《念娘归录》 第1章 战事 九月的伊州已经开始秋凉,早晚都能感觉到丝丝凉意。风吹在脸上却没有柔软的湿润感,反而会让人感觉一种紧绷。 伊州就是这样的,紧挨草原,不是日光高照的晴空,就是呼呼作响的北风,天气十分干燥。只有到了下雪的冬季,才能闻到稍令人舒心的空气。 按照往年的惯例,宽阔的田地一片一片的稻穗应被农户兴高采烈的收割回家,收获满满一仓粮食,除去应交的税收,足够一家子接下来一年的口粮。 可是今年的秋收显得尤为凄凉。稻田里乱七八糟的痕迹,收割十分潦草。还有一些未收割的稻谷无人问津,那些堆积起来,未燃尽的草垛飘着浓浓的黑烟四散开来,给整个伊州笼照着一层浓浓的销烟味儿。 整个伊州无数的村子呈现这样荒凉的景象。 集市、村镇上亦是狼藉,混乱一片。有的人家户大门大开,却是人去楼空,屋内被翻的乱七八糟,像刚刚遭遇匪劫般。 还有不少院落到处血迹斑斑,棍棒满地,却不见一个活人踪迹。 繁华热闹的伊州城白日寂静如夜,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完全是一座空城。 皇帝荒淫无度,不理朝政,因无皇子,便赋予心腹宦官监国大权。宦官一手遮天,排除异己,滥用职权,迫害忠良,整个朝庭污烟胀气。 繁重的苛捐杂税更使得民不了生,怨声再道。 欧阳家族得占卜师指点:紫微星淡,中宫渐隐。 立即收兵买马在盐州起事。接着,全国各地多处出现起义军。以欧阳一系的起义军最为强大,起义军已达到八万之多,攻击之势势如破竹。 起义军杀掉盐州刺史,占领盐州,接着攻下灵州,夏州,银州,海州……一路朝着京兆府而去。 皇帝十日才上一次早朝,任由宦官以权谋私,中包私囊,对起义军束手不管。朝堂上人心惶惶,人人担心不已。 有人想要揭发,折子不到天厅就被截下,一时间众人心灰意冷! 起义军边走边合并,还有不少人自愿加入,等杀到京师,起义军已达到三十万之多。 王军只在城门处抵抗不过半日,便丢盔弃甲,俯手称臣。皇帝似乎这才如梦清醒,怒吼着要杀尽反贼。可是为时已晚,连往日信誓旦旦至死忠心护主的宦官也顺势归顺了起义军。 皇帝面如死灰,绝望至极,在太和殿毅然服毒自杀。 面对破国最大罪臣,新帝当然不会心软,当即令人将宦官推出午门斩首。 前朝皇宫各处修整设计十分完美,只略作了修改后,永丰帝便正式登基。改国号“永丰”,同时封曾经助其起事的占卜师天师称号。 永丰帝登基后立刻令大将军克蒙四处围剿其它起义军,并诏告天下:昏君已去,当为天下百姓着想,若有愿归降者,一切即往不咎。 此时的皇家军哪是前朝军队能比的,当即不少起义军表示归顺。也有个别人无畏抵抗,统统被克蒙带领的大军击杀。 花了两年时间,前朝起义军,包括大股的山匪统统被杀,****,这才算真正的平静下来。 皇位稳固,反军平定,永丰帝立刻推行各种利民措施,制度。免去繁重的税赋,大力推行科举,同时,正式任命天师为大天师,为朝庭占星推月,为皇家卜凶测吉。并向天下发诏告,大力广招有真本事的占卜师进天师院。 一时间民间议论沸腾,江湖人士均蠢蠢欲动。 永丰帝也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将占卜师纳入钦天监,视同国师礼遇的皇帝。 朝庭内有文臣能为皇帝分忧,外有强将御敌,大天师每三年大祭一次,以保****风调雨顺,国强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十年时间内,全国上下一片繁荣景象。 永丰三十七年初,大天师突然飞仙。天师院大天师位置空缺,各种议论明暗涌动。 五月,天师院一个小小的天师余道生,在司天台行占卜师中最高仪式,以自身鲜血血祭祀司天台,助得另一名张天师窥得西北天机。 六月,西北战事爆发,张天师预言成真,皇帝又惊又喜,立刻封张天师为大天师。 内乱加上突厥大军进犯,边境百姓瞬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永丰帝立刻派大将军克蒙率军北上。此次战役只维持到永丰三十八年冬,大将军凯旋而归。 突厥勇猛骁战,虽然被重创,缩回了大草原,可是****军队也损失惨重。见识过那场战争的人无不胆寒,那是一场真正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役。 突厥被打得一撅不振,十年内是不敢再有所动作,****军队也需整顿休养。还好****其它各方防守依然稳固,契丹,蒙古等少数部落不敢造次。 永丰四十五年,先帝去逝。新帝登基,改国号太平。大将军以年老体迈为由,上交兵权,辞去大将军一职。皇帝念其功高劳苦,封为镇国公。其后将忠武将军,也就是宁安候池厚原升为归德将军,从三品,镇守西北大营。 太平五年,江浙一带又出现前朝余党。皇帝派出宁安候的独子池郎宜,六品兰翎长前去缉拿乱党。可惜有人蓄意造势,只不过几十个三脚猫功夫的前朝余党。池郎宜不幸遭人暗算,中毒。 太平十一年,茂县又出现起义军,前朝余党死灰复燃。对十年前西北战役痛记在心的突厥偷混进城,趁机在城内制造混乱。里应外合,随后突厥大军便攻入庭州。同时,陇右道边境的蒙古人也蠢蠢欲动,不光如此,一向和平的柔然人也开始集军拔涉,契丹人也不敢落后,跟着闹事。 一时间西北四面楚歌,战事不断,玉门关也危机重重。 皇帝大怒,在金鸾殿上大喝要杀尽突厥人。 突厥人除了勇猛,骑射了得,胆子大外,还不怕死。谁能震摄住突厥人? 有人推荐镇国公克蒙。 皇帝无法,只好重新任克蒙为大将军,率军支援宁安候,给突厥,蒙古,柔然人重重一击。 两元大将,怎能不让人害怕,蒙古大军和柔然人已经驻足观望。 被仇恨蒙闭双眼的突厥人将愤怒全部发泄在城内百姓身上,就像垂死挣扎的恶徒,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百姓惶惶,惧怕不已,纷纷弃祖丢家,背井离乡逃命而去。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军,突厥人不仅不退,反而大举进攻,他们并没有往离庭州更近的西州而去,而是朝着离庭州更远,离草原更近的伊州而去。 进可攻,退可守! 真是狡猾可恶的突厥人。 第02章 太原府来人 “……战鼓四起,狼烟滚滚,整个战场尸横遍野,血将泥土都染成了红色。突厥人凶猛残忍,大军路过之处,不费一兵一卒,城门守兵就已经吓得人仰马翻,纷纷逃命。再说那突厥人手段极其残忍,不仅杀光了庭州城内所有百姓,而且还尸首分离,将其暴尸荒野。最可恨的是,他们连那足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一座普通的独门小院,院中间栽着一棵银杏树,枯黄的树叶四零八落飘在院子中央,秋风微微吹过,树上的枝叶摇摇摆摆就要掉下,茂盛的枝干上杏叶已经快要掉完,给这个独门小院更增添了几分萧瑟。 院子里只有四间屋子,厅堂进去是一间侧屋,屋子中央正站着一个俏丽的丫头,丫头十四岁左右,长得倒是十分端正,她穿了一件绿色的比甲,此时正一脸义愤填鹰,愤愤不平说着突厥大军如何威风,凶残。 “姑娘……”一声惊喜的喊叫声打断玲珑的话。穿着粗布衣服的仆妇一脸喜色跑进来。 “孙妈妈。”玲珑撅着嘴看着急冲冲进屋的孙妈妈,埋怨道:“你现在怎么老爱一惊一乍的,我还没跟姑娘说完呢。” “姑娘。”孙妈妈不理会玲珑,径直走到屋内靠窗的榻前。 榻上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小几,几旁靠着一个肤色皙白,大眼柳眉,柔弱安静的女子。 “姑娘。”见女子纹丝不动,孙妈妈以为余念娘又听不见了,只得向前靠近,耐心的再次喊道:“姑娘。” 余念娘抬起头,长长睫毛扇动,眼睑撩起,露出一双目若星河的美眸,闪闪发亮,像宝石般吸人眼球。粉红的双唇像桃花瓣一样漂亮粉嫩,一管挺立的鼻子使整个五官更加形象立体起来。 她朝孙妈妈抿嘴微微笑。整间屋子都因为这娴静美好的笑容亮了起来。 孙妈妈暗叹一口气,若是姑娘没病多好啊。 面上已经开始喜气洋洋的道:“既然舅老爷已经派人来接姑娘了,不如我们就去太原府吧。虽然说是寄人篱下,但总比在这里强吧。”就算没有突厥军进犯,依她和玲珑两个弱仆怎么护姑娘安全,姑娘早晚也会被人欺了去。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亲戚,他总不会太亏待了姑娘。”她们靠着老爷留下的银钱节省度日,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此,还不如去投靠舅老爷。 “这突厥大军还没有攻过来,孙妈妈你急什么呢!”玲珑看眼坐在榻上,已经重新将目光转回到书上的姑娘,满不在乎的说。 “你懂什么。”孙妈妈瞪眼玲珑:“等突厥大军到伊州就来不及了。” 玲珑撇撇嘴,不以为然,她家姑娘都没说话,那突厥大军怎么可能突然就到伊州,姑娘不说话,那就代表现在没有危险。 她走到门口朝外望去,紧闭的院门静静无声,不由“咦”了一声,问孙妈妈:“那管事呢?” “说是府里还有事,等着回去复命。”孙妈妈道。 “什么,走了?”玲珑喊道,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道:“既然是舅老爷派来接姑娘的,怎么能自个儿先走了?”下头办事的都这态度,更不知太原府的舅老爷是啥意思了。 她朝着门外啐了一口:“我呸。还有钱人家的管事呢!进屋连头也没给姑娘磕一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这哪里诚心来接姑娘的,我看是另有所图。” “在姑娘面前瞧你这什么样子!”孙妈妈板起脸喝斥玲珑。 余家现在是落破了,但是余念娘四岁之前,余府还是庭院深深,仆妇环绕。所以,余念娘从小诗书礼教一样不少。孙妈妈是余家老仆,对余家也是忠家耿耿,就算余家败落了,她依然想要余念娘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一样,自然身边的下人不能太过粗鄙。 玲珑从被买进府就知道这一点,她自知失礼,偷偷瞥了眼低头看书的余念娘,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说。 “姑娘。”余念娘不示下,孙妈妈只得耐心又喊道。 余念娘放下书,看向孙妈妈。 主仆十几年,有时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其意。 孙妈妈神色尴尬的点头:“的确走了。”复又多余的解释:“现在兵荒马乱的,可能府里真有事。” 说完她自个儿都不相信,太原府离着庭州十万八千里呢! 余念娘垂下眼眸。 孙妈妈看着一阵心疼。 自从老爷离开,余家变故,姑娘的生活亦是一日不如一日,现今手中银两捉襟见拙。好不容易等来舅老爷,没想却是这个态度。从前活泼开朗的姑娘早不见了,特别是这几年越发懂事后,姑娘整日愁眉苦脸,每次出去回来都要大发一通脾气,人变得捉摸不定起来,连她也常被姑娘训斥。 不过自从两年前姑娘无缘无故病倒,好了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一样的不爱说话,给人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到底是什么感觉孙妈妈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现在的姑娘更容易让人亲近,更有主意,脾气也变好了,有些事竟想得比她还周到细心。 她和玲珑都喜欢现在的姑娘。 孙妈妈和玲珑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余念娘。 片刻后,余念娘抬头,漆黑的眼眸依然清亮有神,神色丝毫没有变化,道:“走。” 孙妈妈心中大石落下,脸上立刻有了笑意:“奴婢就知道姑娘是个通透的。”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事得快,奴婢现在就去好好收拾收拾……” 余念娘微笑看着孙妈妈出了屋子,收回目光重新靠回几边,继续看书。 “姑娘。”玲珑看眼余念娘手中的书,是余老爷子留下的药书,这药书里的内容余念娘早些年就能全背下来了,也不知道姑娘整日拿着看啥。她凑过去悄悄道:“姑娘,咱们真要离开伊州去投靠舅老爷?” 余念娘捧着书看得认真。 “可是,这之前也没听你提过有这意思啊?那以后孙妈妈做的衣服就不能再卖到伊州的成衣铺了。” 家中没有收入,老爷留下的银子已经不多,平日就靠着孙妈妈帮着别人做衣服有个嚼用。 “诶,太原府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去哪找买家呢?”现在银子对她们来说是个大事。 “咦,不对呀,咱们不是住舅老爷家吗,他怎么可能不管咱们。” “呵呵,对,那咱们以后就不用再自个儿做针线拿出去卖了……可是,瞧儿今儿这付府来的管事,也不知道舅老爷是个啥态度……” 玲珑自言自语,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 第03章 想下多久就下多久 余念娘对太原府的态度并不关心,她放下书,下榻趿鞋。 珑玲忙上前,蹲下替余念娘将鞋穿好。 伊州的天气总是凉的很快,夕阳斜下,晚风徐徐,站在院子里竟有了一种凉爽之感,枯黄的杏叶落了满地,被吹散在小院的每个角落。 随着突厥大军越来越近的消息,伊州城内从喧嚣变得越来越安静,以前站在小院内都可以听到街道外面小贩响亮的叫卖声。如今走在街道上都难见几个行人,只有那寥寥无几的店铺开着店门。 几十万老百姓的伊州城,人突然像少了大半!无声中透着压抑,沉闷,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心慌恐惧。 余念娘抬头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缓缓走向院门。跟在身后的玲珑机灵的赶在她打开院门之前先将门打开。 余家的小院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门外两棵银杏树,落了一地的树叶,将这个独门小院显得荒漠不起眼。 这条小巷子里只有两户人家,一户余家,还有一户王姓人家。王家住着一对中年夫妻,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尚属弱冠之年。王婆子口舌玲利,爱说爱笑,天天走门窜户,就近几条街道的人没有谁不认识她。 看见余念娘带着丫环出来,正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王婆子脸上立刻有了笑意。脚跨出两步,离着余念娘还有一段距离就招呼她:“余姑娘这是要出去啊?” 余念娘朝她微微笑。 左邻右舍十来年,就算余念娘不常出门,王婆娘也对她熟悉得很。见她如此,便知算是应了自己。 余念娘今日穿了一件粉色比甲,衬着皙白的脸更加俏丽三分,皮肤水嫩得像熟透的蜜桃似的。 王婆子看着就喜欢,脸上笑容又大了一些,夸余念娘:“长得端正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啥都好看。余姑娘你这脸是抹了啥,皮肤咋能这么白呢?不像我家大丫头,只要多晒两个日头,人眼见的变黑。抹了香粉还好,若是素着脸,离那黑脸包公也不远呢!” 这是夸人还是讽刺人呢?不是拐着弯说她家姑娘靠着抹了东西人才这么漂亮嘛! 玲珑看着王婆子,脸一板,毫不留情的讥讽王婆子:“王大娘,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没有颜色难妆扮!咱们家姑娘本来就这么漂亮,平日连蜜膏都不抹,涂什么香粉!” 王婆子被噎了下,半响没话说,心里有气,一想到还有事要找余念娘,又生生将这口气吞了下去,急匆匆追上余念娘两人。 “余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老婆子不会说话,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王婆子赔笑道。 “诶,王大娘,你这话可又说错了。”玲珑挡在王婆子面前道:“这四邻八坊的,只要认识咱家姑娘的,谁不说咱们姑娘是个好说话,她可没说你什么,你别啥事都往姑娘身上推。刚才的话是我说的,你有气冲我撒便是。别一口一个别跟你一般见识,这不存心往姑娘身上泼脏水吗?” 话说得是正理儿,可王婆子听着不是个味儿啊,她哪有要往余念娘身上泼脏水,只不过想借此跟她多说两句话。要怪只能怪这丫头牙尖嘴利,嘴上从来不饶人。 好在她要找的人不是这丫头,王婆子把心头的不爽快抛开,腆着脸转到余念娘面前,赔笑道:“余姑娘,我心直口快,不会说话,你别生气。”马上又向玲珑赔礼:“玲珑姑娘,你是知道我这老婆子,就是嘴快,其实无心,咱们邻坊十来年了,你们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再说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多个朋友多条路。” 玲珑嗤笑一声。 王婆子顿时脸色通红。 好在此时余念娘收回目光,看着王婆子微微一笑。 王婆子脸色立刻好看许多,心头松了一口气,不理会站在一旁臭着脸的丫环,只笑着跟余念娘说话。 余念娘神色淡然的听王婆子说,也不急着走。几句闲话之后,王婆子看眼头顶阴沉的天,才一脸正色的问余念娘:“余姑娘,依你看,这两日是否有雨?” “有。”余念娘道。 这答案在王婆子预料之中。 “大雨还是小雨,下多久?”王婆子又道。 “绵,久。”余念娘。 王婆子一脸不解,看向旁边的玲珑。 问事儿就问事儿,王婆子每次非得先虚情假意一番才说正事。 玲珑不喜欢这样的人,一脸不耐烦的解释:“姑娘的意思是说这是绵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 王婆子眉头皱起,仔细回想着上次下雨前的情形:“可是上次也是这种阴天,后来也不是下了一个时辰的大雨便停了吗?” “风。”余念娘道,说完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去。 王婆子想追上去问个明白,被后面的玲珑拽住:“咱们家姑娘说下多久就是多久,你若不信又何必来问。”言罢,丢下王婆子,提起裙角碎步追上余念娘。 王婆子黑着脸站在原地,手插着腰,朝着余念娘二人离去的方向,呸的一声朝地上啐出一口,嘴里碎碎骂道:“还真以为自个儿是天师了啊,想让老天爷下多久就下多久,真是笑死人了,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一边骂一边回了院子。 接着院子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怎么样,问了吗?” “说是要老天爷一直下呢!”王婆子讥讽的声音从院墙内传出来。 低矮的院墙,加上寂静的巷子,外面很容易就能听见院子里说话声。 里面静了静,接着传来男人低声劝解声:“要去问别人的是你,现在不满意的也是你,早知如此,你还不如老实待在家里两日,免得得罪旁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婆子立刻拔高声音,刺耳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我问问咋了,外面相师多的是,能问她是她的造化……” 声音瞬间又没了,接着是低声说话,推搡磨蹭声音。 站在院门口望着街道口的孙妈妈叹了口气,一脸忧愁。 第04章 余姑娘 战争是无情可怕的,特别是面对凶狠冷漠,杀人如麻的突厥人,别说百姓,就是伊州衙门这几日也是大门紧闭,不见一个衙差出入。 余念娘没有戴斗笠,街道上连鬼影子都没一个,根本用不得戴斗笠。偶尔有百姓穿过街道,也是形色匆匆。紧闭的店铺大门,寥寥无几的过路人,乱七八糟散落在地上的摊板,将整个伊州城显得更加荒凉,凄惨。 余念娘静静穿过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城内主要街道和侧街就像荒弃多年的废地一般,一个人影也没有。而那平日不起眼的小巷子,夹道里倒是人来人往。 “咦,姑娘,这些人怎么全跑到这边来了?”玲珑好奇的看着巷子里神色匆匆的百姓。 平日里这种小巷子,夹道只有住在最偏僻的角落的百姓,回家才会经过。此时,这些人除了衣着普通的百姓,还有穿着讲究的有钱人,更有穿戴整齐各府的仆妇。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便是肩上挎着包袱,或手中捧着物什。这边的小巷子,夹道是通往城东门的最近的路。 余念娘一脸平静的看着来往行走的人们,神态逸然,表情悠闲,整个人透着轻松随意,没有一丝战争即将来临的慌乱和害怕,这和其它人的紧张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这不协调的热闹中显得有些突兀! 突厥将至,这是谁家姑娘,竟有如此闲情逸致在此? 过往行人不由纷纷侧目看去,连带着旁边站着的丫环也被人多瞧了两眼。 突然丫环拉住旁边经过的一个男人。 “王大叔,你们这是干嘛去呢?” 叫王大叔的男人回过头来,见是玲珑,平日很少出门的余念娘竟然也站在旁边。脸上惊诧一闪而过,嘴角就带了笑,只是笑意还未散开又凝在一起:“原来是余姑娘啊,平日你都难得出来,现在兵慌马乱怎么又乱跑。” 众人恍然,原来是余姑娘啊! 伊州城姓余的姑娘不少,可是常年不出门的余姑娘可不只有那么一位,王大叔那句“原来是余姑娘啊”众人一听就明白了。 这位余姑娘能被众人知晓,不仅是因她一年到头未见出门几次,还因为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哑巴有什么稀奇,但是,这位余姑娘可是相师,而且观星看象挺准的!偏偏她又不出来替人占卜,不管你出多高银两,只凭着她自己高兴做事。 余姑娘有一个牙尖嘴俐的丫头,每当听到有人说她家姑娘是相师时,那丫头便横眉怒眼纠正别人:“相师岂配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乃是占卜师,将来是要进天道院做天师的。” 我滴个乖乖! 谁不知道开国开始,皇帝便很看重天师,西北预言之后,天师更是成了皇帝心腹大臣,不仅招揽天下有能之士进天道院,还将天道院归入司天监。随着天师院在朝中地位越来越高,后来天师更是直接替代了司天监的职责,观星占卜,推测预算。若不是顾忌着司天监一直敬业守则,从没出过什么大错,估计早被天道院给并了。 也不知道谁给了这丫头这么大的胆,此般口吐狂言! 饭后茶余人们就要听些八卦,知道余姑娘的人不少,可真正见过其人的几乎没多少! 现在站在面前的可是大活人啊。 众人纷纷驻足停留。 “这突厥不是还没来吗?哪用这样大惊小怪的。”玲珑无视周围人直直的眼光,不以为意的说话。 光看到姑娘就眼睛发直,若让他们知晓姑娘的本事眼珠子岂不要掉地上! 玲珑仰起下巴,一脸傲气。 听到这话的人可都倒吸一口气。 不趁着突厥没来逃走,等突厥大军到了还能跑得掉? 众人心中齐齐想道。 王大叔惊愕之后神色变得严肃,看着余念娘认真的道:“余姑娘,虽说这突厥没到,不过咱们要有备无患。” “……我们一家老小土生土长在这地方,京城各州府是没有亲戚。就算突厥打到伊州城外,咱们也死守这地方不走的。可人家有远亲的可不一样,能到更安全的地方更好……” 这话可说到众人心坎里,能躲则躲,若是援军能及时赶到,将突厥赶回草原,他们这些离家的人就当是走一趟亲戚算了。 “……像你们家这样的,可得早作打算。” 玲珑翻个白眼,她们家怎么啦,她家姑娘可厉害了。 见玲珑一脸不以为意,王大叔耐心性子,好意提醒:“这突厥历来心狠手辣,想十年前西北一战,战场上血流成河。十年后突厥突然进犯,想必是要报十年之仇,不然怎么会将庭州屠城……” 余念娘和玲珑睁大眼睛看着王大叔。 这谣言还真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不像样啊! “突厥为何进犯,这么机密的事,王大叔你怎么知道?”玲珑道。 “这可是外边都传遍了啊,不信你问问大伙儿。”王大叔言词凿凿的道。 众人见余念娘转过头来忙附合着点头。 “突厥才多少人,光咱们西北大营的将士就能挫其势。”玲珑一脸自信的道:“再说了,朝庭不是派大将军率军前来支援了吗?” “玲珑姑娘你这可就说错了。宁安候率领的西北将士是勇猛果敢,但这些年西北将士已经被朝庭抽调走不少。而且,玉门关是一道天险,若让敌军过了玉关门,别说陇右道,就是关内道都危险了,只要关内道沦陷,攻入京畿道简直是轻而易举,那时,京城也就不保了。”王大叔分析的头头是道:“所以,西北大营不仅得镇守玉门关,还得管辖陇右道南北。陇右道狭长,几乎将突厥北边包围了一半。而,陇右道南边又有蒙古,还得防着契丹,和柔然人。这几处哪一处少了兵马都使不得。所以,西北大营那点兵马哪够看。虽然大将军已经率军前来援助,可是京城路途遥远,若是突厥大军丧心病狂,突然加快速度,恐怕大将军也鞭长莫及啊!” 王大叔一脸忧愁,像个亲自临近过西北战场的将士似的。说的头头是道,经他自己这么一分析他自个儿都觉得伊州城悬了。 周围众人早将驻足在此的目的忘了,此时纷纷目露忧伤,慌恐不安。 第05章 信不信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伊州人,突然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谈何容易?别说立足,做生意,就是吃喝嚼用可能都会成问题。朝庭虽说会拨款安抚民众,可也顾不了这么多人。三五日有人会管着他们,日子一长他们终将沦为乞丐! 强龙不斗地头蛇。 就算是大户人家搬迁,也只能收起自己的爪牙,不敢肆意行事,做事不仅得小心翼翼,还得懂看人脸色。要想站住脚,生意要继续做下去,就得先拜防当地主事。运气好,花了银子能给条门路,运气不好的,花光银子照样有人使绊子。 别说普通百姓,就是有钱人家此时也慌张起来。 世世代代都在这片土地,先辈们辛苦挣下的基业,难不成此时就要败在自己手中? 有人眼眶湿润! “不会!”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还在寻找那说话之人,已见王大叔一脸希翼看着余念娘,道:“余姑娘,你这话是何意?不会什么,突厥不会来,还是大将军不会来?” 众人点头,面露疑问,纷纷看过去。 余念娘神色自若的站在街边,粉色的比甲衬着她的脸婉若桃花一般,一双眸子灿若星河,仿佛能洞悉一切。她脊背挺得笔直,身材纤细,如扶柳般柔弱中带着异与常人的坚韧。微风吹过,裙角微微拂起,黑丝轻扬,就像仙子下凡一般。 原来余姑娘长得这般好看啊! 众人集体发呆。 “我家姑娘的意思是说突厥不会攻进伊州城,伊州城会没事,大将军会将突厥赶走!”玲珑认真的替自家姑娘解释,她的声音也将众人拉回现实。 众人齐喝一声:“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咱们不用逃难了……” “真的?”王大叔也是一脸喜意,高兴得是口不择言:“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了,那我们就不用离开伊州城,不用背井离乡,被突厥人迫害了……” 这话可是给众人一颗定心丸,余姑娘也算是伊州有名的相师,观星测象最是准确,她说的话可从来还没有不灵验的……不,等等,这余姑娘是相师,又不是占卜师,相师只是替人看相算命。有好些相师也会观星象的,但大多都是二流水平。极少人看得准。余姑娘就是属于这极少数中的。因为,余姑娘看星象从来没有错过。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占卜预知的本事啊。就是那占卜师也不敢一口断定将会发生什么事,余念娘一个小小的相师,话能信吗? 一瞬间,众人又安静了。 有人想要再问清楚却发现余念娘已经往回走了。 玲珑看着满街人不相信的神色只觉得气愤,姑娘好心告知,他们居然不信,而且还怀疑姑娘的本事,真是太气人了。 “我家姑娘从不说假话,你们爱信不信。”玲珑气呼呼的说完转身追余念娘去了。 一主一仆朝着空无一人的大街走去。边走两人还一边说着什么,丫头非常气恼,垂头丧气,气鼓鼓的抱怨着什么。余念娘似乎毫不在意,侧脸看向丫头的时候,还能看到她微微弯起的嘴角,像是在安慰那丫头。 王大叔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眉头紧紧拧起,不知道该是不该相信余念娘的话。 其它人一样的犹豫着。 “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啊?” “相师都神神叨叨的,咱们哪能分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 “我看这余姑娘不像江湖上那些相师,再者,这么多年余姑娘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那又咋样,余姑娘又不是占卜师,就算是占卜师这种事也不敢保证,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相师呢……” “诶,是啊,是啊……” 一阵阵叹息之后 “……咦,不对啊,我刚才好似听到余姑娘说话了吧,不是说她是个哑巴吗?” “哎哟,我滴个乖乖,刚才没在意,好像余姑娘真的说话了,哑巴也能开口说话啦!!!!那谁,老王,你知道不知道余姑娘到底是不是哑巴啊?” 巷子口传来王大叔清晰的声音:“余姑娘当然能说话啦。不能开口那是以前的事儿,这两年余姑娘的病已经渐好了。” “哎哟,哑巴都开口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神医妙手回春啊……” …… 街道巷子里的惊呼吵闹声远远传到各个街道巷子,也飘到闲逛的两人进耳里。 玲珑皱起眉头,不高兴的撅起嘴:“姑娘就不该好心告诉他们,瞧瞧他们一个个说的什么,难不成姑娘的病就不该被治好?” 余念娘嘴角微微的笑。 得说啊,整个伊州城的人都议论着才好呢! 很快余念娘的话像风一般传遍伊州城,激起一丝骚动。不过,该走的还是决定走,要留的心里总算找到安慰自己的借口,的确也不如之前心慌恐惧了。 余念娘带着玲珑只转了转便回到家。 院子里满地的落叶无人打扫,孙妈妈身影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堂屋桌子上放着几个包袱。 “……奴婢和玲珑拿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姑娘的那些太旧的也没拿,其它的全都带上的……还有被子咱们不能落下,路途遥远,难免有露宿郊外的时候……好在咱们也没啥值钱的古玩,就几本书……厨房里的东西估计不能拿了,驴车也放不下……只是到时候怕要难为姑娘,路上咱们可能只能吃干粮……” 日常生活用品必需的都带上,至于孙妈妈自己和玲珑的衣服,一人只拿了两身,而余念娘的只要可以拿走的全都带上,还有平日她惯用的一些东西。 孙妈妈想得的确周到。 不过,驴车虽然便宜走得却慢,而且遇上雨天影响赶路,马车贵不仅遮风挡雨,东西也不怕淋湿。 余念娘走到桌边,打开包袱,其中一个包袱里装的是孙妈妈和玲珑的衣服,一人两身,还有一些随身物品;另一个包袱里面装的是余念娘平日惯用的小东西,最大的包袱里全是余念娘的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用品没有整理。三个包袱装的差不多都是余念娘需要的。 余念娘指着装孙妈妈和玲珑衣服的包袱道:“拿。”又指着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包袱里的几本杂记书,道:“丢。”包括里面用布包着的素瓷的一套茶具,还有,余念娘无聊时自个儿做的一双拖鞋,还有那张葛纱帐蔓等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全部让玲珑拿出来放到一旁。 一包袱的东西挑挑拣拣没留下两样,孙妈妈急了,忙道:“姑娘,这些可都是平日你常用的……” “无防。”余念娘朝她摆手,走到侧室,指着榻边高柜,示意玲珑打开,然后她从里面拿出一个老式葫芦水壶,对孙妈妈道:“用这。” 孙妈妈呆呆的平日里余念娘瞧都懒得瞧一眼的葫芦水壶,要这种东西干嘛? 第06章 起程 余老太爷生前用过这东西,说是一位故人送的。 老太爷是位大夫,经常上山采药,每次出去都背着一葫芦水。有一次不小心摔山坳里,因为地势偏僻,又伤了腿,他在黑乎乎的山坳里待了三天三夜,没有食物,是这葫芦里的水救了他的命。所以老太爷一直宝贝的放着。 这葫芦水壶是木制的,咋一看不怎么样,跟普通百姓家的旧水瓢似的,仔细一瞧,就能发现葫芦身上有精心雕刻的花纹。所以,也搞不清这送葫芦的是何人。 余念娘只瞧过这葫芦一次,之后问也没问起过。孙妈妈不知道为何她突然要带上这只葫芦水壶。 孙妈妈十分疑惑,那边余念娘已经去了厨房。她忙跟了过去,玲珑已经拿出三幅碗筷放到另一边。 “姑娘你这是……”孙妈妈不知余念娘意为何意。 “马车……多被子,车颠……多衣服……买灶……手炉……”余念娘这两年坚持每日喝药,喉咙阻塞明显已经好了许多,她现在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可是多年不语,让她产生了语言障碍,就算她内心是个正常的灵魂,但是本体在语言机能上已经退化,在她坚持不懈的练习下,半年前终于可以说出简单的词了。 所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词,她竟然有些喘,还有些累的感觉。 孙妈妈惊讶的看着余念娘,马上喜极而泣的道:“我的姑娘,你终于可以说话了。” 余念娘白着脸微笑看着孙妈妈。 玲珑却不觉得这有多惊讶,甚至有些理所当然。她们家姑娘这么厉害,十来年不能说话,突然就能开口说出一两个字,那么,出口成章的日子肯定也不会远的。 她在心中细细琢磨余念娘的意思。 “……姑娘的意思是不是想说,驴车虽然便宜,可是慢,而且遇上下雨天会影响赶路。所以,咱们到时候去雇辆马车,被子多拿两床,不仅可以垫在马车上,免得路上颠,夜里还能盖。我和孙妈妈的衣服能带的都带上,总有机会会用上的。至于吃食,干粮不能少,但咱们可以带上锅,偶尔煮上热乎乎的东西也不错,还暖身子。” 余念娘微笑的点头。 还是玲珑思维敏捷能懂她的意思,孙妈妈毕竟年纪大些。 “姑娘这主意不错。”玲珑高兴的拍手叫好:“马车肯定比驴车坐得舒服些,到时候姑娘路上也好睡觉,奴婢和孙妈妈还能换着歇息。可是咱们没有马车啊,姑娘您说咱们是去买还是雇辆……” “那不行。”玲珑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妈妈打断了:“且不说买辆马车得多少银子,咱们也没人会赶车,到时候再去雇个赶车的岂不浪费。”孙妈妈看向余念娘,还想再劝,余念娘已经道:“雇。” 翌日,孙妈妈一早出了门,玲珑伺候着余念娘吃完早饭,等余念娘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消了食后,她拿起扫帚将院子里的落叶打扫干净,又将屋内外,院里四个角清理干净,该丢弃的丢弃,有用的整理,归顺起来。接着拿了盆将余念娘换下的衣服清洗干净。 等晾好后,已经快要午时,玲珑进了侧室,余念娘正靠在榻上看书。 “怎么孙妈妈还没有回来?”说着又走近余念娘,余念娘手中拿的还是那本药书。 “姑娘,你说,该不是这马车不好找吧?要是没有马车怎么办?那咱们岂不是只有坐驴车了……”余念娘低着头,好似没有听到。 玲珑叹口气,走到一旁凳上坐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姑娘整天看这药书干啥,都背着滚瓜乱熟了怎么还看?诶,看看也好,姑娘这哑病不是这么治好的吗?”说着她偷偷瞥了眼榻上的余念娘,小声嘀咕:“我怎么觉着哑病快好了,怎么这耳朵又不好使了?” 说完,她想到孙妈妈的规矩,伸着脖子暗自吐了吐舌头,脸上闪过郝然,见余念娘丝毫没听见的样子,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雇到马车才能离开伊州,伊州离着太原府远着呢,若是坐着驴车,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正想着,孙妈妈回来了。 她脸色不算好,眉宇间却比昨日更加轻松。 “姑娘,马车我已经雇好了,只是这院子……恐怕不太好卖。”说到最后,孙妈妈声音越来越小,为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心中不安。 余念娘抬头,看向孙妈妈。 “因为现在突厥将至,许多人家都开始往其它地方搬迁,空下来的院子那是太多了。而那些留下来的人自个儿都抱着生死由天的心思,所以,问了好些人都没人愿意买。不过,因为咱们雇王老头的马车,所以,他愿意买下,不过,这价钱……” 王老头,就是昨日余念娘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叫王大叔的。 “多少?”余念娘道。 “他说这院子买下来也不知道有用无用,只肯给五两银子,多的就不能再添了。” 伊州城内这么一个独门小院,还是四间屋子,院内也挺宽敝,平日就是十两银子也不好买。 “这王老头怎滴这般奸.猾,亏我平日见着他还称他一声王大叔,这才五两银子,岂不是吭人嘛!以前也没瞧出他是这么个人,咱们还雇他的马车,他怎么能说得出口……”余念娘还未开口,玲珑已经哇哇大叫起来,就差没把王老头大骂一顿。 孙妈妈瞧眼玲珑横眉怒眼的样子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了嘴。 余念娘也没想着要将这院子卖多少银子,能卖出去已经不错了。至少能够一段路费了。下午,余念娘便让孙妈妈去找到王老头。 据孙妈妈说,城里不少人家已经出了城,此时出城,正好能和大部队赶着一起。 翌日一早,三人便起来了,刚吃过早饭,王老头就来了。 孙妈妈帮着先拿了两床棉被垫在马车上,余念娘平日用的那床棉被捆成一团,放在马车内可以靠着。东西也不多,三个包袱,手炉余念娘自个儿就可以拿着,还有一口圆形小锅,是余念娘让孙妈妈特意去买的。 王老头赶车,孙妈妈坐在车外,玲珑陪着余念娘在车内。还好王老头这马车够大。他本来就是做这营生的,为了能多坐几个人,便自己把这马车内请人改大了。 所以,将东西放好,两人坐在里面不觉着拥挤。 第07章 肃州 出了巷子,马车一路朝着城东门而去,顺畅无比,等走到东街的时候街道便拥挤起来了,特别是临近城门口,那是人潮拥动,车水马龙。 马叫,驴叫,吆喝,叫喊声,还有守城的喝斥声,混在一起,比那赶集的还热闹! 王老头赶着马车跟在队伍后面缓慢行进,花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才出了伊州城,官道上驿络不绝行走的人,余念娘望着高大的伊州城墙,渐渐伊州城在视线内越变越小,也慢慢的成为了回忆! 出了伊州,各府各户行进速度立刻快起来,车夫扬起鞭子抽在马儿身上,马儿便飞快的在官道上跑起来,官道上立刻扬起灰尘一片。后面的驴车也不势弱,哒哒哒的跟在马车后面奔跑起来。 出了伊州,一路往东,到了沙州就算进入gs范围,过了沙州,瓜州,进入肃州,就进入玉门关了。 只要进了玉门关,也就安全了,到时候便可以放缓赶路的速度。 这个理没有人不懂,所以,从伊州出城,所有人都在加快速度,片刻不歇的赶路。 车上垫的棉被厚实,余念娘一行人的行事速度不算快,坐在马车上的倒不觉得有多颠,除了吃喝以外,余念娘基本都在马车上,所以,几人一直紧跟在行进的大部队后面。 这一路上,走得还算太平,两个月后,终于到了玉门关。 余念娘两辈子也没到过玉门关。 视线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大城墙。空旷的城门大开着,青石巨道铺沿。这座边陲之城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城墙上留下了不少战争的痕迹。显得古朴而雄伟! 两排装备精良的守城兵如同标枪一般矗立在城门前,猎鹰般的眸子审查着进城的人。每个进城的人都得有相关文书,还得接受盘查。 因为突厥进犯,为防内.奸混入城内,对进城人的盘查更加严格。 大家规矩的排着队依次进关,等城门守检查完行李,确认文书无误后,便能进去了,队伍缓慢而井然有序的前进着。 玉门关不仅是tc边境重要关卡,还是要塞之地,各种贸易经商的人都要从此入关,各路来往商人络绎不绝。他们栽着满车的锦绣绸缎,或者精致瓷器,或稀奇古玩,整个玉门关繁华热闹! 只是,从突厥进犯开始,入关的人便少了很多,此时城内大多都是逃难而来的人。 余念娘三人没有在玉门关停留多久,然后便又开始赶路。王大叔将三人送进肃州城内,玲珑将伊州的房契和车马费给他后,他便赶着马车飞快的回了伊州。 玉门关虽是重兵把守,却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恐慌感。大多人都住进了肃州城。 余念娘也带着玲珑和孙妈妈找了一间便宜的客栈住下,三个人要了一间房。此时,逃难的人多,住客栈的也多,伙计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服务的态度有些敷衍。 “什么破店呀,姑娘,咱们就该换间客栈!”看着草草提了一壶水上来就不见了人影的小二,玲珑不满的道。 客房不大,只有一张床,三个人怎么睡?连多余的棉被也没给多拿一床,还好,她们自个儿有棉被。服务差,条件也差,连她们在伊州的小院一半也赶不上。 孙妈妈扫了眼擦得光亮的桌子,看向桌边,面上灰蒙蒙的一片的凳子,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一手的灰尘。一看就知道平日生意不好,连打扫都不精心,只作表面功夫。 真是受罪又花冤枉钱! “姑娘,咱们为何不继续赶路,这客栈住着多不划算啊。”孙妈妈道。 余念娘已经在床边坐下,玲珑忙蹲下替她将鞋脱了。扶着余念娘平躺在床上,余念娘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两个月一直睡在马车上,又颠又跛的任谁都早散架了! 孙妈妈垂了垂眼眸,又道:“也不知道这被子多久没洗了,夜里姑娘还是盖自个儿那床被子,客栈里的给我和玲珑用吧。”揭过刚才的话题不再提。 “嗯。”余念娘应了一声,轻轻的闭上眼睛。 孙妈妈和玲珑见余念娘一脸疲惫,没再打扰,两人小声商量着,决定夜里两人睡在一起,将客栈的被子拿来垫底,自己两人的棉被便用来盖。 余念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点上昏黄的油灯。 她撑起身来,睡眼惺忪的看向外面。 孙妈妈已经走了过来,将她扶起,道:“姑娘不睡了?” “嗯。”或许刚睡醒,余念娘的声音有些沙哑,显得有些慵懒。 孙妈妈帮她披上衣服,她见屋内没有玲珑,目光询问。 孙妈妈笑着道:“玲珑去瞧瞧有啥吃的。” 客栈里有吃的,一般都比外面贵,若是外面有便宜又好吃的东西,便可以去外面吃。这样还可以节省银子。而且余念娘不挑嘴,在伊州的时候,玲珑会偶尔替她稍带着外面的吃食回来。 余念娘微微笑。 算是应过。 只要余念娘高兴,孙妈妈心情自然跟着好。她利索的帮着余念娘穿好衣服和鞋,扶着余念娘在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只,茶还没喝完,玲珑就回来了。 “姑娘,这肃州果然比咱们伊州城内热闹多了。咱们不如到街上去吃吧,奴婢瞧有许多好吃的呢,而且比客栈里的东西便宜……”玲珑一进屋就兴奋的跟余念娘说起自个儿刚才看到的:“……摊小摆的队伍比咱们平日出伊州城的人还多呢……那逛街的更不用说了,人山人海的,整条街都闹哄哄的,跟元宵节似的,可热闹了……什么云吞,面皮儿,饺子,拌面……” 说着她自个儿都快流口水了,孙妈妈忙打断她:“诶诶,行了,你别说了,擦擦自个儿的口水吧!既然这么好吃,那快带姑娘去吧,姑娘肯定饿了。” 玲珑不好意思抿嘴笑了起来,脆声声的应了声“好咧!”手脚麻利的倒了水伺候余念娘净面,然后,余念娘又换了一身衣服,三人这才出了客房。 出伊州的时候刚入秋,现在已经是深秋。 余念娘穿了件青缎比甲,头上只插了根雕花木簪,白色的幕篱将脸完全遮住,她身材纤细,走路娉娉婷婷,端庄淑女,像似哪家的小家碧玉。 来之前还空荡的一楼,此时,已经摆满桌椅,而且是食客满座。 “呀!怎么眨眼间就变成饭馆了?”孙妈妈惊讶的道。 玲珑凑近余念娘小声道:“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掌柜就让人开始摆放桌椅了,说是逃难的人太多,肃州城内现在大小酒楼客栈都满了。”所以,将客栈一楼临时改成了饭馆。 这掌柜的脑子也算灵光! 第08章 礼尚往来 余念娘缓缓下了楼。 见有人下来,吃饭的众人均看了过来,余念娘穿着一般,可那通身气质,普通老百姓也没有。大战即来,到肃州大户小户人家多不数胜,自然城内也来了不少姑娘公子。所以,众人也只当她们是哪个小户人家的主仆,看了一眼便又齐齐回头,只管自己吃自己的。 三人出了客栈,朝着最热闹的街道走去。 大街上灯笼高挂,街边大大小小的店铺全都开着,不光客栈酒楼,饭馆,连卖干果,糕点的铺子也亮着灯,还有好几家布匹和首饰店竟然也没关门。灯光瞬间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如白昼,也诠释着另一种寂静的热闹繁华! 穿过主街道,三人转进另一条街,站在原地从街口一眼望到街尾,大小不一,各种吃食的摊位,呈一字型排过去,客人行人在各种摊位间穿流如梭,每个摊位上都有不少人在吃东西,大家有说有笑,一扫而光之前赶路的紧张,像是带着家眷游山玩水的游人,哪像从各州逃难而来的! 人多,位置自然不好找! 余念娘三人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清静靠边的摊位,正巧有一桌客人已经吃完。 “姑娘,咱们坐那儿。”玲珑高兴的看着余念娘,见余念娘点头,她立刻跑了上去,生怕有人抢位置。 孙妈妈无奈的笑了笑:“瞧这丫头,到这儿来吃东西难不成还用……” 只是抢字还没说出口,就见一个陌生丫头和玲珑同时走到桌边。 孙妈妈不由傻眼。 还真要用抢的啊! 两人一起走到桌边,余念娘平日待人多有谦让。可玲珑想着余念娘一整日也没吃什么东西,她顿时又不想把这位子让给别人了。 估计那丫头也不想再寻地方,两人站在桌边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相让。 “玲珑。” 听到自家姑娘声音,玲珑顿时泄气的嘟起嘴,不用余念娘说,她也知道余念娘这是要把桌子让给别人。 “尊老爱幼,是基本礼节,我们再寻地方。”驻足在桌边不远处的余念娘道。 玲珑这才发现陌生丫头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一位七十左右,两鬓发白,精神烁烁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穿着一件驼底团花的杭绸褙子,花纹精致,做工巧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站在老妇人旁边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笑着走上前来,对着余念娘微笑道:“我家老夫人今日的确已经有些累了!多谢姑娘礼让,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余念娘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拂,示意其随意。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中年妇人看着余念娘三人已走,转身笑着扶了老妇人在凳子上坐下,边道:“老夫人,还好这位姑娘心善。” 老妇人微微颔首,叹气道:“年纪大了不行咯,这才转了多久就觉着乏了。” 余念娘带着玲珑和孙妈妈一直走到街尾,也没再寻着位置。然后三人又从街尾转了回来,每个摊位上都是满座。余念娘神色不急不躁,一如之前,不过,行走的速度却是慢了一些。 玲珑急着嘴皮都干了,脖子伸得老长,也没见有谁吃完东西走人。 “真不知道这肃州城的人怎么都喜欢在外面吃东西。吃完一桌人又来一桌人,没完没了的。” “这些人差不多都是今日刚进肃州的。”孙妈妈道。 所以,基本都和她们一样,找到客栈稍作休整,再出来找吃的。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有人叫。 “姑娘,这边有位置了。”是刚才那中年妇人。 在那老妇人的旁边一桌,正巧有人刚吃完离去。 “多谢。”余念娘道。 玲珑已经不顾形象的跑了过去,等着余念娘坐下,她和孙妈妈这才坐下。 出门在外,余念娘早说过不必过于拘于礼节。 三碗面很快就来了,玲珑一双眼发亮,其实她早就饿了,只是姑娘都能忍着,她怎么能开口,看着余念娘已经斯文的挑起面小口小口的吃起来,玲珑拿起筷子也快速吃起来。 孙妈妈拿着筷子捧着面心中犹豫,不知道是否该向那中年妇人道谢,她微侧头看去,就见那老妇人已经吃完东西起身,后面的丫头小心的将凳子往后挪了挪,中年妇人微弯着腰小心的扶着那老妇人离开桌边,朝街上走去,同时低声耳语。后面一群丫头婆子规矩的跟在其后。 有话道,礼尚往来。或许人家只是还之前的礼让恩情。 不再多想,孙妈妈捧着面开始吃东西。 余念娘吃东西斯文,看着慢其实很快。玲珑和孙妈妈吃完的时候她也刚好放下筷子。 玲珑看着余念娘掏出帕子优雅的擦着嘴角,和刚才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不禁感叹:“姑娘怎么能做什么都能那么好看呢?明明吃得那么慢,却总能和奴婢一起吃完。” 惹得余念娘嗔她一眼。 孙妈妈手指在她额头指了指,睁着眼睛道:“姑娘当然干什么都好看,不然怎么能是姑娘。” “是啊。”玲珑嘟着嘴:“所以,奴婢就只能是奴婢!” 这回连孙妈妈也被惹笑了,笑指着她一天到晚尽耍宝。 玲珑吐吐舌头,转眼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掏出银子付了帐,余念娘起身,孙妈妈立刻走到后面,学着刚才那丫头的样子小心的将凳子挪开,然后又恭敬的去扶着余念娘的胳膊。 余念娘看孙妈妈一眼,微微一笑,任由她扶着,待走到刚才那老妇人坐过的桌边时,手似无意识的在桌边拂过。顿时,她一阵头晕眼花,眼前画面如走马观花似的闪过。 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一个精神烁烁,面露疲倦的老妇人在一群仆妇的掺扶下上了肩舆,两个精壮的婆子稳健的抬着肩舆穿过几条街道,最后停在一座高门深府外,府门外两座高大凶猛的石狮子咧着嘴露出尖长的森森兽牙。门上黑漆金字的牌扁亮眼而醒目。 “姑娘!” 画面断了,余念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刚才还红润白皙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额头上细密的汗一层一层,身体里力气仿佛突然被抽走大半,脚步虚浮的让她没有真实感,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玲珑拿着帕子小心的替余念娘擦试着额头上的汗,担心的道:“姑娘,你没事吧?” 余念娘睁开眼睛,纵然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玲珑和孙妈妈还是一脸担忧,她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晕。” 那边一直注意着三人的摆摊的婆子听闻,好心的跑过来:“姑娘怎么了?头晕吗?我这儿有红糖,要不替你熬一碗红糖水。我家丫头以前也有头晕的毛病,后来我每日给她熬红糖水,就好多了。这女孩子得趁年纪小好好养养,不然以后可吃亏了……” 孙妈妈见婆子越说越离谱,咳嗽一声,打断她:“多谢这位大姐,不过这儿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就不麻烦你了。” “那,好吧。”婆子心好,被孙妈妈打断也不生气,见余念娘身边有两个人照顾,便应了,又嘱咐余念娘道:“回家还是熬碗红糖水喝吧!” 余念娘对婆子笑了笑,由孙妈妈和玲珑扶着回了客栈。 第07章 肃州 出了巷子,马车一路朝着城东门而去,顺畅无比,等走到东街的时候街道便拥挤起来了,特别是临近城门口,那是人潮拥动,车水马龙。 马叫,驴叫,吆喝,叫喊声,还有守城的喝斥声,混在一起,比那赶集的还热闹! 王老头赶着马车跟在队伍后面缓慢行进,花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才出了伊州城,官道上驿络不绝行走的人,余念娘望着高大的伊州城墙,渐渐伊州城在视线内越变越小,也慢慢的成为了回忆! 出了伊州,各府各户行进速度立刻快起来,车夫扬起鞭子抽在马儿身上,马儿便飞快的在官道上跑起来,官道上立刻扬起灰尘一片。后面的驴车也不势弱,哒哒哒的跟在马车后面奔跑起来。 出了伊州,一路往东,到了沙州就算进入gs范围,过了沙州,瓜州,进入肃州,就进入玉门关了。 只要进了玉门关,也就安全了,到时候便可以放缓赶路的速度。 这个理没有人不懂,所以,从伊州出城,所有人都在加快速度,片刻不歇的赶路。 车上垫的棉被厚实,余念娘一行人的行事速度不算快,坐在马车上的倒不觉得有多颠,除了吃喝以外,余念娘基本都在马车上,所以,几人一直紧跟在行进的大部队后面。 这一路上,走得还算太平,两个月后,终于到了玉门关。 余念娘两辈子也没到过玉门关。 视线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大城墙。空旷的城门大开着,青石巨道铺沿。这座边陲之城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城墙上留下了不少战争的痕迹。显得古朴而雄伟! 两排装备精良的守城兵如同标枪一般矗立在城门前,猎鹰般的眸子审查着进城的人。每个进城的人都得有相关文书,还得接受盘查。 因为突厥进犯,为防内.奸混入城内,对进城人的盘查更加严格。 大家规矩的排着队依次进关,等城门守检查完行李,确认文书无误后,便能进去了,队伍缓慢而井然有序的前进着。 玉门关不仅是tc边境重要关卡,还是要塞之地,各种贸易经商的人都要从此入关,各路来往商人络绎不绝。他们栽着满车的锦绣绸缎,或者精致瓷器,或稀奇古玩,整个玉门关繁华热闹! 只是,从突厥进犯开始,入关的人便少了很多,此时城内大多都是逃难而来的人。 余念娘三人没有在玉门关停留多久,然后便又开始赶路。王大叔将三人送进肃州城内,玲珑将伊州的房契和车马费给他后,他便赶着马车飞快的回了伊州。 玉门关虽是重兵把守,却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恐慌感。大多人都住进了肃州城。 余念娘也带着玲珑和孙妈妈找了一间便宜的客栈住下,三个人要了一间房。此时,逃难的人多,住客栈的也多,伙计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服务的态度有些敷衍。 “什么破店呀,姑娘,咱们就该换间客栈!”看着草草提了一壶水上来就不见了人影的小二,玲珑不满的道。 客房不大,只有一张床,三个人怎么睡?连多余的棉被也没给多拿一床,还好,她们自个儿有棉被。服务差,条件也差,连她们在伊州的小院一半也赶不上。 孙妈妈扫了眼擦得光亮的桌子,看向桌边,面上灰蒙蒙的一片的凳子,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一手的灰尘。一看就知道平日生意不好,连打扫都不精心,只作表面功夫。 真是受罪又花冤枉钱! “姑娘,咱们为何不继续赶路,这客栈住着多不划算啊。”孙妈妈道。 余念娘已经在床边坐下,玲珑忙蹲下替她将鞋脱了。扶着余念娘平躺在床上,余念娘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两个月一直睡在马车上,又颠又跛的任谁都早散架了! 孙妈妈垂了垂眼眸,又道:“也不知道这被子多久没洗了,夜里姑娘还是盖自个儿那床被子,客栈里的给我和玲珑用吧。”揭过刚才的话题不再提。 “嗯。”余念娘应了一声,轻轻的闭上眼睛。 孙妈妈和玲珑见余念娘一脸疲惫,没再打扰,两人小声商量着,决定夜里两人睡在一起,将客栈的被子拿来垫底,自己两人的棉被便用来盖。 余念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点上昏黄的油灯。 她撑起身来,睡眼惺忪的看向外面。 孙妈妈已经走了过来,将她扶起,道:“姑娘不睡了?” “嗯。”或许刚睡醒,余念娘的声音有些沙哑,显得有些慵懒。 孙妈妈帮她披上衣服,她见屋内没有玲珑,目光询问。 孙妈妈笑着道:“玲珑去瞧瞧有啥吃的。” 客栈里有吃的,一般都比外面贵,若是外面有便宜又好吃的东西,便可以去外面吃。这样还可以节省银子。而且余念娘不挑嘴,在伊州的时候,玲珑会偶尔替她稍带着外面的吃食回来。 余念娘微微笑。 算是应过。 只要余念娘高兴,孙妈妈心情自然跟着好。她利索的帮着余念娘穿好衣服和鞋,扶着余念娘在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只,茶还没喝完,玲珑就回来了。 “姑娘,这肃州果然比咱们伊州城内热闹多了。咱们不如到街上去吃吧,奴婢瞧有许多好吃的呢,而且比客栈里的东西便宜……”玲珑一进屋就兴奋的跟余念娘说起自个儿刚才看到的:“……摊小摆的队伍比咱们平日出伊州城的人还多呢……那逛街的更不用说了,人山人海的,整条街都闹哄哄的,跟元宵节似的,可热闹了……什么云吞,面皮儿,饺子,拌面……” 说着她自个儿都快流口水了,孙妈妈忙打断她:“诶诶,行了,你别说了,擦擦自个儿的口水吧!既然这么好吃,那快带姑娘去吧,姑娘肯定饿了。” 玲珑不好意思抿嘴笑了起来,脆声声的应了声“好咧!”手脚麻利的倒了水伺候余念娘净面,然后,余念娘又换了一身衣服,三人这才出了客房。 出伊州的时候刚入秋,现在已经是深秋。 余念娘穿了件青缎比甲,头上只插了根雕花木簪,白色的幕篱将脸完全遮住,她身材纤细,走路娉娉婷婷,端庄淑女,像似哪家的小家碧玉。 来之前还空荡的一楼,此时,已经摆满桌椅,而且是食客满座。 “呀!怎么眨眼间就变成饭馆了?”孙妈妈惊讶的道。 玲珑凑近余念娘小声道:“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掌柜就让人开始摆放桌椅了,说是逃难的人太多,肃州城内现在大小酒楼客栈都满了。”所以,将客栈一楼临时改成了饭馆。 这掌柜的脑子也算灵光! 第08章 礼尚往来 余念娘缓缓下了楼。 见有人下来,吃饭的众人均看了过来,余念娘穿着一般,可那通身气质,普通老百姓也没有。大战即来,到肃州大户小户人家多不数胜,自然城内也来了不少姑娘公子。所以,众人也只当她们是哪个小户人家的主仆,看了一眼便又齐齐回头,只管自己吃自己的。 三人出了客栈,朝着最热闹的街道走去。 大街上灯笼高挂,街边大大小小的店铺全都开着,不光客栈酒楼,饭馆,连卖干果,糕点的铺子也亮着灯,还有好几家布匹和首饰店竟然也没关门。灯光瞬间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如白昼,也诠释着另一种寂静的热闹繁华! 穿过主街道,三人转进另一条街,站在原地从街口一眼望到街尾,大小不一,各种吃食的摊位,呈一字型排过去,客人行人在各种摊位间穿流如梭,每个摊位上都有不少人在吃东西,大家有说有笑,一扫而光之前赶路的紧张,像是带着家眷游山玩水的游人,哪像从各州逃难而来的! 人多,位置自然不好找! 余念娘三人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清静靠边的摊位,正巧有一桌客人已经吃完。 “姑娘,咱们坐那儿。”玲珑高兴的看着余念娘,见余念娘点头,她立刻跑了上去,生怕有人抢位置。 孙妈妈无奈的笑了笑:“瞧这丫头,到这儿来吃东西难不成还用……” 只是抢字还没说出口,就见一个陌生丫头和玲珑同时走到桌边。 孙妈妈不由傻眼。 还真要用抢的啊! 两人一起走到桌边,余念娘平日待人多有谦让。可玲珑想着余念娘一整日也没吃什么东西,她顿时又不想把这位子让给别人了。 估计那丫头也不想再寻地方,两人站在桌边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相让。 “玲珑。” 听到自家姑娘声音,玲珑顿时泄气的嘟起嘴,不用余念娘说,她也知道余念娘这是要把桌子让给别人。 “尊老爱幼,是基本礼节,我们再寻地方。”驻足在桌边不远处的余念娘道。 玲珑这才发现陌生丫头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一位七十左右,两鬓发白,精神烁烁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穿着一件驼底团花的杭绸褙子,花纹精致,做工巧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站在老妇人旁边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笑着走上前来,对着余念娘微笑道:“我家老夫人今日的确已经有些累了!多谢姑娘礼让,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余念娘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拂,示意其随意。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中年妇人看着余念娘三人已走,转身笑着扶了老妇人在凳子上坐下,边道:“老夫人,还好这位姑娘心善。” 老妇人微微颔首,叹气道:“年纪大了不行咯,这才转了多久就觉着乏了。” 余念娘带着玲珑和孙妈妈一直走到街尾,也没再寻着位置。然后三人又从街尾转了回来,每个摊位上都是满座。余念娘神色不急不躁,一如之前,不过,行走的速度却是慢了一些。 玲珑急着嘴皮都干了,脖子伸得老长,也没见有谁吃完东西走人。 “真不知道这肃州城的人怎么都喜欢在外面吃东西。吃完一桌人又来一桌人,没完没了的。” “这些人差不多都是今日刚进肃州的。”孙妈妈道。 所以,基本都和她们一样,找到客栈稍作休整,再出来找吃的。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有人叫。 “姑娘,这边有位置了。”是刚才那中年妇人。 在那老妇人的旁边一桌,正巧有人刚吃完离去。 “多谢。”余念娘道。 玲珑已经不顾形象的跑了过去,等着余念娘坐下,她和孙妈妈这才坐下。 出门在外,余念娘早说过不必过于拘于礼节。 三碗面很快就来了,玲珑一双眼发亮,其实她早就饿了,只是姑娘都能忍着,她怎么能开口,看着余念娘已经斯文的挑起面小口小口的吃起来,玲珑拿起筷子也快速吃起来。 孙妈妈拿着筷子捧着面心中犹豫,不知道是否该向那中年妇人道谢,她微侧头看去,就见那老妇人已经吃完东西起身,后面的丫头小心的将凳子往后挪了挪,中年妇人微弯着腰小心的扶着那老妇人离开桌边,朝街上走去,同时低声耳语。后面一群丫头婆子规矩的跟在其后。 有话道,礼尚往来。或许人家只是还之前的礼让恩情。 不再多想,孙妈妈捧着面开始吃东西。 余念娘吃东西斯文,看着慢其实很快。玲珑和孙妈妈吃完的时候她也刚好放下筷子。 玲珑看着余念娘掏出帕子优雅的擦着嘴角,和刚才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不禁感叹:“姑娘怎么能做什么都能那么好看呢?明明吃得那么慢,却总能和奴婢一起吃完。” 惹得余念娘嗔她一眼。 孙妈妈手指在她额头指了指,睁着眼睛道:“姑娘当然干什么都好看,不然怎么能是姑娘。” “是啊。”玲珑嘟着嘴:“所以,奴婢就只能是奴婢!” 这回连孙妈妈也被惹笑了,笑指着她一天到晚尽耍宝。 玲珑吐吐舌头,转眼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掏出银子付了帐,余念娘起身,孙妈妈立刻走到后面,学着刚才那丫头的样子小心的将凳子挪开,然后又恭敬的去扶着余念娘的胳膊。 余念娘看孙妈妈一眼,微微一笑,任由她扶着,待走到刚才那老妇人坐过的桌边时,手似无意识的在桌边拂过。顿时,她一阵头晕眼花,眼前画面如走马观花似的闪过。 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一个精神烁烁,面露疲倦的老妇人在一群仆妇的掺扶下上了肩舆,两个精壮的婆子稳健的抬着肩舆穿过几条街道,最后停在一座高门深府外,府门外两座高大凶猛的石狮子咧着嘴露出尖长的森森兽牙。门上黑漆金字的牌扁亮眼而醒目。 “姑娘!” 画面断了,余念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刚才还红润白皙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额头上细密的汗一层一层,身体里力气仿佛突然被抽走大半,脚步虚浮的让她没有真实感,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玲珑拿着帕子小心的替余念娘擦试着额头上的汗,担心的道:“姑娘,你没事吧?” 余念娘睁开眼睛,纵然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玲珑和孙妈妈还是一脸担忧,她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晕。” 那边一直注意着三人的摆摊的婆子听闻,好心的跑过来:“姑娘怎么了?头晕吗?我这儿有红糖,要不替你熬一碗红糖水。我家丫头以前也有头晕的毛病,后来我每日给她熬红糖水,就好多了。这女孩子得趁年纪小好好养养,不然以后可吃亏了……” 孙妈妈见婆子越说越离谱,咳嗽一声,打断她:“多谢这位大姐,不过这儿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就不麻烦你了。” “那,好吧。”婆子心好,被孙妈妈打断也不生气,见余念娘身边有两个人照顾,便应了,又嘱咐余念娘道:“回家还是熬碗红糖水喝吧!” 余念娘对婆子笑了笑,由孙妈妈和玲珑扶着回了客栈。 第09章 说下就下 余念娘头晕得厉害,由玲珑和孙妈妈扶着走了一段路后便觉着好多了,只是觉得身子乏得很。回到客栈后,倒在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两人见状,真是又担心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她再次可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戊时。睡在地上的孙妈妈听到动静立刻坐了起来,见余念娘撑起身子,她顾不得披衣服,忙过来替余念娘把衣服披上,又道:“姑娘要水吗?” 余念娘点头。 晚上回来才沏的茶水,盖得严实,此时喝正好,孙妈妈倒好茶递给余念娘,余念娘喝下一口后才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些。将整杯茶喝下后,那种干涩感才消失。 将茶杯递给孙妈妈,余念娘缩回被子,见余念娘闭了眼睛,孙妈妈这才吹了桌上的油灯,双手轻轻摩擦了下有些发凉的手臂,重新睡下。 翌日,辰时余念娘就醒了。 收拾洗漱一番,到楼下,已经有客人坐在大堂里吃早饭。 孙妈妈打听一番,客栈的早饭就是清粥加小菜,很简单,便宜。三人寻了位置坐下,一人叫了一碗清粥。 余念娘早就想好了,只要进了玉门关一切都妥当了,她们也不用急着赶路,只需去雇辆驴车,沿途边走边歇往太原府赶。路好的时候走快点,遇上下雨天就躲躲,相信过年的时候一定能到太原府,最迟大年也能到。 于是,吃过早饭,孙妈妈就去城里找驴车了。 她们的东西也不用整理。余念娘带着玲珑站在客栈门口望着来来去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数逃难的人都是选择在肃州歇一晚第二日起晨,所以,此时,各家客栈门外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让整个街上大清早就热闹喧嚣起来。 特别是有钱人家,主子,仆妇,下人,东西,加在一起十几个马车,只一家人就将客栈门口堵得死死的,其它人家的马车或者驴车只好排在后面,或挤到前面去,但下人们搬东西,吆喝声不绝于耳,吵得那些正睡梦中的肃州人都皱起了眉头。整条大街车水马龙,水泄不通! 余念娘选的这家客栈较小,装饰得普通,客栈在整条街的位置靠后,所以,整个客栈住满也不会有太多人,而且大多只带着两三个,或者四五个仆妇。 “掌柜的。”伙计走到柜台里,冲着门外的余念娘主仆二人怒了怒嘴,道:“你说她们在看啥呢?这都在外面站了一刻钟了。” 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门外,道:“我哪知道,想知道去问问不就明白了。”然后低下头继续拨弄自己的算盘。 伙计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走到余念娘一旁,学着她的样子抬头东张西望一阵,而后道:“客官,我瞧您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是等人吧?要不里面坐着等?” “不用。”余念娘道。 “我们不等人。”旁边的丫头跟着解释。 伙计摸了摸脑袋,好奇的道:“客官在这儿站了一刻钟,不等人,那您在看什么?” “天。”余念娘道。 伙计一愣,行走在外的人首先都要遵守一条,出行看天。 他下意识的抬头,天空晴朗没有太阳,白云朵朵,连一朵乌云也没有,更没有起风,这天气最适合各府小姐公子出去游玩赏花,没有日头不会晒着,也不用担心下雨,这有什么好看的! 伙计笑呵呵的道:“这天气还用看吗,难不成还会下雨?” “夜雨。”余念娘道。 伙计顿住,若不是顾忌着余念娘是住店的客人,又是姑娘,恐怕他已经大笑起来了。 这种好天气居然还有人说会下雨,伙计捂着嘴忍住笑。 “客官,您是跟我开玩笑呢?这种天气怎么可能会下雨,您这什么眼神儿啊……诶,客官,客官,我没有别的意思……” 玲珑插起腰挡在伙计面前,瞪大眼睛狠狠的瞪着他:“瞎嚷嚷什么!我家姑娘说会下雨就会下雨!”眼睛盯着伙计,挪也不挪,对柜台里的掌柜大声道:“掌柜的,今儿夜里要下雨,我们的房间再续一日。”说完转身气呼呼的跟着余念娘上楼去了。 伙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满的嘀咕:“我就说说,冲我发什么火。又不是占卜师,说下就下?”然后冲着在大堂里吃饭的众人问道:“你们说这种好天气会下雨吗?怎么可能会下雨!” 众人纷纷点头。 而掌柜的则满脸高兴的打开帐薄,在余念娘三人的房间处添上一笔后,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将伙计叫过来,如此这般吩咐。 玲珑回到房间的时候,余念娘捧着药书正看得入神。 “姑娘,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狗眼看人低。姑娘如此好本事,他们竟然还怀疑?等姑娘将来成了大天师,看谁还敢这么说?” 余念娘看眼气鼓鼓的玲珑,淡淡道:“戒娇,戒怒!” 玲珑顿时泄气! 孙妈妈快响午的时候才回来,天气不热,跑了一上午还是挺渴的,一口气喝干了玲珑倒的茶水,她这才道:“驴车雇好了,对方说咱们说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 玲珑将余念娘的意思告诉孙妈妈,也将之前在大堂的事说了。 孙妈妈一脸惊讶:“是吗?可我怎么瞧那伙计站在店门口跟那些打尖和要离开的客人说,今天夜里有雨,劝大伙儿都再住一宿!” 别说玲珑了,就是余念娘也愣了愣。 有些人笨,可有些人脑子灵光啊!是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一眼就瞧出来了。 孙妈妈喝了两杯茶又出了客栈,回来的时候吃午饭刚好。三人粗略的在客栈叫了东西吃,下午两人陪着余念娘在肃州城内转了转。相比起昨天夜里的喧嚣和热闹,白日的肃州城是繁华中夹杂着热闹。酒楼客栈的生意依然很好,只是此时是赶路人吃饭投店。 三人也没什么可买的,决定回客栈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日接着赶路。晚上三人同样在外面小摊上随意吃了些东西。戊时中,天上突然轰隆隆打起雷,伙计站在门口瞧着黑漆漆的天,连一颗星也没有。 “掌柜的,你说这该不会真的会下雨吗?” 掌柜的站在柜台边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凝眉深思,耳边是轰隆不断的雷声,他沉吟道:“看这样子,还真说不准啦,难道那位姑娘……” 话还没说完,天际突然“噼”一声巨响,站在门口的伙计吓了一跳。一道闪电照得店内都明亮几分,瞬间,刺亮的天空又暗下来,接着,噼哩叭啦的雨点声大滴大滴打落下来,后面接着才是迟来的雷响! 第09章 说下就下 余念娘头晕得厉害,由玲珑和孙妈妈扶着走了一段路后便觉着好多了,只是觉得身子乏得很。回到客栈后,倒在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两人见状,真是又担心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她再次可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戊时。睡在地上的孙妈妈听到动静立刻坐了起来,见余念娘撑起身子,她顾不得披衣服,忙过来替余念娘把衣服披上,又道:“姑娘要水吗?” 余念娘点头。 晚上回来才沏的茶水,盖得严实,此时喝正好,孙妈妈倒好茶递给余念娘,余念娘喝下一口后才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些。将整杯茶喝下后,那种干涩感才消失。 将茶杯递给孙妈妈,余念娘缩回被子,见余念娘闭了眼睛,孙妈妈这才吹了桌上的油灯,双手轻轻摩擦了下有些发凉的手臂,重新睡下。 翌日,辰时余念娘就醒了。 收拾洗漱一番,到楼下,已经有客人坐在大堂里吃早饭。 孙妈妈打听一番,客栈的早饭就是清粥加小菜,很简单,便宜。三人寻了位置坐下,一人叫了一碗清粥。 余念娘早就想好了,只要进了玉门关一切都妥当了,她们也不用急着赶路,只需去雇辆驴车,沿途边走边歇往太原府赶。路好的时候走快点,遇上下雨天就躲躲,相信过年的时候一定能到太原府,最迟大年也能到。 于是,吃过早饭,孙妈妈就去城里找驴车了。 她们的东西也不用整理。余念娘带着玲珑站在客栈门口望着来来去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数逃难的人都是选择在肃州歇一晚第二日起晨,所以,此时,各家客栈门外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让整个街上大清早就热闹喧嚣起来。 特别是有钱人家,主子,仆妇,下人,东西,加在一起十几个马车,只一家人就将客栈门口堵得死死的,其它人家的马车或者驴车只好排在后面,或挤到前面去,但下人们搬东西,吆喝声不绝于耳,吵得那些正睡梦中的肃州人都皱起了眉头。整条大街车水马龙,水泄不通! 余念娘选的这家客栈较小,装饰得普通,客栈在整条街的位置靠后,所以,整个客栈住满也不会有太多人,而且大多只带着两三个,或者四五个仆妇。 “掌柜的。”伙计走到柜台里,冲着门外的余念娘主仆二人怒了怒嘴,道:“你说她们在看啥呢?这都在外面站了一刻钟了。” 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门外,道:“我哪知道,想知道去问问不就明白了。”然后低下头继续拨弄自己的算盘。 伙计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走到余念娘一旁,学着她的样子抬头东张西望一阵,而后道:“客官,我瞧您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是等人吧?要不里面坐着等?” “不用。”余念娘道。 “我们不等人。”旁边的丫头跟着解释。 伙计摸了摸脑袋,好奇的道:“客官在这儿站了一刻钟,不等人,那您在看什么?” “天。”余念娘道。 伙计一愣,行走在外的人首先都要遵守一条,出行看天。 他下意识的抬头,天空晴朗没有太阳,白云朵朵,连一朵乌云也没有,更没有起风,这天气最适合各府小姐公子出去游玩赏花,没有日头不会晒着,也不用担心下雨,这有什么好看的! 伙计笑呵呵的道:“这天气还用看吗,难不成还会下雨?” “夜雨。”余念娘道。 伙计顿住,若不是顾忌着余念娘是住店的客人,又是姑娘,恐怕他已经大笑起来了。 这种好天气居然还有人说会下雨,伙计捂着嘴忍住笑。 “客官,您是跟我开玩笑呢?这种天气怎么可能会下雨,您这什么眼神儿啊……诶,客官,客官,我没有别的意思……” 玲珑插起腰挡在伙计面前,瞪大眼睛狠狠的瞪着他:“瞎嚷嚷什么!我家姑娘说会下雨就会下雨!”眼睛盯着伙计,挪也不挪,对柜台里的掌柜大声道:“掌柜的,今儿夜里要下雨,我们的房间再续一日。”说完转身气呼呼的跟着余念娘上楼去了。 伙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满的嘀咕:“我就说说,冲我发什么火。又不是占卜师,说下就下?”然后冲着在大堂里吃饭的众人问道:“你们说这种好天气会下雨吗?怎么可能会下雨!” 众人纷纷点头。 而掌柜的则满脸高兴的打开帐薄,在余念娘三人的房间处添上一笔后,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将伙计叫过来,如此这般吩咐。 玲珑回到房间的时候,余念娘捧着药书正看得入神。 “姑娘,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狗眼看人低。姑娘如此好本事,他们竟然还怀疑?等姑娘将来成了大天师,看谁还敢这么说?” 余念娘看眼气鼓鼓的玲珑,淡淡道:“戒娇,戒怒!” 玲珑顿时泄气! 孙妈妈快响午的时候才回来,天气不热,跑了一上午还是挺渴的,一口气喝干了玲珑倒的茶水,她这才道:“驴车雇好了,对方说咱们说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 玲珑将余念娘的意思告诉孙妈妈,也将之前在大堂的事说了。 孙妈妈一脸惊讶:“是吗?可我怎么瞧那伙计站在店门口跟那些打尖和要离开的客人说,今天夜里有雨,劝大伙儿都再住一宿!” 别说玲珑了,就是余念娘也愣了愣。 有些人笨,可有些人脑子灵光啊!是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一眼就瞧出来了。 孙妈妈喝了两杯茶又出了客栈,回来的时候吃午饭刚好。三人粗略的在客栈叫了东西吃,下午两人陪着余念娘在肃州城内转了转。相比起昨天夜里的喧嚣和热闹,白日的肃州城是繁华中夹杂着热闹。酒楼客栈的生意依然很好,只是此时是赶路人吃饭投店。 三人也没什么可买的,决定回客栈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日接着赶路。晚上三人同样在外面小摊上随意吃了些东西。戊时中,天上突然轰隆隆打起雷,伙计站在门口瞧着黑漆漆的天,连一颗星也没有。 “掌柜的,你说这该不会真的会下雨吗?” 掌柜的站在柜台边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凝眉深思,耳边是轰隆不断的雷声,他沉吟道:“看这样子,还真说不准啦,难道那位姑娘……” 话还没说完,天际突然“噼”一声巨响,站在门口的伙计吓了一跳。一道闪电照得店内都明亮几分,瞬间,刺亮的天空又暗下来,接着,噼哩叭啦的雨点声大滴大滴打落下来,后面接着才是迟来的雷响! 第10章 跟随 伙计和掌柜的惊讶的张大嘴。 “那位姑娘果然神了!” 在外闲逛的人以手遮头纷纷狼狈的进了店内。 “哎哟,还真有雨啊!这雨看来还不小呢!真是让人愁啊!”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声道,叹息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忧愁,反而还有一种幸庆。 男子抖了抖沾了些许雨水的衣袖,又去瞧身旁的妇人:“夫人,你没事吗?”说话间已经扶着那穿青色比甲的妇人坐下,妇人一手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摸着桌边缓缓在凳子上坐下来。 “哎哟,这位夫人,您这才从外面淋了雨回来,还是先回房换身衣服才是。”掌柜的从柜内走出来忙道。 特别是怀孕之人,若是惹染风寒,最怕发热。到时候男子肯定又要威胁他们让去请大夫,少不了折腾一番。 掌柜的话说得客气,两人丝毫没听出有其它意思,粗犷男子嗓门大,笑呵呵的声音楼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谢掌柜的关心。”扶起自己夫人:“这次还真要谢谢你们提醒我们,若不然我们执意赶路,恐怕这会儿已经淋上雨了。不知道那位好心的恩公在哪里,我好去谢谢他!” 上午两夫妻正准备离开,伙计却来告之今夜有雨,从肃州出发,晚上肯定到不了歇脚的地方,那就得露宿野外,遇上雨,可是麻烦得紧,特别是还有一个孕妇。 当时男子还不以为意,以为这伙计二人是想骗自己二人多住一晚,好收房钱,顿时凶神恶煞的喝斥两人。男子长得高大壮实,走路虎虎生风,双掌肥厚有力,瞧不出干啥的,但能猜出会点脚拳功夫。 掌柜二人怕得罪人,便说是楼上一位客官说的。 结果这妇人却是谨慎,想再多留一日。此时应验了,双方自然都高兴! “客官客气了。”掌柜的道:“只是那位姑娘已经上楼许久,恐怕此时主仆三人已经歇下了。” “原来是位姑娘?”男子惊讶的道,能观星测月的不是相师便是占卜师。无论是哪种,都以男子居多,很少有女子当相师或占卜师。 一来相师地位低下。二来,占卜师都需要很好的天赋,算得好了,也许有人称赞夸奖,若是算得不准,便会被人骂江湖术士,骗子。当然,天师就不一样了,那在天朝可是有很高的地位的。 无论是第一种或是第二种,没有人家愿意送自个儿闺女去学这个! 所以,此时能遇见一个算得如此准,还是个姑娘的占卜师,男子当然惊讶了。 “客官,为何您说那位客官是占卜师,而不是相师?”伙计好奇的问。 男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观星测月乃是占卜师最基本的,相师只不过是二流水品,还是次,怎么可能算得如此准。”说完,他自个儿又凝起眉头:“不过,也有相师算得极准的。”但是,男子心中已经认定余念娘是个占卜师。 雨只下了两个时辰便停了。 翌日清晨,余念娘三人早早起了床,说好的时辰,赶驴车的也来了,将东西搬上,三人分别坐在驴车上,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面容和善,十分好说话。 等昨夜那男子出来寻找,余念娘等人早就没了人影。 “哎哟,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早知道我就早起一个时辰在门口等着。”男子懊恼的道。 身旁的妇人安慰他:“既然掌柜的说她们也是临时住店的,相信也同咱们一样是赶路的。你再去向掌柜的打听打听那位姑娘的相貌,咱们现在起程,兴许能在路上遇见!” 男子听着眼前一亮,转身进店寻掌柜去了。 出了肃州城,一路往东走,下一站就是甘州,然后才是凉州。 西北大营便驻扎在凉州。过了凉州,兰州,然后就往北,走关内道,到灵州后,她们就可以走水路了,到时候也不用这般颠了。 余念娘上辈子经常坐船,所以,也不晕船,她甚至有些期待走水路,到时候就可以顺水而下,一路欣赏沿途山河美景! “姑娘,这坐驴车果真没有马车舒服呢!您累不累啊?” 三人都从来没有出过伊州,这次第一次出远门,从肃州出城后,因为再不用担心突厥,连余念娘都有了欣赏沿途风景的兴致。 官道宽阔,绵长悠远,两边树木林立,郁郁葱葱一片,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一眼望去,只有青葱茂密的树林和连绵起伏的山峦。没有伊州干燥的风沙,空气湿润而新鲜,连泥土都带着芬芳,呼吸起来竟比关外轻快许多。 官道上的马车驴车不少,时不时总有一些些着急赶路的,他们驾着马车飞快的奔跑。但大多数人都和她们一样,不快不慢的跟在大部队后面。 一路走走歇歇,除了城内,其它时候余念娘都是露宿野外。到了凉州,同行的便越来越少,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去,渐渐剩下的人也开始加快速度。余念娘几人一直不快不慢的跟在一个二十来个马车的车队后面。 这个车队是在去甘州的路上被余念娘一行追上的,二十个车全是青篷油布马车,当时这些人正原地休息。余念娘让赶车的车夫越过车队后,将速度慢了下来。没过多久,车队便追了上来。“踢踏”马儿奔跑声,缓慢而有节奏感,但是马车跑得再慢,还是驴车不能比的,很快车队就将余念娘的驴车远远的甩在后面。 晚上,余念娘终于在戊时中的时候追上了这个车队。然后她便看见了那个在肃州夜市小摊上和珑玲抢位置的丫头。 从那以后,余念娘一行便一直跟在车队后面,车队的人休息的时候他们仍然赶路,等越过车队,她们再找地方歇息。被车队超过,她便让车夫加快驴车速度,不停不歇也得赶上车队。 孙妈妈和玲珑什么话不问,也不说,就连车夫也顺从听令余念娘,连一个疑问的眼神都没有过,因为车队不仅有那位老妇人,丫环仆妇,还有十来个护院。 除了余念娘,还有两路人也是一直不缓不慢的跟在车队后面。一路人赶的是平头马车,赶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车内只有一个妇人。 还有一路人赶的也是驴车,看似是普通的百姓人家,一家三口,头上裹着布巾,将脸遮了个大半,一天除了吃东西,一直不停歇的赶路,所以,这一家三口一直不快不慢的跟在车队后面,不像余念娘几人,被车队甩得远远的时候还得使劲的挥鞭子抽驴追赶。 后来,孙妈妈打听到,车队主人姓于,那老妇人是于老太太,京城人士,此次是回肃州探亲。十余个护院,二十个马车的车队不算大,但细看于老太太以及她身旁仆妇作派,行事周到,规矩有礼。说话和谒却带着高门大户人家仆妇的傲气。 这样家教森严的人家,不是候门深府,便是权贵之家。 也正因为如此,余念娘几队人马才一直跟在其后。 过了甘州后,很快就到了凉州。余家车队在凉州只驻足了半日,余念娘趁机让孙妈妈和玲珑去购买了一些短缺的东西,同时,三人找了个小客栈,好好的洗了个澡,吃了顿饭。 第10章 跟随 伙计和掌柜的惊讶的张大嘴。 “那位姑娘果然神了!” 在外闲逛的人以手遮头纷纷狼狈的进了店内。 “哎哟,还真有雨啊!这雨看来还不小呢!真是让人愁啊!”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声道,叹息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忧愁,反而还有一种幸庆。 男子抖了抖沾了些许雨水的衣袖,又去瞧身旁的妇人:“夫人,你没事吗?”说话间已经扶着那穿青色比甲的妇人坐下,妇人一手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摸着桌边缓缓在凳子上坐下来。 “哎哟,这位夫人,您这才从外面淋了雨回来,还是先回房换身衣服才是。”掌柜的从柜内走出来忙道。 特别是怀孕之人,若是惹染风寒,最怕发热。到时候男子肯定又要威胁他们让去请大夫,少不了折腾一番。 掌柜的话说得客气,两人丝毫没听出有其它意思,粗犷男子嗓门大,笑呵呵的声音楼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谢掌柜的关心。”扶起自己夫人:“这次还真要谢谢你们提醒我们,若不然我们执意赶路,恐怕这会儿已经淋上雨了。不知道那位好心的恩公在哪里,我好去谢谢他!” 上午两夫妻正准备离开,伙计却来告之今夜有雨,从肃州出发,晚上肯定到不了歇脚的地方,那就得露宿野外,遇上雨,可是麻烦得紧,特别是还有一个孕妇。 当时男子还不以为意,以为这伙计二人是想骗自己二人多住一晚,好收房钱,顿时凶神恶煞的喝斥两人。男子长得高大壮实,走路虎虎生风,双掌肥厚有力,瞧不出干啥的,但能猜出会点脚拳功夫。 掌柜二人怕得罪人,便说是楼上一位客官说的。 结果这妇人却是谨慎,想再多留一日。此时应验了,双方自然都高兴! “客官客气了。”掌柜的道:“只是那位姑娘已经上楼许久,恐怕此时主仆三人已经歇下了。” “原来是位姑娘?”男子惊讶的道,能观星测月的不是相师便是占卜师。无论是哪种,都以男子居多,很少有女子当相师或占卜师。 一来相师地位低下。二来,占卜师都需要很好的天赋,算得好了,也许有人称赞夸奖,若是算得不准,便会被人骂江湖术士,骗子。当然,天师就不一样了,那在天朝可是有很高的地位的。 无论是第一种或是第二种,没有人家愿意送自个儿闺女去学这个! 所以,此时能遇见一个算得如此准,还是个姑娘的占卜师,男子当然惊讶了。 “客官,为何您说那位客官是占卜师,而不是相师?”伙计好奇的问。 男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观星测月乃是占卜师最基本的,相师只不过是二流水品,还是次,怎么可能算得如此准。”说完,他自个儿又凝起眉头:“不过,也有相师算得极准的。”但是,男子心中已经认定余念娘是个占卜师。 雨只下了两个时辰便停了。 翌日清晨,余念娘三人早早起了床,说好的时辰,赶驴车的也来了,将东西搬上,三人分别坐在驴车上,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面容和善,十分好说话。 等昨夜那男子出来寻找,余念娘等人早就没了人影。 “哎哟,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早知道我就早起一个时辰在门口等着。”男子懊恼的道。 身旁的妇人安慰他:“既然掌柜的说她们也是临时住店的,相信也同咱们一样是赶路的。你再去向掌柜的打听打听那位姑娘的相貌,咱们现在起程,兴许能在路上遇见!” 男子听着眼前一亮,转身进店寻掌柜去了。 出了肃州城,一路往东走,下一站就是甘州,然后才是凉州。 西北大营便驻扎在凉州。过了凉州,兰州,然后就往北,走关内道,到灵州后,她们就可以走水路了,到时候也不用这般颠了。 余念娘上辈子经常坐船,所以,也不晕船,她甚至有些期待走水路,到时候就可以顺水而下,一路欣赏沿途山河美景! “姑娘,这坐驴车果真没有马车舒服呢!您累不累啊?” 三人都从来没有出过伊州,这次第一次出远门,从肃州出城后,因为再不用担心突厥,连余念娘都有了欣赏沿途风景的兴致。 官道宽阔,绵长悠远,两边树木林立,郁郁葱葱一片,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一眼望去,只有青葱茂密的树林和连绵起伏的山峦。没有伊州干燥的风沙,空气湿润而新鲜,连泥土都带着芬芳,呼吸起来竟比关外轻快许多。 官道上的马车驴车不少,时不时总有一些些着急赶路的,他们驾着马车飞快的奔跑。但大多数人都和她们一样,不快不慢的跟在大部队后面。 一路走走歇歇,除了城内,其它时候余念娘都是露宿野外。到了凉州,同行的便越来越少,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去,渐渐剩下的人也开始加快速度。余念娘几人一直不快不慢的跟在一个二十来个马车的车队后面。 这个车队是在去甘州的路上被余念娘一行追上的,二十个车全是青篷油布马车,当时这些人正原地休息。余念娘让赶车的车夫越过车队后,将速度慢了下来。没过多久,车队便追了上来。“踢踏”马儿奔跑声,缓慢而有节奏感,但是马车跑得再慢,还是驴车不能比的,很快车队就将余念娘的驴车远远的甩在后面。 晚上,余念娘终于在戊时中的时候追上了这个车队。然后她便看见了那个在肃州夜市小摊上和珑玲抢位置的丫头。 从那以后,余念娘一行便一直跟在车队后面,车队的人休息的时候他们仍然赶路,等越过车队,她们再找地方歇息。被车队超过,她便让车夫加快驴车速度,不停不歇也得赶上车队。 孙妈妈和玲珑什么话不问,也不说,就连车夫也顺从听令余念娘,连一个疑问的眼神都没有过,因为车队不仅有那位老妇人,丫环仆妇,还有十来个护院。 除了余念娘,还有两路人也是一直不缓不慢的跟在车队后面。一路人赶的是平头马车,赶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车内只有一个妇人。 还有一路人赶的也是驴车,看似是普通的百姓人家,一家三口,头上裹着布巾,将脸遮了个大半,一天除了吃东西,一直不停歇的赶路,所以,这一家三口一直不快不慢的跟在车队后面,不像余念娘几人,被车队甩得远远的时候还得使劲的挥鞭子抽驴追赶。 后来,孙妈妈打听到,车队主人姓于,那老妇人是于老太太,京城人士,此次是回肃州探亲。十余个护院,二十个马车的车队不算大,但细看于老太太以及她身旁仆妇作派,行事周到,规矩有礼。说话和谒却带着高门大户人家仆妇的傲气。 这样家教森严的人家,不是候门深府,便是权贵之家。 也正因为如此,余念娘几队人马才一直跟在其后。 过了甘州后,很快就到了凉州。余家车队在凉州只驻足了半日,余念娘趁机让孙妈妈和玲珑去购买了一些短缺的东西,同时,三人找了个小客栈,好好的洗了个澡,吃了顿饭。 第11章 赶路 一 出门在外,十天半个月洗不上澡那是很正常的。能洗个热水澡,吃个热汤饭,别提多舒服! 于老太太稍作休息,洗漱一番后,令人继续赶路。 于妈妈却很担心于老太太上了年纪身体吃不消,道:“太夫人,咱们也不急这一时,不如今儿就在凉州城内住一晚吧!” 于老太太叹口气:“咱们还要去太原府,回家过年是不成了,只能盼着早些回去。” “这可不行啊!太夫人。”于妈妈一脸惊讶,认真的道:“太夫人,咱们又不赶时间,何必急于一时,还是您的身子要紧!再说……”于妈妈看了眼阴阴的天:“也不知道今儿夜里会不会下雨?” “我这把骨头还经受得住!”于老太太呵呵的笑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至于这天……”说到此,她顿了顿,看向客栈门外正在整理行囊的于家仆妇,视线之内并没有要找的人,问孙妈妈:“其它人都走了?” “怎么会?”于妈妈笑着道,言语间有着身为于家仆妇的骄傲,还有一丝不屑:“虽然老太太这次出门只带了十来个护院,可对于那些小地方的人来说,已经很了不得了。她们跟了咱们一路,怎么也不会先走的。想必是也跟着寻了客栈歇息去了。” “哦。”于老太太道。 之前赶路的时候于念娘叫了玲珑向她们报了两次信儿,说是会有雨。第一次,他们谁也不信,没想到半路上果真遇上了大雨。道路泥泞,其中一辆马车陷在泥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推上来,几个护院和仆妇结实的被淋成了落汤鸡。 第二次来报信的时候,她们依然不信,但留了心眼,以备不时之需做了一些准备,所以,雨来的时候不像第一次狼狈,但也在雨里行进了二十公里地方才找到避雨的。 后来她们便有些相信余念娘的话了,连带着老太太也注意到了余念娘。 现在听于老太太这么问,于妈妈收起脸上的神色,认真道:“既然那位余姑娘没有让丫头过来,想必应该不会有雨。” 于老太太点头。 出门在外行走最怕的就是下雨,还得防着有山贼土匪。 只是于老太太没想到余念娘看起来那么斯文娇弱的姑娘却是个相师。 相师吗?被称为江湖术士,坑蒙拐骗不受世人所喜,甚至还有些排斥。不论是看相还是观星大多是二流水平。这么一个谦逊有礼的姑娘怎么去做相师?她的家人如何想的? 于老太太想到那夜在小摊上,余念娘少言寡语,温和有礼,透着一股不属于小门小户所有的大家之气的样子,怎么也跟江湖上的术士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不是相师那是占卜师? 占卜师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得有真本事! 老太太凝了眉。 于妈妈按照于老太太的意思令所有人整理好行装后便再次上了路。 黄昏的太阳像被罩上橘红色灯罩,放射出柔和的光线,阳光穿过官道两旁林立的树木,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间射下,照在余念娘的脸上,将她白皙细腻的皮肤蒙上一层炫目的金光。她微嗑着眼睛,低垂着眼皮,坐在驴车上摇摇晃晃,像睡着了似的。穿着绣花鞋的一双小脚被罩在百褶裙里,吊在驴车旁,随着驴车走动左摆右晃! 玲珑瞧着抿唇微微的笑,这样的姑娘像只庸懒的小猫! 旁边伸出一只手,递过来一件锦缎披风! “天凉了,给姑娘披上!”孙妈妈道。 玲珑抬眼望去,这才发现树木丛林之间飘着一层薄如细纱的雾!就像雾白色的飘带缠在树木之间,竟有丝飘逸仙境之感! “呀!怎么起雾了?”玲珑讶然,接过披风忙给余念娘披上。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的余念娘也彻底醒了。 孙妈妈瞪了玲珑一眼,笑着对正四处看的余念娘道:“姑娘醒了也好,免得这车上睡觉受了风寒!” “什么时辰?”余念娘道。 很快,不待孙妈妈回答,她脑子恢复了清明,柔和的阳光散去,天际只剩淡黄色的光睴,明亮的天空变得灰暗灰暗,夜色见浓,夕阳终于耐不过时光磨砺,坠落在天际。 薄如蚕翼的夜雾犹如仙女遗落在人间的飘带,缠于林间,撒在半空,远远看去,飘飘渺渺,如梦如幻,像仙境一样。走近再看,却是什么也没有,消散于空气之中,只剩丝丝凉意! 刚才的余辉暖阳早已消失,余念娘拢了拢身上的锦缎披风! “姑娘酉时末了。”耳边传来孙妈妈的声音。 余念娘回过神来。 她们离开凉州,此处离威武郡还有一段路程,今夜看来住客栈是不成了! “露宿!”余念娘道。 “是,姑娘。”孙妈妈马上应道。又对赶车的老李头道:“……寻个好地方停下,今夜是赶不到威武郡了。” 老李头应声:“好咧!” 有了余念娘的话,老李头速度减了下来,在一块地势较高,较空旷的地方停下。孙妈妈和玲珑扶着余念娘下了驴车。 按照老规矩,老李头栓好驴车,便去寻干树枝,落叶,生火,孙妈妈拿出软垫,替余念娘寻了个坐的地方。玲珑手脚麻利的将小锅,还有仅剩的大米拿出来,准备做饭。 只要到了威武郡,然后转走关内道,到了灵州后她们就可以转走水路,再也不用这样整日的颠来颠去。而且水路更快,到了洛水河,上岸之后再走陆路,坐马车,离太原府也就近了。 想着离太原府越来越近,玲珑和孙妈妈心中都掩饰不住的高兴,干起活来自然也就快许多。很快,清粥煮好,将就着干饼,大家伙吃了个饱,手脚更加暖和起来。 这时,已经快要戌时中,空旷无人的官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官道旁的空地上只有一堆火,显得异常孤单。火旁边坐着三个人,赶车的车夫坐在较远的一棵树下。 没过多久,漆黑的夜里便响起杂乱的马蹄声,一队二十来辆马车的车队渐渐出现在视线之内! 脖子伸得老长的玲珑顿时松了一口气:“哎,终于来了!” 两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担心今夜不能和于家车队露宿在一个地方,今日她们可是一刻也没停歇的赶路,一直在于家车队前面。现在好了,大家又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 于家车队一来,空地上立刻热闹起来,地方顿时也变得狭小许多。余念娘几人静静的看着于家人在空地上支起帐逢,生火,丫环仆妇在地上先是铺了一张大大的布巾,接着又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毯子。接着于妈妈扶着于老太太从马车上下来,在丫环仆妇的围绕下,坐在了毯子的中间。 于家车队到了之后没一会儿,赶马车的年轻男子夫妇也到了。 第12章 赶路 二 空地上,于家占了大部分的地方,男子选了于家和余念娘几人中间的位置。而后来的赶驴车的另外一家人,只好停在了余念娘一行人的后面。 之前还空旷寂静的官道旁,立刻热闹起来! 余念娘吃完晚饭后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便坐在软垫上,孙妈妈另拿了一件缎绣鼈衣给她披上,将那件锦缎披风收了起来。 没一会儿,于家就有丫头端了几个新鲜的水果过来,看见余念娘靠在树边闭着眼睛,不敢打扰,轻声对孙妈妈道:“……这是苏州新出的橘子,味道很甜,我们家太夫人请余姑娘也尝尝!” 余念娘睁开了眼,对着那丫头微微笑了笑,孙妈妈向她道了谢,丫头回了于家帐篷。 又大又鲜的橘子瞧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孙妈妈拿了一个给余念娘:“姑娘,奴婢瞧着不错,要尝尝吗?” 余念娘默默的看着那几个新鲜的橘子,心中吐槽,这才是有钱人的生活! 要知道像这种时令新鲜水果,又大又甜的价钱都很贵的,在伊州的时候她们两个月也难得吃上一回。 玲珑则瞪大眼睛凑过来,眼珠子都快盯在那几个橘子上了。 “姑娘,这真是浙江黄岩的橘子?听说浙江黄岩的橘子很有名的。于家这种时候随手还能拿出这种稀罕东西,可真了得!” 是啊,一边赶路还能一边不时吃到各种新鲜水果,稀罕零嘴。随行的护卫虽人数不多,但个个行事沉稳内敛,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全是练家子。每到一个地方都谨慎严谨,对于老太太的话唯命是从,刻敬职守,没有一点散懒劲儿,只有自家护院才会这般尽责。 要说于家没任何底蕴,谁也不会信! 余念娘尝了一个,味道确实不错,又甜又鲜!让孙妈妈和玲珑也尝尝,这么贵重的东西两人不敢多吃,拿出一个一人分了一半。 然后,有人从后边走上来,盯着孙妈妈和玲珑仔细的瞧了一眼后,惊讶的叫道:“哟,孙妈妈还真是你们啊!” 把两人吓了一跳!引得其它人纷纷看了过来。 孙妈妈和玲珑瞧着突然冒出来的王婆子愣了好久。 王婆子像遇见了久逢的知己似的,上来就挽住孙妈妈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对两人叽哩呱啦说个不停:“……哎哟,我就说这是谁,一路上都和咱们一条道,余姑娘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在伊州咱们是邻居,现在逃难都能赶上一道……你们这是去哪啊?……哦,太原府啊,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又可以一道了……哎哟,孙妈妈,你们的日子过得可真好,这还有橘子这好东西吃呢……” 余念娘微微撩起眼皮瞧了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像没听见似的。 玲珑自来就不太喜欢这王婆子,没想到和她们一路的竟然是王婆子一家子,但她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不动声色的跟王婆子打了句哈哈,悄悄朝一旁挪了挪,拿出一件厚衣服披上,双臂抱膝,一幅准备休息的样子。 孙妈妈可没这么好运了,被王婆子缠着说长道短好一阵,虽然后来王婆子声音压得低,可她还是怕打扰其它人,没有办法,只得将手中剩下的小半橘子给了王婆子。 王婆子又喜又惊,推辞:“这怎么行,这可是于家送给你们吃的,我哪能要啊!”眼睛却盯着那小半橘子冒出幽幽的光。 “没事儿!”孙妈妈道,将橘子塞给王婆子:“这是姑娘赏的,我也吃过了,你给你们家小子尝尝吧。” “孙妈妈你太好了,那我不客气了。”王婆子笑嘻嘻的收下橘子,本就是个贪蝇头小利的人,拿着橘子便向孙妈妈道别,回了自个儿的驴车。将橘子分成三份,一家三口,一人尝了个鲜! 等王婆子一走,孙妈妈不敢再耽搁,忙找地方靠着,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翌日,余念娘酉时末醒的,孙妈妈和玲珑早已经起了,见她醒了,打了早烧好的热水让余念娘净面洗手,接着又倒了一碗热水给她,拿出干粮,算是解决了早饭。 于老太太那边仆妇早忙碌起来,也不知道这王婆子是啥时候起的,早早的跟在余家仆妇后面帮忙。她嘴皮子利索,会说话,又惯是个会见机行事的。专挑着那忠厚老实好说话的仆妇后面帮忙搭手,笑嘻嘻的奉承别人,但不该自己打听的绝不多一句嘴,所以,余家仆妇都没啥意见,有人愿意免费帮忙,她们还乐得自在。 孙妈妈和玲珑收拾东西的时候,余念娘便在小林里寻找有没有可以用的草药。 小树林里各种树木繁多,花草甚少。一入秋,这些树的枝叶就开始凋零散落,此时,树干林立,枝叶稀少,泥土又硬又干,原有的一些草都变得干枯起来,哪还有草药? 正由于家仆妇伺候着用早膳的于老太太看见了,就奇怪的问于妈妈:“这是干嘛呢?” 于妈妈瞧了眼在林子里走来走去的余念娘也是一头雾水,觉得余念娘不仅少言寡语,说话怪怪的,连做事也很奇怪,道:“不知道,兴许消食呢!” 天天风餐露宿,不是干粮就是饼,嚼得人腮帮子都疼了,一看见干粮和饼,喉咙就干涩。能吃进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肚饱腹胀,需要消食? 这话一说完,于老太太跟着笑了! 说话间两人就瞧见那车夫把驴车牵到路上,已经戴上帷帽的余念娘由孙妈妈扶到车边,上车前余念娘还朝于老太太微微点头,行了个礼。 瞧见余念娘一行已经开始赶路,另外三家手脚也麻利起来,那对年轻夫妇紧跟着余念娘一行人后面。接着是王婆子一家。于家妇仆等于老太太吃完早点,又稍作歇息,这才开始赶路。 一路同行,于家慢慢默认余念娘三路人马跟在其后,偶尔余念娘三队人马落得太远,于妈妈还会让领队放缓速度。 孙妈妈直夸于老太太是个好人:“……这么个老太太跟着一大堆仆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难怪礼仪这般好,若换成别人,别说放慢速度等咱们,不赶人就算好的了。” “是啊,看来这于老太太是个和善的老人。”玲珑也道。 而王婆子更是借歇息的机会走到于妈妈面前献殷勤好几次。 于妈妈淡淡应道:“出门在外,大家搭个伴,不必客气。”转身便不再理王婆子。 第11章 赶路 一 出门在外,十天半个月洗不上澡那是很正常的。能洗个热水澡,吃个热汤饭,别提多舒服! 于老太太稍作休息,洗漱一番后,令人继续赶路。 于妈妈却很担心于老太太上了年纪身体吃不消,道:“太夫人,咱们也不急这一时,不如今儿就在凉州城内住一晚吧!” 于老太太叹口气:“咱们还要去太原府,回家过年是不成了,只能盼着早些回去。” “这可不行啊!太夫人。”于妈妈一脸惊讶,认真的道:“太夫人,咱们又不赶时间,何必急于一时,还是您的身子要紧!再说……”于妈妈看了眼阴阴的天:“也不知道今儿夜里会不会下雨?” “我这把骨头还经受得住!”于老太太呵呵的笑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至于这天……”说到此,她顿了顿,看向客栈门外正在整理行囊的于家仆妇,视线之内并没有要找的人,问孙妈妈:“其它人都走了?” “怎么会?”于妈妈笑着道,言语间有着身为于家仆妇的骄傲,还有一丝不屑:“虽然老太太这次出门只带了十来个护院,可对于那些小地方的人来说,已经很了不得了。她们跟了咱们一路,怎么也不会先走的。想必是也跟着寻了客栈歇息去了。” “哦。”于老太太道。 之前赶路的时候于念娘叫了玲珑向她们报了两次信儿,说是会有雨。第一次,他们谁也不信,没想到半路上果真遇上了大雨。道路泥泞,其中一辆马车陷在泥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推上来,几个护院和仆妇结实的被淋成了落汤鸡。 第二次来报信的时候,她们依然不信,但留了心眼,以备不时之需做了一些准备,所以,雨来的时候不像第一次狼狈,但也在雨里行进了二十公里地方才找到避雨的。 后来她们便有些相信余念娘的话了,连带着老太太也注意到了余念娘。 现在听于老太太这么问,于妈妈收起脸上的神色,认真道:“既然那位余姑娘没有让丫头过来,想必应该不会有雨。” 于老太太点头。 出门在外行走最怕的就是下雨,还得防着有山贼土匪。 只是于老太太没想到余念娘看起来那么斯文娇弱的姑娘却是个相师。 相师吗?被称为江湖术士,坑蒙拐骗不受世人所喜,甚至还有些排斥。不论是看相还是观星大多是二流水平。这么一个谦逊有礼的姑娘怎么去做相师?她的家人如何想的? 于老太太想到那夜在小摊上,余念娘少言寡语,温和有礼,透着一股不属于小门小户所有的大家之气的样子,怎么也跟江湖上的术士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不是相师那是占卜师? 占卜师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得有真本事! 老太太凝了眉。 于妈妈按照于老太太的意思令所有人整理好行装后便再次上了路。 黄昏的太阳像被罩上橘红色灯罩,放射出柔和的光线,阳光穿过官道两旁林立的树木,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间射下,照在余念娘的脸上,将她白皙细腻的皮肤蒙上一层炫目的金光。她微嗑着眼睛,低垂着眼皮,坐在驴车上摇摇晃晃,像睡着了似的。穿着绣花鞋的一双小脚被罩在百褶裙里,吊在驴车旁,随着驴车走动左摆右晃! 玲珑瞧着抿唇微微的笑,这样的姑娘像只庸懒的小猫! 旁边伸出一只手,递过来一件锦缎披风! “天凉了,给姑娘披上!”孙妈妈道。 玲珑抬眼望去,这才发现树木丛林之间飘着一层薄如细纱的雾!就像雾白色的飘带缠在树木之间,竟有丝飘逸仙境之感! “呀!怎么起雾了?”玲珑讶然,接过披风忙给余念娘披上。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的余念娘也彻底醒了。 孙妈妈瞪了玲珑一眼,笑着对正四处看的余念娘道:“姑娘醒了也好,免得这车上睡觉受了风寒!” “什么时辰?”余念娘道。 很快,不待孙妈妈回答,她脑子恢复了清明,柔和的阳光散去,天际只剩淡黄色的光睴,明亮的天空变得灰暗灰暗,夜色见浓,夕阳终于耐不过时光磨砺,坠落在天际。 薄如蚕翼的夜雾犹如仙女遗落在人间的飘带,缠于林间,撒在半空,远远看去,飘飘渺渺,如梦如幻,像仙境一样。走近再看,却是什么也没有,消散于空气之中,只剩丝丝凉意! 刚才的余辉暖阳早已消失,余念娘拢了拢身上的锦缎披风! “姑娘酉时末了。”耳边传来孙妈妈的声音。 余念娘回过神来。 她们离开凉州,此处离威武郡还有一段路程,今夜看来住客栈是不成了! “露宿!”余念娘道。 “是,姑娘。”孙妈妈马上应道。又对赶车的老李头道:“……寻个好地方停下,今夜是赶不到威武郡了。” 老李头应声:“好咧!” 有了余念娘的话,老李头速度减了下来,在一块地势较高,较空旷的地方停下。孙妈妈和玲珑扶着余念娘下了驴车。 按照老规矩,老李头栓好驴车,便去寻干树枝,落叶,生火,孙妈妈拿出软垫,替余念娘寻了个坐的地方。玲珑手脚麻利的将小锅,还有仅剩的大米拿出来,准备做饭。 只要到了威武郡,然后转走关内道,到了灵州后她们就可以转走水路,再也不用这样整日的颠来颠去。而且水路更快,到了洛水河,上岸之后再走陆路,坐马车,离太原府也就近了。 想着离太原府越来越近,玲珑和孙妈妈心中都掩饰不住的高兴,干起活来自然也就快许多。很快,清粥煮好,将就着干饼,大家伙吃了个饱,手脚更加暖和起来。 这时,已经快要戌时中,空旷无人的官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官道旁的空地上只有一堆火,显得异常孤单。火旁边坐着三个人,赶车的车夫坐在较远的一棵树下。 没过多久,漆黑的夜里便响起杂乱的马蹄声,一队二十来辆马车的车队渐渐出现在视线之内! 脖子伸得老长的玲珑顿时松了一口气:“哎,终于来了!” 两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担心今夜不能和于家车队露宿在一个地方,今日她们可是一刻也没停歇的赶路,一直在于家车队前面。现在好了,大家又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 于家车队一来,空地上立刻热闹起来,地方顿时也变得狭小许多。余念娘几人静静的看着于家人在空地上支起帐逢,生火,丫环仆妇在地上先是铺了一张大大的布巾,接着又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毯子。接着于妈妈扶着于老太太从马车上下来,在丫环仆妇的围绕下,坐在了毯子的中间。 于家车队到了之后没一会儿,赶马车的年轻男子夫妇也到了。 第13章 危险 一 默认众人跟在于家车队后面是与人行方便,但这不代表是谁都可以接近于老太太的。 有仆妇将王婆子挡在外面,绷着脸刺她:“你以为太夫人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舟车劳顿,太夫人需要休息,你回自个儿车上去吧。” “是是是。”王婆子一点儿也不生气,点头哈腰,还一脸笑嘻嘻:“太夫人这一路辛苦了,我是向她老人家道个谢。既然太夫人休息了,那我老婆子就不打扰她了。前面就到武威郡了,我去替太夫人探个路。”然后,屁颠颠的回到自个儿驴车旁,催着王老头子上车继续赶路。 那仆妇瞧着咧嘴一笑,走到于妈妈跟前,见于老太太闭着眼,凑近于妈妈,压低声音,道:“那老婆子居然自告奋勇替太夫人探路去了。”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于家护院个个是好身手,哪用得着一个乡下婆子去探路,真是连马屁也不会拍! 于妈妈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见状,其它几个仆妇跟着捂嘴低笑起来! 王老头催着驴奔在于家车队前头,王婆子觉得慢,不停的催促:“快点,快点。” 王老头驴鞭子扬起老高,手中绕起花使劲儿甩啊甩,鞭子啪啪啪的抽在驴身上,驴蹄子蹬蹬蹬蹬飞快跑起来,老驴拉着板车,连带车上三个人,累得驴鼻子噗嗤噗嗤的喘气,可王婆子还嫌不够快。 “咱家就这么一头老驴,你把它累死了,剩下的路自个儿走!”王老头没好气的道。 他们是普通的老百姓,无钱无权无势,别人什么身份,能看上自己?自作多情说不定还招人嫌!还不如像余念娘等人一样,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我就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算跟着别人到了太原府又怎么样,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攀得上于家吗?这一趟路咱家的老驴已经够辛苦的了,何必还要跟着于家走,早早到庆州,找到丫头,有什么不好?”王老头绷着脸,一脸埋怨。 “你懂什么!”王婆子横他一眼:“虽然我不知道于家是干啥的,可我已经打听过了,于家这次到太原府是走亲戚的,于老太太是京都的人……” “那咱们跟着有个屁用!”他们这辈子也走不到京都去的人,腆着脸干巴巴的去献殷勤有何用!现在还去探路,人家需要吗? 王老头子一把将驴鞭子甩在板车上,转过脸,再也懒得搭理王婆子。 “你懂什么,咱们现在去追余姑娘他们,再走不远就到分叉口了,余姑娘能掐会算,让她瞧瞧这北上好呢,还是南下好……”王婆子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将驴鞭子塞给王老头逼着他继续赶路。 一个时辰后,王婆子果然看见前方叉路口站着一群人。 余念娘站在三叉路口,孙妈妈和玲珑全都站在驴车旁,那对年轻的夫妇也将马车停在旁边。 “哟,这是在干嘛呢?我说余姑娘啊,这地方是个三叉口,要歇息可不能挑这地儿啊!”王婆子还没下车,就高声对余念娘道。 话说得没错,也占理,王婆子脸上还带着笑容,可听在耳朵总让人不太舒服。 玲珑回过头不满的盯着王婆子:“王大娘,这官道这么宽,足够你们家驴车过了,你要走就走,瞎嚷嚷什么!”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跟王大娘说话的呢……”王婆子有些不高兴了。 “我怎么说话呢?”玲珑毫不示弱看着王婆子,指着足够一辆马车通过的官道,继续道:“难道这路还不够你们家过?如果王大娘你不识路,我来告诉你,左边的道是北上,往灵州,右边的道是通往兰州,随你选。” “你……”王婆子被玲珑的话气得胸口痛,她这么大个人能不知道往南是哪,往北是哪儿吗?可她还有事求余念娘呢,不能得罪这主仆,而且,他们一路出来,若不是跟着余念娘,哪能次次都避着雨走? 王婆子压下心中的气儿,绕过玲珑,走到余念娘面前,换上一张笑脸,道:“余姑娘,你这是瞧什么呢?” 去太原府最近的路便是从此路北上,到灵州后,转水路,然后改陆路。当然,还有另一条道,便是南下,从兰州转水路,不过,那样的话,要多绕许多路。 可是,余念娘只要一想到刚才在走向灵州的路上突然心悸,胸闷,发慌的情景,心中就惶惶不安。 前世,余念娘是个特殊的人,她是个孤儿,偶然一次被人发现有一项特殊的能力,而且资质颇高。所以被人收养。经过机构的不断开发,她后来成为机构里能力最强的人之一。这项能力能让她看见某些事或物的未来,但也仅限未来很短的几分钟,其实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特异功能里的,预知! 来到这个地方,她发现自己这项能力不仅没有失去,反而变强,能够看到未来一刻钟的事。这种能力在过去的两年里得到她无数次的证明。 她刚才虽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但是异能者的直觉是非常准的。 王婆子小心的看着余念娘的脸色由苍白慢慢的恢复血色,宇眉间凝重严肃是她从未见过的,就像有大事即将发生一般。 她不敢说话,不敢上前。 因为余念娘是个不一般的相师,出门在外,有个这样的人指点总是要安全些的。 王婆子正想着是先问问余念娘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先问行程路线时,就见余念娘神色已经恢复正常,转过身,清朗的声音响起:“南下!” 王婆子愣了愣。 孙妈妈和玲珑则是一脸惊讶。 “姑娘,咱们真不走灵州,改南下,从兰州转水路?”玲珑不敢置信的道。 “是。”余念娘道。 “可是为什么啊,姑娘。北上的话咱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也能早点到舅老爷家。”不光玲珑不解,孙妈妈亦是很不解。 “是啊,姑娘,这眼见都快要到年关了,可别到时候误了和舅老爷一家团聚啊!” 什么团聚,只不过是去寄人篱下,何时又有什么区别! 余念娘看着两人,吐出四个字:“北上,危险!”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王婆子几人一脸不敢相信,而孙妈妈和玲珑变得神色严肃。 第14章 危险 二 现在边境战事起,朝廷一边得忙着赶走突厥,一边还要提防其它外族趁机侵犯,十年前西北战事让天朝刻骨铭心,这次,突厥又突然进犯,让人不免又往前朝余党去想。此时,朝庭根本无睱顾及山匪。 北上有危险,那就是说会有山匪。 从武威郡转北上向灵州,转走关内道,关内天气比关外好,空气更加湿润,沿途青山绿水,树木茂盛,花香草青。高山低峰,一座连着一座。有些地方确实是山匪藏匿的好地方。 “那,那怎么办?于家不是有十来个护院吗,瞧着都是有功夫的,难道这还不能对付那些山匪?……可是既然北上有山匪,那南下呢?”孙妈妈从来不怀疑余念娘的话真假,但她毕竟不是能知未来晓过去的大天师,也有些事情是看不到的:“南下要过宕州,再到兰州。宕州靠着鄯州,那一带丛林密布,山峰叠峦,以前也是是山匪经常出没的地方……” 所以,不管北上还是南下,都可能遇到山匪,都会有危险! 王婆子等人顿时脸色煞白。 “这可怎么办啊?”身怀六甲的妇人惊慌失措的喊道。 “真要命啊!山匪可是认钱不认人的,把银子全给了山匪,这往后咱们可怎么过啊……”王婆子更嗷嗷大叫起来。 余念娘在伊州小有名气,她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而在客栈又准确的提醒众人夜里有雨,再加上这一路,余念娘带着大家从没淋上一场雨。 所以,王婆子一家丝毫不怀疑余念娘的话。 而年轻夫妇也知道了余念娘便是那日在客栈提醒他们的人,所以,两人一直尾随余念娘后面,余念娘的话他们当然是信的。 进不得,退不得。 一时间众人焦急,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年轻妇人身旁的男子便轻轻搂着她的肩,柔声安慰:“不用怕,顶多咱们回肃州多住些日子便是,再说于家还有护卫……” “对啊!” 年轻男子的话提醒了众人。 “对啊,对啊,还有于家护卫。”众人就像溺水的人找到救命稻草一般。 “余姑娘,你再算算,看于家护卫能打过那些山匪吗?”王婆子希翼的看着余念娘道。 “王大娘,你这说的什么话。”玲珑横眉怒对,挡在王婆子前面,微愠:“你要算,你自个儿算,我家姑娘又不是外面摆摊算命的江湖术士。”说得余念娘就跟神婆似的。 玲珑平日最信余念娘,但也不笨,现在这种情况若是算准好说,若是算得不准那岂不是毁了姑娘平日的英名!也不是她对余念娘没有信心,像王婆提出的要求,就算是真正的占卜师也不敢随意断言! “哟,你平日不是天天说你家姑娘是占卜师吗?怎么占卜师连这点小事也算不准?难不成,余姑娘是占卜师原来是假的啊?”王婆子斜着眼睛讽刺的看着玲珑。 “你别胡说八道,我家姑娘本就是占卜师,再说我家姑娘已经告之各位该怎么走了,要不要南下你们自个儿决定!”玲珑气呼呼的瞪着王婆子,只恨自己家和王婆子邻里这么多年,她怎么现在才看清王婆子是这种自私自利,见风使舵的小人! 她走到余念娘身旁,心中憋着一口怒气,气愤的瞪着王婆子,想到孙妈妈立的规矩,强忍着才没将王婆子臭骂一顿。 孙妈妈自然也不喜欢王婆子这么说余念娘,自恃以前在余家受过良好的礼教,不与王婆子争执,也不想丢余念娘的脸面,她冷冷看眼王婆子,柔声询问余念娘:“姑娘,咱们现在起程吗?” 一听余念娘要自个儿起程,另几人神色各异。 王婆子心中顿时后悔干嘛要逞口舌之快,有余念娘这准时的天气预报一路上要省多少事! 王老头更是立刻尴尬的向余念娘道歉。 在伊州的时候就因为王婆子的臭嘴平日惹下不少事,没想到赶个路也能得罪人。 余念娘戴着帷帽看不到神情,孙妈妈和玲珑均将脸撇开,不想多说。 一阵慌乱争吵之后,几人冷静之后又想起来。余念娘以前虽然了得,可那也只是观景看天,对于这占卜未来之事还从未见识过,不说她一个相师,就是占卜师也不能保证自个儿断的任何事就是准确的。 王婆子脸上神色渐渐放松,万事等到于家车队到了再说。而那年轻夫妇两人亦是将马车停在路旁,看样子是要等着于家车队一起。 既然没有人相信,她又何必多说。 余念娘示意孙妈妈留下口信给于太夫人,让年轻男子代为转告。然后一行人朝南而去。 没有跟着车队,独自行走,难免得更加的谨慎。车夫赶着驴车速度比先前慢。玲珑和孙妈妈虽然刚才表现得毅然坚决的样子,可两人心底对南下的路心里还是没底。不是怕余念娘算得准否,而是怕南下这一路真有土匪。自然没了之前赶路的轻松,一路上几人都静悄悄的,还是余念娘说了一句:“原速赶路,兰州走水路。”车板上的两人才又轻松活络,说起话来。 在两人心中余念娘不缓不急的态度就是安全保证。 车夫扬起驴鞭,一鞭子抽在驴身上,驴车速度快了起来。 从武威郡越往宕州走,沿途风景便越好。 两旁林立的大树渐渐没了,远处的山峰却越加多起来,一座连着一座,仿佛在山道之中弯延迂形,绕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每座山都是满山遍野绿树成荫,青葱茂密,只看见青绿色的山形轮廓,却看不清山中的情形。 清新的空气就像除涤剂,吸进肺里瞬间将肺内的浊气赶走,使得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起来。 风景十分的漂亮,让人心情舒畅。 这是余念娘在现代找也找不到的好地方,好空气。 当然,来一队人马藏在山中也非常的容易。 玲珑紧紧靠着余念娘,不停的左看右瞧,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宕州一带的风景真好啊,这树也太高了些吧,还有这山一座一座的,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不过,这是官道,土匪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来抢劫……”仿佛这样才能驱除她心中的紧张。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土匪。距离宕州还有一半的路程,为了尽快走出那一片森林,这几天大家都没怎么休息,下午,几人终于找了个宽敝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 众人拾了不少柴禾,和于家车队分开后,每夜都是升的两堆火。 车夫帮着孙妈妈简单搭了个灶,小锅装上清水,玲珑在周围挖到些野菜,还有几块野姜,熬了一锅热汤。 依地垒起的灶还是余念娘告诉孙妈妈的,若是依着古人的法子,火堆上搭上架子,将锅架在上面,要想把汤熬好得费好些时间。 汤里面加上姜,能袪寒暖身子。 第12章 赶路 二 空地上,于家占了大部分的地方,男子选了于家和余念娘几人中间的位置。而后来的赶驴车的另外一家人,只好停在了余念娘一行人的后面。 之前还空旷寂静的官道旁,立刻热闹起来! 余念娘吃完晚饭后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便坐在软垫上,孙妈妈另拿了一件缎绣鼈衣给她披上,将那件锦缎披风收了起来。 没一会儿,于家就有丫头端了几个新鲜的水果过来,看见余念娘靠在树边闭着眼睛,不敢打扰,轻声对孙妈妈道:“……这是苏州新出的橘子,味道很甜,我们家太夫人请余姑娘也尝尝!” 余念娘睁开了眼,对着那丫头微微笑了笑,孙妈妈向她道了谢,丫头回了于家帐篷。 又大又鲜的橘子瞧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孙妈妈拿了一个给余念娘:“姑娘,奴婢瞧着不错,要尝尝吗?” 余念娘默默的看着那几个新鲜的橘子,心中吐槽,这才是有钱人的生活! 要知道像这种时令新鲜水果,又大又甜的价钱都很贵的,在伊州的时候她们两个月也难得吃上一回。 玲珑则瞪大眼睛凑过来,眼珠子都快盯在那几个橘子上了。 “姑娘,这真是浙江黄岩的橘子?听说浙江黄岩的橘子很有名的。于家这种时候随手还能拿出这种稀罕东西,可真了得!” 是啊,一边赶路还能一边不时吃到各种新鲜水果,稀罕零嘴。随行的护卫虽人数不多,但个个行事沉稳内敛,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全是练家子。每到一个地方都谨慎严谨,对于老太太的话唯命是从,刻敬职守,没有一点散懒劲儿,只有自家护院才会这般尽责。 要说于家没任何底蕴,谁也不会信! 余念娘尝了一个,味道确实不错,又甜又鲜!让孙妈妈和玲珑也尝尝,这么贵重的东西两人不敢多吃,拿出一个一人分了一半。 然后,有人从后边走上来,盯着孙妈妈和玲珑仔细的瞧了一眼后,惊讶的叫道:“哟,孙妈妈还真是你们啊!” 把两人吓了一跳!引得其它人纷纷看了过来。 孙妈妈和玲珑瞧着突然冒出来的王婆子愣了好久。 王婆子像遇见了久逢的知己似的,上来就挽住孙妈妈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对两人叽哩呱啦说个不停:“……哎哟,我就说这是谁,一路上都和咱们一条道,余姑娘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在伊州咱们是邻居,现在逃难都能赶上一道……你们这是去哪啊?……哦,太原府啊,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又可以一道了……哎哟,孙妈妈,你们的日子过得可真好,这还有橘子这好东西吃呢……” 余念娘微微撩起眼皮瞧了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像没听见似的。 玲珑自来就不太喜欢这王婆子,没想到和她们一路的竟然是王婆子一家子,但她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不动声色的跟王婆子打了句哈哈,悄悄朝一旁挪了挪,拿出一件厚衣服披上,双臂抱膝,一幅准备休息的样子。 孙妈妈可没这么好运了,被王婆子缠着说长道短好一阵,虽然后来王婆子声音压得低,可她还是怕打扰其它人,没有办法,只得将手中剩下的小半橘子给了王婆子。 王婆子又喜又惊,推辞:“这怎么行,这可是于家送给你们吃的,我哪能要啊!”眼睛却盯着那小半橘子冒出幽幽的光。 “没事儿!”孙妈妈道,将橘子塞给王婆子:“这是姑娘赏的,我也吃过了,你给你们家小子尝尝吧。” “孙妈妈你太好了,那我不客气了。”王婆子笑嘻嘻的收下橘子,本就是个贪蝇头小利的人,拿着橘子便向孙妈妈道别,回了自个儿的驴车。将橘子分成三份,一家三口,一人尝了个鲜! 等王婆子一走,孙妈妈不敢再耽搁,忙找地方靠着,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翌日,余念娘酉时末醒的,孙妈妈和玲珑早已经起了,见她醒了,打了早烧好的热水让余念娘净面洗手,接着又倒了一碗热水给她,拿出干粮,算是解决了早饭。 于老太太那边仆妇早忙碌起来,也不知道这王婆子是啥时候起的,早早的跟在余家仆妇后面帮忙。她嘴皮子利索,会说话,又惯是个会见机行事的。专挑着那忠厚老实好说话的仆妇后面帮忙搭手,笑嘻嘻的奉承别人,但不该自己打听的绝不多一句嘴,所以,余家仆妇都没啥意见,有人愿意免费帮忙,她们还乐得自在。 孙妈妈和玲珑收拾东西的时候,余念娘便在小林里寻找有没有可以用的草药。 小树林里各种树木繁多,花草甚少。一入秋,这些树的枝叶就开始凋零散落,此时,树干林立,枝叶稀少,泥土又硬又干,原有的一些草都变得干枯起来,哪还有草药? 正由于家仆妇伺候着用早膳的于老太太看见了,就奇怪的问于妈妈:“这是干嘛呢?” 于妈妈瞧了眼在林子里走来走去的余念娘也是一头雾水,觉得余念娘不仅少言寡语,说话怪怪的,连做事也很奇怪,道:“不知道,兴许消食呢!” 天天风餐露宿,不是干粮就是饼,嚼得人腮帮子都疼了,一看见干粮和饼,喉咙就干涩。能吃进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肚饱腹胀,需要消食? 这话一说完,于老太太跟着笑了! 说话间两人就瞧见那车夫把驴车牵到路上,已经戴上帷帽的余念娘由孙妈妈扶到车边,上车前余念娘还朝于老太太微微点头,行了个礼。 瞧见余念娘一行已经开始赶路,另外三家手脚也麻利起来,那对年轻夫妇紧跟着余念娘一行人后面。接着是王婆子一家。于家妇仆等于老太太吃完早点,又稍作歇息,这才开始赶路。 一路同行,于家慢慢默认余念娘三路人马跟在其后,偶尔余念娘三队人马落得太远,于妈妈还会让领队放缓速度。 孙妈妈直夸于老太太是个好人:“……这么个老太太跟着一大堆仆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难怪礼仪这般好,若换成别人,别说放慢速度等咱们,不赶人就算好的了。” “是啊,看来这于老太太是个和善的老人。”玲珑也道。 而王婆子更是借歇息的机会走到于妈妈面前献殷勤好几次。 于妈妈淡淡应道:“出门在外,大家搭个伴,不必客气。”转身便不再理王婆子。 第15章 危险三 余念娘的祖父是个大夫,她小时候最爱跟着祖父去山上采药,家里的几本药书几乎能全部背下来,能认识好多草药,连有些诊堂里大夫不认识的草药,她都知道。 玲珑跟着余念娘渐渐耳熟能详,也懂了一些。 大家拿出饼,和着热汤,算是吃了个饱,一碗汤下去,身上立刻暖和许多。 入冬的天黑得快,酉时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吃过晚饭,余念娘在空地上走了几圈,算是消食,然后便寻地方坐了下来。孙妈妈拿了件兜帽大斗篷替她披上,帽子将脸几乎遮掩大半,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连月的赶路,人本就清减了不少,此时,更显得下巴尖尖细细的。 而孙妈妈和玲珑都拿出自己的棉袄披上。 车夫往火堆上添了柴禾,火势立刻大了起来,周围温度也高了起来。昏黄的火光映着余念娘的脸红扑扑的,像苹果,一双眸子灼灼发亮,如宝石般。周围的寒气褪却不少。 今夜月色朦胧,昏暗的月光照得宽阔的官道模模糊糊,弯延而去,像首尾不见的长龙。 余念娘垂着眼皮子,暖暖的火光让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加之白日赶路已经特别疲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中,她看见自己重新回到伊州的小院子。 小院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那棵杏树上的杏叶已经掉落完。她自己正靠坐在床上,身上盖着那床绣牡丹的棉被,柔软又温馨。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 余念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孙妈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银耳汤,远远的就闻到那甜腻又香的味道。 余念娘忙接过碗,喝了一口,她舒畅的叹了一声:“舒服!” 赶了几个月的路没吃过一顿舒服的热饭,当然舒服了!不对,余念娘皱眉,她不是正去往宕州的路上吗? 突然外面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余念娘一个激灵,醒了。 旁边的孙妈妈和玲珑三人也醒了。众人目不转晴的盯着黑呼呼的官道上。 没一会儿就模糊的看见一条长长的队伍,领队的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壮实,他不快不慢的催着马前进,眼睛却四下警惕的扫来扫去,一手拿着缰绳,另外一只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剑鞘上。 后面跟着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紧接着后面是一辆青篷马车,车两旁各有一个护卫护送,加上第一辆马车,总共有二十来辆马车。 余念娘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她重新靠回树。 玲珑和孙妈妈则是一脸惊喜,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于家车队竟然也走了南下的路。 玲珑还兴奋的凑近余念娘,喜道:“姑娘,姑娘,你看,是于家车队,他们果然是相信姑娘的。”不过,为什么于家车队这时候才追上她们? 余念娘毫无变化的脸变得更加面无表情起来。 于家车队停在空地旁的官道旁,领头的护卫催马走到第一辆马车旁,车帘撩开,果然看到于妈妈探出脑袋朝空地上的余念娘几人看了一眼,然后那护院便朝着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领着车队驶向空地上。 于家车队一来,空地立刻被占了大半,刚才寂静的空地上人来人往。 于家仆妇快速的捡了柴禾,生起三堆火,接着又铺好毯子,抬出一张小几,将瓜果吃食摆好。 于妈妈扶着于太夫人从马车内下来,在仆妇环绕,伺候下,于太夫人吃了几块点心,又饮了些水,便放着小几上的东西再也没动过。 “这老太太今儿胃口不行啊。”玲珑望着在一群仆妇中的于太夫人道。 “这有啥稀奇的。”孙妈妈道。别说于太夫人一大把年纪,就是她们这些年轻人这么没完没了的赶路也吃不消啊。吃不下东西很正常! 垂眸假寐的余念娘便抬起眼皮看了于家那边一眼。 于太夫人用完晚膳,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那边下人们忙着收拾东西,于太夫人由于妈妈扶着朝着一排排马车走去,她一直走到最后一辆马车,在于妈妈掺抚下小心的上了马车。 “咦,孙妈妈,你说这于太夫人干嘛要换马车?” 同样好奇盯着于家人的孙妈妈摇摇头,表示自个儿也不知道。 玲珑又问余念娘:“姑娘,你说这于太夫人是不是有啥事啊?” “大事。”余念娘瞥她一眼,淡淡道。 玲珑一脸不解。 几句话的时间,就见那边马车帘子又撩开了,于太夫人从马上下来了,接着,有下人上车从车内提了一个恭桶下来,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哦,原来是如厕! 玲珑尴尬的看眼余念娘,难怪姑娘说是大事,如厕当然是大事了。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还专门拿一辆马车来解决这种事,哪像她们,找个林子深处,人烟稀少的地方便解决了。 孙妈妈也是一脸惋惜的看着那辆马车,如果她们能有这么一辆马车,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慢,这天越发冷了,姑娘也不用整日的坐在车板上挨冻。孙妈妈嘴上不说,心里可心疼余念娘了,生怕她一路上有个好歹。 想至此,担心余念娘会不会凉着,她低声问余念娘:“姑娘,冷吗,要不再加件衣服?” 余念娘摇头。 “要不,再拿个东西遮遮脚吧……” 两人正说着,便见又有人催着马车驶进空地。 正是那对年轻夫妇。 武夷驾着马车停在空地上,他跳下马车四处打量一番,于家下人正忙着伺候于太夫人,于家护卫有一些在火堆旁歇息,还有几个正周围巡视。 而余念娘一行人正在于家车队的后面。 他放下心来,将车上的人扶了下来,又搬了个凳子放在马车旁,武夫人朝他摆手,一整天都缩在马车里,屁股都坐疼了,此刻巴不得多站一会儿。 武夷劝解几句,武夫人不听,他无法,只好由她,从车内拿出吃食给武夫人,叮嘱几句,犹豫半响,最后还是朝于念娘这边走了过来。 武夷二十多,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壮实,一双手宽厚有力,是会武的。 虽是武夫,却懂礼仪,见余念娘闭着眼睛,他不敢打扰,离余念娘远远的站着,对孙妈妈和玲珑抱拳行了个礼,接着问起孙妈妈天气情况。 孙妈妈觉得武夷粗犷,却懂礼数,说话行事温和好说话,便将余念娘的话如实转告:“我家姑娘说了,今夜没雨,不过,明晨有雨。”所以,她们才准备早早的歇息,好明晨寅时末就起程,希望能在前方找到个避雨的地方。 然后又好心提醒武夷:“武夫人有身孕,不可太过劳累,我建议你们要不搭个帐篷,要不然就在马车里,等雨过后再走。” “真是太谢谢孙妈妈了。”武夷十分感激,接着又面露出难色。 孙妈妈最看不得别人一脸为难,便道:“有啥事你就说呗。” “因为路上赶得急,我媳妇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我一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她这是不是动了胎气,所以想请……” “哎呀,这可不是小事!” 不待武夷说完,孙妈妈已经朝着武夫人走去。 孙妈妈虽说没有孩子,可是余念娘出生的时候她可是余念娘娘亲的贴身服侍。 余念娘的眠很浅,等孙妈妈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小眯了一会儿。 她挨着余念娘坐下,一脸神神秘秘,小声的道:“姑娘姑娘,原来这于家车队不是直接跟着咱们南下的,他们先北上走了关内道,后来又掉转头来,跟着咱们南下来的。” “嗯。”余念娘应道,一点儿也不惊讶。 “可是,他们已经北上了,干嘛又跟着咱们南下?”玲珑奇怪的道:“我还以为他们是相信姑娘的话所以才跟着咱们的呢!” “不管他们之前相信不相信,但,现在他们肯定相信姑娘了。”孙妈妈一脸笃定的道。 “为啥?”玲珑不解。 孙妈妈抿抿嘴,一脸不悦,丢给她一个你自个儿想的眼神。又接着对余念娘道:“武夷夫妇是直接跟着咱们南下的,因为路上走得慢,是半路上被于家车队赶超的,听说完全没有往日轻松悠闲,像是遇到了山匪。而且,于家护卫好像少了。” 余念娘一下睁开眼。 第16章 危险四 连护卫都少了,遇到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山匪! 孙妈妈又道:“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悄悄数了数,于家十个护卫,好像少了两个。而且有好几个护卫手上,脸上都有擦伤。” “不。”余念娘慢慢道:“那,不是,擦伤!” 不管于家车队遇到了什么,都证明了余念娘之前的话,北上果然是危险的。 孙妈妈和玲珑现在对余念娘是更加崇拜和敬仰,没有高人指导,也没有受过专人训练,余念娘就能准确的预示出即将发生的危险。就算一些真正的占卜师也没这么大的本事。更何况余念娘一个深闺姑娘。 余念娘在这方面是有天份的。纵然以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占卜师的迹象,但她现在就是这么厉害。 若孙妈妈心中以前还有疑惑,现在是完全的信任余念娘。只要是余念娘说的话,她便会深信不疑。 而玲珑更是激动的差点跪在地上,对余念娘行跪拜大礼。 “姑娘,你可真神了,你太厉害了。你比天道院的天师还厉害啊!”玲珑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余念娘,那神情明显在说,姑娘你就是我的偶像。 余念娘嘴角微微的笑,她是不是比天道院的天师厉害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次只是巧合,她凭着自己的第六感选择了南下的路。对于北上真正的危险,她也不是很清楚。就目前她的能力而言,还没有强到不靠任何事物就能看到未来的事。 余念娘淡淡看了眼于家护卫,缓缓闭上眼睛。 玲珑不敢打扰她,靠着孙妈妈,两人激动的你瞧我,我瞧你。再看余念娘毫不在意的样子,两人心中底气更盛,就算现在他们独自上路,也不会如之前一样害怕了,有她们家姑娘在,还会有什么危险呢? 两人均笑了笑,一脸从未有过的轻松,现在只需早些歇息,明晨早些上路,避开晨雨即可! 想到这儿,两人慢慢压下心中的兴奋,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而坐在火堆另一旁的车夫,一直听着余念娘主仆三人说话,他只知道余念娘会看天观星象,没想到竟然还能占卜未来之事,我滴个天啦,这可了得,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本事。 车夫看着火堆旁的余念娘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尊敬之意。 夜色渐深,冬日的夜风寒冷刺骨,露宿野外,更是冷得很。一整夜,孙妈妈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稍有动静,她便醒了,看见空地上升起的几堆火光,到处依靠而息的人,她又闭上眼睛,反正睡的不是很安稳。 半夜的时候,有人突然将她推醒,然后她便看见王婆子那满脸皱纹的笑脸。 “哎呀,孙妈妈,可算是追上你们了,我捡了些柴禾替你们添了火,你看这大半夜的也不好再另寻地方,我们凑合着跟你们一起烤烤火,你看成吗?” 王婆子嗓门大,噼哩叭啦的一通,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别人。 那边有人就抬起脑袋看了过来。 一旁的余念娘身子稍微动了动,她下意识的将身上的大斗篷拢得更紧,浓密的眼睫毛动了动,火光照在她眼睑下的阴影微微抖动着,像似要醒了。 孙妈妈不悦的瞪着王婆子。 “你放心,我们就围着火堆休息一会儿,这大半夜的也不好生火。”王婆子立刻压低声音道。 孙妈妈这时才发现王婆子的男人和儿子都围在火堆边。 生的两堆火,孙妈妈怕余念娘夜里冷,便让她坐在两堆火中间的位置,她和玲珑坐在余念娘左手边,车夫在余念娘右手边火堆位置,离余念娘有一定距离。 可现在王婆子的儿子和男人虽然和车夫坐在一起,却是面对余念娘的,正好能看见余念娘的脸。 孙妈妈面无表情的扫过王婆子的男人和儿子。 王婆子那是多会看人脸色的人啊,忙让她男人和儿子挪挪位置,两人也不敢再东看西瞧,纷纷挪到边上,她儿子靠里,也好离火堆近些。 王婆子又在余念娘的右手位置,也不管和她临近的是赶车的车夫,一屁股坐下,刚好挡住了几个男人的视线。 孙妈妈绷着脸,王婆子素来脸皮厚,和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反倒还会惊醒余念娘。 于家车队空地上有四五堆火,仆妇些全围在一个火堆处,那些侍卫两两的围在火堆旁,再多去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不过是欺负她们家没个主事的男人罢了! 孙妈妈心中气愤,余老爷去后,他以前的好友渐渐都没了来往。若不是余老太爷是个大夫,认识几个人,余家会落魄得更快。可余老太爷走后,几乎再没什么人理会过余念娘,余家的辉煌不复存在,变得和普通百姓家一般,这几年,她们在余家的生活也是越加拮据。 王婆子之所以还能对她们笑脸以对,不过是因为余念娘的观星占卜本事。只要等她们到了舅老爷家就好了,像王婆子这种势利小人再也不用理会。可是,舅老爷到底只是舅老爷,抵不上父母,姑娘去了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低人一等。 孙妈妈心中郁闷,觉得未来迷途茫茫。她心中烦闷,想要歇息,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东想西想,迷迷糊糊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又被一阵马蹄声吵醒。 “什么时辰啊,怎么于家这么早就要起程了?”孙妈妈一脸疲惫坐起来,眼皮重得快粘在一起,揉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眼前的情景让她愣了愣。 余念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的盯着官道的方向。玲珑坐在旁边亦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官道。 而于家护卫全都站了起来,有些藏在阴暗里,有些站在余太夫人的车旁,个个绷着脸,手中提着长剑。那领头的男子则站在火堆旁,面色冷峻的盯着黑夜中,眼神警惕,像黑夜中的猎豹。就连先前在火堆旁休息的仆妇些也全都站在一起,紧紧靠着彼此,将余太夫人的马车掩在身后,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于妈妈绷着脸,站在车旁,阴阴的盯着仆妇,这才让惶惶不安的仆妇们没有惊叫起来。 整个于家车队一幅俨阵以待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深更半夜的官道上怎么有马蹄声? 杂乱而有节奏,显然不止一匹马! 孙妈妈看了看天,似乎已经申时,离她们计划的起程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自己什么时辰睡着的竟然不知道。 突然她看见一个身影缓缓从前面走过。 “姑娘!”孙妈妈惊了一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傻子也能瞧出此时有些不对。 孙妈妈忙上前拉住余念娘。 余念娘回头看她一眼,道:“无事。”轻轻拂开孙妈妈的手,抬脚再次往前走出几步。 月色已隐,天上乌云遮日,官道上漆黑一片,更何况两旁林立大树,更是看不清是何情况,只能听见奋疾而来的马蹄声。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在黑夜中清晰响亮,像催命符似的在宽阔寂静无声的空地上空回响,众人耳里除了那越来越近的马蹄便是自己的心跳声! 所有人紧张不安又带着莫明的恐惧! 第13章 危险 一 默认众人跟在于家车队后面是与人行方便,但这不代表是谁都可以接近于老太太的。 有仆妇将王婆子挡在外面,绷着脸刺她:“你以为太夫人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舟车劳顿,太夫人需要休息,你回自个儿车上去吧。” “是是是。”王婆子一点儿也不生气,点头哈腰,还一脸笑嘻嘻:“太夫人这一路辛苦了,我是向她老人家道个谢。既然太夫人休息了,那我老婆子就不打扰她了。前面就到武威郡了,我去替太夫人探个路。”然后,屁颠颠的回到自个儿驴车旁,催着王老头子上车继续赶路。 那仆妇瞧着咧嘴一笑,走到于妈妈跟前,见于老太太闭着眼,凑近于妈妈,压低声音,道:“那老婆子居然自告奋勇替太夫人探路去了。”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于家护院个个是好身手,哪用得着一个乡下婆子去探路,真是连马屁也不会拍! 于妈妈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见状,其它几个仆妇跟着捂嘴低笑起来! 王老头催着驴奔在于家车队前头,王婆子觉得慢,不停的催促:“快点,快点。” 王老头驴鞭子扬起老高,手中绕起花使劲儿甩啊甩,鞭子啪啪啪的抽在驴身上,驴蹄子蹬蹬蹬蹬飞快跑起来,老驴拉着板车,连带车上三个人,累得驴鼻子噗嗤噗嗤的喘气,可王婆子还嫌不够快。 “咱家就这么一头老驴,你把它累死了,剩下的路自个儿走!”王老头没好气的道。 他们是普通的老百姓,无钱无权无势,别人什么身份,能看上自己?自作多情说不定还招人嫌!还不如像余念娘等人一样,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我就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算跟着别人到了太原府又怎么样,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攀得上于家吗?这一趟路咱家的老驴已经够辛苦的了,何必还要跟着于家走,早早到庆州,找到丫头,有什么不好?”王老头绷着脸,一脸埋怨。 “你懂什么!”王婆子横他一眼:“虽然我不知道于家是干啥的,可我已经打听过了,于家这次到太原府是走亲戚的,于老太太是京都的人……” “那咱们跟着有个屁用!”他们这辈子也走不到京都去的人,腆着脸干巴巴的去献殷勤有何用!现在还去探路,人家需要吗? 王老头子一把将驴鞭子甩在板车上,转过脸,再也懒得搭理王婆子。 “你懂什么,咱们现在去追余姑娘他们,再走不远就到分叉口了,余姑娘能掐会算,让她瞧瞧这北上好呢,还是南下好……”王婆子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将驴鞭子塞给王老头逼着他继续赶路。 一个时辰后,王婆子果然看见前方叉路口站着一群人。 余念娘站在三叉路口,孙妈妈和玲珑全都站在驴车旁,那对年轻的夫妇也将马车停在旁边。 “哟,这是在干嘛呢?我说余姑娘啊,这地方是个三叉口,要歇息可不能挑这地儿啊!”王婆子还没下车,就高声对余念娘道。 话说得没错,也占理,王婆子脸上还带着笑容,可听在耳朵总让人不太舒服。 玲珑回过头不满的盯着王婆子:“王大娘,这官道这么宽,足够你们家驴车过了,你要走就走,瞎嚷嚷什么!”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跟王大娘说话的呢……”王婆子有些不高兴了。 “我怎么说话呢?”玲珑毫不示弱看着王婆子,指着足够一辆马车通过的官道,继续道:“难道这路还不够你们家过?如果王大娘你不识路,我来告诉你,左边的道是北上,往灵州,右边的道是通往兰州,随你选。” “你……”王婆子被玲珑的话气得胸口痛,她这么大个人能不知道往南是哪,往北是哪儿吗?可她还有事求余念娘呢,不能得罪这主仆,而且,他们一路出来,若不是跟着余念娘,哪能次次都避着雨走? 王婆子压下心中的气儿,绕过玲珑,走到余念娘面前,换上一张笑脸,道:“余姑娘,你这是瞧什么呢?” 去太原府最近的路便是从此路北上,到灵州后,转水路,然后改陆路。当然,还有另一条道,便是南下,从兰州转水路,不过,那样的话,要多绕许多路。 可是,余念娘只要一想到刚才在走向灵州的路上突然心悸,胸闷,发慌的情景,心中就惶惶不安。 前世,余念娘是个特殊的人,她是个孤儿,偶然一次被人发现有一项特殊的能力,而且资质颇高。所以被人收养。经过机构的不断开发,她后来成为机构里能力最强的人之一。这项能力能让她看见某些事或物的未来,但也仅限未来很短的几分钟,其实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特异功能里的,预知! 来到这个地方,她发现自己这项能力不仅没有失去,反而变强,能够看到未来一刻钟的事。这种能力在过去的两年里得到她无数次的证明。 她刚才虽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但是异能者的直觉是非常准的。 王婆子小心的看着余念娘的脸色由苍白慢慢的恢复血色,宇眉间凝重严肃是她从未见过的,就像有大事即将发生一般。 她不敢说话,不敢上前。 因为余念娘是个不一般的相师,出门在外,有个这样的人指点总是要安全些的。 王婆子正想着是先问问余念娘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先问行程路线时,就见余念娘神色已经恢复正常,转过身,清朗的声音响起:“南下!” 王婆子愣了愣。 孙妈妈和玲珑则是一脸惊讶。 “姑娘,咱们真不走灵州,改南下,从兰州转水路?”玲珑不敢置信的道。 “是。”余念娘道。 “可是为什么啊,姑娘。北上的话咱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也能早点到舅老爷家。”不光玲珑不解,孙妈妈亦是很不解。 “是啊,姑娘,这眼见都快要到年关了,可别到时候误了和舅老爷一家团聚啊!” 什么团聚,只不过是去寄人篱下,何时又有什么区别! 余念娘看着两人,吐出四个字:“北上,危险!”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王婆子几人一脸不敢相信,而孙妈妈和玲珑变得神色严肃。 第17章 危险五 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可余念娘还是走了出来,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好奇,想要知道来的是何人! 深夜寒冷,坐得离火堆远了都会觉得手脚冰凉。夜风再起,强壮的男子都能感觉到凉意。 昏昏暗暗的火光映得余念娘的身影蒙蒙胧胧,寒冷的夜风吹起她的斗篷一角,冷风像长了眼似的直往身上窜,可她像一点感觉也没有,静静站在官道旁望着前方。任随斗篷随风轻扬!飘然而淡定,在一片朦胧之色中显得尤为显眼! 漆黑的官道上几匹马不停的奔跑着,在一片黑暗中官道旁昏暗的光显得那么的明亮,它们可以是曙光,也可以黑暗前的光明。特别是独立在官道旁的纤细身影。那分明是个女子,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黑衣劲装的男子看了为首的人一眼,更加警惕起来,调整手中拿着的御马的缰绳,以便随时可以拔剑。缰绳一抖,马儿更加飞快的跑起来,前方越来越近,视野更加清晰起来。 一大片空地上停着二十几辆马车,稀稀拉拉站着不少人,他们三五成群的靠在马车旁,还有的围在火堆旁目不转晴的盯着自己来的方向。 站在官道旁的人果然是个年轻女子,呼呼作响的夜风将她的兜帽吹起,滑落至脑后,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白皙俊俏的脸蛋儿,长得挺标致,只是看着太稚嫩。 这样的小姑娘不值一提! 黑衣劲装男子们眼神快速掠过官道旁的余念娘,目光停在火堆旁站着的于家护卫首领,和另几个提剑的护卫的身上。 一身戒备,目光凌冽,个个眼含杀气。 不是一般商贾护卫! 只是这凌冽的气势在黑衣劲装男子们的眼里不算什么。 黑衣劲装男子们轻蔑不屑的眼神,还有每个人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的杀气,那是不同于于家护卫身上的气息,是久经战场,经历撕杀磨历出来的。 特别是最前面领头男子浑身修罗般气息更让众人心惊肉跳,连于家护卫首领都感觉出不同寻常的危险,全身神经绷紧。可是那不屑于多看一眼的眼神又让他羞愤。 黑衣首领御马在最前面,他戴着斗笠遮住了眼睛,冷硬毫无表情的嘴角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睛,众人却能感觉出他冷如冰刺的眼神。 这样的一个人往往是久经战场,闯过阎王关。 可是为何皮肤却出奇的白? 余念娘心中疑虑顿起,不自禁的眼睛随着黑衣首领移动,恰巧她站在官道旁,黑衣首领在马背上,在黑衣人经过那一刹那,她抬眼便看到一双敛滟迫人,冷若寒霜的桃花眼。 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刀刻般的五官上有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不但不奇怪,反而异常和谐,刚毅中带着柔美,英挺不失温柔。就算此时他眼神冷冰冰,也能勾起人无限遐想。 好漂亮的男人! 这些念头只在余念娘脑子里火光电石间闪过。 可是她眸子里那一瞬间的明亮还是让黑衣首领查觉,他紧紧的抿了下唇。 马儿奔驰而过,越过余念娘,黑衣首领手臂轻轻一抖,一只手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奋蹄疾奔,马连同马背上的人跳出老远,一下将后面的人甩下一大截。 同时,他身上随风抖动的披风猛烈翻滚纠缠在一起,一滴水甩在余念娘脸上。 马蹄声渐渐离去,越来越远! 紧张压抑一下散去,不少人发出类似于劫后于生的叹息声。 也有人拍着胸口低低呼喊:“吓死我了……” 余念娘只觉得这些声音遥远又模糊。她脑子昏昏沉沉,就像一个人要短暂失忆的前奏一般,有些事情像似要被忘却,有些事却要立马出现在她眼前,一进一出,好像拥挤的集市口堵满了人,进不得出不得。 她伸手摸了下脸上湿润的地方,杏目圆睁,竟是鲜红的血渍! 另一边,于妈妈大松一口气,紧绷的脸此时才有所龟裂,好不容易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全身竟有些发软。可是在一众快吓瘫软在地的仆妇面前,她怎么能倒下。 之前北上的遭遇让不少人成了惊弓之鸟! 于妈妈手拢在袖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直到疼得自己皱起眉头才松开,不过,身上终于恢复了力气。 她撩开车帘,于太夫人侧卧在车内,一手枕着头,面无表情。 “太夫人,是几个过路的,没事了。” “嗯。”于太夫人淡淡应了,也舒口气,朝她挥挥手。 于妈妈放下帘子,令仆妇全都回去休息,刚叫来领头的护卫,却听一声惨叫。 余念娘突然痛苦的大叫一声,脑子就像要爆了似的,无数场景,面画涌进来,还有嘶杀,喊叫。 穿着盔甲的士兵正和一队奇装异服的人厮杀着,他们个个都不要命似的,也不管自己身上被捅子多少个窟窿,插了多少支箭,只要还有力气,就要跟对方拼死到底。 余念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看不见自己,摸不着自己,但能清楚的听见怒吼声,厮杀声,连刀刺进肋骨的响裂声都能听见,还有血液喷溅出来的热流!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尸横遍野! 余念娘心脏猛缩了一下,抬脚跨出一步,草原没了,厮杀也不见了,她竟然站在了一个宽阔的广场上。 广场上,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义愤填鹰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的控诉着朝廷,耸佣着百姓。台下围了一群一脸誓死如归的人不停的附合男子。 突然,一个俊美的男子出现在街口,余念娘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知道他长得俊美! 他悠然的催马缓缓朝着广场而去,动作逸然自得带着高雅,通身逼人的富贵气质,不言不语,让人敬而生畏。 接着,余念娘就瞧见他缓缓抬起右手。 有力的手臂,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略白细腻,不像一般男子的手黑黝粗糙,长得十分好看。可是,他的掌心却有茧,修养如此好的男人只有习武人才会这样。而食指和中食侧皮肤粗糙,这是经常拉弓的缘故。 除此之外,其它都好,连指甲都修得十分干净漂亮。 她的眼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隔着这么远竟然能看得如此清楚? 余念娘眨了眨眼睛。 然后男子面无表情的冷冷的打了一个手势,身后如狼似虎的护卫嗖的冲了上去。 又是一阵厮杀…… …… 一切与她无关,却又摆脱不了! 第18章 危险六 余念娘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快炸了,无数片断,画面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个场景又一个场景,像途述着某个故事,可以是几个时辰前,也可以是几天前,还可以是几年前。 她不仅看到了过去,还看到了未来! 犹如一台超负荷的机器,余念娘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孙妈妈和玲珑跳了一大跳,惊叫着扑了上去。 响动自然惊动了于太夫人:“怎么回事?” “太夫人,余姑娘不知怎么突然晕倒了。”于妈妈道。 姑娘家本就娇弱些,还坐的驴车,不停不歇的赶这么远的路,已是不错! “你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于太夫人道,毕竟这一路她们受余念娘不少相助,若是白日她也相信余念娘,是不是那两位护卫也就不会…… 后悔已无益! 于太夫人抛开心中的杂念,于妈妈已经应声走了出去。 站在后面眼尖的王婆子见状,立刻快步,先于妈妈走到孙妈妈两人旁边,作一脸关心的道:“呀,余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姑娘,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孙妈妈和玲珑眼睛都急红,掐着余念娘的人中好一会儿也不见她醒来,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但是两人又不好对外人提起这些。两人只好不作声,只一个劲儿的唤余念娘。 “还是先将余姑娘抬起来吧。”于妈妈走了过来,瞧着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的余念娘,指使着身后跟着两个壮实的婆子将余念娘慢慢背起来,小心的放到板车上。接着于妈妈拿出一个小瓷瓶,刚打开,一股薄荷味飘了出来。 “这是万金油,我家太夫人常用的。”于妈妈道。抹了一点在余念娘鼻尖。 孙妈妈和玲珑眼巴巴的看着余念娘,好在,很快她就醒了。 “呀,醒了醒了,这东西真见效。”后面的王婆子最先叫道。 “姑娘……” “姑娘……” 余念娘缓缓睁开眼,看见孙妈妈和玲珑一脸担心,两人眼圈都红了。她虚弱的笑了笑。 能笑就表示没大碍了。 孙妈妈忙向于妈妈道谢,并道:“……姑娘醒了就无事了,请于妈妈替我向太夫人道个谢,等姑娘身子好些了,我一定亲自去跟太夫人磕头。” “没事就好了,这点小事儿……” 两人正说着,突然官道上又一阵马蹄声。 不是来的方向,而是往南下的方向。 空地上突然又静了下来,直到五六个黑衣劲装男子策马停在官道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紧张不安的气氛蔓延至整个空地。 这些人怎么又回来了? 黑衣人寻了个地方栓好马,全都坐了下来。他们不生火,不见吃干粮,只静静的坐在地上休息,只有其中一个黑衣劲装男子与那黑衣首领说了几句,再无动静,但那些人如猎鹰般的眼神盯得人浑身不舒服。众人只敢匆匆瞧一眼便撇开脸。 所有人磕睡全无,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 只是露宿就好! 不过,像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就是连看也别看一眼。 众人纷纷别开脸,将那些人视为空气。 孙妈妈和玲珑担心余念娘,哪有心思去管别人。 在板车上足足躺了半个时辰,余念娘身上才有了力气,孙妈妈扶着她坐到火堆旁,将兜帽替她戴好,斗篷紧紧围在身上,又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余念娘一张脸白的吓人,一丝血色都无,衬得巴掌大的脸蛋儿更加憔悴,她双手抱膝呆呆的看着火堆。火光随风摇曳,晃来晃去,映着一双眸子更加呆滞涣散。 王婆子深深看眼余念娘后,悄悄对着王老头子挤眼睛,颇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王老头子最烦王婆子这幅样子,理也没理王婆子,不自在的看了眼一旁垂着眼的车夫,想要对余念娘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粗这样太过冒失,当着车夫的面前似乎又有些欲盖弥章的味道。 他别过脸,从包里摸出烟杆,借着柴火点燃。想了想,又拿了一杆递给那车夫,笑着低声道:“来一杆,醒醒神吧,反正这时候也眯不了一会儿了。” 车夫接过,立刻对王老头子的印象好了些,点燃后跟王老头子说起话,不过,对着王婆子始终板着脸。 幸灾乐祸,搬弄是非的三姑六婆,最是这些爷们烦的。车夫在家的时候就最不喜这类人。再说,余姑娘多好的人,王婆子表现得太不厚道了。 孙妈妈不知道王婆子干了些什么,她拿出小锅,倒了一些干净水在里面,正架在火上替余念娘烧热汤。 玲珑小心的替余念娘揉捏手臂,还有肩膀。 每一次余念娘这样的时候,全身不仅会瘫软无力,还会僵硬。但大多时候都是她自个儿躺会儿就好了。 除了第一次,余念娘运用自己的能力,当时晕睡了一个时辰,全身僵硬,玲珑和孙妈妈因为不知情,吓得都哭了,不停的替她揉捏,按摩,大夫请了好几个。 后来再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每次事后都是头晕无力,像这样全身僵硬还是第二次。 所以,孙妈妈和玲珑很担心。 可是,现在又不是问这些的时候,特别是余念娘一幅魂不守舍,呆滞的样子更让两人不知如何是好。 余念娘喝了热汤后身子暖和起来,人似乎也彻底清醒过来,一双晦暗的眸子渐渐有了神采! 王婆子想趁机套余念娘的话,被玲珑不耐烦的赶开。她心里不高兴,可又不敢过份打扰余念娘,连于妈妈都来亲自看余念娘,她哪能再过份。 眼珠子转了转,腼着脸,笑嘻嘻的去了于家车队。 孙妈妈拿出干粮让余念娘补充体力,余念娘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低头看见脚边手帕上的一点红。她眉心一皱。 “姑娘,没事,我仔细瞧过了……”孙妈妈匆匆扫眼扫了那边静静无声的几个黑衣劲装男子,生怕让对方听到,压低了声音:“姑娘没有受伤。”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受伤,这是别人身上的血! 余念娘紧紧拧着眉心,联想到自己刚刚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她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抬头朝对面看去,恰好瞧见其中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正与那黑衣首领说着什么,且正看着她这个方向。 孙妈妈也瞧见了这一幕,脸色不由白了白。 第14章 危险 二 现在边境战事起,朝廷一边得忙着赶走突厥,一边还要提防其它外族趁机侵犯,十年前西北战事让天朝刻骨铭心,这次,突厥又突然进犯,让人不免又往前朝余党去想。此时,朝庭根本无睱顾及山匪。 北上有危险,那就是说会有山匪。 从武威郡转北上向灵州,转走关内道,关内天气比关外好,空气更加湿润,沿途青山绿水,树木茂盛,花香草青。高山低峰,一座连着一座。有些地方确实是山匪藏匿的好地方。 “那,那怎么办?于家不是有十来个护院吗,瞧着都是有功夫的,难道这还不能对付那些山匪?……可是既然北上有山匪,那南下呢?”孙妈妈从来不怀疑余念娘的话真假,但她毕竟不是能知未来晓过去的大天师,也有些事情是看不到的:“南下要过宕州,再到兰州。宕州靠着鄯州,那一带丛林密布,山峰叠峦,以前也是是山匪经常出没的地方……” 所以,不管北上还是南下,都可能遇到山匪,都会有危险! 王婆子等人顿时脸色煞白。 “这可怎么办啊?”身怀六甲的妇人惊慌失措的喊道。 “真要命啊!山匪可是认钱不认人的,把银子全给了山匪,这往后咱们可怎么过啊……”王婆子更嗷嗷大叫起来。 余念娘在伊州小有名气,她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而在客栈又准确的提醒众人夜里有雨,再加上这一路,余念娘带着大家从没淋上一场雨。 所以,王婆子一家丝毫不怀疑余念娘的话。 而年轻夫妇也知道了余念娘便是那日在客栈提醒他们的人,所以,两人一直尾随余念娘后面,余念娘的话他们当然是信的。 进不得,退不得。 一时间众人焦急,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年轻妇人身旁的男子便轻轻搂着她的肩,柔声安慰:“不用怕,顶多咱们回肃州多住些日子便是,再说于家还有护卫……” “对啊!” 年轻男子的话提醒了众人。 “对啊,对啊,还有于家护卫。”众人就像溺水的人找到救命稻草一般。 “余姑娘,你再算算,看于家护卫能打过那些山匪吗?”王婆子希翼的看着余念娘道。 “王大娘,你这说的什么话。”玲珑横眉怒对,挡在王婆子前面,微愠:“你要算,你自个儿算,我家姑娘又不是外面摆摊算命的江湖术士。”说得余念娘就跟神婆似的。 玲珑平日最信余念娘,但也不笨,现在这种情况若是算准好说,若是算得不准那岂不是毁了姑娘平日的英名!也不是她对余念娘没有信心,像王婆提出的要求,就算是真正的占卜师也不敢随意断言! “哟,你平日不是天天说你家姑娘是占卜师吗?怎么占卜师连这点小事也算不准?难不成,余姑娘是占卜师原来是假的啊?”王婆子斜着眼睛讽刺的看着玲珑。 “你别胡说八道,我家姑娘本就是占卜师,再说我家姑娘已经告之各位该怎么走了,要不要南下你们自个儿决定!”玲珑气呼呼的瞪着王婆子,只恨自己家和王婆子邻里这么多年,她怎么现在才看清王婆子是这种自私自利,见风使舵的小人! 她走到余念娘身旁,心中憋着一口怒气,气愤的瞪着王婆子,想到孙妈妈立的规矩,强忍着才没将王婆子臭骂一顿。 孙妈妈自然也不喜欢王婆子这么说余念娘,自恃以前在余家受过良好的礼教,不与王婆子争执,也不想丢余念娘的脸面,她冷冷看眼王婆子,柔声询问余念娘:“姑娘,咱们现在起程吗?” 一听余念娘要自个儿起程,另几人神色各异。 王婆子心中顿时后悔干嘛要逞口舌之快,有余念娘这准时的天气预报一路上要省多少事! 王老头更是立刻尴尬的向余念娘道歉。 在伊州的时候就因为王婆子的臭嘴平日惹下不少事,没想到赶个路也能得罪人。 余念娘戴着帷帽看不到神情,孙妈妈和玲珑均将脸撇开,不想多说。 一阵慌乱争吵之后,几人冷静之后又想起来。余念娘以前虽然了得,可那也只是观景看天,对于这占卜未来之事还从未见识过,不说她一个相师,就是占卜师也不能保证自个儿断的任何事就是准确的。 王婆子脸上神色渐渐放松,万事等到于家车队到了再说。而那年轻夫妇两人亦是将马车停在路旁,看样子是要等着于家车队一起。 既然没有人相信,她又何必多说。 余念娘示意孙妈妈留下口信给于太夫人,让年轻男子代为转告。然后一行人朝南而去。 没有跟着车队,独自行走,难免得更加的谨慎。车夫赶着驴车速度比先前慢。玲珑和孙妈妈虽然刚才表现得毅然坚决的样子,可两人心底对南下的路心里还是没底。不是怕余念娘算得准否,而是怕南下这一路真有土匪。自然没了之前赶路的轻松,一路上几人都静悄悄的,还是余念娘说了一句:“原速赶路,兰州走水路。”车板上的两人才又轻松活络,说起话来。 在两人心中余念娘不缓不急的态度就是安全保证。 车夫扬起驴鞭,一鞭子抽在驴身上,驴车速度快了起来。 从武威郡越往宕州走,沿途风景便越好。 两旁林立的大树渐渐没了,远处的山峰却越加多起来,一座连着一座,仿佛在山道之中弯延迂形,绕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每座山都是满山遍野绿树成荫,青葱茂密,只看见青绿色的山形轮廓,却看不清山中的情形。 清新的空气就像除涤剂,吸进肺里瞬间将肺内的浊气赶走,使得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起来。 风景十分的漂亮,让人心情舒畅。 这是余念娘在现代找也找不到的好地方,好空气。 当然,来一队人马藏在山中也非常的容易。 玲珑紧紧靠着余念娘,不停的左看右瞧,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宕州一带的风景真好啊,这树也太高了些吧,还有这山一座一座的,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不过,这是官道,土匪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来抢劫……”仿佛这样才能驱除她心中的紧张。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土匪。距离宕州还有一半的路程,为了尽快走出那一片森林,这几天大家都没怎么休息,下午,几人终于找了个宽敝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 众人拾了不少柴禾,和于家车队分开后,每夜都是升的两堆火。 车夫帮着孙妈妈简单搭了个灶,小锅装上清水,玲珑在周围挖到些野菜,还有几块野姜,熬了一锅热汤。 依地垒起的灶还是余念娘告诉孙妈妈的,若是依着古人的法子,火堆上搭上架子,将锅架在上面,要想把汤熬好得费好些时间。 汤里面加上姜,能袪寒暖身子。 第19章 狼来了 想到余念娘脸上那滴血,难不成对方有什么心思? 孙妈妈只好低头,急急对余念娘道:“姑娘,别瞧那边。”个个跟阎王似的,万一惹着了怎么办? “出门在外,咱们又无依无靠,有些事有些人还是避着些好!”就算余念娘真看到了什么,该装聋子哑巴的时候就得装聋子哑巴。 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孙妈妈,缓缓站了起来。 若是与自己无关,装装聋子哑巴也无所谓,可若不是呢? 于家车队那边,王婆子在于家仆妇里转了一群,然后就被于太夫人叫进帐篷问话。 所谓帐篷,是后来于家护卫在地毯周围简单支了架子,围了帏布。 王婆子一听是于太夫人要见她,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说话都在抖,知道于太夫人想打听余念娘,王婆子打起小心思。 “……老婆子和余姑娘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她的本事,伊州城内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看天观星那是一个准啊,没有谁不知道……也是她福大命大,余家败落后,她哑了那么多年,我都替她寻了多少次大夫,没想到,突然之间就好了……不过,可惜,好像这说话还是不太利索。”王婆子噼哩叭啦把余家的事一股脑儿全告诉了于太夫人,顺便吹嘘一番,自家和余念娘的关系是如何亲近。 于家车队可是北上走过关内道的,后来又掉转回来跟着她们走的南下的路,所以,王婆子断定于家车队肯定是遇见了些啥,所以才改变路线,按照余念娘的路线走。 之前余念娘说过北上有危险。 这样一想,于太夫人现在肯定有些相信余念娘了。 先不说余念娘占卜预知的本事是真是假,反正,王婆子觉得打好自己和余念娘的关系是没错的。 于妈妈问一句,王婆子答三句,几句话,于太夫人就知道余念娘的情况。 临走时,于妈妈打赏了王婆子二十个铜板,王婆子高兴得脸上摺子印一层一层的,到帐篷外面了还在一个劲儿的道:“……太夫人以后有事直管吩咐啊……” 打发走王婆子,于妈妈吐出一口气,觉得周围空气都顺了许多。 粗鄙,没见过世面的穷人大都如此,不懂规矩。 撩开帐篷,连里面的空气都有股淡淡的酸味儿。 于妈妈皱起眉头,有丫头已经在帐篷里熏起了香,她觉得不够,指了指门口,道:“这儿也熏上,好让这酸味散得快些,免得熏得太夫人。” 丫头忙在门口也点上了熏香。 于妈妈走到于太夫人跟前,跪下,替她开始捏腿。头顶传来太夫人的声音:“说话不太利索吗?” 于妈妈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吧。每次只说两个字,三个字。”若私下里是这样的话,那便是不利索了。 于太夫人点点头,半响,没再说话,于妈妈一看,太夫人闭着眼睛。想了想,她压低声音道:“太夫人,那边的人……” 于太夫人突然睁开眼盯着于妈妈。 于妈妈心里一跳。 “少说少错。”于太夫人面无表情的道:“让护卫些注意些就行了。” 那边那几个人是随便能说的吗?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有武功的,练武的人一般耳力都不错的。 但于太夫人后一句话也算是应承了于妈妈的话。 于妈妈缓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太不小心,认真的道:“知道了,太夫人。”然后出了帐篷。将护卫首领叫过来,悄悄咐咐了一番。 这些事不用于太夫人吩咐,护卫都会注意,不过,有太夫人的话,护卫些就更加不能懈怠了。 此时是寅时末,快到卯时了,再过一会儿差不多也可以起程了,到时候就可以甩掉这些人。至于其它人,于妈妈抬头,便看见人群之中,一个纤细身形矗立在夜风之中…… “姑娘,把这个披上吧?”孙妈妈拿了一件素色棉袄想要给余念娘披上,余念娘朝她摆手,让她放回包袱里。接着她便不顾两人的劝在夜风中站了半刻钟的时间,直到身体里重新有了力气。才让玲珑来扶着自己。 接着,她拿起那张带有血渍的手帕。 也许是手帕太过纯白洁净,也许是那血渍太过鲜艳。 玲珑发现余念娘脸似乎又变得苍白起来,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一点绚丽,鲜红,就像那滴血一样。手指轻轻压住血渍,余念娘眸子中鲜红消失,取而代之是深遂,漆黑,像黑洞一样,带着吸力,能把人的心脏都要吸走,随着余念娘的呼吸跳动。 突然黑洞裂开一道口,深遂不明变成惊惧!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孙妈妈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扶住余念娘。 声音终于让玲珑回过神。 余念娘已经十分疲惫的闭上眼睛。她手中的手帕随风飘荡,落在火堆上,倾刻就化为灰烬。 “姑娘,你怎么了?”玲珑和孙妈妈小心将余念娘再次扶到树边坐下。 王婆子等人都好奇的看着余念娘,纷纷面露关心。 “余姑娘,你没事吧?” “快坐下休息一会儿,许是刚才没缓过来。” “时辰还早,晚一个时辰出发也没关系。” 几人一句接一句的关心,没想却见余念娘朝众人摆手,阻止几人再说下去,而她接下来一句话差点让几人跳起来。 “玲珑,喊。” “喊什么?” “狼来了!” 什么? 别说王婆子几人,就是玲珑和孙妈妈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低山矮坡,又是官道,哪来的什么狼? 余念娘睁开眼,冷冷的盯着玲珑。 玲珑被她渗人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应声:“是。” 可张嘴几次都没喊出口。 平坦大道,怎么也不可能有狼的啊! 王婆子更是在一旁劝道:“哎呀,我的余姑娘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狼是多凶残的东西啊,一来就是一群。咱们这些人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虽然你看天观星象厉害,可也别拿这事开玩笑啊。咱们这些粗鄙之人倒无所谓,可别吓着于太夫人啊……” 车夫和王老头也是点头附合。 这种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余念娘闭着眼睛,像没听见王婆子的话似的。又像根本不打算听任何人的。 玲珑嘟着嘴,一脸纠结的看着孙妈妈。 她是从来不怀疑余念娘的话的,可是这次,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第20章 二对一 玲珑张了张嘴又闭上,看向孙妈妈,无声的问:怎么办? 孙妈妈看了眼闭眼休息的余念娘,也觉得很头痛不好办。 如果真有狼来了,余念娘也不会这么一幅不紧不慢的态度。明显这话是个幌子,可是她的目的是啥呢? 惹了于家人不高兴顶多被数落,可若惹恼了那几个黑衣劲装男子就麻烦了,瞧那一个个冷森森的脸,连休息都剑也不离手,很可能会丢性命的! 难道她是要吓唬那几个黑衣劲装男子,以报刚才那黑衣人的无礼之举? 孙妈妈再一想,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余念娘从来不是胡闹的人,想想余念娘这两年行事,那是比她还细心周到,而且,她们应该相信余念娘才是。 想到这儿,孙妈妈朝玲珑使个眼色,严肃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姑娘让你喊就喊!” 王婆子几个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这主子脑子不好使,下人也傻? 外人哪能懂她们主仆之情。 玲珑也明白了孙妈妈的意思,余念娘是她们的主子,就算让她们去死,那也得去。就像北上的事,若不是有余念娘,恐怕她们也会同于家一样遇见山匪。 她站直身子,抬起头,刚才犹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脸严肃,认真,心中已经决定,如果真有人恼了,就舍了她这条命也要护姑娘安全。 玲珑张大嘴,在王婆子几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扯开嗓子就吼起来:“狼来了,大家小心啊!” 明明声音清晰,还含着女子嗓声的清甜,听起来却如魔音惯耳,尖锐,震耳欲聋! 于家护卫们如那惊弓之鸟纷纷弹坐起来,更有人惊叫了一句:“什么?” 玲珑的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让平静的夜晚再一次沸腾慌乱起来。黑色的夜晚注定不安稳,平静中带着诡异,石破惊天的叫喊就像凿开洪水沟的缺口,慌乱,恐惧,害怕统统袭来,袭罩着每一个人。 只因喊话的人是余念娘的人! 空地上一片混乱! 那些依树而息的黑衣劲装人听到叫喊声更是第一时间全睁开眼,眼皮刚动手中长剑已经出鞘,迅速朝周围扫视一圈,像势机而动的猎豹,紧绷全身,蓄意待攻的姿势。 黑衣首领眼中迸发出迫人气势,冷森的眼光仿佛无数利箭穿透空地上每个角落,让人浑身冷嗖嗖的直打寒颤。 帐篷里的于太夫人等人也被吓了一跳,于妈妈慌慌张张跑出来,听到护卫的话吓得脸色煞白。 而罪魁祸首余念娘一脸平静,神色不慌不忙,由孙妈妈扶着,旁边跟着刚才尖叫的丫头,三人不缓不慢的越过板车,走到一处高地边沿,然后蹲在地上,沿着高地边沿慢慢往下梭,最后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坡上面。 场面稀奇又搞笑! 刚才的惊惧,慌乱一消而散,所有人默默的盯着这一幕。 黑夜,静得出奇! 王婆子下巴都差点惊掉在地上,她以为余念娘只是说话不利索,原来这脑子也不是很利索啊! 她咧嘴无声笑起来,想要取笑一句,耳边却传来轻柔清晰的女声:“要活命吗?”声音柔软如轻风拂过般温柔,听在耳里却有一股阴阴的不安感。 王婆子冷不丁打了个颤! 于家众人慌乱过后惊奇的盯着余念娘三人藏到坡下,神色各异,有不解,有惊讶,有可笑,有愤怒! 就因为你是个相师,能观星测象,就可以胡说八道,任意妄为吗?官道宽阔,低峰矮林,顶多能遇上两只野鸡!何来狼?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介于在武威郡北上遇上的事,众人对余念娘又有丝敬畏,一时间所有人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于妈妈凝眉片刻,马上进了帐篷。 于家的护卫眼睁睁瞧着替余念娘赶车的车夫学着余念娘主仆三人的样子,慢慢的滑到一处坡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明明该很严肃的商量,却不知如何开口,让人啼笑皆非。 突然有人眼尖的瞧见那一直闭着眼的黑衣首领睁开了眼,他缓缓站起,紧盯着来的方向,然后就瞧见他嘴张了张,不知道说了什么,旁边的黑衣劲装男子脸色大变,浑身气势亦是陡然变得尖锐,凌冽,像要出鞘的宝剑,周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杀意。他拧眉厉喝道:“十一!” 漆黑的林子边,一群黑衣劲装男子中有人应了一声:“是。” 接着,几个黑衣劲装男子纷纷快速拿出弓箭,脚尖一踮,如鬼魅般嗖嗖嗖的几下就没了人影。只剩高喝的那名黑衣劲装男子和黑衣首领站在原地。 速度快得惊人,武功也高得吓人! 于家护卫们顿觉周身一寒,身上毛孔全都竖了起来,整个空地上的空气都令人窒息起来,又让人觉得不安恐惧。 难不成真有狼? 于家护卫们拿着长剑,暗自调整着队伍。 相对于练武人的敏锐,王婆子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秘密。 “那,那些是什么人啊,竟然会飞,怎么这么高的武功……” 王婆子还沉浸在震惊中,完全忘了周围的变化,直到被王老头拉着朝一旁走去,她才如梦初醒,黑衣人,于家护卫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让她害怕起来。 武夷早已经扶着自己的妻子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王婆子两股战战,蹄蹋蹄蹋的马蹄声像魔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她觉得可能往后很长一段日子她再也不想在黑夜中听到马蹄声。 王老头和儿子合力才将她按趴在地上,人还没藏好,马蹄声已近! 王婆子抬头望去,一群戴着凶神恶煞的面具黑衣人冲了过来。骑在最前面的人更是脚下一蹬,直接从马背上飞了起来,手中长剑泛着冷光,朝着那黑衣首领而去。 只是,他还没近到黑衣首领的身,就被四面而来的箭穿成了筛子! 王婆子吓得手脚瘫软,还好有人及时捂住她的嘴,惊叫声顿时变声呜呜声。 空地上的于家仆妇吓得要死,有人连滚带爬,有人四处乱串,惊叫,喊声混成一团。 玲珑和孙妈妈惊恐的盯着空地上的射杀,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还好她们有姑娘! 余念娘伸出头,静静看着面具黑衣人一个一个的往前冲,最后和黑衣劲装男子撕杀混战在一起。也不知道黑衣劲装男子是否有意将面具黑衣人带向了于家地盘,不知道怎么的,一个面具黑衣人长剑刺向了一个于家护卫,于家护卫举剑一挡,才避免被刺杀到。 本来这是个意外,谁想到那面具黑衣人竟是不管不顾,转身向于家护卫进攻起来,于家护卫为了保护于老太太,只得奋力反抗。 本是两队黑衣人的战争,最后变成黑衣劲装男子和于家护卫一起对抗面具黑衣人。 余念娘等人因为藏在坡边,又是妇人,没有被误伤到。她静静的盯着混在在一块的三方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忽然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余念娘抬眼看去,正好与那黑衣劲装首领目光撞个正着。对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黑漆的目光中冰冷又带着疑虑。 她收回目光,缩回脑袋,静静盯着黑漆漆的天空,耳边是刀剑碰撞声还有仆妇惊惧的叫喊声! 第15章 危险三 余念娘的祖父是个大夫,她小时候最爱跟着祖父去山上采药,家里的几本药书几乎能全部背下来,能认识好多草药,连有些诊堂里大夫不认识的草药,她都知道。 玲珑跟着余念娘渐渐耳熟能详,也懂了一些。 大家拿出饼,和着热汤,算是吃了个饱,一碗汤下去,身上立刻暖和许多。 入冬的天黑得快,酉时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吃过晚饭,余念娘在空地上走了几圈,算是消食,然后便寻地方坐了下来。孙妈妈拿了件兜帽大斗篷替她披上,帽子将脸几乎遮掩大半,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连月的赶路,人本就清减了不少,此时,更显得下巴尖尖细细的。 而孙妈妈和玲珑都拿出自己的棉袄披上。 车夫往火堆上添了柴禾,火势立刻大了起来,周围温度也高了起来。昏黄的火光映着余念娘的脸红扑扑的,像苹果,一双眸子灼灼发亮,如宝石般。周围的寒气褪却不少。 今夜月色朦胧,昏暗的月光照得宽阔的官道模模糊糊,弯延而去,像首尾不见的长龙。 余念娘垂着眼皮子,暖暖的火光让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加之白日赶路已经特别疲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中,她看见自己重新回到伊州的小院子。 小院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那棵杏树上的杏叶已经掉落完。她自己正靠坐在床上,身上盖着那床绣牡丹的棉被,柔软又温馨。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 余念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孙妈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银耳汤,远远的就闻到那甜腻又香的味道。 余念娘忙接过碗,喝了一口,她舒畅的叹了一声:“舒服!” 赶了几个月的路没吃过一顿舒服的热饭,当然舒服了!不对,余念娘皱眉,她不是正去往宕州的路上吗? 突然外面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余念娘一个激灵,醒了。 旁边的孙妈妈和玲珑三人也醒了。众人目不转晴的盯着黑呼呼的官道上。 没一会儿就模糊的看见一条长长的队伍,领队的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壮实,他不快不慢的催着马前进,眼睛却四下警惕的扫来扫去,一手拿着缰绳,另外一只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剑鞘上。 后面跟着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紧接着后面是一辆青篷马车,车两旁各有一个护卫护送,加上第一辆马车,总共有二十来辆马车。 余念娘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她重新靠回树。 玲珑和孙妈妈则是一脸惊喜,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于家车队竟然也走了南下的路。 玲珑还兴奋的凑近余念娘,喜道:“姑娘,姑娘,你看,是于家车队,他们果然是相信姑娘的。”不过,为什么于家车队这时候才追上她们? 余念娘毫无变化的脸变得更加面无表情起来。 于家车队停在空地旁的官道旁,领头的护卫催马走到第一辆马车旁,车帘撩开,果然看到于妈妈探出脑袋朝空地上的余念娘几人看了一眼,然后那护院便朝着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领着车队驶向空地上。 于家车队一来,空地立刻被占了大半,刚才寂静的空地上人来人往。 于家仆妇快速的捡了柴禾,生起三堆火,接着又铺好毯子,抬出一张小几,将瓜果吃食摆好。 于妈妈扶着于太夫人从马车内下来,在仆妇环绕,伺候下,于太夫人吃了几块点心,又饮了些水,便放着小几上的东西再也没动过。 “这老太太今儿胃口不行啊。”玲珑望着在一群仆妇中的于太夫人道。 “这有啥稀奇的。”孙妈妈道。别说于太夫人一大把年纪,就是她们这些年轻人这么没完没了的赶路也吃不消啊。吃不下东西很正常! 垂眸假寐的余念娘便抬起眼皮看了于家那边一眼。 于太夫人用完晚膳,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那边下人们忙着收拾东西,于太夫人由于妈妈扶着朝着一排排马车走去,她一直走到最后一辆马车,在于妈妈掺抚下小心的上了马车。 “咦,孙妈妈,你说这于太夫人干嘛要换马车?” 同样好奇盯着于家人的孙妈妈摇摇头,表示自个儿也不知道。 玲珑又问余念娘:“姑娘,你说这于太夫人是不是有啥事啊?” “大事。”余念娘瞥她一眼,淡淡道。 玲珑一脸不解。 几句话的时间,就见那边马车帘子又撩开了,于太夫人从马上下来了,接着,有下人上车从车内提了一个恭桶下来,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哦,原来是如厕! 玲珑尴尬的看眼余念娘,难怪姑娘说是大事,如厕当然是大事了。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还专门拿一辆马车来解决这种事,哪像她们,找个林子深处,人烟稀少的地方便解决了。 孙妈妈也是一脸惋惜的看着那辆马车,如果她们能有这么一辆马车,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慢,这天越发冷了,姑娘也不用整日的坐在车板上挨冻。孙妈妈嘴上不说,心里可心疼余念娘了,生怕她一路上有个好歹。 想至此,担心余念娘会不会凉着,她低声问余念娘:“姑娘,冷吗,要不再加件衣服?” 余念娘摇头。 “要不,再拿个东西遮遮脚吧……” 两人正说着,便见又有人催着马车驶进空地。 正是那对年轻夫妇。 武夷驾着马车停在空地上,他跳下马车四处打量一番,于家下人正忙着伺候于太夫人,于家护卫有一些在火堆旁歇息,还有几个正周围巡视。 而余念娘一行人正在于家车队的后面。 他放下心来,将车上的人扶了下来,又搬了个凳子放在马车旁,武夫人朝他摆手,一整天都缩在马车里,屁股都坐疼了,此刻巴不得多站一会儿。 武夷劝解几句,武夫人不听,他无法,只好由她,从车内拿出吃食给武夫人,叮嘱几句,犹豫半响,最后还是朝于念娘这边走了过来。 武夷二十多,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壮实,一双手宽厚有力,是会武的。 虽是武夫,却懂礼仪,见余念娘闭着眼睛,他不敢打扰,离余念娘远远的站着,对孙妈妈和玲珑抱拳行了个礼,接着问起孙妈妈天气情况。 孙妈妈觉得武夷粗犷,却懂礼数,说话行事温和好说话,便将余念娘的话如实转告:“我家姑娘说了,今夜没雨,不过,明晨有雨。”所以,她们才准备早早的歇息,好明晨寅时末就起程,希望能在前方找到个避雨的地方。 然后又好心提醒武夷:“武夫人有身孕,不可太过劳累,我建议你们要不搭个帐篷,要不然就在马车里,等雨过后再走。” “真是太谢谢孙妈妈了。”武夷十分感激,接着又面露出难色。 孙妈妈最看不得别人一脸为难,便道:“有啥事你就说呗。” “因为路上赶得急,我媳妇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我一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她这是不是动了胎气,所以想请……” “哎呀,这可不是小事!” 不待武夷说完,孙妈妈已经朝着武夫人走去。 孙妈妈虽说没有孩子,可是余念娘出生的时候她可是余念娘娘亲的贴身服侍。 余念娘的眠很浅,等孙妈妈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小眯了一会儿。 她挨着余念娘坐下,一脸神神秘秘,小声的道:“姑娘姑娘,原来这于家车队不是直接跟着咱们南下的,他们先北上走了关内道,后来又掉转头来,跟着咱们南下来的。” “嗯。”余念娘应道,一点儿也不惊讶。 “可是,他们已经北上了,干嘛又跟着咱们南下?”玲珑奇怪的道:“我还以为他们是相信姑娘的话所以才跟着咱们的呢!” “不管他们之前相信不相信,但,现在他们肯定相信姑娘了。”孙妈妈一脸笃定的道。 “为啥?”玲珑不解。 孙妈妈抿抿嘴,一脸不悦,丢给她一个你自个儿想的眼神。又接着对余念娘道:“武夷夫妇是直接跟着咱们南下的,因为路上走得慢,是半路上被于家车队赶超的,听说完全没有往日轻松悠闲,像是遇到了山匪。而且,于家护卫好像少了。” 余念娘一下睁开眼。 第21章 避雨 不过半个时辰,对所有人来说仿佛比一夜还长。所有面具黑衣人被杀,五六个劲装黑衣人全部负伤,最严重的一个甚至已经浑身是血的瘫软跪在地上。 特别是黑衣首领面色比之前更白,嘴唇隐隐泛青,额头上汗水豆大粒顺着脸流下来。 相对于只有贤慧个护卫受伤的于家来说,本来应该很轻松的,却相当沉重,因为于家又死了两个护卫。 众人心情都很沉重,还隐忍着一股怒气。 那是对黑衣人的。 “……太夫人,这些人实在可恶,竟然拿我们当刀使。”护卫首领绷着脸,愤愤的道。 于太夫人何尝不知道,可这些黑衣人来历不明,个个武功高强,杀起人来眼睛眨也不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侍卫,他们明知道吃亏,能拿人家怎么样,而且,这儿离太原府还远着呢! “太夫人,依奴婢看这事就算了,这些黑衣人来路不明,咱们暂时不去招惹为好,您说呢?”于妈妈知道于太夫人心里不高兴,可目前最主要的是平安护送太夫人回到京城才是正事。 于太夫人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冷声道:“收拾东西,准备起程。” 远离这些瘟神! 护卫首领领命出去吩咐众人起程。于家仆妇开始收拾帐篷物什。 于妈妈扶着于太夫人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余念娘三人已经从坡下爬了上来,也开始收拾东西。 “太夫人,您说刚才余姑娘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于妈妈低声道。 于太夫人凝眉看着戴上帷帽的余念娘,俏丽的面容一直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娇小的身材透着一股坚韧挺秀,十四岁的年纪,隐已有阿罗娉婷之姿,是个受过正经诗书礼仪的小家碧玉,偏又给人一种高傲敬畏神秘之感! 小小年纪看着不简单! 现在不会再有人认为余念娘无知可笑了,有的也只是好奇,敬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余念娘坐着驴车缓缓驶向夜色之中。 因为突然出现刺客,起程的时间耽搁了一会儿,余念娘一行开始赶路的时候已经卯时中。 天色还暗,官道上出现一层薄薄的纱雾飘浮在半空之中,为模糊不清的官道又增加了一点白,官道看得不是很清楚,驴车走得不紧不慢。 若不是为了避着那些黑衣人,她们也不用急急的赶路。当然了,若不是因为黑衣人,也不会出现刺客,没有刺客她们起程的时间自然也不会耽搁。 “姑娘,这天色太暗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咱们能不能找到避雨的地方?”玲珑皱起透气的眉毛,接着又对赶车的车夫道:“能不能再快点,照这速度,估计一会儿咱们肯定得淋雨了。” “这位姐儿,不是我不想快些,只是你瞧这天色,暗得就跟深夜似的,哪有一点光啊,虽说是官道,可这地方我小老儿也是第一次来,还是安全为主啊!”车夫无耐的道。 知车夫说得有理,玲珑不好再说什么,抿着嘴还是有些不高兴。她和孙妈妈无所谓,若是余念娘淋了雨生病怎么办? 旁边孙妈妈已经打开了一个包袱,拿出里面的簑衣:“还好准备了一件簑衣,若是一会儿下起雨来,姑娘就先披上。”又对车夫道:“麻烦你尽量赶快些,姑娘身子弱,若是淋了雨可不好。” 再若是生了病又会耽搁路程,也会影响返程的时间。 车夫明白,也想早早将余念娘一行送到目的地好返回家去,于是,驴鞭一扬,啪的一声抽在驴身上,驴儿“的的的”的快跑了起来。 辰时,灰色的天慢慢蒙蒙亮起来,雾纱散去,早晨的夕阳被厚厚的云层罩住,天上乌压压的黑云一片一片。 驴儿四蹄不停,“的的的”的快跑着,一个多时辰驴鞭不停的抽在身上让它也有些疲惫,张着驴嘴,吭嗤吭嗤的喘着气。 模糊的官道弯延而去渐渐出现在视线内,连绵起伏的低峰和沿途的树林又将视线隔绝在尽头。乌云越飘越多,风渐起! “姑娘,您说这风要是把这云都吹散了,是不是就不会下雨了?”玲珑望着天好奇的问。 “是。”余念娘道。 玲珑接着就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轰隆隆”声响起,天空中响起了闷雷。 “哎呀,这是要下雨了。”孙妈妈叫道,急忙将簑衣披在余念娘身上。 余念娘笑着朝她摇摇头。 孙妈妈松了口气,忙对车夫道:“……快点,再快点,最好能在雨来之前找到避雨的地方。” 车夫一鞭子抽在驴身上,驴子惨叫一声,四只蹄子狂奔起来。 半个时辰后,风停了,乌压压的黑云散去大半,天空比先前敝亮了些,仍然不见一丝阳光,像沉着脸,随时要发怒的迟暮老人。 不过半刻钟时间,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 “哎呀,真下起雨了!”饶是知道了余念娘的本事,车夫还是惊讶叫道。 孙妈妈忙帮余念娘将身上的簑衣穿好。 这时,身后的官道上传来马蹄声。 几人立刻绷紧身子。 六七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骑马肃目来而。 为首男子五官眉心剑目,面如冰霜,深邃的五官如刀斧般分明冷硬,脸色白如纸,紧抿的双唇泛着青色,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他冰冷锋利的眼神像一把剑刺在人心上。 车夫打了个寒颤,忙将驴车靠边,好让这些煞神通过! 官道上扬起一阵灰尘,很快马蹄声远去。 车夫吁了口气,将驴车重新赶回道中。 雨越下越大,余念娘披了斗笠,只裙角湿了一些。玲珑和孙妈妈因为头上罩着衣服,倒也没淋湿,可身上几乎是湿透了。 沿途只有树木,没有遮风避雨之处,行进一段路程后,终于看见一座破庙,车夫忙将驴车赶进院子。 庙内除了一间大殿完好,其它屋子都已破败不堪,根本无法避雨。还好马棚将就可以用。 车夫将驴车赶进马棚。 孙妈妈和玲珑扶着余念娘进了大殿。 殿内已经有人升起火堆,站在大殿门口就能感觉到暖烘烘的。 孙妈妈找了个离黑衣人稍远的地方,又寻了些干稻草在地上铺好,她们身上没有打火石,无法升起火堆,三人又不想招惹那些黑衣人,只得将就坐下休息。 余念娘取下斗笠,将身上已经打湿的兜帽大斗篷换下,重新披了一件素色斗篷,孙妈妈帮她将篷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番,露出小巧俏丽的小脸,直到这时,有黑衣人才转过来瞧了一眼。 第22章 帮忙 孙妈妈上了年纪,淋了雨,连打了两个喷嚏,余念娘让两人想法子先把衣服换了。 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那些黑衣人祸水东引的行径可恶,做法让人不耻,不过,一个个目不斜视的样子倒不像那些偷鸡摸狗的鼠辈。 孙妈妈和玲珑便在角落的石像后面,轮流互看着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 其间,于家的车队也到了。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于太夫人由于妈妈扶着进了大殿,有仆妇立刻寻了块干净的地方铺好毯子,又生起火堆,还有仆妇递上了手炉!同时在火堆上架起锅,烧了热水,让于太夫人净面净手。 不愧是大户人家,出门在外,不管何时,也是仆妇环绕,伺候,行进有礼! 玲珑看得砸舌! 孙妈妈则一阵心酸,想当初余家未败落之前也是十分的风光,再看余念娘此时,已经到了需要寄人篱下生活的地步,她不禁泪盈于眼! 突然一双玉手伸过来安抚的拍了拍她。 孙妈妈抬头就看见余念娘淡然的微笑。她旁边已经有人坐下,正是武夷夫妇。 孙妈妈忙擦了擦眼睛。 武夷一脸严肃的寻了些柴禾点燃,对靠坐在一旁的妻子关心的道:“你要不要紧?” 武夫人脸色有些苍白,手扶着肚子,勉强扯了扯嘴角:“肚子有些不舒服,休息休息就没事了,想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刚才淋了雨,身上有些发冷。” 武夷脸色一变,手在武夫人额头试了试,没有发热,他神情一松:“没事,应该是受了凉。”不过,孕妇受凉,又动了胎气,若不调理一番后面的路恐怕很难走! “不如,我去请个大夫。”武夷想了想道。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有大夫?”武夫人摇摇头,继而又温柔的看着他:“再说你走了,谁来照顾我?我这是因为走得太快,颠着了,不舒服,休息休息就没事了。”然后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也不用请什么大夫,等一会儿发身汗兴许就好了。” 武夷皱紧眉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武夫人,又担忧,又愧疚,又难过!一会儿问武夫人肚子有没有不舒服,一会儿又用手去摸武夫人的额头。 诺大的一个殿,人虽然多,但都没出声,因此两人的话殿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是孙妈妈看不下去,走了过去。 “……让我瞧瞧吧!” 武夫人的肚子没事儿,脸色还有些难看,应该是受了凉,单靠身上的衣服是无法排出汗的。 “……得熬些姜汤才可去寒!”孙妈妈道。 武夷脸皱成了苦瓜:“这地方哪有姜汤?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他顿时后悔之前不该让妻子下车。 “你们不是有马车吗怎么还淋了雨?”孙妈妈对此也很好奇。 “都怪我……”武夷一脸懊恼,自责。 原来之前马车陷进泥里,折腾了一阵都没将马车拉出来,后来还是武夫人下了马车,帮了一把,这才将马车拉出泥地。武夫人也因此淋了雨。武夷一路自责,任由武夫人怎么说也没原谅自己,现在武夫人身子不舒服,他更是后悔万分! “孙妈妈,还有没有其它法子,求你做做好事帮帮我们吧……”武夷长得高大壮实,平常说话干净利索,做事爽快,这般低声下气求人对一个男子来说已是不容易。 孙妈妈转头看向余念娘:“姑娘!” 一直闭着眼睛的余念娘睁开眼,道:“玲珑。” “是,姑娘。”玲珑已知余念娘的意思。起身拿起余念娘刚才披过的斗笠披在身上,然后出了大殿。 孙妈妈对武夷笑道:“你放心,有姑娘帮你们,会没事的。” 殿内所有人都看向余念娘。 惊诧的武夷这才回过神来,不住的朝余念娘拱手道谢:“真是谢谢姑娘了,太谢谢了……” “别谢!”余念娘道。 武夷一头雾水,看向孙妈妈。 孙妈妈帮着解释:“我们姑娘的意思是,等武夫人稍微好些,你再谢也不迟!” 意思就是,法子有没有用还不知道! 武夷心情顿时低落不少,不过,有人帮助总比没人询问的好,他还是端正的又向余念娘道了个谢:“不管姑娘的法子好用不好用,你的这份心我还是要先谢谢。” “好。”余念娘这次答得很干脆。倒让武夷愣了下。 很快,玲珑就回来了。她将余念娘之前放在驴车上的东西拿了过来。 众人一看,是几株草药。 “原来姑娘是大夫!”武夷夫妇一脸惊喜。 “不是!”余念娘道。 两人顿时一脸打击,武夷不死心的问:“那这些草药?” “我只识药,不医病!”余念娘解释道。 这下不仅武夷懵了,整个殿内的人都是一脸奇怪。 你会识药,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治病?可你不知道治病,你怎么敢给别人用药?这时,又听余念娘说了一句。 “不过,寻常伤风感冒会点。” 众人都吐出一口气,这大喘气儿…… 武夷松了口气,只要会治寻常小病那就没问题了。于是,又道:“那这么说来,姑娘家里是世代行医的了?”正说着就瞧见玲珑在火堆上架起了小锅,小锅里加了水。 然后余念娘将手中的草药分别开来,拿出几株草药让孙妈妈洗净一起丢进锅里,接着又打开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块沾着泥的东西,拿刀切下几片,洗净后一起丢进锅里。 武夷正好奇余念娘切下的是什么东西,就听她道:“不是。” 武夷一愣:“不是什么?” 余念娘看他一眼,没有解释,又道:“但我能治。” 武夷这才回过味来,余念娘是回答他之前的话,不等他再问什么,余念娘又闭上眼睛。 锅里的草药有玲珑看着,烧开后又熬了一刻钟的时间,然后拿碗将药倒出来,递给武夷。 “这些草药是治伤风感冒的,姑娘切的是姜片,那可是咱们姑娘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姜片能袪寒气。” 武夷一脸感激,坐在大殿另一边的于太夫人等人终于明白余念娘总爱在林子里转悠了。 等武夫人喝下药后,浑身都热乎起来,脸色也比先前好了一些。捂着发了汗后,她觉得浑身都轻松不少,人也舒服多了。 第16章 危险四 连护卫都少了,遇到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山匪! 孙妈妈又道:“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悄悄数了数,于家十个护卫,好像少了两个。而且有好几个护卫手上,脸上都有擦伤。” “不。”余念娘慢慢道:“那,不是,擦伤!” 不管于家车队遇到了什么,都证明了余念娘之前的话,北上果然是危险的。 孙妈妈和玲珑现在对余念娘是更加崇拜和敬仰,没有高人指导,也没有受过专人训练,余念娘就能准确的预示出即将发生的危险。就算一些真正的占卜师也没这么大的本事。更何况余念娘一个深闺姑娘。 余念娘在这方面是有天份的。纵然以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占卜师的迹象,但她现在就是这么厉害。 若孙妈妈心中以前还有疑惑,现在是完全的信任余念娘。只要是余念娘说的话,她便会深信不疑。 而玲珑更是激动的差点跪在地上,对余念娘行跪拜大礼。 “姑娘,你可真神了,你太厉害了。你比天道院的天师还厉害啊!”玲珑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余念娘,那神情明显在说,姑娘你就是我的偶像。 余念娘嘴角微微的笑,她是不是比天道院的天师厉害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次只是巧合,她凭着自己的第六感选择了南下的路。对于北上真正的危险,她也不是很清楚。就目前她的能力而言,还没有强到不靠任何事物就能看到未来的事。 余念娘淡淡看了眼于家护卫,缓缓闭上眼睛。 玲珑不敢打扰她,靠着孙妈妈,两人激动的你瞧我,我瞧你。再看余念娘毫不在意的样子,两人心中底气更盛,就算现在他们独自上路,也不会如之前一样害怕了,有她们家姑娘在,还会有什么危险呢? 两人均笑了笑,一脸从未有过的轻松,现在只需早些歇息,明晨早些上路,避开晨雨即可! 想到这儿,两人慢慢压下心中的兴奋,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而坐在火堆另一旁的车夫,一直听着余念娘主仆三人说话,他只知道余念娘会看天观星象,没想到竟然还能占卜未来之事,我滴个天啦,这可了得,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本事。 车夫看着火堆旁的余念娘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尊敬之意。 夜色渐深,冬日的夜风寒冷刺骨,露宿野外,更是冷得很。一整夜,孙妈妈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稍有动静,她便醒了,看见空地上升起的几堆火光,到处依靠而息的人,她又闭上眼睛,反正睡的不是很安稳。 半夜的时候,有人突然将她推醒,然后她便看见王婆子那满脸皱纹的笑脸。 “哎呀,孙妈妈,可算是追上你们了,我捡了些柴禾替你们添了火,你看这大半夜的也不好再另寻地方,我们凑合着跟你们一起烤烤火,你看成吗?” 王婆子嗓门大,噼哩叭啦的一通,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别人。 那边有人就抬起脑袋看了过来。 一旁的余念娘身子稍微动了动,她下意识的将身上的大斗篷拢得更紧,浓密的眼睫毛动了动,火光照在她眼睑下的阴影微微抖动着,像似要醒了。 孙妈妈不悦的瞪着王婆子。 “你放心,我们就围着火堆休息一会儿,这大半夜的也不好生火。”王婆子立刻压低声音道。 孙妈妈这时才发现王婆子的男人和儿子都围在火堆边。 生的两堆火,孙妈妈怕余念娘夜里冷,便让她坐在两堆火中间的位置,她和玲珑坐在余念娘左手边,车夫在余念娘右手边火堆位置,离余念娘有一定距离。 可现在王婆子的儿子和男人虽然和车夫坐在一起,却是面对余念娘的,正好能看见余念娘的脸。 孙妈妈面无表情的扫过王婆子的男人和儿子。 王婆子那是多会看人脸色的人啊,忙让她男人和儿子挪挪位置,两人也不敢再东看西瞧,纷纷挪到边上,她儿子靠里,也好离火堆近些。 王婆子又在余念娘的右手位置,也不管和她临近的是赶车的车夫,一屁股坐下,刚好挡住了几个男人的视线。 孙妈妈绷着脸,王婆子素来脸皮厚,和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反倒还会惊醒余念娘。 于家车队空地上有四五堆火,仆妇些全围在一个火堆处,那些侍卫两两的围在火堆旁,再多去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不过是欺负她们家没个主事的男人罢了! 孙妈妈心中气愤,余老爷去后,他以前的好友渐渐都没了来往。若不是余老太爷是个大夫,认识几个人,余家会落魄得更快。可余老太爷走后,几乎再没什么人理会过余念娘,余家的辉煌不复存在,变得和普通百姓家一般,这几年,她们在余家的生活也是越加拮据。 王婆子之所以还能对她们笑脸以对,不过是因为余念娘的观星占卜本事。只要等她们到了舅老爷家就好了,像王婆子这种势利小人再也不用理会。可是,舅老爷到底只是舅老爷,抵不上父母,姑娘去了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低人一等。 孙妈妈心中郁闷,觉得未来迷途茫茫。她心中烦闷,想要歇息,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东想西想,迷迷糊糊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又被一阵马蹄声吵醒。 “什么时辰啊,怎么于家这么早就要起程了?”孙妈妈一脸疲惫坐起来,眼皮重得快粘在一起,揉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眼前的情景让她愣了愣。 余念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的盯着官道的方向。玲珑坐在旁边亦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官道。 而于家护卫全都站了起来,有些藏在阴暗里,有些站在余太夫人的车旁,个个绷着脸,手中提着长剑。那领头的男子则站在火堆旁,面色冷峻的盯着黑夜中,眼神警惕,像黑夜中的猎豹。就连先前在火堆旁休息的仆妇些也全都站在一起,紧紧靠着彼此,将余太夫人的马车掩在身后,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于妈妈绷着脸,站在车旁,阴阴的盯着仆妇,这才让惶惶不安的仆妇们没有惊叫起来。 整个于家车队一幅俨阵以待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深更半夜的官道上怎么有马蹄声? 杂乱而有节奏,显然不止一匹马! 孙妈妈看了看天,似乎已经申时,离她们计划的起程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自己什么时辰睡着的竟然不知道。 突然她看见一个身影缓缓从前面走过。 “姑娘!”孙妈妈惊了一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傻子也能瞧出此时有些不对。 孙妈妈忙上前拉住余念娘。 余念娘回头看她一眼,道:“无事。”轻轻拂开孙妈妈的手,抬脚再次往前走出几步。 月色已隐,天上乌云遮日,官道上漆黑一片,更何况两旁林立大树,更是看不清是何情况,只能听见奋疾而来的马蹄声。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在黑夜中清晰响亮,像催命符似的在宽阔寂静无声的空地上空回响,众人耳里除了那越来越近的马蹄便是自己的心跳声! 所有人紧张不安又带着莫明的恐惧! 第23章 紧随 武夷高兴得不得了。 对着余念娘又是作揖又是行礼。 “……姑娘您真是厉害。不仅能看天观象,还能治病救人,您可是活菩萨,大好人啦……” 噼哩叭啦一大通,余念娘没想到一个粗汉子夸起人来嘴上功夫一点不输三姑六婆! “说完了?”余念娘看着面前点头弯腰的男子道。 “啊?”武夷愣了愣,不明白余念娘的意思。 “谢谢呢?”余念娘道。 啥? “你,差我两字。”余念娘看着武夷认真的道。 说得再多也不如那两个字直接真诚。 武夷马上就明白了余念娘的意思,他没想到余念娘真的是要他只说谢谢这两个字,而且,她还真的是等自己的妻子有所好转后,索要那两个字。 他刚才说了那么一堆天花乱坠的话竟然不抵两个字,实在有些让人想笑。不过,也让他感觉到一种真挚和坦然。 武夷掸掸身上的衣服,慎重的向余念娘行了一礼,认真的道:“谢谢。” 这样奇怪的要求不仅武夷,就是于太夫人也对余念娘好奇起来。 独坐在一处的几个黑衣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个人眼神闪烁的看了这边一眼,再看一直闭目休息的,脸色越来越差的首领,眼神又暗了下去。 余念娘的法子确实有效,小睡片刻的武夫人精神好了许多。 武夷对余念娘也热情了许多。 主动向余念娘介绍起自己。 余念娘不说话,他就和孙妈妈搭话。 最后还道:“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庙内休息了两个时辰,外面雨也停了。 众人开始准备赶路。于家仆妇小心扶着于太夫人出了大殿,下人们收拾着东西。 武夷想尽快找个地方让武夫人休息,向余念娘告辞后,先一步扶着妻子走了。 等到于家仆妇都出了大殿,余念娘这才让玲珑和孙妈妈开始收拾东西,车夫已经将驴车赶到院子里候着。东西一一搬上驴车后,余念娘起身,重新载上帷帽。 帷帽青纱薄逸,她淡淡瞥了眼角落里坐着的几个劲装黑衣人,唤了声:“玲珑!” 然后拿过她手中剩下的那两株草药丢在地上。 “姑娘?” 玲珑只识得常见的一些草药,知道余念娘既然采了那即是有用,可不知为何她突然为何又不要了。 “姑娘,这两株草药不常见,即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干嘛又不要了?” “即用不着,那,便不要。”余念娘顿了顿,又道:“石斛星,解剧毒。”说完,将草药丢在稻草上,转身出了大殿。 …… 石斛星,解剧毒!! 这是什么意思?又在暗示什么? 几个黑衣人收回已经坐上驴车消失在破庙的余念娘身上的目光,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庙内稻草上那两株草药。 “大人,难道那草药真能解毒?”其中一个黑衣人道。 黑衣首领目光沉沉的盯着地上的两株草药,体内气血翻涌,脉息紊乱,只要他稍一运气,就会有一股腥甜冲入喉咙。 该死的暗算! 黑衣首领拿上剑,面色阴沉的出了破庙,在马棚取了马翻身上马就冲出了破庙,后面几个下属纷纷上马追了出去。 十一已经跨出大殿,犹豫了下又转了回来,捡起稻草上两株草药,骑上马也追了出去。 余念娘的驴车走得慢,没一会儿她便听到后面追上来的马蹄声,让车夫将驴车停在官道旁,后面的人很快就追上她们,在快要临近时,马蹄声突然变得缓慢了一些。 余念娘侧开身子,将脸转向另一边,一只手举起,以袖遮住脸。 放缓速度的马突然又加快速度!只留下一个冷漠阴寒的背影! 驴车上的孙妈妈等人不由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是几匹马飞驰而过。 只要不和这几个煞神走在一起,就是晚些到下一站也无所谓。 “……不用着急,咱们慢慢走!”孙妈妈对车夫道。 驴车慢悠悠的前进着,两个时辰后看到了一个打尖的小店。 店内坐着的人还不少。 武夷夫妇,于太夫人等人,还有那几个黑衣煞神。 明明这些人坐的都是马车,骑的都是马,偏还能和她们这些坐驴车的走在一道? “怎么全都在?”孙妈妈扶着余念娘进了店内,悄悄低声道。 余念娘三人一进店,认识的都来打招呼。特别是那几个黑衣煞神,一个个全都看了过来,目光不似之前阴沉,吓人,平和不少,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余姑娘快来歇歇……”于妈妈热情的替余念娘寻了一张干净的桌子,还让仆妇特意吩咐店主上些吃食,喝的,而且吩咐,不能收余念娘的钱。 余念娘起身对着于太夫人行了一礼。 于太夫人坐在原处淡笑朝她摆手,表示不必客气。眼神瞥了眼背对自己一行人的黑衣人。 武夷扶着挺着肚子武夫人也特意过来跟余念娘打招呼,还好心的提醒:“这家店是专门供往来客商,路人打尖的,还有干粮供售!” 这样,她们临走时就可以买些干粮备着了。 余念娘谢了武夷夫妇。 孙妈妈拿了一些吃的给车夫。主仆三人坐在一起吃了些东西。又喝了一碗茶水,身子暖和了许多。 黑衣煞神最先离开,过了一刻钟,于太夫人才让于家仆妇起程。等于家车队的人走后,武夷夫妇这才离开。余念娘三人最后离开。 让人奇怪的是,在下一个歇脚点,余念娘一行人到的时候,几个黑衣人,还有余家车队,武夷夫妇又全都在。 余家车队有于太夫人走得慢些可以理解,武夷顾忌着武夫人的身子走走停停也不奇怪,可这几个黑衣人骑马速度就跟骑驴似的,就有些让人深思了! 几次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同时愤怒不已。 这些天杀的黑衣人竟然是有意和他们这些人走在一起。他们行进的速度快,然后每到一个落脚点就停下歇息,顺便等着,直到看到余念娘也到了之后,才又开始赶路。到下一个落脚点,又是如此! 谁让官道只有这么一条呢! 众人是敢怒不敢言! 第24章 太原府 不过,黑衣煞神并没有和众人同路多久,到兰州后,几个黑衣人直接去了叠州。而余念娘等人则是直接转走水路,从渭水hb上,进入洛河。 于家早有船等着,余念娘和武夷夫妇便找了一艘客船。经过半个月的水路,在鄜州上岸,再转走陆路。 于家的船是大船,与客船不同,行进速度更快,余念娘等人登岸的时候,于家众人早已经离开了。武夷夫妇因路不同与余念娘等人分道扬彪。 孙妈妈在城里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三人在鄜州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同样找了一辆便宜的马车往隰州而去,过了隰州便是蒲州,走河东道,然后是晋州,过了汾州就直到太原府了。 余念娘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从伊州走到太原府。此时已经过了年,各州各县到处高挂着红灯笼,到处洋溢着一片喜气! ** 太平十一年五月,突厥突然进犯边境,在庭州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六月,皇帝重新任命镇国公克蒙为大将军,率大军北上,支援宁安候,抗击突厥。 八月,突厥兵临伊州城,伊州城内一片混乱,伊州知府率人在城门部下重兵,奋力抵抗突厥。 两日后,宁安候率援军赶到伊州,伊州城内一片呼声!大喊着“伊州有救了!” 西北军勇猛果敢,一到就给突厥来了个下马威! 突厥将军不想被宁安候和伊州城的兵力包抄。耍诈,退兵伊州五里。 宁安候的西北军个个骁勇善战,不畏生死,宁安候排兵布阵,带领西北军和突厥军大战一天一夜,不仅没有疲劳倦怠,还越战越勇!以一万人兵力硬挡住突厥五万人,隐隐还有击退突厥人之势。 突厥人吓了一跳。他们只知道当年的克蒙被突厥人称为克星,没想到宁安候也如此厉害! 他们不甘心就此输掉,便偷偷派兵想从西面偷袭宁安候,想打宁安候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宁安候早有安排,早埋伏在半路的西北军截住了想要偷袭的突厥人。 与此同时,突厥使用各种手段煽动其它各部。 东面的蒙古军队开始蠢蠢欲动,北边的柔然人也开始不安份,连契丹人的小动作也越来越频繁。 正因为这些不安定因素和各种小动作让宁安候头痛不已!也让西北战事越加紧急! 九月中旬,克蒙率领的大军终于抵达玉门关。 不管是蠢蠢欲动的蒙古人还是柔然人,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契丹人,都宴息旗鼓。 为保能再平静十年,克蒙率领大军一路乘胜追击,直将突厥赶回老巢。 太平十一年十二月,大年三十之前,西北传来大胜的消息,同时,突厥大汗献上各色珠宝玉器,牛羊马匹求和! 其它各部,如蒙古,柔然,契丹等纷纷放低姿态,派亲信或使臣到天朝恭贺胜利,并送上各色礼物和珍宝! 此次西北战役只打了半年! 捷报一路传到京城,整个天朝洋溢在胜利喜悦之中。 大年三十,帝都朝天门放射了十二门礼炮,举国下下欢庆。 太原府也不例外,街道上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大红灯笼高挂,延绵太原府各大街小巷。穿着潇洒漂亮的俊男俏女为正月更添一份美景。 付府亦是,走廊屋檐下都挂了五彩凤凰的大红灯笼,管家还特意从外购了几盆开得正艳的腊梅放在主院。各主子屋内以往陈旧普通的摆件全都换成了货真价实的古董宝贝,或精致漂亮的玉器摆件! 夜空星星点点,皓月当空! 付府内连续唱了两天戏,每当有值得庆祝,或年节时分,各府都会大摆筵席邀请亲朋好友参加。要不然就请了戏班到府里唱两天大戏。 普通人家也就唱一天,有钱有权势的一般都会唱上三天,付府唱了两天戏,即不会显得太过奢华,也不会显得穷酸。 不过,两天戏班花销还是一大笔。 院子里高台正被下人拆散搬走,戏班的人收拾着各自的家拾伙具,班主领了赏,谢完恩便带着戏班的人离开了付府。 付夫人康氏由樊妈妈服伺着取了头上的金钗,又散了头发,净了面,换了件家常的衣服,坐在榻上才躺下,儿子付锦业和女儿付锦雪就过来了。 康氏忙让人将两人请进来。 付锦业今年马上二十,身材欣长,长得浓眉大眼,十分端正,中了童生,府试没过,付天谐花了不少银子,找各方关系,终于在府衙替他找了个吏目的差事。 付府几代人全是商贾,余念娘的亲舅舅那一枝已是绝了户,这一代,只有付锦业在官府当上差,所以,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官职,还是做的杂物,康氏还是宝贝得不得了。 戏刚散,知道康氏这两日累得不轻,付锦业和付锦雪在外等着康氏梳洗完这才让下人进来通报,两人少不得在外冻了些时候。 付锦业晚上陪着付天谐喝了些酒,脸上微有些红,付锦雪身子单薄一些,饶是拿了手炉,脸和手还是冻得红彤彤的。 “哎呀,这在外面站了多久啊?”康氏心疼得不行,翻身坐起来,伸手握住走过来的付锦业,感觉到他热乎乎的手这才放下心,对樊妈妈道:“快给姑娘换个热点的手炉,又不是外人,在屋子里等着不就行了。”后面一句是对付锦业两人说的。 付锦雪笑嘻嘻的接过樊妈妈递过来的手炉,亲热的道了声“谢谢妈妈。” 樊妈妈忙称“不敢”,脸上是亲昵的笑容,又把付锦雪的手炉拿给小丫头,让重新换一个暖和一点儿的,一会儿让付锦雪回去的路上用。 有下人又替两人倒了热茶,一杯茶下肚,付锦雪这才觉得身子真正暖和起来,同时抱怨道:“娘,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听戏,咱们家今年干嘛要让戏班唱两天,同往年一样不就成了,也懒得累着您了。” “今年可不一样。”康氏道,想着付锦雪也已经十七,早到了说亲的年纪,等以后到婆家后,不仅得懂得人情事故,还得懂些政事,这样才能帮助男人。 便道:“因为西北战事,大将军重新被皇上重用,他那些旧部少不得也会被重新重用,咱们家要想和别人攀上关系总不能太过寒酸。”看着女儿凝眉沉思的样子,顿了顿,又道:“除了出手,排场能够彰显家族地位,这过年请戏班也是一种身份象征。你们瞧瞧贺府,号称太原百年书香世家,哪一年过年不是请戏班子要在家唱个几天。还有其它好几个府也一样。” 付锦雪似懂非懂点点头。 付锦业随着付天谐在外走动,懂得更多。这简单道理不用康氏说也明白。只是他有一事不明白。 第17章 危险五 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可余念娘还是走了出来,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好奇,想要知道来的是何人! 深夜寒冷,坐得离火堆远了都会觉得手脚冰凉。夜风再起,强壮的男子都能感觉到凉意。 昏昏暗暗的火光映得余念娘的身影蒙蒙胧胧,寒冷的夜风吹起她的斗篷一角,冷风像长了眼似的直往身上窜,可她像一点感觉也没有,静静站在官道旁望着前方。任随斗篷随风轻扬!飘然而淡定,在一片朦胧之色中显得尤为显眼! 漆黑的官道上几匹马不停的奔跑着,在一片黑暗中官道旁昏暗的光显得那么的明亮,它们可以是曙光,也可以黑暗前的光明。特别是独立在官道旁的纤细身影。那分明是个女子,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黑衣劲装的男子看了为首的人一眼,更加警惕起来,调整手中拿着的御马的缰绳,以便随时可以拔剑。缰绳一抖,马儿更加飞快的跑起来,前方越来越近,视野更加清晰起来。 一大片空地上停着二十几辆马车,稀稀拉拉站着不少人,他们三五成群的靠在马车旁,还有的围在火堆旁目不转晴的盯着自己来的方向。 站在官道旁的人果然是个年轻女子,呼呼作响的夜风将她的兜帽吹起,滑落至脑后,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白皙俊俏的脸蛋儿,长得挺标致,只是看着太稚嫩。 这样的小姑娘不值一提! 黑衣劲装男子们眼神快速掠过官道旁的余念娘,目光停在火堆旁站着的于家护卫首领,和另几个提剑的护卫的身上。 一身戒备,目光凌冽,个个眼含杀气。 不是一般商贾护卫! 只是这凌冽的气势在黑衣劲装男子们的眼里不算什么。 黑衣劲装男子们轻蔑不屑的眼神,还有每个人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的杀气,那是不同于于家护卫身上的气息,是久经战场,经历撕杀磨历出来的。 特别是最前面领头男子浑身修罗般气息更让众人心惊肉跳,连于家护卫首领都感觉出不同寻常的危险,全身神经绷紧。可是那不屑于多看一眼的眼神又让他羞愤。 黑衣首领御马在最前面,他戴着斗笠遮住了眼睛,冷硬毫无表情的嘴角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睛,众人却能感觉出他冷如冰刺的眼神。 这样的一个人往往是久经战场,闯过阎王关。 可是为何皮肤却出奇的白? 余念娘心中疑虑顿起,不自禁的眼睛随着黑衣首领移动,恰巧她站在官道旁,黑衣首领在马背上,在黑衣人经过那一刹那,她抬眼便看到一双敛滟迫人,冷若寒霜的桃花眼。 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刀刻般的五官上有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不但不奇怪,反而异常和谐,刚毅中带着柔美,英挺不失温柔。就算此时他眼神冷冰冰,也能勾起人无限遐想。 好漂亮的男人! 这些念头只在余念娘脑子里火光电石间闪过。 可是她眸子里那一瞬间的明亮还是让黑衣首领查觉,他紧紧的抿了下唇。 马儿奔驰而过,越过余念娘,黑衣首领手臂轻轻一抖,一只手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奋蹄疾奔,马连同马背上的人跳出老远,一下将后面的人甩下一大截。 同时,他身上随风抖动的披风猛烈翻滚纠缠在一起,一滴水甩在余念娘脸上。 马蹄声渐渐离去,越来越远! 紧张压抑一下散去,不少人发出类似于劫后于生的叹息声。 也有人拍着胸口低低呼喊:“吓死我了……” 余念娘只觉得这些声音遥远又模糊。她脑子昏昏沉沉,就像一个人要短暂失忆的前奏一般,有些事情像似要被忘却,有些事却要立马出现在她眼前,一进一出,好像拥挤的集市口堵满了人,进不得出不得。 她伸手摸了下脸上湿润的地方,杏目圆睁,竟是鲜红的血渍! 另一边,于妈妈大松一口气,紧绷的脸此时才有所龟裂,好不容易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全身竟有些发软。可是在一众快吓瘫软在地的仆妇面前,她怎么能倒下。 之前北上的遭遇让不少人成了惊弓之鸟! 于妈妈手拢在袖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直到疼得自己皱起眉头才松开,不过,身上终于恢复了力气。 她撩开车帘,于太夫人侧卧在车内,一手枕着头,面无表情。 “太夫人,是几个过路的,没事了。” “嗯。”于太夫人淡淡应了,也舒口气,朝她挥挥手。 于妈妈放下帘子,令仆妇全都回去休息,刚叫来领头的护卫,却听一声惨叫。 余念娘突然痛苦的大叫一声,脑子就像要爆了似的,无数场景,面画涌进来,还有嘶杀,喊叫。 穿着盔甲的士兵正和一队奇装异服的人厮杀着,他们个个都不要命似的,也不管自己身上被捅子多少个窟窿,插了多少支箭,只要还有力气,就要跟对方拼死到底。 余念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看不见自己,摸不着自己,但能清楚的听见怒吼声,厮杀声,连刀刺进肋骨的响裂声都能听见,还有血液喷溅出来的热流!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尸横遍野! 余念娘心脏猛缩了一下,抬脚跨出一步,草原没了,厮杀也不见了,她竟然站在了一个宽阔的广场上。 广场上,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义愤填鹰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的控诉着朝廷,耸佣着百姓。台下围了一群一脸誓死如归的人不停的附合男子。 突然,一个俊美的男子出现在街口,余念娘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知道他长得俊美! 他悠然的催马缓缓朝着广场而去,动作逸然自得带着高雅,通身逼人的富贵气质,不言不语,让人敬而生畏。 接着,余念娘就瞧见他缓缓抬起右手。 有力的手臂,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略白细腻,不像一般男子的手黑黝粗糙,长得十分好看。可是,他的掌心却有茧,修养如此好的男人只有习武人才会这样。而食指和中食侧皮肤粗糙,这是经常拉弓的缘故。 除此之外,其它都好,连指甲都修得十分干净漂亮。 她的眼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隔着这么远竟然能看得如此清楚? 余念娘眨了眨眼睛。 然后男子面无表情的冷冷的打了一个手势,身后如狼似虎的护卫嗖的冲了上去。 又是一阵厮杀…… …… 一切与她无关,却又摆脱不了! 第25章 付府 付锦业和付天谐夫妇一样,希望能和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打交道,以助付府以后的发展,偏付家是商贾,没有什么门路。 “娘,您说这次能和卫府搭上话吗?” 康氏沉吟:“应该能的。”那可是上一辈人决定的,后人岂能随便变挂。 “那我这差事……” 付锦业还未说完,康氏就打断他:“业儿,这事不可着急,你只需按照你爹所说的去做,到时候他自会替你想法子的,来日方长。” “可我这差事连品阶都没有,如果等我那些同窗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付锦业性子较急,在外又爱面子,一直对现在的差事不满。 “没有品阶怎么了,那也是在朝庭当差!”康氏板着脸训他。 就算是个不入品阶的差事,那也是付天谐花钱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虽然职位低下,不过,依付天谐的意思,只要付锦业认真当差,到时候,他再花些银两去疏通关系,一两年之后,付锦业就有升迁的机会。如果再做出些成绩,得到上峰的青睐,还怕不升官吗? 可惜付锦业性子急,做事浮浮躁躁,总想着要一步蹬天,他们家也就是个一般的商贾,不是巨贾,也没有权,更没有靠山,能让付锦业进府衙当差已经不容易。 “这事你就不要再说了,你父亲自有安排。” 付锦业哪知道付天谐的苦心。 付天谐从付一山手里接过付家时,各处的生意铺子还算不错的,只是这几年经营不善,生意越发不行。为了节省银子,除了过年一些必要的开支,康氏是将府里的开销减了又减。 府里的生意付天谐大多都交给管事的打理,他的精力几乎都放在替付锦业疏通人脉和攀附关系上。 康氏叹口气,特别一到年节花银子的时候,这心里就特别累,府里安排了两天戏,这一下来面上便带了几分倦容。 见状,付锦业和付锦雪忙起身,不敢再打扰康氏休息。 两人走后,樊妈妈伺候着康氏洗漱! 翌日,康氏刚起来,付锦业过来请了安便到衙门去了。 没一会儿,付锦雪带着丫环婆子也过来了。 正好摆了早膳,付天谐一早到外院见了管事也在屋内。 樊妈妈立刻让下人多加了一双碗筷。 付府世代商贾,没有太多规矩,摆好碗筷,下人伺立一旁,付天谐按例询问了付锦雪几句,开始用饭,康氏亲自替付天谐夹了他喜欢的菜。 三人默默用完早膳。 下人撤走碗筷,付天谐换了一件衣服便带着管事去了铺子上。 付家在太原正街有两三间铺面,侧街还有两间,郊外有两处庄子,太原府周边县城还有几间铺子。 付一山原来置办的两处大庄子早被付天谐卖了。 今日正月十四,再过几日便是李府办的赏花会,康氏带着付锦雪去首饰铺打了一些首饰。 李府是太原府的大商贾,李府内只李长青有官身,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经历,李府三爷李长久是卫所里的一个小旗。 所以,李府办赏花会很多府是不用去的。但,李二老爷李长生的妻子黄胜雪乃是太原黄府的大小姐。黄府人丁单薄,黄老太太除了黄胜雪一个女儿外,还有两个儿子,黄胜久和黄胜河。 黄胜河现打理着黄府内庶物以及生意上的事。要说的是黄胜久,那可是太原府无人不知,十年前就因机缘巧合进了天道院,现在可是大天师座下得意弟子。 李府这些年和黄府的关系可是密切。 天师被传得神乎其神,在朝庭的地位也非常特殊,只要是进了天道院的人都是有几分本事的,所以,太原府各府对黄府以及李府都有些忌惮,也愿意结交。 故,李府办的赏花会还是会有不少官家太太去的。 康氏这次也收到了请贴,自然不能放过此次机会。 付锦雪亲事也不能再拖,借着此次机会将付锦雪引荐给众人,也可看看有否合适的小子。 母女俩带着仆妇转了几个首饰铺子,又到布料店选了两身春裳的衣料,刚回到府,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就听到下人来报。 “太太,伊州的表姑娘到了。” 康氏一愣,这称呼听着可真陌生,付府人丁单薄没有多少亲戚,更没有什么表姑娘,再听到伊州两字,康氏立刻知道这是余念娘到了。 她动也没动,继续舒服的靠在大迎枕上,对下人道:“请表姑娘进来吧。” “是。” …… 余念娘和孙妈妈,玲珑站在付府大门外。 付府大门高檐大气,“付府”两字劲拔如松,苍劲有力,显示出一种沉稳大气。不过,在伊州这种气势磅礴门匾也不是没有,所以,三人除了刚进太原府的惊羡以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惊讶表情了。 等了好一会儿,门房才出来,对余念娘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领着三人从侧门进了付府。 付府是个三进的院子,进门后入眼便一座雕刻精美的影壁。外院栽种着一棵参天古树,茂密巨大的树荫在院中央投下一个大大的伞荫,小花园里栽着一些淡雅的花。 经过外院,从垂花门进了二门,由下人领着由抄手游亭穿过小花园。 小花园一簇簇花争相开始长嫩叶,中间有一个小喷泉,泉水从张牙舞爪的龙口喷出来,流到下面的池子里,里面养着几只漂亮的红鲤,正欢快的摇着尾巴游来游去。 所有景致不花俏,简约不失格调,带着和谐的安静。 过了小花园便到了正房。 正房坐北朝南,屋外站着两个丫环,门房只将三人领到二门,便由另一个十二岁的丫头领了进来。 丫头看到立在屋外的两个丫环,还未近前就笑嘻嘻的喊道:“香梅姐姐,腊梅姐姐。” 香梅穿了一件青色禙子,长得清秀端庄,一看就是个做事沉稳的。腊梅穿了一件宝蓝色褙子,一双眼睛大大的,尤其有神,五官长得也标致,算是美人。她嘴唇较薄,是个会说的。嘴角微弯,似笑非笑,眼尾轻挑,给人一种傲慢之感。 “锁儿啊,你这小嘴是一天比一天甜啦!”腊梅看着锁儿挑眉笑道。 “哪有!两位好姐姐就是隔得再远,我都能看见。”锁儿笑嘻嘻的道,然后介绍余念娘:“这位是伊州来的表姑娘,刚到。” “原来是表姑娘!”一直未说话的香梅面带微笑看向戴着帷帽的余念娘,看不清面容,但她还是端正的行了个礼,而腊梅草草拂了拂,道了句:“我去禀报太太。”便转身撩帘子进了屋子。 孙妈妈和玲珑脸色有些不好看。初来乍到,又不敢多说什么,两人勉强笑着向香梅回了一礼。 第18章 危险六 余念娘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快炸了,无数片断,画面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个场景又一个场景,像途述着某个故事,可以是几个时辰前,也可以是几天前,还可以是几年前。 她不仅看到了过去,还看到了未来! 犹如一台超负荷的机器,余念娘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孙妈妈和玲珑跳了一大跳,惊叫着扑了上去。 响动自然惊动了于太夫人:“怎么回事?” “太夫人,余姑娘不知怎么突然晕倒了。”于妈妈道。 姑娘家本就娇弱些,还坐的驴车,不停不歇的赶这么远的路,已是不错! “你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于太夫人道,毕竟这一路她们受余念娘不少相助,若是白日她也相信余念娘,是不是那两位护卫也就不会…… 后悔已无益! 于太夫人抛开心中的杂念,于妈妈已经应声走了出去。 站在后面眼尖的王婆子见状,立刻快步,先于妈妈走到孙妈妈两人旁边,作一脸关心的道:“呀,余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姑娘,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孙妈妈和玲珑眼睛都急红,掐着余念娘的人中好一会儿也不见她醒来,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但是两人又不好对外人提起这些。两人只好不作声,只一个劲儿的唤余念娘。 “还是先将余姑娘抬起来吧。”于妈妈走了过来,瞧着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的余念娘,指使着身后跟着两个壮实的婆子将余念娘慢慢背起来,小心的放到板车上。接着于妈妈拿出一个小瓷瓶,刚打开,一股薄荷味飘了出来。 “这是万金油,我家太夫人常用的。”于妈妈道。抹了一点在余念娘鼻尖。 孙妈妈和玲珑眼巴巴的看着余念娘,好在,很快她就醒了。 “呀,醒了醒了,这东西真见效。”后面的王婆子最先叫道。 “姑娘……” “姑娘……” 余念娘缓缓睁开眼,看见孙妈妈和玲珑一脸担心,两人眼圈都红了。她虚弱的笑了笑。 能笑就表示没大碍了。 孙妈妈忙向于妈妈道谢,并道:“……姑娘醒了就无事了,请于妈妈替我向太夫人道个谢,等姑娘身子好些了,我一定亲自去跟太夫人磕头。” “没事就好了,这点小事儿……” 两人正说着,突然官道上又一阵马蹄声。 不是来的方向,而是往南下的方向。 空地上突然又静了下来,直到五六个黑衣劲装男子策马停在官道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紧张不安的气氛蔓延至整个空地。 这些人怎么又回来了? 黑衣人寻了个地方栓好马,全都坐了下来。他们不生火,不见吃干粮,只静静的坐在地上休息,只有其中一个黑衣劲装男子与那黑衣首领说了几句,再无动静,但那些人如猎鹰般的眼神盯得人浑身不舒服。众人只敢匆匆瞧一眼便撇开脸。 所有人磕睡全无,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 只是露宿就好! 不过,像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就是连看也别看一眼。 众人纷纷别开脸,将那些人视为空气。 孙妈妈和玲珑担心余念娘,哪有心思去管别人。 在板车上足足躺了半个时辰,余念娘身上才有了力气,孙妈妈扶着她坐到火堆旁,将兜帽替她戴好,斗篷紧紧围在身上,又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余念娘一张脸白的吓人,一丝血色都无,衬得巴掌大的脸蛋儿更加憔悴,她双手抱膝呆呆的看着火堆。火光随风摇曳,晃来晃去,映着一双眸子更加呆滞涣散。 王婆子深深看眼余念娘后,悄悄对着王老头子挤眼睛,颇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王老头子最烦王婆子这幅样子,理也没理王婆子,不自在的看了眼一旁垂着眼的车夫,想要对余念娘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粗这样太过冒失,当着车夫的面前似乎又有些欲盖弥章的味道。 他别过脸,从包里摸出烟杆,借着柴火点燃。想了想,又拿了一杆递给那车夫,笑着低声道:“来一杆,醒醒神吧,反正这时候也眯不了一会儿了。” 车夫接过,立刻对王老头子的印象好了些,点燃后跟王老头子说起话,不过,对着王婆子始终板着脸。 幸灾乐祸,搬弄是非的三姑六婆,最是这些爷们烦的。车夫在家的时候就最不喜这类人。再说,余姑娘多好的人,王婆子表现得太不厚道了。 孙妈妈不知道王婆子干了些什么,她拿出小锅,倒了一些干净水在里面,正架在火上替余念娘烧热汤。 玲珑小心的替余念娘揉捏手臂,还有肩膀。 每一次余念娘这样的时候,全身不仅会瘫软无力,还会僵硬。但大多时候都是她自个儿躺会儿就好了。 除了第一次,余念娘运用自己的能力,当时晕睡了一个时辰,全身僵硬,玲珑和孙妈妈因为不知情,吓得都哭了,不停的替她揉捏,按摩,大夫请了好几个。 后来再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每次事后都是头晕无力,像这样全身僵硬还是第二次。 所以,孙妈妈和玲珑很担心。 可是,现在又不是问这些的时候,特别是余念娘一幅魂不守舍,呆滞的样子更让两人不知如何是好。 余念娘喝了热汤后身子暖和起来,人似乎也彻底清醒过来,一双晦暗的眸子渐渐有了神采! 王婆子想趁机套余念娘的话,被玲珑不耐烦的赶开。她心里不高兴,可又不敢过份打扰余念娘,连于妈妈都来亲自看余念娘,她哪能再过份。 眼珠子转了转,腼着脸,笑嘻嘻的去了于家车队。 孙妈妈拿出干粮让余念娘补充体力,余念娘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低头看见脚边手帕上的一点红。她眉心一皱。 “姑娘,没事,我仔细瞧过了……”孙妈妈匆匆扫眼扫了那边静静无声的几个黑衣劲装男子,生怕让对方听到,压低了声音:“姑娘没有受伤。”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受伤,这是别人身上的血! 余念娘紧紧拧着眉心,联想到自己刚刚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她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抬头朝对面看去,恰好瞧见其中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正与那黑衣首领说着什么,且正看着她这个方向。 孙妈妈也瞧见了这一幕,脸色不由白了白。 第26章 表姑娘来了 香梅知道腊梅刚才行事太过草率,只好陪笑着跟余念娘说话。 “……太太前几日就念叨表姑娘,说是算着路程也该到了……表姑娘第一次来太原府吧,得空了奴婢领你到处走走……” 说是跟余念娘说话,不过是孙妈妈在回话,余念娘从头到尾吱也没吱声,站在原处连动也没动,就连衣角似乎也没飘过一丝一毫,跟一尊腊像似的。 看不到表情,香梅只得心中疑惑。 孙妈妈觉得香梅随和好相处,便笑着跟香梅多说了两句。 门帘子撩起,腊梅走了出来。 笑着跟余念娘道:“真不好意思表姑娘,太太刚才在歇息,这才起,让你久等了。” “不碍事。”孙妈妈忙道。 腊梅撩起帘子请余念娘进屋。 屋内放着碳盆,十分暖和。 帘子一撩开,一个纤瘦的身形缓缓走了进来,紧跟其后一股冷风在屋内四散吹开,刺骨的凉意在众人脸上刮过。不但脑子瞬间清醒许多,连眼神似乎都更亮了。 纤瘦的女子身材高挑,上身穿着一件豆绿色的绫袄,下身是朱砂马面裙,披着青莲绒的灰鼠斗篷,一双玉手从斗篷里伸出,将头上的帷帽取下。 康氏眼前不由一亮,巴掌大的小脸,肤色白皙如玉,光泽细润,柳叶眉,大眼睛,一管鼻子长得又挺又小巧,让端正的五官更加立体好看起来,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宝石般吸人眼球。 算得上是个美人。 眼睛长得特别好,和付天谐竟然有几分相似! 余念娘摘下帷帽看向坐在榻上的康氏。 康氏三十六岁,平日注重保养,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也是双眼皮,却没有余念娘眼睛传神,薄嘴唇,宽脸,只能说是端正,倒是皮肝很好,脸上皱纹没什么,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略小。 她特意换了一件时下最新的交领褙子,湖蓝色,头上似随意插了两支金簪,仔细一看,能发现两支赤金簪子刻有精细的花纹,上面各镶着一颗猫眼大小的宝石。 余念娘垂眸准备行礼。 有丫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蒲垫放在余念娘面前。 余念娘盯着面前的蒲垫看了一眼,跪下规矩的向康氏行了大礼,声音清柔:“舅母!” “哎呀,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礼。”待余念娘行完礼,康氏这才嗔怪说道,樊妈妈亲自扶起余念娘,同时训斥那拿垫子的丫头:“……真不懂事!” 丫头缩了缩脖子,忙收起蒲垫,默默站到一旁。 “记得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丁点高。转眼间就长这么高了!”康氏哽咽着声音比划着,感概又伤感的道:“要是你爹爹还在的话,看见你出落得如此标致,不知道多高兴!”说着,她拿着手帕擦了擦干干的眼角,继续回忆着余父的往事种种,时不时拿手帕擦试红红的眼睛,周围樊妈妈和一众下人跟着低头,表现出一幅跟着伤心的样子。 一番话勾起余念娘脑子里不少记忆,惹得孙妈妈红着眼睛几乎掉泪。 好一会儿,康氏说得口干舌燥,樊妈妈立刻端了茶,喝下一口,她才觉得几乎要冒烟的嗓子好些。转念又觉着不对。 抬头看向下面的余念娘,见她一如之前一样,端端正正的站着,连姿势都没变下,神情平静,没接一句话,也没有一丝伤感表情。 康氏顿觉无趣。 想快点打发余念娘,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在路上的情景,听见余念娘回答:“还好!”“不累!”正中下怀,懒得再废话,告诉余念娘付天谐不在府内:“……庄子上有事,今日一早便出去了,你先去歇着,明日再来见你舅舅也无妨,都是自家人,无需太多礼仪!” 余念娘应“是”,接着从孙妈妈手中接过包袱打开,里面是两双新做的绣花鞋。 “送给舅母。”余念娘道。 康氏怔了怔,没想到余念娘竟然还准备了东西给自己。那自己这个当舅母的岂不是也要送个见面礼? 可是她根本没准备,头上这两支金簪是付天谐送给她的,平日她都舍不得戴,一般只有去参加别人家宴席才拿出来。而且两支金簪子得好几十两银子。 康氏高兴的拿着鞋直夸做得好,心中不免有些尴尬,最后只得道:“你真是好孩子……到静园好好歇息吧。”让樊妈妈亲自送余念娘三人去了静园。 付府是三进的院子,外院除了书房,付锦业也住在那。主院是康氏夫妇,西厢房是付锦雪住处。主屋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有一排后罩房,住的都是下人。 康氏让人将小院子隔开,后罩房一分为二,西边重新整修一番,移栽了一些花草,变成了一个小院子,取名静园。 玲珑看着新砌的围墙,十分不满:“明明主院还有东厢房,为何让姑娘住在这边。” “我原以为舅老爷继承了付家所有的家产,付府应该十分富裕,看样子也不尽然。好在付家人口简单,不然,这三进的小院子恐怕还住不下。”孙妈妈将屋内外环视一圈。院子是修葺过的,屋内摆设简洁,摆件看着倒还算可以,家具一应全是新的,院子里新种的花色也挺漂亮,屋檐下还放了两个盆栽,整体看起来,整个院子简单大气。但却不像姑娘家住的地方! “这里比伊州好了。人家那东厢房可是得留给客人住的。”付府在太原虽不是巨贾,但也有些底蕴,客来商往是常有的。 听了孙妈妈的话,玲珑差点跳起来:“难不成咱们姑娘不是客人?咱们姑娘还是自己人呢!” 是啊,辛苦派人不远千里到伊州带话,将她们请来,不是客人是什么?可哪有客人住在这僻静的地方的? 孙妈妈一时语凝! 两人一边说一边将东西分置出来放好。 余念娘将屋内外看遍,又在院子里站了片刻。 院子虽小,该有的都有。 比如小厨房,宴息室,下人房。 其它东西没有,不过,柴禾还是有的,孙妈妈很快烧了热水,余念娘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玲珑替她绞干了头发,余念娘便躺在床上休息了。 余念娘休息不用人守着,梳洗后,孙妈妈和玲珑也各自休息去了。 这几个月,三人是没踏实的睡过一晚! 这一觉睡到酉时中,直到送晚饭的丫头过来,三人才醒! 第19章 狼来了 想到余念娘脸上那滴血,难不成对方有什么心思? 孙妈妈只好低头,急急对余念娘道:“姑娘,别瞧那边。”个个跟阎王似的,万一惹着了怎么办? “出门在外,咱们又无依无靠,有些事有些人还是避着些好!”就算余念娘真看到了什么,该装聋子哑巴的时候就得装聋子哑巴。 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孙妈妈,缓缓站了起来。 若是与自己无关,装装聋子哑巴也无所谓,可若不是呢? 于家车队那边,王婆子在于家仆妇里转了一群,然后就被于太夫人叫进帐篷问话。 所谓帐篷,是后来于家护卫在地毯周围简单支了架子,围了帏布。 王婆子一听是于太夫人要见她,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说话都在抖,知道于太夫人想打听余念娘,王婆子打起小心思。 “……老婆子和余姑娘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她的本事,伊州城内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看天观星那是一个准啊,没有谁不知道……也是她福大命大,余家败落后,她哑了那么多年,我都替她寻了多少次大夫,没想到,突然之间就好了……不过,可惜,好像这说话还是不太利索。”王婆子噼哩叭啦把余家的事一股脑儿全告诉了于太夫人,顺便吹嘘一番,自家和余念娘的关系是如何亲近。 于家车队可是北上走过关内道的,后来又掉转回来跟着她们走的南下的路,所以,王婆子断定于家车队肯定是遇见了些啥,所以才改变路线,按照余念娘的路线走。 之前余念娘说过北上有危险。 这样一想,于太夫人现在肯定有些相信余念娘了。 先不说余念娘占卜预知的本事是真是假,反正,王婆子觉得打好自己和余念娘的关系是没错的。 于妈妈问一句,王婆子答三句,几句话,于太夫人就知道余念娘的情况。 临走时,于妈妈打赏了王婆子二十个铜板,王婆子高兴得脸上摺子印一层一层的,到帐篷外面了还在一个劲儿的道:“……太夫人以后有事直管吩咐啊……” 打发走王婆子,于妈妈吐出一口气,觉得周围空气都顺了许多。 粗鄙,没见过世面的穷人大都如此,不懂规矩。 撩开帐篷,连里面的空气都有股淡淡的酸味儿。 于妈妈皱起眉头,有丫头已经在帐篷里熏起了香,她觉得不够,指了指门口,道:“这儿也熏上,好让这酸味散得快些,免得熏得太夫人。” 丫头忙在门口也点上了熏香。 于妈妈走到于太夫人跟前,跪下,替她开始捏腿。头顶传来太夫人的声音:“说话不太利索吗?” 于妈妈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吧。每次只说两个字,三个字。”若私下里是这样的话,那便是不利索了。 于太夫人点点头,半响,没再说话,于妈妈一看,太夫人闭着眼睛。想了想,她压低声音道:“太夫人,那边的人……” 于太夫人突然睁开眼盯着于妈妈。 于妈妈心里一跳。 “少说少错。”于太夫人面无表情的道:“让护卫些注意些就行了。” 那边那几个人是随便能说的吗?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有武功的,练武的人一般耳力都不错的。 但于太夫人后一句话也算是应承了于妈妈的话。 于妈妈缓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太不小心,认真的道:“知道了,太夫人。”然后出了帐篷。将护卫首领叫过来,悄悄咐咐了一番。 这些事不用于太夫人吩咐,护卫都会注意,不过,有太夫人的话,护卫些就更加不能懈怠了。 此时是寅时末,快到卯时了,再过一会儿差不多也可以起程了,到时候就可以甩掉这些人。至于其它人,于妈妈抬头,便看见人群之中,一个纤细身形矗立在夜风之中…… “姑娘,把这个披上吧?”孙妈妈拿了一件素色棉袄想要给余念娘披上,余念娘朝她摆手,让她放回包袱里。接着她便不顾两人的劝在夜风中站了半刻钟的时间,直到身体里重新有了力气。才让玲珑来扶着自己。 接着,她拿起那张带有血渍的手帕。 也许是手帕太过纯白洁净,也许是那血渍太过鲜艳。 玲珑发现余念娘脸似乎又变得苍白起来,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一点绚丽,鲜红,就像那滴血一样。手指轻轻压住血渍,余念娘眸子中鲜红消失,取而代之是深遂,漆黑,像黑洞一样,带着吸力,能把人的心脏都要吸走,随着余念娘的呼吸跳动。 突然黑洞裂开一道口,深遂不明变成惊惧!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孙妈妈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扶住余念娘。 声音终于让玲珑回过神。 余念娘已经十分疲惫的闭上眼睛。她手中的手帕随风飘荡,落在火堆上,倾刻就化为灰烬。 “姑娘,你怎么了?”玲珑和孙妈妈小心将余念娘再次扶到树边坐下。 王婆子等人都好奇的看着余念娘,纷纷面露关心。 “余姑娘,你没事吧?” “快坐下休息一会儿,许是刚才没缓过来。” “时辰还早,晚一个时辰出发也没关系。” 几人一句接一句的关心,没想却见余念娘朝众人摆手,阻止几人再说下去,而她接下来一句话差点让几人跳起来。 “玲珑,喊。” “喊什么?” “狼来了!” 什么? 别说王婆子几人,就是玲珑和孙妈妈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低山矮坡,又是官道,哪来的什么狼? 余念娘睁开眼,冷冷的盯着玲珑。 玲珑被她渗人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应声:“是。” 可张嘴几次都没喊出口。 平坦大道,怎么也不可能有狼的啊! 王婆子更是在一旁劝道:“哎呀,我的余姑娘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狼是多凶残的东西啊,一来就是一群。咱们这些人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虽然你看天观星象厉害,可也别拿这事开玩笑啊。咱们这些粗鄙之人倒无所谓,可别吓着于太夫人啊……” 车夫和王老头也是点头附合。 这种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余念娘闭着眼睛,像没听见王婆子的话似的。又像根本不打算听任何人的。 玲珑嘟着嘴,一脸纠结的看着孙妈妈。 她是从来不怀疑余念娘的话的,可是这次,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第27章 大庙会 晚膳菜色比较简单,三菜一汤,一份宫爆鸡丁,一份芦笋炒肉,一份桂花鱼条,汤是三鲜汤。 比起数月来日日换着吃的干粮,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这是太太特意让厨房单独为表姑娘做的,府里的厨子是太原府本地的,表姑娘尝尝合不合口味。”锁儿将饭菜摆好,笑着道。 余念娘对锁儿微微一笑,坐下。 孙妈妈瞧着那桂花鱼条做的不错,闻着十分鲜香,替余念娘夹了一块鱼肉。 余念娘尝了尝,味道鲜美,也不辣,还有一股桂花的香味,她点点头。 芦笋炒肉也不错,芦笋切得很薄,肉炒得也嫩。只有宫爆鸡丁稍辣一点,不过,余念娘是个不挑食的,每样菜都尝了一些。 瞧余念娘还满意,锁儿更高兴了。 “表姑娘觉得合口味就行,奴婢叫锁儿,平日在太太院子里跑腿的,表姑娘若是平日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这应该是康氏的意思,也是变相的将锁儿拿给余念娘使唤,但又不直接派到静园来。 玲珑笑眯眯的拉了锁儿了的手,亲热的道:“那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找锁儿妹妹了。” “姐姐客气了。”锁儿嘴甜,也挺会察颜观色,见余念娘不挑不捡,玲珑和孙妈妈随和好相处,笑嘻嘻的跟玲珑说起话。 孙妈妈拿出几个铜板打赏她:“拿去买糖吃。” “谢谢孙妈妈。”锁儿高兴的收下,一点儿没嫌弃少的样子。 “我送锁儿妹妹。”玲珑亲热的挽着锁儿,送她出了静园。 等锁儿一走,余念娘便让孙妈妈和玲珑也坐下吃。 两人犹豫不绝。 “这儿,无外人。”余念娘道, 想了想,孙妈妈和玲珑便也坐下。 余念娘饭量不大,一会儿就放了碗筷,然后在静园里转圈消食。 按理,这第一日怎么也该去见见付天谐,既然康氏让人单独给余念娘送了饭,想必是让她不用过去了。 在静园里走了会儿路,也无其它事可做,余念娘便回到屋内,在榻上坐着看书。 没一会儿,玲珑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打听到了。” 孙妈妈经事儿多,做事稳重,留在身边不仅能帮衬,偶尔还能提醒她。玲珑年轻,喜欢往人堆里凑,会说,但又不会失了分寸,派出去打听消息最好。这也是余念娘一直留两人在身边的原因。 “听说今儿表太太带着表姑娘逛了大半日的街,咱们来的时候才刚回来,又是买首饰又是买衣服的。明儿是正月十五,有大庙会。在太原文庙,文庙巷内,舅太太明儿一早就要去庙会上香。”说着说着,激动的声音平静下来。 玲珑看着余念娘,犹犹豫豫。 孙妈妈皱起眉头,训她:“干什么了你,吱吱唔唔的样子,有什么快说。” 玲珑嘟了嘟嘴,看着余念娘小声道:“既然是大庙会,那舅老爷肯定也会去,可舅太太今儿即没派人来让姑娘过去,也没捎口信。那,那咱们是去还是不去啊?” 这事儿谁没看出来呀,个死丫头偏要说出来! 孙妈妈瞪眼玲珑。 笑着对余念娘道:“也不过就是个庙会去也不去都没关系。如果舅太太没让人来请姑娘,正好姑娘可以多休息休息。这些日子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多费神,正好休息。” 指余念娘运用异能之事,每次余念娘都会头晕,犯乏! 余念娘点点头,并无不高兴。 孙妈妈暗松一口气,又笑着道:“那姑娘不如今儿早些歇息,奴婢去准备热水。” 余念娘点头。 玲珑替余念娘散头发,孙妈妈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孙妈妈脸上笑意尽失,板着脸眉宇间一股怒意,转念间,她又叹口气。 生气又如何?谁让她们现在寄人篱下! 准备好热水,余念娘梳洗完毕,便躺在床上看书去了。 翌日,卯时中,余念娘就起来,然后在静园里转圈散步。 这是她在伊州一直的习惯。 直到全身发热,她这才进屋休息片刻,然后去了晏洗室。 余念娘刚从洗室出来,康氏身边的樊妈妈便过来了。 先是询问了几句:“表姑娘昨夜睡得可好?”之类的,然后才道:“……每年十五,太太都要到太原大庙会上去为付府祈福……赶庙会的人多,龙蛇混杂,去的晚了有时候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表姑娘从伊州过来舟车劳顿,太太怕累着表姑娘,便让老奴过来传个话……把锁儿派过来给表姑娘使,表姑娘有什么需要让她去办即可。太太祈完福便会回来……” 委婉一圈,意思就是让余念娘留在家里。 孙妈妈面色不变的站在一旁,胸口的怒意压了又压。玲珑年纪小,忍了好一会儿也没将心中的不平掩盖下去,她站在樊妈妈后面,樊妈妈自然看不到玲珑的表情。 孙妈妈朝玲珑暗使了个眼色,玲珑愤愤转身出了屋子。 余念娘倒一点也不生气,从头到尾随和温婉,樊妈妈说什么她都点头。 樊妈妈走后留下了锁儿。 孙妈妈随便给锁了找了个活,将她支了出去。 康氏这般随意对待余念娘让玲珑和孙妈妈很气愤,连带着之前有些好感的锁儿也不顺眼起来。 玲珑瞪着眼睛看着锁儿在院子里浇水,觉得付府的人从主子到下人都碍人眼,气呼呼的甩着帕子进了屋。 早膳还是康氏让人给余念娘送过来的。 清粥加几样小菜。 戊时中的时候,康氏带着付锦雪,以及成群的仆妇下人,护院,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在外面转了一圈的玲珑没一会儿回到静园。 “……带着表姑娘一起,听说舅老爷一早出去了。不过,奴婢花几个铜板打听一番,是铺子上有事,舅老爷先走了,不过,说是约了地点会接应舅太太……另外一起去的还有表少爷……” 付天谐只有一儿一女。 “……丫环婆子带了不少,还有护院……一大群人,坐着马车去的……”玲珑叽哩呱啦说着,即愤概又新奇的样子。 孙妈妈瞧着直皱眉头。 明知道表太太没让姑娘去,偏还说这么多,不是成心给姑娘添堵吗? 不过,好在,余念娘从头到尾都一脸微笑听着,没有一丝不高兴或遗憾。 是了,她们家姑娘心性,脾气样样都好,在伊州,日子苦的时候没少听难听的话,这点小事自是影响不到余念娘。 不过,孙妈妈还是有些心酸。纵使知道余念娘不在意,还是忍不住打断玲珑的话。 “紧说些没用的,去箱笼里替姑娘把那书全找出来放着,姑娘想看的时候好拿。”那几本余念娘让扔,孙妈妈给偷偷捡回来的杂记。 玲珑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低头去屋子里将余念娘常看的几本书拿了出来。 有本药书,是余念娘的祖父留下来的。还有几本是后来到书店买的杂记。 “姑娘今儿是看药书还是杂记?”玲珑道。 余念娘摆摆手:“不看。” “那姑娘是想绣花吗?” “不。”余念娘摇头,起身朝着屋外走去,招呼两人:“去庙会!” 第20章 二对一 玲珑张了张嘴又闭上,看向孙妈妈,无声的问:怎么办? 孙妈妈看了眼闭眼休息的余念娘,也觉得很头痛不好办。 如果真有狼来了,余念娘也不会这么一幅不紧不慢的态度。明显这话是个幌子,可是她的目的是啥呢? 惹了于家人不高兴顶多被数落,可若惹恼了那几个黑衣劲装男子就麻烦了,瞧那一个个冷森森的脸,连休息都剑也不离手,很可能会丢性命的! 难道她是要吓唬那几个黑衣劲装男子,以报刚才那黑衣人的无礼之举? 孙妈妈再一想,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余念娘从来不是胡闹的人,想想余念娘这两年行事,那是比她还细心周到,而且,她们应该相信余念娘才是。 想到这儿,孙妈妈朝玲珑使个眼色,严肃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姑娘让你喊就喊!” 王婆子几个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这主子脑子不好使,下人也傻? 外人哪能懂她们主仆之情。 玲珑也明白了孙妈妈的意思,余念娘是她们的主子,就算让她们去死,那也得去。就像北上的事,若不是有余念娘,恐怕她们也会同于家一样遇见山匪。 她站直身子,抬起头,刚才犹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脸严肃,认真,心中已经决定,如果真有人恼了,就舍了她这条命也要护姑娘安全。 玲珑张大嘴,在王婆子几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扯开嗓子就吼起来:“狼来了,大家小心啊!” 明明声音清晰,还含着女子嗓声的清甜,听起来却如魔音惯耳,尖锐,震耳欲聋! 于家护卫们如那惊弓之鸟纷纷弹坐起来,更有人惊叫了一句:“什么?” 玲珑的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让平静的夜晚再一次沸腾慌乱起来。黑色的夜晚注定不安稳,平静中带着诡异,石破惊天的叫喊就像凿开洪水沟的缺口,慌乱,恐惧,害怕统统袭来,袭罩着每一个人。 只因喊话的人是余念娘的人! 空地上一片混乱! 那些依树而息的黑衣劲装人听到叫喊声更是第一时间全睁开眼,眼皮刚动手中长剑已经出鞘,迅速朝周围扫视一圈,像势机而动的猎豹,紧绷全身,蓄意待攻的姿势。 黑衣首领眼中迸发出迫人气势,冷森的眼光仿佛无数利箭穿透空地上每个角落,让人浑身冷嗖嗖的直打寒颤。 帐篷里的于太夫人等人也被吓了一跳,于妈妈慌慌张张跑出来,听到护卫的话吓得脸色煞白。 而罪魁祸首余念娘一脸平静,神色不慌不忙,由孙妈妈扶着,旁边跟着刚才尖叫的丫头,三人不缓不慢的越过板车,走到一处高地边沿,然后蹲在地上,沿着高地边沿慢慢往下梭,最后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坡上面。 场面稀奇又搞笑! 刚才的惊惧,慌乱一消而散,所有人默默的盯着这一幕。 黑夜,静得出奇! 王婆子下巴都差点惊掉在地上,她以为余念娘只是说话不利索,原来这脑子也不是很利索啊! 她咧嘴无声笑起来,想要取笑一句,耳边却传来轻柔清晰的女声:“要活命吗?”声音柔软如轻风拂过般温柔,听在耳里却有一股阴阴的不安感。 王婆子冷不丁打了个颤! 于家众人慌乱过后惊奇的盯着余念娘三人藏到坡下,神色各异,有不解,有惊讶,有可笑,有愤怒! 就因为你是个相师,能观星测象,就可以胡说八道,任意妄为吗?官道宽阔,低峰矮林,顶多能遇上两只野鸡!何来狼?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介于在武威郡北上遇上的事,众人对余念娘又有丝敬畏,一时间所有人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于妈妈凝眉片刻,马上进了帐篷。 于家的护卫眼睁睁瞧着替余念娘赶车的车夫学着余念娘主仆三人的样子,慢慢的滑到一处坡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明明该很严肃的商量,却不知如何开口,让人啼笑皆非。 突然有人眼尖的瞧见那一直闭着眼的黑衣首领睁开了眼,他缓缓站起,紧盯着来的方向,然后就瞧见他嘴张了张,不知道说了什么,旁边的黑衣劲装男子脸色大变,浑身气势亦是陡然变得尖锐,凌冽,像要出鞘的宝剑,周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杀意。他拧眉厉喝道:“十一!” 漆黑的林子边,一群黑衣劲装男子中有人应了一声:“是。” 接着,几个黑衣劲装男子纷纷快速拿出弓箭,脚尖一踮,如鬼魅般嗖嗖嗖的几下就没了人影。只剩高喝的那名黑衣劲装男子和黑衣首领站在原地。 速度快得惊人,武功也高得吓人! 于家护卫们顿觉周身一寒,身上毛孔全都竖了起来,整个空地上的空气都令人窒息起来,又让人觉得不安恐惧。 难不成真有狼? 于家护卫们拿着长剑,暗自调整着队伍。 相对于练武人的敏锐,王婆子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秘密。 “那,那些是什么人啊,竟然会飞,怎么这么高的武功……” 王婆子还沉浸在震惊中,完全忘了周围的变化,直到被王老头拉着朝一旁走去,她才如梦初醒,黑衣人,于家护卫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让她害怕起来。 武夷早已经扶着自己的妻子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王婆子两股战战,蹄蹋蹄蹋的马蹄声像魔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她觉得可能往后很长一段日子她再也不想在黑夜中听到马蹄声。 王老头和儿子合力才将她按趴在地上,人还没藏好,马蹄声已近! 王婆子抬头望去,一群戴着凶神恶煞的面具黑衣人冲了过来。骑在最前面的人更是脚下一蹬,直接从马背上飞了起来,手中长剑泛着冷光,朝着那黑衣首领而去。 只是,他还没近到黑衣首领的身,就被四面而来的箭穿成了筛子! 王婆子吓得手脚瘫软,还好有人及时捂住她的嘴,惊叫声顿时变声呜呜声。 空地上的于家仆妇吓得要死,有人连滚带爬,有人四处乱串,惊叫,喊声混成一团。 玲珑和孙妈妈惊恐的盯着空地上的射杀,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还好她们有姑娘! 余念娘伸出头,静静看着面具黑衣人一个一个的往前冲,最后和黑衣劲装男子撕杀混战在一起。也不知道黑衣劲装男子是否有意将面具黑衣人带向了于家地盘,不知道怎么的,一个面具黑衣人长剑刺向了一个于家护卫,于家护卫举剑一挡,才避免被刺杀到。 本来这是个意外,谁想到那面具黑衣人竟是不管不顾,转身向于家护卫进攻起来,于家护卫为了保护于老太太,只得奋力反抗。 本是两队黑衣人的战争,最后变成黑衣劲装男子和于家护卫一起对抗面具黑衣人。 余念娘等人因为藏在坡边,又是妇人,没有被误伤到。她静静的盯着混在在一块的三方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忽然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余念娘抬眼看去,正好与那黑衣劲装首领目光撞个正着。对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黑漆的目光中冰冷又带着疑虑。 她收回目光,缩回脑袋,静静盯着黑漆漆的天空,耳边是刀剑碰撞声还有仆妇惊惧的叫喊声! 第28章 又见 太原府的繁华可不是伊州能比的。 宽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屋宇楼阁错落有致。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商铺等等,街道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到城外安静的郊区,可是大街上一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车送货的,有赶牛车拉货的,有驻足观光的。 初升的阳光淡洒在红砖绿瓦之间,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还有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给眼前这一片繁华的太原城增添了无数朝气和生机。 “太原府果然名不虚传,好热闹啊!” 昨日来的时候匆匆忙忙,无睱欣赏周围的景色,此时特意出了付府逛街,三人兴致勃勃的一路走一路瞧。 玲珑更是不时感叹惊羡! 找了路人询问,三人朝着文庙巷走去。 若说太原街上繁华热闹,那今天的文庙巷则人山人海,擦肩摩踵! 沿途小商小贩叫卖不断,各色东西应有尽有,吃喝玩,好些伊州没有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天朝对女子要求不算苛刻,穷苦人家亦有妇人出门摆摊谋生的。各家姑娘小姐出门不戴帷帽斗笠已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通往庙会的青石板路上,俏丽的姑娘,俊秀的小子随处可见! 余念娘今日也没有戴帷帽,走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跟着人流,三人好不容易到庙会前。“崇真寺”三个字映入眼帘,端庄肃目,庄重神圣! 崇真寺乃前朝遗址,坐南朝北,内有琉璃线的龙照壁,棂星门。占地近四万平米,十分宏大,是全国规模最大的庙宇之一。 因历来香火鼎盛,先帝登基后,便令人将崇真寺重新修整,对其内部稍作了修改,但崇真寺这个名字留了下来! 三人最先看到的是大关帝庙。 大关帝庙位于庙前街,坐北朝南,二进院落。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让人心中油然生出神圣崇敬之感。 前殿放置了三座大香炉,烧香拜佛的络驿不绝,香烟缭绕,香客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长年累月如此,以致石板有些地方陷了下去。 余念娘也上了香,绕过前殿,到了后殿。 后殿与前殿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院子安静详和。 殿内有许多佛象,神态各异,千姿百态,经小和尚介绍,一共九十九座佛,每座佛代表的意义不同。 据说从跨进殿门,随意哪边开始,以自己年岁为准,数到的最后一座佛,上面有签文解义,根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解义。 因此,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安静的围绕着佛象来回反复转圈,直找到那座属于自己的佛象。 余念娘瞧孙妈妈和玲珑一脸期盼的样子,笑着朝两人摆手。 两人大喜。随即进殿也跟着开始数佛! 余念娘能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自是相信鬼神,但对于这种数佛却是不太信的。来参拜的人何其多,数到同一座佛的人又是无数,解义同或不同全都在解签的人! 不过,孙妈妈和玲珑信即由她们去好了。 余念娘在殿外的长凳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在这香烟缭缭,庄重的地方,她的心绪平静下来,脑子似乎也更加的清醒! 这时,伴随着说话声音,一群人走近。 为首老太太慈眉善目,十分和谒,她微笑和身旁另一个更加年长的老太太说话。 两人身旁簇拥着一大群仆妇,后边跟着两个护院。 只这架势,香客们纷纷侧目退让,自觉的驻足停下让两人先行进了殿内。贴身的仆妇忙掺扶着两人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里面的香客陆续出了大殿,门口站着的仆妇一边对香客们微笑,一边从丫环手里拿出赏钱。 本来还有些不满的香客,接到赏钱后心中的不愉也散了。 只是那发放赏钱的仆妇余念娘一个也不认识。直到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余念娘身子才动了动。 “……太夫人也很多年没有来过太原府了,若不是这次回去祭祖,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太原府呢?”于妈妈笑着跟身旁的妇人道。 “是呀!所以,于太夫人这次一定得在太原多留些日子,也好陪着咱们家老太太说说话。”贺妈妈亦笑着道。 虽然听不见说些什么,不过,瞧两人言语亲近状应该很熟悉。 余念娘微微一笑,缓缓站了起来。 于妈妈和贺妈妈相互客气的说了几句,眼看两位老太太也快出来了,贺妈妈虽早让人安排了歇脚的地方,可庙会上人多眼杂,便让护院出去准备一下。 于妈妈见贺妈妈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紊,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刚回身便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 她随即大喜。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余念娘。 于妈妈快步走了过去。 “余姑娘,原来你也在太原府啊?” 余念娘微笑点头:“于妈妈,真巧。” “我们早一步在鄜州登岸,原还以为你们去了其它地方,没想到你们也来了太原府,可真是有缘啦!”于妈妈笑着道,然后又问余念娘:“余姑娘怎么一人?” 余念娘抬手指了指她身后。 于妈妈回头。 大殿门外人群中,被赶出来的孙妈妈和玲珑正站在原地和一个妇人说话。 “那是余姑娘的家人?”于妈妈疑惑道,从肃州一路过来,她打听到的是余念娘家中只剩其主仆三人,是去投奔亲戚的。 “下人。”余念娘道。 “哦。”于妈妈了然,想必是余念娘的亲戚就在太原府,不过如此正好,她正欲问余念娘现在住所。 孙妈妈和玲珑还有那妇人便走了过来。 “表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太太正准备回去呢,还好在这儿遇见了你,不然回府找不着你人那可怎么办……大庙会龙蛇混杂,您一个姑娘家怎可到处乱走……”樊妈妈一走近就噼哩叭啦对着余念娘说了一大通,像个长辈,说话口气哪像个下人。她也根本不给余念娘等人解释的机会,话里话外是为余念娘好,仔细一听是指责余念娘擅自出来。 可这正月里,过大年,又是赶大庙会,谁家不出来热闹? 于妈妈皱起眉头。 自己说了一大通,余念娘连话也不搭,樊妈妈觉得就像拳头塞进了棉花里,软绵绵的,无趣。 她见于妈妈穿着衣料只不过比自己好一些,身边也没主子,不像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猜测可能是余念娘一起的同路人。 于是,只对于妈妈草草点了个头,便让孙妈妈扶着余念娘去了前殿。 第21章 避雨 不过半个时辰,对所有人来说仿佛比一夜还长。所有面具黑衣人被杀,五六个劲装黑衣人全部负伤,最严重的一个甚至已经浑身是血的瘫软跪在地上。 特别是黑衣首领面色比之前更白,嘴唇隐隐泛青,额头上汗水豆大粒顺着脸流下来。 相对于只有贤慧个护卫受伤的于家来说,本来应该很轻松的,却相当沉重,因为于家又死了两个护卫。 众人心情都很沉重,还隐忍着一股怒气。 那是对黑衣人的。 “……太夫人,这些人实在可恶,竟然拿我们当刀使。”护卫首领绷着脸,愤愤的道。 于太夫人何尝不知道,可这些黑衣人来历不明,个个武功高强,杀起人来眼睛眨也不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侍卫,他们明知道吃亏,能拿人家怎么样,而且,这儿离太原府还远着呢! “太夫人,依奴婢看这事就算了,这些黑衣人来路不明,咱们暂时不去招惹为好,您说呢?”于妈妈知道于太夫人心里不高兴,可目前最主要的是平安护送太夫人回到京城才是正事。 于太夫人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冷声道:“收拾东西,准备起程。” 远离这些瘟神! 护卫首领领命出去吩咐众人起程。于家仆妇开始收拾帐篷物什。 于妈妈扶着于太夫人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余念娘三人已经从坡下爬了上来,也开始收拾东西。 “太夫人,您说刚才余姑娘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于妈妈低声道。 于太夫人凝眉看着戴上帷帽的余念娘,俏丽的面容一直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娇小的身材透着一股坚韧挺秀,十四岁的年纪,隐已有阿罗娉婷之姿,是个受过正经诗书礼仪的小家碧玉,偏又给人一种高傲敬畏神秘之感! 小小年纪看着不简单! 现在不会再有人认为余念娘无知可笑了,有的也只是好奇,敬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余念娘坐着驴车缓缓驶向夜色之中。 因为突然出现刺客,起程的时间耽搁了一会儿,余念娘一行开始赶路的时候已经卯时中。 天色还暗,官道上出现一层薄薄的纱雾飘浮在半空之中,为模糊不清的官道又增加了一点白,官道看得不是很清楚,驴车走得不紧不慢。 若不是为了避着那些黑衣人,她们也不用急急的赶路。当然了,若不是因为黑衣人,也不会出现刺客,没有刺客她们起程的时间自然也不会耽搁。 “姑娘,这天色太暗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咱们能不能找到避雨的地方?”玲珑皱起透气的眉毛,接着又对赶车的车夫道:“能不能再快点,照这速度,估计一会儿咱们肯定得淋雨了。” “这位姐儿,不是我不想快些,只是你瞧这天色,暗得就跟深夜似的,哪有一点光啊,虽说是官道,可这地方我小老儿也是第一次来,还是安全为主啊!”车夫无耐的道。 知车夫说得有理,玲珑不好再说什么,抿着嘴还是有些不高兴。她和孙妈妈无所谓,若是余念娘淋了雨生病怎么办? 旁边孙妈妈已经打开了一个包袱,拿出里面的簑衣:“还好准备了一件簑衣,若是一会儿下起雨来,姑娘就先披上。”又对车夫道:“麻烦你尽量赶快些,姑娘身子弱,若是淋了雨可不好。” 再若是生了病又会耽搁路程,也会影响返程的时间。 车夫明白,也想早早将余念娘一行送到目的地好返回家去,于是,驴鞭一扬,啪的一声抽在驴身上,驴儿“的的的”的快跑了起来。 辰时,灰色的天慢慢蒙蒙亮起来,雾纱散去,早晨的夕阳被厚厚的云层罩住,天上乌压压的黑云一片一片。 驴儿四蹄不停,“的的的”的快跑着,一个多时辰驴鞭不停的抽在身上让它也有些疲惫,张着驴嘴,吭嗤吭嗤的喘着气。 模糊的官道弯延而去渐渐出现在视线内,连绵起伏的低峰和沿途的树林又将视线隔绝在尽头。乌云越飘越多,风渐起! “姑娘,您说这风要是把这云都吹散了,是不是就不会下雨了?”玲珑望着天好奇的问。 “是。”余念娘道。 玲珑接着就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轰隆隆”声响起,天空中响起了闷雷。 “哎呀,这是要下雨了。”孙妈妈叫道,急忙将簑衣披在余念娘身上。 余念娘笑着朝她摇摇头。 孙妈妈松了口气,忙对车夫道:“……快点,再快点,最好能在雨来之前找到避雨的地方。” 车夫一鞭子抽在驴身上,驴子惨叫一声,四只蹄子狂奔起来。 半个时辰后,风停了,乌压压的黑云散去大半,天空比先前敝亮了些,仍然不见一丝阳光,像沉着脸,随时要发怒的迟暮老人。 不过半刻钟时间,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 “哎呀,真下起雨了!”饶是知道了余念娘的本事,车夫还是惊讶叫道。 孙妈妈忙帮余念娘将身上的簑衣穿好。 这时,身后的官道上传来马蹄声。 几人立刻绷紧身子。 六七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骑马肃目来而。 为首男子五官眉心剑目,面如冰霜,深邃的五官如刀斧般分明冷硬,脸色白如纸,紧抿的双唇泛着青色,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他冰冷锋利的眼神像一把剑刺在人心上。 车夫打了个寒颤,忙将驴车靠边,好让这些煞神通过! 官道上扬起一阵灰尘,很快马蹄声远去。 车夫吁了口气,将驴车重新赶回道中。 雨越下越大,余念娘披了斗笠,只裙角湿了一些。玲珑和孙妈妈因为头上罩着衣服,倒也没淋湿,可身上几乎是湿透了。 沿途只有树木,没有遮风避雨之处,行进一段路程后,终于看见一座破庙,车夫忙将驴车赶进院子。 庙内除了一间大殿完好,其它屋子都已破败不堪,根本无法避雨。还好马棚将就可以用。 车夫将驴车赶进马棚。 孙妈妈和玲珑扶着余念娘进了大殿。 殿内已经有人升起火堆,站在大殿门口就能感觉到暖烘烘的。 孙妈妈找了个离黑衣人稍远的地方,又寻了些干稻草在地上铺好,她们身上没有打火石,无法升起火堆,三人又不想招惹那些黑衣人,只得将就坐下休息。 余念娘取下斗笠,将身上已经打湿的兜帽大斗篷换下,重新披了一件素色斗篷,孙妈妈帮她将篷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番,露出小巧俏丽的小脸,直到这时,有黑衣人才转过来瞧了一眼。 第29章 原因 余念娘跟着樊妈妈到了前殿,并没有看见康氏一行人,然后几人出了大关帝庙,在庙外的街边看到停在街边的马车,马车旁边附手站着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 男子浓眉大眼,面无表情,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樊妈妈急忙上前,恭敬对男子,道:“老爷。” 这就是付天谐了! 余念娘垂首行礼:“舅舅。” 孙妈妈和玲珑也跟着蹲下行礼:“舅老爷。” 没想到余念娘竟能认出自己。再看余念娘长得端正漂亮,大大的眼睛遗传了付家人的。 付天谐紧绷的神情稍有舒缓,不过,还是板着脸应道:“嗯,回去再说。”然后翻身上了一旁的马。 樊妈妈领着余念娘上了第二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穿桃粉色褙子的姑娘,五官端正,瓜子脸,双眼皮,她目不斜视,只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余念娘便低头玩起自己的指甲。 樊妈妈替余念娘介绍。 “这是我们家姑娘。” 付锦雪今年十七。 “表姐。”余念娘道。 接着樊妈妈又向付锦雪介绍。 “姑娘,这位就是表姑娘。” 付锦雪就淡淡朝余念娘点了点头。 孙妈妈和玲珑被安排在了另外的马车,和付家仆妇坐在一起。 街道上来往人流,车辆太多,只是出文庙巷就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付锦雪一会儿低头玩指甲,一会儿撩起车帘,显得有些烦躁。 余念娘端正的坐在马车内,只在付锦雪撩起帘子的时候往车外扫上几眼。也不主动找付锦雪说话。 马车内十分安静。 出了文庙巷,很快就回到了付府。 马车一到,付锦雪就撩起帘子,车外的仆妇忙扶着她下马车,待余念娘下了马车后,只瞧见付锦雪扶着康氏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付天谐乃一家之主,自是不用管其它人,最早进府的。 一群付家仆妇,留下孙妈妈和玲珑两人跟在余念娘后面进了付府。 进二门的时候有妈妈过来找到余念娘。 “……老爷和太太让表姑娘过去一趟。” 于是,余念娘改道,直接去了康氏院子。 院子里站着不少仆妇和小厮,最显眼的是跪在院子中间的锁儿。 香梅立在门口,看见余念娘主动向屋内的康氏禀报,然后她撩起帘子,请余念娘进了屋子。 这是余念娘第二次见康氏。 和上次冷清不同。 今天屋子里坐满了人。 付天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身宝蓝直裰,在主位上正喝茶,康氏今日穿得较昨日隆重,头上依然插着那两支赤金簪子,坐在旁边。 右边下首位坐着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男子,男子长相端正,浓眉大眼,和付天谐颇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付天谐的独子付锦业。 左边下首位坐着的正是和余念娘同车的付锦雪,看见余念娘进来,嘴角不由撇了撇。 “舅舅,舅母。”余念娘中规中矩的行了一礼。 屋内无人回话。 付天谐瞥了眼一旁正端着茶盅,嘴唇碰着盅沿,佯装喝茶的康氏,只得抬头对余念娘道:“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坐着说话。” 余念娘在付锦雪的下首坐下,孙妈妈和玲珑站在后面。 付天谐是个男人,最不喜欢掺和内宅的事,偏偏康氏刚才因为庙会上的事正在气头上,因为余念娘的到来,一群人坐在屋内,竟没有一人说话。偏余念娘神定气闲的样子没有丝毫不自在。 他只得放下茶盅,关切的询问余念娘:“……一路上可安全?住的还习惯吗?”等等。 一番问话后,付天谐起身,道是有事,去了外院。 付天谐走后,屋内又静了下来。付锦业在府衙当差,人际关系复杂,早些年跟着付天谐在生意上行走,见识,心性均比付锦雪沉稳。 康氏可以不说话,他们不能这样晾着余念娘啊。 “表妹以前没来过太原府吧?有时间让雪儿带着你到处逛逛,太原府玩的多着呢!”付锦业道。 付锦雪立马瞪大眼睛不满的看着付锦业。 凭什么是她啊! “是。”余念娘道。 付锦业不紧不慢的瞥了付锦雪一眼,那意思在说,你是姑娘家你不去谁去? “表妹既然到了这里,就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娘说,别客气。”付锦业比付锦雪会做人,至少这面子功夫做的好。 “嗯。”余念娘道。 “表妹从小在伊州长大,不知道府上的厨子做的菜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合口味,就跟灶上的说一声,好换着花样做试试。” “可以。” “看表妹平日应该很娴静,有时间让雪儿带着你多出去走动,多交些朋友。” “嗯。” …… 一个没话找话,一个回答简单明了,不是一个字就是两个字。若不是见余念娘一幅认真的样子,谁都会以为她这是在敷衍付锦业呢! 最后别说付锦业了,就是付锦雪和康氏都满脸弧疑! 难不成余念娘只会说这几个字。 两人心中暗自笑起来,脸上好不容易没表露出来,不过,嘴角还是弯了起来。 康氏轻轻咳了一声,把自己儿子给打发出去:“……忙你的去吧。” 然后就见余念娘站起来,很认真的目送付锦业出了屋子。 康氏一脸古怪。 家里两个男人都出去了,这是到算帐的时候了。 站在余念娘身后的孙妈妈和玲珑神色变得冷淡起来。 “念娘啊!”康氏淡淡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端坐的身子转身康氏,认真的道:“舅母。” “我今儿一早不是让樊妈妈告诉你了,让你待在府里别出去吗?”康氏绷着脸,声音不缓不急,谁都能看出她不高兴。 “是。”余念娘回道。听到吩咐是一回事,要不要遵守是另一回事。 康氏瞪大眼睛:“知道那你还出去?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太原府权贵功勋人家多的是,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谁,连我和你舅舅也保不了你……再说了,一个姑娘没有长辈应允,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是。”余念娘认真的道。 康氏一噎,一口气憋在胸口。 “敢情我是瞎操心了!”然后又气又伤心的样子,拿帕子痛苦的抚着额头,并一边道:“……你小时候瞧着多听话的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你爹娘不在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祖父把你拉扯大多辛苦……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不经家里大人允许擅自出去闲逛,今日不同往日,若是遇见那地痞流氓怎么办……你让我跟你舅舅怎么活……” 余念娘想说,你没见过我也知道我小时候听话,你可真神了;祖父将她扯拉大有多辛苦她心知肚明;至于没有得到大人的允许那是对小孩子的要求;最后关于舅母你和舅舅怎么活,那不关我的事,而且我也想问问你们,这十多年来你们拿着我外祖父的家产是怎么自在的活着的? 第30章 借机发泄 不过,余念娘一个字儿也没说,也不想说。 因为她说不出来,她有暂时性语言障碍。 她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垂眸。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种认错的态度,可孙妈妈知道余念娘在想什么,她心里急得不行。 康氏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樊妈妈又是抚胸又是替她捶背,康氏青白着脸,气得手哆嗦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 只不过是丁点小事,搞得像余念娘犯了多大的错。 康氏能真这么倒下去吗?孙妈妈可不信,可她就怕康氏这么倒下去了。 还好,没一会儿,康氏数落够了,觉得余念娘只虽然恩恩两声,态度也还算好,至少没有顶撞她!心中的怨气也散了,她对着余念娘无力的挥挥手,然后由樊妈妈扶着躺在榻上闭眼开始休息。 余念娘朝榻上的康氏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了康氏的院了,回了静园。 余念娘一走,付锦雪这才走到康氏身边,拿过樊妈妈手中的美人捶替她捶腿,温声喊道:“母亲!” 康氏睁开眼,朝屋内扫了眼,发现余念娘真走了,绷着的脸这才慢慢缓下来。 她哪里是要真休息,只不过是发泄完自己在大庙会上受到的羞辱后不想再看到余念娘。 “今日起得早,你也回去歇会儿吧,午膳就让小厨房替你做些爱吃的,晚上再过来吧。”康氏无力的道。 “是,那母亲您也好好休息。”付锦雪知道康氏心情不好,只得乖乖的道,将美人捶递给樊妈妈,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烧了碳盆,暖烘烘的,樊妈妈替康氏将头上的首饰取下,又换了一件家常的衣服,重新躺在榻上闭上眼。 樊妈妈拿着美人捶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康氏捶着腿,见她闭着的眼帘下眼珠子不时的转动便知她没有真正的睡着,她手上不敢停。 忽然,康氏睁开眼,面无表情,看着樊妈妈冷声道:“范氏不可能无缘无故那般,你派个人去打听打听,看范氏最近和李府有什么接触没有?” “是。”樊妈妈应声。 ***** 余念娘回到静园,孙妈妈赶紧烧碳盆。 虽说这付府住得好吃得好,可有什么事孙妈妈两人都得跟着余念娘,屋子里也没个人守着,出去一趟回来,屋里冷冰冰的也没人管。做什么事都得向康氏请示,若是私自做点什么,立刻就会被叫到主院训斥。 今天这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点儿不自由! 孙妈妈这会儿才觉得在太原府有时候还不如伊州。 玲珑拿了软垫放在凳子,余念娘坐下,屋子里这会儿还是冷飕飕,孙妈妈将手炉拿给她。 “姑娘先捧着手炉,碳盆得烧一会儿屋子里才能暖和。” “嗯。”余念娘道。 路上那么冷,风餐露宿的她都熬下来了,这点儿不算什么。 将厚重的门帘子放下,没有冷风往里专,屋子里顿时感觉暖和了一点。 “姑娘,奴婢觉着院子里不能缺人,以后奴婢和玲珑必须得留一个人。”孙妈妈道。 谁叫她们只有两个人手,让锁儿留下又不放心。 余念娘点头。 “那,锁儿,怎么办?”孙妈妈又道。 走的时候锁儿还跪在康氏的院子里。 这大冷天的! “不用管。”余念娘道。 早晨出去的时候锁儿有劝过余念娘。余念娘只给了她四个字:出去?留下? 锁儿无法只得选择留下来看院子。 想必是康氏一回来就有下人通风报信,她们才会刚进府就瞧见锁儿跪在院子里。 不过,锁儿是康氏的丫头,并没有直接给余念娘,康氏这么罚锁儿,只不过是给余念娘看而已。康氏也不会让她这么跪死在那儿,顶多罚一会儿罢了。 想通后的孙妈妈也就把锁儿的事抛之脑后。 烧了碳盆,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余念娘解下斗篷,坐到榻上开始看书。 静园有个小厨房,里面的用具已经配好了,孙妈妈此刻正忙着准备午膳。 半个时辰后,玲珑回来了。 帘子撩开,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玲珑笑嘻嘻的走到碳盆旁搓着僵硬的双手:“还是屋子里暖和啊!” 榻上的余念娘嘴角略弯,抬头瞧了她一眼。 玲珑已经一脸兴奋的走了过来。 “姑娘,打听到了,舅太太今日这么早就带着大家回来果然是有原因的。” “哦?”余念娘抬头,平静的脸上呈现一丝兴趣。 “说是在大庙会上被一位来自平晋县的范太太给下了面子,在庙会上待不下去,才找了借口带着表姑娘他们早早出了庙会……” 孙妈妈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后面一句。 “为什么带着表少爷和表姑娘早早出了庙会?” “当然是有原因的啦,这么大的庙会,全是官家太太夫人,谁不想在那儿多待会儿,能这么早回来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玲珑幸灾乐祸的道。 谁叫康氏刚才还训姑娘来着! “丢了脸面?”孙妈妈迟疑的道:“这样说来,刚才舅太太冲咱们姑娘发脾气不是因为咱们擅自出府?” 是啊!原来是借机发泄,是借机出气! 玲珑回过味儿,一脸气愤:“怎么能这样,为人长辈,有这样的长辈吗?”接着又道:“奴婢就说咱们当初不该来太原府,留在伊州不是挺好吗?姑娘神机妙算,咱们待在伊州是不会有危险的……现在可好了,寄人篱下,没有自由不说,还得瞧人脸色……” “闭嘴!”孙妈妈喝道。 当着姑娘的面这么说不是打姑娘的脸吗?虽然玲珑根本不是在埋怨余念娘。而且这毕竟在付府,万一传到康氏耳里对姑娘岂不是更不利? “我瞧你现在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姑娘面前也敢这么唠唠叨叨。你也知道现在不在伊州,不改改你这嘴碎的毛病,早晚得惹祸!”孙妈妈早想训训玲珑了,今日逮着机会她待会儿私下里一定得好好敲打敲打她,免得将来给姑娘惹祸! 余念娘捧着书靠在榻上,不用抬头她也知道玲珑此时是一脸后悔,嘁嘁哀哀的看着她。 “以后,注意。”余念娘道。 孙妈妈暗松一口气,板着脸对玲珑道:“只有姑娘这么好说话,以后还不管好你这张嘴,谁也救不了你。” “是,奴婢知道了。”玲珑忙道。 “原因。”余念娘道。 听到余念娘还有兴致听这个,玲珑马上又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第22章 帮忙 孙妈妈上了年纪,淋了雨,连打了两个喷嚏,余念娘让两人想法子先把衣服换了。 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那些黑衣人祸水东引的行径可恶,做法让人不耻,不过,一个个目不斜视的样子倒不像那些偷鸡摸狗的鼠辈。 孙妈妈和玲珑便在角落的石像后面,轮流互看着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 其间,于家的车队也到了。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于太夫人由于妈妈扶着进了大殿,有仆妇立刻寻了块干净的地方铺好毯子,又生起火堆,还有仆妇递上了手炉!同时在火堆上架起锅,烧了热水,让于太夫人净面净手。 不愧是大户人家,出门在外,不管何时,也是仆妇环绕,伺候,行进有礼! 玲珑看得砸舌! 孙妈妈则一阵心酸,想当初余家未败落之前也是十分的风光,再看余念娘此时,已经到了需要寄人篱下生活的地步,她不禁泪盈于眼! 突然一双玉手伸过来安抚的拍了拍她。 孙妈妈抬头就看见余念娘淡然的微笑。她旁边已经有人坐下,正是武夷夫妇。 孙妈妈忙擦了擦眼睛。 武夷一脸严肃的寻了些柴禾点燃,对靠坐在一旁的妻子关心的道:“你要不要紧?” 武夫人脸色有些苍白,手扶着肚子,勉强扯了扯嘴角:“肚子有些不舒服,休息休息就没事了,想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刚才淋了雨,身上有些发冷。” 武夷脸色一变,手在武夫人额头试了试,没有发热,他神情一松:“没事,应该是受了凉。”不过,孕妇受凉,又动了胎气,若不调理一番后面的路恐怕很难走! “不如,我去请个大夫。”武夷想了想道。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有大夫?”武夫人摇摇头,继而又温柔的看着他:“再说你走了,谁来照顾我?我这是因为走得太快,颠着了,不舒服,休息休息就没事了。”然后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也不用请什么大夫,等一会儿发身汗兴许就好了。” 武夷皱紧眉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武夫人,又担忧,又愧疚,又难过!一会儿问武夫人肚子有没有不舒服,一会儿又用手去摸武夫人的额头。 诺大的一个殿,人虽然多,但都没出声,因此两人的话殿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是孙妈妈看不下去,走了过去。 “……让我瞧瞧吧!” 武夫人的肚子没事儿,脸色还有些难看,应该是受了凉,单靠身上的衣服是无法排出汗的。 “……得熬些姜汤才可去寒!”孙妈妈道。 武夷脸皱成了苦瓜:“这地方哪有姜汤?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他顿时后悔之前不该让妻子下车。 “你们不是有马车吗怎么还淋了雨?”孙妈妈对此也很好奇。 “都怪我……”武夷一脸懊恼,自责。 原来之前马车陷进泥里,折腾了一阵都没将马车拉出来,后来还是武夫人下了马车,帮了一把,这才将马车拉出泥地。武夫人也因此淋了雨。武夷一路自责,任由武夫人怎么说也没原谅自己,现在武夫人身子不舒服,他更是后悔万分! “孙妈妈,还有没有其它法子,求你做做好事帮帮我们吧……”武夷长得高大壮实,平常说话干净利索,做事爽快,这般低声下气求人对一个男子来说已是不容易。 孙妈妈转头看向余念娘:“姑娘!” 一直闭着眼睛的余念娘睁开眼,道:“玲珑。” “是,姑娘。”玲珑已知余念娘的意思。起身拿起余念娘刚才披过的斗笠披在身上,然后出了大殿。 孙妈妈对武夷笑道:“你放心,有姑娘帮你们,会没事的。” 殿内所有人都看向余念娘。 惊诧的武夷这才回过神来,不住的朝余念娘拱手道谢:“真是谢谢姑娘了,太谢谢了……” “别谢!”余念娘道。 武夷一头雾水,看向孙妈妈。 孙妈妈帮着解释:“我们姑娘的意思是,等武夫人稍微好些,你再谢也不迟!” 意思就是,法子有没有用还不知道! 武夷心情顿时低落不少,不过,有人帮助总比没人询问的好,他还是端正的又向余念娘道了个谢:“不管姑娘的法子好用不好用,你的这份心我还是要先谢谢。” “好。”余念娘这次答得很干脆。倒让武夷愣了下。 很快,玲珑就回来了。她将余念娘之前放在驴车上的东西拿了过来。 众人一看,是几株草药。 “原来姑娘是大夫!”武夷夫妇一脸惊喜。 “不是!”余念娘道。 两人顿时一脸打击,武夷不死心的问:“那这些草药?” “我只识药,不医病!”余念娘解释道。 这下不仅武夷懵了,整个殿内的人都是一脸奇怪。 你会识药,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治病?可你不知道治病,你怎么敢给别人用药?这时,又听余念娘说了一句。 “不过,寻常伤风感冒会点。” 众人都吐出一口气,这大喘气儿…… 武夷松了口气,只要会治寻常小病那就没问题了。于是,又道:“那这么说来,姑娘家里是世代行医的了?”正说着就瞧见玲珑在火堆上架起了小锅,小锅里加了水。 然后余念娘将手中的草药分别开来,拿出几株草药让孙妈妈洗净一起丢进锅里,接着又打开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块沾着泥的东西,拿刀切下几片,洗净后一起丢进锅里。 武夷正好奇余念娘切下的是什么东西,就听她道:“不是。” 武夷一愣:“不是什么?” 余念娘看他一眼,没有解释,又道:“但我能治。” 武夷这才回过味来,余念娘是回答他之前的话,不等他再问什么,余念娘又闭上眼睛。 锅里的草药有玲珑看着,烧开后又熬了一刻钟的时间,然后拿碗将药倒出来,递给武夷。 “这些草药是治伤风感冒的,姑娘切的是姜片,那可是咱们姑娘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姜片能袪寒气。” 武夷一脸感激,坐在大殿另一边的于太夫人等人终于明白余念娘总爱在林子里转悠了。 等武夫人喝下药后,浑身都热乎起来,脸色也比先前好了一些。捂着发了汗后,她觉得浑身都轻松不少,人也舒服多了。 第31章 龙舟 知道余念娘还愿意听,玲珑立马又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将自己打听到的说出来:“说是在庙会上遇见了李府的一位太太,舅太太就去与人打招呼,谁知道李二老爷的姑娘替舅太太和那范太太介绍时,范太太竟当着众人的面甩了舅太太的脸子,理也不理舅太太……” 李府乃太原府的有名的世贾,世代经商,也算是个大族。以前家中还有人在朝庭做官,后来慢慢府里连个秀才都没有了,完全成了商贾,到了李大老爷这一代,李大老爷李长青又当上了官,虽说是小小的府经历,不过,李府总算是又挤身进了朝廷官员名单之中。 接着李三老爷李长久又进了太原府卫所,当了个小小的小旗。 府里有了两个替朝廷办事的,加上李府本就是大族,这些年李长生经营有方,在各地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李二老爷的妻子黄氏的弟弟黄胜久可是位天师,据说还十分受大天师器重。 所以,太原府很多人家都愿意和李府交好。 李长青乃李府大老爷,平日在官府当差,李府的庶物都交由李二老爷李长生管着。而府中事务则交给李长青的夫人管仲清打理。 管仲清有一儿一女。 大女儿李湘云嫁给了太原府盐运司经历卫鸿峰作妻子。 儿子李厅今年十五,正是说亲的时候。 而这李玉则是李长生的姑娘,嫁到平晋县一户商户人家梅府。 梅志泽是李玉的公公,那范氏便是李玉的婆婆。 梅志泽还有一个弟弟叫梅志青,膝下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已经成家,两个女儿一个年芳十七正在说婆家,另一个年芳十四。 古时候的很多人家绕来绕去到头来都是亲戚。 虽然范氏和管仲清也是姻亲关系,但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又隔着一房,范氏想把女儿嫁到李府来很正常。 “……姑娘的意思是这范太太有意想把女儿许给那位李太太的儿子,瞧见咱们舅太太去奉承李太太,误会了舅太太,所以心中不喜,才甩了舅太太脸面?”玲珑诧异道。 毕竟玲珑年轻,余府曾经繁盛一时,却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嗯。”余念娘点头。 “这有何稀奇!”孙妈妈从年轻时就跟着余念娘的娘亲,这种事见得多了:“付府可是有位正值说亲的姑娘,被人误会正常,舅太太就算有这种意思也不奇怪!” “可是表姑娘已经十七了!”那李家少爷才十五而已。 “女大三抱金砖!”孙妈妈道。 “可是谁家愿意娶个年龄大的媳妇……”玲珑还是有些不相信。 余念娘微微的笑了。 康氏再蠢也有自知之名的,李府怎么可能瞧得上付锦雪。她不过是想拉近和管仲清的关系,却不想被范氏误会了。不过,让玲珑多想想也好,自从来到太原府,诸如此类的事便不可避免! 孙妈妈准备了热水,余念娘净了面,便缩进暖和的被子里,并让孙妈妈两人:“早睡,明日,早起!” 玲珑悄声嘀咕:“……这儿规矩可真多,又不让咱们出去还得起得那么早!” 翌日,卯时中,余念娘便起来了。 孙妈妈准备了清粥小菜。 这样的早膳最适合余念娘的口胃。 只是,余念娘才吃了几口,康氏就派了人过来。 “……今日有赛龙舟,一年只有一次,太太让奴婢来问问表姑娘可要去瞧一瞧?”来传话的是康氏身边的一等丫头金瓶,态度还算恭敬。 康氏今日会邀余念娘一起去看赛龙舟,即在孙妈妈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依着余念娘昨日的表现,想康氏顶多派个婆子或者小丫头过来,没想到会派身边的大丫环金瓶来传话。 送走金瓶,等余念娘用完早膳。孙妈妈将箱笼打开,挑了一件石榴红的遍地金褙子,一件月白色的绫袄。 “这石榴红的遍地金褙子可是用太太嫁妆里的衣料替姑娘做的,又好看又贵气。姑娘肤白,红色配着白色更能显姑娘俏丽!” 余念娘看了一眼,摇头:“太艳。”自己在箱笼里翻了翻,找了一件粉色绫袄,一件月白色素面妆花褙子。 粉色配上白色,清雅圣洁中带着俏丽,显得更加清新脱俗惹人眼。 孙妈妈眼前一亮,忙道:“还是姑娘厉害!” 余念娘懒得解释。任由孙妈妈笑眯眯的服伺着自己换了衣服。 她只想要穿得素一些,今天这种热闹的日子,去看龙舟的各府太太公子到处都是。康氏一定会要求付锦雪能穿多漂亮有多漂亮,她可不想压付锦雪一头。 穿戴好,拿上手炉,孙妈妈和玲珑跟着余念娘去了主院,静园,康氏派了一个婆子过来守院子。 余念娘到主院的时候,院子里站了不少下人,康氏竟然也站在屋檐下。 “舅母。”余念娘行礼道。 “嗯,来了。”对讪讪来迟的余念娘,康氏和善的点了点头,竟一丝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还跟余念娘多说了两句话。 “你这身衣服好看。你表姐回去换衣服去了,我们去外面等她。” 话说得莫明其妙。 康氏早已经大步朝外院而去,余念娘跟在后面。 外面,付天谐早已经等得不耐烦。 “你同你表姐坐后面一辆马车。”康氏对余念娘道。 “是。”余念娘应道,又对付天谐行礼:“舅舅。” 付天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埋怨康氏:“怎么这会儿才来!我还有事呢。” “老爷勿生气,念娘初来不懂,磨蹭了一会儿,同是府里的姑娘自然要穿得各不相同,雪儿已经回去换衣服了,应该马上就过来了”康氏笑着道。 只说要穿得各不相同,不说谁穿错了。却又说余念娘初来不懂,在院子里磨跳,付天谐立刻以为余念娘不懂穿衣搭配,和付锦雪撞衫。 他撩帘子的动作一顿,奇道:“伊州那等小地方竟然也有太原府时新的衣服样式?” 康氏眼皮子跳了跳,不紧不慢的道:“怎么可能!只是两人的衣服颜色都一样,样式也差不太多,容易被人看错。” “哦!”付天谐应了一声,心中叹息到底没有爹娘教养,连这些小小的礼节都不懂,也不好责怪余念娘。一脚踏上马车,坐了进去。 车旁的康氏抚着胸口暗暗呼出一口气,又回头四处寻找付锦雪。 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大门内匆匆出来。 “姑娘已经出来了,太太不用担心。”扶着康氏的樊妈妈轻声低语。 康氏点头,也没回头再看付锦雪,迅速上了马车。 第23章 紧随 武夷高兴得不得了。 对着余念娘又是作揖又是行礼。 “……姑娘您真是厉害。不仅能看天观象,还能治病救人,您可是活菩萨,大好人啦……” 噼哩叭啦一大通,余念娘没想到一个粗汉子夸起人来嘴上功夫一点不输三姑六婆! “说完了?”余念娘看着面前点头弯腰的男子道。 “啊?”武夷愣了愣,不明白余念娘的意思。 “谢谢呢?”余念娘道。 啥? “你,差我两字。”余念娘看着武夷认真的道。 说得再多也不如那两个字直接真诚。 武夷马上就明白了余念娘的意思,他没想到余念娘真的是要他只说谢谢这两个字,而且,她还真的是等自己的妻子有所好转后,索要那两个字。 他刚才说了那么一堆天花乱坠的话竟然不抵两个字,实在有些让人想笑。不过,也让他感觉到一种真挚和坦然。 武夷掸掸身上的衣服,慎重的向余念娘行了一礼,认真的道:“谢谢。” 这样奇怪的要求不仅武夷,就是于太夫人也对余念娘好奇起来。 独坐在一处的几个黑衣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个人眼神闪烁的看了这边一眼,再看一直闭目休息的,脸色越来越差的首领,眼神又暗了下去。 余念娘的法子确实有效,小睡片刻的武夫人精神好了许多。 武夷对余念娘也热情了许多。 主动向余念娘介绍起自己。 余念娘不说话,他就和孙妈妈搭话。 最后还道:“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庙内休息了两个时辰,外面雨也停了。 众人开始准备赶路。于家仆妇小心扶着于太夫人出了大殿,下人们收拾着东西。 武夷想尽快找个地方让武夫人休息,向余念娘告辞后,先一步扶着妻子走了。 等到于家仆妇都出了大殿,余念娘这才让玲珑和孙妈妈开始收拾东西,车夫已经将驴车赶到院子里候着。东西一一搬上驴车后,余念娘起身,重新载上帷帽。 帷帽青纱薄逸,她淡淡瞥了眼角落里坐着的几个劲装黑衣人,唤了声:“玲珑!” 然后拿过她手中剩下的那两株草药丢在地上。 “姑娘?” 玲珑只识得常见的一些草药,知道余念娘既然采了那即是有用,可不知为何她突然为何又不要了。 “姑娘,这两株草药不常见,即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干嘛又不要了?” “即用不着,那,便不要。”余念娘顿了顿,又道:“石斛星,解剧毒。”说完,将草药丢在稻草上,转身出了大殿。 …… 石斛星,解剧毒!! 这是什么意思?又在暗示什么? 几个黑衣人收回已经坐上驴车消失在破庙的余念娘身上的目光,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庙内稻草上那两株草药。 “大人,难道那草药真能解毒?”其中一个黑衣人道。 黑衣首领目光沉沉的盯着地上的两株草药,体内气血翻涌,脉息紊乱,只要他稍一运气,就会有一股腥甜冲入喉咙。 该死的暗算! 黑衣首领拿上剑,面色阴沉的出了破庙,在马棚取了马翻身上马就冲出了破庙,后面几个下属纷纷上马追了出去。 十一已经跨出大殿,犹豫了下又转了回来,捡起稻草上两株草药,骑上马也追了出去。 余念娘的驴车走得慢,没一会儿她便听到后面追上来的马蹄声,让车夫将驴车停在官道旁,后面的人很快就追上她们,在快要临近时,马蹄声突然变得缓慢了一些。 余念娘侧开身子,将脸转向另一边,一只手举起,以袖遮住脸。 放缓速度的马突然又加快速度!只留下一个冷漠阴寒的背影! 驴车上的孙妈妈等人不由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是几匹马飞驰而过。 只要不和这几个煞神走在一起,就是晚些到下一站也无所谓。 “……不用着急,咱们慢慢走!”孙妈妈对车夫道。 驴车慢悠悠的前进着,两个时辰后看到了一个打尖的小店。 店内坐着的人还不少。 武夷夫妇,于太夫人等人,还有那几个黑衣煞神。 明明这些人坐的都是马车,骑的都是马,偏还能和她们这些坐驴车的走在一道? “怎么全都在?”孙妈妈扶着余念娘进了店内,悄悄低声道。 余念娘三人一进店,认识的都来打招呼。特别是那几个黑衣煞神,一个个全都看了过来,目光不似之前阴沉,吓人,平和不少,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余姑娘快来歇歇……”于妈妈热情的替余念娘寻了一张干净的桌子,还让仆妇特意吩咐店主上些吃食,喝的,而且吩咐,不能收余念娘的钱。 余念娘起身对着于太夫人行了一礼。 于太夫人坐在原处淡笑朝她摆手,表示不必客气。眼神瞥了眼背对自己一行人的黑衣人。 武夷扶着挺着肚子武夫人也特意过来跟余念娘打招呼,还好心的提醒:“这家店是专门供往来客商,路人打尖的,还有干粮供售!” 这样,她们临走时就可以买些干粮备着了。 余念娘谢了武夷夫妇。 孙妈妈拿了一些吃的给车夫。主仆三人坐在一起吃了些东西。又喝了一碗茶水,身子暖和了许多。 黑衣煞神最先离开,过了一刻钟,于太夫人才让于家仆妇起程。等于家车队的人走后,武夷夫妇这才离开。余念娘三人最后离开。 让人奇怪的是,在下一个歇脚点,余念娘一行人到的时候,几个黑衣人,还有余家车队,武夷夫妇又全都在。 余家车队有于太夫人走得慢些可以理解,武夷顾忌着武夫人的身子走走停停也不奇怪,可这几个黑衣人骑马速度就跟骑驴似的,就有些让人深思了! 几次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同时愤怒不已。 这些天杀的黑衣人竟然是有意和他们这些人走在一起。他们行进的速度快,然后每到一个落脚点就停下歇息,顺便等着,直到看到余念娘也到了之后,才又开始赶路。到下一个落脚点,又是如此! 谁让官道只有这么一条呢! 众人是敢怒不敢言! 第24章 太原府 不过,黑衣煞神并没有和众人同路多久,到兰州后,几个黑衣人直接去了叠州。而余念娘等人则是直接转走水路,从渭水hb上,进入洛河。 于家早有船等着,余念娘和武夷夫妇便找了一艘客船。经过半个月的水路,在鄜州上岸,再转走陆路。 于家的船是大船,与客船不同,行进速度更快,余念娘等人登岸的时候,于家众人早已经离开了。武夷夫妇因路不同与余念娘等人分道扬彪。 孙妈妈在城里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三人在鄜州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同样找了一辆便宜的马车往隰州而去,过了隰州便是蒲州,走河东道,然后是晋州,过了汾州就直到太原府了。 余念娘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从伊州走到太原府。此时已经过了年,各州各县到处高挂着红灯笼,到处洋溢着一片喜气! ** 太平十一年五月,突厥突然进犯边境,在庭州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六月,皇帝重新任命镇国公克蒙为大将军,率大军北上,支援宁安候,抗击突厥。 八月,突厥兵临伊州城,伊州城内一片混乱,伊州知府率人在城门部下重兵,奋力抵抗突厥。 两日后,宁安候率援军赶到伊州,伊州城内一片呼声!大喊着“伊州有救了!” 西北军勇猛果敢,一到就给突厥来了个下马威! 突厥将军不想被宁安候和伊州城的兵力包抄。耍诈,退兵伊州五里。 宁安候的西北军个个骁勇善战,不畏生死,宁安候排兵布阵,带领西北军和突厥军大战一天一夜,不仅没有疲劳倦怠,还越战越勇!以一万人兵力硬挡住突厥五万人,隐隐还有击退突厥人之势。 突厥人吓了一跳。他们只知道当年的克蒙被突厥人称为克星,没想到宁安候也如此厉害! 他们不甘心就此输掉,便偷偷派兵想从西面偷袭宁安候,想打宁安候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宁安候早有安排,早埋伏在半路的西北军截住了想要偷袭的突厥人。 与此同时,突厥使用各种手段煽动其它各部。 东面的蒙古军队开始蠢蠢欲动,北边的柔然人也开始不安份,连契丹人的小动作也越来越频繁。 正因为这些不安定因素和各种小动作让宁安候头痛不已!也让西北战事越加紧急! 九月中旬,克蒙率领的大军终于抵达玉门关。 不管是蠢蠢欲动的蒙古人还是柔然人,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契丹人,都宴息旗鼓。 为保能再平静十年,克蒙率领大军一路乘胜追击,直将突厥赶回老巢。 太平十一年十二月,大年三十之前,西北传来大胜的消息,同时,突厥大汗献上各色珠宝玉器,牛羊马匹求和! 其它各部,如蒙古,柔然,契丹等纷纷放低姿态,派亲信或使臣到天朝恭贺胜利,并送上各色礼物和珍宝! 此次西北战役只打了半年! 捷报一路传到京城,整个天朝洋溢在胜利喜悦之中。 大年三十,帝都朝天门放射了十二门礼炮,举国下下欢庆。 太原府也不例外,街道上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大红灯笼高挂,延绵太原府各大街小巷。穿着潇洒漂亮的俊男俏女为正月更添一份美景。 付府亦是,走廊屋檐下都挂了五彩凤凰的大红灯笼,管家还特意从外购了几盆开得正艳的腊梅放在主院。各主子屋内以往陈旧普通的摆件全都换成了货真价实的古董宝贝,或精致漂亮的玉器摆件! 夜空星星点点,皓月当空! 付府内连续唱了两天戏,每当有值得庆祝,或年节时分,各府都会大摆筵席邀请亲朋好友参加。要不然就请了戏班到府里唱两天大戏。 普通人家也就唱一天,有钱有权势的一般都会唱上三天,付府唱了两天戏,即不会显得太过奢华,也不会显得穷酸。 不过,两天戏班花销还是一大笔。 院子里高台正被下人拆散搬走,戏班的人收拾着各自的家拾伙具,班主领了赏,谢完恩便带着戏班的人离开了付府。 付夫人康氏由樊妈妈服伺着取了头上的金钗,又散了头发,净了面,换了件家常的衣服,坐在榻上才躺下,儿子付锦业和女儿付锦雪就过来了。 康氏忙让人将两人请进来。 付锦业今年马上二十,身材欣长,长得浓眉大眼,十分端正,中了童生,府试没过,付天谐花了不少银子,找各方关系,终于在府衙替他找了个吏目的差事。 付府几代人全是商贾,余念娘的亲舅舅那一枝已是绝了户,这一代,只有付锦业在官府当上差,所以,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官职,还是做的杂物,康氏还是宝贝得不得了。 戏刚散,知道康氏这两日累得不轻,付锦业和付锦雪在外等着康氏梳洗完这才让下人进来通报,两人少不得在外冻了些时候。 付锦业晚上陪着付天谐喝了些酒,脸上微有些红,付锦雪身子单薄一些,饶是拿了手炉,脸和手还是冻得红彤彤的。 “哎呀,这在外面站了多久啊?”康氏心疼得不行,翻身坐起来,伸手握住走过来的付锦业,感觉到他热乎乎的手这才放下心,对樊妈妈道:“快给姑娘换个热点的手炉,又不是外人,在屋子里等着不就行了。”后面一句是对付锦业两人说的。 付锦雪笑嘻嘻的接过樊妈妈递过来的手炉,亲热的道了声“谢谢妈妈。” 樊妈妈忙称“不敢”,脸上是亲昵的笑容,又把付锦雪的手炉拿给小丫头,让重新换一个暖和一点儿的,一会儿让付锦雪回去的路上用。 有下人又替两人倒了热茶,一杯茶下肚,付锦雪这才觉得身子真正暖和起来,同时抱怨道:“娘,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听戏,咱们家今年干嘛要让戏班唱两天,同往年一样不就成了,也懒得累着您了。” “今年可不一样。”康氏道,想着付锦雪也已经十七,早到了说亲的年纪,等以后到婆家后,不仅得懂得人情事故,还得懂些政事,这样才能帮助男人。 便道:“因为西北战事,大将军重新被皇上重用,他那些旧部少不得也会被重新重用,咱们家要想和别人攀上关系总不能太过寒酸。”看着女儿凝眉沉思的样子,顿了顿,又道:“除了出手,排场能够彰显家族地位,这过年请戏班也是一种身份象征。你们瞧瞧贺府,号称太原百年书香世家,哪一年过年不是请戏班子要在家唱个几天。还有其它好几个府也一样。” 付锦雪似懂非懂点点头。 付锦业随着付天谐在外走动,懂得更多。这简单道理不用康氏说也明白。只是他有一事不明白。 第25章 付府 付锦业和付天谐夫妇一样,希望能和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打交道,以助付府以后的发展,偏付家是商贾,没有什么门路。 “娘,您说这次能和卫府搭上话吗?” 康氏沉吟:“应该能的。”那可是上一辈人决定的,后人岂能随便变挂。 “那我这差事……” 付锦业还未说完,康氏就打断他:“业儿,这事不可着急,你只需按照你爹所说的去做,到时候他自会替你想法子的,来日方长。” “可我这差事连品阶都没有,如果等我那些同窗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付锦业性子较急,在外又爱面子,一直对现在的差事不满。 “没有品阶怎么了,那也是在朝庭当差!”康氏板着脸训他。 就算是个不入品阶的差事,那也是付天谐花钱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虽然职位低下,不过,依付天谐的意思,只要付锦业认真当差,到时候,他再花些银两去疏通关系,一两年之后,付锦业就有升迁的机会。如果再做出些成绩,得到上峰的青睐,还怕不升官吗? 可惜付锦业性子急,做事浮浮躁躁,总想着要一步蹬天,他们家也就是个一般的商贾,不是巨贾,也没有权,更没有靠山,能让付锦业进府衙当差已经不容易。 “这事你就不要再说了,你父亲自有安排。” 付锦业哪知道付天谐的苦心。 付天谐从付一山手里接过付家时,各处的生意铺子还算不错的,只是这几年经营不善,生意越发不行。为了节省银子,除了过年一些必要的开支,康氏是将府里的开销减了又减。 府里的生意付天谐大多都交给管事的打理,他的精力几乎都放在替付锦业疏通人脉和攀附关系上。 康氏叹口气,特别一到年节花银子的时候,这心里就特别累,府里安排了两天戏,这一下来面上便带了几分倦容。 见状,付锦业和付锦雪忙起身,不敢再打扰康氏休息。 两人走后,樊妈妈伺候着康氏洗漱! 翌日,康氏刚起来,付锦业过来请了安便到衙门去了。 没一会儿,付锦雪带着丫环婆子也过来了。 正好摆了早膳,付天谐一早到外院见了管事也在屋内。 樊妈妈立刻让下人多加了一双碗筷。 付府世代商贾,没有太多规矩,摆好碗筷,下人伺立一旁,付天谐按例询问了付锦雪几句,开始用饭,康氏亲自替付天谐夹了他喜欢的菜。 三人默默用完早膳。 下人撤走碗筷,付天谐换了一件衣服便带着管事去了铺子上。 付家在太原正街有两三间铺面,侧街还有两间,郊外有两处庄子,太原府周边县城还有几间铺子。 付一山原来置办的两处大庄子早被付天谐卖了。 今日正月十四,再过几日便是李府办的赏花会,康氏带着付锦雪去首饰铺打了一些首饰。 李府是太原府的大商贾,李府内只李长青有官身,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经历,李府三爷李长久是卫所里的一个小旗。 所以,李府办赏花会很多府是不用去的。但,李二老爷李长生的妻子黄胜雪乃是太原黄府的大小姐。黄府人丁单薄,黄老太太除了黄胜雪一个女儿外,还有两个儿子,黄胜久和黄胜河。 黄胜河现打理着黄府内庶物以及生意上的事。要说的是黄胜久,那可是太原府无人不知,十年前就因机缘巧合进了天道院,现在可是大天师座下得意弟子。 李府这些年和黄府的关系可是密切。 天师被传得神乎其神,在朝庭的地位也非常特殊,只要是进了天道院的人都是有几分本事的,所以,太原府各府对黄府以及李府都有些忌惮,也愿意结交。 故,李府办的赏花会还是会有不少官家太太去的。 康氏这次也收到了请贴,自然不能放过此次机会。 付锦雪亲事也不能再拖,借着此次机会将付锦雪引荐给众人,也可看看有否合适的小子。 母女俩带着仆妇转了几个首饰铺子,又到布料店选了两身春裳的衣料,刚回到府,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就听到下人来报。 “太太,伊州的表姑娘到了。” 康氏一愣,这称呼听着可真陌生,付府人丁单薄没有多少亲戚,更没有什么表姑娘,再听到伊州两字,康氏立刻知道这是余念娘到了。 她动也没动,继续舒服的靠在大迎枕上,对下人道:“请表姑娘进来吧。” “是。” …… 余念娘和孙妈妈,玲珑站在付府大门外。 付府大门高檐大气,“付府”两字劲拔如松,苍劲有力,显示出一种沉稳大气。不过,在伊州这种气势磅礴门匾也不是没有,所以,三人除了刚进太原府的惊羡以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惊讶表情了。 等了好一会儿,门房才出来,对余念娘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领着三人从侧门进了付府。 付府是个三进的院子,进门后入眼便一座雕刻精美的影壁。外院栽种着一棵参天古树,茂密巨大的树荫在院中央投下一个大大的伞荫,小花园里栽着一些淡雅的花。 经过外院,从垂花门进了二门,由下人领着由抄手游亭穿过小花园。 小花园一簇簇花争相开始长嫩叶,中间有一个小喷泉,泉水从张牙舞爪的龙口喷出来,流到下面的池子里,里面养着几只漂亮的红鲤,正欢快的摇着尾巴游来游去。 所有景致不花俏,简约不失格调,带着和谐的安静。 过了小花园便到了正房。 正房坐北朝南,屋外站着两个丫环,门房只将三人领到二门,便由另一个十二岁的丫头领了进来。 丫头看到立在屋外的两个丫环,还未近前就笑嘻嘻的喊道:“香梅姐姐,腊梅姐姐。” 香梅穿了一件青色禙子,长得清秀端庄,一看就是个做事沉稳的。腊梅穿了一件宝蓝色褙子,一双眼睛大大的,尤其有神,五官长得也标致,算是美人。她嘴唇较薄,是个会说的。嘴角微弯,似笑非笑,眼尾轻挑,给人一种傲慢之感。 “锁儿啊,你这小嘴是一天比一天甜啦!”腊梅看着锁儿挑眉笑道。 “哪有!两位好姐姐就是隔得再远,我都能看见。”锁儿笑嘻嘻的道,然后介绍余念娘:“这位是伊州来的表姑娘,刚到。” “原来是表姑娘!”一直未说话的香梅面带微笑看向戴着帷帽的余念娘,看不清面容,但她还是端正的行了个礼,而腊梅草草拂了拂,道了句:“我去禀报太太。”便转身撩帘子进了屋子。 孙妈妈和玲珑脸色有些不好看。初来乍到,又不敢多说什么,两人勉强笑着向香梅回了一礼。 第26章 表姑娘来了 香梅知道腊梅刚才行事太过草率,只好陪笑着跟余念娘说话。 “……太太前几日就念叨表姑娘,说是算着路程也该到了……表姑娘第一次来太原府吧,得空了奴婢领你到处走走……” 说是跟余念娘说话,不过是孙妈妈在回话,余念娘从头到尾吱也没吱声,站在原处连动也没动,就连衣角似乎也没飘过一丝一毫,跟一尊腊像似的。 看不到表情,香梅只得心中疑惑。 孙妈妈觉得香梅随和好相处,便笑着跟香梅多说了两句。 门帘子撩起,腊梅走了出来。 笑着跟余念娘道:“真不好意思表姑娘,太太刚才在歇息,这才起,让你久等了。” “不碍事。”孙妈妈忙道。 腊梅撩起帘子请余念娘进屋。 屋内放着碳盆,十分暖和。 帘子一撩开,一个纤瘦的身形缓缓走了进来,紧跟其后一股冷风在屋内四散吹开,刺骨的凉意在众人脸上刮过。不但脑子瞬间清醒许多,连眼神似乎都更亮了。 纤瘦的女子身材高挑,上身穿着一件豆绿色的绫袄,下身是朱砂马面裙,披着青莲绒的灰鼠斗篷,一双玉手从斗篷里伸出,将头上的帷帽取下。 康氏眼前不由一亮,巴掌大的小脸,肤色白皙如玉,光泽细润,柳叶眉,大眼睛,一管鼻子长得又挺又小巧,让端正的五官更加立体好看起来,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宝石般吸人眼球。 算得上是个美人。 眼睛长得特别好,和付天谐竟然有几分相似! 余念娘摘下帷帽看向坐在榻上的康氏。 康氏三十六岁,平日注重保养,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也是双眼皮,却没有余念娘眼睛传神,薄嘴唇,宽脸,只能说是端正,倒是皮肝很好,脸上皱纹没什么,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略小。 她特意换了一件时下最新的交领褙子,湖蓝色,头上似随意插了两支金簪,仔细一看,能发现两支赤金簪子刻有精细的花纹,上面各镶着一颗猫眼大小的宝石。 余念娘垂眸准备行礼。 有丫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蒲垫放在余念娘面前。 余念娘盯着面前的蒲垫看了一眼,跪下规矩的向康氏行了大礼,声音清柔:“舅母!” “哎呀,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礼。”待余念娘行完礼,康氏这才嗔怪说道,樊妈妈亲自扶起余念娘,同时训斥那拿垫子的丫头:“……真不懂事!” 丫头缩了缩脖子,忙收起蒲垫,默默站到一旁。 “记得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丁点高。转眼间就长这么高了!”康氏哽咽着声音比划着,感概又伤感的道:“要是你爹爹还在的话,看见你出落得如此标致,不知道多高兴!”说着,她拿着手帕擦了擦干干的眼角,继续回忆着余父的往事种种,时不时拿手帕擦试红红的眼睛,周围樊妈妈和一众下人跟着低头,表现出一幅跟着伤心的样子。 一番话勾起余念娘脑子里不少记忆,惹得孙妈妈红着眼睛几乎掉泪。 好一会儿,康氏说得口干舌燥,樊妈妈立刻端了茶,喝下一口,她才觉得几乎要冒烟的嗓子好些。转念又觉着不对。 抬头看向下面的余念娘,见她一如之前一样,端端正正的站着,连姿势都没变下,神情平静,没接一句话,也没有一丝伤感表情。 康氏顿觉无趣。 想快点打发余念娘,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在路上的情景,听见余念娘回答:“还好!”“不累!”正中下怀,懒得再废话,告诉余念娘付天谐不在府内:“……庄子上有事,今日一早便出去了,你先去歇着,明日再来见你舅舅也无妨,都是自家人,无需太多礼仪!” 余念娘应“是”,接着从孙妈妈手中接过包袱打开,里面是两双新做的绣花鞋。 “送给舅母。”余念娘道。 康氏怔了怔,没想到余念娘竟然还准备了东西给自己。那自己这个当舅母的岂不是也要送个见面礼? 可是她根本没准备,头上这两支金簪是付天谐送给她的,平日她都舍不得戴,一般只有去参加别人家宴席才拿出来。而且两支金簪子得好几十两银子。 康氏高兴的拿着鞋直夸做得好,心中不免有些尴尬,最后只得道:“你真是好孩子……到静园好好歇息吧。”让樊妈妈亲自送余念娘三人去了静园。 付府是三进的院子,外院除了书房,付锦业也住在那。主院是康氏夫妇,西厢房是付锦雪住处。主屋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有一排后罩房,住的都是下人。 康氏让人将小院子隔开,后罩房一分为二,西边重新整修一番,移栽了一些花草,变成了一个小院子,取名静园。 玲珑看着新砌的围墙,十分不满:“明明主院还有东厢房,为何让姑娘住在这边。” “我原以为舅老爷继承了付家所有的家产,付府应该十分富裕,看样子也不尽然。好在付家人口简单,不然,这三进的小院子恐怕还住不下。”孙妈妈将屋内外环视一圈。院子是修葺过的,屋内摆设简洁,摆件看着倒还算可以,家具一应全是新的,院子里新种的花色也挺漂亮,屋檐下还放了两个盆栽,整体看起来,整个院子简单大气。但却不像姑娘家住的地方! “这里比伊州好了。人家那东厢房可是得留给客人住的。”付府在太原虽不是巨贾,但也有些底蕴,客来商往是常有的。 听了孙妈妈的话,玲珑差点跳起来:“难不成咱们姑娘不是客人?咱们姑娘还是自己人呢!” 是啊,辛苦派人不远千里到伊州带话,将她们请来,不是客人是什么?可哪有客人住在这僻静的地方的? 孙妈妈一时语凝! 两人一边说一边将东西分置出来放好。 余念娘将屋内外看遍,又在院子里站了片刻。 院子虽小,该有的都有。 比如小厨房,宴息室,下人房。 其它东西没有,不过,柴禾还是有的,孙妈妈很快烧了热水,余念娘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玲珑替她绞干了头发,余念娘便躺在床上休息了。 余念娘休息不用人守着,梳洗后,孙妈妈和玲珑也各自休息去了。 这几个月,三人是没踏实的睡过一晚! 这一觉睡到酉时中,直到送晚饭的丫头过来,三人才醒! 第27章 大庙会 晚膳菜色比较简单,三菜一汤,一份宫爆鸡丁,一份芦笋炒肉,一份桂花鱼条,汤是三鲜汤。 比起数月来日日换着吃的干粮,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这是太太特意让厨房单独为表姑娘做的,府里的厨子是太原府本地的,表姑娘尝尝合不合口味。”锁儿将饭菜摆好,笑着道。 余念娘对锁儿微微一笑,坐下。 孙妈妈瞧着那桂花鱼条做的不错,闻着十分鲜香,替余念娘夹了一块鱼肉。 余念娘尝了尝,味道鲜美,也不辣,还有一股桂花的香味,她点点头。 芦笋炒肉也不错,芦笋切得很薄,肉炒得也嫩。只有宫爆鸡丁稍辣一点,不过,余念娘是个不挑食的,每样菜都尝了一些。 瞧余念娘还满意,锁儿更高兴了。 “表姑娘觉得合口味就行,奴婢叫锁儿,平日在太太院子里跑腿的,表姑娘若是平日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这应该是康氏的意思,也是变相的将锁儿拿给余念娘使唤,但又不直接派到静园来。 玲珑笑眯眯的拉了锁儿了的手,亲热的道:“那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找锁儿妹妹了。” “姐姐客气了。”锁儿嘴甜,也挺会察颜观色,见余念娘不挑不捡,玲珑和孙妈妈随和好相处,笑嘻嘻的跟玲珑说起话。 孙妈妈拿出几个铜板打赏她:“拿去买糖吃。” “谢谢孙妈妈。”锁儿高兴的收下,一点儿没嫌弃少的样子。 “我送锁儿妹妹。”玲珑亲热的挽着锁儿,送她出了静园。 等锁儿一走,余念娘便让孙妈妈和玲珑也坐下吃。 两人犹豫不绝。 “这儿,无外人。”余念娘道, 想了想,孙妈妈和玲珑便也坐下。 余念娘饭量不大,一会儿就放了碗筷,然后在静园里转圈消食。 按理,这第一日怎么也该去见见付天谐,既然康氏让人单独给余念娘送了饭,想必是让她不用过去了。 在静园里走了会儿路,也无其它事可做,余念娘便回到屋内,在榻上坐着看书。 没一会儿,玲珑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打听到了。” 孙妈妈经事儿多,做事稳重,留在身边不仅能帮衬,偶尔还能提醒她。玲珑年轻,喜欢往人堆里凑,会说,但又不会失了分寸,派出去打听消息最好。这也是余念娘一直留两人在身边的原因。 “听说今儿表太太带着表姑娘逛了大半日的街,咱们来的时候才刚回来,又是买首饰又是买衣服的。明儿是正月十五,有大庙会。在太原文庙,文庙巷内,舅太太明儿一早就要去庙会上香。”说着说着,激动的声音平静下来。 玲珑看着余念娘,犹犹豫豫。 孙妈妈皱起眉头,训她:“干什么了你,吱吱唔唔的样子,有什么快说。” 玲珑嘟了嘟嘴,看着余念娘小声道:“既然是大庙会,那舅老爷肯定也会去,可舅太太今儿即没派人来让姑娘过去,也没捎口信。那,那咱们是去还是不去啊?” 这事儿谁没看出来呀,个死丫头偏要说出来! 孙妈妈瞪眼玲珑。 笑着对余念娘道:“也不过就是个庙会去也不去都没关系。如果舅太太没让人来请姑娘,正好姑娘可以多休息休息。这些日子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多费神,正好休息。” 指余念娘运用异能之事,每次余念娘都会头晕,犯乏! 余念娘点点头,并无不高兴。 孙妈妈暗松一口气,又笑着道:“那姑娘不如今儿早些歇息,奴婢去准备热水。” 余念娘点头。 玲珑替余念娘散头发,孙妈妈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孙妈妈脸上笑意尽失,板着脸眉宇间一股怒意,转念间,她又叹口气。 生气又如何?谁让她们现在寄人篱下! 准备好热水,余念娘梳洗完毕,便躺在床上看书去了。 翌日,卯时中,余念娘就起来,然后在静园里转圈散步。 这是她在伊州一直的习惯。 直到全身发热,她这才进屋休息片刻,然后去了晏洗室。 余念娘刚从洗室出来,康氏身边的樊妈妈便过来了。 先是询问了几句:“表姑娘昨夜睡得可好?”之类的,然后才道:“……每年十五,太太都要到太原大庙会上去为付府祈福……赶庙会的人多,龙蛇混杂,去的晚了有时候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表姑娘从伊州过来舟车劳顿,太太怕累着表姑娘,便让老奴过来传个话……把锁儿派过来给表姑娘使,表姑娘有什么需要让她去办即可。太太祈完福便会回来……” 委婉一圈,意思就是让余念娘留在家里。 孙妈妈面色不变的站在一旁,胸口的怒意压了又压。玲珑年纪小,忍了好一会儿也没将心中的不平掩盖下去,她站在樊妈妈后面,樊妈妈自然看不到玲珑的表情。 孙妈妈朝玲珑暗使了个眼色,玲珑愤愤转身出了屋子。 余念娘倒一点也不生气,从头到尾随和温婉,樊妈妈说什么她都点头。 樊妈妈走后留下了锁儿。 孙妈妈随便给锁了找了个活,将她支了出去。 康氏这般随意对待余念娘让玲珑和孙妈妈很气愤,连带着之前有些好感的锁儿也不顺眼起来。 玲珑瞪着眼睛看着锁儿在院子里浇水,觉得付府的人从主子到下人都碍人眼,气呼呼的甩着帕子进了屋。 早膳还是康氏让人给余念娘送过来的。 清粥加几样小菜。 戊时中的时候,康氏带着付锦雪,以及成群的仆妇下人,护院,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在外面转了一圈的玲珑没一会儿回到静园。 “……带着表姑娘一起,听说舅老爷一早出去了。不过,奴婢花几个铜板打听一番,是铺子上有事,舅老爷先走了,不过,说是约了地点会接应舅太太……另外一起去的还有表少爷……” 付天谐只有一儿一女。 “……丫环婆子带了不少,还有护院……一大群人,坐着马车去的……”玲珑叽哩呱啦说着,即愤概又新奇的样子。 孙妈妈瞧着直皱眉头。 明知道表太太没让姑娘去,偏还说这么多,不是成心给姑娘添堵吗? 不过,好在,余念娘从头到尾都一脸微笑听着,没有一丝不高兴或遗憾。 是了,她们家姑娘心性,脾气样样都好,在伊州,日子苦的时候没少听难听的话,这点小事自是影响不到余念娘。 不过,孙妈妈还是有些心酸。纵使知道余念娘不在意,还是忍不住打断玲珑的话。 “紧说些没用的,去箱笼里替姑娘把那书全找出来放着,姑娘想看的时候好拿。”那几本余念娘让扔,孙妈妈给偷偷捡回来的杂记。 玲珑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低头去屋子里将余念娘常看的几本书拿了出来。 有本药书,是余念娘的祖父留下来的。还有几本是后来到书店买的杂记。 “姑娘今儿是看药书还是杂记?”玲珑道。 余念娘摆摆手:“不看。” “那姑娘是想绣花吗?” “不。”余念娘摇头,起身朝着屋外走去,招呼两人:“去庙会!” 第28章 又见 太原府的繁华可不是伊州能比的。 宽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屋宇楼阁错落有致。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商铺等等,街道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到城外安静的郊区,可是大街上一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车送货的,有赶牛车拉货的,有驻足观光的。 初升的阳光淡洒在红砖绿瓦之间,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还有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给眼前这一片繁华的太原城增添了无数朝气和生机。 “太原府果然名不虚传,好热闹啊!” 昨日来的时候匆匆忙忙,无睱欣赏周围的景色,此时特意出了付府逛街,三人兴致勃勃的一路走一路瞧。 玲珑更是不时感叹惊羡! 找了路人询问,三人朝着文庙巷走去。 若说太原街上繁华热闹,那今天的文庙巷则人山人海,擦肩摩踵! 沿途小商小贩叫卖不断,各色东西应有尽有,吃喝玩,好些伊州没有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天朝对女子要求不算苛刻,穷苦人家亦有妇人出门摆摊谋生的。各家姑娘小姐出门不戴帷帽斗笠已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通往庙会的青石板路上,俏丽的姑娘,俊秀的小子随处可见! 余念娘今日也没有戴帷帽,走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跟着人流,三人好不容易到庙会前。“崇真寺”三个字映入眼帘,端庄肃目,庄重神圣! 崇真寺乃前朝遗址,坐南朝北,内有琉璃线的龙照壁,棂星门。占地近四万平米,十分宏大,是全国规模最大的庙宇之一。 因历来香火鼎盛,先帝登基后,便令人将崇真寺重新修整,对其内部稍作了修改,但崇真寺这个名字留了下来! 三人最先看到的是大关帝庙。 大关帝庙位于庙前街,坐北朝南,二进院落。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让人心中油然生出神圣崇敬之感。 前殿放置了三座大香炉,烧香拜佛的络驿不绝,香烟缭绕,香客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长年累月如此,以致石板有些地方陷了下去。 余念娘也上了香,绕过前殿,到了后殿。 后殿与前殿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院子安静详和。 殿内有许多佛象,神态各异,千姿百态,经小和尚介绍,一共九十九座佛,每座佛代表的意义不同。 据说从跨进殿门,随意哪边开始,以自己年岁为准,数到的最后一座佛,上面有签文解义,根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解义。 因此,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安静的围绕着佛象来回反复转圈,直找到那座属于自己的佛象。 余念娘瞧孙妈妈和玲珑一脸期盼的样子,笑着朝两人摆手。 两人大喜。随即进殿也跟着开始数佛! 余念娘能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自是相信鬼神,但对于这种数佛却是不太信的。来参拜的人何其多,数到同一座佛的人又是无数,解义同或不同全都在解签的人! 不过,孙妈妈和玲珑信即由她们去好了。 余念娘在殿外的长凳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在这香烟缭缭,庄重的地方,她的心绪平静下来,脑子似乎也更加的清醒! 这时,伴随着说话声音,一群人走近。 为首老太太慈眉善目,十分和谒,她微笑和身旁另一个更加年长的老太太说话。 两人身旁簇拥着一大群仆妇,后边跟着两个护院。 只这架势,香客们纷纷侧目退让,自觉的驻足停下让两人先行进了殿内。贴身的仆妇忙掺扶着两人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里面的香客陆续出了大殿,门口站着的仆妇一边对香客们微笑,一边从丫环手里拿出赏钱。 本来还有些不满的香客,接到赏钱后心中的不愉也散了。 只是那发放赏钱的仆妇余念娘一个也不认识。直到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余念娘身子才动了动。 “……太夫人也很多年没有来过太原府了,若不是这次回去祭祖,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太原府呢?”于妈妈笑着跟身旁的妇人道。 “是呀!所以,于太夫人这次一定得在太原多留些日子,也好陪着咱们家老太太说说话。”贺妈妈亦笑着道。 虽然听不见说些什么,不过,瞧两人言语亲近状应该很熟悉。 余念娘微微一笑,缓缓站了起来。 于妈妈和贺妈妈相互客气的说了几句,眼看两位老太太也快出来了,贺妈妈虽早让人安排了歇脚的地方,可庙会上人多眼杂,便让护院出去准备一下。 于妈妈见贺妈妈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紊,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刚回身便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 她随即大喜。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余念娘。 于妈妈快步走了过去。 “余姑娘,原来你也在太原府啊?” 余念娘微笑点头:“于妈妈,真巧。” “我们早一步在鄜州登岸,原还以为你们去了其它地方,没想到你们也来了太原府,可真是有缘啦!”于妈妈笑着道,然后又问余念娘:“余姑娘怎么一人?” 余念娘抬手指了指她身后。 于妈妈回头。 大殿门外人群中,被赶出来的孙妈妈和玲珑正站在原地和一个妇人说话。 “那是余姑娘的家人?”于妈妈疑惑道,从肃州一路过来,她打听到的是余念娘家中只剩其主仆三人,是去投奔亲戚的。 “下人。”余念娘道。 “哦。”于妈妈了然,想必是余念娘的亲戚就在太原府,不过如此正好,她正欲问余念娘现在住所。 孙妈妈和玲珑还有那妇人便走了过来。 “表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太太正准备回去呢,还好在这儿遇见了你,不然回府找不着你人那可怎么办……大庙会龙蛇混杂,您一个姑娘家怎可到处乱走……”樊妈妈一走近就噼哩叭啦对着余念娘说了一大通,像个长辈,说话口气哪像个下人。她也根本不给余念娘等人解释的机会,话里话外是为余念娘好,仔细一听是指责余念娘擅自出来。 可这正月里,过大年,又是赶大庙会,谁家不出来热闹? 于妈妈皱起眉头。 自己说了一大通,余念娘连话也不搭,樊妈妈觉得就像拳头塞进了棉花里,软绵绵的,无趣。 她见于妈妈穿着衣料只不过比自己好一些,身边也没主子,不像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猜测可能是余念娘一起的同路人。 于是,只对于妈妈草草点了个头,便让孙妈妈扶着余念娘去了前殿。 第29章 原因 余念娘跟着樊妈妈到了前殿,并没有看见康氏一行人,然后几人出了大关帝庙,在庙外的街边看到停在街边的马车,马车旁边附手站着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 男子浓眉大眼,面无表情,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樊妈妈急忙上前,恭敬对男子,道:“老爷。” 这就是付天谐了! 余念娘垂首行礼:“舅舅。” 孙妈妈和玲珑也跟着蹲下行礼:“舅老爷。” 没想到余念娘竟能认出自己。再看余念娘长得端正漂亮,大大的眼睛遗传了付家人的。 付天谐紧绷的神情稍有舒缓,不过,还是板着脸应道:“嗯,回去再说。”然后翻身上了一旁的马。 樊妈妈领着余念娘上了第二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穿桃粉色褙子的姑娘,五官端正,瓜子脸,双眼皮,她目不斜视,只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余念娘便低头玩起自己的指甲。 樊妈妈替余念娘介绍。 “这是我们家姑娘。” 付锦雪今年十七。 “表姐。”余念娘道。 接着樊妈妈又向付锦雪介绍。 “姑娘,这位就是表姑娘。” 付锦雪就淡淡朝余念娘点了点头。 孙妈妈和玲珑被安排在了另外的马车,和付家仆妇坐在一起。 街道上来往人流,车辆太多,只是出文庙巷就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付锦雪一会儿低头玩指甲,一会儿撩起车帘,显得有些烦躁。 余念娘端正的坐在马车内,只在付锦雪撩起帘子的时候往车外扫上几眼。也不主动找付锦雪说话。 马车内十分安静。 出了文庙巷,很快就回到了付府。 马车一到,付锦雪就撩起帘子,车外的仆妇忙扶着她下马车,待余念娘下了马车后,只瞧见付锦雪扶着康氏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付天谐乃一家之主,自是不用管其它人,最早进府的。 一群付家仆妇,留下孙妈妈和玲珑两人跟在余念娘后面进了付府。 进二门的时候有妈妈过来找到余念娘。 “……老爷和太太让表姑娘过去一趟。” 于是,余念娘改道,直接去了康氏院子。 院子里站着不少仆妇和小厮,最显眼的是跪在院子中间的锁儿。 香梅立在门口,看见余念娘主动向屋内的康氏禀报,然后她撩起帘子,请余念娘进了屋子。 这是余念娘第二次见康氏。 和上次冷清不同。 今天屋子里坐满了人。 付天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身宝蓝直裰,在主位上正喝茶,康氏今日穿得较昨日隆重,头上依然插着那两支赤金簪子,坐在旁边。 右边下首位坐着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男子,男子长相端正,浓眉大眼,和付天谐颇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付天谐的独子付锦业。 左边下首位坐着的正是和余念娘同车的付锦雪,看见余念娘进来,嘴角不由撇了撇。 “舅舅,舅母。”余念娘中规中矩的行了一礼。 屋内无人回话。 付天谐瞥了眼一旁正端着茶盅,嘴唇碰着盅沿,佯装喝茶的康氏,只得抬头对余念娘道:“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坐着说话。” 余念娘在付锦雪的下首坐下,孙妈妈和玲珑站在后面。 付天谐是个男人,最不喜欢掺和内宅的事,偏偏康氏刚才因为庙会上的事正在气头上,因为余念娘的到来,一群人坐在屋内,竟没有一人说话。偏余念娘神定气闲的样子没有丝毫不自在。 他只得放下茶盅,关切的询问余念娘:“……一路上可安全?住的还习惯吗?”等等。 一番问话后,付天谐起身,道是有事,去了外院。 付天谐走后,屋内又静了下来。付锦业在府衙当差,人际关系复杂,早些年跟着付天谐在生意上行走,见识,心性均比付锦雪沉稳。 康氏可以不说话,他们不能这样晾着余念娘啊。 “表妹以前没来过太原府吧?有时间让雪儿带着你到处逛逛,太原府玩的多着呢!”付锦业道。 付锦雪立马瞪大眼睛不满的看着付锦业。 凭什么是她啊! “是。”余念娘道。 付锦业不紧不慢的瞥了付锦雪一眼,那意思在说,你是姑娘家你不去谁去? “表妹既然到了这里,就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娘说,别客气。”付锦业比付锦雪会做人,至少这面子功夫做的好。 “嗯。”余念娘道。 “表妹从小在伊州长大,不知道府上的厨子做的菜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合口味,就跟灶上的说一声,好换着花样做试试。” “可以。” “看表妹平日应该很娴静,有时间让雪儿带着你多出去走动,多交些朋友。” “嗯。” …… 一个没话找话,一个回答简单明了,不是一个字就是两个字。若不是见余念娘一幅认真的样子,谁都会以为她这是在敷衍付锦业呢! 最后别说付锦业了,就是付锦雪和康氏都满脸弧疑! 难不成余念娘只会说这几个字。 两人心中暗自笑起来,脸上好不容易没表露出来,不过,嘴角还是弯了起来。 康氏轻轻咳了一声,把自己儿子给打发出去:“……忙你的去吧。” 然后就见余念娘站起来,很认真的目送付锦业出了屋子。 康氏一脸古怪。 家里两个男人都出去了,这是到算帐的时候了。 站在余念娘身后的孙妈妈和玲珑神色变得冷淡起来。 “念娘啊!”康氏淡淡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端坐的身子转身康氏,认真的道:“舅母。” “我今儿一早不是让樊妈妈告诉你了,让你待在府里别出去吗?”康氏绷着脸,声音不缓不急,谁都能看出她不高兴。 “是。”余念娘回道。听到吩咐是一回事,要不要遵守是另一回事。 康氏瞪大眼睛:“知道那你还出去?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太原府权贵功勋人家多的是,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谁,连我和你舅舅也保不了你……再说了,一个姑娘没有长辈应允,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是。”余念娘认真的道。 康氏一噎,一口气憋在胸口。 “敢情我是瞎操心了!”然后又气又伤心的样子,拿帕子痛苦的抚着额头,并一边道:“……你小时候瞧着多听话的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你爹娘不在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祖父把你拉扯大多辛苦……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不经家里大人允许擅自出去闲逛,今日不同往日,若是遇见那地痞流氓怎么办……你让我跟你舅舅怎么活……” 余念娘想说,你没见过我也知道我小时候听话,你可真神了;祖父将她扯拉大有多辛苦她心知肚明;至于没有得到大人的允许那是对小孩子的要求;最后关于舅母你和舅舅怎么活,那不关我的事,而且我也想问问你们,这十多年来你们拿着我外祖父的家产是怎么自在的活着的? 第30章 借机发泄 不过,余念娘一个字儿也没说,也不想说。 因为她说不出来,她有暂时性语言障碍。 她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垂眸。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种认错的态度,可孙妈妈知道余念娘在想什么,她心里急得不行。 康氏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樊妈妈又是抚胸又是替她捶背,康氏青白着脸,气得手哆嗦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 只不过是丁点小事,搞得像余念娘犯了多大的错。 康氏能真这么倒下去吗?孙妈妈可不信,可她就怕康氏这么倒下去了。 还好,没一会儿,康氏数落够了,觉得余念娘只虽然恩恩两声,态度也还算好,至少没有顶撞她!心中的怨气也散了,她对着余念娘无力的挥挥手,然后由樊妈妈扶着躺在榻上闭眼开始休息。 余念娘朝榻上的康氏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了康氏的院了,回了静园。 余念娘一走,付锦雪这才走到康氏身边,拿过樊妈妈手中的美人捶替她捶腿,温声喊道:“母亲!” 康氏睁开眼,朝屋内扫了眼,发现余念娘真走了,绷着的脸这才慢慢缓下来。 她哪里是要真休息,只不过是发泄完自己在大庙会上受到的羞辱后不想再看到余念娘。 “今日起得早,你也回去歇会儿吧,午膳就让小厨房替你做些爱吃的,晚上再过来吧。”康氏无力的道。 “是,那母亲您也好好休息。”付锦雪知道康氏心情不好,只得乖乖的道,将美人捶递给樊妈妈,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烧了碳盆,暖烘烘的,樊妈妈替康氏将头上的首饰取下,又换了一件家常的衣服,重新躺在榻上闭上眼。 樊妈妈拿着美人捶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康氏捶着腿,见她闭着的眼帘下眼珠子不时的转动便知她没有真正的睡着,她手上不敢停。 忽然,康氏睁开眼,面无表情,看着樊妈妈冷声道:“范氏不可能无缘无故那般,你派个人去打听打听,看范氏最近和李府有什么接触没有?” “是。”樊妈妈应声。 ***** 余念娘回到静园,孙妈妈赶紧烧碳盆。 虽说这付府住得好吃得好,可有什么事孙妈妈两人都得跟着余念娘,屋子里也没个人守着,出去一趟回来,屋里冷冰冰的也没人管。做什么事都得向康氏请示,若是私自做点什么,立刻就会被叫到主院训斥。 今天这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点儿不自由! 孙妈妈这会儿才觉得在太原府有时候还不如伊州。 玲珑拿了软垫放在凳子,余念娘坐下,屋子里这会儿还是冷飕飕,孙妈妈将手炉拿给她。 “姑娘先捧着手炉,碳盆得烧一会儿屋子里才能暖和。” “嗯。”余念娘道。 路上那么冷,风餐露宿的她都熬下来了,这点儿不算什么。 将厚重的门帘子放下,没有冷风往里专,屋子里顿时感觉暖和了一点。 “姑娘,奴婢觉着院子里不能缺人,以后奴婢和玲珑必须得留一个人。”孙妈妈道。 谁叫她们只有两个人手,让锁儿留下又不放心。 余念娘点头。 “那,锁儿,怎么办?”孙妈妈又道。 走的时候锁儿还跪在康氏的院子里。 这大冷天的! “不用管。”余念娘道。 早晨出去的时候锁儿有劝过余念娘。余念娘只给了她四个字:出去?留下? 锁儿无法只得选择留下来看院子。 想必是康氏一回来就有下人通风报信,她们才会刚进府就瞧见锁儿跪在院子里。 不过,锁儿是康氏的丫头,并没有直接给余念娘,康氏这么罚锁儿,只不过是给余念娘看而已。康氏也不会让她这么跪死在那儿,顶多罚一会儿罢了。 想通后的孙妈妈也就把锁儿的事抛之脑后。 烧了碳盆,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余念娘解下斗篷,坐到榻上开始看书。 静园有个小厨房,里面的用具已经配好了,孙妈妈此刻正忙着准备午膳。 半个时辰后,玲珑回来了。 帘子撩开,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玲珑笑嘻嘻的走到碳盆旁搓着僵硬的双手:“还是屋子里暖和啊!” 榻上的余念娘嘴角略弯,抬头瞧了她一眼。 玲珑已经一脸兴奋的走了过来。 “姑娘,打听到了,舅太太今日这么早就带着大家回来果然是有原因的。” “哦?”余念娘抬头,平静的脸上呈现一丝兴趣。 “说是在大庙会上被一位来自平晋县的范太太给下了面子,在庙会上待不下去,才找了借口带着表姑娘他们早早出了庙会……” 孙妈妈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后面一句。 “为什么带着表少爷和表姑娘早早出了庙会?” “当然是有原因的啦,这么大的庙会,全是官家太太夫人,谁不想在那儿多待会儿,能这么早回来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玲珑幸灾乐祸的道。 谁叫康氏刚才还训姑娘来着! “丢了脸面?”孙妈妈迟疑的道:“这样说来,刚才舅太太冲咱们姑娘发脾气不是因为咱们擅自出府?” 是啊!原来是借机发泄,是借机出气! 玲珑回过味儿,一脸气愤:“怎么能这样,为人长辈,有这样的长辈吗?”接着又道:“奴婢就说咱们当初不该来太原府,留在伊州不是挺好吗?姑娘神机妙算,咱们待在伊州是不会有危险的……现在可好了,寄人篱下,没有自由不说,还得瞧人脸色……” “闭嘴!”孙妈妈喝道。 当着姑娘的面这么说不是打姑娘的脸吗?虽然玲珑根本不是在埋怨余念娘。而且这毕竟在付府,万一传到康氏耳里对姑娘岂不是更不利? “我瞧你现在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姑娘面前也敢这么唠唠叨叨。你也知道现在不在伊州,不改改你这嘴碎的毛病,早晚得惹祸!”孙妈妈早想训训玲珑了,今日逮着机会她待会儿私下里一定得好好敲打敲打她,免得将来给姑娘惹祸! 余念娘捧着书靠在榻上,不用抬头她也知道玲珑此时是一脸后悔,嘁嘁哀哀的看着她。 “以后,注意。”余念娘道。 孙妈妈暗松一口气,板着脸对玲珑道:“只有姑娘这么好说话,以后还不管好你这张嘴,谁也救不了你。” “是,奴婢知道了。”玲珑忙道。 “原因。”余念娘道。 听到余念娘还有兴致听这个,玲珑马上又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第32章 这儿太晃眼 一路急走出来,付锦雪累得气喘吁吁,由身边的大丫环石榴和桂圆扶着才上了马车。 待看到车内端坐的余念娘时,付锦雪一愣,马上自若的坐在另一边。 “表姐。”余念娘不爱说话,但该主动行礼招呼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忘记。 付锦雪今天打扮得的确漂亮。 里面穿的牙白色的领兰花刺绣小袄,外面是一件大红色的百碟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下面是银丝彩绣棉裙。头上插了蝴蝶钗。 端庄俏丽,美艳晃眼。 比起余念娘的素色打扮,显眼了不止一两分。 付锦雪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早晨的时候付锦雪穿的本不是这一身,上身是粉色缎圆领褙子和石榴红的杭绸小袄,下面是绛紫马面裙。 显得娴淑端庄。 可康氏说她穿得太老气,而且今日有余念娘跟着,万一衣服重了样子会被人笑话,让她必须去换一身太原府时兴的样式。 这才累她来回重跑一趟。 不过,现在看余念娘的打扮,太过普通,姿色恐怕连她的一半都没有,付锦雪心里才消了一些怨气。 两人不冷不热的应酬了两句,然后各自不再开口。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驶向太原湖。 每年的龙舟比赛都是在太原湖举行。 太原湖畔风景秀丽,景色逸人,街道旁酒楼,楼阁林立。平日不少文人雅士到此喝茶吟诗,今日各大酒楼更是早早满座。 幸好付锦业早早托了关系,又花了重金才订到一间偏僻的雅间。 如此热闹的节日,街道上马车穿梭不停,幸好官府早有准备,专门空出一块地方供各府停靠马车用。 马车停好,付锦雪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急急去找康氏,余念娘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没一会儿孙妈妈和玲珑才从后面追上来。 “刚才马车堵了。”孙妈妈低声道。 余念娘点点头,脚下步子加快跟上康氏几人。 看到打扮明艳动人的付锦雪,孙妈妈暗自幸庆余念娘有先见之明,在来来往往打扮得花枝招展,明艳可人的姑娘里面,余念娘这样清新脱俗的打扮才更招人喜欢。 一行人进了一家叫“一品红”的酒楼。 一楼大堂坐满了人,余念娘一行跟着伙计直接上了二楼,二楼有十几个雅间,每间都闭着门,有的门上叩了牌子,有的没有。 伙计将付天谐领到最后的一间雅间便离开。 付天谐脸色不太好看。 雅间不算大,除了付天谐的小厮在雅间外,余念娘三人人各自只带了一个服伺的进来。算起来雅间内有七个人,空间也不算太拥挤,但也不宽阔。 “这地方也太小了,一会儿让伙计换间大点的来。”付天谐沉着脸道。 “算了吧,今日能订到一间就不错了。”康氏劝道。 “那怎么行,咱们花了那么多银子还不能自己选一间呢?” 待伙计过来倒茶的时候,听到付天谐要求换一间大点的雅间时,不客气的道:“老爷,大点的雅间费用可不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给不起这点钱?”付天谐绷着脸,冷冷道。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伙计忙道,皮笑肉不笑的道:“只是好一点,大点的雅间早被像卫府这些府上的订下了。” “你那外面不是还有好几间没有挂牌子吗?”付府在太原府是排不上号,可被一个酒楼的伙计瞧不上,付天谐心中自是十分恼火,脸色也越加难看。 “老爷,你可能不常来咱们这儿,有所不知,那挂了牌子的代表里面已经有人了。那没挂牌子不代表没有订,只是人还没来而已。” 那也不代表就全被人订下了! 付天谐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这该死狗眼看人低的下人! “老爷别动气。”康氏忙打圆场:“咱们也不过是坐一会儿,等业儿府衙的事忙完了,不是说好了还得去外面转转吗?再说了,这赛龙舟也不过是凑凑热闹!” 付天谐看康氏一眼,知道另换雅间是不可能了,顺着梯子下杆,板着脸冷哼一眼,不再提换雅间的事。 伙计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付天谐等人并不是平头百姓,属于朝廷官员的家眷。不敢再诳言诳语。恭敬的向付天谐道歉:“老爷多多原谅,今日实在是订雅间的人太多了,有些人家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交下了订钱,贵府可能来得晚些,所以才得了这最后一间,咱们做生意的也不敢随意得罪谁,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不敢随意得罪谁,刚才却那般说话。 付天谐心中有气,但伙计话已经说得如此好听,他也知道这些酒楼背后东主都不是一般人,遂也不想再继续闹下去,道了句“你们也不容易,将就着吧。” 伙计是个会说话的,欢欢喜喜奉承了付天谐和康氏几句。 康氏顺势便问他:“你刚才说卫府也来这边订了雅间,不知道卫大人一家来了没有?” “还没有。老爷太太和卫大人也熟吗?”伙计笑着道。 “自是熟了。”康氏淡淡的道,然后让樊妈妈给了赏钱,伙计恭恭敬敬的给康氏行了礼,拿着赏钱高高兴兴的出了雅间。末了,还小心的轻轻的将雅间的门带上。 “狗眼看人低!”看着伙计出去了,付锦雪愤愤的啐了一口。 康氏立刻淡淡看过来,付锦雪忙收起一脸气愤,重新端坐回椅子上。 康氏身旁的银瓶俯身在付锦雪耳边悄悄道:“姑娘,这靠窗的位置有些太晃眼!” 付锦雪一愣,窗外太原湖景色大半落入视线内,风景秀丽,清新怡人,虽瞧不细致龙舟美景,但总算能瞧见全景。位置算不上最好,也还可以。再说了,哪里晃眼? 她转头刚想瞪银瓶一眼,突然瞧见斜对面另一家酒楼二楼其中一间屋子,那屋子正对窗户,正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这间屋子,屋内有几个男子,其中一个坐在窗边的男子正远远的看着她。 付锦雪俏脸一红,微微低了低头,身子也坐得更加端正。 对方样子很模糊不清,不过,能坐在隔壁的雅间,相信肯定不会是俗人。那锦衣玉袍,风度翩翩的样子再丑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是哪个府的公子! 思绪间,她慢慢抬起头,余光瞥向斜对面,那男子竟然是眼睛挪也没挪过。 付锦雪心中闪过疑惑,若瞧的不是她,那还能是谁? 她顿时连耳根子都红了,不由微微抬了抬下巴,俏丽的脸蛋更加美艳动人,带着一股吸引人的傲气! 坐在付锦雪对面的余念娘一直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太原湖。康氏和付天谐正低声说着话,根本没人注意到这边。 第33章 脸面 湖边人潮涌动,十分热闹,湖里停靠着几艘二十多米长的龙舟,每艘龙舟里都坐着三十来个桡手,船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样式,只知道花花绿绿的十分漂亮。 站在余念娘身旁的孙妈妈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付锦雪觉得对面的人看的是自己,孙妈妈却觉得那人一直盯着的人更像是余念娘。 幸好早有准备。 余念娘看得正兴起,突然面前出现一把扇子。 她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箱笼里那把泥金芍药花样绫纱团扇子。 孙妈妈正看着她笑:“姑娘,今儿天气真好,有些晃眼睛,你要不挡挡?” 余念娘奇怪的看她一眼,摇头。 旁边的付锦雪见孙妈妈竟然拿出一把扇子,扑哧笑了出来。 “孙妈妈你可真逗,这种天儿哪就用得上扇子了!”弯弯的眼眸闪闪发亮,眼波流转,带着妩媚之感。 孙妈妈心中撇了撇嘴,面上一本正经的解释:“这把团扇可是当初老太爷给姑娘买的,买回来的时候姑娘可高兴了,喜欢得不得了……” 余念娘一脸不解的听着孙妈妈说了一堆当初买扇子的事情,这些事她都记得。 “不用。”她将扇子推开,道。 “那好吧!”孙妈妈笑道:“奴婢就收起来了。” 余念娘点点头,继续看向湖中央。 付锦雪见孙妈妈宝贝的将扇子收起来,不屑的撇了撇嘴,转头却发现斜对面窗边的男子已经没了踪影。 顿时面露失望! 没一会儿,湖边人越来越多,几只龙舟上的桡手全拿着船浆,紧紧盯着岸边,蓄意以待。 岸边站着一个人,只见他手中拿着一面红色旗帜高高举起,一声令下,旗帜挥下,龙舟全部迅速划了出去。 接着岸边响起热闹的欢呼呐喊声,不少人为了看得更清楚使劲朝湖边挤,你推我搡。一时间太原湖上除了吆喝声,呐喊声,欢呼声,还夹杂着怒骂声。 随着龙舟越来越快,离终点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太原湖一片热闹吵杂!就看哪只龙舟能旗开得胜,取得头彩! 余念娘等人不由也站了起来。 视野渐渐清晰。漂亮精美的龙舟也迅速呈现在眼前。 几只龙舟均是二十二米来长,龙舟上桡手有四十八人。龙身狭长,细窄,船头饰龙头,船尾饰龙尾。龙头的颜色各不相同,有红色,黑色,灰色,蓝色,姿态不一。 一般龙头以木雕成,加以彩绘;龙尾多用整木雕,上刻鳞甲,除龙头龙尾外,龙舟上还有不同颜色的旗帜以作装饰! 十分显眼漂亮!也只有这一天才能看到制作如此精致漂亮的龙船! 有首诗是这样写的:“……两岸罗衣扑鼻香,银钗照日如霜刃。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且如瞬。坡上人呼霹雷惊,竿头彩挂虹霓晕。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挠。……” 唐代诗人张建封的《竞渡歌》。 里面就充分描写了赛龙舟的热闹非凡景象! 那些平素不出门的妇女们会在这日争相来看龙船,银钗耀日;鼓声、红旗指挥下的龙舟飞驰而来,掉如飞剑,鼓声如雷;终点插着锦绮彩竿! 等第一只龙舟飞过锦绮彩竿,周围立刻一片欢呼声,叫好声,叹息声,夹杂在一起! 最先到达终点的龙舟当然得了彩头,后面的龙舟虽有婉惜,但能如此尽情,畅快的比赛,心中也十分舒畅高兴,至于遗憾,只能期盼来年能拿到第一。 龙舟比赛完以后并没有结束。兴致正高的桡手们划着龙舟飘到湖中央开始各种花样的表演。 有的桡手用浆叶插入水中,再往上挑,使水花飞溅。船头船尾的人则有节奏地顿足压船,使龙舟起伏如游龙戏水一般。 还有龙舟上的桡手把龙尾踩低,使龙头高翘,船头的急浪便从龙嘴中喷吐出来,如龙吞云吐雨一般。 很是精彩!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很快便到了响午,付天谐早点了菜。等伙计把菜上齐,几人便开始用午膳,直到默默用完午膳付锦业也没有来。 “……许是有事走不开。”康氏道。 付天谐点头,儿子当以差事为重,起身率先出了雅间。 一直在外守着的金瓶走了进来,在康氏耳边低语一阵,然后又出了雅间,不过片刻,就见金瓶匆匆进来,余念娘只听见“已经出来了”几个字。 康氏立刻起身,带着丫头出了雅间。 付锦雪就挪动了下,想到什么,又安静的坐了下来。 余念娘的耳力一向很好,康氏出去后,随着脚步渐行渐远,吵杂间听见她高声说了一句:“原来是卫太太啊!” 外面的人将雅间门带上,余念娘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她继续趴在窗边看着太原湖里。 付锦雪根本没这份雅致,有些心浮气躁在雅间里走来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金瓶回来了。 “太太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请姑娘和表姑娘下去。” 余念娘跟在付锦雪的后面下了二楼,出了“一品红”。 回到付府,康氏让付锦雪和余念娘先回去歇息。 回到静园,余念娘换了件衣服,靠在榻上小憩。 申时她便醒了,然后拿了书看。待酉时,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主院。 回来后余念娘便休息了,玲珑也没机会说,这会儿见余念娘精神好,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着那赛龙舟的情景,直到主院外才闭了嘴。 今日的主院似乎特别安静,余念娘记得昨日来的时候院子外面都站着下人,今日院子里一个下人也没,进了院子,才看见金瓶银瓶,香梅腊梅全都站在外面,四个人凑在一块正咬耳朵。余念娘进了院子也没人发现。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的动静就很容易听见。 余念娘走近正好听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付天谐在埋怨康氏。 “……像往年一样在外面看看不就很好,偏你非要订个什么雅间,花了不少银子不说,一件事儿也没办成!”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吗?再说,今日也不是什么人都没见着!”康氏委委屈屈的辩道。 “只同别人打了个招呼那有什么用?”付天谐似乎很生气:“太原湖那么多人,谁又看见了谁!白花银子!” “老爷!”康氏不可置信,十分委屈的叫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声音哽咽带着哭音:“锦业今年已经二十,就因为希望抬高身份,这才中了童生才考虑终身大事。他现在是府衙当差的人了,咱们怎么能让别人觉得付府就是个一般商户,根本摆不上台面,没有格调……请戏班子,订雅间看龙舟,那还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你瞧瞧太原府有头有脸的人家,过年谁不是请戏班子唱几天的戏;你有见过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看龙舟还要像普通老百姓一般去河岸挤吗?……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们爷俩,有面子那还不是你们爷俩脸上的光……呜呜呜……我辛苦操劳的是为了谁啊……” 第34章 争执 两辈子余念娘都不知道爹娘吵架作为女儿应该正确的作何反应,她也没有机会尝到! 也许这一世她还在襁褓的时候娘亲曾经温柔的抱着她,哄她睡觉,父亲在一旁满足的看着她们,那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婴孩就算能感觉到温暖幸福,深深的印在心里,也是原来的余念娘,不是她! 屋子里静了一瞬,接着付天谐低声哄着说了什么,康氏哭得更加委屈了,一边像小孩子般鼓气撒娇道:“我不要……” 余念娘站在院子里有些听不下去了,她轻咳一声。 四个低头耳语的丫头都惊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余念娘,脸上均是一惊。银瓶下意识的走过来想要拦住站在院子里的余念娘,可走出两步才惊觉,余念娘站在院子里本就没要进去的意思。 而金瓶更是手快的摸住帘子想要撩起,也幸亏她脑子反应快,马上又松开手,整个人下意识的挡在帘子中间,似乎害怕余念娘硬闯似的。 余念娘微笑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四人。 四人立刻面露尴尬! 她也无意为难这些人,转身正准备走,便看见付锦雪带着丫头也过来了。 这下不通报也不行了。 金瓶站在门外硬着头皮向屋子里道:“太太,姑娘和表姑娘过来了。” 屋内低低说话声顿时没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康氏淡淡的声音:“让她们进来吧。” 金瓶不敢往里看,低头撩起帘子。 余念娘站在原地微笑看着付锦雪,等她迈脚。 付锦雪心中莫明涌出一股优越感,对余念娘的印象竟然也有了丝丝转变。 等付锦雪进了屋子,余念娘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烧了碳盆暖烘烘的,付天谐只穿了一件袍子坐在屋内,康氏依然穿着上午出去时穿的衣服,靠在榻上支着额头,只见脸上红彤彤的,看不清神色。 “娘,您是不是有些热啊,不如换件衣服吧。这眼见要暖和起来了,您可别一冷一热受了凉。”付锦雪担心的道。 康氏听着耳根子发烫,面上不显的笑着应道:“是有些发热。”却不提换衣服。 母女俩有说有笑,付天谐自顾喝着茶,而余念娘则一直端坐在一旁,不言不语,无论康氏和付锦雪如何说笑,她似乎都不感兴趣,只静静看着对面的桌椅,惹得付天谐看了她好几眼。 好在没一会儿,付锦业总算回来了。 “今日临时有事所以没能陪着爹爹和娘一起看龙舟。”还没坐下就向付天谐康氏解释为何没去一品红。 “没事,没事,你的差事要紧。”康氏忙道,又让丫头沏茶:“还不快给少爷倒茶。” 付天谐却一本正经教训道:“马上要用晚膳了,折腾那些干什么。”但也没阻止丫头去茶室。 等丫头替付锦业倒了茶,付天谐起身道“用膳吧。”一行人去了花厅。 因为付天谐在家,菜色比较丰富。 八宝鸭,炒芦笋,鲜蘑菜心,麻辣口条,奶汁鱼片,草菇西兰花,如意卷,还有一道三鲜汤。 有好几道是菜余念娘许久没吃过的。等付天谐道“开饭吧。”后,她毫不客气的默默吃起来。 付锦雪吃得少,每样尝了尝,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了筷子,康氏觉得她太瘦了,又让丫头替她舀了半碗汤。 付天谐和付锦业两个男子每人各添了满满一碗饭。而康氏觉得自己人到中年,身材有些发福,不节制点就会很难看,只吃了个七分饱便放了筷子。 只有余念娘连添了两碗饭,也不顾几人的眼光,尽情的吃了个饱。 用过晚膳,五人坐着喝了会儿茶,付锦业便称明日还有事要早起便回了自个儿屋子。付锦业一走,付锦雪也跟着起身。 本来余念娘也想走的,被付天谐叫住。 “你先等一会儿,舅舅有事和你商量。” 孙妈妈眼皮子抖了抖,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余念娘恭敬的道了声“是”,然后坐回原处。 遣走了所有下人,屋里只剩付天谐,康氏和余念娘。 付天谐没立刻道明什么事,而是先回忆起当初余念娘的娘亲付月和其父余道生成亲的时候。 “那时候你爹一门心思喜欢看相,小叔让他帮着打理付家的生意,被他一口回绝,而你娘一心喜欢你爹。后来小叔只好让步,愿意由付府出钱由你爹随意去谋个营生。不管怎么样,总比去替人看相的好。你要知道,替人看相只不过是个江湖术士,不仅名声难听,也不被人瞧得上眼……” 付天谐口中的小叔便是余念娘的外祖父付一山,付天谐的爹付一明是付一山的庶兄。 “……可你爹也是个倔驴,怎么也不接受,而你娘怎么也不肯和你爹分开,气得你外祖父大病了一场。连你爹和你娘成亲也没去……” “……那时候还没有付生,你外祖只有你娘一个闺女,心中挂念又拉不下脸面……后来听说你出生的时候你娘去了,你外祖父伤心了许久……最后还是我爹让我去了一趟伊州。那时候你还小,恐怕早没了印象,长得胖胖的十分可爱……好在,你父亲有出息,进了天道院当了天师,家里日子也好了起来。可惜好景不长,你五岁的时候,他竟然在天道院的祭祀台血祭……从此以后,余家只有你和你祖父……” 付生是付一山老来子,即付月的弟弟,余念娘的亲小舅舅。 “当时你爹出事的时候,余家也不是没来过信,你外祖父一直不相信,还到处派人打听,加上付生身子骨不好,你外祖母生下付生后不到两年也去了,里里外外由你外祖父一人打理,你由你祖父养着,这才没有接你过来。在付生五岁的时候,你外祖父也去,临闭眼的时候他还挂着你……后来付生就被接到了我们这一房……我因为常年在外做生意,无法去看你,而你舅母一介妇人,付家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人打理,太原府不比伊州,有钱,有权的到处都是,谁也得罪不起,可若你不努力经营,很快就会被人排挤在外,那时候,别说人际关系,生意很快就会被人吞掉,所以,直到去年,西北起了战事,我们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再加上你今年已经十四,这才派人去接你。” 这算是简单的告知余念娘这些年为何付家对她不闻不问的原因。 不过,付天谐的话漏洞百出,十分牵强,余念娘也懒得去追究。 “……可惜啊,小叔唯一的儿子也没能活下来,付生先天月里不足,一生下来就泡在药罐子里,十岁的时候终究没熬过来去了,小叔临终前将他托付给我,我是愧对他老人家啊!”付天谐手掌抚额,一脸痛苦,歉意。 “老爷,你别伤心了。”康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双眼泪眼朦胧:“这些年我们也尽力了。他五岁到我们家,乖巧懂事,我也是挺喜欢他的,可惜他命缘该如此啊!”说到最后,康氏竟嘤嘤的哭了起来,付天谐亦是一脸伤感。 余念娘默默的坐着,从另一个地方来到这里,对那些素未谋面的人顶多是一个身份的牵绊,谈何感情而言!她能感觉出康氏两人是真心喜欢付生,她不知如何来安慰两人,当然,更多的是她有语言障碍,没办法安慰两人。只能让两人自己将心中憋着的情绪发泄出来。 第35章 亲事 “老爷,你别伤心了。”康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泪眼朦胧:“这些年我们也尽力了。他五岁到我们家,乖巧懂事,我也是挺喜欢他的,可惜他命缘该如此啊!”说到最后,康氏竟嘤嘤的哭了起来,付天谐亦是一脸伤感。 余念娘默默的坐着,从另一个地方来到这里,对那些素未谋面的人顶多是一个身份的牵绊,谈何感情而言!她能感觉出康氏两人是真心喜欢付生,她不知如何来安慰两人,当然,更多的是她有语言障碍,没办法安慰两人。 好一会儿,付天谐两人才收拾好心情,再看余念娘坦然自若,静静的坐在原处,即没有表现出伤感的样子,也没有只言片语安慰自己两人,两人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付天谐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是真心喜欢付生的,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让念娘笑话了。” “你们,随意。”余念娘道。 两人脸上表情顿时变化万千! 你自己的亲舅舅竟然没有一点难过就算了,我们伤心一番,你还让我们随意,难不成还想让我们当长辈的在你面前痛哭流涕一番,真是不像话! 算了,当前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 付天谐整理了下自己郁闷的心情,道:“其实今日是想告诉你另一件事。当年你父亲去后,你祖父后来是替你订下了一门亲事的,不知道你可知否?” 余念娘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付天谐暗道余念娘果然不知道。 “这事是你祖父后来写信告诉你外祖父……” 因为付一山气愤付月的过早离去,对余道生心中始终有怨,也对余家没有救活付月也耿耿于怀,所以,接到信以后,付一山并没有回信给余士明。 不过,这事付家的人都知道。 “你现在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我们能促成此事,也算是对你祖父有个交待。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你来太原府的原因,因为订家的那户人家也在太原府。” “哦?”余念娘好奇道。 对余念娘的反应付天谐总算有些笑容了,不吭不响的一直坐着,没有一丝喜意或好奇,这会让他觉得好像和余念娘商量的是别人的事。 付天谐喝了口茶,笑着道:“那户人家姓卫,卫大人乃是太原府盐运司经历,从七品,而卫大人的哥哥卫鸿山乃是大将军徽下一名将军,从四品,卫大大人一家现居京城,你的亲事便是与卫鸿山大人的儿子订下的。” “哦!”余念娘一脸恍然。 付天谐很高兴。 “这下你明白了吧?” “明白。”余念娘点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付天谐派人接她到太原府了,原来和她订亲的人家这般了得啊! “这事你不用操心,过两日,你舅母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去卫府拜访。对了,你祖父有给你留下订亲信物之类的吗?” 余念娘摇头:“没有。” “那书信呢?”付天谐道。 “没有。”余念娘再摇头。 这下付天谐和康氏都傻眼了。 即没有信物,也没有文书,怎么证明两人订过亲啊? 不过,这不是余念娘操心的事。 离开主院,余念娘带着孙妈妈两人回到静园,静园里康氏留下了一个婆子,孙妈妈回来了自然不用这婆子,便打发婆子出去了。 婆子当然高兴,原还觉着来这静园没意思,现在却觉得余念娘规矩不大,说话也和气,而且她也不用伺候余念娘,只需要每日扫扫不大的院子即可。 婆子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孙妈妈关了门,余念娘正站在碳盆旁边烤手。然后将自己已经订亲的事告诉了两人。 两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怎么不知道?”孙妈妈更是惊讶的说话直接用了“我”字。 孙妈妈从付月进余家就跟在她身边,按理说孙妈妈应该知道些信息才对,为何孙妈妈完全不知道。 不过,孙妈妈想起来了,当年西北战争的时候,余老爷子确实救过一个人,那人还在家里住了好些日子,和余老爷子挺谈得来,而且,那人就姓卫。 如此看来,便是了,余士明救了对方,两人又成了好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人便给自己和孙子还有余念娘订了娃娃亲。那时候余府还富足。 细细想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孙妈妈高兴得不得了。 “哎呀,姑娘,这下好了,卫府条件如此好,你嫁过去也不用吃苦了,还在这太原府,以后和舅老爷一家也离得近……” 玲珑此时却比孙妈妈清醒。 “……先不说卫府会不会认这亲事,就算认了,那卫少爷长得是长是短也不知道,脾性是否合姑娘,还有,余家现在不比从前,卫大人乃是将军,姑娘嫁过去的话真不会吃亏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真是关心则乱!孙妈妈竟然没想到这个,饶是她有经验,这会儿也没了主意。 “姑娘,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那咱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这里面有她选择的机会吗? 余念娘微微笑:“随他们!” 等康氏和付天谐说服卫府的人再说! 自从余念娘答应了亲事后,康氏的态度好了许多,不仅往静园里多派了丫头,有时外出也会带着她一起,慢慢余念娘对太原府也熟悉起来,当初的那种陌生感渐渐没了。 府里下人见太太对余念娘态度好起来,众人都不敢怠慢,连玲珑在府里打听事儿也方便了许多。 “听说昨日来的那婆子是个媒婆,估摸着不是给表少爷就是给表姑娘说亲的。”玲珑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余念娘。 “嗯。”余念娘很少出院子,但也需要时刻知道外面的消息,对于这种芝麻小事当然用不得用她那特殊的能力。 每次借用能力她的身子都会很虚弱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余念娘是不会擅用异能的。 “不过,后日就是李府办的赏花宴的,如果咱们也能去就好了,也能见识见识这太原府富贵人家的宴席是怎么样的了。” 翌日一早,余念娘去给康氏请安的时候,康氏主动提了这事。 “你来太原府也不识得几人,明日就跟着我去李府参加赏花宴吧。” “是。”余念娘道。 回到静园,孙妈妈和玲珑立刻将余念娘的箱笼都翻了出来,赏花宴各府姑娘肯定一个比一个美,余念娘绝对不能被比下去,不然会被人说是乡下来的姑娘。 这是孙妈妈和玲珑心中共同的想法。 不过,能参加赏花宴的不是有钱人家就是有权的,比奢侈她们是比不过,若比美,余念娘长得不错,但难保还有更漂亮的美人。 所以,想要出挑,还得从美艳之中找不同,两人替余念娘选了一身清新脱俗的衣服。 余念娘不在意这些,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随两人折腾。 第36章 赏花 翌日,梳妆打扮好,余念娘便去了康氏的院子。 付锦雪早早到了。她今日穿得又不同。不似前几日的艳丽漂亮,而是依清新脱俗为主! 里面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最新的交领袄,外面是hn色撒金褙子。 头发梳了一个垂挂髻:将发从头顶平分两股。结成鬟,垂挂于两侧,额前饰有垂发。头上插了一枝点翠蝴蝶钗。 清淡优雅中透着精致,衬得整个人高雅精致! 康氏很满意。在一群富贵小姐面前比奢华艳丽,那就是自取其辱,好在付锦雪懂得如何扬长避短。清新脱俗在一堆锦衣华服中更为独特! “今儿这身算是挑对了。” “都是娘平日教的。”付锦雪一脸喜意,还得在余念娘面前装淡定,拉着康氏的手撒娇。 余念娘穿衣一向很随意,今日穿了一套乳白色百合领桃红袄裙装,外面是一件团花刺绣的对襟褙子。梳了双平髻,戴了一支玉兰花的银簪。 素净清淡,一双眼眸明亮如皓月,神情淡若,有一种娴淑幽静之气。 可因她行为规矩,说话简短,一句话从来不超过三个字。即没有姑娘家的生动活泼,也没有对长辈的孺慕之情。丝毫不懂得如何讨人欢喜。 这样出去若是怠慢了那些贵府太太如何是好? 康氏忍了又忍。 可凭余念娘的姿色若是打扮得太漂亮嘴又讨巧,岂不是盖过付锦雪的风头? 康氏只好勉强的笑道:“你这孩子,穿得也太素了些!平日该多笑笑!” “是。”余念娘乖乖应道。 转过身依旧面无表情跟在康氏身后。 李府举办的赏花会大多是太太,还有各府姑娘参加,也有一些喜欢吟诗作对的公子会去。 所以,付天谐将康氏一行人送出府便带着管事出去了。 李府这些年生意遍布天朝各地,黄胜久在天道院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两家又交往密切,现在,李长青又有了官身,偏管仲清又是个会处事的,这些年李府与太原府各府太太关系还是不错。 管仲清到处购置了各种品种的花,府内又设有一专门的花房,要说太原府内谁家庭完最漂亮,府内装饰得最豪华,李府算是数一数二。 赏花请贴发出去后,管仲清就令府中管事开始精心准备布置。早早将大门打开,只要有人到,便有下人专门领着进去,照顾十分周到细致。 余念娘一行人到时,李府门外已经马车林立。 拿出请贴,有小厮领着余念娘一行人进去,到了二门,又有另一个丫头领路。 李府很大,是个四重进的院落。 院周围粉墙环护,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走出抄手游廊,眼前豁然明亮起来。 中间是个带有喷泉的水池,池内荷叶青绿,荷叶下红鲤成群,欢快的游来游去。一旁假山怪石,造型独特! 喷泉池旁边三条交叉青石路,沿着青石路便可以看见周围各处花团锦簇,繁花似锦,各色花种争相斗艳。 有最常见的素心腊梅,木本的杜鹃,金橘,代代,佛手,还有稀有的一品红,极品君子兰,天堂鸟,四季海棠,马蹄莲等等…… 品种繁多,应有尽有。冬季常见的有,四季常开的花种都有不少,连那稀奇难寻的也有! 可见管仲清这次花了不少心思! 沿着抄手游廊,过了喷泉水池,余念娘跟着朝着花厅走去。 花厅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远远就能看见一个锦衣贵妇,便是那李府当家人管仲清正和气热情的招呼厅内的妇人们。 康氏未语先笑:“各位太太都已经来了啊!我又迟了!” 厅内的太太们纷纷看了过来,露出惊讶之色。 “李太太!”康氏也不管别人什么表情,笑着先招呼管仲清,若不是余念娘让玲珑事先打听过,康氏这样自来熟,她还以为付府和李府是私交呢! “付太太!”管仲清脸上惊讶一闪而过,然后客气微笑招呼康氏,对下人道:“替付太太上茶!”接着又吩咐小丫头:“姑娘们都在花园里,带付姑娘去花园玩吧。今天不用太拘着,随意些!” 管仲清只有一个大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李湘云已经出嫁,而李二老爷膝下有一女儿也已经出嫁,三老爷的妻子刘氏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席赏花会,便由二老爷的大儿子李峰的妻子月氏帮忙在厨房督促准备午膳。 府中没有合适的姑娘陪同,让一个丫头带路也不算怠慢。 付锦雪低眉垂眼向管仲清行礼。知礼,清新脱俗的打扮让她此时显得更为高雅纯洁! “付姑娘真是越来越标致了。”管仲清由衷的赞叹。结果看见跟在付锦雪身后一身更加素净打扮的余念娘. “这位是?”管仲清道。 “这位是我们家老爷的外甥侄女,从伊州来的,前两日刚到太原府。”康氏笑着道。 伊州战事已平,但战事前许多人从边关携家逃难,到了天朝各地,太原府也来了一些从边关来的人。 “哦,原来是付府的表姑娘,真是稀客,一同去花园玩吧!”管仲清和谒的道,语气丝毫没有怠慢之意。这也是管仲清会处事的表现。 厅内坐着好些太太,所有人亦是很好奇的看向余念娘。 “李太太!”余念娘垂眸规规矩矩的向管仲清行了一礼,然后大大方方的接受管仲清以及众人的打量。 接下来,康氏留在了花厅,余念娘跟着付锦雪,由李府的丫头领路去了花园。 一到花园,付锦雪便将那丫头打发走了。她带着石榴和桂圆两个丫头,婷婷娉娉朝着凉亭里人最多的地方走去,一点也没有要管余念娘的意思。 余念娘本也不想跟着去凑热闹,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寻了一个人少的凉亭走去。 凉亭里坐着两个姑娘,一个穿着泥金撒花褙子,看上去大约十七岁的样子,端端正正的坐在圆桌旁嗑着瓜子。 一个穿着墨绿绣金褙子,年约十四岁的样子,无趣的丢着红漆描金海棠小托盘里的瓜子,撅着嘴一脸闷闷不乐。 第37章 交友 两人身后都站着一个丫头,看见余念娘一行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丫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人抬起头。 泥金撒花褙子的姑娘便放下手里的瓜子,拿出一张素白的绣帕擦了擦嘴角。那穿墨绿绣金褙子的姑娘也跟着坐直了身子,抿着嘴依然有些不高兴。 凉亭里放了一个碳盆,让坐在此歇息的人不至于冻着。 玲珑寻了个位置,掏出手帕扫了扫,孙妈妈虚扶着余念娘坐下。然后转过身笑着道:“我家姑娘有些累了,在此歇息片刻,两位姑娘不要介意。” 穿泥金撒花褙子的姑娘郝然之色一闪而过,即都是来参加赏花会的,自己姐妹二人看见余念娘过来装出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实在没有必要。 她道:“无事,姑娘随意坐。” 余念娘神色淡淡对着穿泥金褙子的姑娘点了点头。 旁边的孙妈妈更是道了一声谢。 都是客,一声谢谢倒是显得过于客气,小心。 太原府达官贵人堪多,特别还有一些家世显赫的飞扬跋扈,受怨枉气的何止自己姐妹。 再瞧余念娘,虽然穿着素净,可是言行举止大方,不卑不吭,一点儿没有小门小户的畏缩. 穿泥金褙子姑娘顿时对余念娘心生好感。 她将托盘内的瓜子轻轻移了移,笑着对余念娘道:“坐着甚是无聊,姑娘不如坐到这边来嗑瓜子。” 余念娘看向她,道:“好。” 然后坐到圆桌旁另一个空凳子上。 “我叫梅风玉,这是我妹妹,风雪,我们家住在平晋县。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梅风玉笑着自报家门,余念娘当然不能不理. “余念娘,太原,付府!” 不过,她向来话少,话短。梅风玉两姐妹听明白她是付府的亲戚。不知为何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却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原来余姑娘是付府的,不过,以前怎么没见过姑娘?”梅风玉笑着道。 “家在,伊州!”余念娘道。 “伊州?”梅风玉两人立刻惊讶道。 伊州谁不知道,去年突厥在庭州屠城,整个天朝哗然,皇帝在早朝时大发雷庭,差点下旨将庭州太守诛连九族。 攻陷庭州后,突厥大军直逼伊州,当时的伊州城一片混乱,城内人心惶惶,无数人从伊州以及周边县城举家搬迁离开。 当时天下人都以为伊州在劫难逃,谁知道镇守西北大营的忠武将军,也就是宁安候率亲信以寡敌众,死守伊州,没让突厥攻进伊州城,成功的拖到大将军的援军,伊州这才免逃一难! 虽然突厥已经被打退回草原,但是这场战争所有人记忆尤新,就像十年前的西北之战一样。 所以,从伊州过来那便是逃难而来! 不过,梅风玉却没有因此怠慢余念娘,而是好奇的问:“那这么说你是才到太原府的?这样的话,算算伊州到太原的路程,你应该是去年突厥进犯的时候起程的?” “是的。”余念娘点头。 “你快跟我们讲讲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伊州当时真的很混乱吗?你又是如何来的……”梅风雪更是一改之前的沉默,一脸兴致的问了几个问题。 余念娘微微垂眸,这个问题让她回答可真有些难,她掏出手帕轻轻捂着嘴,低低的叫了声:“玲珑”。 玲珑立刻会意,有声有色的将当时伊州城内混乱讲了一遍,又将她和孙妈妈如何跟着余念娘一路转辗到了太原府的事,告诉两人。 她不像余念娘说话一个字,两个字,断断续续。而是绘声绘色,像个说读人一样,将当时的各种场景,困难,危险描素得形象贴切,让人身临其境。 两人听着目不转睛,连后面的两个丫头都竖起耳朵听着津津有味。讲到危险之处,四人不由自主替余念娘三人担心,后怕。 待玲珑讲完了,梅风玉和梅风雪还有些意犹未尽,同时,两人已经十分佩服余念娘,一个单身姑娘只带着一个仆妇一个丫头,就敢独自从伊州到太原。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梅风玉由衷赞道。 “一般。”余念娘道。 梅风玉两人一愣,旋即呵呵笑起来,这才感觉出余念娘是如何的坦率,但她的这份坦率丝毫不会让人反感。 梅风玉和梅风雪出自平晋县梅府。梅府是平晋县有名的商贾,梅府掌家人乃是梅志泽,梅风玉两人的父亲梅志青是梅府二老爷。 梅大老爷有一个儿子,妻子乃是管仲清的大女儿李湘玉。 此次两人是跟着梅府梅大老爷的妻子范氏来到太原府参加赏花会的。 三人很快的融洽在一起说话,这说话当然是梅风玉两姐妹说得多,余念娘说得少,若是问起关于伊州的事,她便让玲珑回答。 相交后,余念娘也终于确定梅风玉的大伯母,范氏便是大庙会上让康氏难堪的那人。 对于余念娘是付府的人,梅风玉姐妹由开始的礼貌性闲谈到了真心交谈。她们的疏离余念娘当然知道,肯定是大庙会上的误会让梅氏两姐妹对付府的人都不太喜欢,但是在知道余念娘真正的为人后,两人才真心与之相交。最重要的是,余念娘这种身份是根本配不上李厅的。 余念娘一参加赏花会就交到两个朋友,孙妈妈是很高兴的。 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梅风玉提议三人一起到花园赏花。 余念娘应邀。 不过,在园中的时候,遇到了付锦雪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容貌相似的姑娘。 穿大红色遍地金水草纹褙子的姑娘年约十六,端庄沉稳,叫卫其雪;另一个穿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的姑娘年纪稍小,长相俏丽,叫卫其娇。两人同是一幅高傲的神色。付锦雪紧跟其后,一幅唯两人马首是瞻的模样。 梅风雪看见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付锦雪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盯了梅风雪半响,最后眼珠子放到余念娘身上。 “表妹,你到哪里去了,我之前还让丫头到处寻你。你是第一次来太原府,识人眼睛可得看清。” 梅风雪已经知道余念娘和付锦雪的关系,再看付锦雪只觉得她还不如余念娘这个从小地方来的。纵然鄙视她,但在听到付锦雪的话后,她还是无法掩饰脸上的气愤。 余念娘不想掺和,站在最后,垂眸装没听见。 而付锦雪旁边卫其娇因之前在凉亭一言不和与梅风雪心生嫌隙,听了付锦雪的话,立刻道:“哦,原来那是你表妹呀,我也说怎么看着眼生。不过,付家表妹,太原府你不熟悉,识人交友还得听你表姐的,免得误交损友!” “你……”梅风雪气得眼睛都红了,周围各府姑娘还有下人,卫其娇如此损她怎么让她受得了。她气得眼泪直掉,转身跑了。 梅风玉虽然生气,可她毕竟比梅风雪大些,懂得分寸,她们是李府的亲戚,在此跟来李府赏花的人闹起来,没脸的是她们自己,还会给范氏和李玉丢脸。 梅氏两姐妹走了,卫其娇两姐妹也带着丫头走了,两人一走,其它人也跟着散了,付锦雪看了余念娘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一个字儿也没说,追卫其娇两姐妹去了。 诺大的花园,倾刻间只剩余念娘主仆三人了。 第38章 提示 李府有一个专供赏花的园子,很大,花色品种很多,满园子花香芬芳,其它人余念娘不知道,但她却觉得这香气过于浓郁。 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偶尔遇上一两人,因双方都不熟,也没有打招呼。她也不想去屋子里歇着,只想寻个没人的凉亭,等着一会儿用完午膳便可以跟着康氏回去了。 绕出花园,沿着青石甬道走出去,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林前有一个小湖。 湖里成片的红锦鲤晃得湖面上波光粼粼,十分好看。 余念娘沿着湖边走到拱桥上,站在此处正好看清桥下一片片的红锦鲤。 “姑娘,这些锦鲤好漂亮!”玲珑道。 不光是锦鲤漂亮,这人工湖造得也别致,各种植被景色先不说,湖水清澈,浅水地方可以清晰的看见湖底特意铺的蛾卵石,还有随波飘荡的水草。湖岸边则是人工雕刻各种石头镶在上面。就连脚下的拱桥设计的也十分的用心。 余念娘点头。 由此也可看出李府很富裕。 三人正说着,突然从林子里穿出一行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伴随着高呼声,余念娘想不注意都难。 “……小少爷,您慢些……” 一个穿着hn色绫袄的小身影快速奔了过来。 那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男孩子,皮肤很白,衬得他脸庞如玉,像个小姑娘似的漂亮。因为跑得有些急,气息有些微喘,脸蛋红扑扑的,像红苹果。 看见余念娘三人在桥上,男孩微微一愣,接着对余念娘嘻嘻一笑,学着她的样子,一只手放在桥上的石墩上,头微微往外伸。 可因为他个子矮小,手只能扒着石墩,踮起脚尖也看不清桥下的情景。于是,他双手抱住石墩,抬起左脚就想爬上去。 后面妇仆一片惊叫声! “文哥儿不可!” 男孩对这种事似乎司空见惯,并不理会,手脚更加利索起来,抱着石墩左脚已经离开地面,脑袋使劲儿朝桥下看去。 突然一只手按住他。 “不可!”余念娘微笑看着他。 男孩想甩开余念娘的手,可他哪有那手劲儿,他抬头撇着小嘴,一幅欲玄欲泣的模样,仿佛随时都可能哭出来,十分惹人怜。 余念娘微微的笑,明亮的眸子仿佛一汪温水,汵人心脾,让人不由心悦诚服,只能服从。 男孩手下停止挣扎动作。 这时后面仆妇也追了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四十多岁的,穿素色袄的仆妇一下抱住男孩子。身上的力气仿佛同时也被抽干,幸好后面的仆妇及时扶住她。 仆妇脸上紧张恐惧这才散去,一脸心有余悸,板着脸对男孩道:“文哥儿,下次不可再这样!” 文哥儿小脸涨得通红,丝毫没将仆妇的放在心上,反而看见余念娘还在旁边,忙挣开仆妇,学着仆妇的样子,小脸一本正经的道:“贺妈妈,男女七岁已不同席,我今年已经八岁,以后不可再对我这样。” 贺妈妈噎住,脸上尴尬一闪而过,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余念娘。 即懂这理,为何刚才还不管不顾的趴在余念娘身边? 旋即笑意盈盈的应道:“好,那文哥以后也不可做这样危险的事。” “嗯!”文哥儿认真点头。转头对余念娘小大人似的认真的点头:“刚才谢谢你了,走了。”接着迈开腿冲下桥朝着竹林而去。 把旁边的仆妇吓了一跳。贺妈妈忙吩咐众仆妇跟上去。 余念娘没想到这孩子看得个头不高,竟已经八岁了,看上去顶多就六岁的样子。 “刚才谢谢姑娘。”贺妈妈对余念娘行了一礼。 这才认真的打量余念娘一番。 素净简单的打扮并不能说明太多,反而余念娘身上独特的气质让人另眼相看,眼晴很明亮,看人眼神坦率不闪躲,只是看着精神头似乎有些不佳。 “客气。”余念娘道,略白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眸子闪溢着异样的光彩。 “连文少爷,犯水有险!小心。” 贺妈妈一愣,本不明白余念娘的意思,但在听到犯水后想起前些日子贺太太请人算过那卦! 就算如此,没人喜欢听到自主子出事有危险的话。 眼见贺妈妈脸色有些不好,孙妈妈忙上前解释:“我家姑娘的意思是说连文少爷今日犯水,最好离水远点,不光是河边,湖边,吃喝亦可小心。以免发生意外。” 贺妈妈脸一黑! 只听说跌入河中湖中遇险的,哪有连吃喝也要小心的,这不是胡绉? 心中顿时对余念娘的那丝好感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找了这种拙劣的理由来接近贺府! 草草与余念娘行礼告别。 待贺妈妈一走,孙妈妈忙扶着余念娘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姑娘,你没事吧?” 余念娘摇头,这次倒还轻松,眼前无数场景闪过时她还能镇定站着,事后也没有晕倒。 再想到刚才看到的。 贺连文,今年八岁,太原府百年世家大族贺家大房的独子,其父贺英乃太原知府,从四品,妻子于正英出身于京城于府。于正英的母亲正是和余念娘一路同行来到太原府的于太夫人。 至于于太夫人的身份,那可是朝中重臣的家人啊! 这算不算运气? 余念娘微微的笑。 ****** 往年李府办赏花会,偶尔也会留客人下来用午膳,不过,今年李府似乎特别殷勤,不仅早早和各府太太说好,菜色准备得也十分丰富。 除了各府太太,姑娘,还有一些公子少爷,花厅中间放了屏风,男女分席而坐。 余念娘跟着付锦雪,即没和卫其娇两姐妹一桌,也没和梅风雪两姐妹一桌。 估计卫其娇两姐妹不屑和付锦雪一起,而付锦雪又不想和梅风雪两姐妹一起,所以,只好带着余念娘寻了几个关系一般的姑娘坐了一桌席面。 这样最好,免得用膳的时候刀光剑影。 古人用膳讲究食不言。更何况旁边还有各府公子少爷。姑娘们更要表现的斯文有礼,吃饭动作还要优雅端庄,看着各府姑娘们小口小口吃着饭菜,细嚼慢咽,就算是自己喜欢的荤菜色为了形象也得记口,她真心替这些人累。 余念娘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动作自然优雅,不过,手中的速度却比其它人快。 在其它人腹中只觉五分饱,她已经吃了个七八分饱。 管仲清很满意众人的表现,眼神在席间各姑娘身上快速扫过,在卫府两位姑娘身上顿了顿,而后收回目光,眼底快速闪过失望。 突然,屏风那边传来一阵剧烈咳嗽,接着是仆妇的惊呼声,场面骤然之间就混乱起来,然后听到有人高声喊道:“快使劲拍背,让他吐出来。” 第39章 遗物 好好的赏花宴席,因为一颗蜜饯变得混乱不堪。 说起来还真让人笑话! 贺府八岁的小少爷贺连文在用完午膳后,悄悄拿出一颗自己藏着的蜜饯吃,接着喝了一口水被呛住,咳嗽两声后,嘴里未嚼完的蜜饯卡在了喉咙处。 当时贺连文脸涨得通红,无法说话,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的帮着拍背,结果不见他好转,反而脸色越来越难看,在贺连文一张小脸涨成猪肝色,渐渐转青时,有人终于发现他嘴里还有东西。 这才险幸得救! 贺知府的太太于正英吓得脸色惨白,当时七魂丢了六魂,幸好贺连文最后无事,饶是这样,她后来一想到此日的事便是一阵心悸。 出来赏花贺小少爷身上怎么会带蜜饯?况且,这东西一向是由贺小少爷院子里的一个小丫环保管的。 后经查实,原来是贺小少爷在府里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在李府用完午膳,突然嘴馋拿出来吃了一颗,结果入口以后,他又觉得太甜,所以,才喝了口水。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做错事的小丫头被发卖了,随行的仆妇全都受了责罚。 于正英尤此还不解气,心中又对那替贺小少爷占卜的占卜师埋怨起来。 不是说犯水吗?结果去湖边玩耍的时候仆妇们全都战战兢兢伺候着,跟着。最后什么都没发生。反倒是在所有人认为最安全的时候出了事。 谁会因为喝水而差点丧命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 于正英在贺知府面前将那占卜师祖宗十八代都骂了。 而贺妈妈却想起在李府时余念娘那番莫明其妙的话! 这都是后话。 ***** 贺连文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后,整个人虚脱似的被于正英抱在怀里,脸色苍白,神情呆呆,显然吓得不轻。 于正英一刻也不想留,带着儿子还有一群仆妇匆匆离开了李府,连管仲清要帮着请大夫都被婉言拒绝了。 贺府的人走后,其它各府也陆续离开李府,管仲清本来想留下几位太太闲话几句也没成,自然她心里的目的也没达到。 这算是近几年来李府办的最失败的一次赏花宴,且还是最用心的一次,却搞成这样!还差点惹出祸事! 下人些全都是废物! 管仲清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将当时伺候用膳的几个下人狠狠责罚了一通。 余念娘跟着康氏回到付府时,付天谐正在府里,见三人这般早就回来了,很是惊讶。 “……贺太太离开后,其它几府的人陆续跟着离开了,再留下也不过是多说两句闲话,所以,我们就回来了。”康氏笑着坐下,然后很和善的对余念娘道:“你也辛苦了,回去歇会儿吧。”心情很好的样子。 余念娘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回到了静园。 静园里洒撒的婆子正躲在小厨房里偷懒,余念娘回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吞吞吐吐的解释自己才进去。 余念娘没打算管静园里的下人,径直进了屋子,玲珑瞪了那婆子一眼,孙妈妈则暗想着纵然这院子里的人成不了余念娘的心腹,但也得要两个听使唤的来。 晚膳,康氏特意让人做了几道可口的菜给余念娘送过来。 没一会儿,樊妈妈领着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过来了。 “……表姑娘和善,不愿麻烦。可太太怕静园里下人太少,伺候不周到,特意派了四个人过来给表姑娘使唤。” 两个小头里面有一个便是之前来过来的锁儿,还有一个年龄与她差不多的丫头,叫瓶儿。 加上院子里已有的刘婆子,又来了一个流婆子和王婆子。除了孙妈妈和玲珑,静园现在有五个下人。 对于这么个小园子来说,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 “谢舅母。”余念娘道。 “表姑娘客气了。”樊妈妈笑着道。 樊妈妈对五个下人严厉的警告一番,要尽心做事,听表姑娘的吩咐等等,之后便离开了静园。 用了晚膳,余念娘在院子里转了转,便进屋在榻上开始看书。 然后孙妈妈在廊下询问新来的四人的情况。 锁儿被康氏重调回去责罚一番后,现在比之前更加规矩,言行有板有言,不再是嘻嘻哈哈。 而另一个丫头也是付府家生子,老子娘都在付府当差,回答孙妈妈的问题时一直规矩站着,低着头。 两个婆子,流婆子人看着要老实些,而那王婆子虽然有板有眼,懂规矩,却是个有心机的。再加上本来的刘婆子,最爱偷奸耍滑,静园的下人更让人关疼。 孙妈妈随意派了几份差事给几人,打算先看看再说。 等她进屋的时候,余念娘已经放下书,准备歇了。简单的禀报几个下人的情况,孙妈妈也退了出去。 翌日,孙妈妈亲自下厨给余念娘熬了粥,又做了两个小菜。在伊州的时候,余念娘一日三餐都是孙妈妈做的,也只有孙妈妈最知她的口味。 所以,她连吃了两碗粥,小菜也用了好些。 孙妈妈怕她积食,见余念娘刚有搁下筷子的意思,她便急忙吩咐锁儿把饭菜全部端了出去。 余念娘直笑:“妈妈放心,不会积食!” 饭菜只有慢慢增加,吃得越多,肚子才装得越多;越是吃得少,肚子便会装得越少。就像我们的身体一样,越是锻炼身体越好,若是不管不顾,整日窝在屋子里,身子只会更弱。 照例,用完早膳余念娘在院子里转悠,然后会在屋子里看会儿书。这时候孙妈妈会做点甜点,不过,现在静园有的是下人,她便让下边的人去做,自己在屋子里守着余念娘,以便她有什么需要。 而玲珑早早就出去了。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 “……舅老爷跟往常一样去庄子上了,舅太太好像一大早就带着樊妈妈出去了,没打听出来到底去哪。表小姐一直在院子里。” 余念娘点点头。 将手上的药书放下,又在架子上找了找,其余几本全是杂记,不过里面的内容她都已经滚瓜烂熟了。 余念娘将孙妈妈叫进来。 “父亲的小箱子呢?” 余道生没留下什么东西,有用的她让孙妈妈整理好全装在一个小箱子里面,余念娘恍忽记得好像里面有书。 孙妈妈将小箱子搬进来,开了小锁,里面确实放着几本书,有杂记,有关于看相占卜的书,还有几样余道生生前最喜欢的小玩意儿,一直贴生收着的。孙妈妈觉着这些东西留着能给余念娘一个念想,一直锁在小箱子里。 余念娘将里面的东西都看了看,最后在一本占卜书的里面找到一本薄薄的手记! 第40章 信物 薄薄的手记,余念娘每行都看得很仔细,全是余道生亲笔写的一些关于看相,占卜的东西。 余念娘从小喜欢药,常跟着余老爷子去山上采各种草药,余老爷子的几本药书早早就会背了,可对看相占卜她丝毫没有兴趣。 这些书她以前从来不碰。 当现在的余念娘穿越过来后,因为自身带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借助某些物窥探到身边的一些事,不过,也只能看见当事人短时间内的事,她利用这点,结合当事人环境情况,推测,算出当事人好些未来的事。 这所谓的未来不是当事人将来,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有可能是一天后,也有可能是二天后,但也这算是未来。起码能给人警示,避免一些灾祸。 但这也有例外,例如从伊州来到太原府的路上,那个夜晚,遇见的那个黑衣人,她不仅看到了一刻钟后的事情,甚至还看到了他的过去。 这也让余念娘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有这种能力,余念娘并没有打算去看余道生那些观相占卜书。 但是,此时她却有了兴趣,她想知道这个时代所谓的占卜预知是否是真的? 余念娘将余道生的几本看相占卜书拿到书架上,自己拿着余道生的手记靠在榻上的大迎枕上认真的看起来。 越看,余念娘越觉得这些东西挺有意思的,根据里面记录的相学占卜竟与易经六十四卦,周易都有些联系。 占星学竟与现代星象学引相似。 手记里记录了一些余道生领悟出来的心得,不过,在最后一页,她看到余道生这样写着:“……三年祭祀……‘祭祀’乃敬神,求神,祭拜。需沐浴摘借三日,以最纯净的灵魂,最虔诚的态度在祭祀台完成……求天下太平,福予苍生……此乃神圣之举,血祭过于血腥,沾染杀戮,亵渎神灵,不可取也……” 不可取也,不可取也…… 余念娘神情渐渐凝重。 这是不是代表余道生根本不赞成血祭,也不支持,那他自己怎么会去当血祭的祭品?? 余念娘合上手记。 也许她该好好了解一下余道生的事! 康氏不在府,余念娘自不用去正院,用过午膳,余念娘小憩了一会儿。 酉时康氏回来了,派了一个丫头到静园。 “太太请表姑娘到正院喝茶。” 孙妈妈和玲珑对视一眼。 余念娘神情不变的带着两人出了静园。 天气慢慢转暖,许多树枝开始冒出嫩芽,园子里渐渐有了春意盎然之色! 余念娘到时,付锦雪正拿着美人锤替康氏锤腿。 康氏穿了件家常的衣服,腿上盖着毯子,一脸疲惫的靠在大迎枕上,见余念娘进来,便露出微笑,然后对付锦雪摆了摆手。 付锦雪将美人锤放下,对余念娘点点头,连多余应酬的一句话都没有便错身出了屋子。 “念娘坐吧。”康氏笑着招呼余念娘,又向她解释:“这些日子我一直拘着你表姐,她心里有时候难免不痛快,若是对你招呼不周,你可别怪她!” “不会!”余念娘端正的坐着,神情不恼不急。 看来是真的不介意。 康氏满意的笑了笑,让小丫头拿出一盒糕点:“这是在糕点铺买的,新出来的,味道还挺不错,你拿回去尝尝。” 孙妈妈上前接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回原处。 “谢谢舅母。”余念娘依旧不缓不急。 “念娘啊!”康氏缓缓躺回大迎枕上,侧身看向余念娘道:“咱们付府人丁单薄,舅舅和舅母可把你当亲闺女看待,你平日若是缺啥,少啥,直接跟舅母说,别客气。” “是。”余念娘道。 “你们余家也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你也只有我跟你舅舅两个亲人,凡事咱们都要为自己人着想。尤其姑娘家出嫁后得有娘家撑腰。” “是。”余念娘道。 康氏满意的点头:“舅母问你,你祖父临走前真没给你留下什么信物?”说着她叹了口气:“舅母为了你这事今儿可是被人笑话了。你说这两家订亲没有交换庚贴,那就得有订亲信物,或者文书吧?” 余念娘抬头。 “你仔细想想可有?”康氏希翼看着她,继续苦口婆心的道:“你若真有信物此时就得拿出来,不然咱们怎么跟卫府的商量接下来的亲事?没有信物别人是不会认的,尤其你祖父已经不在了……你一个姑娘家,最大的事莫过于找个好婆家,相夫教子,我和你舅舅也是得了你外祖父的遗言要好好替你把关……关键你不能让我跟你舅舅信口胡绉吧?” “你要知道卫府可是大府啊,你若嫁进去,以后荣华富贵再不用愁。那卫大少爷的父亲卫鸿山可是明威将军,乃大将军亲信下属,这次大将军大败突厥,皇上赏赐肯定有的,下属各将领升官赏赐定然不少。听说那卫大少爷可是詹事府主薄,虽然是从七品的官,可他是卫府的少将军啊……而卫二少爷硬是五品的校尉……” “不说京城,你瞧瞧太原府的卫府有多少人想去巴结,卫鸿峰虽然是从七品的盐运司经历,但他今年已该回京述京,很有可能就留在京城任职了,卫府总共三个少爷,你嫁给了卫大少爷,卫二少爷将来妻子后进门,还不得让着你,那卫鸿峰的小儿子也才十二岁,离说亲尚早,等他媳妇进门,你早在卫府站稳了脚跟,谁还敢为难你?” “卫府在京城?”好一会儿,余念娘才道。 “那是。”康氏道,很有可能卫鸿峰今年述职也会留在京城,那等繁华之地,若不是余念娘有这么一门亲事,想必一辈子也去不了。 “想起你祖父留下的信物在哪了吗?”康氏再次问道。 “没有信物!”余念娘道:“祖父从未说过。” 康氏脸一板,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余念娘还不肯拿出来,难不成想自个儿去卫府?可没有了付天谐这个舅舅和她这个舅母,那只会是个笑话! 康氏心中冷笑,她可不相信订亲会没有信物! “但是……”余念娘又道:“祖父有一葫芦,别人送的。” “葫芦?”康氏大喜,忙道:“在哪里?” 余念娘命玲珑回静园将葫芦拿给康氏,看起来很一般,不过上面的花纹却很精细。 康氏神情不定起来。 “祖父一直宝贝,说是,故人送的。” 余念娘断断续续的说着,好大一会儿,康氏才听明白,也听得她够累的。 原来这葫芦是以前余家祖父的一位故友送的,是木头做的,但余家祖父却很宝贝,那位故人十年前在余家住过,后来走时留给了余家祖父,余家祖父当年只是告诉余念娘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而且那人刚好也姓卫。 “难道这就是那信物?”康氏将信将疑。 也许是因为当时身无其它东西,才拿了这东西当信物,而余家祖父走得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余念娘葫芦的真实来意。 康氏大喜,定然是这样! 第41章 那位余姑娘 春光柔媚,柔风中微凉又带一丝温暖。细雨如那绣花针,如那牛毛密密撒在园子里,让树叶嫩芽,青草鲜花涣然一新。 内外院粉墙相连,湖边绿柳倒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着字体各不相同的匾额。整个院落温雅精致,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 屋里已经撤了碳盆,厚重的帘子将凉风挡在屋外,一丝缝儿也钻不进去! 于正英看着文哥儿闭上眼这才起身,身边的婆子立刻机灵的帮着打了帘子。 “好好照看哥儿!”于正英看着屋内的几个伺候文哥的丫环婆子冷冷的道。 “是!”丫环婆子心中一颤,立刻应是,不敢大意,等于正英一离开,丫环立刻站在床边守着文哥儿,婆子也跟着去了厨房,该煎药的煎药,该熬粥的熬粥。 调养了几日,文哥身体已无大碍,只是那日的情景将他自己吓坏了,今日于正英又请了太原府有名的大夫来瞧,大夫给开了一幅安神的药,只道:“药再吃一幅,悉心照料,这些日子莫再受任何惊吓,以后也要多多注意!” 贺英乃太原知府,他与于正英两人只这么一个儿子,两人自是宝贝。那日的事贺英也是一阵后怕,晚上无人的时候不免埋怨了于正英两句。 知道这事怨不得于正英,事后又好言好语安慰一通。 尽管如此,于正英心里仍然难受,这几日对府内的下人管教愈加严厉。搞得人人看见于正英便胆颤心惊,一遇上文哥儿的事全绷紧神经,不敢大意。 连贺二爷夫妻俩本想过来道个歉都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于正英是受了贺二爷的妻子连氏的请求才去的李府。 出了文哥儿的屋子,小厅内赫然坐着两位老太太。 于正英忙上前:“老太太,娘,您们怎么过来了?” “文哥儿怎么样了?”于太夫人道。 “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别再受惊吓。”于正英道。 “嗯!”贺老太太神情稍缓,看向于太夫人,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别在这儿打扰文哥儿了。” “老太太说的对。”于太夫人起身。 “亲家太太你先请?”贺老太太笑着对于太夫人道。 “老太太还是您先请!”于太夫人谦让。 两位都是老太太,贺老太太今年八十,比于夫人太年长十岁,而且按辈份,贺老太太要大一辈。 但是,于太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而贺老太太不过是六品安人。 贺老太太当然让着于太夫人。 于太夫人只好笑着点点头,扶着婆子的手先出了小厅。 一行人浩浩荡荡,静悄悄的离开了文哥儿的院子,到了随园。 随园是贺老太太住的地方。 “特意让小厨房做了几道点心,亲家太太来尝尝。” 三人分次而坐,有机灵的丫头已经端着点心进来,于太夫人拈了一块放进嘴里,软糯易化,香甜而不腻。 “不错,这厨子的手艺还行,已经赶得上京城香桂芳的糕点了。”于太夫人点头赞道。 京城香桂芳的糕点可是出了名的。 贺老太太很高兴,觉得这次的厨子换得好。立刻吩咐身边的丫头:“拿盒子装一些,给文哥儿送过去,待会儿他醒了肯定想吃。” “老太太,文哥儿院子里不是有小厨房吗,您也太惯着他了!”于正英道,言语中难掩喜色。 “那怎么能一样?如果文哥儿喜欢这些点心,以后我就让厨子每日做了给他送过去。” 贺府男丁少,大儿子贺英只得贺连文这么一个儿子,次子贺贵也只有一个儿子。不过贺连杰已经十七,行事端正,斯文有礼,已然不需让人担心。 贺老太太对两个孙子自然上心,但,因贺连文更小,每次到随园来就喜欢缠着贺老太太,贺老太太觉得这个小孙子对自己更有孺慕之情,心里便更喜欢一些。 贺府是太原百年书香世家,以孝为先,府里的几个男子对贺老太太都十分敬重,贺老太太喜欢贺连文,于正英自是高兴。 笑着真心的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几人将话题转到文哥儿此次的事上。 “……幸好发现及时才未酿成大祸!文哥儿这次也算躲过那劫了吧?”不光是皇帝重用天师,民间百姓对天师,占卜师也是十分相信的,贺老太太有此一说,另两人并不奇怪。 “算是吧。”于正英犹豫道,仔细想来文哥儿这一劫,与那日请来的占卜师卜的卦还是有些不同的。 想到此,于正英不由想到在李府时余念娘说的话。将便贺妈妈转述的那日李府的情景说了一遍:“……也不知是真被她算准的,还是巧了,午膳的时候文哥儿果然出了事!” “哦,当真如此?”贺老太太精神一振! 若真是个厉害的占卜师,怎么也得见见! 于正英犹豫了下点头:“老太太,媳妇也说不准,只是她说那日文哥儿命犯水,这水不光指湖水河水,喝进去的也是水……” 无论谁听了这样的话也会觉得荒谬,可是,事情的确发生了! 一时间于正英不知道到底是余念娘占卜术厉害,还是她信口雌黄,蒙对的! “是真是假,咱们请来见一见便知,是哪个府上的姑娘?”于太夫人道。 “是付府的一位表姑娘,好像是前不久才从伊州过来的,姓余……” 不待于正英说完,于太夫人便讶然道:“余姑娘?从伊州过来的?” “是的,娘……”于正英立刻又让贺妈妈将打听来的余念娘的情况转述一遍,于太夫人一脸喜色,确定道:“这么说,果然是那位余姑娘了!” 贺老太太和于正英神色各异! 两人自然知道于太夫人说的那位姑娘,从于太夫人到太原府,贺府的人便知道于太夫人一路上经历,不仅遭到不明黑衣人拖累,还得到余念娘一路指点,能够准确的避开风雨。更重要的是,她真正见识了余念娘的本事。那可不是三教九流的相师可比的! 恐怕连一些真正的占卜师也不及她! “那位余姑娘真有那么厉害?”贺老太太还有些不信。 “是的。”于太夫人认真的点头。脑子里回想着他们被一群面具黑衣人袭击前的情景,当时她们只觉得余念娘是不是疯子,后来才明白,她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所有人,有危险。 ……狼来了! 此时想来,余念娘不是天赋异禀,而且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偏又十分聪慧,生得一幅珑玲心思! 于太夫人满心赞赏! 第42章 谁的名义 自从余念娘将祖父的木雕葫芦拿给康氏以后,康氏的态度明显和谒慈善了许多,连带着付锦雪每次看见她都会先向她打招呼,就连一直和她点头之交的付锦业见了她都多了几分笑容,有一次还关心的询问她有没有缺什么,若是缺什么就跟康氏说,若是余念娘不好意思开口,他可以帮她跟康氏说。 玲珑直骂居心叵测! 孙妈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余念娘听到太原府来人接她们时,并不热衷的原因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她们已没有退路,伊州是没有办法回去了,只要余念娘找个好人家嫁了,她们就不用再看康氏等人虚伪的嘴脸。也不用时时担心余念娘什么时候被人利用。 所以,这些日子孙妈妈对康氏提出的亲事尤为上心。 两人跟着余念娘沿着抄手游廊到了主院。付锦雪如往常一样比余念娘先到。 看见余念娘进来,她立刻笑盈盈的起身,待余念娘向康氏行完礼,便拿着她的手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道:“表妹怎的不爱出来逛逛,整日的闲在屋子里也不闷吗?” 付锦雪今日穿了一件葱绿色的褙子,一脸笑容,显得青春朝阳,很有精神! “不闷。”余念娘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付锦雪认真的道。 “表妹说话总是一板一眼!”付锦雪看着余念娘大大的眸子笑盈盈的道,那双眸子明亮有神,仿佛会说话似的,纵然说话的人呆呆板板,可只要看见那双眼睛,就会被它流光溢彩,生动活泼吸引。 付锦雪紧紧抿了抿嘴,不看余念娘,转向康氏,笑着道:“母亲,不如咱们改日带表妹去逛街吧,免得她整日待在自个儿屋子里闷出病来。”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念娘喜静,可是也太沉闷了,这样长此下去,会让人觉得无趣的!”康氏想了想道:“反正也要做春裳了,不如改日带你们出去逛逛,去选些好的布匹,你们自个儿挑!” “好啊!”付锦雪高兴的道。 大点的府弟都有专门的布匹供应,府里小姐只需等着绣娘拿了漂亮上乘的布匹供她们选。不过也有人喜欢到成衣店逛,但像她们这样的人家,不权不贵,比商也不过是一般人家,好的成衣店请不动,也消费不起,只得让一些一般的成衣店进府。若是能挑些上好的布匹,做出来的衣服也要漂亮有身份。 付锦雪自然高兴。 “你觉得呢,念娘?”康氏看着余念娘询问道。 穿得再好也掩盖不了她是从伊州逃难而来的穷亲戚身份。衣裳首饰不在余念娘在意的范围内。 “好。”她应道。 “那就这样说好了!”康氏很高兴的样子:“过些日子就是贺府老太太大寿,做身好看的春裳那时候穿正好,小姑娘就该穿得漂漂亮亮,到处多多走动,交些朋友。”说着看向余念娘:“上次去李府你也认识了一些人,听说你和梅府的两位姑娘很谈得来,择日不如撞日,写了贴子,邀两位姑娘到府里来玩吧!” “梅府?”余念娘一愣。 她和梅风玉梅风雪很谈得来吗? 余念娘笑了,摇头:“不熟!” 康氏布一脸笑容的脸僵了僵,马上又笑道:“我都听雪儿说了,那****也就和梅府两位姑娘相谈甚欢,至于其它府里的姑娘,不熟咱们也不急,以后在太原府有的时间,等你多参加两次宴会,朋友自然就多了。” “刚认识是这样,你得放低姿态先邀别人到家里来玩,下次,别人自然就会邀你去玩,一来二去,大家就成了知交好友,这样,你在太原府也算有了自己的朋友,便不会再这么闷了。” “请贴这些你不会没关系,舅母自会教你怎么写……哦,对了,你的字写得怎么样,想来你爹娘早不在,应该写得也不会太好,不如这样,这事我让樊妈妈去办,就以你的名义写好了……至于其它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处理,保证等梅府两位姑娘来了会玩得高高兴兴……咱们家现在瞧着家业虽小,但以前你外祖父在的时候可还是有几分底蕴的,可惜了这些年生意不景气,连带你表哥的婚事也一再耽搁……” 康氏突然觉得说得太多,话锋又转回来:“……有什么不懂你就问你表姐,她会在一旁帮着你的,等你有了知交好友,到时候咱们府也学其它府里一样,邀了你们的朋友过来,在家时办个花会,诗会什么的,太原府权贵众多,想要跻身上流社会,得慢慢来……” 康氏一番苦口婆心,余念娘端坐认真聆听。 前后回味一番,康氏自觉得自己安排得还是不错,末了,问余念娘:“觉得怎么样?” “不熟,不请。”余念娘道。 好说歹说死活听不进去! 康氏再也忍不住,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绷起脸! 余念娘依然端坐如松,不缓不急。 站在一旁的孙妈妈暗自着急,也不明白小事一桩,为何姑娘不肯松口。 一时间屋内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付锦雪开口了:“娘您别急,表妹这不才来太原府,不太懂这些嘛!” 然后又对余念娘道:“表妹,我娘也是一番好意,太原府不比伊州那等小地方,有些事得思量来做。其实我是那日瞧着表妹一直和梅府两位姑娘坐在一起,觉得你和她们挺合得来,所以,才向我娘提了这个建议。若是表妹觉得我有什么做得不妥,可别介意。” “不介意。”余念娘道。 付锦雪一愣,没想到这会儿余念娘回答得倒挺爽快,脸上带了笑意:“我爹娘诚心接表妹来太原府,当然希望你过得好。若你没有一两位闺中好友,以后岂不孤单。不如这样,请贴我来写,就以我的名义,若梅府两位姑娘来了,还请表妹到时候一定要出来作陪。” 余念娘点头。 对梅风玉和梅风雪的印象她还是不错的,来了自然会见一见。 见余念娘不再反对,康氏脸色这才好看起来,樊妈妈拿出早准备好的请贴,还有笔墨,付锦雪在后面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请贴交给下人,自有人送去了李府。 范氏带着梅风玉和梅风雪住在李府,请贴自然先送到管仲清的手上,管仲清一看是给梅氏姐妹的,又让人将请贴送到范氏住的院子。 梅风玉和梅风雪正好在屋子里陪范氏说话,拿到请贴的时候范氏还有些不敢相信,梅底和付府从未有过交集,这请贴缘何来? 看了内容,范氏终于明白,将请贴拿给梅风玉姐妹,道:“你们与那付锦雪很熟?” 付锦雪竟然会邀她姐妹二人去付府玩,梅风玉姐妹也很困惑。不过,看到里面有提到余念娘,两人有些明白了。 “想必是余姑娘邀咱们吧?”梅风玉道。 “那为何不以她的名义,而是以付锦雪的名义?”范氏道。 “姐姐,我觉得大伯母说得有理,那****我都见了余姑娘,她是个坦率真诚之人,若是她想邀咱们应该会明白的写清楚。”梅风雪道。 “那这请贴是什么意思?”梅风玉一脸不解。 两姐妹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到底是府小见识少,有些还是看不明白。 范氏看眼一脸茫然的梅风玉,想到康氏也有可能想与李府结亲,漠然的道:“不去。” 第43章 赴宴 李府那边很快有了回信,听到下人的回禀,康氏自是生气。 范氏不过是依仗是李府的姻亲就这般嚣张,梅付两府比起来,梅府还要略逊一筹。 付锦业好歹是个童生,现在有差事,梅府只不过是个小商贾而已,竟然如此不给脸面。 康氏心里不痛快,一时间也想不到能做些其它什么,当然她也不知道范氏拒绝的原因。只当范氏小心眼,瞧不起人,又暗恼她不过是个伯母就乱替梅风玉两姐妹作主。 同时,余念娘拒绝邀梅风玉两人来府,康氏心里当然也不舒服,不管怎么说,她是舅母,余念娘就不该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想到贺府送来的请贴,康氏又只得作罢,将心中对余念娘的介蒂抛开,翌日便带着付锦雪和余念娘去了成衣铺子。 这家成衣铺算不上最有名的,但胜在布料颜色漂亮,品种繁多,有上乘布料也有稍次布料,还有一般的布料。 是为付府这种人家量身定做的。 见有客上门,掌柜的热情接待。 “……刚好来了一批漂亮的锦缎,太太要不要看看?” 康氏站在店内将其陈设打量一番,每个柜台陈设的布匹都不一样,颜色漂亮,制作精美,上面的绣花更是精细得不得了。 这里面的东西一定不便宜吧? 掌柜的站在其中一个柜台前微笑看着康氏三人。 康氏想到贺府的宴请,像贺府这样的人家,贺老太太大寿,相信只要接到请贴的人没有不会去的。能被贺府邀请这还是第一次。她不能丢了付府的脸,不能丢付天谐的脸,更不能丢付锦业的脸。也不能让付锦雪在各府姑娘小姐面前失礼。 想要得那些贵府太太的看重就得有付出! 心中说服自己,康氏迈着沉稳的步子,像那些高府阔府的太太一般,端庄沉稳,缓缓走向掌柜站的柜台。 付锦雪跟着康氏高兴的选着布匹。 余念娘则每个柜台前看了看,她发现除了一般的锦缎外,还有苏绣,蜀锦,织锦,罗绸,连银霓红细去锦广绫合欢也有! 掌柜很有眼色的向康氏推荐了稍次一点的一批锦缎,有碧色织暗花竹叶锦缎,方格朵花蜀锦,鸟衔瑞花锦,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等等。 东西漂亮,可是买一整匹回家要不少银子,且一匹布只能做一身衣服,不可能整匹布都拿来做衣服,剩下的自然只有先放进库房。 一人买两匹布,单是几匹布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康氏有些肉疼。 一阵犹豫挑选,掌柜的又是察颜观色,又是揣摸,最后向康氏推荐不如直接买成衣吧! 样式做得都是太原府时下最新的样子,颜色布料还可随意挑! 最后,付锦雪选了一件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的衣服,一件雨花锦的衣服;而余念娘则选了一件碧色织暗花竹锦缎的衣服,一件月华锦的衣服。 付锦雪笑她:“表妹是女子,选织暗花竹的锦缎不太合适。” “无防!”余念娘喜欢的风格是素雅,清淡。 选了衣服又去了首饰店,余念娘不喜欢穿金戴银,只看了看,康氏乐得,专心替付锦雪选了几样漂亮的首饰。 一行人刚要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范氏带着梅风玉两姐妹也进去看首饰。 梅风雪今年十四,坦率活泼,看见余念娘在立刻高兴的朝她招手:“余姑娘!” “梅姑娘!”余念娘微笑道。 梅府人口简单,总共就两位公子两位姑娘,梅风玉排行三,梅府人称三姑娘,梅风雪乃四姑娘。 余念娘即没唤名也没道明招呼是哪位,只喊梅姑娘,可梅风玉和梅风雪仿佛都知道她叫的是自己。 两姐妹走过来和余念娘说话,另一边,康氏主动招呼起范氏,范氏因那次大庙会的事对康氏心中仍然耿耿于怀。 康氏仿佛从来就不知道似的,主动和范起说起话来,本来要走的,也不走了。陪着范氏在店里看首饰。 长辈在说话,小辈们自然自己待在一块,梅风玉两姐妹也是来看首饰的,便邀余念娘一起。 余念娘是个现代人,对这些古代的钗啊,簪啊最没研究。她很坦诚的对两人道:“不懂。” 两人不免有些失望,可付锦雪着实喜欢余念娘这话。 主动跟两位梅姑娘探讨起如今流行的首饰样式。 梅风玉两人将在李府的不快抛之脑后,一阵闲谈后,两人各选了几样首饰,范氏爽快的让人付了钱。 也不知道康氏和范氏说了什么,临走的时候,范氏竟然一改来时的冷淡,和康氏说话脸上偶尔竟有笑意。 康氏目的达到,出了首饰店便和范氏分道扬彪,带着付锦雪和余念娘回了府。 到了贺老太太八十大寿那日,付府主子下人早早起来,康氏一番隆重打扮。 康氏三十有六,五官端正,薄唇,算不上美人,但其胜在皮肤很好,几乎没有皱纹,所以,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 长相不美,便只能用华衣美服来衬托。 康氏上面穿了一件暗红缕金提花缎面的锦衣,下面是姜黄色的综裙,头上插一只赤金如意钗,一只金九凤钿儿。耳朵上戴着一对红玛瑙耳坠。手腕上一对绿意镯子。 整个人显得端庄美丽! 付锦雪打扮也是费了一番心血。 上身是那日买的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下面是刺绣百褶裙,头上戴了一对金雀珠花,耳朵上是一对金厢猫眼睛耳坠,手上戴了一串金镶珍珠手串。 低调中带着华丽,美丽中带着俏皮。 一向以清淡为主的余念娘此次也不例外。 上身是碧色织暗花竹锦缎衣,下面是暗花细丝褶缎裙,梳了单螺,上面插了一支点翠蝴蝶钗,耳朵上是一对丁香米珠耳坠,手上戴了一串琥珀连青金石手串。 素色低调中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沉静,还有一丝小姑娘的活泼之气。 康氏很高兴,她觉得这样很好。 余念娘打扮得清清淡淡,不管是扮沉稳还是装文静,只要没有惊艳靓丽,那就遮盖不了付锦雪的美丽。 纵然余念娘因为和于太夫人同路,得了贺府人的眼缘,余念娘和付锦雪站在一起,也会第一时间让人注意到付锦雪。 而且,余念娘现在得贺府眼缘,谁知道哪天于太夫人走了,贺府就不记得余念娘是谁了,所以,她们要趁这个大好机会,让付锦雪在各府太太心中留下一个印象才行。 第44章 祝寿 贺府在柳巷。 巷子幽静宽阔,道路干净平坦,高高的围墙,雕花的屋檐无不显示着住在这里的人家非富即贵。 随着队伍缓缓前进,很快到了贺府门外。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苍劲有力题着两个字“贺府”。一看便让人心生肃目之感,大门外的两座石獅子更是虎虎生威,张着兽嘴露出獠牙,凶悍无比,让那些鬼秽敬而远之! 跟着车队,余念娘等人从侧门进了贺府。 从外看只觉得贺府幽静雅致,进到里面才真实感觉到除了雅致,还别有一番书香古朴之气。 不论是花园景致,还是院中的亭台楼阁,处处透着书香世家的大气,不似李府花团锦簇,奢侈华丽,也不似付府的局促狭小,真真让人见识到什么才是书香世家。不仅各院院名取得十分富有内涵,连院内乘凉歇坐的凉亭名字也雅致有趣。 贺府不愧是百年书香世家,不得不让人心生佩服敬意。 康氏羡慕的看了一路,心中最后决定等付府渡过窘境之后,一定也要将付府如此这般重新整修一番。 进了贺府后,付天谐和付锦业由贺府下人带着去了外院。康氏,付锦雪和余念娘则由一个小丫头带着进了二门,绕过长长的游廊,经过一花团锦族的美景,过了扶廊,三人这才到了花厅。 此次贺老太太八十大寿,前来祝寿的定然不少,知府夫人于正英特意选了这个分了东西两面的大厅接待各府夫人太太。 各府太太在东面花厅陪着贺老太太等有身份的老太太说话,西面花厅里坐着的是各府姑娘。 余念娘和付锦雪跟着康氏进了东面的花厅。 贺老太太长得慈眉目善,坐在厅中正中的位置,正眉眼含笑的和一个穿着褐色褙子,四十多岁的仆妇说话,那仆妇穿着一般却整齐,恭敬的站在贺老太太面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惹得贺老太太眉眼都笑开了。 而桌子另一边坐着一位七十左右,身穿青色锦缎褙子的老太太。那老太太衣着不算华丽,但通身气质厅内几乎无人能比。 康氏心中暗暗猜测那老太太的身份,再看周围人的态度,断定那老太太也不是一般人,于是悄声对身旁的付锦雪道:“见机行事。” 付锦雪暗暗点头。 康氏不知道那人来头,余念娘却明白,那老太太正是同她从肃州一路到太原的于太夫人。 康氏领着两人恭敬的走到贺老太太面前。 见有人上前,仆妇收住话,笑着对贺老太太道:“奴婢一定将老太太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太太。”然后退到一旁。 厅内大多目光移向康氏三人。 被这么多人看着,而且这里面不乏太原府有势人家的夫人,太太,像付府这种人家平日根本不被人瞧得上。 康氏略有紧张,绷直的脊背挺得更直,脸上笑意盈盈,恭敬的道:“恭贺老太太大福如东海!”接过付锦雪捧着的礼盒,恭敬的递上。 祝寿的人太多,认得贺老太太,不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也太多。 贺老太太根本不认识康氏,旁边的管事妈妈接下康氏手中的礼盒,贺老太太礼节性的点点头:“你们有心了。”见康氏身后余念娘两人与其它姑娘惊艳打扮不同,淡雅中透着精致,特别是余念娘沉静中不卑不亢,随口问了句:“这两位姑娘是?” “这是妇人唯一的闺女,我那小子跟着他爹去了外院。”康氏指着身旁的付锦雪忙道,同时暗示付锦雪赶快行礼,接着又指着另一旁的余念娘道:“这是妇人的侄女。” 付锦雪和余念娘纷纷向贺老太太行礼,同时有婆子对贺老太太耳语。 贺老太太当即眼前一亮,看向余念娘两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原来是付府的姑娘和表姑娘!”说着从头上取下一只金钗看向付锦雪:“一会儿让人带你们到园子里到处逛逛。” 满屋子夫人太太难掩惊讶。 付府在太原府不过是个不被人注意的小商贾,像这种宴府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门道竟然得了贺府的请贴。 现在付锦雪竟然还得到贺老太太的另眼相看,不少人心里惊讶,疑惑。 也有不少人鄙夷,虽然贺知府的儿子才八岁,不到说亲的原因。贺连杰的父亲是贺知府的庶弟,但他好歹是贺二爷的嫡子,付府格调再上升一层,贺连杰也不可能娶付锦雪的。 康氏没想到付锦雪竟然能得贺老太太眼缘,心里大喜,勉强还能维持面上的平静。 而付锦雪早已心喜若狂,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能得到贺老太太的青睐她就能勉强跟其它府的姑娘说上话了,只要她再努力,让贺老太太成为她的靠山,她便不会再怕被人看低。付府也不会再会是以前的付府。 付锦雪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拿着金钗恭敬的向贺老太太道了谢。 贺老太太点点头,这才看向余念娘,淡淡的脸上露出几分真挚的笑容,又带着几分深意。 “这位就是付府的表姑娘,姓什么?” “余念娘。”余念娘道。 贺老太太脸上笑意更深了,将手腕上绿汪汪的玉镯子退下,亲自给余念娘戴上,还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余姑娘长得讨人喜。” “老太太过奖。”余念娘一双大眼睛明亮如月,闪烁着灼灼光华,也带着一丝异于常人的平静。 贺老太太意外,马上又释然,笑着对坐在另一边的于太夫人道:“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孩子。” 整个花厅的人莫明其妙。 难不成这贺老太太之前就认识余念娘?可是,凭付府这种小商贾哪能入贺老太太的眼? 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余念娘已经转向于太夫行礼:“太夫人安。” 于太夫人笑着道:“余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哦,原来是于太夫人与这位付府的表姑娘认识。 “是。”余念娘亦笑着道。 只要有点眼色的早打听清于太夫人的身份。 于太夫人不仅是于正英的母亲,她的儿子于正天,亦是于正英嫡亲的哥哥便是当朝少傅,官居从一品,自新帝即位后便一直被重用。 这才是真正的高官! 而且于正天向来公正不阿,又是出了名的孝顺。得到于太夫人的看重,便是同于少傅樊上了。 贺老太太虽然两人都给了赏了东西,不过,明显付锦雪是沾了余念娘的光,瞧贺老太太对余念娘的样子,以前定也是不认识,现在就这样给面子,还亲自拉了余念娘夸奖,这还不是因为于太夫人的缘故。 就算以后于太夫人回了京城,只要有贺老太太,余念娘在太原府的日子便不会太难过。 不少人羡慕妒忌啊! 第45章 来人祝寿 也不知道这余姑娘家族出自哪里,怎么就和于太夫人相识了? 当下有人打听起余家来。 当然打探出来的结果也出人意料。 余家不过是伊州城内一小户人家。以前余家当家人还在的时候还尚可,家里经商,余父还是个占卜师,余家在伊州有几分脸面。后来余父去逝,余家当家人不在了,余家便开始败落,也完全沦落成为普通小户人家。 余念娘之前在伊州的住处恐怕还没有贺府待客的花厅大。她身边统共也就两个下人,生活也过得十分拮据。 在来太原府的路上,余念娘偶然遇上从肃州离开的于太夫人一行人,后来又同行一段路程。 这样的人有什么本事让于太夫人另眼相看! 众人不敢说于老太夫人瞎了眼,只得骂余念娘走了****运。 当然,有了两位老太太的态度,众人对康氏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不再是冷眼冷语。借着机会,康氏对于老太夫人的身份打听一番。当得知于太夫人竟是当朝一品少傅的娘时,康氏惊得半天没合拢嘴,最后心中是抑不住的狂喜。 寻了机会悄悄嘱咐付锦雪一定得跟余念娘待在一起,并且必须将余念娘当成自己嫡亲的妹妹对待。 付锦雪又不傻,自是知道自己刚才是沾了余念娘的光。微笑的站在余念娘身边。 于正英热情的招呼余念娘:“……各府的姑娘们都在西面花厅,让人领了你们过去。” 余念娘认真行了一礼。 然后有贺府的丫头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向两人行礼,看着余念娘道:“各位姑娘已经去了花园,两位姑娘要去吗?” “好。”余念娘道。 两人随后跟着丫头出了花厅,上了抄手游廊。 游廊另一头一个丫头领着两个年轻玄衣男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前面的丫头脚下步子加快,领着余念娘两人立刻转向一条青石小道,青石小道僻静,也刚好遮挡游廊上的目光。 余念娘暗暗称奇,贺府不愧是书香世家,连一个丫头都知周礼,难怪上次,贺连文说出“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 余念娘两人离开后,贺老太太没人再理康氏,康氏寻了那看着面善的太太说话,对方因余念娘和付锦雪得贺于两位老太太的眼缘,故也没让她冷场,时不时搭上一句。 花厅内夫人太太暗暗揣测着余念娘和于太夫人的关系。 有丫头进来禀报有客人到,然后便见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和一个较瘦的妇人走了进来,两人身后跟着一个年约十五,长相端正的姑娘。 贺老太太喜清静,平日都待在随园,不是念经就是礼佛,府内的事一应交给于正英在打理。以前常有人进府见于正英后说要给贺老太太请安,全都被贺老太太婉拒,拿贺老太太的话说:“有人管着府里的事,懒得再去应酬,自找麻烦。” 所以,渐渐众人知道贺老太太不轻易见客,也没有再递贴子请见贺老太太,除非是非得见贺老太太的事。 一些新晋的官夫人不识得也是正常的。 于正英在贺老太太身边耳语:“前面那位是何同知的夫人,后面的是何同知的弟弟的太太。” “何同知?”贺老太太挑眉。 “就是太原府卫所指挥同知何原,他的弟弟叫何军,是卫所千户。” 何原是前两年才升为指挥同知的。从三品武官。 贺老太太恍然。 何太太两人已经进了花厅,何太太年约四十,保养得好,像三十多岁的人,她长得丰腴,一张圆脸,未语先笑,乐呵呵的样子让人感觉亲切。 “老太太安,祝老太太百年长寿!”然后递上了礼物,有婆子将东西接下。 后面的何二太太相比何太太更瘦一些,生了一张瓜子脸,看起来比何太太五官更漂亮,却因没有何太太圆润,三十多岁,脸上的皮肤反而没有何太太的好。 她笑着向贺老太太道贺:“我两人来迟了,还请老太太莫怪,祝老太太身体健康,福如东海。” “何太太客气了。”贺老太太笑着道。 等自己的弟媳向贺老太太道了贺,何太太这才笑着向于太夫人行礼:“这位定是于太夫人吧,今日得见太夫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没有不分主宾,胡乱阿谀奉承,嘴甜还会讨巧。 于太夫人微笑道:“何太太过奖了!” 何太太正奉承着两位老太太,外面有丫头匆匆走了进来,在于正英身旁低语一阵。 于正英神色一怔,忙走到贺老太太跟前,道:“娘,卫府二少爷来向你贺寿……”看了眼花厅里的卫鸿峰的妻子李氏。 李氏一脸茫然。 卫其宇回来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以及一位好友。”于正英道。 贺老太太不明所以的看着于正英。 花厅外两个年轻俊郎的公子哥已经走了进来。 卫其宇今年十七,年纪轻轻已经是越骑校尉,居正五品官位,听说骑射很是了得。他爹卫鸿山也不过是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可见其很有些本事。 这可是太原府众多府上择婿的标准。且卫其宇长相俊郎,嘴角始终含笑,一幅翩翩公子哥模样,即是潇洒俊郎的世家公子,又是骑射了得的校尉。 谁不想有个这样的女婿。 花厅内的人齐齐看向他,可阳光俊郎的如玉公子只吸住众人一瞬的目光,便被他旁边的人生生吸引走所有目光。 和卫其宇走在一起的男子约二十有一,他鼻梁高挺,薄唇,一双狭长眸子的敛滟迫人,纵使他不语不笑,那双眸子也能吸走所有的光华。他表情淡漠,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人不敢亲近。又因他嘴唇白木无光,脸色苍白,冲淡了那份高冷,显得有些孱弱,却又因他强大的气场让人无法低看。 这人是谁? “祝老太太身体健康,越来越年轻。”卫其宇笑着将礼物呈上。 卫鸿山还未去京城的时候,卫其宇常跟着贺连杰到贺府玩,经常拜见贺老太太,一张嘴十分讨喜。 贺老太太笑呵呵的将礼物收下,亲切的道:“还是个皮猴!” “我爹是如来佛,孙悟空什么时候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当我的校尉!” 卫其宇一幅委屈的样子逗得贺老太太开怀大笑。 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平静的人,卫其宇趁机向贺老太太介绍:“这是我的一位好友,刚好到太原府来游玩,听说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怎么也要跟着来向老太太道一声贺。” 贺老太太看眼卫其宇旁边的男子,眼中复杂一闪而过,心中正琢磨着该怎么称呼,就听卫其宇道:“姓池。” “池公子!”贺老太太笑着看向池郎宜,有些摸不准他的意图:“池公子太客气了,待会儿一定要留在府上多喝两杯。” “是。”声音淳厚带着沙哑。 池郎宜拱了拱手,将礼物呈上,于正英亲自将礼物接下。也没说什么祝寿的词,不像祝寿的,倒像来蹭饭的。 不过瞧贺老太太和于正英的态度,这蹭饭也绝不是普通的蹭饭。 众人各自在心里猜测。 第46章 礼遇 池郎宜向贺老太太送上寿礼,看向她旁边的于太夫人,与于太夫人探究的眼神正好撞在一起,他一言不发,只拱手又朝于太夫人行了一礼,接着便跟着卫其宇出了花厅。 出了花厅,卫其宇缓步落后池郎宜半步走上抄手游廊,然后朝着那条青石小道走去。 沿着抄手游廊可以直接出二门,然后到外院,拐进青石小道则是直接往后院而去。 卫其宇愣了愣,忙跟上,想了想还是道:“公子,要不要去外院休息片刻,这边……”各府姑娘可都在这边游玩呢! 池郎宜脚下不停,青石小道走出一段路程拐进另一条和花园相反的道。 卫其宇暗松一口气,不明白池郎宜这是要干嘛,有心想问问,再瞧他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只得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 贺老太太只有贺中山一个儿子,贺老太爷早去了。贺中山膝下倒是有三个子女。 大儿子贺英,是太原知府,从四品,妻子乃京城于府嫡出小姐于正英;贺二爷贺贵是庶出,打理着贺府的生意庶物,妻子是连氏;小女儿贺玉嫁给了京城韩林赵义。 而贺英下有两个女儿,大姑娘贺连梅嫁到曲县,二女儿贺连漱也已经订亲了,夫家是江南世家。小儿子贺连文只有八岁。 贺二爷只有一个儿子贺连杰,今年十七,童生,还未订亲。 所以,整个贺府待字闺中的姑娘只有贺连漱,此时她正带着各府姑娘在花园。 上次李府赏花宴,连氏生病,便央请了于正英去李府帮着贺连杰相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拿于正英的话说,连氏什么都好,就是太操心贺连杰的婚事。关心则乱! 李府只不过是商贾户,贺府怎么可能反过来依靠李府的赏花宴去替贺连杰相看姑娘。依贺连杰童生的身份,再努力一些,争取以后挣个进士出身,大把的姑娘排队等着他们挑。就算贺连杰以后科举再无进取,贺英也能帮他弄个好差事。 连氏生怕好点的姑娘先被人挑走了,求了于正英许久,于正英无法,只得去参加了李府的赏花宴,结果在李府的午膳上贺连文被蜜饯噎住,差点酿成大祸。 连氏魂不守舍的好几天,等贺连文好了,悬着的心这才落下,规规矩矩去于正英屋里认了错。于正英这才将贺老太太大寿这日的膳食安排交给她管理。若不然,连氏一个心血来潮就跑到前厅来相看姑娘,别到头来怠慢了各府夫人太太,也让贺府遭人笑话。 连氏早拟好了菜单,还给于正英过了目,这会儿,祝寿的人越来越多,连l县一些未发请贴的人家也来了。菜自然不能少了,她擅自添了几样,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可于正英在前面待客,连氏不好拿这事去打扰她,于是,便拿着菜单在花园里找到贺连漱。 贺连漱早已经跟着于正英管家,她温婉,心思细密,曾不止一次得到贺老太太夸奖。 贺连漱看了连氏添加的菜单,又加了两样:“二婶娘只管照着此去办,今日老太太寿辰,万万不可怠慢客人,母亲将此事交给你自是相信你的,到时候她肯定只会说你做得对。” 得了贺连漱的话,连氏更加放心。 贺府内宅的事都是于正英在打理,她平日偶尔会帮忙,但万不会越权或做得太过,一切还是得看于正英的意思。这样才利于妯娌相处,家族兴旺。 这是丈夫贺贵常对她说的话。 “那我就照着这单子让厨房加菜好了。”连氏笑着道。 花园凉亭里姑娘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十分好。 “二姑娘还要招待各府姑娘,我就先回厨房了。” “好。”贺连漱笑着道:“今日辛苦二婶娘了。”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太太大寿,是咱们大家的事,没有谁辛苦不辛苦的。”不遇上贺连杰的事,连氏还是个通透,会说话的。 贺连漱回到凉亭一群莺莺燕燕之中。 连氏拿着单子出了花园,她将单子交给身边的小丫头:“快拿去厨房,让他们按着单子加菜,动作都麻利点,别一会儿到午膳时间还没做好。” “是。”小丫头一溜烟跑没了影。 单子给了厨房,连氏这会儿已经不急了,颇有闲情慢悠悠走着。正好遇上有丫头领着两个姑娘往花园这边来。 那两人长得五官端正,穿着素雅,身上首饰也只能算是中等,看着面生,应是哪个低品官阶老爷的家眷。 不过,其中一个姑娘神情闲静,气质不凡,就像走在自家后花院似的。 连氏略一沉吟朝着两人走了过去。 丫头看到连氏屈膝行礼:“二太太。” “嗯。”连氏笑盈盈的看着余念娘两人,道:“是要去寻二姑娘吗?” “是。”丫头应声,并道:“夫人让奴婢引付府的姑娘和表姑娘去花园找二姑娘玩耍。” “是付姑娘和余姑娘?”连氏讶道。 “是。”丫头应道。 余念娘和付锦雪已经向连氏行礼。 贺二爷打理着贺府的生意,连氏对太原府的商贾户无论大大小小都知道一些。 若是以前在听到付府两个字,连氏只能模糊有些记忆,不过自从于太夫人来了之后,特别是李府赏花宴之后,连氏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提到过付府。 只因为和于太夫人同路到太原府的一位姑娘是付府的亲戚,而且这位姑娘了得,听说不仅能观星测象,还能未卜先知。 于太夫人便是得她提醒才逃过一难。再加上那日在李府余念娘对贺妈妈说的话,贺府现在各主子都对这位余姑娘占卜的本事十分好奇。 就是这位余姑娘吗? 连氏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亲自扶着两人的手,亲切的道:“付姑娘和余姑娘第一次来贺府吧?一会儿让二姑娘带着两位姑娘转转。”然后吩咐丫头:“那你快去向二姑娘禀报,就说付府的付姑娘和余姑娘来了。” 丫头忙应下。 余念娘两人看着一般,没想得到连氏这般礼遇,小丫头不敢有多的心思,带着余念娘两人到花园凉亭后,按照连氏的吩咐禀报了贺连漱。 贺连漱听到后,立刻请两人进亭,亲自吩咐丫头替两人倒了茶水。这般的礼遇,惹得亭子内其它人纷纷对余念娘两人侧目。 第47章 来来走走 亭子里坐着五六个姑娘。 除了贺连漱以外,还有卫府的两位姑娘,其它人余念娘都不认识。 卫其雪和卫其娇一幅没看见两人的模样,让本来想上前打招呼的付锦雪打了退堂鼓。 另外几人表现得没那么明显,不过,脸上的表情都很淡漠,付锦雪只得朝贺连漱笑了笑便跟着余念娘坐下。 两人刚一坐下,对面的卫其雪和卫其娇就站了起来,淡笑着对贺连漱道:“贺二姐姐,这儿坐的有些闷了,我们想回花厅了。” 贺连漱不动声色的看了余念娘一眼,笑着跟着站起来,对卫其雪姐妹道:“既然两位妹妹坐闷了,回花厅坐会儿也好,不过,现在才巳时中,离午时还要一会儿。” 软绵绵的话语意思可表达得很明白,离开席还早呢! “没关系!”卫其娇像丝毫没听明白贺连漱的意思似的,笑盈盈的道:“正好可以在花园转转,我也蛮喜欢听我母亲和贺太太她们说话的。” 似乎这主意真不错,立刻有两位姑娘跟着起身附合,说也想去花园逛逛。 既然如此,贺连漱再说什么也不好,立即吩咐小丫头:“伺候几位姑娘去花园逛逛。”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有眼色的瞧出贺连漱不是很高兴,只得了歇了自己的小心思,老实的陪坐在亭子里。 贺知府虽只是从四品的知府,于正英的父亲却乃一品太傅。卫鸿峰只是从七品盐运司经历,可卫鸿山却是从四品将军,居京城多年。 论人脉两家谁也不差。 他们这些的爹爹只不过是太原小官,两家都是开罪不起。 有人笑着出声打破了凉亭的寂静。 “贺二姐姐,听说今天府上请了冯大家来唱戏,是真的吗?”说话的姑娘15岁的样子,叫何鑫悦,是太原府卫所千户何军的女儿。她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说话甜甜的,让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何姑娘说对了。”贺连漱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凑巧冯大家路过太原,老太太很喜欢他的戏,我母亲便特意请了他过来唱一天。”冯大家在江南一带非常有名,不仅戏唱的好,扮相也好。 上次李府赏花宴的时候想请冯大家到府上唱半日,结果派去的管事连冯大家的面都没见着。 “只可惜,冯大家只能在太原留一天。”贺连漱可惜的道。 饶是这样已经很让人惊讶了,大家纷纷捧着奉承。 “能听冯大家的戏真是太好了……” “我母亲最爱听的便是冯大家的戏!” “听说冯大家的扮相可俊俏了……” 天朝戏曲盛行,连当今太后都喜欢听戏。其中戏唱的最好的有四个,冯大家,虞大家,秦大家,燕大家。 不仅四人的腔调各有特色,在扮相,功底,声音,技艺等方面也各有专长! 其中冯大家是四人里面扮相最好的。 年轻女孩子没几个喜欢听戏,但能看看扮相好,俊俏的冯大家,大家都很高兴,有了共同的话题,亭子里气氛又热闹起来。 付锦雪趁机和贺连漱搭话,只有余念娘坐在一边静静的喝着茶水。 没一会儿,又有两位姑娘过来。 是梅府的梅风雪和梅风玉。 像李府,梅府这样的,一般都不会收到贺府的请贴的。但,今日管仲清厚着脸皮带了礼物自己来给贺老太太祝寿,反正都是不请自来,这样的好机会,范氏自然不会错过。 一番介绍后,其他人和梅风玉梅风雪两人相互见礼后,便继续之前的话题。梅风玉两人自然而然坐到余念娘旁边,和她说起话。 “……我们瞧见你舅母在花厅,就猜你定在这里……向贺老太太祝过寿后,就跟着贺府的下人过来了,懒得见到有些人眼睛都长到头顶……” 梅风雪性子直,喜欢谁不喜欢谁全都摆在脸上。 有些人大概指的是刚去花厅的卫其娇和卫其雪。 余念娘不由看了她一眼。 梅风玉立刻拿手肘杵了梅风雪一下,她这才惊觉自己嘴太快,又说错话,尴尬的看眼端着茶杯静静喝茶的贺连漱。 贺连漱眉眼淡淡,神情并没有什么不悦,梅雪风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她拉着余念娘,一幅将她当成知心朋友的样子,诉起苦来:“……她们到我嫂嫂家作客,却一幅自己才是主人的样子,说话毫不客气……又不是我的错,大伯母却还要禁我的足,让我在李府好没面子……” 说的是上次李府赏花宴,梅风雪在花园和卫府姐妹发生的不愉快,后来,梅风雪被范氏好一通训。 众人脸上闪过惊讶之色,要知道梅府只不过是商户,卫鸿峰可是实实的七品盐运司经历,后面还有一个四品的将军做后台。 梅风雪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数落卫府姐妹,也不知道她是无知呢还是胆大! 有人戏谑的笑了笑,也有人很欣赏梅风雪的坦率无谓! 梅风玉则皱起眉头看了妹妹一眼,心中叹息一声,本以为今天这种日子梅风雪会有所收敛,哪知她根本没有把之前范氏的话放在心上。可话已出口,但却不能让卫府误会梅府的。 她正寻思着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就听对面道。 “帮梅姑娘把茶水续满,润润喉,别光顾着说话了!”贺连漱嘴角带笑的看着梅风雪。 梅风雪心中涌起一丝感激。 笑着向贺连漱道了谢,喝了一口茶水后,果真由丫头续满。 梅风玉怕妹妹再说出什么,忙叉开话题。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付锦雪也跟着聊了起来。 余念娘不爱说话,只偶尔应一声,没一会儿,亭子里气氛又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有下人过来禀报,准备开席了! 贺连漱招呼着大家去前面喜棚,这时付锦雪已经和贺连漱说上了话,闻言,她立刻笑着对贺连漱道:“贺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贺连漱看她一眼,笑着道:“没有。” 一行人跟着贺连漱出了花园。 余念娘和梅府两位姑娘走在最后,梅风雪看不惯付锦雪狗腿的样子,对余念娘挤眉弄眼:“……自己把自己当下人看,也怪不得别人瞧不上眼!”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余念娘觉得没什么,只是把自己放得太低反而让人看轻。 贺府的花园幽静别致,沿途一路花香,余念娘最喜欢这样安静漂亮的园子,一路走一路欣赏。 第48章 潇洒公子哥 梅风玉拉住梅风雪,瞪着眼睛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梅风雪只好悻悻?33??将嘴里的话收回去。 而走在前面的贺连漱正在问付锦雪:“付姑娘的表妹很少来太原吧?” “表妹住在伊州,离太原府太远!”付锦雪笑着道,自己一家能收到贺府的请贴都是沾了余念娘的光,付锦雪也没能想到自己能跟贺边漱走这么近,一心想要讨好她,怕贺连漱误会,又解释道:“表妹喜静,不太爱出门。” “哦,难怪!是个好性子。”贺连漱道。 “表妹的确不爱说话。”付锦雪道,思忖着贺连漱那句难怪是何意,快速斟酌后一脸同情的道:“表妹从小身子不好,不会说话,只这几年才开口。” 贺连漱一脸惊讶。 不会说话? “是的。”付锦雪认真的道,见后面的几人隔着自己两人一段距离,这才压低声音道:“表妹从小是个哑巴,请了很多大夫,药也吃了不少,始终不见好,所以她极不喜欢出去。只这两年才稍好些!不过,还是不喜欢别人提这事。” 贺连漱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心中则疑惑不已。 她想到于太夫人的话,想到刚才看到余念娘神色自若,端庄大方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个自卑的哑巴。 一行人很快到了喜棚外,喜棚两边端正整齐的站着下人,有下人进进出出,里面隐隐传来男女说话声。 宴席的喜棚设在花厅外的大院子里,水榭那边搭了戏台子。 男子们在东边喜棚用餐,女眷们则在西边。 站在喜棚外能看到东边喜棚内影影绰绰,俊郎的男子身影,还有爽朗的笑声。 若此时有人从里看出来,也是能看到余念娘一行人的。 跟在贺连漱身后的几位姑娘纷纷噤声,个个低眉垂眼,一改之前的随意,迈着小碎步,端庄的转过扶廓,进了西花厅。 西花厅内几位夫人太太正热闹的向贺老太太说着祝福的话。 今日大寿,儿孙皆在,祝贺的人连绵不绝,于太夫人为了给贺老太太庆寿,特意推迟了回京的时间。 贺老太太是打心里高兴,眉眼全是笑。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开席吧!”贺老太太笑呵呵的道,又招呼于太夫人:“亲家太太坐!” “老太太您今儿是寿星,得您先坐!”于太夫人笑着道。 然后于正英扶着贺老太太,一个二十多岁,穿着金色褙子的年轻妇人扶着于太夫人,两人先后落座后,其他人才坐下。 贺知府向贺老太太祝了寿,回到东边喜棚招呼众人依次坐下。 余念娘和付锦雪,梅府两位姑娘,还有几位姑娘凑成一桌。 康氏自然和妇人们坐在一起。 宴席准备的很好,菜色丰盛,可口美味。 于正英瞧着暗自点头。 宴席刚到一半,东花厅就有人端着酒过来祝寿。 一见是卫府的二少爷卫其宇,不少姑娘羞红了脸。 坐的也是更加端正,手里拿着筷子,心思全跑贺老太太那边去了。 喜棚内卫其宇的声音清晰,几句话就把贺老太太逗笑的合不拢嘴。 光听着爽朗的声音就让一些人羞红了脸。 待卫其宇离开,胆小的暗松一口气,脸上却绯红一片,有其他心思的则露出失望。 宴席结束后,一行人跟着贺老太太,于太夫人去了水榭。 水榭旁有一个荷花池,戏台子搭在水榭正中,看台则在水榭正对的园子里,中间放着几排小盆景隔开,即不会太远看不清,也不会因离荷花池太近,太过凉爽! 安排的人想得很周到! 贺老太太和于太夫人坐在最前面,旁边放了两把椅子。 后面又分左右两边,各放了几排凳子,中间放了一排青纱锦绣屏风隔开。 像付府,梅府这样的人家,身份低微,自是坐在后排。 付锦雪眼巴巴的看着贺连漱带着卫府的两位姑娘和何府姑娘坐到前面。 康氏看着着急,不停向她递眼色,最后,付锦雪一咬牙让丫头将凳子挪到前排,紧挨着李府的位置。 而梅风雪和梅风玉很有自知之明的和余念娘老实的坐在了后面。 点好戏,当当的敲打声响起。 第一出戏是“木兰从军”。 讲的是北魏末年,朝廷为了对抗柔然,契丹人,大量征兵。 花木兰的父亲也在征兵名单内,可是父亲年老体迈,根本无法上战场,花木兰没有哥哥,弟弟年幼,所以,她只好代父从军。 花木兰从小帮着父亲料理家事,练得一身武艺,还擅骑射。 木兰在军营里处处小心,怕自己女扮男装的事被人发现,白天行军紧紧跟着队伍,从不敢掉队。夜晚宿营,从来不敢脱衣服。 花木兰凭着一身好武艺,总是冲杀在前,从军十二年,屡建奇功,同伴们对她十分敬佩,赞扬她是个勇敢的好男儿。 战争结束后,皇帝论功行赏,允许花木兰回家。并派使者送木兰回去。 木兰的父母听说木兰回来,非常欢喜,立刻赶到城外迎接,弟弟杀猪宰牛,以慰劳为国立功的姐姐。 花木兰回家后,脱下战袍,换上女装,向同伴们道谢。 同伴们见木兰原是女儿身,都万分惊奇,没想到共同战斗十二年的战友竟是一位漂亮的女子。 这个故事非常鼓舞人! 随着咚咚的敲打声,先是一身女儿装的花木兰出来,美丽漂亮,随后她换上铠甲,战场上的花木兰勇猛果敢,奋力杀敌,像个真正的好男儿,最后花木兰穿着战袍回到家乡,又变成一位美丽的女子! 无论是哪种扮相都赢的了众人一声声惊叹。 冯大家的扮相的确好,不仅将女子的柔软坚毅刻画的淋漓尽致,也将男子的豪迈英气演的鲜活! 再加上他唱功也好,贺老太太,于太夫人一众人听的津津有味,看的全神贯注。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余念娘都不喜欢听戏。 她无聊的嗑着瓜子,直到后面的孙妈妈提醒她不能多吃这才作罢,然后端了茶水。 刚好,戏唱完。这时,水榭里有人进来。 玄衣锦服,风流倜傥,潇洒逸人! 贺连杰引着一众公子哥到了水榭。 付锦业也在其中。 卫其宇走在最前面,他五官本就俊俏,加上不凡的气质,又因是武将,浑身透着一股异于其他人的沉着。 卫其宇旁边是太原何同知的儿子何鑫耀和他的侄子何鑫祖。两人长得都是手长脚长,五官端正的翩翩公子哥! 何同知乃从三品武官! 贺连杰长得也是端正,其父贺贵乃贺知府庶弟,尽管如此,贺连杰饱读诗书,学赋五车,去年已经中了童生,今年要继续参加府试,很有希望中的。 而且,贺连杰很受贺知府的看重。 另外几个公子也是官宦出生,在坐的姑娘谁不想找个能干,府邸高,俊俏的如意郎君! 众公子少爷站在后面,姑娘们回头,刚好能相互瞧见。 一时间,面对一个个俊俏公子,所有姑娘都羞红了脸,不少姑娘更是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就连直爽的梅风雪眼眸中都露出了少女的娇羞和春意。 第49章 身份 也不知道卫其宇几人在后面说什么,一时竟没再往里走。 这下可33苦了前面听戏的姑娘们,一个个身子端坐笔直,直视前方,心思早飞到后面。偶尔调整着姿势,尽力将自己最优雅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 甚至有人趁机拿起手帕轻轻捂着嘴的时候,眼角余光偷偷的朝后暼去。 余念娘强忍着笑。 第二出戏是“空城计”. 讲的是三国时期,魏蜀之战。 因为马谡大意,魏平西都督司马懿夺取了要塞街亭。 随后司马懿率大军逼近西城,不巧诸葛亮已将兵马调遣在外,一时难以回来,城中只有一些老弱兵丁,危机之时,诸葛亮自坐城头饮酒抚琴,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司马懿兵临城下,见城门大开,几个老兵在扫地,心中疑惑,不敢贸然进城,自退二十里路观察。以至探明实情返回时,赵云率大军已到,司马懿这才知道中了诸葛亮的空城计。 当当当的敲锣打鼓声响起,余念娘将注意力转向台上。 她挺喜欢这个故事的。 敲锣打鼓声掩盖了后面的说话声。付锦业站在人群后,身份低微,又无出色过人之处,自然与卫其宇等人搭不上话,他心里暗暗着急。不想白白浪费这么一次好机会。 正在这时,前面的卫其宇突然转身朝后,向正怡然走来的玄衣男子走来。 众人跟着纷纷转身。 “公子。”卫其宇笑着迎上去,很随意的道:“冯大家的戏在江南很有名,不如坐下听听?”神色间带着异于对贺老太太等人的尊敬。 “对对,公子不如坐下休息休息,听听戏。”贺连杰也笑着恭敬的道。 男子不语,只淡淡点头,朝看台走去。 卫其宇紧跟其后,落后半步,贺连杰在一旁引路。 他早得了吩咐,直接将男子引到贺老太太旁边的位置坐下,又令人沏了上好的龙井。 卫其宇则在第二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状,其它人跟着落坐,同时猜测男子的身份。 李厅和贺连杰同时中的童生,算是同窗,趁无人的时候他便拉着贺连杰悄悄问:“那人是谁啊,连卫府的二少爷都对他礼遇三分!” 贺连杰摇头:“我也不知。” “怎么可能!”李厅不信,拉着他不让走,瞪眼:“你们家客人,你能不知道?” 贺连杰就有些心烦,不耐烦的道:“我哪知道,你没瞧见他是和卫二少爷一起来的,想知道,你得去问卫二少!” 说完在看台找了个位置坐下,看起戏来。 李厅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收肠刮肚,将太原府及周边有势力的少爷些想了一遍,最后确定那人肯定不是太原府的人。 那会是哪里的人?难道是京城的? 李府虽然没什么人做官,但因为天师院有人,所以有时候对那些来往太原府的陌生世家子弟还是比较留意。 就算那人是京城人,京城官何其多,大街上随便都能碰见一个三品大员,来个世家子弟也不算什么,而且真正有身份有背景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狂傲且又目中无人,谁会和一群小官小吏坐在一起听戏? 所以,李厅最后总结,那男子是故意不说话,装着一幅了不得的样子,如此,也用不着他上心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后面有人拍了他一下,李厅吓了一跳。 付锦业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立刻拱手向李厅道歉。 李厅一脸怒意,转眼想到付锦业也是童生出生,才勉强将怒意压下,冷冷的道:“付公子何事?” 付锦业心里也不高兴,都是童生,李厅还要小他几岁,却呼他付公子。 可他知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面上笑着道:“李兄不去听戏?” 不待他回答,又道:“也不知那位是什么身份,连卫二少都让他三分?” 李厅嘴角露出一个嗤笑,不说话。 付锦业又接着道:“我看顶多就是个京城的世家公子。”暗中观察着李厅的神色。 果然李厅眼神微变。 没想到付锦业这个猪脑子竟能猜出男子来自京城。 不过,这白痴竟敢在背后非议他人。连越骑校尉的卫其宇都要敬着的人,能只是世家公子这么简单? 越骑校尉是什么?那可是京师兵。 京师兵分三部分组成。 省殿卫士,也就是禁卫军;宫城卫士;京师屯兵。 其中京师屯兵又分北军,中尉卒,城门屯兵。 执掌北军乃金吾统领!而主要兵力也是集中在北军,内又分八大校尉,越骑校尉是其一,掌握着整个京师兵最精锐的骑射军。 不愿再和付锦业多说,李厅敷衍了一句去了看台。 终于探到一点消息,付锦业也没将李厅的态度放在心中,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各府公子少爷的到来让在座的姑娘们心怦怦一阵跳后,随后大家把注意力同样转身坐在贺老太太身旁的男子。 沉默少语,睿智优雅的模样,尽管男子总是表情冷漠,疏离,但这一点也影响姑娘们的好奇和倾慕之心。互相猜测着男子的身份。 余念娘觉得这听戏无聊的很,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等她回过神来,第二出戏已经唱完。 身边低低的嘀咕声传进耳里。 余念娘扯了扯嘴角,突然,她浑身一震,胸口像被钝器狠狠击了一下,痛的她脸色煞白! 她猛的抬头朝屏风那边望去,表情凝重,眼神冷漠! 一群人中,那人身形惞长,挺拔宽厚的肩膀,隐约中只觉得他五官端正,眼眸深邃,浑身上下透着高贵气质。 卫其娇等人脸色绯红! 有人惊喜的低低喊道:“天啦,他看过来了,长得好俊……” 隔着屏风也能看出来长得很俊? 余念娘郁闷的摸着胸口,只觉得他的眼神像把锐利的剑插进她的胸口!然后,又慢慢融化成暖暖的春意朝她四周扩散! 只有她汗毛竖起! 男子收回目光,对贺老太太,于太夫人施一礼后便离开戏台。 卫其宇紧跟其后。 见卫其宇和男子离开,其他人也相继跟着起身! 第50章 请贴 没一会儿水榭只剩下女眷。 半道上何鑫祖拉住卫其宇,皱眉道:“你这到底唱的哪出?一会儿拉着我们来听戏,戏还没听完又要走?” 卫其宇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道:“这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你什么时候变的磨磨唧唧的了。我也没问你那位是什么身份,只是,你若真有事说出来,我能帮的一定帮。” 卫其宇挠挠头,心里感激何鑫祖,可这事他真没法说清啊! 他自己也糊涂着呢,半道上莫明其妙的被人拦下就要来祝寿,结果到了贺府,他连一句道贺的词都没对贺老太太说过。一会儿说自己想休息,一会儿又说想听戏,戏没听完又要离开了。 他本来想问问的,又怕对方生气! 卫其宇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对方不是来祝寿的,整个宴席,那人也没多瞧谁一眼,更没打听过谁。只有刚才在戏棚子的时候朝女眷那边看了一眼。 认真想想,只有一个人的反应不一样。 卫其宇一直注意着那男子,自然看到女眷这边,集体表现出小女儿的娇羞,只有余念娘一人眼神冷漠! 他不认识余念娘,只觉得她眼生,穿着打扮也一般,一看就知道出生一般。 卫其余自动将余念娘排除,脑袋快想破了也不知道原由! 他现在只希望对方能顺利跟着回去就行了。 卫其余烦躁的揉了揉脸,对何鑫祖丢下一句:“谢了,真没事,你回去听戏吧!” 差点没把何鑫祖的脸气歪! 卫其宇等人一走,女眷这边也有人坐不住了,最后贺老太太笑着让贺连漱带着不想听戏的姑娘去花园玩。 下人们又是一阵瓜果茶水伺候,众人三两坐在一起,讨论的话题无非是哪家姑娘,公子没来,最后将话题转移到刚才男子的身份。 余念娘坐在一旁静静喝着茶水。 一个时辰后,前边有人来报戏已经唱完,有府上的太太要回去了。 康氏也派了人来寻付锦雪和余念娘。 余念娘向贺连漱告辞,又向梅府两位姑娘道了别,去了花厅,辞别于正英。 贺老太太乏了,回了随园,于正英拉着余念娘的手,亲热的道:“有空过来玩!” 让好些人嫉妒。 回到付府,付天谐几人都很高兴,康氏难的多关心了余念娘几句,让余念娘回去休息,一会儿过来用晚膳。 余念娘确实累了,回到静园,就解了头发,换了件家常的衣服便躺下了。 她是被孙妈妈推醒的,康氏那边已经派了丫头过来,请余念娘过去一起用晚膳。 孙妈妈替余念娘简单的将头发挽起来,整理好去了主院。 付锦业和付锦雪已经到了,付天谐也在。 四人高兴的说着话,康氏脸色难掩疲惫,想必是下午没有休息,不过,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看见余念娘进来,康氏忙朝她招手:“念娘来啦,快来帮着看看,这请贴可有不妥之处?” 是给梅府两位姑娘的请贴,无非就是请梅风雪两人来玩耍,依然是以付锦雪的名义写的。 “无不妥!”余念娘将请贴还给康氏。 听到这话,康氏更高兴了,叮嘱付锦雪:“两位梅姑娘第一次来,可不能怠慢了人……” 接着又问付锦业:“业儿,你说既然咱们要请,要不要再多请几个人?” 付锦业眼睛带笑,嘴上却认真的道:“母亲,这是你们女人家的事我哪懂?” 康氏马上笑了:“业儿说的对,是我高兴过头了。” 话刚落,又听付锦业道:“妹妹初次和她们打交道,还是不要请太多人,一个个交好再请不迟!” 康氏看儿子一眼,道:“好,是我心急了,那这请贴写什么时候。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此时天色已完,再送请贴已不太妥,那明日岂不是让人觉得太过唐突没有礼貌? 付锦业刚想张口反对,外面有婆子高声喊着走了进来:“太太!太太,贺府送来请贴!” 贺府? 康氏等人一愣,接过请贴看到上面实实在在写着“贺府”二字才知道是真的,没想到今日才从贺府回来,马上又收到请贴,这喜悦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若这上面的名字能换成付天谐或者付锦业的就好了,再不济添上付锦雪或者她的名字也好啊! 康氏复杂的看着余念娘,将请贴给她:“是给你的。” 余念娘打开看了看,是贺二姑娘邀她明日去贺府玩耍! 康氏淡淡的道:“既然贺二姑娘邀你去贺府玩耍,那咱们给梅府姑娘的请贴就推到后日吧。”随后又告诫余念娘:“贺府不比梅府,贺知府乃四品官,贺太太的娘家更是在京城当大官,你去了以后一切要谨慎行事。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心中自当有个分寸。瞧你平日少言寡语,这样,明天让你表姐陪你一同去,免得到时候惹出乱子!” 余念娘看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请贴上贺姑娘没有邀请表姐!” “这也算事?”康氏瞪她。 余念娘到太原后,付家的人都知道她以前不能说话的事。现在,说话也不太顺畅。康氏心里不爽,该结巴的时候不结巴。 “你只要说是你让你表姐去的,贺府的人会说什么?” 见余念娘不再说什么,康氏脸色才好看一些,对付锦雪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你陪你表妹一起去贺府。” “是,母亲。”付锦雪脸上的期盼顿时变成一朵花儿。 用过晚膳,余念娘回到静园,孙妈妈帮着余念娘散头发,玲珑端着热水在一旁抱不平:“舅太太这哪是帮姑娘,分明就是给姑娘找麻烦,贺府明明只请了姑娘,表姑娘跟着去,贺府的人瞧了,还不得说姑娘不懂事!……瞧她的样子,恨不得请贴上写的是自个儿的名字!” “闭嘴!”孙妈妈喝道,瞪着玲珑。 玲珑撇撇嘴,小声嘀咕:“外面的人早让我给支开了。” 知她这是不服气,孙妈妈板着脸道:“说话之前知道先把人支开,算你还有点脑子。但是,也不代表你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那是舅太太,可是你我能比的,将水放下,去给姑娘铺床!” 玲珑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的开始铺床。 孙妈妈伺候着余念娘净了面,等床上的余念娘呼吸均匀后,留了一盏灯,自己这才在外间的小床上躺下。 第51章 小径相逢 翌日,余念娘穿了一件桃红色褙子,下面是刺绣百褶裙。头上戴了一朵绢花,一如即往的简约清新脱俗! 付锦雪本来穿的是水绿绣金蓝领段滚边褙子,下面是朱砂襦裙,头上戴的是玉花簪。 临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又换成银白色缎子褙子和浅水红的百褶裙,将玉花簪换成粉色的珍珠圆簪。 素雅中透着丽质,气质和余念娘倒有几分相象,两人站在一起,还真像一对亲姐妹! 康氏看着很满意。 安排好马车,两人去了贺府! 两人在二门下的马车,跟着贺府的下人直接去了于正英的院子。 先去拜见长辈,这是基本礼节。 贺府大气雅致。主院足有付府主院两个那般大,来来往往的下人井然有序,遇见余念娘二人,目不斜视,很有规矩的主动让到一侧。 院子里下人丝毫没有因为有人到来而东张西望或交头接耳,全都各斯其职。 主屋廊下站着几个丫头,领路的下人向其中一个丫头禀明身份,那丫头朝余念娘两人看过来,微微笑,然后撩起门帘进了屋内。 只片刻,丫头出来了,笑着对余念娘道:“太太请余姑娘和付姑娘进!”亲自撩起帘子。 余念娘走在前面,付锦雪心里七上八下的跟在后面进了屋。 孙妈妈等人留在外面。 于正英穿了一件织绵的褙子,头戴着两支赤金镶玛瑙簪子,耳朵上是一对南耳珍珠耳环,手腕上一对绿汪汪的玉镯子。 屋内还有一位妇人,三十岁样子,穿着绛红色的褙子,头上插着一支如意簪,耳朵上一对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环,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子。 这是刘慧云,曲县主薄刘剑山的女儿,嫁给李府二老爷李长久。 付锦雪跟着余念娘规矩的行了礼,于正英笑着道:“余姑娘不必如此。” 身边的贺妈妈亲自扶了余念娘。 然后于正英又跟余念娘说了几句家常话,最后笑着道:“连漱一大早就盼着你过来,你们年轻人才能说到一块去,到后院去玩吧!” 让贴身丫头墨香带着两人出了正院。 两人刚走,刘氏便好奇的道:“这两位姑娘看着眼生啊!” “是啊,余姑娘才到太原府,刘太太不认识很正常。”于正英道。 “原来余姑娘不是太原府本地人啊,难怪!那旁边那位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呢?”刘氏道。 “那位是付老爷家的姑娘,和余姑娘是表亲。” 刘氏这才想起昨日贺老太太寿宴上,好似听说有位姓余的姑娘很得贺老太太的眼缘,住在姓付的亲戚府上,难道就是这位? 刘氏决定一会儿回去好好查查这付府是哪个府上! 出了主院,过了长长的扶廊,通过夹道,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小段路,有人截住两人。 “老太太请余姑娘!”来人是个精干的婆子,墨香认得,是老太太身边的刘妈妈。 笑着道:“有劳刘妈妈了。” 刘妈妈面无无情的脸上有了笑意:“墨香姑娘客气了,应该的。” 对此,余姑娘并没有多惊讶,跟着刘妈妈转身向随园方向走去。 跟随其后的付锦雪被刘妈妈拦住。 “二姑娘在水榭准备了茶水糕点,付姑娘不如过去歇息片刻!”说是建议,语气丝毫不容拒绝。 付锦雪气的重重喘了两口气,又不敢表现出来,勉强笑着应了,同时不满为何余念娘不帮着说两句,面上还要维持当姐姐的大度关心:“表妹那我先去寻贺二姑娘了。” “好。”余念娘点头。 付锦雪胸口中一闷,使劲咬了咬牙绑子,才转身跟着墨香去了水榭。 这边余念娘跟着刘妈妈从抄手游廊穿过一个小花园,一段路程后终于看见一个别致幽静的小院。 站在门口的下人看见刘妈妈已经带着人过来了,转身就跑进了院子。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突然从院内走了出来。 余念娘看见那人时眼皮子跳了跳。她不动声色,缓缓低了低头,垂下眼眸。 不宽不窄的小径经过两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余念娘想离的更远一些。 别说他那连决飞舞的衣角,就连他一滴汗,一丝气息,她也不想闻到。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那夜在官道旁,飞溅在她脸上那滴鲜红的血珠! 修罗般的战场尸横遍野,头手分离惨不忍暏。血红的大地,撕心裂肺的大吼,尖叫,断沿残壁的城墙和恐慌惊惧的百姓! 绕是她前世见过猎杀,也是胆战心惊,手脚冰凉。 余念娘停住脚步,自动退让到一旁,后面的刘妈妈和孙妈妈跟着站到后面。 她慢慢的减缓呼吸! 迎面的人昂首阔步而来,玄色的衣角随着他快速走动连决翻舞,深邃的眸子如一池幽深的湖水。 随着他离得越来越近,小径似乎变得越来越窄。 余念娘低垂着脑袋,眼睛盯着脚下的青石板。 忽然,那人停了下来。 余念娘眼皮动了动。 感觉到那人又跨出两步!然后一切静了!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慢慢有些凝重! 阳春三月的温暖莫非其妙的骤然冷了起来,孙妈妈站在后面毫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想打寒颤的本能反应! 不止孙妈妈和刘妈妈,就连余念娘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这人是要干啥? “你!”沙哑沉重的男声突然响起,还有些磨耳。 余念娘控制住自己想要皱眉的冲动。这时,一股男子特有的龙涎香钻进鼻内。 余念娘立刻屏住呼吸。视线内出现一双男式皮靴,还有镶金丝边,精美刺绣的玄色衣角。 如此……? 轻轻呼出一口气,余念娘缓缓抬头。 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肩膀,下巴打理得干净,光洁。轻抿的薄唇还带着丝丝粉色。再往上看,高挺的鼻梁,然后是一双深邃的眼眸,睫毛浓密,眼睑狭长,眼尾上挑。竟然是漂亮的桃花眼。可因他面无表情,硬是将那份柔美压没了。 果然长得很俊! 余念娘淡淡的迎上他的视线。 忽然男子伸出左手,余念娘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瞬间倒退两步踩住了孙妈妈的脚。 孙妈妈手快的扶住余念娘,愣是不敢吭声。 旁边的刘妈妈也被余念娘的动作吓了一跳。 男子还维持着抬手的动作,他面无表情看眼余念娘,抬起的手握拳放到嘴边,先是轻咳一声,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后面的小厮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 男子好不容易停住咳嗽,粉红的唇已经变得苍白,眉宇间竟有疲惫,紧拧的眉头显示着他忍着极其难受。 等他抬头,入眼的是余念娘依然保持着后退的姿势,眉头皱紧,脸色难看,盯着他,一幅很嫌弃的样子! 男子顿怒! 第52章 卜一卦 池郎宜面无表情,冷冷盯着余念娘,就像余念娘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就在几人都以为他要发彪的时候,他突然走了。 孙妈妈暗松了一口气。被踩到的脚,因为保持僵硬的姿势太久现在有些麻痛。 “妈妈?”余念娘看着她。 “无事。”孙妈妈笑着道,然后蹲下揉了揉:“揉揉就没事了。” 刘妈妈眼神在余念娘和男子两人间转了转。 待孙妈妈脚不麻了,三人这才进了随园。 门帘子外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婆子,和于正英身边的贺妈妈同姓。 听说人已经来了,可贺妈妈站在屋外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瞧见余念娘的人影,这会儿看见三人进来,立刻下了台阶:“老太太听下人说已经来了,可好一会儿也没见人进来。”说着看向旁边的刘妈妈。 刘妈妈只道:“孙妈妈刚才不小心崴了脚。” 贺妈妈聪明的没再问,笑着引了余念娘进屋。 年纪大了便怕冷,屋内还烧着碳盆,远远的放在角落里。余念娘一进屋,便是一阵热气扑来。 屋子里立着一座百寿绣屏,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烟雨图》,左右是一幅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 屋内左处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放着数十个娇黄的玲珑佛手。右边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 窗边有一个卧榻,榻边的窗棂上挂着四扇各样颜色绫缎剪贴的吊屏儿。 两位老太太都在。 余念娘上前一一行礼。 贺老太太笑呵呵的让身边的人扶了余念娘起来,又仔细打量她,最后笑着道:“那天没瞧仔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余念娘就屈膝行了一礼。 于太夫人眼神复杂的看了余念娘一眼,顺着贺老太太的话道:“不仅漂亮,还是个聪慧的。” 有下人端了凳子过来,余念娘坐下,桌上倒好茶水。贺老太太吩咐下人:“把小厨房刚做的糕点端过来让余姑娘尝尝。” 没一会儿丫头就将糕点摆上,余念娘象征性的吃了一块,喝了一口水,又擦了擦嘴角。然后端坐侧身,认真看向上首的贺老太太和于太夫人。 言行举止,不卑不吭,很有礼数! 只是这认真的表情让贺老太太和于太夫人都觉得很有趣。 “家在伊州?”贺老太太慈谒的问道。 “是。”余念娘点头。 “怎么到太原府来了?”贺老太太又道。 “逃难!”余念娘认真的道。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 贺老太太一愣。不过,去年的确有很多人背井离乡。旋即老太太又笑着道:“家中还有人吗?以后还回去吗?” “无,不回。”余念娘道。 “不是让你一人来吗?”一旁的于太夫人突然道。 余念娘起身行了一礼,表示歉意:“长辈之令,不可不听!” 于太夫人蹙了蹙眉头。 贺老太太虽然也不喜欢不请自来的人,不过也不是太计较的人,又问她:“听说你会卜卦?” “是。”余念娘坐下,回答的很认真。 “进过天师院考核吗?谁教你的?” 余念娘终于愣了愣,她根本不知道占卜还需要考核,摇头,道:“自学。” “听说在李府赏花宴的时候,你替我们家文哥看过,说他犯水,那你现在再替他看看,可有啥灾难?”贺老太太道。 余念娘没想到贺老太太这么信任她,只问了几句就让她看相。似乎比她预想的容易。 不过,余念娘说要看到贺小少爷本人,或者拿小少爷一贴身物也行。 贺老太太想了想,让人去请了贺连文。 没一会儿,贺连文就来了。 看到余念娘在此,很惊讶,待知道余念娘会看象占卜,愣是一脸不敢相信。 最后,他隔着紫檀木的桌子好心对余念娘道:“现在江湖骗子甚多,大多打着观星看象占卜的名号,你一介女子别傻乎乎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小小年纪可去寻正途而为!” 余念娘诧异的看着他,将他小小身板打理一番,也不知道谁是小小年纪,竟说出如此一番老气横秋的话。 余念娘一本正经点头:“甚是正确!”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傻!只是,不利索!” 贺连文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碍着老祖宗的面不敢多问,见余念娘从来都是一幅呆呆板板的样子,决定哪日私下里提点她两句。 贺老太太和于太夫人饶是惯了贺连文小大人的模样,此时也不禁乐呵呵的笑起来。 余念娘借了贺连文贴身一物用,占卜的结果自然是贺连文暂时平安无事。 贺连文一幅我就知道的样子。 不过,余念娘说了,贺连文无事,可贺老太太得多注意。 老太太忙道:“为何?” “三月倒春寒!” 身子弱的人往往倒春寒的时候容易受凉。不过,贺老太太年纪虽大,身子骨可是硬朗得很,这几年基本没生过什么小病,大病更不可能。 老太太没怎么将余念娘的话放在心上,自然也觉得于太夫人之前将余念娘说得太厉害,过于夸张了。想必和那些外面的相师差不多,会看看象,观观天色而已罢了! 要说占卜师,那肯定是离得远啊! 从随园出来,余念娘跟着下人去了水榭。 贺连漱早已经不耐烦应酬付锦雪了,见余念娘终于过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余念娘坐下不过喝了两口茶,便向贺连漱告辞。 贺连漱礼貌上挽留了一下两人用过午膳再走,余念娘婉拒了。 出了贺府,坐在马车上,付锦雪便开始询问余念娘。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贺老太太到底找你什么事,把我一人丢在这边,本来是贺二姑娘邀你来,而你却在老太太在那边待了大半天,也太不像话了……”然后埋怨她:“贺二姑娘不是邀请咱们用午膳吗,人家一片好意,你干嘛拒绝?”那样也好留在贺府,在贺太太面前露露脸啊! 余念娘看付锦雪一眼便挪开眼睛,她实在不想说那么多废话,没瞧出人家是作作样子吗? 第53章 信,不信 于太夫人在随园坐了一会儿,于正英就过来了。 “怎么样?余姑娘怎么说?” “我看这小姑娘也就会一点小事本。”贺老太太很随意的道,于太夫人一直夸余念娘有真本事,她不好说得太过,免得泼了于太夫人面子,又道:“和上次家里请的占卜师说的一样,只要过了小劫,就没事了……” 于正英松了口气。她其实是相信自己的亲娘的,可贺老太太语气里的不以为然让她不好多说什么。 又说了几句,于太夫人说乏了,起身要回客居的院子。 贺老太太忙道:“那快回去歇歇。”顿时觉得自个儿也有些累了,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内室。 于正英吩咐婆子下人伺候贺老太太歇息,自己扶着于太夫人回了客居的院子。 亲自伺候着于太夫人换了家居的衣服。 于太夫人笑着道:“有下人,这些事哪要你做!” “女儿伺候娘是应该的。”于正英坚持,这让她又找回当年出阁前在家的感觉。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嫁得再好,嫁出去的女子一切当以夫为天,就算能回娘家小住,那也是很少机会的。更别说再伺候爹娘,尽孝! 扶着余太夫人躺在榻上,于正英拿绒毯盖在老太太身上。自己端了凳子坐在榻边,娘俩人说起话。 “娘觉得余姑娘怎么样?” “你是我女儿,我自是不会害你。”于太夫人靠在绣牡丹的大迎枕上,眼神幽远:“若说武威郡北上遇到的事是她瞎猜,那在南下官道上发生截杀前,她能及时提醒众人,便不可能是运气!道路坦荡荡,深山密林而远之,哪来的狼?”顿了顿,她又道:“现在想来那些面具人恐怕早有预谋,行事谨慎,缜密,没有人事先有所察觉,就连……” 于太夫人将到嘴的字咽了下去:“他身边的人都不会是庸俗之辈,随随便便一人挑咱们家护院三五个没有问题,他们都没有发现蛛丝蚂迹,她怎么可能听到什么风声?”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于太夫人回想着那夜和余念娘在官道旁被一群黑衣人袭击的事。 余念娘在事发前知道了即将发生的危险! 经常听说天道院的天师多么厉害,但于太夫人不怎么信的。可是余念娘的事又让她犹豫起来,除了这个解释,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从肃州一路到太原,余念娘的种种行为都在告诉她一个她从来不信的事实。 于家人,包括于太傅,对天道院的人都没多少好感。 于正英知道母亲不会骗自己。 “既然老太太不信,你以后就别再她面前提了,反正文哥儿现在也没事了。”于太夫人嘱咐女儿。 “嗯,女儿知道。”于正英道,好奇池郎宜拜见自己母亲为何事! “来道歉!”说起这事,于太夫人还有些气,虽说当时池郎宜迫不得已与她们一道,但毕竟当时生死攸关,而且于府还死了几个护院,没有谁会因一句话就把生死危险的事揭过。 好在,对方不算太混,在知道自己得了谁的帮助后还知道来道歉! “这事就当咱们行善,路见不平了!再说以他的身份遇见了,再艰难还是得伸出援手的。” 于正英点头,于太傅能在新帝登基后屹立不倒,还升为一品太傅,后面少不了于太夫人的支持。她默默的听着。 “不过……”于太夫人沉吟了下:“听下人说,两人在院子外撞上了?估计都认出对方了。不过,他这两日行事有些奇怪,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即是发现了什么又有什么。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且怎么说也算帮过他。”于正英笑着道:“知道母亲感恩她在路上的帮助,可她不是一样想靠着于家车队平安到太原?算起来,也是两不相欠。若母亲实在想回报她,不是还有我吗?大不了下次她遇见困难,我再帮她一次便是!您老人家就别想这些琐事了,开开心心在太原府待些日子再回京都!” 女儿一番话说得稳妥贴当,于太夫人笑呵呵的应了:“好,听你的。” *** 康氏看到余念娘和付锦雪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等余念娘一走,付锦雪便将在贺府的事添油加醋一番告诉了康氏。 康氏气得脸色铁青,绷着脸,满脸不高兴,连带着晚膳的时候也没给余念娘好脸子。 付天谐却觉得这样不好。现在要余念娘帮忙的时候还多,责怪康氏:“你刚才对念娘那是什么态度?记住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别太过冷落了她,让她在这个家不自在!”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康氏惊讶的看着付天谐,叫道:“我什么时候冷落她了?替雪儿置衣服的时候我可没落下她,还首饰都替她准备了。要说不自在,恐怕也是她给咱们找不自在。雪儿好心陪着她去贺府,她却把雪儿一个人丢在贺府的水榭,自己却跑去见贺老太太,到底和贺老太太说了什么一句也不告诉我。我身为她的舅母,即没有说她,还让她晚上一起用膳,只不过想让她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难不成我做错了嘛……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说着嘤嘤哭起来! 付天谐也慌了,他不知道贺府发生的事,安慰了康氏好一会儿,这事才算揭过,想着得把余念娘的事尽快定下来。 便道:“你明日再去卫府一趟,这事得尽快定下来才好!”那样,他们付府和卫府也就有了关系。 康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不情不愿的道:“万一他们还是不承认呢?反正念娘得贺老太太眼缘,若卫府真不认,咱们另寻便是!” 付天谐皱起眉头,觉得妇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你觉得太原府还有什么人家比卫府更合适吗?身份再高的咱们攀得上吗?”只不过和贺老太太多说了两句话,谁又会真正放在心上! 康氏找不到辩解的话,可又不想再去卫府碰钉子。顿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第54章 探病 康氏现在觉得去卫府真的是自取其辱! 第一次去卫府,她话才开口,李氏就一幅见了鬼的样子,丢下一句“不知所为”就走了,然后她就被人给轰了出来。 第二次,李氏虽然没让人立刻将她轰出去,却一脸嫌弃,高傲不屑的道:“……你是谁?这婚事你说有就有?可有婚书,信物?好歹卫府也出了个童生,别像大街上的黄口小儿一样信口雌黄!” 满屋子仆妇讥笑看着她,羞的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三次她带着信物而去,卫府门房看见是她,一字儿也没说砰的一声将大门甩上,她连卫府的门都没进! 哪家嫁姑娘这样?三番五次上门去求。送女儿给别人作妾也没她这么低声下气! 这样嫁过去有何尊严,威信? 不过,这不是她现在考虑的事! “万一卫府还不同意怎么办?难不成咱们还去京城找卫鸿山不成?”康氏觉得当初把余念娘接到太原府的主意糟透了! 付天谐眉头紧皱,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道:“再去探探口风再说!” 翌日,康氏又向卫府递了拜贴,奇怪的是这次李氏竟然将贴子收下了,让人传话给她,说今日有事,改日! 康氏高高兴兴的回了付府,拉着余念娘说:“老天有眼,你的亲事终于有着落了!” 等康氏走后,余念娘笑吟吟的站在院子里,对孙妈妈二人道:“查。” 知道卫府终于松口,付天谐也高兴。可康氏在家等了两天,也不见卫府有请贴过来,付天谐黑着脸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康氏不得不再次向卫府递了贴子。李氏没见她,不过,管事的告诉她:“贺老太太病了,我家太太探病去了。” 康氏没想到前几日寿辰时还龙精虎猛的贺老太太怎么突然就病了! 一打听,这贺老太太都病了好几日了。大夫换了几个,药吃了不少,却是一点起色也没有,只不过是受了凉,不知怎么越来越重。 康氏顿时觉得机会来了,回到府里,直接去了余念娘的院子。 余念娘当时正在屋子里写字,康氏带着丫环婆子风风火火冲进静园的时候,孙妈妈和玲珑吓了一大跳。 “念娘啊,快快准备准备,贺老太太病了,我们得去看看。”一脸高兴。 然后,她又板着脸呵斥还愣怔在原地的孙妈妈和玲珑:“还不快快给你家姑娘换衣服,一个个傻愣着,没点眼力劲儿!” 在康氏的催促和坚持下,余念娘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与此同时,付锦雪也换了衣服在外等着,三人坐上马车,直奔贺府! 贺府外已经停着几辆马车。 跟着下人从二门进了院子,经过抄手游廓,穿过青石板路,过了青葱嫩绿,粉红渐出的花园,随园出现在视线内。 与那日来的路不同,今日是直接从二门处到的随园,景色又是一番。 余念娘跟在康氏和付锦雪后面。 随园里,丫环婆子都立在院子里,扶廊下,刘妈妈站在花厅外。 看着匆匆而来的康氏母女,刘妈妈眼神复杂的看向后面,脚步不缓不急,神色认真的余念娘。 她脚下象征性移动两步,看向走近的康氏。 “付太太!” “这位妈妈,还请恕我们唐突,听说贺老太太病了,我们这才冒然来访。”康氏送上准备的礼物,道。 刘妈妈接过礼物递给身旁的丫环,道:“付太太有心,先请厅内喝口茶水。”接着看向余念娘:“余姑娘请到花厅喝茶!” 余念娘点头。 付锦雪暗暗咬了下唇。 刘妈妈引着三人进了花厅! 花厅内静悄悄的,走进以后,三人才发现原来里面还坐着人。 “太夫人!”康氏先向坐在正中位置的于太夫人行礼,然后又与侧位的何太太,李氏,管仲清见礼。 屋内并没有见于正英。 然后康氏又笑着道:“三位来得早!” 何太太三人微微颔首,算是应话,然后便各自端了茶盅。而上位的于太夫人不经意的瞥了余念娘一眼,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余念娘二人自然一一行礼后便站在康氏身后。 来探病自然要问病情。 康氏一脸关心:“……好些了吗?大夫怎么说?我看老太太平日身子骨挺硬朗的……上了年纪的人受了凉的话可要忌口……可以多换几个大夫看看,太原府好几个坐堂大夫的医术都不错……” 说的好像她很了解似的! 又不是知交好友问的这般详细! 几人诧异看她一眼。 于太夫人拿着茶盖抚着茶盅内的茶叶儿,李氏和何太太等人同时别开脸。 一时间屋内无人搭话,静能闻针落,康氏有些尴尬,连后面的付锦雪脸上都露出窘迫之色。 最后还是管仲清看不下去,淡淡道:“老太太身子安好,只前两日受了凉,这两日有些脾胃不和而已。” “哦,那就好。”康氏感激看眼管仲清,学着其它人的样子喝起茶,没敢再说话。 一时屋内又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于正英出来了,几人都起身询问老太太的情况。 于正英笑着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大夫开了些开胃的药。”然后邀请几人去前厅坐,特意对余念娘道:“你和付姑娘可以去找连漱玩!” 何太太三人脸上均闪过诧异! 余念娘自是应好。 于太夫人回了客居的院子。康氏等人跟着于正英出了随园。 一到正院,何太太便向于正英告辞:“家里还有事,改日再来探望老太太。” 何太太一提走,李氏和管仲清也相继表示家里还有事,该回去了。 康氏自然也只能带着付锦雪和余念娘离开。 路上康氏脸色不太好,转念一想,她的身份和那几位的差得太多,被人瞧不上是正常的。只要时间一久,她相信自己还是能和何太太等人处好的。比起以前连这些太太的面都见不上,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不过,余念娘似乎特别受贺府人的青睐。 “念娘!”康氏微笑看着余念娘,道:“之前只听你提过你是和于太夫人一道到太原府的,你能给舅母讲讲你们路上的趣事儿吗?” 余念娘看她一眼,略一沉吟,认真的道:“路途奔波劳累,实无趣事!” 康氏笑容僵了僵,又道:“那你和于太夫人很熟吗?你们即是一道来,想必和她老人家说过很多话吧?” 余念娘认真想了想,是打过几次交道,可是她并没有和于太夫人说过话,摇头,诚实的道:“我与于太夫人并没说过话。” 康氏顿时笑不出来了,如果余念娘不是和于太夫人熟,怎么可能得到贺府的眼缘,别把她当傻子。 突然,康氏觉得今日余念娘说话听起来特别顺耳,仔细一回味,才发现她竟没有口吃。往日总是两个字两个字说,听得她心里烦躁。 没想到,余念娘从小的哑病居然也能治好,康氏可是相当意外,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名的大夫,若是能请到这样的大夫,算是一重保障。 直到这时,康氏才觉得她对余念娘的事了解得太少。正想再问,突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康氏措手不及,差点摔了下来。 第55章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若不是余念娘眼明手快及时抓住康氏,说不定她就摔了下去。 康氏大怒,一把掀开帘子,瞪着车夫:“怎么赶的车!” 车夫也吓着了,慌慌张张的忙道:“太太,是有人突然拦了路。” 侧前方果然停着一辆青篷马车,马车旁挂着贺府的标志。一个婆子正从马车上下来。 康氏心中一凛,忙收起脸上怒容。 那婆子下车来直接走到付府马车前,笑着对康氏道:“付太太真不好意思。二姑娘先前不知道余姑娘来了,得知余姑娘走了忙命婆子来追,希望余姑娘能到贺府坐坐,二姑娘说上次和余姑娘相谈甚欢!” 康氏哪敢多说什么,笑着对余念娘道:“贺二姑娘还等着,那你快去吧!” “是。”余念娘表情淡淡的应了,坐着贺府的马车又倒了回去。 妒忌的付锦雪眼睛都红了! 余念娘回到贺府跟着那婆子并没有去贺连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随园。 婆子见余念娘不问不多嘴,很识大体,便好心告诉她:“二姑娘在老太太那儿!” “嗯。”余念娘点头,随手拿出一个绣花荷包赏给了那婆子。 婆子拿在手中暗中掂了掂,一脸喜色,忙不跌的向余念娘谢赏。 到了随园,婆子客客气气的请余念娘稍等,然后进屋禀报,出来又客气的请她进屋。 贺老太太正躺在榻上,穿了件青色褙子,苍白的脸显得更加难看,颧骨微凸起,比起寿辰时瘦了不止一点两点!精神也不太好,只是看人的眼神依旧精明。 贺连漱正在给贺老太太喂药,于正英也在屋内,看见余念娘进来,朝她点头:“余姑娘,坐。” 余念娘向贺老太太行了礼后,在小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神色淡然大方,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一点儿没有拘谨之色。 喝完药,于正英亲自端了蜜饯,贺老太太拈了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味儿掩了嘴里的苦涩,还带着一丝酸味儿,一点儿也不觉得腻。 老太太眉头舒展开来,不住点头:“这蜜饯味不错。” 贺连漱瞧着微微抿嘴,笑着道:“这是卫二少送过来的,说是从京城带回来的,若是老太太喜欢,等吃完让他再给咱们捎些回来。” 贺老太太恍然:“难怪,我就说怎么跟平日里的不太一样。味道还真不错,你们也尝尝。”说话间,连吃了两三颗。 蜜饯分很多种,有京式蜜饯,杭式蜜饯,广式蜜饯,苏式蜜饯,还有闽式蜜饯。 而贺老太太吃的这种是苏式蜜饯,源于苏州,无锡等地,以白糖杨梅最为出名,不仅它的配料品种多,以酸甜,咸甜口味为主,回味无穷。 卫二少送来是酸甜味的。 丫环端了一盘放在桌上,于正英和贺连漱都吃了好几颗,余念娘象征性的尝了一颗。 味道的确比平日里吃的好吃,甜甜的又不会太腻,酸酸的还能开胃。不过,脾胃不好的人却是不能多吃。 “甜中带酸,开胃!然,老太太,不易,多食!”余念娘看着贺老太太道。 再看贺老太太旁边的金丝托盘里已经放了五六颗蜜饯核了,于正英这才惊觉老太太的确吃得有些多。 忙阻止道:“老太太,大夫让您一次不能多食。这蜜饯虽然酸甜开胃,可吃多了容易不消化。” 贺老太太只得收回手,接过丫环端上的茶喝了一口,一口茶还没喝完却打起隔来。而且这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只是打嗝,然后就开始疼起来。 一屋子的人脸都吓白了。急得于正英让婆子快去请大夫。 没一会儿,大夫来了,听说贺老太太吃了好几颗蜜饯,大夫气得直骂人。 贺连漱和余念娘被大夫请到外面。进屋一大会儿,连句话也没说上就出了这事。现在谁也没有玩耍的心思了,贺连漱只得向余念娘赔礼,说改日再请她过来玩。 有丫环从屋内匆匆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张药就往外跑。 于正英陪着大夫出来。 那大夫是太原有名专治内科的。 “切记不可再多吃,少食生冷辛辣之物,每日少食多餐,这两日最好食粥……” 贺老太太这典型的肠胃不好,消化不良,胀气。还有胃炎,加之上了年纪,多吃了几颗蜜饯,顶在胃里,才隐发胃痛。 于正英认真的听着大夫的吩咐,下人已经拿了药方去抓药。 “一幅药吃两日。另外,老太太上了年纪,我再配一点止疼的药,太太待会让人去拿。不过,止疼药不可多吃。药煎好立刻服一碗,若情况无好转,或者疼痛加剧,再让人来寻我。” 拿出笔墨,铺好纸,大夫开始写止疼药方子。 屋内传来贺老太太低低的呻吟声,于正英心中一团乱,实在担心,嘱咐贺连漱记得大夫开了药方让人去拿药,付了诊金给大夫让管事亲自送大夫出去。 她转身去了内室。 贺连漱应下。认真看着大夫开药方,又仔细的问了一遍还需要注意什么。 大夫很耐心的一一作答。 余念娘一人站在扶廊下看着晴朗的天,半路上突然被人拦住,莫明其妙的被请到随园,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出了事。现在贺府也没人顾得上她。毕竟只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姑娘。 有仆妇偷偷看着余念娘窍窍私语! 突然,余念娘转身进屋,也不避闲一旁的大夫,直言对贺连漱道:“天色不早,我应告辞,半柱香后即有大雨,直至明晨,贺二姑娘可请大夫府中歇息。”然后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今日余念娘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下人,半道上跟着贺府的婆子过来,康氏也没有留一人给她。 出了贺府,还好康氏派了马车在门外等着,余念娘上马车后立刻让车夫回府。 余念娘的话实在突兀,此时也不过刚到午时,哪里就晚?再则,天上白云朵朵,哪点像要下雨的样子,还下到明晨! 简直就是一大笑话! “这是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大夫毫不留情的讥笑。 贺连漱却一点儿不尴尬,脸色反而有些怪异。等大夫交待完,写好药方,贺连漱便让下人快去抓药。 付了诊金,大夫便由管事引着出了随园。 到底是心里不安,贺连漱在小厅里站了片刻,急急进了内室,将刚才余念娘的话告诉了于正英。 于正英神色一凛,当即叫来刘妈妈:“快去拦住大夫,就说老太太不舒服,让他速来瞧瞧。” 刘妈妈带着人连忙出了随园,好在在大夫出贺府大门的时候将其追上。 大夫一脸不高兴的跟着刘妈妈回到随园,贺老太太神色怏怏的躺在榻上,因为刚才的疼痛显得更加憔悴。 大夫又是一阵诊脉检查,结果和之前的一样。 “喝了药睡一觉便没事了,不用大惊小怪!如果疼痛加剧,或者出现其它不适再来寻我……” 话还没说完,外面贺连漱大叫着跑了进来,脸上又惊又喜的表情:“娘,娘,果真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像雪粒子似的打在屋檐上,声音噼哩叭啦的响,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里就湿透了! 一屋子的人瞪大了眼睛。 大夫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好像刚刚半柱香的时间! 第56章 娘家人 马车刚到付府门外,豆大的雨点噼哩叭啦打在房檐上,下人撑开油纸雨伞护着余念娘到了主院。 车夫则赶着马车进了马棚,望着片刻就湿透了的院子,没有簑衣,他只好在马棚躲雨. 喂马的下人笑嘻嘻的端了小凳子请他坐。 能帮着主子赶车,总比他们这些整日只能和马打交道的人地位高。 车夫点头坐下。 下人笑呵呵的蹲在车夫旁边,讨好的道:“您老今儿怎么没带雨具?” “刚才还好好的天,谁知道突然就下起了雨,鬼才知道啊!幸亏表姑娘提醒,不然,恐怕真淋雨了。”车夫抱怨道。 “这么说,表姑娘挺厉害的,瞧出要下雨。”下人奉承道。 车夫一愣,瞧出来了吗?出贺府的时候可是晴空万里,那是怎么瞧出来的? 主院,康氏早换了家常的衣服靠在榻上假寐,下人正将桌上装了甜点的莲纹青花蝶子撤下去。 “舅母。”余念娘道。 康氏睁开眼,表情淡淡看着站在屋里的余念娘。 透气的眉毛,一双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仿佛会说话一般,鼻子又挺又小巧,不薄不厚的唇水润水润的,皮肤白皙,穿一身素色衣服,显得整个人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但,却少了女子的柔媚,太过素净便没有惊羡感! 不像付锦雪即有青莲的高雅,又有牡丹的艳丽。 康氏叹口气,自己女儿这么好看都没有入贺府老太太的眼,偏余念娘一个穷酸地方来的小姑娘受贺府人的青睐! 还有卫府这么好的亲事! 偏偏自己一双儿女的亲事都没有定下。 康氏心里有些烦躁,敷衍的对余念娘颔首,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贺二姑娘也没留你多玩会儿?” “贺姑娘忙!”余念娘如实道。 康氏脸上闪过不愉,忙还急急的让人追出来? 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道:“她特意让人来追你,等你到贺府后,她又没空招呼你?” “是。”余念娘道。 康氏绷起脸,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道:“念娘啊,你今年已经十五,若是顺利的话,今年就能和卫府定下亲事。” “是!”余念娘认真的道。 “你可知这门亲事,舅母花了多少精力?” 余念娘歪着头想了想,三番五次厚着脸皮,冒着被人丢到大街上的危险,坚持不懈的往卫府递拜贴!确实得耗费不少精力! 她点头:“知道!” 康氏紧绷的神色缓了缓。 “虽然卫府之前不承认,不过,现在总算肯接下我的拜贴,这就说明他们心里已经承认了,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再与他们周旋一番,便能顺利的定下亲事!” 见余念娘听着认真,康氏继续道:“这女子出嫁得靠娘家,出嫁以后也得靠着娘家,娘家越强,在夫家的日子便越好过,而我和你舅舅,付府便是你的娘家,你可明白?” 爹和祖父早已不在,外祖父已不在,付府除了她只有付天谐一家,当然算得上她的娘家。 余念娘点头:“明白!” 闻言,康氏脸色顿时好看许多,道:“好,那你告诉我,你以后准备怎么做?” “靠着娘家!”余念娘道。 康氏脸上终于再次露出笑容:“嗯,你明白就好,那你先回去吧,等卫府有了消息我再寻你。” 余念娘行礼,出了屋子。屋外孙妈妈早得了信儿,拿着伞在外候着她。 见她全身上下没淋湿丁点儿,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刚出主院便看见远处付锦雪带着丫环匆匆朝主院这边而来。 显然对方也看见了她们,然后一个小丫头提着裙角,连伞也没撑先一步朝她们急步走来,并一边喊:“表姑娘!” 余念娘目不斜视,脚下不停,走出抄手游廓转向回静园的小径。 后面的孙妈妈紧跟其后,对后面的喊声置若罔闻。 小丫头气喘吁吁的看着余念娘主仆消失在小径尽头,小心翼翼的对付锦雪道:“姑娘,表姑娘回去了!” 付锦雪恨的磨牙,瞪着小丫头骂道:“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没用的东西!” 小丫头吓得直缩脖子。 石榴瞧付锦雪沉着脸,瞪向那小丫头,训道:“这里不需要你了,还不快滚回去!”然后朝小丫头使眼色。 小丫头慌慌张张的掉头回了院子。 石榴是付锦雪的大丫头,比桂圆更加稳重,觉得既然余念娘不想见付锦雪,就算去了静园也是白走一趟,便轻声对付锦雪道:“姑娘,这雨越下越大,不如先回去?” 付锦雪摇头,道:“我们去母亲那儿!” 本来她已经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就因为听说余念娘回来了,想过来打听贺二姑娘都说了什么,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余念娘回来势必要去见母亲的,所以,她去母亲那儿也一样。 想到此,付锦雪,脸上又轻松起来,带着丫头去了主院。 康氏刚瞌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就听樊妈妈说付锦雪过来了。 这才刚回去怎么又折了回来,还下着雨呢,她一下就坐了起来。 付锦雪已经进了屋子,因为披了披风,又有下人撑着伞,身上一点儿没湿。 她将披风给了石榴,笑着喊了声:“母亲!”然后坐到榻边,道:“母亲这是要休息了吗?” “没有,只是躺躺!”康氏笑着道,又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刚回到院子就听下人说表妹回来了。”在康氏面前,付锦雪不用弯弯绕绕,直言道:“贺二姑娘找她到底什么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去玩耍吗?不过,我才不信!” 樊妈妈将屋内的下人全部支了出去。 “现在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康氏嗔道:“贺老太太生病,贺二姑娘自然要帮着照顾老太太,她去了也不过是坐了会儿,哪会真的是邀请她去玩!” “真的?”付锦雪将信将疑,不过,脸上有了笑意:“但到底还是单独邀请了她!” 这也是让康氏奇怪的地方! “她再怎么受别人看重,到底还是姓付,终究是要靠着你爹,还有你哥哥的。”康氏安慰女儿。 付锦雪点头,一笔写不了两个付字,就算余念娘嫁进卫府,终究还是要靠她们付府,只是…… 她小声嘀咕:“怎么就让她得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康氏一愣。 外面有婆子急冲冲进了屋子,一脸喜色禀道:“太太,卫府差人送了请贴过来!” 第57章 待客 春雨如绵,可这场雨下得尤其大,站在扶廊下雨点飞溅,鞋面没一会儿就湿了。 下人们都找了避雨的屋子闲坐着,玲珑正拿了甜白瓷的碗替余念娘盛银耳羹。孙妈妈则坐在门口缝制衣服。 “……所以,我的亲事,又有着落了?”余念娘端着银耳羹道。 “是的,姑娘。而且舅太太说卫府既然冒着这么大雨派人送来请帖,可见已经开始重视这门亲事!”玲珑将刚才打听到的告诉余念娘:“舅老爷和舅太太,还有表少爷,表姑娘都非常高兴!”接着又语气不甚好的道:“这是姑娘的好事,也不知道表少爷和表姑娘高兴个什么劲儿!”仿佛这是他们的亲事似的。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孙妈妈一边缝衣服一边淡淡的道:“那卫府是什么身份,若是咱们姑娘能嫁过去,付府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舅老爷再花些银子,说不定明年,表少爷的差事就能换个好点的了。自然而然,表姑娘找亲事就更容易。” “那倒也是。”可,玲珑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余念娘却淡淡的道:“好事嘛,得高兴!”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翌日清晨。 康氏早早收拾好,带着下人,拿了贴子去了卫府。她将樊妈妈留下来帮衬付锦雪。 因为今日邀了梅府的两位姑娘过来。 付府太小,没有贺府一样漂亮的水榭,付锦雪便让人将小花园里的亭子收拾出来,准备了新鲜的瓜果,还令厨房准备了糕点。又将午膳菜单过目一片,这才觉得差不多。 巳时,梅府两位姑娘准时来了。 付锦雪在正厅接待了梅风玉两姐妹,然后又打发下人去请余念娘过来。 梅风玉穿了一件紫色绣牡丹的褙子,头上插了一支金蝴蝶钗,耳朵一对赤金耳钉,显得端庄优雅。 梅风雪穿了一件淡粉色绣荷花绸缎褙子,头上插了一支玉簪,耳朵上是一对珠圆的珍珠耳环,整个俏丽活泼。 双方先客气的见礼,付锦雪寻问两人喜欢喝什么茶,两人都客气的道:“随意都好。” 付锦雪便让人上了玫瑰花茶,并对两人道:“很多人喜欢喝碧螺春,龙井,不过,我觉得女孩子喝这样的花茶挺好,味道好闻还能养颜。” “我也觉得花茶挺好。”梅风玉笑着道。 喝了一口,一股香甜味,挺好闻的。 正说着,余念娘走了进来。 付锦雪今日穿的是大红色底绣黄色芙蓉花的褙子,头上插着赤金的钗子,耳朵上一对玛瑙耳环,还特意将付天谐买给她的那只鎏金水波纹的镯子戴,装扮比平日看着更富贵。 而余念娘穿的仍是一件素色褙子,头上插着珠花,耳朵上戴了一对闪闪发光的耳钉,手上也只简单的戴了个常见的手链。 装扮极其普通,家常,但妆容整洁,搭配恰当,可见不是随意选的衣服,都是精心搭配过的。 一看便更让人心生好感。 于是,梅风雪一看见余念娘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冲她挥手,高兴的道:“余姑娘!” 梅风玉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对余念娘道:“余姑娘,我们姐妹今日可叨扰你们了。” “梅姑娘,坐。”余念娘面带微笑的对两人道,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付锦雪不动声色皱了皱眉:“表姐。”然后在梅风雪姐妹对面的桌边坐了下来。 梅风雪趁机坐到余念娘身旁,旁若无人的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梅风玉更懂得察颜观色,坐在原位没动,任由妹妹和余念娘说话,自己偶尔搭上一句。 付锦雪心中有气,又知道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勉强笑着邀请两位梅姑娘去花园:“……我已经令人准备好了瓜果,咱们去亭子里,还可以到处转转。” “好。”梅风玉道。 三人跟着付锦雪,带着丫头婆子去了花园。 亭子里早已布置好,四人围着圆桌坐下,下人又重新上茶。 付府的花园同梅府一样,又小景色也一般,园子里花倒是种了不少,也有盆栽,却摆弄不出大气或者雅致的味道。 梅风玉主动找了话题。 “付姑娘,你们家园子里的花比我们家还多,再过一阵子一阵满园子飘香吧!” “还行吧!”付锦雪谦虚的笑道,然后向两人介绍起花园里都有哪些花。 然后几人还围着小花园转了一圈,眼看快到午时,付锦雪便让樊妈妈去看看是否可以用午膳。 不等樊妈妈回来,付锦业却回来了。 瞧见梅府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坐在亭子里,忙不跌的道歉:“实在抱歉,不知道妹妹今日有客。母亲今日不在家,我怕两位妹妹在家闷,本还想着回来陪你们用膳,没想到你们竟是约了好友到家中来聚。” “大哥!”付锦雪看见自家哥哥倒是很高兴,为他介绍:“这是梅府两位姑娘。”接着向梅风玉两姐妹解释:“这是我哥哥,昨日我娘接到卫府的请贴,今日早早就走了,我哥哥定是以为我和表妹两人在家烦闷,所以才回来陪我们用午膳。” 余念娘抬头看了眼眉眼带笑,端正俊朗的付锦业没说话。 付锦业穿了一件缎蓝色的袍子,他本就身材高大,长得又浓眉大眼,此时言语举止文雅有礼,俨然就是个有权人家的翩翩公子哥! 梅风玉微微垂了眸,梅风雪则睁大眼睛多看了他两眼,后来还悄悄的对付锦雪道:“没想到你哥哥长得挺不错。” “那是,哥哥长得本就丰神俊朗。”付锦雪抿嘴笑道。 两人的悄悄话只言片语落到付锦业耳里,他腰背挺得更直,言语更加温雅有礼。 “即然表妹和妹妹有客,那我便回府衙了。”朝着梅风玉两人拱手,轻轻一甩衣袖,翩翩然而去! 付锦业一走,付锦雪立刻向两人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平素哥哥待我们很好,他也是怕我和表妹在家闷。” “无事。”梅风玉淡淡道。 “你哥哥对你们可真好。”梅风雪羡慕的道,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嘴角一勾,微微笑。 四人去了花厅用午膳。 没有长辈就这点好,不用担心话语唐突。 用过午膳,四人便在花厅坐着喝茶说话,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一个时辰后,梅风玉两人便提出告辞! 两位梅姑娘一走,付锦雪便对樊妈妈道:“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了,母亲若回来派人来告诉我一声。”连午膳也没有回来用,卫府的亲事八成是有戏了。 樊妈妈恭敬的应下,亲自送付锦雪出了主院。 余念娘也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回到静园小憩。 第58章 好消息 余念娘醒来的时候已经酉时。 孙妈妈打了热水伺候她净面。 “舅太太回了吗?”余念娘道。 “舅太太申时就回来了。”孙妈妈道。 余念娘点头,由玲珑服伺着换了一身衣服,孙妈妈帮她把头发简单的挽起来,插了一对珠花。 刚掇拾好,有下人来:“太太请表姑娘过去用晚膳。” 付府的下人仿佛都知道余念娘和卫府的亲事,自从康氏忙着着手余念娘的亲事后,付府的下人对她的态度也都变了样,变得比刚来的时候更加恭敬,讨好。 从静园到主院,一路上丫头婆子见了她全都退让到一旁,也不像之前草草的行礼。这两日卫府有了回信,下人们的更是恭敬无比,每个人见了都屈膝叫声“表姑娘好。” 玲珑抬着下巴不屑的看着一路的下人。全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姑娘的本事和卫府的亲事比起,那才真叫人佩服的。 到了主院,隔着帘子都听到付锦雪和康氏的说话声,两人声音轻快,语气带笑。 大丫环银瓶亲自替余念娘撩了帘子。 康氏坐在榻上,精神奕奕,满脸红光的正对付锦雪的道:“……既然两位梅姑娘走了,你就该回院子歇息,我回来了自然会叫下人去告诉你。” 付锦雪笑嘻嘻的抱着康氏的胳膊撒娇:“好啦,我知道了娘。” 原是付锦雪响午离开正院后又返了回来,一直等到康氏回来。 “舅母。”余念娘行礼。 “念娘来了,先坐。”康氏笑着道。 樊妈妈端来付锦雪特意留着的银耳羹,笑着道:“瞧姑娘多贴心,早就替太太备着了。” “是是是。”康氏脸上止不住的笑,她的确也有饿了,端着银耳羹一会儿就吃完了。 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这才看向余念娘,道:“今日的事还算顺利。本来卫太太是不信的,后来卫老太太一看那木雕的葫芦,果然是卫老太爷的东西……这事也算真正摆上台面,不过,毕竟是卫二少爷,他父亲在京城做官,这事少不得要知会他们一声……”然后很大度的道:“……事情突然,卫府得商量这在情理之中,咱们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恐怕得个把月才会有回信。” 康氏看着余念娘道:“不过,这事,你不要担心,卫老太太已经认可,卫大老爷是不可能抵赖的,板上钉钉的事了。” “谢舅母。”余念娘起身道谢。 “自家人不说这些。”康氏摆手道。 “这可恭喜表妹了,卫府在京城,若以后表姐来叨扰,你可别不高兴啊!”付锦雪笑着恭喜余念娘,语气里酸气谁都听得出来。 “表姐来便是!”余念娘答应的直爽。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姑娘家该有的羞涩。 付锦雪不由在心里撇嘴。 康氏哪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继续道:“卫府有两位少爷,不过,听说大少爷已经娶妻,不过,卫二少爷的亲事还没订下。只要是卫家人,大少爷二少爷有什么关系。再说,这卫大少爷只不过是詹事府主薄,从七品,而卫二少爷可是正五品的校尉,他长得也俊,上次贺老太太大寿,相信你也见过。” 余念娘点头,的确见过,长的是挺俊! “所以,嫁给卫二少爷更好!”康氏笑眯眯的道。 余念娘一脸平静的再次点头,越骑校尉的妻子自是比主薄的妻子高贵。 想必不少姑娘都得羡慕妒嫉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就落在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身上。 余念娘微微的笑。 康氏神色复杂,又暗摇头,没娘教养的姑娘便是如此。她只不过这样说说,余念娘就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以后嫁过去还了得? 而付锦雪则妒嫉得不行。卫其宇她是见过的,长的英俊就不说,还是五品的武官,关键是他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升迁。 她瞥眼余念娘,怎么好事都落到她身上了。 能得到卫老太太的承认,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付天谐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满意,搂着康氏直夸她能干。 他特意将余念娘又叫过关心嘱咐一番,当着她的面对康氏道:“她一个姑娘家有些事不懂,太太你就多操操心,有什么缺的直管去置办!” 这便是要将余念娘的嫁妆一事揽下了。 康氏早在心里权衡利弊过,有了卫府这棵大树,付府不管是商道上还是官运上都会有大大的不同。 她笑着应下:“老爷放心,念娘不也是我外甥侄女吗,她的事我自当费心。”接着拉起余念娘的手,道:“卫太太约了我十五去西郊踏青,这几****就在家好好养养,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余念娘听话的应下,然后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回了静园。 余念娘一走,付锦雪立刻上前挽着康氏的手,兴奋的道:“娘,卫太太真的约你十五去踏青?” “那是,到时候你也去。只盼着那日天气好,多些人去。”康氏自得满满的笑着道,眉宇间多了几分信心:“你这几日叫下人多炖些补品,好好养足精神,到时候娘替你寻一门好婆家。” “娘啊!”付锦雪羞红了脸,扭扭捏捏拉着康氏的袖子。惹得康氏和付天谐一阵笑。 “可是,卫府的姑娘眼界高,穿的都是上好的绸缎,我想再去做身衣服。”装害羞归装害羞,正事付锦雪可没忘记。 “不是才做了两身吗?你和念娘一人两身,怎么,还不够?”康氏道。 “可我想要一身更好的。”付锦雪嘟着嘴,卫其娇和卫其雪一幅眼高于顶的模样,不穿好点哪能入得了两人的眼。 “可是……”康氏瞥眼付天谐。 付天谐只好无耐的道:“好了,不过是身衣服,她若喜欢去买便是,咱们家的女儿打扮的漂亮了,喜欢的人才更多。” “谢谢爹!”付锦雪红着脸道了谢,眼底坚定,誓要志在必得。 翌日,康氏带着付锦雪早早了出了门。 余念娘在院子里简单运动后,便让抬了椅子出来,旁边放了一个紫色的小桌,放了时令的水果。 这些日子吃食上康氏安排的倒很周到。 余念娘靠在椅子上,孙妈妈拿了薄毯盖住她身上。 玲珑则服伺着她吃水果,日子可谓过得惬意! 第59章 踏青一 付府虽小,但比在伊州好很多,卫府只会比付府更大,余念娘如果嫁过去,想必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过。 孙妈妈和玲珑巴不得余念娘的亲事快快订下。 “姑娘,你说十五踏青,卫二少爷会去吗?”玲珑道。 到时候寻了机会两人来个偶遇,以姑娘的才情,定能增加卫二少爷的好感,那这亲事成的胜算又多了一些。 在玲珑心目中,余念娘的本事没几个能比。 余念娘点头:“应该会。”贵族圈里所谓的踏青可不是真正的踏青。 “哎呀,那到时候姑娘可得打扮的漂亮些,不能再穿那些太素净的衣服,艳压群芳才能引人注目,最好是红色!”玲珑认真的道。 “红色?”孙妈妈皱眉:“姑娘可没这色的裙装,即是踏青,那就穿一身白色的挑线裙,飘逸得像个仙子,站在花丛中谁见了也忘不了。不过,就怕姑娘这身子骨受不住,天凉。姑娘您觉得呢?” 余念娘勾勾嘴角。 “好。” “姑娘,十五天气好吗?”玲珑道。现在说再多,到时候天公不作美,也白搭。 余念娘抬头望天,水盈盈的眸子里黑色的瞳孔像黑珍珠一样吸引人,明亮而深幽,忽然,她灿然一笑:“好天气!难的一见的好天气!” 孙妈妈和玲珑顿时松口中气,只要姑娘说是好天气,绝对不会错。 到了十五那日,付府的下人早早忙了起来。 杏色细葛布帐子下罩着的罗汉床,床上摆满了各式衣服,裙装。 孙妈妈在一堆衣服中拿起一件姜黄色的综裙:“姑娘,穿这件吧,配那件粉色的衣服正合适,颜色清雅打眼,就像这春日里树上的嫩芽,让人耳目一新。” 对孙妈妈的话,玲珑可持不同意见。 “姑娘,奴婢觉得您还是穿那身绣梅兰竹的宫裙好看,那衣服可是请伊州绣功最好的绣娘做的,针线肯定不会比各府上的绣娘差!” “京城里的年轻俊杰什么场面没见过,跟风附雅只会让他们产生视觉疲劳,像雪莲一样圣洁高傲的人才更惹人瞩目!”孙妈妈反驳。 “咱姑娘本来就不是寻常姑娘能比的,衣服鲜艳才更显姑娘的高贵,免得让有些人小瞧了姑娘。”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为余念娘穿什么衣服争论了一早晨。 余念娘懒懒的靠在榻,伸了个懒腰。 她缓缓坐起来,推开窗棂朝外瞧了眼便放了下来。 玲珑见她要下榻,忙上前蹲下替她穿好鞋。 余念娘走到床边,在一堆衣服中挑了一件月白色的挑线裙。 “穿这个!” 孙妈妈和玲珑同时愣住。 “姑娘,这衣服也太素了吧?”一点儿也不打眼,出挑。 玲珑跟着点头。 “不是说了穿挑线裙吗?”余念娘看着两人。 孙妈妈讪讪的,陪笑道:“姑娘,算妈妈那日说错了,好吗?您得换一件,而且……”她瞧眼外面的天,刚冒出的太阳被一层层云遮住,只留淡淡的光束应在天际。 “今日日头不大,穿这件会有些冷!” 余念娘微微一笑,将箱拢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火红的披风披在身上。 火红的披风镶着银丝边,衣服上绣着逼真的花纹,做工精细,技术绝伦! 虽然压在箱底,可保存的十分好,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样。 披在余念娘身上,里白,外红,截然不同的颜色,加上她冷漠的表情,竟给人一种极致的反差美,像孤傲的雪梅一样怒放! 孙妈妈眼睛顿时一红! 还是太太做的衣服最衬姑娘! 这件披风是余念娘的亲娘生前亲手为她做的。她一直好好的保存着,从来没穿过,今日是第一次。 看来姑娘也很中意这门亲事啊! 孙妈妈和玲珑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闪过如负释重。 她笑着道:“还是姑娘有眼光,这披风真衬姑娘!” “姑娘现在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玲珑也不住点头。 余念娘拢了拢身上的火红的披风,白皙的脸上映着朝霞,嘴角微勾,淡淡的微笑却像绚丽的花朵一样美丽! 太原府西郊有一片大大的梅林,梅林旁有两个大大的凉亭,沿着梅林一路往上还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有一个小凉亭,站在凉亭上能将西郊梅林的美景尽收眼底。而在上坡的沿途搭有棚,供人歇脚。 此时春暖花开,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 姑娘,太太,少爷,不少人到此踏青,游玩,赏花或吟诗! 满山遍野的梅花,十里飘香,站在梅林中,仿佛置身于花海。 天公作美,温暖的阳光拨开云层,懒懒的撒了下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姑娘们全都脱下厚重的绸缎衣服,换上薄而飘逸的春裳,一个个像漂亮的蝴蝶花仙子般穿梭在梅林之中,精致的妆容上略显羞涩的笑容,只往坡上凉亭瞥一眼,俏脸便羞红一片。 卫其宇不得不感叹:“果然人如花娇啊!” 何鑫祖嗤笑道:“既然花娇惹人怜,你干脆挑一个娶回去算了,明明咱们是来赏梅的,别惹得一片一片的桃花!” “呵!”卫其宇笑起来:“你比我大,挑也是你先挑!” “那一片桃花是冲着你来的,又不是我。”何鑫祖一脸幸灾乐祸。 卫其宇眉头一挑,忽然指向梅林中道:“看,那儿不是正有一朵桃花看着你!” 凉亭里众人齐齐看向坡下的梅林。 何鑫祖一把拍掉他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事后会惹人闲话。” 卫其宇讪讪放下手,摸了摸鼻子,嘴上还不饶人:“这里太原各府的姑娘大概都来了,你不如趁此机会挑个出众如意的,免得你爹天天唠叨你……咦,你瞧那个穿红衣服的怎么样,够出众了吧……这么大的日头怎么还披个披风……该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何鑫祖鼓着眼睛瞪着他,这话怎么能说出口? 卫其宇嘟囔一句:“瞧你这扭捏的样怎么还能进卫所。”然后住了嘴。 不过,众人的注意俨然被卫其宇的话转移了过去,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坡下那一抹红。 因为那实在太过独特,青纱粉嫩的颜色之中突然来个姹紫嫣红,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啊! 余念娘一下车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不是惊羡,而是惊讶带着嘲笑! 康氏后悔自己怎么不坚持让余念娘换身衣服,此时她恨不得立马让余念娘滚回去。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日头,人人都换了春裳,她却穿个披风。这是要引人注目吗?可这不是出众,分明就是出丑! 第60章 踏青二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成为别人的笑柄,康氏下了马车后直接朝着李氏等人的方向而去,理也没理余念娘。 付锦雪今日穿了一件霞彩千色梅花的春裳,头上插着如意玉簪,耳朵上一对银猫耳钉,手上戴着五彩手链,漂亮俏丽。 两人站在一起,相差甚远。 付锦雪暗自庆幸没有听余念娘的建议也带一件披风,瞧这多土气可笑! “表妹,你瞧我说什么来着,今日肯定是个好天气!大家都换了春裳,就你还带个披风,这下好了,惹了笑话,我看明日全太原府都知道咱们付府了。”付锦雪幸灾乐祸,假情假意的对余念娘说了一番话后便寻康氏去了。 孙妈妈和玲珑瞪着付锦雪得意的背影,再看周围人偷笑的表情。 玲珑暗自恼怒的骂道:“姑娘的打扮这般好看,全都瞎了眼。” 余念娘没有说话,也不管周围的目光,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大凉亭。 凉亭里除了李氏外,还有何太太,另外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段太太谭氏,那是太原治中段立诚的太太。 三人都打扮庄重富贵,言行举止一番优雅。 康氏穿了石青色的综裙,上面是一件玫红色的上裳,头上插了两支赤金钗子,手上是金镯子,一对耳环也是金光闪闪,像个暴发户似的。 李氏看着一阵嫌弃,康氏犹不知,干巴巴的凑上去跟李氏打招呼说话。 碍于卫李老太太的吩咐,李氏不太好冷落她,时不时搭一句。可康氏脸皮厚,见她愿意搭话,更加热情,问了李氏平日里喜欢什么消遣,她自己愿意没事儿在街上逛逛,替女儿儿子买些贴身的东西,还告诉李氏,哪家的东西好,哪家的东西正宗。 卫府是什么人家,和付府过得完全不一样,一年四季衣服连下人的都有专人做,需要的话,也只是绣坊来人,送来各色布匹挑选后,再拿去做。反正不会自己出去买衣服。 李氏感觉自己和康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偏偏康氏越说越热情。 坐在一旁的段太太脸上闪过诧异又好笑的表情。而何太太嘴角露出个怪怪的笑容。 好不容易有人来了,李氏一看,竟然是康氏的女儿付锦雪迈着小碎步,端着一幅小女儿的姿势进来了,她顿时一脸疲惫。 等她看见后面的余念娘时,更是皱起眉头。 这么大的日头,裙子加披风,脑子没问题吧? “余姑娘身子弱?”李氏看着余念娘表情淡漠的问。 康氏心头一跳,忙道:“念娘身子好着呢。只是她向来孝顺喜欢来服伺我吃饭,今日早晨天凉,便多穿了一些。”然后看向余念娘道:“怎么还穿着呢,快将披风脱了吧。”朝她眼色。 余念娘仿佛没看到似的,一脸平静的道:“舅母,我,手暖,脚暖,刚好,待日头正中,再脱,不迟!” 康氏一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为了脸面不得不勉强露出个笑:“你这孩子向来有主见。”又看向李氏,为余念娘解释:“姑娘家偶尔还是得自己拿主意,这样以后才有主见。” 这话说得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拖后腿! 余念娘站在旁边任由康氏说,不出言也不反驳。她不说话,后面的玲珑和孙妈妈自然不能说什么,两人低着头,对康氏的行为心中愤愤不平。 李氏意外的看她一眼,瞥眼表情平静的余念娘,最后淡淡笑道:“有主见好啊!”朝余念娘两人挥手:“你们去玩吧。” 李氏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将余念娘两人支出支,她没理会康氏,找了话题和何太太,段太太说起话来。 康氏插不上话的时候也能认真在一旁听,那耐性让段太太和何太太真刮目相看。 而余念娘和付锦雪离开凉亭便各自分开找地方。 付锦雪自然一摇一摆的寻卫家姐妹去了。 余念娘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歇脚的地方。 两个大凉亭都被人占了,山坡上的凉亭也有人。半坡的棚子也有男子歇脚,况且离山坡太近,她上去也不合时宜。 余念娘干脆在梅林里转了一圈,这算是赏过梅了,最后在梅林后边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寻了块大石头,玲珑又铺上手帕,她这才坐下歇息。 刚好此处地势较高,能舒舒服服的晒个太阳。 巳时中的时候,太阳高高挂起,气温渐渐升高,余念娘将身上的披风解开递给了孙妈妈。玲珑撑开伞。 到了午时,日升正中,竟然有一种烈日娇阳的燥热。 孙妈妈和玲珑都将身上的比甲脱掉,余念娘身上的挑线裙轻薄飘逸,这种日头下不冷不热,刚合适。 今日换了春裳的姑娘都暗自庆幸,这种天气如果穿了厚重的衣服出来,此时还不得汗流夹背,妆容全花了。 饶是如此,有些燥热的空气也让几位太太不舒服。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回到凉亭的时候,李氏正和何太太几人商量:“不如就到我们府上的庄子上去吧,离得近,用过午膳歇会儿回去正好。” 何太太,段太太点头,然后几人出了凉亭。 长辈们起身,小辈们自然不能再坐着,于是卫家姐妹,何家姑娘,段家姑娘,还邀了一些相好的姑娘一起准备去卫府庄子上。 当然康氏一行人也是要去的。 众人出了凉亭,下人们准备着马车,轿子,大家正要出发的时候就看见余念娘施施然从梅林中走了过来。 看见她,大家不由一愣。 脱去显眼的火红披风,再看她飘逸的挑线裙,素雅清新,竟是让人眼前一亮。 李氏收回目光,上了轿子。 众人纷纷上车上轿。 跟在李氏轿子后面,一行人慢悠悠朝着卫府庄子而去。 付锦雪坐到康氏的马车中,余念娘便和孙妈妈玲珑坐在后面的马车。 一段路程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大庄园。 孙妈妈扶着余念娘下了马车。 庄园外道路上花草郁郁茐茐,芬芳幽静。 庄子上的下人早得信了,将花厅里的午膳撤了,改在了花园里。 花园很大,中间本来有一个圆形的坝子,坝子周围一圈架着桩子,上面爬满了树藤,将宽阔的坝子遮住,这种天气坐在下面最好,凉快。 本来中间有一个供喝茶休息的桌椅,现在已经被人挪走,摆上了四张檀木大圆桌,中间用孔雀绣屏隔开,成了左右两面席桌。 众人先到花厅喝茶,小丫头依次上了瓜果。 小坐片刻,有管事来请示李氏什么时候用膳。 其实也就是来告诉李氏可以用膳了。李氏笑着邀请何太太,段太太,康氏去花园用膳。 卫其娇卫其雪作为主人,自然笑着起来招呼各府姑娘也去花园,对余念娘竟是理也不理。 有人脸上露出讥笑,也有人奇怪的看她两眼。 各种复杂,嘲弄的眼神全在她身上扫过。 余念娘一脸平静! 默默的定时。 第61章 雨至 卫府庄子上的厨子用了心,午膳准备得很丰盛。 几位太太坐在一起,李氏又笑着招了何府的何鑫悦过来:“到这边来用膳。”还有一位十四的姑娘,是段太太的孙女。 这样一来,余念娘几人刚好坐下一桌。 刚坐下,那头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 大家抬头看去,便见卫其宇带着几个男子进了花园。 李氏已经笑着招呼他们:“早知道你们会过来,已经备好了席面。” “谢谢二婶。”卫其宇施礼客气的道谢。 “一家人不说这话。”李氏道。 何太太趁机打趣:“许多年不见卫二少爷,记忆中还是个小子,这会儿都成俊俏的翩翩公子哥了。” 卫其宇脸一烫,忙向何太太施礼:“何太太!” 怕其它人再来打趣自己两句,他又对段太太行礼,看到康氏时,略微一愣。 李氏介绍道:“这是付太太。” 小门小户卫其宇不认识很正常。 “付太太。” 康氏一脸笑看着卫其宇,近看觉得这卫二少长得果然俊俏,比她们家锦业长得还端正呢。这样的女婿谁不想要啊?可惜了,如果婚配的是雪儿该多好,康氏眼中闪过可惜,夸奖了卫其宇几句。 长辈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瞧,甚至打趣,但待字闺中的女子却是有所视,有所不视。 与李氏等人同桌的何鑫悦和段芷芹均微垂眸,表现出了极好了家教。 而余念娘这桌有些人光是看着站得如此近的卫其宇就已经脸红透了,像付锦雪这般看见英俊如此的卫其宇更是紧绷了身子,激动得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余念娘自然也看见了卫其宇,她的想法和康氏一样,近看,果然更英俊。 行过礼,卫其宇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快速在余念娘脸上停顿一秒,之后便移开了。 回到席面,何鑫祖立刻凑近卫其宇,偷偷取笑:“怎么样?” “去你的。”卫其宇失笑,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招呼身边的人:“公子,可以用膳了。” 池郎宜微微点头,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其它人跟着倒酒举杯吃起来。 ** 余念娘觉得自己得多跟康氏出来参加这种聚会,吃得好身体才能长得好嘛! 可有些人一顿饭食不知味! 例如付锦雪,席间偶尔偷偷朝男客那边瞥去。有这种小动作的不止她一人。 用完午膳,女客们离开了花园,等下人将花园收拾出来,卫其宇又让下人重新摆了桌子小几,一群公子哥坐在藤蔓下喝茶说话。 李氏几人在花厅坐了会儿,段太太就提议不如摸叶子牌,李氏在家是常玩这些的,何太太更不用说,三人将目光齐齐望向康氏。 康氏自然也会玩,笑着道:“那好啊。”暗自庆幸出来的时候带了银子。不然这会儿因为没带钱不敢玩,以后还不得被人笑死。 于是婆子摆好了桌,四人各坐一方打起叶子牌。 余念娘等人则由卫其雪两姐妹招待。一众人先是在水榭坐,卫其雪说起庄子上养的锦鲤很漂亮,有人提议要看看,卫其雪便带着众人去了池边看锦鲤。 漂亮的红锦鲤一群一群在水面上冒着鱼脑袋,下人拿来食,每人拿了一些食喂鱼儿。 看完锦鲤,卫其雪又带着众人去了花房。 卫府庄子上有个花房,专供府里用,里面各式品种,常见的不见常的,比次上次李府办的赏花宴也差不了多少,引得大家一阵惊叹。 卫其雪两姐妹自得不已。 康氏的手气还不错,打了一个时辰的叶子牌,没输,还赢了一些,若不是她故意放牌,恐怕还赢得更多。 眼见着玩了许久,何太太提议下次再玩。待四人走出花厅的时候不禁脸色大变。 之前还日头高照,这会儿却是乌云见顶,狂风大作,明显暴风雨要来的前兆! “这才三月,怎么会有暴雨?”李氏将信将疑。 “这可怎么办?”何太太皱着眉头。 西郊离太原府还有一段路程,照此天气来看,暴雨恐怕很快就会来,若是赶得快说不定还是能在下雨前进城的。可若是她们前脚出门后脚就下起雨来呢? “卫太太,看来我得告辞了,下次咱们再约。”段太太念头转得快,做得也更快,直接向李氏告辞。 “段太太。”李氏将段太太喊住:“看这天,一场雨是跑不掉,此时回去半路上说不定淋雨,要不然先在我这儿歇息片刻,等下看看天气如何……” 不待李氏说完,段太太已经坚决的道:“谢谢卫太太好意了。此时还不见得会下雨,若是再耽搁,说不定半道上就会淋雨,反正都要回城,不如早些倒好。” 也有些道理。李氏不好再说什么。 段太太的话提醒了何太太。 此时不走等到何时? 将各自府上的姑娘叫来,马车已经在庄外等着,段太太和何太太带着仆妇向李氏告辞。 康氏倒挺希望段太太和何太太能留下,那她便也能顺势留下,还能找机会再探探李氏的口气。 她笑着向李氏告辞:“改时间再到府上拜访卫太太。” 余念娘叫住她:“舅母,大雨已来!” 康氏一愣。 李氏眼眸微眯。 走在前面的何太太段太太脚下不停。 “舅母知道雨要来了,所以咱们得快些离开。”康氏笑着道。 “来不及了。”余念娘道。 康氏暗自撇嘴,面上笑着道:“那咱们快走吧。” 余念娘并没有再劝,跟在康氏后面出了庄子。 庄外,段太太和何太太已经上了马车,康氏催促着付锦雪和余念娘:“快上车……” 突然前面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一只脚已经踏上马车的康氏愣是将脚收了回来。 前面已经开始行走的何府段府马车也停了下来。 “请几位太太回卫府庄子上歇息片刻,大雨已至,来不及了!”纷乱的马蹄声中,几个矫健的身形中卫其宇清朗的声音传过来。 何太太,段太太等人纷纷撩开车帘往外看去。 俊朗潇洒的姿态已不在,卫其宇驾着马,浑身湿透,头发亦没有平日的飘逸,有些还粘在脸侧,看起来像个十足的落汤鸡。 可他神态奕然,不慌不乱,手足之间依然温雅有礼,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隐隐衬出他健硕的身形。 姑娘们纷纷脸一红。 突然有人越过他,一匹马快速冲过各府马车,马儿奔速前进中,马背上的人侧身一越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有人惊呼出声。 那人已经稳稳站在地上。 第62章 先见之明 娴熟的纵马技术,漂亮的下马姿势,人稳稳站在地上的时候马儿还在往前冲!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池郎宜。 身材高大,五官俊郎,眸子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性感,湿透的衣服粘在他身上,将他鼓鼓的肌肉暴露出来,看得人一阵心跳脸红。 突然,他侧脸完全转了过来,眸光顿冷,浑身散着令人不敢靠近的冷冽之气。 啊,天啦,他竟然是一双惹人迷的桃花眼! 有人心砰砰乱跳起来。 池朗宜烦躁的盯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随手将马鞭丢给匆忙走下来的卫府下人,大步拾台阶而上。 闻讯出来的李氏和他错身而过。池朗宜连声招呼也没打便径直进了大门,就跟自己家似的。 李氏刚要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脸色尴尬不已。可她不能发脾气,因为卫其宇特别交待过,这人不能得罪! 卫其宇在池郎宜跨进卫府庄子的时候也从马上跳了下来。他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走到何太太等人的马车旁。 “何太太,段太太,暴雨已来,你们还是先歇歇,等雨过了再走吧!”卫其宇顾不上全身湿透,劝何太太和段太太道。 后面其他几位公子少爷也驾马到了,个个浑身湿透,比池郎宜和卫其宇更狼狈。 李氏大惊失色,忙让众人进去:“快快进去换了衣服,莫受了凉。”见卫其宇还站在何太太和段太太马车旁,忙不迭的催促他:“哎呀,其宇,你也快进去换衣服,这里有我。” 湿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卫其于二话不说,应下,进了庄子。 何太太和段太太也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均从从马车上下来。 康氏走过来安慰两人:“……很有可能半道上就会遇上大雨,不如就在卫太太家的庄子上歇会,等雨过了再说,反正也就一时半会,府上都有管事,不会耽误什么事的。” 何太太和段太太心里齐齐想到,你想在此待着,并不代表我们也这么想。 两人笑着对李氏道:“那就再叨扰卫太太一会儿了。” “哪里哪里,快进去坐吧,雨恐怕也快来了。”李氏笑着道。 带着各府姑娘,还有丫头婆子,众人朝庄内走去,看到一直站在台阶下的余念娘时,所有人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因为之前她才劝了康氏,说雨马上就来了。 也太会猜了! 一行人回到花厅,刚坐下,外面大风咋起,接着雨点啪啪的打下来,风里夹着雨,雨里带着风,气温骤然降下来后,让人觉得凉飕飕的,更是有身子弱的打起喷嚏! 众人心里无法形容这一天奇葩的天气。 早晨凉飕飕的,响午又是个大日头,下午就变成了阴天,才多大一会儿,就是狂风暴雨。 孙妈妈和玲珑笔直的站在花厅口的屏风外,只要余念娘出声,她们就能及时听见。 再看其他府的下人,一个个冷得缩着脖子,看见孙妈妈两人身上的褙子恨不得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脸上神色都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 这得是什么样的主子才带的出的下人。 明明看上去很好的天气,主子非要披个披风,而下人却还带着褙子,偏偏还用上了! 明明早晨的时候她们还嘲笑,现在她们却羡慕得不得了。 因为人太多,庄子上并没有女眷的衣服,所以,李氏让人生了碳盆,然后用屏风将花厅门口挡住。 屏风毕竟不严实,风冲四面八方缝隙里钻进来。 余念娘用披风将自己拢了个严实。 其他人就惨了,特别是坐的离门口近点的,脸都变了色。 李氏瞧着不是办法,立刻让人将厢房收拾出来,还好冬日才过,庄子上还有银霜碳,每间屋子里放一个碳盆,总比坐在敝放的花厅暖和。 庄子上主子没来住的时候屋内陈设都较简单,事从权宜,大家也不讲究那些,只要屋内打扫整洁干净便好。 不过,各府的人却是要分开住的。 这样一来,何太太,段太太,李氏,康氏。李氏自是歇在正院的,另外三府各一个院子,幸好卫府这庄子够大,院子好几个,不然只能挤挤。 就算如此,剩下的两个小院李氏也觉得很挤。 因为男客那边还有好几人,特别还有一个不能怠慢的。 李氏觉得今天的踏青真让人糟心。 叫来婆子吩咐:“去二少爷那边说一声,今日就只能委屈一下他们了……” 婆子应声而去。 各公子少爷刚好换了衣服。 幸得卫其宇带了几身衣服,不然这会大家还穿着湿衣服呢。 身材较瘦的还能将就,也就松垮一些,长的胖的可就惨了,根本穿不了。 大家看着冯浩生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笑。 冯浩生长的高大壮实,卫其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又短又紧,他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袖子短短的,身上的中衣被撑的鼓鼓的,随时能爆开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肚皮上紧绷撕裂感瞬间消失,下一秒就听嘶啦一声,衣服崩裂开! 所有人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先笑出声,接着一阵大笑声! 冯浩生家住苏州,父亲冯成刚是家里的老大,担盐运司知事,从八品。下面有两个,二妹冯成凤,三弟冯成立。 冯府老太爷和何府老太爷以前是旧交,所以,后来冯成凤嫁到何府,成了何军的妻子。 靠着何原的关系,冯成立担了太原千户所内的一个总旗。 冯浩生今年二十,刚考上童生,因为要参加今年的府试,所以一直住在何府。 冯浩生涨红着脸,碍于有卫其宇几个比他身份高的,他不敢发火,只能干巴巴的陪笑,还得向卫其宇道歉:“衣服改日赔!” 不过一件衣服,卫其宇不在意,可不能让冯浩生就这么穿着吧,想了想,他只好去了另一个院子。 院子的小厮站在屋门口,看见卫其宇进来向他行礼。 卫其宇进了屋子,屋内干净整洁,陈设简单,池郎宜靠在一张做工讲究的紫檀木做的躺椅里。 身上盖了一张雪白的狐狸毛的绒毯,衬得脸色苍白。 第63章 目的 “公子,你没事吧?”卫其宇忙上前道。 听见声音,池郎宜抬起眼皮,复又闭上。 “要不我让人去请个大夫?”卫其宇道。 池郎宜眼皮都没动下,吐出一个字:“说。” 卫其宇挠了挠头,只好蹲在躺椅旁,老实道:“公子,跟您商量个事?” 躺椅上的人没说话也没动。 卫其宇继续道:“能不能借身您的衣服?” 池郎宜睁开眼,深幽的目光看着他。 卫其宇干笑了声,无奈的道:“我的衣服太小。” 卫其宇不胖不瘦,中等身材,所以,其他几人穿还合适。 池郎宜和冯浩生都比他高大。但池郎宜一身的肉长得很紧,很有力量,平日穿着衣服不觉得什么,衣服一脱,身上那一块一块的肌肉紧绷绷的,看着就让人觉着力量爆棚。 他有幸看到过一次。 而冯浩生长的高,身上肉乎乎的,池郎宜的衣服应该差不了多少。 很快,卫其宇便在池郎宜那儿借了一身衣服给冯浩生。 玄色的袍子,绣着金色花边,上等绸缎,一看就知道只有京城才买的到,而且还是那种有钱不一定就能买到的。 冯浩生一听是池郎宜的衣服,激动的忙说:“改日一定赔公子一件!” “不用了,衣服你就穿吧!”卫其宇道。 *** 可惜这场大雨并没有如众人想的那样,直到卯时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如此便不能回城了,卫其宇派了自己贴身小厮赶回去给各府送信。 李氏吩咐庄子上的厨房准备晚膳,自然又开了小库房,将里面备着的被褥拿出来分送到各院。 虽然没人用,但是下人常拿出来晒,又拿熏香简单熏了一番,自是没有味道。 付锦雪缠着康氏,夜里在康氏那边歇了,余念娘便单独一间屋子。 孙妈妈和玲珑决定两人挤挤,夜里就睡在外间,余念娘若有事也能听见。 客多仆少,等了许久,卫府的下人才送来热水。 孙妈妈伺候着余念娘刚净了面,就有下人过来,正院花厅那边摆好了晚膳,请各府太太,姑娘用膳。 孙妈妈迅速替余念娘重新挽了个坠马簪,整理好了,余念娘先去了康氏屋子。没想到康氏带着付锦雪早走了。 孙妈妈暗恼,绷着脸替余念娘披上披风,脑子里想着如何才能不让付锦雪抢了余念娘的风头。 雨已经渐小,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意。 玲珑撑开雨伞小心替余念娘挡住雨,孙妈妈忙收敛心绪,脸上重新溢上笑容。 余念娘等人住的院子较靠后。 出了院子,沿着青石板路穿过小园子,上了抄手游廊便能看见段太太等人住的院子。 卫府庄子的院子不分等级,各院装饰摆设也差不多。 为了和何太太,段太太打好关系,康氏当时主动提出住到后面的院子。 这样自然也赢的了李氏的一丝好感,表现出对何府段府的尊重。 康氏千方百计的想让付锦雪跟着余念娘去贺府,不就是想多露脸。毕竟,付锦雪还有一个哥哥,只要付锦业仕途走的好,她以后的身份也越高,可余念娘就不同了意,仗着于老太太,才得了贺老太太的眼缘,使卫府重新考虑这门亲事。 若,余念娘不好好把握,这样的好时机就再没了。 孙妈妈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提醒余念娘。 “姑娘,奴婢上次瞧何太太和贺太太的关系好像不错,也是个好相处的,既然,贺太太喜欢你,您不防多和何太太说说……” 孙妈妈话还没说完,前面的余念娘突然停住,她差点撞上去。 孙妈妈哎哟一声:“我的好姑娘,你怎么突然……” 话还没说完,她就顺着余念娘的目光就看见正前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玄衣男子。 男子长的端正,特别是一双眼睛,狭长潋滟,偏他不是精瘦的公子哥,肩宽厚实,腰窄有力,孙妈妈想起看到他浑身湿透时衣服紧绷着的肌肉,再加上他冷漠的表情,眼眸的柔美硬是变成了冷冽! 孙妈妈忙垂眸! 连卫其宇都不敢怠慢的人此时挡住她们的去路是何意思! 孙妈妈脑子乱哄哄的。 突然就见那人走了过来。 孙妈妈差点就站到余念娘面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还好余念娘后退的步子提醒了她。 她和玲珑忙跟着退站到一旁。 这场景好熟悉! 池郎宜走近! 余念娘低着头,不知为何,心跳又开始加速,还有一种惴惴不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能让开更多的空间供池郎宜经过。 然后,那人又站住,一种眩晕和尸横遍野的血腥恐惧冲上脑门。 余念娘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又出现了,还是她对池郎宜的后遗症。 她极力压制着某种要冲出来的东西。 “目的?”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磨耳的难听在头顶响起。 幻觉好像突然消失了。 余念娘觉得脑子一下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目的!”池郎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余念娘抬起头,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池郎宜比卫其宇长的好看。 五官分明,菱角清晰,鼻挺,唇薄,特别是那双眼睛,瞳孔像黑珍珠闪闪发亮,眼睑狭长,眼尾长挑,没有丝毫轻浮感,若是眼神柔软美好一些,定是十分勾人! 对,忽略掉那冷漠的眼神! “没有。”余念娘淡淡的道。 “目的。”池郎宜眉头开始微微皱起,声音略微提高,明显有些不耐烦。 “没有!”余念娘直直看着池郎宜,道。 池郎宜皱眉,在他看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他冷冷看眼后面的孙妈以和玲珑,一股迫人冷冽气势直逼两人,那是久经战场杀人无数,令人心颤的气势。 心中才有想找借口护着余念娘走的念头两人顿时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动也不敢动。 余念娘表情渐渐变的冷漠,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池郎宜,再次道:“没有。” 池郎宜抿了抿唇,声音变得更加冷漠,还有隐忍的怒气。 “目的!” “没有!”余念娘再次坚定的道。 因为气愤,大大的眼眸瞪得跟对灯笼似的,坚定的眼神在白皙的小脸上显得更加清晰。 稚嫩的小脸和那夜看到的一样年轻,仿佛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他一直记得那个朦胧夜,月光下单薄的身影突兀的站在官道旁,一直好奇的盯着他,还有破庙里丢下的草药! 池郎宜讥讽的勾勾嘴。 余念娘自是气愤,她想过莫明其妙的救人被怀疑的下场,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帮了忙的,被怀疑她也不能说什么,但是她再三的声明她没有任何目的,这人仍然不信,还想拿孙妈妈和玲珑威胁她。 此时,她还真有些后悔当初帮了池郎宜。 换做其他人,她寻了理由走人了。可是,池郎宜,她不敢,因为她怕再与他有所接触,她不想再看到那些血腥作恶的场面! 那她现在怎么办? 余念娘抬头,发现池郎宜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走了。 第64章 莫明其妙的过来,问些莫明其妙的话,又莫明其妙的走了! 孙妈妈心有余悸,道:“姑娘,以后还是离这人远点!” 余念娘点头,她正有此意。 收拾了心情,余念娘这才继续朝着正院而去。 发生刚才的事,三人也没有看景致的心情,很快就到了正院。 用膳的地方安排在正院的花厅。外面下雨也不好重新搭棚。太太姑娘,少爷们怎么也得安排三桌席面。 女眷这边两桌,男客那边一桌。 花厅不小,但也不算多大,摆三桌席面还是有点挤,李氏让人拿了屏风将男客那桌两侧挡了,只坐在中间位置的能看见这边。 于是太太们选了和男客正对的那桌席面,姑娘们坐另一桌。 余念娘到的时候,李氏,卫其宇等人站在扶廊下,李氏笑着跟池郎宜说着什么。 池郎宜面无表情沉默。 接着一行人进了花厅。 男女分席而坐。 付锦雪突然从旁边走过来拉着余念娘:“你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亲热的挽着她在花厅女眷这边坐下,旁边是何府的姑娘和段府的姑娘,余念娘朝两人礼节性笑着点头。 两人也回以一个微笑。 坐在对面的卫府姐妹则悄悄低语,像是根本没瞧见余念娘似的。 下人们端着碗盏鱼贯而入。时间匆忙,菜色准备得却还很不错。 李氏招呼着何太太,段太太三人用膳。那边男客有卫其余招呼。 长辈们开始,余念娘等人这桌才开始拿起筷子。 卫其雪笑着道:“大家别客气……”指着热气腾额度的酱香肘子对所有人道:“我特别喜欢这道菜,肥而不腻,口感十足,大家都尝尝!” 平日姑娘们在家可都不怎么沾这大荤的! 几人脸上闪过犹豫,香气扑鼻而来,闻着的确特别香。卫其雪都开口了,不能不给面子,可这大油荤的东西吃多了容易长胖,姑娘些最忌这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像十年前那交县有名的荷花姑娘,家境富裕,长得倒也端正,可就是因为太胖,一直没说着婆家。后来好不容易被一个穷酸读书人相中。荷花姑娘一家都很高兴,因那读书人家中只有一老母,家境十分贫寒。 荷花姑娘的爹便招其为上门女婿,还出钱供那读书人读书,参加科考。后来读书人中了秀才,荷花姑娘的爹散尽一半的家财为其谋了个差事。 但,知恩不报,读书人有了仕途,便开始嫌弃荷花姑娘。 他当差勤勉,很会讨好上峰,几年后便得了升迁机会。以要照顾家中老人为由将荷花姑娘留下,而后他却悄悄另娶了美娇娘。又寻了机会将自己老母接过去。 而后又以荷花姑娘七年无所出将其休掉,荷花姑娘心不甘,一气之下买了一包毒药将那秀才以及其妻子,老母一起毒死。之后,她自己也上吊自尽。 荷花姑娘的爹娘因受不住打击没两年也病逝了! 可见这女子还得要有玲珑的身材才能吸引男子! 突然,就见有人伸着筷子夹了一块酱香肘子放进嘴里。 入口香软,蒸的时间不长不短,火候掌握得也十分好,粘了酱料的确一点儿也不肥腻。 余念娘点头:“不错!” 卫其雪意外的看她一眼,没想到是余念娘最先捧她的场! 余念娘的动作似乎提醒了付锦雪,她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接着就十分惊讶的道:“果真一点儿也不腻,卫三姑娘介绍的菜果然没错。” 卫府姑娘少爷依年龄依次排下来,卫其雪行三。卫鸿山还有两个女儿,所以卫其娇行六。 见状,段芷芹和何鑫悦夹了一块酱香肘子,这不尝不知道,一尝才知道余念娘两人的话不假。 “卫三姐姐,你们家的厨子做的这道菜果然很不错!”何鑫悦道。 “是啊!”段芷芹也忙点头:“比我们家的厨子做得好吃多了。” “也就一般的厨子,会一两个拿手菜。”卫其雪笑吟吟的道,眉宇间不由有些得意。 小姑娘大多贪嘴,大家尝了后发现果然很好吃,每人都吃了好些。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李氏就道:“原来你们喜欢吃这个,我们这桌的还没动,一起端过去吧!” 何太太和段太太也道:“我也不喜欢吃这太油腻的,他们喜欢就端去吧!” 雨声噼哩叭啦的打在房檐上,说话声大点,整个花厅还是能听见的。 男客那边有人看了过来。 几个姑娘顿时紧张的坐直身子。 结果端过来的肘子几人只意思意思的夹了一小块便不敢再吃。只有余念娘照旧连吃了好几块。 何鑫悦便奇怪了看了她两眼。 捧场也不至于这样吧! 席间静下来后,男客那边的声音变的清晰起来。 几个姑娘开始规矩的用膳,也不再说话,其实个个支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何鑫祖和卫其宇的话最多,中间夹杂着其他几个的声音,始终不闻池郎宜说话。 突然冯浩生站起来端着酒向池郎宜敬酒,还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堆漂亮话。 “……以后公子若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万死不辞。” 有人瞥了眼神情局促的冯浩生一眼,这死胖子借着衣服一事就想攀上池郎宜,还真够狡猾的! 不过,马屁拍在马蹄上了。 因为卫其宇正瞪着冯浩生。 池郎宜因身子不舒服一直没有喝酒,面前的杯子里倒的不过是茶水,桌上的人都看见了,偏冯浩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察觉。 那现在池郎宜是喝呢还是不喝? 其他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其实都暗中观察着池郎宜的反应。 他这么一个身份高贵又不明的公子,也许可以从他对冯浩生的态度中知道是个可否亲近的人! 连女眷这边说话声音都小了,大家注意力都放在池郎宜身上,有姑娘大着胆子,偷偷看过去。 池郎宜略一沉吟便端过一个空杯子,卫其宇立刻为其倒上酒,同时低声提醒:“公子,您身体不适,不宜多喝。” 冯浩生一听这话,傻眼了,知道自己闯祸了,怎么就他一人不知道池郎宜身体不适? 忙道:“公子,我我,我不知道您……是我冒犯公子,这杯算我自罚,公子您身体不适,喝茶即可!”然后端起酒杯全倒进自己嘴里。 这说的什么鬼话,你明明敬的是酒,现在却让喝茶,是耍公子玩呢?还是给公子下脸呢? 卫其宇气得直瞪眼! 冯浩生更加手足无措了! 池郎宜端着杯子一饮而尽,然后道:“坐下!” 声音嘶哑,就像久酿的好酒,一种醇厚感,让人不由想起他之前飒爽帅气的下马姿势! 姑娘们全都羞红了脸! 余念娘觉得这些人真莫明其妙,明明声音难听得要死! 她面无表情的坐着,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李氏心底十分疑惑! 池郎宜的话让冯浩生松了口气,同时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再说话了,默默的陪坐在角落。 用过膳后,余念娘,付锦雪跟着康氏回了院子。 何太太,段太太也带着自己的人回了住处。 女眷一走,男客那边喝酒说话声终于大了起来,也不知道几点散的。 第65章 夜来访客 付锦雪睡在康氏的屋子。 孙妈妈和玲珑等着热水送来后,服侍着余念娘沐浴,换了家常的衣服,孙妈妈帮着余念娘绞头发。 屋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余念娘的问话和孙妈妈的答话声。 玲珑拿出余念娘常用的香,重新将被褥衣服熏了一次,然后铺好。 闻着熟悉的味道,余念娘这才有了熟悉的感觉。 放下帐幔,只在桌上留了一盏灯。 孙妈妈和玲珑借了卫府下人的旧被褥,两人睡在外间。 春日里依然夜寒风凉。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寂静的院子从房檐上滴下的雨滴声清晰入耳。 素色的帐幔里飘着熟悉的熏香味道,余念娘还是不安的再次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眉头紧锁,脸上化不安的忧伤。 嘀嘀的喃呢声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语气带着一丝庆幸和苦楚,还有一种让人听不明白的情绪在里面。 桌上的烛火突然爆裂一声! 余念娘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室内变得更加明亮。 她迷糊的左右看看,古香古色的床,被褥绣着精致牡丹,活灵活现,还有头顶轻纱一样的帐幔。 重新躺下! 还是在这里啊! 她以为自己回去了! 回到那个科技发达,医学进步,讲法律的时代! 这个梦让她睡得十分不安。 之后余念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坐了起来,拿了衣服披在身上。 昏暗的屋内烛火晃动,外面还黑乎乎的。这个时辰起来干嘛呢? 外间孙妈妈两人睡得很熟! 揉了揉昏沉的脑袋,余念娘趿上鞋,撩开帐幔下了床。 突然一股很淡的干醇的酒香味萦萦索于鼻间,陌生的气息在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余念娘瞳孔猛的一缩,张嘴就要大叫。 黑暗的角落里嗖的冲出一个人,他速度快得跟阵风似的,一把捂住她的嘴。 骇得余念娘瞪着眸子,一脸惊惧,一双手后知后觉的抓住那人的手臂,待看见一双深如幽坛的黑眸时,她在心中道,完了! 排山倒海的玄晕袭来,脑袋上像被人重重敲了一锤,痛得要死,就跟演电影似的,不断的倒带播放。 让她郁闷的是,自个儿却看不清到底的放的什么,只闻到令人作恶的血腥气,她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差得就要吐出来。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姑娘!” 眩晕瞬间消失,血腥气儿也没了,只有小腹的冰凉。 余念娘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谁一刀捅在她的小腹上,鲜红的血顺着白色的裙子流了一地,身体的热度似乎在慢慢消失,只有腹部的冰凉和锐利。 难道她又要死了? 谁这么狠心? 余念娘抬头。 光线太暗,只看见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她面目狰狞疯狂的笑着,身后是一座尖塔。 余念娘煞白的脸似乎取悦了她,女人笑得更加癫狂,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突然朝她丢来,一下打中她的人中。 好痛! 余念娘睁开眼。 “姑娘。” “姑娘!” 是孙妈妈和玲珑喜极而泣的声音。 余念娘好一会儿才适应屋内的昏暗,孙妈妈和玲珑站在旁边正拿着帕子拭眼角,两人眼睛都红红的,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点灯。”人中处的不适感让余念娘皱紧眉头。 孙妈妈和玲珑对视一眼,看向她:“这,不好吧!” “有甚,不好?”余念娘瞪眼,她人中处好痛。 “太太和表姑娘就在隔壁,点了灯会吵醒其它人的。”孙妈妈看了眼她旁边,十分不满的小声嘀咕。 余念娘一愣,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差点再次惊叫出来。 她自个儿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坐在地上,而池郎宜居然就蹲在她旁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余念娘这下想起来了。 自己半夜醒了想起来喝水,结果发现屋子里有其它人,还没等她开口,那人就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等她看清对方是谁的时候,已经晚了。 排山倒海的莫明其妙的画面袭来,余念娘一下就晕了过去。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没有涓涓而流的鲜血,也没有冰凉的匕首,她没事。 那梦里自己被人甩了一钗子,其实是被人掐醒的吧! “有病!”余念娘瞪着池郎宜愤愤。 “你,大夫?”声音依然嗓哑,表情冷漠认真。 余念娘的表情却十分难看,也很想对他翻个白眼,可她此时没这心情。 由孙妈妈和玲珑扶起来,冷冷的看着池郎宜。 到底什么意思! 夜深人静,一个男子大喇喇的闯入她一个姑娘家的闺房,根本无所顾忌会被旁人发现,难道就是来问她一些莫明其妙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次又让她看到一些她不想看到的事,更加的莫明其妙,当中居然还有她自己! 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让她当时以为自己真被人捅了一刀。 余念娘深吸一口气,心中敬畏突然消失大半,另一半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怒怨。 她看眼希开缝的窗户,池郎宜正面无表情看着她,这算是宵小还是采花贼? 他是贼,那她岂不是花? 余念娘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这比喻真狗.屎。 “你,何事?”余念娘看着池郎宜冷冷道,不待他回答已经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摆手:“我,不是大夫。”又指向池郎宜,再次摆手:“对你,没企图。” 然后一脸冷漠的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则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起来! 整个人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态度可以说十分客气又无礼! 孙妈妈和玲珑绷紧神经的看着池郎宜,她们可不会忘记刚才池郎宜的有多吓人。如果他真有了不良企图,她们就是拼死也会将余念娘护住。 池郎宜没管孙妈妈两人一幅母鸡护小鸡的模样,眼神落在余念娘身上,就在众人以为他是不是又要做些莫明其妙的事后,他突然一言不发从窗户跳了出去。 孙妈妈忙将窗户关好,低低数落:“……这卫府的护院太没用了!”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里住着女眷,护院再厉害也得避嫌,不能靠太近,而且,池郎宜一瞧就不是善茬。 余念娘看着昏暗的窗外,眼神飘出好远好远! 第66章 师出哪里(补22号更) 在庄子里偷偷摸摸四处寻找池郎宜的卫其宇看见他从付府女眷住的屋子跳出来,差点栽倒在地! 本来他已经回了屋,想到十一走前叮嘱的话。 “公子酒量极其不好,很容易喝醉,而且喝醉后总会做些匪夷所思的事!” 难道就是这等夜闯姑娘闺房的匪夷所思的事? 可白日里也没见他多看谁一眼啊? 卫其宇一路不自在的帮着池郎宜将卫府的护卫引开。 好不容易出了几个府女眷住的地方,路上遇见了两拨巡夜的,卫其宇都以晚上睡不着为由搪塞过去。 换来的当然是对方古怪的眼神。 三更时分,脑子有病的才在外面散步! 卫其宇哭笑不得的把池郎宜送回住处,哭丧着脸道:“公子,您下次出去能不能先通知我一声,我可找了您大半夜,您要是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要把所有人都派到庄外去寻了!” 池郎宜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然后啪的一声将门甩在他脸上! 卫其宇咬牙,决定明天一定让人查查那间屋子住的是谁。 半夜雨就停了,第二日,余念娘还没起,康氏就让攀妈妈来请她,付府门槛低,康氏一门心思想樊附权贵,为了巴结那些太太,她没少给人陪笑脸。 想了一夜,康氏觉得余念娘得了于老太太青睐肯定有原因。 故一早便将余念娘叫过去。 余念娘自也告诉她自己会看相占卜。 康氏和付锦雪一听都惊诧不已:“什么,你竟然是相师?” “舅太太,您说错了!我们姑娘可是占卜师,相师实是在侮辱姑娘!”玲珑认真纠正:“相师,那是不入流的江湖术士。” 康氏目瞪口呆,这话说的真狂! 早膳是在正院用的。 不出康氏所料,李氏,何太太,段太太纷纷问起余念娘怎么会知道会下雨的。 余念娘自然又解释一番。 几个人的表情和康氏的反应没多大差别,特别是何太太和段太太。 “你一个女子如何会这些的,师出哪里?” “无师自通!”余念娘自信满满,轻描淡写的解释。 可何太太和段太太却不怎么信的。 “我们家念娘在伊州可是很有名的,那观星测月从来没有错过。于老太夫人是知道的,不然他们怎么能一路上不沾一滴雨水就到了太原府……这也算是天赋异禀吧,她爹以前就是个了不得的占卜师,所以才进了天道院……” 说到此康氏顿了顿,觉得余道生已经不在了,且他生前也不算风光,此时拿出来说事反拖余念娘后腿,口风一转:“所以,念娘自娘胎里出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不然怎么自己就会观星占卜。” 李氏等人沉默的听着。 真是自夸自说,一点儿不脸红! 能得到于老太夫人和贺府的眼缘,想必是在途中帮过于老太夫人小忙吧。 于府深门高户,于太傅为当朝一品大员,深受皇帝看重,每天递贴拜访的人很多,还有数不清的人想巴结找不到门路的。 于老太夫人不想欠下人情,所以才和贺府一起抬举余念娘!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没想到余姑娘还有这等本事!”何太太微笑道。 “谢何太太夸奖!”余念娘答得爽快,应得心安理得。坦率的样子倒让何太太不好再说什么。 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余念娘为何会入贺府的眼也终于真相大白。 康氏一脸春风得意,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余念娘这也算是个了不得的本事,想那天道院的天师连钦天监都得让着,许多权贵人家花重金到处请了占卜师在家中坐镇。 余念娘无师自通可见天赋极好,说不定以后还能进天道院呢! 不过,那都是拿出去说给别人听的,天道院里都是男人,女人进去了,可没办法成亲找婆家了。 而且天道院里全是男子,从未有过女天师,世俗中的占卜师十有九乃男子,还未见有哪个女子能不顾世俗看法去当占卜师。 她们现在只需趁着余念娘名声起来的时候把和卫府的亲事订下,夜里就能睡踏实了。 付天谐也没想到余念娘竟然有这个本事,愣了半响后,道:“还是随了她父亲!” 整个付府都沉浸在愉悦的气氛之中。 可其它人却是不同的看法。 一个女子去当占卜师,名声就先坏了,就算真有本事进了天道院,或许有人会高高的捧着,但想找婆家,怕是不可能了。 而且余念娘也只不过是小小的相师。 各府的姑娘少爷嗤之以鼻! 何太太,段太太回去也只将此事略提了提,没有人真正的放在心上。 没过两日,卫府派人给余念娘送来东西。 一对赤金观音的挑心,一对赤金缠丝手镯。 康氏和付天谐半天没回过神来:“是卫老太太吗?” 送东西来的是卫府一个管事,长的圆圆胖胖,说起话来带三分笑,很容易给人好感,也容易让人亲近。 “是的,老太太听太太描述一番,又听说那木刻雕的葫芦,这才知道,原来余姑娘就是我们家老太爷身前那位好友的孙女……没想到竟然能在太原见到,老太太很高兴,特意准备了礼物,令我送过来,还让余姑娘若得空了去见见老太太!” 据说那手镯是卫老太爷以前买给卫老太太的。 可见卫老太太对余念娘的看重! 付天谐激动的手指都在抖。 “谢谢卫老太太,念娘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这倒不用。”管事笑呵呵的道:“老太太这是喜欢余姑娘才能赏东西呀!余姑娘若得了空到卫府陪老太太说说话就行了。” “那是自然。明日,明日,念娘明日就去探望老太太。”付天谐迫不及待的道。 “那好啊,我这就回去给老太太回话。”管事笑呵的道,临走前还向余念娘行了礼。 付天谐和康氏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兴奋得差点就亲自送卫府管事出去。 余念娘如此受卫老太太喜欢,两人始料未及,既然对方都开口了,他们就得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第67章 卫老太太 康氏兴致勃勃的拉着余念娘回到静园,亲自为她挑衣服。 好在之前就做了衣服,太原府时新的样式,上好的绸缎布料。不过,首饰却没有像样的。 看着卫老太太送给余念娘的东西,康氏一咬牙,赏了余念娘一套赤银的珍珠头面。 在一堆素净衣服里面选了颜色最亮的那身。 翌日,用过早膳,孙妈妈和玲珑就开始替余念娘打扮。 豆绿色的蜀锦上衣,下面是蓝绿色的综裙,衣料上乘,做工精细,配上康氏给的那套赤银的珍珠头面,衬得整个人更加温婉,贵气儿。 康氏满意的点头,果然人靠衣装,舍了她一套头面,可真让她心疼! 打扮好,余念娘在康氏复杂目光中,付锦雪妒忌的眼神中。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坐着马车去了卫府。 卫府在紧挨柳巷的东篱巷,巷子曲径深幽,道路宽阔干净。太原府有钱有势的不是住在柳巷便在东篱巷。 马车停下,余念娘扶着孙妈妈的手下来。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朴,门前两只大石狮子威武庄严。门扁上“卫府”两个字苍劲有力,房顶上彩色琉璃瓦上折射出绚丽的光华。 卫府的宅子是个三重进的大院子,院子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即有江南水乡的柔软舒适,又有北方人的豪爽大气。 即不像李府暴发户似的奢侈,比贺府又古朴中带着低调的奢华。 设计这院子的人有点本事。 余念娘跟着卫府下人直接去了卫老太太的院子。 或许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卫老太太的院子和贺老太太的随园差不多,幽静雅致! 院子里的下人来来往往亦是寂静无声,看见余念娘进来,有婆子立刻进了屋,没一会儿那婆子就出来了,笑着喊了声“余姑娘”,亲自替她撩了帘子。 屋内比外面暖和,有淡淡的檀木香。 青石铺地,纱橱锦槅,黄花梨的家具,古董青花瓶。装点细致,摆设讲究。 卫老太太穿了一件青色杭绸比甲,坐在榻上,上面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个红漆描金小红花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套梅花凌粉的茶具,茶杯里是刚泡好的茶,缕缕青烟飘起,有淡淡的茶香。 卫老太太正品着茶和李氏说着话。 “老太太,太太,余姑娘来了。”婆子禀道。 “哎呀,这就是那孩子?”卫老太太今年七十,与于太夫人同岁,她满头银发苍苍,更显老,不过,精神头很好,一双眼睛精神烁烁,看见余念娘惊讶的道。 “老太太安。”余念娘施礼。 “快起来,快起来,怎的还这么多礼!”卫老太太嗔怪的道,一点不像初次看见余念娘,就像在跟自己亲孙女说话似的。 余念娘规矩的给李氏行完礼,这才起身。 “瞧瞧,这孩子多懂礼。”李氏转头笑着跟卫老太太道,直夸赞余念娘:“你祖父跟老太爷以前是旧识,两人生前是执交好友,所以,在这里你不用这般客气。”态度和之前几次截然不同。 “是。”余念娘从善如流。 李氏立刻笑了。 “这才对嘛!” 让人搬了凳子给余念娘,又从榻上小几上拿了一只梅花凌粉茶杯,亲自替余念娘倒了一杯茶:“这是才从京城捎回来的大红炮,福建的贡茶,你尝尝。” 孙妈妈忙上前接下,端给余念娘。 品尝了一口,余念娘笑着点头:“很好。” 接着李氏又下人上了一些厨房做好的糕点,当然都是一些付府厨子做不出来的糕点,味道也好吃很多。 余念娘只浅尝了一小块。 她对茶点没有特别的喜好,每每这种时候,都浅尝则止。 李氏却道:“吃得太少了。” “是。”余念娘道。 这种简略的回答只有身边的人才能懂得真正的意思,孙妈妈怕卫老太太和李氏误会,忙上前屈身解释:“姑娘的意思是,早膳吃得很好,现在还不太饿。” “哦。”李氏露出一个恍然,笑了笑,一点儿也不介意的样子,然后跟余念娘聊起以前的事。 “幸得你来了太原府,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家老太爷的好友的孙女已经长得这般亭亭玉立了。” 余念娘微微的笑。 “老太爷也是走得突然,以前我也只是听他提起过在伊州有个好友,他还好几次说得了空一定要去看看老友,没想到事与愿违……”卫老太太一脸感概,眼神望着帘子外,回想起当年卫老太爷在时的情景。 卫老太爷也是个武将,十年前西北战争,天朝军队损失惨重,许多兵将在被突厥人击溃时四散分离,后来大将军率军反击,走失的部队重新归队,好不容易才将突厥赶跑。 卫老太爷也就是那时受的重伤,无意中被余念娘的祖父救了的。 且在余家住了一段日子,那时候余念娘差不多四岁左右,当初的光景早已不记得了,再者,她穿越到本尊身上后,以前的事有很多印象都淡了。 所以,当时究竟怎么回事余念娘也不清楚。她静静听着卫老太太回忆着当年的情况,说到伤心处时,卫老太太眼里泛着水光。 李氏忙安慰卫老太太:“娘,你也别太伤心,身子要紧。” “老太爷生前也没享过福,好不容易两个小子有点出息了,他又走了。”卫老太爷年轻时跟着上将到处征战,好不容可以不用再上战场,可以在家享享福,却又走了。也算是个劳碌命。 战场上这种兵将多得是! 卫老太太抹了抹眼角,笑着对余念娘道:“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余念娘认真的道:“老太太,老太爷,感情好。” 卫老太太点头,她和卫老太爷的感情的确一直不错,卫老太爷一辈子没娶过一个姨娘。 “好在现在看到你,也算是了了老太爷的一个遗愿,他一直感谢你祖父当年救了他,知道你祖父喜欢行医,回到太原府后,还特意令人去帮你祖父找那些古医书,可惜,他后来一直没能再见着你祖父一眼,现在你来了,有空了就尽管过来玩,把这里当自己家!”卫老太太慈谒的道。 “是。”余念娘也不推辞,顺着她的话道。 “你有什么需要的直管来跟我说,等到将来我百年了,也好到那边去跟老太爷交代。”卫老太太长叹一声道。 “老太太,福泽绵延。”余念娘道:“家逢喜事,长命百岁!” 卫老太太闻言一顿,道:“此话怎讲?” “一刻钟后,卫府喜事。”余念娘道,起身:“卫府繁忙,下次再来探望老太太。”然后向卫老太太,李氏行礼告辞。 送走余念娘,卫老太太和李氏还是没回过味来。 “娘,你说她这话里什么意思?”李氏奇怪道。 按照经验来说,像余念娘这种小门小户能有机会进卫府大门,巴不得多留一会儿,讨了卫老太太欢欣,得她顺眼,这婚事成的机率就更大。 可余念娘倒好,来坐这么一会儿,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卫老太太在说,而且这卫府喜事说得有些让人费解。 但郊外庄子上的事提醒李氏,余念娘不可能随口说说。 “娘,你说她看天观象测得准,难不成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卫老太太凝眉摇头,这个谁也说着准! 两人揣测半天,也没弄懂余念娘到底什么意思。 两人正说着有下人急匆匆跑进来大喊。 “老太太,大喜,大喜啊!” 第68章 本事 整个院子都沸腾起来了。 卫老太太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紧紧盯着报信的下人,按在小几上的手微微颤抖:“你说山儿给我请封了四品诰命,天使马上就要到了?”激动得直呼卫鸿山的小名儿。 “是的,老太太。”下人高兴的道:“大老爷信里是这么说的。二老爷已经得了准信,天使马上就要到了,所以让小的赶紧回来告诉老太太一声,早些准备,免得待慢了天使。”惹得对方不快! “是啊,娘!咱们赶快准备准备吧。”李氏最先醒悟,提醒道。 卫老太太这才慌慌张张的下榻,屋里丫头婆子跟着忙碌起来。 卫老太太原有诰命在身,不过是个六品的安人,这么多年,卫鸿山也没立过功,她的品阶也没升过。 太原府里有诰命的太太多得是。 像贺老太太就是四品的诰命,连她的媳妇于正英都是六品诰命。 而太原卫所指挥同知何原的妻子何太太也是四品诰命。卫所指挥使同竟生的妻子同太太是三品诰命。 个个都比她辈份低,偏身份都比她高。 更别说一品诰命夫人于太夫人了。 这是卫老太太的一个心结。 现在好了,卫鸿山立了功,她的品阶一下就升了两品,从六品的安人变成了四品的恭人。 皇帝这次赏赐可是丰厚,不仅擢升了卫老太太和卫大太太的品阶,还赏赐了卫鸿山一座京城西郊的大宅子,西郊一带住的不是一品大员就是王爷将军,最低的都是三品大员。 这可是无限的荣耀啊! 卫大太太虽然品阶也升了,但还是在卫老太太之下,五品宜人。 卫老太太觉得人生圆满了。 红光满面由着下人服侍,按品上妆。 李氏也换了一身衣服,看着老太太的诰命服羡慕至极。 卫鸿峰现在不过是个七品盐运司经历,哪有资格为她请封。 不过今年卫鸿峰要进京述职,只要走走关系,很有机会重新谋个职留在京城。 卫鸿山在京城这么多年怎么也有人脉,到时候再运转运转,卫鸿峰寻个五品差事,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她也有机会请封诰命了。 想到这儿,李氏对卫老太太更加殷勤起来。 ** 正堂香案已经摆好,所有人都到了,天使来的时候卫鸿峰刚好赶回来。 诰命文书原来也不叫诰命,前朝的时候只有一品,二品,三品的请封才能称之为诰命,三品以后称为敕命。 永丰帝登基后便统称为诰命。 宣讲完诰命文书后,卫老太太恭敬的接下诰命书,慎重的让人放到正堂供起来。 等送走天使,一天人这才欢欢喜喜坐下来。 “恭喜娘了,儿子没本事,还好大哥给娘挣了诰命。”卫鸿峰高兴又愧疚的道。 “你们两兄弟谁给我挣诰命都一样。说起来你爹以前提袭你大哥多些,倒苦了你,还好他争气。今年你也该回京述职了,这次怎么也要选个好点的差事。”卫老太太道。 卫鸿峰心里一喜,忙道:“谢谢娘。” 一旁脸色古怪的李氏也跟着道:“有娘这话,媳妇跟老爷就放心多了。”话锋一转,笑着道:“不过,这余姑娘可真是个会说话的,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卫老太太一怔,这才想起余念娘来,眉头渐渐扰紧! 余念娘回到付府的时候,卫府的喜讯刚刚传出来。 康氏气的差点把手上的东西丢出去:“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回来了?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着上卫府?” “识时物!”余念娘道。 康氏气的胸口一堵,真以为自己是个干大事的君子呢?还识时物者为俊杰! 她张口就骂:“你是脑子不清醒吧,你要时刻记住你只是一个姑娘罢了!现在太原各府太太都往卫府凑,你留在那儿不仅可以帮忙,还能混脸熟,偏不知这么好的机会就让你给放弃了!……”康氏絮絮叨叨的训起余念娘。 孙妈妈脸色僵硬紧绷。 就是余老太爷在的时候也从未这么训过余念娘! 玲珑也是气的胸口直疼,她不明白为何余念娘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儿! 她没有余念娘的好气性,也心疼余念娘。 “舅太太想是把姑娘的话听叉了吧。卫府现在自己都忙得团团转,哪还有精力招呼姑娘。而且卫老太太也说了,姑娘是卫老太爷生前好友的孙女,让姑娘得了空就去卫府看她老人家。”可不是什么卫府少爷的未婚妻,余念娘若这会儿就站在卫府帮忙,那得让人笑话成什么样,也会让卫府的人低看! 今日卫老太太和李氏好话倒是说了一箩筐,却只字未提定亲的事。偏生卫老太太还热情的邀请余念娘再次卫府玩耍,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家里人想把余念娘往外推,外面的人把余念娘当猴耍! 都欺负余念娘是个没爹没娘的姑娘罢了。 玲珑拿着抹布将光亮的桌面狠狠的擦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孙妈妈看不下去,收走了抹布,她还得继续折腾。 “这桌子跟你有仇?”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玲珑低低恶狠狠的道。 孙妈妈瞥她一眼:“桌子擦坏了还是花姑娘的银子买。” 玲珑顿时泄气,憋屈的道:“咱们姑娘这么好怎么能受这种委屈?我看卫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那一个个,老的,小的,心机一个比一个重。姑娘若真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 “也不尽然!”孙妈妈犹豫道:“我瞧那卫二少爷人挺不错的。光明磊落,行事坦荡。” “可咱姑娘定亲的卫大少爷啊!”而且卫其宇是正品的越骑校尉,要攀得上才行啊。 卫大少爷已经娶妻了,难不成余念娘要去做妾? “不行,姑娘不能给人作妾!”玲珑双手握拳,坚定的道,想余念娘坚韧的心性也不会去给人作妾的,所以,得把这亲事给搅黄了。 “当初老太爷和卫老太爷可没说定的是谁!”孙妈妈道,卫其宇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这事要真成也不容易! 第69章 真假 余念娘在院子里转圈,直到身上发热才回到屋里,一进屋就瞧见两张苦瓜脸。 “姑娘走完了!”玲珑忙收拾心绪,笑着给余念娘倒了杯热茶放在桌上。 余念娘看眼光亮的桌子,端起茶杯,幽幽道:“桌子擦完了?” 玲珑讪讪笑了笑,解释:“姑娘用的东西自然要擦的干净些。” 余念娘看她一眼,靠在榻上开始看书。 没一会儿,玲珑就端着午膳进来了。 下午康氏没有派人来寻,她也没过去,直到晚上,康氏派了婆子过来。 “太太说明日去卫府,让表姑娘早些。” 余念娘点头。 康氏下午没有急巴巴的去卫府已经让她意外了。 过了阳春三月,天气真正暖和起来,满园子的花香和青绿! 余念娘穿了一身月白色挑线裙,颜色素净简单,没有多余复杂的样式,交领,宽袖,头上戴着一朵芍药花,耳朵上一对丁香米珠耳坠,手上戴了白玉夕颜花链子。 她身材高挑,长的本来就好,皮肤白皙,又是一双大眼睛,清新宜人带着娇美! 康氏和付锦雪看见时俱怔了怔。 付锦雪自然穿了一身粉嫩的颜色,头上戴着金雀儿珠花,耳朵上是玲珑坠儿,手上戴着玉镯,晶莹饱满的唇,和余念娘不相上下。 不过,这时节粉嫩的颜色随处可见。 到付府一见,果然很多人都穿了这种颜色的衣服,付锦雪那点姿色也就埋没在众人之中。 倒是余念娘的衣服颜色清淡,样式特别,引得好些人好奇。 这种宽袖源自于魏晋时期的广袖改造,比广袖更小。还是在伊州时,余念娘见一个边疆女子穿过,后来便让孙妈妈做了两身。 平日里她不想招人眼,这种时候穿倒挺合适。 连带着于正英瞧见了她也不住夸奖。 卫老太太更是亲自拉了她坐在下首,同时向人介绍余念娘与卫老太爷的关系。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还长成大姑娘了。” 后又当着好几位太太的面认真告诉余念娘:“卫府姑娘比付府多,我是个喜欢养花的,你若有兴趣,常过来玩耍,就是小住也成,让府里的两位姑娘陪你到处逛逛,你们年龄一般大,能说到一块儿去……伊州你也别回去了,就在太原府待着,我可是把你当成自个儿的亲孙女了。” 这可不是单单的另眼相看了。 就连余念娘也意外了下。 后面的康氏急的手心都出了汗,见余念娘不说话,急巴巴的笑道:“谢谢老太太抬爱,我们老爷早说好了,念娘这次过来就不回去了,这里就是她自个儿的家,哪能再回伊州。”同时暗暗朝余念娘递眼色:“难得老太太这么喜欢你,还不谢谢老太太。” 余念娘垂眸,规矩的朝卫老太太行了礼。 卫老太太瞧着,眼角皱纹加深,忽然对康氏旁边的付锦雪露出个笑:“付姑娘也可一起来。” 付锦雪脸上的愁苦嫉妒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一束阳光照进她心里,将内心的阴霾驱散了。 卫老太太着四品诰命妆坐在首位,威严肃穆! 有这样的人当靠很不错了。 李氏对余念娘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夸奖,最后还将卫其雪姐妹叫来,亲自吩咐要好好招呼余念娘。 卫其娇个性率真,不喜欢余念娘全都摆在脸上,李氏的话她又不能不听,气呼呼的待在自个儿院子里院门也没出。 卫老太太这么高调的介绍,这下,众人想不注意余念娘都不成了。 之前是贺老太太一见面就夸她,现在又是卫老太太的另眼相看。 所有人心里都在默默揣测余念娘真正的身份。 手脚麻利的立刻让人去打探原由,果然,还真让人查出点东西。 ** “这么说来还有真有点本事了!”段立诚坐在段府花厅紫檀楠木的桌边,手里端着一杯茶许久也没喝一口。 “老爷,这么说来,她果然是个有本事的?”段太太谭氏道。 谭氏乃江南人,和于正英的关系很不错,于正英的二女儿贺连漱夫家是江南世家大族韦家,她曾经托谭氏打听过消息。 “贺太太之前说起于太夫人从肃州到太原府的事,我当初还不太相信,这么说来,于太夫人根本没有夸张,那余姑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了!” 这样的人才自要好好结交,但谭氏知道段立诚一向看不惯那些装神弄鬼的人。 “是有点本事,不过,有没有真本事,现在可还说不清……”段立诚现任太原治中,正五品,以前在京城任官,想了想,道:“你说余姑娘家住伊州,她父亲叫余道生?” 谭氏点头。 段立诚眉头拧紧,他怎么觉得这个人听起来很耳熟。 “谁有真本事呀!”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段立诚的思绪。 人未见,声先到。 段芷芹穿了一件银红色的撒花裙走了进来,亮丽的颜色衬得她粉若桃花的皮肤像朵娇美的花儿。 她笑吟吟的走到谭氏身边挽了她的手,撒娇道:“祖父,祖母这是在说谁呢?” 段芷芹是段立诚和谭氏的大儿子段峻褀的女儿,今年十四,嘴甜,聪明,很得段立诚和谭氏的喜欢。 谭氏笑呵呵的揽了段芷芹的肩,夸道:“我们家芷芹长得就是好看,穿什么都这么漂亮哟!” “哎呀,祖母,您又打趣我!” 屋子里传来段立诚和谭氏笑声。 而贺府,贺老太太大病初愈,她靠在榻上,腿上盖了一条薄毯,贺中山坐在榻旁的凳子上。 母子俩也正在说余念娘的事。 “看来亲家太太说的对。那姑娘还真是个有本事的。”贺老太太道。 “如今占卜师基本上都是男子,突然冒出个女占卜师,大家的关注度自然高。等过一阵子热度过了,大家自然就转移了注意力。一个小小的占卜师算不得什么。”贺老爷毫不在意的道。 贺老太太点头。 贺府靠着自己的本事也走到如今。 “不过,你说余姑娘和卫府原是有婚约的?”贺老太太好奇的道。 贺老爷点头,这是他派人打探到的,这事如今还没几人知道,卫府只告诉所有人余念娘是卫老太爷生前旧识的孙女,众人也没往那方面想。 “据消息说是这样的。不过,好像卫府并不打算承认这门亲事,付太太曾经三番五次的上门,都吃了闭门羹,没想到,卫府现在倒主动起来。” 贺老太太嗤笑一声:“那老东西打的什么主意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 第70章 段府 卫府对余念娘的态度转变,仔细一想谁都明白其中蹊跷。偏偏还真有人不明白。 自从那日后,不论是付天谐和付锦业,还是康氏在外,都受到了不同以往的礼遇,这可乐坏了付天谐等人。 春暖花开,到处花香草绿,付府也洋溢在一片喜悦之中,连闹的人麻雀此时听起来也悦耳许多。 余念娘穿了一件杭绸的淡绿色挑线裙,头上只簪了一朵绢花,犹如树上新冒出来的嫩芽,年轻又好看! 康氏心里微微有些别扭,面上笑着道:“既然卫老太太那么喜欢你,有时间就去多看看她老人家。”去的多了,自然熟了,慢慢也亲了,到时候也好办事了。 卫府现在不开口,但亲事总会有个说法。 昨日她在聚宝斋遇见几个从前看见她理也不理的太太,竟然主动跟她打起招呼来。 康氏觉得日子越来越好了,将准备好的一对玛瑙吊坠耳环给余念娘:“这是特意给你选的,你表姐也有一对,不过样子不同。我把你当成亲生的,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余念娘拿着盒子起身向康氏行礼道谢。 康氏大方朝她摆手:“你叫我一声舅母,这点东西应该的,只是咱们府里现在情况也不太好,你舅舅若能将生意扩大,拓出一条新路子,以后比这漂亮的首饰要多少有多少。关键是要有关系,所以,卫府就很重要!”特意将卫府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是的。”余念娘点头。 康氏满意点头,看着她继续道:“听说朝廷又要放盐引了,卫二老爷是盐运司经历,若是咱们能拿到些盐引那就好了。” 贩盐的确很好赚钱! 余念娘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见余念娘也同意,康氏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人松懈下来就想躺着,便想打发余念娘,随口问她:“你还有事?” “是的。”余念娘道。 康氏一愣,没想到她还真有事。再想想也对,无事,又没她的吩咐的话,余念娘是不会主动过来的。 笑着问:“何事?” 后面的孙妈妈忙站出来:“姑娘听说崇真寺的香火很旺盛,想去拜拜,上次大庙会的时候人太多,也没能好好逛逛。” 现在康氏和付天谐都知道余念娘有语言性障碍,有要事的时候一般都是由孙妈妈或者玲珑转述。 康氏点头:“正好,我也想去拜拜,那选个日子,叫上你表姐一起。” “奴婢已经找人看过了,后日挺好。”孙妈妈道。 康氏微微诧异,没想到余念娘这么急,想了想道:“那好。”叫了樊妈妈:“让人看看后天的日子怎么样?” 樊妈妈立刻出了屋子。 下午余念娘就接到主院传过来的信:“太太已经同意后日去崇真寺。” 到了去崇真寺那日,康氏带着余念娘和付锦雪出了府,三辆马车,付府没有护院,留了几个跟车的婆子。 一路畅通无阻,半个时辰的路就到了文庙巷街。 不是庙会日子,路边小摊很少,庙街内也是寥寥无几的香客。 先到庙前街的大关帝庙,等婆子去买了香烛回来,余念娘跟着康氏在大殿内上香,磕头,康氏又让樊妈妈捐了香油钱。 关帝庙是个二进的院落,有前殿和后殿,上完香,几人出了前殿,往后殿而去,院内处处香火缭绕。 出了关帝庙,后面便是唱经楼,经楼一般人不得入内,几人只在外面参观了一番。 再后面是皇庙,有和尚把守,常人是不得入内,除非有大典或者祭祀才会大门敝开。 这样一来,崇真寺内有很多地方是不能入内参观的。余念娘一行人转了一圈,最后去了靠北的法堂。 不过,几人走到一半,被人拦了下来。 “阿弥陀佛,法堂有贵人在做法事,几位施主不如去其它地方逛逛,本寺后山风景此时节很是不错,等到法事完了,几位施主再过去吧。或者也可到后院厢房休息。”小和尚双手合十道。 如此法堂肯定不能去的。 康氏心思转了转,笑着对小和尚道:“那我们去厢房歇息吧。” 小和尚主动带着几人去了后院。 要了几间厢房,樊妈妈又对小和尚道谢。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便走了。 厢房订下,康氏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带着余念娘和付锦雪出了后院。 崇真寺后院的风景还是布置得很不错的,十分幽静,除了一个假山怪古喷水池外,沿路翠竹绿柳。 出了后院一边是去往大殿,另一边是往膳堂。 “你们想不想响午在此用膳?”康氏笑吟吟的道:“我们去膳堂!” “好啊!娘那一会儿我们去后山走走。”付锦雪高兴的道。 康氏顿了顿,想到法堂里还在做法事的贵人,笑道:“此事不急,午膳后再说。” 这样回答的意思一般都是允了。 余念娘默默的越过站在原地说话的两人,孙妈妈和玲珑紧随其后。 “我听娘的。”付锦雪拉着康氏高兴的道:“我知道娘有正事,不过,听说崇真寺后山的半山腰有一片很大的果林,我想去看看……”。 “行,反正今日无事,一会儿得空咱们就去……” 两人正说着,突然前面一声惊呼。 余念娘在扶廊转角处与人撞上了。 幸好她走的慢,对方及时刹住脚,才没将她撞倒。 这样也把孙妈妈和玲珑吓了一跳。 “姑娘你没事吧?”孙妈妈扶着余念娘紧张的道。 玲珑则瞪着撞人的婆子喝道:“你怎么走路的,撞了我家姑娘你赔得起吗?” 余念娘揉了揉火辣辣的肩,看了眼那垂首赔礼的婆子道:“无事。” 最多也就淤青一点。 显然对方也想到了,那婆子忙道歉:“姑娘对不起,怪我老婆子走得太怪,若是冲撞了姑娘,请姑娘高抬贵手原谅婆子。” “什么若是,你已经撞到我们家姑娘了!”玲珑气呼呼的道。 “玲珑。”余念娘看着婆子,面色平静的道:“无碍,小事。” 后面的康氏也走了上来,她先看了那婆子一眼,有些眼生,又问余念娘:“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舅母。”余念娘摇头。 婆子一下抬起头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她不认识,康氏她可认识,自然付府那个默默无名的表小姐也知道了。 “无事。”余念娘笑着道。 婆子立刻松了一口气,心中感激余念娘,觉得她是个好相与的人。 “那就好。”康氏仿佛松了口气,对那婆子道:“你是哪个府上的?” “老婆子是段立诚大人府上的。”婆子如实道。 康氏眼睛一亮。 表现出对余念娘的关心后,又对那婆子道:“既然姑娘说没事,那这事就算了。不过,你日后可不要再这样,若是遇上那张狂不好说话的,今日之事恐怕没法善了!” 大户府上的姑娘被人冲撞了轻的几耳光少不了,重的一顿板子。要是遇上那惹不起的,被发卖都是正常的。 婆子再次向余念娘行礼道谢。 等那婆子一走,康错便借口想要歇息要回厢房,让余念娘两人自个儿去玩耍。 付锦雪自然不愿意和余念娘一道,撒娇跟着康氏一起回了后院。 余念娘则自己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后山。 第71章 密谋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后山,康氏一转身立刻吩咐樊妈妈去打听是不是段府在法堂做法事。 樊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的确是段府在做法事。今日是段大人的母亲的祭日。段大人的母亲今年刚好去逝三年,每年段太太都会来崇真寺的法堂替段大人的母亲做场法事。” 康氏一脸喜意,没想到随意到崇真寺来上香,就遇上了段府的人。段大人虽然只是正五品中治,但以前他在京城可是大理寺的推丞,虽然只是六品,但他为人不错,认识不少人。所以,在太原府许多人都会给段立诚一份薄面。 若是能和这样的人交好,那她们家锦业以后的仕途就会更顺了。 崇真寺的后山青山绿林,低矮起伏的山峰掩在绿林青色之下,绵绵向上延伸,最显眼的是山顶的那座亭子,幽远而宁静,让人起伏的心情跟着平静下来。 余念娘抬台阶而上,慢慢走在山路上。 段立城现在是正五品治中,十年前是在京城大理寺任推丞,从六品到正五品,看似升了一级,细想一番却更像是做错事,被皇帝调离京城。 当年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而事实却是段立成主动写奏折请求调到太原府的,皇帝见他执意,才准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调离京城,很多人都不明白。时间刚好是十年前,余道生的案件之后。 何为大理寺推丞? 掌审理京师百官或皇帝特指审问刑狱及追究百物! 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庭长。 是要审理案件,那自然便要彻查案件。 如此说来,当年余道生血祭大理寺的人有没有受理呢? 这是余念娘刚刚得到的信息。 弯延无尽的山路就像探索秘密般,只有走到尽头才会看到真相! 余念娘嘴角露出一个笑。 沐浴在大自然中果然能让人心情平静。 一路上她也不闲着,一会儿让玲珑帮自己摘路边的野花,一会儿在地上捡石子要在树上留字。 脑子模糊出现前世一些字母,随性的刻了下来。 玲珑歪离袋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她写的什么。 见余念娘心情好,孙妈妈才将她肩上有伤的事放回肚子里。 走走停停,身子也出了不少汗,山路走了大半,眼前出现一片平地,还有一座凉亭,想来是为爬山的人歇脚修建的。 余念娘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现在不用说话,孙妈妈和玲珑都知道余念娘的意思了。 玲珑拿出帕子将凉亭内石凳子擦干净,孙妈妈摸出一张方帕铺在上面,余念娘这才坐下。 休息片刻,余念娘觉得自己又恢复了体力,开始打量起凉亭周围,这平地仿佛不止为建个凉亭,还有一条精心修整的石子路通往树林深处。 余念娘好奇心起,沿着石子路走进密林,七绕八拐之后,眼前出现一大片果林。 里面成片的橘子树,梨树,桃树…… 果真如付锦雪所说,崇真寺的后山有果林。 桃花早已凋谢,枝上挂着许多果实。 果实已经经过精心的修剪。 想必这果林是寺内僧人自己栽种的,莫非大殿内供奉的贡果就是从这儿来的? 余念娘决定等桃子成熟的时候定要来尝尝。 光是现在瞧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孙妈妈和玲珑也是一脸惊叹! 突然林子里传来说话声。 余念娘停住脚。 孙妈妈和玲珑脸上的笑僵在一起! 对方仿佛在一边走一边说,声音越来越近,听的也是越来越清晰,三人脸色都变的有些难看! 好好的山路平地不走,谁会跑到这树林中来? 要不是男女出来私会,便是密谋见不得人的事! 不管哪种都不适合让人撞见。 余念娘眉头紧锁,早知道就不进来了。 孙妈妈更后悔怎么没拦着余念娘。 若是那私会的人她们只需悄悄等着对方离开,或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无声无息的走了便是。 可有的人却是,不是你想要离开就能离开的。也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 听到那让人颤栗的声音,孙妈妈死的心都有了。 玲珑焦急的朝余念娘打了个手势。 余念娘无声的摇头。 只要走出这遍果林就没事了,可问题是,遍地树叶,只要人踩上去就会发出声音,凭对方的厉害立马就能发现她们。 余念娘也不是没有侥幸心理,可一想到那夜那些人如鬼魅般的身形,速度,还有深不可测的功夫,她就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无法,三人只好站在原处,动也不敢动。 好在对方没有走过来,可是声音却清晰的传入耳内。 说的话自然被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的人在武威郡的时候发现过对方,后来将其全部解决掉,对方又出现了第二批人,主子到兰州的时候他们出现过,好在当时和于府一起,对方估摸着觉得自己寡不敌众,后来又撤走了。”十一严肃的道。 “寡不敌众?”天煞摇了摇头,不赞同这说法:“你瞧他们之前的样子,像是怕我们人多吗?” 即是同伴死了大半,被团团围住,那些人也是拼命的想要杀掉主子,根本没想过离开。 “那对方为何没有再出手?”十一凝眉道:“难道是想趁主子回京城的时候再动手?那可不妙,我们的人这次都受了重伤,虽说大家这段日子恢复了一些,可好几个都是严重的内伤,如果他们再派出像上次一样的高手,我们……” 十一顿了顿,提议:“主子,不如再从其它地方调些人手过来?” 池郎宜摇头。 “人太多反而引人瞩目,主子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好,难道你忘了五年前的事?”地煞看着十一道。 两人沉默。 “那我们再好好计划,不过,不能让人猜出爷的行踪。”十一冷冷道。 “上次贺老太太寿辰主子可能已经引起有些人的注意了,主子上次可以不去的……”地煞说到此,猛的想起什么:“我有个主意……” 声音渐小。 余念娘眉头拢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反正不过是个没背景的小户,至于她家里给些银两便打发了……又是表亲,若能助主子顺利回京城就留在身边用用,若是和天道院那群人一样,满口胡话,杀了便是,小小的商贾,凭主子的身份他们还敢怎么样……到时候我们两手准备……”说到最后,地煞一脸阴沉。 池郎宜冷冷,不屑的道:“骗术尔尔!”语气十分厌恶。 第72章 全不能留 池郎宜的声音阴阴阴的,如冰冷刺骨的冰窖,不带任何感情。 果林里的余念娘三人听着遍体生寒。 这就是真正的权势吗?杀人和杀鸡有何区别? 孙妈妈和玲珑面色惨白,动也不敢动。 可是这么躲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万一对方突然过来或者突然发现他们,肯定会被误会偷听的! 孙妈妈焦急的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凝着眉也不该如何是好。 “你们在干嘛?”突然有人从后面冒了出来。 余念娘里心里咯噔一跳。 孙妈妈和玲珑差点没当场瘫在地上。 果林那边霎时没了声音,紧接着有人从林子那边直接跳了起来,地煞拿着长剑,一脸杀气的飞了过来,脚尖在树枝上轻轻一踮,瞬间就飞到余念娘面前。 余念娘面无表情看着指向自己的长剑,泛着幽幽冷光,即使隔着距离,没有贴近自己的皮肉,她都感觉到上面的寒气渗入自己的身体,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们听到了什么?”地煞冷冷的道,不待余念娘回答又道:“不管你有没有听到,今天你们都不能活着离开!” 孙妈妈和玲珑顿时一脸死灰。 余念娘眼神落在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池郎宜身上。 面无表情,眼神冰冰的,看她们就像看毫无意义的蝼蚁般,没有一丝波动。 余念娘紧紧抿了唇。 十一突然凑近池郎宜道:“主子,既然人已经送上门,干脆直接带走。” “那也只能一人……”地煞道,将剑指向余念娘旁边的孙妈妈两人:“那好,这两个多余的就地解决!” 原来这些人刚才商量的杀人截货的事真的指的是余念娘。 孙妈妈和玲珑面露绝望,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突然余念娘脚跨出一步,将孙妈妈和玲珑挡在身后。 两人顿时热泪盈框。 这个时候余念娘竟然还想着护着她们,能有这样的主子,这是她们这辈子的幸运。 都怪她们,怎么将余念娘带到危险的地方。 只不过是片果林,谁知道竟然藏着几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卫府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人,瞧着余念娘被欺负一句话也没有。 对啊,卫府! 玲珑脑子一下清醒了。 牢牢黏在原地的脚轻而易举的抬了起来。 她上前将余念娘挡在身后,看向地煞色厉内荏的惊叫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我们姑娘可是和卫府有亲事的。” 孙妈妈也眼急手快的将余念娘往后拉一步,对卫其宇哭喊道:“卫二少爷,你可得为我们姑娘做主啊!” 卫其宇,池郎宜愣住。 地煞和十一更是看向卫其宇。 卫其宇顿时感觉头大,他之前的确无意中听到李氏和卫老太太提过这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们家老太爷和卫老太爷从姑娘小就为她订下这门亲事,卫将军可是从四品将军,你们最好放我们走,我们姑娘已经见过卫老太太了,不然卫将军那里你们也不好交代。” 这下连卫其宇都愣住了。 卫将军不就是他爹吗,他大哥已经娶妻,既然是从小定亲,那便不可能是妾,难不成余念娘是他的未婚妻? 卫其宇看向余念娘有些傻眼。 余念娘淡淡看向他。 大大的眼眸犹如繁星,盛满光华,白皙的皮肤若佛凝般细腻光滑,一管鼻挺立而小巧,粉嫩的唇水润光泽。 初看觉得长的还好,仔细瞧确有惊艳之处,特别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特别吸引人。 难怪能和卫府订亲。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余念娘现在听到了不该听的,惹怒了池郎宜。他是帮也不好,不帮也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左右池郎宜的想法,除非他自己不追究。 然后便见余念娘朝着他屈膝行礼:“卫二少爷。” 卫其宇讪讪看向盯着他的池郎宜三人,道:“这事我也不知道啊。” 但也没有否认这事。 十一看向池郎宜。 地煞已经重新提剑,一脸厉气的道:“不管她和谁订的亲,她们听到了不该听的就只有一条路。” 真是毫无人性,弑杀成性! 孙妈妈和玲珑愤怒的瞪着地煞。 池郎宜面无表情的看眼余念娘,然后转向走向树林。 地煞提起剑在空中一挥,看似软软的动作却散发出凌冽的气势,直接将孙妈妈和玲珑震倒在地。 两人面如死灰。 “站住!”余念娘突然大喊。 快要迈进树林的人停了下来。 地煞挥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余念娘急忙越过地煞朝池朗宜走去。 十一立刻抽剑挡住她。 余念娘看也没看他,盯着池郎宜,对十一冷冷道:“让开。” 竟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 十一微有意外,看向池郎宜。 池郎宜冷漠的看着余念娘。 十一收起剑。 余念娘走向池郎宜,她明显感觉到周围温度变冷,一股无形的压力向她袭来,让她胸口怦怦直跳,脚步沉重起来。 和上次在贺府遇见相比,这次的池郎宜让人感觉更加的可怕,弑虐和不近人情。 暗吐一口气,余念娘道:“帮你,卜一卦,条件,离开。” 池郎宜眉头微微一挑,漆黑的眼眸似带不屑,还有一种余念娘没看清的异样。 他今天穿了一件玄色衣袍,衣料上乘,花纹精致,全身上下除了头上插了一支玉簪,就是腰间那块玉佩。 通体晶莹,内有虹光萦绕,阳光照射下,有让人眩目的光辉。 余念娘伸出手,道:“借用。” “主子……”一旁的地煞忙道。 池郎宜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念娘,一双幽深的眸子像黑洞似的带着吸力,只有久经战场的人才有这种冷静嗜血的气场。 孙妈妈和玲珑一脸苍白的看着余念娘,池郎宜的狠她们可是亲眼见过,若是余念娘惹怒了他……孙妈妈心里急得发慌,刚想抬脚,地煞就盯了过来,她整个人立刻僵在原处,动也不敢动。 余念娘依然看着池郎宜。 就在连地煞等人以为池郎宜为拒绝的时候,就见他缓缓扯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 余念娘接过玉佩,这的确是一块极品玉佩,不仅玉质晶莹剔透,不带一丝瑕疵,里面还隐隐有虹光闪烁,若是对着阳光,应该会有红色的光束反射出来。 这种玉一般很难找到的。 果然不是一般人! 余念娘将玉佩放在掌心,指腹轻轻抚过玉身。 第73章 交换 一般的占卜师不是掐指推算,便是丢龟壳铜钱。 可是余念娘只是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看,根本不见有任何掐算的动作。 天道院的天师池郎宜见过不少,装神弄鬼的样子也见识过一些,却是没有余念娘这样的。 池郎宜神色微冷,余念娘已经将玉佩递还给他,只是她刚才还红润光泽的脸此时一脸苍白,额头现在还有细汗。 这是怎么回事? 池郎宜微微皱眉。 余念娘看着池郎宜:“一,漉州;二,茶水;三,花香,毒。” 池郎宜一愣。 余念娘已经转身朝着果林外走去。 地煞和十一看着面无表情,默默拧眉的池郎宜,只能任由余念娘离开。 池郎宜没有开口,他们不能擅自作主。 直到余念娘的身影消失在果林里,孙妈妈和玲珑才回过神来。 两人战战兢兢看了眼池郎宜,这才手脚发软,慌慌张张的追余念娘去了。 出了果林,余念娘大松一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内衣竟然已经湿透了,微风吹过,身上凉嗖嗖的。 池郎宜身上骇人的气场由内而外散发而出,没有身经百战的历练是不可能有的。 即使出了果林,已经远离危险,孙妈妈和玲珑仍然一脸惨白,脚下步子发虚,跟着余念娘深一脚浅一脚下了山。 回到厢房两人才有了一丝活着的感觉,那种真正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她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们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人。 试回想,那夜余念娘就不该救这些人,不仅不心存感激,居然还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拐走余念娘。只看他们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情形就知道权势不低,落在这样的人手里,余念娘还有什么活路? 最要命的是她们刚才在果林里将池郎宜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会不会因为刚才顾忌着卫府假意放她们离开,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将她们杀了? 池郎宜又不是没半夜偷偷摸摸进过余念娘的屋子? 想起这事,孙妈妈就心头发寒,上次池郎宜莫明其妙半夜闯进余念娘的屋子,差点将她掐死。现在又想计划着拐走余念娘。 要说余念娘还算池郎宜的半个救命恩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 “姑娘,奴婢觉得得想个法子才行。”孙妈妈稳了稳心神,吐出一口气,一脸严肃的对余念娘道。 “对,姑娘,奴婢也觉得那……”孙妈妈的话简直说中玲珑心中所想,她马上附合,说到一半又慌张的朝窗外瞧去,即使是外面没有人,也让她觉得不安全。 她只得将一些字眼省略,压低声音道:“……若真有什么事发生,舅老爷无权无势肯定护不了姑娘,也许还会配合着外人把姑娘给卖了。可是咱们也不能这样任人摆布,那可没有活路的。” 余念娘紧紧拢着眉,这些她自然知道,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虽然不知道池郎宜是什么人,但见卫其宇对他的态度就知道身份不简单,她能逃到哪里去?而且,她不想逃,她来到太原府就是想重新开始。 “那怎么办?”孙妈妈惊慌失措:“难道姑娘以后就只能任人……” 孙妈妈声音哽咽起来,余念娘从小失去母亲,父亲也没疼过几天,一直跟着余老爷子长大,还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小的时候,她没少受人嘲笑,白眼。 后来余老爷子去了,姑娘好不容易终于能独当一面,眼看着到了太原府,找个好人家就可以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怎么就遇到那么个煞神! 她们现在是惹不起,又躲不起,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看着余念娘纤瘦单薄的身子,总是一幅安安静静的样子,谁又知道她心里藏着多少苦,连说话也是吞吞吐吐,语不成句。 孙妈妈拿帕子捂着嘴,呜咽哭起来。 玲珑红着眼睛,眼泪跟水珠子似的跟着掉了下来。 余念娘轻轻叹口气,其实也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坏。 “还有转机。”余念娘道。 现在只要暂时紧紧抱住卫府这棵大树,只要自己价值够大,相信池郎宜还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只要她卜的卦应验,就能证明她的本事。而且,她们现在能活着回到厢房,就表明池郎宜现在不会要她的命。 或许等他平安回到京城,一切便与她无关了。 “真的吗?”玲珑呆呆的道。 “或许。”余念娘道。 两人将余念娘的话仔细回味一番。 池郎宜等人的本意是想依靠余念娘让他们平安回到就京城,如果事成,自然也就没什么她们的事了。双方以后不再见面,不再有任何瓜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妈妈忙将眼角的泪擦干,等着余念娘吩咐。 “什么也不用干,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余念娘道。 孙妈妈和玲珑自然点头,就算余念娘不说,她们也会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如此,孙妈妈和玲珑重新整理心绪,三人又重新梳洗一番,等到下人来请用午膳的时候,孙妈妈和玲珑已经恢复如常。 斋饭摆在康氏那边,付锦雪一直陪着康氏。余念娘到的时候,母女俩正笑说着话。 “念娘来了,那用午膳吧。”康氏道,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摆好斋饭,由几个下人服伺着,樊妈妈却不在屋子里。 用到一半的时候,樊妈妈回来了,在康氏耳边低语一段,康氏点头,然后樊妈妈又出去了。 崇真寺的斋饭很不错,味道极好,怪不得好些大户人家也愿意留在这边用斋饭。 用过午膳,康氏问起余念娘后山风景。 “一般。”余念娘简略道。 “那后山上是不是有一片果林?”付锦雪最感兴趣的是这个。 “是的。”余念娘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时节未到,没有成熟的果子,且山路不好走。” “哦。”付锦雪了然,却丝毫没有因为余念娘的话减退一点兴趣,反而想要去看的心情更盛。 刚说了两句,樊妈妈大步走了进来。 听了樊妈妈的禀告,康氏立刻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我出去一下,你们就在厢房歇着吧。”看到女儿期盼的眼神,她想了想又道:“算了,你们不如同我一起去,段府段太太今日在此替逝去的段老太太做法事,既然知道了,都去见一见,免得失了礼数。” 付锦雪高兴的跟着康氏出了屋子,余念娘紧跟其后。 第74章 交道 段府做完法事后,段太太直接留在崇真寺用斋饭,刚用完斋饭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同在崇真寺的上香的付太太来拜访。 段太太想到康氏在李府赏花宴上自来熟,还有贺老太太寿辰上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没什么应酬人的兴致。 “和付太太一起的还有付姑娘和付府表姑娘。”下人道。 段太太刚到嘴边拒绝的话又吞了下去,想了想,她缓缓坐起来,道:“请付太太和付姑娘,余姑娘进来坐。” 余念娘,付锦雪跟着康氏见了段太太,一起的还有段芷芹。 一番寒喧后,段太太要准备回段府,康氏只好带着余念娘和付锦雪告辞。 临走,付锦雪热情的邀段芷芹到付府玩耍。 等三人走后,段芷芹便问段太太:“祖母,那如果付府真送来请贴,我要去吗?” “付府不过是出了个童生而已,仍然是商贾。这些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段太太很随意的道,顿了顿又提醒:“听说这段日子先生布置了不少功课,功课要紧,就不要出去了。” 也就是让她拒绝吧。 段芷芹点头,乖巧点头应道:“好。” “不过……”段太太又道:“交友慎在品行,你自己把握好,就算不喜欢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最好不要和那位余姑娘交恶。” 余念娘会观天看象,还会点占卜,现在太原府大多数人家都知道。 对于这样的人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得罪,当然这是对真正有本事的占卜师。 虽然时间不长,但总算和段太太说了会儿话,康氏心情不错。 付锦雪别别扭扭的跟着回到自己一行人住的厢房,她很不明白康氏大费周张的只为了和段太太说几句吗,这样有用吗? 康氏却道:“做事要懂得循序渐进,这次只是几句话,下次也许彼此就能坐下来喝茶,再下次兴许她就会邀咱们。” 付锦雪在某一方面和付锦业还是有些相似的,做事急攻进利,但又不用脑子。 余念娘回了厢房休息。 付锦雪则拉着康氏去了崇真寺的后山。 余念娘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起来。 刚起来,孙妈妈就进来告诉她:“太太准备回府了。” 余念娘点头,玲珑服伺着她穿好衣服,梳洗一番,去了康氏的屋子。 进去刚好听见康氏跟付锦雪说话。 “……看起来确实气度不凡,长得也俊,想必身份也不简单,如果能攀上这种人那咱们家以后就啥也不用愁了。” 余念娘撩起帘子。 康氏止住话头,笑着看向余念娘:“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早晨出来也没带什么,孙妈妈和玲珑已经将余念娘随身用的东西收拾好。 婆子将东西一一搬到马车上,石榴捧着一支旧瓷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只桃树枝。 玲珑稀奇的看着桃树枝:“呀,石榴姐姐,这是桃树枝吧?” “是的。”石榴宝贝的将花瓶抱着,显摆道:“这可是刚才姑娘在后山桃树林掰的,崇真寺的桃树呢!等明后年结了果子,咱们以后在府里就能吃到崇真寺的桃子呢!” 这么一小根枝丫,拿回去插上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更别说吃桃子。最重要的是,好歹这也是崇真寺栽的果树,这样不知会人家一声就随意砍伐,真的好吗? 孙妈妈和玲珑随着石榴的背影看去。 她紧跟在付锦雪身后,而付锦雪正面若桃花的跟康氏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 难道是想招桃花?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慢悠悠的回了付府。 另一边,卫其宇随池郎宜办完正事后,直接回了卫府。 卫其山还没回来,李氏那里她不好过去,所以,他直接去了卫老太太的院子。 卫老太太见自己最宝贝的孙子过来,忙不跌的坐起来,又是让人沏茶,又是让人拿点心,见他从外回来,还问他:“累不累,如果累就在祖母这里歇会儿!” 几个孩子里面卫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卫其宇,不过,自从卫其宇跟着进了京之后就很少回来了,后来又去了骑射营,就更没有时间回太原府。 这次回来她也不过和卫其宇见了几次面,每次都有其它人在,像今日这般,祖孙俩单独在一起还没有过。 卫老太太高兴得很,笑呵呵的看着卫其宇。 “不累。”卫其宇看着卫老太太笑着道,接着跟她聊起京城那边:“……他们家的首饰很多人喜欢,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新样式……还有桂芳糕点,在全国开了不少店,听说今年太原也会开一家,到时候祖母想吃什么就差人去买,不过,要说好,还是京城的总店最好,那里达官贵人总要多些,所以,总有一些新的糕点出炉,等这次回去,我便托人给祖母挑些好吃的送回来……” 卫老太太听得脸上的褶子印都粘在了一起,拍着卫其宇的手开心的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祖母又不是小姑娘,哪里还贪吃那些,等将来祖母去了京城,你再买来孝敬祖母也不迟。” “何必等到将来?”卫其宇道:“二伯不是马上要回京城述职了吗,您就跟着他一起回京城住下,太原留些人看守就行了。” “那我老婆子到京城可就不走了?”卫老太太打趣道。 “哎呀,祖母,瞧您说的什么话,这整个卫府都是您的,当然您想住哪就住哪,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卫其宇很认真的道。 “好啊,那我就跟着你二伯去京城,以后便不回来了。”卫老太太开心的笑起来,然后又凑近卫其宇道:“卫府以前虽然是我当家,现在的当家人可不是我。现在这卫府啊,是你爹的!” “祖母您又说见外的话了。卫府不光是我爹的,还是二伯的,自然更是您的。” 听到这话,卫老太太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算她没白疼卫其宇一场。 话里话外也透露出卫老太太似乎已经有跟着卫其山去京城的打算。卫其山事务繁忙,一年到头难得回去太原府,如果卫老太太能住到京城,有个照应,也算了了卫其山心头的一块石头。 卫其宇觉得这样挺好,说了几句,顺便问起了关于卫府和余念娘的亲事。 第75章 谁配谁 在崇真寺后山耗神太过,余念娘回到付府换了衣服,又躺下了。 康氏本来想让人去请余念娘过来,听到她回到府后一直在休息还未起,嘀咕了两句,便没再让人去打扰。 孙妈妈担心余念娘这样身子吃不消,便拿了一些补药在小厨房炖好,等到余念娘起来的时候端了一大碗让她喝。用过晚膳,孙妈妈又热了一碗补药汤,连喝了两碗补药,翌日,余念娘起来的还真觉得比以往有精神一些,恢复得更快。 孙妈妈听了很高兴,决定以后要经常给余念娘炖补药喝才行。 付府会从公中拨一些给余念娘用,不够的话,余念娘还有一些体己银子可以拿来花,反正,孙妈妈觉得余念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身体。 免得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耗费心神以后人就虚弱得走不了路,那如果没有歇息的地方,或者没办法让她得到足够的休息,可不太好。 所以,若是余念娘能经常喝补药来补充精气神,有事的时候能稍作休息便可正常活动,那再好不过。 余念娘自己也觉得既然补药有用,常喝也行。 她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裙,脸上略施粉黛,不仅看不出精神状态欠佳,只觉得整个人容光焕发,红润白皙。十分漂亮。 收拾好,余念娘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主院。 主院屋子里,康氏正和一个浓妆艳抹,描眉画唇的妇人说话。 “……平晋县虽然比不上太原府,可也是个不小的县城,梅府可算是排得上号的商贾,而且他们府上的大奶奶可是李大老爷的大女儿……李大老爷虽然官身低,可这太原府谁不知道李府和天道院里面的关系,这样的人眼界自然不会低了……”刘三婆道。 康氏不由暗自撇嘴,就算和天道院的天师有关系,那也是李府的事,梅府隔得多少层关系了! “话虽如此,不过……”康氏淡笑道:“梅府始终是个彻底的商贾,我们府上虽然比不上梅府,不过,我们锦业好歹是个童生,也是个有差事的,他和太原府那好些个公子哥的关系都不错……就拿上次贺老太太寿辰来说,我们府上可是收到贺府亲自送来的请贴,整个宴席,咱们锦业就和何公子几个在一起……” 刘三婆惊讶的瞪大眼。 这些事她还真不知道! “我那侄女虽说是从伊州来的,可你却不知她很得贺老太太眼缘不说,连卫老太太都挺喜欢她。” “此话怎讲?”刘三婆立刻坐直身子。 “念娘她祖父曾经和卫老太爷以前是好友至交,那时候她还小,两个老太爷就玩笑说她长得漂亮,能订个娃娃亲该多好!……”说到此,康氏端起杯子喝起茶。 刘三婆眼珠子转了又转,媒婆的小道消息最多,想要给各府姑娘相说小子,或者给各府小子相说姑娘,怎么不能把那些大府小户打听清楚。 自然知道一些关于贺老太太寿辰上的事,不过,都是寥寥几句,无关紧要的,余念娘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自是引起不了她的注意。 这会儿听康氏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之前听到一些传言,说贺老太太寿辰的时候好些姑娘都想往老太太面前凑,不光是卫府身份高,还因为贺老太太的亲家于太夫人身份高贵。结果贺老太太不过面上和几位太太说了几句话,姑娘们全打发到花园去了,整个寿辰只夸了一个姑娘。 难不成就是康氏的侄女,余念娘? 当然,卫老太太之前说那些余念娘是卫老太爷至交好友的孙女的话也传开了。 刘三婆一下兴致勃**来,看着康氏,客气的道:“付太太,原来传开来的那位姑娘说的就是您们家的呀?” “嗯。”康氏淡淡的应道。 “那这么说,其实余姑娘是和卫府有亲事在身了?”刘三婆道。 康氏没想到这刘三婆的脑子转得的确快,她只说了一句便全猜出来了,便淡淡的道:“这些事虽然是两位老太太订下的,卫老太太也见过念娘了,不过,始终还得向卫将军禀报,你今日听到就算过了,可不能拿出去说事。” “那是,那是。”刘三婆忙道。 卫府只有两位老爷谁不知道,可她亲耳听到卫将军三个字的时候,刘三婆心还是跳了跳! 一个乡下姑娘突然就一跃龙门成为将军媳妇,这是何等荣耀啊! “贵府的表姑娘命可真好啊!”刘三婆脸上堆满笑奉承着,同时小心打量着康氏的神色。 康氏翘起的嘴角几不可察的垂了垂。 “那是。” “不过,付姑娘也是个好命的。何千户的侄子冯少爷虽然比不上卫将军的儿子,不过,也已经中了童生,而且,听说冯少爷是抱着誓要考中科举的决心来的,不然,何同知怎么会主动提出让冯少爷留住在何府……” 那也是比不上将军的儿子的。 康氏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许多。 “我瞧着,其实付姑娘比贵府的表姑娘长得还要出挑一些呢!”刘三婆话锋一转:“若真要比较,付姑娘还更般配呢些!” 康氏不明所以的看眼刘三婆。 刘三婆已经笑着起身:“那我就先去探探对方的口风,再来给您回话。” “那好。”康氏道,遣了丫头送刘三婆出去。 帘子撩起,刘三婆就看见院子中间站着一个粉若桃花,美若仙女的姑娘,她不由眼前一亮。 余念娘抬脚,迎面走来的刘三婆自动跟她打起招呼:“哎呀,这位就是表姑娘吧,长得可真是漂亮啊!” 余念娘默默看刘三婆一眼,而后进了屋子。 本来经刘三婆那么一说,康氏心情就不太好,现在看见余念娘更加不舒服起来,敷衍了几句,便找借口打发余念娘走。 这正中余念娘的意,她也不客气,转身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回了静园,准备继续补觉。 而余念娘一走,康氏便细细琢磨起刘三婆的话来。 难道不止她一人觉得其实付锦雪更加适合卫府的这门亲事? 转念想起她看见过的冯浩生的样子,魁梧壮实,人才不算出众。而余念娘又是个喜欢观象占卜的,这样的两人其实才更般配吧? 第76章 漏嘴 请过安,余念娘便带着孙妈妈回了静园。玲珑则在府里转了一圈也回了院子。 “……是太原府的其中一个媒婆,不是最有名的那几个,不过,听说这个媒婆说亲的本事很有一套。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玲珑将自己打听到的细细告诉余念娘:“是特意为了表少爷的亲事过来的,女方是平晋县梅府的姑娘,舅太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人去试探梅府的口风了?梅府虽然是商贾,但却比付府有钱多了,而且因为范太太的媳妇的缘故,梅府眼界不低,所以,梅三姑娘已经十七了,还没订下人家。” 范氏的媳妇便是李湘玉,李府的大姑娘。 “高门嫁女,低门娶媳,这是人之常情。再说,梅府本来就是比付府有钱,瞧不上也不奇怪。”孙妈妈淡淡的道。 “孙妈妈,你这可说错了,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是这个理,不过……”玲珑瞧了眼屋外,压低声音道:“在咱们舅太太这里,可是高门嫁女,高门娶媳。” “哦?”孙妈妈诧异道。 她们来之前还没有任何风声,付锦雪跟着余念娘出了两次风头,亲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 “可不是。” 余念娘靠在榻上看书,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手,不过,玲珑知道她一定在听。她边说,一边走到榻边,替余念娘将盅里的茶水蓄满:“舅太太可是瞧上了咱们太原卫所何千户的侄子冯少爷了。” 何军的妻子冯氏来自苏州,冯告生要称其一声姑娘,他爹冯成刚在冯府行大,冯氏行二,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冯成立现是太原卫所的一个总旗,另外,冯成山和余道生一样是个喜欢占卜的,自小便四处寻师求学,后来小有成就,机缘巧合进了天道院。 和李府二老爷李长久的妻子黄氏的弟弟黄胜久一样,是个天师。 不过,太原府的人都知道黄胜久得大天师器重,而冯成山不过是个小天师,和黄胜久的地位比起,还是差一些。而且冯成山不是个张扬的人。再者,他是苏州人,太原府的人对在天道院任道的天师印象中只有黄胜久,而没有冯氏的这个弟弟冯成山。 好在冯成刚和冯成立都是事故而不张扬的人,对这点没有一点不愉之色。所以,冯氏平日也不在乎经常听到大家说起黄胜久便是一幅推崇神秘的样子。 尽管如此,冯府也不是付府能随便攀上的。毕竟冯成刚是从八品的盐运司知事,何军又是五品千户。 康氏怎么突然想到冯浩生的呢? 孙妈妈神色微变。 看着余念娘低声道:“姑娘,该不会是舅太太把您和卫府的事说出去了吧?”只有这样,才可能促成和梅府,冯府的亲事。 “应该是。”余念娘很平静的道。 孙妈妈和玲珑两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余念娘和卫府的亲事在两府之间已经过了明处,但卫府始终没给过答复,而且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可想她们一定还打着别的主意。 现在康氏就这么把余念娘的亲事抖了出去,那若以后,卫将军不承认,将余念娘置于何处?余念娘还怎么找婆家? 虽然,将这事公诸于众,卫府便没有办法逃避,但卫府终究不是她们能胁迫的。 上一次,玲珑当着池郎宜的面说余念娘和卫其宇有婚约,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也不知道卫其宇当真没有,或者说他有没有恼上余念娘。 毕竟两人的身份不般配! 当时她们那么说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往往有些人是痛恨被人利用的! 倘若,卫其宇是个有担当的,就该承下此事。当然这只是孙妈妈和玲珑的美好心愿。 两人现在很纠结,也不知道这事被人知道是好呢,还是坏了! 见两人一脸垂头丧气,余念娘笑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再则,卫府现在就算不承认这门亲事,也没关系。我可是还有其它的利用价值的。再者,我原也不奢望这门亲事。” 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心里从来不期盼吧? 如果她有爹有娘亲护着,再不然有祖父护着,也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卫其宇那般俊俏,翩翩公子哥,哪个姑娘见了不心动? 孙妈妈和玲珑心里酸酸,余念娘这个当事者毫无知觉,反而孙妈妈两人眼圈红了。 余念娘放下书,淡淡道:“我命由我!纵然是卫府承认了这门亲事,这也不是我的目的,我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可以去做。” 对啊,依姑娘的本事还怕有做不成的事? 她们怎么把这给忘了。 两人豁然开朗! 孙妈妈拿了手帕拭了拭湿湿的眼角,笑着道:“姑娘说的是。是奴婢们想差了。” “姑娘说的话自然是对的!”玲珑一脸坚定的看着余念娘:“只要跟着姑娘,咱们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姑娘以后有事只管吩咐奴婢,不管上刀山上油锅,奴婢眉头也不会皱一下!”那认真的样子惹得孙妈妈随闷的心情瞬间消散了。 余念娘看着呵呵的笑:“也不用你上刀山下油锅,只是以后让你办事利索些就行了。” “是,奴婢一定谨记。”玲珑严肃的应道。 片刻,她“咦”了一声,诧异道:“姑娘,您怎么这会儿说话不结巴了?” 余念娘一愣。 回想刚才,好像还真是!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咙喉却像突然有东西粘上,她只好闭上嘴。 接下来的几日,余念娘没有出去,也没有特别的人来拜会康氏。 因为寒食节马上到了,各府都在为那日准备。 寒食节,日初为节时,禁烟火,只吃冷食。 寒食节是为了纪念介之推。 相传春秋时期晋公子重耳周游列国,历尽艰辛。一次,他挨饿难熬,百般无奈时,介之推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给他吃。 后来重耳当了国王(晋文公,春秋王霸之一),去找和母亲一起躲在深山中的介之推。遍寻不到,便下令放火烧山,想以此逼出介之推,但最后发现,介之推与其母被烧死。 重耳十分后悔,便规定每年此时不得生火,一切吃食食,故称为寒食节。曾经寒食节称为民间第一大祭日。 第77章 寒食节 寒食节曾经为民间第一大祭日!在清明节前。 随着后世的发展逐渐增加了祭扫、踏青、秋千、蹴踘、牵勾、斗卵等风俗。现在的寒食节就是青年们郊外踏青、秋千、蹴踘、画画、作诗、写字!不分出生,贵贱,男女,老幼都可以参加! 寒食节也是最随性的日子,男女可以不避嫌坐在同一个场合,不用屏风隔开,相对而坐。这也是为什么参加者如此积极的重要原因。 在伊州的时候,余念娘因为身体的原因从来不参加任何活动。偶尔出去也只是与几位相熟的姑娘找个僻静的茶楼喝茶,吃点心,像寒食节这种热闹的日子,她更是不会参加。 第一次参加寒食节,还是在太原府,孙妈妈和玲珑即激动又兴奋。 早早两天就开始准备余念娘穿的衣服。 孙妈妈认为余念娘应该打扮得端庄娴淑,这样才会得卫老太太的高看。而玲珑则认为,余念娘长得本就漂亮,皮肤也好,以往她总是以清汤寡淡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所以,这一次就该选择鲜艳的衣服,来个艳压群芳,夺人眼球。 两人几次找到余念娘面前,让她拿个主意。余念娘每次都淡笑道:“随便!” 然而等到了那日,她却是谁的主意也不会听,依旧选择自己喜欢的衣服穿上。 孙妈妈和玲珑终于知道余念娘决定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至那以后,两人便老老实实的替余念娘办事。只要余念娘决定的事,纵然是再难,两人也会努力的完成。若是有人反对,两人亦是同心协力的誓死都站在余念娘这边。 当然这都是后话! 太原府的寒食节是西郊围场举行。 西郊围场占地千亩,非常广阔,后面连着成片的山,延绵起伏,望不到尽头。 前朝此地狩猎场,每每高官到太原府时,当地官员便会组织狩猎任其游玩尽兴。为了增加刺激性,后山林子里还养了好些野兽。然而有一次,因为防范疏忽,山里出现了一只猛虎,伤了不少人,还有官员家眷死亡。皇帝大怒,当下下令禁止再进行围场狩猎,认为西郊山林野兽恐怖凶残,怕猛兽从围场内冲出来伤及百姓。后来朝廷便组织侍卫进山狡杀野兽。 朝廷怕还有漏网之鱼,便将整个围场圈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荒废了几十年,直到当朝皇帝登基,有人向皇帝递了折子,称西郊围场空置有些浪费,可以用来作每年的寒食节用。 所以,这几年太原府的寒食节都是在西郊围场进行。 今年的寒食节由李氏组织。虽说寒食节随性游玩,但参加的人众多,总要有些安排。 卫鸿山立了功,在京城又得了皇帝玉赐的宅子,卫老太太得了四品诰命!卫府正是风光时,李氏组织寒食节,大多数人都很给面子。因此,除了各府姑娘少爷会去,各位太太也会去捧场。 到了四月初三,各府马车陆续上了街道,大街上各色马车缓缓朝着西郊外去。 幸得西郊的围场很大,卫所还专门调派了人手在附近巡逻,维持秩序,防止有人掏乱,马车都有统一的放置处,也有专人看守。 当初为了将围场改为寒食节专用,太原府府尹特意让人将围场改造了一番。 整个围场被划为三部分,一个跑马场,一个蹴鞠场,另外半边则是宴会场,专供人休息喝茶,品甜点的地方,还可以吟诗,作对,画画,弹琴等。 蹴鞠场和跑马场只做了简单的修建,只有宴会场经过了精心的细化。 整个围场不仅沿路造了石子路,还建了几座精致的凉亭供人歇脚,又在围场内补栽了一些绿叶成荫,好看的树。 美中不足的是花草种的太少,不过,这才更适合在围场喝酒品茶的豪迈恣意!不同于平日花香鸟语的花园,让寒食节更显不同。 一直身处闺阁,谨守礼法规矩的姑娘们,只有在寒食节上才能尽情随心所欲玩耍。 余念娘几人到的时候,围场里已经人来人往,热闹场,马路蹄声不断! 玲珑和孙妈妈惊叹不已,太原府果然还是不同的,伊州就没有这样盛大的场面! 进了围场无需人指路,凭着声音便能找到宴会场。 蹴鞠场,马场,宴会场三个地方用高高的墙隔建而开,挨紧着墙又打了一排木桩,看似简单粗糙的材料,却在上面雕刻了各种复杂生动的图案,手法精湛,图案活灵活现! 余念娘观察一番,除了雕了各种不同的花草,动物人物外,最复杂的要属九天玄女图。 宴会场布置得也很不错。相对于空旷的马场和蹴鞠场,宴会场就显得格外的优雅温馨。 依墙而立的木桩变成了贴墙而生的爬山虎,路边还有不少小花小草,更放置了许多好看的盆栽,可见李氏此次十分费心。 余念娘跟着康氏走进宴会场的时候,场内已经到处是莺莺燕燕! 今日大家无需守旧以往的规矩。 康氏朝着能说上的话的太太们走去。 付锦雪参加过很多次寒食节,已经是很熟悉,对余念娘丢下一句:“表妹没有参加过寒食节,今日可得好好玩玩!”便带着丫环走了。 余念娘站在原处将会场内看了一圈。她真的很想知道李氏是怎么想到的! 场中央放置了一个超大的环形台子,上面各种糕点,点心,水果,果脯,还有美酒,不仅品相好看,香气溢人,就连装点心的都是红漆描金的小盘子。 而环形台子下面摆了无张小桌子,一张桌子仅供一人坐,旁边一张垫子,下人可跪坐在一旁伺候。 寒食节上不分身份尊卑,男女,老幼,随意选坐。 而组织者则坐在最前面侧边的位置,这样一眼就可以看到整个会场。 谁想吃东西,拿了盘子挑了喜欢的点心放到盘子里,也可倒上一杯喜欢的美酒,端到下面的桌边享用。 很像现代的酒会! 不过,这里不是自己去挑点心,而是由身边的下人去挑了点心再拿过来给自己的主子用。 余念娘很惊讶! 第78章 表演一个 余念娘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宴会场内粉裙罗黛,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个个妆容精致,举止优雅。 男子们此时大多都在马场跑马比赛。按照惯例,姑娘们会先在宴会场吟诗弹琴,才艺最好的便可博得头名,头名自有彩头。 虽然没有男子过来观看,但,名声依然会传入每个人耳里。 所以,每次寒食节,姑娘们都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样寒食节结束,便能寻个更好的人家。 宴会开始没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吟诗作对,各自愿意,琴棋书画随意表演,有人是奔着头彩去的,也有人是想借此机会露脸。 比如付锦雪这样的。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惊艳的容貌,只能借着这样的机会露脸,给贵圈的太太们留下好印象。 显然,今年付锦雪做到了这点。 卫其雪率先上前表演奏了一曲“汉宫秋月”,汉宫秋月十大名曲,她弹得虽然算不上极好,但因从小学习,功底扎实,也还不错。 随后,何鑫悦,段芷芹,卫其娇等都分别表演了作画,吟诗等。 贺连漱弹奏的是“沧海龙吟”,气势磅博,震人心神,较卫其雪只好不次。获得所有人的赞赏,不愧是百年世家的贺府。 付锦雪则紧在贺连漱之后吟作了一首诗,是一首描写战争的诗,也是付锦业好不容易替她寻的一首诗,根据王翰的《凉州词》。 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再改动一番,虽有模仿,但好歹有所不同。 诗词不都是差不多,大同小异吗? 果然,引得一些太太注意。 坐在何太太旁边的几位太太有人便悄声问:“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有人就道:“是付姑娘。” “就是那个从伊州来了个会占卜的姑娘的付府吗?”那人道。 “是啊,就是那个付府,没想到一个小商贾家的姑娘也能做出这样的诗。” 也有人不知道。 “哪个会占卜的姑娘?姑娘家怎么也去学占卜呢?” “哎呀,你还不知道?就是和于太夫人一起从肃州来太原的余姑娘。” 于太夫人谁不知道啊。 “哦,原来如此……” 康氏坐在后面听的不真切,不过,几位太太询问付锦雪的那句,她可听清楚。心里暗喜,知道付锦雪这些日子下的苦工终于有了回报。 也幸亏有个童生的付锦业,这样,付锦雪以后再也不会被人说只是个商贾户女子,也算是略懂诗词了吧! 康氏心里高兴,眉眼遮不住的笑,李氏见了很是瞧不上。 而范氏则主动凑近康氏赞道:“付姑娘端庄贤淑,长的好,懂的也多。” 康氏心中大喜,亲热的对范氏道:“范太太过奖了,梅府两位姑娘也很好。” “三丫头的确不错,她们性情相投,以后倒可以多多走动。”只提梅风玉不说梅风雪。 康氏心中有了底,拉着范氏的手道:“那求之不得啊,锦雪平日不爱出门,她们能多走动她一定很高兴。” “余姑娘平日不和付姑娘一起吗?”范氏道。 康氏哪里不知道这是在套她的话。 笑着道:“念娘不喜欢这些,她就爱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占卜看相就不是姑娘们喜欢的。 付锦雪见自己娘和人有说有笑,知道自己表现一定不差。 她正高兴的时候就听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付姑娘刚才表现出众。不过早听闻来自伊州的余姑娘有才,不如请余姑娘露一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余姑娘和付姑娘关系好如亲姐妹,不知谁更厉害呢!” 付锦雪心中将卫其娇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费尽心思才露了个脸,余念娘什么都不会还好说,若是比她厉害,表现得更好呢,往后的日子恐怕整个太原府的人都会拿她跟余念娘比较。 那她今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付锦雪紧紧握住双手。 康氏和付锦雪是同一个念头。 可是付府得罪不起卫府。 场内无人吱声! 余念娘没想到,这才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人开始找她的茬。 她静静的看着卫其娇。 一时间,整个宴会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不会。”余念娘很干脆的答道。 全场哑然。 卫其娇掩嘴一笑。 “你是不会吟诗还是不会作画,还是不会弹琴,总会一样吧?”卫其娇惊讶的道,接着又一脸不敢置信的道:“余姑娘该不会连写字也不会吧?” 这讽刺可简单明了! 余念娘端起杯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脑子里回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卫姑娘。 “按说伊州地方虽小,教书先生应该不会少,余姑娘怎么会不识字?”卫其娇笑盈盈的看着余念娘道,赤.裸.裸的讽刺余念娘是个从小地方来的,而且家境贫寒,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姑娘。 往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是个孤女。 一时间宴会场内静悄悄。 连康氏也低垂着头,一幅没听见的模样。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玲珑跪坐在余念娘身后气的发抖,可她却无法替余念娘反驳一句。 本来还担心余念娘风头盖过自己的付锦雪顿时松了一口气,就算余念娘表现得再好,名声也会被卫其娇刚才的影响。但,余念娘好歹也是付府的人,她又有些纠结。 余念娘不表演当然好,可被卫其娇这样说,不光余念娘身份掉价,连带付锦雪和付锦业都要受到影响。 康氏只的暗暗埋怨余念娘干嘛要去得罪卫其娇。 这样的场合想要一个人成名不难,要毁掉一个人也很容易。 李氏不想卫其娇闹的太过分,干咳一声,才道:“表演属于个人意愿,余姑娘不方便不可勉强。我们继续,下面有谁可想表演琴棋书画?” 会场内悄若无声,竟然无人起身! 卫其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余念娘放下杯子,缓缓起身,宽大的袖袍随着她走动轻轻摆动,高挑的身材身姿阿罗多姿,她嘴角带笑,走路娉婷优雅,淡雅的打扮越发显得她高傲冷漠! 第79章 替你卜一个 余念娘放下杯子,缓缓起身,宽大的袖袍随着她走动轻轻摆动,高挑的身材身姿阿罗多姿,她嘴角带笑,走路娉婷优雅,淡雅的打扮越发显得她淡然冷漠!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个知书达达理的大户姑娘! 所有人心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我姓余,名念娘,伊州人士,娘亲早逝,父亲是个喜欢研究天道的,在我五岁时不幸离开人世,祖父仁心慈怀,是大夫……”余念娘声音清郎柔软,像微风扶过耳边,让人一阵舒坦。 她眼神扫过场内的人,最后看向卫其娇和李氏:“祖父他一生救过无数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有人相求,他便会竭力相助,从不要求回报……” 李氏在听到余念娘那句“救过无数人”时,脸上表情开始变得僵硬。 有知道余念娘和卫府事情的人脸色变的古怪起来。 “……因此,我从小便喜欢看医书,也识的不少药。后来祖父也去了,我便带着两个仆妇独自生活……去年突厥突然进犯,边境人心惶惶,我带着家中仆人来到太原,投奔外祖父,可惜,外祖父已不在,好在表舅一家收留了我们。” 说到此,余念娘停了下来。 所有人一脸不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起自己的身世。 这样苦楚的身世,贫穷的家世,实在没有什么可炫耀,甚至还有些丢人。 余念娘就这样表情淡然,平平静静的说了出来,就像说的根本不是她自己。 有人心里涌出莫名的情绪。也有人露出嘲笑之色。 余念娘走到卫其娇面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其娇茫然还有些不服气的表情。 淡淡道:“这就是我的一切,卫姑娘今日知道了,以后可别再问了。” 然后扫过场内,继续道:“我不像各位姑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什么琴棋书画我自小便无兴趣,不过……”余念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卫其娇:“倒还有一样拿得出手。” 卫其娇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瞪着余念娘。 余念娘手轻轻在卫其娇面前的琴上慢慢拂过,然后转身看着下面:“既然大家都想看我表演,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待数年以后看我说的准不准?” 所有人眉头一皱。 卫其娇更是脸色微变,你敢两字还未出口就见余念娘突然转身看向她,面色严肃,目光淡漠,冷冷道:“柳叶眉,管葱鼻,樱桃嘴,面相端正,肤若脂凝,乃美人之相;气质特别,举止优雅,乃贵人之气……” 余念娘占卜不知真假,但她的确看象观相准,有人立刻看向卫其娇,平日只觉得她长的好,仔细一看,果然五官都很精致。 卫其娇心中泛起得意。 李氏则蹙着眉头看着余念娘。 “不过……” 果然还有后话。 李氏眉头一跳,立刻开口:“余姑娘……” “卫太太不急!”余念娘丝毫不给李氏说话的机会,已经道:“眼尾上挑,过于好强,眼神飘忽,待人不诚,凡事要懂得变通,细知诸事强求不来,若是一意孤行,终将得不偿失!” 就差直接说卫其娇不得善终了。 李氏脸色铁青。 卫其娇气得浑身发抖,瞪着余念娘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 “这只是我的才能之一,看相!”余念娘居傲的看着卫其娇,淡淡的道:“至于另一个本事,则是占卜。” 她转身,看向下面,淡然自若,漠然自持又认真的眼神,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她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春风般暖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头打颤。 “皇帝陛下洪福齐天,天朝将士勇猛,将进犯边境的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然突厥人素来不讲信用,专用阴私手段。太原府宽广富饶,涌入大批流民,突厥人很有可能依次混入闹事。今日各府老爷太太,少爷姑娘齐聚在此,应当增加侍卫,后山连绵,藏人很容易,大家需小心,应结伴而去,不可独自离开!” 本来好好的说着看相占卜,转眼又牵扯到朝廷大事。不过是个小小相师,也敢乱议政事。只是贺老太太于太夫人多给了几分颜色,就敢妄想指挥卫所吗? 真是天大的笑话! 最重要的是,竟然敢在此胡言乱语,若这些话穿出去,闹的人心惶惶,这个责任谁来担? 有人嗤笑出声,也有人端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休要胡言乱语!”李氏板着脸冷冷看着余念娘,这个时候她不把所有责任推到余念娘身上,坐实她胡说八道,那她刚才所说的卫其娇的话将流遍整个太原府,会伴随她一生,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你一个小姑娘喜欢道学,平日胡乱捣鼓也就算了,在这种场合怎么可以乱说。盅惑人心,煽动民意,这罪名你可担不起。”李氏接着又笑着道:“好在只是些孩子气的话。好了,好了,小孩子间的事不要在此说了,我们继续!” 简单几句话就把责任全推给余念娘,还将卫其娇的事揭过。 而康氏坐在下面从头到尾没替余念娘说过一个字。 跪坐在后面的玲珑只觉得心疼和酸涩。 卫鸿峰官职不高,但卫鸿山可是四品将军,得圣恩,李氏的话自然不少人响应。 有人起身开始接着表演。 也有人暗自皱眉。 终究没有人帮余念娘说话。 卫其娇脸上重新扬起得意的笑。 余念娘一点也不恼。 提步慢慢出了宴会场! 玲珑和孙妈妈静静的跟着后面,轻缓的步履在石板路上落地无声,身后传来悠扬的琴声,前方是马儿奔蹄声和男子欢笑声。 余念娘嘴角微勾:“事是如何,终有分晓!” ** 花草虽少,但树木青茐。繁盛的枝叶可以挡住不少目光。 卫其宇无聊的弹了弹身上一尘不染的袍子,脖子伸长了朝马场望去,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他唆了眼前面的人,心中哀嚎一句:太无聊!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若真要看,何不大大方方进去,直接听听说什么,哪还要人传话。 两人站在一簇树枝后,十一从对面走了过来。 见十一凑近池郎宜,卫其宇马上走近,竖起耳朵。 十一说的当然是刚才宴会场的事,重新将余念娘的话转述了一遍。 别说那些太太们,就连池郎宜和卫其宇都十分惊讶! 第80章 那边有人 “她真是这么说的?”对这个传闻中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卫其宇更多的是好奇。 十一点头:“是的。”十分笃定。 十一看向池郎宜:“主子,我们要不要准备准备?” 池郎宜轻飘飘的看向他。 十一顿时后悔。 池郎宜最不信的就是这些占卜师,和天道院那群装模作样的天师一样。 不过,想到来太原的路上,十一不得不承认余念娘还是有点本事的。 但,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能再说,因为主子不喜欢听。 “她们已经出了宴会场,那……”还要跟吗? “公子,我觉得不管是真是假,但最近太原府的确进了不少流民,增派围场的侍卫也可,毕竟今日各府的太太姑娘都来了。”卫其宇认真道。 池郎宜点头。 这事自然由卫其宇去办,因为他的身份更方便。 余念娘带着玲珑和孙妈妈围着宴会场转了一圈,又去了马场,卫其宇等人正在彻马奔腾。 远远的看了眼,余念娘便离开了,她随着马场外又转了起来。 围场虽然重新修葺过,但是修葺的简单,也没有栽中什么好看的植被或花草,不过,道路修的细致,还有歇脚的地方,今日寒食节,所以,沿途也摆有小盆栽点缀。 余念娘找个地方坐下,那边蹴鞠场传来热闹欢呼声。 伊州还没人玩蹴鞠,刚好余念娘歇脚的地势较高,玲珑和孙妈妈不由朝蹴鞠场望去。 蹴鞠好比现在的足球。 从战国时期便开始流行,它分表演性和竞赛性。 表演性可一人蹴一鞠,一人蹴二鞠,各种花式蹴鞠。 竞赛性蹴鞠就是卫其宇等人现在的玩法,分队比赛。 卫其宇和何鑫祖各领一队。 场内比赛叫好声一声高过一声,连宴会场内的太太和姑娘们都去观赛。 两队棋逢对手,不分上下。 余念娘歇了会儿朝着围场后山走去,围场改建之后虽然增设了墙,但从后山想办法还是能翻越进去的。 墙内沿途也没有增设特别的防护措施,贼人进来作案太容易。 整个围场一共有三个后门,全靠着后山方向。 三人先到了正中后门,那边有一个侍卫把守。 无事也不会有人到此来。 那侍卫正无聊的坐在一个石墩上东张西望。见余念娘三人过来,诧异半天。 寒食节办了很多次,从没人来过这,余念娘三人不仅来了,还问他这后门通向哪里。 深出闺阁的姑娘看着文静,能干出格的事也有。 侍卫以为余念娘三人想从后门出去,便好心提醒道:“这后门出去可以直接上山,但后山大片连着,平日很少有人真正进山的,本来里面的野兽都已经被杀,谁知道这些年又出来没有。所以,你们就别打这主意了,蹴鞠场现在挺热闹的,去那边玩玩就可以了。” “那从这扇门出去,绕道正门远吗?”余念娘道。 “当然远了。”侍卫道,还怕她不信,又道:“这儿算中门,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扇后门,你说远不远?” “那另两道门有人把守吗?”余念娘又道。 侍卫觉得余念娘好麻烦,只好耐着性子道:“怎么会没有?寒食节上都有规定的,贵人们要出去都得从正门,这是出于各位的安全考虑!”虽然他们没有明确得到命令,但要想从后门出去还是得上头打招呼。 余念娘看着年小,文文静静,说话斯文,紧追询问的时候显得还挺倔强。 很多府里的姑娘天真单纯,哪里知道外面真正的危险。 侍卫本来还想多劝两句,结果旁边的丫头直接陶了赏钱给他:“大哥买些酒吃吧。” 接着主仆三人声也不吱,沿着墙角朝左而去。 侍卫挠挠脑袋,将钱收好,反正他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晚上的酒钱也有了,索性不管了。 余念娘找到左边那扇后门,出了左后门沿着左边一直走,很快就能看到山路,离后林也越来越远。 如此,右边后门则是离后山林子更近更深。 没一会儿,中间后门的那侍卫便看见余念娘主仆三人又转了回来,朝着右边后门而去。 右边后门如余念娘料想的一样,出门三十米就是树林,林内树木茂密深远,从前狩猎时公子们最喜欢藏在树后,待猎物毫无察觉时出现,立刻将其射杀。 就像战场上狩猎一样,往往出其不意。 特别是遇到凶猛的兽类,还能几人一队,悄悄将其逼于陷阱之中。 侍卫说的眉飞色舞,甚至还有些遗憾:“那场景可是真正的好玩,可惜狩猎的禁令还没有解,不然大家可以去里面玩耍,藏个人实在容易!……” 侍卫正说着兴致勃勃,玲珑突然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大叫道:“快快,那边有人……” “怎么回事,什么人?”侍卫见她脸都吓白了,忙道。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过来的时候老觉得有人跟着……”玲珑白着脸道,又拉着余念娘:“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儿离后山就一堵墙,万一真有歹人怎么办?” 侍卫走到转角处看了看,没发现任何人,板着脸道:“你看错没有,从前两日开始这边一直有人把守,就是平日围场内也没离过人,有人的话早发现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是个男子的身形,长的高高大大,动作很快,一下就没了影,鬼鬼祟祟。”玲珑不服气的道:“再说,围场这么大,你都说了,林子里藏个人很容易,根本不容易发现。” 侍卫一噎。 孙妈妈听的心有余悸,慌张的劝余念娘道:“姑娘,这地方可不能待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前面人多,三人这样过去少不得引人注目。 侍卫一听暗道不妙,如果闹到所有人知道,那可糟了。 敢窜到这种地方来的不是匪徒就是亡命之徒! 如果是真的话,今日太原各府的人都来了,伤了谁,他们都担待不起。 若没有歹徒,这样闹的人尽皆知,人心惶惶,最后担责的还是他们。 “不如这样。”侍卫道:“你们先回去,待我向上头禀告后,定将那人查出来。” 禀告了再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余念娘看了玲珑一眼,转身。 玲珑立刻扶着余念娘,并道:“这位大哥说的对,姑娘我们先回蹴鞠场找舅太太吧,现在世道这么乱,西北战争才结束,突厥人猖狂阴险,万一扮成百姓混进城内行凶闹事怎么办?卫校尉那天不也说了现在城中不太平吗……” 第81章 情况不明 三人渐渐走远。 侍卫脸色变幻莫测,西北已经大胜,哪里乱了?再说乱也乱不到太原府来。 不过,那丫头最后一句话不由让他深思。 卫其宇他认识,卫将军的小儿子,京卫当值,越骑校尉,这样的人不可能胡乱说。 难道真有突厥混入城内? 侍卫再也待不住,确认后门已经栓好,急急朝着中门而去。 孙妈妈躲在墙角转弯处,见那侍卫神色匆匆的离开,这才掉头去寻余念娘。 余念娘正在半道上等她。 “已经去了,估计是找中门的人商量去了。” 余念娘点头。 动作虽慢,总比不信好。 三人回到蹴鞠场的时候,比赛还没有结束。 为了观看方便,蹴鞠场外设有专门的看台。 各府太太姑娘们全坐在看台里。 余念娘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蹴鞠场内比赛激烈,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各府公子表现,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蹴鞠场内,因此没有人注意到余念娘的到来。 她也不过坐了半刻钟时间,蹴鞠比赛就结束了,最后是卫其宇一队赢了。 这时,才有人发现余念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付锦雪惊讶略带遗憾的道:“表妹你去哪里了,今日有卫公子带队,你又错过了……” 其他人,连带李氏和卫府姐妹齐齐看了过来。 只是,其它人是一脸好奇。 李氏和卫府姐妹眼神不善。 付锦雪也想起宴会场的事,怕李氏连带她一起恼,又立刻收了声。 余念娘笑了笑,就见有人匆匆进了蹴鞠场,那人在卫其宇耳边说了什么,卫其宇脸色微变,接着他严肃的跟何鑫祖等人说了什么,衣服都来不及换便神色匆匆走了。 众人眼神跟着出了蹴鞠场。 有人开始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而蹴鞠场里,何鑫祖几个凑在一起商量一阵,片刻何鑫祖便朝着看台走来。 有姑娘立刻坐直身子。 何鑫祖朝着李氏等人辑了个礼,道:“请各位太太到宴会场内稍作休息吧。” 李氏,何太太等人对视一眼,何鑫祖却没有多说的打算,还特意叫了下人过来伺候。 众人只好起身,拖拖拉拉去了宴会场。 宴会场除了一个露天宽阔的园子,还修建了一排供人休息的屋子。 里面有一个非常大的花厅,比贺府的花厅还大。 没有隔断,但用绣屏隔成一个大花厅和小花厅。 旁边有茶房,宴席室,后边还有宫房。 所有人都进了大花厅,下人有序的上了茶点。 李氏,何太太,段太太,于正英等人心照不宣的寒喧。 姑娘们完全没有发现较之前不同的气氛。 何鑫悦,段芷芹等人低声议论着蹴鞠场内卫其宇等人精彩的表现。 尤其是卫其宇,自从他离开太原府去了京城已是很少回来,更别说在这种场合蹴鞠比赛。 花厅内安放着左右两排椅子,两把椅子之间有一张小桌子。 姑娘们三两凑在一起,余念娘找了个安静的空位置坐下,离主位不远,但又能看见花厅外面。 花厅门口站着两个侍卫。 卫其宇只在蹴鞠场同李氏说了两句话就一直未再过来。 若是有人要出去,门口的侍卫便客气的将人请回去。只道:“卫校尉有特殊安排,请各位先在花厅稍作歇息。” 但这稍作歇息却让众人足足在花厅坐了半个时辰也无人搭理。 有人坐不住了。 卫其娇走到李氏身旁低声道:“娘,二哥到底有什么安排嘛,为什么不允许我们出去?” “不许胡闹!”李氏看眼卫其娇。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现在已是酉时,卫其宇那儿却一点儿信也没有,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打起精神笑着应对众人。 “听说京城流行一种特别的红枣花茶,在花茶里面加了红枣,味道不错还能美颜,对女子甚好。我今天带了一些来,大家不如尝尝。” 下人忙将准备好的红枣花茶依次换上。 也就是花茶里面加了红枣,余念娘尝了尝,因为加了糖,所以回口略甜。 众人纷纷点头:“味道的确不错,很特别。” 这时,有管事走了进来。 是李氏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李氏忙道:“怎么样?二少爷怎么说?” 管事神色无异,弯腰行礼:“二少爷说时辰尚早,各位太太难的有机会聚在一起,烦劳太太陪着几位太太们在厅内说会儿话,少爷们待会还要进行骑射比赛,请各位太太姑娘们在厅内稍作休息。” 却没有提让她们去观看,恐怕骑射只是幌子! 余念娘淡淡的握着茶盅。 李氏勉强笑了笑,让丫头送管事出去,没一会儿,丫头回来了,神色有些慌张,李氏顿感不好,待她听完丫头的话,豁然变了脸色,反射性直直看向余念娘。 众人齐齐跟着看了过去。 余念娘风轻云淡的坐在厅内。 李氏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失态,紧绷的脸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笑,向众人解释:“没事,没事,只是一点小问题,其宇自会解决,我们继续品茶。”很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这样的情形自然不能任人说什么是什么。 于正英心里有些着急,贺连玟还和卫其宇等人在一起。贺妈妈找了个由头出了花厅。 没一会儿贺妈妈绷着脸回来了,她在于正英耳边低语一阵,绕是于正英已经有心里准备,还是差点惊呼出来。 若是不是她出生京城于府,听闻过不少官场上的大小风波,恐怕早已经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早知道她就不带贺连玟出来了! 于正英好不容易才没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握着手帕的双手却紧紧拽着。 一直注意着于正英和李氏的其它人心中冒出无数疑问。 于正英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笑着对李氏道:“卫太太这红枣花茶是自己配的吗?味道挺好的。不知道是哪种花茶,哪种枣?” 李氏立刻明白了于正英的意思,笑着起身:“这红枣花茶的确挑茶,我令人带了一大包,想必还有一些剩下的,贺太太不如到这边来看看。” “好啊。”于正英起身,又对一旁的何太太道:“听说何太太也喜欢喝花茶,不如一起?” “正有此意。” 三人去了一旁的小厅。 透过屏风只能瞧见下人拿了一包东西放在桌上,于正英,李氏,何太太站在一起低声说话,桌上的东西瞧也没瞧一眼。 这边大花厅有人悄悄议论起来。康氏也拉着相熟的太太问起怎么回事。 下人们只允许在宴会场走动,若想再走远些就会被侍卫拦下。 围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是于正英和李氏也只了解到只言片语。 余念娘将茶盅放下,看向了外面。 没一会儿,于正英,李氏,何太太过来了,三人脸色都不太好,什么也没说,各坐在各的位置上。 厅内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正在这时,花厅外突然传来侍卫厉喝声! 第82章 刺客 突然花厅外传来侍卫的大喝声。 厅内众人脸色一变。 于正英,李氏,何太太等人慌忙起身朝外看去。 于正英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下,幸好后面的贺妈妈扶住了她,低低叫了声:“太太。” 于正英拽紧了贺妈妈的手,白着脸看了贺妈妈一眼,这才发现贺连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正一脸担心。 于正英只得稳了稳心神。 在场的太太们,除了何太太,就是贺英的官职最高,她又是出自京城于府,她哥哥是一品太傅。 于正英放开贺妈妈的手,朝她递了个眼色。 贺妈妈硬着头皮朝外走去。 门口的侍卫全神灌注的注意着外面,待察觉到贺妈妈时,她已经走到院门口,侍卫立刻大声道:“不可靠近,进去……”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侍卫脸色一变,对着贺妈妈大喝一声:“进去。” 吭吭亢亢的打斗声清晰入耳。 贺妈妈吓的脸都白了,慌慌张张转身冲进花厅,大喊道:“太太,打起来了……” 花厅内人人变色。 于正英脚下差点一软,都打到这儿了,那前面呢? “谁打起来了?”李氏绷着脸,紧握茶盅的手微微颤抖。 “不知道。”贺妈妈惶惶道。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安的看着院外。 今日是多重要的日子,卫所早就派侍卫过来把守,竟然还有人敢进来闹事,而且分明还知道这里有很多女眷。 什么人这么大胆? 就是再猖狂的土匪也没这个胆。 “太太。”贺妈妈白着脸看着于正英。 显然于正英也想到了这个,她复杂的看着一脸平静,静静看着外面的余念娘。 真的被说中了? 于正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相信于太夫人,不代表没有自己的想法。可现在的事让她不得不重新认识余念娘。 姑娘们再没有闲聊八卦的心思,个个紧张的望着外面。更多的是期待的看着于正英等人拿个主意。 此时此刻能怎么办? “卫太太,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形,我们不能这样坐……干坐着。”本来她是想说坐以待毙的,怕吓着这些姑娘们,只得改口。 “是。”李氏点头:“不如让姑娘们到旁边的屋子去。” 好歹有门可挡! 于正英严肃点头,又看向余念娘:“余姑娘,现在情形如何?” 这话说得很让人奇怪。 众人诧异的看过来。 也有人想起之前余念娘的话,不由齐齐变色,难不成真有突厥人混入太原城? 余念娘看着于正英,平静的道:“晚了……” 所有人骤然变色。 却又听她道:“不过……” 可惜话还没说完,噌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破风而出,带着一声长啸! 余念娘回头一看,花厅门上竟然插着一支长箭。 箭长七十厘米左右,箭头呈扁平状,箭杆乃竹制,箭羽是白色。 箭头没入三分之一,牢牢钉在门板上! 紧接着稀碎的瓦片声,砰的一声大响,一个人从侧面屋顶上掉落下来。 他蒙着脸,穿着一般百姓的衣服,左臂上插着一支黑色箭羽的箭,另一只手捂住喉咙,涓涓鲜血不断流出来,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显然死了。 花厅内静默了下,紧接着爆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惊吓声。所有人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一个个挤到花厅角落,战战兢兢的看着院子里。 反观还静静坐在花厅中的余念娘就特别显眼了。 平日养在深闺的太太姑娘们什么时候真见过死人了,偶尔听人提过战场上厮杀血腥惨烈状,那也只是听说,都将那当做闲话段子。 真正看到个个吓的要死! 余念娘缓缓站了起来,她不是不怕,武威郡南下的官道上,前无接应,后无援兵,几十人混战成一团,满地尸体,血气冲天的时候她都见过。 还有现代的各种阴谋枪杀,子弹横飞的时候! 这算什么! 何况此地离太原府近,又有卫所侍卫,自然就不那么让人害怕了。 孙妈妈和玲珑虽然都是一脸紧张,好歹不像其它人吓得手软脚软。 院子里躺着的刺客穿的灰衣随处可买,他脸上罩了面巾,身上中了两箭,纵然死了手里也紧握弓。 房顶上响起悉悉嗦嗦的响动。 花厅内有人立刻又吓得尖叫起来,有的则直接瘫坐在地上。 一个人影从房顶飞下。 身材高大,玄衣锦服,他面色冷峻,手握弓箭。背上背着一个箭筒,里面插着几支黑色箭羽的长箭。 有人喜极而泣,惊呼出声:“是那公子。” 池郎宜置若罔闻,面色紧绷的走到刺客旁边,箭乃是一般材质做成,随处可寻,不过箭头呈扁平状,这便是三叉箭。 三叉箭,样式普通,但其箭头本为叉形,中有尖刃,两侧各有向外突出的小刀。 这种箭若由箭法高超的人射中,定是伤筋带骨。 池郎宜将刺客的面巾扯下,不同于天朝人民的打扮让他眉头一皱。 突厥人肤色普通较黑,无论男女定要在耳处打洞,只不过,因男女不同佩戴的耳饰不同。 而且突厥人的配饰和天朝也有不同。 地上的男子,皮肤黝黑,鼻头略带鹰勾状,左耳垂上一只银圈耳环。 典型的突厥人! 阴险狡诈,胆小可恶的突厥人! 池郎宜周身充斥着修罗般的戾气! 他冷冷的环视着这座围场内唯一的院子。 简单的一进四合院,从上往下看,视线清晰明了。左右两边房顶上随便站两个弓箭手,想要这屋内谁的命就能要谁的命! 不知道哪个蠢货设计的! 池郎宜目光转向花厅内,众多女眷脸上惨白,惊慌失措的挤在角落。 于正英和何太太站在众人面前,看样子也被吓的不轻,不过还好,脸色不好但还能镇定自若的看着他。 不过,刚才站在花厅中那抹身影已经不见。 他目光移动。 花厅内的屏风已经被移到门口,透过屏风,看见后面脊背挺直,静静站着的一个娇瘦的身形。 池郎宜眸光微冷,抬脚走了过去。 才跨出两步,两声尖啸从高处而来,他身形鬼魅般一闪,动作娇健如猎豹,眨眼间人已经躲到柱子后面,随后而至的第三,第四箭全射在柱子上。 同时黯哑沉着的男声和响亮柔软的女声一起响起。 “躲起来。” “桌椅放倒!” 第83章 全闭嘴(为81332269加更) 花厅内再一次陷入混乱,尖叫,冲撞,还有哭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太太姑娘们,或许这将是令她们终身难忘的一次寒食节,惊心动魄,让人难堪,让人绝望,恐惧和记忆犹新! 不少人吓得瘫软在地,哭得一塌糊涂! 混乱的场面似乎让房顶的刺客很满意,他们一边不停朝池郎宜放箭不给他一丝还手的机会,空隙间对女眷们来一两箭,吓的她们尖叫狂喊之后又开始专心围攻池郎宜。 待女眷的声音小些后又再放出一两箭。 别说是池郎宜了,就是余念娘心里也十分烦躁,这样根本无法辨别刺客在哪个方向。 这种危险的环境下,惊惧的尖叫更容易让人恐慌,失控! 余念娘从缝隙里偷偷往外看,还好房顶上的刺客根本看不到她这个位置,她将厅内的两张桌子放倒,主仆三人躲在桌后,刚好。 余念娘深吸一口气,在孙妈妈和玲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站起来惊连大喊:“闭嘴,全闭嘴,不想死的闭嘴!” 接着在孙妈妈两人目瞪口呆惊惧的目光下迅速蹲下,旁边有人使劲将她往里推了下,里面的孙妈妈忙拽住她的手,将她扯了进去,人便安全的躲在了桌子后面。 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一旁的何太太等人脸都白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 余念娘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还好有用。 紧接着又差点跳起来。 余念娘一双眸子瞪着跟铜铃似的,水汪汪的眼睛晃动着不知的畏惧。 池郎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半尺! 余念娘差点抬脚一脚踹过去。 “你干什么?”她瞪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池郎宜道,漂亮的眸子里乌黑的瞳孔在微微抖动。 池郎宜冷冷的看着她,手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上箭准备拉弓。 余念娘闭了嘴。 朝着孙妈妈旁边移了移,尽量拉开和池郎宜之间的距离。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在意这些。 孙妈妈拽着余念娘手再也不敢放,声音哽咽恨恨道:“姑娘,您怎么这么任性,这么危险的事怎么可以自己做,您若有个好歹,让妈妈以后怎么跟地下的老太爷他们交代,要做也让妈妈去做。” 孙妈妈紧握着余念娘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玲珑则一脸后怕的看着她,一直不停的流泪。 余念娘张了张嘴,将辩解的话吞下,反握住孙妈妈的手,露出个笑,道:“站起来才有力气喊!” 孙妈妈顿时气哭了,恶狠狠的瞪着余念娘:“以后不许再这样!” 余念娘咧嘴笑着点头:“好,以后妈妈去。” 孙妈妈惊惧差点崩溃的情绪立刻散了不少。 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池郎宜,余光转动了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响动,池郎宜立刻站起来,拉弓上箭,嗖的一声,箭破空而出,房顶上从暗处才露出身形的刺客立刻闷哼一声倒下,从房顶上滚了下来。 余念娘在现代看过射箭比赛,但比起池郎宜的箭术,那真的只能是比赛,或者是游戏,娱乐更准确。 真正的射杀如池郎宜这般,动作灵敏准确,一箭跟着一箭,动作如行动流水,畅快自然,没有丝毫停顿,他似乎连瞄准都不需要,随意放出一箭就射中对方要害! 这得是多厉害的箭术才能做到!要经过多少年的练习才能做到如此! 房顶上接二连三倒下刺客。 终于清理掉外面障碍的侍卫从院外冲了进来,拿着长剑将地上的刺客团团围住,同时将池郎宜和女眷们护在后面。 卫其宇,地煞,十一,等人走了进来,还有之前守在花厅外的两个侍卫。 手中长剑沾满鲜血,鲜红的血滴了一地。 胆子小的吓的忙侧过脸。 见池郎宜没事,卫其宇才松了口气。 吩咐侍卫拿屏风将院子里的尸体挡了起来,让花厅内的女眷全部出去后,这才开始处理尸体。 出了花厅,胸口沉闷的感觉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鼻息间的血腥味也散了。 此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一个个脸色发白,精神颓废,好几个妆都哭花了,不少人发饰散乱,衣服凌乱。 下人们也被吓得够惨,纷纷去了另一边。换了其它下人过来重新竖起屏风,伺候太太姑娘们梳洗。 就连于正英和何太太也重新整理了一番。 只有一人,神色自若,面色如常,她连头上的一根发丝都没有乱。 这样的女子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做到如此镇定自若! 所有人不由齐齐想到宴会开始的时候余念娘说的话:突厥人有可能混入太原。 难不成她真的是占卜师? 那可了不得,这样未卜先知的本事足够资格进天道院了。 不少人看向余念娘的目光顿时带着敬意。 坐在角落的卫其娇则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底的恨意越发浓烈起来。 女眷这边梳洗好,没一会儿卫其宇就过来了,这时于正英才看到安然无恙的贺连玟。卫其宇分派了侍卫护送各府女眷回府。 众人疲惫不堪,匆匆离开了围场。 康氏带着余念娘和付锦业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宴会场,看到付锦业的时候她差点泪如雨下。 两个卫所的侍卫跟随着混混沌沌的康氏等人回到付府。 康氏无睱顾及余念娘,直接打发她回静园。 得到消息的付天谐急匆匆回到府,看见付天谐,康氏瞬间哭了起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死里逃生的感觉侵袭着她,直到付天谐拉着她手,这才有了真实感。 直到很久之后,说起寒食节的遭遇,许多人还记忆犹新,特别是余念娘。 这也让太原府各府真正开始重新看待余念娘。 以往的不屑,鄙视,不在意,通通消失。再见到余念娘的时候,很多人神色不免复杂,她的胆色,勇敢都让人佩服。 另一面,神秘的占卜能力又让人敬畏。 当然也有人不信。 不过,至此余念娘收到了不少的善意。在外,偶尔遇上,大多的人会客气的招呼她,没有以往的恶意不屑,只有客套寒喧和善意结交。 余念娘在太原府的名声大噪! 过了寒食节之后便是端阳节。 以前端阳节有赛龙舟,自从龙舟比赛改在大年,端阳节人们只在家吃粽子或去街边买新鲜的艾草,拿来挂在堂屋外。 大户人家则扎一株叶型好看的艾草挂在扶廓下,或者做几个艾草香囊挂在屋子里,驱邪避祟。 大夫们则喜欢此日进山采药,因为端阳节正午采摘的药最好。 余念娘没有进山采药,从街上药农手上买了一些艾草,让玲珑每日拿到院子里晒,这东西夏日可是有用的! 然后也送了一些给康氏。 “……这样捆成一小团一小团,放在香炉里慢慢燃烧可以驱蚊。” “没想到你会的东西还真多!”康氏笑着夸奖她,然后让人拿出一篮漂亮的粽子放到她面前。 第84章 京城好玩吗? 翌日一早,余念娘整理好,向康氏请过安后,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卫府。 昨日卫老太太突然遣人送来一篮子五香粽子。 余念娘自是要亲自去谢礼的。 到了卫府,卫府的下人领着直接去了卫老太太的院子。 五月的天气暖如洋,院子一片生机勃勃,下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衣服。屋子门帘子高高卷起,任由风吹进屋子,赶走屋内的浊气。 卫老太太穿了件酱紫色的衣服,坐在榻上,看见余念娘很高兴。 “不过几日不见,怎么像又长高了,快坐到我旁边来,让我好好瞧瞧!”一边说一边朝她招手,慈谒的像她的亲祖母。 余念娘平静的走到卫老太太身旁,在榻边坐下。 卫老太太拉着余念娘的手,亲切的看着她,对旁边的卫妈妈道:“不仅长高了,也漂亮了。” 见余念娘衣服素雅,袖袍宽大,不由奇道:“你这衣服样子倒是新奇好看,太原府好像也没有谁家会做这样的衣服,是在伊州的铺子做的吗?” 余念娘摇头:“孙妈妈做的。” “难怪!”卫老太太恍然:“难怪太原府没有。” 卫妈妈吩咐着丫头端上了一些新鲜的瓜果。 卫老太太微笑看着她:“尝尝,这是庄子才送来的。” 余念娘拿竹签叉了一小块切好的苹果放进嘴里,又甜又脆,她点头:“味道很不错。” “你喜欢就好。一会儿回去了时候带一筐回去。”卫老太太笑着道,又咐咐卫妈妈:“去把库房那匹霞影纱拿来。” 霞影纱又名软烟罗,是一种银红色,质地轻软的纱,用来做夏衣轻薄飘逸,十分漂亮。 “霞影纱是福建上送的贡品,因制作非常复杂,所以,每次也不过十来匹。一般只有宫中贵人或是王候家眷才有。皇上除了会赏些给皇后,还会分赏给贵人们。我这匹还是当时贵妃娘娘赏的。之前赏了一身料子给三丫头和六丫头。这儿还剩下半匹,就全给你吧。这料子轻薄飘逸,颜色漂亮,若是做成一身你这样的衣服,穿在夏日定是非常好看。” 余念娘挺意外。 卫妈妈也没想到卫老太太会将霞影纱全部赏给余念娘,心疼舍不得之余又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的装好后递给了后面的孙妈妈。 余念娘端正行了礼,向卫老太太道谢。 “不过是身衣服料子,放我老婆子这里浪费了,不如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能让我们瞧个新鲜!”卫老太太笑着道,说的很真诚,态度与待卫其娇姐妹无二。 “霞影纱虽不是最上乘稀罕的料子,但因做工复杂不易,所以,每次上贡的非常少。你卫大伯伯一直跟着大将军,立过不少功,才得皇上看重。” 说着叹口气,又像是自言自语:“皇上赏赐的宅子是好,可我这老骨头不想再颠簸了。” “老太太!”一旁的卫妈妈忙道:“您身子硬郎着呢,大老爷可说了,这次您一定得跟着二老爷上京,以后就住在京城不回来了,太原府这边留下几个人打理就行了。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孩子还得您帮看着呢!” 卫老太太神色柔和起来,呵呵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哪还能帮他们看孩子哦!” “谁说不能了,连大老爷都说,这个家还得有老太太看着呢!” 卫老太太听着非常舒心,笑着摆手道:“这事以后再说。” 接着问余念娘:“你去过京城吗?” 余念娘摇头:“没有。” “你想去吗?”卫老太太看着她。 余念娘歪着头,一脸好奇,憧憬的模样这才有了小姑娘的样子:“听说京城有许多好吃的,好看的。皇宫可是无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宏伟!漂亮!听说皇宫很大,在里面转一天,也看不完。” “当然。那可是皇上住的地方!”卫老太太呵呵笑,告诉她一些从未听过的关于京城的趣事,还有一些壮观,有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景致。 “……皇上亲点状元郎,到时候放榜的时候,状元郎,进士等等,许多有才的公子会游街,百姓还可以在御街观看,场面可是十分盛大!” 余念娘听的很认真。 “听说你与于太夫人来太原的路上观星占卜,才得以平安到达,寒食节上你又及时提醒侍卫,再请人教导一番,进天道院是没有问题的。你可知咱们天朝没有什么女天师,天师在朝廷的地位不低于钦天监,你若成了女官,就能光耀门楣,也算了了你祖父的愿望,只要你需要,我当亦助你!” 卫老太太言词恳切,态度认真,说的十分真诚。 余念娘看着卫老太太,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烁着懵懂。 “女子也能做官吗?可是我不会做官。” 卫老太太笑了:“以前女子是不能做官,但我朝陛下开明,皇宫内的女官不少,你若有本事进天道院,这个女官和宫内的女官可不一样,那可比她们威风。” “真的吗?”余念娘很惊讶,她的确不知道还真有专教导人占卜的地方。 “是啊,你喜欢这些,有机会可要去京城看看。”卫老太太道。 余念娘露出一抹笑:“我自幼长在伊州,能到太原府来见识还得多亏舅舅,舅母,京城恐怕是没有什么机会的。”语气有些惋惜,却又没有表现出很失望的样子。 “听说付老爷擅于经商,不过付公子好像是童生?” “是的。”余念娘点头。 “哦。”卫老太太点头,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和余念娘说起京城好玩的,余念娘听的津津有味。 而卫其娇和卫其雪在去卫老太太院子的路上听说余念娘来,卫其娇拉着卫其雪转身就走。 回到院子,卫其娇气呼呼的连喝了两杯茶,好似这样才能压下她心中的怒火。 卫其娇从小就比卫其雪得爹娘喜欢,性子自是更娇纵,更何况围场的事让她恨透了余念娘。 “妹妹,只是一个商户女,你何必搞得一幅不敢见人的样子。若让人知道了,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不识大体。”卫其雪不以为意的道。 “姐姐。”卫其娇冷冷看着卫其雪:“我从来没怕过她,只是根本不想见她。你难道忘了她在寒食节上是怎么说我的了,现在全太原府的人都知道,这让我以后怎么嫁人。”说着泪眼朦胧,恨恨道:“偏偏她那些歪门斜道阴差阳错得到证实。依我看她那日不过是蒙对罢了。要不然就是在外听到一些风声,所以她才敢那般说。可是现在大家都认为她有些真正的本事,我以后可怎么办啊……”说完趴在床上嘤嘤哭起来。 卫其雪一脸心疼,心中自也是怨余念娘的。 “妹妹,你别哭了,你说的对,我瞧她也只不过会比别人更善于揣摩人心罢了。这种事黄天师都不敢如此笃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她一个小姑娘就敢信口雌黄,可见所图不小,偏祖母还看中她……” 第85章 造化 卫其雪的话让卫其娇心头一颤! “姐。”卫其娇猛的坐起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拉着卫其雪惊慌的道:“祖母该不会真要让她进卫府,嫁给二哥吧?” “她也配?”卫其雪不屑的道,一幅很看不起的样子:“姿色不算特别出众,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还是商贾之女,二哥可是五品校尉,大伯母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便要嫁与大哥?”那就只能做妾了。 这样也好,妾是不能出入应酬,没有尊严的。到时候就只有任她踩的下场。 卫其雪不确定的摇头:“按说她与我们卫府乃是从小定的亲,又是祖父亲自订的,是不会为妾的,而且还是老太爷做的主,不过,听说她喜欢天道,最好是付府的人自己退亲。”为了不损害卫府的声誉,卫府不会先提出解除婚约。而且,卫老太太不太可能会否认这门亲事。相对于来说,让付府自己退婚会更容易一些。 卫其娇脸色阴阴的听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余念娘离开后,卫老太太便由卫妈妈伺候着在榻上躺了下来,好一会儿,卫妈妈以为她睡着了,结果没一会儿就听卫老太太道:“这两日怎么没见二老爷过来。” 卫鸿峰只要回府,就会先过来看卫老太太。 “听说这几日二老爷很忙,每日回来都很晚了,想必是怕老太太已经睡了,所以没过来吧。”卫妈妈道。 “忙什么呢?”卫老太太闭着眼睛道。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没老太太的吩咐她可不敢随便去查二老爷。 卫妈妈笑着道:“上次二老爷不是说今年的盐引下来了吗,估计是忙那个吧?” 卫老太太点点头:“若是二老爷过来了就叫醒我。” 卫妈妈恭敬的应是,心里琢磨了下老太太的意思,轻手轻脚撩起帘子走到院子里叫来一个小丫头:“去外面守着,若是瞧见二老爷回来了,你就告诉二老爷说老太太心里惦记他……” ** 没过几日,付天谐就告诉康氏一个好消息。付府得了一些盐引。 康氏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以前咱们被抢了生意还不敢吭声,没想到现在却能拿到盐引,祖宗显灵啊,付府越来越好了!”康氏双手合十朝着天上虔诚拜道。 “如此,咱们以后定是越来越好!”付天谐笑呵呵的道,接着夸奖:“念娘这次功不可没,以后你可得对她好点。”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康氏立刻不高兴了:“我听老爷这意思,难不成我还亏待了念娘?老爷说这话也太人伤心了。”她微微侧身,背对着付天谐,抹起眼泪。声音哽咽低低的道:“老爷平日不在家不知道,每次给雪儿买衣服首饰,哪次少了念娘的?我还将自己的首饰拿来贴补她,就怕她出去应酬,让人轻瞧了。” 付天谐立刻拉了康氏的手,笑着赔罪:“是我误会太太了,太太莫怪。” 康氏怎知道付天谐今日这么快就低头,慌忙道:“老爷这话严重了,哪里是老爷的错,只要老爷知道妾身的心意就行了。” “这次全靠了太太,若没有太太与卫府周旋,恐怕我们还靠不上卫府这棵大树。”付天谐拉着康氏真切的道。 “这是妾身该做的。”康氏道。 她倒是想与卫府周旋,可惜卫府的人根本瞧不上她。但她在卫府吃了闭门羹和闷气,所以付天谐的夸她自觉是当得起。 私自贩盐那是触犯律法的,有了盐引就不怕了。 康氏没想到余念娘还真得卫老太太喜欢,这么容易就让卫二老爷拨了一些盐引给他们。 不过,寒食节余念娘可是狠狠得罪了李氏和卫其娇,这其中没有问题? 付天谐道:“对于整个卫府来说,一个姑娘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世家大族往往顾及太多,有时行事就显得薄情寡义。 康氏庆幸付府人口简单,但是付锦业仕途再好些,付锦雪能嫁个有权人家就更好了。 “如此说来,念娘和卫府的亲事就这样定了?要说长相,雪儿打扮起来比念娘更漂亮,平日里念娘想怎么我都无话可说,可出去她还是随心所欲,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康氏叹口气,很是无可奈何。 付天谐不由看她一眼,道:“我怎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康氏笑了笑,很随意的道:“我也就这么说说,若是咱们雪儿能有这么一门好亲事就太好了。老爷以后也不用这么辛苦的去求人。业儿仕途也能走的更远。” 毕竟亲生的更可靠。 付天谐凝眉沉思片刻,然后看着康氏认真的道:“如果雪儿有这造化,我这个当父亲的当然求之不得,但是……” 他面色一整,严肃的道:“这门亲事虽然没有真正摆上台面,知道的人却不少,何况念娘有本事,我这个当舅舅的也高兴。” “怎么会?”康氏不太相信:“卫老太太上次也只是承认念娘为旧人孙女,根本没提亲事的事,有谁会知道?卫府可不是一般人家,听说卫老太太治家很严的。” 付天谐不以为意的笑了:“卫鸿峰是厉害,不过他远在京城,在太原府有手段的人家多的是。真要打听什么,那些人有的是手段。” 接着警告康氏:“所以,你那些有的没的心思最好不要再想,好好对念娘,我们以后靠她的地方还多着呢。虽然,我和小叔一样不喜欢钻研天道的人,偏她就如她父亲一样喜欢这个。而且,似乎还真有这个本事。” 康氏又不是没脑子的,心有不甘的应下了。 卫府,卫老太太也正和卫鸿山说这事。 “……盐引可不好拿,付天谐不是蠢人,应该明白的。” 想要盐引的人不少,卫老太太之前让他拨一些盐引给付府还是让卫鸿山不太明白。 “不过是个小丫头,难不成娘还真打算让她嫁入卫府?恐怕大嫂第一个不会答应。”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卫老太太反问。 卫鸿峰一愣。 “虽然从小地方来,身上却没有一点小家子气,你别看不起天道院的那群人,听说皇上已经有要废除钦天监的意思了。” “什么?”卫鸿峰惊讶的道:“历朝历代钦天监可都是不能缺少的,皇上难不成真的要废除?” 卫老太太点头,从卫鸿山寄回来的信中可以看出,皇帝是有这个意思。 那以后岂不是天道院的那群人说了算。 “有本事的都进了天道院,有志气的进不了天道院,宁愿游历四海也不愿意进府当供奉。” 进不了天道院的占卜师有些就被各府请去当供奉,也有些心气高不愿意去干顶着供奉的名头,做的其实是幕僚的事。 天师是何等高贵的身份,连皇帝都十分敬重,而供奉不过是名头好听的幕僚。 最重要的是有真本事的并不多。 所以想找个真正的占卜进府很不容易的。 “……所以,母亲才对那丫头这么好?” 卫老太太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一个商门小户以为凭一样东西就想把和卫府的亲事定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可从余念娘在寒食节的表现,以后能乖乖听话吗? 第86章 原因 依余念娘做事出其不意的本性到了京城能听他们的吗? 卫鸿峰很怀疑。 “她无亲无故,只有一个舅舅,女子再能干,也不能没了娘家。女子努力再多,最终也不过是想找个如意的婆家。小姑娘嘛,有些事可由不得她做主。”卫老太太笑呵呵的道。 卫鸿峰笑着点头,是呀,人生地不熟的还不是得听他们的。 “……不过,付府会答应吗?还有大哥那儿。” “付府根本不用担心,关键得看她自己愿意不愿意,我已经给你大哥写了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若是卫府能有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占卜师,可谓是如虎添翼。卫鸿山两兄弟的仕途必定会平步青云。 之所以没将突厥一网打尽,一是因为突厥部落离天朝太远,大军远征耗费人力财力,到突厥时已是人困马乏,若在战争时,周围的柔然等其它部落趁机闹事或集结围困天朝军队……天朝人强马壮,自是不怕那些番帮小部落,可那样的话必然增加不少麻烦,又要耗费巨大的军姿,且边境的老百姓又要受尽苦楚。 再则,突厥内部本来就矛盾重重。周围各番帮部落看似平静,其实各自心怀鬼胎。突厥此次大败,受了重创,不仅兵力巨减,经济上也越显困难。让突厥去和柔然等各部相互去牵制,还能让天朝喘口气。这也算是以敌制敌! 所以,这场战争之后,天朝又至少可以平静十年。 这其中最大的功劳除了宁安候,便是大将军。 就在众人纷纷揣测大将军是否会借此机会重出山的时候,大将军克蒙却亲自向陛下递了请辞,主动辞去了大将军一职,将帅印重还于皇帝。 此举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同样皇帝也十分意外。 皇帝岂讳大将军,情急之下不得已才重任命克蒙为大将军,突厥一败,皇帝正苦恼该找个什么借口将兵权重新收回,没想到克蒙竟然主动交出帅印。 这让他大大意外一番。 镇国公虽贵重,却不及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皇帝此时终于明白克蒙是真正的好臣子啊,因此更加的器重克蒙。金银玉器锦帛的赏赐是少不了。同时荣封克蒙的一双儿女。 克都寒原来乃二等侍卫,此次被升为一等侍卫,正三品的官职。他同时是省殿卫军的郎官。 女儿克都敏今年16,被封为安定郡主,深受太后喜爱,有传今年接连被太后接进宫,十分受庞。 而克蒙的唯一的孙子克远志今年15,原来只是省殿卫军中一个普通的二等侍卫,此次被提升为城门校尉统领。那可是从四品官职,掌握着京师屯兵中的城门屯兵。屯戌京师,保卫京师及京畿治安。 可见皇帝并没有冷淡镇国公,反而更加器重。 受赏的不止这些,还有其它若干有功的全都有赏。 这个消息对于隶属于大将军部下的人来说,即让人高兴又有些惋惜。 若是大将军能重掌兵权,对于卫鸿山这样的旧部来说只有好事。 因此,能拥有一些睿智能干,有特殊才能的人,对于卫府目前来说就是十分迫切的事了。 卫老太太合上手中的请柬,递给卫妈妈。由丫头扶着轻轻靠在大迎枕上。 淡淡的道:“我让你做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老太太。”卫妈妈道,看了旁边的丫头一眼,丫头立刻垂首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捧着一套衣裙走了进来。颜色清雅高贵,做工精细别致,上面的梅花更是含苞怒放。 卫老太太点头:“送过去。” 卫妈妈点头,脸上迟疑了下。 她跟了老太太一辈子,忠心耿耿,卫老太太待她比其它人亲厚,想了想,卫妈妈还是道:“那二太太和六小姐那儿?” 如果余念娘真被卫府重用,承认了她的本事,那卫府不就是自己承认了余念娘对六小姐的断言属实? 卫老太太眉头略一皱,沉吟道:“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倘若六丫头本不是那样的人那些话自然不攻自破。至于余念娘有没有真本事,那就只有我们卫府的人自己知晓。”顿了顿,又道:“既然我已答应老大,那就照他的意思来办,太原以后就留些管用的人便是。既然是我的孙女,我自是不会不管,鸿峰的事,你去告诉二太太,让她放心便是。” 卫妈妈应声离去。 李氏听了卫妈妈的话,高兴得不得了。 卫鸿峰能留在京城,那她们以后也不用回太原府了,卫其娇的事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 李氏忙不跌的赶了过去见卫老太太,对着卫老太太抹眼擦泪的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孝心表现得十足十成! 卫老太太虽说让李氏不用如此多礼,但见她如此敬重自己,懂得知恩图报,心里也宽尉许多。 卫府的东西送到付府的时候,连付天谐都惊动了。 除了一套衣服,还有一块翡翠玉佩,一只乳白色的玉镯子和一支玉簪子。外加一封请柬! 康氏和付锦雪妒忌得眼睛都红了。 没想到李氏竟然邀请余念娘一起去参加何府姑娘何鑫悦的及笄礼! 这得是多大的脸面和荣誉啊! 康氏脸僵硬的拉着余念娘的手,酸溜溜的道:“念娘真是好福气啊,看卫太太多喜欢你!” 自然不是李氏,因为卫其娇,李氏只有恨她的份,这事只能是卫老太太的意思。 余念娘微笑反握住康氏的手,道:“福气,传给,舅母。” 所以,付府不就得了一些盐引吗? 付天谐瞪了康氏一眼。 康氏僵着脸应了声:“是啊!”然后悄悄用手揉了自个儿僵硬的脸,这才真正露出一丝笑容道:“既然卫太太诚心邀你,那你跟着去便是,这可是个好机会,到时候你直管跟着卫太太便是。” “是。”余念娘乖巧应道。 到了何鑫悦及笄那日,卫府早早派了马车过来接余念娘。 康氏看着过来请安的余念娘心里滋味复杂。 光看卫府送来衣服就让人妒忌。 卫府送来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长锦衣,穿在余念娘高挑的身材上另有一番高雅气质。用深褐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苍劲的枝干,再用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银紫色的腰带束于腰间,显出了窈窕,阿罗的身段。 高雅之中透着端庄,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抬手举足之间纱衣飘逸晃动,腰间的翡翠玉佩,更添了一份高贵。手上带着那只乳白色的玉镯子,发髫上插着翡翠玉簪子,俨然一个出生世家大族的贵女。 脸上化了淡妆,抹了胭脂,更衬出余念娘皮肤白皙细腻,一双大大的眼眸中波光流转,让人看一眼便无法挪开目光。 余念娘走进来的时候,康氏等人目瞪口呆。 第87章 观礼 余念娘从来都是素净简单的打扮,这么仔细一捣拾,给人一种绝无仅有的惊羡感。 康氏等人愣了好久。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大户人家的确不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能比的,随便送来一身衣服就能将一个人的气质完全改变。 康氏勉强的笑着道:“卫府送来的衣服果然很配念娘。” 付天谐也回过神来,笑着道:“是啊,那快去吧,别让卫府的人久等了。” “是。”余念娘乖乖向二人行了礼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去了。 眼睛都看直了的付锦雪回过神来是一脸不甘,脑子胡思乱想一番后拿起帕子偷偷抹起眼泪。 何鑫悦的及笄礼来的人不算多。 赞者是何原的妻子何太太。 何原是指挥同知,从三品官职,何太太乃四品诰命,夫妻俩自成亲以来十分恩受,何原亦是很看重何太太。何府内务简单,何太太算整个太原府众太太日子过得最幸福中的一个。 插簪请的是于正英。于正英出自京城太傅府,身份高贵,六品诰命。贺英又是太原知府,从四品官,于正英出入太原府各府宴席几乎很少人敢怠慢于她。 能请到于正英帮何鑫悦插簪,这还得感谢何太太。 冯氏私底下不止一次的感谢何太太:“大嫂这份情,弟妹记在心里了。” “哪里的话。”何同知为人严谨正直,何太太心灵识大体。同为何府人,一荣俱荣。 何太太拉了冯氏的手,笑着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见外的话,只要鑫悦好就成。” 来观礼的除了段太太和卫二太太李氏,还有几个与何府交好的人家。全都是些有身份的官家太太和姑娘。 像余念娘这样身份的还真没有。 段太太就笑着和李氏寒喧:“以往只是匆匆瞧过余姑娘几次,今日仔细一看,长得确是端正呀!” “是呀,段太太说得极是。难怪我们家老太太一见余姑娘就很喜欢。”自从知道要带余念娘一起来观礼,李氏心里就不痛快,现下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酬,表现出一幅很喜欢余念娘的样子,越想李氏心里越不甘心。 等应付了段太太,一转身李氏就收起脸上的笑,冷冷的对余念娘视而不见。 余念娘也不生气,跟在李氏身后,即不恼也不笑,安安静静的,有人主动问起她才开口,问一句,答一句。最后还得李氏打圆场,气得李氏直磨牙。 很快及笄礼就开始了。 玄色绢衣,腰系大带,身上左佩金隧,右挂丝绵绣成的五福袋子。头发盘起,端庄秀丽。 今日的何鑫悦秀雅端庄,美丽大方。 跪拜,梳头,插笄,插簪,钗冠,听训,答谢…… 最后,何鑫悦端端正正对着爹娘行了礼。 及笄礼办得并不隆重,但该有的过场一样没少。 众人都送上礼物,余念娘送的是一个绣有福字的香包,虽不是她亲手绣的,但上面的福字是她亲自写的,且香包里面装的是一些她亲自采摘晒干了的草药。 “……戴在身上可以驱虫避蛇鼠。” “真的?”何鑫悦意外的道,粉嫩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惊喜。 余念娘点头。 何鑫悦拿起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草药香,不难闻,气味很淡,戴在身上就是靠很近也闻不到,除非直接凑近香包。 “余姑娘真是好本事,会的东西还真多,这会儿竟然又会识药了。”怀疑在所难免,可这样阴阳怪气说出来,又不怕得罪人的自然只有卫其娇。 余念娘转过身,看向卫其娇。 卫其娇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裙装,头上戴了一支珠钗,耳垂上是一对闪闪发亮的珍珠耳钉,手腕上戴着五彩链子。 她脸上化了淡妆,抹了胭脂,唇上的颜色采用了红色加亮。 小家碧玉的打扮,清雅中又透着绚丽。 搭配得挺不错! 余念娘眼神在她身上打了转。 卫其娇顿时浑身一个颤,寒食节的情形立刻出现在脑海里,她不由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马上又觉得这样低了气势,立刻仰头挺胸,瞪着余念娘。 卫其雪立刻不动声色朝卫其娇身边挪近,也紧张看着余念娘。 何鑫悦怕余念娘再说出像上次的话,忙笑着道:“我很喜欢这个香包,谢谢余姑娘。” 余念娘嘴角一勾,对何鑫悦道:“不谢。”没再理会卫其娇,刚才的事也算揭过。 何鑫悦顿时觉得余念娘宽宏大度。 卫其雪舒了口气,悬起一颗心这才落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讨厌余念娘这种装模作样的做派,还是怕她真说出什么应验。 对余念娘的重新认识不仅是她在宴会场上对卫其娇说的一番话,还有刺客进来时她淡定异于常人的表现。 有人跟着夸奖起余念娘做的香包很特别。 余念娘只道:“确识得药。” 旁边的玲珑向何鑫悦解释:“我们家老太爷生前可是伊州有名的大夫。” 众人这才回想起来,宴会场时,余念娘是这么说的。 何鑫悦很高兴,之前她就听说余念娘不仅会看天观象,还会占卜,围场的事她是亲眼所见,一直对余念娘很好奇。所以,对这香包的效果何鑫悦一点儿也不怀疑。 相对于金钗玉器,她觉得奇人异士的小礼物更合心意。 何鑫悦立刻将香包拿给身边的丫环:“小心挂在帐子里,将来天热的时候它的用处可大了。” 卫其娇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花园设了宴。 宴席摆在何府花园。 冯氏引着众人去了花园,何鑫悦也招呼着几位府上的姑娘们过去,何鑫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悄悄的窜到何鑫悦身边。 “哥哥,你怎么来了?”见到何鑫祖何鑫悦很高兴,来观礼的都是女子,何鑫祖自然没来。 有姑娘看见何鑫祖突然进来,一边慢吞吞跟着人群朝花园走,一边有意无意回头看去。 何鑫祖正一本正经的跟何鑫悦说话。 “今天是你及笄,以后就可以开始找婆家了。” 何鑫悦立刻羞红了脸,瞪着他:“有你这么说话的哥哥吗?” 何鑫祖笑嘻嘻看着她:“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了,哥哥挺关心你的呀!” “我才不要你这种关心。”何鑫悦气鼓鼓的瞪眼,朝他伸出手:“买给我的礼物呢?” “外面买的礼物多没创意,还得花银子。”何鑫祖撇嘴道。 “什么?”何鑫悦眼睛立刻瞪得跟个铜铃:“你这什么哥哥呀,给妹妹买礼物也怕花银子?你也太小气了吧!” “哎,别急嘛!”何鑫祖呵呵笑,很神秘的道:“礼物得用心的,一会儿席宴结束后你就能看到了。” 何鑫悦和何鑫祖关系很好,两人平时打闹玩笑常有,不过,该是正经的时候何鑫祖毫不含乎。 何鑫悦自是相信他的话,她撅着嘴,嘴角弯弯露出甜蜜的笑。 第88章 觉得如何 等何鑫祖和何鑫悦都离开后,一直站在角落看着的余念娘三人才走出来,玲珑悄悄对余念娘道:“姑娘,看来何少爷对何姑娘挺不错的。” 余念娘点头。 “听说何少爷和卫二少爷的关系不错,如果姑娘能和何姑娘交好,那是不是以后咱们有事找卫二少爷帮忙就容易很多?”到时候池郎宜再为难余念娘,卫其宇也不能像上次一样置之不理了吧。 不过,这只是了她们的希望罢了。 姑娘太太们分席而坐。 宴席结束后太太姑娘们坐在花园藤蔓下喝茶。 初入夏日,夜风凉爽。 突然外面一片光亮。 “哇!” 众人暴出一片惊叹。 刚才还隐藏在黑夜里的园子突然亮起无数烛光,各种漂亮的灯笼高挂枝头,还有五采连珠的花灯,亮如繁星,星星点点。 灯笼用各色的纸糊的,里面的烛光反射出来绚丽多彩,映得花园里五彩缤纷。 最惊奇的是草地上还有几个用灯笼拼结而成的小动物,一排排灯笼像粗粗的线勾勒出闪闪发亮,耀眼漂亮各种动物。 何鑫悦惊喜的看着花园里,原来这就是哥哥给他准备的礼物。果然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这些灯好漂亮啊,还有那些小动物竟然能做得如此好看,闪闪发亮,隔得再远也能看见。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对啊,将灯做成动物这个主意的确很特别……” “听说这是卫二少爷特意给何姑娘准备的礼物。” “哇,卫二少爷可真聪明。” 就连几位太太也不住夸赞。 “难得鑫祖这份心啊。”何太太笑着道。 “我们家鑫祖就是聪明,这主意都能想到。”冯氏很高兴,一家人除了和睦美满,还要兄弟姐妹团结。笑盈盈的对何鑫悦道:“瞧你哥哥对你多好!” 何鑫悦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做这些东西也不难,先用竹做出动物的形状,再把灯镶上去点亮。 方法很简单,不过要想将动物做得惟妙惟肖很花费功夫。为了使灯点亮以后动物更加形象,光图纸何鑫祖就改了无数遍。 能有这样的哥哥,就连卫其雪和卫其娇都羡慕起来。 余念娘倒是一点儿不稀罕,现代比这漂亮好看的灯会比比皆是。 除了灯会,还有那白茫茫一片,寒冷的冰雕。用冰块雕刻成各种形状的东西,可以是人,可以是动物,可以是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成的。人类的智慧高深莫测。在没有高科技辅助下,古人造出来的很多东西放在现代解释起来都有些匪夷可思,但现代的一些设计,古人也是无法想到的。 那些奇特的作品不仅惊奇好看,而且壮观。 具体究竟是怎么样的,余念娘突然想不起了,她只能用这几个字来形容,脑子里那些关于现代的记忆正慢慢的变成碎片,有些已经用言词形容,剩下的只是一种感觉。 她默默的叹口气。 也许没了现代的记忆,自己才算是真正融入到这个朝代吧。 “这么漂亮的花灯伊州肯定没有吧?” 正当余念娘思绪飘远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 她侧头看了卫其娇一眼,收回目光。 见余念娘没有说话,卫其娇竟然也没恼,她撇了撇嘴,继续道:“何少爷这主意的确很不错,过年的时候也不用像往常一样只挂灯,还可以做成各种自己喜欢的东西,摆在花园里或者草坪上,比那满园子的红绿灯笼要好看。” “卫姑娘这主意啊!”旁边有人附合:“今年过年咱们也可以这么做,不过,就是不知道做起来难不难?” 其它人跟着点头。 太太们见姑娘些对那几个灯笼做成的小动物很感兴趣,何太太便道:“你们若喜欢,就近些看吧。” 几个姑娘纷纷应好。 一行人带着丫环婆子朝着草坪的地方走去。 虽然天已经黑了,不过,沿路都挂满了灯笼,照得路如白昼。 何府的园子布置得优雅大气,除了花草树木,还有几块不小的草坪。那几个灯笼做的小动物便在草坪上。 草坪后面有一座很大的假山,怪石山岭,还有一个山洞。 “姑娘,听说,何府的园子,包括假山碎石都是何二少爷设计的,可真有才!”余念娘走在众人后面,孙妈妈小声凑近告诉她:“听说何二少爷和卫二少爷一样,都没有订亲。” “不对,妈妈。”后面的玲珑忙纠正,压低声音道:“何二少爷是没订亲,不过,卫二少爷可不一定了。”若是余念娘和卫府的亲事成真,八成是要落在卫其宇身上。 前面的人已经站在草坪旁请教何鑫悦这些动物灯笼的做法。何鑫悦将负责的管事叫了过来,管事垂首弯腰,一一回答众位姑娘的问题。 东西和材料都很好准备,重要的是动物的比例大小,设计的图纸必须得找一个懂的人才可以。不然到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四不像可会笑死人。 有人提出到时候想请教何二少爷。何鑫悦自然高兴,不过,何鑫祖现在是在卫所当差,空闲的时间也不多。便道:“到时候我跟哥哥说一声吧,不过,还得看他是否有空。” “那是那是,当然不能耽误何少爷。”众人齐齐道。 看着所有人都唯何府是从,何鑫悦顿时生出无比优越感,觉得何鑫祖这礼物准备得真是太值当了! 兴趣正浓,众姑娘就讨论起应该做些什么样的东西好看。 虽然都是太原府有身份的姑娘,不过,这身份还是得分高低的。 就算自己声势不是最高,只要有可依仗那也没谁敢惹! 卫其娇的声音最大,只要她说一句,其它人都得附合,卫其雪较其沉稳,又惯会察颜观色,说话从来都是滴水不漏。而像今日贺连漱又没来,而段止芹虽小,得段太太经常教导,出风头,得罪人的事她向来不会干,所以,整个园子里就听见卫其娇一人在说。 最后,她走到一直未说话的余念娘身旁。反问:“怎么,余姑娘觉得不好看?” 其它人纷纷看了过来。 “还行。”余念娘道。 何鑫悦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 卫其娇心中得意,她不准备如此放过余念娘:“在此之前,太原府还未见过有其人有比这做花灯的法子更好看的,难不成余姑娘有其它想法?” 孙妈妈偷偷抬头瞧了眼何鑫悦的脸色,朝余念娘走近一步,手靠近余念娘的衣袖旁,准备随时提醒她。 “想出此主意的人甚为聪明,若时间充裕,做成阁楼形状,更为壮观!”余念娘淡淡道。 众人一愣。 想做成阁楼那可不是一两日就能完成的,如果真能做成阁楼,然后整个框架用灯笼来完成,那可不是一般的壮观的。 整个太原府都要叹为观止了! 何鑫悦心中不悦顿时消失,脸上溢满笑容,大赞:“这主意好!” 感谢小夜saya的香囊,81332269的平安符,夜醉舞梦清风的香囊,嗳%的平安符。还要感谢每天来报道支持的朋友们。 这两天颈椎很痛,贴药就好些,不贴药就痛。可又不能天天贴,治标不治本啊!而且久了,皮肤会过敏,很痒。感觉自己的枕头没对。昨天晚上连夜在网上买了个枕头,可以加药片。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第89章 找事 余念娘的意思是,不是何鑫祖做得不好,而是他这主意太好,如果时间充裕,还能做出更精彩的! 何鑫悦心中对余念娘的一点不满立刻消失不见,大赞道:“余姑娘这主意好。” 卫其娇嗤笑一声:“说得倒是好听,你会吗?” “我,不懂,不会做,只,会说。”余念娘道。 “物小,可用竹,配小灯。高出一丈,改木,灯随。且,灯与架间至少半尺,否,燃也!” 几人一脸茫然。 余念娘则看着卫其娇:“你可懂也?” 卫其娇涨红着脸,余念娘的话她只懂了一半,又不愿意让她看低,便露出一脸鄙视表情:“神神叨叨,胡言乱语。” 余念娘轻笑一声,没再理她。 卫其娇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 玲珑则向何鑫悦等人解释起来。 “我家姑娘的意思是,若是制作的东西较小,直接用竹支架即可,当然配上小一点的灯笼。若是物体太高太大,就得改用木头,这样才会更加牢固,灯则应相应的增大。而且,这灯与架子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近,否则若是夜里起风,灯笼很容易燃起来的。” 大家都不懂这个,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听完玲珑的解释,纷纷点头,称赞余念娘懂得多。 “余姑娘可真厉害。” “说得好听,做起来管不管用到时候才知道。”卫其娇冷哼道,指着天上道:“既然余姑娘是相师,不如看看明日天气如何。” 众人抬头,只见天空中繁星闪烁,其中有三颗星连成一线。 “哇!你们快瞧那三颗星竟然连成一条线。”有人惊奇叫道。 这种奇景还从来没有见过。 “是啊,该不会是有什么寓意吧?”何鑫悦望着遥远的星际道。 “余姑娘,你会看相,你快看看这三颗星是不是代表着什么。”卫其雪期待的看着余念娘。 这么一说,其人也回过神来,纷纷要余念娘解释一番。 身后的孙妈妈和玲珑手中的帕子紧了紧,这种现象她们可是从未见过,余念娘若是说出什么不好的,要被有人捅出去,可是犯忌的。可若她说不出个所以为然,那她之前的占卜本事便会被所有人质疑。 卫府的两位姑娘果然都不是好人。 偏还么巧了! 但这种现象现代可是有明确的解释的! 余念娘微微一笑,道:“这叫比邻星的三星连线。” 曾经美国天文学会议上早有科学家提出“比邻星”的观测计划。 半人马座方向上拥有两颗非常明亮的恒星群,其中一个恒星群分为abc三星,其中c星被命名为“比邻星”,它是距离太阳最近的恒星之一。因为这个恒星群离地球很近。 科学家们认为三体中存在与地球截然不同的世办和宇宙生物。 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并没有特殊的意义。 纵然余念娘把这种现象解释得再通俗易懂,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无法明白的。 “简直是胡说八道。”卫其娇冷哼:“不懂就不懂,非要编造一些我们听不懂的。你所说的三星连线闻所未闻。还有,我问的是明日天气怎么样,又没有问你这个?” “原来卫姑娘是想要占卜?”余念娘淡淡的道。 “我没有要占卜,我只是问你明日天气如何。”卫其娇说得理直气壮:“我院子里一个能干的妈妈,明日她娶媳妇,所以,我想知道明日天气可好。” 孙妈妈气得手发抖。玲珑更是愤怒的瞪大眼睛。 让余念娘替卫府一个下人看日子,那不是说余念娘也是如下人一般卑贱的身份? 众人纷纷别开眼,当没听见。 不过,却听余念娘:“占卜不分高低贵贱,千金一卦!玲珑。” 玲珑立刻上前一步,绷着脸道:“卫姑娘想要占卜,请先给卜金。” “什么卜金,你先前卜卦也没听说要收费?”卫其娇喊道。 “现在开始!”余念娘一脸平静的道。 “你什么意思余念娘,什么破规矩。”卫其娇一脸愤怒。 余念娘就是诚心与她作对,诚心让她难堪。 “破规矩也是我的规矩。想要我占卜,就得听我的规矩。”余念娘一紧一慢的道。一点没被卫其娇的话气倒,反而卫其娇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暗吐一口气,觉得自己就是太容易被余念娘激怒,缓缓道:“既然如此,今日是何姑娘及笄,你也不过是送了何姑娘一个香包而忆,不如送何姑娘一卦?也算是礼物。” 这也算礼物?若是说出不好听的,那就不是礼物,而是诚心找碴。 何鑫悦绷着脸,恨不得拿块破布把卫其娇的嘴堵起来。就是个闹事精! 余念娘默默的看卫其娇一眼,道:“可以。”转身看向何鑫悦。伸手:“何姑娘借手帕一用。” 众目睽睽之下,何鑫悦僵硬的将手帕递给了余念娘。 片刻后,余念娘将手帕还给了何鑫悦,平静的道:“娇娇俏俏,端庄贤淑,福也!” 何鑫悦大喜,向余念娘福身行了个礼:“借余姑娘吉言!” “不用。”余念娘道,伸手:“一文钱!” 何鑫悦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满心欢喜的拿了一文钱给余念娘:“谢谢余姑娘。” 之前还向卫其娇要千金一卦,转眼替何鑫悦卜了一卦才给了一文钱。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打脸。 卫其娇脸都气歪了。 挡住余念娘的去路,咄咄逼人的道:“余姑娘这么厉害,怎么不替自己算一卦。” “呵!”余念娘轻笑,眼眸微眯起,一双眸子慢慢散出寒光:“看来卫姑娘的确想再卜一卦,如此,如你愿……”手伸向卫其娇。 卫其娇浑身一个冷颤,有人将她朝后拉了一把。 卫其雪讪讪看着余念娘,不自在的道:“我妹妹多有言语冲撞,还请余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我看这卜卦就算了。” “是啊是啊。”何鑫悦也忙走过来,她实在不喜欢卫其娇,可也不能让卫其娇在何府出事,打起圆场:“听我哥哥说,草坪后面的假山今晚也特别漂亮,大家不如过去看看。” “是不是也有花灯呀?那我要去瞧瞧。”一直未说话的段芷芹马上附合着道,又去拉余念娘的手:“余姑娘,我一向喜欢性子直爽的人,今日一见,觉得与你特别投缘,不如我们一起吧。” 然后朝何鑫悦递眼色,又凑近余念娘耳语:“她向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你别搭理她。”说的自是卫其娇。 余念娘神色不动。 如此,一行人去了草坪后面的假山。 第90章 不见了 何府的这座假山造得的确不同,不仅比平常人家的假山大,里面还有一个山洞,从洞的这边进去,经过一段弯延的石子路后,从洞的另一边出来。 今日这山洞又有所不同。天色已黑,洞外挂着大红灯笼,本应该黑乎乎的洞内此时灯火辉煌,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射洞内,各种形状不同的灯笼或挂于石壁上,或吊于顶,有五连珠灯,也有心形灯,还有蓝瓜灯。 整个山洞就像熣灿的殿堂! 何鑫悦惊喜的张大嘴,完全忘记保持高门淑女应有姿态。这儿摸摸,那儿看看! “哥哥是什么布置的这里,我怎么不知道?” 石壁上有些地方竟然还刻了字。可见用苦良心。 众人全都一心欣赏起各种漂亮的灯,还有石壁上的字了,对其它事根本没人注意。 余念娘仔细的看了看石壁上的字,痕迹还很新鲜,看来果真是最近才准备的。不过,字体苍劲有力,浑厚,可见雕刻的人书法功底很好。 有些字下面还雕刻着简单的图画,何鑫悦喜不自禁,一路看过去即惊讶又高兴。 所有人此时即羡慕何鑫悦有个如此疼她的哥哥,更羡慕她有个如此才华的哥哥! 何鑫悦的及笄礼,不仅何府出了一番风头,何鑫祖更是扬了名。 也不知道这是何鑫祖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替他出谋划策! 山洞不深,没一会儿就从山洞的另一边出来了。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 突然何鑫悦的丫头低呼一声:“姑娘,您的玉簪呢?” 下人们这才发现何鑫悦头上的玉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套翡翠玉的头面是何太太送给何鑫悦的,如果单是一套翡翠头面倒也罢了,可是这套头面却不简单,是何老太太以前的陪嫁,给了何太太。何鑫悦及笄之前,何太太特意拿出来送给了她。 若掉了,可如何是好? 何鑫悦眼泪都要急出来:“快找,快找……” 一群下人围着山洞里里外外找起来。 段芷芹安慰她:“你别急,既然在府里肯定能找到的。如果能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掉的,兴许还能快点找到。” “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呀?”何鑫悦撅着嘴眼睛红红的道。 “咱们刚才不过是在草坪那儿站了会儿,又进了山洞,也没去别的地方。”卫其雪道。 “应该是在山洞里掉的。”卫其娇身后的一个丫头走了出来,她朝着何鑫悦等人行了礼,小声的道:“进山洞之前,何姑娘和余姑娘,还有段姑娘走在最前面,因为何姑娘头上那只玉簪子很别致,奴婢还多瞧了一眼,确定在进山洞前玉簪子还在何姑娘头上。” “你看清楚了?”卫其娇严肃的道。 “是的。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小丫头肯定道。 “那这么说就应该掉在山洞里了,让人重点瞧瞧山洞里面。”卫其雪道。 何鑫悦点头,下人们立刻将寻找重点转移到山洞内,可是让人失望的是,并没有找到簪子。 “你到底看清楚没有,何姑娘进山洞之前头上到底有没有簪子?”卫其娇皱着眉看着小丫头道。 小丫头吓得忙跪下:“奴婢没说谎,奴婢瞧得清清楚楚,进山洞之前肯定没有掉。” “那怎么找不到?”卫其娇看向何鑫悦。 此时何鑫悦已经镇定许多,她想了想道:“再去找一遍,点上灯笼每个角落都要查看。包括山洞外面。” “是。” 下人们拿上灯笼再次进了山洞。 山洞里灯光移动,迟迟没有人来回报。 何鑫悦脸上渐渐露出失望和伤心。众人纷纷安慰她。 “既然是在山洞里丢失的,若是没有找到,那会不会是被谁捡了去?” 这判断似乎合理! 何鑫悦擦眼泪的动作停住,看向卫其娇。 “如果何姑娘的簪子掉了,最有可能的便是跟在何姑娘身边的人捡去……” 卫其娇话还没说完,何鑫悦身边的两个丫头慌忙跪了下去:“姑娘,不是奴婢,奴婢没有捡到。” 捡了主子的东西不还,这样的下人谁还会留? 两个丫头是一直服伺何鑫悦的,素来忠心,何鑫悦自是相信。 “我相信你们,你们起来。” “谢姑娘。”两个丫头大松一口气。 “自然不会是何姑娘身边的人。”卫其娇笑着道:“我是觉得会不会是其它人捡了。” 跟在何鑫悦身边,离何鑫悦近,余念娘和段芷芹均是和何鑫悦一起进的山洞,不过,进山洞后,段芷芹就被洞内的景色吸引住了,只有余念娘跟何鑫悦一起,直到走到洞中间时,余念娘停下来细看那段新雕刻的诗。 余念娘静静看着卫其娇,而后看向何鑫悦,道:“我没看到。” “余姑娘为人直爽,当然不会是你捡的了。不过,那些没见过好东西的下人就说不定了。”卫其娇神情倨傲傲淡淡的道。 这话模模糊糊,但似乎又意有所指。 余念娘眯了眯眼眸。 后面的孙妈妈和玲珑看着四周看过来的目光,心中莫明的慌乱起来,孙妈妈忙道:“姑娘,奴婢并没有瞧见何姑娘的簪子,而且也不知道何姑娘的簪子什么时候丢失的。” “奴婢也没有看见。”玲珑忙跟着道。 “呵!”卫其娇冷哼一声,她走到何鑫悦的面前,温声道:“何姑娘你不用担心,这事我来帮你。” 然后看向孙妈妈的玲珑,目光凌冽的道:“你们就跟在何姑娘身后,她头上的簪子掉了会看不见吗?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洞内的景色吸引住,身旁的人自然不可能注意到后面的情况,可你们就不一样,你们就在何姑娘后面,若是簪子掉了,定是第一个看到的。” 理论上卫其娇的话没有错,但是余念娘知道孙妈妈和玲珑说的都是真话,她静静的看着卫其娇。 “奴婢们是在何姑娘的后面,可是奴婢的注意力一直在姑娘身上,后来进了洞内,觉得洞内景色奇特,便一直跟着姑娘欣赏洞内的景色,根本没有注意到其它的事情。”孙妈妈认真的道。 “那你们说谁最有可能捡了簪子?”卫其娇反问。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孙妈妈垂首,绷着脸道。 “若说是其它人,谁信?你可知道何姑娘那玉簪子值多少钱?你们从小地方来,想你们平日也没瞧见这种好东西,若是这里嫌疑最大的不是你们还有谁?” 就差直说是余念娘没见过好东西,纵使自己的下人捡了何鑫悦的簪子私藏起来不还。 余念娘眼神冷冷的暼了过去。 第91章 不过……而已 卫其娇的话就差直说是余念娘没见过好东西,纵使自己的下人捡了何鑫悦的簪子私藏起来不还。 怎么能如此羞辱人?不过欺负余念娘是没爹娘撑腰的孩子! 孙妈妈气得浑身发抖,从来没有人这样含沙射影骂过余念娘。 她挺直脊背,咬牙大声道:“奴婢们是从小地方来,但奴婢们并不是没有眼界的人。鸡鸣狗盗之人天朝各地处处可见。穷人不分远近地方大小,贼人亦不分出身贵贱。” 这可是把所有人给骂了! 孙妈妈仰着脖子,昂首挺胸任由周围愤怒的眼神打在身上。 姑娘说过,越是有理,越是不能被冤枉,越想不被冤枉,越要表现出不卑不屈。 “不过,这还是要分人的,主子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做奴婢可说不清楚,不过也是因人而异。”最后,孙妈妈勉强加了一句。 含沙射影谁不会! 卫其娇大怒:“放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掌嘴!” 身后的丫头一脸愤怒立刻往前一步,扬手朝着孙妈妈要扇过去。 “谁敢!”余念娘冷冷的看过来,黑色的瞳孔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如冰窖里的寒气刺骨。 丫头一个激灵。 占卜师可是不能随便得罪的。 她慌忙后退一步。 卫其娇暗骂一句没用。 瞪着余念娘:“你待如何?” 余念娘甩了甩自己的袖袍,优雅随意的动作显得散慢而倨傲,她朝前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卫其娇,声音平静无波的道:“你,待如何?”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何太太等人的注意。 何老太太的东西丢失可不是小事。 何太太立刻命人再次搜寻。 冯氏又另派人在花园各处找寻。 与此同时,各府太太也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过,结果还是没找到。 何鑫悦瞧着何太太,眼睛都红了。 何太太忙安慰她:“没事没事,不过是根簪子,若是实在寻不到也没关系,相信老太太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的,还好刚才插簪的不是这根簪子,不然多不吉利!” 这时候何太太居然在意的却是及笄,何鑫悦顿时更觉得对不住何太太和去了的何老太太了。 红红的眼睛有泪光涌动。 “可是明明就在府里,为什么找不到?”何鑫悦哽咽道。 那定是被谁捡了去啊。 这话何太太不好说出来。 只得道:“兴许是掉在哪个鸡角旮旯里了,也许等哪日不找它的时候,它自个儿就出来了。” 这解释够牵强的,但总比不说话好。 事关余念娘,又有卫其娇搅事。李氏觉得自个儿应该说些什么,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总要有个交代。 于是她主动帮着分析起来:“既然丫头说进山洞前还在,出来就没有了,那定是掉在山洞里了,如果再找不着,肯定是被谁捡了去。” 这话刚才卫其娇就说过了,她忙点头。 顿了顿李氏又道:“若是能主动交出来,我看这事就算了。若不然,这是老太太的簪子,当然不能丢的,不如就挨个检查。” “挨个检查?”何太太看着李氏。 在场的全是官家太太和姑娘,检查谁呢? 李氏指着一众下人道:“搜身。” 余念娘瞳孔微缩。 这是要搜所有人的身,还是下了个套要搜某个人的身? 孙妈妈握紧手中的帕子,脸色更加苍白起来。玲珑则瞪着眼睛一脸愤怒不甘。 段太太等人不明所以看向李氏。 下人被搜身,主子还能有什么脸面。 出的什么破主意! “当然了,得从嫌疑最大的开始!”李氏又道。 众人恍然,事情还是没变,只是行事的方式变了个名头。 段太太看着神色不变的余念娘皱起了眉头。 孙妈妈苍白着脸。 终究还是要让姑娘当替罪羊! 她恨啊,舅老爷舅太太只想着付府荣华富贵,什么亲情一家人,不过是想利用余念娘。卫府一句话,她们便奉为圣旨一般,言听计从,将余念娘推出来。现在出了事,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忙。 李氏这分明是想给卫其娇台阶下,让她们来顶罪,好息事宁人。不管以后有没有真正找到簪子,她们终会被人议论,余念娘纵奴窍物的名声也永远抹不干净。 都是她的错! 孙妈妈眼眶有些湿润了。余念娘从小命苦,她保护了余念娘十几年,绝不会让别人沾污余念娘的名声。她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余念娘的名声。只有她以死明志,才不会给李氏污秽余念娘名声的机会。 “姑娘。”孙妈妈红着眼,认真的看着余念娘道:“奴婢和玲珑没有捡到何姑娘的簪子。” “我相信。”余念娘道。 “小偷也不会承认自己偷东西。”卫其娇阴阳怪气的道。 孙妈妈使劲抿了抿唇,暗吸一口气,扑通一声就跪在余念娘面前,众人均诧异的看过来。 余念娘深深皱起眉头。 “姑娘,奴婢从小服伺您,绝不是那鸡鸣狗盗之人。奴婢死也不会眼睁看着你会被人诬陷,让人污了你的名声。有下辈子的话,奴婢还愿意服伺姑娘。”说着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玲珑看得眼睛都红了。 孙妈妈站起身,看着何太太等人,面无表情,昂首挺胸的道:“何太太,何姑娘的簪子奴婢们真没有捡到。奴婢虽然身份低贱,却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婆子我也绝不会让人搜身,因为那是对我们姑娘最大的侮辱。所以,我愿意以死明志!” 众人一阵惊呼! 孙妈妈已经转身准备朝旁边的一棵树撞去。突然后面有人拽住她,因为抱着誓死的绝心,她用尽全身力气,后面的人及时拽住她,却没稳住,两人同时朝前扑去,摔倒在地。 “啊!”周围一阵惊叫。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 “姑娘!”玲珑大叫一声。 “快,将余姑娘扶起来,看看伤着没有?”段太太最先反应过来。 听到段太太的声音,何太太也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冷冷的让人去请大夫。 手掌上擦破一点皮,膝盖也很痛,兴许可能破皮了。 余念娘忍着痛扶着玲珑的手站了起来,并对何太太:“无事,只擦破一点皮,不用请大夫。” 孙妈妈后悔不已,抱着余念娘的腿哭起来:“姑娘,都是奴婢的错。” 余念娘弹了弹沾了灰尘的衣裙,面无表情的看着孙妈妈,道:“不过是根簪子,哪用以死明志。我来找!” 第92章 可有不安 从开始接受在太原府贵人圈里走动,余念娘便知道会遭遇各种为难,尴尬,难看,危险,还有一些突如其来的后果。 想要走出一条明亮的道路,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是必须的。她除了得忍,还有一样便是不能忍! 该忍的时候忍,不该忍的时候怎么也不能忍! 弥足珍贵的是生命,她能再次拥有得感谢老天。也许她可以像在伊州的时候平淡自由的过一辈子。可是她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注定平凡不了! 余念娘平静的看着何鑫悦,道:“替何姑娘卜一卦。”指着何鑫悦耳朵上的翡翠耳坠道:“借一用。” 何鑫悦愣了愣,看了眼何太太和冯氏,见何太太点头,这才取下一个耳坠给余念娘。 余念娘只卜过未来,还从未试过探索过去。 她想救孙妈妈和玲珑便只有这么做。 何鑫悦的翡翠耳坠很漂亮,依得周围五彩的光,散发着绚丽的荧光。 这不仅是为了孙妈妈和玲珑,也是对她自己的考验,她的这些特殊能力都是经过不断的磨炼和尝试培养出来的。 谁都知道特异功能可以看见即将发生的事,但很少人知道其实它还可以追溯过去。只不过我们在注重培养未来的时候,忽略了过去。 有时候,追溯过去还是挺重要的。 如果她的这项能力被开发,兴许以后有大用的。 余念娘摩挲着手中的玉坠,脑子里聚精会神追忆起进山洞的情景。 她现在靠的只有意念! 慢慢模糊的场景出现在脑海里…… 何鑫悦穿梭在灯光绚丽的山洞里,众人各自欣赏着洞内的景色,没有人刻意注意着谁。忽然有个身影在何鑫悦的身后蹲了下去…… 何太太等人诡异的看着余念娘拿着何鑫悦的耳坠一动不动,她即没拿出龟甲,也没有丢掷铜板,就默默的站在原处。即没有之言片语,也没有任何指示。 这哪像占卜? 卫其娇终于按耐不住,指着余念娘,大声道:“喂……” “闭嘴!”话还没出口就被玲珑一声低喝。 卫其娇不敢置信的看着玲珑,半响才反应过来,然后惊叫道:“你一个奴婢竟然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仗毙了你!”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哇哇大叫起来。 何太太,段太太皱起眉头。 玲珑并没有被吓倒,反而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看着卫其娇,将余念娘护在身后,旁边的孙妈妈一改之前的丧气,配合着玲珑护着余念娘,眼睛冷冷的瞪着卫其娇。 “卫姑娘你这样会打扰到我家姑娘的,若找不到簪子,后果是不是你来承担?”孙妈妈面无表情的道。 “简直反了天了!”卫其娇气得笑了起来,恼怒让她胸口剧烈一起一伏。 一个没有背景靠山的主子,加上两个愚蠢,斗胆包天的下人,简直不想活了。其它人也都眼瞎了吗,竟然对这两个贱婢的态度视而不见! “其娇。”李氏拧着眉头,面无表情的道。 她比卫其娇更恼怒,可此时却不是对余念娘主仆的发难的最好时机。 卫其娇回过神来,一下想起这还在何府呢!众人个个惊诧的看着她。 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发饰。 “你们两个贱婢少胡弄我们,她这样也算占卜?根本就是在装神弄鬼。”卫其娇微抬着下巴,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高傲,端庄,冷冷看着孙妈妈两人。 敢对她不敬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接着她勾起嘴角,阴恻恻的道:“好,我就等你们作戏,等会儿余念娘找不出簪子来,看我不让人一人打你们五十大板。” 说完得意的站到李氏身旁。 余念娘这般作态的确不像在占卜。还没有哪个占卜师什么道具也不借用便可卜出吉凶来。就连天道院的大天院听说也要借用龟甲的。 但是余念娘主仆的态度确是不像捡了簪子的人。可卫其娇说得又言词凿凿,还有下人作证。簪子的确找了几遍都没找到,那到底去哪了? 不过,听说卫老太太治家向来严厉,没想到平日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卫其娇竟是这个泼辣性子,被两个下人就弄得沉不住气。 何太太优雅的拢了拢耳边的发。 段太太则暗中叹了口气。 都半柱香的时间了,余念娘还没占卜出个结果,今日过后,太原各府对之前相传的余念娘的本事,恐怕又要重新估量了。 一旁的段止芹轻轻拉了拉段太太的衣服。 “祖母。” 段太太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段止芹只好闭了嘴,继续关注着余念娘。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 余念娘猛的睁开了眼睛。 众人精神一震! 孙妈妈忙扶住她。玲珑递过一张手帕。 余念娘擦了擦额头没有的汗。 还好,这次似乎比前几次顺利,不过,她在看清那捡簪子的人面容时花了些时间。 余念娘对孙妈妈和玲珑微笑道:“无事。”将手帕递给玲珑,抬脚朝着山洞出口处走去。 众人目光不禁跟随而去。 只见余念娘走到洞外一棵古树下,那树古老久远,枝叶繁茂,树杆几人展臂合抱才能围住,树下有零碎一些树叶,还有青草。 她在树底下转了一圈,又将地上的枝叶一一扫开,最后捡起一支碧玉的簪子。 正是何鑫悦掉落的那只翡翠簪子。 有人惊呼出声:“天啦,她竟然真的找到了!” 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余念娘,这本事果然神了! 余念娘将簪子交给何鑫悦:“何姑娘瞧瞧,是否是这支。” 何鑫悦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翡翠玉簪子巧夺天功,一般的手艺匠人是做不出来的,光是上面的雕刻就十分漂亮。 “是的,这的确是大伯母送我的那支翡翠簪子。”说着将簪子递给何太太。何太太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这才点头:“的确是老太太的那支簪子。”然后看向余念娘:“余姑娘果然好本事!” “占卜,占卜,占看未来,卜算过去!”余念娘表情淡淡的道。 占看未来的不少,卜算过去的人可稀罕至极! 一时间众人看余念娘的眼神全都变了。 这样的本事,以后谁还敢在她面前装腔作势! “敬而远之”就是这么来的! “依我看未必。”卫其娇的目的是要余念娘出丑,可不是让她出风头,她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早藏起来了,奇经八卦,岂是你空手就能算出来的?” 园子时一下静了下来。 “我乃心算。”余念娘道。 卫其娇扑嗤一下笑了出来:“心算?简直闻所未闻。” 有人下意识点头。 “你一番做作,到底是不是算出来的,我们怎么知道。反而让人对你能准确无误找到簪子存更大疑虑。”卫其娇接着道。 李氏眼中闪过疑虑,余念娘的本事的确让她惊讶,不过,女儿的话说得也很有道理。 何太太看着李氏母女的作态,心中暗恼,今日可是何鑫悦的及笄礼,哪容卫其娇三番四次的这样闹。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余姑娘帮鑫悦找到簪子。这灯已经看了许久,大家不如到花厅坐会儿。” 卫其娇可不想如此放过余念娘:“何太太,何姑娘大度,不知道余姑娘做作一番,可有心里不安呢?” 何太太大怒。 第93章 我可证明 卫其娇可不想如此放过余念娘:“何太太,何姑娘大度,不知道余姑娘做作一番,可有心里不安呢?” 何太太心中大怒。 真是得寸进尺,不懂礼数! 余念娘转身的动作停下,看向卫其娇,接着抬脚,她歩履轻缓,表情漠然,明明身份低下,无权无势,却让卫其娇生出一种不如其的羞愤感。 “既然如此,我可证明!” 众人再次讶然! 得到余念娘的示意,玲珑站出来,面无表情的陈述:“既然卫姑娘不相信,那可以再来一次。我家姑娘的意思便是,可以将先前的事重演一遍,我们姑娘再卜一卦,将东西找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将东西藏起来,让余念娘卜一卦,算出它的去处。她若真有本事,定能找出。若是像卫其娇说的,只是装模作样,自是找不出东西的下落。 这样就能看出余念娘到底是不是有真本事了。 这主意甚好! 李氏瞪了卫其娇一眼,愚笨! 可是她反悔已无用,大家已经把这当成一个稀罕事来看。 段止芹将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在何太太段太太等人的注视下,让人将其藏了起来。然后再让余念娘出来寻找。 余念娘依然借用段止芹一样东西。 这个测试可比刚才找簪子容易许多。 簪子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哪。而镯子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她只需要将时间向后推算一柱香的时间,看到何鑫悦取出镯子,自然就知道此时镯子藏在了什么地方。 占卜所用的时间也比之前要快许多。 看到余念娘准确无误的将镯子找出来,所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一次不再是巧合,也不会是有人通风报信,完全依靠的是余念娘的占卜找出镯子。 现在还有谁会说余念娘是假占卜师,说她没有真本事? 谁能? 没人能,也没人会这么说! 一时间花园惊呼,赞叹声音围绕着余念娘。 段太太笑着夸赞余念娘,心中想着段老爷为官几十年对占卜的不屑,鄙视。这岂不是将段老爷一直坚信的信念催毁,自家老爷的话她是完全相信的,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真无法描述出自个儿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滋味儿! 而何太太早将之前对余念娘的不满抛到九宵云外,拉着余念娘的手直夸她是个厉害的好姑娘! 李氏的表现当然不能落于旁人,呆滞之后一脸狂喜,没想到余念娘真有这本事。激动得脸都红了,还双手合十对着天上:“这下好了,这下好了,老太爷在天之灵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得余念娘像是卫老太爷的亲孙女似的! 相对于众人的赞赏,喜悦和羡慕,卫其娇悔恨交加,脸青一阵白一阵。 一天的热闹,欢喜和震惊之后,各府太太姑娘开始打道回府。 待众人纷纷离开花园时,余念娘缓缓走到卫其娇身旁,突然对她露出个诡异的笑,轻轻道:“谢谢!” 卫其娇先是一愣,而后浑身气得发抖,一股强烈的羞愤感袭上心头。 自己平日高傲自持聪明原来在别人眼里只是愚笨,因为她的一时大意,助余念娘在太原府成就了威名。 卫其娇满目不甘,心中对余念娘是燃烧不尽的熊熊怒火和恨意! 从此开始,余念娘在太原府名声大起,不少府上争相送来贴子,邀请余念娘去玩耍。若是家中没有姑娘的,便以设宴为名,邀请余念娘。 这些人有的是想与之交好,有的想请其卜卦。 斟酌一二,余念娘便会为其卜上一卦,每次都是非常准确。这也让众人更加信服余念娘。 不过,她卜卦都是有规矩的,一卦百金,七日一卦。 不然什么人都来请她卜卦,岂不是忙死。而且卜卦耗费心神,完事之后,她还得在府上精心调养。孙妈妈每日变着法炖不一样的补气养神的汤给她喝。 一时间,付府客来人往。车水马龙! 付天谐和康氏第一次感受到高高在上,受人吹捧的优越感。府内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收入日日翻升,还有各种送来的礼物,让她们每日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收到一些从前不会有机会接到的请帖。 付锦业更是难得受到上峰的夸奖,还和颜悦色的告诉嘱咐他:“好好干,升迁少不得要提拔你们这样的青年才俊。” 连付锦雪出去参加宴会也被一些太太热情关心,姑娘们待她亦比以前热情。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余念娘还没得道,付府就已经荣华富贵。 付天谐和康氏仿佛已经看到了以后美满和幸福。对余念娘也更加周到,关心,细致起来。 只不过过了一个月,媒婆就拿着梅风玉的生庚八字过来了。 十分直白,坚定的道:“梅老爷和梅太太觉得付公子这样的才俊可不能错过,如果付老爷和付太太没有什么问题,就交换庚贴,先定下亲事,等寻了黄道吉日,再结两姓之好。” 康氏笑得合不拢嘴,感觉人生越来越圆满,拿着梅风玉的庚贴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最后笑着道:“如此,那就这样定下来了。” 付锦业的亲事是付天谐和康氏心头一块石头,现在定下来,两人顿觉轻松不少。之前梅府还表现得有些犹豫,等余念娘的风头一起,她派人再去问,没想到梅府不仅答应了,还决定先将亲事定下。 既然亲事已定,那么成亲就得快,毕竟付锦业已经不小了。 康氏和苑氏各选了好日子。 康氏选的是年底,苑氏则选了明年三月。 “两人都老大不小,如果早些成亲,还能早些抱上孙子。”康氏道。 苑氏便去找了自己的大嫂范氏寻求意见。 “既然你们都看定了,早些成亲也无防,付锦业已经二十,玉儿也已经十七了。不过该有的礼数万不可缺少。” 苑氏觉得范氏说得有理,答应了康氏选的日子。 康氏欢欢喜喜的开始筹划付锦业的亲事! 夜里躺在床上,康氏望着头顶青纱帐幕叹起气:“没想到念娘还真是个有本事的。之前梅府态度还不明,念娘在何府上的事一传上,立刻就答应了亲事。现在整个太原府哪个不认识念娘,想来,她和卫府的亲事也铁板钉钉了。” 旁边的人没反应。 康氏侧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的付天谐,烦躁的翻身,面对他,继续埋怨:“业儿的亲事是定了,可是雪儿的亲事还没影呢!说来,咱们雪儿可是和梅风玉一样大。”说着又重重叹口气:“原本还想着为雪儿打算的计划,现在恐怕只有再重提和冯府的亲事了。” 听到此,付天谐一下睁开了眼,半响,声音平静又十分认真的道:“念娘和卫府的事我早警告过你了,不要再打其它主意。你也别否认,你那些心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你自己瞧瞧,雪儿能有念娘那本事吗?就算有,凭现在这形势,也绝不能让念娘和卫府的亲事泡汤!” 康氏默默抿了抿唇。她怎么会不知道府中此时的变化多得于余念娘。 应了声:“知道了。” 第94章 邀请 付府的变化付天谐等人都看得明白,想樊上卫府,付锦雪原也知道自己是在痴想,所以,并不奢望。可让她嫁给冯浩生,她却是不愿意的。 “娘,你没瞧见他长什么样吗?家世先不说,再怎么也得长得比哥哥好啊。就像何府二少爷那样的。” 何鑫祖长相英俊,有才华,又有家世。 康氏瞪眼:“你以为我不想把你嫁到高门豪府去,可何府那样的人家能看上咱们吗?” “不是还有念娘吗?”付锦雪不服气的道:“她如果能和何府走近,得何太太何大人的看重,那我不是就有机会和何二少爷在一起了吗?” 余念娘和何府走近,还有你什么事? 康氏都懒得说了。 晚上和付天谐说起这事。 “雪儿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咱们能慢慢靠着这些关系更上一层,业儿的官职更高一些,那咱们说不定就有机会和何府攀上。念娘能一直待在太原兴许这事还有可能,现在却说不准的。” “老爷,你这什么意思?念娘不在太原府,去哪里?”康氏惊慌的道。 付天谐瞧康氏一脸惊讶,忙安抚她:“你不用这样惊慌,我也就是说说。” 康氏立刻松了一口气,板着脸道:“这笑话可不好笑,老爷以后莫再说了。”余念娘现在对他们可是非常重要。 “我知道了。我们是念娘唯一的亲人,她当然是留在这里更好了!” 没过多久,某日付锦业回家便告诉付天谐和康氏。 “……没想到就遇见了卫大人,卫大人与人在那喝茶,后来,他竟邀我去同坐……” 这个卫大人当然是卫鸿峰。 “……问我差事当得怎么样,还问了一些相于表妹的话。说表妹有真材实学若能去京城,可有大发展……” 付天谐和康氏面面相觑,不知道卫鸿峰什么意思。 就像天上掉馅饼似的,不知道是好是坏! 次日,康氏接到卫府的请贴。 康氏带着余念娘和付锦雪去了卫府,见过卫老太太后,李氏便令人引着余念娘两人去后花园。 卫其雪早已经让人摆好了糕点等着两人,看到余念娘和付锦雪时,卫其雪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我和余姑娘都是熟识了,余姑娘平日也不过来窜窜门子。”然后礼节性的招呼付锦雪坐。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糕点,还有一些新鲜水果,都是付府自己庄子的,经过经验丰富的果农栽种,照料,结出来的果子是又鲜又甜。 付锦雪尝了一口后顿时觉得美味极了,同时也羡慕起来。不停的寻了话题和卫其雪搭话。 卫其雪却表现得很是冷淡,简单的寒喧后拿起早准备好的香囊绣起来。 对付锦雪极力找出的话题只应一两个字,对在亭子周围散步的余念娘也视若无堵。 明显是受了长辈的命令在此接待两人。 付锦雪心中更加好奇卫府的目的。 在后园待了一个时辰,康氏派下人找了过来。 余念娘和付锦雪回到花厅,康氏正在和卫老太太和李氏辞别。看见余念娘,卫老太太立刻亲切的朝她招手。 余念娘走过去。 卫老太太将自己手腕上的一支玉镯子退下来,戴在余念娘手上:“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亲祖母,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手一挥,旁边有婆子捧着两个匣子走了出来。 “这些首饰就让两位姑娘拿回去戴着玩吧!” 满满两匣子珠钗玉镯子金耳环闪闪发光,看得付锦雪眼冒金星! 康氏即使强忍着,嘴角也咧出个大大的笑:“这怎么使得,让老太太破费了。” “长辈赐不可辞,拿着吧。”卫老太太道,露出一个疲倦的笑。 康氏知意,忙再次告辞,余念娘和付锦雪跟着纷纷道谢行礼,待三人一走,卫老太太立刻露出个不屑的表情。 回到付府,康氏将余念娘和付锦雪打发回自个儿的院子,叫了下人进来:“你去铺子上瞧瞧老爷在不在,若是在的话,请老爷立刻回府一趟。”然后疲惫的靠在榻上。 付天谐回来的时候康氏正出神的盯着茶几上的茶盅,茶盅里是下人刚沏的花茶,连一丝热气都没有,显然康氏一口都没有喝。 “太太寻我何事?” 听到付天谐的声音,康氏才惊觉自己走神,忙起身,让了位置给付天谐,又令丫头沏茶,等茶沏好,她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 见康氏一幅神秘样子,付天谐端起茶盅,吹了吹面上的茶叶儿,好奇的道:“出了何事,太太如此谨慎?” 康氏看着付天谐,不知道该说他未卜先知,还是骂他乌鸦嘴。接着她又暗啐自己两口,这是自个儿的夫君,怎么能如此形容。 “可真让老爷说中了。”康氏耷拉着眼皮,无精打彩的道:“卫老太太要念娘去京城。” “什么?”付天谐惊呼,手中茶盅一斜,滚烫的茶水泼在碇蓝色的袍子上。 “哎哟!我的手。” “老爷,您没事吧,来人啦……” 顿时满屋子付天谐骂声和康氏喊声。 *** 主院的事,没一会儿玲珑就打听清楚了,她气喘吁吁的跑回院子告诉余念娘。 余念娘靠在榻上窗边看书。窗子开着,些许微风吹进来,十分凉爽。 孙妈妈露出些许惊讶又有些明了的表情,她看向余念娘,一脸严肃的道:“姑娘,现在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只要姑娘露出几分真本事,她们果然会邀姑娘一起去京城。”玲珑一脸佩服的道。 “不过,姑娘不能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他们。”孙妈妈道。 “那要怎样?”玲珑皱起眉头道。 “总要有个名目吧,不然姑娘跟卫府无亲无故,白跟着去京城算什么?”孙妈妈道。 余念娘放下书,嘴角露出笑,看着两人点头:“得要名目!” 这事当然不用她操心。 没过几日,李氏亲自来了付府一趟。 “……这也是老太爷临终前的遗愿,所以,既然念娘有这个天赋,这次倒可以跟着老太太去京城见识一番,姑娘家也不用刻意去学道。但能到处走走也是好的,增长见识,以后才有当家主人的气魄!” “卫太太说的是。”康氏连连点头。 拿着卫老太爷的名头,谁也不能说什么。 事情便如此定了下来,起程的时间定在月底。 这件事卫府没有往外宣扬,但也有人家听到风声。 过了两日,付锦业神情气爽,满脸兴奋的从衙内回来,一回府就来了主院,刚进屋就兴奋的告诉康氏和付天谐他今日又遇到了卫鸿峰。 “……卫大人觉得我有才,所以,他说临走前愿意提拔我!” 付天谐和康氏大喜! 不管几品,只要付锦业的官职有了品阶,他们付府也算真正走入官场之路,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第95章 辞别 事情定下,孙妈妈和玲珑开始整理余念娘的箱笼,康氏心情大好的带着余念娘去买了两身上好的衣服,还有几匹布。 余念娘则派人向贺府递了贴子。 翌日一早,去向康氏请了安,她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贺府。 下个月八号,贺连漱将嫁到江南世家大族的韦府。 于正英每日忙得团团转,听到余念娘来了,还是腾出时间亲自接待了余念娘。 余念娘送上自己亲手绣的香包。 “绣得不好,不过,里面装的是安神除乏的草药,太太每日小憩的时候可以放在枕边,醒来之后可以使人更加神清气爽,精神奕奕。效果很好的。” 于正英拿到鼻间闻了闻,淡淡的草药味,没有提神的薄荷:“好像没有薄荷味!” “是的。”余念娘笑着点头,向她解释:“薄荷虽然提神,平日用还可以,但若放在枕边,因为气味很大,过于特别,反倒会影响睡眠。” “哦,原来如此。”于正英恍然,亲手交给贴身的丫环:“好好放在匣子里,用时再拿出来。” 然后笑着看向余念娘:“听说余姑娘这阵子很忙!” 众多送了请贴中的府上,贺府是寥寥几个未送请贴中的一个。 “还好。”余念娘道:“临别前,特来探望。” 一旁的孙妈妈向于正英解释:“我们姑娘月底将会随卫老太太去京城,临走前特地来探望老太太和太太,还有贺姑娘。” 于正英收起脸上惊讶夹杂着释然的表情,真心的笑道:“余姑娘并非凡人,若去京城见识一番也好,那在这儿就先祝余姑娘前程似锦,荣华富贵了。” 余念娘微微一笑,道:“不求富贵,只要无愧!” 锦衣华服对她来说没有意义,简单幸福是她上辈子一直追求而没有得到的。她霸占了余念娘的身体,那就让她替本尊好好的过下半辈子。这是她的心愿,也是余老太爷的心愿。 当然,前提是,她父亲的死真的是为江山社稷,那些定案的人无愧于心。 纵然他们和江山社稷一毫钱的关系也没有,那她也认了! 没想到余念娘年纪小,却看得透。 于正英心中暗暗点头,和她说起贺连漱的婚事:“……因为是远嫁,所以准备的东西都很多,陪嫁的东西很多都在那边找了专人定制,直接拉去韦府,除了一些没有办法提前运送过去的……忙得我是脚不沾地,这几宿夜里都睡得不好,这下好了,得了你的香包,希望今夜能做个好觉。” “当然。”余念娘认真道。 于正英想笑又笑不出来,余念娘的样子的确缺少幽默感。想到贺连漱即将远嫁,她心中犹豫着几次都将话吞了下去。 “太太有事?”余念娘岂会看不出来,小事她倒不介意顺水推舟帮个忙。 “是这样的。”想了想,于正英还是说了出来:“连漱即将远嫁,这韦府虽然我已经托人打探过,但毕竟信息有限。我的意思是想请余姑娘帮连漱卜一卦。” “婚姻?子嗣?”余念娘道。 于正英略有尴尬的笑了笑:“是的。” “这个不难。”余念娘道。 于正英脸上一喜,若能知晓一点蛛丝蚂迹也可有个防范或措施。 “但是……”又听余念娘说了,她坐直身子,认真的看着于正英:“婚姻非儿戏,岂能占卜?知之,顾之,盼之,烦之,厌之,易失之!” 于正英听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的看向孙妈妈。 孙妈妈朝她行礼,解释道:“如果知道的太多,反而会束缚自己,整日的只顾着线索或将来的结果去行事,便会越加的期盼。久而久之就少了生活的乐趣,感到厌烦,极易导致最后失去想要得到的东西。这样反倒不如什么也不知道,按照本心去做事,去过日子,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于正英晃然大悟,感激的看向余念娘:“余姑娘说的很对。反倒是我关心则乱,差点行错,若真给连漱造成困扰,那我可得后悔了。真是谢谢余姑娘了。”顿了顿,她又道:“唐突询问余姑娘一句,不知可介意。” “请讲。”余念娘道。 “姑娘如此厉害,可为自己卜过?” 都说医者不能自医,那卦师可否为自己卜卦呢? “当然能卜。”余念娘认真的道,神情不急不躁,淡定自若,有种凡事都在我手的感觉。 “只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纵然老天爷再一次给了她生命,那也只是给了她一把剑,让她自己去开拓道路。剑在她手中,谁也无法替她作主! 于正英愣愣听着余念娘的话,心中十分的震憾,这个十五岁的姑娘仿佛比她这个活几十岁的人看得还清楚,不光是别人,也包括她自己! 出了贺府正院,辞别于正英,余念娘又去了贺老太太的院子,贺老太太依然是那幅笑呵呵的样子,只不过比起以前,她的眼神更加亲切了。 送给贺老太太的依然是一个香包,里面装的也是余念娘亲手采摘的草药,效果较于正英的不同。贺老太太的是安神助眠的作用。 老太太很喜欢,回了她一对玉镯子。 出了随园,余念娘又去了贺连漱的院子。 贺连漱正在绣自己的嫁衣,火红的衣袍,栩栩如生的镶金边的牡丹,连她这个平日最不注重衣服的人都禁不住赞叹。 见到余念娘,贺连漱即惊讶又高兴。 惊讶没想到余念娘会来,高兴的是能交到她这样的朋友。 礼物依然是香包,不过里面的草药闻起来草药味更淡,反倒有一股花香,放在衣服里,或者身上,可使衣服也有淡淡花香。而且,还能安神。 贺连漱很喜欢。 给余念娘的回礼是一张她亲自绣的手帕。上面的荷花鲜艳欲滴,仿佛还带着晨露一般,这绣功可了得! 余念娘慎重道了谢。 聊了一会儿余念娘便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余念娘将于正英三人的回礼给了玲珑,让她回去全部装在匣子里。 于正英送给她的是一对珠钗,贺老太太是一对玉镯子,贺连漱的是一张绣功了得的手帕。 贺府的门她已经进了,不知道京城于府的门好不好进! 第96章 不认识了 余念娘翌日又向段府递了拜贴。等段府有了回贴,第三日,她带着孙妈妈和玲珑便去了段府。 段立诚任太原治中,正五品,妻子谭氏出自江南世家。段二老爷段立文在平晋县任八品县丞。三老爷段立兴任京城大理寺少卿。 段立诚在太原任职九年,为官公正不阿,从不出席风月场合的宴席。段太太亦是知书达礼,极少到处攀门走路子。 康氏就问余念娘:“你什么时候和段府熟了?” “一般。”余念娘道。 接到余念娘的拜贴,段太太还真有些诧异,余念娘现在名声正响,太原府的人都知道。 回了余念娘的贴子,段太太还特意派人去给段芷芹捎了话,让她到时候过来坐陪。 段府是个三重院的院子,院高墙白,园子里花草树木点缀,屋内宽阔,摆设讲究。布置朴素简单又有内涵。 余念娘到的时候刚巧段老爷也在。 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裙子,飘逸洒脱,脸上略施粉黛,头上简单的插了一支牡丹花,走路优雅,举止得体,身上没有一点儿走江湖的术士气,倒像个施施然而来的仙子。 段老爷挑了挑眉。 这和他想象中大相径庭! 行了礼,段太太让下人上了茶,然后问起余念娘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没见你出来走动?” “是的。”余念娘端坐,看着段太太回道:“整理。” 段老爷和段太太均是一愣。 一旁的孙妈妈忙向段老爷和段太太行礼,解释道:“得卫老太太青睐,姑娘月底将和卫府一起去京城,所以,这阵子都在家忙着整理箱笼。今日特来向段老爷段太太辞别。” “哦。”段太太瞥了段老爷一眼,露出个惊讶又明了的表情。 “京城繁华热闹,有机会倒是可以去见识见识。”段太太道,又问:“那还回来吗?” “这个不知。”余念娘诚实回道。 段太太颔首。 段老爷平日最不耐烦应酬这些,见他今日竟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段太太便笑着问余念娘:“听说余姑娘是伊州人?” “是的。”余念娘微笑看眼段太太,看向段老爷道:“父亲生前即喜天道,祖父以前乃大夫。” 这个在寒食节的时候就听余念娘提过。 “那你现在算是子承父业了?”段太太笑着道。 男子喜欢观星占卜,愿意研习天道的倒是见的多,还从未见有哪个女子如此热衷于此。不过,余念娘情况特殊,她的父亲爹娘祖父都已不在,只身带着两个仆妇过日子,虽然有个舅舅,可自己若没个真正的本事是很难立足的。 段太太脸上露出真诚:“还请余姑娘不要多心,之前的时候其实我也怀疑过姑娘的本事,不过,后来才知道,姑娘为人真诚直爽,不是那乱打诓语之人,是个有真本事的。”接着不知为何微微叹了口气:“京城繁华,机会多自然麻烦亦多。达官贵人,王候将相遍地都是。运道好了,得了哪个贵人扶持一夜之间就能直上青云。若是得罪了谁,万劫不复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所以,姑娘去了京城,万事可要小心。” “谢太太。”余念娘起身真心向段太太行礼道谢。 “你这孩子还真多礼!快坐下。”段太太笑呵的道,立刻觉得余念娘亲切了不少。马上让下人替余念娘续茶。 “家父现在何处?”一旁的段老爷突然问道。 段太太看了段老爷一眼。 余念娘再次端坐,回道:“家父已去。” “哦。”段老爷应道,眉头微微皱了皱,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恍然,还是其它什么。 “家父以前曾在天道院任过天师,听说段大人以前也是京官,不知道段大人可识得家父。” “你父亲是?”段老爷道。 “余道生。”余念娘看着段老爷道。 段老爷眉头再次皱了皱,然后摇头。 “家父一心向往道学,只不过十年前因为所谓的道学去了,相传他是自杀,就是为了所谓的大业!”余念娘看着段老爷道,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余道生的死。 不过,段太太一脸可惜和同情,而段老爷则是凝眉深思,根本不像认识余道生的样子。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多。 坐了一会儿段芷芹就过来了,然后两人就去了段芷芹的屋子。 等两人一走,段太太就问段老爷:“你有没有觉得这余姑娘说话很奇怪?” “哪里怪了?”段老爷瞥她一眼。 “不怪吗?”段太太反问:“总觉得她说话一会儿段段续续,一会儿又好像没事儿。” 然后提起余念娘说余道生为了大业而去的那段话:“……哪有这样说自己父亲的?”但在她心里直觉余念娘并没有对余道生不敬,反而更像在陈述。 段芷芹热情的招待了余念娘,昨日就令人准备了一些她认为很好吃的糕点备着,还拿出一些新鲜的水果。 一边喝着茶水,段芷芹一边请教余念娘关于看象占卜的问题。还问余念娘哪种天色代表要下雨,很有兴致的样子。 余念娘就问她:“你想学?” “没有呀!”段芷芹嘻嘻笑:“只是因为祖父不喜欢这些,平日也不让人提这些东西,所以我很好奇。”然后回忆起那次踏青的情景,满脸的羡慕:“……我们当时冷得瑟瑟发抖,只有你洒脱恣意。你不知道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也能看懂天象,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 段芷芹是个聪明又好相处的姑娘,两人相谈甚欢,在段府待了两个时辰,余念娘才带着孙妈妈和玲珑离开。 一上车,孙妈妈就问余念娘:“看样子,段老爷似乎不认识老爷了。” “未必。”余念娘道。 这是她三番四次,好不容易才从付天谐嘴里得到的消息。 段立诚曾经是大理寺推丞。很多案子需要推丞去调查真相。而余道生当年血祭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曾经朝堂上对这件事有人是持不同看法的。 所以,段立诚不可能不知道余道生。 第97章 没想到啊 对于余道生走后朝堂上发生一些事,都是余念娘的外祖父花重金请人去打听的,只不过,付府一介商贾,太原离京城太远,能打听到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所以,余念娘才决定临走前来试探段立诚。 ** 即将入夏,太原府三更夜,月朗星稀,天上繁星点点,照得街道上白晃晃的。微风吹过,说不出的凉爽。这样的夜晚,睡觉最是舒服。各府各院都静悄悄的,突然,巷子里不知道谁家的猫尖叫一声。 段立诚猛的从睡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直接将段太太从梦中吓醒,见段立诚神色不对,以为他做了恶梦,段太太忙坐了起来,道:“老爷,你怎么了?”手安慰的抚在段立诚胸口。 对段太太的话,段立诚像似根本没听到,他眼睛直直瞪着面前轻纱帐蔓,嘴里反复道:“我知道他是谁了,我知道他是谁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 付锦业和梅风玉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先是小定,两家交换了庚贴。至于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两方各持不同意见。 梅府觉得反正亲事定下来,便想让梅风玉在家多待几个月,等明年开春三月再成亲也不迟。 而康氏觉得付锦业已经年过二十,梅风玉也不小了,已经十七。如果再不早早把婚事办了,那孙子的事又得等到后年。 经过一番商量,最后婚事定在了年底。 那时候余念娘在不在太原府还说不定。 于是,付天谐决定小定的日子请了亲朋友好友过来热闹。 付府人丁单薄,没有什么亲戚,付天谐便请了自己生意上的一些好友,而付锦业请了一些同窗和同僚。另外又派管事亲自向几个相熟的府上送了请贴。 李府和卫府就不说了,拐弯抹角的沾着一点儿关系。余念娘没想到康氏连贺府,何府和段府也派人送了请贴。 这里面哪个不是有身份的官老爷,最差的也是五品官,付天谐和康氏凭什么觉得人家会参加他们这微不足道的宴席! 玲珑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猜测的时候,她连说的兴致都没了。 可付天谐夫妇才不管发出去的这些请贴是否合时宜。 两人觉得凡事得懂把握机会。趁着他们和这几个府有些来往的时候赶紧结交,若是哪个府上的老爷太太突然心血来潮过来参加,那就算他们走了狗屎运。 至于康氏娘家,因为事务繁忙,只派人送来了贺礼,人没到。 康氏是凉州人,康府是乡绅,康老爷惯于阿臾奉承,只要见了个有钱有权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腰都折了。 付天谐最见不得他这样,康老爷没来,他还松了一口气。 女眷来得少,大多都是男子。老爷们一桌,有付天谐作陪。 年轻人自是由付锦业作陪,冯浩生来了,李厅代表李府也来了,不过,卫其宇和贺连杰只让人送了礼过来,人没到。 恰巧送礼的人来时其它几个公子都在,于是下人便当着众公子哥的面将礼物交给了付锦业。 顿时众人都知道付府竟然和贺府和卫府还有往来。 特别是那卫二少爷,可是五品京官! 大家伙围着付锦业说起好话。特别是冯浩生,拍着付锦业的肩膀笑呵呵的试探他:“你小子什么时候与卫少爷交好了?不如改天也替我引荐引荐?” “哪里哪里!”付锦业郎爽的笑,脸上掩不住的得意,问他:“我记得今年年初有一次去郊游,你可是和卫少爷他们走得很近啊!” “我那哪能和你相比,你瞧卫少爷都派管事给你送贺礼来了!” 付锦业说的是那次去郊外,后来去卫府庄子上躲雨那次,冯浩生哪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那几个富家公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啊!更何况当时还有那位京城的池公子,一个个都急巴巴的去巴结池公子去了,根本没人搭理他。 “卫二少爷事务繁忙,改日若能见他帮你引荐也无不可!”付锦业很干脆的道。 “哎呀,那可谢谢付兄了。”冯浩兄立马抱拳道谢,连称呼都改了。 付锦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中畅快无比! 来的几位姑娘虽然余念娘都不认识,但几人似乎对她很有好感,轮番的找了话题跟她聊天。 什么哪家糕点铺的点心好吃;哪家的布匹漂亮;哪家的首饰精致。 都不是余念娘感兴趣的话题,她坐了一会儿,索性找理由回了院子。付锦雪亲自吩咐管事妈妈送余念娘回院子。 几人不免有些失望。 付锦雪解释:“表妹自从身体不太好,往常这个时辰她已经歇下了。” “付姑娘和余姑娘感情真好啊!”有人羡慕的道。 “那是,我和表妹只不过差两岁而已。表妹年纪虽小,不过很聪明的……”付锦雪一脸与有荣焉,言行间流露出和余念娘这间的要好。 有人心中打起小主意。 “改天我们不如去郊游,到时候付姑娘和余姑娘一起来吧……” “这个……”付锦雪犹豫。 “这主意好,付姑娘你们一定要来啊……” “是啊,来嘛来嘛……” 众人纷纷邀请。 女客这边宴席结束时,男客那边还没完,冯浩生,李厅等人不过意思意思喝了两杯酒便放下杯子离席告辞。 等到年轻人一走,和付天谐交好的那几位老爷这才畅怀喝起来。 而冯浩生回到何府便去见了何军,刚好他姑姑冯氏也在。 于是冯浩生便把在付府看到的告诉两人。 冯氏这才肯定起来:“看来两家的亲事是真的了。” 何军点头。 “什么亲事,谁跟谁?”冯浩生一头雾水。 “当然是卫府和付府。”冯氏道,冯浩生年纪和付锦业差不多,到现在亲事连个头绪都没,之前康氏派人来打探过她的口气,冯氏又想到之前娘家嫂嫂对她的托付,于是便将余念娘和卫府的亲事告诉了冯浩生。 冯浩生一脸惊讶:“就那个从伊州逃难过,听说有点占卜师本事的小姑娘?她和卫将军府上的公子从小定了亲的?” 这事听起来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这么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就落到了突然冒出的一个人身上。 而且这卫府大少爷已经娶妻,这亲事铁板钉钉就落在了卫二少爷身上。 冯浩生想到卫其宇端正俊俏的长相,和侃侃而谈的风姿,还有他跟随的那个神秘的池公子身份。 如果嫁给这样的人以后肯定是荣华富贵的。而且余念娘还有占卜的本事。 也不知道该说她配不上还是配得上! 此时,冯浩生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卫其宇人没来,还是送了礼到付府了。 这样的话,那他以后可要多找付锦业聚聚。但是,他和付府的亲事那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冯浩生自己愿意不愿意冯氏并不在意,但这件事还是必须给告诉娘家哥哥一声。 于是,翌日,冯氏便写了一封家书派人送回晋县。 到底要不要与付府结亲,还是由冯成刚夫妇自己决定! 第98章 梅氏姐妹 需要整理的东西不多,该买的玲珑和孙妈妈也买好了。 余念娘早晨去正院请安的时候,付天谐拿了一百两银票给她。 “虽说你住在卫府,但自己身上总得有银子傍身。现在府里生意渐渐好了,不过收益还没到手。我手上也只有这么多闲余的银子,你先拿着,等你到了京城,若是不够,写信回来告诉舅舅,舅舅再派人给你送过来。” 这么大一个府只有一百两闲余银子,谁信? 孙妈妈暗地撇嘴! 不过,总比什么也不给好。 “是。”余念娘恭敬的向付天谐行礼道谢。 “一家人不说这话。”只不过一百两,付天谐没想到余念娘如此慎重的感谢他,忙摆手。 康氏瞧出付天谐内心有些愧疚,怕他一时冲动再从哪里掏出银子给余念娘,忙错开话题,说起那日见李氏,双方商量的结果。 “……虽然我们自己知道有这门亲事,可这事始终得通过卫将军,在没有定下来之前都不可到处声张……” 听到康氏这话,孙妈妈和玲珑齐齐朝着康氏看了过去。 “……你年轻不懂,若是以后这亲事黄了,只要外面的人不知道,我和你舅舅还可以帮你另寻一门好亲事。若要闹得人尽皆知,可是会防碍你以后的。” “……所以,这跟着卫老太太去京城,总要有个说法。我和卫太太商量一阵,对外就说你是卫老太爷一位至交好友的孙女,卫老太太一见面就很喜欢你,便想带着你一起去京城见识见识,对你照拂一二,这也算是了了卫老太爷的遗愿。反正这事,之前大家都知道的。” “至于亲事,往后我和你舅舅也不在你身边,不过,舅母要提醒你一句,婚事要和卫将军提,但切不可得罪他们。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你也别那么固执。只要能给好处,例如送些金银玉器,把你表哥的官职往上升升,或者再拨些盐引给咱们,卫府关系广阔,到处替咱们疏通一下关系,让咱们府上的生意更好……” 这是当长辈能说的话吗? 付天谐立刻干咳了声,瞪康氏一眼,笑着对余念娘道:“到京城去有什么事自个儿拿不定主意,就写封家书回来,舅舅帮你想办法。” “是。”余念娘道。 等付天谐和康氏交代完,付锦雪这才拿出一张绣着绿竹手帕给余念娘:“表妹要去京城,表姐也没有什么礼物,这是我前两日亲自绣的手帕,希望妹妹能喜欢。祝表妹以后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不该是艘船吗? 余念娘低头看了一眼,素白的手帕上随风摇曳的绿竹,绣功出色,针脚细密,这绣功倒是可以!不过,这叫随风飘摇更准确吧! “谢谢。”余念娘接过手帕。拿出一个准备好的香包给付锦雪:“送表姐。祝表姐找个如意郎君!” 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外形漂亮,挂在身上正好。 “表妹这礼物准备得合我心意。”付锦雪欢喜的道。马上又一脸羞涩,吱吱唔唔的问余念娘:“既然表妹这么说了,且表妹又那么厉害,不如你帮我算算我未来的夫君怎么样?” 余念娘看她一眼,一板一眼的道:“凡事不应强求,顺天意。” 付锦雪脸上的笑意一滞。板着脸道:“你都可以帮别人算,为什么不能帮我算?” “不是凡事都可窥探。”余念娘认真的道。 付锦雪僵着脸看她半响,然后冷哼一声,别过头。 余念娘向付天谐康氏行礼回了院子。 待余念娘一出主院,付锦雪就挽了康氏的胳膊,嘟着嘴对两人撒娇:“爹,娘,你们瞧瞧念娘,宁可帮外人也不帮自家人。” “算算又怎么了?”康氏也有些埋怨,对着付天谐发牢骚:“她既然说的那么灵,帮着雪儿算算,也好让咱们有个头绪嘛!” 话虽有理,不过,付天谐觉得若是凡事都去占卜,那一个人再厉害都会失了本心。永远依仗那飘渺没有的东西,最终会丧失所有的斗志。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便是,对于付锦雪的亲事,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家。 付天谐看着付锦雪,片刻后问:“难道冯府不好?” 康氏一愣,这才想起。 付锦雪则是一噎,嘟着嘴也不知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冯告生的父亲乃从八品盐运司知事,冯告生自己也是童生,这已是不错的。可是,只是冯告生的长相不尽她意。 ** 就在康氏遗憾余念娘就要离开太原府的时候,卫府那边又传来消息,原定于月底起程,改于下月。 康氏立刻又有了精神。 她觉得有余念娘在似乎付府就多了一道护身符,每个人见了她都会给几分颜面。 于是,又开始每日捣拾梳妆打扮,马不停蹄的送拜贴窜门子,拉关系。 而付锦雪仿佛已经忘记那日的事似的,拉着余念娘拿着梅风玉两姐妹的请贴去李府拜访。 玲珑则在暗地里不平。 “这梅姑娘以前看见娴淑高尚,没想到和表少爷订亲后,也打起了小九九。” 以前余念娘对梅府姑娘印象还算不错,她在知道余念娘和付锦雪兄妹关系的情况下还下了请贴,说明是想帮着付锦业讨好她。 “人对我好,我必对他好。人若害我,我必加倍还之。梅风玉的做法人之常情。” 这是她的原则。 付锦雪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一身银红色的裙装衬得她肌肤白如雪,娇艳如花。 而余念娘的素衣宽袖就显得很平淡无奇了。 到李府后,两人先去拜见管仲清。 管仲清正在听李府管事回话,知道后请了两人进去寒喧两句,便让人带着两人去了后院。 梅风玉热情周到,知道两人进了府,早早就带着丫头在回廊处等着。 见了面亲热的一左一右挽着余念娘和付锦雪。 梅风雪在后园准备茶点,三人到后,梅风雪和余念娘,付锦雪又是一番见礼。然后梅风雪如以往一样笑嘻嘻的请余念娘坐下:“不知道你平日喜欢什么消遣?” “没有。”余念娘诚实的摇头。 “表妹平日很少出门,在家不是陪母亲,就是绣花写字,不过,表妹喜欢看书。”付锦雪笑着向不明所以的梅风雪解释。 梅氏姐妹恍然。 “余姑娘果然孝顺。”梅风玉夸赞。 梅风雪更直接:“平日无事的时候我也喜欢看书,我喜欢看一些杂记。” “表妹平日喜欢看药书。”付锦雪道。 “哦。”梅风雪有些遗憾:“难怪你送了何姑娘一个可以驱蚊虫的药包。”接着又不死心的道:“其实我觉得杂记挺好看的,里面会描述一些有趣的东西。不如我让人拿来你瞧瞧?” 梅风玉立刻瞥梅风雪一眼,干咳一声,提醒她。 “一天到晚的看那些女戒,守则烦不烦啊。反正大伯母又不在这儿。”梅风雪毫不在意。直来直去的性子,显然还是以前的那个梅风雪。 余念娘笑了笑,道:“可以。” 梅风雪立刻兴致勃勃的让人去取。 梅风玉则不好意思的对余念娘道:“余姑娘不要介意,若是不喜欢,不看亦可以。” “其实我偶尔也会看些杂记。”余念娘道。 “真的?”梅风雪就像找到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般惊喜。待下人将书拿来了,她立刻兴致勃勃的告诉余念娘哪里讲了些东西,又有哪些有趣可看的。 两人相谈投机,梅风玉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陪着付锦雪则坐在一旁闲聊。 第99章 要见 余念娘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两人兴致高昂的聊了一下午杂记里的异域趣事等等。 临走的时候,付锦雪热情的邀请两人到付府作客:“到时候我让管事给两位姑娘送请贴过来。” “谢谢付姑娘美意。今日和两位姑娘很谈得来,不过可惜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了,以后付姑娘和余姑娘若到平晋县,一定要到梅府来寻我们,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梅风雪略有遗憾的道。 “哪要那么麻烦,今年过年我们不是就可以一起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守岁。”付锦雪笑嘻嘻的道。 “好啊。”梅风雪脸一红,羞涩的应道。 “不过可惜,到时候就见不到表妹了。”付锦雪道。 闻言,梅风雪两姐妹一脸失望。 ** 现在已经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七月底起程,到时候路上虽然有些热,不过,前面一段路,官道宽阔,两旁树木林立,倒不会热得受不了,到时候马车坐累了,卫老太太还可以沿途在林子里歇息。 只要过了八月,等到入秋温度就会慢慢有所下降。到时候实在不行,还可以转走水路。 进入十月,天气不冷不热,不仅可以赶路还能沿途欣赏风景。 速度快点的话,入冬就可以到京城。 倘若再晚一个月起程,恐怕最后一段路就会很冷。若是按原计划,本月底起程,那么烈日炎炎,时间太长,恐怕卫老太太同样受不了。 相信这是卫鸿峰考虑再三后决定的。 想见的人差不多都见过。余念娘也不再出门,每日除了去给康氏请安,便是回到院子看书,要不就是写字,再不然就摆弄自己的草药。她也不再替人卜卦,全以要陪卫老太太去京城为由推掉。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底。再过两日余念娘就要随卫府去京城。 康氏看着静园里的丫头来去匆匆的身影竟然生出一丝不舍。 玲珑站在屋子中间将小丫头和婆子指挥得团团转。 “这东西得分开装,怎么可以放在一起,重装……” “书得放在显眼好拿的地方,姑娘随时都会用,路上不看会儿书,那得多闷。” “哎呀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些药包不能混在一起,重新分过……” 康氏心头没由得生出一丝烦闷,她抬头望眼树枝上叫个不停的知了,眉头一皱,什么时候树上有这东西了,吵得人心烦。 还好烦人的就要走了! 康氏换上笑脸走进屋子。 “东西都装好了吗?” “舅太太。”玲珑和孙妈妈行礼,屋内的丫头婆子跟着纷纷行礼。 坐在榻上看书的余念娘将书放下,然后下榻穿鞋,孙妈妈忙上前替她把鞋穿好。 “舅母。”余念娘朝着康氏微微福身。 “好了,哪有这么多礼数。”康氏朝她摆手,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还有没有缺的,如果缺什么跟舅母说。” “没有,谢舅母。”余念娘道。 “嗯。”那就好。康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余念娘来太原府的时候行李只不过几个大包袱,这会儿离开的时候东西就有三大箱子。 “卫府的二少爷来了,指名要见你。”康氏看着余念娘。 “好。”余念娘淡淡的应声。 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一丝欢喜。 康氏不知道她这表情到底是个啥意思。 余念娘由孙妈妈和玲珑服伺着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跟着康氏去了主院。 花厅里,付天谐正陪着卫其宇寒喧。 看见余念娘过来了,付天谐终于暗松一口气。 陪着这些有身份的公子哥说话实在太累了。 卫其宇穿了一身碇蓝色的袍子,发上束着冠,腰间吊着一块玉佩,身姿挺拔,潇洒俊朗。一脸温和的看着走进来的余念娘。 任谁有个这样出色的女婿都很高兴。 康氏觉得卫其宇越瞧越顺眼。而孙妈妈也觉得今日的卫其宇特别俊朗。 余念娘福了福身:“卫公子。” 卫其宇将桌上的图纸递给余念娘,很自然而然的道:“这是进京的路线,你瞧瞧。”然后自己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余念娘在他对面坐下,拿起路线图看起来。片刻后,她将路线图拿给玲珑。 “没问题。” 卫其宇眉头一皱:“你确定?” “是,很近,快。”余念娘道。 玲珑立刻拿起图纸,浏览完后,复述一遍余念娘的话后,解释:“从太原出发,经忻州一路往南下,到汾州,直接走仪州,只不过十来个州县就可以进入京畿道,到了京畿道,离凤祥府也不远了,到时候可以让人来接应,一路平安到达京都。这个路线是回京最近最快的路线。” 卫其宇紧皱的眉头散开,不过眼神古怪的在玲珑和余念娘之间转了一圈。 而付天谐和康氏已经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意思? 卫其宇竟然来商量余念娘进京的路线,余念娘虽然是会占卜,但是她也是个什么也没见过的小丫头,哪懂这些。 难道这是卫老太太的意思? 付天谐觉得这些达官贵人未免也太把占卜太回事了吧。 他立刻笑着跟卫其宇道:“念娘不太懂这些,如果说错了,卫二少爷你也别介意。不过,这种事情二少爷你决定就好了,也不用来询问念娘的意见。” 卫其宇投去一个更加古怪的眼神。他将图纸收起来,又问余念娘:“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没有没有,东西都已经装好了。”康氏忙道。 卫其宇看着余念娘。 “没有。”余念娘道。 卫其宇这才起身,向付天谐和康氏拱了拱手,对着余念娘说了句:“那我先告辞了。”大步流星的出了付府。 花厅静了下来,围绕着古怪的气氛。 余念娘起身,向付天谐康氏行礼:“舅舅,舅母,我回院子了。” “哦,好。”付天谐愣了愣,道。 人都走了,花厅内只剩下付天谐和康氏。 付天谐怔怔的坐回椅子上,为什么卫其宇会把路线给余念娘看? 康氏眼睛却还愣愣的瞧着外面。 突然她“呀”一声。 付天谐端着茶盅的手一抖。 “我知道了,我怎么就说不对劲吧,老爷您和我才是这个府上的主人吧?”怎么卫其宇临走却只和余念娘打招呼,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康氏瞪着眼,一脸愤怒,低低的骂道:“也太瞧不起人了。竟然也没跟我们打声招呼就走了。” 付天谐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才得意几天就忘记自个儿什么身份了,也不看看对方是谁! 第100章 起程 走的那日,余念娘端端正正的向付天谐和康氏行了大礼,道了句:“舅舅,舅母平日要多注意身体。人有所失才会有所得,有所得亦会有所失!” 本来看见余念娘行礼还露出一丝笑的康氏顿时笑不出来,自从见到余念娘开始,她就没真正讨过自己欢心! 心底轻松的派贴身妈妈送了余念娘出府。 卫府早派了马车在外面候着,赶车的是个姓孙的老头,将东西搬上马车,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坐着卫府的马车离开了这个只待了几个月的地方。 樊妈妈看着卫府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街上,终于吐出一口气。 她们再也不用每日听太太因为表姑娘的事而心烦唠叨了! 清晨的太原街道很安静,东方一片红霞,阳光从云层后面照射出来,给云层镀上了金边。 街道上偶尔几个走夫贩卒经过。 也有认识的瞧见余念娘坐着卫府的马车走了,立刻议论起来。 “呀,这余姑娘又要去卫府见卫老太太啊?”一人道。 “可能吧。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走了什么运,竟然入了卫老太太的眼,也算是草鸡变凤凰,飞上枝头了。”另一个颇为羡慕。 “我呸。你们净胡说。你们别看她是个小姑娘,可有本事了,能观天看象,还能占卜。寒食节的事你们都知道吧,可知道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谁,就是这位余姑娘。”第三个挑着担子的一脸鄙视的看着两人。 “什么,那个传说很厉害的占卜师就是这位余姑娘啊?我滴个乖乖,居然还是个姑娘!” 两人惊诧不已。 今日可见着庐山真面目了!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当然。所以,这卫老太太就邀余姑娘一起进京呢!” “天啦,还去京城啊?哎呀这余姑娘可走大运了!” 接二连三的羡慕声…… *** 出了城南门,马车停在官道旁树下,孙妈妈将一边的车帘子撩起,官道两旁树木林立,枝叶随风摇摆,坐在马车内一点没觉着闷热。 没一会儿,从城内驶出一队三十多余辆马车的队伍,车队两旁跟着几十个护院,卫其宇骑马走在最前面。 驾车的车夫孙老头忙上前行礼:“二少爷。” “嗯。”卫其宇看向马车,刚好孙妈妈撩起另一边的车帘子。余念娘坐靠在马车内看了过来。 卫其宇收回目光。 孙老头拿起马鞭赶着马车缓缓跟着车队走起来,在领队的护院示意下,余念娘的马车跟在卫其娇姐妹的马车后面。再后面的马车便是仆妇和行李。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官道而去,离开了太原府。 第一站是忻州,离太原不远。因为第一日大家精神都很好,所以,马车行进速度比较快,但车队里有卫老太太,所以,相对卫其宇来说,这个速度已经很慢。 头一夜找了个客栈歇息,翌日一早开始赶路。 到了响午车队便到了忻州,在城内稍做停留,补给所需,用过饭,歇了半个时辰又开始赶路。 卫其娇和卫其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只不过坐了一天的马车就开始吵着太累。每走一段路程便吵着要下车休息,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到了酉时末,天都黑了还没有到下一个站点,卫其宇只好安排众人野外露营。 还好七八月的天气热,晚上凉爽一点也没有关系。 卫其宇指挥着护院七手八脚,很快就搭好了几个临时帐篷。又拿了东西垫在地上,然后找了干草,在上面又铺上毯子。这样夜里睡着即不会硌背,也不会沾染湿气。 卫其娇和卫其雪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一脸嫌弃,怎么也不愿意进去,拉着卫老太太撒娇。 “祖母,这怎么能睡人吗?万一地上有虫子怎么办?” “放心不会有的,你二哥已经安排妥当了。”卫老太太看着水灵灵的两个孙女,笑着安慰两人。 “那万一有蛇呢?”卫其娇嘟着嘴。 “我们带了雄黄,不怕。”卫老太太笑眯眯的道。 出门在外,远行,准备得是十分充足。 “可这地上太硬,晚上能睡着觉吗?”卫其娇不依不饶。 撒娇,讲究还是得分时间地点的! 卫老太太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淡淡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卫其娇也怵卫老太太,可她实在不愿意睡在地上,只好壮着胆子,挽了卫老太太的胳膊,试着问:“不如让二哥把马车上那些木板卸下来,拼成床,平平整整的,这样晚上祖母也能睡得舒坦一些。” 卫老太太看她一眼,冷冷将胳膊抽出来,面无表情的道:“把木板都卸了,那马车还能用?东西全不要了?” “明日一早再装不回不就成了。”卫其娇小声的道。 “就你聪明!”卫老太太冷哼一声:“木板全卸下来替你拼个床,你倒能睡个好觉,那些下人怎么办,那些护院怎么办,每日赶路他们就不辛苦?晚上卸了,早晨还得重装回去,这不是折腾他们?” 反正都是下人,有什么! 卫其娇嘟着嘴,心中不服气,却不敢再说话。 李氏忙朝卫其娇递了个眼色,笑着打起圆场:“老太太您别生气,她们也是从来没出过远门,从小您就庞着疼着,哪受过这些罪,兴许多几日就习惯了。”然后又板着脸训卫其娇:“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你二哥搭这些帐篷不容易,你们别伤了他的心。” 接着又教训卫其雪:“你是姐姐,也跟着胡闹,也不劝着妹妹点。” 卫其娇垂下脑袋。 卫其雪笑着挽了卫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您别生气,回京这一路还得二哥去安排打点,我们当然得体恤他才行。” 卫老太太神色缓缓,欣慰的看着卫其雪:“这才对嘛。” 李氏心中烦躁。待看见默默站在帐篷门口的余念娘,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笑着走过去,将余念娘拉进来,赞道:“瞧念娘多懂事。”又笑眯眯的道:“怎么来了也不进来。” 听到这话,卫老太太似乎这会儿才想起车队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笑着对余念娘道:“都是自己人,来了就进来,别拘束!” “是。”余念娘福了个礼,顺从的走了进来。 卫老太太满意的点头。 虽是小地方来的,却没有小家子气! 卫其娇瞪着眼睛狠狠的瞪了过来。 余念娘当没看见。 出门在外,三餐只能从简。 卫妈妈让人挖了灶,厨娘简单的用锅烧了汤,然后丢了几张饼下去。 饼泡软糊在碗里就像一碗面糊似的,光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卫老太太勉强吃了半碗。 李氏和卫其娇,卫其雪只尝了尝就吃不下去。 卫鸿峰倒是吃了一大碗。 李氏就吩咐卫妈妈。 “看来老太太也不喜欢,让厨娘明日别做这个了。如果老爷和二少爷喜欢可以替他们单做。” 余念娘也吃不惯这东西,勉强将一碗吃完,告诉孙妈妈,下次厨娘再做这个,就别要。 下人们和护院都是水就着干粮。如果自个儿愿意的,也可以弄个灶出来,拿了下人专用的锅碗烧水泡饼吃。 赶了一天路,吃过东西众人都很疲惫,各自回了帐篷休息。 第101章 汇合 余念娘也有一顶帐篷,地方不大,但一个人睡绰绰有余,她便让孙妈妈和玲珑晚上和她一起挤一挤。 “你们睡好了,明日才有精神伺候我。” 从伊州到太原的路上,当时为了节约银子,两人也曾和余念娘挤过床铺。 晚上两人便紧紧挨在一起睡在床侧,将一半的位置留给余念娘。 睡到半夜的时候,一阵车轱辘,马蹄声。也许是那一夜的印象太过深刻,余念娘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孙妈妈和玲珑忙跟着坐了起来。 “去瞧瞧。” “是。”孙妈妈披上衣服就出了帐篷。 外面一阵响动声。 没一会儿孙妈妈就进来了。 “姑娘没事儿。是池公子,他们在咱们旁边露营,卫二少爷也在。” 余念娘点点头,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就说嘛……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仆妇走动,丫头进出,厨娘忙着准备卫老太太的早膳,婆子们整理东西搬上马车,护卫们原地活动筋骨,脚步轻盈,动作小心。一切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只能听见细小悉悉碎碎的声音,可见卫府规矩森严。 可是卫老太太还是睡得不好,一整夜醒了好几次。 卫妈妈和李氏站在帐篷外低声说着话。 这帐篷里睡着实在不舒服,明明人还疲倦,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卫老太太翻了个身。 听到响动,外面的卫妈妈忙撩起帐篷,看见卫老太太正准备起身,忙过来扶住卫老太太。 “老太太要起了?” “嗯。”卫老太太点头:“夜里还是得找个客栈才行。”眉宇间丝毫没有休息了一夜该有的精神,反而如同昨日一样的疲倦。 “是。”卫妈妈心中警醒。 这才刚到忻州境内,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如此折腾下去,老太太的身体可受不住。 由卫妈妈和丫头服伺着,卫老太太梳洗好,下人端了早膳进来。 一碗粥,三样小菜,配些许糕点。很简单,但已是现下能做出最好的东西了。 “风餐露宿,东西不好准备,等今夜咱们找了客栈,老太太就能好好吃一顿了。”李氏亲自将早膳摆好,扶着老太太坐下。 卫老太太管家严厉,但不讲俗礼的时候从不为难人,摆手让李氏也回去用膳,以后不用过来伺候自己用膳。 李氏高兴的回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里卫鸿峰已经开始用膳,等用过早膳,下人们便开始收拾帐篷,准备出发。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玲珑跟在余念娘身后,在路边和树下走来走去。 “干嘛呢这是?”李氏好奇的问卫妈妈。 卫妈妈摇头:“不知道,早晨起来就这样。”几乎周围每棵树下的草都被余念娘踩过。 李氏嘴角冷笑,不装得奇奇怪怪的怎么配上那身份! 在林子里走了几圈,身上出了些许薄汗,余念娘回到马车旁,玲珑手脚麻利的从马车上端了根矮凳下来。 余念娘坐下。 孙妈妈正蹲在新搭的灶上替余念娘熬汤。 熬的是补气的汤。加了当归,黄芪,因为没有鸡,所以,孙妈妈丢了一小块红糖进去。红糖当归黄芪汤,一样能补气益血。 大火烧开以后得小火慢炖,然后熬一刻钟就可以了。 但因为这灶过于简漏,想要将水烧开得费好些时间。 慢慢的,一股药香飘散开来,玲珑使劲闻了闻,除了少了肉香,与平时相差无几。她立刻蹲在孙妈妈旁边竖起大拇指:“只要有妈妈在,咱姑娘就不用担心吃的。” “那是。”孙妈妈笑盈盈的道。 在伊州生活艰辛的时候,为了节攒银子使另外的开支,有时候买不到鸡肉,孙妈妈也用这样的法子熬了汤给余念娘喝。不然以余念娘从小就泡在药罐里的体质,现在哪能这般健康。 “妈妈手艺向来好!”余念娘笑着道。 帐篷里卫老太太也闻到了药香,便奇怪的问:“哪来的?” “好像是孙妈妈在替余姑娘熬药汤。”孙妈妈生火的时候卫妈妈就瞧见了。这些东西在卫府眼里算不得什么,不过,像卫老太太这样年岁的人出门在外更得注意保重身体,所以,昨儿夜里睡之前,老太太就含了一片人参。 况且付府的东西也比不上卫府的。 卫妈妈丝毫没将孙妈妈熬的汤放在眼里。 而另一个帐篷里的卫其娇和卫其雪正在向李氏抱怨:“……累得人全身跟散了架似的。娘,你就不能跟祖母说说,咱们再走慢一点不好吗?” “你以为我不想?”李氏也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程,一整日的靠在马车里,感觉人都快瘫了似的,她比卫其娇姐妹更难爱。 “可是这才刚到忻州,离京城还远着呢,这点儿苦你们都受不了那趁现在还是回太原府算了。”李氏板着脸:“别一天到晚的在你祖母面前说这些,她不爱听,你们也不学学那边那位……” 李氏话还没说完,卫其娇立刻侧过身子,冷起脸:“我们凭什么学她?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靠着有点歪门斜道的本事得到祖母看重……” “你闭嘴!”李氏低喝,摇了眼帐篷外。 卫其娇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氏,委屈的道:“娘,你骂我……” 李氏心里也后悔刚才语气太重,只得放缓语气:“这件事是你祖母的主意,你们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得忍着。”想到卫其娇这口无遮掩的毛病,板着脸,严肃的告戒两人:“我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她,但是这种话以后不可以再说。当今陛下十分看重天道院,天道院的天师那都是有真本事的,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歪门斜道,这话若是传到朝堂上,不光是天道院的那群天师会对咱们府上不满,恐怕连皇上也会不喜。你们是女子没有本事到朝堂上为卫府争光,但也不要给卫府惹祸,可懂?” 两人点头。 “别以为我这是吓你们,京城可不比太原,那是天子脚下,王公贵族,王候将相比比皆是,你爹这次回京也不知道怎么样,所以咱们行事一切得谨慎,还得靠着你们大伯帮忙周旋。” 然后又特意的警告卫其娇:“余念娘你祖母和大伯父自有安排,你别有事没事去惹她。她不过是暂住卫府,又碍得了你们什么事?而且卫府又不只是你们两位姑娘,如果这次你爹能留在京城,娘一定为你们寻一门好亲事。还有,做事用用脑子,别逞一时痛快。” 卫其娇心中不舒服,但知道李氏说得很对,只得乖乖点头:“娘,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跟她计较。” “娘,我和妹妹知道轻重。”卫其雪也跟着道。 “那就好。”到底是自个儿的骨肉,见两人都明白,李氏心中轻松了一些,帐篷帘子挂起,外面的药香飘了进来。 第102章 等不等 帐篷的帘子撩起,外面的药香味飘了进来,李氏觉得好香:“等过两日,我也跟你们祖母说说,咱们也熬些药汤来喝。” “好。”两人忙点头。 整日坐马车也没有食欲,她们可不想等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人却变得面黄饥瘦,难看死了。能有些药汤补补总是好的。 药汤熬好了,孙妈妈端了一碗送去给卫老太太。卫妈妈表情淡淡的接过药汤,心中很是嫌弃。一看就知道药材没有卫府的好。卫老太太看见就说了句:“这孩子有心了。”让人先放在小桌上。 收拾行李,整理东西,到最后拆卸帐篷的时候那碗药汤也没人动,卫妈妈随手就倒在了地上。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余念娘坐在马车旁不紧不慢的喝着药汤。 而卫鸿峰用过早膳坐了坐,便寻了借口去找卫其宇说话,池郎宜的马车从昨夜到后,一直就没见有人下来过,他不知道池郎宜到底在没在,试探的问卫其宇:“……也不知道公子昨夜休息的怎么样,好像也没见他用早膳?” 卫其宇知道卫鸿峰的意思。 他面露犹豫,想了想,还是道:“小叔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公子起了没有?” “好好好。”卫鸿峰立刻笑着道,觉得这侄子挺上道。 然后,余念娘就瞧见卫其宇走到池郎宜的马车旁,隔着帘子跟里面的人说话,卫鸿峰站在后面期盼的望着马车的车帘子。卫其宇只说了一句,然后便点头,接着卫其宇回身过去跟卫鸿峰说了什么,卫鸿峰脸上笑容立刻变得有些勉强,点点头回了卫府车队。 东西全部装好,马车整装待发,池郎宜那边的侍卫早就将马牵了出来。卫府护院首领大喊一声:“出发。”说完才发现余念娘竟然还坐在马车旁的小凳上喝汤。 他顿了顿,总不能不管吧。走到卫鸿峰的马车旁禀告。 车内的卫鸿峰就跟触了雷管似的,一脸不耐烦的将车帘子撩开,待他看见慢条斯理正喝汤的余念娘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唰了一下将车帘子甩下。 然后就见护卫首领大脚流星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对余念娘道:“余姑娘时辰不早了,请速速收拾东西上车,若是待会儿跟不上车队,我可不负责。”说完也不管余念娘转身就走。 车队缓缓走上官道,卫府护卫首领骑马走在最前。一行人先是不缓不慢的催马行走,慢慢就加快速度,鞭子甩起,马儿嘚嘚的跑了起来。 什么叫待会儿跟不上就不负责。这根本就是不想负责。连容人收拾的时间也不给。 玲珑站在空地上气愤的瞪着越走越远的车队! 余念娘一脸平静的将碗递给孙妈妈,拿着手帕优雅的擦试嘴角。 ** 宽阔的大道,满眼青山绿意,凉爽的夏风赶走不少闷热。几位主子坐在马车里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途风景,如果没有因为赶路劳累烦躁的心情,可能会更好。 行进一段路程后,后面有护卫追上走在最前面的护卫首领,说余念娘的马车没跟上来,连卫二少爷和池郎宜等人也还不见踪影。 护卫首领想了想,示意众人减慢速度,然后催马走到卫鸿峰马车旁请示。 卫鸿峰一听,火了:“即然你已提醒过她,那追不追得上就是她的事。”手一甩:“不用管了。” “是。”首领迟疑了下应道。 护卫的态度让卫鸿峰更加火大:“难不成要我和老太太,还有太太姑娘等她一人?” “不是。”护卫忙道:“二少爷他们也没追上来。” 卫鸿峰气得瞪眼:“那你怎么不早说?” 有的人可以不管,有的人却不能待慢。卫鸿峰想了想道:“原地休息。” 三十几辆马车停在了官道旁。 才行进不过一个时辰,车队突然停下,当然要告之卫老太太。 “那就休息休息,也不急这一半半会儿。”卫老太太道。 “娘说得对。”卫鸿峰道,扶着卫老太太下了马车。 李氏,卫其娇,卫其雪也下了马车,三个人都很高兴,让丫环帮着捶肩揉背。 “坐着的时候太多,娘趁现在多走走。”李氏扶着卫老太太在路边走了起来。 卫其雪和卫其娇也在一旁转了起来。 两旁都是树木,没什么风景可欣赏,地上的土虽然干,但也会把鞋弄脏,两人也不怕,朝里面走,两姐妹不过是想说说话。 “姐姐,你知道那池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吗?”卫其娇好奇的道。 卫其雪摇头:“不知道。”她们只知道二哥对池公子很恭敬,也很上心,所以,大家都猜测他身份不低。 “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恐怕只有二哥才知道。大伯是四品的将军,二哥好歹是五品的校尉,我觉得那人身份恐怕只高不低。”卫其雪猜测。 卫其娇双眼亮晶晶的,抿着嘴笑道:“我也是这么觉的。瞧他不仅长得一表人材,那浑身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还有身手也挺不错。”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寒食节的时候池郎宜只身一人跳进小院,对抗五六个刺客,救众女眷的情景。 卫其雪脸上微微发热。 “这样出色的男子,不知道是否成亲?”卫其娇羞涩的道。 卫其雪一愣,道:“可能已经有妻室了吧?” 池郎宜一看就比卫其宇年纪还大一些,这样的男子大多早就娶了正妻。 两人心中顿时涌出一丝失望。 两姐妹在树林旁说着心里话,卫老太太由卫鸿峰和李氏陪着在马车旁站着说话。 一刻钟后,*个侍卫护着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卫其宇走在最前面。后面并不见余念娘的马车。 “娘,来了。”李氏道。 卫老太太点头,扶着婆子的手上了马车,李氏也招呼着卫其娇姐妹准备走了。 卫鸿峰站在路边看着池郎宜的马车慢慢行进,本来他已经想好了等会儿池郎宜的马车停下时,他主动说些什么,好让池郎宜知道他们是故意停在这儿等他的。没想到十一驾着马车瞧也没瞧他一眼,径直就越过卫府的车队,连停都没停的意思。 卫鸿峰一阵尴尬。只好讪讪上了马车。 池郎宜的马车跑得不快。卫其宇骑马领走在最前面,地煞等人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后面。 再后面便是卫府护卫,卫老太太等人的马车。长长的队伍在官道上拉成一条线! 卫其娇掀起车帘子朝后望去,除了几辆装行李的马车,就是仆妇婆子,余念娘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 她甩下帘子咯咯的笑起,拉着卫其雪的手幸灾乐祸的道:“姐姐,余念娘这会儿还没追上咱们呢!如果不是她自个儿早晨非要喝什么药汤也不致于脱队。估计她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别走丢了就好!”卫其雪道。 卫其娇不顾形象哈哈大笑起来。 两姐妹正愉悦的说笑着,就听后面一阵快速的马蹄声,车轱辘声,还有不停的催马声。 (未完待续。) 第103章 谁的意思 官道很宽,足够两辆马车同时经过,那马车好似很赶,超过一辆马车又一辆马车。 众人好奇,纷纷撩起帘子朝外看去。然后就见孙老头驾着马车,不停的挥着马鞭,“驾驾……”催马迅速跑过! “这是干什么呢!”李氏一脸惊奇,接着又满脸笑意的道:“跑这么快也不怕把隔夜饭给颠出来!” 卫鸿峰本来听见前一句本来还想骂余念娘太恣意妄为,乡野小民上不了大场面。再听李氏后一句,只觉得心中一阵翻腾,胸口闷闷的。他皱起眉头一脸嫌弃:“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氏脸都气白了。 卫老太太知道是余念娘后什么话也没说,靠在大迎枕上重新闭着眼睛。 孙老头驾着马车越过卫府车队,接着又赶超池郎宜的马车,一阵风似的将车队远远的甩在后面,直到看不见车队的影子,他才问马车里的余念娘:“姑娘,咱们现在还要这么快吗?” 玲珑撩起帘子,不满的道:“他们都不等咱们,咱们难不成还要等他们?” 孙老头讪讪笑了笑,这姑娘好说话,可姑娘身旁这丫头嘴太俐。出发的时候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万一追不上车队,遇到山匪怎么办? 小丫头就数落了他一路,要不是姑娘发了话,估计他现在还被这丫头训呢! 所以,这次孙老头聪明的没再说话。 马车内传来余念娘的声音:“不用那么快了,也不用刻意减慢。” “是,姑娘。”孙老头高兴的应道,收起马鞭,惬意的靠着马车,让马儿自己跑。 在孙老头心里还是觉得跟着车队更安全。 可惜车队的速度似乎很慢,走了两个时辰也没见后面的人追上来。余念娘让马车靠边,孙妈妈和玲珑扶着余念娘下了马车。 按照他们出发的时辰来算,现在也不过刚好午时末。照常理是该歇息打尖,不过,孙妈妈却拿出早晨熬汤的沙罐,玲珑帮着生了火,一幅打算熬汤的架势。 孙老头坐在树下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生起火,过了一会儿,罐子里有咕噜的水声,孙妈妈立刻拿了一只碗,将里面的汤倒进碗里,玲珑将汤端给了余念娘。 孙老头暗松一口气,还好是热汤不是熬汤。不然恐怕汤还没熬好,车队就追上来了,到时候又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休息了一会儿,孙妈妈和玲珑收拾好东西,几人再次出发。到天黑之前到达了一个小镇,马车停在镇外,没一会儿车队就来了。 众人选了一家舒适的客栈住了下来,好好的吃了一顿。翌日一早,车队再次出发。 孙妈妈借用客栈的厨房熬了药汤,余念娘喝了一碗,送了一碗给卫老太太。剩下的余念娘让孙妈妈和玲珑分食。 车队速度不快不慢,中途偶尔下车休息几次。天黑的时候若是没有找到客栈便野外扎营。 同样,翌日清辰,孙妈妈生火替余念娘熬汤,因为不如客栈方便,等到车队要启程的时候,余念娘又在喝汤。 卫鸿峰一脸不高兴。 余念娘喝完汤,不紧不慢的上了马车,就如在忻州的时候一样,刚上路的时候马车走得很平稳,一柱香后,车速快了起来,若是遇上平坦的官道,余念娘便让孙老头竭力催马赶路,若是路面不平坦,依旧不快不慢行进。 反正从太原府出发的时候,余念娘特意让孙妈妈多准备了两床棉被铺在马车里,车子跑起来也不算颠。 于是乎,一路上,余念娘的马车不是急吼吼的追赶超越车队,便是摇摇晃晃半天也不见人追上来。 若是住客栈,众人一起起程,池郎宜的马车就走在最后。如果是在野外扎营,卫府车队在最前面,然后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池郎宜的马车没有追上来,他们还得停下来等,等池郎宜的马车赶到超越他们的时候,他们便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不管走得多慢多快,自己都做不了主。 卫鸿峰窝了一肚子火。 “走快点,今天夜里怎么也得住客栈,我再也不想野外扎营。”卫鸿峰坐在卫老太太的马车里抱怨。 卫老太太看他一眼,道:“不过是走快点慢点,这也值得生气?你非要住客栈是要压谁一头呢?” 卫鸿峰一噎,想到之前卫其宇已经跟他说过,池郎宜身体不适,赶了这么些天路,的确不见他下过车。 卫鸿峰只好陪笑道:“娘,您误会了,我知道轻重。我只是觉得那乡下来的丫头太不懂事,仗着您对她的喜欢,太恣意妄为了!” 卫老太太心中叹口气,果然还是不如他大哥啊,性子太急躁了些。 “你是个官老爷,去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再说她走得快或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若嫌慢了让马车快点不就行了?这种事也值得发火?” 卫鸿峰脸上一热,经卫老太太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太小题大作,即便是余念娘走丢那也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为官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惹怒。说来说去原因终究是他不喜欢余念娘。 母子俩正说着话,外面护卫首领过来。 “什么事?”卫鸿峰撩起帘子。 “余姑娘说岚州前方有暴雨,道路难走,让我们今天夜里在这儿扎营。”护卫首领道。 “什么?”卫鸿峰瞪大眼睛,看了眼头顶晴朗碧洗的天,怒吼道:“这种天气有暴雨?会有吗?还有,你问问她现在才什么时辰就要扎营?照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护卫显然被卫鸿峰的态度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他。 卫鸿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反应太大,调整下自己的情绪,板着脸道:“现在不过未时末,还早着了,就算前方有雨,如果我们加快速度,说不定能在暴雨来之前赶到驿站。若是在这儿扎营,难保这雨就不会下过来?到时候怎么办?” 护卫小心应是,领命走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卫其宇。 “祖母,小叔,余姑娘说了,前方暴雨已至,不如我们今夜就在此扎营吧。就算能到驿站,到时候肯定也会淋上大雨,也不急于这一时。” 卫鸿峰意外的看着自己这个能干的侄儿:“你也相信她?” 卫其宇还没说话,旁边的卫老太太已经有了主意:“既然如此,那就在此扎营吧。” “是,祖母。”卫其宇道, 卫鸿峰沉吟片刻,他反应也快,看着卫老太太道:“娘,您的意思是这是那位的意思?” 卫老太太点头。 卫其宇这次突然回太原府,虽然什么也没说,还和她们一同回京城,但她看得出来,卫其宇的任务是池郎宜。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她们就不知道了。 卫其娇却拉着卫其雪坐在马车里不愿下车。 “……我就不信邪了,这么好的天气也能下雨!”接着又不自在的挠了挠身上,继续抱怨:“每日赶路都不能好好洗个澡,浑身难受死了……” 卫其雪张了张嘴,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听着卫其娇喋喋不休,心思早飞走了。 余念娘有没有真本事,其实在太原府的时候她们就看得很清楚了,只是自欺人不愿意相信罢了!(未完待续。) 第104章 你累不累 过了忻州,气温似乎慢慢有所下降,至少躲在树荫下面,风吹过来一点也不觉得热。 卫妈妈让婆子架了大锅,烧了几大锅热水,又专门腾出一辆马车供主子们洗澡用。洗完澡后,众人都觉得舒服了许多,心情也好了很多。 下人们将就着主子用过的热水擦拭身体。 因为附近有一条小河,护卫们便三两换班去了河边洗澡。 虽然早早扎营,将进京的时间拖迟了一些,但众人能舒服的洗个澡,都没什么怨言,反而用过晚膳以后,三两聚在一起心情颇好的闲聊起来。 这一带又没有山匪,护卫们还能换着班睡个好觉。 孙妈妈便凑在熟悉的几个卫府婆子堆里说话。 “……幸好当时有侍卫发现得早,觉得不对劲,这才向上头报告。然后卫所立刻调派人手过来,也是遇上了咱们二少爷回来,带着几个下属,几下就将那些悍匪抓住。”然后那婆子偷偷瞥了池郎宜的马车那边,压低声音道:“那位公子虽然长得好,看起来很不错,可惜身有重病……” “呀,真的假的,没看出来?”有人怀疑。 “当然是真的。你们没发现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从未瞧见他下来过。”那婆子道。 另几人点头。 “不过,纵然他身体不适,那次率先冲进院子救了太原府各府女眷的人就是他,一个人对抗几个悍匪,将那些匪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诶等等……”孙妈妈打断那婆子,忙问:“不是说是突厥人吗?什么时候变成悍匪了?” 其它几人一脸奇怪看着她:“你从哪儿听说的,是悍匪,什么时候变成突厥人了?卫所的人挨个检查过,的确是我朝的人!……” 孙妈妈一脸疑惑的回到马车,将自己听到的告诉了余念娘。 “可姑娘明明看见那人的长相,就是突厥人啊。” 余念娘凝眉沉思,袭击院子的人她的确看见一个,确是突厥人,但是至于外面的刺客是不是突厥人,她不能保证。也许,也有汉人。可是这样说的话,那刺客便有突厥人又有汉人。 真要这样的话,事情恐怕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 翌日,车队早早启程,快到岚州的时候道路变得泥泞难走起来,一路的泥洼水坑,好几次马车陷入泥坑里拉不上来,护卫们站在泥水里,溅了一身泥才将几辆马车推出泥坑。 显然是头夜下了大雨! 马车连拉带推,本来只需一个时辰不到的路,愣走了快两个时辰。 护卫首领不禁庆幸,还好昨日听了余念娘的话在岚州外扎营,不然道路难走又是大雨,还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 后又经过几次类似的事,众人对余念娘的话再也不怀疑了,卫鸿峰也不再动不动指责余念娘。 而池郎宜就跟没存在过似的,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 到后来,只要余念娘说休息,众人便会跟着停下扎营,她不说话的时候,由护卫首领等人自行安排,偶尔那护卫还会跑来寻问她的意见。 如此一路平安赶了一个月的路,很快就要到汾州。 汾州乃山西腹地,西依吕梁山,东濒汾河水。 再过半个月就入秋,此时汾州气温也就二十多度,不算太热,坐在马车里,将帘子撩起,风吹进来还有一丝凉爽。 汾州地势各不相同,西北高,乃山地;东南低,乃平原。 刚入汾州东南部的时候一马平川,入眼遍地水稻,金灿灿一片,远远望去,在遥远的地方与天际相接,要不然就是白茫茫一片。 孙妈妈和玲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景色,不禁感叹不已。 余念娘告诉孙妈妈两人:“这边盛产粮棉。” 车队朝着西北方向去,其间经过汾州中部,这里又和东南部不同。 中部和西南部水分缺失严重,沟壑纵横,百姓生活更显艰辛,许多人还住着茅屋草棚。 进入西北部,地势渐高,峰峦跌宕,灌木重生,还有不少森林,这便是吕梁山的分支山脉。 这一片又以元宝山最为出名。 元宝山得名于其中一座长得像元宝一样的山,元宝山山下有一个黑龙洞。 黑龙洞有一个很久远的传说。相传黑龙洞里面潜藏着黑龙,黑龙乃天上的真神降世,保护着大山周围的百姓安居乐业。后来有一个游历方外的和尚来到此地,说此处乃风水宝地,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又四处化缘,依山而建了一座黑龙庙。和尚在庙内每日念经打座,为周围的百姓祈愿祝福。慢慢就有人到黑龙庙上香,后来这座黑龙庙也逐渐有名起来。 说来也奇怪,元宝山本来有一条弯延曲折的小路,那小路沿着元宝山边沿直通外面。还能从山外欣赏依山而建的黑龙庙。不过,小路狭窄,崎岖坎坷,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摔下山去。元宝山虽不高,但山下树林茂密,荆棘丛生,不死也伤半条命。 所以,每次有商队从此过,都要花个四五天时间。 后来有人无意中发现黑龙洞内居然有一条通道,洞内幽深,各种奇石怪磷,路不平坦,却不用担心摔下山,白日经过都要点上灯笼,更别说夜里,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 可是它却有一好处。 只要不出意外,不耽搁,一日便可出洞,出元宝山,十分快捷! 于是,从此过路的商队渐渐改走黑龙洞内,因为洞内幽深,叉路较多,一不小心便会走进叉路在里面转不出来。只有那胆子大的山匪才敢在黑龙洞内打劫,所以,大家也不用太担心会被劫货物。但是在里面杀人却是很省事的。 余念娘一行老弱妇孺是无法从山外小道过的,所以,一到元宝山,刚到未时末,余念娘便让人将卫其宇叫了过来。 “扎营!” 卫其宇愣愣的看着她,这一路走来,他觉得余念娘已经完全颠覆他最初对她的印象。 从最初见面的呆愣,实诚,到后来偷听,厚脸皮当众说出自己的亲事;目的没达到后,她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又用占卜与池郎宜交换。 然后是仗着贺老太太的一点眼缘,想方设法与各府接触,出风头。 奇经八卦那是多么玄妙的学问,他从不否认可以从中勘测出天气变化,但是所谓的未卜先知,那真是荒缪! 他和池郎宜是一样的,对天道院的那群人毫不感冒。 沿途天气的推算的确让他对余念娘另眼相看,所以,这一路以来只要余念娘说停就停,说走就走。他们是完全顺从。 可是人有时候不能太过分! “现在?”卫其宇看了眼头顶的天,不确定的道。 余念娘点头。 “你的意思是今夜咱们就在此处扎营了?”卫其宇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今日才不过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这才什么时候,居然就要扎营。 卫其宇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讨厌天道的池郎宜,这次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 “是的。”余念娘很肯定的道。 “余姑娘,虽然这一路你的确让我很惊讶,但是,现在不过未时末,我们完全可以进黑龙洞走一段路程,然后在洞内扎营,这样,即便下雨也不用担心。”卫其宇认真的道。 余念娘看着他:“今夜无雨!” 卫其宇噎了噎,好吧,和一个会天道的人说会不会下雨是有些白费力气! “但是,我们如果照这个速度进京的话,那得走到何年何月?凡事要懂得变通,若是没有大碍,就算偶尔淋点雨也是没有关系的,毕竟赶路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担心洞内不安全,可以连夜出黑龙洞。”只要池郎宜平安的回到京城,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余念娘静静的看着卫其宇,等他说完,这才一脸关心的道:“你累不累?” 第一更。 明天会把一更提前,大约放在上午十点吧。二更还是在晚上六点。(未完待续。) 第105章 打的过吗 卫其宇一怔,捉摸不定余念娘什么意思。 余念娘神情认真,关心了然于脸。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如此直白的关心他,挠了挠头,卫其宇略有不好意思的道:“也不算。赶路哪有不累的,不过只要晚上歇歇就没事了。” “哦。”余念娘明白了,然后示意孙老头将马车停靠好,看也没看卫其宇道:“那等你不累的时候再来和我说这些。”扶着孙妈妈的手下了马车。 前面停了下来,后面的人自然都停住看了过来。 地煞老远就瞧见卫其宇朝众人挥手示意停下。跟着一群妇孺慢腾腾的赶了半天的路又停了下来。 他绷着脸催马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地煞问的是卫其宇,眼睛看着的却是余念娘。 卫其宇看见地煞,脸色不太好的暼了眼站在马车旁看着下人搬东西下马车的余念娘,语气不甚好的道:“快要进黑龙洞了,今天夜里先在此扎营。” 地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才什么时辰就要扎营,真当他们是出来郊游的? 他绷着脸冷冷的盯着余念娘,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现在才什么时辰就要扎营休息?” 前面,卫妈妈等人已经搭好脚凳,正准备扶着卫老太太下车。而卫其雪姐妹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来透气。 地煞冷漠的表情,极不客气的语气让周围的人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过来。 究竟要不要休息,最后还是得看池郎宜的意思。 余念娘丝毫没被他吓到,表情淡淡的看着地煞:“你们是铁打的身子,可老太太不是。” 地煞眯起眼睛看着余念娘,冷漠的眼神里隐藏着压抑的怒气。 他最烦天道院的那群人装模作样,一幅高深得不得了的样子。如果余念娘不是女人,他铁定一脚踹过去。 让你满口胡谄,胡说八道! 当初他就说过,不能带这种人上路,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一刀结果了最好。也不知道余念娘给公子灌了什么*汤,这一路竟然由她折腾,故意磨磨蹭蹭的。 “今日启程本来就晚,这才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就又要扎营?你真当自己能随便作主了?”地煞面露愠怒,阴冷的眸子夹杂着一丝狠厉,手习惯性的握在剑柄上。 余念娘不以为意的看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让你们吃饱喝足,休息好,明日你们打得过吗?” 地煞神色一凛,紧绷的脸瞬间铁青,一只手拉着僵绳,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眼底露出阴侧侧的寒气,嗤笑道:“以前餐不果腹,我们照样跟着公子在战场上杀敌,将那些突厥杀的片甲不留!” 余念娘点点头:“的确很英勇,那你们请自便吧!” 然后指着旁边一个卫府护院,道:“你,告诉卫二少爷,我们要就地扎营。” 护院尴尬的看眼一直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卫其宇。 卫其宇莫明其妙就觉得很想笑,这是连带他一起恼上了?他才是被戏弄的那个,该生气的是他才对! 真是狡诈的女人,倒打一耙! 就这样的脾气还想嫁给他? 接着,卫其宇暗啐了自己一口,不过相处一个月时间,自个儿脑子也跟着糊涂了,都想的什么跟什么啊! 地煞气的脸色铁青,他无法反驳余念娘的话,又怕被余念娘说中。只好一脸杀气的掉转马头。 一旁的护院则暗暗佩服余念娘。 虽然他们没和地煞等人交过手,但从这段时间接触,观察,池郎宜身旁的那些人个个身手了得,武功高强! 恐怕人家一个得顶他们三个。 余姑娘居然敢这么趾高气扬的跟对方说话。 他只想竖个大拇指! 卫其宇当然不能任由余念娘胡来,这事还是请示了卫老太太,结果卫老太太居然说:“这些小事由余姑娘安排便是了。” 于是乎,所有人将马车停靠在路旁,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靠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池郎宜睁开眼。 马车外十一正在问地煞:“怎么停下来了?” 地煞没好气的瞥他一眼:“休息。” 十一哑然:“这才几个时辰又要休息?” 池郎宜撩开帘子。 此处山矮峰平,一条小道径直通往山上,山上树木茂盛,不用担心会有碎石跌落。而山下刚好一块空地,马车停靠在路边,空地上就能搭帐篷。再往前走半里便是黑龙洞。 池郎宜靠回大迎枕上,重新闭上眼睛。 马车外的地煞和十一对视一眼,脸上同一个疑问:这就允了? 搭好帐篷,架起架子,余念娘叫过一个护卫:“你带几个人去山上打些野味。越多越好。” 护卫立刻带了五六个人上了山。 另一边,卫其雪和卫其娇觉得全身腰酸腿疼,正让丫头帮着捏肩膀,捶腿。 而李氏则陪着卫老太太在一旁走动。 只要能赶上过年,走多快多慢卫老太太都没有意见,快和慢之中,她当然希望慢点好。而且,对余念娘的本事,她早在太原的时候就知道得清清楚楚,自是相信,所以,余念娘让停下来休息,老太太没有一点意见。 可李氏觉得余念娘做事太随性,而且池郎宜赶路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折腾得人难受,便建议卫老太太:“……不如我们和他们分开,这样,老太太也不用处处考虑其它人了。” 卫老太太冷冷盯了李氏一眼,幸好这儿离池郎宜一行人隔着远,不然被听到还不被池郎宜记在心里,平白无故得罪了人。而且那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吗? 她面无表情的训李氏:“做事之前用用脑子。你若想鸿峰在京城飞黄腾达就把眼光放长点,别一天到晚的盯着内宅那点儿事!” 卫妈妈等人全部低着头。 李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山上的野味不多,几个护院几乎快翻遍整座元宝山了,好不容易打了三十多只野鸡,后来又发现一条河,在河里抓了一些鱼。 几个人兴奋的回到黑龙洞外。 孙妈妈叫了七八个婆子过来帮忙,一阵清理掏腾后,厨娘开始烤鸡肉。 余念娘又让两个婆子将下人专用的那口大锅抬出来,然后让人去寻了干净的河水,挑了五只鸡出来,让婆子砍成一块一块的,全倒进大锅里,最后让人烧开后小火慢炖。 无论是烤鸡肉香还是炖鸡香勾引着众人直流口水,就连地煞等几个平日不苟颜笑的人也看了这边好几眼。 卫其宇看着厨娘手里不停翻动的鸡肉渍渍冒着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好香! (未完待续。) 第106章 你们可以走了 卫其宇走到余念娘身旁,见余念娘正将篮子里的草药一把一把的往汤锅里放。 “这是什么东西?” 余念娘头也没抬的道:“灯笼花。” “没瞧见花呀!” 余念娘手一顿,朝卫其宇看去,他正拿一根手指胡乱的在篮子里拨来拨去的找,就像小孩子嘴馋了找糖吃的样子。 余念娘突然笑了,解释道:“灯笼花是种会开花的草,花已经散了。” “为什么是散了,而不是凋零了?”卫其宇一脸奇怪。 “因为这种草的花成熟后慢慢变成种子,它的种子和其它的种子不同,它们长得像棉花一样,风一吹,就飘散到了周围。等到下一季的时候,地上的种子又会长出新的草。”余念娘解释。 “哦。”卫其宇点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接着问她:“这些草是干嘛用的?” “清热解毒消炎。” 将所有的草丢进去,余念娘让婆子将盖子盖上。又去看烤鸡,烤鸡表面黄灿灿的冒着油,一股香味钻进鼻子里。 “将我们带的东西拿出来。”余念娘对孙妈妈道。 孙妈妈转身回了放行李的马车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只见孙妈妈在马车翻出一个包袱,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余念娘。余念娘将油纸包给了厨娘,厨娘打开看后大喜,将手擦净,拈了一些油纸包里的东西撒在烤鸡上。 “是盐。”卫其雪惊讶的对卫其娇道。 盐可是很贵的东西,没想到余念娘竟然随身带在了身上。不过,鸡肉加上少许盐会更加美味。 “没想到她还会做这些东西。”卫其雪道。 “乡野小民会这个有什么奇怪的。”卫其娇道,纵然她也觉得这烤鸡看起来很好吃,但她就是忍不住想损余念娘。 几个婆子帮着厨娘烤好了几只烤鸡,又将鸡肉划成小块,分成几份端给卫老太太,卫鸿峰和李氏等人。 “一路舟车劳顿,老太太尝尝这烤鸡,味道很不错的。”余念娘道。 “你这孩子真有心。”卫老太太满脸笑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外脆内嫩,一股烤肉香味儿,关键是还有味儿,吃起来特别爽口。她不住点头:“没想到你这孩子对吃的还有一手。真是个能干的。”接着又招呼她:“你也快尝尝,别干站着呀!” “老太太慢慢吃,那边还有。” 然后余念娘回到自己马车边,孙妈妈端着碗放在小凳子上,碗里肉不多,只不过几块。虽然三十几只鸡,不过,野鸡瘦,肉自然也没多少。不过,只是尝尝鲜,嘴里换换味,再吃几块点头,已经足够。 三十几只鸡,卫府这边分了几只,厨娘给余念娘加了两只鸡腿。然后给池郎宜,卫其宇送了两只过去。地煞等几个侍卫共送了四只过去。 卫鸿峰又赏了护院首领,和几个得力助手一些。 汤水油份很少,大多让下人喝了。 至于鱼,卫老太太只尝了尝,其它各人分了一些过去。 当然份量最多的还是地煞等人。 卫其宇看着几人面前的鸡肉和鱼,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浮现余念娘那句“不让你们吃饱打得过吗?”的话。 余念娘选择扎营的地方地势很好,左右来人能第一时间看到,从小路上去,可以将周围情势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卫其宇安排了卫府护院,找了几个有利的点轮值。余念娘说过不用池郎宜的侍卫,但地煞哪放心这些护院,仍然安排了两个人轮值。 翌日清晨一到卯时,孙妈妈便端着一个湿哒中达的篮子叫醒了地煞,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有新鲜的草药,有晒干的,还有黑乎乎的小丸子。 “……有解毒的,有止血的,有补气血的……若是毒太厉害,或者血流得太多,可以将鲜草和药丸一起服用。” 地煞一脸嫌弃的看着孙妈妈将那些草药,分别捆成一团一团的塞进一个袋子里,可能是新拔的,一些草药根上沾着水还带着泥,胡乱的缠一块,连带一些干净的叶子也弄得脏兮兮的。 这如果吃进去就带着泥呢? 地煞背着手迟迟不肯接过去。 孙妈妈才不管他什么表情,将草药分装好,又将装药丸的袋拿给他看:“看清楚了,别弄混了,别到时候把活血的药当成止血的,那不是得流血流死……” 地煞脸色难看。 “你也别嫌弃,这可是姑娘好不容易才找齐的,反正东西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到时候吃不吃是你们的事。”孙妈妈不爽的道。 见地煞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一旁,手藏在身后,她只好将袋子全部挂在一旁的马车上,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叠布。可能是洗过的草药水没有滴干,将下面的布也浸湿了一些。 孙妈妈黑着脸将布抖开,嘴里碎碎数落起来:“玲珑这死丫头,跟她说了别把布弄湿了,非得放下面,把布放上面不成吗,真是的!”接着,她干脆将几块布的捆在一起,直接绑在马车旁,叮嘱地煞:“这布就先晒在这儿,等会儿若是吹干了,就赶快收起来,免得弄脏了。” 地煞脸阴得能滴出水。 还知道会弄脏? 说余念娘不是大夫,偏她还会解毒,从伊州到太原的路上若不是那次余念娘故意留下那株解毒草,恐怕池郎宜也撑不到找大夫。 可她既然是半个大夫,怎么手下的人做起事来如此草率,草药脏兮兮的能吃吗?止血的布弄脏了不怕感染吗? 关键是让地煞胸口憋闷的是,余念娘做的这件事。 “你们这什么意思?”地煞绷着脸,口气不善的道。 孙妈妈没想到好心没好报啊,顿时没好气的道:“我们姑娘什么意思你没瞧出来?每天晚上到处找草药,还不是怕你们一会儿被人毒死,一会儿流血流死。”说完也不管地煞脸色如何难看,走出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姑娘说了,已经卯时,你们赶快起程。”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打着哈欠,心里想着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在帐篷外等了好一会儿的玲珑忙上前拉着孙妈妈,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他们答应立刻启程了吗?” “姑娘都说得很清楚了,他们能不立刻启程吗。”孙妈妈低低道。 玲珑一个劲儿点头:“对啊,昨儿晚上拿了那么多食物给他们,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今儿开路吗?” 孙妈妈非常赞同的点头。 地煞一脸铁青!(未完待续。) 第107章 身份 孙妈妈和玲珑现在是看出来,卫老太太是十分相信姑娘,由姑娘全权做主,而从昨儿扎营的事也瞧出,这池公子也是唯姑娘是从。所以,她们现在只管做好姑娘吩咐的事,其它的人,其它的事都不用管。 两人相视而笑,轻手轻脚进了帐篷。 她们今晨可是丑时就起来洗那些草药根上包着的泥土,因为姑娘说了,新鲜的草药效果更好。 虽然孙妈妈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因为是清晨,到处都很安静,而且地煞耳力极好,将两人的话听得是一清二楚。他脸色铁青的看着进了帐篷的孙妈妈两人,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愤愤转身。 很快,地煞等人便收拾好准备出发,卫府那边瞧见这边已经整装待发,下人忙禀了卫老太太和卫鸿峰。 卫老太太沉吟了下,问:“余姑娘在干嘛?” “好像在睡觉。”下人愣了愣道。 “那我们也接着睡觉。”卫老太太倒下去继续闭上眼睛。 外面的护院首领得了命令一脸纳闷,平日不是总顺着池郎宜的脚步行动吗?今儿怎么老太太不走了? 接着他又想到昨夜余念娘对地煞说的话,难不成黑龙洞里真有土匪,让他们打头阵去了? 地煞几个武功可是很高的,相信这些人出马,再强的土匪也能被打跑。也省得他们这些人出力了。 想通后,护院首领高兴的让众人继续休息。 稀碎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帐篷里余念娘盯着黑黑的帐篷顶重新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时中,外面传来一阵药香,余念娘穿好衣服,走出帐篷。 孙妈妈正在熬药汤,玲珑已经简单的摆好了点心。 “姑娘起了。”孙妈妈忙端了凳子给余念娘。玲珑进帐篷收拾东西。 “好了吗?”也许是这段日子耗神太多,余念娘总喜欢闻这种药汤香味。 “马上好了。”孙妈妈笑着道。 拿出碗替余念娘盛了一碗,照例送了一碗给卫老太太。卫老太太那边也让人送了一些好吃的点心过来。 慢悠悠的喝过汤,用了早膳已经巳时。 卫其娇卫其雪已经在路边无聊的走了几个来回。虽然她们也不想赶路,可是想去京城,就必须坐马车。既然早晚都要起程,何不早些走? “娘,我们到底还要等多久?”卫其娇一脸烦躁。 “是啊,娘,还有,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卫其雪比卫其娇沉得住气,此时也有些烦。 “我哪知道。”李氏怨念的盯了余念娘一眼,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老太太一直不让起程,难道就任凭余念娘乱来。去京城的路还长着呢,这样子磨蹭得什么时候才到啊! 心里翻江倒海的胡乱想了很多,李氏最后还是没忍住,寻了卫鸿峰,问他:“其宇跟着池公子走了几个时辰了,我们再不起程就追不上他们了。” 卫鸿峰虽然不是很了解目前的状况,但也看出池郎宜的行为有些奇怪。 这样身份的人,身边的侍卫如此厉害,怎么无缘无故就愿意跟他们一起上京,还有其宇是怎么回事,为何他感觉池郎宜的人跟余念娘还很熟的样子。 了解清楚这些,都有益于他以后在京城如何结交池郎宜。 李氏在旁边一阵吹鼓,最后卫鸿峰找到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看眼卫鸿峰后又瞥了眼后面的李氏。 淡淡道:“池公子乃是宁安候的大公子。” 别说李氏,就连卫鸿峰脸上也闪过惊讶。 “宁安候?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 卫老太太淡淡的点头:“不错。也就是刚被封为忠武将军的宁安候。” 那池郎宜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弟弟了,宁安候世子了? 李氏惊讶的不行,难怪池郎宜一身贵气浑然天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如果和这样的人攀上了关系,那卫鸿峰的前程是无可限量。而且她的两个女儿长得也是端庄娴淑,虽然身份现在是低了点,只要卫鸿峰进京拿到一个好点儿的官职,嫁进宁安候府也不是不可能呀。 这次池郎宜还和她们一道进京,怎么也算点交情,说不定,进京述职的事还能找池郎宜帮忙。 那现在还等什么啊! 李氏急巴巴的道:“咱们还不快启程,如果世子爷走远了可就追不上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老太太一个锋利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你吗?”卫老太太冷冷的盯着李氏:“就因为你这张不把门的嘴!” 李氏一脸羞愧,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 “我告诉你们这个就是想说,这次赶路的事我已经让余姑娘全权负责,而且有其宇带路,其它的事你们就不用再操心。” “是。”卫鸿峰恭敬的应道,心里快速思考着老太太的意思。 李氏心中虽不愿意,不过卫鸿峰都没敢说什么,她更不敢反驳了。 到巳时中的时候,有下人来禀报卫老太太:“余姑娘说可以启程了。” “好。”卫老太太一幅完全相信余念娘的样子,扶着婆子的手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车夫赶着马车,旁边坐着一个下人,下人手中提着一个灯笼。 待进入黑龙洞时,前面的护卫大声喊了句:“点灯。” 片刻一条长长车队,带着红色的烛光缓缓的进了黑乎乎的洞内,就像黑暗中一排耀眼的繁星在慢慢移动。 灯光昏暗,车队行进得不算快。 卫鸿峰坐在卫老太太的马车内,母子两正在说话。 “……宁安候府的身份是高贵,可是朝堂上局势不明,皇上最庞爱的是佟贵妃,天道院还有一群自以为是的天师,偏偏陛下十分信任……听说世子爷此次是奉命前去绞灭前朝余党,却不何为何受了伤,在太原府待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让人泄露自己的身份,很明显是想掩盖……” “那世子爷此次又和我们一起上京?”卫鸿峰迟疑道。 “你没听说于太夫人从肃州到太原府的时候也曾同世子爷一道?”卫老太太冷冷的道。 “这事儿子知道。而且,听说于太夫人在路上曾经遇到劫匪,幸亏当时有世子爷几个……”说到此,卫鸿峰一顿,面露惊讶:“难道是……” 卫老太太点头,这个儿子虽不如大儿子聪明,但还是能够点拨的。 “谁这么大胆子,他们怎么敢?”卫鸿峰眉色凝重:“从肃州到太原,难不成从太原要一直追到京城?宁安候可是四品将军……” 卫鸿峰语凝,就算宁安候骁勇善战,杀敌无数,可是据说池郎宜从小就遭遇好几次劫难,曾经还中过毒,伤了声带,所以,平日很少见他说话。好似他说话声音非常难听。 这些人不把宁安候放在眼里,难道也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不把皇后放在眼里,难道连皇帝也不怕吗?(未完待续。) 第108章 谁决定 没想到京城的情势如此复杂! “连皇后都敢对付,这人还真不一般。”卫鸿峰面色严肃,庆幸这一路有卫老太太提点,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和宁安候的关系最好是不远不近。 “我明白娘的意思了。” 卫老太太终于露出一丝笑:“这么多年你任上能一点错都没出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马上又嘱咐他:“回京后,卫府人多嘴杂,有些话能说不能说,要管好自己的嘴。” 卫鸿峰知道卫老太太说的是李氏,忙应道:“儿子会提醒李氏的,让她不要多事。” “还有,凡事要看得长远些,别盯着一些芝麻小事。”卫老太太道。 “是。” 两人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卫鸿峰皱眉,撩起帘子:“怎么了?” 有护卫过来:“回二老爷,前面发现大量血渍,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紧接着又有护卫催马跑过来:“回老太太,二老爷,前方一百米的地方发现两个人。” 两人神色一紧! ** 幽深黑暗的洞内长长的通道,洞宽且长,发出一点声音便会清晰入耳,带着空空的回音。 此时的洞内一支车队缓缓向出口移动,马蹄声,车轱辘声,催马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使整个黑龙洞显得有些热闹又诡异的静谧。 整整五六个时辰没有歇息,保持着高度紧张,所有人脸上难掩疲惫,莫明其妙死在半道上的两个黑衣人让众人惊骇又恐惧。 就连平日赶一会儿路就嚷着累了的卫氏姐妹也不敢吭声,大家以为出了黑乎乎的黑龙洞,见了光明一切便可安好。当满地的鲜血,地上深深打斗痕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所有人脸上再度出现惊吓,慌张的表情。 这到底有多少山匪? 护院首领剑不离手,警惕的环视周围,呼喝着所有护院和下人:“注意安全,马儿跑起来!” 高昂的声音在山涧留下回音。 卫老太太一手抓住车壁,一手紧紧拽着卫妈妈的手,因跑动不停摇晃抖动的马车,将车里的人颠得七晕八素。 卫妈妈紧张的看着卫老太太,生怕一个闪失卫老太太有个好歹。 老太太面色不太好看,但精神似乎还可以,她紧闭着嘴朝卫妈妈摇头,表示自己可以。 卫妈妈只得咽下口中的话,伸手将帘子撩起。 山峰树林飞快朝后而去,绿意青翠映入眼帘,一阵风吹进来,卫老太太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唉。”两个时辰过去了,卫老太太终于出声:“还好我这身子骨硬郎。” 虽然在叹气,却带着玩笑的语气。 卫妈妈紧张的表情立刻松懈下来,眼睛有些湿润。 相对于经历过风雨的卫老太太,从小娇生惯养的卫其雪姐妹早被颠得受不了了,两人浑身酸痛的倒在身旁的丫环身上,摇来晃去的总比坐着强,可苦了两个当肉垫的下人。 而另一辆马车里的李氏早已经脸色煞白,受不了的样子。卫鸿峰虽然还端坐着,不过,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山峰,密林已过,周围环绕变得越来越遥远。 李氏拉着卫鸿峰的衣角,无力的道:“老爷,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歇息啊,颠得人实在受不了了。” 卫鸿峰绷着脸,他又不是铁打的,自然巴不得快快歇息,屁股下骨头都快碎了似的。这样下去,没遇到山匪,恐怕坐车就得累死。 “来人。”他朝着车外喊道。 护院首领立刻催马过来。 “二老爷。” “你去问问余姑娘这连吕梁山都要过了,什么时候才能歇息?” 护卫首领应声而去。 余念娘正在和孙妈妈,玲珑说黑龙洞内的奇石怪磷,听了护卫首领了话,她沉默了下,道:“二老爷没有下令休息,我还以为你们愿意一直赶路。” 护卫首领一噎。 这话说得也没怎么错。只有遇上特殊事情的时候余念娘才会要求停车歇息或者扎营,其它的时候的确是卫府在安排赶路和歇息的事宜。 可黑龙洞刚才不就是特殊情况,难道不是该你来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歇息更为安全? 这些话首领没说出来。 可他也不能照着余念娘的话回卫鸿峰,到时候卫鸿峰得气得破口大骂不说,他也得挨训,护卫首领拔高嗓子大喊道:“原地休息!”。 这四个字真是比那仙乐还要动听! 马车一停靠好,下人们纷纷上前撩开马车帘子。 李氏一拐一拐的扶着婆子的手下了马车,暗暗揉了揉酸痛的屁股,让人扶着在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这才重新觉得腿脚是自己的了。 卫老太太年纪大了,下马车后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觉得腿脚没那么僵硬。 而卫氏姐妹则一脸娇气,又是埋怨,又是不高兴的嘀嘀咕咕好一阵。 再看余念娘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以外,其它一切如常。是不是占卜师都得有很强大的隐忍力? 众人再不好意思大声喳喳呼呼。 歇了一柱香的时间,余念娘便提意继续赶路。 “再走几里路便可以歇息了。” 于是乎,众人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继续赶路,果然走了三四里路后便看到路边有一个小茶棚。 茶棚里已经坐了一些人。 池郎宜和卫其宇坐在中间的桌子,桌了沏了一壶茶,地煞等人分坐在两个茶桌边。 看起来似乎没有异样。 当车子走近,停下来的时候,余念娘清楚的看见除了池郎宜,卫其宇,地煞和十一没什么事外,另四个侍卫似乎全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可见对方要不是很厉害,要不然就是当时人很多。 孙妈妈放下帘子,一脸庆幸的对余念娘竖起大拇指:“幸好姑娘高明!” 玲珑先下了马车,扶着余念娘小心的下了马车。 而卫其宇已经亲自过来扶着卫老太太。 “祖母。” 卫老太太将卫其宇身上扫了一遍,发现他没事,这才暗中舒了口气。心中对这次回京十分糟心! 见又有贵客到,茶棚的老板热情的招呼余念娘等人,拿起帕子将桌面擦了又擦,弯腰弓身客气的请卫老太太和卫二老爷,李氏在池郎宜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卫其雪和卫其娇跟着坐在紧靠着的另一张桌边。 孙妈妈则扶着余念娘走到靠近地煞等人的一桌。 地煞,十一几个护卫目光复杂的看着玲珑拿着手帕,不仅在干净的凳子上扫了扫,又将面前的桌面扫干净,然后重新掏出一张素净的帕子垫在凳子上,接着余念娘才慢悠悠的坐下。 既然已经停下休息,不如打个尖。 卫妈妈找到茶棚老板,要借他的地方做点吃的。茶棚老板本来就是卖茶供人歇脚,偶尔还替人做饭。看见卫妈妈给的银子,只供食材,还不用他亲自动手,两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一个劲儿的说:“随便用。不能保证山珍海味,但地方一定干净。” 厨娘带着几个婆子就进了厨房。 孙妈妈瞧着余念娘煞白的脸,本来不大的脸蛋因为赶路又瘦了一些。她低声问余念娘:“姑娘,不如奴婢去替你熬药汤?” 余念娘确实有些疲惫,点头:“嗯。” 旁边一桌的十一就跟长了顺风耳似的,立刻凑了过来,笑着道:“余姑娘,反正你们要做药汤,不如多熬一些,给公子准备一份。”(未完待续。) 第109章 帮个忙呗 旁边一桌的十一就跟长了顺风耳似的,立刻凑了过来,笑着道:“余姑娘,反正你们要做药汤,不如多熬一些,给公子准备一份。” 余念娘和孙妈妈一愣,接着朝池郎宜瞧去。 神色淡漠,没什么表情,跟往常一样,不过,脸色似乎没昨日好看。 也许是感觉到余念娘的目光,池郎宜突然看了过来。 眼眸幽深,神色冷漠。 就算不说话,余念娘也觉得这目光中带着高傲! 她微微挑眉。 十一真想直接走过去站在两人中间当堵墙。心里不停念阿弥陀佛,就差朝池郎宜挤眼弄眼递眼色了。 他们现在总算知道余念娘的本事了,那是真正的大本事,这么些年了,从来没见过天道院的哪个天师能如此精准的推算出某件事,而且还周详的考虑到了他们要用的东西。 对方出手狠毒,丧心病狂,追杀了池郎宜一路还不放过。今晨的一战他们实在元气大损,几个人虽然看着没怎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除了池郎宜,卫其宇,地煞和十一,其它人全都不同程度的外伤内伤。马车里还躺着一个生死未卜。 余念娘替池郎宜推算的三劫,还有两劫呢! 所以,这后面回京一路上恐怕还得多靠着余念娘! 十一急得抓耳挠腮。 可池郎宜是谁? 十几岁就上战场杀敌拼搏,被突厥人围困,一马当先领着侍卫们冲出一条血路。接着不顾自己与对方人数超大的悬殊,半途返回绕道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杀掉对方首领后,血洗突厥营地。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丁点儿小事放低自己的姿态? 十一耷拉着脸! “孙妈妈熬的是补气益血的药汤。”余念娘道。 十一立刻来了精神,忙道:“补气好啊……”接着一顿,可益血就算了吧:“有其它的药汤吗?” “没有。”余念娘淡淡的道。 十一胸口顿时一闷,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余念娘抬眼再次朝对面看去。 几张桌子的距离不远,都是有些功夫,耳力极好的人,就算他们说的再小声,卫其宇和池郎宜也能听见。 池郎宜脸色不佳,表情却很漠然,可见对余念娘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就算对她占卜的本事瞧不上一样,不屑,鄙视。 纵然是孙妈妈熬的药汤有用,或者不愿意熬给他喝,他都不在乎。凭他尊贵的身份回到京城多的是名医会想办法替他医治。雕虫小技或许还会耽误了他的病情。 可现在的状况若是能有稍微改变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对回去的路上只会更有利。 十一知道池郎宜不屑去求人,更不会去求人,可也别摆个臭脸,至少给个温和的眼神啊! 因为他总觉得这种事对余念娘来说不是问题。 十一心中急得上火,脸上勉强笑看着余念娘:“余姑娘还有其它办法吗?” 余念娘收回目光,垂眸。 长长浓密的睫毛像蒲扇一样漂亮,又翘又长,掩去一双明眸中的光华,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影。 “症状?”余念娘端起茶杯,道。 十一心中一喜,压低声音道:“之前公子体内的毒素未了,今日又动了手。姑娘你看该配什么药汤?” 余念娘不由白他一眼,还真把她当大夫了。 十一干笑道:“姑娘真本事,又懂药……” “我不是大夫。”余念娘很干脆的道。 十一一噎,又皱起眉头,一脸担忧:“那怎么办?”如果能找到大夫,他也不会找她了。 余念娘看眼玲珑。 玲珑立刻起身去了路边,找到余念娘乘坐的马车,将挂在马车外的两株草拿了过来。 可能是采摘的时间不同,两株草,其中一株十分新鲜,像是今日早晨采的,另一株挂在马车上颠簸,根部的泥土已经抖落得差不多,颜色偏黄,已经有些枯萎。 十一定晴一看,叶子稍长,边缘有齿,十分特别,他眼睛一瞪:“这这不是那东西吗……”上次池郎宜中毒,途中毒发全靠这种草才救回一命,可见这解毒奇效!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那次也是余念娘给的! 石斛星解毒草! 余念娘点头。 十一神色变幻万般,这么稀奇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的挂在马车外,任由它晃荡,万一掉了怎么办?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看余念娘的眼神是无法言语的一种复杂。 是感激,是惊讶,是崇拜,还有一些明了。 她得多厉害,多细心,多有心才可以准备得这么周全! “此时药汤不适合,也不方便,还不如买了参片每日含服。”那才是真正的补气。 正在十一走神的时候,余念娘又道。 十一眼神一亮,正是此理,他们是关心则乱啊! 他起身严肃的拱手向余念娘表示道谢。然后拿着两株草利索的去了茶棚的厨房。 余念娘不紧不慢的提起茶壶朝自己杯子里续满茶,也不管地煞等人脸上是如何的惊讶。 她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池郎宜平安的回到京城。不是因为那三卦,也不是因为地煞等人的威胁,是因为她自己想这么做。 孙妈妈和玲珑挺直了腰背,一脸神气的站在余念娘后面。 她们姑娘就是这么厉害,就是这么牛。看到一路上都眼高于顶的几人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们心中只觉着爽! 特别是卫其宇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惊讶,不可思议,疑惑,明了,佩服统统在他脸上呈现,这是如何的精彩,丰富的表情啊。 别以为她们家姑娘是从小地方来就什么都不懂,没本事。以后他们只会越来越明白,姑娘可不是那些贵府姑娘能比的,她们除了身份外,没有一样能比得上姑娘。所以,卫二少爷能娶姑娘是他的福份! 还有这位身份高贵的池公子,虽然他垂着眼皮,看不到的表情,脸上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孙妈妈还是细心的发现,在十一惊呼出声时他端起杯子的手那一瞬间的停顿。 这说明他一直关注着姑娘这边的。不过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可见心机深沉。 孙妈妈心中冷哼一声。 下人们端着饭菜陆续摆好,孙妈妈脸上重新溢上笑,伺候着余念娘用膳。 饭菜很简单,五菜一汤。 卫老太太,李氏,卫氏姐妹,余念娘一桌。池郎宜,卫其宇,卫鸿峰三人一桌。 下人们也有饭菜,只不过很是简单。 等所有人用过膳后,稍待歇息,众人纷纷上马,继续马不停蹄的赶路。 照旧,卫府车队在后,余念娘的马车走在中间,池郎宜等人在最后。 快到驿站的时候池郎宜等人不知所踪,等余念娘等人安顿好的时候便听见外面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没一会儿,有人来敲余念娘的房门。 (未完待续。) 第110章 由她去 孙妈妈开门一看,十一正面无表情的提着一包药站在门外,门一开,待看见屋内坐着的余念娘,他立刻笑着很客气的道:“余姑娘,能请您使人帮公子煎下这药吗?”其实公子的原话是:让她煎。 余念娘哪里知道,她和玲珑齐齐看了眼孙妈妈。 想着这是没喝着药汤,就让孙妈妈去煎药? 十一将手上的药放在桌上,又道:“这是公子的药,烦请余姑娘帮忙看看。”接着将药包打开。 余念娘抬手的动作一顿,撩起眼皮了朝药包里瞥了一眼,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道:“谁开的?”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村大夫给开的方子,也不知道对不对。”十一蹙着眉头无奈道,看着余念娘语气含着隐隐期待。 “哦。”余念娘道。所以之前突然不见是悄悄寻大夫去了。 十一莫明的心中像松了口气,问道:“没问题吧?” “我不知道。”余念娘直接摇头。 “啊?”十一傻眼了,急切的道:“你不是识得药吗?” “是啊。”余念娘认真点头。 既然如此,好玩吗? “那你还说不知道方子对不对?”十一拧着眉头,一脸隐忍的气急败坏。 余念娘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孙妈妈和玲珑亦是一脸你脑子有病的表情。 “我们姑娘只是识药,不会开方子,当然也就不会看方子了。” 这有什么区别? 十一瞪着眼睛。 余念娘能看天观象,推算未来;能看懂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能在林子里随便找出一种草,就有解毒奇效;还能给自己调配补药。所以十一觉得余念娘无所不能,理所当然也会看病开方。可他完全忘了每次余念娘给的解毒药都只是草。 孙妈妈心中不愉,面无表情的道:“要是姑娘能看病开方子,在伊州咱们的日子也不用那么艰难了。” 玲珑很赞同的点头。 十一终于想起来,余念娘到太原府之前日子的确过得拮据。想了想觉得两人说的对。 药物相生相克,医理药理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不是能识药就能看病开药方的,如果那样的话,也太草率了! 十一顿时觉得这药有些烫手,又那么让人为难。如果没有效果呢?如果是敌人派的奸细,设计的圈套,故意又要毒害池郎宜呢?如果是个庸医呢? 他看向余念娘,呆呆的表情竟然有些可怜。 余念娘一笑,道:“既然是大夫,应该是没有问题。最多便是吃了无效。” 后来的几日,每日都能看见孙妈妈一大早便在煎药,一日三次,药不停的往池郎宜的马车内送。 卫其娇和卫其雪暗地里几次悄悄猜测,又向卫妈妈暗地打听也是无果。有一次卫其娇假装无意的转到池郎宜的马车外,红着脸,提着胆子最终也没敢上前。 后来她便向卫其雪抱怨:“池公子怎么就生病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吃不好,睡不好还不得把身体拖坏了?……怎么也不下下马车……还有,他怎么能让余念娘的下人去替他煎药,咱们卫府的下人好歹有规有矩……” 卫其雪看着卫其娇愤愤不平的样子,默默不语。 连续几日不断的赶路,终于进入汾州。 虽然他们走得不算快,但侍卫在每个叉路口都做了掩饰,就算被对方发现问题,一时半会也是追不上来的。这几日的风平浪静就是最好的证明。 马上就到关子岭镇,从关子岭镇往东南方向是到潞州。往西南方向则是往仪州,再到隰州,鄜州,庆州,宁州,邠州便进入京畿道,过了京畿道离凤祥府也就不远了。候爷便可以在同州或华州安排人来接应,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大松一口气。池郎宜也能平安的回到京城。 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路线,而且也是回京城最快的路线,不用绕过多的路,趁着对方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得加快速度,可是这一大队的人马,女人妇孺…… 十一和卫其宇商量一阵决定向池郎宜建议。 “……不如咱们先行,卫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得起颠簸,这样也好快快的回到京城!至于余姑娘,不如就让她随卫府车队上京,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跟着只会拖累咱们,只要她到了京城,以后找她还不容易?公子,您觉得如何?” 池郎宜眉头微微拧起。 这时,地煞寒着脸催马跑了过来,错身跑过几人,“吁……”,又勒缰绳,黑着脸快速掉转马头,追上池郎宜的马车。 十一不由道:“怎么回事?谁又惹你了?” 地煞握着缰绳的手抬手向池郎宜回禀:“禀公子,余姑娘说,过了关子岭镇立刻掉转往东南方向,改走水路。” 十一和卫其宇脸色一肃。 “出什么事呢?是仪州不安全?难道余姑娘又卜卦呢?”十一道。 地煞抿动的嘴唇差点吐出一个“呸”,板着脸道:“说是往西南方向她心里不舒服。” 两人一怔。 就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要改路线,这是不是也决定得太草率了一些? 十一张了张嘴,这话没说出来,经过黑龙洞的事后,他已经认为余念娘是个厉害的占卜师。 “我想应该是她觉得不妥吧!”一阵沉默后,卫其宇干巴巴的解释道。 “什么不妥,也没见她卜卦,自个儿心里不舒坦就要改路线?哪能任她这样胡来。我们如果不趁着对方没查出来之前赶回京城,后果不堪设想。”地煞满脸怒气的道。 别看现在几人精神不错,但若再来一次黑龙洞的车轮战,他们肯定护不了公子的。 十一和卫其宇都陷入沉默。 “这样,我再去问问她。”卫其宇催马跑了。 十一和地煞看向马车内的池郎宜。 “公子,现在怎么办?按原计划还是?” 池郎宜紧锁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眉宇间的愁绪仿佛已经凝结,怎么也散不开,他闭上眼睛,纵然脸上疲倦不堪,也掩不住英挺的五官。 片刻后他睁开眼,一语不发,拿起坐塌上的书就看了起来。 十一和地煞对视一眼。 公子这是不反对了? 他们有时候真搞不懂公子,明明看上去挺瞧不上余念娘的作派,可一路上余念娘无论怎么折腾他都不反对? 那公子现在对余念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两人心中有些摸不准。 余念娘派了卫府的护卫给卫府护卫首领传话,要将路线改改。然后护卫首领立刻回禀了卫老太太和卫鸿峰。 一听要绕路,李氏立刻不干了:“凭什么啊?从水路走,再上陆路,得耽搁多长时间啊!咱们是赶着回京城,将军还在府里等着老太太呢,又不是来游山玩水。不改不改!” “余姑娘有说为什么要改吗?”卫鸿峰显然要冷静得多。 “没说。”护卫首领道。 一听这话,李氏就叫了起来:“老爷,你看看,你看看,这多大的事,也不给个理由,说改就改?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护卫首领垂眸不语。 就凭余念娘这一路上的本事,还真没人敢把她不当回事! 卫鸿峰犹豫不定,下车,坐上了卫老太太的马车。卫老太太也不知道余念娘的意图,叫来护卫:“你再去问问余姑娘原因。” 护卫首领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骑着马嘚嘚回来了。 “回老太太,二老爷,余姑娘说陆路太长,不安全。其它人也没人反对。” 这其它人不言而喻说的是池郎宜那边,还有卫其宇了! 卫老太太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脸上很是疲惫的样子,她无力的摆手:“算了算了,赶路的事以后就由她作主吧!” (未完待续。) 第111章 怎么可能 卫鸿峰在马车内低声问卫老太太:“娘,你说她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是说的那样?” “这个还真不好说。有些事不能去堵,就算作主,此时也轮不到咱们。”黑龙洞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余念娘平日不说好话,但似乎只要说的坏消息都能应验。她们这次是算是放在粘板上的鱼了,随时都能被人宰!最坏的是,他们还只能躺在粘板上,不能自己下来。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卫鸿峰皱着眉头道。 如果此时卫老太太和卫鸿峰还猜测不出池郎宜是在逃脱追杀,是在借着卫府的车队想蒙混那些人的眼,那他们也太蠢了, 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所谓的山匪,一路上不由自主的,不停的赶路。任谁都会害怕,烦躁。 卫老太太此时心中不由怨上池郎宜。宁候爷那般英武,勇猛的人,儿子怎么如此的……不要脸!拖着他们一队的老弱妇孺替他当挡箭牌,也不害臊。如此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人心狠手辣,做事只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与传说中宁候爷那,年少有为,英俊,一表人才,待人真诚的儿子简直相差甚远! 果然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过了关子岭镇,车队依着余念娘给的路线,一路往南,朝着潞州方向而去。 而在仪州的某处一间屋内,一个穿着普通的素衫微胖男子正坐在屋正中的桌子旁,面前一个同样是普通素衫男子正垂手禀报。 “……探子去查过,的确是从关子岭朝着仪州方向过来的,可是我们等了好几日,按道理应该是到了,可是一直不见车队的踪迹……” “蠢货!”微胖男子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暴怒道:“发现不对,第一时间就应该来禀报,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 素衫男子腰弯得更低了:“车队里大多是女眷,还有一个老太太,我们以为他们的脚程时快时慢很正常……” “愚笨!”微胖男子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甩了出去,茶杯没有打在素衫男子的身上,哐一声摔碎在柱子边,泼出来的茶水却甩了他一脸。 男子没敢用手去擦! “就因为你们的疏忽要坏大事……”似乎感觉到骂再多也无济于事,微胖男子深吸一口气,重新镇定下来:“那现在走到哪里了?” 素衫男子忙道:“发现事情不对,属下立刻派了人分散查看,不过……打探的人应该快回来了。” “你……”微胖男子一声暴喝,指着素衫男子,接着又大喘一口气,铁青着脸放下手。 他心中十分不安,不应该,不应该啊……难道是真改了路线?是早改了,还是临时决定的? 微胖男子心中一阵烦躁,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复命。 突然外面有人进来。 “大人,有消息了。”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跑了进来。 “快说。”微胖子忙道。 “属下先去了关子岭镇,打听一番,他们的确从那边路过,于是,我便朝着东南方向而去,本来一路上没有任何踪迹,属下都以为他们应该走的另一条线,结果在胡甲山的一处偏僻的地方发现被丢弃的软垫。” 微胖子眼前一亮。 大胡子继续道:“那些软垫不是一张两张,是十几张,质地柔和,松软,垫在马车里最合适。” 卫府车队里女眷多,每辆马车都要垫好几张软垫,这样快速赶起路来才不至于颠得人受不了。当用上一段日子后,软垫就会被压得扁扁的,这样就必须换上新的,如此才能保证不影响行进速度,又不是让马车内的人受伤。 “快传令下去,全部赶往潞州。”微胖男子激动的站起来,大声道。 “是。”大胡子立刻领命,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回来报信的人。 听到这人的禀报,微胖男子愤怒的涨红了脸。 “果真卑鄙,竟然沿途将所有痕迹掩盖。”难怪从黑龙洞以后他们就找不到卫府车队的踪迹了。 接着微胖男子阴侧侧的笑了起来:“就算如此,他们也是白费心机,本来我们也没打算在这一段路程下手。从潞州走,那就是想走水路了,水路那就更好了!” 说话间微胖男子已经起身:“不行,我要写信给主子,这次不能再让他们跑了,得让先生拿个准确的主意。”接着他握笔的手一顿,眼神迷惑起来:“不应该啊,先生说过他们的路线一定是走陆路,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走水路。” “大人,该不会是之前他们故意放出假消息,扰乱我们的视线。”素衫男子试探着问。 “不会。”微胖男子十分肯定的道:“就算他们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来的,可是我接到的指示确是先生给的。先生怎么可能有算错?为什么呢……” 微胖男子的信很快就送出去了,他精心的安排一番,将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向潞州和晋州派去。然而飞鸽传信回来让他暴跳如雷,他压抑着声音在屋内怒吼:“太可恶了,真是太可恶了!他们不是一向走走停停吗?这次怎么回事,这不过是十几日的时间怎么就到晋州了……” *** 男子关注的卫府车队早已经从关子岭镇出发后,马不停蹄的朝着胡甲山去,每日不过只歇一次,换了无数软垫,每辆马车都加了两张软垫,马不停蹄的过了武乡,沁县,最后到了潞州。 一进城,余念娘便让地煞带着人去购买必需品,而车队停也没停继续前行。卫氏姐妹闹闹嚷嚷的无数次,连李氏也发了脾气,余念娘照样没松口。 卫老太太有气无力的侧躺在马车内任由余念娘折腾。 终于花了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车队赶到晋州。 到了晋州,车队连城也没进,只在城外找了个地方歇脚,然后余念娘便让地煞去安排船。 “……两种,客船和货船,客船你自己看着办。货船拿来运木头,越多越好。而且以最快速度,不管花多少钱,去买木头,要大块的,丢进河里上面放了东西也能浮起来的那种。” 地煞绷着脸,默默的听余念娘说完,最后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带着两个侍卫,又叫上六七个卫府的护院进了城。 地煞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船就已经雇好。于是,余念娘一行人又上了马车,很快赶到码头。 一艘客船,一艘货船。 客船是三层高的楼船,这个和一般的楼船又不一样,它除了外形美观,内里精致以外,采用的是飞轮八楫。这种飞轮八楫是一种改良过的齿轮,运转速度非常快,所以在河上行进速度如飞流一般。 但这个楼船和战舰的飞轮八揖又不一样。战舰上也是采用的飞轮八揖,就是为了打仗中能划动快速,更好攻击或者逃离。但是战舰更加轻盈,不像楼船这般繁重。 所以这个改造过的楼船速度虽然很快,比一般的船都快,却还是比不上战舰的!更重要是,飞轮八楫都是用在战舰上,私人船只等闲是不敢采用的。 而货船也是改良过的齿轮。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担心水路上被人追上。(未完待续。) 第112章 会长针眼 池郎宜负手而行,直接进了船内。卫妈妈扶着卫老太太等人也陆续的上了船,余念娘望着三层高的楼船,她其实很好奇池郎宜是怎么弄到这种船的。 下人们陆续搬着行李往船上运,码头上其它客船上有行人不断来往,狭窄的码头立刻显得拥挤不堪。 也许是从遥远的地方回来,有人从船上下来兴奋的急匆匆往家赶,这是即将要见到家人的兴奋。 身边时有人磨肩擦过。 孙妈妈立刻将余念娘护住,免得被人冲撞。 “姑娘,我们还是快上船吧。” 余念娘点头,突然有人迎面过来,肩头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你干什么?”孙妈妈厉喝。 那人一边急冲冲出码头一边侧脸回看过来,同时不住点头哈腰:“对不住,对不住!” 瘦瘦高高,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夹在人群里很难让人看到,皮肤略黑,有些粗糙,长年劳作的人大多如此。 孙妈妈狠狠瞪那人一眼,转眼和谒的对余念娘道:“姑娘,我们走吧。” 余念娘望着瘦高的背影发呆,行色匆忙,翻飞的衣角显得他行为略有慌张。 她闭上眼睛。 孙妈妈疑惑的看着余念娘,接着,就见她豁然睁开眼,眸中厉色尽显! “姑娘怎么了?”孙妈妈忙道。 余念娘转身就走,大踏步上船,直接进了船舱。 船舱内卫老太太等人正满面笑容舒心的各自坐在椅子上,卫其宇正指挥着下人替老太太上吃的,看到自己的孙子如此在意,孝顺自己,卫老太太一扫之前的疲惫,精神奕奕的正和卫其宇说着话。 余念娘一脸严肃的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看过去。 “地煞在哪?”余念娘看着卫其宇面无表情的道,严厉的神色让人跟着紧张起来。 卫其宇站了起来:“在公子房间……” 话还没说完,就见余念娘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卫其娇立刻娇呼起来:“祖母,你瞧她这什么态度,二哥话还没说完呢!” 卫老太太蹙了蹙眉头,卫鸿峰和李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倒是卫其宇本人眉头深锁,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 卫其雪斟酌了下,笑着道:“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能有什么要紧事……”李氏话还没说完自个儿就断了话头。 余念娘有要紧事的时候还真是有要紧事。 卫其宇显然已经想到,抬脚快速跟了过去。 卫老太太等人坐的地方是一层,二层和三层全是房间,地下还有一层,可以供下人们住。 余念娘脚下不停上了二层,一路询问,很快就找到池郎宜住的房间,她门也没敲,砰的一声径直推门而入。 房间内,池郎宜正皱着眉头,脸色发白的趴在床上,上身全裸,下身只着一条丝薄的亵裤,腰间松松垮垮套着一条腰带,背上一条血淋淋的刀痕像蜈蚣一样从上半身盘延到腰际,骇人又吓人!可能因为久未上药,加上颠簸太久,刀痕不仅没能结咖,还在继续流血。血顺着脊背缓缓流到腰下,将白色的床铺滴上鲜红的血。 而地煞和十一拿着药膏和帕子,正要替池郎宜上药。 余念娘破门而入那一刹那,与池郎宜目光交汇,没有幽深,没有探究,更没有鄙视和挑畔。彼此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惊讶。 房间骤然一静,所有人怔怔出神。 池郎宜显然没想到会有人不敲门就敢随便进他的房间,而地煞和十一也没想到余念娘会找过来。 余念娘更没想到池郎宜背上有这么重的伤。 治伤就治伤吧,还脱光衣服,你脱光衣服也就算了,也不找个人守在门外,真把这地方当成自己的了! “啊!”一声尖叫将所有人思绪拉回现实。 玲珑一只手遮眼,一边大叫着跑进房间,抬起另一只袖子挡住余念娘的视线,嘴里好死不死的喊:“天啦,姑娘别看,会长针眼!” 余念娘无语的白她一眼。 池郎宜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似的,冷冷的瞪着十一和地煞。 两人冷不丁的打个颤,人已经站在池郎宜的前面,将他挡在后面。 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呀,谁知道余念娘会突然就冲进来,这一路上从来没见她主动跟池郎宜说过话,更别说找呀!谁能想到今日她突然就找过来了,还如此急冲冲的,破门而入! 后赶过来的卫其宇看着莫明其妙的一屋子人不明所已。 余念娘神色恢复如常中,她将玲珑的手推开,看着地煞,冷淡的声音在房间快速响起:“灰色衣衫男子,体形瘦高,行色匆忙,手中带匕首,速解决。” 众人一愣。 地煞瞬间明白过来,拿着剑风般冲了出去。 刚才的尴尬一散而去,取而代之是压抑。 对方速度这么快吗?已经找到他们了? “你怎么知道?”卫其宇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看向他。 卫其宇顿时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接着他又皱眉:“你刚才怎么不说?” 余念娘顿住,卫其宇的意思是为什么刚才进船舱的时候她没说,如果那时说出来,或许卫其宇现在已经解决了。刚才耽搁了那么下,地煞此时追出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余念娘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没亲眼看见卫其宇出手,所以不知道比起地煞,谁高谁低,但她知道,地煞武功一点儿也不低。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十一看眼床上趴着的池郎宜道。 池郎宜阴着脸。 “糟了。”卫其宇突然道:“应该告诉地煞留活口。” “呵!”余念娘笑出声,反问他:“留活口干嘛?”让人有机会暴露自己一行人的行踪? 在码头上被撞的那一瞬间,那瘦高男子手中正握着匕首,若不是孙妈妈一声厉喝,那男子就已经反射性的朝着余念娘捅了过去。 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如果她没有这种特殊的能力,看不到过去未来,不知道,那也就罢,可她知道了对方当时对她的杀念,她怎么放过他? “是不能留活口。等地煞回来我们得立刻起程,不能再耽搁了。”十一亦严肃的道。 “我们行事如此周密,还是临时改变的路线,为什么他们还是能发现?”卫其宇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行踪屡遭发现,这个问题的确值得人深思。 但这不关她的事。 余念娘冷漠的看了两人一眼,正准备转身时,就发现池郎宜脸色铁青,满脸隐忍的怒气瞪着所有人,战场上冷冽的气势直逼她们。可惜卫其宇和十一满脑子想着突然出现的探子。 余念娘心里不舒服,却也不是很怵,她撇了撇嘴,看着玲珑,轻飘飘的道:“走,免得长针眼。” 池郎宜气得俊脸青一阵白一阵。 十一和卫其宇这才傻呼呼的想起,池郎宜还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呢!虽然穿了一条亵裤,但这薄而软的布料一眼还是可以看到里面。 两人一脸骇然的缩着脖子看着池郎宜。 完了!(未完待续。) 第113章 心思 余念娘气愤的带着玲珑下了二层,完了才想起还不知道自己住哪个房间,她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玲珑道:“你去跟二卫少爷说,我要住最上面。” 玲珑蹬蹬的跑上二层,隔着门敲了两声,竖起耳朵听到里面卫其宇的声音问:“谁?” 她立刻大声道:“卫二少爷,我们姑娘说了,她要住最上面。”说完也没听卫其宇回了什么话,蹬蹬的跑了下去。 拍着小心肝儿,哎哟哟,还好跑得快,万一门打开,又看见那人光着上身可是要长针眼的哟! *** 众人在船上等了一会儿,很快,地煞就回来了,人已经解决,而且他在四周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其它可疑的人。 说明那人只是探子,其实对方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现在只是怀疑。 余念娘赞赏的看眼地煞,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属下。行事仔细又心狠手辣! 可地煞心里挺不是滋味,为什么每次都能被余念娘说中。他心中不可否认,余念娘的确有本事。 狗嘴里还真吐不出象牙来? 他不爽的叹了口气! ** 青山绿水环绕,两岸风景秀丽,延绵不断的山峰,苍翠茂密的树林,像两幅绿意盎然的画布置于两侧,山浪峰涛,层层叠叠。 般顺水而下,走的又快又稳。 越过一重重山,一道道河!两艘船像飞翔的鸟穿梭在画布之间。 当暮下西沉时,美丽的夕阳把天空照得火红,与河水衬托,犹如一幅天水图,美丽极了! 余念娘靠在大迎枕上,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船窗开着,外面的斜阳正好能照进楼船三层的房间里,黄晕的阳光打在余念娘白皙的脸上,让她的皮肤泛着圣洁的光芒,犹如天上下来的仙子,慵慵懒懒的表情又让她像只打嗑睡的小懒猫。 卫其雪和卫其娇呆呆的看得出神! “姑娘,该喝药汤了。”孙妈妈端上刚熬好的药汤。 这些日子,余念娘每日三餐必喝药汤,精神果然比之前好许多。 喝的多了嘴里就泛苦味。她不愿再喝。 歇了一日,孙妈妈觉得药汤还是不能断,便每日只熬一碗,上午时端给她。喝得不多又能滋补,几日下来余念娘也习惯了。 在船上的日子余念娘几乎闭门不出,只去过卫老太太那儿一次,还有一次是她想出去晒太阳偶然的遇到池郎宜,出乎意料的是池郎宜竟然主动跟她说话,两人便在船舱里不咸不炎的说了几句。 不过,这事却被卫其娇惦记上了。 这些日子她可是连见都没见到池郎宜,听说刚上船的时候余念娘还冲进池郎宜的房间。卫其娇当时直骂狐猸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池郎宜竟也没生气,居然看到余念娘还主动与她说话。 卫其娇思前想后也想来个偶遇,去船舱里到处晃悠了好几次,居然一次也没见到池郎宜。她又不敢直接去找。 池郎宜不好相处,在太原的时候众人就知道了。 于是卫其娇便将主意打到余念娘身上,拉着卫其雪厚着脸皮过来找余念娘说话。 按照早说好的,到了以后,卫其雪便以各种名由和余念娘闲聊,最后再打听池郎宜的事。 可是让两人失望的是,余念娘全以一句“不知道”敷衍了事。要不然明明问的是问题,她居然也回答“嗯”,“哦。” 气得卫其娇暗中磨牙。 更可恶的是,余念娘喝药汤竟然也不问问她们。 她靠在迎枕上,优雅的端着碗,摆出一幅娇美的样子,懒懒的看着他们,用一幅命令的口气道:“喝了药汤有些犯困,你们先回吧!” 就跟这是她自己家,她是主人。而她们则来投奔,依靠,靠她脸色过活的破落户似的。 卫其娇气得一掌拍在桌上,指着余念娘大骂一句:“你有什么了不起!”拂袖便将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全扫落在地,然后甩袖而去,完全不给余念娘面子。 余念娘冷冷的看着摔门而去的卫其娇。 卫其雪面露尴尬,刚才心中的不满没了大半,干巴巴的道歉:“余姑娘,她小孩子脾气,你别跟她一样。”让卫其娇来道歉这种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然后急匆匆的出了船舱。 “我呸,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玲珑愤怒的瞪着门口,对着门口唾了一口。要不这次余念娘去京城,暂时还得依靠卫府,她刚才就把唾沫星子吐到卫其娇脸上。 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看着舱门口,孙妈妈脸色难看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这套杯子还是在伊州的时候专门请人做的。 余念娘面无表情的道:“把其他杯子全收起来,以后谁来也不许沏茶!” 后来李氏来过一次,余念娘果然没开口让人上茶。李氏走后,立刻去了卫老太太那儿,数落余念娘不懂礼数,没有孝道! 余念娘才没有心思管她。 听护卫说,河道上一直有一艘船跟着他们,因为他们的船是加了飞轮八揖改造过的楼船,一般的船是赶不上的。所以那艘船只能遥遥跟在后面,这样时快时慢的跟了四五日。 最后卫其宇见情形不对,只能让船工加快速度,才将对方甩掉。奇怪的是,对方被甩掉后居然没再跟上来。 “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了,那本就是一艘普通的商船?”卫其宇道。 楼船一层很大,分隔出两个雅间,一间靠外,一间靠内。 外间贵气精致,里间简单古朴。 余念娘等人现在这间便是靠里那间。 摆件讲究,布置清雅,古香古色,很有古朴书香气。 余念娘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她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手边小桌上放着一杯普洱。 香浓,味重,入口稍苦。 余念娘平日喝的都是口味很淡的花茶,偶尔白水也有。 只因河道上取水不便,每次靠岸,都要到当地装大量的清水,将储存在船上的水换掉。 换掉的清水头两日喝着还行,多几日她总觉着泡出来的味儿不鲜。可又不能不喝,只好让人泡了味浓的普洱,以此掩盖其它有或者没有的气味。 余念娘将杯子放下。 卫其宇还在琢磨:“如果不是商船,那怎么就不见了,照他们之前的行进速度,怎么也不至于不见踪迹,而且这附近也没有码头。”说完,看向其它人一眼。(未完待续。) 第114章 关心? 池郎宜靠坐在正中位置的紫檀木的躺椅里闭着眼睛,卫其宇说完话,他连眉毛都没动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卫其宇将目光转向地煞和十一。 地煞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嘴唇紧闭,一幅我什么也不想说的表情。 十一听了卫其宇的话后则拧起眉头,他歪靠在椅子上,两条腿伸得老长,一只脚还一抖一抖,毫无平日的严肃,完全一幅纨绔子弟的模样。本来认真的表情应该让人觉得很慎重,可配上浑身上下,吊儿郎当的不正经,给人感觉就是他们现在说的是不正经的事。 卫其宇看了十一半天也没见他开口,他一直不停的抖啊抖,抖得他心情烦躁,两眼发花。 “你倒是说话啊,你抖得人心烦!” 十一斜他一眼,将那只脚收回来,伸出另一只脚,继续抖。 卫其宇气结。 转身看向一旁的余念娘,温和的笑道:“余姑娘,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余念娘挑眉,看着他。 卫其宇立刻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向着余念娘的方向微倾,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听到这话,屋子里其它人都看了过来。 余念娘优雅的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对着卫其宇微微一笑,问:“你想知?” “是啊。”卫其宇忙道,余念娘每次都能将事情安排得妥贴细致,他真的很想听听余念娘的看法:“余姑娘有何高见?” 余念娘扫了其它人一眼。 池郎宜舒服惬意的靠在躺椅里养神,狭长的眸子希开一点缝斜着她;地煞还是那副木板脸,永远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还有一个彻底颠覆她往日的看法,洒脱得像个纨绔二少爷的十一。 余念娘缓缓起身,离开身后的椅子:“没看法。”转身就走。 她也真是脑子透逗了,才会被卫其宇一句话就叫过来乖乖的坐着,这是一群什么人啊! 让卫其宇一个人咸吃萝卜淡操心去! ** 船顺水而下,有的只有轻摇慢晃,一点儿也不颠。还能欣赏沿途美丽的风景。这样的日子总是比坐马车快。 过了泽州便是绛州,绛州一过,就算入了京畿道,众人在蒲州上的岸。 进城已经响午时分,卫老太太等人和池郎宜分道去了不同酒楼用膳,余念娘自然是跟着老太太的。 点了精致的菜肴,甜点,还有香醇浓厚的美酒。 别说卫氏姐妹,就是卫鸿峰都有些不想走了。 卫其娇拉着卫老太太,直嚷嚷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连澡也没洗舒服过。 李氏和卫鸿峰也在一旁帮腔。 磨不过几人,卫老太太只好让人找了一家客栈,定了几间上房。 吃过饭几人便去了客栈,店伙计立刻忙着跑上跑下的送热水,沏茶。就连余念娘泡在水里也磨蹭了好半响才起来。 吃过,休息过,剩下就该如往日般赶路。 可是那种除了吃喝,便是坐在马车里颠来颠去的日,想想就让人难爱。 卫其娇和卫其雪相约去了卫老太太的屋子,千求万求,卫老太太才答应歇上一晚。 卫其宇得到消息的时候则皱起了眉头。 “走到哪里都要歇上一歇,什么时候才能到?从太原府出来就应该分开走。平白耽搁了这么多时间。”十一不满的抱怨。 “那就分开。”地煞冷冷道。 事关自己的祖母和妹妹,卫其宇不好多说什么,池郎宜怎么吩咐,他照做便是。 “不过,如果分开,那余姑娘怎么办?”十一看向池郎宜。 “再雇辆马车带上便是。”地煞不以为意的道。 可那时候赶路就不是这样了。 “一路颠簸她受的了吗?”十一迟疑。 “有什么受不了的?” “应该受不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地煞和卫其宇同时一愣。 十一和地煞看向卫其宇。 卫其宇不自在的摸了摸头,池郎宜幽深无波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卫其宇索性道:“我是觉得既然要分开,能不带的人就不带,我们得占着现在的先机,趁对方没有动作的时候快些离开,路上是越快越好,公子现在可骑马,累了的时候雇辆马车便好。要是再带个姑娘,两辆马车又得慢不少,再说一个姑娘家哪能像我们男子一般日夜不停的赶路,你们又不是没瞧见我那两个妹妹一路闹腾成什么样了?到时候她半路不走,可如何是好?……” 卫其宇霹雳吧啦说着,池郎宜三人全都看着他,直到他自个儿都说不下去了。 半响,十一神色古怪的问卫其宇:“二少爷,你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关心她了?” 卫其宇心中一顿,忙否认:“我没有。我只是瞧她与我妹妹年纪相依,可怜她而已。” “是吗?”地煞冷眼斜着他。 “听说她与卫府有婚约,你大哥已经娶妻,这事想必就落到你头上了吧?现在公子要她帮忙,你该不会是在埋怨公子吧?”十一摸着下巴自顾自的揣测道。 “胡说。”卫其宇立刻反驳,一脸坦荡的看着池郎宜:“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我更不可能埋怨公子,我这是替公子着想。” “哦。”十一看着他,拉长声音。地煞则更直接:“那公子更不能把她一人丢下了。” 卫其宇一噎,嘀咕了句:“也不是一个人啊!” “哼!”一直未说话的池郎宜冷哼一声,沉着脸看了卫其宇一眼便出了包间。 地煞紧随其后。 十一凑近卫其宇,八卦的道:“你该不会真把她当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了吧?” 卫其宇郁闷的一把把他推开:“起开,少胡说八道。”然后也出了包间。 十一沉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猜测:“难道真是同情?” **** 池郎宜没有走,在卫老太太等人住的客栈要了几间房。 傍晚,十一提着两大包东西回了客栈,除了少许必备的东西,还有止血疗伤的药。 他在二楼踌躇半响,最后还是敲开了余念娘的房门。 “明日一早起程,余姑娘需要什么最好现在就让丫环去备好。” 余念娘看十一一眼,不答反问:“买了什么?” 十一心中惊叫一声:这姑娘果然神啊。忙将自己买的东西告诉余念娘。 余念娘默默看他两眼,道:“即然买了止血疗伤药,为何不买一些干净的棉布。” 十一一听就知道余念娘说的棉布是那种拿来包扎伤口的棉布。 他脸上露出苦闷的神情。 上次余念娘让人在马车外绑了两条棉布给他们,后来他们果然拿来给池郎宜包扎伤口用了。 她给他们止血药,解毒草,出事的时候他们果然伤残惨重! 而池郎宜因为余毒未了,打斗的时候运内功而毒发,现在还暗中吃着药。 他们可是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池郎宜体内还有余毒啊! 十一心痛又矛盾。(未完待续。) 第115章 先行 地煞一行人从太原府出来的时候是九人,对方在黑龙洞沿路设了三四个点的车轮战,他们元气大伤。 一个生死未卜,派人送走了,其他的全部重伤。 沿途又为了掩盖马车的痕迹,走了两个侍卫。现在只剩他,地煞,还有另两个受了伤的侍卫。 护送公子平安回京是他们的职责,但若后面再来这样的劫杀,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挡得住。 也许余念娘真的能帮他们。 所以,在提出留宿一夜的时候,连地煞都没有反对。 十一一方面希望余念娘是有真本事的,但他又希望她只是个胡说八道的江湖术士,那样,他们就不用时时担心什么三卦三劫了。 但事实上是无论有没有余念娘的占卜,对方都不会罢休。 可是听了余念娘这么直白的话,真的很糟心! 十一吐出一口气,转身下楼又出了客栈。 ** 十一出了客栈,地煞和池郎宜在房间里,另两个侍卫在另一间房养伤,还有一间房间是给十一准备的,而地煞夜里和池郎宜居一室。两间房间在池郎宜这间房的左右。 地煞将箭全部装进黑色的箭筒,然后用一块黑布将箭筒包住。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地煞打开门,小二笑呵呵的提着热水站在外面,看见地煞忙哈腰客气的道:“客官,您的热水。” 地煞侧身,小二提着水进了屋,看见池郎宜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他愣了愣,然后便朝着池郎宜点头哈腰的笑。 放下水小二出了房间。关门的时候还朝里面望了眼。 地煞和池郎宜对视一眼。 地煞神色冷漠,接着默不作声的拿着剑站到门后。 没一会儿,敲门声又响,地煞拿剑轻轻一顶,门栓就开了。 小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四只茶杯,一壶茶,茶壶眼里正冒着热气,显然是刚泡好的。 池郎宜瞳孔一缩。 小二笑呵呵的将托盘放在桌上,他没觉得池郎宜神色哪里不对,见他绷着脸也没往心里去,反正来往的客人多了,少言寡语,冷漠的大有人在。 他殷勤拿出一只杯子,提起茶壶往里倒满茶水,笑着道:“这是小店自创的花茶,送给客官的,和市面上的那些花茶可不同,清香好闻口感十足。特意给客官泡了一壶,请慢用。” 然后一转身,就看到地煞提着剑悄然无息的正站在后面,阴森森的看着他。 小二顿时吓的七魂少了六魂。 “妈呀。”大叫一声,连爬带滚的朝门外跑,一边跑一边战战兢兢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出去,我这就出去!”咚咚踩着楼板的声音整个客栈都听得到。 屋内瞬间清净,桌上茶杯里的茶冒着热气,缕缕白烟缓缓升起,弯延曲折的像条白线,越升越高,越来越淡,越淡气味散布的越宽,最后飘在屋子里,竟然也没被门口的风吹散! *** 由敛入奢易,由奢入敛难,这话用在赶路上也适用。 坐够了颠簸的马车,觉得坐船顺风顺水,摇晃安逸。坐船摇够了,再住客栈,那滋味,感觉真是美妙之极,人倒在床上一闭眼就能睡着,躺下以后就再也不想起来。 然后等睡过一晚舒坦宽大柔软的床之后再坐马车,余念娘只觉得糟心不已! 眼皮子嗑波嗑波的直打架,头晕晕的,眼睛很困乏,撩起车帘子柔和的晨光也让她不由眯起眼睛。 余念娘疲惫的拿帕子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孙妈妈一脸心疼:“姑娘,您要不闭着眼睛睡一会儿……”然后拿了一块软布放在自个儿腿上:“就枕着妈妈的腿睡,妈妈和玲珑会扶着你,不会颠下去的。” 余念娘眯起眼睛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勉强笑着道:“不用。” “没事儿,妈妈腿劲儿好,没事的。若是麻了,妈妈会告诉姑娘。”孙妈妈向余念娘保证。 余念娘摇头:“也不乏……”没说完就打起哈欠。 “姑娘……”孙妈妈又心痛又担心,马车里虽然垫了三层软垫还是颠得肉痛,这只是一般的青蓬马车,空间小,刚好能坐下三个人,余念娘若想躺下还得卷缩起来,那更难受。 想想,孙妈妈也就作罢,休息不好,但这身子一定得补好,眼看着赶了一上午的路,差不多也到响午,今儿的药汤不能断。 “姑娘,找个地方先把药汤熬了吧!” 余念娘微笑点头。 余念娘是孙妈妈一手带大的,眼见她越来越能干,越来越懂事,孙妈妈心中无比的宽慰,她看着余念娘和谒的笑了笑,刚伸出手想撩起帘子,突然马车车轱辘哐当一声,车子半边身子都跳了起来,车内三人同时被抛离坐垫,然后一片尖叫! 哐当一声,马车又重重落下,人被摔回坐垫。三个人震得七倒八歪,脑袋颠得晕七八乎,屁股都开花了似的。 余念娘脸都白了! 孙妈妈气得唰的一下撩起车帘子:“会不会赶车……”然后一噎。 马车旁刚好池郎宜驾马奔驰在旁,他面无表情的看眼孙妈妈,朝车内看了一眼。 余念娘正摇来晃去的坐在车内,她皱着眉头,一手抓着车子,一只手摸着头,刚才那一下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池郎宜收回目光,“啪”的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儿嘚嘚飞快超过马车。 孙妈妈气愤的甩下帘子。 什么人啊! 太阳穴突突的跳,余念娘用左手揉了揉,感觉舒服了一点,抬起右手想要按按右边,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前倾去,她忙抓住车子。 “姑娘。”玲珑和孙妈妈吓了一跳,忙一左一右的扶住她。 可两人也只能腾出一只手。 余念娘朝两人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脸色却越显难看。 玲珑一脸焦急,孙妈妈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再次撩起车帘,这次走在马车旁的是十一。 “姑娘很不舒服,要歇息一会儿。”孙妈妈焦急的道。 十一往车内看了一眼,发现余念娘正难受的闭着眼睛,他忙催马赶上池郎宜。 没一会儿,马车慢了下来,停在路边。 孙妈妈摇摇晃晃的从马车上爬下去,又小心的扶着余念娘下马车,找了个大石头,玲珑铺了一张帕子在上面,两人小心的扶着余念娘坐下。 玲珑慢慢替余念娘按着肩膀,孙妈妈则轻揉的替她揉着太阳穴。 好一会儿,余念娘才觉得舒服了,脑子也清醒了。 她睁开眼,孙妈妈和玲珑正冲她笑。而其它人全都骑坐在马上,一个个面无表情,要不就是严肃的看着她。 余念娘垂下眼眸。(未完待续。) 第116章 后面路还长 “姑娘?”孙妈妈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缓缓起身,慢慢走回到马车旁,抬手示意孙妈妈扶着自己。 孙妈妈愣了愣,顺从的扶着余念娘上了马车,接着她和玲珑也跟着上了马车。 悉悉碎碎的声音响起,马车再次慢慢走动起来。 “姑娘,为何不多休息一会儿?”孙妈妈一脸疑惑。 余念娘吐出一口气,平静的道:“你没瞧出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吗?再说……”她顿了顿,不让她休息!!“后面的路还长呢!” 孙妈妈和玲珑看向彼此,仔细琢磨了下余念娘的话就明白了。 “真是太可恶了,竟然不允姑娘休息,万一姑娘累着了怎么办?”玲珑气愤的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孙妈妈默了句。 “凭什么要咱姑娘低头,咱姑娘是谁啊?”玲珑不服气的道。 孙妈妈一愣,又明白过来,看来是她年纪大了,太过于沉着统旧的思想:“是啊,咱们姑娘可不是凡人。” “所以,这低头只是暂时的。”玲珑小声又得意的道。 从今晨天不亮就将她们姑娘叫起来,然后说要一同上路。卫老太太等人不清楚池郎宜是怎么一回事,孙妈妈和玲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么急着回京竟然还要带上她们姑娘,那就证明她们姑娘对他们很重要,以后少不得要求姑娘帮忙。 孙妈妈抿笑着朝玲珑竖起大拇指。 玲珑一脸与有荣焉,牢牢的扶着余念娘笑起来。 “我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坐过这么久的车。”余念娘望着车帘子出神道。 孙妈妈笑着道:“姑娘这可不算第一次,咱们从伊州到太原那次更远呢!” “是啊!”余念娘的眼神迷茫,透过车帘子仿佛在看更远的地方。 从路程上来讲,伊州到太原,比太原到京城更远。可是相比从伊州的行走,她们现在才算真正的赶路,真真切切的是不要命的赶路。 上辈子出门不是坐火车,就是坐飞机,再远的地方几个小时就到了。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坐着这么颠的马车都能忍下来,是不是因为她总是有比常人强的隐忍力,所以机构才会不遗余力的培养她,让她更加优秀。 这些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前世的事就像模糊的片断在脑海深处,偶尔总有那么一点印象出现,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看不到! 进入九月底,天气已经开始转凉,马车垫子已经换成棉被,再将车帘子放下,车内不冷不热,坐着很是舒服。 卫府车队一路走走停停,不再像之前一样匆忙赶路,何时停何时歇息,全凭卫二老爷作主。 马车停在官道旁,众人下了马车。 卫鸿峰抬头看天,阴阴沉沉的,一整天都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此处离驿站还有很远的路,若是再照这样的速度行走,今天夜里恐怕只能野外扎营了,走得快了他又怕老太太和李氏,卫氏姐妹受不了。 “娘,您觉得待会儿要不要再走快些?” 卫老太太坐在下人安排好的凳子上,看着冷风馊馊,天上黑黑的云层,道:“让人去问问余姑娘,今夜可有雨。” 卫鸿峰一顿,道:“娘,您忘了,余姑娘今儿一早跟着其宇先上路了。” “哦。”卫老太太回过神来,那找谁看看? 今日众人起来的时候,就有下人跑去禀告卫老太太和卫鸿峰,说卫其宇有事,先带着余念娘上路,同时,池郎宜那边也有要紧,也先行离开了。 表面是各走各的,其实怎么样两人心里清楚得很。 在的时候没觉得,人一下走了,卫老太太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要不这样,休息一会儿就上路,告诉护院,速度快些,最好是今夜能在驿站歇息。”卫老太太道。 卫鸿峰点头,只有这样。 急匆匆颠来颠去的日子想想都够了。 李氏站在一旁几次张嘴想说什么都没敢开口。 卫其娇仗着自己最得卫鸿峰夫妇喜欢,又常在卫老太太面前撒娇,只要不是太过份的事老太太都由着她,于是她毫不顾忌的开口埋怨:“二哥是堂堂五品校尉怎么能丢下祖母和父亲,还有母亲,去送一个乡下野丫头。” 卫老太太和卫鸿峰同时保持沉默。 卫其宇可不是去护送余念娘! “还有,池公子为什么也一起走了啊?”卫其娇看着卫老太太道:“池公子难道和余念娘很熟?” 池郎宜的事既然不让人知道为妙,那这事也最好撇清干系。 “怎么会?池公子是有其它的事离开了,你二哥和余姑娘一道。他们走的可是不同方向。”卫老太太道。 “二哥为什么要带着余姑娘?”卫其雪突然道。 卫老太太一顿,笑了笑道:“你们也瞧见了,余姑娘看天观象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你二哥急着回京有事,兴计是让她去帮个小忙。” 然后叉开话题,对卫鸿峰道:“催促下人,赶紧将马喂了,一会儿就上路。” 这事哪需要卫鸿峰去做呀。 旁边的管事立刻应声。 卫其娇在一旁挽了姐姐卫其雪的手,笑眯眯的道:“我就说池公子怎么可能和她一道,不过是使些歪门斜道的手段给二哥看……”说着,又一脸担心:“他们两在一起待久了,二哥应该不会对她日久生情吧?我可不想要个这样的二嫂。” 卫其雪眼睛看着卫老太太和卫鸿峰那边,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应该不会吧!” ** 马不停蹄了赶了几天路,有时候走的官道,有时候走的小路,哪里快走哪里,哪里方便走哪里。 余念娘坐在马车里似乎已经有了免疫,颠着颠着她居然就习惯了,也有可能是屁.股已经颠麻木了。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小镇,余念娘立刻提出来要歇息,而且必须更换坐垫。这些软软的垫子铺得再厚,多用两日也压扁了。 有一次,她无意中看见马车坐垫下面的暗格里放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有一件深灰色的男式裘皮披风,应该是池郎宜的。 于是,她就跟十一说:“我要裘皮的,或者狐狸毛的,要不然貂绒的。” 十一瞪大眼睛看着她,傻了半天,就这么一个破镇,哪有那么上好的东西啊。 反正大家身上的备用的东西也差不多,是该时候备货,于是,商量一阵,十一带着一个侍卫进镇买东西。池郎宜,余念娘,卫其宇,地煞,还有一个侍卫在镇外的一个凉棚等着。 凉棚的旁边有一个茶棚,三三两两的卖货人在那歇脚喝茶。本来卫其宇是想问问池朗宜要不要喝口茶的,一想到余念娘的话就打消了这念头。 这个镇不大,但集市交易热闹非凡。 中午时分,进镇赶集的人开始往回赶,骆驿不绝的百姓从镇内出来。带着孩子的妇人,拄着拐杖的老头携着老伴,挑着担子的汉子。买了东西的人一脸欢欢喜喜,做生意卖完货,挣了钱的也一脸欢欢喜喜。 人渐渐越来越少,生意不好的小贩只好开始垂头丧气收摊。他们一边走一边吆喝,希望临走之前能再多卖两个钱。 (未完待续。) 第117章 不是他 余念娘坐在路边看着行走的百姓。 有挑着担子的,背着箩筐的,提着篮子的,赶驴的,拉骡子的…… 能走多慢就走多慢,只要多瞧见几个人他们立刻停下来吆喝起来,只要有人一个眼神看过来,小贩立刻热情招呼,降价便宜比比皆是,生怕错过一个顾客。 来来往往的小商小贩,热闹嘈杂的声音竟然让人心中十分舒坦。 余念娘勾着嘴角微笑看着这些百姓。 就像上辈子她每次去菜市场一样,还没进市场,那些卖菜的摊贩便将摊位排了长长一路,一边走一边听他们喊:“……便宜卖了,便宜卖了,快来看看啊……” 无论哪个时代生活在低层的百姓都不容易。 这样的生活才真实。 付府在伊州的生活并不算富裕,所以,孙妈妈和玲珑,有与余念娘一样的感受。 可是池郎宜等人却是一脸烦躁,不爽的站在原处。 偏偏几人都身着上好的衣服料子,虽不是锦衣华服,但衣服上精致的绣文,活灵活现的图现却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而且一个个气宇轩昂,再加上余念娘这个长得漂亮,娇滴滴的小姑娘,来往的行人不免个个看过来。 地煞将手握在剑柄上,冷冷的看着来来往的人。 行人们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这些人原来还带着剑,纷纷离去。 不过,也有那胆大的小贩挑着担子站在原处。 余念娘长得漂亮好看,嘴角带笑,很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她旁边站着一个丫头和一个妇人,都是面目慈善。 这时有一个小贩壮着胆子走过去,隔着一段距离弯腰讨好的道:“小姑娘便宜卖了,要不要买点?” 余念娘伸长脖子看去。 小贩的框里装着少许橘子,橘皮黄色皱皱的,颜色鲜艳亮泽,蒂的地方微微有些青色,个头也大小不一。 这一看就是自己家种的。 酸中带甜,甜中带酸。 余念娘苦淡无味的嘴里立刻泛起酸嘉兴。 “很酸吗?”余念娘看着小贩。 小贩脸上立刻堆满笑,忙道:“不酸,不酸,甜着呢,我种的橘子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味道好的很,只是今年不景气……” “一听就知道你在胡说八道,味道好还剩这么多?”玲珑撇嘴道。 “哎哟,这位姑娘,是今年不景气,所以卖得不好。味道真的很好,很甜的……”小贩忙解释,又怕余念娘不买,放下扁担:“要不您尝尝!”弯腰就从框里利索的抽出一把大弯刀指过来。 余念娘,孙妈妈和玲珑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噌的一声响。 地煞脸色阴厉,警惕的看着小贩,手中长剑已经出鞘,明晃晃的剑身,剑尖冒着渗人的寒气四散开来。 小贩吓得惊叫一声“妈呀”!哐当一声将弯刀丢回框里,一弯刀下去把几个橘子砍的稀巴烂,橘子水四溅。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向余念娘等人作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大爷小的不是故意的,大爷你饶了小的吧,小的没有恶意。” “你是什么人?”地煞冷冷的道:“卖水果的带把这么大的弯刀,你别告诉我,你就是拿这刀给客人削水果的?” 小贩吓得魂飞魄散,不停的解释:“不是的,大爷,这把弯刀是我那婆娘让买回去的,平日也没让人尝过东西,我这不是想这位姑娘把东西买了吗,好回家啊,哎哟,我的天啊,我只是个卖水果的……” 果然面相如人,早知道他就不为这几个小钱得罪这位煞神大爷,几个小钱可没小命值钱啊! “哼!”地煞冷哼一声:“我劝你说实话,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余光注意着周围来往鬼崇的眼光。 卫其宇等人全都面无表情。 小贩从未见到过这种事,吓得砰砰的直磕头,一边哇哇惊叫:“大爷,大爷,小的说的真的,小的没撒谎……大爷饶命啊……” 他们一看就不是来买东西的,这人还死活的凑过来。 地煞提着剑朝前走出两步,脸上出现狠厉的表情。 周围看热闹胆小的纷纷后退,露出惧怕的神情。 小贩吓得几乎屁滚尿流,白着脸面如死灰还不停的在磕头,额头上已经出现淡淡的血迹。 地煞是什么人,那可是跟着池郎宜上过战场,杀过突厥的。人未近,身上杀气已经笼照着周围。 小贩绝望又慌张的不停后退,四下看。 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许是在看有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也许是在看自己可以往哪里逃。 可是在地煞看来那不过是一种掩饰。 站在池郎宜身边的另一个侍卫也缓缓的拔出剑。 地煞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眉头一拧,眼中寒光四射,拿剑的手微微一动,只看这动作就让人想到,他动手一定又快又狠,一剑下去不是戳破喉咙,让鲜血四喷,要不然就是轻轻一抹,只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一条又细又红的线就足以致对方死去。 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溧。 孙妈妈和玲珑齐齐打了个寒颤。 地煞脸上闪过宁可杀过,不可错过的表情,余念娘心中一凛,忙道:“不是他。” 地煞的动作一顿。。 孙妈妈和玲珑松了口气。 众人愣愣看着余念娘。 小贩激动得哭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别跪着了。”玲珑忙招呼那小贩。 小贩手软脚软的趴在地上,试了几次都觉得全身无力。 地煞提着剑冷冷的看着余念娘。 玲珑不耐烦的看着他,又惧于他狠厉,故作平和的笑着道:“姑娘说了不是他,他只是个卖水果的。” 地煞眉眼不动。 余念娘扫了一眼站在后面一直未说话的池郎宜,毫不在意的看了眼地煞。 玲珑立刻明白,对地煞道:“谁突然抽出一把刀来不被吓着,真是的,大惊小怪。” 地煞脸色铁青。 玲珑已经走到好不容易站起来小贩面前,皱着眉头瞧着框里的橘子,埋怨他:“好好的橘子被你一把刀给砍成什么样了,丢哪儿不会丢,偏偏丢框里。” 小贩只觉得想哭。 “好了好了,把这几个好的全部给姑娘包起来。”然后摸出五两银子,歉意的道:“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这是给你的。” 小贩哪敢要钱,忙摇头,连手也不敢伸,他怕自己一伸手,地煞一剑砍过来,手没了。 玲珑不耐烦的看着他,拿了橘子,将银子丢进小贩的框里,催促他:“快走快走快走!” 小贩小心的挑起担子,临走前还瞄了地煞一眼,见他根本没看自己,这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真捡回一条命了,挑着框逃命似的一溜烟就没了影。 真是日风世下,越来越没有王法了! 周围的人纷纷闭而远之。 可就有那要钱不要命的。 见余念娘似乎能作主,又好说话,有人便壮着胆子开始问:“姑娘,我这里还有新鲜的橘子,没有摔过……” “姑娘,漂亮的首饰要不要……” “姑娘,新鲜的笋……”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地摊首饰也敢问姑娘要不要。 玲珑撇着嘴。 突然余念娘听到一个声音道:“姑娘,买瓷器茶杯,昨儿才烧制出来的。” (未完待续。) 第118章 我知道了 突然余念娘听到一个声音道:“姑娘,买瓷器茶杯,昨儿才烧制出来的。” 她一下转身,一个长相憨实,穿着陈旧,皮肤黝黑的男人,他双手捧着一个篮子,篮子似乎很重,篮子两头有绳,挂在脖子上,点头哈腰的朝玲珑走近,可他面向余念娘,看余念娘的眼神飘乎不定。 余念娘心中警玲大作,大喝一声:“站住!”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一下直起腰身,手中篮子一下甩朝玲珑砸去,一篮子碗杯子砸过来,玲珑哎哟一声,瞬间被砸趴在地上。 在他抛出篮子的同时,手顺着篮子边一抽,一把软剑跃然而出,朝着余念娘刺去。 离余念娘最近的卫其宇大喝一声,一剑挡了过去。 周围刚才还在叫卖的小贩倾刻间全变成了刺客,一个个拿着长剑和地煞等人打了起来。 还好人不多,只有四五个,卫其宇解决了行刺余念娘那人,便护着她站到池郎宜旁边,地煞和另一个侍卫与那四个纠打在一起。 那四个武功不高,地煞两人完全能够解决。 池郎宜面色沉沉站在原处,余念娘挺佩服他的,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一幅沉着冷静的样子。 “怎么回事?”卫其宇提剑站在前面,侧头问后面的余念娘。 余念娘摇头:“不知。”她只看到池郎宜有三劫,并没有看清楚在哪里,除了看到一些重要的东西,其它的东西都模糊。明明身处在一片清晰的环境中,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不见,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眼睛似的。 茶水,第二劫的卦是茶水。上次和卫老太太等人在客栈的时候,池郎宜已经很小心一些有关茶水的东西,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今日却在这里发生了刺杀。 难道…… 余念娘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什么?”卫其宇紧紧注意着地煞那边的情况,追道。 “茶水,茶水不一定是茶水,也有可能是与茶水有关的东西,例如茶杯。那下一次,花香,也不一定是花,有可能是香气。” 香气可有很多种,胭脂水粉店里那种,也有鲜花的香气。还有各种花。 那还走个屁,沿途到处是花草树木。香气就更别说了,有花香,还有人身上的香气,哪个女人身上不抹点香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香气,那他们还要不要进城,难不成从天飞过去? 卫其宇顿时无语的看向她,连池郎宜都转过头来看着她挑眉。 余念娘自个儿都噎了噎,干笑了两声。 对方很快就被地煞两人解决,但从镇子里面又冲出四五个人。最后卫其宇不得不加入战斗。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站在池郎宜身后。 又是车轮战?一路上继续这样下去,恐怕神仙护着也回不了京城。 余念娘四下看了下,左边是镇子,刚才打起来后,四下的百姓都不见了。右边是官道,后面有一片林子。 池郎宜眯着眼眸看着混战的几人。 这几个刺客的武功更为高强,剑法套路都是很常见的,下手直击要害,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这明显是训练过的,暗卫便是这样,京城各府中有暗卫的不少。 但把暗卫当死士养的就那几人。 池郎宜眼中迸裂出无限的杀机。 “又来了……” 池郎宜眼眸一缩。 余念娘已经自个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朝着隐蔽的地方走去。 池郎宜看眼后面的树林,静悄悄中带着沙沙响。 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出鞘,身形快速移动,动作灵巧如蛇,一个回转就解决掉一个刺客。 余念娘趴在草丛里,头上顶着树叶,静静的看着池郎宜几人瞬间就把刺客解决,然后又被一群刺客包围,不停的在突围和包围中厮杀。 她们躲藏的地方很安全,到处是树叶草丛,只要趴着不动,没人发现得了。三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前方。 好在没一会儿十一带着人回来了,有两人加入,战斗又很快结束。两个侍卫都挂了彩,有一个受伤比较严重,地煞和卫其宇也有不同程度的轻伤,池郎宜似乎看着表面没什么。 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池郎宜满脸寒霜,连处理伤口都来不及,几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卫其宇朝余念娘藏的地方看了眼,也跟着驾马而去。 玲珑看着余念娘:“姑娘,他们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睡觉。”余念娘道,说完真的闭上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孙妈妈和玲珑可没她那胆子,睁大着眼睛看着外面。 半个时辰后,有一个人拉着两辆马车走了过来,然后将地上的尸体全搬到马车上,又拿草掩好,这才拉着马车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孙妈妈和玲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把头转向余念娘,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大着眼睛看着外面。 孙妈妈不由对余念娘竖起大拇指。 玲珑更是满脸崇拜的道:“姑娘,这都算得到,你占卜的功力又增进了。” 余念娘翻个白眼:“这还用算?满地的死人,对方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肯定得来收拾残局。” “哦。”孙妈妈和玲珑恍然,姑娘不仅能干还聪明。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人开始从此路经过,余念娘三人这才从草丛里爬出来。 孙妈妈和玲珑帮着她把衣服上的草,树叶捡掉,又整理了下头发。 余念娘四下看了看,这镇子热闹,可来往的客商很少。一直往前走可以到丹州,然后再从京畿道到京兆府。池郎宜几人往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于是余念娘决定先进镇,然后找了一间客栈,在客栈吃饱睡好之后等池郎宜来找她们,可是三人在镇上等了三天也没见人回来。 余念娘觉得不能再等了,让孙妈妈去雇了马车。 “那我们去哪里?”孙妈妈一脸茫然。 “丹州。”余念娘道。 而玲珑一脸天真的道:“姑娘,既然现在没人管我们了,也没有威胁我们,我们可以不用去京城了,咱们可以回去。” 余念娘看着她。 孙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玲珑的脑袋:“咱们是跟着卫老太太进京的,还有如果姑娘就这样回了太原,舅老爷和舅太太能给姑娘好脸色?到时候恐怕整个太原的人都会说姑娘是被卫老太太给送回去的。还有,伊州的房子咱们已经卖了,回去能去哪?”最后,她得意的笑了笑:“卫二少爷肯定会回来找姑娘的。” 余念娘很赞同的看着孙妈妈的,是的,她现在已经不能回去了,只能往前走。 玲珑终于明白过来,拍着自己脑袋:“还是姑娘聪明,难怪姑娘能当姑娘!”接着一脸忠心耿耿:“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为姑娘办事。” “这才对嘛。”孙妈妈笑着道。 余念娘也抿嘴微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119章 丹州 还好余念娘身上有些银子,临走时付天谐又给了一百两,三人雇了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往丹州去。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坐累了就下车走走,休息够了又赶路,十分恣意悠闲自在。 半路的时候,她们还遇到一对同样要去丹州方向的老夫妻,两人见余念娘一个年轻姑娘只带了一个丫环,一个仆妇就敢只身往京城去,佩服得不行。 有了伴,三人走得更加愉快,半个月后,终于到了丹州,老夫妻依依不舍的与余念娘三人分道扬镳。 下了马车,给了车钱,余念娘带着孙妈妈两人进了城。 丹州城内繁华,十分热闹,路边的摆摊比比皆是,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三人先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间雅间。 小二见余念娘举手投足气度不凡,也不面善,猜测是其它地方过来的哪个府的姑娘,热情的递上菜单:“姑娘瞧瞧喜欢吃什么?我们聚香楼菜系分两大类。” “哦”余念娘露出一分兴趣。 “是的,一是酸辣的,还有一种是清淡的。”小二得意洋洋的道。 一旁的玲珑不由撇嘴:“这也算特色?” “诶,你们可别小看我们聚香楼,我们的酸辣可和其它酒楼的不一样,只要您吃得了,保证让你回味无穷。”小二说得自信满满。 余念娘勾了勾嘴角,她已经将菜单看完,大致上来说的确是分辣和不辣,菜色上和其它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同。可能是区别在于这味道。 于是她点了一道麻辣鱼,又要了几样清淡的菜,最后道:“花茶。” “好咧!”小二收起菜单高声一喝,出了雅间,临走时还细心的将门给带上。 余念娘示意孙妈妈和玲珑坐下。 “姑娘,我们要在这儿一直等到池公子卫二少爷他们来吗?”孙妈妈道。 余念娘点头。 不过,丹州城这么大,选什么地方住可得好好想想。 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玲珑替余念娘夹了一块麻辣鱼,闻着很香,吃着也够味,只是太辣,一口鱼吞下去,喉咙感觉在冒火。 如果是在现代,这点辣算什么。可惜,这具身体适应了清淡口味,余念娘来到这里以后,几乎很少吃辣的。 “的确很香,可惜太辣。”余念娘尝了一口便没再吃。 小二瞧着有些失望。 孙妈妈拿出一吊钱打赏,小二立刻满面笑容,忙不迭的接下:“姑娘有什么吩咐直管说。” 瞧这多上道。 “丹州真是热闹繁华,来往的客商也多。”孙妈妈道。 “那是,丹州虽然不大,不过,去往京畿道就得从咱们这儿过。”小二笑着道,也不知道余念娘想打听什么,顺着问话的意思说起:“咱们聚香楼是城中几个生意最好的酒楼之一,再加上厨子做菜有一手,别说外来的人,就是当地人也喜欢来咱们这儿,就刚才姑娘吃这道麻辣鱼,可是很多人喜欢啦。” “还有哪些酒楼生意好?”孙妈妈道。 “除了咱们聚香楼,就是北街的福满楼。”小二有些不以为意的道:“要论起菜色,福满楼跟咱们聚香楼可没的比,只不过,福满楼在北街,顺道而已,所以去的来往客商多。” “顺道是什么意思?” “北街是出城门,去往京畿道必路过的地方,因此,北街不仅有酒楼,还有客栈,还有茶坊,布匹店,首饰店,要什么有什么。也是丹州城内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了。我们东家只不过是迟来了半个月,要是早半个月的话,那福满楼的地盘就是我们聚香楼的了……” 孙妈妈又跟小二东拉西扯几句,就打发他出去了。 余念娘招呼着孙妈妈和玲珑坐下一起吃。 两人执意要服伺她用膳。余念娘只好自己先吃,等她吃完了,孙妈妈和玲珑才坐下开始用膳。本来点的菜就多,余念娘不过是一样吃了一丁点儿了。 用完膳,结了帐,问了小二往北街怎么走,三人出了聚香楼。 北街很近,不过是转过弯,一个街的距离。 相比起来,北街看上去的确更加高档大气。那一层层琉璃瓦的房子,一排排精雕玉琢的房梁,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沿路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再匆忙的过客都想进去瞧瞧。 福满楼在整条街的正中位置,对面是一间二层楼高的茶坊,斜对面是一家客栈,左右有首饰店,还有卖布匹的。 光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都不便宜。 继续往前走,一家家店铺之后,眼前出现一座弓形大桥。 桥头大街的街面人来人往。粗略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不是摊贩就是游客。 两边的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还有卖茶水的和看相算命的。一些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看着河中往来的船只或街面上穿梭的人群。 余念娘穿过北街,走到大桥头的街上,刚好看见旁边有一家客栈。客栈里掌柜的是个妇人,打下手的是个中年汉子。一看就是夫妻店,店内陈设普通,但胜在干净。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走了进去。 看见有人来,那妇人忙笑着迎出柜台:“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余念娘环视一圈,一楼大厅摆四五张桌子,二楼上去便是房间。 “住店。”余念娘道。 “好咧。”妇人脸圆圆胖胖,笑眯眯的样子给人一种亲切感,她从柜台后面的柱子上取下一串钥匙,冲着厅堂里的汉子喊了句:“看着。” 然后便领着余念娘一边往楼上走一边介绍:“我们平安客栈虽然装修不如悦来客栈,不过,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被褥什么的全是干净的。我赵三娘别的不说,只有一条,必须得干净卫生,吃喝什么的你们也放心,味道不比悦来客栈差。” 噼哩叭啦的说一大通。 玲珑就很奇怪的问她:“掌柜的,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悦来客栈那边过来的?” 赵三娘挑起眉头,朝她得意的笑,指着自个儿的眼睛:“我看着呢。”然后向余念娘解释:“我是丹州本地人,做了几十年生意,整个丹州城的人不说认识多少,但是不是外面来的还是能一眼瞧出来的。姑娘一看就不是凡人,你们从北街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一间房外,赵三娘拿出一把钥匙将房间打开:“……你们也不像客商,又不是本地人,一路东看西瞧,一点也不急,那定也不赶路了,所以,只可能是找客栈了。” 玲珑不禁佩服的点头。 赵三娘呵呵的笑:“做生意没点眼力劲儿哪行!” 这倒也是! 房间很大,分成里外两间,里间有一张小床,素纱帐子,牡丹花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的旁边有放东西的小几,屋内还有一张小圆桌;靠窗的位置放了一个柜子,上面摆着一篮子鲜花。里面墙角用屏风隔开一个空间,里面放着一张浴桶。 玲珑走过去仔细一瞧,那篮子里的花不过是最普通的野花,不过摆在这屋子里竟然有画龙点晴之效。 外间的是一张稍大的床,也有一张圆桌,墙角同样放着一个柜子,柜子上放着一盆盆栽。 而在里间和外间之间是用一张超大的串珠帘子和屏风隔开。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却又看不见。 整个房间简单而不简陋。主仆住最为合适。 (未完待续。) 第120章 特别的嗜好 这下余念娘是真正佩服赵三娘了。 “你们又没个男人同行,干脆就睡一间屋子,一个人睡里面,两个人睡外面,正合适,也省房钱。”赵三娘笑呵呵的道。 “谢谢。”余念娘诚心道谢。 “不用客气,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赵三娘很爽快的道,又问:“你们打算住几日。” 余念娘伸出三根手指。 “先住三日吧。”孙妈妈笑着道。 “一两银子一日,管吃。”赵三娘道。 妈妈摸出三两银子付给赵三娘,也不算贵。 没一会儿赵三娘就提着热水上来了。 行程赶路,最舒服的是能痛快的洗个澡。这时余念娘才发现自个儿的行李好像全在卫府的马车上,包袱里只拿了一身衣服。 孙妈妈急匆匆的下了楼,问赵三娘哪里有价格适宜的成衣铺子,赵三娘好心的告诉她如何走,连拐几个弯都说得清清楚楚。 等孙妈妈出去后,赵三娘的男人就凑过来问:“连衣服都没带,难不成是私逃出来的?” 赵三娘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去去去,门口守着,有那闲功夫你去揽几个生意进来。” 汉子摸摸鼻子老老实实的蹲到门口。 赵三娘没管他,拿出算盘噼哩叭啦打起来,没一会儿就见孙妈妈满头大汗的抱着个大包袱回来了。 “回来了?”赵三娘热情的道。 孙妈妈脸上一热,出门在外竟然要现买衣服,这可丢人。面上笑着道:“是啊,多谢赵掌柜了。”蹬蹬上了楼。 赵三娘伸长脖子看向楼梯方向,最后“呵”的笑了声,摇了摇头。 洗了个澡浑身舒服多了,余念娘站在窗边,刚好能看见桥头街面上那个看相算命的。 摆摊的是个老头,六七十岁的样子,留着一撇胡子,面前放着一筒签,还有一本书,余念娘留意了下,一整个下午没有一个顾客光顾。 临近收摊的时候,她突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 推开窗子一看,一个胖胖的妇人站在算命摊前指着算命老头骂是个骗子。 算命的老头鼻子都气歪了,瞪圆了眼睛冲着妇人吼:“老子是算命的又不是卜卦的,老子哪里知道什么前因后事,拿着你的臭钱走。” 胖妇人气得胸口一抖一抖,提起嗓子也大吼道:“不会占卜,你摆什么摊,连卦也不会卜,你算什么看相算命的。”抓起桌上的钱气呼呼走了。 老头气得胡子连抖,将相书朝桌上一甩,负气的重新坐下,道:“老子偏要算,我就不信没一个看相算命的。” 旁边卖杂货的就调促他:“老伙计,人家现在都兴寻占卜师看了,再不济还有相师呢!”然后指着他身后的招牌:“你弄一个帆,写个看相算命,谁见了都以为你是个骗子啊!” 二楼窗边站在余念娘身后的孙妈妈瞧着眼睛发亮:“看来离着京城越近,占卜师越被人们知晓。” 余念娘点头。 那是自然,皇帝都看重天道院。 “姑娘这么有本事,看来咱们到了京城的日子也不会是想象中那么艰难吧。”玲珑满脸兴奋的道。 “难说。”余念娘将窗子关上。 孙妈妈和玲珑跟在她后面一脸疑惑。 “居大不易!” 再有本事,没有靠山,也是寸步难行。 两人明白过来叹了口气。 三人出了客栈,朝着北街而去。 傍晚的北街,华灯初上,霓红一片。热闹的街道由白日的喧嚣渐渐变得安静,人声,热闹,繁华移到另一条街。 “姑娘,为什么这边这么安静,那边却那么多人?” 三人站在北街口看着面前另一条街道,比起北街,这边的街道并不算好,但却有那么几处院子修得楼高,雅致,此时更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隐约听见女子的声音。 余念娘转身,玲珑还站在原处好奇的望去,孙妈妈一把拽着她走,然后在她耳边嘀咕一阵,玲珑顿时面色一红,脸色郝然。 难怪尽是女人和男人的声音,原来是花楼! 哎呀呀,这地方姑娘可不能去,污了眼! 翌日,余念娘一早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了城,直到下午时分才回来,赵三娘大半天没见到她们,三人一进店,她立刻笑呵呵的招呼:“余姑娘回来啦。” 余念娘点头,算是打招呼。 孙妈妈手里拿着一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草,三个人的鞋边上都有些污渍。 “呀。”赵三娘惊讶,看着篮子的草道:“你们一大早出去就是去采这个啦?这东西能干嘛?” 余念娘已经提着裙角上了楼,孙妈妈笑看着赵三娘,学着她的样子,真真假假的道:“还不是赵掌柜啊,我们家姑娘瞧着房间里的盆栽养得好,便想自己也学着养养,这不找了几株草试试。” 赵三娘一脸懵。 这有钱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随便瞧上个东西都想学啊! 等孙妈妈上了楼这才回过神来,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又收起笑,手撑着下巴凝思起来。 然后第二日的时候,赵三娘就看见余念娘昨日采的那几株草被挂在了窗户边,她不由好奇的问孙妈妈:“不是想养着吗,怎么挂那儿呢?” “是啊!”孙妈妈一脸无可奈何:“回去摆弄一阵,觉得没你那好看,说是这草没长好,就让挂窗边了。” “哦,原来如此。”赵三娘拖长声音应道。等余念娘三人一出客栈,她便跑到窗下,仰起脖子使劲瞧,发现那只是几株很普通的野草啊,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难道真是想学着种草?” 呵,世上还有这种嗜好! 一连几日,余念娘三人都去城外,回来的时候带着不同的草,但没一样养活,房间里的干草倒是堆了一堆。 第五日的时候,余念娘如往常一样下楼用早膳。 赵三娘摆上早膳后,笑眯眯问:“余姑娘今儿还出城寻草啊?” “不了。”余念娘道,利索的三下两下就把粥给喝了,然后放下碗出了客栈。 玲珑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孙妈妈落后一步,掏心掏肺的跟赵三娘说话:“……摆弄了几日没成一样。看来这路边的野草看似贱活,其实不好养,这下好了,免得一天到晚往城外跑,也好歇歇!” 赵三娘呵呵的笑:“这活得有专人教导才行,你们姑娘若真喜欢盆栽我送她一盆得了。”她可是摆弄了这东西好多年。 “哎呀,那可真谢谢你了。”孙妈妈连声道谢,又叨唠了句便追余念娘去了。 等到孙妈妈没了人影,赵三娘的男人这才凑过来,奇怪的道:“大户人家的姑娘都这么奇怪吗?你的盆栽明明是花和树,她干嘛养草?” 赵三娘一愣,这才回过味儿来。 余念娘顺着北街在丹州城内转,这已经五日了,加上赶路的时间,半个多月的时间,不知道池郎宜等人怎么还没有追上来。 暂时没有其它的办法,她们只能在这里等。 丹州城内大,找人不容易。所以,余念娘才想了法子将草挂在窗外。 但这法子也不周全,万一池郎宜等人不经过那条街呢,自然就看不到平安客栈。 所以,她还得想法子。(未完待续。) 第121章 熟人 走过一条街,穿过一条条巷,人生地不熟,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此时又没有办法用异能看看池郎宜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 余念娘站在原处四下相望。 三人站的地方刚好是一条巷子,旁边有一个两进的院子,院子里闹哄哄的,里面似乎正在吵架,有男有女,突然,哐一声,院门被打开。 余念娘看过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拖着一个妇人往外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今儿就让青天大老爷作主,看你是不是去偷男人了。看我不休了你。” 而旁边一个婆子扯着妇人却往门里面拖,一面向那男人求情,一面朝那妇人道:“你倒是说啊,你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 余念娘顿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吵闹之间,院子里又走出一个老太婆,她拉住男人的手,满脸心痛的道:“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到衙门里去,让左邻右舍看见你就有脸了?” 说完,几人左右环视,然后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余念娘三人。 几人顿时不自在起来。 这时,余念娘也正好看清那拉架的婆子。竟然是与她们在伊州同邻而居的王婆子。 王婆子一开始看见余念娘还有些不相信,怔忡之间,男人已经将那妇人拽出院子。 王婆子突然大叫一声:“我有法子。” 不管三七二十一,头发散乱的朝着余念娘跑过来。吓得孙妈妈立刻挡在余念娘面前。 王婆子及时煞住脚,伸长脖子看向后面的余念娘,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确定自己没认错人,顿时泪流满面:“余姑娘,你可得救救我女儿啊。” 王婆子看到余念娘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停作揖,请求,道歉,就差跪下磕头,请余念娘一定要救救她的女儿。 原来那被拖走的妇人便是王大娘的女儿,二丫,二丫现在不叫二丫了,叫香兰。 动手的汉子则是香兰的男人,邓三。另一个劝架的老太婆则是邓三的母亲。 本来香兰是嫁到庆州的,后来邓三跟着别人在丹州学做杂货生意,生意好起来之后,家里挣了点钱,便在丹州买了一处院子,便把邓三母亲和香兰一起接了过来。 两人成亲好几年,还算恩受,不过,因为一直没有孩子,邓三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 前阵子香兰由人介绍在绣坊找到一份做工,帮着做刺绣,有活的时候就去,没活的时候就待在家里。 一家人对这份工还是挺满意的。虽然没有儿女,但邓三觉得香兰能干,顾家,一直对她也很好。 然而就在前几日,邓三心血来潮替香兰买了一支钗,本来准备直接到绣坊接她下工的时候送给她,也好让她那些一起做工的姐妹羡慕羡慕。可是,他等到工人下工的时候却没看到香兰,找人一问,香兰上午就走了,而且这两日都是跟老板请了假,只做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的。 香兰这几日做工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不太高兴,大家都以为是香兰家里有啥事,所以,众人也没多想,等她走了以后还积极的帮着她把她那份活做完。 邓三听了傻眼了。 香兰没做工,那去哪了? 他决定一定要查清楚。回到家的时候,香兰还没回,果然等了一会儿香兰就依着往常下工的时候回来了。 邓三心里气得不得了。但为了查清楚香兰在干嘛,他一声没吭。 第二日,等香兰出门后,邓三便悄悄跟在后面,看见她进了绣坊后便一直蹲在绣坊外,一直等到放工也没见香兰出来。他又找了做工的人问,别人告诉他,香响上午只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可他也没看见人出来啊? 一打听,原来绣坊还有后门。 邓三脸都气歪了。 对方看着不对,好心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碍着面子邓三还不能明说,只说找香兰有点事。 今日,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等香兰进绣坊后就冲进去找她,没想到,香兰却告诉他,绣坊的活干完了。不过,因为这批活少,又乱,所以,工钱很少。 邓三顿时火冒三丈,黑着脸指着她的鼻子将她不在绣坊的事说了。 香兰没想到邓三竟然知道了,吓得脸都白了。让她说清楚去了哪里,她吱唔半天也没吐一个字。 邓三越发肯定香兰外面有人了,拉着她要上衙门休妻。 王婆子又拉又劝,邓三娘也一阵好说,愣是没管用,可若真闹到衙门去,那香兰就完啦。名声毁了不说,又是个弃妇,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活。 幸好遇到了余念娘,王婆子觉得这简直是老天在帮她。 她拉着孙妈妈悄悄嘀咕一阵:“……到时候就请余姑娘这样说就可以,我女儿也不用被休。” 孙妈妈瞪着她,坚决摇头:“我们姑娘从不说假话。再说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假?你骗得了今天,明天,骗得了一辈子吗?” 那也总比被休好啊! 王婆子苦着脸,死死的哀求道:“孙妈妈,算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就当做做好事,救救我女儿吧,反正邓三又不认识你们……” “不行。”孙妈妈摇头,这样简直有损姑娘的英名。 “孙妈妈,看在我们邻里几十年,你们就帮帮我老婆子吧……” 王婆子还在这边哀求,邓三站在那边已经很不耐烦了:“你们到底说些什么,商量好没有?占卜师可不是随便能编的。到底会不会占卜?” “当然能啊,这种事怎么能急……”王婆子回头大声应了句,然后拽着孙妈妈的手,瞪着眼睛,急得眼泪都出来:“当我王婆子求你们了,帮我们二丫这一回,下半辈子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孙妈妈没有孩子,一直带着余念娘,将她视为己出。 余念娘在五岁的时候中毒,后来便不能说话,只能张着嘴“啊啊啊”的叫,看着人心都揪了起来。 有一次,府里请客,余念娘在后罩房里打翻了热水,烫了手背,因为她不会说话,只能痛得哇哇叫。 可下人们都忙着前院,随身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根本无人知道,等到被发现的时候手背上已经起了一个很大的水泡。 当时她心痛得恨不得被烫的是自己。 孙妈妈叹口气:“既然邻里一场,能帮一定帮你,不过,做假是不行的,我问问姑娘兴许有别的法子可以帮香兰。”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王婆子感激涕零。 等两人回转身,却看见余念娘早已经走到院门口,和邓三还有香兰一处说话。 王婆子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 余念娘正朝香兰伸手:“借一物。” “干,干什么呢这是?”王婆子愣愣的道。 香兰神色复杂的看着余念娘,咬了咬唇,心中犹豫徘徊。听说占卜师只能预知未来,还没有听说可以看到过去的。她不想让邓三知道,可若真被占卜出来,她又该如何。 犹豫间,邓三一把扯过香兰手中的帕子递给了余念娘,同时满脸怒气的瞪着香兰。 香兰眼中瞬间溢满泪水,神色晦涩的垂下了头。 邓三心中一惊。 王婆子心头也冒出不好的预感,看着余念娘,只希望她能看在以往邻居的份上帮着香兰说好话。(未完待续。) 第122章 多少钱都没问题 片刻后,余念娘睁开眼。 邓三娘忙上前问:“怎么样怎么样?” 邓三,王婆子等人都紧张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将帕子还给香兰,道:“观音寺。” 香兰瞬间抬起头,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看着余念娘。 看这反应就知道余念娘说对了。 一腔怒火消失不见。 邓三神色复杂的看着香兰:“你去观音寺干嘛?” “求子。”余念娘道。 一行清泪从眼角流出,香兰认命似的垂下头,死咬着唇,想要辩解,好似又无从说起。 说什么,说她不能怀孕,说她不能给邓家延续香火。 为什么,她吃过那么多药,看过那么多大夫还是没用。 大夫说过,吃了这几幅药就能怀上。可是为什么她吃了那么多还是没怀上。 香兰绝望了。听说到观音寺虔诚的跪拜三天,交上香油钱,就可以如愿。 所以,她请了三天假,但这事她又不敢让邓三知道,只得骗他自己在绣坊做工。虔诚的跪拜了三天,膝盖都肿了,还添了五两的香油钱,她现在只盼着菩萨能保佑她快些怀上孩子。 可是现在邓三什么都知道,要休了她,完了。 香兰瘫软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王婆子也呆了,她没想自己的女儿竟然不能生。怎么会这样?? 难怪邓三要休妻。 他们两口子卖了伊州的房子来投奔女儿,现在自己一家就要被赶出去流浪街头了。 王婆子心中哀嚎,完了。 然而邓三却没有如之前那样,反而亲手扶起香兰,握住她的手,愧疚的道了声:“对不起,是我的错。” **** 天象玄学,这是很高深的一门的学问。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学会的,它多半靠的是一个人的天赋。 六十四卦,二十四经,大多数人都看不懂此类的书。 占卜师,天师在天朝地位特殊。很多人都想成为真正的占卜师,天师。却也因为它的刁钻,难懂让很多人忘而却步。女子去学玄学天道的更少。如余念娘这般厉害的更是少之又少。 自那日在巷子遇见王婆子后,两日后,王婆子买了东西亲自到平安客栈找到余念娘,千恩万谢。 “……要不是余姑娘帮忙,恐怕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呢!要不然我闺女现在还以为是自个儿的错呢!” 经王婆子解释一番。 原来是邓三早年一次干活中伤了腰,伤了肾,大夫说他以后很难有孩子。吃了几年药,他以为自己已经无大碍。 从和香兰成亲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邓三就知道自己的病没有好。他也曾经偷偷吃过药,却没任何效果。 渐渐邓三便有些绝望了,以致于近年来脾气也渐坏,他也一直没有告诉香兰。谁知道香兰却以为是自个儿的问题,跑去观音庙上香。 现在误会解除,一家人商量一阵,两夫妻决定一起吃药,看能不能怀上孩子。 挣再多银子,如果没有一儿半女也会是遗憾。 等一切明朗后,一家子又回过味了,余念娘占卜术果然是厉害啊! “……当初我们只知道余姑娘会看天观象,没想到还会占卜。如果在伊州的时候大家知道你这么厉害,恐怕得把你当神仙供着了!” 说着,一脸严肃,慎重的向余念娘行礼道谢:“这次多亏余姑娘相帮,我王婆子在这儿真心谢余姑娘,我愿意给你当牛作马。” 余念娘淡淡的笑了笑:“不用。给卦费。” “卦费?”王婆子道。 余念娘笑着点头。 “哦。”外面摆摊算命的还要收钱呢,给卦费也对,王婆子笑着道:“该给,该给,不知道是多少呢?” “我们姑娘在太原府的时候,帮着那些贵府的太太们卜卦都是百金一卦……”玲珑笑着道。 “啥?”王婆子瞪大眼睛。 “……不过,王大娘和我们都是邻居了,就给一吊钱吧。” 一吊钱啊,王婆子呼出一口气,忙道:“成成成。”幸好是一吊钱,百金她们可没有啊! 接着念头一转,无比佩服的看余念娘:“余姑娘可真厉害,帮人卜一卦就是百金。还是帮着贵人们,想必余姑娘在太原府一定认识很多人吧。”没等余念娘回答,她又接着好奇道:“余姑娘家的亲戚不是在太原府吗,可你们怎么到丹州来了?” “找人。”余姑娘道。 “你就带着两个人来的丹州呀?再往前走可就是京畿道,就进京啦。”王婆子惊讶的道。 “哎呀,是吗?没想到王大娘懂得还真多啊。”孙妈妈一脸意外的道:“我们这些人可是一辈子都没去过京城啊,听说京城非常繁华……” 叉开了话题。 玲珑倒了茶水给王婆子,余念娘坐在里间看起书来,玲珑和孙妈妈陪着王婆子啰啰嗦嗦的闲聊。 好一会儿,王婆子起身:“那我这就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又朝里间瞧了眼:“余姑娘可真是好本事啊!” “是啊,咱们姑娘小时候和老太爷一样,爱看的是药书,没想到长大了会占卜的本事,可见这有些事的确是讲天赋的。我们暂时住在丹州,若是王大娘的亲戚朋友需要,可以随时过来。”然后孙妈妈低声凑近王婆子,一幅将她当成自己的人的样子:“当然卦金按照王大娘的一样给。” 王婆子大喜。 有个占卜师当朋友那是祖上都有光啊! 等王婆子一走,孙妈妈就进了里间。 “奴婢瞧她的样子,应该还会来。” 余念娘将书合上,点头,若是她不来,也要想法子让她来。 果然没过一日,王婆子又来了,这次带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穿得杭绸料子的衣服,头上戴着赤闪闪的金簪子,手腕上一对绿汪汪的镯子,身边还有一个贴身服伺的丫头。 “……我们家一直做着跑南走北的生意,就去年底,那儿子去边境收货,可谁知道突厥突然进犯,边境起了战事,到处人心惶惶,流民不断,他一直没回来……那边的人打听过也没消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啊……” 事情还没说完,老太太就哭了起来,余念娘静静的坐着,王婆子和丫头手忙脚乱的安慰着老太太,好一会儿,老太太才收起伤心。 “听王大妹子说,余姑娘是个占卜师,所以想请余姑娘帮我那儿子卜一卦,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若是余姑娘算准了,我一定重重酬谢。” 余念娘点点头。 孙妈妈已经向老太太解释:“我们姑娘卜卦是有规矩的,七日一卦,一卦百金。不过,这次我们也是临时落脚丹州,就当是帮帮大家伙,今日就替老太太卜一卦,卦金自然也不会收你们那么多。” 老太太忙道:“谢谢,谢谢,只要余姑娘算准了,多少钱都没问题。” 老太婆旁边的丫头也跟着道:“只要我们家老爷能平安回来,别说百金,千金我们也愿意给。” 孙妈妈看着两人淡淡的笑,心中却想,若是人死了那就是神仙也没办法了。遂认真的道:“卜卦卜卦,预前知后。看的是卦中的象,不管是好是坏,卦师都要直说。若是不好的消息,不知道老太太能否承受得住。” 老太太微愣,心中刚起那丝希望似乎正被击碎,残忍的剥开。那是她一直明白却不敢去想的东西。 (未完待续。) 第123章 传开 孙妈妈的话让老太太微愣,心中刚起那丝希望似乎正被击碎,残忍的剥开。那是她一直明白却不敢去想的东西。 “若人真没了,我老婆子自不会怨到姑娘身上。”老太太缓缓的道。 “好!”孙妈妈道:“咱们姑娘占卜规矩,要借当事人贴身一物用。” 这事来之前王婆子就说过,老太太忙让丫头将准备好的男子的发簪拿出来。 余念娘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一支极其普通的男子玉簪,玉质算得上上品,但做工普通,花纹也很普通。 这是户家境比普通百姓富裕的人家,但还完全算不上富门贵户。 片刻后,余念娘将发簪还给老太太。 老太太不明所以看看孙妈妈,又看向王婆子。 王婆子上次见过余念娘占卜,知道她占卜跟别人不一样,可以说是极简单又不简单。 简单的是她不需用任何卜卦的工具,不简单是不靠任何东西就能卜卦。 王婆子紧张看着余念娘,道:“怎么样怎么样?” 老太太还是一脸云里雾里:“这是有什么不妥,还是缺什么?” 而余念娘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老太太道:“恭喜老太太,三日后回。” 王婆子立刻欢喜叫道:“哎呀太好了,恭喜老太太了。” 而老太太和旁边的丫环还一脸茫然,愣愣的没回过神来。 这就卜完了? 老太太扶着丫头的手脑袋晕晕出了客栈。 占卜师他们没见过,但街边摆摊看相,看风水的还是知道的,不是拿着罗盘,相书,就是掐指比算。 可这余念娘卜卦的方式也太别具一格了,还是说占卜师本来就不一样。 老太太也没见过真正的占卜师,不过,余念娘说儿子三日后便会回来。王婆子又说余念娘灵得很。 老太太心中的郁闷豁然散了不少,消失快一年的儿子就要回来了,自己的至宝失而复得,她怎么能不激动。可是又怕这突然而至的好消息变成泡影。 回去后老太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焦得慌,到了用膳点,饭也吃不下去,甚至夜里半宿睡不着。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心里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只两日人就变得越加消瘦。。 到了第三日傍晚,府里还没动静,昨日还硬朗的老太太奄奄躺在榻上,一脸绝望,急得媳妇请了好几个大夫。 酉时中的时候突然有下人兴冲冲的冲进屋,惊喜大喊大叫:“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躺在榻上的老太太豁然坐了起来,泪流满面。 整个府里顿时人仰马翻。 *** 平安客栈寥寥几个人进进出出。赵三娘闲闷的站在柜台里噼哩巴啦的打着算盘。 “诶。”她叹口气,皱眉望着外面的大红灯笼:“前面几家客栈的生意都好,为什么就咱们的生意不好。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这住店少就不说了,怎么打尖的也没啥人呢?” 在大堂中间拿着抹布走来走去的汉子认真的擦着桌子,擦完一遍又一遍,直到桌子光亮。 赵三娘把帐本往旁边一丢,郁闷的靠在柜台边,长长叹口气。 突然外面停下两辆马车,呼哗哗从上面下来几个仆妇,接着下来一个男子,扶着一个老太太,一群人呼啦呼就往店里冲。前面一个领路的婆子一边走一边道:“就上面,二楼。” 这么一大群人不得要好几间房啊! 赵三娘眼明手快,脸上立刻笑成一朵儿迎了上去。 “哎呀,赵老板啊。”王婆子满脸笑容,不等赵三娘招呼,立刻先迎上去招呼她:“我们是来找余姑娘的。不麻烦赵老板了,我记得余姑娘住几号房。” 然后顾自一脸高兴的领着老太太和男子上了二楼。 赵三娘张着嘴愣愣着看着一群人上了楼,前面那婆子,她认识,来找过余念娘两次,后面那老太太也有些面善,不过那男子有些面生啊。 想了想,她提起裙角上了二楼。 几个仆妇全站在门外,只听到屋子里那老太太的声音:“……没想到余姑娘是神仙再世,是个真正的占卜师啊。这一年来我不是没找人算过,可没一个算准的,没想到余姑娘说三日回来,我这儿就回来了啊……”然后激动的哭了起来,旁边一阵劝尉的声音。 接着那男子又感叹的说起自己一路如何艰辛的回丹州,因为没有银子,他只能一边赶路一边想办法过活。老天保佑,三日前,他徒步往回丹州的路上赶,鞋都磨破了,脚底都走出了血泡,后来遇见了一个拉着马车的好心人,将他一路捎到丹州城外。 “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可见余姑娘占卜本事厉害啊……”王婆子惊叹不已。 老太太和男子连声不断的感激。 楼道里的赵三娘惊讶的睁大眼,什么,余念娘居然是占卜师,没错吧? 然后这事就这么传开了。 那老太太家不算高门大户,但在那一片小巷子胡同里,也算有钱人家,比邻而居的当然都是差不多的人家,这样,没两日,余念娘是个厉害的占卜师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巷子胡同。 平安客栈也由之前的门可罗雀,变成现在的车水马龙。 住店的生意没什么提高,但是每日大堂吃饭的络绎不绝。 赵三娘笑得嘴都合不拢,恨不得将余念娘给供起来。 不仅因为余念娘客栈生意好了,还因为三三两头有人来找余念娘占卜,她是个厉害的占卜师。她赵三娘的客栈里可是住着一个厉害的占卜师啊,这是多大的荣幸! 渐渐这事就传得整个丹州百姓都知道了,后来以致外来客商也知晓了。 饭后茶余闲聊,人们现在不聊三姑六婆八大婶,只聊占卜师。 “……只两息的时间就算出柳员外的小妾去向,原来是被柳太太给藏到地窖去了。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哎呀,照这么说的话那以后有什么案子都不用衙门了,只找余姑娘不就行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天道就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说得太多就容易惹祸上身,所以,从昨儿开始,平安客栈里就传出消息来了,余姑娘暂时不接卦了。” “哎哟,真的呀,那太可惜了,我还寻思着找余姑娘替我算算呢!” “你拉倒吧你,虽然余姑娘体恤大家卦金收得便宜,可是每日只限三卦,而且有时辰规定的。也不接受预定,你没瞧见那找余姑娘卜卦的有的从几天前就开始排队,宿在平安客栈里,平安客栈里已经人满为患了,不过,这会儿恐怕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哎,这回平安客栈可是赚了……” …… 消息传遍整个丹州。 赵三娘将最后一个客人的房钱结了,看着一下子空了的客栈,吐出一口气。 “我的天啦,这些人总算走了,楼道里都挤满了人,把我这地儿弄得跟难民营似的,再不走我都得疯了!” “我看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赵三娘男子看着她道:“之前埋怨生意不好,这会儿生意好了,又说人太多,咱们这些日子能有帐上的那些收入还是感谢余姑娘了。” “哎,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着急王员外家的事吗!”赵三娘忙道,转身走进厨房吩咐厨娘:“今儿响午给余姑娘炖只老母鸡汤!不收银子。” 没一会儿,赵三娘就亲自端着汤上了二楼。(未完待续。) 第124章 余姑娘 余念娘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这老母鸡是自家养的,很营养,我加了些当归进去,余姑娘趁热喝吧。” “那谢谢赵掌柜了。”孙妈妈笑着道,拿了碗给余念娘盛了一碗。 汤面上泛着些许油,浓浓的鸡汤香味,还有一股药材味儿。 余念娘就喜欢这气味儿。端着碗先抿了一口,味道又鲜又好喝,咸淡正好,而且没有腥味。 她笑着点头:“不错。” “诶,余姑娘喜欢就好。”赵三娘一拍大腿笑道,接着又好奇问余念娘:“怎么突然又不接卦了呢?” “休息。”余念娘道。 “啊?哦。”赵三娘可不知道余念娘是怎么卜卦的,听了这话只觉得奇怪。笑着道:“我还以为余姑娘是因为知道过两日王员外嫁闺女,怕大家伙没空来,所以,停卦呢!” 余念娘一愣。 “王员外嫁闺女跟大家有没有空有什么关系?”孙妈妈好奇的道。 “当然有关系了,王员外的女儿要嫁到城东李员外家去,到时候迎亲队会从城西到城京,直接过咱们这条街,王员外说了要把整条街布置成喜街,让整个丹州城的人都来看!” 城西王员外的闺女今年年芳十五,不仅长的貌美如花,而且知书达理,在丹州是有小有名气的才女。 城东李员外的公子,五官端正,英俊潇洒,一年前偶遇王姑娘,一见倾心。 李公子央请父亲李员外三次请媒婆上门提亲,王员外见李公子对女儿情真意挚,于是点头促成一桩美好姻缘。 两日后便是两人的大喜日子。 能有如此知书理达的儿媳妇,李员外很高兴,能娶到如此美丽的媳妇,李公子很兴奋。 李府虽是小小的员外府,却不缺钱。 于是李员外决定大摆宴席三天,让整个丹州的百姓同乐。 而王府的生意也是遍布各地,钱财不输李底。听说王姑娘的嫁妆就有一百二十抬,王员外还决定在丹州城铺一条喜街出来,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 从城西王员外府开始,一路用大红绸缎,大红灯笼装饰,红毯铺道,所有东西王府早准备好,还另出工钱,喜街两边的所有商铺客栈,酒楼等只需要出点人力将东西挂上去就好。 只想想这场面就知道到时候一定人山人海。 人多生意就好,那些店铺酒楼客栈的老板哪有不乐意。 这会儿,平安客栈正忙着挂大红喜绸,客栈大门上挂着一朵大红绸缎做成的喜花,两边各挂着一个比平常大一倍的大红灯笼。整个客栈二楼外用红绸布绕过一圈。 煞那间,整条街都沉浸在大红喜庆之中。 赵三娘颇为羡慕的站在客栈外看着布置好的整条喜街。 “能这般风光的出嫁,还能找到那样的俊俏如意郎君,这王姑娘可让整个丹州城的人羡慕上了啊。” 翌日上午,丹州城的集市如往常般热闹,到了响午散集市的时候,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各大酒楼,客栈,小饭馆,小吃摊到处坐满了人。 赵三娘甩着帕子,拉开了嗓门在大堂里招呼进出的客人,可是大堂里人太多,大多都是来看王员外嫁闺女的,众人吃饭的时候自然先闲聊起来,一人两人无所谓,一桌,十桌,声音再小,加起来让整个大堂嗡嗡嗡的响。 外面还有排队等着吃饭的,也有吃完饭为了不耽搁老板做生意,又不愿意离开,干脆坐到门口的。 里里外外都是说话声,笑闹声! 赵三娘的声音淹没在喧嚣中,她烦躁的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拉开嗓子对着伙计大喊:“再催催厨房,快点儿,外面还坐着很多人等着呢!” 说完就感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好像已经冒烟了。 哎呀真他娘的烦,生意不好的时候烦,生意好了也心烦! 赵三娘数了数外面,又排上五桌人了,厨房里都要忙翻天了,厨子拿铲子的膀子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吐出一口气。 笑盈盈的走到客栈外,对着排队的众人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今儿人太多了,厨房里已经忙不过来了,要不各位到其它酒楼去?那边地儿宽,上菜也比咱们快。” “不去不去。”一个婆娘直摆手,将自己男人拉过来,站在队伍中间:“你让他们走吧,我们就想在这儿吃饭。” 后面的人一听这话就不爽了:“凭什么让我们走?” “先来后到知道吗?”那婆娘又道:“听说那位余姑娘在这儿,我们就想坐在这边沾沾余姑娘的仙气。” “哎呀,对啊,听说丹州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占卜师,就是在平安客栈,我们也不走,我们就在这儿吃。” “我们也不走……” “我们不急……” 赵三娘扫了眼坐在大堂角一桌的余念娘,笑盈盈的看着排队的人,歉意的道:“那各位如果实在想在小店吃饭,那只有麻烦等一会儿了。” 转身就急匆匆的冲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赵三娘亲自替余念娘上了菜。 一份清蒸鱼,一份糖醋排骨,一份八宝鸭,一份素十锦,外加一份汤,一份甜点。 比平日的菜色丰富。 “余……”喊出一个字,赵三娘突然想到什么,又马上改口:“三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谢谢赵掌柜。”孙妈妈笑着道。 “客气了。”赵三娘笑着道。 大堂里闹哄哄的,有在说王员外府和李员外府哪个更有钱的,有说李公子如何喜欢王姑娘的,也有说王员外布置喜街手笔大方的…… 余念娘静静吃着饭,没一会儿就放了筷子。孙妈妈将饭钱放在柜台上。赵三娘却是坚决不收:“你们住店的时候我们就说好的。” “今儿不一样,菜做得丰富,好吃,姑娘说了,不能亏待厨娘。”孙妈妈将银子推回去。 “就算如此,也不用余姑娘出银子。这些日子我们受了余姑娘不少帮衬,一顿饭算什么……”赵三娘道。 “赵掌柜收下吧。” “请余姑娘收回银子!” 正在两人推搡时,突然有人走了过来,惊讶的叫道:“哎哟,原来真是余姑娘,刚才我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旁边有人立刻看了过来。 “像余姑娘这般如仙子般的人物,遇见是我的荣幸啊,余姑娘的饭钱自然我来给,我来给啊……”说着那人掏出银子。 旁边的人立刻全都凑了上来。 “什么,余姑娘来了,在哪里,在哪里……” “天啦,是那个说什么中什么的余姑娘吗?” “余姑娘,您等等……” “余姑娘,帮我卜一卦……” “还有我,余姑娘……” 一时间,闹哄哄的大堂骤然间沸腾起来,正在用膳的人丢掉筷子全部冲向前面,眼尖的已经发现余念娘刚好衣袂飘飘的消失在二楼楼梯处。 他们只看见一个身形纤瘦,行动优雅,阿罗聘婷的背影。 天啦,原来余姑娘不仅厉害,长得还这么漂亮! “余姑娘……” 人群潮水般朝着楼梯口涌去。(未完待续。) 第125章 你才是牛 赵三娘吓了一大跳,这一大拨上冲上去还不得把她的梯道挤垮。 她眼明手快的顺手抽出旁边柱子上的鸡毛襅子啪啪啪的一阵阵打在柜台上,巨响声一下就怔住整个大堂的人。 “余姑娘有事不见客,全都吃自个儿的饭。”赵三娘瞪着眼睛,扯起发干的嗓子大声道。 众人愣了愣。 “你又不是余姑娘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有人说了句。 “是啊……” 众人顿时附合,无视赵三娘绷着脸,争先恐后正往楼上冲的时候又退了回来。 二楼楼梯上站着一个仆妇,一个丫头。 仆妇和丫头穿待合体,梳妆整齐。 “姑娘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三日前就已经暂停卜卦,诸位有事,请等姑娘身子好了再说。姑娘身子好了,卦才算得准,所以请大家理解。”那仆妇面色沉着镇静,说话铿锵有力。 再看旁边的丫环,长得乖乖巧巧,也是一脸从容不迫。 哎呀,余姑娘身边的人果然不一样啊。 可是余姑娘怎么生病了啊?生病了就没法卜卦,那他们就没办法找余姑娘占卜了。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打扰余姑娘休息了。 有人开始相互推搡回座位,有人三两交头接耳,接着有人出了客栈。没一会儿,沸腾的大堂变回原样。 孙妈妈和玲珑回到房间的时候,余念娘正站在窗户看着外面披红挂彩的街道。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越来越多,不是老人孩子,便是妇人婆子,还有汉子。有钱的,没钱的,穷人家的,富人家的。 大家都想见识一下这丹州城百年难得一遇的婚礼。 窗户边大红绸缎的上面几株青草特别显眼,可在这大红的绸缎下也特别容易让人忽略。 余念娘在窗边的桌边坐下。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接着传来说话声,有男子声音,也有女子声音。 余念娘只听见孙妈妈说了句:“谢谢各位了。” 她侧头朝外望去,就见孙妈妈和玲珑两人捧着大包小包的礼盒走了过来。 孙妈妈和玲珑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各种补品,品相,成色都不差。 “大家对姑娘真是太好了。知道姑娘身子不好,竟然主动送东西。可见姑娘在丹州城的声望。” “那是当然,咱们姑娘不仅卜卦厉害,而且卦金又收得便宜,待人也谦和,那些来找姑娘的人哪个不夸姑娘,对姑娘心悦诚服。” “虽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为自个儿,不过,心意还是有的。” “姑娘这次的计划可谓筹谋细致,一击即中,不过,送东西可在意料之外……”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余念娘崇拜,佩服溢于言表。 孙妈妈见余念娘坐在窗边望着外面不说话,走过去,低声道:“姑娘,为什么不早早暴露身份,这样的话,到时候你走出去没有谁不认识。”也好行事。 余念娘摇了摇头,道:“危险。” 早早让丹州城中的百姓知道她就是余念娘,就是占卜师,的确能让她在丹州更扬名,池郎宜和卫其宇到丹州后更容易找到她。 但同样也更容易让别人找到她。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动静,她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其实有人早盯上了丹州。 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何而来,但她在丹州这半个多月实在太过平静。 孙妈妈和玲珑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心。还没有到京城就这么危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整条喜街站满了人,各酒楼客栈的客人也纷纷站到街边。听说迎亲队伍已经从另一条街去了王员外府上,很快就会接着新娘子过来了。 大家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看着热闹。 咚咚楼梯上传来声音,赵三娘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余姑娘,余姑娘,新娘就快过来了,您不下去瞧瞧?” 余念娘走到门口,笑看着赵三娘:“人太多。”然后看着孙妈妈。 孙妈妈摸出银子递给赵三娘:“感谢赵掌柜这些日子来的照拂,这是这两日的房钱,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丹州。” “啊?”赵三娘满脸惊讶,之前也没听余念娘提过这事,也太突然了:“那,那余姑娘什么时候再来呢?”一位这么厉害的占卜就这么走了,到时候丹州城的人不知道得有多遗憾。 “有机会定会再来,到时候一定还到赵掌柜这儿来投宿。” “哦。”刚才的兴奋高兴突然之间退却三分,赵三娘一脸不舍的看着余念娘:“不知余姑娘接下来要去哪里?” “京城。” “哦。”赵三娘恍然又笑了笑:“像姑娘这样的人才自然要去京城的,希望日后还能见着姑娘。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下去了。” 余念娘点了点头。 赵三娘慢慢下了二楼,走到客栈门口,外面挤满了人,街道中间留出一条道,所有人兴奋的看着西城的方向,叽叽喳喳议论着。 赵三娘男人和伙计也正说着新娘子。 “……听说本来就长得十分漂亮,今日成亲,一定更加美丽……”伙计双眼放光呵呵的笑说着。 然后两人就发现刚才还很高兴的赵三娘突然之间变得很平静,脸上笑容也没了。 伙计不由问道:“掌柜的,你怎么了?” 赵三娘男人也朝堂内看了眼,奇怪的道:“你不是去请余姑娘吗?怎么她没下来?” 赵三娘回过神来,看眼旁边挤满的人,勉强笑着道:“是啊,不过,余姑娘说下面人太多,上面一样也能看,她就不下来了。” “哦。”两人明白,这下面人的确太多,稍不注意就是摩肩擦腫。 “也对,余姑娘娇弱,也不太适合下来……” “谁说余姑娘娇弱?余姑娘只是身子不舒服,你一年到头难道没有生病娇弱的时候?” 赵三娘男人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回过头来瞪着眼睛大声道,旁边的人都回过头奇怪的看过来。 赵三娘男人木了半响,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啊,牛都会生病,别说人了。” “我呸,你才是牛!”众人齐齐唾他一口。 赵三娘和伙计瞪大眼睛看着众人,悄悄挪开步子离男人远些。 “什么人啊,真不会说话。” “就是,余姑娘是堂堂占卜师,竟然拿牛比喻……” “算了算了,看热闹……” “要不是今儿有热闹看,我这手都痒痒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迎亲队伍过来了!”远远的听到唢呐吹起“百鸟朝凤”的曲子。 围着赵三娘男人的人群瞬间跑了个干净,纷纷朝前挤去。 赵三娘等人一下松了口气,赵三娘男人拿手抹了一把额头,竟然有细细的汗。 长长的街道,披红挂彩,飞舞的花瓣撒满街道。一眼望去,长长的迎亲队满眼都是粉色衣装的丫头和锭蓝色仆服的下人。最显眼的要数那坐在马上大红衣裳的新郎,还有朦朦胧瞧不清的红纱帐蔓的四人抬花轿。 果无说刚修改好,今天晚了些,不好意思。感谢喛%两个平安符,还有81332269的香囊!!今天码了几章,好开森,明后天又有可以定时的了。 第126章 蔓陀萝 “哎呀,那花轿做得可别有心意!”珑玲惊叫一声。 将眼神在街道,桥上四处搜索的余念娘的注意力拉了过来。她走到另一扇子窗子往前看去。 最前面的是两个粉色衣装的丫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人手里挎着一个篮子,正一边走一边向四处撒着花瓣。 后面紧跟着是吹唢呐的。然后便是穿着喜服的新郎官。他骑着一匹棕色的马,腰板挺直,慢悠悠的催着马前行。 走得近了,才看清,这新郎官长得果然端正,眼大鼻高,五官端正。 人群中有人感叹:“难怪能娶到王员外家最漂亮的姑娘,长得的确俊啊!” 新郎身后又是一排排粉色衣装的丫环,每个人手里也挎着一个篮子,一边走一边向四周撒花瓣。 花瓣飘散在人群里,一阵香气,有人拈起一瓣仔细一看,惊叹:“哎哟,瞧瞧这花多新鲜,肯定是今晨摘采的,果然有钱啊!”然后又一阵痛心疾首:“多可惜啊,这么撒一路得多少花啊,要卖多少钱啊!” 没人理那人的感概,众人纷纷伸长脖子朝那四人抬的大花轿上看去。 远远瞧着还只是四人抬的红纱帐蔓的轿子,走得近了才发现,原来那不是四人抬的轿子,而是用两匹白马拉着的宽大的马车。只不过马车的车窗,顶篷,车帘子换换成了纱帐。 旁边那四个人根本不是在抬轿子,他们一人扛着一个大箩筐,马车四个角站着四个婢女,正从那大箩筐里拿出花瓣朝周围撒。 这是要用花瓣淹没整条街吗? 一路走过,朦朦胧胧的看见坐在轿中穿着大红喜衣的新娘子,新娘子头上顶着红盖头,端正笔直的坐在轿中,她阿箩优雅的身姿衬得一身端庄秀雅的气质。 一阵风吹过,花瓣随风轻扬,飞舞在半空中,迎亲队伍就像从仙境中走出来的,而新娘就像那仙子。 “哇,新娘子果然长得很美啊!”不少人惊叹。 “不愧是王员外家长得最好的姑娘,还是个才女呢!” …… 余念娘目不转晴的看着街道上的迎亲队伍,似乎有些出神。 突然头顶“砰”的一声巨响。整条街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四处寻找,仰头张望。 余念娘还来不及去细想,有什么东西已经落下,放在窗外的手中出现一瓣白色的花瓣,同时伴着一阵奇异的香气,似乎夹杂着些许粉末。 余念娘脸色骤然一变。 大红的北街,长长的街道上空高挂着几个趣大的大红灯笼,砰砰砰几声爆响,大红灯笼裂开一道大口子,里面满满的花瓣,五颜六色,瞬间倾泄而下。一时间整个北街成了花的海洋,香气满天飞,一阵风吹来,香气立刻从北街漫延开来,很快将相邻街道淹没。 余念娘一手掩鼻,一手扣住窗子。 她满脸震惊! 曼陀罗,这些花瓣竟然是蔓陀罗。 蔓陀罗是一种全株都有毒性的植物,花蒴萼五齿裂筒状,花冠漏斗状,有白色至紫色,蒴果直立,表面有硬刺,种子稍扁肾形,黑裸色。 它从花到根,到种子都有毒性,具有麻醉性。毒性最强的乃是种子。 人大量吸入以后会产生幻觉,意志消沉恍惚,严重的会浑身软而无力,抽搐,甚至死去。 重要的是刚才余念娘在蔓陀罗的花香中闻到了火麻子花的气味。 火麻子花其实就是现在的大麻。 在医学上它是可以治病的,它的果实入药,可治大便燥结,花可治恶风,健忘;而果壳和苞片具毒性,可治劳伤,破积,散脓,但是使用不当或者多服会令人发狂,而且,还具有一定的麻醉性。 这两种药混在一起会使它的毒性增强,用一倍,相当于两倍的药效。具有强烈的致幻性。 王员外竟然如此大胆? 可是他又有什么目的呢? 外面街道上响起沸胖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人群似乎比之前更加兴奋。 几乎半个丹州的百姓都在此。 余念娘否定了这个想法。 玲珑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拔掉塞,一股清凉刺鼻的味道传来。 脑子一下清明许多。 余念娘脑子豁然明朗,心中警铃大作。 她拿出手帕捂住鼻子,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刚好能看见大红花轿过了桥头的街面。后面两个下人,一边走一边正朝两边撒喜钱。 人群一阵阵尖叫,众人纷纷争夺地上的铜板,你争我抢,场面十分混乱。 迎亲队伍行进一段路程,随行的下人又撒出几把喜钱。 北街上黑压压的人群全往桥头挤,前面看见后面有喜钱可拿,纷纷往回冲。一时间桥头乱作一团。 余念娘看见池郎宜,卫其宇,还有地煞和十一被困在人群中进不得,退不得。 四人也查觉到花瓣诡异的香气,全以袖掩鼻。 周围的人个个都跟疯了似的,无论怎么呵斥,威胁,甚至亮出长剑,他们也无动于衷,他们的眼里只有钱。 ”公子,很不对劲!“卫其宇三人警惕的靠在一起,将池郎宜护在后面。 池郎宜一只手放在腰间,神色凌冽,眼底的波涛汹涌,杀气让人骇人可怕,他脸色发白,紧抿嘴唇,极力绷紧脑子里的那根玄。 突然后侧一股杀气袭来,一道掌风突然而至,池郎宜头一偏,轻轻躲过,抬脚就踹了过去。 只听后面闷哼一声。 卫其余绷着脸已经挡在池郎宜面前,与偷袭的人拳**锋打了起来。 四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蒙着脸的男子将四人围了起来。 你来我往,招招致命,虽然双方都没有使用武器,拳风,掌风,脚力将周围的摊贩踢的乱七八糟,旁边的人群也被一掌推出去,横七竖八躺着。 兴奋过头的人群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爬起来躲到一旁,但却没有一个害怕的,全都站在周围,将他们围在中间,看起热闹。 还有那不怕死的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打到,继续捡着地上的铜板,无意中被人打中一拳,他哎哟一声大叫,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冲着蒙面脸大吼:”要打一边去打,遮住脸你也不害臊!“ 蒙面人阴阴看那人一眼,分身乏术却不敢怎么样。 余念娘三人从客栈二楼下来的时候,客栈门口已经堵满了人,一个个狂呼,哄抢着地上的喜钱,还有人兴奋的哇哇大叫着:”王员外可真下本钱,前面还有武打表演,大家快去看,往前挤往前挤啊……“ 三人戴着面巾,将口鼻遮住,还在人中处抹了药,这才不受满街花香的影响。看着周围的百姓一个个兴奋的睁大眼睛,看见什么都一幅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惊呼,尖叫,吵闹,喊叫声充斥着整条街。 这可是半个丹州城的百姓啊! 余念娘觉得出这主意的人真是疯了! 果无说求推荐收藏票票哟…… 第127章 冲散 三人好不容易从门口挤到街面上。 拥挤的人群堆中空出的一小块地上,池郎宜几人正在激烈的与蒙面人打斗。 看着平常的打闹,实则危机重重,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若不是顾忌着周围百姓,卫其宇等人早就抽出剑。 而此时,池郎宜脸色异常难看,平常敏捷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还有些身形不稳。 余念娘皱起眉头四下看了看,左边过桥,可桥上人太多,根本无法通过。右边倒有一条街,人稀少很多。 她在孙妈妈耳边嘀咕一阵,孙妈妈点头。 三人朝着街对面移动,紧接着,孙妈妈掏出一把铜板,朝着那些蒙面人使劲扔了过去,同时大喊:”发喜钱啰。“ ”快抢啊!“玲珑跟着大叫一声。 就跟上战场将军发令一下,人群爆出”哇“的一声尖叫,全部一哄而上,将正在打斗的几人冲得东倒西歪。 蒙面人暴怒,转头一看,池郎宜已经被地煞护着冲进了右边街道。 两个蒙面人气急败坏的将面前的百姓推开。 ”哎哟“一阵大呼。 众人倒了一片,余念娘也被人不小心绊倒摔在地上。 孙妈妈吓得脸都白了,忙冲过去扶起她,玲珑扯起嗓子就冲着还在和卫其宇和十一纠缠的两个蒙面人大喊:”你们怎么乱打人啊!“ 这句话就跟导火线一样,人群愤怒的瞪向那两个蒙面人,抄起手边有用或没用的东西朝着两个蒙面人砸过去。 孙妈妈扶起余念娘朝着右边街道快速而去,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眼正在想法混入人群的卫其宇。 卫其宇和十一趁着百姓对两个蒙面人的攻击,混进人群,然后在余念娘刚才摔倒的地方捡起那个绿色的小瓶。 ”这什么东西?“十一拧着眉头问,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让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卫其宇也是一脸难受的样子,明明知道此时很危险,可脑子里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还隐隐有些兴奋。他看着绿色的小瓶,还有余念娘临走时那另有深意的眼神。轻轻将瓶子打开,似乎还有一股特别的薄荷味,他低头一闻,顿时一股难闻刺鼻的,让人恶心的味道传来,让他差点想吐。 ”天啦,这什么玩意儿。“卫其宇将瓶子伸得老远。 瓶子里的味道飘了出来。 旁边立刻有人相互问:”这又是什么香味儿啊?“ 而十一则双眼朦胧,眼神迷离的看着卫其宇,身子摇摇晃晃的。 卫其宇猛然清醒过来。 他们竟然全都中毒了! 混沌糊涂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他忙拿起小瓶子重新闻了闻,的确很刺鼻,不过这会儿却不觉得恶心。 这是余念娘留的解药。 卫其宇一把拽过十一,将瓶子递过去。 ”哇,靠,好臭。“十一大叫一声,跳出老远,侧身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想吐又吐不出来,心里闷闷的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没等他缓过劲儿,人已经被卫其宇连拖带拽的往右街走。 哄闹的人群还在攻击着蒙面人,两人只得绕道。 刺鼻的味道已经散去,刚才站在卫其宇旁边的人突然怪叫一声,他左右四下看去,周围全是拿着烂菜叶的百姓,疯狂暴躁而不知的朝一个方向丢着。 ”我去。“那人一把丢掉手中的烂菜叶,腐烂的菜叶糊得满手,黄黄的,粘粘的,看上去十分恶心,他顿时脸色难看的咒骂起来:”他奶奶的,是谁这么缺德把这恶心的东西塞我手里……“ ****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进了右边的街道,越往里走,人越少,七绕八拐,进了胡同,过夹巷,出了巷子绕街走,东寻西找,最后终于在一个胡同里听到打斗声。 孙妈妈拿了一块木板挡在墙角,余念娘顺着木板与墙角的缝朝胡同里望去,地煞正和一个蒙面人打得不分上下。 余念娘缩回来,想了想,又往回走,从右边的夹巷进去,然后再右拐,三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地煞与人打斗的胡同的尽头。 池郎宜中了毒,一个人应该走不远。 她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在附近几个人少的巷子里穿梭,最后终于在临近大街的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池郎宜。 这个小巷子比较偏僻,一头靠着繁华的大街,一头靠着破落的旧街,整条巷子里就住着几户人家,都是平常的人家户。站在巷子子口一眼就可以望穿整个巷子,根本没有隐蔽的地方可以藏人。 果然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 池郎宜勉强的靠站在一户人家大门外。他脸色苍白异常,嘴唇泛白,眼睛就像有东西粘着,快要磕在一起,却努力难受的撑开眼皮,额头上一层层细汗,手里握着一把长剑,锋利的剑刃上还沾染着鲜血,整个人已经靠在后面的墙上,仿佛只要一离开墙人就会立刻倒下。 更奇怪的是,黑发上仿佛有一层蒙蒙的白色。走近仔细一闻,竟是和喜街上一模一样的香味。 余念娘难掩惊讶。 这些人为了杀池郎宜可谓是不管不顾,无所不用,可是就是这样,池郎宜居然还能拿着剑解决一个蒙面人,也没有倒下。这意志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而池郎宜的惊讶不比余念娘小,他看着余念娘站在台阶下惊讶的望着自己,然后就左右环视,接着十分干脆的带着两个下人上了台阶,靠在门边,将身体掩没在巷子里。 重重的眼皮让人昏昏欲睡,身体也已经开始不停使唤,脚下就像有千金重,让他快要瘫软下去。 池郎宜努力的睁开眼朝余念娘望去。 她正一脸严肃的拧着眉头,没有惊慌害怕! 旁边的两个下人显然被吓得不轻。 丫头愰愰不安的问道:“姑娘,现在怎么办?” 仆妇则惊惧瞪大眼睛的看着他手中长剑,瞪着他,仿佛这会儿才意识到整件事情有多么的可怕,她惊慌失措,慌恐的拉着余念娘的手,哆哆嗦嗦的想要将余念娘往外推:“姑娘趁着现在没人,你先走,这儿有我和玲珑。” 余念娘轻轻推开孙妈妈的手,镇定的道:“无事。” 然后转身看了下身后的门。 这院门虽是两扇的,不过却是极其平常的木门,里面住的人应该也是平常的百姓。 余念娘轻轻将手按在门板上,怔了怔,然后抬头开始敲门。同时看向池郎宜,吩咐身旁的孙妈妈和玲珑:“扶住他。” 孙妈妈和玲珑一愣,立刻高兴起来,姑娘这是有法子了。 第128章 寻找 走出两步两人又站住,孙妈妈和玲珑愣愣的看着池郎宜手中锋利的长剑。 不知道这把剑杀过多少人,剑身泛着寒光,散着着就如它的主人一样,令人胆寒的杀气! 余念娘侧头看向过去:“我,可救你。” 饶是他已经神志不清,疲惫不堪,那双眸子还是一如即往般的深幽。 余念娘抬手继续敲门,挑眉。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如果你不同意,待会儿我们就自己进去。 池郎宜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不屑高傲的表情。接着痛苦的皱了皱眉头,缓缓闭上眼,看也不看的拿起剑“噌”的一声插回剑鞘。 孙妈妈和玲珑瞬间瞪起眼睛,表情由刚才的愤怒转为惊惧。两人齐齐看着他拿剑的手,这要是一不小心手抖,不就把自个儿的手刺穿了? 两人抿了抿嘴,将差点吐出来的话吞了回去,一左一右老实的扶着池郎宜。 这时,院子里传来声音:“谁呀?” “婆婆。”余念娘站在门外,看着门。 声音轻轻柔柔,不用看就知道是个端正,俏生生的姑娘。 门被打开,一个老太婆走了出来,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门外,旁边一个丫头,一个妇人,同时掺着一个脸色异常难看的男子。 “姑娘,你是……”老太婆迟疑道。 “婆婆,你好,我姓余,可否帮帮我们……” …… 太阳东升西落,华灯初上,热闹了一天的北街终于安静下来。月光皎洁,银色撒满地,晨曦渐起的时候崭新的一天重新开始,北街上那不起的斗殴早被人们抛到脑后。但王员外嫁女的事却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美谈。羡慕,妒忌,感概,难忘各种不同的感情语言交织在一起。随着日子渐久,城中某府上又要办喜事,人们八卦的兴趣不减,反而更浓。纷纷猜测着这位府上的事肯定不如王员外嫁女。 在某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某个房间内,卫其宇,地煞,十一,三人脸色凝重坐在一起,他们整整寻找了池郎宜七日,仍然一无所获。 很显然,余念娘的第三卦应验了,而且他们还都中了毒。 那日喜街上所有一切布置现在想来都那么的不可思议,早有预谋,满天飞舞的蔓陀花,让整条街看热闹的人情绪高涨起来,在看到丫环们手中撒落的花瓣时,他们就知道糟了。 可是,他们查出的信息是余念娘就在这条街,恰恰在他们进城的这天,王员外嫁女;又恰恰在余念娘住的这条街布置喜街,要说巧合,实在太巧,巧得让人不敢相信。 解释只有一个。这一切都是预先布置好的。 可是从和余念娘分开后,他们就只有四人,谁会泄露消息? 答案是肯定的,没有谁泄露消息。 那谁会事先知道他们的行动,把一切安排好,若是他们被人盯上,那余念娘呢?难不成也被人盯上了。 最糟的是,当时花轿旁的女婢在向他们站的地方撒花的时候,花里明显夹杂着一些含香气的粉末,最后事实证明,那些粉末是有毒的,不然以他们的身手,不过是四个蒙面人早解决了,哪会搞得被追得四逃,池郎宜不见踪迹。 “她肯定不会泄露消息,再说,她也根本不知道我们会什么时候到。”卫其宇肯定的道,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地煞狠狠的皱着眉头,神色严肃,一脸杀气。 而十一却惊讶的咦了一声:“我发现你怎么突然之间很相信那位余姑娘了。似乎对她颇有好感。” 卫其宇一脸郁闷。 地煞冷着脸。 这种时候说这话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十一干笑了下,解释:“我是觉得余姑娘那么厉害,说不定她早就找到公子了,他们几人也已经离开了丹州城。” “呵,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相信她。”卫其宇冷笑反问。 十一嘿嘿笑了两声,毫不掩饰的道:“我是挺相信余姑娘的啊。对,我承认我以前一直觉得她就是个江湖术士,骗子,不过,这一路走来,我发现她其实挺有本事的,比天道院那群胡说八道的天师好多了。” “是吗?不过,刚才是谁在怀疑,问是不是余姑娘不小心泄露了消息?”卫其宇似笑非笑的看着十一道。 “我这么问人之常情啊。余姑娘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但难保其它人呢?”十一很理所当然的道。 “其它人,你是指余姑娘的两个下人?她们两人对余姑娘忠耿耿,侍候了余姑娘很多年,余姑娘要听见你这么说肯定不高兴。你怀疑她们就是怀疑余姑娘。”卫其宇看着他。 “我没有怀疑啊。我只是这么说说……”十一解释。 “是吗?” “当然。” …… 两个人你来我去,一人一句,本来很严肃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嘻闹轻松。 “万一余姑娘独自离开了呢?”地煞突然道。 两人瞬间沉默,齐齐不高兴的看了地煞一眼。 他们找个理由安慰一下自己不行吗? *** 一切来得那么容易又不简单。 他们本来还想着丹州城这么大,要想什么办法才能知道余念娘到底在不在丹州,结果一进城就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余姑娘”。 这个余姑娘是从外地来的,暂时落脚在丹州,不仅人长得漂亮,还会占卜,是个很厉害的占卜师,她是说什么中什么。不仅帮着东家寻回了儿子,还帮着西家找着了失踪的小妾,就连某阿婆失踪已久的家传手镯都被余姑娘寻了出来,她可谓是金口玉言,一言即中,从没有失误过。 而且余姑娘心地善良,体恤大家,卦费收得十分便宜,不论大家小家,普通人,还是有钱人,都可以找她卜卦。 几人当时听着愣愣的没回过神来,这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余念娘吗?鸡毛蒜皮的事也管? 跟人打听了余姑娘住在哪里。 那人很爽快的就告诉了他们地址,临末了却还叮嘱他们:“余姑娘前几日就生病了,现在暂停卜卦,你们要想去卜卦肯定是不成了,不过,若要去可不能空手拜访,余姑娘帮助我们颇多,怎么也得给余姑娘送点补品,好让余姑娘早日康复,既然你们想要卜卦,也得随着众人都出点力,帮助余姑娘尽快好起来,不然,空着手你们好意思去吗?” 几人惊讶又无语,没想到余念娘在丹州这么有名。 最后急匆匆的赶到地方,结果就看见人山人海的街道,将平安客栈外挤得水泄不通,好在十一眼尖的发现平安客栈二楼一间屋子外挂着的草药。 几人大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迎亲队伍夹在人群中进退不得,后来就发生了蒙面人袭击的事。 等解决了蒙面人后,卫其宇三人又回到平安客栈,找掌柜的一打听,才知道在迎亲队伍来的时候余念娘就带着仆妇离开了。而且那掌柜还噼哩叭啦的拉着他们说余姑娘走了她多难过,丹州的百姓会多失望,又夸余姑娘多么的厉害厉害,跟吃了兴奋剂似的说个没完。 第129章 五十两的草药 所有的线索都断在这里,余念娘走了,但是却不知道是不是和池郎宜一道。 三人乔装打扮一番,在丹州城内已经呆了七八日,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池郎宜受了伤又中了毒不可能走远。 “怎么办?”十一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脸迷茫。 “继续找。”地煞一脸寒霜的道。 “就这样漫无目的寻找?”十一看着他。 地煞皱起眉头,脸色越加难看。 两人一起看向沉默不语的卫其宇。 卫其宇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这几日三人都没有休息好,清除了身体的余毒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憔悴。 这时,旁边有人吆喝道。 “卖草药咯,卖草药咯……” 卫其宇询声望去。 街道墙角边蹲着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两人面前摆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两株草。 那草已经放了不知道多少日,奄巴奄巴的,叶子边缘都干枯了,不过它的形状一眼就能看清,长得普通却又独特的一种草。 卫其宇三人对视一眼。 卖草药的老头看了三人一眼,又微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一边吆喝一边打哈欠。 旁边的老太婆一腿踢过去:“你这声音跟猫似的,谁听得见?大声点!” 老头眼睛一横:“你声音大,你来!你试试每天蹲这儿喊累不累?” “想挣银子你还嫌累?你不大声点儿别人能知道你卖的是药吗?”老太婆撇撇嘴道。 老头拿起一株枯草递到老太婆面前,斜眼看着她问:“你觉着这像药吗?” 老太婆一噎,然后板着脸,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反正你今儿得把这东西卖了,这么几个时辰一个人也没有……” “谁说没有!”老头儿吼道,指着前面不远站着的卫其宇三人道:“瞧那不是有三个!” 老太婆一掌拍掉老头的手,压低声音道:“注意你的态度,别把人吓跑了。”接着对着卫其宇三人笑眯着小眼睛道:“三位公子买药?” 卫其宇三人走了过去,十一将草药拿起仔细瞧了瞧,确定是石斛星,对卫其宇点点头。 卫其宇立刻觉得自己那颗憔悴的心充满了活力,他看着两个老人笑着道:“这位老先生,您这卖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老头很干脆的道。 卫其宇顿了下,又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还敢卖?” “有人说拿这东西能卖五十两银子。”老头斜起眼睛看着他道。 卫其宇眼睛一亮。笑容更加灿烂了。 “那那人有说这东西有什么作用吗?” “不知道。她只说如果敢买这东西却又不知道它的作用的人,那只能说明这人是个傻子。”老头道。 卫其宇噎了噎,这还真有可能是余念娘说得出的话。 “你买吗?”老头又问。 “想买。”卫其宇道。 这话一出,老头和老太婆都来了精神。 老头立刻摆正脑袋,笑眯眯的道:“你别看这东西跟枯草似的,就觉得它没用。你要这么想的话就错了,关键得看它出自谁的手……”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太婆捅了一手肘。 老太婆呵呵笑看着卫其宇三人,道:“其实这东西不是我们的,是一个姑娘给的,那位姑娘也是个可怜人,独自带着未婚夫被家里赶了出来,身边只有两个下人……” 卫其宇三人眼睛黑亮的盯着老太婆,胸口砰砰砰的直跳,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似的。 “……结果半道上家里派了家奴来追赶,慌慌张张的躲到我那儿,不幸的是她那未婚夫生了病,连走路都不行了……我劝她等着未婚夫身体好些了再走,她不愿意,说什么怕家奴找来连累我们……我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爹娘呢,硬逼得闺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也说得过去,怎么偏还让她嫁给一个傻子,这不是糟贱人吗,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多可惜了啊……” 卫其宇三人愣愣听着老太婆的话,有一会儿没回过神来。未婚夫,傻子?这说的是余念娘和池郎宜吗? “……她们身无分文,最后只好拿了这两株草药来抵,说有人会花五十两银子买的。也算抵他们的饭钱。”说完,两人眼巴巴看着卫其宇。 卫其宇很干脆的摸出五十两银子递给老头,打听道:“不知道那人后来去了哪里?” 老头将两株草药捆好递给他,嘴里却道:“你买东西就买东西,打听别人做什么?”然后又惊讶的道:“难道你们就是那刁奴。” 三人眉头狠狠跳了两跳。 “不是不是。”卫其宇忙摆手。 “哦,这就好。”老头和老太婆松了一口气。 那他们也没有泄露余姑娘的行踪。 卖了东西老头很高兴,急急忙忙的收起篮子催着老太婆赶快回家,就像怕卫其宇会反悔似的。 老太婆却不急,暼了卫其宇三人一眼,低声跟老头咬耳朵:“怕什么,余……,那姑娘说了只要东西卖掉就万事大吉。” 卫其宇三人耳尖的听到那个余字,十一忙朝着卫其宇使了个眼色。 卫其宇心中有数,走到老太婆面前,谦和笑着道:“你们放心,我们不是想找他们麻烦,只是猜测,有可能他们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说的真的假的。”老太婆反问,想了想又道:“你既然买这草药,那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还有干什么用的?” 卫其宇微微一笑,凑近老太婆,低声道:“石斛星,解毒。” 两人立刻瞪大眼睛。 “哎哟,这么说不是刁奴了。”老太婆高兴的道,也不管卫其宇脸上不自在的表情,继续高兴的道:“既然找到你们了,那姑娘吩咐的事我们也算办好了,以后见着她也能有个交待。” “那余姑娘还有什么话留下没有?”卫其宇干脆直接道。 果然老太婆哎哟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是余姑娘啊?”心中已经把余念娘崇拜得不行了,什么事都被说中了。 “是的。”卫其宇道。 有了消息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找到池郎宜,旁边的地煞已经等不及了,忙道:“请问两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老太婆和老头一脸为难。 “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姑娘也没说。不过,她让转告一句话,说她那未婚夫有个小亲戚在京兆府,她们想去投奔,可是很多年不见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想请你们帮忙去打听打听。”果无说继续上班 第130章 消息 三人精神一振! “好,谢谢两位老人家。”卫其宇一脸激动的道,接着又摸出五两银子塞给老头:“两位老人家在外待了许久,恐怕还没吃东西吧,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又得了五两银子,老头脸上笑开了花,直夸道:“姑娘身边果然都是好人啊!” 最后老太婆还不放心的拉住卫其宇:“你既然是姑娘的好朋友,你得劝劝她。我瞧着她那未婚夫虽然长得不错,可身子骨也太弱了吧,赶个路还得姑娘去掺着,那以后成了亲哪成啊?一看就是落魄人家的公子。天长地久,后面的日子总得有孩子吧,也太不经事了些……他在京兆府有个穷亲戚是吧?” 卫其宇巴唧了下嘴,点头。 “……那怎么成啊,那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到处都是贵人,没有银子连院子都买不起,怎么养姑娘。姑娘那么厉害的人,生下来就沾了仙气儿的人才有这本事,怎么能受这些凡间的苦楚……” 说完又啪啪打了自己两嘴巴子:“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算了算了,我不说了,姑娘高兴就好。” 卫其宇干巴巴的点头,地煞和十一斜起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家公子是落魄公子?宁安候府是穷亲戚?还说他们公子太柔弱…… 公子知道这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卫其宇应附的应了老太婆两句,借口有事拽着十一和地煞走了。 老太婆和老头回到家就关了院门,两人躲在屋子里看着白花花的银子。 “加上余姑娘临走时给的十两银子,咱们就有六十多两银子了,往后的日子也不用愁了。” 老太婆得意的看着老头:”若不是我坚持让你守着,能有这银子吗?我早就说了,余姑娘说的话很准的。 “是是是,余姑娘是很准。”老头直点头。 “还有,余姑娘说了,这些银子先藏起来,先不用。明儿咱们就去买做灯笼的材料,有了王员外在喜街的布置,今年过年肯定很多人挂灯笼,咱们只需要照着余姑娘给画的那些花样子做,一定会卖很多钱的,我瞧着那些花样子都觉得很漂亮呢……” 老头以前就是专做灯笼卖的,做了几十年,后来不想做了。不过,这手艺可没生。 他乐呵呵的道:“知道知道,明儿我就出去买。可惜了咱们只会做灯笼,要不然种花也能赚钱的。” “做人别贪心,事情一样样做好了再说。” 而得到消息的卫其宇三人,片刻不停的立刻去买了三匹好马,马不停蹄的朝京兆府赶去。 进入腊月,天气越来越冷,沿途树木变得光秃秃,花花草草也枯萎得干净,寒风一吹,毫无阻挡,肆无忌惮的就刮在脸上。 穿上厚厚的棉袄似乎也挡不住冷风,余念娘冷不丁的打个寒颤,瞪着撩起帘子的玲珑。 玲珑讪讪的放下车窗帘子,干笑着解释:“奴婢就是瞧瞧到什么地儿了!” “外面有车夫,你急什么劲儿!小心冻着姑娘了。”孙妈妈也瞪着玲珑道,然后将盖在余念娘腿上的毯子往上拉。 这天寒地冻的还在赶路,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她又暼了眼坐在马车正中位置闭着眼睛的池郎宜。 此时池郎宜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头发像普通人家的男子用带子扎了起来,身上穿着深灰素色的棉衣,下身一条厚厚的棉裤,脚上也换上了在地摊上随处能买的最普通的棉鞋。 他脸上腊黄,眼窝有些深陷,眼睑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薄薄的唇抿着,两双手交叉藏在袖子里。 冷风吹过,他沉闷的咳了两声。 只这么看着,完全就是个普通的,体弱多病的汉子。 可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乌黑,幽深,明亮的眸子深邃的如一坛深不可测的湖水。 孙妈妈移开目光,将余念娘放在外面的手藏进毯子里。 “这样暖和些姑娘。” 余念娘点头,有些疲惫的闭着眼睛养神,嘴里却问道:“还有,多久?” 她们离开丹州后便雇了马车一直赶路,十多日了,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要到京兆府了吧。 “应该不远了吧。”孙妈妈道。 玲珑直接撩起帘子问外面的人:“喂,还有多远到啊?这颠来颠去的我们姑娘坐着难受。” 车夫不爽的撇了撇嘴:“这是赶路又不是游山玩水,谁不难受!里面的病人都没说受不了,你们姑娘好好一个人受不住?” “呵!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你会不会说话!”玲珑瞪着眼睛指着赶马车的车夫,大声道:“我告诉你,我们姑爷身子不好还等着进城找大夫看病呢,你不快点好好的给我赶车,若是我们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可饶不了你!”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儿,一会儿要慢点儿,一会儿要快点。你有个病人不慢点走,还想使劲儿的颠,我跟你说,他要是半道上出了什么事,死在了车上我可不负责任。”车夫气呼呼的道。 “跟你这人说话真费劲,啰啰嗦嗦,让你干啥就干啥不就得了。死了不找你便是。走快点!”说完唰的一下将帘子甩下。 余念娘和孙妈妈正目不转晴的看着玲珑。 池郎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正盯着她。 玲珑不由缩了缩脖子,位置往外挪了挪,离池郎宜更远。嘴里干巴巴的解释道:“这些人最是欺软怕硬,瞧咱们穿得旧,像穷人似的,干起事儿来总是马马虎虎,不盯着点儿,说严重些他们完全不当回事。” 接着坐直身子煞有其事的道:“我们以前在伊州的时候没少见这种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时候姑娘不爱出门,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没少说,后来知道姑娘有本事了,一个个跑来巴结,见了姑娘恨不得老远就跑过来打招呼……” 余念娘暗暗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懒得再听。 这一路上玲珑没少拿池郎宜生病的事作筏子,说事。好几次遇见可疑的人,他们都是靠着这样糊弄过去的,几人也没少演戏,真真假假的,确真没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也许正因为如此,池郎宜这一路才默不作声。 不过,也使得这丫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 余念娘闭目休息,孙妈妈侧脸看向外面,池郎宜目光冷漠不含温度。 玲珑巴唧了下嘴,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 她侧身,背对着池郎宜,脑袋靠在车门边,对孙妈妈道:“妈妈,我眯会儿。”然后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那道冷漠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玲珑屏着呼吸动也不敢动,就怕他突然哪里抽筋就拔出长剑。 这人没事的时候,任人怎么说也没反应,可若他生气的话,立马就能翻脸。 玲珑在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九十,等她数到第三遍的时候,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脚。 她希开一丝眼缝。 孙妈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玲珑往后一瞟,池郎宜已经重新闭上眼睛。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十多日,可马车多出这么个人还是让人挺不习惯啊。瞧姑娘多镇定,还是姑娘厉害! 第131章 姑爷?表哥? 一路颠簸,又行进半日的路程,天黑前终于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 车夫寻了一间客栈,玲珑和孙妈妈先后下了马车,然后又扶着余念娘下了马车,最后池郎宜才从马车中出来。 车夫瞧眼站在客栈门口往里看的主仆三人,再看最后出来的人,那病弱的姑爷,摇摇晃晃的要下马车的样子,竟也没人管。 这都什么下人! 车夫在心中腹诽,人已经走过去扶着池郎宜下了马车。 客栈里面坐着两桌人正在吃饭,小二眼尖的发现停在外面的马车,立刻热情的迎出来,看着余念娘道:“几位客官里面请,本店服务一流,房间宽敝干净。饭菜可口美味!” 念得挺压韵! 余念娘笑了笑,侧身对走过来的池郎宜道:“这里,怎样?” 小二立刻走下台阶,奔过来,差点眼搓,原来当家人是后面这位,他客气的看着池郎宜道:“几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池郎宜点了点头,余念娘微笑看向孙妈妈,孙妈妈道:“住店,不过,先吃饭。” “好咧!”小二高声应道,伸手作了个请:“几位里面先请。” 四人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车夫将马车停好,独自坐在另一桌。 随意点了几个菜,要了三间客房。 这家客栈普通,不过外面看着宽敝明亮,很干净舒适,价钱也不贵。 菜很快就上好,小二笑呵呵的看了余念娘和池郎宜一眼:“菜已经上齐,几位慢用。” 余念娘点头。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二没有急着走,而是笑呵的站在一旁。 池郎宜和余念娘低头开始吃饭。 小二看见余念娘夹了一块鲜笋,忙道:“这是咱们本地的竹笋,新挖的,又脆又嫩,味道十分好。这东西吃了好,能清热解毒……” “小二哥。”孙妈妈摸出二十个铜板:“辛苦你了,有事我们会叫你的。” 小二立刻笑容满面,将铜板揣怀里,说道:“那我先下去。” 心里诧异又得意的想,没想到余念娘和池郎宜看起来穿着一般,也不像有钱人,竟也能出手打赏,幸亏自己多说了两句。 小二得意的又总结出一条能讨赏钱的经验。 这时,外面走进一个人。 小二忙招呼那人:“客官,喂好了?” “嗯喂好了,那些马嘴养刁了,幸亏你们这儿有上好的马料。”那人笑呵呵的道,然后走到大堂里两桌中的其中一桌旁坐了下来。 他的位置面对余念娘几人,几人正好能看见他的脸。 玲珑张着嘴惊讶的瞪大眼睛,喉咙里滚动的声音还没出来,就听余念娘冷冷的道:“闭嘴!” **** 漆黑的小镇在月光照耀下若隐若现,大多人家户已经熄灯睡觉,大街上只有几家客栈里还亮着灯。 朋来客栈是小镇上较大的一家客栈。 此时客栈的大堂里只剩两桌人还在吃饭。 小二趴在柜台里,手撑着下巴连打了几个哈欠。 “小二,再温壶酒。” 有人喊道。 小二撩开眼皮子看过去,桌边三个汉子已经喝了一晚上,这已经是第五壶酒了。 三个人两个长得壮实,一个瘦子,他本以为那两个壮汉酒量应该都不错,没想到那个瘦子喝的最多。 三人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抄着一口京城口音。这么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也不像有身份的人,可点起菜来一点儿也不含糊,更有可能是哪个府上的管事。 临近年关,奉了主子命令下去检查,乔装打扮的也不是没有。 小二打起精神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拿了一壶酒出来。 “客官,你们的酒。” 后面一桌余念娘等人已经起身。小二放下酒忙走了过去:“几位吃好了?” 孙妈妈点头。 “我领几位上楼。”小二殷勤的道。 “那谢谢小二哥了。”孙妈妈道。 “不用这么客气,缺什么跟我说便是。”小二笑着道,作了个请的姿势,池郎宜率先抬脚,余念娘等紧跟其后。 听到说话声的三个汉子纷纷回转头来。 大堂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一桌人。 瘦子哎呀一声:“怎么都没人了?”接着起身催促另两人:“不喝了不喝了,明儿还有事。” “我还没喝完呢。”一个壮汉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抱着酒壶:“那我得拿上去。” 而另一个壮汉坐在凳子上指着站着的那汉子哈哈笑起来:“老二,你喝多了,你瞧你摇来晃去的,都变成两个人了。来,我帮你拿。” 老二一侧身,躲过老三的手,他眯起眼睛斜着老三:“我有没有喝多,你来抢抢就知道了。” “嘿,你还跟我玩?”老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扑过去就抱住老二,笑嘻嘻的叫起来:“我看你跑,让你跑……” 两人你躲我抢,挡在楼梯口发起酒疯来。 站在后面的瘦子头痛欲裂,他就知道不能让这两怂货喝酒,一喝就坏事,什么也干不了。 “瞧你们什么样!”瘦子一把抢过酒壶,推搡着两人上楼:“快走,快走,你们要是不想上去,那今儿夜里就睡大街。” “哟,老大,发脾气,老三,咱们到房间去不醉不归。” “走走走!” 两人你攀着我的肩,我搂着你的腰跌跌撞撞抓住楼梯杆子,不停的抬脚抬脚抬脚。 好半天,老二看眼大堂里看着自己两人的众人,一脸疑惑的问老三:“怎么回事,走了半天怎么还在一楼。” 老三则仰着脖子望着老二:“你怎么长高了?” 瘦子气结。 指着两人气得话都不利索了:“你们两个怂货要丢人现眼一边去,别碍我事。” 老三和老二低头一瞧。 原来两人手勾手缠在一块,老二站在楼梯上,老三则吊在楼梯下,这样子能走上楼才怪呢! 两个酒疯子。 小二偷偷捂着嘴闷笑! 两人呵呵傻笑两声,老二手一放,招呼老三:“快上来,你在楼梯下边走到明日早晨也上不了楼。”说着,抬起手指过去,瞪着红红的眼睛,大声呼道:“你什么意思?” 众人寻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池郎宜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几人后面看着他们。 “你摆张臭脸什么意思?老子又没挡你的道,你这张脸给谁看了?”老三从楼梯上下来,终于找到发酒疯的对象。老二也同仇敌忾的瞪着池郎宜。 这时,瘦子也注意到了他们,他眼神在池郎宜身上打了个转,又将余念娘三人打量一遍。 孙妈妈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慌张,扶着余念娘手臂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那边两个壮汉还在对着池宜挑刺,池郎宜面无表情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他脸色不好看,加上余念娘又在他脸上涂了东西,看起来面黄肌肉,眼窝深陷,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可他那双眼睛却是乌黑发亮,沉着不语的时候像黑洞吸引人,发怒生气的时候像深坛一样幽深不可测,隐隐冒着冷气,让人不禁生寒。 此时的池郎宜明显有些生气了,他深静的眸子变得冷漠凛冽,眸底若隐若现的寒光涌动,拢在袖口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第132章 麻烦了 瘦子眯着眼睛将池郎宜浑身上下破旧粗俗的穿戴打量一番,像个脾气不好的庄稼汉子。 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围着池郎宜转了一圈,眼皮子一撩,突然觉得这个村夫的身材似乎不错。 长年累月在地里干活的人都有劲儿,长得壮些也不奇怪,不过,庄稼汉因为劳作,手上可是会磨出茧的。 瘦子眼神落在池郎宜拢在袖口里的右手上。 池郎宜眼皮微垂,左手不经意的放在腰间。 余念娘眼皮一跳。 “嗨哟!”柜台里的小二突然大叫一声:“终于找到了。”。 几人齐齐看过去。 小二拿着一串钥匙已经笑呵呵的走过来,对瘦子道:“客官,我领三位上去?” 那两个壮汉却因小二一声叫吓了一跳,纷纷怨他,小二又忙道歉作揖。 后面的余念娘趁机给玲珑递了个眼色。 玲珑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暗出一口气,这戏码一路上没少演,怕甚? 帕子一甩,走上两步掺住池郎宜的胳膊,笑着温声道:“公子,已经不早了,该歇息了。”接着又轻声的道:“不能惹姑娘生气!” 池郎宜斜着眼睛看向她。 玲珑干巴巴的笑,胸口砰砰直跳,两只手紧紧拽着池郎宜的胳膊,故意压低声音,用大堂里其它人却也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若不听话,小心以后姑娘不理你。” 池郎宜垂下眼皮。 玲珑提着小心肝儿,牢牢的抓住池郎宜的胳膊,掺着他往楼上走,同时回头朝余念娘做个放心的眼神。 余念娘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怒对旁边的孙妈妈:“你们怎么做事的?以后若再让他给我到处惹事就把你们都给卖了,这点事都做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孙妈妈诚惶诚恐忙保证:“姑娘放心,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们一定看好公子。” “真是晦气,本姑娘哪有那么多时间一直陪着一个脑子一根筋的人!”余念娘烦躁的甩了甩帕子,接着又问:“到底还有多远才到我那破落户的亲戚家?” “姑娘,那不是什么破落户,那是您的舅舅。”孙妈妈壮着胆子纠正。 “那还不是破落户。”余念娘撇撇嘴,下一刻立刻笑眯眯的问:“我如果真把表哥送回去,他们能给我银子?” “当然。”孙妈妈立刻保证,还怕没有说服力,拍着自个儿胸口保证:“只要公子安全回去,肯定有赏。” “那算了,看在钱的份了不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 孙妈妈干笑着擦了擦额头没有的汗。 走在楼梯半道上的池郎宜突然停下,然后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过来。 眼皮子又是一跳,余念娘心中暗骂一句,面上忙丢下孙妈妈,三步两步提着裙角奔上楼梯,将玲珑挤到一旁,一把抓住池郎宜的胳膊,暗地狠狠的拧了一把,脸上笑眯眯的道:“表哥,走吧,该歇了!” 站在大堂里的车夫不由撇撇嘴,之前还说是姑爷呢,这会儿就变成表哥了! 一主一仆都是满嘴谎话! 等到两人消失在楼梯口。玲珑立刻抓着孙妈妈的手,泪眼蒙胧,又担心,又焦急,又害怕的样子:“姑娘不会把公子怎么样吧?” “不知道。”孙妈妈拿出帕子背着楼下众人,擦了擦干干的眼角,一拍腿嚎道:“我可怜的公子哟!”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上了楼。 小二望着空空的楼梯口,良久没回过神来。 “果然人不可貌像,进来的时候瞧着那姑娘端庄温柔,没想到却是这幅脾性……我就说那公子怎么一直不说话,原来是脑子有问题……哎哟,这两个下人真可怜,伺候这样的主子简直生不如死,真是不幸啊不幸啊……”小二十分感概。 喝得醉眼朦胧的两个壮汉呵呵笑起来,拿着酒壶哼着曲摇摇晃晃上了楼。瘦子面无表情的凝着眉想了会儿,突然一笑,摇了摇头,步代轻松的也上了楼。 ** 简单的摆设,朴实的家具,房间内除了一张实木打造的大床,床沿简单雕了几朵花,屋子里再有一张桌子,屋角一个放洗脸盆的架子,还有几张凳子,其它什么也没有了。 在冬日里这样的屋子显得有些冷清,但此时房间内有些压抑和沉闷。 余念娘坐在桌子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池郎宜坐在她对面,端着一杯茶许久也没喝一口。 孙妈妈站在门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而玲珑则一脸嫌弃的在屋内看了一圈。 最后埋怨道:“这房间也太简陋了吧!” 指着那张大床道:“就一张床,连个榻也没有,怎么睡?” 孙妈妈白她一眼,眼神扫过坐在桌边纹丝不动的池郎宜,道:“不是还有两间房吗?” 想了想,看着池郎宜笑着道:“公子,不早了,你也回去早点歇息吧?” 池郎宜莫名其妙的看着孙妈妈:“难道这不是我的房间?” 声音嘶哑莎莎的,像琴上破弦刮在耳边。 孙妈妈和玲珑顿时全身鸡皮疙瘩。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上楼后,的确是池郎宜先进的屋,她们是跟着自家姑娘进来的。 但,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她进了这屋肯定是有原因的。 孙妈妈凑近余念娘:“姑娘……” “有些,麻烦了。”余念娘道。 孙妈妈一愣。 池郎宜已经看了过来。 “姑娘是说今儿夜里?”孙妈妈凝眉道。 余念娘平静看着池郎宜,对孙妈妈点头。 “难道是那几个……”孙妈妈说着指了指隔壁房间。 那个瘦子在池郎宜第二卦应验的那个小镇上出现过,而且他就是那个后来出现帮着拉尸体的那人。 如果他们真发现情况,依着对方追杀了一路的坚决和心狠手辣,他们这次是真麻烦了! 玲珑已经焦急的道:“那怎么办,我们不会武功……”指了指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三人,又指着一脸病象的池郎宜:“又不能动手。” 那他们要怎么跟对方打? “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离开客栈?”孙妈妈脸色坚决毅然的道。 前面几次都是事先有准备才能全身而退,可是这次哪知道突然就遇见了这三个人。 余念娘摇头。 走在半路遥无人烟的地方岂不是更好杀她们。 “那怎么办?”孙妈妈开始着急。 正说着,池郎宜突然起身一言不发出了房间,玲珑追着出去瞧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关好门,告诉余念娘:“下楼了,不知道干嘛去了。” 池郎宜一走,孙妈妈再无顾忌:“既然不能走,不如今夜分开住。” 对方的目标是池郎宜,只要不和他一个屋子,余念娘应该就不会有事。 “要是万一对方已经把我们当成他一伙的怎么办?又万一对方进错房间怎么办?好歹留下他还能有个勉强会武的啊!”玲珑冷静的道。 “那……”孙妈妈看着余念娘。 虽然有些事她能看到,但也不是任何事都可以了,她又不是神仙。 “事已至此,我们退一步的话,那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余念娘凝眉沉思:“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果无说谢谢s亲的提醒,129和130有些重复,因为基本上都是定时发布,可能是复制130的时候错了。已经改正过来了,亲们可以倒过去看一下,只有一小段。感谢张洋哈哈的月票,投这么多张,很感谢,还要感谢八大山人2的月票,81332269亲的平安符,真心感谢诸位。这一张其实是昨天定的时候,本来休息,因为脸上有些过敏,所以上午去医院开了药,本来下午是在整理资料,后面的内容有些模糊,所以,要重新归纳。没想到朋友过来,陪着逛了一下午,回来已经五六点,字也没码成,资料也没整理好。幸好还有几章,只有明天上班想法子码字了。 第133章 位高权重 她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护着池郎宜平安,直到地煞几人找到她们。 “对!”玲珑一脸唯余念娘马首是瞻。 她学着余念娘的样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脑子里回过一遍,分析道:“很显然姑娘已经被卷入其中,不管对方现在知道不知道姑娘的本事,但肯定知道姑娘这个人,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站在池公子这边。再说了,姑娘这次进京若是游山玩水,那我们临行自保就得了,到了京城玩几天就走。可是我们得在京城住下来,姑娘还有很多事没做,所以,怎么也得找个靠山……” 余念娘颇为意外的看向玲珑。 没想到这丫头突然就开窍了。 “……卫府一看就知道别有用心,姑娘可不能全信他们。表面看着卫府和姑娘有婚约,卫老太太也没说什么,保不齐哪天他们就能用这个来威胁姑娘。所以,如果能再找一个位高权重的帮助姑娘,往后若有一日和卫府闹翻了也不用担心。” 孙妈妈听着眼前一亮,她果然老了,脑子还不如玲珑转得快。 一脸羞愧的道:“是奴婢想岔了。玲珑说的对。不过,他们能拿什么威胁姑娘?” “这还用问?”玲珑撇嘴道:“亲事嘛,当然是名声了。别瞧那卫老太太挺好说话,她可是比那李氏还要精明。” “哦。”孙妈妈回想起卫老太太这一路对余念娘的宽厚,惆怅起来,但:“我们怎么知道那池公子身份比起卫府怎么样?” “哎呀,妈妈,我看你这一路担心吊胆,把有些事给忘了。你没见卫二少爷对他都毕恭毕敬的,能让人一路这么追杀的人身份能低吗?” 余念娘这会儿是彻底对玲珑刮目相看了,想不到这丫头只要动起脑子来说得头头是道,不由赞赏了她两句:“没想到你这脑袋瓜一认真起来还是有用的!” “嘿嘿,谢谢姑娘夸奖!”玲珑笑嘻嘻的道。 “奴婢还是不能做到像姑娘这般镇定,看来奴婢以后也得多用用脑子了。”孙妈妈也笑着道。 “咱姑娘是一般人吗?” “那是!” 三人轻松的开起玩笑,之前的紧张一扫而空,突然房间门被推开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池郎宜提着剑走了进来,背上还背了个东西,拿黑布盖起,将门栓好后。他将背上的东西放了下来,黑布揭开。一把长弓和一只箭桶亮了出来,桶里有六七只箭。 对啊,池郎宜箭法高超,用这个啊! 池郎宜在桌边坐下。 玲珑立刻上前的将他杯子里的茶倒掉,重新倒上热茶,讨好的笑着道:“外面冷,公子喝口热茶。” 池郎宜端起茶杯,偏头,漆黑的眸子看着玲珑,声音沙哑难听又磨耳:“我就是那个位高权重的人?” 玲珑一噎。 这人怎么在外面偷听啊! 尴尬的咧了咧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只好垂下头站到余念娘后面。 池郎宜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平静的回视,认真的问:“怎么做?” 好像玲珑刚才的话就像过烟云烟一样,从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已经不存在了,她也根本忘了。 池郎宜漆黑的眼眸变得幽深。 余念娘指着屋子里的两样东西:“剑?箭?” “你想找个位高权重的人做什么?”池郎宜看也没看地上的两样东西,继续刚才问玲珑的问题。 余念娘想了想,如实道:“靠山。” “京城虽大,倘若你安份守己,不生是非,也不会祸从天降!但若你仗着一点小本事为所欲为,张狂胆大,再大的靠山也无用。想你还未进京,就在作这打算,想必你也不是个安份的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不安份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安稳的日子。” 余念娘有些惊讶,从太原府相识,到这一路进京,池郎宜和她说的话加起也没这会儿多,更别说提醒她了。虽然说话的语气让人很不喜,不过,说的也不全错。 可她现在不想听这些。 “你到底为何进京?”池郎宜道。 余念娘瞥他一眼,眼神扫过地上的两样东西,然后端起茶杯开始喝茶不语。 池郎宜凝眉。 片刻后,他道:“最多三人,也别分开住了,到时候可用箭,接着再用剑,我身体里虽然还有余毒未清,不过解决这两三人还是没问题的。” 能这样说自然就能做到。 孙妈妈和玲珑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何进京?”池郎宜看着余念娘继续问。 余念娘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一字一顿的道:“你问。”又指自己:“我答。” “我问。” “你答。” 池郎宜一怔。 接着就见余念娘微微一笑,缓缓轻吐一句:“现在我不想问了,所以,你也别问了。”起身朝着大床走去。 池郎宜目光骤冷,张狂的话语似乎还有戏耍的味道,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余念娘。 孙妈妈和玲珑在一旁瞧着池郎宜阴晴不定的表情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池郎宜不说话,绷着脸的时候挺吓人,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有些不顺畅起来,他若是眼神锋利起来,就跟冷刀子戳在人身上一样。 就在孙妈妈和玲珑以为他会发彪的时候,就他见冷漠的表情松缓下来,拿着杯子,看着门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想找靠山,得看你有没那本事了。” 刚坐下的余念娘重新站了起来,她走到池郎宜身旁坐下,看着他,很认真的道:“我有个法子。” 对着后面的玲珑招手,另一只手突然抓住池郎宜下意识要缩回去的手腕,嘴角微勾,微笑道:“不过,先替你把脉。” 占卜,别人只要龟甲或铜板;她则需要当事人一贴身物。 别人卜的是事;而她卜的是人。 所以嘛,能抓住这个人自然比摸着一物卜起来更直接。 池郎宜皱着眉头,一脸莫明其妙。 玲珑拿着一张素净的手帕,和孙妈妈神色自若的站在余念娘后面。 余念娘伸出两根手指,在池郎宜冷幽幽的目光下放在他的手腕上。 片刻后,余念娘收回了手,拿过玲珑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 池郎宜这会儿才发现她竟然出了薄汗! 心中顿时惊奇! “你体内余毒未清,能不动武最好别用。”余念娘道,接着又对玲珑和孙妈妈道:“丑时一刻叫我。”然后不等三人回答,顾自倒在床上,盖好被子睡起觉来。 池郎宜皱起眉头。 孙妈妈和玲珑你看我,我看你。既然姑娘没有其它吩咐,那她们也不管了。将灯吹灭,两人各找了个地方靠着开始打起嗑睡来。 漆黑的房间里呼吸均匀绵长,池郎宜独自坐在桌边,一双幽深的眸子在这黑夜中闪闪发亮。 果无说有人问女主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用异能寻找池郎宜,里面有提到过,她的异能是需要媒介物质才能发挥,凭空是不行的。 第134章 为什么 也许是太过疲惫,到了丑时一刻孙妈妈和玲珑竟然没醒,池郎宜只好起身走到床边。 余念娘正裹着被子睡得香甜。 知道半夜会有人偷袭,竟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池郎宜不知道余念娘是心大呢,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 他拿起剑柄戳了戳床上的人。 余念娘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感觉到床边有人。 “丑时一刻了。” 又沉又暗又磨耳的声音。 余念娘一下清醒了。 说话声也将孙妈妈和玲珑惊醒。 “姑娘,对不起,奴婢两人睡着了。”孙妈妈和玲珑惭愧的道。 余念娘坐起来,黑漆漆的屋子什么也看不清,寒冬的半夜冷的刺骨,她浑身打了个冷颤,忙拿被子裹住自己。 “丑时中一个人。寅时两个人。” 这是指对方夜袭的时间。 池郎宜眼睛微眯。 孙妈妈和玲珑一下就紧张起来。 “好。你们全躲到床后的角落。”池郎宜淡淡的道。 孙妈妈和玲珑看向余念娘。余念娘已经下了床,指挥着两人将被子搬到角落,同时,招呼着两人一起躲到被子里。 被子很大,三人藏在被子后面,只露出三个脑袋。 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的看到屋内的情况。 池郎宜拿着东西走到床边,然后大喇喇的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床后角三个人嘀嘀咕咕。 “姑娘,这被子盖着好暖和。” “当然。” “难不成对方也使箭,可是靠这东西也挡不住啊。” “废话。” “那咱们还拿被子干什么,赶紧换样硬点的东西,不如将屋中那张桌子放倒。就像太原府围场那次,只要躲在桌子后面,再多的箭也无济于事。” “……” “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换成桌子呀!” “不用。” “为什么?得选个扎实能用的啊。这棉被能干嘛啊?” “暖和。” “啊……”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亏刚才姑娘还夸你聪明,一会儿就露馅了。姑娘是怕冷所以才裹着被子。挡什么挡,要真有箭,公子还在前面挡着呢!” 瞧这话说得! “……哦” “闭嘴,别再说了!” 噤声的动作…… *** 寒冬腊月,这词取得一点儿没有错。 纵然是裹着被子,余念娘还是觉着冷,脖子冷嗖嗖的,脚下和背后也在灌风,她明明围得很紧,也不知道这风从哪儿钻进来的。 无孔也入用在这儿挺合适。 感觉到余念娘身子有些抖动,孙妈妈伸手抱住她,并且低声安慰:“姑娘别怕,妈妈在这儿呢!” 说完一怔,余念娘什么时候怕过呢?一路走来刀光剑影就没见她慌乱过,怎么可能害怕的发抖,孙妈妈立刻觉得不对劲,仔细一感觉,余念娘明明是冷得瑟瑟发抖。 孙妈妈心中一颤,伸手在余念娘额头摸了摸,又暗松一口气,温度正常! 然后环住余念娘,将她靠在自己身上,紧紧的抱住。 孙妈妈心里就像有只兔子跳来跳去,七上八下,让她烦躁不已,余念娘肯定是受了凉,此时此刻又没有办法去请大夫,孙妈妈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余念娘平安无事。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过得尤其漫长,孙妈妈觉得好像已经过了许久许久,甚至一个时辰,为什么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对方临时改变了主意? 正在这时,窗外突然人影一闪。 余念娘三人立刻屏气凝神。 池郎宜眯起眼睛,缓缓坐了起来,接着拿起床上的弓,抽出一支箭。 与此同时,窗户边出现一个黑影,手中还拿着一把剑,鬼鬼崇崇的。 池郎宜起身下床,他看了眼靠在孙妈妈身上的余念娘,脚下无声的走到床后,挡在余念娘三人前面。上箭拉弓! 窗外的人影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把匕首,对着门缝轻轻插进来,余念娘看着黑乎乎的夜里,一把明晃晃的刀尖从门缝伸了进来,紧接着,匕首撬动几下,门栓就被打开。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瘦高的人,蒙着脸,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然后又轻手轻脚将门关好。他缓缓无声的抽出手中的长剑朝床边走去,也许是外面的光亮让他进来后有些不适应屋内的黑暗。 蒙面人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手中保持着抬剑的姿势,眼睛紧紧盯着床的方向,等眼前清晰起来,他才开始警惕的轻缓抬脚。 一张大床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床简单,宽而大,也许是有人刚睡过,床上的有些乱,被子也不知去向,一眼便看见放在床上的一把长剑。 蒙面人瞳孔一缩。 进来的时候可没瞧见这几人身边有剑! 剑旁边还有一只黑色箭筒,箭筒里放着几支黑色的箭,那箭的箭羽乃是用凶兽的羽毛特制而成。和太原府围场里那人的箭一模一样。 蒙面人大喜,竟然找到了!旋即面色一变,空空如也的大床,人呢! 他张嘴想要大喊,突然“噌”的一声箭离弦响,话音吞回肚子,蒙面人不敢置信的瞪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池郎宜。 这次连箭啸声也刻意没发出来。 难道对方等了他一夜? 长长的箭羽在他眼前抖动,锋利的箭头狠狠的插进了他的喉咙。 他不疼,只是觉得喉咙被东西堵住让他张不了嘴,皮肤撕裂开缝,温温热热的液体顺着那些缝隙流了出来。 谁帮他拿东西堵一下? 他抬了抬手,身体却僵硬的动不了。他只能看着那个可怕的男人走过来,用嘶哑难听磨耳的声音问他:“那些尸体运到哪里去了?” 蒙面人大骇,脸上露出果然的神情。 难怪他不说话。 竟然已经暴露身份何需再惧。 蒙面男子瞬间目光狰狞的瞪着池郎宜,脸上绝然,后悔,不甘。 池郎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在男子恐惧骇然的眼神中伸手将那支箭给拔了出来。 瞬间鲜血如喷泉般喷了出来,池郎宜身子一侧,那些鲜血喷出老远,撒了满地。 蒙面男子面如死灰,瞪着眼珠子看着面前可怕的男子,还有他身后躲在墙角的三个女人。 那两个下人捂着嘴鼻,缩着身子干呕,而中间那个女人则目光漠然,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蒙面人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果无说如果文中哪里有问题的话,欢迎大家帮果指出来。会很感谢的。 第135章 中计 池郎宜上前将面巾扯了下来,果然是之前大堂的那个叫老大的瘦男子。 他将瘦子搬到桌边坐下,将他两只手放在桌上,作出正趴在桌上休息的样子,然后一脚将那人的剑踢到墙角,十分不屑的捡也没捡。 而此时,孙妈妈正扶着余念娘坐到床上,玲珑在包袱里翻了一阵,拿出几片干草药叶子。 余念娘将草药叶子嚼了碎吞进肚子里,手抚着头,晕晕沉沉的还有些头疼,让她十分不舒服,屋子里难闻的血腥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好难闻。”余念娘低吟道。 就是去年余念娘从伊州到太原府,那么远的路程也没生过病。 都怪这该死的赶路。 孙妈妈恶狠狠的瞪向池郎宜,发现他正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棉布丢在地上,盖住了那些血,也掩去了一些血腥味。 孙妈妈怔了怔,收回目光,但心情还是十分糟糕。 玲珑已经拿出面巾帮余念娘戴上。 余念娘顿时觉得舒服了一些,胃里也没那般难受了,可是压抑的气氛让她还是浑身都不通畅。 池郎宜已经将床上的箭筒找地方挂了起来,长剑挂在身侧,他看着余念娘难受的靠在床头,沉默了下,道:“你就坐在床上吧。” 余念娘看向他,默了默,心中嗤笑了声,应道:“好啊!” “那怎么行?”孙妈妈立刻反对:“待会儿还有两个,姑娘要坐在床边那多危险。” 余念娘却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这样我觉得舒服一些,蹲在墙角浑身都冷。” 孙妈妈眼角湿润:“现在没办法请大夫……,那这样妈妈陪着姑娘好了。” “我也陪着姑娘。”玲珑也道。 “不用。”余念娘道:“你们坐在这儿反而碍事。” 两人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余念娘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和玲珑找个地方藏起来,万一待会儿打起来,池公子还得保护你们。” 哦,这样的话,池公子就没办法专心保护姑娘了。 孙妈妈和玲珑点头,拿被子将余念娘周身盖好,自己两人各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然后找地方躲了起来。 而池郎宜也在暗处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幸好这屋子的窗户就在走廊外,就算有人悄悄从窗户溜进来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四个人紧紧盯着外面。 寅时正,屋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余念娘缩在被子里,睁开眼皮,看向门口。 门缝里出现一道寒光,那寒光在门栓处移动,同时,窗户口传来响动,嗒一声,窗子被人轻轻拉开,一个人头从外看了进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隐约看见有个人趴在桌边睡觉。 那人小心翼翼从窗户翻了进来。 与此同时,门栓也被人打开,站在门外的人也走了进来,微弱的光撒进来,两个健壮的身形站在屋内。 屋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除了桌边趴着睡觉的人,床上似乎还坐着一个。 两个壮汉危险的眯起眼睛,缓缓抽出身侧的长剑,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抬脚朝桌边走去。 走出两步,像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一个壮汉低头一看,地上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他用脚将东西移开,刺鼻的血腥味更重。 两人脸色一变,心中已经猜出瘦子很可能已经出事,脸上出现暴虐,凶狠的神色。 长剑缓缓抬起,走近桌边,越是走近,他们越觉得桌边的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 两人再次相换了一个眼神,看向卷缩在床角的娇小的身影,其中一个壮汉缓缓伸手靠近趴在桌上的人,正当他要将那人的脸转过来的时候,就听屋内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住手!” 两人瞬间全身绷紧,余念娘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壮汉顿时满面狰狞,长剑指向余念娘,厉声道:“你……” 只出一个字,角落里一声呼啸,两人顿时脸色大变,反应敏捷的拿剑一挡。 其中一人剑挡空,一支黑色的箭噌的一声与另一个壮汉手中的长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狰狞着脸嘿嘿得意一笑,笑意还未漫上脸,紧接着噗的一声,利器穿过皮肉,刺碎骨头。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射中自己喉咙的黑箭。 两箭!竟然是双箭齐发! 壮汉一箭被射穿喉咙应声倒地。黑漆漆的房间里也看不见人在哪里,另一个壮汉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念头想起的时候转身就要逃。 紧接着黑暗中冲出一个人。 池郎宜哪会给他机会逃走。 余念娘静静的看着池郎宜双箭连发后就丢掉手中的长弓,紧接着快速拔出手中长剑,脚下一踮,在孙妈妈和玲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纵身飞了起来,半空中他脚下一踢,桌边的凳子被飞踹起来丢向正要逃跑的壮汉。 壮汉脚下一个踉跄,就是这一瞬间的时间,池郎宜幽深的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人已经纵身跳近壮汉,只见他手中长剑漂亮一挥,耀眼的白光在黑夜中闪过,像流星划过天空一样美丽,迅速。 壮汉扶剑跨脚的动作一顿,一切都在此停止了,他喃喃自语:“好快!” 砰的一声倒地,紧接着喀嚓一声响,脑袋朝着身子半边一歪,脖子处露出个大缺口,鲜血像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竟然一剑生生将脖子给削断了。 余念娘眼眸一缩。 孙妈妈和玲珑骇然瞪大眼。 这得多好的身手?多锋利的剑?多快的速度才能办到? 黑暗中高大的身形持剑而立,胸口一起一伏,好一会儿,池郎宜才将体内涌动的血液压制住。 ** 将尸体处理后,池郎宜坐在桌边许久,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气喘吁吁,脸色难看,唇色泛青。 孙妈妈和玲珑已经将屋内血渍清理得差不多。 此时已经卯时,街道上稀稀拉拉的亮起了灯。 孙妈妈急匆匆了下了二楼,掌柜的正在柜台边打着算盘,小二忙着伺候起早赶路的客人用早膳。 看见孙妈妈下来,小二忙上前:“这位妈妈起了?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二哥早啊,掌柜的早。”孙妈妈道,脸上的焦急毫不掩饰:“向二位打听一下,这附近哪有抓药的?我们公子病又犯了,姑娘昨儿夜里因为担心公子,一夜没休息,这会儿身子也不太舒服。” “哎哟,那可了得。”小二忙道:“病了就得看大夫,不然这小病都变成大病。” “对对对,小二哥说的是,所以,我这打算去抓些药。”孙妈妈道。 “我觉着你还是去请个大夫好。不过,这个时辰恐怕不好请。”一旁的掌柜好意道。 “这个倒不必。”孙妈妈解释道:“公子病了不是一日两日了,有方子的,照着抓药就成了。我们姑娘自个儿懂一些药理,只要有药铺就行。” “那这简单!药铺没多远……”小二走到客栈门口,指着前方,告诉孙妈妈如何走,连拐几个弯都说得清清楚楚。 孙妈妈连声道谢:“小二哥真是好人啊。” 然后急匆匆出去了。果无说其实每天很想多更,可是为什么我的存稿存上一点过个一两天又没了………<_> 第136章 你们演 一刻钟后,孙妈妈抱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 “哟,妈妈回来了,药抓着了吗?”小二热心的问,见孙妈妈手上提着药,拿个大包袱,包袱外面露出一片鼠灰的衣服。 忙道:“这天冷得多加些衣服。” “是啊。”孙妈妈应道,掏出银子递过去:“小二哥再给我一坛酒。” “呀,这么早就要喝酒啊?”小二惊讶的道。 孙妈妈立刻一脸无可奈何,小声的道:“我们家公子自小脾气古怪,昨儿夜里一夜不舒服,半夜趁我们都睡着了,自个儿滚到床底下,把头磕青了一大块,早晨一起来就使性子嚷着要喝酒,我这也是没办法。” 小二一脸同情:“伺候这样的主子挺不容易。” “那是啊,整天提心吊胆,就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交不了差,还得忍着他一身烂脾气……”孙妈妈唠唠叨叨的说着,就像一下找到了能倾诉的人。 掌柜的和小二听着连连摇头,难怪那姑娘不愿意,脾气暴躁了。跟着这样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还说什么赶路。 两人点头认可。 最后小二奇怪的问:“昨儿不是瞧你挺护着你们公子的吗?你不是那公子的下人吗?” 孙妈妈一噎。 差点演过头了。 为难的道:“两个都是主子,但姑娘为人随和,待人亲厚,从不将我们当下人。可公子……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公子平平安安的。” 原来是这样啊。 连自己忠心耿耿的下人都心生不满了,这样的主子做得可真够失败。 小二拿出一坛酒,执意要帮着孙妈妈搬上去。 无法,孙妈妈只好走在前面,让他小心点跟在后面。上了二楼,快到房门口,孙妈妈提高声音对小二笑着道:“小二哥,你这人可真热心,难怪客栈的生意这么好。你这是帮人,要是自个儿做生意的话,肯定生意好啊!”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哪有那本事啊,再说了,家里穷也没那本钱。” 说话间两人走到房间外,小二热心的上前:“妈妈你手上东西多,我来帮你开门。” 孙妈妈吓了一跳,忙挡着他,笑着道:“不用不用,我自个儿来就行了,小二哥你自己忙去吧。” “没关系,伺候客人应该的。” 两人推搡着,安静的屋子突然门开了,玲珑快速从里面出来,将门关好。 她看着孙妈妈,担心的道:“你怎么才回来,一会儿公子又该骂人了。” “哎哟,公子会说话啊?”小二叫道。 两人白他一眼。 “谁说我们公子不会说话,公子只是不爱说而已。” 屋内哐当一声响,什么东西被人踹倒! 屋外三人怔怔你看我,我看你。 孙妈妈推着小二就往楼梯口走,摸出十个铜板塞给他,忙道:“公子生气了,小二哥你先下去吧,谢谢你了。” 转身和玲珑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二走出几步脑袋还使劲儿的想往屋子里看,不过,只听见屋内孙妈妈“哎哟”一声:“公子,你怎么又乱发脾气。不能乱踢东西……” 楼梯口的小二同情的摇摇头,看来大户人家的下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是他这样好,靠着自己努力挣几个工钱来得自在。 屋内。 玲珑拿着酒坛在屋子里乱撒,特别是血腥味儿重的地方,她干脆抱起酒坛泼一地。 孙妈妈则站在门后,一边坚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扯着嗓子,对着门板道:“公子,你这脾气得改改了,瞧瞧你额头上的伤,擦点酒好得快些……别喝了,酒伤身得少喝些……” 而余念娘则端了一根凳子坐墙角边,手上拿着帕子捂着口鼻,一屋子怪味憋得她想吐,现在又是满屋子酒气,这味道真是极品了。偏偏昨夜受了凉,现在有些头疼,胸口也闷得慌,又没有休息,心情坏到极点。 她起身走过去对着桌边另一根凳子一踹翻。 孙妈妈回过头看了眼,接着又大喊一声:“公子啊,你不能这么任性……” 池郎宜始终坐在床上,斜睨着一脸气不顺的余念娘,脸上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演吧,你们就演,我就看你们演。看你们能把本公子演黑成什么样! 余念娘在接连踹翻两根凳子后,甩袖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她便大口大口的呼吸,孙妈妈和玲珑也觉得那屋子里的味儿太难闻了。 幸好今晨池郎宜趁着天还没亮将三具尸体运了出去,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遮掩呢 四人下了楼,车夫已经在大堂了,余念娘,池郎宜先出了大堂。孙妈妈客气的拿出银子将房间付了,又多给了一些,歉意的道:“屋内的东西没有损坏,只是有些乱,要麻烦小二哥收拾一下了。” “没事没事。”小二笑着道,想到刚才看到池郎宜头上一大块青色,还有泛青的嘴唇,好奇的问孙妈妈:“看来昨儿夜里摔得不轻啊。刚才酒也没少喝吧。身子骨弱干嘛还喝那么多酒,瞧他那脸色难看的……” “是啊,是啊。”孙妈妈敷衍道:“就麻烦小二哥了,下回路过还到贵客栈投宿。” “好咧,几位慢走啊。” 等余念娘几人一走,忙完,小二立刻就上楼,房间的门没关,才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酒坛也被丢在门口,屋里乱七八糟的,到处撒了酒。 浓烈的酒味掩盖了血腥气,加上房门开着又透了风,小二只觉得这屋子里味儿挺难闻,闷闷的臭臭的,酒气加上不知道什么味儿。他捏着鼻子骂道:“晦气,让下一拨客人怎么住啊!”然后又横着眼睛盯向隔壁,埋怨道:“隔壁的昨儿夜里醉成那样,房间恐怕也比这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瞧着人模人样怎么都没素质,真是的!” *** 玲珑买了几个包子在马车上吃,孙妈妈将新买的披风披在余念娘身上,余念娘手里正拿着一个药瓶,里面装着两颗药,这是她在伊州的时候请人配的。身上还有几株草药。 她把药丸倒出一粒,又拿出两株草药,递给池郎宜:“你现在不能再运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药丸和草都是解毒用的,也不知道有用没用。想要找大夫,也只能到了京兆府再说。” 池郎宜脸色黑青,皱着眉头将药丸吞下,又把两株干瘪瘪的草放进嘴里,如同嚼蜡般嚼碎,最后吞了下去。 中间停顿歇息的时候众人找了一处打尖的地方,孙妈妈给了对方一两银子,说了不少好话,对方才答应让她在此熬药。将药熬好,余念娘喝下,希望等到发了汗就能好。 夜里找了客栈歇息,每走一段路程余念娘都得卜一卦,加上身上的病未好,一路耗尽心神,脸上是越来越难看。好在一路平安,四人安然无恙的到了京兆府。果无说这几天降温了,感觉不戴手套就会生冻疮似的。 第137章 放肆 到京兆府,离京城也就不远了,即是身份不轻,那这里应该也有人接应了。 可事实并没有余念娘想的美好! 几人在城中转了几圈。 池郎宜穿着那身破旧的百姓服带着余念娘三人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各个街道中,最后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巷口,找了一个喝茶的茶棚坐了下来。 池郎宜拿出贴身的一块玉佩给孙妈妈,让她到保和堂药铺找人。 “你就直接找掌柜的,就说抓药,身上没有银子,拿这玉佩抵!” 孙妈妈捧着玉佩惴惴不安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对她点头,又对玲珑道:“你们两人一道去。” 池郎宜告诉两人保和堂的方向,确保两人已经记清路线,这才让两人离去。 而他和余念娘则在此处等。 他们穿着朴素,打扮平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一对日子过得艰难,进城的小夫妻在此打尖一般。 余念娘穿了一身素色棉袄,外面套着一件绿色褙子,头发简单扎起,没有一根发饰,她脸色发白,嘴唇无华,整个人奄奄的,没有往日的精神。 而池郎宜穿了一身洗的发白的碇蓝色旧棉袄,脚上一双旧布鞋,鞋边已经磨出裂痕,马上就要破了。头发用一根布条绑起,脸色发青,眼窝深陷,嘴唇白中泛青,额头上,余念娘用东西涂青了一块,看起来像磕伤,而他头上戴了一顶老式的毡帽,将额头的青块遮住一半,这样看起来更加逼真。 当时这顶毡帽是从一个老汉手中买的,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余念娘脑子就浮现出池郎宜戴着它的样子,肯定像个老嗖。于是她二话不说给买了下来。 结果池郎宜嫌太难看,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不愿意戴。 余念娘就讽刺他:“你若不戴,倘若什么时候被认出来,我可不会再帮你。这点委屈也不敢受,干脆窝在家里不出来好了,省得这一路连累我!” 池郎宜当时气得目光都要杀人似的。 余念娘从容不迫的盯着他,一点儿不让。 最后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从了余念娘的意,乖乖的把帽子给戴了起来,不过,只要在马车,他坚决不碰那毡帽。 这样的两个人完全完全变成了普通百姓。 过往路人络绎不绝,根本无人注意她们。 而孙妈妈和玲珑拿着玉佩好不容易找到保和堂,两人壮着胆子走了进去,药铺里只有一个伙计,那伙计见二人穿着普通,也没怠慢,热情的问:“两位抓药?” 孙妈妈点头,然后道:“不过,我们身上没有银子,可否用东西抵?” 伙计神色古怪,将两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孙妈妈和玲珑紧张的看着伙计。 伙计想不出两人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抵药钱,但保和堂的规矩是:所有病人不论贵贱,一视同仁。 他面上一如刚才和气的道:“不知道两位想用什么抵。” 孙妈妈摸出玉佩,紧紧拽在手里,道:“这个,不过,我要见掌柜的。” 玲珑也点头,紧紧靠着孙妈妈,眼神警惕的盯着他。 伙计突然想笑,两人一瞧也没什么银子,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却又偏偏紧张得像害怕他抢似的。 他干脆的点头:“行,你们等等。”然后撩起帘子进了后院。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和气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两位想用什么抵药钱?” “你就是掌柜?”玲珑问。 中年男子点头。 孙妈妈这才将玉佩递过去。 中年男子拿起玉佩,玉佩晶莹剔透,里面无一丝杂质,绿汪汪的里面像裹着一片叶子,的确是上好的玉。 不过,中年男子凝眉,这玉佩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他将玉佩翻转,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小字。 中年男子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 余念娘和池郎宜在茶棚坐了许久也不见孙妈妈和玲珑回来。 两人初到京兆府,人生地不熟,池郎宜的身份又不宜大肆宣扬,若是两人走丢了,或者忘了回来的路,那可是真正的糟了。 余念娘站在街边眺望。 繁华的街道,热闹的的城市,民众们脸上洋溢着欢愉的笑容,边境的战争也许早就过去了,这里的人们根本没有真正感受过战争的残酷,他们一直过得安稳的日子,所以无忧无虑。没有对战争的惶恐,也没有对突厥人的惊惧。 果然还是天子脚下好啊! “没这么快。”池郎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余念娘回头看向他,此时池郎宜脸色确实不太好,毒比之前已经更深了。 也许他可以先去看大夫。 余念娘刚想说话,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脸色严肃的男子带着几个侍卫,拿着长剑冷冷的朝她们走来。 这么快就被找到? 余念娘心中一突。 池郎宜已经顺着她的眼光回转身去。 看见她的脸还可以蒙混过关,谁不认识池郎宜? 余念娘把心一横,趁池郎宜的脸还没有完全转过去的时候,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像个耍脾气的小媳妇一样埋怨道:“都说了我们银子不够了。” 池郎宜怒目而视。 余念娘揭起他头上被打歪的帽子一帽子重新扣下去,将他的额头遮了大半,睁着大大的眼眸瞪着他:“我说今日不行就不行,回去。”抓住他的胳膊就往一旁拽,同时一对眉毛对着池郎宜扭来扭去。 池郎宜冷着脸皱起眉头。 而那边走过来的几人似乎已经完全被这情景给吓住了,特别是为首那人,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余念娘对池郎宜又是打又是骂,半响才反应过来。然后手一指,暴喝一声:“放肆!” 抽出长剑怒气冲冲的杀了过来。 突然眩晕袭来,余念娘顿时眼前发花,血光四溅,她睁开眼,那男子已经持剑杀气腾腾的刺了过来。 余念娘条件反射的一把拽住池郎宜,将他往前一推,躲在了后面。 四下寂静,锋利散发着寒光的利剑指着池郎宜的喉部,仅离一指距离。 池郎宜眉目森冷,一把丢掉头上的毡帽,凛冽盯着那人。 那人吓得手一抖,下一刻鬼叫一声,剑给丢地上,然后就跟演戏似的,眼泪直往外流,看着池郎宜不敢置信的叫道:“天啦,公子,你怎么成这样了。” 面前的人身形消瘦,面色难看,嘴唇发青,干裂,一双眼睛深陷,还有重重的黑眼圈,额头上一大块淤青,穿着破旧的棉袄,脚下一双旧布鞋,街上随便抓一个百姓穿的都比这好。 男子顿时泪流满面,嗷叫一声,一个熊抱扑了过来。 池郎宜满脸嫌弃,身子一侧,后面的余念娘露了出来,他负手抬脚一踹,男子就朝旁边飞去,被踹到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第138章 结算 余念娘惊讶的看着两人。 地上的人回过头讶然的看向余念娘。 接着爬起来,扑通一声端端正正的跪在池郎宜面前,头磕地:“公子怒罪!” 池郎宜冷冷的看着他。 余念娘这会儿还不明白这几个人是池郎宜的侍卫那她就是傻子。 池郎宜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纵然是衣不合体,面容憔悴,只要是他想,立刻就能从那个病容体弱的庄稼汉子变成高高在上的公子。把一个人的气质完全改变变成另一个人,演了一路,余念娘不得不承认四人当中还属池郎宜的演技最高啊! 就这会儿的功夫,孙妈妈和玲珑也回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卫其宇,地煞和十一。 三人看见池郎宜悲喜交加。 池郎宜淡淡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侍卫,冷漠的吐出一个字:“起!”一种源于骨子里属于上位着的气势和矜贵! 一路的寻找和担心,现在终于看见池郎宜平安无事,卫其宇三人心中的石头总算平安落下。 可看见池郎宜憔悴,白如素镐的脸,还有额头的青块和眼睑下的黑眼圈,十一和地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候爷和夫人看见得多伤心啊! “请公子责罚!” 池郎宜却只摆手,让两人起来。 两人很惊讶,旋即更加愧疚自责。 “公子,你罚我们吧。”十一直挺挺跪在地上,自责了然于脸:“是我们保护不利,才让公子受了这么多苦,我们该罚……” 玲珑凑近余念娘悄悄低声道:“还有人赶着去挨板子的?” “要把这劲儿留着办事,哪有办不好的!”孙妈妈也深有同感。 不光十一,地煞也是自请受罚。 同站在一起的袍泽没有一人求情,个个面色如常,仿佛这是很正常的事。 池郎宜沉默了下,看着十一和地煞,对一旁为首的男子,道:“小九,三十军棍!”声音又嘶又哑,粗噶磨耳,比先前更加难听。 十一和地煞一脸心痛愧疚自责,公子的毒又深了!都怪他们! 叫小九的男子则脸色大变,瞪大眼睛看着池郎宜:“公子,你的声音怎么……”临走前还不是这样,声音虽然也沉,但却不是这般粗噶难听,像一把破二胡。 他厉色瞪着十一和地煞,质问:“你们到底是如何保护公子的,怎么会这样?” 然后又看向刚才动手打了池郎宜的余念娘,冷冷的道:“还有你,竟然如此大胆,敢对公子动手,来人啦,把她拿下!” “你敢!“玲珑和孙妈妈下意识立刻挡在余念娘。 “我们姑娘是你们公子的救命恩人,你们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玲珑大喊,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看着小九,要多愤怒就有多愤怒:“我们姑娘要不是为了帮你们公子,能生病遭这么大的罪吗?” “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孙妈妈很是愤怒,太原府的贵人个个眼高于顶,而京城的人更加张狂无法,还忘恩负义。 果然居大不易啊,姑娘说得很对! 可她们一只脚都还没踏进京城呢! 孙妈妈和玲珑心里要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一旁的卫其宇忙制止小九:“你误会了,这一路上多亏了余姑娘,我们在丹州和公子走散了,幸亏有余姑娘帮忙……”然后打起圆场:“这事以后再跟你说,现在要紧的是先送公子回去。” 小九冷冷的盯着玲珑和孙妈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下人,在公子面前竟然敢如此狂言妄语。不过池郎宜的脸色确实不好,耽搁了这么久,必须得尽快找个大夫看看。 几人不敢再逗留,一行人护着池郎宜就要离开,一直没说话的余念娘突然开口:“等下。” 众人回头,卫其宇怕再生事端,忙过去低声道:“公子他们先行,我们一道回京。” 余念娘看他一眼,应道:“嗯。”然后绕过卫其宇走向池郎宜,朝他伸出纤纤白玉般的手,面无表情的道:“一码归一码,这一路上吃喝行住的费用麻烦你结了。” 众人愕然! 要不是得池郎宜示意,小九真想一剑过去把这女人劈了,简直张狂无礼之极,难怪有那样不知死活的下人! 池郎宜显然也没想到余念娘要跟他讲的是这个,他愣了愣,道:“改日再说。” “不行!”余念娘断然拒绝:“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抵赖?” 小九气得脸铁青。 竟然敢这么污辱公子! 池郎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地煞道:“玉佩。” 地煞拿出玉佩,是之前池郎宜给孙妈妈那块,池郎宜将玉佩给余念娘,道:“宁安候府!” 完美无暇的玉晶莹剔透,一抹绿色叶形若隐若现。 余念娘微微勾了勾嘴角。 ***** 余念娘因为身子不舒服,和池郎宜分开后,卫其宇便找了家客栈,请了大夫。 旅途劳累,又频繁使用异能,导致余念娘身体虚弱,在朋来客栈那夜,当时顾忌着池郎宜在屋内,余念娘衣服也没脱倒头就睡,起来也没加衣服,受了些凉。 好在她自己先吃了些药,这些日子没好但也没加重。 大夫开了药,孙妈妈和玲珑服伺着余念娘歇下,卫其宇亲自跟着大夫去抓药,药抓回来了,孙妈妈又忙着煎药,药煎好后,余念娘立刻喝了一碗,一觉醒来就感觉舒服多了,头也不昏沉了。 等到余念娘好的差不多,又请大夫开了温和的补药,这样他们在京兆府耽搁了五六日,连孙妈妈和玲珑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启程。 孙妈妈就对余念娘道:“卫二少爷其实对姑娘挺好的,以前还以为他和池世子一样冷漠不近人情,现在看来也不是啊!” 在京兆府的几日,卫其宇已经从孙妈妈和玲珑的口中知道他们一行人在丹州分开后的事,对余念娘是彻底抛下之前的偏见。 所以,孙妈妈问起池郎宜的身份时,卫其宇也没隐瞒。 等到了京城她们一样能知道。 所以,卫其宇觉得没必要隐瞒,而且基于余念娘和卫府的婚约,卫其宇觉得自己对余念娘的感觉挺复杂,谈不上喜欢,有些佩服,又有些惊讶,还有同情,更有一丝神秘夹杂其中。 有卫其宇护着,或许是与池郎宜分开,又或是对方知道此时已无法耐他何,一路上没再遇见什么麻烦。 几人走的不快,能赶路就赶路,不能赶路的时候就休息,腊月时分,卫其宇和脸色红润的余念娘,带着两个下人终于到了西京。 京城不愧为天子脚下,一片盛世繁荣,国泰民安的景象。 果无说到京城了。感谢kansisi的月票,喛%的平安符,蕾**蕾的月票,81332269的平安符。感谢大家的打赏,推荐票,收藏,还有在评论区留言。很感激。后面要连上几天,存稿没了,今天只把后来两天的码起,看来只有明天上班的时候想办法码字了。后面的资料有些混乱,还需要整理。加油!!! 第139章 卫府 繁华热闹的街道店肆林立,琉璃瓦的房屋建筑雕梁画栋,街道上迎风飘扬的旗帜和招牌,处处彰显着这个城市的与众不同。 街道上处处可见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赶路人,或者悠闲逛街,穿着绫罗绸缎,打扮俏丽端庄的姑娘,穿梭在各首饰店之间,还有那潇洒俊逸,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挑担推车,赶马抬轿,无不象征着京城的繁荣。 “哇,姑娘,京城果然不一样。”玲珑撩起帘子一脸兴奋的看着街道上,各色琳琅满目的东西,精致高档大气的店铺,别说玲珑了,就是余念娘也想下去看看。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在京城出人头地,这纸醉金迷,荣华富贵的一切都那么吸引人。 余念娘坐着马车,卫其宇骑马,一行人穿过大街小街,最后进了一条胡同。 这条胡同名叫杨柳胡同。因为胡同里有几棵百年杨柳而得名,那杨柳树干粗大,枝丫茂密,特别一到盛夏的时候,柔软青绿的柳枝一枝枝倒垂而下,像姑娘柔顺漂亮的发丝。 这条胡同道路平坦宽阔,环境好清静,是京城里宅子最贵的地方之一。所以,这里住的不是三品大员就是朝中勋贵。 紧挨着杨柳胡同的是杏林巷子,故名思义,杏林巷子口有一棵四五人展臂才能合抱的银杏树,这银杏树树龄不小,长得也好,却是从不结果。而且这条巷子的环境也十分好,里面住的不是王候将相就是皇亲贵族。 马车往里行驶一小段路,眼前出现一座高门阔户的宅子,从外只能看见宅子里茂密的古树枝缝隙里模模糊糊的精致楼阁。 大门外两只虎虎生威的石狮子,门匾上“将军府”三个字苍劲有力,肃目有势。 看见马上的卫其宇,看门的忙跑下来牵马,兴高采烈,恭敬的喊道:“二少爷回来了。” 紧接着门里有下人一溜朝朝着内院跑去报信去了。 卫其宇下了马,余念娘扶着孙妈妈的手也下了马车。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一个管事妈妈模样的人就迎了出来,一瞧果然是卫其宇,忙不迭的跑出来,恭敬行礼:“二少爷回来了!夫人今儿一早就起了,盼了您一天了。” 卫其宇淡淡的应声点头:“嗯。”然后又道:“老太太和二伯他们到了吗?” 那管事妈妈一脸受庞若惊,忙回道:“老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两位姑娘前几日就到了。” 卫其宇颔首,回头看去,余念娘正抬眼看着那高大的红漆大门。 “先去见祖母。” 余念娘收回视线,看着卫其宇,顺从的应声:“是。” 这感觉有些怪异! 管事妈妈看向余念娘,暗暗观察起来。 余念娘目不斜视,扶着玲珑的手,孙妈妈跟在身后侧,跟在卫其宇身后进了将军府的侧门。 管事妈妈看着余念娘朴素的打扮,端正的身子,优雅的步伐,眼中闪过疑问。 将军府是座四重进的大宅子,最早是一座三进的商院,那时候天朝的帝都还在洛阳,在最初繁荣了几十年,换了两个皇帝,第三个皇帝昏庸,不思朝政,整日歌舞升平,加上赋税严重,导致西北饥荒连年,民生怨起。 突厥趁着天朝民心不稳,联盟了其它部落,趁机侵袭。西北一带城市接连失守,要不是有玉门关挡着,突厥番帮早攻进了洛阳。 持续了三年之久的恶战,天朝军队终于将突厥赶走,还收复了失地,但也因此大受折损。 于是有朝臣建议迁都,说西京地大物博,城市繁荣,洛阳从重整帝宫后接连不顺,天灾*接连不断,有人说洛阳已是龙穴西移,龙气薄弱,帝王之星也转移西方。 天相天命最让人信服,皇帝立刻决定迁都,所以帝都一直在西京。 而这处宅子因为位置好,环境优美,被一个翰林买走,刚好那翰林又懂设计,将宅子扩建一番,又是精心布置,建成如今这般优雅,亭台楼阁,风景秀丽的样子。 而那位翰林因为不思变通,触怒皇帝,被革去官职,返还家乡,这宅子也被朝廷收了去。 直到前朝被推翻,宅子一直空置着。西北战争,皇帝见这宅子大气,风景优美,设计颇有心思,于是便赏给了立了功的卫鸿峰。 卫鸿峰乃大将军门下,行军布阵颇有一手,这次击退突厥有不少功劳,皇帝却只给了卫老太太和卫夫人诰命封赏,提也没提给卫鸿峰加官进爵。但又将这宅子赏给他。 所以,皇帝的心思真有些耐人寻味。 穿过垂花门,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沿途花香树绿,景致优雅,精雕刻啄的磷石喷泉水池,即有江南水乡的柔美,也有北方的粗犷。 穿过花园,便看见了正院,院门口立着一个婆子,看见卫其宇从外走过,立刻站直了身子,垂手而立。 卫其宇脚下不停,继续往里走。 一路上来来往往不少下人,却是个个低眉顺眼,无人左看右探,指点议论,可见将军府规矩森严。 片刻,一个小厮从后面追了上来,他越过余念娘,在卫其宇后面低声道:“二少爷,夫人在老太太那儿。将军还没有回来。” 卫其宇点头,脚下速度加快。 余念娘静静跟在卫其宇身后,过了夹道,顺着走廊一路前行,七绕八拐,最后终于看见一个幽静的院子,院门口立着两个婆子。 看见卫其宇婆子忙弓身行礼:“二少爷。” 余念娘快速瞥了眼院门上的匾额:南苑。 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通屋外。屋门口挂着厚重的帘子,门口摆着两盆万年长青。 廊下几个下人垂手而立。其中一个穿着青色褙子的丫头看着走进来的卫其宇,立刻下了台阶迎上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满面笑容的道:“二少爷回来了。老太太和夫人正说着您呢!” 丫头叫百合,是卫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嗯。”卫其宇神色温和的点头。 百合恭敬的撩起帘子,待卫其宇抬脚走了进去后,这才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紧跟其后的余念娘。 也许是厚重的帘子挡住了寒冷,碳盆将屋子里哄得暖洋洋的,亲切和气的话语让屋内一片温馨。 余念娘垂目而立,眼睑下不是精致的绣花鞋就是漂亮的裙角,胭脂香粉萦绕于鼻。 屋内静了下来。果无说天好冷啊,冻手。 第140章 见礼 卫老太太坐在榻上,穿了一件绛紫色绣芙蓉花的褙子,头上插着赤金簪,额头上戴着绣花的抹额,手腕一对绿汪汪的玉镯子,一双眼睛略带混浊而又精明。 她旁边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穿了一件桃粉色的刺绣褙子,下身是暗红色的白褶裙,脚上一双绣艺精美的绣鞋,她挽了个单螺簪,发髻插着一支蝴蝶金钗,耳垂上一对玲珑吊坠,描眉画黛,嘴唇粉润光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矜贵自傲,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很能给人好感。 桃粉褙子姑娘的旁边则站着一个十六岁的姑娘,穿着浅绿色缠枝莲纹的褙子,下身是漂亮的罗裙。 两人五官有几分相似。浅绿色褙子姑娘打扮得更加小家碧玉,头上一对珠花,耳垂一对珍珠耳钉,脚上也是一双做工精致的绣鞋,姑娘略施粉黛,言行举止优雅稳重,连笑起来也嘴角微弯,轻柔典雅得让人羡慕。 而卫老太太另一边则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她梳着妇人头,一身鹦哥绿的绣百合褙子,下身是碇蓝色综裙,头上戴着一对点翠碧玉簪,五官端正,清秀,一脸和气。 还有两个穿着湖南色褙子和大红褙子的姑娘则站在妇人的后面,这两人余念娘认识,是卫其雪和卫其娇。 两人旁边坐着李氏,李氏对面,卫老太太下首右边第一个位置则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她穿着大红色湘绣牡丹褙子,头上戴着一支玉镂雕丹凤纹簪,一支海水纹的青玉簪,手上戴着一支乳白色的玉镯子。 四十来岁的人保养得却很好,皮肤白皙细腻,看起来与李氏年龄差不多,浑身上下透着端庄贵气,看人的眼神温和慈蔼,仔细再瞧,便能看到眼底的锋芒。 而且李氏对她说话十分的客气。 这就是卫鸿山的夫人,王珊,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王国安的弟弟,翰林院侍讲王国民的女儿。也就是卫其宇的母亲。 看到身长玉立的卫其宇,卫夫人顿时泪盈于眶,迫不及待的起身过去抓住他的手,上下打量起来,声音哽咽的道:“其宇,你终于回来了。” 卫其宇反握住卫夫人的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朝卫老太太行礼:“祖母,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卫老太太欣慰又感概。 “一段日子不见,我儿又长高了。”卫夫人拉着卫其宇高兴的道,眼中慈谒疼展惜展露无疑,将他骨节分明的手翻过来,并在手背上轻轻捏了捏,笑道:“没胖,不过,也没瘦。” “那是。”卫其宇笑着道:“回去二伯和二婶可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我。” 一旁的李氏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儿子回去能被好生招待,卫夫人自然高兴,立刻笑着感谢李氏:“真是辛苦弟妹了。” “大嫂说这话就见外了,其宇难得回太原一趟,我不知他生活习惯,还怕他吃不惯呢!”卫其宇替她贴金,李氏当然不会拒绝,卫鸿峰的官职还等着卫鸿山帮忙呢。 “这孩子不挑嘴的!”卫夫人看着卫其宇笑眯眯的道。 卫其宇扶着卫夫人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桃粉褙子姑娘和浅绿色褙子的姑娘也上前见礼:“二哥!” “替你们带了些太原的特产回来,一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到院子去。”卫其宇看着两个妹妹笑着道。 桃粉褙子姑娘叫卫其颜,今年十四,浅绿色褙子姑娘叫卫其玉,今年十六。 “好啊好啊。” 两人立刻高兴的道。 卫其颜还故意撅着嘴不满的对卫其宇抱怨:“二哥你不知道,你走后,娘不知道有多想你,每日念叨你,我和姐姐耳朵都起茧子了。” 卫其宇笑看着她:“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没有调皮啊?” “什么啊!”卫其颜立刻不满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我是姑娘家。这话你该去问小弟。大……二姐,你说是吗?” “二哥,三妹这段日子在家帮了母亲不少忙呢。”卫其玉笑着道。 卫府两兄弟,分居太原和京城,各房取名都是各自排,京城大户人家均是各房一起男女分别排行。 卫鸿峰带着妻儿到京城后,原来卫其玉在将军叫大姑娘,卫其雪在家也叫大姑娘。 于是老太太决定,两府子女重新排行。 按照年龄来分,卫其雪十七,最大,于是便排了老大,卫其玉行二,卫其颜行三,卫其娇行四。 几位少爷,倒无多大变化,卫其颜口中的小弟便是指李氏的小儿子卫其士。 卫其士刚到将军府的时候还比较斯文守礼,两三日后,便开始调皮捣蛋,本性暴露无余。 卫老太太满意的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和姐妹们开玩笑。 这时,卫其雪和卫其娇也上前见礼,连李氏也说了一句:“辛苦了。”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后面的余念娘。 孙妈妈和玲珑暗自捏着手。 余念娘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一一打过招呼后,卫其宇示意余念娘上前,余念娘恭敬的向卫老太太行了礼。 所有人都看着余念娘,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余念娘轻柔,明郎的声音:“老太太安!”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卫老太太立刻笑着道:“今儿上午我还在和老大媳妇说你,平安到达就好……这一路你也辛苦了,这几日你就在府里好好歇息。” 余念娘行礼道谢。 衣饰一般,料子普通,样式也是往年过时的。不过,言行举止倒还得体。 等老太太说完,一旁的卫夫人才笑着对余念娘道:“瞧着就是个有灵性的姑娘,难怪老太太会喜欢。” “那是,我现在也能对老太爷有个交代了。”卫老太太感概的道:“这丫头好好的,老太爷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那是。”卫夫人和李氏均笑着接话。 接着,卫其宇又一一向余念娘介绍了卫其玉和卫其颜。 余念娘一一见礼,卫其玉优雅端庄还礼,卫其颜一脸笑意,还道:“余姑娘若以后有空,可到朝霞院来寻我说话。” 余念娘还以一微笑。 对余念娘这个身份不明的到来,屋内人神色各异。 简单寒喧几句后,卫老太太便对余念娘道:“你一路奔波劳累,先回院子休息吧。” 卫夫人也道:“是啊。好好休息休息,晚膳我会派人来告诉你。”顿了顿又道:“其它各处院子都满了,你就陪着老太太住在东跨院吧……”吩咐旁边的丫头:“百合,你带余姑娘到玉笙阁,那里一切都打点好了。” 最后一句是对余念娘说的。 余念娘自是要行礼道谢。然后又跟卫老太太告退。 老太太很大度的朝她摆手。 这时,一旁的卫其宇抬起手也朝老太太拱手:“由几位妹妹先陪祖母,孙儿有事,还未去见过父亲。” “好,你去忙你的,只要得了空过来坐坐就成。”卫老太太道。 “是。只要有空孙儿一定过来。”卫其宇道。然后对正欲退出去的余念娘道:“我送余姑娘。”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露惊诧。 第141章 玉笙阁 余念娘前脚要走,卫其宇后脚也跟着要离开,还顺道要送余念娘。 别说卫夫人了,就连卫老太太脸上也闪过意外。 从太原出发的时候卫其宇和余念娘还不过是点头之交,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熟了? 余念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平静的应下:“是。” 然后跟着卫其宇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众人看着落下的帘子思绪还没回来,而卫夫人突然觉得有东西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呼吸不顺畅起来。 将军府是四进院子,里面除了亭台楼阁,假山怪石,水池小湖以外,花草树木植被也费了不少心思,所以,整座宅子景致占了很大的地方。 卫鸿山夫妇住在正院的吉香院,大儿卫其林已经成亲,住在世安苑,卫其宇则在墨韵堂,而卫其士此次也被单独安了院子,在七彩居。 卫其颜住在朝霞院,和卫其玉的点翠院相邻而处。 卫老太太一个人住在西跨院的南苑。 而卫鸿峰夫妻在东跨院的芙蓉院,卫其雪在玉清小筑,卫其娇则在漪澜小筑,两人挺喜欢这名字的。 西跨院很大,只住着老太太一人,还有闲置的小院,所以,最后余念娘被安排在了西跨院,离南苑不远不近的玉笙阁。 卫其宇和余念娘走后,卫夫人悄悄派了人去看。 卫其宇一直将余念娘送到玉笙阁外才离开,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卫夫人的好心情还是一落千丈。 百合将余念娘三人送到玉笙阁,又对院子里的仆人下人吩咐一番,无非是要小心伺候余姑娘之类,然后就离开了。 玉笙阁比付府的静园大了不止一倍,三间正房,还有一排耳房,另外还有单独的小厨房。 粉墙环护,绿柳倒垂,墙角根栽种的藤蔓顺着墙沿爬了一路。 两处花葡里面种着各色品种的花草植被,院中白石板路直通正堂,整个院子花园锦簇,剔透玲珑。 屋内摆放典雅温馨,宽敝明亮,春日阳光顺着窗棂便可照射进来。 正堂布置大气简约,金丝楠木的桌椅,白瓷的官窖,用来招待客人正式又不失礼。 而左边屋子当中放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大案,案上压着砚和纸,笔墨,各色笔筒,旁边一个斗大的汝窖花囊,插着满满一囊的山茶花,墙上正中挂着一幅米襄阳的《烟雨图》,图上题写着一幅对联,乃是颜鲁公的墨迹。 屋内左边紫檀木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窖的大盘,盘里放着数十个造型不同,服装各异的陶人,屋子东北角放着一个酱紫色的书柜。 正堂右边则是厢房,进屋便看见悬着葱绿色双绣花卋的帐蔓的拔步床,床铺柔软干净,锦被整整齐齐的叠放着。 旁边红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馨,旁边挂着精致的小锤,黄花梨木的柜子上放着汝窖美人觚,觚里插着瓜叶菊。 屋角紫檀木架上放着小巧玲珑的香炉,整个屋子一应俱全,该有的都有,可见布置的人花了心思。 孙妈妈在几间屋子里转了一圈,仔细盯着那幅《烟雨图》上的诗,又看了看花囊里的山茶花和觚里的瓜叶菊,花瓣都是新鲜欲滴,一瞧就是今日才换上的。 孙妈妈惊讶的问余念娘:“姑娘那字儿是颜鲁公的真迹吗?” “不知。”余念娘摇头,她向来对这些不在意,也不懂。 “我觉着是赝品。”玲珑凑近悄悄道。 “不过,这屋布置得还真有心,连笔墨都替姑娘准备好了。”孙妈妈暗暗点头道:“还有那汝窖的囊和觚,可都是真的。”当年付府还没有破落的时候也有不少这种好东西,孙妈妈自是认识一些。 玲珑跟着点头。 单看这院子选得跟姑娘的气质也很符合,恬静柔美又不失大气。 孙妈妈看了眼外面院子里的下人,凑近余念娘低声道:“看来这卫夫人应该挺和善的。” 余念娘点头。 是不是真和善以后才知道。 余念娘的箱笼一直随着卫府车队,早在卫老太太到的时候就被搬了过来,于是,玲珑和孙妈妈将箱笼令下人抬进来,打开,开始收拾。 这种贴身的活当然不能让别人来,于是孙妈妈吩咐婆子去替余念娘烧热水。 箱笼里有一些正穿的冬衣和披风,还有一些过季的夏裳秋裳。 两人重新整理一番,孙妈妈又将余念娘的书全部拿出来摆到左屋,那边算是余念娘以后的书房。 孙妈妈一根手指在书架上扫过,手指上一丝灰尘也没有,她脸上不由爬上笑容,看来这屋子是每日都在打扫,也不算怠慢姑娘。 将书摆好,孙妈妈又按照余念娘的习惯将花和装陶人的盘子挪了挪位置,确定屋内的花香不会太浓影响到余念娘看书,这才作罢。 余念娘坐在正堂里喝茶,下人烧好了热水,沏了一壶龙井刚端进来。那婆子替余念娘倒满茶,殷勤的递到余念娘手上,还道:“这是老太太特意让人留出来,前两日就送过来的。姑娘尝尝喜欢不喜欢。” 然后看见孙妈妈出来,婆子很有眼色立刻将手上龙井递过去:“这是将军从宫里得的,送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喝着觉得好,立刻留了一些给余姑娘,这茶还是妈妈收着吧。” 孙妈妈将茶收下,笑站对那婆子道:“你叫什么?” 婆子忙道:“奴婢夫家姓赵,叫赵长,在京郊庄子上当差。”身子对着余念娘弓身行礼。 “嗯,赵长家的谢谢你了。”孙妈妈笑着道。 赵长家的忙道:“哎哟,当不得妈妈这声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然后又满脸笑的道:“现在有姑娘在玉笙阁,往后就热闹了。” “玉笙阁以前没住人吗?”孙妈妈好奇的道。 “没有。”赵长家的道,仿佛想表现一般,不待孙妈妈问,就开始细细说道:“这将军府是今年皇上才赏赐下来的,这宅子本来就大,不仅造得好,环境也好,院子也多。之前老太太和二老爷一家在太原府,搬进来的时候将军和夫人就直接住的主院,而大少爷已经成亲单独一个院子,二少爷也住在外院,两位姑娘的院子虽然挨在一起,可东跨院本来就是给二老爷一家准备的,所以府里都空空的。特别是一到夜里,这后院里到处静悄悄的。我们待在玉笙阁夜里都不敢出门,连三姑娘也抱怨过太冷清。” 赵长家的长着一张薄唇,一看就是个爱说的,一张一合的说个不停,于是孙妈妈趁机问起她院子里的事。 果无说求求求…………………… 第142章 婚约 初来乍到很多情况不明,自是需要先打听情况。 “你们一开始就住在这里?”孙妈妈道。 “不是,是两三个月前才搬进来的,包括老太太的南苑,只有东跨院一直空着……”赵长家的噼哩叭啦的说着。 “之前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下人……”她指着正在外面浇花的一个婆子道:“那是齐钿家的,她当家的也在京郊庄子上做工……还有一个小丫头,叫原浆,从小无父无母,有个婶婶,在厨房当差。长的一般,不过,干活挺实在。姑娘喝的热水就是她烧的。” 接着赵长家的又指了指正在院子里扫地的青色褙子丫头,和立在门外不远处的蓝色褙子的丫头,低声道:“这个叫吉星,那个叫百照,她们是姑娘到之前派过来的,原来是在夫人院子里当差。” 然后又朝余念娘走近两步,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声音压得更低,谨慎的样子连余念娘都不由侧目。 “吉星今年十七,做事稳重有序,之前在夫人院子里不过是个三等丫头,不过,来这里之前受百合姑娘精心挑教过的,想必应该能有担当;百照今年十四,性子活泼一些,和谁都能说到一块儿去,所以,各院的下人她都熟悉,却有些懒散。不过,却比吉星身份还要高,是二等丫头。两人的爹娘老子都是卫府的家生子……” 这意思很明显了,吉星和百照都是卫夫人临时派过来的,很有可能是卫夫人派来监视余念娘的。 赵长家的这种谨慎的样子让人不多想都不行。 既然知道两个丫头是卫夫人派过来的,那为何还要告诉余念娘。 余念娘看向她,淡淡的问:“你,可,知我?” 赵长家的愣了愣,没想到余念娘竟然问的这么直接,还有她说话的语气和字里行间的停顿,像是故意,可又有让人不能忽视的威严。 当下人的,要想出人头地除了机灵,还得敢堵。不到玉笙阁的时候她们也不过是最下等的粗使下人,在卫府干了几十年下人,也没混到个管事妈妈的位置。 不过,现在玉笙阁有了新主子,不过,这主子的身份有些特殊,表面看来卫夫人是有监视的意思,但以后的事情谁说不定。 所以,赵长家的一听余念娘要喝茶,立刻亲自端了进来。 余念娘刚到京城,又只是个依托着卫老太太进京的孤女,行事诸多不便,她壮着胆子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不过,余念娘似乎和其它的姑娘主子不一样,什么虚虚实实,弯弯绕绕,遮掩的都没有,直接了当的问出心中疑问。 赵长家的转念一想,毕竟余念娘是主子,主子问她们这些下人,哪需要多费口舌。 关键是她该怎么回答。她摸不准余念娘究竟想听什么。 余念娘早已经放下茶盅,手上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孙妈妈和玲珑都立在屋子里,神色淡淡又有些漠然疏离。 赵长家的眼睛朝屋外看去,吉星已经将树下的落叶扫到一起,正打算装起来拿出去倒掉,齐钿家的就走了过去,接过吉星手中的扫帚扫起来,看到齐钿家的,站在屋外的百照立刻走了过去,同时还回头朝屋子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见她板着脸对着齐钿家的说着什么,齐钿家的垂首听着,只点头。 一定是又在吩咐齐钿家的做事,自从吉星和百照来到玉笙阁,院子里所有的事都是两人在分配。 赵长家的吐出一口气,想到那次卫夫人接到卫老太太的信时,惊得直呼怎么可能,声音大得主院外面都能听见,接着就派人急匆匆的去将将军请了回来。 将军从屋子里出来后也是一脸难看。 后来第二次太原府来信的时候,卫夫人捏着信在屋子里破口大骂,吉香院里的所有下人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穷酸不要脸,以恩挟报,最后还说老太太也糊涂了,吓得王妈妈差点跪在地上求卫夫人不要说了。 从那以后,整个卫府的下人都知道了,卫府少爷有一门从小订下的婚约,而且这婚约还是卫老太爷在生的时候订下的。对方十多年毫无音讯,也无人提起,卫大少爷已经娶妻,那这亲事便可作罢? 想得美!那怎么可能,人家姑娘手里拿着信物呢!而且这亲事也没说给谁订的呀,不是还有二少爷吗? 赵长家的心中百转千回,已经想好怎么回答。 她恭敬对余念娘行了个礼,垂首回道:“姑娘是老太爷生前一位旧故的孙女,而且卫老太太在太原府一见姑娘就挺喜欢姑娘,老太爷生前一直想要报答故人的恩情,却因种种原因无法还恩,所以,老太太便带着姑娘到了京城,希望能帮姑娘找个好人家。” “哦?这么说的?”余念娘脸上露出一笑,很感兴趣的道。 赵长家的抬头看了眼面带笑容的余念娘,觉得她那双大大的眸子乌黑灼亮,比那夜空的繁星还要耀眼! 姑娘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出身低了些! “是的,主子们是这样说的。”赵长家的道。 一旁的孙妈和玲珑面色复杂的站在一旁,鄙咦,气愤,疑惑! 余念娘嘴角勾起,看着赵长家的,定定的问:“还有呢?” 赵长家的脸上惊讶一闪而过,头垂得更低了,吱唔道:“其实,其实大家都知道姑娘和卫府有婚约。” “嗯。是的。”余念娘认真的点头,很爽快的承认。 赵长家的一愣,看着余念娘毫不羞涩,坦率直接的回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旁的孙妈妈却开口了:“我们家老太爷和卫老太爷很早前就姑娘和少爷的亲事订下口头之约,而且也给了信物。我们老太爷生前最大愿望就是看着姑娘高高兴兴的成亲。老太爷虽然去了,不过,子女当以孝为先,自是要遵从老太爷的遗言。虽然卫老太爷也不在了,还有老太太嘛,当然了,这事自是得听从长辈们的安排,从长计议。” 赵长家的怔怔的听着孙妈妈的话,桌边的余念娘已经重新拿起书看起来,注意力已经转移。 这话也不用解释给她一个下人听啊! 不过,原来还真有这回事啊! 赵长家的出了屋子便悄悄拉着齐钿家的到一旁,将刚才在屋子的事告诉了齐钿家的,然后很不可思议的道:“依我看余姑娘到京城来恐怕是一心为这亲事来的。可咱们二少爷什么身份啊,京城多少姑娘喜欢啊,她多半要空欢喜一场了。” 第143章 知不知 赵长家的将在屋子的事告诉了齐钿家的。 不过,齐钿家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里,她皱眉看着赵长家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管闲事。现在这院子不像之前了,该做事就做事。听吩咐就好,你不知道……”说着指了指正院的方向:“那边盯着呢,还凑上前去透信儿!” “没事。”赵长家的毫不在意的道:“我觉着那余姑娘挺好说话的,而且当时屋子里没有其它下人在,所以,吉星和百照也不会知道我说了什么。” “诶。”齐钿家的叹口气:“将军府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往后日子也会越来越好,你还是老实些。” “我知道。”知道齐钿家的一片好心,赵长家的笑着应了,心里想着孙妈妈说那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孙妈妈从赵长家的嘴里得知卫府各院的情况。 而南苑里,待余念娘和卫其宇离开后,李氏坐了一会儿,也带着卫其娇和卫其雪离开了,然后卫其玉和卫其颜姐妹也回去了。 最后,屋子里只剩下卫夫人和卫老太太。 卫夫人拿过卫妈妈手中的美人锤,蹲在卫老太太脚边,继续替她轻轻锤着腿。 见状,卫老太太就道:“这种事有卫妈妈就行了,哪里需要你来。” “这怎么能一样。”卫夫人笑着道:“媳妇多年不在您身边伺候,您现在来到京城,我和老爷自是要好好孝敬您老人家,这点小事儿算得了什么。” 卫老太太立刻满面笑容,慈谒的看着卫夫人:“只要你们有这份心就好了。你们过得好,我就好。” “这可不行。”卫夫人笑着道:“您是咱们卫府的主心骨,一切当以老太太为先,怎么能只顾着我们呢!老爷常说府里幸亏有老太太撑着,一切才能安安顺顺,他才能走到今天,这得多亏老太太才是。您辛苦大半辈子,往后就只好享清福便是。有什么不好的,或者需要的直接跟媳妇说便是。”语气颇有些亲昵撒娇的味道。 这就是区别! 李氏做事总不多用脑子想,只看着表面上的蝇头小利,的确不如老大媳妇大气,明事理,懂道理。这样才能内宅平安,助丈夫仕途步步高升。 卫老太太神色更加和谒,拉着卫夫人的手,拍了拍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快起来吧,久了腿麻,让卫妈妈来。” 一旁的卫妈妈立刻扶着卫夫人站起来,同时接过她手中的美人锤。 卫夫人顺势站起来,坐到椅子上,笑着跟卫老太太商量:“余姑娘从小受苦,不过好在她自己是个聪慧的孩子。我瞧着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算好,样式都很陈旧。媳妇明日便让管事的令人进府替她做几身衣服,玉笙阁现在有五个下人,加上余姑娘自己身边有两个,就有七个,老太太您看合适不合适,若不够的话,我再从这边拨两个丫头过去。” “这事你拿主意就行。”卫老太太笑着道:“她是个乖顺的孩子,七个下人也就够了,人太多,有些反而容易偷懒。” 卫夫人点头:“媳妇知道了。不过,再有半个月就是老太太的寿辰,老爷请贴已经准备好了,这两日就派管事的送出去。到时候一定要替老太太好好办办。” “不是都说不用了吗?”卫老太太忙摆手道:“临近年关,朝廷上事多,老大哪有空,我也不认识两个人,不用瞎折腾了。”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帮老太太好好热闹一番,请了各府夫人太太上门来跟你祝贺,您也可以认识认识京中的权贵。”卫夫人说得情真意挚,她也拟好了请哪些府上的夫人。 “算了,这些你们作主吧,反正也不是大寿。”见卫夫人坚持,卫老太太只好道,到京城第一年儿子就能替她办寿辰,她当然是高兴的。 “是。”卫夫人应声,又愧疚的道:“只是委屈娘住在西跨院了。” “这是哪里的话。”卫老太太丝毫不在的意:“我一个孀居的老太婆住到主院去干什么,鸿山是将军,你是将军夫人,当然得住主院,不然让别人知道不知道得说成什么样。再说,我觉得这南苑挺好的,清静环境又好。” 见卫老太太说得都是真话,卫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主院当然是一家之主住的,可是她和卫老太太相处的时间很少,摸不准她是个什么脾气,自然是先把好的给老太太。 现在看来,老太太只是有些时候威严,并不是那拧不清的。 卫夫人觉得以后自己只要顺着些老太太就没问题的,这事解决,卫夫人心头轻松了一些,想了想,她迟疑问道:“娘,听说余姑娘无父无母,只有一个舅舅在太原,不知道娘对她有什么安排?”这也是她最关心的。 卫老太太当然知道卫夫人想问的是什么,便道:“她是老太爷故人的后人,我很喜欢她,既然来了,就不能怠慢。我也看过她拿的信物,的确是老太爷的。” “可是这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一提到儿子的亲事,卫夫人就有些着急:“娘以前没听老太爷提过吗?” 老太太凝眉想了想:“好像提了那么一提。”当年老太爷出事,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后来见到老太爷的时候高兴得哭了,老太爷说了很多,包括救她的那家人,至于有没有提到亲事,她隐约记得是说过。因为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 而且后来,也没再听老太爷提起,直到老太爷去世,她们完全把这事给忘了,别说是卫鸿山了,她都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了。 不过,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放心,其宇是我的孙子,我当然不会害他。这次带她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往后怎么样,还得先看看再说。”接着卫老太太又叮嘱卫夫人:“我知道你一向比老二媳妇做得好。任何事情要看长远一些,不要被眼前蒙敝。” 卫夫人一向做事妥贴,稳重,也算精明,可此时感觉有些听不太明白老太太话中的意思。余念娘会占卜的事卫鸿山没有瞒着她,不过,她心中始终有些不放心。 “难道她真有那本事?” “当下无法定论,但她确实有些能耐。”卫老太太道,做母亲谁不想给孩子寻门好亲事,她也不想卫夫人被这点事弄得整天盯着玉笙阁,便道:“有信物不代表有婚约,诺大卫府也不能言而无信,那样会被人话诟,你如果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老大吧。” “娘,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卫夫人忙道。 “我知道。”卫老太太打断卫夫人的话:“很多事急不来,我们得从长计议。有些事恐怕得问过其宇才知道。” 而卫其宇和卫鸿山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后,两人一起到了卫老太太屋里。 等卫其宇将告诉卫鸿山的话告诉卫老太太和卫夫人,卫夫人则露出了和卫鸿山一样不敢置信的表情。卫老太太凝眉喃喃了句:“如此厉害吗?” 果无说继续定时 第144章 供奉 看天观象,测星卜月,卜卦推算,铜板龟甲,六十四卦,易经经,没有哪一样是简单的,更别说最深不可测,难做的推卦预知。 卫夫人不相信。 “她不过十五岁,就算懂得一些,哪就会有这般厉害?想那天道院的天师,哪个不是研习了几十年。一个黄毛丫头就算再有天赋,也太夸张了吧。” 卫鸿山点头:“也许有些事只是凑巧罢了。” “就算她护着世子一路回京是凑巧,那她卜的那三卦呢?”卫其宇道。 池郎宜的三卦可是卦卦都应验了的。 第一次是汾州,果然在汾州的时候就遇上了袭击,汾州地大,就算余念娘有以全盖点的嫌疑,那过黑龙洞的时候,她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前面会有埋伏,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第二次茶水,虽然只是在看到卖茶杯的时候他们才警觉,但那也算是与茶有关。 第三次是香气。果然他们所有人结实的中了别人的暗算,中了毒。 一次算凑巧,两次算凑巧,难道三次也是凑巧? 卫鸿山等人静默无语。 卫其宇想了想,又道:“整个朝廷谁不知道宁安候最瞧不上的就是天道院那群天师。宁安候世子最讨厌的也是天道院的也是那群天师,可是,一路上,世子爷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过,她说让走哪儿,就走哪儿,让哪儿歇就哪儿歇。世子爷最不喜的就是别人对他指手划脚。可是,这次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对对方很信任,二则是自己心中有打算,在观察而已。但在那种情况下领着一整个车队的人前行,没有一点儿本事是不行的。 这下,卫鸿山真沉默了。 片刻后,他看着卫其宇,道:“你是很相信她?” 卫其宇想了想,道:“也许吧。”也不是他就从心底信服余念娘,而且种种事情让他不得不相信余念娘。 就像他们在丹州听到池郎宜和余念娘一起离开,然后去了京兆府,只找了两个百姓丢给他们两株草,留下一句,他们就相信了。然后一路,马不停蹄的往京兆府赶,竟然没有太多的担心。 一个人无形之中慢慢的让你臣服在她脚下,对她俯首听命,唯命是从,从最初的鄙视不屑,到最后一个字都不反驳,这种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 想到这儿,卫其宇突然觉得,余念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除了会占卜,她那种沉稳镇定的气魄也让人忽略不了。他不觉暗有些吃惊。 “既然如此,不过,此事还要慢慢再看。”卫鸿山思量后道,接着笑着对卫老太太道:“如果她真有这种本事,我一定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到时候也可以直接认下她,让她一直住在将军府,她愿意的话,还可以替她找一门好亲事,招婿上门!” 听了卫鸿山要替余念娘找婆家的话,卫其宇脑子里蹦出第一个反应就是:卫府不就是现成的吗? 然后他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大跳。 大哥已经成亲,小弟又太小,那不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卫其宇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遍,觉得自己这一路对余念娘没有逾越,对她也的确没有那种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为什么刚才会出现那个念头,他把原因归结于最近思维太过活跃,脑子转得太快,自然念头就太多。 可卫夫人看见自己儿子提到余念娘后脸上各种表情变化后,心里是扑通扑通的跳,她轻轻的拉着卫其宇的手,小心的问:”你觉得余姑娘这人怎么样?“ 不知道卫夫人怎么突然这么问,不过卫其宇皱眉想了想,还是总结道:”开始和她交际不多,也不了解。不过,后来觉得她胆子挺大……“说这话的时候卫其宇脑子里浮现出在太原府寺庙后山上余念娘为了救两个下人和自己,冒着被地煞杀的危险和池郎宜讲条件的情形。 ”……还有些不屑,自大狂妄,又爱自作主张……“自己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问别人的意见,天还没黑想要扎营就扎营。早晨所有人都起程,她自己还能慢慢悠的坐在那儿喝汤。 ”……没想到真有姑娘喜欢占卜,也亏得她,每次雨来了我们都能稳稳躲过……直到后来三卦灵验,没想到还真被她算准了,挺厉害的……“ ”好了,停停停停……“卫夫人打断卫其宇,照这说下去的趋势,后面只会是好话,卫夫人觉得胸口一起一伏,让她觉得缺氧。可再看卫其宇一脸平静的样子,卫夫人这才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一旁的卫鸿山没好气的瞪了卫夫人一眼,怪她小提大作。 有些事不提就永远不会发生,可只要揭开面上的那层纸,捅破了,往后发生的往往让人措手不及。 卫夫人决定以后不在卫其宇面前提余念娘。 卫老太太看着卫鸿山和卫夫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了然于心,故装出一脸疲惫的样子:”你们都先回吧,我歇一会儿。“ 卫鸿山夫妇不敢继续打扰卫老太太,忙告退,卫其宇也跟着离开了南苑。 等三人一走,卫老太太在榻上躺了下来,卫妈妈用毛毯替卫老太太盖好,又在屋中央燃着的香炉里倒了少许的宁神香,卫老太太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玉笙阁 余念娘本想在榻上眯一会儿,没想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酉时,孙妈妈忙服伺着她梳妆。 吉香院有下人过来请余念娘去用晚膳。 来报信的人是吉香院里当差的,和吉星,百照都相熟,走的时候吉星送那人出的院子,百照进屋看着余念娘已经梳妆打扮好,立刻将手炉递上,笑着道:”姑娘拿上这个,天冷,一路过去手才能暖和。“然后又道:”今日天色暗沉,姑娘可以带上伞,免得一会儿用完晚膳回来下雨,再回来拿伞耽搁。“ 一旁的玲珑和孙妈妈听着一愣,玲珑不由问余念娘:”姑娘今儿夜里会下雨?“ 余念娘看眼外面快要黑下来的天,沉沉的,冬日里这样的天很正常,她摇头:”不。“ 玲珑放下心,立刻道:”那就不拿伞。“ ”姑娘还是拿上吧。“百照劝道,又笑着解释:”青石先生说了,这几日天气不好,夜里很容易下雨。姑娘们到主院用膳都是带着伞的。“ 余念娘三人俱是一愣。 ”青石先生是谁?“孙妈妈问。 百照立刻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青石先生是咱们卫府的供奉,他可是地师,很厉害的。很多府里都没有供奉的,不是因为供奉请不起,而是不好找!“ 果无说感觉得吃点补脑的了,脑子晕乎乎的。 第145章 见 晚膳摆在西跨院,卫老太太的南苑。 玉笙阁离南苑不远,进来的时候是卫其宇送的余念娘,她也没仔细看,此时慢慢朝南苑而去,余念娘一边走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 玉笙阁出来便是一条青石板路,越过一簇簇花草,便是一条长长的游廊,游廊的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画纹。 过了游廊便看见一个花园,绿叶红花之间一个凉亭,隔着远远就能瞧见亭顶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太阳光照射下必是金光闪闪。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花纹。 凉亭后边有一个小湖,湖中央一个水槲,木槲有四个翘角,每个角上挂着一只风铃,风一起,湖面上就响起“叮叮叮”悦耳的声音。 小湖的对面还有一片湘妃竹,隐约能看见林中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可供人喝茶歇息,或者下棋对弈。 除了花园,凉亭,水槲,小湖,还有假山怪石。 过了凉亭和花园,穿过拱形门,便看见卫老太太的南苑,此时天色渐暗,南苑里灯火通明,院子里丫头婆子有序的穿梭忙碌。 晚饭摆在南苑的正堂。 余念娘到的时候卫夫人,李氏,以及卫氏四姐妹都到了。 卫老太太坐在上首,手里拈着佛珠,笑眯眯的看着小辈们说话。不知道是否没有歇息,卫夫人脸上神采依旧,眼底却难掩疲惫。 也许是到了将军府什么也不管,李氏精神却很不错,一边顺着卫老太太说话,偶尔还要奉承卫夫人,左右逢源,处得十分顺畅。 然后便是卫氏四姐妹。 卫其玉依然是端庄秀丽的样子,身上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袄,衬得她肌肤胜雪;卫其颜则换了一件草绿色的褙子,整个人显得青春活泼;卫其雪和卫其娇还是下午那身衣服,两人笑意盈盈的正和卫其玉两姐妹说着什么。 余念娘规矩的给卫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笑呵可道:“来了。”让下人给余念娘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 同时打量她,发现她脸色比到的时候好看许多,脸上露出放心的神色,和她道:“太原到京城路途遥远,路又不好走,吃不好睡不好,都没什么胃口,这几日你就先吃些粥品,先养养胃,然后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 余念娘点头,她的确觉得这几日肚子胀胀的,不太舒服。 “多做些有营养的粥品,弄几个清淡的菜,身体恢复了吃其它的东西才能消化。”卫老太太深有感触的道,然后又问余念娘:“你都喜欢吃什么啊?” “不挑。”余念娘微笑道。 “那还好。年轻人饿得快,饿了就得吃。”卫老太太道,说完又想起大厨房不可能时时备着饭菜:“深更半夜的甜食吃多了也不好。” 众人虽然都各自说着话,却是都暗暗注意着卫老太太和余念娘的。 听到卫老太太的话,卫夫人接过话茬对余念娘道:“你们这个年龄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喜欢吃甜食就吃其它的,如果没有温着饭菜,下碗面也成。” “对啊。”卫老太太突然想起来:“南苑好像有小厨房吧。” “当然有。”卫夫人笑着道:“南苑的小厨房开着的,老太太夜里若是饿了想吃什么让灶上做便成。”接着又商量卫老太太:“既然余姑娘身子不好,不如把玉笙阁的小厨房也开了,这样,余姑娘若是夜里想吃什么让下人去做便是。至于开支,从公中出便是。” “嗯,这样也好。”卫老太太满意的点头。 余念娘起身向两人行礼:“谢老太太,谢夫人。” “不用客气,你这孩子真多礼。”卫夫人掩着帕子笑道。 “余姑娘向来多礼。”一旁的李氏就酸溜溜的接了一句。 余念娘一个外姓人,与卫府无亲无故,就会一点看天观象的小本事,没想到卫老太太和卫夫人如此抬举,想她两个女儿到京城几日,也没见卫夫人这么客气过。 心里不服气的何止李氏。 卫其娇觉得余念娘简直走了狗屎运,到了将军府还能这么被礼遇。同时她又妒忌得不得了,余念娘倒霉她才能心中痛快呢。 而卫其雪心中虽不舒服,但却没像卫其娇表现出来,她学着站在对面的卫其玉和卫其颜的样子垂眉不语,又悄悄拉了拉卫其娇的袖子,免得被众人看见丢了爹娘的脸面。 好在这时卫其林夫妻过来了。 卫其林的妻子余念娘下午的时候已经见过,二十来岁,梳着妇人头,长得眉清目秀,端正。 而卫其林与卫其宇一般高,略瘦,不如卫其宇健壮,五官有几分相似,只是卫其宇看着更气宇轩昂,而卫其林偏于斯文儒雅。 两人向了卫老太太问了安。 卫老太太几日都没看见这个大孙子,想问问他的近况,碍于屋子里人太多,只好简单了问了两句,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最近忙吗等等。 卫其林自是一一回答,说话间眼神扫过坐在对面的余念娘。 其实他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余念娘,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腰背笔直,双手叠放于前,目不斜视,说话声音好像也轻轻柔柔。 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没一会儿,卫其宇随卫鸿峰,还有卫鸿山也来了,后面跟着卫其士。 人到齐了,于是开始摆饭。 丫环们端着精致的蝶碗盘杯进进出出。 卫鸿山亲自扶着卫老太太出了屋子,去了正堂。正堂门口同样挂着厚重的皮帘子,屋内又烧了碳盆,一点也不冷。 卫鸿山等人解下披风给了下人,扶着老太太坐下,这才跟着一起落坐。 这算家宴,摆了大圆桌,不分男女,同席而坐。 菜色也很丰富。 鹌子水晶脍,桂花鱼条,红烧黄鱼,冬笋玉兰片,红枣雪蛤汤,吉祥如意卷,酒酿清蒸鸭子,梅花豆腐,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虾仁等等,十八道菜,还有甜点。 余念娘不太喜辣,夹了几筷子桂花鱼条,吃了一块如意卷,舀了几勺豆腐,又吃了一些其它的菜,差不多吃了一碗饭。 卫其娇和卫其雪好像很喜欢吃清炖蟹粉狮子头,她只尝了尝。 主子们吃饭,下人在后面布菜,饭间大家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余念娘吃饭的速度向来不慢,一个人她也不好放下筷子,便慢悠悠的吃着。 没一会儿,卫其宇和卫其林就搁了筷子,余念娘紧跟着也搁下筷子。 卫其宇和卫其林均惊讶的扫了她一眼。 等所有人都用过膳,下人们忙着收拾正堂,卫鸿山等扶着卫老太太移步到花厅内喝茶。 感谢喛%的两个平安符,八大山人的平安,还有缥缈烟罗,蕾**蕾的月票。 歇了两三天,不知道打赏的投月票的朋友,有没有写漏的,如果真有的话,请见谅。果心里肯定是记得,感谢大家的。 谢谢大家一直关注。 对于后面的情景这两天还在整理中,有些卡文。 明天继续加油码字。快要过年了,大家都什么时候回家团年呀!! 第146章 我们姑娘…… 用完晚膳,卫鸿山扶着卫老太太去了花厅,众人紧跟其后。一个儿子高官厚禄,一个儿子仕途稳定,大儿媳妇贤淑持家,二儿媳妇虽有些欠稳重,但也没犯过什么大错。两个大孙子都有所成,小孙子活泼可爱,四个孙女均长得娇俏美丽。 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卫老太太觉得自己这次决定回京实在太明智了。 卫鸿山坐在卫老太太旁边,卫鸿峰坐在下首,旁边坐着卫其林和卫其宇,卫夫人坐在老太太下首,然后是李氏,卫其林妻子,卫氏姐妹,余念娘则坐在了最后。 卫鸿山两兄弟关切的陪着卫老太太说话,卫夫人和李氏偶尔关怀备致的插上一句,两个孙子时不时说些笑话逗乐,一个孙媳妇和四个孙女在一旁陪着笑。 卫老太太顿时觉得人生圆满了。 母子俩许久不见,卫鸿山只挑了老太太感兴趣的话题,将卫老太太哄得脸上褶子印一层一层的,高兴得不得了,他才打住话题,最后才看向余念娘,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问道:“住的可惯?” 余念娘起身行礼,很中肯的回道:“还行。” 卫鸿山眉梢微挑。 其他人则神色各异全部朝着余念娘看了过去。 “这孩子就爱说实话。”卫老太太呵呵的笑,一点儿没觉得余念娘这么说有何不妥。 卫鸿山眉头舒展开来,又道:“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告诉夫人,老太太年纪大了,你无事的时候可以过来陪着老太太说说话,既然你到了将军府,吃穿用度自然和她们一样……” 卫鸿山眼神看向坐成一排的卫氏姐妹,明显“她们”就是指的卫其玉等人。 “……缺什么只管提出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卫鸿山是武将,上战场杀敌立功靠的是实力,不像言官,凭着一张嘴皮子就能在朝堂上立足。 所以,他养成了少言寡语的性子,在家也是一个俨父的模样。 卫其玉几人何时见过他这样关心一个人,虽然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可对象是余念娘这么一个没有血丝关系,素不相识的人。 卫其玉和卫其颜,连卫其林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卫其雪眼神复杂的看着余念娘,而卫其娇则是一脸冷漠的表情,眼底还有一丝妒忌。 余念娘平静的看着卫鸿山,道:“是。”又对卫夫人行礼:“谢夫人。” 礼仪规矩倒是学得好,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 “不需要这么生分,老太太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似的,你就把这儿也当成自己的家。”卫夫人笑盈盈的道。 “是”。余念娘垂首道。 “听说你祖父是大夫?” 卫鸿山开始问话,卫夫人便打住话头,屋子里的人纷纷端起茶盅,实则全都竖起耳朵。 “是的。”余念娘道:“祖父,喜行医。” “听闻你也懂药理?这算是祖孙,代代相传了吧!现在懂这些的姑娘可不多。”卫鸿山道。 “不算。”余念娘道。 不算什么? 卫鸿山顿了顿,蹙起眉头看去。 余念娘正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问话。 他心思转了转,看向余念娘,又道:“除了行医,不知道你平日还喜欢什么?会些什么?” “书,卦!”余念娘很认真的答道。 见一鸿山不是很明白的样子,余念娘微微侧脸看向身后立着的孙妈妈:“孙妈妈。” 孙妈妈立刻恭敬的上前应道:“是,姑娘。”接着跨出一步,走到前面。 这时余念娘已经对着卫鸿山屈膝行礼,缓缓坐下。 直到这会儿卫鸿山才发现,余念娘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恭敬的站着,每次回话都是垂首行礼,不管站多久,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她的礼仪规矩比卫其玉两姐妹学的还好,就算受过宫中教养嬷嬷指导的姑娘也不见得有她这样耐性。 不过是平常的商户就能教导的如此好? 卫鸿山略有吃惊! 而余念娘坐下,孙妈妈站出来向屋子里各主子行完礼后,这才开始道:“请将军见谅,我们姑娘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导致嗓子出了问题,一直不能说话,前两年才开始有所好转,不过说话还是有些不利索……” 这事,卫鸿山听卫老太太提起过,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不知道中了什么毒,连怎么中的毒都不知道。 卫府人口好像也很简单,家里做着生意,余祖父是个大夫,而余父喜欢天道,就这样子的人家孩子却不明不白的中了毒,也不知道遭了谁的暗算。 如果是生意场上的恩怨,那对方下手也太狠了,对一个五岁的孩子造下这种孽。除非是牵涉莫大的利益,可据卫老太太得知,付府以前也不过是小生意。 卫鸿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新派人到伊州再好好查查付府。 “……我们老太爷从前是名大夫,想必这个卫老太太应该知道。他乐善好施,救死扶伤,在伊州无人不知……姑娘受老太爷影响也喜欢去掏鼓那些草药,从小就爱看老太爷的医书和……” 说到此,孙妈妈顿了顿:“和老爷的书,后来姑娘长大了,就识得一些草药,至于将军说的祖孙相传,也不算。姑娘只是喜欢掏鼓草药,却是不习惯替人看病的……” 也就是只是识药,而不懂医! 卫鸿山,卫鸿峰几人脸上没什么变化。 倒是卫其娇低着头不屑的撇嘴。而卫其玉和卫其颜,卫其林不了解余念娘,听到这些自是有些惊讶。 “……姑娘平日喜欢看书,没事的时候偶尔也写写字……不喜欢琴棋书画……早晨起来的时候喜欢先围着院子走一圈,可是因为从小身子弱,院子小了,姑娘会觉得头晕,所以,以后若是早晨姑娘起来散步若有打扰到老太太和夫人,请怒罪!” 这是什么毛病,围着院子转还会头晕? 说完,孙妈妈朝着几人行了一礼。 “姑娘不是男子,不会舞刀弄枪,只是散步锻炼身体,所以动静都很小的,老太太和夫人也不用担心。” “姑娘喜静……” “姑娘无事的时候喜欢待在院子里,很少出门……” “姑娘喜欢自然,清淡的香味,对浓郁的香气有些敏感……” “姑娘……” “姑娘……” “姑娘除了识得药,还会观天看象,卜卦推算……” “回将军,就这些了。” 一屋子人看着孙妈妈的嘴一张一合,耳边嗡嗡的响,全是姑娘姑娘…… 将军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余姑娘平日喜欢什么,这下人还真把余姑娘平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全都列举出来。 这从小地方来的,果然与众不同! 有下人低头抿嘴笑!果无说每章最后闲话这一段是不收费的。 第147章 计较 众人听着孙妈妈噼哩叭啦说了一大通,偏偏余念娘主仆的神色还十分认真,认真的让人连想呵斥下都找不到理由。 不过,这最后一句:观天看象,卜卦推算,是什么意思? 卫其林,卫其玉,卫其颜同时看向卫鸿山,可惜卫鸿山似乎已经不想问了,转移了话题和卫老太太说了起来。 半刻钟后,卫鸿山,卫鸿峰两兄弟,还有卫其宇两兄弟起身去了书房。 男人的主场历来在外面。 卫鸿山几人陪着卫老太太这么一会儿,她已经觉得知足了,笑着让几人忙自己的。 几人一走,屋内顿时全部剩下女眷,卫其士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卫鸿峰怕他在书房捣乱,将他留在了花厅。 卫其士不高兴。 卫老太太就疼爱的拉了他的手:“你爹爹和大伯他们有事商量,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大哥和二哥不也去了吗?”卫其士不服气的道。 “你大哥和二哥多大了,你才多大?”卫老太太笑着道,觉得卫其士敢与卫其林和卫其宇攀比,这是好事,知道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才会知道更努力,于是便鼓励他:“等你长到你二哥那么大了,你也可以去。” 然后又关心问了他一些吃住习惯吗等之类的问题。 卫其士一板一眼的回答。 屋内全是女眷,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十二岁,不能再像以往一样腻在卫老太太身边,那是小姑娘才会做的事。女人聊的话题他也不感兴趣,在屋内待了会儿,便借口要回去休息要离开。 李氏一听,忙令小厮好生伺候着,又叮嘱:“打好灯笼,夜里路不好走,小心一些。”又怕卫其士是借口休息其实去玩,便又道:“早些歇息,别去打扰你爹爹和大伯他们。” “知道了。”卫其士不甘不怨的应下然后就带着下人走了。 李氏站在门口瞧着卫其士出了南苑朝着七彩居的方向去这才放下心来。 卫其士在太原的时候一直和李氏住在内院,这次到京城才被单独分了院子。 卫其宇十二岁的时候已经会射箭了。 卫夫人觉得李氏将卫其士保护得太好。 于是,笑着道:“弟妹做事可真细心。安哥儿都已经十二岁了,你还事事操心。” 安哥儿是卫其士的乳名。 李氏面上有些不自在起来,快速瞥了眼面色如常的卫老太太,她觉得卫夫人就是故意笑话自己,说安哥儿教得不好。 将心里不痛快情绪压下,李氏也笑着道:“大嫂笑话了,这孩子有时候该拘着的时候就得拘着些。再说安哥儿还小,不像其林和其宇。你看其林都成亲了,其宇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卫夫人面色微僵。 李氏就像没看到似的,继续道:“……如果我们家安哥儿有其宇这么大,我也不用操心了,只需替他寻门亲事,往后的日子让他自己过。其实大嫂的话说得很对,孩子的事有时候真得让孩子们自己决定。” 一语双关,本来没什么意思,听到最后一句都会让人浮想联翩! 花厅里有人悄悄看向余念娘。 卫夫人心里气得不得了。 晚上回到屋子后就向卫鸿山抱怨:“……我不过是夸她做事细致,把安哥儿护得太好,没想到她就拿其宇的事来挤兑我,偏偏花厅里还坐着那么一位……几十年的妯娌我怎么没想到她是这样小心眼的人,也是了,虽然我们当了几十年妯娌,可没怎么在一起相处过,也不知道二弟是怎么放心她的……” 卫鸿山虽然也觉得李氏话欠妥,不过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 “弟妹口直心快,也许就嘴上说说,你看二弟在太原任职这么多年一直顺顺畅畅,可见她还是个知道轻重的。妯娌之间你也别计较太多。” “什么是我计较太多?”卫夫人瞪大眼睛:“是她先拿其宇说事。”然后又有些委屈的道:“再说了,我看在二弟的面子上也没跟她计较,你是知道我的,其它的什么都无所谓,就是其宇的婚事我一定要找个如意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卫鸿山忙应道,他怕自己再不吱个声,卫夫人会一直唠唠叨叨的说下去,今儿夜里就别想睡了。 既然已经提了,就得说清楚。 卫夫人朝卫鸿山那边挪了挪,将卫鸿山扒过来面对自己,一脸严肃的道:“老太太把她带到京城来,这事你是同意的。现在你就给我个准话,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谁啊?”卫鸿山装傻,接着一脸疲惫的打个吹欠:“有事明天再说,困了。” “你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就是玉笙阁里的那个,你们不会是真要其宇娶她吧?”卫夫人紧着脸道。 卫鸿山叹口气,还没眉目的事怎么说得清楚。 他只好道:“我儿子我不会害他的。把她接到京城来是另有安排的。这事得慢慢看,急不来的。再说了,就是真答应这门婚事,那也得看你儿子答应不答应啊?你之前也不是没跟他提过,那么几门好亲事,人家姑娘都长得水灵灵的,身份也不低,你说他瞧上了吗?所以啊,他眼界儿那么高怎么可能瞧上她吗?” 听到这话,卫夫人心头一下明亮许多,也安稳许多。依卫其宇那挑剔劲儿,的确不太容易瞧上余念娘这种身份低微,又没什么礼教的姑娘。 礼教嘛,依今日看,也不算太差。不过,总感觉少点什么! 不过,有卫鸿山的话,她心里也放心许多。 而东跨院主院那边,李氏也正和卫鸿峰说着花厅的事。 “……谁的儿子谁心疼!要不是看在她是大嫂的份上,我可不会这么算了!” “……不过就是自己两个儿子大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安哥儿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接着又笑道:“幸亏安哥儿还小,不然老太爷这门亲事落在谁身上还不一定呢!现在好了,让她儿子去娶。” “……别瞧着是个小姑娘好糊弄,可精明着呢!看老太太挺喜欢其宇的,她怎么会愿意带余念娘到京城来呢?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你说娘和大哥是怎么打算的?” 这事卫鸿峰不想告诉李氏,他裹着被子蒙着脑袋装睡。 自个儿唠叨一阵,卫鸿峰一句话也没回,再一看,那人已经完全睡着了。 李氏自觉无趣,盖好被子也干脆睡觉。 而被两边议论的余念娘一点也没被晚上的事影响,回到玉笙阁,梳漱后她就直接上了床,这样才能保证翌日起来的时候精神奕奕! 果无说提早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48章 邀请 翌日一早,下人们果然看见余念娘带着下人在西跨院散步,仿佛一夜之间,余念娘就成了整个将军府众所周知的人,而且连她的喜好都清清楚楚。 所以,在看见余念娘在园子里闲逛的时候下人们没有一点惊讶。 余念娘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看,百照在前边领路,同时一边介绍,比如,这边是干什么的,那边是通往哪里的?再过去又是哪里?从哪条路回南苑最快……等等。 余念娘在西跨院转了一圈,身上没有发热,倒是腿有些酸,回到玉笙阁,孙妈妈和玲珑伺候着她梳洗完毕,这才去了卫老太太的南苑。 南苑里卫老太太刚起,卫夫人和李氏正一左一右的伺候着老太太洗漱。 卫其玉,卫其颜,卫其娇和卫其雪正在外面的花厅等着。 深冬时分的早晨,天气尤其寒冷,余念娘披了青莲绒的灰鼠斗篷,拿着手炉,头上挽了簪,只别了一朵绒花,看起来简单又不失清雅。 离门口最近的卫其娇最先看见余念娘,不过,她在余念娘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将脸别向一旁,装作没看见。 帘子放下来的时候卫其雪也听到了声音。 卫其雪瞧了眼一旁的妹妹,心中明了,笑着招呼余念娘:“余姑娘来了,早啊!” “早什么早,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不待余念娘回话,卫其娇就道。 余念娘看向卫其娇。 前面的卫其玉和卫其颜也转头看了过来。 卫其雪忙道:“余姑娘已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自然比我们起得都早。”像是为卫其娇解释刚才的失言,又像是为余念娘辩解。 卫其娇默不作声的坐到一旁。眼皮子垂下看不到她的社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卫其玉姐妹则像根本没听见卫其娇的话,也没瞧见卫其娇的不自在似的,卫其颜笑眯眯的走近余念娘:“余姑娘真去散步了吗?没想到你还保持着这么好的习惯,我可不行,起得早了白天就得犯困!” “还好。”余念娘道。 朝卫其玉看去,两人相互点头,表示彼此打过招呼。 正在这时,内室的卫老太太在卫夫人和李氏的陪同下走了出来,瞧见一屋子人,笑道:“都来啦,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祖母!” “老太太!” 众人行礼。 “都好都好!瞧这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年纪,就这早晨看一眼,一整日都能是好心情!”卫老太太笑呵呵的对旁边的卫妈妈道,然后越过几人,看向后面的余念娘,见她神采奕奕,眼晴明亮有神,白皙的脸蛋上红扑扑的,水灵灵,仿佛能掐出水来。瞧着比卫其玉两人的颜色还好。 卫老太太在榻上坐下,卫妈妈进来禀告可以摆早膳了。 人少,早膳摆在了偏厅。 几人又簇拥着卫老太太去了偏厅,用了早膳,几人陪着卫老太太说话。 没一会,有下人进来回禀卫夫人,说管事们都在院子里等着了。卫老太太忙让她忙自己的去:“……我有她们几个陪着就行了。” 等卫夫人一走,卫老太太便说想去院子里转转。 卫妈妈忙劝道:“天寒地冻,老太太这可使不得。” “是啊,娘,今儿我也没事,我们就在这屋子里陪着您说话,外面天寒,万一冻着您可怎么办?”李氏也一脸关心的道。 “我的身子骨就那么弱?”卫老太太不高兴的板着脸道。 “不是不是,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外面的确太冷了,还是这屋子里暖和些。”李氏忙解释。 卫其玉几姐妹也纷纷劝卫老太太就在屋子里歇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卫老太太今儿执意想要去院子里走走。 众人无法,卫妈妈只好拿出一件湖蓝色的斗篷替卫老太太披上,手上拿着一只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这才扶着卫老太太出了屋子。其它人纷纷披上斗篷,拿上手炉跟着出去。 从暖哄哄的屋子里走出来,感觉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还好今日的风不大。卫老太太在屋檐下站了会儿,这才扶着卫妈妈的手出了院子,后面跟着一大群人。 刚走的时候感觉挺冷,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开始发热,可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平日又很少走动。 拿余念娘的话来说,热身运动才刚结束,正准备开始真正锻炼的时候,卫老太太已经觉得腿脚酸软,走不动了。 于是,一行人又绕着园子转回了南苑,其实众人也没走多远,不过是刚出南苑而已。 卫老太太不得不叹服:“年纪大了,确实不中用了。看来我以后还得常走走才行啊。” 这可怎么使得,万一冻出个好歹谁担待得起。 卫妈妈忙道:“老太太您今天已经走得够远的了。要依奴婢说,春天或者夏天,再者秋天的时候,老太太没事就可以去院子里转几圈,不冷不热,温度适宜,正合适。这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卫老太太深有同感,刚出屋子的时候冷风吹在脸上,就跟拿刀刮似的,当下就决定:“你说得很对,等明年开了春,无事的时候我也去多走走。” 在太原府几十年从来没听老太太说要去散步,自从孙妈妈昨儿夜里说了余念娘有散步的习惯,老太太今日就坚持要去逛园子。 卫妈妈不满的悄悄瞥了眼余念娘。 而卫老太太趁坐下的时候也扫了众人一眼。 余念娘脸色如常,肤白红润,神朗眼明。 李氏脸上抹了厚厚的胭脂看不清楚,进屋后手上的手炉没放下。 而卫氏四姐妹则个个脸素白,嘴唇有些微微发青,进了屋后手炉没放下不说,连斗篷这会儿都还没解下。 卫老太太心中叹口气,贱养也有jian养的好处啊。 老太太靠在榻上的大迎枕上,卫妈妈拿了薄毯替她盖上,对着李氏几人淡淡的道:“你们不用在这儿陪我,我乏了,躺会儿。” “好,那老太太您先休息,媳妇就先下去了。”李氏道。 后面的卫其玉四姐妹也行礼告退。余念娘也跟着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李氏就带着卫其雪两姐妹回了东跨院。卫其颜则站在路边,等余念娘走近笑着道:“余姑娘不如到我的朝霞院去坐坐?” 余念娘今晨也不过是在西跨院转了一圈,此时正好无事,她便道:“好。” 卫其颜立刻又对卫其玉笑着道:“姐姐好久也没去我那儿,不如一起吧!” “好吧。”卫其颜笑着道。 于是三人一同出了西跨院,朝着主院而去。 感谢书友20170114094531422的香囊,感谢aa小章鱼的月票,任性的鱼???的月票,z408678490和renyijin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快过年了,有点忙。 明天回去团年,不知道有没时间码字,好纠结。过年好像月票是双倍吧,大家把月票留几日再投给我吧???^_^嘻嘻……感谢大家 第149章 既然你喜欢 从西跨院出来,经过长长的游廊,穿过夹道,顺着扶廊,沿着花园,然后便看见主院。 这处宅子为何许多人喜欢,原因便在于里面无论哪处院子,走到哪里都是环境幽静,风景秀丽,花香逸人,处处景致优美。 而朝霞院是一处两层的阁楼。 高而古香古色的木楼,坐西朝东,黄绿相间的琉璃屋屋檐,在日光折射下,闪着莹莹碎光。 精巧大气的轮廊,精美的红漆栋柱壁画,再配上周围雕廊水榭,亭台楼阁,站在阁楼的二层还能看清下面一条小河顺流而下,穿过水槲,绕过阁楼,融入湖水中。 自然和谐,又不失典雅。 正因为朝霞院旁边有个水槲,所以,冬天总要冷些,屋子里下人们烧了两个碳盆,暖哄哄的,像春天一样。 余念娘跟着卫其颜上了二楼,木质的阁楼踩在上面清脆的“蹬蹬蹬”声响。 如果说余念娘的屋子是简约大气,那么卫其颜的屋子便精细富贵。 进屋就能有看见紫檀木做成的地板,且是深紫色的紫檀木,相比颜色差异明显的一个白色曲线花架接着映入上眼睑,花架上放着一盆百白合的花,浅黄色的花蕊羞藏在花瓣里面。 卧室里一张双人大的黄花梨木拔步床,罩着官绿色的帐曼,屋子中间桃木做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的茶壶,配着四个同样色彩的茶杯,茶壶眼里冒着热气,飘着好闻的茶香,里面是下人刚泡好的普洱。 柜子上则放着大荷式粉彩牡丹纹瓷瓶。屋子里面立着一道玉兰鹦鹉镏金立屏,将里面隔出一间里屋,里屋中间摆放着的累丝镶红石熏炉正燃着熏香,味道淡淡的,香香的,十分好闻。 而房间内还有一个黄花梨木的柜子,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全是京城有名的胭脂铺里的上好的胭脂,一个掐丝珐琅的桃盒,一个红底黑面珐琅葵花盒,还有一个绿地粉彩开光菊石青的大盒子。 卫其颜进屋后径直坐到梳妆台边,贴身丫环小蝉立刻上前帮她把头上的几支金钗取了下来,当着余念娘的面,她又让小蝉散了头发,重新挽了个簪。 卫其颜对着铜镜照了照,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向屋子里的余念娘解释:“我这人懒,越是简单的发式越喜欢,每次进宫都要打扮半天,梳这种复杂的发式,头皮绷得紧紧的,拉扯得生疼。” 卫其玉已经招呼着余念娘在桌边坐了下来。 这时,小蝉打开几个首饰盒,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应有尽有。 各色金钗,玉钗,银钗,簪子,步摇,钿,发箍,梳蓖,分心,各类花等等,装了满满三大盒子。 小蝉在首饰盒子挑了挑,最后拿出一对宫花放在卫其颜头上,卫其颜皱眉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摇头。 小蝉只好放下,又重挑了一支玉簪,卫其颜觉得还是不好看,最后自己在盒子里找了一对珊瑚绿松石的珠花戴上,笑着对屋子里的两人道:“这个怎么样?” “也好看,刚才那对宫花也不错。”卫其玉笑着道。 余念娘朝卫其颜头上的珠花看了一眼,觉得还行,将她整个显得俏皮又不失稳重。 点点头:“好看。” “那你觉得是这对珠花好看,还是这对宫花好看。”卫其颜又将小蝉之前放下的那对宫花拿起来。 “都好。”余念娘看了一眼,道。 卫其颜撅着嘴对着铜镜比划了一会儿,最后将珠花拿给小蝉:“就这对珠花吧。” 然后对余念娘道:“其实这对宫花也挺漂亮,这还是去年随我爹爹进宫时,贵妃娘娘赏的。是内造的。” 那是一对红绒宫花。冬天配一件素色的斗篷,绝对是清新脱俗,出尘美丽! “这对宫花只有几对,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吧。”卫其颜笑意盈盈的将宫花递给余念娘。 余念娘愣了愣,她不知道卫其颜从哪里看出自己喜欢了。 她看着卫其颜,她眉眼弯弯的,笑得很亲切,让人想拒绝都很难。 “谢三姑娘了。”余念娘道。 卫其颜很高兴,立刻将宫花给小蝉,小蝉拿出一个紫檀木描金木盒装宫花小心装好,然后递给后面的玲珑。 见余念娘收下自己礼物,卫其颜似乎很高兴,让下人上了一些糕点,又问余念娘喜欢喝什么茶,若不喜欢普洱可以换。 余念娘道:“随便。” 最后,卫其颜便问起余念娘看天观象,卜卦推算是什么意思? 问她:“你真会?” “看天色,观气象,占卜推算……”余念娘几句话简单的回答了两人。至于推卦卜算:“那是一门很精妙的学问,六十卦,易经经,繁而复杂,不是一两句说得清楚,而且,卦中有话,天机不可泄露,是不可以轻易道出天机的。” 两人一脸失望,卫其颜本来还想试试余念娘的。 这样一说,她倒不好再开口了。但是余念娘说的天象还是让两人听得津津有味。 等余念娘走后了,卫其颜就问卫其玉:“她真有那么厉害?” 卫其玉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不过,听说是祖母提议让她跟着一起进京的,婚事我想是不可能的,也许真有两分本事。” “哼!卫其娇竟然敢瞒着我。”卫其颜愤愤的道,卫其娇进府后便一直讨好她和卫其玉,对太原府的事都是知无不言,对余念娘的事她们也事先有过打听,却没想到,余念娘还会卜卦。想来卫其娇是故意瞒着她们的。 第二日,几人去给卫老太太问安的时候,余念娘又是最后一个到。于是,卫其颜看见她立刻笑着走过去拉了她的手,又瞧着她头上的玉簪,奇怪的问:“你怎么没戴我昨日送你的那对红绒宫花?” “这个,挺好。”余念娘道。 “哦。”卫其颜点点头:“也可以。那你改日记得戴,我觉得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余念娘瞥了眼在一旁帕子都拧紧了的卫其娇,嘴角闪过不屑。 卫其颜的那对红绒宫花卫其娇当然知道,刚到太原府,卫其颜邀请卫其娇两姐妹去朝霞院坐的时候,当卫其颜打开首饰匣子的时候她立刻就喜欢上了那对红绒宫花,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卫其颜的手饰多得令她砸舌。不仅做的精巧,而且样式都非常流行,漂亮。 卫其颜大方的向她炫耀,她没想到最后卫其颜只送她一对金钗。而却把她喜欢的那对红绒宫花送给了余念娘这个不识货的人。 卫其娇暗恨卫其颜耍她,又怨余念娘碍事,心中愤怒,不高兴,郁闷了好几天。 果无说新年快乐! 第150章 何事 余念娘每日的生活都在重复,早晨起来先去院子里散步,然后到卫老太太的南苑请安,接着用早膳,偶尔,余念娘也在自己院子里用早膳。陪着老太太说会儿话,就回玉笙阁。 有时候余念娘会在府里到处转转,有时候就在屋子里看书,用过午膳小睡片刻,起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她便在玉笙阁里走动,累了就进屋歇会儿。 天冷,几乎整个府的主子全都待在屋子里,余念娘散步的时候很少遇到其它人。 到了酉时又去南苑陪着老太太用晚膳。 这日,用过午膳后,余念娘一如往常靠在榻上小憩。孙妈妈坐在屋子中央做棉袜。这半年大多时间都在路上度过,到京城这几日也没时间。快过年了,孙妈妈想替余念娘做几双漂亮的棉袜。 玲珑坐在门槛边磕着瓜子。屋子里静悄悄的。 没一会儿,就听屋外吉星的声音:“夏妈妈来了!” “嗯,余姑娘在吗?” “姑娘在休息呢!” 玲珑立刻放下瓜子,拍了拍手,撩起帘子走了出去,廊下正站着一个穿青色褙子的婆子,身后跟着两个妇人。 卫夫人院子里的人玲珑已经大概认清了,那婆子是卫夫人身边伺候的,叫夏妈妈,至于那两个妇人她没见过。 “是夏妈妈啊!”脑子里思绪闪过,玲珑已经笑吟吟的迎上夏妈妈,轻声道。 “玲珑姑娘。”听了吉星说余念娘在休息,夏妈妈也压低了声音招呼玲珑,并道:“夫人派我过来,有事找姑娘。” “姑娘还在休息。”玲珑道,笑着引着夏妈妈往旁边的后罩房走去:“外面天冷,不如妈妈到屋子里坐儿。想必姑娘要不了一会儿应该就醒了。”后罩房专门设立了一间屋子供仆妇们休息。 夏妈妈神色犹豫,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夫人那边还有事等着我去办,不如等姑娘醒了我再过来一趟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玲珑笑着道。 “没事,总不能去打扰姑娘休息……” 两人正说着,屋内帘子撩起,孙妈妈走了出来,她面带微笑的看着夏妈妈:“姑娘已经醒了,请夏妈妈进去。” 在吉星和夏妈妈说话的时候余念娘就醒了。 夏妈妈立刻跟着孙妈妈进了屋子。 余念娘靠在大迎枕上,腿上搭了一条薄毯,因为刚醒,脸蛋红扑扑的,像新鲜欲滴的玫瑰,皮肤水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眼晴却清明有神。 “余姑娘安。”夏妈妈屈膝行礼,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其中一个妇人:“这是布庄的绣娘,夫人吩咐了,来替姑娘量尺寸做冬衣。” “哦?”余念娘看着夏妈妈淡淡的道,神色没有多欢愉的样子,却有一丝疑问。 夏妈妈解释道:“咱们府里的主子一年四季都要做衣裳,今年的冬衣前阵子就做过了。老太太的前些日子已经让绣娘来量过尺寸了,二老爷以及二太太,还有两位姑娘的也做了,只有余姑娘您的还没做……” 然后示意另一个捧着四五匹布的妇人上前:“这些布匹都是今年时新的,姑娘瞧瞧喜欢哪种颜色,定下来,好让绣房的人赶快做出来。” 余念娘微抬了抬下巴朝着布匹瞧去。 那捧着布匹的妇人立刻上前几步,好让余念娘看得更清楚。 有大红色的,有绿色的,有绛紫色的,有粉色的,有黄色的…… 夏妈妈一一介绍:“这是苏绣,这是蜀锦,罗绸,这个是云霏妆花缎,还有这个是纹锦。” 按例是一个姑娘四套衣服,只有五种布匹,对于质地余念娘不讲究,最重要是穿着舒服,便随便选了四种。 不过颜色却不能太粉嫩:“大红和绛紫色,还有绿色的也可以,…… 绣娘一一记住。 选好了布,夏妈妈带着绣娘离开了,没一会儿王妈妈又带着两个丫头来了玉笙阁。 “太原府虽然也大,不过毕竟不如京城,这边时新的样式更多更好看,夫人知道姑娘喜欢素雅清淡的东西,亲自选了这些首饰送过来,姑娘瞧瞧喜欢不喜欢?” 两个丫头各捧着一个匣子,里面有一支碧玉簪,一支翡翠长簪,一对点翠蝴蝶钗。一对绿玉耳坠,一对蓝玉耳坠。另一只匣子里则是各种好看的头花,珠花。 随便送两匣子首饰比余念娘所有的家当还值钱。 孙妈妈和玲珑睁大眼睛看着两个丫头手中捧着的匣子。 余念娘拿起匣子里的耳坠,簪子看了看,做工都很精致,样式的确漂亮。她点头:“谢夫人!” 王妈妈微微勾了勾嘴角,孙妈妈和玲珑接过匣子。 “奴婢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然后带着下人就离开了。 等王妈妈一走,玲珑和孙妈妈立刻将匣子打开,把里面的首饰一样样的看过,最后,玲珑惊讶的道:“姑娘,这些首饰做工都很好,而且看起来也不便宜。” “嗯。”余念娘应道,偏头看向她:“所以?” “所以,卫夫人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玲珑道。 “有何奇怪。”余念娘笑着道:“刚来的时候你们不是说她很心善吗?” 玲珑巴唧了下嘴,刚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院子布置都挺周到,细致,是觉得卫夫人挺和善,可是经过这么些日子,虽然卫夫人没表面出来,但是她们能明显感觉到卫夫人并不怎么喜欢姑娘,所以,这突然又做衣服,又送首饰…… “难不成,她们想给姑娘另寻一门亲事?”玲珑瞪着眼睛。 如果卫府不顾名声的话可以这么做。 她摆了摆手,示意孙妈妈将首饰放起来,这些东西总会有戴的时候,也免得她自个儿花钱去买了。 “你去打听打听,府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喜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玲珑顿时明白,卫府肯定有什么喜事,所以才对姑娘这么好,免得姑娘到时候出落了他们的面子。 她对余念娘做了个放心的动作:“奴婢这就出去打听。” 没一会儿后,玲珑就回来了。 “姑娘,原来过几日便是卫老太太的寿辰!” 孙妈妈惊讶的看着玲珑:“怎么这么快?” 玲珑得意的点头:“我找吉星问的。” 也是,现成的何必出去找人问呢。 孙妈妈点头,欣慰的看着玲珑:“算你这次动了脑子的。” “不过不是大寿。”玲珑道。 “知道将军请了哪些人吗?”余念娘又道。 玲珑顿时一脸羞愧,姑娘让她去打听什么事儿,她果然只打听什么事儿,竟然也没想问问会有哪些贵人来,很有可能吉星也不知道,难怪姑娘让她出去打听。 玲珑出了屋子,找到吉星,吉星果然不知道。玲珑只好出了院子,在外面找了不少人闲聊,一句话也没套出来。 有身份的下人都精着,言左而顾右,一句不透露,愿意说实话的呢,又全是些小丫头,没身份,根本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最后玲龙皱紧眉头站在院门口。 “这么冷的天,玲珑姑娘怎么站在这儿?也不拿个手炉呢?” 玲珑回头,赵长家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眼前一亮,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第151章 流言 赵长家的毕竟在卫府待了几十年,虽然是个粗使婆子,但真要打听一件事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玲珑觉得有必要再拉拢几个卫府的下人。 晚上的时候赵长家的就找到玲珑,将自己打听到的告诉了她。玲珑笑眯眯的称赞她:“……我果真是没看错人!”拿出荷包,从里面抓了一把铜板给她。 越长家的立刻笑嘻嘻的接了,拿着一大把铜板回了自个儿屋。 玲珑进屋将赵长家打听到的禀告余念娘。 “……老太太这次虽然不是大寿,不过,将军和夫人觉得这是老太太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寿辰,怎么也得热闹热闹,虽然不打算大肆操办,不过,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了请贴……” “……比如武候府,佟伯府,詹事府洗马和礼部郎中,还有大理寺卿,工部郎中魏大人,翰林侍讲赵大人,还有韩候府,就连于太傅,镇国公,和护国将军都送了请贴……” 玲珑一边说着一边啧啧摆头:“光听听这些大人的官职,可想而知到时候会有多热闹!” “请的是多,但别人也不一定会来。”孙妈妈很平静的道,这些事她比玲珑有经验。 “妈妈说的有道理。”玲珑认真的点头,脑子转起来:“将军是从四品的武职,镇国公,护国将军,于太傅这些人都比将军的官阶高,想必到时候应该是礼到人不会到……” “大理寺卿会来吗?”余念娘突然打断玲珑,问道。 “这个奴婢不太清楚,不过,夫人是派人送了请贴去的。”玲珑道。 这个的确没法打听,来不来,也只有到时候才知道。 余念娘点头,吩咐她:“你到时候留意留意。” “是。”玲珑毫不犹豫的道。 做奴婢的只需要听从主子的吩咐,再说,姑娘做事一向有道理的。 没过两日,余念娘在一次去给卫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正式的听到卫夫人提起给卫老太太办寿辰的事。 卫夫人商量卫老太太:“到时候请了戏班子进来唱戏。” “好啊!”卫老太太道,反正她初次到京,跟谁也不熟,大家坐在一块儿听戏正好接触接触。 出了南苑的时候,余念娘走到后面便听见前面的卫其颜在跟卫其玉嘀咕到底送卫老太太什么礼物才好,余念娘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才是真的没准备礼物。 回到玉笙院,孙妈妈将箱笼里的东西整理了一遍,觉得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余念娘最好的东西还是那日卫夫人送过来的两匣子首饰。 孙妈妈顿时愁了! “卫老太太何时缺过金银首饰?”余念娘道,她已经想好了:“礼物要亲手做才有心意!” 然后便将之前储存的干草药拿出来,挑了一些助眠的草药放在一起,开始做香囊。 人年纪大了,难免有失眠的时候,余念娘做的这个助眠,养神的香囊是大大的实用。 药包外面套上一个香囊袋,上面绣上一些精美的花,这活当然得孙妈妈做了。最后收口的时候,余念娘动了两针,也算是她亲自动过手了。 只花了一日,香囊便做好了。 如此,余念娘又恢复了清闲的日子,早晨去南苑请安,然后自己想干嘛干嘛,晚上还过去用晚膳,现在玉笙阁的小厨房也开了,若是老太太那边有事,会让人过来通知一声,到时候,孙妈妈就会亲手做一些合余念娘口味的菜。 她保持着每日清晨散步的习惯,白天无事的时候也到处转转,因此,每天夜里都睡得很好。 有一次,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刚出玉笙阁,隔着老远就看见几个下人站在一起说悄悄话,一边说还一边朝这边看过来,等她走近,那些下人们立刻又散开。 接连几日,几乎余念娘走到哪里,都有下人好奇的向她看过来。隔日,卫其宇到南苑给卫老太太请安,恰巧遇见刚从里面出来的余念娘,余念娘向他福身行了礼,而卫其宇则表情漠然的对她点了点头。 等两人走后,下人们立刻就凑在一起。 为了打听究竟怎么回事,玲珑便悄然无声的在府里转,专走那些人少的地方,果然在一簇花团旁听到有人议论。 “你没瞧见二少爷看也没看她一眼吗?” “什么没看,明明就看了,我看见二少爷对她点了头。”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夫人肯定不会答应的。” “可是你没听说吗,人家是有婚约,有信物的……” “哎哟,我们风神俊朗的二少爷难道就这样了?” …… 玲珑回去把这事告诉了余念娘。 “……说您见了二少爷几次,二少爷也没搭理您,说二少爷肯定是不喜欢您……” “哦!”余念娘做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问:“那现在,我是该娇羞的故意再找机会和二少爷碰面,还是自卑又兴奋的躲在院子里不出去?” 孙妈妈和玲珑对视一眼。 “要不就错开二少爷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这样岂不是更能显出姑娘想和二少爷划清界线?”孙妈妈道。 有句话叫越描越黑,也有句话叫欲盖弥章! 接下来几日余念娘果然一改往日去南苑的时间,便再没碰见卫其宇。 可是,下人们的议论更凶了。 朝霞院,阁楼二层上。 布置漂亮,典雅,又富贵的屋子里,卫其玉和卫其颜面无表情的各捧着一杯坐在桌边,卫其雪坐两人对面,而她旁边的卫其娇正说着这几日将军府里的流言。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里传出来的,现在几乎整个将军府的下人都知道她和将军府有婚约了……也不过才来了几日,急巴巴的恨不得让整个京城的人都她和二哥的事,也亏她想得出来,二哥那般文武双全的人,怎么能娶她呢?如果二哥真娶了她,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咳……”旁边有人咳嗽两声打断子卫其娇的话。卫其娇看向卫其雪,卫其雪正端起茶杯。 而对面的卫其玉冷漠的看着她,卫其颜则瞪着一双美目,道:“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鲜花?二哥是京城的才俊!” “是是是!”卫其娇忙改口:“三姐说的对,我一时口误,二哥是京城有名的才俊,不仅文武双全,潇洒俊朗,待人有礼,如果二哥平日脸上再多点笑容,相信京城会有更多的贵女喜欢二哥。” “二哥哪里凶了?”卫其颜面无表情冷冷的盯着卫其娇纠正:“再说要那么多笑容干嘛,免得是人是鬼都想往他身边凑!” 卫其娇面色尴尬,讪讪道:“我没说二哥凶啊,三姐说什么是什么吧。” 卫其颜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起身不耐烦的道:“不想说了,我乏了要休息,你们自便。”说完也不顾几人什么脸色,直接进了内室。 第152章 寿辰 卫其玉毫不在意的带着丫环回了点翠阁,卫其娇脸色不好的跟着卫其雪也离开了朝霞院,气呼呼的回到东跨院,一直跟到卫其雪的漪澜小筑。 一进屋子,卫其娇就没了顾忌,愤愤不平的抱怨:“……我也是一片好心,没想到一个个都臭着脸,不领情就算了,还讽刺我。甩脸子给谁看呢……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又不是我亲二哥,爱娶谁娶谁去!” “你瞧你什么样子?”卫其雪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满面怨愁的卫其娇,以前的妹妹调皮可爱,骨子里有自己的高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卫其娇总喜欢在她面前抱怨这,抱怨那。卫其雪想了想,好像自从余念娘出现之后,从寒食节开始。 她叹了口气:“她们不喜欢咱们是正常的。咱们没来的时候,整个将军府里就两位姑娘,可是自从我们来了之后,这卫府嫡长女的名份就被我夺了。做什么事还得分一份给咱们,再加上余姑娘的事,别瞧着大伯是将军,身份高顾忌自然多。这人啊有名声就好做事……” 所以,知道卫其宇有可能要娶余念娘,大房的人心里都憋着火,找不地方发泄,就冲着她们? “……哪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所以,我早说过让你别去急巴巴的跟在三妹后面,你偏不听……也不知道你在太原府时那骨子傲气劲儿哪去了……二哥对咱们还是不错的,以后我不想再听见你说什么,纵然心里不舒服也得憋着……” 卫其娇委屈倔将的听着卫其雪的数落,默默无语。 …… 很快就到了卫老太太的寿辰,整个将军府披红挂彩,洋溢在一片欢乐喜庆之中。 卫老太太穿了一件高襟的缀以阴红绣纹的褙子,衣服上的暗纹以暗墨萤光之色丝线为主,头上戴着一支金丝偏凤簪,一支累丝镶宝石挑心簪,额头上戴着银鎏点翠镶玉抹额,手腕上一对镶金翡翠的玉镯,坐在首座上高贵威严! 而屋内早两日便重新摆上了几个古董花瓶,院子里花也修剪整齐,不见一丝杂乱,屋外原来的长青树,换成了一排排可人的小盆贡菊,让人走上台阶便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味。 府里的下人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卫夫人本来想请李氏帮忙看着灶台上,但李氏推推蹋蹋,一脸不太情愿的样子,说什么:“今日客人多,又都是有身份的,大嫂你得招呼宾客,老太太那儿也不能少了人照顾……” 分明就是想趁此机会露脸。 卫夫人气得不行。 这次老太太的寿辰虽然不大办,但京中的贵人大多都请了的。一点都不能马虎。 卫夫人自好让自己的儿媳妇去厨房看着,卫其玉却觉得露不露脸都无所谓,她倒是更愿意去厨房帮忙。 卫其玉便跟卫夫人道:“……趁着这次机会,我也想学学,平日里跟着母亲也知道不少,不过,还是想亲自动手,再说我若做不好,还有大嫂呢……” 卫其玉平日也会帮着卫夫人料理一些事务,但却没有独自主持过宴席,这么一说,卫夫人顿时也觉得这是一个可以锻炼的机会。 卫夫人心里顿时平静不少,欣慰的点头:“你是个有主见的。那母亲就将厨房那边全交给你和你大嫂了。” 没一会儿,下人来报有客人来了,然后就看见一个穿戴富贵的妇人带着下人走了进来,卫夫人脸上忙端起笑容迎了上去。 *** 前两日闲着没事的时候,余念娘让玲珑倒腾了几只大花盆出来,种了一些草药,因为没这样栽过,每日她都要去瞧好几遍,好在过了两三日,五六株草药都养活了。 玲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孙妈妈正伺候着余念娘洗手。她立刻告诉余念娘南苑那边已经来了客人。 “知道是哪个府的吗?”余念娘道。 “好像是魏老太太。”玲珑回道。 魏老候爷在的时候魏府还是候府,因为不是世袭,魏老太爷走后,魏候府就变成了魏府。 自魏老太爷走后,魏府一日不如一日,魏大人是家中独子,今年六十不到,妻子走得早,他一直没有续弦,膝下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女儿魏馨嫁给了都察院六科给事中佟士明,成了佟伯爷夫人,她的女儿十几岁就进宫,如今是深受皇帝庞幸的佟贵妃,育有皇子。 按说有个贵妃外孙女的魏大人应该很风光,可关键在于,魏大人乃是钦天监监正。 全天朝的人都知道钦天监在皇帝眼里早就是个摆设,而且早被并入天道院,以前钦天监所管的事一应全部移交给了天道院,而且,皇帝还有要废除钦天监的意思。 所以,魏大人对天道院是恨之入骨,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偏偏佟贵妃又十分亲近,相信天道院,魏大人觉得佟贵妃亲疏不分,胳膊肘往外拐,钦天监被天道院压制,所有人的人都相信天道院,视钦天监为无物。可佟贵妃竟然也不支持自己。 魏大人生了好些日子闷气,后来便对这个外孙女渐渐亲近不起来。 日子一长久,魏府便开始渐渐没落,要不是魏老太太还有三品诰命,这才勉强维持起魏府的脸面。 这次卫老太太寿辰,魏老太太一是给足面子来捧场,再则也有讨好亲近的意思。 玲珑恭敬将一张素净的帕子递过去,余念娘将手上的水擦干净,这才进了内室。由孙妈妈服伺着重新换了一新衣服,接着在梳妆台边坐下,孙妈妈拿着乌木梳子将余念娘乌黑浓密的发丝梳理好,然后开始替她挽起头发。 一刻钟后,余念娘终于穿戴好,孙妈妈今日特意替她略施粉黛,白皙的脸庞粉嫩胭红,即美艳又端庄! 孙妈妈和玲珑都想着若是姑娘每日这样打扮就好了! 一行三人出了屋子,赵长家的看见余念娘要去南苑,忙笑嘻嘻的凑上来,道:“姑娘要去老太太那边啊?听说二太太和几位姑娘早就过去了。” 余念娘看她一眼,点点头。 旁边的孙妈妈从荷包里拿出赏钱给了赵长家的,赵长家的立刻识趣的退下。 走到院门口余念娘就对玲珑道:“去把吉星叫上。” 半路上的时候玲珑和吉星追上了余念娘。 从玉笙阁到南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进了院子,下人们恭敬的站在扶廊下,看见余念娘过来,桔梗笑着道:“余姑娘来了!”亲自替她撩起帘子。 帘子一撩起,屋内传来卫老太太的说话声。 “……老姐姐以后愿来我求之不得了,你别瞧着她们现在一个个都不说话,那日我不过是想去院子里走走,一个个拦着我,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似吵的!” 第153章 宾客 帘子一撩起,屋内传来卫老太太的说话声。 “……老姐姐以后愿来我求之不得了,你别瞧着她们现在一个个都不说话,那日我不过是想去院子里走走,一个个拦着我,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似吵的!” 魏老太太却很羡慕:“这好啊,小辈们关心你!魏府人丁单薄,我就喜欢这样的热闹啊!” “那老太太以后可得常来,让我们这些小辈好陪陪您!”李氏笑着道。 “好啊!”魏老太太呵呵笑道,十分羡慕的看着卫老太太:“妹妹,你可是个有福的,一个媳妇能干,一个媳妇会说话。孙子能干,孙女们长得乖巧讨喜。” “老姐姐太夸奖了……” 两人正说着,余念娘走了进来,屋内众人全都看了过来。 “老太太安。”余念娘恭敬的对卫老太太行了个礼,然后在所有下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又行了个大礼,将自己绣的荷包送上:“祝老太太万寿无疆,福如东海。” 卫老太太笑眯着眼睛,呵呵的道:“你这孩子怎的还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卫妈妈眼明手快的将余念娘扶了起来。 余念娘将荷包递给卫妈妈,卫妈妈捧在手心里,垂着眼皮子看了眼手心的荷包,普普通通,跟外面集市买的没什么区别,更别提什么新颖。她将荷包递到卫老太太面前。 卫夫人,李氏等人神色各异。 孙妈妈扶着余念娘已经恭敬的福了礼,替余念娘解释:“这只荷包里姑娘亲自绣的,里面装了一些宁神助眠的草药,老太太休息的时候可以放在枕边,能缓解失眠。” “你怎么知道我夜里睡得不好?”卫老太太惊讶的道,将荷包拿到鼻尖闻了闻,的确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宁神助眠的东西太多,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她笑着对余念娘道:“你有心了。” 一旁的魏老太太就好奇的问:“没听说卫府有五姑娘啊?这位是?” “她不是卫府的姑娘。”卫老太太笑着向魏老太太解释:“我们老太爷生前有一位致交好友,这位至交好友以前帮过老太爷,老太爷一直铭记在心,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报答,老太爷走的时候最大心愿便是希望能够帮扶他的那位故人。” 然后看向余念娘,一幅悲悯之情:“念娘也可怜,从小无母,后来父亲也去了,由她祖父将她一手带大,前几年她祖父也去了,她无法只得去太原投靠亲戚,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见到她,不然,还不知道去何处寻她。” 卫老太太说得情真意切,亲切的对余念娘招手:“快来见过魏老太太。” 魏老太太比卫老太太大,穿了一件暗红提花镶边粉红暗花缎面的圆领对襟袄子,头上插着一支金玉步摇簪,一支累丝镶珠金牡丹簪。手腕上一对白玉雕绞丝纹手镯。 脸上皮肤松驰,布满皱纹,眼角有深深的褶子印,嘴角微微往下吊,一看就知平日是个严厉的人。 余念娘优雅提步,轻缓前进,言行步履之间难掩端庄矜持,她微微福身,声音柔柔的道:“魏老太太安。”近听更能感觉柔软的声音带着空灵。 这样的女子撒起娇来,让男人心都能软成一滩水。 魏老太太和谒的看着余念娘道:“姑娘长得果然乖巧。”同时细细打量着余念娘。 上身是茜红色折枝花褙子带着白色的绒领,下面是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罗裙,头上梳着百合簪,插一支三翅莺羽珠钗,耳垂上一对玉兰花耳坠。 脸上略施粉黛,粉嫩娇艳,明眸皓齿,特别是那双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仿佛能说话似的。 魏老太太看着心里就喜欢起来。这样的女子如果嫁给她的重孙,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有灵气又漂亮。 魏老太太的孙子魏豹有一个儿子今年刚好十六岁,还没说姑娘。 不过,依余念娘的身份嫁给自己的重孙当妻子是不可能的,为妾就挺合适。 魏老太太脸上的笑更加亲切起来,将手腕上的玉镯子退下来亲自给余念娘戴上:“我就喜欢这样乖巧的姑娘,看着挺好。” 余念娘看她一眼,平平静静的行了礼。 这反而让魏老太太更加觉得余念娘虽然出身低,却很有家教。 卫老太太看着魏老太太的动作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端起茶杯,而卫夫人眼中则闪过异样的光芒,李氏脸上的神情就复杂的多,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甘,还是幸灾乐祸。 魏老太太拉着余念娘问了几句,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詹事府洗马的家眷和礼部郎中的家眷来了。” 卫夫人忙起身出了屋子,卫老太太趁机吩咐下人端了凳子,让余念娘坐到自己旁边。 没一会儿,下人撩起帘子,卫夫人引着两位太太进了屋子。 走在前面的妇人瘦高,瓜子脸,双眼皮,行走的时候双手自然交握,看见首座的卫老太太就端庄笑吟吟的行了礼:“老太太福寿安康。” 落后一步的妇人身材略胖一些,长脸,丹眼皮,脸上笑眯眯的始终挂着笑,说起话来妙语连珠很讨人喜。 卫夫人低声在卫老太太耳边道:“瘦高妇人是詹事府冼马王行远的妻子,而后面的是礼部郞中王行石的妻子石氏。” 王行远和王行石是兄弟,两人的父亲便是二品大员户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王国安的儿子。 这些之前卫夫人就一一告诉了卫老太太。 见到两人,卫老太太脸上立刻涌上真挚的笑容:“两位太太多礼了,请坐请坐。” 然后卫夫人一一向两位太太介绍李氏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卫老太太事先有交代,卫夫人也不落下余念娘:“这位是我们老太爷生前至交的孙女,余姑娘。” 余念娘向两人屈膝行礼,两人只淡淡的向她点了点头。 哪个府上没有一两个打秋风的,或者依靠攀附的。 两人并没有将余念娘放在心中。 紧接,宾客们陆续到来。 翰林院庶吉士韩明士的太太刘氏,宣尉使司副使韩领忠的太太于若白,佟贵妃的母亲佟伯爷夫人等等。 而翰林院庶吉士韩明士和宣尉使司副使韩令忠是兄弟,韩令忠是朝明士兄长,所以,众人便称于若白为韩大太太,称刘氏为韩二太太。 于若白是一品太傅于少傅的嫡长女。 卫夫人待于若白非常的亲近,于若白穿了一身淡蓝色苏绣的长袖通袄,整个人端庄又贵气,除了向卫老太太道贺时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其它时候都保持的淡然的表情。 但当她看见余念娘的时候,脸上却露出真诚的微笑。 一旁众人瞧着不由暗暗奇怪。 卫府人早知道余念娘在太原府的时候与于太夫人认识,所以,于若白有这样的表情几人也没多大反应。 花厅内坐满了各府的太太姑娘,后面立着伺候的下人,就在众人寒喧热闹的时候,就听下人来报:“大理寺卿石夫人到了!” 第154章 又见 大理寺卿石夫人五十来岁,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十分年轻,她五官小巧立体,说话温柔,动作优雅,走起路来莲步款款而行,举手投足之间从骨子里透着大家闺秀该有的贤淑,优雅。 跟这样的人说话不自觉的自己就会站直身子,挺直脊背,还得端肩而立,双手交握,垂目行礼,不然自己都会觉得失礼于对方。 石夫人通身气质和她的出身也有关系,石夫人,姓肖,名岭,是护国将军肖逸的嫡长女。而护国将军肖逸的妻子出自岭南世家大族,属于真正的百年世家书香门弟。 护国将军夫人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将军疼爱妻子十年如一,不仅是因为将军夫人通情达理,贤惠能干,还因为护国将军夫人本身是个温婉,优雅,柔软的女子。 石夫人不仅遗传了将军夫人的美貌,连岭南世家该有的书香气质,温婉,优雅,矜贵一样没少。 就连出自一品太傅府的宣慰使司副使太太于若白也要略输一筹。 跟着石夫人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小女儿,石映雪。 石映雪穿着一件水蓝色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头上戴了一支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看上去端庄稳重。一颦一笑恰到好处,优雅得体。显然遗传了石夫人温婉的好基因。 石夫人和屋内的众人一一打过招呼,然后礼部郎中的太太石氏走过来向石夫人行礼:“母亲。” 后面跟着两个小姑娘,年纪小的是王伶英,今年十四,正是石氏的闺女,石夫人的亲外孙女,而另一个姑娘则是石氏的丈夫王行石的兄长,王行远,詹事府洗马的女儿,王伶玉,今年十七。 石夫人看着王伶英眼中露出真切的笑容:“起来吧,今日不用多礼。” 原来,石氏是石夫人的女儿。那王伶英和王伶玉则要称十六岁的王映雪为小姨。 而卫夫人又是王国安的弟弟王国民的女儿。 权贵府弟之间的关系可谓复杂! 吉星站在余念娘身旁,低声介绍着一屋子的女眷各是关系。 “所以,大家都知道尚书府二姑娘比大姑娘得庞。” 二姑娘便是指王伶英,大姑娘便是指王伶玉。 余念娘看着王伶英笑嘻嘻的拉着石映雪说着悄悄话,石映雪偶尔点点头,抿着嘴微微笑,一旁王伶玉则陪笑的站在旁边,笑得也很自然,竟是一点儿也不尴尬。 屋子里除了夫人太太外,宾客里只来了这三位姑娘,不过,将军府姑娘本来就多,加上余念娘,凑在一起刚好八个人,一桌。 王伶英和石映雪说着悄悄话,卫其玉等人也不去打扰,等看到两人得闲了,卫其玉和卫其颜立刻上前热络的和石映雪说着话。 人生地不熟的卫其娇两姐妹也不甘落后,跟着走了过去打起招呼,卫其玉只有向三人介绍卫其雪两姐妹。 卫其雪两人得体的向三人见礼,趁机夸了石映雪身上的衣服好看等等。 卫其颜看着不由撇了撇嘴。 最后余念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卫其颜不怎么和王伶英说话,而卫其娇突然之间不像往常一样唯卫其颜姐妹马首是瞻,偏偏找了不怎么搭理卫其颜的王伶英说话。 王伶英本来不想搭理卫其娇,但见卫其颜似乎很不喜欢卫其娇,便兴致勃勃的和卫其娇聊起来。 屋内的宾客来得差不多,厨房早也已经准备好,卫夫人正思忖着是不是要派个人去外院问问,就见王妈妈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卫夫人立刻笑着站了起来,对屋内的夫人太太道:“我去看看。” 王妈妈撩起门帘子,卫夫人出了屋子,又出了南苑,最后在夹道看见等在那的卫鸿山。 卫鸿山蹙着眉头,卫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走了过去。 等卫夫人一走近,卫鸿山立刻就问:“你有给宁安候府送请贴吗?” 卫夫人一愣,道:“送了啊。怎么了?” 卫鸿山眉头拧紧,那怎么宁安候府没动静,其它没来的各府都派了人过来,宁安候府即没来人,也没派管事来。 作为勋贵之家,最基本的礼仪不应该啊? “再等一会儿。” 然后,卫鸿山又回了外院。 卫夫人想着卫鸿山的话,满腹疑虑的回到了南苑,没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报,宾贵们已经到齐了。 卫夫人笑着对卫老太太道:“老太太,可以开席了。” 卫老太太笑呵呵的点头,由卫妈妈扶着,招呼着魏老太太,石夫人,于太太等人一起去了喜棚。 席宴分成两处,男客们的席面设在了外院,女眷们的席面设在了西跨院。 等宴席结束,众人又一起去了园子里。 卫夫人请了京城有名的赵家班的过来唱戏,戏台子本来是要搭在水槲,那边有一排排水莲,十分漂亮,但是因为这时是冬日,靠着湖水,怕老太太觉得冷,于是将台子搭在了园子里。 好在西跨院住的人少,有一个大花园,搭个戏台子,旁边围了帷幕,是角儿们换衣服化妆的地方。 对面是看台,摆了桌椅,每张桌子下面都摆了碳盆,以免听戏的人坐得太久脚僵冷。 魏老太太等人都觉得卫夫人想得十分的周到。在卫老太太面前将卫夫人又是一番夸赞。 自己寿辰上媳妇能让人感觉到宾至如归,卫老太太心里自然高兴。 这时候看台上座位分了两边,分男宾女客,中间用青纱绣屏隔开。 虽然看不清对面的情景,但大致还是看得见。 女眷们这边坐好,已经选好戏,开始唱的时候,男客那边才陆续的进了西跨院。 卫鸿山,卫鸿峰作陪,来的除了两位王大人,还有魏老太太的孙子,魏豹,然后就是几位青年才俊。 除了将军府的卫其林,卫其宇,还有魏老太太的重孙魏潜,今年十六,王行远的儿子,王建国,王行石的儿子,王建兴。 潇洒俊逸,风流倜傥,如君子般的儒雅,让人如沐春风。 但当那冷漠孤傲的身形出现时,几位姑娘全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一身蓝色的锦袍,外面披着墨绿色的刻丝鹤氅,腰间一根玄紫色宽边腰带,脚上一双黑靴,斜飞的剑眉英挺,细长的黑眸子蕴藏着锐利,薄唇轻抿,棱角分明的脸有些略白,修长高大的身材却不粗犷,他冷漠孤傲,宛若黑夜中的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却让人不敢亲近。 余念娘微微挑眉,居然这么快就又见了! 第155章 那是谁? 卫夫人和卫老太太显然也没想到,宁安候夫人没来,宁安候世子竟然亲自来了。 宁安候世子可比宁安候夫人更有脸面啊! 卫夫人很激动,忙不跌的让身边的王妈妈亲自给池郎宜端上茶。想起前些日子听到关于池郎宜病了的消息,向卫老太太征询:“娘,今儿刮的北风,您说要不要在世子爷北侧竖一道屏风。”好挡挡风,免得在卫府受了风寒他们没法交代。 卫老太太眼神复杂的看了眼逸然坐到卫鸿山旁边俊郎的人。 “世子爷身子矜贵,让人多摆一个碳盆,屏风就算了。” 池郎宜从小就跟着宁安候征战沙场,若是只因一点小病就在大厅广众之下单独竖了屏风,伺候着比姑娘家还娇弱,恐还会惹得他不快! “还是娘想得周到,难怪老爷常说老太太就是咱们家的靠山。”卫夫人笑着道,令下人在池郎宜的脚边又摆上一个碳盆。 没有人对卫夫人这样的安排有异议,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不些人露出羡慕之色。 余念娘知道池郎宜是宁安候府的人,却不知道宁安候府到底是什么样的。 吉星就在她旁边低低的道:“咱们皇后娘娘的父亲就是宁安候,皇后娘娘也就是世子爷的亲姐姐。而且宁安候不光是候爷,还手握兵权镇守着西北。” 几十上百年,朝朝代代,天朝与突厥,和边境的纷争就没有断过,整个天朝有一半的军队都在西北大营。 所以说,宁安候手里掌握着天朝一半的兵力。 这样的人想不让人奉承都难! 余念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很认同的道:“果然是位高权重啊!” “那是当然。”吉星理所当然的道:“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都想嫁到宁安候府。而且听说宁安候世子爷到现在也没通房。” 说到此,吉星一顿,意识到自己在余念娘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下人在主子面前说话不注意分寸,特别是未出阁的姑娘面前污言秽语,严重的是会被仗毙的! 她忙心惊胆颤的住了口,可瞧余念娘脸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再看孙妈妈和玲珑也神色如常的看着戏台上。 她猜测余念娘要不是没听见自己说什么,要不然就是根本没听懂。 余念娘是孤女,来自小地方,又未出阁,不懂这些很正常。 吉星暗松一口气,在心中告诫自己,就算余念娘不是卫府真正的主子,说话也一定要注意分寸。 男客那边几位大人已经落座,卫其宇带着几个小辈绕过屏风过来,给卫老太太请安。 他们这几个年轻的,都是临时起意跟着卫其宇过来的,来的有些晚,便没过来向卫老太太请安,这时候自是要来行礼的。 卫老太太很大度慈谒的道:“无需多礼,你们也瞧瞧喜欢听什么,点了让班主安排。” 说话间眼神扫过屏风那边一直坐着没动的人。 魏潜三人则恭敬有礼的道:“谢谢老太太。” 向卫老太太问过安,魏潜走到魏老太太面前,恭敬的道:“太祖母!” 魏老太太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拉着魏潜的手:“今天没有去当差吗?”又见卫其宇几个都穿了氅衣,就他没穿,担心的道:“怎么穿得这么单薄,也不怕冻坏了!……” 魏潜忙道:“太祖母,我有穿,只是刚才喝了些酒有些热,脱下了。” “这可怎么行。”魏老太太板着脸道。 一旁卫夫人很有眼色立刻吩咐下人去替魏潜拿氅衣,笑着道:“是啊,魏少爷还是将氅衣穿上吧。” 下人没一会儿就将氅衣拿过来,魏老太太看着魏潜穿上脸上这才露出笑,打发他们看戏去:“你们也坐着看。” “是啊,都坐着看吧。”卫老太太也道。 几人行礼这才离开,姑娘们坐到夫人太太的后面,京城各府姑娘少爷不认识,也见过。当几人看见余念娘三人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出了女眷这边,王建国就悄悄问卫其宇:“那三位姑娘看着眼生,怎么以前没见过?” “大哥,这还用问?”王建兴就笑他:“当然是卫大人的家眷了!” 这个卫大人自然指的是卫鸿峰。 王建国不屑瞥他一眼:“就你能。那你知道卫大人家有几位姑娘吗?” 王建兴摇头。 一旁的魏潜已经拉着卫其宇问:“穿白色绒领褙子那姑娘也是你妹妹吗?” 卫其宇蹙了蹙眉头,敷衍的道:“不是。”然后提醒几人:“这里还有长辈在,你们别一个个像女人似的在那聊八卦!”说完也不管三人,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王建国三人瞪眼。 他们就关心关心他妹妹,怎么成聊八卦了! 几人回到座位上开始听起戏来。 实在无聊的时候余念娘也只是勉强坐着听会儿戏,这时候她更没心情去听戏。 她一直注意着坐在前面的女眷。 刚听完第一出戏,前面石夫人就由丫环伺候着起身走了出去。 石映雪和王伶英本来想起身,石夫人说了两句,两人便重新坐下了。等石夫人出了园子,王伶英还回头看。 余念娘想了想,带着孙妈妈和珑玲也起身出了园子,吉星在一旁看着兴致高昂,等余念娘已经离了座位,她才发现,来不及问余念娘要干什么,忙跟着追了出去。 余念娘本来就坐后面,所以,她离开也没谁会注意。 出了园子,余念娘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孙妈妈从恭房那边过来,凑近余念娘耳边低声道:“不在。” 余念娘转身朝着另一条游廊走去。 西跨院很大,除了一处无人住的院子,一个大园子,还有一个小园子,而余念娘的玉笙阁离小园子更近。 “姑娘,戏还没唱完,咱们就要回去了吗?”吉星以为余念娘想回玉笙阁,便小心的问道。 毕竟还有宾客在,余念娘不声不响的离开,都没有跟卫老太太和卫夫人打招呼。 余念娘不语,一直慢悠悠的往前走。 孙妈妈和玲珑沉默的跟在后面,吉星不敢再问。 走过游廊,前面便是小园子,余念娘果然看见石夫人扶着腰坐在石凳上,丫环在替她捏着肩膀,她眉头轻蹙,很不舒服的样子。 石夫人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 丫环停下手中的动作,石夫人优雅自然的放下手,端坐看着余念娘带着下人走过来。 余念娘步履轻缓,迈着碎莲小步,垂眸而来,却是身姿端正,抬头挺胸,娉娉婷婷,举止优然,福身行礼的动作也是做是规规矩矩,没有半分错,如那受过宫中教养嬷嬷的指导般。 石夫人收起心中先前的不以为然! 第156章 石夫人 余念娘优雅的向石夫人行了一个得体的礼。 “起吧。”石夫人淡淡的道。 虽是对余念娘一改之前的态度,却也不怎么喜欢。 她的夫君是正三品大理寺卿,父亲又是护国将军,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跟着过来。 石夫人不想往歪处想也不行。 寻了各种机会接近她,不是想攀附便是想求助。 这样的事石夫人见得太多。 每个人都有争取努力的机会,但她又不是圣母,闲得随便来一个人求她就会伸出援手。 石夫人静静的看着余念娘,等着余念娘开口。 余念娘起身,抬头看向石夫人。 一双大大的眸子如宝石般耀眼,跟会说话似的。 石夫人心中不由赞了一句:一双好眼! “我祖父是大夫,在伊州很有名的。我小时候常跟着他上山采药,时不时会摔倒跌倒,每次都磕得腿青膝盖疼,因为年纪小怕疼,每次祖父敷药的时候我都会哇哇叫……” 石夫人疑惑的看着余念娘,不知道她跟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祖父教了我很多,虽然我不能如他一样替人看病开方,但是却认识不少药。祖父走了,我除了生病吃药在外请大夫,平日身上有小磕小碰都是自己解决……” 石夫人脸上闪过惊讶的表情,已经有些明白余念娘后面即将要说什么。 她的腰伤几乎没外人知道,没想到余念娘竟然能观察出来。光这份观察力就让人佩服。 “我瞧夫人刚才行走有异,坐着时手扶腰部,想必是有腰伤……”说着摸出一个小瓷瓶:“平日无事的时候我喜欢做些药留着备用,这个可以止痛去淤活血,能缓解夫人腰间的不适。” 石夫人神色异样的看着余念娘。 “夫人放心,我与您素不相识,没有理由去害你。这颗药丸是我今晨才做好的,所以才放在身上。”然后又非常直白的道:“您身份高贵,我就算有所企图,也是想认识你。” 石夫人一下就笑了,然后又微微收敛,保持着嘴角上翘的端庄娴淑模样,她打开瓷瓶,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还有清新湿润的味道。 应该是新做的。 “怎么用?”石夫人道。 “将药丸拿温水化开,涂抹在腰上,若是能先用热帕子将腰处捂热,再涂药,效果会更好。不过,这药丸也是治标不治本。”余念娘道。 “那想治本该如何?”石夫人道。 “当日日热帕子揉敷涂药,岂久坐久立,切勿操劳。” 这与御医说的相差无几。 石夫人心中微微惊讶,面上点点头:“那谢谢你了。” “我就住在前面玉笙阁,如果夫人不嫌弃可以去躺一会儿。” “你住在前面?”石夫人道。 余念娘点头:“是的,整个西跨院只有我和老太太住。” 京城各府有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余念娘跟着卫老太太住到将军众夫人太太自然也知晓,只不过都当这是一个依附老太太过日子,想寻门好亲事的普通姑娘而已。 说话间石夫人已经起身,跟着余念娘向玉笙阁的方向去。 吉星浑浑沌沌的跟在后面回到玉笙阁,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石夫人身份这么高贵的人,余念娘这样就攀上了? 孙妈妈已经早一步到玉笙阁令人将榻收拾出来,免得有不周到之处,失礼与人。 玉笙阁里花团锦簇,风景雅致,引起石夫人注意的却是那一长排栽着草的盆栽。 “这些都是草药?”石夫人道。 “是。”余念娘点头。 没想到余念娘真喜欢掏鼓草药,那些草药是她从未见过,不过,石夫人不懂药,也不知道余念娘说的是真是假。 进了屋子,里面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一点儿不难闻,反而有点淡淡草药香,让人舒服极了。 这下石夫人心里真有些信余念娘的话了。 余念娘亲自服伺着石夫人躺在榻上,又替她盖了薄毯。 腰身打直,那股子酸软一下就得到了缓解,石夫人顿觉身上舒服了许多,再加上屋子里一直烧着碳盆,暖哄哄的让她整个人都舒坦得不得了。 “刚才听你说你是伊州人?” 石夫人躺在榻上,看着余念娘垂眸坐在桌边开始沏茶,动作行云如流水。 “是的。” “那你怎么到太原府的?” 余念娘倒去头茶,重倒了一杯走到榻边端给石夫人:“带着两个下人,先是坐驴车,然后转坐马车,中途跟着于太夫人的车队,又转水陆,再转陆路。就到太原府了。” “你认识于太夫人?”石夫人惊讶的道。 “算是。”余念娘道。 说得简单轻松,三言两语,当时边境混乱,除了突厥攻城,还有土匪抢劫,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只身带着一个丫头一个仆妇就敢千里迢迢去太原府。 可见这份胆识! 石夫人终于秉除心中的偏见,放下警惕和余念娘说起话。 石夫人只在玉笙阁待了一刻钟,然后就带着丫环回到了大园子。 余念娘将她送出院子,借口自己有些不舒服便没跟去。 她沿着青石小路一直往前走。 通过刚才和石夫人的接触,余念娘得到了一些关于大理寺卿的信息。 大理寺卿石易明今年五十二岁,十年前就已经任职大理寺卿的位置。他忠于当朝皇帝,会审时度势,从不参与皇后和佟贵妃之间的竞争。 对于年龄适宜,有望被封为太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事也不参与。 正因为他保持中立,从不偏颇与谁,从不站队,所以,才一直得到皇帝的重用与信任,十年来任大理寺卿的位置,无人悍摇! 石易明除了石映亚这个大女儿,和石映雪这个小女儿,还有一个儿子,石映柳。 除了还有一些零星关于朝堂上的信息,余念娘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毕竟十年前的事忘了也有可能。就算记得,就算曾经石易明接到过余道生的案子,告诉过石夫人,她现在也没有办法得知。 因为这不是入侵电脑,用病毒木马就可以窃取里面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去探究石夫人脑子里,十年前的事。 余念娘找了个地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姑娘不舒服?”孙妈妈一直小心观察着余念娘,见状忙道。 余念娘摇头,这阵子身子早已经养好,刚才只不过小小使用了一下异能,还影响不到什么。 她只是对目前的毫无头绪有些愁眉不展。 “姑娘,来日方长,咱们才到京城,得慢慢来。”孙妈妈劝道。 “是啊,姑娘,您瞧今日来了好些夫人太太,这京城中的达官贵人真的是多如牛毛。”玲珑笑着道:“石夫人这等身份的人对姑娘也能一见如故,可见姑娘的好人缘。” “那是,我们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孙妈妈十分自豪的道。 一旁的吉星愣愣的看着孙妈妈和玲珑,乡下来的人不仅见识少,脸皮也够厚。 开始的时候石夫人明明很不待见余念娘,后来也不过是稍微和颜悦色了一些,哪里就谈得上一见如故。 还什么多如牛毛,把京中的夫人太太们比作什么了啊! 最让吉星无法理解的是,孙妈妈竟然说余姑娘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是什么人? 是即将嫁给她们家二少爷的人? 第157章 拒绝 寒冬的园子没什么可逛,冷风吹在脸上冰冰的。但满园子腊梅香气却吸引了余念娘。 孙妈妈掰了两枝腊梅,有些已经娇艳怒放,有些却是含苞欲放。 余念娘拿到鼻尖闻了闻,很香。 几人沿着园子转了一圈,突然吉星将余念娘叫住:“姑娘,您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如咱们去大园子瞧瞧。” 余念娘看着她。 吉星抿了抿嘴,低下头,只好道:“前面有男客。” 余念娘诧异。 回头望去,果然看见绿林小道之中有几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大氅的男子,旁边站着一个侍卫,对面站着一个穿白色斗篷的女子。 余念娘定睛一看,那男子是池郎宜,女子竟然是卫其颜。 余念娘觉得和池郎宜待了几个月时间,他面上的表情永远都是一样,就算不同,也只是细微的变化,所以隔着这么远,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也猜不出他的意图。 倒是卫其颜低着头,手拧着帕子,一看就知道脸上娇羞一片。 就是不知道两人是私下约会,还是碰巧遇上。 余念娘转身,往回走。 走出一段路后,她将手中的腊梅拿给孙妈妈,同时看了吉星一眼。 孙妈妈将腊梅拿给吉星,吩咐她:“姑娘有些冷,你回去替姑娘拿斗篷过来,顺便把这两枝腊梅插在花瓶里。” “是。”吉星没有多想,立刻拿着腊梅匆匆朝玉笙阁方向去。 等吉星一走,余念娘便拐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同时问孙妈妈:“玉佩呢?” 孙妈妈立刻将贴身揣着的玉佩拿出来给余念娘。 绿汪汪的玉佩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她将玉佩拿起来,对着光,里面的那片小叶子清晰可见。 这样的宝贝可不多见啊! 不知道能不能卖一万两! 孙妈妈看着余念娘,想了想道:“姑娘,奴婢刚才私下问过吉星,她说池公……宁安候世子是有武职在身的。” 余念娘点头,这个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没有要职,他也不可能被派到边境去。 “听说他不仅是正四品中尉卒金吾统领,同时兼任京师屯兵北军监军……” 天朝的军队分两大类,一是京师兵,一是边防兵。 京师兵则驻守在京城,负责京城内外,包括皇宫安全。 而京师兵又分三类。 一是省殿卫士,由光禄寺卿统领;一是宫城卫士,由卫尉统领;另一支便是京师屯兵。 京师屯兵里面又有三支兵力。 北军,中尉卒,城门屯兵。 北军里有八大校尉(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由一人监军,屯戍和出战任务。 中尉卒则主要负责京师,维持治安;曳帝出巡时,则随行护驾,侍从左右。由金吾统领。 所以,整个京师兵最精锐的兵力都在池郎宜手中。 余念娘讶然! 老子镇守西北,手握天朝一半的兵力,儿子守护京城,将京师最精锐的军抓在手里。 这样强势的外戚哪个皇帝夜里睡得着? 余念娘把手里的玉佩对着光晃了晃,晶莹的玉佩闪着光,像是镀着一层绿幽幽的光辉。 她看着孙妈妈和玲珑,很认真的道:“我怎么突然觉得这块玉佩好值钱!” 孙妈妈和玲珑抿嘴笑。 将玉佩收起来,余念娘打消了脑子里想找池郎宜讨债的心思。 这么好的东西不能这么浪费的用啊! 她不想讨债,人家还债的却主动找上门来。 余念娘转身就看见走过来的人。 她眯起眼睛看着走近的地煞。 刚才站在池郎宜身边的可是那叫什么小九的。 那地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余念娘撇撇嘴,十分不满意的对一旁的孙妈妈两人道:“将军府的侍卫可真不怎么样。” 她也不介意地煞听见,看着地煞,不等他开口她径直就笑盈盈的道:“怎么,你们家公子又被人追杀了?” 地煞一噎,到嘴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他轻咳一下,皱起眉头严肃的道:“要是对方如此大胆不怕死,公子倒是希望他们来。” 这么说就是还没找到人了? 余念娘撇了撇嘴,转身就走。 地煞忙拦着她:“余姑娘请等一下。”然后摸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孙妈妈拿过荷包打开,里面捆得扎扎实实的一大摞银票,粗看了一下,少说也有一万两。 余念娘看了眼手上的玉佩,露出一个很佩服自己的表情,她就这么随口说说居然也能中。 地煞也正看着她手中的玉佩。 余念娘晃了晃手中的玉佩,问:“是想换这个?” 地煞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看见余念娘很自然的将玉佩放进自己的袖笼里,接着平静的对他说了一句:“你们公子想得可真美。”就走了。 地煞站在原地蹙着眉头,直到看不到余念娘主仆的身影了,这才回转过去找池郎宜。 绿意树丛之间,池郎宜正坐在一个石凳上,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的原因,他手握拳放在嘴边闷闷的咳嗽。 十一有些为难又无奈又担心的站在一旁。 地煞恭敬的将荷包递给池郎宜,道:“余姑娘不要?” 池郎宜放下手,看着地煞,深幽的眸子如一潭水:“那要什么?”声音嘶哑厚重,已不如之前磨耳难听。 地煞一脸严肃的站在池郎宜面前,他不想添油加醋的将余念娘的话说一遍,也不知道该怎么揣磨表达她的意思,只好一字不漏的复述余念娘的话。 池郎宜蹙着眉头,黑漆漆的眸子看不清情绪变化。 而一旁的十一却很高兴的道:“我就说嘛,余姑娘怎么会要银子呢!虽然她做什么都不爱跟人商量,但心地还是非常好的,你们瞧她这一路护着公子回来就知道了。” 地煞眼神复杂的看着十一,他真想拿剑把这小子的脑子劈开看看,事情过去也没多久,他怎么只记得余念娘救公子的事,完全把公子被余姑娘给坑的事忘了。 他永远记得在京兆府看见池郎宜时的震惊。 邋邋遢遢,毫无形象,脸上涂满东西,篷头垢面,跟路边的乞丐似的。 公子平日可是很爱干净的! 池郎宜没搭理十一,漆黑的眸子看着前面,忽然勾唇微微一笑,声音又沉又冷的道:“是谁想的美呢?” 接着笑容一收,将手中的荷包往后一丢,正确无误的落在刚过来的小九怀中。 冷声道:“回去把东西还给夫人,别人不要。” 十一立刻笑嘻嘻的跟在池郎宜身旁出主意:“银票女孩子虽然不讨厌,这么送去也不会喜欢。若是送一些漂亮的首饰玉器更为恰当;哎呀那也不成,首饰得戴出来,万一让人知道是公子送的难免会惹人闲言闲语,难怪夫人要送银票……” 而站在后面的小九,看着池郎宜起身,眼神落在他刚才坐过的石凳,两只眼睛瞪得跟青蛙眼似的,指着地煞和十一的背影就低骂:“你们两个怎么伺候公子的,怎么能让公子坐在这么冰凉的地方,万一将公子冻住怎么办?夫人会心疼的……公子现在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前面的池郎宜闷声咳嗽。 小九的心立刻揪起,双手抱头,痛苦的道:“完了完了,公子又开始咳嗽了,这该怎么办啊,出门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就咳起来了……回去我会被夫人打死的……” 果无说怎么收藏都没怎么涨呢!!!!要过年了,大家都很忙吧! 第158章 还要听不 小九跟在后面痛苦的叽叽歪歪哀嚎,地煞转身拿起他手中的荷包堵住他的嘴。 十一怒目,一边回头瞪小九,一边骂:“还堵不住你这张破嘴,你离公子远点,晦气!”又对池郎宜道:“公子,您怎么能带他出门呢?” “夫人让带的。”池郎宜很平静的道。 后面的小九堵着嘴,一脸委屈的瞪着眼看着池郎宜带着十一和地煞飘飘然而去的身影,他取出嘴里的荷包,两三下追上三人。 笑嘻嘻,讨好的向池郎宜认错:“公子,我错了,我回去什么也不会说的。公子一直在屋子里,没外出,也没逛园子,更没等人……公子下次出来一定得带上我……我很听话的……” 小九欲哭无泪! 他愤愤的瞪着周围秀丽的景致。 这什么破府,公子在园子里莫明其妙的被个莫明其妙的女人拦住,说了些莫明其妙的话,然后为了让地煞去送银子,莫明其妙坐在这边吹了半天冷风,结果被人莫明其妙的拒绝。搞得公子吃了一肚子冷风,又咳嗽起来! 这卫府的女人果然很讨厌,很烦人! **** 余念娘东绕西拐,早已经出了西跨院,没有吉星带路,她慢悠悠的边走边看,这边的院子一次也没来过。 景致比西跨院更加漂亮,院子也更加大气。想必是主院。 路上来往的下人看见余念娘全都主动避让到一旁,垂眉低头,规矩行礼。 也正因为宾客们都在西跨院听戏,下人们都去了那边伺候,除了各处院子留了人,路上能看见的下人很少。 经过了卫其颜的朝霞院,又过了一个阁楼,最后便看见了主院。 后面孙妈妈忙拉住余念娘:“姑娘不可再往前了,今日有男客。”再往前走就是外院了。 余念娘也没想到处走,就是觉得无聊,总感觉自己得四处看看才行。 她点点头,正准备转身时就看见卫鸿峰和礼部郎中王行石朝着外院而去。 孙妈妈不知道余念娘在想什么,见她站在原处久久未动,只好再次喊道:“姑娘。” 余念娘回神。 西跨院的戏还没结束,卫鸿峰在这个地方出现想必是去书房。 她侧脸看向孙妈妈问:“知道书房怎么去吗?” “什么?将……”孙妈妈一脸震惊,刚吐出一个“将”字,忙把后面的“军”字吞了回去。 她焦急的看着余念娘,十分不解:“姑娘干嘛要去那什么书房啊……”压低声音:“去偷听将军说话后果很严重的。” 余念娘淡淡的看着她,很认真的纠正:“我这是关心。” 孙妈妈第一次无语。 可余念娘神色十分认真,一点也不作假,再加上余念娘这两年的变化,孙妈妈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白搭,余念娘想干的事,想方设法都会去做。 她只好道:“奴婢也不清楚,夫人这边奴婢也只来过一次,书房好像是在那个方向……”心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道:“万一外院有男客怎么办?万一让人看见又该怎么回答?万一这事让夫人知道了怎么办?” “这很容易啊!”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玲珑突然道:“咱们就说走错地方了。” 余念娘看着玲珑微微笑。 孙妈妈气结,狠狠瞪了玲珑一眼,这死丫头斗胆包天,不添乱不行吗?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站在一树大树后面,遮住大半身形,玲珑则在府里找了个小丫头,谎称自己是外院后门看门的婆子的侄儿的妹妹的侄女的隔房姐姐。因为进府时间不长,平日不敢乱走,现在想去找那亲戚,却不知道怎么去外院。 那小丫头竟然一点没怀疑,好心的告诉玲珑。 余念娘和孙妈妈幽幽的看着玲珑,这谎撒得……,居然还有人信! 然后三人越过主院,去了外院。 到外院后,书房就很好找了。 书房是个小院子,守门是个小厮。 孙妈妈年纪大,所以不用太忌讳男女之嫌! 于是,余念娘和玲珑找地方躲了起来,孙妈妈假装路过那小院,走到院门口时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小厮见状,忙走过来查看,还关心的问她怎么样,能不能走。 孙妈妈摸着腿,疼得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努力的想站又站不起来。 玲珑和余念娘站在这边的墙角边,看着孙妈妈由小厮扶着朝路边走去。 玲珑不由担心的问余念娘:“孙妈妈该不会真摔了吧?” 余念娘蹙了蹙眉头,她也不知道。 玲珑顿时后悔起来,早知道她就不出这该死的馊主意了。 等看着小厮扶着孙妈妈走远,余念娘立刻带着玲珑进了院子。 周围树木成林,花匍成簇,两人沿着墙边的小路,利用树木花草掩住身影,一直走到屋子的后面。 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都立在廊下的台阶处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走到第三间屋子的时候,窗子从里面被推开,余念娘找了个能听到里面说话声的位置停下。 “……如今皇上最庞爱的便是贵妃娘娘和二皇子,对大皇子却是有些冷淡,看来这太子的人选可有待商酌啊!”说话的声音很陌生,余念娘猜应该是礼部郎中王行石。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一表人才,从小就受大儒教导。至于立谁为太子,这要看皇上的。”卫鸿峰回答得很中肯,对于对方的探究,他是一点不上当。 “呵呵,卫将军说的对啊。”王行石笑着道,接着又一脸好意的道:“不过两位皇子已经适龄,想必御史很快就会提请上书立太子,卫将军可得早作打算。” 卫鸿山不解的看着他:“作何打算?皇上正值壮年,立太子也不急于一时。” 王行石呵呵笑了两声,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卫鸿峰:“……听说折子都已经写好了,只等到合适的时机递上天厅。” 卫鸿峰微微拧眉。 屋内的声音不大不小,外面刚好能听个大概。玲珑站在余念娘身后无聊的注意着左右。 听了一会儿,两人无非是说后皇帝立太子的事,又说年节即到,过了年这事恐怕就会被御史写上奏章。 这些事情机密,跟自己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余念娘不想听了,带着玲珑顺着墙边往回走,刚到拐角处迎面突然冒出个人来,两人吓了一大跳。 要不是这半年来连杀人都见过,玲珑恐怕早就叫出声来。 她捂着自己的嘴,瞪大眼睛。 余念娘则冷冷的看着正对着自己笑眯眯的十一,而且他还一脸兴趣的问余念娘:“想不想听得更清楚一些,我帮你!” 余念娘挑眉。 十一指了指房顶:“偷听的绝佳地方。” 大白天的趴在房顶偷听,真当将军府的侍卫是摆设了? 余念娘对他翻个白眼,绕过他往外走。 十一紧跟其后,不死心的问:“怎么不想听了?我还说也去听听呢,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说来听听……大家都这么熟了,共患过难,有事说出来大家听听嘛……” 一旁的玲珑忍不住偏头朝十一看去,这人还真是自来熟,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脸皮这么厚啊! 第159章 坤院 余念娘不理十一,十一就一路跟着她唠叨,也不怕被院子里的下人听见。 玲珑胆战心惊的跟在两人后面左看右瞧,生怕被抓住丢到卫鸿山面前。 “……刚才瞧见你们俩进了这里,所以,公子让过来看看,你瞧,公子够关心你吧……” 余念娘出了院子,果然看见一簇花后面,池郎宜带人站在那里,孙妈妈也立在一旁。 她心中嗤笑一声。 是关心吗? 余念娘迈脚,等她走近,池郎宜习惯性的皱起眉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呵! 余念娘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摆手,手指指向他,道:“君子。”又指向自己:“女子!” 然后双手一摊:“所以呢?” 语气不甚好,态度很嚣张! 池郎宜脸色渐冷。 余念娘挑起眉头。 孙妈妈和玲珑则站在余念娘身后垂下眼眸。 而池郎宜身边的小九则一脸愤怒的盯着余念娘,仿佛只要她再敢顶撞池郎宜一句,他就拔剑相向。 而地煞和十一早见过余念娘更嚣张的时候,所以,一点反应也没有。 余念娘自知自己长着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清辙明朗,谁见了都要夸奖一番。 可现在再看池郎宜黑幽幽的眸子,她顿时觉得这双眼睛才是真有不同寻常的吸力,像黑幽幽的深潭一般,平静不起丝毫波澜。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不敢直视,又让人不想移开眼。 而且,黑漆漆的贼刺眼。 余念娘拿起手帕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池郎宜深幽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起来。 不过是想逼迫她而已! 余念娘再次冷冷的盯着池郎宜:“有事说事。” 小九顿时眼神凌冽。 池郎宜微微挑眉,却没生气,转身迈步,余念娘蹙了蹙眉头,还是跟了上去。 “你一女子,做事不择手段,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女德女容……可知偷听一旦被人抓住,你的名声就完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女子更应该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凡事有很多途径,而不是用这种方法,你也不想……” 余念娘落后几步,侧头看向一旁的十一,问:“你们公子话一直这么多?” 十一顿了顿,道:“公子平日话很少。” “那就是来说教的了!” 十一脸上尴尬了下。 余念娘已经转身往回走。 池郎宜是什么身份,能和颜悦色的跟一个人说话已经是莫大的荣耀,怎么可能让人在他说话的时候擅自离开。 余念娘不过刚转身走出一步,小九已经持剑冷然挡在她面前。 锋利的剑刃散发着寒气,既使没有阳光的照射,它仍然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余念娘想起在太原府寺庙的后山,她第一次遇见池郎宜的时候也是这样被人拿剑指着。 只不过上次是地煞,这次是小九。 而此时的地煞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着池郎宜,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十一则是有些紧张的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池郎宜面如冰霜,漆黑的眸子锐利的盯着余念娘。 余念娘冷冷的回视。 孙妈妈和玲珑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幽静的环境,寂静的人,却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 玲珑壮着胆子挪近余念娘,在她耳边低低道:“玉佩!” 余念娘眼皮动了动。 别人欠着她的恩,她居然还能被对方威胁? 果然是大树不好乘凉啊!什么都得交换! 她垂下眼眸,抬了抬手,因为穿得太厚,手臂只能略微动了动。 真不喜欢冬天! 穿得厚厚的,跟个棕子似的,要不就把自己裹在斗篷里。如果是暖和舒爽的季节,穿上那收腰,宽袖的衣袍,手臂轻轻一挥,定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余念娘将在书房外听到的话告诉了池郎宜,反正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日日无法安宁,什么事都得清清楚楚,唯恐什么时候就被自己的对头给拉了下去。 不过,吉星好像说过皇后娘娘是池郎宜的亲姐姐。 余念娘看着池郎宜,道:“皇后娘娘有几位皇子?” 池郎宜挑眉,沉沉的道:“大皇子。” 难怪! 看吧,表面风光,自己的侄子如果当不了太子,宁安候府也会跟着没落吧! 余念娘转身,刚走出两步,想起一事,又倒了回来:“听说年节各府的夫人太太都要进宫?” “是。”池郎宜漆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余念娘。 “那天道院是在皇宫里吗?”余念娘道。 池郎宜平静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冷冷的道:“是。” “哦。”那还就只能进皇宫才能看到了? 不知道余念娘怎么突然就问起天道院。一旁的十一好心的提醒她:“天道院和宫宴的地方隔着很远呢!” “哼。”池郎宜冷哼一声:“隔得近又如何,她连进坤院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以为进了皇宫就可以进天道院?” 余念娘怔怔的看着突然离去的池郎宜。看向孙妈妈和玲珑问:“坤院是哪里?” 孙妈妈和玲珑摇头。 姑娘都不知道的,她们就更不知道了。 等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回到西跨院的时候戏刚好唱完。 她没有去南苑,而是绕开众人直接回了玉笙阁,吉星拿着斗篷焦急的站在院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嘴唇都冻青了,看见余念娘终于回来,她差点喜极而泣。 余念娘径直进了屋子。 孙妈妈跟在后面,对吉星道:“将军府实在太大了,我们不过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迷路了,绕了一大圈才找到路。”然后拿过吉星手里的斗篷:“姑娘那里有我们呢,你回屋歇歇吧,别冻着了。” 吉星十分感激的将斗篷给了孙妈妈。 孙妈妈回到屋子的时候余念娘正在箱笼里找东西,她将余道生留下的几本书和手记都翻了出来,然后就坐到榻上看起来。也不是看,就是一页一页的翻找。 孙妈妈悄悄问玲珑:“姑娘找什么呢?” 玲珑摇头:“不知道,没说。” 没一会儿,余念娘便将几本书和杂记都翻过了,她皱着眉头,十分不解:“怎么会没有?”问孙妈妈和珑玲:“祖父那些书咱们有带吗?还有他的手记。” “有有有!”孙妈妈忙道,出了屋子,没一会儿就抱着几本书和一个手记进来了。 “您原来说用不着,就放在那边,姑娘如果要用,我就帮您放到书架上。” 余念娘点头,拿起那本手记看起来,孙妈妈和玲珑正将余念娘看过的书一一放回书架的位置,突然就听余念娘惊喜的道:“找到了。” 第160章 好没好?(两章合一)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到处一片盛世繁荣祥和之气。 冬日的暖阳淡淡的洒在红砖绿瓦之间或颜色鲜艳,造型美观的楼道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个繁盛的西京更增添了几分美意。 街道两旁茶楼,酒馆,当铺,作坊,银楼等等。两旁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他们卖得要不是精巧有趣的饰品,便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很快进入腊月,卫老太太的寿辰后日子又恢复到如之前般的平静,规律。 余念娘除了每日去南苑,便是待在院子里,除了拿着祖父的手记掏鼓草药以外,便是坐在屋子里凝神养气。 每日散步的习惯一直未改,每隔一日孙妈妈便在小厨房替她炖药汤。 卫府主子每人的月例,花费都是有规矩的,卫夫人派人送来的那些补药,余念娘早已经吃完了,连孙妈妈之前储存的补药也快没了。 在太原的时候她替人看卜是有一些银两,可是到京城来的路上花销不小,而且,后来带着中毒的池郎宜更不敢马虎,只要安全,银子花费没在余念娘的考虑范围之内。 卫老太太除了每日和余念娘闲话家常,其它的事一概没提。 他们不找她,她却不想只坐在院子等。 于是余念娘告诉卫老太太,想出去逛逛京城。 卫老太太一点不惊讶,也没反对,欣然答应:“你到京城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吧?是该出去看看……。” 不光是余念娘,卫其雪和卫其娇早就想出去逛逛了。只是李氏心里一直挂着卫其峰述职的事没有心情。 好在卫老太太爽快的答应了,安排了卫其玉和卫其颜陪着三人,几个女孩子她又不放心,又遣了卫其宇跟着。 一出卫府,卫其雪和卫其娇便兴致昂然的撩起车帘子欣赏起京城的繁华。 三辆马车,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单独一辆,卫其宇骑马。 很快,马车在一家银楼前停了下来。 孙妈妈和玲珑先下了马车,玲珑安了脚蹬,孙妈妈细致的扶着余念娘。 “银泰金楼”一看就知道是卖首饰的,余念娘最没兴趣的东西就是金银首饰。 卫其颜和卫其玉早已经带着下人进了金楼,而卫其雪和卫其娇则一脸兴奋的跟在后面。 余念娘抬头看了眼金楼的牌匾,不光名字带金,连这个四个字都是镶着金边。 “‘银泰金楼’在京城数一数二的,不光是因为大,里面的东西样式漂亮好看,还货真假实,打造得也精巧。你可以进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告诉掌柜的,到时候他们会派人一起送到府上的。” 余念娘转头看向一旁的卫其宇,这人竟然还没进去? 她点了点头,抬脚进了金楼。 不愧是金楼,里面打造得金碧辉煌,到处闪亮亮的。 余念娘随意逛了逛,将二楼绕了一圈就下来了,然后出了金楼。 车夫还守在金楼外,余念娘朝孙妈妈递了个眼色,出了金楼沿着街道径直朝前走。 孙妈妈笑呵呵的走到车夫面前,摸出一个荷包递给过去:“如果一会儿二少爷出来了,就告诉他,姑娘去前面转转。” 车夫忙应下,喜滋滋的接了荷包。 一条街卖什么的都有,余念娘一边走一边看。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有趣,马车轿子迎来去往,穿梭不息,有身份的人全都坐着马车,不然就是轿子。 想去什么地方告诉车夫就行,等买完东西再坐着马车离开。 坐车坐轿轻松惬意,什么样的人坐在里面都可以装得娇贵高雅,不过,却没有徒步行走随意自在。看到喜欢的东西想停就停下来,这才是真正的逛街。 走出一段路,眼前出现一家药铺。 保和堂药铺! 孙妈妈疑惑的凑近余念娘低声道:“上次在京兆府的时候,池公……奴婢和玲珑就是拿着玉佩在这家药铺看到地煞他们的。姑娘,您说这药铺不会是宁安候府开的吧?” 余念娘摇头。 管他的,认识最好,如果买到假药,到时候还能知道找谁! 三人进了药铺。 掌柜的正站在柜台里打算盘。看见余念娘三人进来,他立刻放下手上的活,余念娘脸色红润,优雅温和,两个下人嘴角带笑。 这肯定不是来看病抓方子的,他笑呵呵的道:“几位想买什么?” “先看看。”孙妈妈微笑道。 柜台后面一整面墙满满的药格子,每个药格子里都装满了药。对面放着桌椅可以供人休息,墙面上贴着几张纸,上面竟然写着一些日常养生知识。 例如夜间睡前烫脚,可助眠,缓解疲劳;而泡脚分单纯泡脚,和加中药泡脚。 五味泡脚:五味子,香附,夜交藤,郁金,百合,石菖蒲,可养心安神,缓肝解郁,改善睡眠。 还有老姜泡脚,丹参泡脚,黄芪泡脚等等。 余念娘没想到保和堂除了看重看诊抓药以外,竟然还做一些日常养生的宣传。 她津津有味的看起来,那掌柜瞧余念娘看起墙上的东西,也没打扰,回到柜台忙自己的。 等余念娘看完的时候,掌柜的正和一个妇人说话。那妇人穿着一般,应该是普通百姓人家,掌柜的手里拿着一棵小山参。 小山参长得完整,长条须,老而韧,皮老,呈黄褐色,质地紧密有光泽。 “……这种参效果都很好,温补,最是适合你说的情况。” 妇人脸上的神情又喜又悲,看着掌柜的戚戚哀哀的道:“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掌柜的,您行行好,行不行切一小块卖给我先应应急,行吗?” “那怎么行?”掌柜的一口拒绝:“切坏就不好卖了,这种山参很多大户人家都用,刚才大理寺卿石夫人才买了一棵……” 余念娘眼前一亮,立刻出了药铺,脚下顿了顿,然后就顺着街道继续往前走,并一边看。 卫其宇在金楼里站了一会儿甚觉无聊,吩咐下人好好伺候着,让几位姑娘慢慢选,他自个儿下了二楼,结果却没在大堂里看见余念娘。 出来一问车夫,才知道余念娘只在金楼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卫其宇皱着眉头站在街上左右环顾,他跟着街道往前走,最后远远的看见余念娘带着两个下人站在布庄外。 和她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官家打扮的夫人。 “……这方子我父亲用得挺好的,夫人也可以试试,最好先用热帕子将腰部敷热,让血脉打通,揉搓之后,再配合手法按摩,如此天天坚持,腰酸疼的情况不说痊愈,会好很多。” “那按摩可有什么讲究?”石夫人拿着余念娘写给她的单子问道。 上次余念娘给的药丸石夫人回去后抱着试试的心态用了一次,结果效果真不错,揉搓之后腰果然松乏许多,第二日也不像以往酸软。药丸用了之后,她又找了专门的骨伤大夫开了药,却感觉不如余念娘的药丸好。 本来正想哪日找余念娘问问,没想到今日就在布庄外遇上了。 余念娘将按摩的手法告诉了石夫人。 石夫人高兴的向她道了谢。 走的时候主动拉了她的手:“你初来京城,可以到处看看,不如哪日得了空,我派人送了请贴到卫府,请你到府上玩。” “那,谢夫人。” 等石夫人带着下人离开后,卫其宇才走近,他好奇的问余念娘:“你怎么认识大理寺卿的夫人?刚才给了什么东西给她?” “有吗?”余念娘反道。 卫其宇挑眉,淡淡的道:“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余念娘又问。 “看见你拿了东西给她。”卫其宇道。 “什么东西?” “所以,我才问你。” “那就是没看见了!” “你……” “都没看见自然是没有东西!” “诶,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跟我抬杠!” 故意抬杠的人只留了个优雅娉婷的背影! 卫其宇拧着眉头看着余念娘的背影,他之前怎么会突然觉得她不错呢! 长辈们常说的被猪油蒙了心就是这个意思? 诶,不对! 卫其宇几步快速追上余念娘,问:“我觉得你刚才说话好像不一样了。” 余念娘淡淡转头看卫其宇一眼。 “就是那个……”他怎么能说口吃两个字,这可很伤一个姑娘的心。可是,这姑娘刚才还跟他抬杠。 “就是说话利索起来了。”卫其宇道。 “好像是。”余念娘淡淡的道。 “你……已经好了?”卫其宇还是说得很委婉。 余念娘摇头。 “没好?”卫其宇惊讶的道:“那怎么刚才说了那么多也没结巴?” 这话听着就让旁边的孙妈妈不高兴了。 “二少爷,我们家姑娘只是说话不太利索,不是什么结巴!”孙妈妈绷着脸道。 “姑娘心情好的时候都很正常的,只是不高兴的时候说话不太利索。”玲珑也不高兴的撅着嘴道。 卫其宇瞥了余念娘一眼,他还真瞧不出余念娘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是不高兴。不过,这两个下人说话还真滑稽,难道不知道用“正常”或“不正常”,比结巴更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吗? 正常的反义就是不正常,不正常可以理解为疯子,神经病。难道被人说成疯子和神经病,比结巴还好听? 他不过是说了句结巴,这两个下人就不高兴了,难道她们没觉着不正常听起来更引人遐想? 算了,看在余念娘有病的份上,他就不计较这两个下人顶撞他了!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银泰金楼外,孙妈妈撩起车帘子,余念娘上了马车。 可是,卫氏四姐妹还在金楼里选首饰呢! 卫其宇敲了敲车窗。 车窗帘子被撩起,露出余念娘巴掌大的小脸。日光照射在她脸上,将她白皙的皮肤衬得完美无睱,长长的眼睫毛卷而翘,在眼睑下投下阴影,半遮住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的漠然。 卫其宇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脸上平静的道:“她们还在里面选首饰,要不你先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 余念娘看着他:“你们去,我回府。” 六个人一起出来的,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去。不然别人还以为他们欺负她! “既然大家一起出来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先回去。再说,不是你要出来逛的吗?” “逛完了,我回去养神!” 卫其宇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余念娘看着他,慢吞吞的打断他的话:“我其实……没怎么……好,心情好……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逼,我的话,保不准,什么,时候再犯!” 旁边的孙妈妈和玲珑已经愕然的看着余念娘。 “天啦,姑娘,你怎么说话又不利索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卫其宇呆呆的看着马车内的人,刚才还容光焕发的余念娘好像真的突然之间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她放下手,疲惫的靠着马车,帘子遮住了他的视线,只听见里面孙妈妈和玲珑低低的关心声。 卫其宇愕然! 立刻一脸严肃对马车里道:“你等我一下,马上。”然后人匆匆进了金楼,没一会儿,就见卫其玉四人一脸埋怨不满的跟着卫其宇走了出来。 余念娘的马车帘子已经放下来,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也没觉得有什么着急,不得了的事啊! 卫氏四姐妹都不高兴的拉长着脸。 卫其颜直接走到卫其宇面前,仗着卫其宇平日对自己的好,撒娇道:“二哥,我们连首饰都没买好,余姑娘既然不舒服,就让车夫先送她回去好了,我们……” “不行。”卫其宇想也没想,断然拒绝:“是祖母让我陪你们出来的,那我就得平安的把你们全都带回去。今日临时有事,你们如果还想逛,改日,我跟祖母说了,再出来便是。念娘不舒服,全都上马车回府。” 卫其玉,卫其颜四姐妹全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卫其宇。 她们二哥刚才叫余念娘什么?念娘? 几姐妹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向对方询问,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可卫其宇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哪里说错了,翻身利索上马。看见卫氏四姐妹还柱在原地,立刻不高兴的皱起眉头。 四人忙依次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回到卫府,卫其宇作主让余念娘直接回了玉笙阁,他带着卫氏四姐妹去了老太太的南苑。 四姐妹一脸不高兴。 尤其是卫其娇看着余念娘离开,心里又怨又不甘又不满。 而卫其玉和卫其颜则是满腹郁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随后,老太太便赏了余念娘一些上好的补药,次日,卫夫人也派人送来了一支上好的山参,还有一些燕窝! 第161章 邀请(两章合一) 隔了一日,石夫人便派人送来请贴到卫府。 卫夫人打开请贴看到上面写的名字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拿到南苑,请教卫老太太:”石夫人这不会是写错了吧?“ 卫老太太凝眉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可是石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余念娘才来京城多久,两人怎么可能认识,这也太奇怪了。 等派人将余念娘请过来后,石夫人将请贴给了她,余念娘一看,石夫人邀她第二日去石府作客。 见她神色如常,卫老太太和石夫人知道这不会是假了。 卫老太太就好奇的问她:”你怎么认识大理寺卿夫人?“ 孙妈妈便代替余念娘,将头日去街上见到石夫人的情形简单说了:”……出于礼节姑娘上前问了安,然后又见石夫人不太舒服的样子。我们老太爷有一些治腰伤的偏方,于是姑娘就告诉了石夫人。“ ”哦。“石夫人和卫老太太一脸恍然,若真是这样,运气也太好了吧。 ”没曾想,她今日派人,送来请贴。“余念娘笑着道。 ”既然这样,那明日你就去吧。“卫老太太道,又提醒她:”初次上门,你又是小辈,记得带些礼物。“ ”是。“余念娘应声。 等卫其玉等人知道后个个都惊讶得不得了。 大理寺卿可是三品官阶,更重要的是石夫人出自护国将军府。石夫人虽然温婉娴淑,待人温和有礼,但处事却是如她的丈夫石易明一样精明稳重,平常不刻意和谁走近,也不疏远哪个府。 正因为如此皇帝一直很器重石易明,特别是两位皇子开始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试过去亲近石夫人,但,石夫人都是不远不近的待着。 没想到却对余念娘另眼相看。 话又说回来,究竟怎么样还得再看。 第二日,余念娘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石府。 石府离卫府不远,在隔着两条街的杏林巷子,半路上,她到京城有名的糕点铺买了一些糕点。 到杏林巷,孙妈妈将请贴给了守门的,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由石府的一个下人领着去了内院。 石府人口简单,除了石易明夫妇,上无长辈,下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出嫁。 所以,三进的院子已经足够。 和将军府秀丽的景致不同,石府布置更为简约,舒心。 余念娘到的时候石夫人正在见庄子上的管事,丫头带着她在偏厅坐下,又沏了茶,然后客气的请她稍坐一会儿。 没一会儿,石映雪便带着丫头过来了。这算是代母亲招待客人。 余念娘礼貌的起身。 两人之前就见过,相互见礼,石映雪端庄温婉的坐在余念娘对面,简单客气的询问了余念娘平日喜欢什么之类的。 然后两人便静静坐在偏厅里喝茶。 好在没一会儿石夫人就过来了。 见两人都只坐在客厅里,便笑着对余念娘道:“怎么没让映雪陪你去园子里转转。我们府里虽然比不上将军府景致好,还是不错的。”比石映雪显得更和善好亲近。 “哪里,夫人客气!”余念娘道。 场面上寒喧了几句,余念娘直接切入正题:“……不知道夫人药买齐没有,要先令人炒热。” “买好了。”石夫人道,又请教余念娘:“要怎么炒?” “很简单。”余念娘道。 旁边的孙妈妈已经站出来为石夫人解释:“请夫人允许老奴为夫人解释。” 石夫人疑惑看了眼余念娘,对孙妈妈点头。 孙妈妈立刻一字一句清晰的道:“药材最好全都切成小碎块,若能成磨成粉更好,拿东西炒热,炒烫,然后用沙布包裹在一起,放在手背上不烫为宜。还要准备热水,然后便可以开始了。” ”嗯。“石夫人点头,看向一旁的婆子:”可听清了?“ 那婆子忙垂首行礼:”奴婢记住了。“ 石夫人摆手。 等下人们去准备,石夫人便带着余念娘和石映雪去了花园。 石府的园子景致不如将军府多,可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花团锦簇。 入眼满园子的花,尽管这个时节不是花季,园子里还是搜罗了不少冬季的花。特别是那十几棵腊梅树,微风一起,满园子花瓣飞舞,一片飘香。 相比起将军府,余念娘更喜欢石府的园子。 很快,药材就炒好了,热水也准备好了。 余念娘随石夫人回到主院。 屋子里烧了碳盆,十分暖和。进屋后,石夫人便脱下斗篷,在坑上躺了下来。 下人们捧着托盘,端着热水,拿着帕子鱼贯而入。 余念娘站到离榻不远的地方。石映雪好奇的坐到一旁的小凳上。 ”夫人要先拿热帕子将腰部捂热。“孙妈妈道。 石夫人侧身,面朝内,将衣服撩起,露出腰的位置。 贴身丫头立刻拿起帕子放进热水里拧干,然后将帕子捂在石夫人腰处。等到热气散了又重新将帕子放进热水,拧干再捂。 如此反复几次,余念娘问石夫人:”夫人,感觉如何?“ ”暖暖的,感觉挺舒服。“石夫人道。 ”腰部,有无,灼热,发烫感?“余念娘问。 石夫人怔了怔,摇头:”这个倒没有。“ ”不行。“余念娘道。 一旁的孙妈妈已经对屋子里的下人道:”换了烫水重新捂过。热度不够!“ 什么叫热度不够?从没听哪位御医说过还有这讲究! 下人们看向坑上的石夫人。 ”照余姑娘的话做。“石夫人躺在坑上,头也没回的道。 下人们立刻端着盆出了屋子,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烫水进来了。 余念娘走过去,将手背轻轻放进水里,又烫又灼手。 这温度才对。 她点点头。 丫头将帕子重新放进盆里,手一下水,她立刻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刚才余念娘将手放进去,眉头都没皱一下,丫头不敢出声,强忍着手上的痛将帕子拧干。 ”等下。“余念娘叫住丫头。 丫头不解看向她。 余念娘拿过丫头手上的帕子,将帕子轻轻一抖,在暖哄哄的屋子里,也能看见帕子上滚滚的热气。 ”烫水,热敷!“余念娘道。 在那么滚烫的热水里浸过的帕子,就那样捂在石夫人腰上,恐怕到时候腰疼没治好,就要烫伤了。 将帕子全部抖开后,余念娘又将帕子重新叠起来,然后轻轻捂在石夫人的腰部。 石夫人只微微蹙了蹙眉。 不算太烫,还能忍受。等到只帕子的表面热的时候,余念娘将帕子内外交换叠好,重新捂上。 直到帕子上的热气散了,余念娘将帕子取下,走到热气滚滚的盆边,声音清朗的道:”看着!“ 屋子里人都好奇的看过去。包括石夫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余念娘将帕子放进盆里,等到帕子完全浸在烫水里泡过,然后拿着帕子一角提起来,帕子上立刻热烟滚滚,接着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从帕子上面轻轻快速往下捋了一下,接着手指拿起帕子另一角,如此四个角都捋过,双手再拿着帕子将水拧干。 这时候帕子的温度刚好,不会烫得下不了手,更不会烫伤。等重新叠过后捂在石夫人腰部温度也是正合适宜。 刚才的丫头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她郝然的垂下头,却又不敢错过余念娘的每一个动作,最后对着余念娘深深的福了一礼。 石夫人在心中暗自点头,石映雪则惊讶的看着余念娘的一系列动作,旋即又释然。 如此反复的热敷几次,石夫人已经感觉腰部热热麻麻的。 下人们将盆端走,余念娘打开托盘上的布,里面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纱布包。 上面的纱布也是包了几层,摸上去热乎乎的,闻着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夫人若不嫌弃,由念娘替夫人按摩!“余念娘拿着药包走到坑边。 ”那有劳余姑娘了。“石夫人回头对余念娘笑着道。 余念娘点头。 侧坐在坑边,先将纱布轻轻放到石夫人腰上,问:”夫人,温度可宜?“ ”有一点烫,不过还可以。“石夫人道。 然后余念娘拿着药包在石夫人腰部揉按,打圈,特别是在腰眼处旋转,先顺时针,然后逆时针。各三十六圈。 滚转揉按一番,药包上的热度慢慢消退,余念娘便将上面一层纱布剥开,继续打圈,若是药包热气又退散,接着又将第二层纱布揭开。 如此包了三层,可以按很久。 等药包揉按完以后,余念娘开始用手替石夫人按摩,方法和之前药包揉按方法差不多。 按完一边,石夫人换过身,余念娘又替她按另一边。 如此将近花了一个半时才做完。 丫头扶着石夫人起身,她伸了伸手臂,腰上好像松了不少。接着又穿上鞋,站在屋子里扭转了腰好几次,这才确定腰部酸疼的位置经过余念娘这么一按,果然一点儿不舒服的感觉都没了。 石夫人十分惊喜的道:”比御医扎针还有效果!“ 石映雪听了母亲的话也很欢心,双手合什,高兴的道:”阿弥陀佛,母亲的腰终于不疼了!“ 孙妈妈和玲珑不由看了石映雪一眼! 余念娘洗净手,旁边有下人递上干净的手帕,她擦完手,这才看着石夫人道:”连续七日!“ ”余姑娘的意思是我娘还需要这样按摩七日?“不待石夫人说话,石映雪已经迫不及待的道。 ”嗯。“余念娘道。 ”真是太感谢余姑娘了。“石夫人真的非常高兴,请了余念娘到另一间屋子坐:”让下人清理清理。“又吩咐丫环:”将刚做的绿豆糕端过来请余姑娘尝尝!“ 余念娘的确有些饿了,没有客气,连吃了三块糕点。 石夫人还问她:”厨房还有桂花糕,味道也挺不错,你要不要也尝一块。“ ”不用了,谢夫人。“余念娘婉言拒绝。 而坐在石夫人旁边的石映雪更好奇石夫人的腰。 ”母亲您现在真的一点儿也没不舒服吗?“ 石夫人点头:”当然。可见余姑娘的法子很有效。“说着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颔首点头,没有谦虚。 石映雪站起来,正儿八经的向余念娘福了一礼,道谢:”多谢余姑娘。“ ”不客气。“余念娘。 ”只是听余姑娘刚才说还要连续七日,不知道明日还能否请余姑娘来再帮我母亲按摩。“石映雪客气的道。 ”可!“余念娘一点儿没推辞,爽快的应下。 ”那在这儿先谢谢余姑娘了。“石映雪再次行礼。 ”客气。“余念娘道,眼神朝旁边孙妈妈瞥了眼。 孙妈妈立刻恭敬的对石夫人和石二姑娘道:”姑娘的意思是,这七日会亲自过来替夫人按摩,同时再将这法子要点教给夫人贴身的丫环,七日以后,可每三日再敷一次,等腰部情况好转起来,时间可再延长。“ 石映雪看了垂眸端坐的余念娘一眼。 石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后面几日麻烦余姑娘了。“ ”且,不管夫人腰疼好转没有,不可轻易弯腰,不可提重物,日常最好戴着护腰!“孙妈妈再次道。 ”护腰?“石夫人看着余念娘问。 ”是。“余念娘点头。 这东西很容易做,也有不少人用过,但这东西看着普通,平日戴着和没戴,没感觉有多大区别,所以,很多人都没当回事。 ”护腰不能做得太软,稍硬一点才好,每日戴在身上,日子久了便能知其好处。还能帮助腰部恢复。“孙妈妈解释。 石夫人点头,不管余念娘说的这些是不是真有用,不过,她这按摩的法子的确有效,所以,石夫人很认真的听着孙妈妈的话。 旁边贴身服伺的人更是用心的记了下来。 稍坐片刻,余念娘便离开了石府。 等余念娘一走,石映雪就问石夫人:”娘,您的腰真不疼了?“ ”是啊!“石夫人满脸笑容。 她的腰伤是旧疾,很多年了,找了许多大夫,御医也看了不少,别说宫里正经看外伤的御医,就连民间有名的外伤大夫,正骨大夫,石易明都替她找了不少,大多的效果都没余念娘这个好。而且维持一段日子就又犯了。拖拖拉拉的反反复复,现在成了顽疾! 石映雪自是希望石夫人腰伤彻底痊愈,可是:”既然她的手法不错,为何不让她一直替母亲按摩,让旁的人来总也没有她做好的!“ ”这可不行。“石夫人道,知道女儿是为自己好,也不责怪她的想法:”她虽是商贾之女,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现在跟着卫老太太住在卫府,身份比以前高了。就算不是如此,做人要有分寸,给人留一条路。她能亲自来伺候母亲几日已经可以了,若以后也让她来,岂不把她置于下人的地位?“ 第162章 喜欢什么(二章合一) 余念娘回到卫府,先去卫老太太那儿,简单的说了在石府的事,然后就回到玉笙阁。 第二日,估摸着时间,她先去了卫老太太院子,然后才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石府。 头日就说好了时辰,石府的下人们早准备好了药包,等余念娘进府,下人便开始炒药,烧热水。 石夫人照例先和余念娘闲聊几句,等到东西准备齐了,这才睡到坑上,石映雪仍然坐在一旁看。 不过,余念娘可不想一样的动作重复再做两次。 ”我们今日换个姿势。“ ”一切听余姑娘的道。“石夫人道。 ”不如,夫人趴着,这样手法力度可以掌握得更好。“余念娘道。 ”好。“石夫人想了想便应下,反正又没有男子,最多就是石易明回来看见,也无妨。 石夫人趴在坑上,由丫环服伺着将腰捂热,打通了血脉,然后余念娘脱了鞋,跪坐在一旁,照着昨日的方法开始替石夫人揉按。 石夫人的是旧疾,所以药包每日都得换新的,这样才能保证药效。而且余念娘建议:”……可以找个专业的大夫,开几日吃的药,配合治疗,效果会更好。“ 吃的药以前也没少弄,既然余念娘都这么说了,石夫人立刻派人去请了御医。 这样连续三四日,石夫人腰伤效果十分明显,每日起来她都神清气爽,不管坐久了还是站久了也没觉得腰部酸胀,但心里记着余念娘的话,她也不敢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 不过,这效果已经让她很惊喜了。在第三日余念娘回去后,石夫人立刻派人送了一大堆礼品到将军府。 除了首饰点心,还有质地上乘,颜色鲜艳的布匹! 众人羡慕得不得了! ”这么好的东西,这么多,余姑娘可不知道要用到何时!“李氏酸溜溜的道。 卫老太太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头。 卫夫人低头拿起帕子擦着嘴角,掩饰自己的神情。 ”没想到余姑娘还有这本事,以前也没听姑娘提起过。“一大堆人里面,就数卫其娇心里最不平衡,不光是因为余念娘将好东西分走了,还因为她心里一直记恨着余念娘,巴不得余念娘被所有人嫌弃,可惜,事与愿违,余念娘的运气总是比她好。 余念娘淡淡的看着卫其娇:”我早说过,我的本事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你已经领教过。这一个嘛,如果你哪日摔伤了腰也可以来找我!“ 卫其娇脸色骤然一变,一双眼睛瞪着余念娘快要喷火,嘴唇气得哆哆嗦嗦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李氏的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 卫老太太垂着眼皮子没有说话。 卫夫人,卫其玉和卫其颜则奇怪的看着余念娘和卫其娇。探究着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卫其玉和卫其颜不知道,卫其娇可是明白余念娘真有一些本事的。 还好李氏反应快,面色不愉的指责余念娘:”……怎么能说这么晦气的话呢?“ 卫夫人只好打着圆场:”也不是外人,余姑娘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弟妹别当真了。“ 余念娘脸色平静,认真的道:”我没开玩笑,我祖父的确有些治腰伤的偏方。像石夫人那样是旧疾,治起来麻烦费事。不过……“她看着卫夫人:”像夫人这样只是简单的疲惫腰酸,每日晚上热敷腰部即可缓解,平日尽量少弯腰,不可一个姿势保持太久,没事的时候做些简单的运动。“ 卫夫人惊讶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是怎么知道她腰不舒服的,这种事只有贴身伺候的才知道,但是她身边的人也不可能说出去。 余念娘没管卫夫人什么表情,已经看向李氏,道:”太太亦可!“ 一个人高深让人看不透,才有价值,才能让对方尊重。恰恰余念娘还有占卜的本事,此时,卫老太太和卫夫人更不敢小看她。 第四日,余念娘照常去了石府。 刚进屋子,东西准备好,就有下人来报:”大人回来了。“ 石易明回来了? 石夫人已经由丫环扶着坐了起来,余念娘垂眸站到一旁,门帘子被撩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走了进来。 ”老爷怎么回来了?“石夫人笑着迎上去。 石易明瞧了眼垂眸立在屋内一旁,正在行礼的余念娘,看向石夫人,道:”无事,便回来看看。“然后又问她:”怎么样,做完了?“ ”正准备开始呢!“石夫人笑着道。 石易明在桌边坐了下来,道:”你们继续。“ 有下人已经机灵的出去沏了茶端进来。 知道自己丈夫对余念娘的按摩手法很好奇,石夫人便笑着道:”好。“然后对一旁的余念娘道:”余姑娘,我们开始吧。“ ”是。“余念娘道。 石夫人趴到坑上,先由丫环服伺着用热帕子将腰部捂热,然后余念娘才脱了鞋上坑。 余念娘轻缓认真的替石夫人按摩着,在重要部位还会多次揉按。 石易明在一旁看着新奇,觉着这手法却是没见过,先疏通血脉,再用药揉按,然后再手法按摩,利用穴位,将药物更好的浸入肌理,以达到治疗的效果。 看了一会儿,他起身去了旁边的屋子。 余念娘的手法也是越来越快,这次连一个时辰都没用到就做完了按摩。 下人端来了水,余念娘开始洗手,石夫人则由丫环服伺着整理,她瞥了眼隔壁,前三日做完以后,她都会让下人先清理这边,和余念娘到隔壁屋子坐片刻,可是今天石易明在里面坐着? 思忖间,余念娘已经洗完了手。 ”咱们到那边坐会儿吧,今日我让人做了桂花糕。“石夫人笑着道。 ”是。“余念娘自然的应道,没有任何异常。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隔壁屋子,石易明果然坐在榻边,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余念娘和石夫人进来,他眼皮子都没动下。 两人坐到屋子中央的桌边,下人替余念娘重新沏好了茶,端上刚做好的桂花糕。 ”尝尝味道怎么样?“石夫人道。 余念娘拿起一块吃起来,香软又甜,不是她的口味,她更喜欢绿豆糕。 吃了一块后,余念娘又喝了一口茶,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不喜欢?“石夫人看着余念娘道。 ”还行。“余念娘实话实说:”我和夫人一样,更喜欢绿豆糕!“ 石夫人微微有些意外,每次糕点做好她一口都没吃,余念娘竟然还能知道她喜欢的是绿豆糕。 ”你很聪慧!“石夫人真心赞道。 ”夫人缪赞!“余念娘道。 ”我说的是实话。“石夫人笑着道,也许余念娘接近她是有目的,不过从这几日的相处,她觉得余念娘性子坦率,有什么说什么,待人做事认真也真诚。当然也有些人是装出来的,可是石夫人觉得一个人言语行为再能装,她的眼神也装不了的。 余念娘的眸子清辙如一汪清泉,干净明亮又纯洁,心质朴实,纯粹的人才有这样清明的眼神! ”你凭着你祖父留下的手记都懂得怎么治腰伤,这不是聪慧是什么?可见你还是有些天赋的。“ 余念娘淡淡的笑了笑:”其实我不喜欢这些。“ ”哦?“石夫人好奇,没有用心是无法把一件事做好的:”那你平日喜欢什么?“ ”我只是喜欢掏鼓草药。“余念娘道,然后抬眸看向石夫人,微笑道:”其实我更喜欢占卜!“ 石夫人一脸惊讶,就连后面看书的石易明都看了过来。 ”你会占卜?“石夫人不敢置信,惊讶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点头:”会一点点。“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本来识得些草药,会些小大夫的偏方这不算什么,突然小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占卜师,一时间还真有些让人无法接受! ”听说你舅舅在太原府行商?“石夫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理了理思绪继续问道。 余念娘点头,看着石夫人回答:”是的。我外祖父姓付,因为他原来一直行商,而且经营得不错,在他老人家去后便将家产给了表舅舅一家。我们家原来也做着小生意,因为祖父喜欢行医,几十年当大夫帮人看诊治病。我父亲叫余道生,他即对生意一窍不通,也不喜欢行医,所以,最后去学了天道。“ 难怪! 这是父传子了! 石夫人眼神有些了然,又有些复杂。 ”那你这次到城来也是为了进坤院学天道了?“石夫人道。 这是余念娘第二次听人说起坤院了。 余念娘摇头:”我是喜欢研究天道,在伊州的时候左邻右舍有个需要,帮人看个天象,测个阴晴。没事的时候也学习占卜,但这都是一些爱好而已……“ 所以,并不是让一个人千里迢迢到京城的真正原因。 石夫人见余念娘欲言又止,不打算说的样子,她也不好再问,又聊了几句,余念娘以太晚起身离开了石府。 等到最后一日余念娘来帮石夫人按摩时,贴身妈妈说奉了石夫人命令,感谢余念娘,特意邀请了孙妈妈和玲珑去后罩房吃点心。 余念娘替石夫人按摩完后,向石夫人建议:”如果能找到专业的人,将药材熬磨成糊状,每隔一日在腰间敷一次药,一次一个时辰,想必效果会更好。“ 然后她又摸出一个亲手做的香包:”这里面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还有花香,挂在身上可以除药味。“ 每日敷药身上难免会有些药味,而余念娘做这个香包,有点药香,却不难闻,十分淡雅清新,混合了身上的药味,便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石夫人让管事妈妈亲自送余念娘出了石府。 等余念娘一走,她立刻叫来丫环。 丫环恭敬的将打听到的一字不落的回禀石夫人:”……从小身体就不好,还落下哑病,这几年才好些,不过,说话还是有问题,时不时的犯病……本来是到太原府投亲戚,却被告知从小订了一门婚约……“ 丫环本来是有些佩服余念娘的,可看不上她的下人,特别是那个年轻丫头,嘴老把不住门,她只不过试着套了套话,年轻丫头就跟倒豆子似的,有用没用的都往外说,那年长的妈妈却是精明,好几次阻止年轻丫头,不过,好在,丫环让婆子找借口带着那年长的妈妈出去了,她才有知道继续套年轻丫头的话。 得到的真相还是有些让人惊讶的。 ”所以,她和卫府有亲事在身?“石夫人沉吟道。 丫环点头。 这样的话,余念娘故意来接近她是什么目的? 有些事真相就在一句话之下。 石夫人派了人悄悄去打听。 第二日就得到了消息。 ”果真有这事。“丫环派去的婆子有识的人在将军府当差:”整个将军府的下人都知道,而且余姑娘好像对这门亲事还很满意的样子。但卫二少爷身份高贵,都说她终究要空欢喜一场。“ 那是当然,余念娘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卫其宇。 难道余念娘就是为了让她帮着她去当说客所以才来接近她的? 石夫人想不太明白。 但这么几日,余念娘一个字也没提过,更没表达出有那方面的意思。 晚上,石夫人告诉石易明,问他:”你说她有什么目的?“ 石易明想了想道:”无非两样东西。通过你得到进卫府的更大的胜券,另一样便是有个能够进入京城贵圈的阶梯,不管是哪样,结果都是一样,有了名声,有了帮助,她就可以顺利嫁进卫府!“ 石易明是大理寺卿,已经习惯遇事推测揣摩:”如果她的目的真是这个,那么她只能是两种人,一种心机特别深沉,深到让你根本察觉不到。另一种便是巧遇机会就钻营。不管哪种,都不是好人!“ ”这,可能吗?“石夫人有些不确定了,余念娘完全没给她这种感觉。 ”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让你毫无察觉。“ 石夫人觉得石易明说得太严重了。 ”不过……“石易明皱着眉头,凝思了下,道:”一个姑娘家竟然喜欢天道,而且也不岂讳被人知道。她的祖父行医,父亲也喜欢钻研天道,可,可我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石夫人瞥了石易明一眼。 真是案子办多了,随便一件事都能疑神疑鬼! 不过,现在腰真不疼了,这的确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石夫人脱了衣服就缩进暖和的被子里,真是太舒服了! 第163章 卜什么 眼看还有一个月过年,卫夫人忙得团团转,各处庄子,铺子上的管事,帐房老远进京来进行年底交帐,对帐。许多事都要请示她,请她过目。而且今年老太太和二房的都在京城,家宴一定要好好安排。她还得准备往各府送去的年礼。 卫夫人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用。 卫老太太便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现在府里事儿多,大家不用每日过来,你们啥时候得空了,再到我这里来坐。” 卫夫人十分的感激。 不用每日去老太太请安,余念娘也不用每日锻炼后急急的去南苑。 所有人都在自个儿院了里的用膳。于是孙妈妈变得法给余念娘做好吃的,偶尔也会去大厨房那边加菜。 余念娘渐渐胖了一些,加上她日日锻炼,身上只穿了一件绣百荷花的交领长袄,连斗篷都没披,走在园子里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当她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了恬静舒适的西跨院,走到大气温婉的吉香院时,身上竟还有些发热。 刚才正在屋里看书,卫夫人突然派了人过来,让余念娘到吉香院。 一路各色景致,走过长廊的转角便看见了吉香院。吉香院外站着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搓着双手,站在原地不停的跺着僵冷的脚,远远的看见余念娘带着下人过来,她一溜烟就跑进了院子里。 跑进院子的小丫头直到余念娘进了吉香院的院门也没瞧见她出来。 什么事要派个小丫头专门在院子外盯梢? 院子里下人井然有序的忙碌着,经过余念娘身边时全都屈膝行礼。 这是余念娘第二次进吉香院。 人进人出的院子里寂静无声,显得很有规矩。 卫夫人的贴身丫头百合立在廊下正朝着院门口方向看过来,而秋香刚好从屋内出来。 待余念娘走近,百合和秋香福了一礼,接着百合就撩起门帘子,秋香已经道:“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姑娘了。” 余念娘疑惑的进了屋,孙妈妈和玲珑两人被秋香客气的请到一旁的小屋子歇脚。 屋内一股淡淡的熏香味,余念娘抬眼望去,侧室正中摆放着一顶香熏炉鼎。 卫夫人坐在坑上,手里正拿着帐本在看,面前的几上放着两杯热茶。 余念娘眼中闪过惊讶。 看见余念娘进来,卫夫人放下了手中的帐本。 一旁的王妈妈立刻将小几上的帐本全部收起来放到一只盒子里。然后带着丁香和百蒂退出了屋子。 余念娘向卫夫人行了礼。 “不用多礼。”卫夫人看着余念娘,端起小几上的茶盅淡淡的道:“今天找你过来有事,坐吧。” 话毕,余念娘就看见侧室里走出一个人,径直坐到坑上,卫夫人对面。 卫夫人将另一杯茶端到卫鸿山的面前。 余念娘只看了卫鸿山一眼,便面色如常的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平静,无丝毫意外,甚至有些了然的神情让卫鸿山不由侧目。 “这些日子在将军府住得可还习惯?”卫夫人简单的寒喧道。 余念娘起身,身姿笔直,回道:“很好。” 卫夫人微微挑了挑眉,又道:“有什么缺的直管跟我说。”然后示意她:“这里没有外人,坐下回话。” 余念娘从善如流。 “听老太太说你很会卜卦?”卫夫人不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老太太? 这么说池郎宜的事卫其宇并没有全部告诉卫鸿山夫妇。 “老太太过奖。”余念娘淡淡道:“会一点。” 卫鸿山漫不经心的端起茶。 “腊月初八,皇子们会在京郊围场有个小小的狩猎活动,虽然皇上不会去,但是几位皇子会代表皇上去参加狩猎活动的,京城各府少不得也要派人去参加,你现在卜一卦吧!”卫夫人轻描淡写的道。 余念娘讶然看着卫鸿山和卫夫人。 把卜卦说得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两人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余念娘脸色恢复淡然。 明显是借着狩猎的事来探她的底牌! 她有真本事,谁来也不怕。 不过,卫夫人却没说替谁卜卦,卜什么! 余念娘看着卫鸿山,微笑的道:“将军,夫人,卜卦不难,不过,却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样卜出来的卦才准……” 卫鸿山轻轻蹙了眉头,眉梢带着一丝不耐。他想起很多次,当他有事求教青石先生的时候,青石先生就是像这样,以各种明目理由来搪塞他! 卫鸿山神色渐冷。 余念娘眉头微动,缓和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不知道夫人是想替谁卜卦,卜什么?还有,我卜卦与别人不同……若是卜人得让我知道是谁;若是卜事,越近我会算得越准……天道玄学最岂心急,该怎么卜,什么时候卜自然只能是卦师说了算……玄门道术,龟甲卜卦,各显神通!” “如果将军和夫人相信的话,不如等到时候再说!” 卫夫人不动声色看了眼卫鸿山。 卫鸿山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念娘,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平常只要他板起卫其玉和卫其颜就会吓得不敢说话。没想到余念娘面对他的威摄竟然毫无反应,神态一如刚才。 “好。你要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希望你没有骗我。”卫鸿山冷冷的道。 ** 孙妈妈和玲珑被人安排到一间小屋烤火,秋香还端来瓜子,热情的和两人闲聊起来,孙妈妈笑着应付,心中却越发没底。 好在只不过坐了半个时辰,有小丫头就来告诉两人,余念娘要回去了。 孙妈妈和玲珑忙出了小屋,在廊下站了一盏茶的时间,余念娘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姑娘。”孙妈妈和玲珑忙走过去。 “嗯。”余念娘表情淡然,神色从容不迫。 两人提起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百合将余念娘送到院门口,把手上的食盒拿给孙妈妈,笑着对余念娘道:“这是今天厨房新做的桂花糕,夫人请姑娘带回去尝一尝。” “谢夫人。”余念娘淡淡的道。 “姑娘慢走!”百合恭敬行礼。 等看不到余念娘三人的背影,百合才回了院子。 余念娘回去如来时一样,脚步不快不慢。 孙妈妈和玲珑这下才真放下心来。 回到玉笙阁,孙妈妈先将食盒打开,里面果然是刚做好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 “你和玲珑分了吃吧。”余念娘道,人已经躺回坑上。 “姑娘,你怎么了?”孙妈妈关心的上前。 余念娘将在吉香院的事告诉了孙妈妈和玲珑。 两人一脸兴奋。 “凭姑娘的本事,定让他们目瞪口呆。” 余念娘微微的笑。 不管怎么样,只要卫鸿山肯找她就是好的开始!所以,这次不允许出一点儿错。 但是,卫鸿山到底要她卜什么呢?她连去狩猎的人有哪些都不知道! “咱们可以找人问问啊!”玲珑立刻调皮的朝余念娘眨眼睛道。 第164章 当年 卫鸿山到底要卜什么呢?余念娘连去狩猎的人有哪些都不知道! “咱们可以找人问问啊!”玲珑立刻笑嘻嘻的道。 “这,可以吗?将军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孙妈妈迟疑道。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玲珑不以为然:“将军只说要姑娘卜卦,却没说不允许姑娘打听狩猎的事情。再说了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占卜师,她所卜算出来的东西是别人用尽方法也打听不到的!” 孙妈妈处事细致小心,有时候却过于默守成规,遵守礼教,而玲珑胆大,脑子转得快,两人正好互补! 余念娘微挑眉,斜看着玲珑,问:“那你说找谁?” 玲珑朝着她露出个俏皮的笑:“二少爷啊!” 翌日,玲珑打听到卫其宇什么时候回府,什么时候去给卫夫人请安,然后悄悄躲在吉香院外的小道上,等了大半下午,脚都快冻僵了的时候,终于看见卫其宇。 而余念娘用过午膳后小憩了一会儿,后来便一直窝在屋子里看书。 快要到申时的时候,玲珑终于回来了。 她跺着僵硬的脚进了屋子,屋内暖哄哄的,内外温度差异刺激,让她浑身一个冷颤,立刻打了个喷嚏。 “哎哟,这是冻着了。”孙妈妈皱眉道。 玲珑吸了吸鼻子,走到碳盆旁使劲搓着双手,笑着对余念娘和孙妈妈道:“没事,只是在外边待久了。好在终于见到二少爷了。” “暖和再说。”余念娘靠在坑上的大迎枕上,眼睛看着手中的书,头也没抬的道。 玲珑抿着嘴笑,待身上不再僵冷立刻走到坑边,向余念娘回禀自己打听到的事。 “……二少爷说今年皇上没有秋狩,所以,腊八才让皇子们去围场狩猎。皇上虽不去,不过几位皇子会去的。至于哪几位皇子去,现在还不确定,但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是肯定会去的……围场那边两个月前就警界起来了,到时候功亲候府去的人不少……但凡家中有年轻子弟的大多都会去,姑娘们愿意去的也可以去凑热闹瞧瞧……不过,今年皇上不去,皇后和贵妃娘娘也不会去……” 皇子里面,大皇子今年十五,二皇子十三,三皇子今年只有六岁,生母是丽嫔,出自武候府。其它的皇子年龄更小,所以能去的皇子最多也就这三位。 明眼人一想就知道,皇帝想借此机会考验大皇子和二皇子。 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些复杂! 余念娘点点头,又问:“大理寺卿石大人会去吗?” “应该会吧。”玲珑道。 “姑娘为何一定要大理寺卿去?”孙妈妈不解。 即使大理寺卿知道十年前的事,但也不会就这么告诉她们啊,再说,余念娘父亲的事当年发生的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天道院将结案定论送到皇帝面前的时候,说余道生是为血祭。皇帝亲自点了头的。 很有可能连大理寺卿也不知道其中的真实情况。 “这只是目前暂时的法子。”不然她还能从哪里入口? 余念娘不确定大理寺卿知道什么,或不知道什么,但总要见到人,她才能有所发现。 而且…… 余念娘看着孙妈妈:“妈妈还记得当年我怎么中毒的吗?” 孙妈妈一愣,不知道余念娘问这个干嘛,想也没想就回道:“当时正用膳,姑娘吃了几只虾和一颗橘子。”因为这让她印象太过深刻,纵然过了十年,她想也不用想也能起说当时的情景。 “虾和橘子一起吃会中毒吗?”余念娘问她。 孙妈妈仔细想了想,点头。当时大夫好像是这么说过:“虾和橘子不能同食,两者食用过多会中毒,更何况这还是个孩子,更不应该一起吃了。” “那我吃了多少虾,几颗橘子?”余念娘又问。 “只不过几只虾,一颗橘子……”孙妈妈愣怔,后面的话被吞进了肚子,她看着余念娘,有些不敢相信,脸色渐渐发白。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虾含有高浓度的五价砷化合物,砷和维生素c同时服用,会发生反应,导致中毒。但这个是在大量食用的情况下。 橘子虽然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但一个颗橘子根本达不到大量的量,几只虾也自然不会中毒,更不可能严重到让余念娘哑了十几年。 “姑娘……”孙妈妈看着余念娘,声音发颤。 以前余老太爷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余念娘中毒的真相,但一番查找之后,什么发现也没有,所以,当时大家都以为余念娘是真的误食了虾和橘子中毒,导致成了哑巴。故,这十来年,孙妈妈从来没再做过虾给余念娘吃。 但是自那以后,老太爷一直都小心的护着余念娘,也很少带她出去,家中也慢慢的甚少接待宾客。 “姑娘,您的意思是,您中毒不是意外?”孙妈妈颤声问:“可是连老太爷都没有查到蛛丝蚂迹,而谁又会去害一个五岁的孩子呢?” 是啊,所以,谁会心狠手辣的去害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是在她父亲去逝之后! 现在想来这两者之间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如果这两者之间真有关系,那害余念娘的人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她们这么来到京城,不是主动送入虎口? 孙妈妈紧绷的面皮发白,牙齿咬住嘴皮还是在不停的发颤。 好在,现在还没人知道余念娘的身份! 所以,只要找到余道生血祭的真相,那就找到了害她的凶手。 余念娘曾经也想过干脆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伊州,平淡的过一辈子,可是谁让她有一身异于常人的本领。这种本事可以让她变得瞩目,也可能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前世她一辈子都是靠着这个为国家,为机构做事,她日夜不停的努力学习都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异能,这等同于是她的事业,她的生命,让她割舍掉自己的生命等于是扼住她的脖子,让她去死!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活,找出真相! 孙妈妈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她认真的看着余念娘,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异常认真的道:“姑娘说的对,奴婢枉活了十几年,把姑娘害惨了。奴婢以后全都听姑娘的,姑娘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纵然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不怕。只要能帮姑娘达成心中所愿,奴婢在死不辞!” 孙妈妈一番豪情壮语说得玲珑情绪膨湃不已,扑通一声也跪到孙妈妈旁边,无比严肃的向余念娘表忠心:“奴婢也愿意一辈子跟着姑娘。愿当姑娘的先锋,为姑娘遮风挡雨。”说完,突然变个脸,笑嘻嘻的加了一句:“只要姑娘不嫌弃!” 余念娘和孙妈妈都被她这表情逗笑了。刚才还严肃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活跃起来。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余念娘笑着道:“既然你们都愿意跟着我,我怎么会让你们上刀山,下油锅呢!只不过,往后咱们会辛苦一些倒是真的。现在就等着狩猎就好了。” 第165章 狩猎一 过了两日,卫夫人派了王妈妈过来正式通知余念娘,腊月初八,狩猎的时候余念娘跟着一起去。 古有“腊”和“猎”相通之意。因为一岁之终,农作物已经收晒完毕,农闲了,人们便到野外猎取禽兽,用来祭祖先、敬百神,以祈福求寿、避灾迎祥,称之为“腊祭”,到南北朝的时候,农历十二月初八被正式定为“腊八节”,除了喝腊八粥外,人们还组织进山打猎,慢慢,就变成贵族们在围场进行狩猎活动,以猎取禽兽锻炼皇亲贵胃们!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八狩猎的日子。 余念娘一如即往早晨起来先去散步,散完步回来用早膳,用完早膳她便靠在坑上看书。等到快要出发了,孙妈妈和玲珑伺候着她开始梳装换衣服。 里面穿了一件窄袖草绿缎裙,外面套了一件银灰色鼠绒短袄,腰间系着草绿色蝴蝶节长穗带,脚上是一双银灰色皮靴,裤脚扎进皮靴里。 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风姿俏美! 皇子出行狩猎,护卫安全事宜有光禄寺卿安排,还有中尉卒,但卫其宇是越骑校尉,自然是早早先到了围场报道。 卫其林是詹事府主薄有事抽不开身,去不了了。卫老太太觉得这些是年轻人的活动,她年纪大了,外面天冷,于是也决定待在府里。而卫夫人更是忙得抽不开身。 李氏母女三人从来没有见过皇子们狩猎,想去开开眼界,卫其玉两姐妹也想去看看。 所以,将军府,除了卫其林,卫老太太,卫夫人,全都会去了京郊围场。 围场在京郊十里处。 占地千顷,水草丰美,景色怡人,一望无垠的围场里茂密的林子像原野丛林。起伏的山峰里藏匿着无数的猎物,让青年才俊们蠢蠢欲动! 今日来的人不少,随意一扫,余念娘便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 礼部郎中王行石的女儿王伶英,詹事府洗马王行远的女儿王伶玉,与其一起同行来的还有石映雪及其哥哥石映柳,还有许多余念娘不认识的人。 众人在围场内搭好的篷内等着,没一会儿,就见一辆双马拉乘的宽大朱轮华盖的马车驶进围场,旁边的侍卫配刀紧随其后,马车后面跟着一个浑身兔褐色毛发的蒙古马,马背上坐着一个俊朗壮实的年轻公子。 余念娘听到旁边有人低低议论道:“听说二皇子骑的那匹蒙古马是之前蒙古族贡献给我朝蒙古马中最好的一匹马……” 二皇子? 那前面坐在马车的就是大皇子了! 二皇子座下那匹蒙古马确实不错,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这样的蒙古马经过训练,可以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 余念娘不禁将目光转向已经停下朱轮华盖马车。 一个年约十五岁,体形瘦弱,肤白如女子般的年轻男子下了马车,他五官端正,立体,狭长的眸子温润清朗,嘴角念着笑如今日的阳光一样温暖柔美,又带着男子的温润。 有人立刻看红了脸! 余念娘眼神在人群中寻找,果然看到站在大皇子身后不远处的池郎宜。 果然是外甥肖舅啊,大皇子的眸子和池郎宜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大皇子眼神看人温暖,柔和,而池郎宜眼神冰冷带着煞气! 听说大皇子胎里便带着不足,出生后更是药罐不离,皇后小心翼翼的养着,御医三天两头的进宫把脉,调养的药开了不少,可是大皇子身体子依然不如健壮的二皇子。 二皇子从小习武,不仅身强体壮,还练得一手好骑射,而大皇子虽也有专人教习武艺,却只是一般简单的强身健体。 两人相差两岁,二皇子已经和大皇子一般高,且还长得比大皇子壮实,两人站在一起,二皇子看着更像兄长。 大皇子从马车出来后,有内侍从后面跑了上来立到车旁伺候,这时,一个六岁的穿着骑马装的孩子从车内下来。 这是三皇子! 众人纷纷出棚下跪行礼。 “众卿平身。”大皇子声音温润的道。三皇子长得乖巧漂亮,挺直身板,绷着小脸一脸严肃的站在大皇子身旁。 后面的二皇子一个漂亮姿势跳下马,手里拿着马鞭笑呵呵的走过来,道:“各位来得早啊!”声音带着男子变声期明显的粗哑。 众人又朝着二皇子行礼。 为了狩猎方便,今日所有人都穿了骑马装。除了不进山狩猎的人以外。 来的大臣除了光禄寺卿,还有王行石和王行远,卫鸿山卫鸿峰等! 女眷们有几个,下人们在棚内安置了桌椅,脚下都放了碳盆,棚子周围都围了围布,不想去狩猎的可以坐在这儿喝茶吃点心。 二皇子笑呵呵的看了眼棚内的众人,对大皇子道:“皇兄,今儿父王没来,不如咱俩来比比谁猎的兽多?” 大皇子微笑看着他,温朗的道:“好啊。” “皇兄你身子不好,不如这样……”二皇子笑眯眯的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各府公子:“既然是众人狩猎,也不能只是咱们两兄弟比,不如你我各选一些人手,结束看哪边猎得多,就算赢!” 大皇子如玉般的脸上温润的笑容:“彩头呢?” ”谁输了就答应为对方做一件事!“二皇子道。 人群人有人脸上闪过异色,这样的人哪像个十三岁心智的孩子? 余念娘看了眼大皇子身后表情冷漠的池郎宜。 ”好啊!“大皇子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很爽快的答应:”我即为兄,理应承让,人选嘛,二弟你先选!“ ”多谢皇兄抬爱。“二皇子爽郎的笑,看着众人,问:”今日谁愿意与我一同狩猎?“ 在场的人中,除了几位年长的大人不会进山打猎,大理寺卿的公子石映柳,魏豹和魏潜父子都是文职,耿忠的公子耿犹啸是屯骑校尉,武候爷的儿子武世子是个闲职,王行远的儿子王建国和王行石的儿子王建兴,都在省殿卫士当差。 ”早闻二皇子骑射厉害,今日能与二皇子一起狩猎乃我之荣幸啊!“魏潜笑呵呵的道。 二皇子的母亲佟贵妃是魏豹的姐姐,魏豹两父子站在二皇子那边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已经挑明了要分两派,那就是要拉人了! 魏豹笑看着一旁的卫其宇,道:”卫二公子乃越骑校尉,今日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 卫其宇恭敬朝大皇子二皇子行礼:”愿为大皇子二皇子效劳!“回答得滴水不漏! 二皇子挑了挑眉,看了眼恭敬准备着听候调配的其它人,对大皇子道:”皇兄,不如,你先来!“ ”二弟先。“大皇子仍然面色柔和的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二皇子笑呵呵的道:”大哥身边有池世子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也得挑两个厉害的帮手,不如……“亲自点了卫其宇和耿犹啸。 其它人随意分配下来。 如此,大皇子这边除了池郎宜,还有池郎烁,池郎赫,全是宁安候府的人。另外有大理寺卿儿子石映柳。 而二皇子身边除了魏潜魏豹,还有卫其宇,耿犹啸。 最后二皇子看向三皇子,笑眯眯的道:”三弟啊,那你是站哪边啊?“ 三皇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眼二皇子,又看向大皇子。 ”三弟!“大皇子突然微笑看着三皇子道:”你年纪最小,深处就别去了,不安全。带着侍卫在围场边缘玩会儿,累了也可以回到棚里休息。“ 三皇子看着大皇子咧嘴笑:”好啊,那我跟着大皇兄。“ 大皇子微有意外。二皇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直到这时,余念娘才发现站在三皇子身后的人有些眼熟。她来不及去细想,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纷纷上马。 ”大哥,虽说这只是娱乐,不过,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二皇子笑呵呵的对大皇子道,肆意的笑声粗哑难听。然后他马鞭一挥,纵马奔驰进了林子,后面侍卫将领跟了一路。 大皇子微笑看着二皇子进了林子,慢悠悠的催马前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后面的人紧跟其后,很快就没了众人的身影和马蹄声。 留在原地观看的人有些可惜的伸长脖子。 余念娘走到卫鸿山身旁,他身边站了一个青衣长袍的中年男子。 ”如何?“卫鸿山看着余念娘。 ”至于谁会赢嘛……“余念娘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 卫鸿山挑眉。 一旁的中年男子却是冷哼一声。 ”青石先生有何高见?“卫鸿山客气的问。 余念娘惊讶的看了过去。 青石先生无视余念娘惊诧的目光,略有高傲的理了理自己衣袍,不以为然的道:”狩猎当然有输赢!“ 大皇子身子柔弱,但池郎宜可不是一般人;而二皇子本身就擅骑射,而且卫其宇,耿犹啸都是武将,打几只野鹿山鸡这些小东西,简直易如反掌! ”卜卦不是那么简单的,别以为看着什么好,便鹦鹉学舌,也要自己学得像啊!“青石先生看着林子方向,嘴里不屑的道。 余念娘没理他,转身去了后面。 三位皇子开始狩猎,各位大人各自坐在位置上,好在棚里安放不少的碳盆,不怎么觉着冷。 姑娘太太们坐在一起闲聊,讨论着今日到底是大皇子胜出还是二皇子胜出,突然有人发现一个娇小珑玲的身影骑着一匹棕色的母马慢悠悠朝着林子里去。 李氏惊讶的张大嘴。 ”她会骑马?“卫其娇一脸不敢置信。 李氏摇头,就连卫鸿山和卫鸿峰也很惊讶,显然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余念娘会骑马。 围场狩猎,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参加,不过全场只余念娘一个女子进了林子就很引人注目了。 有大人就问起:”那位姑娘是哪位府上的?“ 卫鸿山只好憋着心里的不爽解释一通。皱紧眉头瞪了眼余念娘的背影。 他让她来占卜而不是玩耍的。而且,围场内狩猎也是暗藏危险的。余念娘这样擅自随性的跟着进了林子,卫鸿山几人当然觉得她是另有目的,那目的是什么,自然不然则喻,肯定是卫其宇。 卫其娇气愤的指着人群后面的孙妈妈和玲珑,气呼呼的问:”你们姑娘怎么会骑马?“ 孙妈妈和玲珑一脸无辜:”姑娘本来就会骑马啊!“ 十年前西北战争,突厥人在天朝边境杀了不少人,再加上所谓的前朝余孽滋事,余老太爷亲眼瞧见过有人被突厥人骑马追赶,嬉戏作弄至死。 后来他便在余府下了一条规矩,余府的主子必须要会骑马,而贴身伺候的仆妇丫环小厮也必须会骑马。 所以,不光是余念娘,就是孙妈妈和玲珑也会骑马。 只不过,姑娘说,这次不用她们跟着。所以玲珑才会和孙妈妈无聊的待在棚子里。 相处这么长时间,竟然还不知道余念娘会骑马,卫其娇觉得自己的智商简直被余念娘愚弄了,瞪着孙妈妈两人的眼神快要喷火。好在李氏还算够冷静,及时制止卫其娇发彪! 卫其娇悄悄在卫其雪耳边嘀咕:”她竟然一直瞒着我们,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二哥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声音刚好能够让一旁的卫其颜听见。 卫其颜撇了撇嘴,卫其娇的心思她怎么猜不到?就算余念娘进了林子找到二哥也无所谓,里面刀箭无眼,就算余念娘不会有什么事,但二哥现在是有任务在身,也没时间理她! 这些都是二哥的事,他自己会处理,轮不到她去插手! 只不过,她这一次确定卫其娇很不喜欢余念娘,她倒是很想知道,卫其娇为何如此不喜欢余念娘,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皇家猎场就是不一样,不仅地大物广,山峰起伏,连绵不断,余念娘骑着马儿跑了许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河流,浅浅的水岸旁一只野鹿正在喝水。 她拿起卫其宇为她准备的弓,从后背抽出一支箭,瞄准野鹿! 余老太太爷不仅请人教她马,包括射箭,武艺,都有涉足,只是那时候的余念娘不喜欢,觉得这些都是男子应做的事,女子则该留在闺中弹琴绣花,摹字描画。 所以,野鹿当然是射不中的了!反而被吓跑了。 余念娘扶着马背跳下马,将马栓在一旁的树边,把手中的弓箭丢掉。 走到河边,顺着肥美的青草一路顺寻。 第166章 狩猎二 这个时节能看到如此青葱嫩绿的草,余念娘实在意外,如此,那就有可能找到草药。 她顺着河流树林一直往上走,浅浅的河水清辙明亮,能清晰的看见河底的石头,还有几只肥美的河虾游走。 在这种没有任何污染下的水流中的鱼虾才是真正的野生的。 可惜她没让孙妈妈和玲珑跟着来,不然可以就地生火煮来吃。 余念娘低头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可以装水的东西,突然扑通一声,一颗石子没入水中溅起水花,幸好她隔着一段距离,身上不过溅上几滴水。 余念娘立刻退后几步,回头看去。 卫其宇斜靠在斜坡上一棵树旁,嘴里叼着一根草,一幅二世祖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余念娘还从未见过卫其宇不正经的样子。 她微微挑眉。 ”你辛苦找人告诉我,让我为你准备马和弓箭就是为了在这里抓鱼?“卫其宇一点儿没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有何不妥,反而抬手点了点下面涓涓而流的河水问道。 ”我只说要马,没说要弓箭。“余念娘纠正。 总是能反驳他。 卫其宇觉得一点儿也无所谓,又问她:”那如果你抓到鱼怎么办?准备在这儿就烤来吃?你可要知道,这个围场是皇家的,也就是皇上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皇上的,如果你悄悄烤了鱼,那就是偷拿皇家的东西,可是要受罚的!“ ”哦,是吗?“余念娘一脸平静的反问:”所有的东西都是皇上的?“ 卫其宇点头。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找什么理由跟他抬杠! ”那你先自请罚吧!“余念娘指着卫其宇嘴上的那根草道。 卫其宇一噎。 把草丢掉。 ”算了,不逗你了!“ 他弹了弹衣装,恢复了平常的认真,道:”如果你不想打猎就快出去,狩猎人多,被误伤也不是没有。“ 余念娘沉默了下,点点头:”这的确是个理由。“ 卫其宇莫明其妙的看着她。 余念娘已经笑着问他:”你在这儿干嘛?“ ”刚才本来看见一只野鹿,结果被有的人吓跑了。“卫其宇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 让他失望的是,余念娘一点儿不尴尬,反而微笑的看着他问:”你真的以为二皇子是想让你帮他打鹿。“ 卫其宇微愣。 余念娘已经顺着河流往回走。回到栓马的地方,余念娘牵着马上了坡。卫其宇已经不见了踪影。 过了河流,对面的林子更加的茂密深。 这些马都是训练过的,河水不深,余念娘骑着马很安全的就到了对面,她刚上岸,一棵树后就走出一个人。 余念娘眯了眯眼睛,那人已经高兴的朝他走过来:”余姑娘,真的是你啊!“ 余念娘一下恍然,看着面前的武夷,穿着专业的骑马装,头上束起来插了玉冠,脸上打理得干净,难怪她一直没想起是谁。 武夷,武候府…… ”你在这儿干嘛?“余念娘微笑看着他道。 武夷眼前一亮:”从肃州跟着姑娘走了一路,很少见姑娘说话。“ ”所以,你以为我是哑巴?“余念娘道。 武夷尴尬了下,差点抬手给自己一嘴巴,媳妇以前常骂他嘴太快,还真是。 ”我有病,所以偶尔说话不利索。“余念娘催马慢慢上了小坡,平静的道。 武夷愣了愣,见余念娘神色平静,没有难过,也没有生气,赞道:”余姑娘果然不是凡人,胸襟广阔。“接着又道:”我刚才瞧见姑娘和卫二少爷好像很熟的样子……“ 余念娘看向他。 他马上解释:”我绝没有偷窥你们,只是刚巧走到这边,看到你们而已。“ ”我住在卫府。“余念娘道。 ”啊?“武夷一脸惊讶,余姑娘,余……卫,那:”余姑娘和卫将军认识?“ ”不认识。“余念娘摇头,她本来就不认识卫鸿山,只不过是住进将军府后才认识他的。这里面也不是闲聊的时候,余念娘干脆问他:”你和武候爷什么关系?“ ”武候爷是我祖父。“武夷挠了挠脑袋,神色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毕竟说出来也不算太光彩的事,可是余念娘问了,他又不好不回答。 正在武夷犹豫的时候,余念娘已经抬手阻止他:”这事以后再说。你不是跟着三皇子吗?“ 武夷顿时觉得余念娘不仅人好心地也好,知道他为难,竟然顺势就给了他台阶下。 ”三皇子身边有侍卫,还有我父亲在。“ 所以,武夷是武当武世子的儿子。 那丽嫔就是他的姑姑,而三皇子要称他为舅舅! 余念娘思虑片刻,勒住缰绳停住,朝武夷招手,指着他腰间的那块玉佩道:”我觉得挺漂亮,能让我瞧瞧吗?“ 武夷毫不犹豫的将玉佩取了下来递给余念娘,嘴里一边道:”这玉佩从小跟着我,以前觉得贵重所以一直收着,到京城后,我爹说必须挂在身上。“ 余念娘已经将玉佩递还回来。 武夷重新挂好,歉意的道:”所以,很抱歉这个不能送人,如果余姑娘喜欢这种玉佩,改日我选一对更漂亮的送给你怎么样?“ 余念娘看着他呵呵的笑,毕竟从小独自生活,不懂高门府弟的礼仪,不知道女子不能随便接受男子的礼物,就算是谢恩,也不可以! 武夷的媳妇看着很稳重,余念娘觉得就算她不懂,也会学,会慢慢告诉武夷,所以,她在此不想说什么,只道:”我只是好奇,不喜欢。如果你真要感谢我,万一有一日我有事请你帮忙,你能施一援手即可!“ 武夷毫不犹豫的应下:”只要我帮得上,余姑娘只管开口。“ ”今日虽然只是娱乐,不过大皇子和二皇子有比赛在身,你还是陪着三皇子在林子里玩一会儿就回去吧,免得不安全。“余念娘提醒道。 武夷哪不明白余念娘的意思,这是让他不要让三皇子跟着大皇子。他一路上见过余念娘太多的本事,知道她很会观天测象,也会占卜,所以,十分相信。 等回到队伍的时候,他便向武当提议,自己一行陪着三皇子慢慢出林子,再往里走就不合适了。 其实武当当时也有这种想法,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然也能想到这点,他顿时对武夷有了不同看法。 余念娘和武夷分开后,朝着和武夷不同的方向去了,一丛丛密林灌木,连路都挡住了,还好这地方没有老虎,不然就只有被咬死的份! 好不容易出了灌木丛林,前面林子开阔起来。 余念娘听到前方一阵呼喊声:”往那边跑了!“ 余念娘丢下马,徒步前行,声音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最后她终于看见一身黄色绒马装的大皇子正追赶着一只野鹿,后面一个内侍指挥着侍卫围追野鹿,以免它跑得太远不好猎。 池郎宜等人则紧跟大皇子后面。 余念娘看着那些侍卫骑马在林子里左右穿梭追赶野鹿,野鹿慌张撒蹄四窜,像是感觉到死亡在靠近,自己已经变成了人类的笼中物,野鹿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声。 余念娘眼眸一眯,心头突然慌乱难受,让她不知所措,胸口砰砰砰的乱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静止,自己像站在一个静止的空中动弹不得,一股气流冲破一切朝她袭来。 余念娘瞬间头一偏。 ”嗡“的箭尾回弹声响,余念娘脸色惨白的转头看向身后树上的箭,浑身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箭尾擦过脸侧带起的利风刮在脸上的疼痛,让她心头发颤。 马蹄声渐近。 ”好像有人……“ 侍卫们迅速围笼过来,那只野鹿高兴的钻进丛林里逃过一劫。 余念娘抬头看向催马走近,面无表情的人。 ”大皇子,好像是个姑娘。“是内侍的声音。 ”哦?“ 大皇子催马走了过来。 余念娘冷冷的迎上池郎宜冷漠犀利的眼神。手扶着一旁的树想要站,却又腿软到站不起来。 如果刚才她没有侧脸,那么现在自己肯定已经被眼前这个人一箭射穿脑袋了。 余念娘想想就觉着愤怒。她干脆一屁股重坐回地上,冷漠的盯了池郎宜一眼,然后对着马上的大皇子抬手做了个福礼的姿势:”民女余念娘见过大皇子。请大皇子怒罪,民女脚软,现在无法向您行礼。“说得一脸真诚,坦然。 刚才还心中警惕的大皇子,顿时神色有些复杂起来,他看向旁边的池郎宜。 后面的地煞等人已经围了过来。看见坐在地上的是余念娘人众人均是一脸诧异。 ”哎呀,怎么是余姑娘!“十一更是叫了一声。 ”你在这儿干嘛?“池郎宜这会儿才冷冷道。 ”打猎!“余念娘没好气的道。 ”你别告诉我,你空着两只手来打猎的!“池郎宜面无表情。 ”弓箭不顺手,半道上给丢了。“余念娘气愤的别开脸道。 ”所以,你是空着两只手来抓兔子?“池郎宜冷冷的讽刺。 ”我在林子里找不到出去的路,这样总行了吧。“余念娘瞪着一双大眼睛,咬牙切齿的道。 大皇子这会儿总算明白两人是认识的了,不然以池郎宜的性子,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恐怕早提剑砍了过去了。 ”姑娘没事吧?“大皇子微笑着问。 余念娘脸僵了下,被一群男人骑马居高临下围着,能没事吗? 这会儿腿已经不发软了,她扶着树站了起来,恢复了以往的沉静,朝着大皇子福了一礼:”谢大皇子。“ 大皇子点了点头,拉住缰绳掉转马头,问池郎宜:”鹿跑了,现在去哪?“ 池郎宜看了眼左侧方,也就是余念娘的前方,鹿刚才跑掉的方向。 旁边内侍很有眼色,立刻命令侍卫:”往那边,继续追鹿。“ 侍卫们纷纷掉转马头。 池郎宜看着余念娘挑起的眉梢,想了想,问:”有何高见?“ 余念娘很想对他翻个白眼,她不理池郎宜,微笑看着大皇子:”大皇子鸿福齐天。围场内树多林密,兽多也好猎,不过,听说,在林子中设置小陷井可以更快更方便的抓到猎物,至于会不会有惊喜惊险我不知道,不过,总能给它们点惊吓吧!“ 大皇子一脸莫明其妙。 池郎宜则脸色微变。 余念娘慢慢走出密林,找到自己的马,然后骑着马慢慢朝外走。 直到看不到余念娘的身影,池郎宜才收回视线,没有大皇子下令,谁也没有拦着余念娘。而没有池郎宜说话,大皇子自然相信余念娘没有危险。 不过…… ”怎么了?“大皇子看着池郎宜黑沉的脸问。 池郎宜蹙紧眉头,看着大皇子,黑幽幽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道:”这位姑娘我曾经在太原府的时候见过,她姓余,现在住在将军府。“ 大皇子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一变。 ** 余念娘骑着马慢悠悠,一路不停的朝外走。 中途还看见了正在打野兔的卫其宇和耿犹啸。两个人围截着一只兔子逗着玩。也不把兔子射死,箭只射在地上,所有的箭排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个方形。 看见余念娘,卫其宇立刻叫住她,从马背上取下一个东西丢过来,余念娘一看,竟是一把草药。 卫其宇已经得意洋洋笑呵呵的道:”看见和你院子里种的差不多,顺便就帮你采了,你也不用感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余念娘将草药挂好,漠然的看着卫其宇,问:”谁让你偷看我的东西的?“冷哼一声,骑着马就走了。 卫其宇站在原地郁闷了半天。 一旁的耿犹啸就八卦的问他:”这姑娘谁啊?你们府上的亲戚?“ 一时也说不清。 卫其宇只好默认点头。 ”你表妹?“耿犹啸又问。 ”算是。“卫其宇莫棱两可的回道。 ”哟,那你这表妹可真凶了,敢跟你这个当哥哥的甩脸子,你这个越骑校尉怎么一点威信都没有,连自己的妹妹也管不住。“耿犹啸脱口而出调侃道。 卫其宇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如果余念娘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岂不是他连媳妇也管不住? 他抽出一支箭,嗖的一下将那只兔子给射死了。翻身上马,扯住缰绳一抖,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耿犹啸一头雾水的看着倒在地上翻白眼的兔子,朝卫其宇的背影喊道:”怎么回事,不玩啦?“ 然后余念娘又遇见几个正在猎物的侍卫,几人只奇怪的看她一眼便没再过问。 后来她便追上一路走一路玩耍的三皇子等人。 武夷立刻向三皇回禀:”这是卫将军府上一位远亲的姑娘。“ 三皇子绷着小脸大小人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余念娘同行。 转身立刻恢复了孩子的童真,拿着弓箭笑呵呵的去追一只山鸡,在林子里东奔西跑,内侍在后面着急的直喊”三皇子慢点!“ 两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出了林子。 第167章 狩猎三 余念娘一行人出林子的时候,二皇子等人已经出来了。 虽然很相信,但见余念娘无事,孙妈妈和玲珑还是松了口气。 两人忙上前帮她牵着马,余念娘翻身下马。 武世子簇拥着三皇子坐到棚里,众人纷纷行礼,有人朝余念娘投来羡慕妒忌的眼神。 余念娘目不斜视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位皇子猎到的猎物被放在空地上,三皇子猎到的基本是一些兔子,山鸡,还有一只野鹿,显然这些小东西应该全是三皇子自己射到的。 现在只需等到大皇子回来,就能决定谁赢谁输。 但是众人坐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大皇子等人回来,按照预定的时候也该到了,光禄寺卿决定派几个人进去看看,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当然这里身份最高的乃二皇子,正当光禄寺卿要请示二皇子的时候,林子里传来奔跑的马蹄声。 有侍卫骑马冲出林子大喊:“马车,马车……”嘶吼得喉咙都破音了,听在人耳朵里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光禄寺卿脚下一个踉跄,棚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二皇子皱起眉头,沉声问:“怎么回事?” 可惜这个时候没人能回答他。 车夫驾着马车朝着林子冲了过去,林子深处一群人疯狂的往外奔跑,中间四个侍卫像是抬着什么东西。 光禄寺卿浑身发软,卫鸿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提醒道:“大人,先弄清楚什么情况!” 光禄寺卿脑子一个清醒过来,把身边的侍卫叫过来,舌头打结的吩咐:“快,快去看看……” 棚了里的人全都吓傻了,这才哗啦全往外走。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隔着老远,众人这会儿才模糊的看见四个侍卫抬着的是一个人! 有人惊呼出声! 就见池郎宜身边的一个侍卫迅速跳上马车,驾着马车飞快的朝围场外跑,而池郎宜铁青着脸骑着马冷冷的看了一眼这边,纵然隔着很远,众人还是不自觉得浑身一冷。 大皇子的车驾很快就驶出了围场,池郎宜骑马跟在一旁,后面跟了一路的侍卫将领,马蹄飞奔,围场里扬起一片尘土。 卫鸿山等人心慌气短的看着出了围场的马车,吃了一肚子的灰。 二皇子派去打听的内侍慌慌张张的跑来,颤声道:“是,是大皇子不小心掉进了打猎的陷阱里,浑身是血……” 光禄寺卿脚下一软,人就瘫坐在地上。 * 腊月初八是皇家狩猎的好日子,上午,繁华热闹的京城街道上,早早的陆续就有朝臣的马车兴高彩烈的出了城门;几个时辰后,众位朝臣,一路侍卫,脸色惨白的从围场回来,不要命的往皇宫赶。 大街上行人摊贩避让不及,一阵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之后骂声一片。 有人红着眼睛插腰大怒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什么狗屁官,还朝廷大臣,简直视百姓人命如草芥!” 另有听到风声的就道:“听说是大皇子在围场内受伤了,浑身是血,好吓人啊!” 众百姓:“啊,天啦,那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卫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晕过去:“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只剩一口气了?” 卫鸿山当时就在围场,他身为将军,就算没有责也是有责的,天威难测,雷霆之怒,皇上说罚就罚! 卫夫人也是急得团团转,问李氏:“大皇子到底伤得怎么样?” 李氏犹豫道:“我们也没看到,只听二皇子派去打听的内侍说大皇子当时满身是血,至于伤得严重不严重,他也没看清楚。” 满身是血还不严重? 卫老太太浑身一软,跌坐回坑上。 卫妈妈忙扶住她:“老太太,您可不能有事啊!” 卫鸿山不在,大皇子是什么情况她们也不知道,这样可不好,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她们是连一点应付的准备都没有。 “王妈妈。”卫夫人立刻道:“你现在马上回尚书府一趟!” 卫老太太眼前一亮:“对对对,你快派人去问问尚书大人。” 王妈妈已经领命出了屋子,快速出了将军府。 ** 大皇子被送回皇宫后,立刻请了御医,皇帝正在乾清宫和几位朝臣商议国事,听到内侍的话,顿时暴怒。 指着跟过来的光禄寺卿开口就骂,皇帝的口水喷到光禄寺卿的脸上他不仅不敢躲,还得继续摆正脸垂着眼皮子,诚惶诚恐的受着。 “围场里怎么会有陷阱?不是都清除了吗?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一个个废物……大皇子若有闪失朕饶不了你们……” 这事光禄寺卿哪知道啊,又不归他管。他趴在地上,惶惶直告罪:“臣该死,臣有罪!” 皇帝这才想起狩猎的事宜好像是礼部安排的,护卫随行之事是光禄寺卿和中慰卒。 他怒火中烧,只不过一个小小的狩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今日去了呢?掉进陷阱里的是他呢? 皇帝简直不敢相信,愤怒无比的喊道:“去把礼部尚书给朕找来。” 一直战战兢兢候在旁边的内侍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回话:“陛下,礼部尚书已经来了,在外面跪着呢!” “让他滚进来。”皇帝中气十足大喊,声音震得连乾清宫外台阶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礼部尚书立刻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跪在殿中,高举双手俯地行礼,惶惶不安的道:“陛下怒罪,臣有罪啊!臣该死啊!” “你愧为尚书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告诉朕,为什么围场里会有陷阱?”皇帝黑着脸斥问,一双眼睛恨不得将礼部尚书的脑袋瞪出个窟窿。 “臣该死,臣有罪!臣也不知道!臣立刻派人去查,请陛下责罚!”礼部尚书再次喊道。 礼部只是负责安排狩猎活动事宜,至于清理围场内陷阱这等小事,完全是顺天府的事。礼部尚书觉得冤啊! 随后,又宣了顺天府尹,顺天府尹脸都白了,跪在地上吓得抖如筛穅。 皇帝气得一脚踹过去,顺天府尹觉得自个儿的膀子都快断了,却不敢吭一声,趴在地上还不能倒。 皇帝气得不轻,气呼呼的坐回龙椅,拿起桌上的一本奏章直接甩在大理寺卿石易明脚下,冷冷的道:“你倒是闲得慌!是想把京城弄得鸡犬不宁才安心?既然你那么闲,那你就去给朕查,为什么围场里有陷阱,立刻,马上,一个时辰后朕就要知道答案!” 大理寺卿石易明恭敬将奏章捡起来。 那上面无非就是说他,前阵子将大理寺以往陈积的旧案拿出来重审,因为时间太久,很多证据需要重新整理,调查。那些人被大理寺派去查案的人烦得受不了,有人就偷偷往御史家丢纸条,告大理寺扰民。 御史这阵子正好闲得蛋疼,次日一本奏章就摆到皇帝面前。 第168章 震怒 其实查案,盘问,打扰都是难免的。 只不过,今日狩猎石易明的儿子石映柳跟着大皇子,大皇子出了事,而石映柳一丁点儿事都没有,皇帝这是牵怒! 石易明心中一点儿不平也没有,他巴不得皇帝再罚他一年俸禄才好,只要别动石映柳就好。 石易明出了乾清宫就带着人十万火急的去了京郊围场。 因为去年的西北战事,边境的老百姓受尽苦楚,皇帝爱民如子,为了缩减开支,今年连秋狩都没有举办,只不过在腊月初八的时候,让皇子代表皇帝去围场进行了一次小狩猎。没想到这么点儿小事都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皇宫里,凡是跟着去或没去的大臣,将领,只要跟狩猎的事沾上一点儿边的全都站在乾清宫外。 皇帝心烦,不想见。 众人不敢回去,只能待在乾清宫外等消息。 好在大皇子没事,御医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定只是一些皮外伤,而他身上的那些血全是另外两个侍卫的。 幸好当时有两个侍卫忠心护主,三个人一起掉进坑里,里面插满了削尖了的细竹,最下面的侍卫当场死了,上面的那个也受了重伤。好在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大皇子,而池郎宜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大皇子的手,才没让他完全掉下去,这才逃过一劫。 但是大皇子也被吓得不轻。 皇后娘娘看到大皇子满身是血被抬回宫的时候差点晕过去,哭过一阵后又冷静下来,现在知道大皇子没事,也好多了,放心不少。但是却寸步不离的守在大皇子身边。 而大理寺卿很快就将事情查清楚了,那个陷阱是很多年前的了,以前虽然有清理过,但恰恰就漏掉了那么一个。 这还能有疏漏? 皇帝立刻下令让大理寺卿重新派人彻查。等大理寺卿走后他才想起,大理寺都是一些衙内,这种事还是要让有野外经验的人去做更好。 于是,皇帝立刻宣了卫鸿山,让他去中尉卒调派人手协助大理寺卿彻查。 听到下人回禀的消息,卫老太太和卫夫人等人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所以,这次皇上很震怒!”卫老太太靠在坑上的迎枕上,沉声道。 “哪个皇子遇见这种事,皇上都会生气。”卫鸿山派回来送消息的小厮就道:“几位大臣都被皇上给骂上了,宁安候世子这会儿还跪在乾清宫外呢!” 皇后派人去向皇帝说情,皇帝只冷冷道:“朕又没让他跪,是他自个儿说自己没保护好大皇子要跪的。” 皇后就说:“宜弟虽然从小上战争,但皇上知道他身子骨一直不好,前阵子回来才大病一场。而且另外两个都没怎么习过武。” “世家子弟这点儿苦都受不了,有何用!”皇帝冷哼。 皇后不敢再说。 任由池郎宜,池郎烁和池郎赫跪在外面,来往走过的王功大臣从身边路过时,谁也没敢看他们一眼,内侍们也是低着脑袋,绕得老远经过。 直到酉时,才有内侍来扶起池郎宜:“世子爷和两位公子回去吧,陛下已经去陪皇后娘娘用晚膳了。” 池郎宜抬手向内侍道谢,内侍忙道:“世子爷客气了。” 池郎宜这才带着池郎烁和池郎赫出了皇宫。 大皇子在围场出事,人人受罚,唯有宁安候世子和两位公子连一两银子的傣录都没罚;所有人都被骂,只有宁安候府皇上没提及一句;没有人被斥跪,只有宁安候世子和两位公子在乾清宫外跪了五个时辰! *** 当今皇上庞爱佟贵妃,疼爱二皇子,而对嫡出的大皇子虽然喜爱却有些惋惜。大皇子从小在药罐里长大,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见大皇子吃药,偏偏大皇子三天两头的请御医。 很多人背后议论,皇上其实更中意二皇子。 围场事发生后,皇帝责罚了所有有责无责,有关无关的人和部门,受到处罚的人差不多有半个朝廷。这让很多人又迷惑起来。 而卫鸿山却想到围猎之前,余念娘的话。 “这次围猎没有输赢。” 大皇子受伤急急回了宫,狩猎的事当然就不了了之,谁还在意两位皇子的赌约! 他蹙了眉头,看着卫老太太道:“难道她比青石先生还厉害?” “她有没有青石先生厉害我不知道,不过,她的确有几分本事。”卫老太太沉声道。 卫鸿山回到主院,立刻请了青石先生到书房议事,说起狩猎前他们讨论两位皇子的堵约之事。 “……没想到果然没有胜负,依青石先生所见,她真的是卜算中的?” 青石先生脸色很不好看,面无表情的道:“小小年纪就会胡言乱语,诓人,手段学得倒不少……卜卦哪有那么简单,即不掷铜板,也不摆龟甲,难道就凭一张嘴?”说完又惭愧的道:“也怪我当时大意,没想到简单的狩猎会出这么大的事,早知道就该先卜一卦。” “先生不必自责。”卫鸿山淡然的道:“这种事谁也不能料到,突发之事,就算让先生卜算,恐怕当时也来不及了。” “将军所言甚是!”青石将军拱手朝卫鸿山行礼:“多谢将军体谅!” “先生言中了。祸福本相依!我这次被罚也不算坏事。”卫鸿山淡笑道,不然皇帝也不可能想起他,让他带着中尉卒的人去善后围场。 他有没有机会统领中尉卒,卫鸿山不关心,但说明一件事,皇帝是看重他的。 等青石先生走后,书房内室才走出一个老者。 这是卫鸿山的幕僚黄先生。卫鸿山年轻的时候黄先生就跟着他了,经常为他出谋划策,帮了他不少。两人也算是朋友。 卫鸿山在他面前基本不隐瞒什么,黄先生对卫鸿山也很忠心。 “将军这样说不怕青石先生多心?”黄先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我只怕他不多心。”卫鸿山冷冷的道:“让他也知道知道,我将军府并不是除了他就无人可用了。” 黄先生见卫鸿山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将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 没过两日,宫里就传出消息,大皇子已经全愈了,今儿早晨还去了武场练武。 卫老太太就道了声“阿弥陀佛!”看着卫鸿山道:“没事就好,皇后娘娘就这么一个皇子。”同样作为一个母亲,卫老太太十分理解皇后娘娘疼爱大皇子的心情。 卫鸿山却摇了摇头:“不一定。” “什么意思?”卫老太太不解的问。 两人正说着,有丫头进来报:“余姑娘来了。” 卫老太太就打住了话头。 第169章 送书 余念娘进来,恭敬向卫老太太行了礼,又向卫鸿山行礼。 “快起来,你这孩子太讲礼了。跟你说了到我这儿来随意一些,哪来这么多需礼。”卫老太太板着脸训道,眉眼却全是笑。 “是。”余念娘从善如流的应道,礼却照福。 卫老太太就很无奈的笑了起来:“你这孩子,随你了!” 一旁的卫鸿山看着余念娘,第一次露出温和的表情:“大皇子鸿福齐天,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感念众人保护有功,今年特宽允了除夕进宫享宫宴的名额,你到时候也跟着一同去吧。” “是。”余念娘恭敬的福了一礼,清彻的眸子顾盼生辉,闪烁着光芒! 从南苑出来余念娘没有直接回玉笙阁,每次出院子,她都习惯性的想在园子里转一会儿,走到身上发热才会回去。这也是她的身子越来越好其中一个原因。 西跨院这边已经非常熟悉,主院那边的路余念娘也知道,只有东跨院,余念娘还有些不太清楚,不过,玲珑没事的时候就在将军府里转,前些时候让百照带着她熟悉了各个院子,这会儿她已经和府里许多下人认识。 孙妈妈平日主要留在余念娘身边,两人各取所长。 在思考问题时,玲珑也渐有所长,不像以往只看表面,慢慢懂得通过表看里。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卫老太太刚才说的事。 “……既然许多人都喜欢听沈大家的戏,魏老太太应该会请很多人吧?”玲珑猜测。 孙妈妈赞同的点头:“这么个好机会,沈大家突然来到京城,佟贵妃知道魏老太太喜欢听沈大家的戏,就请沈大家去魏府唱戏,换作其它人,沈大家肯定得考虑考虑。上次不是听吉星说,魏府现在是徒有其表,还不得趁着此次机会多拉拉关系。” “那姑娘后日要跟着去吗?”玲珑问余念娘。 余念娘点头:“去!”多走多看多听才能多知! 转过园子,身上渐渐有些发热,余念娘正准备慢慢走回玉笙阁,一个婆子走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大姑娘得了几本好书,想请余姑娘一起看看。”婆子面生,余念娘从未在卫其雪身边见过,她行为恭敬,言语却又丝毫不容人拒绝。 谁会被人喜欢强迫? “你是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孙妈妈皱眉看着婆子,问。 “奴婢是才被夫人调去玉清小筑的。”婆子恭敬回道。 孙妈妈一脸不相信,淡淡的道:“姑娘在园子里走累了,想回去歇息,大姑娘那儿就改日去。” 婆子挡在路中间,颇有礼貌的道:“有书相赠何乐而不为?还是请姑娘过去一趟吧!” 孙妈妈憋着怒气,盯着婆子冷冷道:“让开。” 玲珑更是瞪着眼睛指着那婆子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挡姑娘的路?” 婆子垂首恭敬的福身行礼,向余念娘告罪:“请姑娘息怒。姑娘还是走一趟吧!”话却丝毫不让。 孙妈妈和玲珑两人气得磨牙,难不成真要逼她们动手!这婆子要真如此不分尊卑,动手又何妨? 婆子挡在路中间,垂着眼皮子,略弯腰恭敬等着余念娘回话。 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看着婆子,清冷的道:“好。” “姑娘这边请。”婆子立刻侧身站到一旁,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两人,面无表情的跟着婆子出了园子,慢而不缓,一路出了西跨院,然后朝着一条青石小道走去,快要走出青石小道进园子的时候,就看见卫其宇站在一棵百年银杏树下。 余念娘停了下来。 婆子已经上前向卫其宇回话。 孙妈妈和玲珑讶然的看着树下的卫其宇。 “怎么是二少爷?”玲珑好奇的问余念娘。 余念娘平静的看着手上拿着一只棕色的匣子的卫其宇抬脚朝她走来,他穿了一件紫色的大篷,头上束着玉冠,配上他端正的五官,像一个如玉般的公子。 翩翩公子,温文而雅!只要看上一眼就让人心情莫明的舒服。 “你是属乌龟的吗?走路怎么慢吞吞的!”卫其宇不耐烦的道。 只听这话,看到卫其宇的表情,余念娘顿时就知道,就算卫其宇长得再好,也不会是她的菜! 卫其宇接着又将余念娘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出来也不披个斗篷,你是觉得自个儿有常人不一般的本事,所以,身子也与常人不一般?” 孙妈妈和玲珑一脸古怪的神色,二少爷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平时不一样,听起来怪怪的! 余念娘则挑眉。 见她不说话,卫其宇又是一脸不耐烦,扬起手中的匣子,提醒她:“你要是下次还这么慢,我可不会等你,这种好书你也就别想看了,到时候别后悔。” 下次? 余念娘一脸不解。 卫其定已经将匣子塞到余念娘手里,只说了两个字:“拿去!”越过她就走了,一点不想多待的样子。 孙妈妈和玲珑回头看眼卫其宇离开的背影,悄悄问余念娘:“二少爷这什么意思啊?” 余念娘正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放着一本书。 等回到玉笙阁,余念娘将匣子里的书拿出来,是一本地域志,讲各地方风土人情的,而书的下面则放着一个布包,布包里面是两支百年的野山参! 两支野山参看起来比上次在保和堂见到的山参还要好! “二少爷怎么突然对姑娘这么好?有了这两支山参,这些日子姑娘的药汤就不用愁了!”孙妈妈惊叹又惊喜。 玲珑看着孙妈妈拿着两支山参宝贝了半天,然后凑近孙妈妈,八卦的问她:“妈妈,你觉不觉得,二少爷是不是喜欢咱们姑娘啊?不然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妈妈手中的动作顿住。 如果卫其宇真喜欢余念娘,那老太爷定下的婚事有可能就能成真的,虽然说李氏和卫夫人都不怎么喜欢姑娘,不过,姑娘若嫁给了卫二少爷,李氏就只是婶婶。卫夫人难不成还能真给自己儿子添堵,还不是得接纳姑娘。 这么一想,坏事就变好事! 将军府虽然不咋滴,不过,卫鸿山好歹是将军,将军府人口也不算复杂,对于嫁去那些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的人家去,卫妈妈觉得将军府还是目前最佳首选。 两人脸上又惊又喜,朝余念娘看去。 已经坐在坑上看书的余念娘眼皮子都没抬,凉凉的道:“你们觉得卫二少爷刚才的表情像是喜欢我吗?” 两人脸上一下没了刚才的神彩! 孙妈妈顿时不耐烦的把两支山参放进匣子里,朝玲珑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柱在我面前,挡事!我还得去给姑娘熬药汤呢!” 玲珑忙直起身子让开,嘟着嘴道:“我又没闲着。”朝着余念娘的箱笼走去:“我去给姑娘瞧瞧后日穿哪件衣服去魏府!” 第170章 随去 等孙妈妈熬了药汤回来的时候,玲珑已经挑了几身衣服挂在架子上,并征询着一心一意在看书的余念娘的意见。 看见满屋子的衣服,不是艳丽的红色,就是粉嫩的桃红,要不然就是高雅的白色,还有浅绿色,浅蓝色…… 孙妈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姑娘每次都夸她们选的好,可哪次穿过? 果然等到了去魏府听戏的日子,余念娘将玲珑选的衣服全部丢到一旁,自己选了一身。 里面穿了一件家常耦合色的长袄,外面是石青刻丝灰鼠斗篷。梳了一字头,戴了一朵大绢花,比平日显得稳重。 余念娘不讲究穿什么衣服,但穿衣服却随心所欲。 卫夫人事多,留在府里。于是,魏老太太带着李氏,卫氏四姐妹,还有余念娘早早整理好,出了门。 卫老太太穿了一件栗色的貂皮袄,显得年轻又富贵。 李氏穿了一件石青色的刻丝通袖袄,比平日看起来端重一些。 卫其玉穿了一件淡紫圆撒花软绸交领知袄,俏皮不失稳重;卫其颜穿的是一件水红对襟终绣蝴蝶袄子,青春美丽;卫其雪的则是一件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白如雪十分美丽;卫其娇则穿了一件杏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长袄,显得年轻娇俏。 个个打扮都很得体。 卫老太太看着点头。 这是卫老太太到京城后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她不想显得太过失礼,且魏老太太又是佟贵妃的外祖母,今天这戏又是佟贵妃亲自为魏老太太安排的,卫老太太自然不能太过怠慢,但也不能表现得太积极。 马车在街上缓慢行驶,等将军府的众人到的时候时辰也差不多。 有下人恭敬迎着卫老太太进了府。 魏府是个三进的宅子,比将军府小很多,但管事的还是精心的替众人准备了肩舆。 卫老太太很满意。 比起将军府的景致,魏府就要差上很多,精致沾不上边,只能说舒服。 余念娘上辈子只在爬山的时候坐过这种肩舆,那时候叫滑杆,由两个人抬着往山上爬或往山下走,人坐在上面整个人都是斜的,遇到陡峭点的地方,能让人心惊胆颤,生怕一个不小心,两个舆夫脚下一滑,自己就被倒了出去。 不过,魏府的这种肩舆坐在里面却舒服很多,都是平地,一踮一踮的还很舒服。 众人直接去了魏老太太的院子。听到下人禀告,魏太太穿了件豆青色绣连云纹的袄裙,微笑站在廊下,显得十分随和好客。 一番见礼,进了屋。 没想到卫老太太是第一个到的,魏老太太有些意外,她穿着青莲色灰鼠皮皮袄,热情的请卫老太太坐到坑上,又亲自让下人沏茶,还怕饿着几个姑娘,让人上了新做的点心。 看着将军府的几个姑娘,个个如花似玉她喜欢的不得了,将准备好的东西让贴身丫环拿出来。 卫其玉的是一对绿汪汪的镯子,卫其颜的是一对镶宝石的绫花纹金耳坠,卫其雪的是一对玛瑙钗,卫其娇的是一对云脚珍珠卷须簪,全都样式好看,做工精致。只有余念娘的那串祖母绿圆珠手串看着普通。 魏老太太就告诉她:“你别瞧着这手串普通,这可是以前老太爷从远地方让人替我淘回来的,咱们天朝很少见的,我很喜欢戴,上次看见你就觉着这手串很适合你,就送给你了。” 余念娘一点儿不嫌弃,马上就戴在手上,恭敬的向魏老太太行礼:“我很喜欢,谢老太太。” 说再多的话也不如实际行动。 魏老太太看着,心里就更高兴了。拉着卫老太太说话。 “你能来赏脸,我真是太高兴了,戏台子都搭好了,等用过午膳咱们就可以直接看戏。”魏老太太高兴的道。 “老姐姐你客气了,我们这么早过来打扰你……”卫老太太道。 魏老太太忙打断她:“妹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特意叮咐让人在请贴上写上,就是想请你过来,咱们一起用午膳,小辈们想法和咱们都不一样,也说不到一块儿去,好不容易妹子你到京城来了,这下终于有人能和我说说话了。” 卫老太太深有同感,觉得魏老太太说得很有道理,心中这会儿才对魏老太太有了亲近之感。 魏太太,也就是魏豹的妻女,正陪着李氏说话,魏太太十分和气好说话,李氏觉得与这样的有打交道才算有缘。 片刻,詹事府洗马王行远的妻子带着女儿王伶玉,礼部郎中王行石的妻子石氏带着王伶英也来了。 王伶玉穿了一件真紫色素面妆花袄,王伶英穿了一件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一个显得稳重端庄,一个显得美丽淑雅。 大家又是一番见礼。 彼此都认识,这次比上次熟络许多。 过了一会儿,有下人来报,佟伯爷夫人来了。 魏太太立刻起身相迎,魏老太太立刻眼光柔和朝门口看去。王太太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帘子撩起,一个身材略胖,圆脸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大红遍地金通袖袄,外面披了一件软毛织锦披风。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十分讨人喜欢。 说起话来也脆耳好听,噼哩叭啦的十分讨巧。 卫老太太就夸奖:“夫人太会说话了,天天听你说话都能多活个几年。” “哎哟,老太太这太过奖了。”佟伯候夫人笑着道:“您要是不嫌我烦啊,我以后就常到将军府去叨扰您!” “求之不得呢!”卫老太太笑呵呵的道。 佟伯爷夫人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关心魏老太太,看到她杯子里的茶热气淡了,亲自替魏老太太续上热茶。 魏老太太看着女儿身为佟伯爷夫人,在外人面前也不拿乔,如此孝顺关心自己,心底高兴得不得了。 众人说了一会儿,管事的就来回魏太太,席面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到响午用膳了。 魏老太太招呼着众人,由佟伯爷夫人和魏太太扶着,一起去了花厅。 这的意思便是,今日魏老太太只请了三家。 准备了两桌席面,长辈们一桌,几个姑娘坐在一起。 饭间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用过午膳后,众人一起移步到小花厅稍坐。 管事的来报:“沈大家已经来了。” 第171章 兴趣 魏老太太很喜欢听戏,一年要请戏班子进府好几次,魏大人便在院子东南角建了一间会堂。里面宽敝明亮,应有尽有,冬暖夏凉。 众人随着魏老太太移步去了会堂,里面东西已经摆放一应俱全,魏老太太和卫老太太坐在最前面,随后,李氏随着魏太太,石氏和王太太坐了下来,几位姑娘寻了位置在后面坐下。 魏老太太点了两出戏,卫老太太点了一出,没一会儿,咚咚的敲锣打鼓声响起,第一出戏是穆桂英挂帅,沈大家一出来魏老太太等人眼前立刻一亮,沈大家不愧为名家,扮相的确让人惊艳。唱功也很不错。 一出戏后众人还意犹未尽。 比起长辈们,几个小辈的定力就要差些了。一出戏完后,几位姑娘就开始小声交头接耳,余念娘坐在第二排最末的位置。 听完第一出戏的时候她的心思就飞了。 她正猜测着是不是自己在围场帮了大皇子,所以,皇后娘娘今年多提了几个参加宫宴的名额;还是这件事是池郎宜在其中帮她;又或者皇后娘娘根本就不知道她,只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宽限了今年进宫的人数。 不管怎么说终于有机会除夕跟着进皇宫参加宫宴,她思索着到时候怎么想个办法去祭祀台看看,挨着余念娘坐的卫其颜突然拿手肘捅了捅她:“余姑娘。” 余念娘偏头。 一旁正跟卫其娇说话的王伶玉也微微侧目。 “那日只有你一人进了狩猎场,我们都不曾见识过皇子们狩猎的英姿,不如你跟我们讲讲。”卫其颜抿着嘴,微笑道。 “讲什么?”余念娘道。 “讲他们都是怎么狩猎的啊?那日打了那么多猎物。”卫其颜笑着道。 余念娘偏头想了想,道:“猎物可不全是皇子们打到的。” “是啊。”卫其颜忙点头,接着低声道:“听说大皇子喜文不喜武,但那日猎到很多东西……” 余念娘静静看着她,不接话。 卫其颜只好道:“听说宁安候世子骑射非常厉害……” 原来打听这个。 余念娘了然了。 旁边几个人立刻闭了嘴,全都竖起耳朵。 前面老太太等人专心的听着戏,又是锣鼓声,隔着一段距离,几人谈话,前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余念娘看着其它几人端坐身子看着戏台上,心思却全落在自己这边,心思一转,看着卫其玉露出为难的样子:“非议皇子被人听到,这不好吧。” “咱们这不算非议,再说咱们又没说几位皇子,只是说宁安候世子骑射厉害,这哪算得上什么非议,大家说是不是?”卫其颜对另几个注意着这边的人道。 卫其玉几人也不好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干脆都大方的看过来。几人都露出微笑。 “是啊,宁安候世子是金吾统领,很早就跟着宁安候上战上杀敌,他的箭术一定很厉害。”卫其玉面露羞涩,浅浅的道。 “我只见过宁安候世子一面。”余念娘道。 几个姑娘全看向她。 “世子爷,好像不太好说话的样子。”余念娘犹犹豫豫的看着几人。 王伶英等人立刻想到池郎宜平日冷漠的样子,纷纷点头。 “像世子爷这样的人平日自然得威武严肃些,连大天师都让着宁安候府几分呢。”王伶英小声道。 “王姑娘说的是天道院的天师?”余念娘好奇的道。 “自然。”王伶英瞥她一眼,对她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屑,天师不是天道院的,还能是哪里的。 “整个朝廷的人都知道宁安候,包括宁安候世子不喜欢天道院。但凡是涉及到天道院的事,宁安候总要上奏章反对。”王伶英道。 “为什么?”卫其雪不解的问。 见卫其玉,卫其颜也有些疑惑的样子,王伶英有些得意。 这些事家中的长辈一般不会与她们这样的小辈说,她能知道还是因为有一次无意间撞到祖父与父亲的对话才知道的。 “因为皇上极为看重天道院,也很相信天道院,十年前皇上有派天师去西北监军,就因为这个,宁安候世子带着将士出去突袭突厥人,差点回不来。”王伶英低声认真的道。 “不是说宁安候世子是因为中毒才受的伤吗?”卫其颜惊讶的道。 王伶英顿了顿,马上坚决反驳:“世子爷中毒不是那一次。” “你说的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卫其颜奇怪的道。 “坊中传闻太多,这是军中机密,你没听说过很正常。”王伶英不屑的道。 “呵!”卫其颜冷笑:“军中机密你怎么知道,人云我云,不知所谓!” “你……”眼见两人要吵起来,王伶雪忙拉住气愤的王伶英,劝道:“也不瞧这什么地方,都少说两句。看戏!” 王伶英冷冷盯了卫其颜一眼,卫其颜不甘示弱的回视,两人也没再说话,各自开始看戏。其它人自然也都闭了嘴。 余念娘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池郎宜知道自己会占卜是那幅冷漠的表情,来京城的路上他也总是对自己的行为嗤之以鼻。 听完戏,众人便随着卫老太太离开了魏府。 回到卫府,卫老太太便让众人回了各自院子。晚膳的时候,卫鸿山去了卫老太太的院子。 “……贵妃娘娘先得知沈大家来了京城,所以才先下了贴子。不过,沈大家难得来京城一趟,又恰逢过年,想必许多府里都会请沈大家过府唱一场……他也不会谁请都去,恐怕到时候宴请会不少……娘觉着合适的人家就去凑凑热闹,不想去的推掉便是……” “我知道。”卫老太太笑着道。母凭子贵,这话不光是在宫中实用。在各府中一样。 卫老太太便提醒卫鸿山:“如今朝中形势不明,有些人咱们可以结交,但却不能深交。” 卫鸿山知道卫老太太的意思,魏老太太突然邀请卫老太太去听戏,还给府中每个姑娘送了见面礼,可见结交之心,偏魏大人又是佟贵妃的外祖父,虽然外面传闻魏大人对自己这个外孙女有些意见,但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有血脉关系呢。 所以,魏府注定只能是二皇子党。 他们现在可以和魏府相交,却要避着些佟伯爷。 大皇子那边也不能得罪,难处就在,卫其宇虽然和池郎宜熟,却是一根筋,平日只要说到关于两位皇子的事,他避口不谈,而且说,这些事与自己无关,他也不关心。而卫鸿山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接近大皇子。如果能两边都保持着关系,以后无论谁登基卫府都能屹立不倒。 一时间,卫鸿山有些愁大。 第172章 宫宴一 年关已近,整个京城一片喜气洋洋,大街上到处高挂大红灯笼。各府亦是一片披红挂彩,喜庆热闹的景象。 自腊月二十六卫鸿山便不用上早朝了。府里的事卫夫人也忙得差不多了。 大年三十除夕的早膳,众人一起在卫老太太的南苑用的。然后便各自回了院子,响午的时候余念娘让孙妈妈在小厨房一人煮了一碗饭用过,然后才开始换衣服,梳妆打扮。 年节那便要穿是喜庆一些。 孙妈妈替余念娘挑了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外面披着银狐轻裘披风,里红外白,衬得肌肤如雪,晶莹透亮。 而卫其雪挑的是杏色织金领棉袄,外披一件金红的羽缎斗篷;卫其玉则是赭黄镶领杏色底子簇状印花交领长袄,外面套的是月白色绣花斗篷;卫其颜则是凤穿牡丹朱红长袄,披着一件银白色底翠纹斗篷;卫其娇挑的是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外面套的粉红色的云锦斗篷; 个个打扮得体,穿得艳丽喜气又漂亮! 而卫老太太和卫夫人则是按品上妆,李氏没有品阶,便穿了一件大红色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尽量将自己打扮得端庄高雅! 马车早就准备好,过了响午,众人随着卫鸿山坐上马车,出了将军府。 还没到朱雀大街,街上就堵了起来,众人只能跟在后面缓缓的前行,好在余念娘早有准备,拿起那本卫其宇给的地域志看了起来。 里面除了一些风土人情之外,还穿插了一些小故事,看起来颇有意思。 马车走得慢她也没在意,等她看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进了午门。 过了御街,进入太和门就必须下马车了。站在太和门外朝里望去,长长一路人,满目的珠钗步摇! 众人换了肩舆,孙妈妈和玲珑跟在余念娘两侧,两人尽管很好奇,还是不敢东张西望,只能低着头。 余念娘倒是一边走一边打量皇宫的景致。 一层层秦砖汉瓦,紫柱金梁,尽显皇家金碧辉。 白玉铺造的地面闪着温润的光,一层层一叠叠宫殿矗立在眼前,威峨雄壮,宫殿上那精雕细琢而成的飞檐,如凤凰展翅欲飞,青瓦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成墙板,走出一条条笔直的路之后便看见一个广场,众人下了肩舆。 后面的路只行步行到坤宁宫。好在余念娘每日散步已经习惯,走到坤宁宫的时候觉得刚好。脚下一点儿没有沉重之感,反而无比轻松。 坤宁宫里花团锦簇,已经来了不少命妇和姑娘,卫鸿山等人已经去了中和殿拜见皇帝。 余念娘随着卫夫人等人一起在侧殿等着传见,她看见不少认识的:詹事会洗马的太太,礼部郎中妻子石氏,大理寺卿夫人,魏太太,还有佟伯爷夫人,光禄寺卿夫人等等。 只有品阶高的,得了皇后娘娘特许的才可以在正殿陪着皇后娘娘。 在这里不能随意走动,也不得大声喧哗。只能跟在卫夫人等人后面。没有长辈的允许也不能说话。 余念娘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冲当一面墙,而卫其雪和卫其娇在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样的大场面一年只有一次,且有些人还没有机会进宫。所以好奇到处看在所难免,也不会有人喝斥,但总会给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有宫人高声道:“宣明威将军府卫老太太,卫夫人觐见。” 余念娘跟着李氏立刻站到卫夫人和卫老太太后面,众人低首垂眸,步履轻缓优雅的进了正殿。 殿内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自己几人的脚步声。淡淡的焚香味,让人紧绷杂乱的思绪缓缓松懈下来。 视线范围内皆是精致的绣鞋,余念娘跟着跪了下来,叩头,行礼。 大殿内传来皇后娘娘婉约的声音:“都起吧!” 前面卫夫人扶着卫老太太小心的站了起来,然后,余念娘就听到对旁边的宫人吩咐:“给卫老太太赐座。” 不是谁来都可以被赐座的。大殿里坐着的都是一品诰命夫人。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卫老太太心里一阵激动,忙行礼,道:“谢皇后娘娘!” 等宫人将凳子搬来,卫老太太再次向皇后行了礼,这才坐下。 众人纷纷站到卫老太太后侧,余念娘挺直脊背,眼眸微微抬起,一下就看见坐在对面首座的于太夫人。于太夫人正微笑和皇后说着话。旁边的是位五十八岁左右的妇人,着一品大妆,卫老太太旁边也是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比对面那位略年轻两三岁,同样着一品大妆。 对面的应该是镇国公夫人,而卫老太太旁边的应该是武候夫人。 连韩候府都没有家眷可以坐在这大殿中,卫老太太,包括卫夫人,李氏等人心情都非常的兴奋,各自端着礼仪表现得更加端庄。 余念娘正奇怪宁安候夫人为什么没有来,就听见皇后娘娘正和李氏说话。 “卫太太府中的两位姑娘长得也很端正!” 李氏激动得交握的手都有些发抖,恭敬的垂首行礼:“谢皇后娘娘夸奖。 后面的卫其雪和卫其娇更是一脸喜意,激动又僵硬的行了礼。 皇后娘娘又看向卫其玉卫其颜,笑着对卫夫人道:”卫夫人的两位姑娘长高了呢!比去年进宫时也要漂亮了!“ 卫其玉和卫其颜毕竟进过宫的,落落大方的向皇后行了礼。 皇后娘娘笑了笑,已经看向最后的余念娘,疑惑的道:”这位姑娘是?“ 卫老太太忙起身恭敬的道:”回皇后娘娘,这是我们家老太爷生前一位好友的孙女,老太爷生前一直在找,幸好去年我在太原府见到她,瞧她长得乖巧,便把她留在了我身边。“ 余念娘走到大殿中,双手高举,伏地行礼:”民女余念娘见过皇后娘娘。“ ”的确是个乖孩子,这规矩学得比宫里的还好。“皇后娘娘说着朝下首的于太夫人望去。 于太夫人笑盈盈的道:”是不错。“ ”娘娘这是嫌弃安定吗?“一个柔和略带委屈的声音响起,惹得皇后娘娘呵呵笑起来:”咱们安定的规矩当然学得好,每日晨昏定省,风吹雨淋,从不改,谁敢跟你比?“ 余念娘微微抬眸。 皇后娘娘皮肤皎好,穿着凤袍,戴着凤冠,三十多岁的人看着像二十几岁,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一双凤眸狭长,长得和池郎宜的眸子一模一样。不过皇后娘娘的凤眸威严透着精明,而池郎宜的眼眸是冷漠的让人胆寒。 她旁边站着一个十六岁的姑娘,穿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上戴着翠蓝绉纱羊皮金滚边箍儿,腰间挂着一个银丝线绣荷花的香囊。看起来端庄秀丽。 第173章 宫宴二 克教敏穿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上戴着翠蓝绉纱羊皮金滚边箍儿,腰间挂着一个银丝线绣荷花的香囊。看起来端庄秀丽。 ”这都是安定该做的。“克都敏温婉道。 皇后就拉了克都敏的手,故意板着脸,叮嘱她:”今日除夕,晚宴后还有烟花可看,你可不许早早回去。“ ”去年安定就想看烟花了,今年一定不会错过。“克都敏笑着道。 ”那就好。“皇后笑着道,终于放下心来。 几句话后,皇后娘娘回过头来,这才发现余念娘还跪在地上,忙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老实,怎么还跪在地上?快起来吧。“ 余念娘慢慢起身,行了一礼,然后气定神闲的站到卫老太太后侧,脸上没有一点儿尴尬。 镇国公夫人和武候夫人不由都看了她一眼。 卫老太太和卫夫人却是心中复杂,脸上丝毫不敢有显,按说能给卫老太太赐座,可见皇后娘娘对将军府的态度,可是怎么又让余念娘一直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也不认识余念娘啊! 卫夫人觉得这事还得小心打听才好。谁知又听皇后笑吟吟的道:”你这安静的性子倒有些像安定。“ 克都敏恭敬的站在皇后身边,嘴角带笑听着皇后娘娘说话,眸子微垂,敛去眼中的光华。 皇后问余念娘:”你平时有何消遣?“ 余念娘转向皇后娘娘,行礼,回道:”看书,摆弄,草药!“ ”你还懂医?“皇后娘娘惊讶的道。 ”不,是药。“余念娘道。 ”哦。“皇后点头。 这时,有宫人进来:”回皇后娘娘,宁安候夫人来了。“ 皇后娘娘一喜:”快宣!“ 没有特别的旨意,觐见完后便要退出大殿,余念娘随着卫夫人和卫老太太向皇后行了礼,便出了大殿。与刚进殿的宁安候夫人擦身而过。 宁安候夫人四十多岁,来自洛阳施氏大族,婉约,端正,乃一品诰命夫人。 见到自己的母亲,皇后娘娘一双眸子弯成月牙,忙让宫人替宁安候夫人端了凳子,宁安候夫人恭敬的行了礼这才坐下。 ”母亲怎的这时才进宫?“待宁安候夫人一落坐,皇后娘娘就问道,也没管殿内还有三人,直接换了称呼。 于太夫人三人各自端着茶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府里有点事儿耽搁了一下。“宁安候夫人笑着道,说得轻描淡写。 ”是不是宜弟……“说到一半,皇后娘女又停住,大过年的说病不吉利。 ”没事儿。“宁安候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担心,贵为皇后,操心的事儿太多,她不想皇后娘娘太累,便风轻云淡的笑着道:”他好着呢,只是前几日吃了辣,这两日喉咙有些不舒服。“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宁安候世子几年前中毒后,喉咙就落下了毛病。 ”老毛病了!“宁安候夫人道,又问:”刚才的是卫将军府上的卫老太太吧?“ ”是啊。“皇后娘娘看着宁安候夫人笑着道:”将军府的姑娘不仅长得端正,礼仪也学得好呢!“ *** 出了皇后娘娘的正殿,卫夫人便低声告诉几人,克都敏的身份。 ”是镇国公的小女儿,很多年前一次偶然进宫得了皇后娘娘眼缘,那时候皇后娘娘一直想要位公主,见安定郡主乖巧懂事,便将她留在了宫中,一直颇得皇后娘娘喜欢,后来被封了郡主。“ 镇国公也就是以前的大将军,克蒙。 李氏颇为羡慕:”郡主真是好福气啊!“入了皇后的眼,以后荣华富贵享不尽啊! 卫老太太呵呵笑了两声:”是啊。“ ”郡主不仅长得端庄漂亮,娴淑,性子更是沉稳娴静,难怪皇后娘娘会喜欢。“李氏说着,回头低声对后面的卫其雪两姐妹道:”有机会你们好瞧瞧郡主是怎么行事的,学着点儿。“ 卫老太太脸沉了沉,坤宁宫到处都是人,卫夫人忙叉开话题:”老太太,我们去偏殿坐坐吧。“ 余念娘一行人去了偏殿。 卫老太太第一次进宫,许多人都不认识,一进殿,魏老太太就过来招呼她。卫老太太心中感激,和魏老太太说起了话。而卫夫人和礼部郎中王行石的太太石氏说起了话,也就是卫夫人的嫂嫂。 李氏见余念娘站在卫老太太身旁伺候着,她便站到了卫夫人身旁,和石氏打起招呼,卫其玉姐妹寻了石映雪等人说话,卫其雪和卫其娇与众人都不熟,只好站到李氏身边。 申时时,众人跟着皇后娘娘移步去了保和殿,除夕宫宴在保和殿举行。 今年参加宫宴的人多,座席分左右两边,男左,女右,依品阶高低依次而列。左首先是众皇子的座席,然后第一位是镇国公,然后是宁安候,武候爷,护国将军肖逸……像池郎宜这种身份尊贵,品阶有限的则坐到了第二排。 女眷这边因为没有公主,所有座席与对面的皇子们错开,依着臣功的位置开始排列,自也是按品阶而来,若都是一品诰命,则再按两府高低来算。 像宁安候夫人和武候夫人都是一品诰命,而宁安候则是超品一等候,武候爷是超品二等候,自然宁安候夫人的座席在武候夫人的前面。 姑娘们则坐到夫人太太们的后面,余念娘选了个最后角的位置坐下,因为位置较远,光线也暗,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大半,对面的人看不清她,不过,她却是能看全周围及对面。 待众人都已入席,这才听到外面内侍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行礼。 轻缓的脚步声中夹杂着玉佩叮当碰撞声。 片刻后,才听到皇帝的声音:”众卿平民。“ 众人纷纷落座,皇帝穿着一身明黄服饰坐在上首,皇后坐在他左侧,而右侧坐着一位端庄,婉约温柔的女子,则是最受皇帝庞爱的佟贵妃! 申时中,除夕宫宴开始。 宫女太监们端着盘盏鱼贯而入,皇帝端起酒杯象征性说了两句,大殿众人同声附合,这时,宴席才算真正开始。佳肴美酒,歌舞升平! 坐在这里除了能享受一下和帝后一起享用宴席的光荣外,对余念娘这种每餐必吃的人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每种菜色做得倒是非常精致,不过,菜色清淡居多,而且份量极少,在这种高贵的场合中,众人考虑的不是吃,完全是礼仪形象,差不多都是夹一两筷子便放下,谁也不敢多吃,更别说吃完,那是会被人笑死的。 等到尝过,宫女们便会将盘盏撤下,换上另一轮菜色。事实上,更多的是许多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全都欣赏着歌舞,不管她们是在真欣赏歌舞,还是在看其它什么,余念娘就不知道了,反正每样菜,点心,甜点,她都尝了尝,响午也只不过吃了一碗面,肚子早饿了,这时候还端着,那只有饿自己! 第174章 宫宴三 酉时宫宴结束,宫女太监撤下盘盏,殿中响起优扬的琴声,跳起舞。皇帝和亲近的大臣说着话。 也有有才的才子才女上前殿中,为帝后献艺。 等到差不多酉中时,太和门外“砰砰砰”响起烟火,众人随着帝后一起去了太和门,在城楼上观看烟火。 余念娘不知道这个朝代的烟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的,不过,站在城墙上,一簇簇绚丽的烟花冲天而飞,绚丽的光彩撒碎在满天星空之中,将最后的光亮,缤纷呈现在众人眼前后,瞬间消失。 广场上放烟火的小太监们则顶着震耳的声音,冒着被四射的烟火伤着的危险来回穿梭。 缤纷五彩的星空将整个皇宫照得透亮。 内侍搬来座椅伺候帝后,两人并肩而坐,满意的看着这热闹的除夕。 皇子们立于其后,这种时候,除了看看热闹,便是尽孝心。 而各夫人太太,姑娘们更是兴高采烈的看着漫天的烟火。 余念娘趁着没人注意,悄然无息的下了城楼。 城楼下立着侍卫,宫人们井然有序的端着东西往城楼上去。 余念娘刚才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已经仔细看过,从坤宁宫往里走就到了御花园,东西两侧分别是西六宫和东六宫。 所以,那边应该是内廷,而保和殿这边已经属于外朝。 很显然,她要找的地方不在内廷。外朝这么大,究竟在何处,余念娘根本不知道。 她转身进了太和门,朝保和殿走去,保和殿内琴曲优雅,有不喜欢看烟火的人便留在了保和殿。 一路走来,巡逻的侍卫遇到两三轮,不过,今夜人多,只要不乱走,在这个时候一般还是没有人过问的。 一阵夜风吹来,余念娘拢了拢身上的银狐轻裘的披风,抬手之间一个荷包掉在了地上。 余念娘丝毫不察,与她擦身而过的两个小宫女忙叫住她:“这位贵人!” 余念娘停下。 其中一个小宫女捡起地上的荷包,恭敬的递上:“贵人,您的东西掉了。” “谢谢。”余念娘微微一笑,伸手拿过小宫女递过来的荷包,突然她身子一晃,小宫女忙扶住她:“贵人小心!” 余念娘已经稳住身子。 “贵人,您没事吗?”两个小宫女关心的道。 “无碍。”余念娘站直,将荷包揣回袖笼。 见她真没事,两个小宫女这才朝着太和殿的方向而去。 余念娘皱了皱眉。 转身朝太和门走,然后又回到城楼上,烟火还在继续,不知道今夜皇帝是否太过高兴,一直和几位臣功在城楼一边看着烟火一边说着话,皇后看了一会儿便由宁安候夫人陪着回了坤宁宫。直到烟火快要结束,皇帝这才由几位臣功陪着下了城楼。 烟火看完了,这时候众人又可以回到保和殿继续品酒闲聊。 余念娘没有看见卫夫人等人,她看见卫鸿山同于太傅,宁安候等人,陪着皇帝去了保和殿,这才下了城楼。 没了烟火太和门前大红的灯笼尤为显眼,走过城楼下,身形便可慢慢隐没在广场的黑暗中。 她已经知道祭祀台和天道院在哪里,就在午门外的棋盘街,没过大清门。来之前竟也没察觉到。 余念娘暗觉自己大意。 刚才之所以没敢走,是因为去棋盘街必须从太和门的广场过,出神武门,再出午门。而从太和门到神武门唯一一条路便是通过太和门前的广场,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捷径。 余念娘步履沉稳的朝着神武门走去,在一下子空旷的广场上,她便显得尤其显眼,不过,她神态自然,冷静,穿过广场时遇见了一队巡逻的侍卫也没人上前盘问。 神武门有两个守卫,过了神武门是一条长长的道,过了道便出了午门,右边是社稷坛,左边是太庙。 余念娘朝右走去,社稷坛皇族祭神的地方,穿过社稷坛她果然看到了座三层高的塔,门扁上清晰写着三个字“祭祀台”。 祭祀台的大门紧锁,她退后一步站在台阶上仰望,三层不高,不过,尖尖的塔顶仿佛矗立于夜空中,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神秘。 余念娘走上台阶,摸了摸大门上的黑色大锁,她拈了拈自己的手指,竟是一层蒙蒙的灰。 余念娘皱眉。 难不成这祭祀台平日是关着的?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可内心不知为什么总有种渴望想进去看看。 余念娘摸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黑色的大锁。 “你在干嘛?” 黑漆漆的夜里,一个冰冷粗噶的声音响起。 余念娘吓了一大跳,回头就看见池郎宜站在台阶下冷冷的看着她。 余念娘瞪大眼睛吐出一口气。第一次觉这人的声音难听,不是难听的那种难听,而是当你站在黑夜中正聚精会神想一件事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嘶哑低沉没有温度的声音,谁都会被吓一大跳,那种心底突出其来的颤动,让人很不爽。如果是个正常声音,起码在听到的时候知道是个人。 这声音…… 余念娘想到黑夜里给小孩子讲黑山老妖的故事里的沉重可怕,刚才若是个孩子,肯定早被吓瘫了吧? 池郎宜看着余念娘站在台阶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漠然的表情变得更冷。 余念娘回过神来。 池郎宜穿着一件灰色大氅,发上束着玉冠,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念娘的错觉,明明黑夜里脸上表情都看不清,可她却觉得池郎宜的那双眼睛正冒着幽幽的绿光,跟狼似的,让人胆寒。 她抿了抿唇,走下台阶,站到池郎宜面前,瞪他一眼,道:“人吓人吓死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池郎宜紧紧盯着余念娘的脸,不将她脸上任何表情放过。 余念娘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夜色中冲他翻个白眼,道:“我没做亏心事,所以,不怕。” “那你刚才怕什么?”池郎宜道。 “那你是鬼?”余念娘反问。 池郎宜蹙紧眉头。 余念娘拍了拍手上的灰,左右看了看,发现前面不远处可以直接出去,不用绕到社稷坛。 “你到底来干嘛的?”池郎宜紧跟其后。 余念娘出了祭祀台,左转,朝着午门走去。和池郎宜虽算不上熟,不过,来京城路上相处的日子她还是摸清了一些他的脾性,若是他此时真要计较,恐怕就不会如此放任自己离开。现在一直跟着他,恐怕更多的是好奇。 余念娘索性也道:“你跟踪我?” 池郎宜:“你想进去找什么?” 余念娘:“想不到你堂堂世子爷还有这种爱好!” 池郎宜:“你进宫有什么目的?” 余念娘:“这得多感谢皇后娘娘的恩赐。” “你是什么人?” “世子爷你的声音好像变得更难听了!” “别以为你不说就万事大吉,我有的是办法知道,那时候你还想要自我辩解就没有机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世子爷,我觉得你的话好像比我刚认识你那会儿变多了。” “……” “哎,原来这条道这么好找,之前竟然都不知道回太和殿往哪边?” “少耍花样!” “……往左,还是往右呢?” “直走!” “我是说东华门在左边还是右边。” “……” “咦……,有些糊涂了,该是东面还是西面?” “东面。” “我在说将军府。” 世子爷眉目森冷,青筋暴起:“闭嘴!” …… “回话!” “回答问题!” “世子爷,不是你让我闭嘴吗?” “你…………,好!” 第175章 中毒 入了午门,两人一路不停,很快就出了神武门,神武门的对面便是太和门,之前守在神武门外的两个侍卫不知所踪。池郎宜走得很快,余念娘每日锻炼,倒也没落后几步。 过了广场,进入太和门,第一座大殿便是太和殿,太和殿后面是中和殿,最后的才是保和殿。 入太和门后,池郎宜便朝着南三所的方向而去。余念娘独自去往保和殿。为免引人注意,她选择来往人稀少的路径。周围花园树木不少,灯暗,树荫浓密的地方站个人也不容易看到。 余念娘看了眼在黑夜中亮如明辉的武英殿,她绕过灯光昏暗的花圃,上了往中和殿的扶廊。刚走到中和殿的时候就遇见了急匆匆的卫其宇。 看见余念娘他立刻松了口气,劈头盖脸就问:“你跑到哪里去了,所有人都在找你!” 余念娘愣了愣。 卫其宇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你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都不打声招呼?你究竟干什么去了?一个人还是和谁一起?宫里太大还记得自己去过哪些地方吗?半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余念娘看着他:“出了什么事?” “三皇子突然中毒了。”卫其宇一脸严肃,仔细观察着余念娘的神色:“你告诉我实话,你这么长时间究竟去哪了?” “午门外。”余念娘神情坦荡的道。 卫其宇紧绷的神色渐渐缓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没事你跑到午门外去干嘛?”然后眉头又舒展开来:“也好,那边人少。” 说着,四下看了看:“没时间了,一边走一边说。” 余念娘点头。 没想到自己离开这会儿三皇子居然中毒了,还真巧! “三皇子不知道吃了什么,从太和门回到保和殿,没一会儿就出事了,太医诊过脉了,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今夜人多,又去了太和门看烟火,皇上现在很生气……谁都有嫌疑,偏偏只有你一人不在,我快找了你大半个皇宫了……既然不关你的事,你就如实回答,对了,一路上可有侍卫看见你?” “有。”余念娘点头。 巡逻的侍卫有看见她,不过,那些人好像都不认识她,出去的时候神武门有两个侍卫,回来的时候却没看见。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保和殿外,两人停下话头,卫其宇先一步进了大殿,余念娘紧跟其后。 殿内皇帝黑沉着脸和皇后坐在上座,只有几位朝中大臣在殿内,于太傅,镇国公,护国将军,宁安候,武候爷,户部尚书王国安,礼部郎中王行石,池郎宜不知道走的哪条道,竟然先余念娘一步到了保和殿。还有卫鸿山。 而让余念娘首先注意到的是跪在大殿中央的人,王伶英。她一脸惶惶,脸色苍白,泪痕还未干,一会儿颤微微的低着头,一会儿惊慌失措的看向一旁的王行石和王国安,可惜两人都没看她。 余念娘进来的时候,正听到礼部郎中王行石道:“小女平日虽有些娇纵,但在皇子们面前从不敢放肆,她更没胆子去加害三皇子,这点微臣绝对敢保证,请皇上明查!”王行石跪在地上。 皇帝绷着脸,理也没理王行石,面无表情的盯着跪地磕头的余念娘,眼里隐隐透着杀气。 皇帝没开口,余念娘也没起来。 卫其宇向皇帝复命:“回皇上,微臣在中和殿外遇见了余姑娘。” 一旁的大理寺卿得到皇帝的首肯,异常严肃的看着余念娘问道:“余姑娘,方才你去了哪里?” 余念娘抬起头,上位的皇帝眉眼森冷,面无表情,盯着余念娘不怒自威。 天子的威严不是谁都受得住的。一旁的王伶英瑟瑟缩了缩身子。 余念娘觉得周围有些压抑。她垂眸,恭敬的回道:“回皇上,回皇后娘娘,民女第一次进宫,觉得皇宫尤为漂亮,适才去宫里转了转。” “哪里?”大理寺卿道。 “午门外!”余念娘如实回道。 大晚上的午门外有何好转的?这借口一听就很烂! 众大臣全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念娘,卫鸿山胸口腾腾升起一团火。 大理寺卿皱起眉头,语气不甚好的道:“你去午门外干嘛?那边又没有花园水池!” “进宫时心中惶恐,不敢随意张望,只知道一路上建筑造型精美,琉璃光华四射,宫殿威峨,很想看看,所以,去了。”余念娘跪在地上,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块地砖,一脸恭敬认真的回道。 回答还算过得去,但却不能让人多么信服。 “那为何不去后廷?”大理寺卿道。 皇宫分为后廷和外朝,后廷便指坤宁宫,乾清宫在内的后宫,外朝则是保和殿以外的各殿。 后廷复杂,三宫六院,东西四五所,花园无数,湖泊,溪流,就算进过宫的人走错地方也常有。 “怕迷路。”余念娘道。 “那你可看出什么了?”皇帝突然冷冷的道。 君王最擅长就是隐藏自己的喜怒,皇帝言语中虽没有表现得多么气愤,但他冷漠的表情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让人心中发颤。 大理寺卿立刻闭了嘴。 余念娘磕了一个头,身子挺得更直,低首垂眸回道:“回皇上,夜太黑,灯太暗,什么也没看清。” “哼!”皇帝冷哼一声。 大理寺卿眼皮子一跳,看着余念娘面无表情,严厉的道:“余念娘,你若不将你之前的行踪交代清楚,三皇子中毒,那你便是最大嫌疑!” 余念娘抬头,看向大理寺卿,不缓不急的道:“大人,戊时中烟火放完,然后我出了太和门,中途遇见了一队巡逻的侍卫,出神武出门的时候有两个侍卫,在午门外稍站片刻,然后进了午门,回到太和门,在中和殿外遇见了卫二少爷。我哪有时间去害三皇子。” “这只是你的说法,是否这样,待问过侍卫才知道。而且你出了神武门可以立刻返回来。”顿了顿,大理寺卿又道:“你花了多长时间回到太和门?” “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亥时!”余念娘道。 大理寺卿挑眉:“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你出午门,然后从午门返回到太和门不过各用了半个时辰,你一个姑娘家,一个时辰能往返?” “大人有所不知,民女自小身体,不好,每日都要散步,到将军府后,这个习惯一直未改。”余念娘道。 大理寺卿看向卫鸿山。 卫鸿山立刻面向皇帝,恭敬的回道:“确有此事。” “那好。”大理寺卿道,本来她以为余念娘一个小姑娘吓唬吓唬就说出了实话,谁知道余念娘却说自己去了午门,别说皇帝,连他都不信。而且回答起他的问题,居然还头头是道。 大理寺卿突然觉得余念娘不简单。 第176章 何毒 面对皇帝没有被吓得瑟瑟发抖,反而为了自己的清白,还和他理论起来。 大理寺卿突然觉得余念娘不简单,道:“就算你花一个时辰回到太和门,这是合理的,但也不能证明,三皇子的事与你无关,整个宴会,所有的女眷,只有你离开过。你完全可以混淆视听,出了神武门后立刻回来。只有你有这个时间。” 余念娘心中冷笑,眉宇间之前的焦虑和惶然不见,慢慢镇定下来,她看着大理寺卿问:“那民女请问大人,敢问三皇子是何时中毒?中的什么毒?确定是食物中毒?哪种食物?请问侍奉的宫人们有没有盘查?” 这是在怀疑他的能力。一个小丫头在皇上面前居然如此无礼! “放肆!”大理寺卿立刻喝斥:“陛下面前你敢如此无礼。” 余念娘规规矩矩朝皇帝和皇后行了一礼,看着大理寺卿道:“大人,民女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三皇子的事自有太医,你只需要将你的行踪老实交代即可。”大理寺卿冷冷的道。 “是。”余念娘道,看向上首的皇帝,果真道:“民女有没有去过午门可以问问巡逻的侍卫,如果因为夜色太黑,侍卫看错人,那民女还有办法可以证明。” “何法?”皇帝威严的道。 “民女在太和殿外,曾经看见了安定郡主!” 难不成还想将郡主拖下水? 这下不光几位大臣皱起眉头,护国将军更是看向余念娘。而一旁的卫其宇心里暗骂余念娘一句笨蛋。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十分喜欢安定郡主。 余念娘身旁的王伶英随着大理寺卿对余念娘的盘查,心底终于松了口气。此时,更是巴不得余念娘将脏水往安定郡身上泼。 皇帝眼神高深莫测的看着余念娘。 一旁的皇后却是知道余念娘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三皇子出事后,安定在大殿里坐了一会儿,就说自己不舒服想回去歇着,但之前却是一直跟着自己的。 她凑近皇帝低声告诉了皇帝,皇帝对内侍道:“安定郡主呢?” 这是要当面对质! 若是余念娘说的是实话,那还好。若是骗人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卫鸿山手心全是汗。 内侍急匆匆出了保和殿,没一会儿,安定郡主就跟着内侍来了。 安定郡主朝皇帝和皇后行了礼。 皇帝看着安定郡主,淡淡道:“这位余姑娘说一刻钟之前她在回保和殿前,在太和殿外的小径上看见了你。” 安定郡主看向余念娘。 “那你说说,当时安定郡主在干嘛?”皇帝看着。 余念娘看向安定郡主,安定郡主长得秀丽端庄,从小在宫廷中长大,通身皇族贵气自内而外散发,一双水润的眸子温和,淡然。 余念娘收回目光,看向皇帝:“安定郡主当时走累了,正站在原处休息。” 皇帝和皇后看向安定郡主。 众人也看过去。 安定郡主福身行礼:“回皇上,安定当时的确有些累了,所以站在太和殿往武英殿的那条小径上歇脚。” 安定郡主又不认识余念娘,肯定不会帮她。那就是真的了。 皇帝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安定郡主淡然高雅的出了保和殿。 “就算你真的看见了郡主,但那已是你见到卫二少爷之前的事,回到保和殿没多久的事。也就是亥时的事。那么,戊时中过两刻的时候,你在哪里?” 那个时候她在祭祀台呢! “民女想起来了,民女当时在午门外,亦有人证。”余念娘一脸恍然道。 “谁?”大理寺卿道。 “宁安候世子。” 本来她不想和池郎宜见面的事告诉任何人。 皇后脸上再次闪过惊讶,皇帝看向池郎宜。 池郎宜面无表情的走出来,朝着皇帝行礼,沉声道:“臣当时有事出了太清门一趟。” 算是承认了。 这样一来,余念娘的嫌疑就算洗清了。不过,余念娘这个人却在几人心中留下了印象,除夕宫宴跑到午门外去欣赏风景?古往今来还有谁干过? 余念娘没事了,王伶英却还没真正摆脱嫌疑。 后来,太医院院使进来了。 皇后忙道:“院使大人,三皇子怎么样了?” 大殿内气氛凝重,皇帝沉着脸,院使不敢有一点拖沓,急步上前向皇帝皇后行使,然后恭敬的回道:“回皇上,回皇后娘娘,用了催吐的法子,三皇子晚膳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暂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只要人还在就好! 皇后娘娘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殿内其它众臣见皇帝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心中的沉重稍适减少一些,只有武候爷仍然绷着脸。 “只是,三皇子还小,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恐怕身子得调养一些时日才行。”院使认真回道。 武候爷神色更冷。 “那院使大人就开些方子,让人到药膳房拿些上好的,适合三皇子的补药。”皇后一脸关心,心疼的皱眉:“三皇子还小,只要好好调养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这个?”院使犹豫。 皇后娘娘立刻心一紧:“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皇帝也沉下脸,冷冷看向院使:“查出是何毒了吗?” 院使手心冒汗,低下头,忙恭敬的回道:“回皇上,微臣已经仔细替三皇子诊过脉,的确是食用了不干净的东西。那毒……”院使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沉声道:“好似砒霜。” “什么?”皇后惊呼一声。 别说皇后,其它众人,就连皇帝也是一脸惊诧,砒霜巨毒无比,是哪个不要命的,不知死活,在除夕夜做这种歹毒的事。还是对一个皇子。 武候爷更是眼中闪过杀意,气得手都在抖,若不是他始终顾着君前礼仪,恐怕早已经提剑将一干嫌疑人一剑刺死了。 他大刀阔斧抬脚朝前一步,抬手向皇帝行礼,面无表情的道:“此等凶戾之人,在宫中就敢如此胆大妄为,请皇上一定要将之绳之以法。就是诛连九族也不过为。” 今日悄然无息的就敢对一个皇子下毒,他日有没有可能在皇帝的饮食中也下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皇帝气得脸色铁青,一声暴喝,抬手将几上的茶盏哐当一声全部扫落在地,杯盏瞬间摔个粉碎,茶水洒了一地。 “皇上息怒!”院使忙行礼,又道:“请听微臣说完。” “说!”皇帝深吸一口气,冷冷的道。 “微臣刚才只是说那毒似砒霜,却又不是砒霜。” “院使大人,你这是何意?”别说皇帝了,就是皇后也生气了。 作为堂堂一个院使,连个话也说不明白? 院使战战兢兢的跪下,一脸惶惶,这也不能怪他啊,刚才他说了,好似砒霜,又没说是砒霜。 可,院使哪敢抱怨,叩头请罪:“皇上怒罪,是微臣没说明白。微臣的意思是,那毒看起来和砒霜一样,来势汹汹,凶险。但砒霜是巨毒,只要食过,若是抢救不及时都无法保命。可是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便是表明三皇子没事,所以,应该不是砒霜。” 不然早死了。果无说本来打算的是单更几天就恢复双更,因为工作上的事,等到大年后就可以休息了,所以,大年前还是先单更。大年后就立马恢复哈。 第177章 震惊 砒霜乃巨毒,食下后会立刻毒发身亡,其毒性与鹤顶红有的一比。就算有大夫在身边,也不一定救得了。 “不知道,三皇子之前吃过什么?”院使道。 皇帝看向大理寺卿。 大医院在诊救三皇子的时候,皇帝已经着大理寺卿清查过。 大理寺卿跨出一步,恭敬的回道:“回皇上,臣已经派人查过,三皇子今日除了各吃了一些桔子,便是晚宴上的东西,之前回到保和殿吃了一碗虾仁羹!” 晚宴上的东西不仅皇帝和皇后,众臣及家眷都吃了,所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便是那碗虾仁羹了? “臣已经查过,虾仁羹没有问题。”院使道。 皇帝眉宇难掩怒气,天子之威尽显。 “但若是,桔子和虾仁羹一起食用的话就有问题了。” 众人不解。 “这是平日我们常吃的东西,这能有什么问题?”一旁的卫其宇不解的道。 跪在地上的余念娘微微低下头,垂下的眼眸遮住了她眼中的震惊。 “桔子和虾是没有问题,但若是大量食用桔子和虾那就有问题。听说三皇子特别喜欢吃桔子,年前进贡了几车桔子?”院使道。 皇后娘娘点头:“不错,桔子送进宫的那日,三皇子恰在坤宁宫,我瞧他一连吃了好几个,便赏了他一些,后来听他身边伺候的人说,三皇子十分喜欢吃桔子,这么大个的桔子,每日要吃十几个。因为怕他吃得太多,伤了脾胃,所以,后来本宫便将桔子全都赏给了各宫的嫔妃,还有各府夫人。这几日,他应该已经吃得很少了。” 皇帝只觉得荒谬,太医院的人也是越来越不中用,这么一件小事也诊断不了。就如钦天监一样,一丝也及不上天道院。他不耐烦的道:“宫里吃桔子的多了去,怎么没见其它人怎么样!” “回皇上。”院使拿出一本医案:“这是微臣在太医院的医案薄里找到的,里面有记录:十年前,西北战争时,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背井离乡,无家可归,也没有食物,有人便在河里抓了鱼虾和摘了树上的果子来吃,后来有人因为吃这两种食物中毒而亡。事实证明,的确不能大量食用桔子的同时,食用过多的虾。” 众人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为何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皇后娘娘道。 “回娘娘,如平日的吃法,是不会有事的,这两者必须是同时,大量食用,才会发生这种事。”院使道。 “那依院使所见,三皇子这算是大量食用吗?”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池郎宜突然道。 院使一顿:“这个,微臣还真有些拿不准。三皇子这些日子桔子的确吃得有些多,但也不算超过常人的量,可是,桔子和虾同食的话,产生的毒的确似于砒霜。且三皇子在吃了虾仁羹后突然发作,浑身抽搐,来势汹汹,催吐出来的东西中也含有白沫,幸好这毒性没有砒霜强,不然的话……”就不是看三皇子吐出含白沫的食物,而是三皇子口吐白沫毒发身亡! 皇后娘娘一脸严峻:“皇上,这事必须彻查。” “大理寺卿。”皇帝沉声道。 “臣在。”大理寺卿走到殿中。 “朕命你彻查些事。”皇帝面无表情的道。 “是!” 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年夜,发生了这种事,王伶英本来以为有余念娘,她就没事了,这下余念娘倒是脱了身,她不过是在城楼上替三皇子剥了一颗桔子就被怀疑上,而且那桔子还是宫中的,虽说皇上已经没有追问,但皇帝心中还有没有嫌隙王行石就不知道了。 待皇后娘娘离开了保和殿。王行石也带着王伶英出了保和殿。 余念娘跟在卫鸿山后面也离开了。没一会儿,卫老太太和卫夫人从坤宁宫的侧殿过来,众人神色皆是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卫老太太什么也没问。众人心情沉重的出了皇宫。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亥时。 每个人都有些倦意,可想到今夜的事心情又有几分沉重,至于看到余念娘被皇帝责问,有没有人开心,余念娘便不知道了。 卫老太太让众人先回了院子,留了余念娘在南苑,卫夫人也在。 “你今夜到底去了哪里?”一进屋,卫夫人连坐也来不及,立刻斥问余念娘。 余念娘将在宫里的话重复一遍。 卫老太太和卫夫人都不相信。 “你说什么鬼话,黑漆漆的大晚上你去午门干嘛?……见你平日礼仪规矩行得倒是端正,怎么一进宫就恣意妄为?” 卫夫人气得脸都青了。 如果说是去御花园还能让人理解,花香树绿,景色逸人,可是午门外,除了一条街便两道墙,有何可看? 卫老太太倒是镇定得多,示意卫夫人坐下歇歇。“好在已经没事。” 卫夫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端起茶杯拿到嘴边又重重放下,教训余念娘:“你这次实在太胆大妄为,若不是有人作证,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别说你,就是将军府也会被你牵连,包括你在太原府的舅舅一家。” “是。”余念娘恭敬受教。 “从明日开始,你就老实待在将军府,不,是西跨院,哪儿也不许去。”卫夫人板着脸道。 余念娘不同常人,有占卜的本事,不声不响就闯出这么大的事,只有将她拘在西跨院里,卫夫人心里才安稳。 余念娘从南苑出来,孙妈妈和玲珑忙上前,本来余念娘进宫两人还挺高兴的,结果一回来余念娘就被单独留在了南苑,卫老太太和卫夫人脸色还十分的难看,两人站在外面一直惴惴不安,回去的路上怕隔墙有耳,也不敢问。等回到了玉笙阁,两人才听余念娘简单了说了事情始复。 玲珑惊得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孙妈妈吓得腿都软了。 余念娘却表现得镇定许多,反过去安慰了两人几句,就歇下了。 翌日,余念娘起来后只在院子里转了转,孙妈妈服伺着她梳妆完毕,玲珑端来了早膳。 卫老太太一早就让人来传话,说余念娘不必过去请安,这几日留在玉笙阁用膳。 孙妈妈心情沉重。 “姑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早膳清粥,加两样小菜。玲珑盛好饭,替余念娘摆好筷子。 比起面条混沌,余念娘更喜欢喝清粥。她端起粥喝了一小口,浓而白稠,熬得很不错。可她总觉得少点什么,如果能削些红薯放在粥里一起熬,或者和了面粉,搅进粥里,清粥里透着五谷杂粮的香味,味道会更好。 可是这种吃法不够精细,显得有些粗俗,都入了不了大户人家的眼。所以,凡事要自己能做主才好,不然就连吃的都没办法自己选择。 她孤单一人,无依无靠,单靠自己想要在京城混下去不是说不能,但那得大费一番周张,付出十倍的艰辛也有可能。 当初来时,她附着将军府,如今才能快速走进京城的贵圈,甚至进了皇宫。此时离开将军府怕还有些早。 余念娘想到了池郎宜,那是一个冷漠不近人情的人,她现在能和池郎宜说上话,是因为自己帮过他。但不代表她真能靠上他。 第178章 早约好的吗 有钱有权的上位者的想法总是不能能常人的思维去猜想的。更不该有所谓的理所当然! “玲珑。” “姑娘,奴婢在。”玲珑立刻上前。 “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将军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余念娘道。 ”是。“玲珑立刻出了玉笙阁。 余念娘刚用完早膳,玲珑就回来了。 她一脸惭愧:“……西跨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老太太的命令,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奴婢本来想去正院瞧瞧,可没出得了西跨院的门。” 将军府内,几个院落都有墙围绕起来,也有单独的前门后门。 “嗯。”余念娘点了点头。 昨夜卫夫人就下令不让她出去,她让玲珑出去打听,也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出不去。 下人们将早膳收拾下去,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了玉笙阁。 三人一路朝着南苑而去。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下人们自然不会知道,西跨院的下人只知道卫夫人下了命令,不让余念娘出院子。 卫老太太虽然让余念娘暂时不用过来请安,但早膳却让人吩咐准备得精心一些。 故,沿路下人看见余念娘心中虽有嘀咕,还是恭敬的行礼避让。 到了南苑,有丫头早早进去报信,卫妈妈看见余念娘时一点儿也不惊讶,微笑道:“姑娘早啊!” “卫妈妈,早!”余念娘道:“老太太起了吗?” “起了,几位姑娘都在,三位少爷也才离开。”卫妈妈道,撩起帘子请余念娘进去。 屋内,卫老太太坐在坑上,卫其玉四姐妹坐于两侧,正和卫老太太说笑,每个人手中拿着一个红包。 本来热闹温馨的画面,余念娘一进来,几人便停了下来。卫其玉四人看向余念娘神色颇为复杂,而卫其娇嘴角则有些幸灾乐祸的讥笑。 卫老太太一如之前,待余念娘行了礼,笑着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本来想让你们自己尽兴玩,没想到一个个还是都跑到我这里来了。” “既然是正月初一,我们当然要先来跟祖母拜年。”卫其颜笑嘻嘻的道。 因为讨巧,会说,这些日子,卫其颜在卫老太太面前比从小跟着卫老太太的卫其娇两人还亲热。 “你就是想来讨红包就是了。”卫老太太立刻打趣卫其颜。 “哎呀,祖母知道就好了,怎么还戳穿人家呢!”卫其颜撅着嘴一脸不好意思的道,然后又笑嘻嘻的腆着脸道:“既然祖母都知道了,那不如再多给孙女儿几个呗!” “瞧你这贪心的,还几个?”卫老太太哭笑不得,然后又故意板着脸道:“你大哥二哥也才一人一个,我若再给你们几个,你大哥二哥知道后,岂不以为我偏心。”接着拿出一个红包朝余念娘和谒的招手:“你也有一个。” 余念娘接过红包,对卫老太太行了礼:“谢老太太。” 卫老太太摆摆手,笑着对卫其玉几人道:“你们自去玩你们的吧,让念娘陪我说会儿话。” 卫其玉几人纷纷行礼,退了出去。 一出南苑,卫其颜就问卫其玉三人:“你们说祖母留下她一人,到底想说什么?” “昨儿在宫里她闯了那么大祸,能说什么,祖母肯定得教训教训她,只不过不想让我们听见,给她留几分颜色面罢了。”卫其娇撇撇嘴道。 “事情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不关她的事呀。”卫其雪道。 毕竟她们对皇宫的事了解甚少,卫其雪觉得只要余念娘澄清自己是清白的,那便无事了。而卫其娇则是单纯的就想余念娘倒霉。 “那可不一定。”卫其玉道。 就算余念娘澄清了自己的清白,但初入皇宫,就四处乱走,这是不懂规矩,皇后娘娘最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而三皇子出事,皇上心痛儿子,就算余念娘没有关系,但也会不喜欢她。 所以,往后,余念娘想要在京城贵圈更上一层,便是有些难了。 ** 南苑里,卫老太太也在和余念娘说昨夜的事。 “……余府,付府都乃商贾,你不懂宫中的规矩也怨不得你,可是你却万万不该不打招呼就独自乱走,若是冲撞了什么人,那可是大罪!” “还好,昨夜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直跟三皇子在一起,若不然,你可真有些说不清楚。” “这次的事算是个教训,以后做事你要记着先来告诉我,或者去跟夫人说也一样。切不可再自作主张。” 余念娘点头:“是。”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去午门外干什么了吧?”卫老太太靠在坑上的迎枕上看着余念娘。 “回老太太,我的确只是随便走走。”余念娘很平静的道。 “是吗?”卫老太太明显不信,可见余念娘神色淡然,不慌不急,没有一点儿说谎的样子,她心中犯起嘀咕。想了想,又道:“我就问你一句,你可要老实回答。” “是。老太太请说。”余念娘道。 “你是不是和宁安候世子爷约好在那处相见的?” 那不就成了幽会了吗? 余念娘惊讶的看着卫老太太,没想到人老年纪大的人,想象力也是这么丰富。 “老太太觉得宁安候世子爷是那么好约的人吗?”余念娘反问。 卫老太太沉下脸。 “是念娘说话唐突了。”余念娘一幅诚恳道歉的模样:“我的确是在午门外遇见了宁安候世子,至于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我也不知道。”顿了顿,加了句:“而且,也不敢问。” 的确,宁安候世子爷除了在皇帝皇后,皇子面前有问则答,甚至有些时候在皇子面前,表现得恭敬,其实心里真正怎么样也说不清楚。 余念娘自然不敢问池郎宜,恐怕只有池郎宜查问余念娘的份。 “那世子爷可有与你说些什么?”卫老太太道。 “没有,可能是念在将军府的面子,他才将我送到太和门外。” 池郎宜之前和卫府车队一起进京,卫府的主子都知道池郎宜认识余念娘,所以,这点事,余念娘犯不着骗卫老太太,卫老太太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傻到到处说。 不过,这事却让卫老太太看到和大皇子交好的一线希望。 既然池郎宜肯送余念娘进太和门,那么他们就可以通过宁安候世子,搭上大皇子。 对余念娘这个将军府的外人,池郎宜都有善意,那对将军府更不会有恶意。不过,池郎宜会亲自送余念娘入太和门,还是微让人意外,这也许也是一条线。 不过…… 卫老太太皱起眉,余念娘始终不是将军府的人,但她又不能真让余念娘嫁给卫其宇,那到底该怎么抓住这条线呢! 第179章 无法言语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默默回了玉笙阁,吉星和百照正在廊下说话,看见余念娘回来立刻撩起门帘子。然后几个丫头跟着一起进了屋。 百照机灵的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余念娘手上:“天冷,姑娘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要不奴婢加点碳把碳盆烧旺点?”吉星征询道。 余念娘点了点头。双手抱着茶杯暖了暖放下。 吉星立刻往碳盆里加了碳。两人热情的伺候在左右。 孙妈妈看了玲珑一眼。 玲珑看着吉星笑着道:“……吉星姐姐会熬汤品,不如姐姐去替姑娘熬点银耳羹。” 吉星看了眼余念娘放在桌上的茶,点头,出了屋子。 然后珑玲又找了个借品将百照支走。 确定屋外没人了,孙妈妈这才悄悄问余念娘:“怎么样了,姑娘?” 余念娘摇头:“将军不在。” 适才她已经问过卫老太太,卫鸿山昨夜丑时才回来,歇了不过两个时辰,寅时又坐着轿子进了宫。 正月初一,百官要齐集太和殿广场给皇帝拜年,在大典上皇帝要重新开笔,开玺! 那景象实是庄严壮观! 余念娘靠在大迎枕上。 孙妈妈也没查觉余念娘在走神,她只担心余念娘如今的处境,现在又打听不到三皇子的情形。 孙妈妈叹了口气,叹完气她又觉得大过年的晦气,忙呸呸几声,这时就听余念娘极为惋惜的道:“听说正月初一百官朝拜皇帝,广场上需排銮驾仪式,还要奏乐,甩静鞭,场面十分威严。而且听说静鞭乃黄丝编织而成,鞭梢涂醋,甩在地上很响。如果打在人身上肯定也很疼吧!” 孙妈妈无语的看着余念娘,这时候竟然还能想这个,不过,也由此证明姑娘一点儿也不担心三皇子这件事。 其实余念娘是在犯愁自个儿的自保能力。虽然她能预知未来的事,可确是个实打实的手无缚机之力的弱女子,若是将来遇到什么麻烦,她即不会用刀也不会用剑,而且身边还没人保护,那可如何是好? 用过午膳,余念娘正在屋子里看书,玲珑兴冲冲进了屋。 “姑娘,将军回来了,我看着他进了南苑的。” 余念娘立刻将书放下,下坑穿好鞋,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南苑。 卫鸿山昨夜一宿没夜,今晨一早又去了宫里参加正月初一百官朝拜大会。 等大典结束,他又去了御书房打听三皇子的情形。皇帝心情很糟,新年第一日便在御书房里发了一通脾气。 疲惫的回到将军府,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到下人回禀说老太太已经派人来打听两遍了。 卫鸿山只好先来了南苑。 “……性命是无攸了,眼下情形却有些不好。太医院院使和几位御医研究了一整日也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很是震怒……” “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可惜了。”卫老太太惋惜的道。 卫鸿山一脸凝重:“如此一来,朝中的局势恐怕会更加复杂。丽嫔本来是有些向着皇后娘娘,平日鲜少去贵妃娘娘那儿。现在三皇子出了这事,不仅佟贵妃,恐怕皇后娘娘也会被武候爷怀疑。” 三皇子的生母乃丽嫔,皇帝除了庞爱佟贵妃外,另外一个便是丽嫔。而丽嫔的父亲乃是武候爷。 武候爷向来只听皇帝上的旨意办事,从来不参与太子之位的争夺。对大皇子和二皇子均是不亲不近。 丽嫔当初能顺利生下三皇子,还得谢谢皇后娘娘竭力维护。所以,丽嫔会向着皇后娘娘不奇怪,但她也知道佟贵妃和皇后娘娘不和,所以,虽然偏向皇后娘娘,但丽嫔并不常去坤宁宫。 现在,三皇子突然出事,皇后娘娘和佟贵妃都成了怀疑的对象。 看起来,佟贵妃的嫌疑更大,但谁也不能保证,皇后不会为了大皇子而去利用三皇子。 “丽嫔现在守在三皇子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听说今日皇后娘娘和佟贵妃都去探望了三皇子,丽嫔表现得恭敬而疏远,想必武候爷对宁安候府和佟伯府都有了意见。” “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卫老太太沉吟道:“丽嫔若是站在皇后娘娘这边,那么武候爷必就只能站在宁安候府一条线上,皇上对佟贵妃和二皇子又是那么庞爱,佟贵妃看着好说话,最是好强,她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都要得到。那样的话,倒是不好决择。” 若是武候爷保持中立,而镇国公,护国将军,于太傅一向是只听令皇上的。所以,优劣立显。 二皇子有佟伯府,而佟汉良的妻子韩云锦是韩候府,韩老爷子的二子韩明士的女儿。所以,韩令忠什么时候成了二皇子的人也有可能。 大皇子却只有宁安候府。 再加上皇帝喜欢的是能文能武的二皇子,太子的人选很容易就出来。 但若朝局一如之前,武候爷站在大皇子这边,皇帝喜欢的又是二皇子,他们这些人则要费更多的心思去揣摸圣意。 卫鸿山很慎重的点头,笑着对卫老太太道:“还是娘想的仔细。” “你是将军自然比我懂得多,只不过我比你先想到而已。”卫老太太道。 “那现在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出了这事,恐怕册立太子的事就会被搁浅。” 两人正说着,下人来报余念娘来了。 卫老太太皱了皱眉:“已经来过一次了。” 自上次狩猎后,卫鸿山就知道余念娘是个有真本事的,虽然比不上天道院的天师,但他有种感觉,余念娘可能比青石先生还要强上一些。 这样的人当然得留在身边,不过,从昨夜余念娘的表现来看,又是个不老实的。 卫鸿山想了想,道:“让她进来。” 下人出去,余念娘走了进来,向两人行了礼,余念娘开门见山向卫鸿山打听三皇子的伤势。 “……不知道可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卫鸿山惊讶的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卜过卦了?” 余念娘摇头:“没有。猜的。” “哦。”卫鸿山还是有些失望,若是凡事都能事无巨细的预知到,那不是比大天师还要厉害吗? “不知道院使大人查出来是什么毒没有?三皇子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其它不舒服的地方?” 卫鸿山看着余念娘,面上没什么表情的道:“老太太带你来京城,是见你乖巧懂事有几分本事,倘若你凡事都如昨夜一般胡来,那我还不如派人送你回太原府算了。” “将军说的是。”余念娘道,然后微微一笑:“若是我能帮将军呢?” 卫鸿山挑眉:“你能帮我什么?” 余念娘微微抬了抬下巴,明亮的眸子如夜里星晨般闪烁着光芒。 “皇上限时让大理寺卿抓凶手,也不知道大理寺卿是否抓到凶手?有胆量敢去谋害皇子,那那人便是做好了死的准备,又岂会让人查出什么,最坏的就是牵连家人。但若他根本没有与家中人联系,朝廷最多也只能作个惩戒,什么诛九族最多是说说而已。最后,一样什么也查不出来,此事牵扯甚是复杂,如果即没抓到凶手,也没查出三皇子中的何毒,恐怕到时候不止将军,更多人都会被雷庭之怒牵连到。” 言语犀利,胆大妄为,无所顾忌。连诛连九族的话都敢乱说。 第180章 自荐 卫鸿山冷冷的盯着余念娘。 “若是将军府受到牵连,你就算不是将军府的人,你以为能逃得了?” 他要是受到皇帝的怒气,那也是受余念娘的牵连,所以,自然余念娘便会承受他的怒气。 “所以,我才说帮将军。”余念娘平静的道。 卫鸿山冷哼一声:“就凭你?” 余念娘微微挑眉道:“不错。” 一旁的卫老太太当起和事佬:“念娘,那你有何法子?” 余念娘看向卫老太太:“不知道三皇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卫老太太道:“太医院昨夜就用了药,按说毒已经解得差不多,就算有余毒只要吃些药就已经没事,可是,现在三皇子的嗓子竟然坏了,不能言语……” 余念娘眸子一缩。 “……虾仁羹没有任何其它问题,相关宫人也盘查过,的确是三皇子自己临时想吃所以才让人做的,并没有事先准备。至于三皇子不能说话,太医院则认为三皇子可能中了其它的毒,至于什么毒因为时间太久,没办法查到,而且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毒的。皇上现在很是震怒!” “凶手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去办,但目前最重是要解三皇子的哑毒。” 卫老太太和卫鸿山都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脸色有些苍白,心中已经有十成把握,三皇子中的毒竟然和自己十年前中的毒是一样的。 “将军和老太太,有无觉得,念娘说话,有何不妥?”余念娘看着两人。 “有何不妥?”卫鸿山不解的道。 他和余念娘交谈甚少,自是没有查觉,可是卫老太太在刚认识余念娘的时候就听人提起过,余念娘以前是个哑巴,得过哑病,这几年才渐好开始说话,所以,说话偶尔顺畅,偶尔还是不利索。 接着卫老太太一脸震惊,看着余念娘不可思议的道:“难不成你曾经也是……” “是。”余念娘看着两人,微微的笑,像是为卫老太太的明白高兴。 她怎么能不高兴?本来她毫无头绪,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住在将军府,突然有人丢出一根线给她,告诉她,她中毒的确是个阴谋。 她能不高兴? 没想到余念娘竟然也是中毒而成哑巴的。 卫老太太脸色一变,如此,难不成三皇子也会变成哑巴? “你的意思是三皇子也会如此?”卫老太太神情严肃。 “这,我不知。”她的毒解的缓而慢,又没有好的大夫。而且,她变成哑巴并不是完全因为中毒。那时余毒未清,的确无法言语,后来稍有好转时,说话的声音十分难听,又是个五岁的孩子,被旁人取笑,她内心自卑,于是便更不想说话。时间一久,便犯上了语言障碍,又没有人悉心引导,渐渐自己也放弃了,时间一久,便不能再开口。 整个伊州的人都以为她是个哑了十来年的哑巴,其实不是。是她自己不愿意开口。 所以,每次有人骂她是个哑巴时,玲珑总会很气愤的说:“我们姑娘不是哑巴,只是说话不利索而已!” 等到长大了以后,她奢望想要说话时已经变得艰难,只好开始慢慢练习,经过多年努力,终于能简单的发音,那时,余念娘却莫明其妙的穿了过来。 比起本尊,余念娘的毅力更强,意志更加坚定,所以,来到这个地方的两三年,余念娘就能开始说话。 每日不断的锻炼,她说话的问题也算慢慢解决了,只是偶尔会突然说话不利索。 三皇子也不过才六岁,或许男孩子心志较女孩子强,不会出现自卑,懦弱。 但依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如果不及时对症下药,就算三皇子意志力再强,终究还会变成哑巴。 由此可见事情不一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能帮助三皇子解毒还好,但若弄巧成拙,岂不要人命? 卫老太太看向卫鸿山。 卫鸿山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念娘:“你不过是有一点小本事就如此自负自傲,连天道院也敢利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世道,彼此之间谁不是利用?譬如她和将军府! “就像上阵杀敌,若不敢堵,怎么会有机会领功!将军若是担心出现意外,到时候就将责任全部推于我身上便是。”余念娘道。 他乃堂堂将军,岂是懦弱胆小之人?但也不是莽夫,受人一激便应! 卫鸿山绷紧面皮,冷冷看着余念娘,他心中疑惑的是,余念娘竟对自己如此有信心? 卫鸿山端起茶杯。 卫老太太也不再开口,手中拈着佛珠慢慢滑动。 片刻后,卫鸿山将茶杯放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你有这个本事,不如你先卜一卦,看看情况,然后我再进宫奏请皇上,请圣上裁夺。” “将军有所不知。”余念娘一脸认真,缓缓道:“卜卦和打仗一样,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不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的。三皇子身份尊贵,为确保万无一失,自然不能太过草率,还是仔细为好。” 卫鸿山皱起眉头,一脸怀疑:“还有这等说法?” 余念娘脸不红气不喘,神色恭敬很自然的点头:“自然是。正如太极八卦阴阳两极,五行相生相克,若是与之相克,便不利占卜。” 卫鸿山和卫老太太面面相觑,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余念娘所说闻所未闻。 片刻后,卫鸿山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余念娘出了屋子。 孙妈妈和玲珑在院子里等着她。待出了南苑,孙妈妈立刻小声问余念娘:“姑娘,成了吗?” 余念娘面无表情,摇头。 而屋内,卫老太太正在询问卫鸿山:“怎么样?” 卫鸿山满脸疲惫,搅和这些事情,真还不如去战争上杀敌。 “她虽有些本事,但此事不能有一丝差错,否则,皇上一旦怪罪下来,将军如何担待得起?但既然知道了,我还是得进宫一趟。”卫鸿山道。 “如果能帮着查出三皇子中的什么毒,不仅皇上,恐怕连武候爷也会记这份情。”卫老太太道:“这可真是险中求富贵啊!” “大理寺那边虽然查出少了一个宫人,人却还没找到,十有八九……她不能进宫,不过,这件事却可以让别人去做。” *** 卫鸿山不肯冒险用余念娘,在情理之中。 余念娘不知道卫老太太和卫鸿山怎么商量的,卫鸿山出了南苑后就回了主院,没一会儿又坐着轿子进了宫。 她在玉笙阁里没坐两分钟,卫其颜和卫其玉就来了。 余念娘只好在花厅招呼两人。 玲珑上了茶。 卫其颜一进屋子就将整个屋子打量个遍,然后就说要送她一盆君子兰。 余念娘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卫其颜神色很不自然:“你一个姑娘,这屋子也太过素雅了。” “一直,都这样。”余念娘婉言拒绝:“我觉得这样不错。” 本来想收买余念娘,没成。卫其颜只好开门见山打听起那日在保和殿的事,余念娘看她一脸兴奋,提到王伶英就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明白了,这是个没事来找乐子的。 余念娘在心里决定,等到合适的时机她就搬出将军府独住,就是无聊的去逛街也比和这些人打交道强! 敷衍了几句,刚找借口把两人打发走,卫妈妈就过来了。 第181章 依天师看如何 余念娘刚将卫其颜姐妹打发走,卫妈妈就过来了。 ”老太太吩咐姑娘换身衣服,跟着将军进宫。“ 孙妈妈和玲珑立刻伺候着余念娘梳洗,换了一身衣服,由卫妈妈领路,连南苑也没去,余念娘直接到了将军府外,马车已经等在外面,只有一个赶车的车夫,正好是老孙头。 ”将军在宫外等姑娘。“交代完卫鸿山的话,卫妈妈将余念娘送上马车,便回了将军府。 马车行得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太清门外,车夫拿出将军府的令牌,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有打招呼,马车直接驶了进去,在午门外停了下来。 余念娘撩起马车帘子下了马车,卫鸿山果然正站在午门外等她。 能将马车驶到午门已经是格外开恩。 余念娘只看见祭祀台那高高的塔顶,周围的景致什么也没看清,便随着卫鸿山进了午门。 卫鸿山大跨步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叮嘱余念娘。 “皇上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千万别装知道。能做的就应承,做不了千万不要逞强。这里是皇宫,不是太原。你若答应而做不到,那便是欺君之罪,皇上说出来的话是金口玉言,到时候就是我也救不了你。我知你有一两分本事,但若你想要在这京城待得长久,就要懂得审时度势……” 长长的街道只有其两人,通过长长的道,很快就进了神武门,门口有两个侍卫。 比起夜晚的灯火辉煌,迷人景致。白日则更加的雄伟壮丽,富丽堂煌! 余念娘走在广阔的太和门广场上,此时才真正有种置身皇宫的感觉。 一座座宫殿精轮华美,宫殿檐上雕着神姿威武的飞龙,活灵活现,龙爪雄劲,有欲腾云驾雾之势。而那柱子上更是雕龙画凤。 她还看见了一块影照壁,上面画着一幅九龙戏珠图。 上面有九条龙,姿态各异,栩栩如生,色泽颜色,形态逼真。有的龙似要一飞升空,腾云驾雾;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杀气腾腾;有的气势汹汹,各种神姿…… 卫鸿山在前面一路走一路说,开始还能听见余念娘答话,最后连声音都没了。他回头一看,余念娘已经落后他十丈远,正东张西望。 卫鸿山顿时满脸怒气,瞪着余念娘,压低声音斥道:“你若是这种态度,那我劝你趁现在还没见到皇上,立刻出宫,回去收拾东西,回伊州去。” 余念娘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回道:“皇宫太大,路多复杂,我只是想看清路,免得再走错。” 卫鸿山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然后眼神锋利的盯着她:“我刚才说的你可记住了?” 余念娘认真点头:“记住了。将军请放心。” “此次,我不求你有功,但求你无过。”卫鸿山冷冷道。 本来他打算的是将余念娘的法子奏明皇上,然后请大天师替三皇子卜一卦。就算没有找到真相,皇上也不会怪他。哪知,皇上一听他的话却要先见余念娘。好巧不巧,大天师闭关去了。 刚才又见余念娘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卫鸿山此时心里堵得慌,要不是皇上指明要见余念娘,他绝不会让余念娘进宫。 卫鸿山只觉得自己此次太过大意,竟然鬼使神差的就听了余念娘的建议。心中已在暗暗思忖,若是一会儿,余念娘惹怒了皇上,他该怎么才能不让余念娘牵连到将军府。 路上,卫鸿山又嘱咐了余念娘一遍,直到快要到御书房,他才停了口。 两人站在外面,等内侍进去通报了,卫鸿山才带着余念娘走了进去。 皇帝坐在书案前,御书房内站着几个人。 余念娘晃了一眼,屋内人看清了个大概。 站在左边的是宁安候,武候爷,还有池郎宜,右边的是于太傅和户部尚书王国安,而户部尚书旁边站着一个穿素袍的男子,男子头上只简单插了一支木簪,脚上穿着一双灰青色缎面鞋。 皇帝面无表情,眉眼森冷的坐在书案前。 余念娘不敢多看,低头垂眸跟在卫鸿山后进见,行礼。 “卫卿请起。”皇帝沉声道。 余念娘跟着卫鸿山站了起来,她身子站得比直,微微垂着眸,视线内便是那双青灰色的缎面鞋。 “听说你会卜卦?” 大殿内响起皇帝低沉的声音。 余念娘抬眼快速扫了前方,皇帝正看着她。 她低下眼皮,行礼回话:“回皇上,略知一二。” “以前跟谁学过?”皇帝道。 “民女从小便喜欢看书,不爱出门,无事的时候都待在家,看多了便懂了些。”余念娘道。 皇帝看着她,道:“无师自通?” “是。”余念娘很爽快的点头。然后就听见皇帝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呵呵笑了一声。赞道:”还真有天赋!“ 一旁的卫鸿山木着脸,额头却出了细细的汗。 宁安候几人全都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前面的地砖,对皇帝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就像习惯了似的。 只有池郎宜挑眉看着她。 余念娘收回目光。 心里正想着该怎么答话,又听皇帝道:“听卫将军说,你有法子找出三皇子是中的什么毒?” “天道乃是一门奥妙高深的玄术,六十四卦主,三十二经,不仅能观星测象,还能知前卜后。占卜占卜,占前卜后,这才是玄术精妙所在。”说到这些她是信口拈来。 “你是说用卜卦推演来算出三皇子中的毒?”皇帝脸上一扫之前的冷漠,十分好奇的问道。 “毒倒也不算,只是推演事件而已。”余念娘道,然后认真的看眼皇帝,道:“此法可试,但民女不敢保证一定就行。” “哼!”皇帝一声冷哼,态度倾刻改变,威严的道:“你这是在戏耍朕?” “民女不敢。”余念娘叩头行礼。接着道:“三皇子乃天龙之子,有龙气保护,民女只是一介凡人,不知道能否窥得一丝天机?” 皇帝乃天子,真龙转世,皇子自然便是天龙之子,这自然不是凡人能够随意接近的。 皇帝神色稍缓,点了点头,算了认同了余念娘的说法:“也对。” “皇上明见!”余念娘立刻赞道。 卫鸿山略有意外的瞥了眼余念娘。 站在最后的池郎宜嘴角动了动,乌黑的眸子闪烁着光芒。 但凭余念娘一人的话无法取信,皇帝又看向素袍男子,和谒的问道:“那依黄天师看,此事该如何办?” 天师? 余念娘诧异看向素袍男子。 第182章 卜算(一) 但凭余念娘一人的话无法取信,皇帝又看向素袍男子,和谒的问道:“那依黄天师看,此事该如何办?” 天师? 余念娘诧异看向素袍男子。 黄天师穿着一身素袍,身形削瘦,目光高远,皇帝一点儿不觉得黄天师这般模样有什么不妥,反而认为黄天师这是仙风道骨,仙家应有的气质。对黄天师说话态度也是十分和善,还略带亲近。 而在余念娘看来,黄天师脸长,下巴尖,眼睛小,典型的小人相。 “既然这位姑娘如此有把握,那可让她试试。”黄天师瞥了眼余念娘,淡淡的道。 余念娘神情不变。 而卫鸿山听着眉头一跳。 他宁可不要功,也不想要余念娘去闯祸。 忙道:“她一个无姿无历的小姑娘哪行,恐怕此事还得需黄天师出面。” 一旁的于太傅也道:“不错,就算这位姑娘略懂玄术,怎么能跟天道院的天师相比,再说,黄天师在天道院可是仅次于大天师,皇子尊贵,此事恐怕还是由黄天师出面最好。” 皇帝面露犹豫,看向黄天师。 黄天师很随意的笑了笑,朝皇帝拱手行礼:“皇上,每个天师都有自己的一套运算卜算之法,既然这法子是由这位姑娘提的,自然由她来推算最好。” 天师都很有威望,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由余姑娘去做。”一听黄天师的话,皇帝立刻有了决定。 皇帝的话让卫鸿山浑身上下不由冒出一层冷汗。他暗暗朝余念娘递了个眼色,希望她能找借口推辞。可余念娘根本没看他。而且还十分认真的应了下来。 卫鸿山心中一顿后悔,没想到自己也会干这种蠢事,现在只希望余念娘真的能算出三皇子中的是何毒了。 余念娘领旨后,并没有马上开始,而是又向皇帝道:“民女卜卦有些特别,需要到事发地看一看。” 皇帝挑眉,看了眼一旁不作声的黄天师,又见余念娘一点不像开玩笑,只好道:“好。”然后对池郎宜道:“就让宁安候世子带你去,不过,朕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是。” 余念娘跟着池郎宜出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走出一段路,池郎宜停了下来,哑声问:“何处?” “先去太和门的城楼,然后再去保和殿。”余念娘道。 池郎宜一脸奇怪的看着她:“太和门和保和殿?”然后呵呵一声:“已经过去十多个时辰了,连大理寺卿都没查出什么,你以为你这个时候去能有所发现?” “我又不查案。”余念娘道。 池郎宜凝眉盯着她,半响:“好。” 不过,来来回回一个时辰哪够,叫来轿子,两人坐着轿子快速去了太和门。 昨夜三皇子曾经和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太和门城楼上看了好一会儿烟火,因为皇帝和诸臣也在,所以,城楼上一应俱全,茶水点心都有伺候。 不过,据侍伺三皇子的宫人回话,三皇子并没有吃点心,只吃了一颗王伶英给的桔子。 余念娘可以借物预知,但那必须是当事人贴身或者随身之物。 在城楼上一无所获。 两人又返回了保和殿,大殿内昨夜宴席散后便被清理干净。 余念娘凝眉想了想,看着池郎宜道:“我想看看三皇子。” 池郎宜皱起眉头:“还有半个时辰,你若算不出趁早告诉皇上,还能免一死。” 就算免一死,恐怕责罚难免,到时候皇帝的怒气定也会牵连到将军府,那时候卫鸿山定不会轻饶她。虽然她不怕卫鸿山会怎么样,但此时还不是离开将军府最好时机。 而且,她好不容易进宫得了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余念娘对自己是有信心的,只是需要一个媒介,她需要看见三皇子。 余念娘静静的看着池郎宜。 “好。”池郎宜很干脆的道,转身带着她朝东三所去。 从保和殿到东三所不算远,两人一路步行,余念娘脚程比平常姑娘快,两人很快就到了东三所。 三皇子刚吃了药,因为昨夜一番折腾,虽已解了部分的毒,但脸色仍然十分难看,而且,现在无法说话,三皇子情绪十分低落。 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知道自己无法言语,心中一直惶惶不安。 三皇子在坤宁宫和池郎宜有不少接触,知道池朗宜对大皇子很好,而且池郎宜年少便上战场杀敌,他常听大皇子夸他的舅舅武艺了得。 所以,三皇子一直很崇拜池郎宜,但池郎宜性子清冷,很少主动理人,没想到池朗宜会过来看他,三皇子激动又难过,一脸委屈的扁着嘴,眼圈红红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殿下可好些了?”池郎宜和声问道,因他声音本就嘶哑,就算放柔声音,听着仍是沉闷。只是脸上表情比进殿前缓和。 三皇子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旁的内侍忙道:“殿下早膳只吃了几口粥,响午的时候也不过喝了小半碗,御医说已经比昨日好多了,只是……”内侍低下头,声音哽咽:“只是殿下喉咙还很不舒服。”御医到此时也没查出还有何毒未解。 池郎宜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温和的拍了拍三皇子的手,道:“身子不舒服,就多歇息。” 三皇子脸上立刻有了一丝笑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伤心的闭上。 余念娘适时上前行礼:“民女余念娘拜见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看眼余念娘,又疑惑看向池郎宜。 “这位余姑娘是随我一同过来的。”池郎宜道。 “民女乃伊州人,西北大战时到了太原府,随后有幸跟着,卫老太太,来到京城,现在暂居,将军府。”余念娘微笑道。 三皇子看着余念娘。 池郎宜道:“有无觉得她说话有些奇怪?” 三皇子点头。 余念娘行礼:“民女五岁的时候因为误食了东西,所以,变成了,哑巴,吃了许久的药。因为自卑,等病好的时候,却变成了,真正的哑巴。那时候民女祖父为治民女的哑病想了不少法子,本来以为是民女体内余毒未清,后来才发现,因为民女自弊,不想开口,到最后成了不能开口。后来,祖父走了,家里只留下民女一个孤苦无依,若民女真正变成了哑巴,以后的日子岂不苦凉。所以,民女便开始练习说话,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前两年,民女终于可以开口说话,虽然现在偶尔还是不利索,但我想,只要我继续这样,病迟早会痊愈的。” 三皇子惊讶的看着余念娘,然后一脸惊喜。 余念娘微笑看着他:“所以,殿下不必太过忧伤,皇宫有御医,一定能替殿下治好的。” 三皇子看向池郎宜,池郎宜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三皇子立刻一脸惊喜,脸上一扫之前的沮丧难过,比划着告诉池郎宜他一定会好好吃药,又告诉内侍自己饿了,想吃东西。 内侍立刻欢天喜地去了膳房。 第183章 卜算(二) 余念娘看着三皇子微微的笑:“殿下的确要多吃点,这样才好得快。” 孩子毕竟好哄! 三皇子高兴的点头。有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他立刻觉得自己一定会没事的,对余念娘印象立刻好了几分,当下就想赏赐东西,四下一看,发现桌上放着紫檀座的掐丝珐琅兽耳炉,对内侍指了指。 内侍立刻明白,进屋,没一会儿就捧着一座新的紫檀座的掐丝珐琅兽耳炉出来,给余念娘:“这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是皇上赏给三殿下的,是一对,殿上现在赏你一个。” 余念娘微有意外,没想到她随意这么说了说,三皇子就要赏她东西。 她向三皇子行礼:“谢谢三皇子,不过,民女无功不受禄,若三皇子日后痊愈了再赏民女东西也不迟。民女谢谢三皇子的赏赐,不过,民女觉得三皇子腰间的羊脂白玉佩挺漂亮,不知道三皇子能否借民女瞧一眼。” 屋内人俱愣。 三皇子顿了顿,将腰上的玉佩解了下来。 内侍脸色不愉的将玉佩拿给余念娘,同时瞪了她一眼。 余念娘没理他,拿着玉佩翻转看了看,片刻后,她将玉佩递还给内侍,笑着道:“果然很漂亮!” 内侍暗松一口气,还真怕余念娘不知深浅向三皇子讨了这玉佩,这可是丽嫔娘娘送给三皇子的。 皇子既然开口赏赐,余念娘若真开口要,三皇子也不好不给。 内侍便道:“这羊脂白玉佩是玉嫔娘娘送给三皇子的,若是姑娘喜欢玉件儿,待下次三皇子再赏姑娘吧。” “谢谢三皇子,不用了,民女只喜欢看,不喜欢戴。”余念娘道,看向池郎宜。 池郎宜起身:“你好生歇着,我就先走了。” 余念娘向三皇子行礼告退。 一出东三所,余念娘就道:“回太和殿。” “不去其它地方了?”池郎宜道。 余念娘很想白他一眼,一个时辰快到了,她若再不快回太和殿,肯定会被皇帝责罚了。 两人一边朝太和殿去,一边说。 “心中有眉目了?”池郎宜道。 “嗯,卜一卦就知道了。”余念娘道。 池郎宜挑眉:“意思就是你现在还没把握?” “不算。”余念娘整理着脑子里的东西。 “呵呵!”闻言,池郎宜冷笑一声:“马上就要向皇上回话,你竟然还没结果,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在找死?” 余念娘偏头看过去,微微笑:“这不是还有世子爷吗?”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池郎宜眯起眸子看着余念娘。 “来京城的路上,世子爷不是说过,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吗?我刚才帮了你,你不应该还我?”余念娘一脸惊讶。 “你刚才帮我?” “是啊!世子爷刚才把我推出来,让我把自己是一个从小地方出来的,身世凄惨的哑巴,如何变成如今入住将军府,能言善道的经历说出来,不就是想开异三皇子吗?”余念娘一脸惊奇,不可思议的看着池郎宜:“难不成,世子爷还想让我再说更凄惨点,加点别的什么东西进去?好让三皇子化悲愤为怜悯,同情我?” 池郎宜沉着脸,抿着嘴,冷冷的盯着她,咬牙切着道:“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余念娘马上一脸惶惶:“哎呀,是我误会世子爷了。想当初在丹州的客栈,遇上夜袭的人,世子爷也是为了保护我,让我独自一人坐在床头面对黑衣人,其实现在想来那并不是把我当诱誀,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承蒙世子爷当时的爱戴,民女实在惭愧。不过,民女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池郎宜瞬间黑了脸。 “其实我一直挺地意不去的。那时候挺委屈世子爷的,想想像世子爷如此尊贵的人,竟然跟着我们风餐露宿不说,还让世子爷穿着破旧,全无平日神武威扬,让世子爷在下属面前丢了脸。本来我是跟着卫府车队进京城的,却阴差阳错的跟世子爷走在一道,给您添了一路麻烦,而且,我还受了风寒,拖累世子爷,幸好当时我忍着病痛,这才勉强没有拖延世子爷进京的时间。”余念娘吧啦吧啦,一脸遗憾歉意。 池郎宜绷着脸,耳边嗡嗡作响,他深吸一口气。 敢跟他说反话? 他冷冷的看着余念娘,锋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唰唰的朝余念娘飞过去。漆黑的眸子缊藏着一股狂风骤雨。 余念娘抿了抿唇,回想了下自己刚才有没有漏掉没说的,宁安候世子可不是好惹的,她觉得说完了,这会儿就该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免得一下惹怒了对面的人。 谁知,池郎宜却绷着脸问她:“好,那你想要我怎么还?” 余念娘在心里笑了下,态度变得十分恭敬的道:“民女怎么敢让世子爷还!” “哼!”池郎宜冷一哼一声,抬脚朝太和殿快速走去,理也不理余念娘。 余念娘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掐着时间,余念娘跟着池郎宜回到了太和殿。 大殿内除了于太傅刚才几人,大理寺卿也在。 “可有眉目?”皇帝威严的看着余念娘问。 “回皇上。”余念娘恭敬的道:“民女跟着宁安候世子在宫里转了一圈,皇上鸿福齐天,民女有幸沾到一丝皇族的贵气,现在可以卜卦了。” 殿内众人看向余念娘,这么一个小姑娘,这拍马屁的功夫,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见让人始料未及,大开眼界啊! “好。那你开始。”皇帝板着脸道。 余念娘行了一礼,然后站定原处,抬起右手,微微凝神闭眼,手上快速作着几个掐指的动作。 其实她根本不会掐指算卦,只是看书上都这么说的,玄术玄术,就在于它一个玄字,既然如此,只要结果准确,谁又在乎它的过程。 待几个手指都点过,余念娘睁开眼,看向皇帝:“有了。” 池郎宜瞳孔一缩。 一旁的黄天师脸上惊讶一闪而过。 他刚才仔细观察了余念娘掐指点卦的动作,简直不符合六十四卦的规律,只能说乱七八糟,那是怎么算出来的? “如何?”皇帝立刻问道。 “西北方向!”余念娘平静的道。 第184章 卜算(三) “西北方向?”皇帝皱眉。 大理寺卿虽不是反天道院一派,却也是不怎么相信这些玄门之术的,便道:“不知道余姑娘所说西北方向是指什么?” “要解毒,自然要查毒。现在想在三皇子身上肯定是查不出来的,那自是只能从其它地方下手。”余念娘缓缓道。 其它方向? 大理寺卿皱眉,道:“余姑娘是说下毒的人?”如此便可找到凶手了。 占卜有如此厉害?今日可算是真正亲眼大开眼界了! 不管真假,如果能真帮他找到凶手,也算好事。 大理寺卿不敢怠慢,立刻道:“可知具体在什么地方?” “藏尸的地方不是隐蔽之处,那便是无人的枯井里吧!”余念娘想了想道。 “皇上,臣立刻带人去查。”大理寺卿忙道。 “嗯。”皇帝看着余念娘,威严的道。 黄天师已经恢复高深莫测的神情,看着余念娘淡淡道:“不曾想这位姑娘本事还真了得,竟然能推算如此细致,连藏在什么地方都知道?早知道这样,大理寺卿之前就该去请教姑娘了!” 那这样岂不是说大理寺很无用? 余念娘垂眸恭敬的道:“天师说笑了,民女这点雕虫小技在天师面前献丑了。不过,民女却没天师说的那般厉害,经过推卦演算能知道大概方位,具体在哪却是不知道。那些不过是民女猜测罢了!” 黄天师微挑眉。 没一会儿,大理寺卿脸色沉重又有些喜意回来了,后面跟着省殿卫士统领光禄寺卿耿忠。 “回皇上,在西北处,慈宁宫后面的咸福宫的枯井里发现一具女尸。”耿忠道。然后拿出一支银钗:“已经请太医院院使大人查过,这银钗中空,之前用来装过东西,太医院已经刮下附于钗内的粉末拿去检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内传将银钗拿到皇帝面前,皇帝瞧了瞧,是一般宫女所佩戴的发饰。 一刻钟后,太医院终于有了结果。 “回皇上,那里面果然藏的毒,微臣已经查证过,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叫花叶万年青的汁液。这种毒若单独服下,只会让人喉咙发炎,不舒服。就如平常的风寒一般。但若是混合桔子和虾所产生的毒,两者便会产生反应,会使得毒性更强。侵蚀人的喉咙,一定时间如果没有将所有的毒清除掉,便会令人致哑。” 大殿内众人脸色皆变。 “……而且这种毒不常见。一般人也想不到这法子。若不是微臣看过太医院的医案,也不知道桔子和虾同食会产生毒性。”院使道。 皇帝一脸震惊,雷庭震怒。 竟然有人想出如此恶毒的法子,若不查个清楚,以后皇宫还有平安可言? “查,给朕查,立刻给朕查清楚。”皇帝气得脸色铁青,盯着大理寺卿怒目圆睁:”已经过去了一日,竟然都查不出真相,还要靠着天道院的玄术来找到凶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朕要你们何用?那不如以后整个朝庭都去天道院学道算了?“ 余念娘跟着众臣跪了下去,大理寺卿等人惶惶请罪:”皇上息怒!“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黑沉着脸在大殿内走来走去。一个皇子在百官眼皮子底下,在他面前就被下了毒,这是在挑畔皇权,是在挑畔他这个皇帝。 如果不把这个犯手查出来,他寝食难安! 皇帝的震怒,不单是因为皇子中毒,还因为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谋害皇子,这个皇宫是他的,这个天下也是他的,岂容他人如此嚣张! 皇帝阴沉着脸坐回龙椅,沉声问:”刑部尚书何在?“ ”回皇上,刑部尚书年前就生病了,一直请着假呢!“内侍战战兢兢的道。 ”一个个都是废物!“皇帝怒骂道,阴着脸,道:”刑部侍郎有人选了吗?“ 众臣跪在地上,无人敢答。 皇帝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好,没有是吧?没有,那就由朕来指派!“ ………… 皇帝一番雷霆之怒后,卫鸿山跟着于太傅等人退出了御书房,皇帝独留了黄天师在御书房。 一出御书房,武候爷,于太傅,户部尚书,宁安候相互拱手道别,各自离去。池郎宜跟着宁安候也出了皇宫。 卫鸿山紧绷的心这才松下,觉得此次实在有些凶险。另一面来说,坚定他要用余念娘的心思。 大理寺卿一直觉得玄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也说不清楚。可是今天余念娘让他对玄术有了重新的认识。 之前余念娘主动寻他的夫人,想帮助大理寺卿的夫人治疗腰伤,后来石夫人的腰伤的确好了许多,直到现在,石夫人也是隔几日便让丫头用余念娘教的法子按摩腰处,他觉得余念娘虽然懂些医理,心思却不正。 可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姑娘竟然还会玄术? 占前卜后,似乎比天道院的有些天师还要厉害一些。 他身为三品大员,一向爱皇帝重用,自然知道皇帝是多么看重天道院,但也只听天道院的人说预卜未来,还没听过可以占现过去的? 今日却突然有个人说可以这样做,而且还真这样做了? 到此时,大理寺卿石易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并肩同卫鸿山往宫外去,同时,也说着此次的事。 大理寺卿暗暗打探卫鸿山的口气:“……没想到这位余姑娘不仅懂医,还会占卜?可真是厉害了!” “石大人太夸奖了。”卫鸿山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她自小没受过正式的占卜师的教导,更没有受过天师的点化,只凭着自己兴趣平日爱瞎闹,这次能帮着找出下毒的人,也实在侥幸!” “哦?”大理寺卿有些意外:“还真是自己学的?” 卫鸿山点头,细一想来暗骂自己粗心大意,只相信余念娘有几分本事,竟也没派人去查她以往的底细。 卫鸿山面上惶恐的道:“幸好陛下深明大义不追究。” “卫将军放心,陛下最是爱才!”大理寺卿道:“如此的话,卫姑娘也算有天姿,倒是可以进坤院学习,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进天道院。” 卫鸿山眉梢微动,笑着道:“她若有这兴趣倒也可以,不过,坤院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就看她有没有那分本事。至于天道院嘛……”卫鸿山顿了顿:“天朝几十年,天道院全是男天师,她一个姑娘家平日娱乐娱乐也罢。她祖父乃我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我父亲答应了他,要替她寻一门好亲事。我娘一直视她为自己的亲孙女,若是进了天道院,恐怕以后婚配就有些不便了,这也有违念娘祖父的遗愿……” 大理寺卿别有深意的看了卫鸿山一眼,他脑子里立刻想到今晨在与石夫人用早膳时听到的闲话:“……说是报答卫老太爷生前那位好友的恩情,实际那余姑娘确是与将军府定了亲事的。这件事在太原府的时候好些人都知道,不过,到底是大事不可马虎。说是,还没通报卫将军和卫夫人的时候,余姑娘就把自己要嫁进将军府的事到处宣扬……” 将军府两房,有三个少爷,卫鸿峰的儿子年岁太小,根本不可能。那只有卫鸿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卫其林已经娶妻,那是卫其宇呢? 石易明知道卫其宇的,长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已经是五品校尉,娶余念娘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卫鸿山两夫妻肯定不愿意的,那难不成是做小妾? 第185章 意义 对余念娘在将军府的身份,石易明困惑又觉得不太合理。 虽然余念娘今日算是帮了他一个忙,但这终究是别人府中的事。 石易明笑着附合卫鸿山的话:“卫将军说的是,姑娘家最终还是要找一门好亲事才算圆满!”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快到神武门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个人站在神武门外。 卫鸿山微微皱眉。 “将军,石大人!”余念娘对走近的石易明和卫鸿山行礼。 “你怎么还没回去?”卫鸿山皱眉看着余念娘。 “回将军,念娘在等将军一道回府。”余念娘道,然后又看向大理寺卿石易明:“大人这是要去办案了?” 石易明淡淡点头,脑子里闪过在太和殿的事。突然心生一个古怪的想法:“嗯。此事事关皇子,必须尽快查清楚……”说着,他瞥了余念娘一眼,看着卫鸿山道:“虽然说已经找到下毒的人,但是一个宫女哪来的胆子,所以,她身后必定还有幕后主使之人。将军如何看?” 卫鸿山没想石易明突然会问自己这个,他是武将,向来只有关于战争边防的事有人才会征询他的意见,身为臣子,对皇子间储位的争抢不可避免,不过,像这种关于案件的事,还从未参与过。 “这事的确需要慎重。”卫鸿山道,看到垂首站在旁边的余念娘时心中突然明白过来,同时他也很惊讶。 “念娘,朝中的事你一个姑娘无需理会,不过,若是知道一些的话定要告诉石大人,也好早日抓住幕后凶手,给三皇子一个交代?” 余念娘抬眸看向卫鸿山和石易明。 两人均看着她。 余念娘福了福身,认真的对石易明道:“念娘不过一个普通人,知道的一定全部会告诉大人,不过,我也是凭着卜卦演算而来,玄术虽说厉害,就像世间万物,总有例外,意外的时候。所以,事情究竟怎么样,还需要靠大人去证明。” 石易点头,余念娘这话他听着可比天道院那群天师的话听着真诚,舒服,有理得多。 “朝中的事我一个姑娘家也不懂,瞬息万变,有些事有些东西就像蒙着一层纱,遮住了人的眼,自然看到的就会是另一面了。”余念娘淡淡道。 石易明一脸不明:“余姑娘这话何意?” 余念娘微微笑了笑:“大人请怒罪,民女随口说说罢了。民女只是觉得三皇子身份尊贵,竟然有人冒着杀头的罪去干这种事,挺不能理解……民女生在伊州,小时候家境还算富裕,后来渐渐落魄了,生活便变得越来越艰辛,祖父离开后,民女便散了家中仆人,只留两个贴身服伺的。因为民女从小就有隐疾,注定不能像平常女子一样,自然连生活也成了问题,最后还不得不便卖了祖宅……说起这个,民女很惭愧,也挺不孝的……” 卫鸿山皱紧眉头,不知道余念娘究竟想要说些什么,神色有些不耐烦,想要打断余念娘,却见石易明一幅很兴致的样子,他只好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所以,后来民女一直很节检,就是想要将祖宅再次买回去。可惜,我没有生存能力,赚不到钱,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帮衬,买回祖宅,自然也就是奢望。故,我后来只要一看见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挥霍,明明是亲兄弟,为了家财却要争锋相对,刀剑相向就觉得痛心。” 石易明微微挑眉,这个比喻和现在争论正盛的太子之位…… “好了。石大人事务繁忙,哪有空听你说这些,你若闲得慌了,回去去寻其玉她们四个,让她们陪你。”卫鸿山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余念娘,让她再说下去,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大言不惭的话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午门。 卫鸿山拱手向石易明告别:“石大人事忙,那在下就先行离开了。” “卫将军请。”石易明还礼。 后面的余念娘跟着向石易明行礼,道:“不知道夫人现在腰伤还酸疼没有?若是觉得不对,可以让人再来寻民女。” “已经好多了。谢谢余姑娘。”石易明诚心道谢。 卫鸿山上了前面马车,余念娘依然坐孙老头那辆马车,她踩上脚凳,刚要上车,石易明突然又道:“余姑娘,不知道那争家产的后来如何?” “原来大人也喜欢听悲伤的故事!”余念娘笑着道:“那户人家双亲倍受打击,过度悲伤相继离去。” “那两兄弟的爹娘?难道他们不曾劝说,想办法平息兄弟间的矛盾?”石易明道。 “有啊!人算不如天命!”余念娘很遗憾的道:“老大为了独吞家产让人在弟弟的茶水里下毒,结果自己却误饮了有毒的茶而中毒身亡。他媳妇恨弟弟明知故为,将计就计让把自己的丈夫毒死,于是请了娘家哥哥半夜冲进院子将弟弟打死,最后娘家哥哥因杀人下了大狱!一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结局果然悲伤。 石易明嘘吁不已,不过,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他任大理寺卿这么多年,这种案子见过不少,很多人平日张口闭口孝道,孝敬父母,敬爱兄弟姐妹如手足。可很少人能做到。当面对金钱,权力时人性丑陋的一面便暴露不疑。 很人家户嫡庶明争暗斗不断,甚至一些真正的血亲至亲也有为了金钱,权力互相残杀的时候。民间如此,更何况皇家。 太子之位虽然还没被正式提起,但众臣私下议论已久,朝廷上看着平静,其实暗里波涛汹涌,到太子之位真正被提上议程,恐怕皇子间的争斗会更加厉害…… 想到此,石易明突然一顿,余念娘讲的这个故事不是正合如今的局势吗,那…… 他突然脸色大变!神色变幻莫测,惊讶,不可置信。 正月已快过完,再过不久就要开春,天气比起年前气温已有回升,就像今日,暖阳高照,站在郎郎乾坤下,浑身暖洋洋的,挺舒服。 可是,此时的石易明却觉浑身凉飕飕。枉他任大理寺卿十来年,竟还没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看得清楚。他向来公正不阿,办事兢兢业业,唯皇帝的命令是从,正因为这点,皇上才如此看重他。 可此时,大理寺卿犯难了! 只过了一日,宫里就传来消息。 第186章 喜讯 自杀的宫女叫元心,原姓施,原来是坤宁宫的一个小起眼的小宫女,后来被送到玉膳房当差。 元心是洛阳人,与宁安候夫人施兰乃同宗,是洛阳施氏大族的旁枝的旁枝人家的庶出女儿,两年前被送进宫当了小宫女。 而元心的父亲在洛阳一个小县城当县丞,仗着自己后面是施氏大族,女儿又在宫里当差,平日很有些看不起人,私下也收了不少贿赂。 元心下毒三皇子,施氏大族没受任何影响,不过,她父亲的事全被人翻了出来,下了狱。大理寺查出元心下毒三皇子是受了阮嫔的指使,元心母亲,兄弟姐妹并未受多大牵连,不过,元心父亲革去职,下了狱,家中产业全被冲公,一家人日子顿时陷入艰难的境界。 阮嫔乃后宫中一个小嫔妃,未育子嗣,丽嫔怀三皇子的时候,阮嫔同时怀孕,不幸的是,两人有一次在御花园散步,阮嫔不小心跌落湖里,被人救上来后就滑了胎,阮嫔怀疑是丽嫔暗中害自己,从那以后,阮嫔和丽嫔便不再往来,两人争锋相对已有五六年。 此次,阮嫔趁着除夕夜宴人多,便收买了元心,在三皇子的茶水里下了毒。 事实的真相往往让人唏吁不已。 “没想到阮嫔如此糊涂,害了自己一族不说,也害了三皇子。”卫鸿峰十分感概。 皇家的事究竟怎么样永远也说不清楚! “还好这次将军府不仅化险不夷,还立了功。”卫老太太欣慰的道。 李氏等人面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来。谁能想到余念娘这个如此不起眼的人,竟然能引起皇后娘娘的注意,甚至,现在整个朝堂谁不知道余念娘。就因为她在太和殿当着皇帝的面卜了一卦,算出下毒三皇子的凶手在什么方向。 从那日后,谁人不知道卫将军府有一个厉害的能占前卜后的厉害的小姑娘,和天道院的天师有得一比。 甚至皇后娘娘在元宵节亲自宣旨让余念娘随卫夫人进宫觐见。 这可是无上的光荣,余念娘这才来京城多久,竟然就一步登天,入了皇后的眼。 李氏就跟吃了百年陈酿的陈醋,酸得不得了。 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让卫老太太看到,脸上挂着笑,违心的道:“是啊,没想到余姑娘还有这等本事。以前我以为她只会看天观象罢了。” 李氏的话让屋内的卫其娇脸色更加雪白。她垂着眼皮子咬着下唇,眼圈泛红,盯着面前的地砖不知道想什么。片刻后,卫其娇抬头勉强笑着道:“是啊,以前在太原府的时候也没看出余姑娘有这样的本事啊!没想到大伯这么厉害的将军,这次也才能靠着她,将军府才化险为夷!” 卫老太太脸一板,冷冷的道:“不过是会点占卜的小本事,将军府需要靠她?有那么大的脸?” 卫其娇心虚低下头。 李氏暗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笑着打圆场:“是啊,她虽然有点本事,还不是靠着将军府才有这份机遇,她该好好感谢将军府才对……” 卫老太太以前觉得这个二媳妇办事还算沉稳牢靠,可自打来到京城后,整个人突然变了,奉承,虚伪,见风使舵的本事全都显现出来。 如此急切的性子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影响卫鸿峰仕途。不过,李氏的一句话却是让卫老太太醒过来。 余念娘的确是靠着将军府才有这份机遇。 说话间,有下人来报,余念娘已经跟着卫夫人回府了。 回到府,余念娘跟着卫夫人直接来了南苑。 卫老太太问起了宫里的情形。 “皇后娘娘说今年出了三皇子的事,元宵节过往的习俗就免了,只宣了几位夫人进宫说话……也没说什么,只聊聊家常。” 本以为皇后娘娘特意宣了余念娘进宫,会有特别的安排,不曾想皇后娘娘也不过和余念娘说了两三句话,临走的时候赏赐了一些东西。 皇帝和皇后还赞赏将军府不仅在边疆保家为国,朝堂上也是忠心不二。皇帝更是在早朝上将卫鸿山从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升为正四品壮武将军。 从最初的犹豫,惊险,到后来的事成,欣喜。卫鸿山也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罢了,没想到就被皇帝提了品阶。 卫老太太等人高兴极了。 “太好了太好了!”卫老太太高兴的从榻上坐起身子,精神奕奕的道:“如此看来,陛下是越来越信任老大,就算大将军那边隆恩怠尽,将军府依然能直步青云!” “大哥跟着大将军多年,行军打仗很有一手,相信以后只会越来越得皇上的信任。”卫鸿峰笑着道。 “是啊!”卫夫人也笑着道,只是这兴奋之后总有些不自在。 毕竟是因为余念娘帮了大理寺,皇帝才会如此看重卫鸿山。 李氏没有卫夫人想得多,她只觉得卫鸿山升了官,那么卫鸿峰的事就更好办。 众人皆欢喜,卫老太太当下决定:“这才过大年,将军府就出了这么一桩喜事,马上去灶台上安排,今晚要为将军庆贺一番,也不请外人,就咱们自己人。” “是。”卫妈妈笑着应声而去。 卫老太太高兴,决定用自己的体己银子为卫鸿山庆祝一番,也算是好这个当娘的一番心意。 可卫夫人哪敢要。想了想,只好道:“哪能要老太太的银子。老太太和二弟,二弟妹来到京城还没好好逛过,不如这样,我令人到’飘逸居‘去订桌席面,晚上我们就出去吃?” “大嫂这办法好。”李氏当下高兴的附合道。 卫其玉几个也一脸兴奋,就连心情一直欠佳的卫其娇脸上也露出期待。 卫老太太只好笑着道:“如此,那就依你的办。” 于是,卫夫人立刻令人去“飘逸居”订了一桌席面。 余念娘记得去年在太原湖边看赛龙舟的时候,付锦业在太原湖边的“一品红”订过一间雅间,而在“一品红”的对面,便是“飘逸居”。据说去飘逸居的都不是非富即贵。 没想飘逸居在京城也有。 既然晚上要出去吃饭,那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卫其玉等人迫不及待的向卫老太太告辞,各自回到院子挑选衣服去了。 卫夫人也借口还有事离开了南苑。 屋内只剩下余念娘陪着卫老太太。 第187章 条件 “这下清静了!”卫老太太一脸无可奈何,眉眼却是笑意。 “念娘伺服老太太歇息。”余念娘扶着卫老太太躺在榻上,又用薄毯盖在她腿上。 卫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余念娘:“还是你这孩子乖!” 余念娘嘴角扯了扯,算是露出一个笑。 “朝堂上瞬时万变,错一步便错千步。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背后都需有强大的家族依靠。”卫老太太看着余念娘慈谒的道:“既然你跟着我进了将军府,那将军府以后便是你的依靠,万事你都可以回来和我,或者和夫人,将军商量。若是对的,我们一定支持你!” “谢老太太!”余念娘福身行礼,道谢。 “你这孩子不同常人,志向远大……”卫老太太看向窗外,目光深远。 余念娘静静站在一旁。 卫老太太看着余念娘欣慰又感概的道:“寻常闺阁女子生平志向便是寻一个好的婆家,疼爱自己的夫君便已知足。可你与她们不同,有异于常人的本事,若是埋没实在可惜。在这一点上,我和将军是同样支持你的,可是……”顿了顿,卫老太太面露为难的道:“你虽持有老太爷的信物,可你和卫府的亲事老太爷生前从未提过。你舅舅,舅母都说有此事,两家却并未互换庚贴,也未说定亲与谁。此事细究起来,却是说不清的。” 余念娘垂着眼眸。 “当然,我也不是说你撒谎。”卫老太太又宽尉余念娘:“你是个好孩子,自然不会乱说。但是,你看,其林已经娶妻,其宇身为五品校尉,以后自然要选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你也不想为妾,是吧?” 余念娘看向卫老太太,淡淡的道:“那依老太太的意思是如何?” “我当然也不是不要你进卫府。我自是喜欢你这孩子的。你若是愿意,我去跟夫人说个情,先抬你进府也不是不可以的。不过,你是个有本事的,难道甘于日后就屈栖于这后宅?” “当然,如果你有志向,将军是可以帮你完成心愿的,这就要看你如何选择?” 余念娘静静的看着卫老太太。 “这次进宫你可是亲眼见识到天师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了吧?若是你以后能进天道院,那身份可比宫里的嫔妃身份还要尊贵,而且更自由。天道院在朝廷的影响早已远超出钦天监……有本事的哪个不想进天道院。当然,天道院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每三年天道院便会招人一次。今年恰是天道院和坤院三年一度的进考,你如果能进坤院,三年后便有机会进入天道院。” “坤院?”余念娘疑惑的道。 “是的。想进天道院,都得先进坤院。坤院内有天师亲自授习,像你这般聪明的,在坤院学习后定有很大的机会入天道院。但也不是谁都可以进坤院的,它的入院考验可是非常严格的。除非你手上有推荐信……”卫老太太将坤院和天道院的种种好处告诉了余念娘,最后道:“这事也不急,你先考虑考虑吧。” 待余念娘一走,没一会儿,卫夫人便过来了。 “老太太,她可答应了?” 卫老太太板着脸摇头:“我都说得如此清楚了,没想到她竟然还不松口。” 卫夫人皱紧眉头:“她虽有点本事,却是个能惹祸的,先前弟妹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从除夕宴来看,还真如此。这样的人,留在卫府帮个忙倒还行,若是进了卫府的门,日后出了事不得连累整个卫府……” 偏偏,卫老太太和将军都舍不得余念娘那点本事。 “反正她若想嫁给其宇,我坚决不会答应,如果她执意要进将军府的门,那就作妾!” 卫老太太看着卫夫人:“给谁当妾?” “怎么,难不成当妾她还想自己选?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卫夫人恼道:“其宇连正妻都未娶,总不能就先纳了妾吧。当然是给其林作妾了!” “她能答应吗?”卫老太太皱眉,余念娘虽然出身低微,可她现在毕竟已经见过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让皇上以为卫鸿山治家不严可就因小失大。 “她平日连其林的面都没见过几回……若她执意要进将军,不如就抬进黑韵堂!”卫老太太道。反正给谁当妾不是妾,那还不如让余念娘选个自己心宜的。 卫夫人心口一闷,她的心肝儿啊! 而被卫老太太卫夫人议论的余念娘正坐在玉笙阁的屋子里吃着孙妈妈刚熬好的银耳羹。 浓稠而不过于甜腻,正是余念娘喜欢的口味。 “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余念娘夸道。 孙妈妈立刻笑着道:“只要姑娘爱吃,妈妈天天给姑娘熬!” 可惜她们没足够的银子,不然可以买了燕窝熬给余念娘吃。 想到卫老太太的话,孙妈妈很气愤:“……来京城之前怎么没说不认这门亲,现在突然反口,还是堂堂将军府……” 先抬余念娘进府,那不就是告诉余念娘,若想进将军府,只能为妾。 “可不是!卫将军此次能升为正四品,还不是全靠了姑娘,虽然看似住在将军府不错,实际还不如在外面自在。”玲珑也跟着抱不平。 “我根本不想嫁进将军府。”余念娘淡淡的道。 孙妈妈和玲珑虽然心中早有料到,但听到余念娘这么淡然的说出来,而且她们离开太原府来到京城也是这个缘由,现在一下子听余念娘如此明确表示,两人还是不由看向她。 余念娘不想嫁是一回事,将军府不认帐那就是不对,她们能不气愤? “姑娘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嫁进将军府?”孙妈妈迟疑道。 “要奴婢说,姑娘不入将军府也好,你瞧这府里哪个是真心对姑娘好。”玲珑不以为然的道。 将军府虽好,规矩却多,余念娘身份低,想要过得自在非常不易。 “姑娘不是凡人,岂能和这些平常女子一般。反正奴婢唯姑娘马首是瞻,姑娘让奴婢干什么,奴婢就干什么。” 孙妈妈白玲珑一眼,这死丫头起哄的本事倒是渐长。 “姑娘有何打算?”孙妈妈道。 余念娘是真的不想嫁进将军府,但是进坤院倒还可以,不过,她觉得可以借此机会为以后离开将军府找个去处了。 翌日,余念娘就去南苑回了卫老太太的话。卫老太太听到后很有些惊讶。 “你想在外面开个卦相馆?专门替人占卜卜卦?” 余念娘点头:“也不是谁来都卜,也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毕竟这不是平常的期货买卖,想随时买都可以!这还得看个人的机缘!” “可是你现在还没有进坤院,也没有威望……”只不过进了一次宫,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知道。”余念娘淡笑道:“做生意都有个积累的过程嘛,时间长了,知道的人便会慢慢多起来,这和我进坤院毫无冲突!我平日除了捣鼓草药,也就这么一个爱好。至于亲事什么的,目前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和将军府的亲事,我也不太清楚,以前在家时也未听祖父提起过,这事还是后来舅舅告诉我的,想必他们也有可能记叉了。” 之前还让下人在卫府宣扬与卫其宇的婚事,这下突然就松口了? 卫老太太目光幽深看向余念娘。 第188章 条件 二 “姑娘家虽不宜抛头露面,不过你若成了地师,那就不同了。不过,此事我还得同将军商量。” 卫老太太找了卫鸿山作借口没给余念娘答复。等到下午卫鸿山到南苑来请安的时候,卫老太太将事情告诉了他。 “她怎么突然想开卦相馆?”卫鸿山皱起眉头。 “兴许是见进不了将军府,想多条出路,免得以后有什么事她走投无路吧。”卫老太太揣测道:“她孤身一人,能这么想是人之常情,再者,就算她开了卦相馆,也改变不了什么。” 余念娘这次虽出了风头,却有可能已经得罪了天道院。有将军府作靠山,天道院多少会有几分顾忌,若凭余念娘单身一人,天道院动动手指就能将她拈死。 想要拿将军府当靠山,前提是余念娘不会莽撞行事。能为将军府所用! 至于如何让余念娘做错事牵扯不到将军府,卫鸿山觉得自己在外面应该还要对余念娘严厉一些,这样才能彰显他对余念娘刚正不阿的教育。还有卫夫人说得对,余念娘不能嫁入将军府。 随后,卫老太太让人去玉笙阁请了余念娘过来。 “你想进坤院,我写一封推荐信即可,到时候你拿着信,若是坤院考验的时候做的不好,教习也会酌情考虑让你入院。至于卦相馆,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你若想以后进天道院,就要好好学习天道,坤院的教习可不是外面普通的地师或者占卜师,可是天道院的天师亲自教授。像你这种自学而成的人最是需要人好好引导……一心不可两用,天道学有所成的时候,有了名声,就算没有卦相馆,也有人源源不断的来找你卜卦……当然,你若执意要开,我也不反对,这事你自己酌情考虑周全……” “……当朝不说天师,地师全是男子,就是占卜师悉数都是男子,女子甚少,所以,一旦成为天师,其它的凡尘俗事就要暂搁……如果你日后又想恢复平常生活,我和夫人会尽心为你寻一门合意的亲事……“ ”……最重要的便是你性子过于急躁,不听规劝。若日后想要有好,不可再莽撞,凡事要与我商量,这样我才能保你平安,你别以为自己在皇上面前露了一回脸,就高枕无忧,与人不同。这种想法可是大错特错,能否让人高看目前不知,但你那日可是得罪了黄天师。” 卫鸿山简单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一是亲事作罢,推荐信倒有一卦给余念娘入坤院时用,增加她入坤院的机率。 这推荐信也不是谁写都有用。朝廷有规定,凡四品及以上大员才有这资格。 二则是,余念娘想开卦相馆,将军府不支持也不反对,卦相馆所有费用余念娘自己想办法。 三则是,余念娘想靠着将军府那就必须为将军做事。 余念娘蹙着眉头。 卫鸿山神色复杂看着她:“你可知那日我们离开后,皇上只留了黄天师一人,说了些什么吗?” 余念娘摇头。 卫鸿山神色已经恢复淡然:“皇上想请黄天师算一卦,想知道除夕城楼上的事。” “黄天师德高望重,玄术高超,这等小事想必他是手道擒来吧!如果天师没有卜算,定也有原由的。”余念娘神色平静的道。 卫鸿山摇了摇头。 如果是这样还好,怕就怕黄天师其实是名不符实,以往都混了众人的眼,也蒙敝了皇帝。 “黄天师说天道有天理应律循环之说,有人占卜过的事,第二个人不好再丢卦。”这是以往从来没听说过的。 同一件事请两个天师卜卦也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皇帝怀疑黄天师不是不好丢卦,而是根本卜不出来。 黄天师可是大天师座下第一人,以前黄天师在皇帝面前卜卦不是一次两次,这次却拿这种离谱的借口搪塞皇帝。 皇帝有些生气,但又不想轻易开罪天道院。 在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居然当着宁安候的面埋怨天道院越来越张狂,整个朝堂谁不知道宁安候最讨厌的就是天道院的那群天师。 然后,宁安候又当着他的面斥责,说天道院的天师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卫鸿山直到此时都没想明白宁安候当着他的面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黄天师不满余念娘在太和殿卜了那卦。 余念娘一心想着如何在皇帝面前亮相,其它的根本没考虑,没想到这么一点儿小事就得罪了天道院。 这事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从她遇上池郎宜,跟着他一路回京,替他打各种掩护开始,她已经被人看成了宁安候一派。 与其再去讨好天道院,得罪宁安候,得罪皇后,她还不如直接就站在宁安候府的后面。 不过,有些事做是做了,却不能轻易显现出来。 余念娘对卫鸿山行礼,认真道:“念娘谨听将军的话。” 卫鸿山满意的点头,神色这才平和许多。 和卫鸿山意见达成一致,余念娘便回了玉笙阁。 到申时,她又带着下人去了南苑,紧接着将军府一众人拥着卫老太太,跟着卫鸿山出了将军府,侍卫护着几辆马车朝着“飘逸居”而去。 飘逸居果然不负它的盛名。 此时正值客人最多的时候,余念娘跟着众人下了马车,进了飘逸居大堂。 或许因为居京城,遍地达官贵人,王公大臣,飘逸居内装饰得富丽堂煌,精致大气。大堂的景点布置点缀也非常到位,一看就知道飘逸居的东家是个很有品位的人。 卫鸿山率先走了进去,掌柜的一见,忙从柜台里跑了出来,卑弓弯腰的迎接:“原来是卫将军,快里面请。”再看后面被卫夫人掺着的卫老太太,很有眼色恭敬的道:“这位想必就是卫老太太吧,快里面请里面请!” 小二的机灵的跑过来领路。 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有这种待遇! 卫老太太心里乐开了花儿,满面红光,众星捧月般上了二楼雅间。卫鸿峰挺着身板,端着架子,露出淡淡的笑跟在卫鸿山后面。 而李氏等人心中亦是得意洋洋,端着高雅娴淑的模样跟在后面,暗地悄悄打量飘逸居内的陈设。 卫其林的妻子宛氏和卫其玉姐妹倒是见惯了,三人低声笑说着飘逸居哪些菜色可口。 余念娘若无其事的走在最后,将大堂内和二楼的情景全部收入眼底。 大堂内客人不是绫罗绸缎,便是金钗玉簪,要不是有钱人便是有权人。而楼上雅间也不是人人都能订到。 每间雅间外都挂着黑漆描金边的牌子,雅间内布置都差不多,简约大气,温馨柔和,与外堂的富丽堂皇大相径庭。 而雅间的名字也取得有趣,如:太极,八卦,日月,流金,卦卜…… 竟是与玄术沾边的字眼。 余念娘跟着卫鸿山等人进了一间叫“仙府”的雅间。 第189章 人情债 圆桌藤椅,朱漆镂窗,适宜的摆件和淡香的鲜花。雅间布置得温馨舒适! 小二机灵的先上了茶,然后向卫老太太等人介绍飘逸居的几样特色菜,卫老太太本吃得也不多,只舒服感受着一家人在一起的温情,笑呵呵的道:“随便都好,你们点。” 于是,卫鸿山作主点了八宝鸭,清蒸鱼,什锦等几道口味清淡的菜,又点了几道稍辣的菜色,最后问卫鸿峰:“这儿的蒸排骨挺不错,有些许辣,二弟要不要尝尝?” “既然大哥都说好,那就尝尝。”鲜少见卫鸿山这么关心自己,卫鸿峰立刻笑着道。 点好菜,小二拿着菜单出了雅间,卫其雪和卫其娇则高兴的站在窗边。 “仙府”这间雅间正好靠街,站在二楼窗边,正好能看见下面繁华的街道,和对面热闹的茶楼。 对面茶楼名叫“茗香阁”,两层楼,古仆典雅,梁柱上雕漆刻花,一片书香气息。大堂内坐满了人,正中位置有个台子,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拿着扇子正眉飞色舞的在说书,下面的一众人听着兴致勃勃,激动之处纷纷鼓掌叫好。只听那一声声喝彩声,便让人产生不禁想去瞧瞧的欲望。 坐在圆桌旁的卫夫人却皱着眉道:“每次坐在这边都能听到对面的叫喊声,实在扰人清静。” 卫老太太也点点头:“如此热闹的茶楼想必定然有不同之处,不过,这声音确有些扰人。” “这次临时决定,那边几间雅间早被人订下,所以,只好要了这边的。”卫鸿山向卫老太太解释道:“下次,咱们早些派人来订。” “没事。出来吃饭不就图个热闹。”卫老太太笑呵呵的道。扰人是有些,但听在耳里却并不让人讨厌。 而李氏却觉得十分好奇,她走到窗边朝对面瞧去,大堂里坐满了人,连二楼都无空席,太原府可没哪个茶楼有这么好的生意。 “人好像还真的很多,看来那说书人讲得应该不错。” 同站在窗边的卫其玉则道:“二婶说得对。我之前听人说过,那‘茗香阁’的书场不是谁都能上去的,若是故事编得不好,或者讲的不好,‘茗香阁’的东家都不让进去的。而且讲什么书,讲什么故事还有讲究。” “真的?”李氏惊讶道。 她不仅受听戏,也受听书。 李氏伸长脖子侧耳,可什么也听不见。她只好问卫其玉:“那都讲些什么故事?” “这个……其玉也不太清楚。”卫其玉不好意思道:“好像有一些民间的故事,也有一些神仙的传说……” 李氏几人站在窗边聊着‘茗香阁’的书场,余念娘则坐在桌边听着卫鸿山说着卫鸿峰述职的事。 “……要想品阶比之前高,又有实权,眼下就有一个,不过,依二弟的资历有些困难。” “哦?不知大哥说的什么官职?”卫鸿峰很感兴趣的道。 “刑部侍郎。”卫鸿山道:“其它的官位品阶都低一些,依我看,你现在先谋一个有实权的官职,其它的,等以后有了政绩,我会寻机会求皇上恩典,希望能提提你的品阶……” “刑部侍郎不仅有品还有实权,这个的确可惜了……”卫老太太遗憾的道。 “这个位置谁都不要想了,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卫鸿山道,这个位置如果有自己亲信的人,那可又是一个助力。卫鸿山也略有遗憾,顿了顿道:“就是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 说话间,小二进来了,菜很快就上齐了,众人各自坐下,开始静静用餐。 飘逸居不愧在京城名声响当当,不管是菜色还是味道都比余念娘在太原的一品红尝着要好吃许多。 用完膳,上了甜品,余念娘出了雅间。 这次出来,除了卫老太太和卫夫人带了两个服伺的,其余人都只带了一个丫头出来。 余念娘带了玲珑,孙妈妈留在玉笙阁看家。 玲珑问了恭房的位置。然后便领着余念娘从另一侧楼梯下了二楼,下到一楼便是一条走廊,出了走廊就看见后院。 这后院不像平常酒楼的后院,设计的颇为雅致和人性化,中间是花园,两边有长长的抄手游廊,游廊两边尽头各有三间屋子,男左女右。 院子正中还有一排屋子,可能是东家作歇息或其它用。 而在游廊沿途都设有绿色的箭头作指示,直到恭房。 这种设计有点像现代的标志,又有些像是人家户后院! 玲珑打了水伺候余念娘洗手,两人倒转回去。没曾想走到游廊中时,一个青衣小厮拦住了去路。 余念娘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竟是十一。 “你今日这身打扮看着倒稀奇,竟也没配剑,不知道你拦住我是公干,还是私事?”余念娘笑盈盈的道。 十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公子托我来问问余姑娘。” “哦?”余念娘挑起眉头,拖长声音,又道:“问什么?” 十一端正神色,一幅严肃模样道:“公子问余姑娘是否还有话要与他说?” 余念娘偏着脑袋看着十一,片刻后道:“我觉得你穿这身衣服和平日截然不同。” 十一一脸懵,明显还没被余念娘话风突转回过神来。 “我的确还有许多话没对人说。只可惜这几日我都想着坤院三年进考的事。”不等十一回话,余念娘又凝起眉头道。 十一立刻一脸为难:“公子说了,不许你挟恩以报!” 余念娘挑起眉头:“我挟什么恩,以什么报了?你们公子欠我的救命之恩至今还没还呢,前几日又欠下我一大笔人情债,这会儿恐怕又是一笔,哪需要我来挟恩?”说着余念娘露出一幅很矛盾的样子:“助人为乐太多也是苦恼啊!特别对方还是你们公子这样被动型的。不如这样,救命之恩当然是救命的时候用。就不用他先还了。他若是有空不如先还还人情债!” 十一不知道自己此时该露个什么表情,他们家公子是被动型的?明明这话没错,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我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最近突发其想,想开个卦相馆……“余念娘拍了拍十一的肩,庆幸又欣慰的语气:”世子爷树大好乘凉,不如,你帮我问问他,不如合伙?“ 待走出两步,她又停住,很有耐心的叮嘱站在原地的十一:”要不要都给我个信儿啊!还有,别走正门,玉笙阁后面的院墙不高。“ 十一傻傻的看着余念娘进了走廊,他们公子欠了余念娘很多人情债吗?还有,竟然有姑娘要求别的男子翻墙进自个儿的院子,这余姑娘果然不是凡人! 第190章 巧遇 见了十一后余念娘心情轻松了许多,她正愁找不到宁安候府,见不到池郎宜,没想到池郎宜就派人来了。 真是嗑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出了走廊,从一楼上了楼梯到了二楼,刚走到”仙府“雅间外,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余念娘肩膀,她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十一不好意思的看着余念娘,还贼眉鼠眼的四下张望了下,然后凑近瞪大眼睛的余念娘低声问:”余姑娘你觉得我这身打扮真不错?“ 余念娘差点冲口骂娘,这人脑子也有问题?她不过随口说说,居然真追上她跑到这儿来问这种问题? 她板着脸点了下头:”挺俊俏!“ 十一眼前一亮,立刻自得意满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笑嘻嘻的嘀咕:”我以前最烦穿这身衣服,没想穿上结果出乎意料,果然难看的衣服只有像我这种人穿上才好看!“ 余念娘冲他翻个白眼,果然自大的主子就有自大的下人。 又奇怪问他:“你是侍卫穿小厮的衣服干嘛?” 十一无奈的道:“有时候公子需要出去办点私事的时候便不能太惹人眼,地煞说我穿小厮的衣服更能蒙混过关。”不等余念娘接话,又跟余念娘抱怨起来:“我就不明白了,我又没穿候府的侍卫服,穿件普通衣衫,谁能知道我是世子爷身边的侍卫,可偏偏地煞说我穿件白色衣袍不伦不类……公子都未曾说过什么,他却偏偏日日在我耳边唠叨……” 玲珑睁大眼睛瞪着十一。 余念娘无语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份自来熟是哪来的!初次见他的威风凛凛形象早已坍塌,只剩下自大和臭屁。 她看了眼紧闭的“仙府”雅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里面走出个人。 十一还在叨叨叨叨的说着,就像在宁安候府被池郎宜下了禁言,十几日没说过话似的。 余念娘朝玲珑递了个眼色,玲珑立刻拽着十一朝楼梯处走去,她趁机进了雅间。没一会儿,玲珑低眉顺眼的回来了。 屋内卫鸿山等人已经吃过甜品,稍坐歇息,余念娘一回来,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了飘逸居。 卫老太太兴致很高,从飘逸居出来后,卫夫人带着卫老太太等人去逛了玉器店,卫鸿山两兄弟今日无事,一起陪同。 卫鸿山亲自给老太太选了一对和田玉的手镯,老太太十分高兴。然后又对卫夫人,李氏等人道:“你们各自选了自己喜欢的,待会儿让掌柜的一起送到将军府。” 这就是公中出帐了。 李氏带着卫其雪和卫其娇各选了精致喜欢的首饰,卫其玉和卫其颜也各选了一支钗,卫夫人选了一对耳环。 余念娘看来看去也没觉得哪样东西自己特别喜欢。 卫鸿山难得大方的对她道:“二楼还有一些稀罕玩意儿,不如去楼上看看。” 众人齐齐上了二楼。 二楼主要是一些西洋玩意,还有一些从边境淘来的东西。 如小巧的洋表,一人高镶边的穿衣镜,壁钟,手串等等…… 卫老太太和李氏几人从未见过这些东西,都十分好奇。卫夫人微笑带着几人一一参观,并为其众介绍。 余念娘在小柜里选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镜子,不像将军府的铜镜模糊,看得清清楚楚,携带还方便。其它的东西她也不感兴趣,有些看着不错,但却不实用。 跟卫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她便带着玲珑下了二楼。 卫鸿山和卫鸿峰正坐在一楼茶间喝茶,大理寺卿石易明居然也在。而石夫人则带着石映雪在柜台边看首饰。 余念娘向石易明行了礼。 石易明神色稍有憔悴,看来为了三皇子的案子这阵子劳心不少,不过,精神倒还算可以。 看见余念娘石易明笑着道:“难得卫将军有闲情雅致带着家眷出来啊!” 卫鸿山笑着道:“刚好今日无事,陪老太太逛逛也好。” 余念娘已经走到石夫人身边行了礼,自从余念娘帮着石夫人按摩了腰部,还将家传的按摩手法教会了她身边的丫头,而且,余念娘并没有如她和石易明猜测的那样,以此在石府要挟什么。 反而是,将石夫人的腰调理好后,再也没上过石府。 这样石易明和石夫人顿时对她另眼相看。再加上,除夕的事,余念娘也算是帮了石易明一把。石夫人此时看见余念娘更加亲切。 她惊讶看着余念娘:“没想到你也在啊!” 余念娘看着石夫人微笑点头。 这话说得也挺有意思,卫鸿山一个堂堂将军从不逛街进店买东西,如今却是两兄弟都坐在这银楼里,很显然不是陪卫夫人来的,既然卫老太太都出来了,她这个被卫老太太带进京的孤女自然也不会落下。 但是石夫人却说了这么一句,想必是知道了什么! “夫人想选金钗?”余念娘对石映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微笑看着石夫人手中的凤尾蝶赤金金钗道。 “是啊,刚好走到这边所以进来看看。”石夫人笑着道,将手中的金钗递给余念娘,问她:“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余念娘看了看,觉得石夫人通身气质配这金钗刚好,笑着道:“我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不过,夫人戴这支金钗应该挺好看。” “哦?是吗?”石夫人拿着金钗对着柜台上的铜镜比了比。 一旁的石映雪看着余念娘,面带微笑,淡淡的道:“这支凤尾蝶的赤金金钗样式做得特别,是最时新的,而且做工也十分讲究,凤尾样式又雕刻成蝴蝶的形状,有种展去翅欲飞的感觉!” 余念娘看着石映雪,赞道:“石姑娘果然懂得多。” 石映雪淡淡行礼:“余姑娘过奖了。” 石夫人已经将金钗递给掌柜:“就要这支吧。”回身笑着对余念娘道:“有所好便有所成。你喜欢的不是这个,自然心思不在这上面。”然后拉着余念娘朝店外走:“你教的那个法子真的很好用,我平日腰已经不酸痛了,只是偶尔会有些不舒服,不过让丫头按照你教的法子按摩下来便没事了。”语气十分的感激。 “有效就好。”余念娘微笑道:“只是夫人平日不要过于劳累,少作弯腰提物的动作,再配合日日按摩,每日晨起再做一些适当的锻炼,便会慢慢好起来。这种病不像风寒感冒,吃两幅药就好,得靠长时间的温养。” 石夫人十分赞同的点头:“你说的太对了。这还得多亏了你……” 说话间,石易明已经出来了。 石夫人与余念娘道了别,石映雪扶着石夫人上马车,石易明朝余念娘走过来。 “余姑娘不去选两样自己喜欢的首饰?” 余念娘摇头:“已经选好了。我对首饰不太感兴趣。” 石易明点头,突然就很随意的跟她聊了起来:“余姑娘的确不同。你上次讲的故事也挺有意思,可惜的是那二子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要谋害自己!” 第191章 相似 石易明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垂了垂眼眸,然后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遗憾的笑,道:“世事难料。这种事想必得在人多热闹的地方才能做,比如一家人团聚,一起看烟火玩耍时……人都有糊涂的时候。若是寻常毒药,兴许大夫做些紧急措施,催吐吃药,性命应该就能无大碍,坏就坏在他大哥用了巨毒,害人不成,反害自己……世上害人的手段何其多,俗话说喝水也有呛死人的,大人,您说是吧?” 石易明眉色闪过凝重,面上笑呵呵的夸道:“余姑娘心思果然细腻,可惜我朝没有女子当捕快,不然余姑娘倒可以到顺天府当差。” 余念娘行礼:“石大人过奖了。” 等石易明上了马车,余念娘转身进了银楼。 卫鸿峰立刻问她:“石大人与你在说什么?” 余念娘微笑道:“讲故事!” 卫鸿峰不信:“讲什么故事?” “讲有户人家兄弟俩打架的故事。”余念娘道。 卫鸿峰拧起眉头。 这阵子他一心扑在述职的事上,从没过问过余念娘,她竟是与大理寺卿如此熟了吗? 而卫鸿山则神色略带复杂的看了余念娘一眼。 说话间,卫老太太等人下了楼,一行人慢悠悠出了银楼。 而石府的马车驶离银楼不远,马车上的石映雪便问石易明:“祖父刚才与余姑娘说什么呢?” 石易明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着石映雪笑着问道:“今日怎么没选首饰?” 石映雪嘟了嘟嘴,她平日最是爱往石夫人的院子里去,晚上又是独住在一处院子,说起来,石映雪和石大人石夫人相处的时间比与自己爹娘相处的时间还要多,石易明一问,她不由撒起娇来:“都没什么时新的样式,祖母好不容易选了一支,却是不适合我戴。” “那就下次让你祖母再带你去便是了。多选几样,将这次的补上。”石易明大方的道。 石映雪立刻笑嘻嘻挽着石夫人的胳膊,对石易明道:“多谢祖父。” 三人有说有笑就到了石府。 “你们先回府,我还有事。” 石夫人和石映雪下了马车,石映雪扶着石夫人进了府,一边问:“祖母,祖父不是说今日无事吗?这是要去哪?”说完又讶一声:“祖父还没告诉我,他刚才在跟余姑娘说什么呢?” 石夫人露出淡淡的笑:“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祖父能和她说什么,不过是见她治好了我的腰疼,与她多说了两句罢了。” “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吵架,下毒。”石映雪疑惑的道。 石夫人敛去脸上的笑,点着石映雪的脑袋,教训她:“瞧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到晚净想些什么,以后少给我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词话。” *** 石易明让车夫在大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去了东街的武候府。 递了贴子,门房恭敬请了石易明进府,然后有小厮引着去了花厅。 武候爷今年六十五岁,两鬓发白,面色苍老,却精神奕奕。 武候爷一辈子为朝廷效力,至始至终忠于皇帝,从不拉帮结派,也不参加党朋相争,膝下有一女进宫当了丽嫔,丽嫔诞下皇子后,他也是极少出去走动。只有武候夫人偶尔进宫请安。 但自从除夕后,武候爷除了几次奉旨进宫,再没去处其它地方,就连早朝也是请病假在家休息。但是皇帝却一声斥责都没有,还说让武候爷身子好些了再上朝。 整个朝廷谁不知道武候爷是因为三皇子的事不想上早朝,皇帝心知肚明,却什么也没说。众人自然也不敢有半句言语,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探病。石易明是第一个。 本来武候爷不想见的,但想到石易明是大理寺卿,想了想,还是在花厅亲自接待了石易明。 下人上了茶,武候爷言简意明直接道:“不知道石大人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石易明笑着道:“今日沐休同夫人逛了逛,途经武候府,特地来探望候爷。” 武候爷瞥了眼石易两手空空,面色淡然:“已好许多。感谢石大人一番心意。” “那就好。”石易明道:“候爷无事倒可以出去走走。我今日陪着夫人去了趟银楼,后来又遇上卫将军陪着卫老太太,将军府呼啦一大群人,连客居的余姑娘也去了,十分热闹。闲谈之间我突然便想通了一件事。” 武候爷看着石易明皱起眉头,静默片刻道:“我最近得了一幅画,不如石大人与老夫一同鉴赏一番。” 石易明爽快起身,道:“好。” 两人去了武候爷的书房。 武夷拿着东西到花厅的时候武候爷两人已经去了书房。 问了外面的下人,下人回道:“大理寺卿石大人来访,候爷陪着石大人去书房赏画去了。” 武夷可不相信武候爷有这心情,他拿着东西转身又去了书房。 伺候的小厮并未在屋外,而是立在了院门口。 武夷眉色不动:“候爷和石大人谈完了吗?” 小厮摇头,恭敬的道:“还没有。” “那我自己进去。” 武夷从最初到武候府不受重视,倒现在每日到武候爷书房一趟,可见地位在武候府节节上升。 小厮只犹豫了下,便应下:“是。” 院子里果然一个下人都没有,武夷走上台阶便站住了脚,他犹豫着是先出声还是先敲门,就听里面武候爷凝重又惊讶的声音:“怎会如此?” 武夷顿了顿,轻轻挪动脚步靠近窗边,竖起耳朵。 “……太医院院使也证明那东西和着茶水喝下无色无味,混和了虾和桔子产生的毒会致哑。” “难怪那日怎么也查不到……”武候爷一脸痛心:“这才耽搁了病情,三皇子现在……” 石易明忙安慰武候爷:“候爷不用担心,三皇子的毒耽搁了一些时日,恢复起来自然要费一些时日。听说那余姑娘以前也是个哑巴,现在不也能开口说话了。” 武候爷脑子里回想起那日在太和殿的情景:“你说的是那日在太和殿卜卦的余姑娘?” “对。就是卫将军府上的那位孤女,余姑娘。”石易明道。 “她,不像是个哑巴。”武候爷皱起眉头回想道。 石易明笑了笑:“所以,候爷要放宽心,有太医院在,自然比那民间郎中好上数百倍。余姑娘这样哑了十来年的都可以再说话,三皇子定然也不会有问题。都是一样的中毒,想必也差不多……” 说到此,石易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他为什么会认为余念娘和三皇子所中的毒差不多? 武候爷一心担忧着三皇子,并没有意识到石易明话有何不妥,但石易明的话却让他想起宁安候世子。 “……世子爷虽然也好了,声音却变得十分难听。”而且,只要池郎宜身子稍有不好,那声音简直粗嘎难听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也是京中许多贵女想嫁进宁安候府却又顾忌的原因。 武候爷的话却让石易明浑身冒出一层冷汗。 池郎宜也是当年中了毒后才会变成这样的,难不成…… 石易明和武候爷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192章 找人 站在屋外的武夷好半天才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片刻后,他无声走下台阶,在原地站了站,然后才大步重声再次上了台阶,脚步声停在门外,屋内的说话声立刻停了下来。 武夷在屋外恭敬道:“祖父,我来交功课了。” 半响后,才听到屋内武候爷的声音:“进来吧!” 另一边,余念娘跟着卫老太太等人从银楼出来后便直接回了将军府。卫老太太乏了,由卫妈妈伺候着躺下歇息,余念娘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 现在天气渐渐回暖,已经不需要坑,余念娘歇息的时候都躺在榻上,刚躺下没一会儿,玲珑就拿着一支黑色匣子兴高采烈的进来了。 “……奴婢瞧了瞧,是支上好的百年山参,这下不用愁姑娘的药汤会断了。二少爷可真大方啊!”玲珑高兴的感叹。 余念娘躺在榻上瞥了一眼玲珑手中的人参,长得完整,品相确实不错,眼看之前的人参差不多就要用完了,卫其宇及时又送来一支,他怎么知道自己正缺这个? 余念娘闭上眼睛,不想动脑子去多想。 玲珑则把人参放下,将匣子的底层扣出来,一脸神秘的对余念娘道:“姑娘,你瞧我在这匣子底发现了什么?” 余念娘睁开眼,玲珑手中正拿着一封信,卫其宇会给她写信? 她淡淡的道:“写了什么?” 玲珑在余府的时候跟着学认过字,简单的书信还是看得懂。 “二少爷怎么这么奇怪,约你明日去保和堂?” “什么去保和堂?”孙妈妈正巧走了进来。 “不知道,二少爷刚才给姑娘送了支百年山参过来,还留了信请姑娘明日去保和堂?可是他干嘛要单独约姑娘出去啊?到保和堂去干嘛?有什么事府里见了面直说不是更方便吗?”玲珑一脸疑惑,又道:“难道不是二少爷?那是谁?” 孙妈妈关注的却是另一面:“这二少爷人还挺好呀,性子也不错,配咱们姑娘正合适呢,哎,可惜了生在将军府!” 余念娘什么也没说,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孙妈妈将信拿过去看了眼:“就这么一句话,什么也没留。这是二少爷的字吗?” 玲珑凑过去,摇头:“不知道。” “不行,这种东西看完就得烧,留下就成证据了。”说着孙妈妈将信塞进自己怀里,对着躺在榻上闭目休息的余念娘道:“姑娘,妈妈去给你熬药汤。”然后出了屋子。 等到了第二日,余念娘估摸着时间去了卫老太太的南苑。 “……日日待在院子里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有想好去哪里逛吗?要不让其玉几个陪你一起去?”卫老太太坐在榻边,一个丫头正认真跪在旁边仔细的替她磨指甲,旁边摆着染甲的工具。 天气回暖,老太太今日穿了一件葱绿色比甲,她抬起已经磨好的另一只手,淡笑问余念娘:“你觉得染暗红色怎么样?” 余念娘微笑:“挺好。”又道:“只是随便逛逛,也不单独去哪里,就不劳烦大姑娘几个了,免得她们到时候觉得无聊。” 卫老太太点点头:“那好,不过,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恰巧其宇今日在府,你要去哪里告诉他,我让他送你去。” “谢老太太。”余念娘行礼告退。 余念娘在将军府外只站了片刻,卫其宇就出来了。 余念娘对卫其宇福了福礼,然后带着孙妈妈和玲珑上了马车,卫其宇什么话也没说。默默骑马跟在后面。 没人吩咐,孙老头只好照着平日卫夫人等人去逛街的路线朝着热闹的一条街驶去,街上人多车多,马车行得很慢,余念娘一边走一边看。 古代的街道和现代街还是有雷同的。一条街主营什么,哪些生意好做,哪些生意不好做是有规律。 就像一整条街不是酒楼,茶楼,就是客栈,突然开一家卖布匹的,光临的自然少! 如果是卦相馆定然就不能选这种热闹的街道。 余念娘放下车帘子问孙妈妈和玲珑:“你们说开一间铺子得要多少钱?” 孙妈妈和玲珑对视一眼,她们才来京城多久?对京城的物价可没什么概念。 “一间单独的铺面应该便宜,倘若后面要有小院一年怎么也得一两百两吧?”孙妈妈迟疑道。 余念娘摇了摇头。 “我觉得妈妈说得不对,京城的院子一年租金怎么也得四五百两吧。”玲珑道。 余念娘撩起车帘子,后面的卫其宇催马走了过来。 “刚才几条街不是银楼布庄,便是酒楼茶坊,不知道偏街都是卖什么的?” 卫其宇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偏街人少,可看的也少。你想去偏街干什么?要去哪条偏街?” “我没说想去偏街。”余念娘道。 “那你想去哪儿?刚才那几条街算是人最多的地方。”卫其宇道。 余念娘看着他缓缓蹙起眉头,接着眉头松开,放下车窗帘子。 接着车帘子被撩起,玲珑对着老孙头大声道:“去保和堂。” 卫其宇皱着眉头隔着车窗帘子看着马车内的余念娘。 车内玲珑正靠着余念娘,一脸惊讶,低声道:“竟然不是二少爷?那是谁约姑娘?” 孙妈妈看着玲珑,两人眼神交换,无声的猜测。 一旁的余念娘突然道:“你们说,如果我拿出一千两能否买下一处偏街的小院?” “姑娘,你哪来这么多钱?”孙妈妈一脸惊讶。 姑娘的东西一直可都是她在保管,除去几位长辈送的首饰,姑娘所有的家当还没一千两呢! “我又没田庄铺子当然没这么多钱。”余念娘的道。 孙妈妈和玲珑两人无语的看着她。 那你还说什么! 余念娘一脸淡然:“不过嘛,一千两可能很快就有了。” 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保和堂。 玲珑扶着余念娘下了马车。 保和堂内只有一个伙计在。看见余念娘笑着迎了出来。待看见后面的卫其宇,伙计忙不迭的上来行礼:“卫二少爷。” 每处保和堂的伙计都识得卫其宇吗? 余念娘看眼卫其宇。 卫其宇对伙计淡淡点了点头。 伙计微笑看向余念娘三人。 “我们来找人。”孙妈妈对那伙计道。 余念娘则看着卫其宇。 卫其宇顿住。 伙计已经温和的笑着道:“不知道几位找谁?” 卫其定明白过来,脸上复杂的表情难以言喻,问伙计:“公子在里面吧?” 伙计讶然的看了眼余念娘,立刻恭敬的道:“是。请二少爷稍等。”然后进了内堂。 片刻,伙计就出来了,恭敬的对卫其宇和余念娘行礼:“公子请两位进去。” 卫其宇对余念娘伸出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走在了余念娘的后面。 一旁的伙计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进入内堂,有个对穿门,出去后面是个后院。 后院一排屋子,院子中央一棵百年银杏树,正值万物复苏之季,光秃秃的银杏树开始冒出嫩芽。 而地煞正站在屋檐下。 第193章 你可认识? 池郎宜穿了件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脚上一双锦靴,发上束着玉冠,门打开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本书坐在桌边,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正拱手与他说话。 余念娘和卫其宇默契的站在院子里没进去。 池郎宜这姿态是将整个保和堂当成了自己的后院。 余念娘悄声问卫其宇:“保和堂是宁安候府的?” 卫其宇摇头。 老头背着一个匣子已经出了屋子,余念娘跟着卫其宇进了屋子。 池郎宜将书放下,卫其宇朝池郎宜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外的地煞就顺手将门给轻轻关上。 余念娘站在屋内不作声色打量屋子一圈。 陈设简单质朴!摆件普通常见! 不过桌子上红漆描金托盘内却放着一套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 池郎宜拿出两只杯子,倒满了茶,将一杯放在对面,示意余念娘坐下。 余念娘瞥眼紧闭的门,淡淡的道:“我还是站着吧,世子爷有话请说。” 池郎宜不咸不炎的看她一眼,道:“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事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完的吗?”嘶哑的声音略带醇厚,竟有几分男子的磁性美。 余念娘顿了顿,在池郎宜对面坐下,杯子里的热气缓缓升起,茶香飘进鼻子里,汤色明亮漂亮。余念娘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茶,闻着挺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入口醇香竟带着酣甜。她又连喝了两口。 对面的池郎宜漆黑的眸子看了余念娘一眼,淡淡道:“你想开卦相馆?” 余念娘放下杯子,看着他,道:“是的。世子爷有兴趣吗?” 池郎宜微微挑眉:“你虽会点小本事,开卦相馆却不一定有生意上门?我为什么要做这亏本买卖?” 余念娘奇怪的看着他:“我没说想赚钱啊!” 池郎宜斜眼凝视,道:“京城开个卦相馆铺面小点,地道偏僻一些,一年租金也要两百来两,若是铺面大些,地道好一点,恐怕要三百来两。如果是买下来,怎么也得五百来两。买得铺面太小,显得不大气;后院不宽敝,看着小家子气,统共算下来,怎么也得一千两。”他淡淡看着余念娘:“你觉得依你现在的境况,何年何月才能还我?” 余念娘认真的点头:“说得有道理。” 池郎宜眉梢微动:“所以,你自己都觉得只赔不赚的事,你如何觉得我会做这亏本买卖?” 余念娘歪头看向他:“我没说要跟世子爷借银子啊!” 池郎宜挑眉。 “不是借钱。”余念娘微笑看着他,再次道:“是合作。” “呵!”池郎宜冷笑一声,端起茶杯。 “看样子,世子爷是不想做这生意了?”余念娘遗憾的道,站起来,颇为意外的道:“原我还以为用一千两买一条消息,我自己挺吃亏的,没想到世子爷觉得自己更吃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世子爷不愿意,那……” “坐下。”池郎宜打断余念娘:“什么消息。” 余念娘撇了撇嘴:“如果世子爷很为难的话不用勉强……” 池郎宜皱起眉头,嘴皮子动了动。 “……我因天赋过人,从小自学便懂了一些玄术,自然比不上天道院的天师们,这消息可能也有些不准。” “这茶是内贡的安溪铁观间,安溪群山环抱,大多是红色土壤,此地的铁观音缊含了地灵之气,栽种出来的茶汤色金黄明亮,香气馥郁,清香悠长,品之滋味浓郁,醇厚甘鲜,入口留余香,回口酣甜。有‘七泡有余香’的美称。” 余念娘不明所以看着他。 池郎宜抿了抿唇,垂着眼眸,半响后才道:“我从宫中得了一些,你若喜欢一会儿带回去喝。” 余念娘惊讶的看着他。 这是在讨好她还是收买她? 池郎宜理了理自己的袍子,轻咳声,抬头看向余念娘:“坐下说话,我这样与你说话累。” 余念娘脑子顿时短路,半响才问:“……你,落枕了?” 池郎宜顿时一脸不自在,瞪她一眼,语气不善的道:“铺子你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开呀!”余念娘重新在桌边坐下,道:“我对京城不熟,这事恐怕还得劳烦世子爷派人去办了,等卦相馆开了以后,后面的事就不会麻烦世子爷了。” “这不是问题。不过,我有个要求。”池郎宜道。 “世子爷请说。”余念娘道。 “这事不可告诉任何人。”池郎宜道。 余念娘点头:“可以。” 又让地煞寻了笔墨纸来,将需要购买的东西写下,一边写一边道:“……最好是清静的地方,但又不能太偏僻。铺子里的摆设简单一点就好,贴一幅八卦图,其它的就按寻常店铺来装点……重要的是后院,整理出来好住人……”接着她又自言自语的道:“卦相馆开了以后总要有人守着,可眼下我也没有得用的人,最好是得信的,看来这事还得好好考虑……” “你是伊州人?”突然对面的池郎宜打断余念娘。 “是啊。”余念娘抬头。 “你爹娘很早就不在了吗?” 余念娘看眼神色淡然的池郎宜,道:“是的。我娘在我出生不久后就走了,后来没几年我爹也不在了。我就一直与祖父生活在一起,这些世子爷不是在太原府的时候就知道了吗?” “你父亲因何而去的?”池郎宜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将笔放下,吹了吹纸上的墨汁,道:“我也不太清楚,听祖父说好像是出意外离去的!” “是吗?”池郎宜道。 余念娘没接话,垂着眼眸看着纸。 “我十岁开始随父亲在外到处巡走,十年前那场西北大战一同上了战场,京城的事我也不太关心。但,后来听人说起,天道院有位姓余的天师舍身为国,在祭祀台血祭,因此助得当今的大天师窥得一丝天机,算出西北战事,这也帮助天朝有了一些准备,纵使被突厥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及时挽回战事……” “……大天师因此被圣上封为大天师,因他玄术高深,道法厉害,地位更是高于前大天师……皇上更是应允了他以及天道院一系列特权……而那位血祭的余天师则依照天道轮法,火化后被送回了伊州。那余天师只有一父一女,妻子几年前就离去,他走后留下孤女跟着祖父……“ ”……坊间有传闻,说他那位姑娘极其聪慧,余天师离去后,她悲痛万分,甚于其父,最后病重数月,最后竟可怜成了哑巴……不知,你可识得那位余天师?” 第194章 不要惹我 池郎宜的话让余念娘骇然不已。 连皇帝都没有去细究她的身份,池郎宜竟然派人去伊州查她! 但,慌乱之后她渐渐镇定下来。 就算是知道了她的来历,这个人也是不会说出去的。要不然他不会在皇宫帮自己,此时也不会见自己。 那池郎宜说这番话究竟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威胁她? 可她除了占卜这点本事,其它还有什么可利用? 余念娘垂着眼眸,努力将心底的波澜压下,紧握茶杯的手已经渐出了些细汗,从池郎宜开始问她伊州的时候便僵硬挺直的脊背便开始冒汗,软面的内衫打湿贴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在眼睑下映下一片阴影,显得异常美丽诱惑! 池郎宜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动也没动,仿佛出神了般。 余念娘缓缓松开握着杯子的手。 以前她觉得自己不过是有个曾经任天师的父亲,不管是父亲如何离去,她也没什么可遮掩。所以,在太原府的时候,有人询问,她大方的告诉众人她的父亲喜欢天道。 但这一切从她发现自己中毒变哑是个阴谋时,一切就不一样了。 如果她的身份被众所周知,难保生命便会受到威胁! 所以,这是为何她现在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生世的原因。 但,如果池郎宜是想利用她占卜的本事做点或想知道什么,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她已经在用她知道的在与他交换。 当然,如果他只想得到,不想付出的话,那她也不会答应的。 余念娘缓缓抬头,平静的看着池郎宜:“世子爷想说什么?” “还是当初那句话。”池郎宜幽深的眸子像一湖深坛,看不出一点儿情绪:“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余念娘面无表情的道,冷淡的道:“只是保命而已。” “保命?”池郎宜皱眉,语气略带讥讽:“十年前的事,现在来保命?” 余念娘瞳孔一缩,压住内心深处突然不知名的汹动,努力平静的道:“世子爷知道什么?” 池郎宜端起杯子,淡淡的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余念娘差点将一杯子茶水甩在对面的人脸上。 突然告诉她,他知道她的来历,却又不告诉她,他知道什么。 余念娘眸色渐冷,压下胸口的怒意,若说刚才那股涌动来自这具身体的反应,那现在的怒气就是真切的来自于她。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池郎宜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世子爷很关心大皇子的。原来不是!” 池郎宜皱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余念娘挑畔回视。 池郎宜危险眯起眸子,淡然的神色渐渐变得冷漠。 余念娘面色平静,以往每次见到池郎宜的小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以为然。 她的隐忍和退让只在以前!不代表永远! 余念娘无视池郎宜的不愉,直言而又坦言的道:“就算世子爷说的那些是真的又怎么样?我父亲为天朝,为天下而去,此乃大义,大奉献,连皇上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赞他,就算外人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 “我祖父救过卫老太爷这是事实,我清清白白跟着卫老太太到了京城,惧谁也?” 池郎宜漆黑眼眸变得深邃起来。 “世子爷您欠着我的救命之恩,欠我人情这也是事实。不过,我这人一向,施恩不图报,对方若愿意回报恩情我就受着,若是不愿意,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古人曰,有来有往,礼也!” 若只想得到不想付出,以后也别从她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余念娘起身,朝池郎宜福了福:“如果世子爷哪天想通了,哪天愿意跟我做这交易了,就派个人来报个消息。我无所谓,可以等。不过,就是不知道宫里的贵人能不能等。”说完,也不等池郎宜回神,转身出了屋子。 院子里卫其宇正和地煞说话,屋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然后就见余念娘板着脸走了出来,她看也没看其两人就出了保和堂。 再看池郎宜,则坐在屋内桌边,看着院子里,拧着眉头,脸色不太好,居然也没生气。 卫其宇和地煞相互看了一眼。 地煞向池郎宜走去,卫其宇两边瞧了瞧,觉得还是去追余念娘才是正经。 等他追出去,余念娘已经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坐着马车走了。 卫其宇满头雾水,倒转回了后院,遇见正要出去的地煞。 “怎么回事?” “不知道。”地煞摇头,池郎宜冷着脸,他没敢问。 “那你现在去哪?” “有事。” 卫其宇跟着地煞出了后院。 而余念娘满肚子郁闷的回到将军府,刚去南苑见了卫老太太,正要回玉笙阁,就遇见了卫其玉四人。 四人有说有笑,正朝着南苑去。 余念娘淡淡跟几人见了礼,卫其玉和卫其雪同样还礼。卫其颜鬼机灵,也最会见风使舵,笑着邀余念娘一道去南苑。 “……听祖母说你出去了,我们便只好先去了园子里逛。既然你现在回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祖母那儿,厨娘新学了一种点心,我们正打算过去尝尝。” 余念娘此时哪有心情去应付这帮人。 她摇头,婉言拒绝:“我已去过,乏了,先回!” “哦。”卫其颜笑容僵住,没想到余念娘会这么干脆的拒绝。 一旁的卫其娇就冷笑道:“余姑娘现在身份可不同往日,哪有时间同我们一起。不过呢,山鸡想变凤凰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造化!” 语毕,其它三人皆惊讶的看着卫其娇。 余念娘本来已打算离开,闻言,停住转身的动作,看向卫其娇,冷冷的道:“山鸡变不变得了凤凰倒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它有那机会。”然后她漂亮的眸子一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不像有些人,一辈子只能空想。美好,难得的机会再怎么用心,最后都是作茧自缚!” 卫其娇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纤瘦的身形摇摇欲坠,嘴唇哆嗦着,张嘴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卫其玉和卫其颜脸色古怪的看着卫其娇和余念娘。 卫其雪也被余念娘的话吓了一跳,没想到卫其娇一句话就将余念娘激怒。 余念娘的本事京城许多人都知道了,将军府的人,连下人们都知道了余念娘是个厉害的占卜师。 这是她和李氏最担心,最矛盾的事。 余念娘一身本事为真,那便能为将军府所用。但同样,她以往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也包括对卫其娇的批命。 如果此事在京城散开,那李氏带着她们姐妹来到京城的苦心就要枉费。 卫其雪严肃的看着余念娘:“余姑娘,你现在也是将军府的人,切不可乱说。” 余念娘收起脸上的笑,冷冷的看着卫其雪:“大姑娘与我认识已不是一日两日,觉得我是会乱说话的人吗?我做人的原则很简单: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然后看向卫其娇:“不要惹我,你,惹不起!” 第195章 还要什么 一整日余念娘心情都不爽利,孙妈妈怕池郎宜真的翻脸不管,心情也不好,坐在屋子里拿着针线,一只袜子半天也没缝两针。 余念娘便让她把所有的银票拿出来,于是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多少私房钱。 “在太原府的时候我不是替人卜过两次卦吗……还有在丹州的时候……舅舅不是还给了一百两吗?” 孙妈妈苦着脸看着她:“舅老爷给的那一百两路来京城的路上早就用了……丹州的时候姑娘虽然卦卜得很多,却收得很便宜,我们每个月都要在药铺买药材,而且给姑娘买的参都不是最好的……后来又带着世子爷,花销就更大了,太原府好不容易挣的银子早用得差不多了……”。 虽然池郎宜有给一个玉佩,可那不能拿去卖呀! 然后孙妈妈又将余念娘在京城以及太原府收到的首饰全摆了出来,大概估算了下,如果拿到当铺去,也许勉强能凑够七八百两。 但这也只是想想,万不可能真把那些首饰全当了的。 余念娘皱起眉头,这些表面浮华的东西看着值钱,却像累赘,不仅要人好生保管,还不能换成银子! “那怎么办?没有银子就开不了卦相馆,那姑娘就没有理由搬出去。”玲珑着急的道。 到时候,卫老太太定也不会让余念娘就这么搬走,余念娘不在意名声不名声的,但她却不能因为离开将军府与之交恶,所以,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余念娘摆了摆手,让孙妈妈把东西收起来,伸了个懒腰,舒服的躺在榻上,淡淡的道:“不用着急,过两日再看。实在不行就当首饰,咱们租便是。” “姑娘为何要等两日,早些把这事办妥免得卫老太太返口,不是更好?”玲珑不解的道。 “我知道啊。”余念娘躺在榻上慵懒的道:“可也要留两日的时间看看有没有人给咱们送银子啊。” 孙妈妈和玲珑对视一眼。 她们姑娘已经那样顶撞了宁安候世子爷,世子爷还会答应? 翌日,余念娘刚用完早膳,卫其宇就来了。 玲珑佩服的看着自家主子。孙妈妈客气的替卫其宇沏了茶。 卫其宇似乎很忙,坐也没坐:“你不是要开卦相馆吗,替你看了一处地方,去瞧瞧吧。我已经跟祖母请示过了。” 余念娘没一点儿惊讶的表情,淡淡的看着他:“好啊!” 卫其宇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一行人出了将军府,马车早已经安排在府外等着。 卫其宇依旧骑马,看着孙妈妈扶着余念娘上了马车,才道:“我一会儿还有事,送你过去,你自己看。”一个字也没提昨天的事。 余念娘撩起车窗帘子看着他,依然道:“好啊!” 淡定自若,早已料定的神色让卫其宇不禁多看了余念娘一眼。 哪个男子不想要个貌美如花,聪慧能干的妻子,可若这人什么都能猜到,什么都能算到,就像自己的一切秘密在对方面前不过是隔着一层纱,只要她一伸手指,那层纱不用自己揭,就能掉下,后面的自己便赤.身luo.体的呈现在对方面前。 想想就觉得心里很怪异和不自在! 卫其宇突然轻松起来,还好卫夫人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可余念娘一再打破他初见她时的印象,心中竟有一些难以描述的情绪! 马车驶过闹市,差不多行进了半个时辰的路,最后在一条行人寥寥无几的偏街停下。 “这条街叫槐树街,道路宽敝,环境幽静,而且整条街不过几家店面……” 余念娘进来的时候仔细看过,这条街的店面都很清静,有一家书屋,一家卖纸墨笔砚的,一家当铺,而卫其宇所说的铺面便是在这几家中间。 那三家铺面,属那家卖笔墨纸砚的最大,名字叫“墨香铺”,四个铺面连着,柜台不长,货不多,但是铺面里的摆设装点却占了不少位置。 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便宜。 余念娘新找的铺面便在这墨香铺的隔壁。 卫其宇将老孙头打发走。带着余念娘进了铺子。 铺子里空空的,想必是之前老板搬到其它地方去了。穿过后堂,有一个小后院子,三间屋子,一间厨房,还有一个耳房,院墙两侧各有一个长长的花台,里面栽着密密的两排杭菊。后门处有一棵三人环抱的银杏树。 屋子里摆设简单,陈旧。 余念娘点点头,勉强道:“还行。就是那棵银杏树若是长在院子中间就更好了。”靠着墙长岂不是给小偷翻墙的机会。 不过,院子整体来看还是可以,到时候在院墙上倒插竹尖。 她看着卫其宇:“不知道东家是租还是卖?” “你跟我来。”卫其宇道。 一行人出了铺面,走到隔壁墨香铺,伙计看见卫其宇忙走出柜台替他打起进内堂的门帘子。 余念娘心中疑惑,难不成是一个东家。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三人跟着卫其宇进了墨香铺的后院,后院格局与余念娘选中的铺子差不多,卫其宇径直进了厨房。 然后在余念娘三人惊讶不已的表情下,推开了厨房墙壁内镶着的一道门。 竟然有暗门? 密室还是通道? 暗门关闭,通道内漆黑一片,余念娘站在原地,后面的孙妈妈和玲珑紧挨着她。通道里只听见前方人的脚步声,笔直的通道,约有十来米远,很快,通道尽头的门打开,站着门口的卫其宇身形修长,通身朦胧的光辉。光亮透过缝隙射了进来。 借着光亮余念娘这才看清通道内平坦的青石走道。 竟然是如宅院般修葺! 出了通道,余念娘四人站在一间陈设简朴的屋子里,卫其宇打开屋门,外面院中硕大百年银杏树映入眼帘。 孙妈妈和玲珑心中无比震惊和惊讶。 余念娘四下打量一番,觉得这院子有些熟悉。 卫其宇已经站在一处屋外朝她招手。 余念娘走过去,然后就看见池郎宜坐在屋中桌边,手中拿着那套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沏茶! 余念娘真是意外又了然! 卫其宇离开了,孙妈妈和玲珑留在了外面。 屋门关住,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池郎宜沏好茶,拿出两只杯子倒满,如昨日般将一杯茶放在桌对面,然后看了余念娘一眼。 余念娘挑眉,顿了顿,刚坐了下来,铁观音的茶香就飘了过来。 她平日并不特别嗜好喝茶,也有可能是喝的茶不够好。自从昨日喝了池郎宜的铁观音后,现在看到了,竟然就想品一品。 余念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依然入口甘甜! 贡茶果然不一样。 一只木匣子推到余念娘面前。 “泡的时候要讲究手法,品的时候别如牛饮水,那是糟蹋东西。” 余念娘面色不善看向对面的人。 明明是送东西,怎么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像她在讨东西似的! 听着真不顺耳,也挺欠揍! 余念娘看着木匣子撇了撇嘴。 接着池郎宜又拿出一只匣子,打开,推到余念娘面前,温和的道:“铺面不宜开得太大,不过,后面的小院子格局倒还行,我令人明日便将那打理一番,你看看自己还需要什么写下给我,我让人一并置办了……还有名字是否已经确定,若已想好,我好让人去做牌扁,铺子里除了八卦图,还要什么……” 这般细致体贴的帮她布置。 余念娘惊讶的看着池郎宜。 第196章 传言 昨日还在这儿讽刺她,瞧不上,今儿院子都已经买下来了。 果然是反复无常,阴阳不定的人。 余念娘看池郎宜半响,他神色认真,言词真切,一点儿不像临时抽疯。 可她又琢磨不出池郎宜在想什么,或者说他的态度为什么和昨日不同。 余念娘没接东西,只道:“不知道世子爷这什么意思?” 池郎宜终于忍不住的冷盯余念娘一眼:“昨儿不是你要选铺子吗?地契房契已经改成了你的名字,东西帮你置好,后面要怎么样就是你的事了。” 余念娘嘴角动了动,这才将东西收下,淡淡道:“好。赚钱我可没准,不过,世子爷以后若要卜卦倒可以替你免费。” “好。”池郎宜异于昨日的磨矶,干脆的应下,放下茶杯,看着余念娘:“那你先将昨日未说完的话说完。” 余念娘微微一笑:“可以!”她终于找到池郎宜一个以后可以利用的弱点了。 皇后,大皇子,宁安候府! “还是三皇子中毒的事。”只要说到占卜的事,余念娘就会变得认真,这是对职业的一种尊重:“相信世子爷已经知道,太医院通过查证,三皇子先后中了两种毒,一种叫花叶万年青,一种是虾和桔子所产生的毒。” 池郎宜点头。 “花叶万年青混在水里喝下,无色无味,一个时辰内只要中了虾和桔子的毒,便会毒性加强,如果没有正确的及时治疗,很有可能会变哑。”余念娘一脸严肃,看着池郎宜道:“不知道现在大理寺对这下毒之人……” “阮嫔。”池郎宜道。 也就是皇帝根本不知道了!不过,让阮嫔顶罪才是最合情合理。 余念娘看着池郎宜,认真的道:“相信世子爷现在也知道当日三皇子在太和门城楼上喝了一杯有毒的茶,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 池郎宜面色渐渐严肃。 “所以,世子爷肯定也知道其实那杯茶本来不是三皇子的……” 那是大皇子的茶! 池郎宜淡然的脸瞬间变冷。 ”我不仅看见端茶的是个小宫女,我还看那小宫女在除夕宴之前见过一个人,拿了东西。” “谁?”池郎宜目光犀利。 “穿着长袍,帽子罩着头,黑漆漆的看不清长相,不过,我看到他手臂上有一个火焰的图案,右手指掐着兰花指。” “你确定那包东西里就是花叶万年青?”池郎宜沉着脸,严肃的问。 余念娘斜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道:“世子爷,您真当我是神仙了?”她如果能隔着纸包就看穿里面的东西,那也不用如此辛苦的找余道生血祭的线索了。 池郎宜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 余念娘双手一摊,不以为意的道:“知道的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后面该怎么样就看世子爷的了。若是什么时候需要帮忙,随时过来找我。” 依池郎宜的势力查一样东西总比她这种无权无势的来得快又方便。 “如果世子爷没有问题的话,卦相馆就三日后开张,我会每日都来一趟,世子爷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到卦相馆找我。” 池郎宜点头:“那便三日后开张。”顿了顿又道:“听说你想进坤院?” 余念娘想了想,其实并不是她想进坤院,而是入了坤院才有机会。 她点头。 “那你想进天道院?”池朗宜看着她。 坤院和天道院根本就是两回事! 余念娘摇头:“不想。” 虽然她有占卜的本事,但她很抵触进天道院,或许是因为余道生,也或许是她只是女子,没有的高远的目光,也没有心怀天下的大志,自由自在随性的生活才是真生活。 “这就好。”池郎宜道。 余念娘一脸莫明其妙。 “天道院皆为男子,且都未娶。天朝虽没有明确规定天师不能嫁娶。但,天道院内自成一条规矩,天师需过四十才可谈婚论嫁。而且,现在天道院的各天师一心向着天道,根本无人有还俗的意思……男子倒无妨,你一个姑娘家,如此岂不误了一生,以后怎么找婆家?” 余念娘很奇怪的看着池郎宜,他知道她与卫府的婚约,却用了找婆家这字眼,而不是说完婚! 不过,她答应了卫老太太不再提与将军府的婚约,池郎宜能知道也算太奇怪。 至于好不好找婆家,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余念娘抿着嘴想了想,觉得池郎宜问的这个问题为时尚早。 而对面的池郎宜也查觉到自己说得有点多,神色不太自然的止住了话头:“如此,就这样吧。” 今日与池郎宜的谈话颇有些让人一头雾水。 余念娘起身出了屋子,卫其宇已经不在院子里,孙妈妈和玲珑看见余念娘出来,忙走了过去。 地煞引着余念娘出了后院。 大堂里只有一个掌柜在,看见余念娘三人出来,那掌柜的忙道:“余姑娘。” 余念娘点点头。 掌柜的已经从柜台里拿出一只紫檀木的盒子递给余念娘。 余念娘打开看了眼,里面是一支百年野山参,品相和前几日卫其宇送到玉笙阁的那支差不多,还更好。 余念娘恍然一切全明白过来了。 她就说,卫其宇怎么突然就对她那么好了!原来东西根本不是他送的。可是池郎宜怎么知道她需要这东西? 孙妈妈收下山参,,余念娘对掌柜的点了点头,正准备出保和堂, 一个玲珑苗条的姑娘带着下人走了进来。 王伶英看见余念娘只愣了愣立刻上前主动热络的招呼余念娘:“原来是余姑娘啊!”较年前的态度和善了不止一点儿两点儿! 余念娘淡淡向王伶英点头:“王姑娘。” 王伶英见孙妈妈手中拿着东西,笑着道:“原来余姑娘也喜欢在保和堂买山参啊!”接着又好奇的道:“我刚才就在外面怎么没瞧见余姑娘进来?” 余念娘朝王伶英笑了笑,看向孙妈妈。 孙妈妈朝王伶英福了福,道:“请王姑娘见谅,我们家姑娘嗓子不舒服。兴许是与王姑娘错开了,我们家姑娘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 “是吗?”王伶英奇怪的道:“之前我一直在对面的茶坊,怎么没瞧见余姑娘进来呢?” 孙妈妈不动声色看了眼面色淡然的余念娘。 笑着对王伶英道:“原来王姑娘也喜欢听书呀,听说‘茗香楼’的书说的最好啊。” “是啊,茗香楼的书场要求都要严格些。”话毕,王伶英才想到孙妈妈说余念娘嗓子不舒服,现在见余念娘竟然要让孙妈妈代为回话,脑子里不由想到眼下的传言,她顿时一脸惊讶的道:“难道余姑娘的嗓子真的有问题?” 第197章 一扇窗 王伶英的表情又意外又惊讶又了然,还带着几分探究真相的好奇。 余念娘看着她,嘴角缓缓勾起,道:“是。” 坦然的表情,清明的眼神,让王伶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尴尬的笑了笑,道歉:“余姑娘莫生气,是我唐突了。” “无妨。”余念娘道:“时好。” 王伶英一脸不解。 孙妈妈在一旁解释:“这是姑娘以前落下的病根,经过医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偶尔会时好时坏。” 没问题了还会时好时坏?这不分明就是哑病还没治好? 王伶英顺着孙妈妈的话道:“余姑娘现在住在将军府,可以请卫将军请太医瞧瞧。” “那倒不用了,姑娘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将军公务繁忙,怎好去麻烦。”孙妈妈字字说得为将军府好,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 王伶英瞧得心中暗暗奇怪,按卫其娇说的余念娘一心想要嫁入将军府,怎么可能放过彰显与卫府关系的机会。不过,也有可能余念娘想借此事来表明自己的大度得体。 “那倒也是。”王伶英道。 “都说老天爷关上一扇窗,便会为其开启另一扇窗。所以,我们家姑娘才有异于常人的本事。”孙妈妈和玲珑一脸自豪。 王伶英心神一凝,正月初一皇上在太和殿审理过三皇子的中毒案后,王国安回到尚书府便将她爹爹和大伯叫到了书屋,后来,她爹爹便告诉她,若有机会,定要好好和余念娘打好关系,若能成为知交好友更好! 她脸上立刻对余念娘露出笑:“余姑娘的本事我也略有所闻,果然厉害。” “过奖。”余念娘淡淡道,对王伶英施一礼。然后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了保和堂。 孙老头早得了卫其宇的吩咐,赶着马车已经等在保和堂外。 见余念娘出来,孙老头忙笑呵呵弯腰行礼:“姑娘可算出来。我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多,还以为姑娘走了呢!” 又瞧孙妈妈手上拿着东西,笑呵呵的问:“姑娘好眼光,一般用这种匣子装的都是好参。” 余念娘挑了挑眉。 一旁的孙妈妈就道:“没想到你竟懂这个,这个是二少爷给姑娘买的。” “哦。”孙老头呵呵道,恭敬的替余念娘打起车帘子,待余念娘上了马车后这才驾着马车缓缓回了将军府。 一进府,余念娘便回了玉笙阁。而孙老头则去了主院。 院子里卫夫人正和卫鸿山抱怨,等听完孙老头的话,卫夫人立刻心急如焚的在屋内走来走去:“其宇竟然给她买山参?我这个作娘的辛苦养了他十几年,怎么没见他买给我?他现在竟然买给玉笙阁的那个,而且还不止买了一次!”说着卫夫人竟一屁股坐在榻上呜呜哭了起来,一幅心痛得不得了的样子。 “我的儿啊,怎么就喜欢这样的姑娘,京城多少名门闺秀,他怎么偏偏喜欢一个算卦的?” “你就不能小声点?”卫鸿山不满的看着卫夫人,纠正她:“其宇在太原府就识得她了,又是一起回的京城,自是比跟其它人熟些,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早就说过,来往京城赶路的时候她都要人伺候着喝药汤。到将军这些日子,也是药汤不断,找其宇帮忙去选山参乃人之常情。” “真是只是帮忙?”卫夫人红着眼睛,愣愣的道,和平日在外看到的端庄娴淑大气大相径庭。 “可我怎么觉得他这帮忙有些过了。”卫夫人担心的道。 卫鸿山瞥她一眼,觉得女人就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娘上次已经和她说清楚,而且,她自己也承认没这门亲事。” 不进将军府,但却要为将军府所用。 女人除了婚姻大事,便是荣华富贵。卫鸿山觉得此时只能用这个来栓住余念娘,一个孤女,没有人会拒绝到手,唾手可得的荣华和财富。 而在保和堂,余念娘刚离开,池郎宜便从后院出来了。 王伶英又惊又喜,羞羞答答的走上前向池郎宜行礼:“世子爷,好巧啊。”礼数周正,动作文雅,声音温柔,吹在耳边像一阵风似的轻缓舒服。 池郎宜看她一眼,应了声:“嗯。”然后带着地煞出了保和堂。 而王伶英满面羞红的愣在原地好久,心思全沉浸在刚才池郎宜漆黑眸子,深遂的目光中。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扭扭捏捏的问身边的丫环:“我刚才听世子爷的声音醇厚浓重,十分好听。难道他的嗓子好了?” 丫环一脸尴尬的回想了下:“好像是。” 然后见柜台里的掌柜抱着双手一直看着她们,脸上顿时火辣辣烧,低声对王伶英:“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了。” “哦。”王伶英心不在焉的扶着丫环的手出了保和堂,望着热闹的街道,她顿时又在心中后悔:早知道该跟着世子爷出来的,好歹知道他去哪里,能同一路呀! 第三日,卫鸿山便派人去请了余念娘。 卫鸿山没在吉香院,而在书房。 书房里除了卫鸿山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作幕僚打扮,黄先生;另外一个身穿素袍,便是青石先生。 余念娘一进屋,卫鸿山便让人在下首替余念娘安了座,黄先生看了余念娘一眼,对面的青石先生淡淡的喝着茶,连眼皮子都没抬。而卫鸿山则坐在书案前拿着一本奏章正在看。 余念娘静静坐在下首。 片刻后,卫鸿山将奏章看完,这才对黄先生和青石先生道:“虽然我并不反对天道院,但此次三皇子的事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所以,此次我打算向皇上奏请,以我陈年腰伤复发需静心休养为由,不参加坤院的进考。” “如此也可以,不过,恐怕天道院那边会有些不高兴。”黄先生斟酌道。 “天道院那边自不能得罪,得另想法子。”卫鸿山沉吟道。 “可是顺了皇后这边,势必就要得罪天道院,不得罪天道院就要得罪皇后。”黄先生道。 “这好办啊!”一直未说话的青石先生就道:“三月三天师庙不是有大法会吗?到时候将军让夫人陪着老太太去凑凑热闹不就行了?将军照常上朝,对大法会一个字都不要过问,明确表明将军的态度。至于老太太那边将军可就管不着了。” 莫棱两可的态度谁也不得罪! …… 第198章 盘算,能力 听了半天,余念娘终于听明白了,卫鸿山这是在商量坤院进考的事。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在暗地争夺太子之位。皇后娘娘和宁安候都不喜天道院。而二皇子的母妃佟贵妃交好天道院,所以,天道院例来做事都是向着佟贵妃。 每届坤院的进考,宁安候府绝不参与,包括镇国将军府,护国将军府,太傅府等几位一直中位,从不参与党派之争的大臣。 宁安候府是皇后的娘家,排斥天道院人人知道。镇国将军,护国将军,于太傅等几人除了皇帝吩咐的事,从来不过问其它事。在朝中是明明确确的表明了中立,就算这几家不支持天道院,天道院和佟贵妃这边也不会怪罪。 除了这几家还有尚书王国安,这位元老也是谁都不得罪,也不偏颇谁,不管是皇后还是佟贵妃,又或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王尚书从来只看理不看人。今日帮着皇后弹奏了佟府,明日也能顺着二皇子在奏章上指责大皇子的不是。 但卫鸿山就不同了,不是元老不是开国功臣,虽有军功,但底缊不足,如果想荫封子孙后代,荣华富贵不尽,太子之位相争时站对队伍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站队也有早晚。卫鸿山可不想过早被人贴上标签。 所以,现在他是天道院和皇后都不想得罪,于是就写了这么一个奏章。 末了,卫鸿山还对余念娘道:“皇后素来不喜欢天道院,但天道院得皇上重用,在朝廷的位置有些特殊,所以,你以后进了坤院万不可得罪这两方的人。坤院里的人也不可小看,你与将军府现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就是告诉余念娘,她背后要靠着将军府才好立足。 余念娘应下,心中不以为然,又趁机问他:“为什么将军府要参与坤院的进考?” “这个较为特殊,不如请青石先生为你解释。青石先生可是坤院出来的地师!”卫鸿山道。 一直没正眼瞧余念娘一眼的青石先生只好看了过来,傲然看着余念娘道:“进了坤院的人,往后都是有机会进天道院的。所以,想进坤院不是想象的那般容易。想要在坤院混水摸鱼那是作梦,坤院的进考便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每届的题目都不同,所以,往往有人想要作弊都是枉然!” 余念娘挑眉。 啰哩叭嗦一大堆,和卫鸿山的问题有关系吗? “所以,如果你有真本事,到时候只管去考便是。倘若你只会弄虚作假,就算有将军的推荐信也无用!” 余念娘一直都认真的听着青石先生的话,因为她是真想听点关于坤院进考的事。没想到青石先生却说了一大堆废话,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还借机教训她。 余念娘淡淡勾起嘴角,平静的神色慢慢扬起一丝自傲,看着青石先生问:“不知先生一年卜几卦?” 青石先生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随后一脸羞愤,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他很清楚自己一年到头很少替卫鸿山卜两卦,占着地师的名头却很少做地师的事。他也不是没有本事,问天看象,推卜看事都会。可是卫鸿山关心的尽是一些朝中大事,走向,布局。 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卜得出来!所以,他经常以各种理由搪塞卫鸿山。 现在被余念娘这个小辈这样说出来,青石先生怎能不气愤。 他涨红了脸,瞪着眼睛,指着余念娘,喝斥:“尔好大口气!” 余念娘嘴角撇了撇,起身朝卫鸿山行了一礼,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懒得说,就出了书房。 青石先生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余念娘出了书房还听见里面黄先生安慰青石先生的声音:“先生莫气莫气,她一个小姑娘……” 谁知青石先生听了这话更气,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个小姑娘就敢自荐,在太和殿帮着圣上卜卦,他却帮着卫鸿山办点小事都是推三阻四。 这哪里是劝他,分明是骂他。 青石先生铁青着脸冷哼一声,衣袍一甩,气愤的出了书房。 黄先生一脸莫明其妙,看着卫鸿山叹道:“青石先生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 过了几日,余念娘去给卫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果然听到卫夫人在和卫老太太说三月三的天师法会。 “……到时候人山人海,听道的人多得比当年大相国寺的法会还要多……大天师亲自上坛讲座,那盛况老太太一定要去看看!” “这么壮观?”卫老太太惊讶的道。 京城的天师庙最大,全国很多地方都还没有兴建天师庙。自然没有天师法会。 “是的。”卫夫人笑着道,看着李氏一众兴致勃勃的人,慢慢介绍起那日的盛况。别说卫老太太等人,就是余念娘都想去看看。 当下,卫老太太就决定三月三一定要去天师庙听法会,天师庙在京郊东山上,紧挨大相国寺。 出了城,顺着官道,还有半个时辰的路才到东山脚下,而山下到山上,山路崎岖,弯延曲折,年岁较大或者精力不济的人很难直接爬上山顶。那便要坐肩舆。 卫老太太,卫夫人,加上李氏,还有卫氏四姐妹,还有余念娘,光女眷就八个主子,所以,这准备的东西势必有些多,而且,难得上天师庙一趟,还可以在上面歇一夜,尝尝里面的素斋。 卫老太太应承下来,卫夫人立刻起身去吩咐管事准备相关事宜,包括订厢房之类。 而卫其玉两姐妹便陪着卫老太太高高兴兴的说着以往天师庙法会的情况,听得李氏等人心切不已。 余念娘回到玉笙阁后便吩咐玲珑准备好三月三上山的衣服,完了,她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得准备点其它的。 玲珑就道:“姑娘你可以先算一算啊,若是一切顺顺利利,那咱们就照着出游准备。” 不过是个天师法会能有什么不顺利? 余念娘皱眉靠在榻上。 玲珑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如果真正的占卜,丢卦或许能卜个吉凶。可她不是这个时代意义上的占卜师,所以,要她算还真算不出! 这点也是让余念娘郁闷又不解的地方。 有时候她能靠着媒介物能看到后几日,或者很久的事,有时候又是一片模糊漆黑。 不过,像推算至后几年或者再更远些的事,除了头几次遇见池郎宜朦胧的见到一些,后来再没出现那种情况。 像这次,按说她们要去天师庙都能当算事者,可她集中精神卜了几次,却什么都没看到。 余念娘平日也不是无所事事。闲散的时候她就依照现代的方法,集中精神锻炼自己的精神力和意志力,提高自己的占卜力。事实证明,现在,她所能看到的事比刚开始的时候更久远了。但想将预知的事情,每一件都往后一年或者三五年,又有些艰难或者不确定! 表面看来似乎她的预知能力更准确,实际上比天师却有不足之处。 天师至少丢卦就能看个吉凶,她却没那本事。 余念娘叹口气,看来自己还需要再努力! 第199章 打消 将军府众人热火朝天准备着参加三月三天师法会的事。而两日后,卫其宇又到玉笙阁找到余念娘。 “……铺子里,包括后院,厢房都布置好,因为改动院子里花了些时间,所以用了两日。还好没有耽搁你开张,今日无事,不如你去瞧瞧,看还差什么,好添置。” “我要的东西都布置了吗?”余念娘道。 “八卦图挂在铺子正中墙面上,至于风格,偏向温馨雅致,保你看了满意。”卫其宇笑着道。 “那就好。”余念娘点头,见他一幅尤为自豪的样子,好奇的问:“谁布置的?” “事情是十一办的,我不过是提了几个小建议而已。”卫其宇笑着道,心中却是得意,如果依着十一之前选的东西,卦相馆定然成了个金壁辉煌的豪堂,他来过玉笙阁两次,留心注意到余念娘不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更偏向简约朴素,精致。将装饰的物品和摆件全部换过以后,连池郎宜看了都点头。 余念娘微笑道:“有劳二少爷了,今日我就不去看了,等到明日再一起去吧。” “那好。”卫其宇起身,和余念娘说好时间出了玉笙阁。 卫夫人听见卫其宇又去了玉笙阁,心中顿时不舒服起来,遣了丫头去外面拦卫其宇:“去出内院必经的那条道上,看见二少爷,就告诉他我有事找他。” 丫头应声去了,卫夫人心不在焉的见了两个管事后,卫其宇就过来了。 长手揖衣行礼后,卫其宇笑着看着卫夫人:“娘,你有事找我?” 一看见儿子,卫夫人心情顿时阴转晴,拍了拍身边,柔和的看着卫其宇,道:“无事,娘不过是听说你来了内院,想你罢了。” “让娘挂念儿子,是儿子的不是。”卫其宇向卫夫人告罪。 卫夫人嗔他一眼,将他拉到身边坐下,慈谒的笑道:“娘不过想你了,什么你的是与不是。娘知道你平日差事忙,怎么会怪你。” “谢谢娘不怪罪。”卫其宇笑着道,示意卫夫人身子转过去,开始替她揉肩:“您管着诺大将军府,为这么一大家人操劳,最近可有腰酸?儿子替你按按肩。” 卫夫人顿时笑容爬满脸,光洁的眼角也折起了几层鱼尾纹,心中对这个儿子更加满意,卫其宇虽然是个儿子,可照顾起她这个娘亲来,细心堪比女儿。她儿子长得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还能文能武,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怎么也得寻个好的女儿家。 卫夫人转过身微笑拍了拍卫其宇的手,慈谒的道:“娘知道你孝顺!你是个有主意的,当差我跟您父亲从不担心。今年你也有十八,过些日子我就与你爹商议商议您的婚事,不过,你放心,我们自然会帮你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卫夫人仔细观察着卫其宇的神色。 “……尚书府的两位姑娘一位温柔,一位聪明,大理寺卿石易明的二姑娘也与你年岁相当,她外祖父还是护国将军,安定郡主虽然也是十六岁,可她向身为郡主,却是要招驸马,我和你爹还是希望你能留在将军府……” “娘……”卫其宇打断卫夫人的话:“现在朝局不明,我不想这么早成亲!” “你都十八了,哪早?再说你若现在不想成亲,咱们可以先瞧着,订下来,过个一两年再成亲,岂不刚好!”卫夫人劝道。 “我不过也才十八,世子爷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不也没成亲?”卫其宇道。 “那怎么一样?”卫夫人反驳道:“宁安候世子是因为有隐疾,而且宁安候乃皇后娘娘的父亲,谁与宁安候结亲,便要站队,眼下,天意难测,谁会冒险?“ “娘!”卫其宇站起来,认真看着卫夫人道:“这是在府里,以后这种话切不可再说!” “好好好!娘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卫夫人应道,做了个噤口的动作,眼见卫其宇的架势又要走了,觉得不能再跟他弯弯绕绕,以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你若不明说,他就装糊涂。 卫夫人只好问道:“听说你刚才去了玉笙阁?” “是。”卫其宇道:“余姑娘寻了一间铺面想开卦相馆,前两日她托我帮她买些东西,这不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开张,所以,就来告诉她一声!” 卫夫人听在耳里总感觉怪怪的。 余念娘开卦相馆,托卫其宇买东西倒没什么,听这意思,卫其宇还帮着布置了,所以,才通知余念娘明日可以开张了? 依照余念娘在将军住的为数不久的日子来看,这指使卫其宇办事也太随意了些! “她果然要开卦相馆?”卫夫人面上讶然的道:“我还以为上次她跟老太太只是说说而已了,没想到这都筹备好了啊!”顿了顿,提醒卫其宇:“余姑娘是老太爷生前旧识的孙女,你有空帮帮忙倒也没什么,但,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以后还要嫁人的,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就到我院子里找个百合秋香几个去就行了!要懂得避嫌!” 百合秋香是卫夫人的贴身丫头,卫夫人认为让身边的大丫头去也算是给余念娘面子了! 卫其宇则皱着眉头看着卫夫人:“娘的意思是?” “之前不是一直说余姑娘与咱们将军府订有亲事吗?前几日余姑娘亲自告诉老太太,说是她舅舅搞错了,她祖父生前也从未跟她提起过此事。既然误会都解除了,余姑娘与咱们将军自然就没有关系了,她以后当然要嫁人的!”卫夫人笑着道,很宽容的道:“虽然她现在与咱们府上没关系了,不过,毕竟她是老太爷旧识的后人,也是老太太将她带到京城来的,她以后若有了喜欢的人,我与你爹自然会为她作主的,万不会亏待她!” 卫其宇眉头拧紧,显然没想到这事竟然是个乌龙:“是误会?” “对,是余姑娘亲口说的。”卫夫人道。 “那信物又是怎么回事?” 卫夫人一顿,卫老太太可没说过这茬,余念娘也没提过。她笑着道:“既然都是误会,自然就没这回事了。你祖父当年的确在余府住过,兴许是为表感谢当时留给她祖父的吧!” “哦。”卫其宇淡淡点头,道:“儿子以后会注意的。” 见儿子这么爽快就应承下来了,卫夫人心里挺高兴:“那你快去忙吧。” 卫其宇行了行礼,退出了屋子,出了吉香院,他站在院门口朝西跨院看去,心里莫明竟有些复杂! 第200章 卦相馆 翌日,余念娘先去了南苑,许是知道卦相馆的事已经张罗好,听见余念娘说要出去,卫老太太一点儿也不惊讶,还问她:“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没有?请了几个伙计……”然后让卫妈妈取了一百两:“你是姑娘家,总不能时时在铺子里,总要伙计打理,趁着今日开张,去请了伙计好好吃一顿,也好让他人忠心为你做事!” “谢谢老太太。不用了。”余念娘道了谢,笑着拒绝:“一个小铺面而已,并没有请伙计,我会每日带着孙妈妈和玲珑过去的。而且这卦相馆虽已开张,其它事还得慢慢来,先不急。” 一个名不经转的卦师,开张了也不见得有生意! “那倒是。”卫老太太点头,叮嘱她:“那出去小心些,早些回来。” “是。”余念娘行了礼,出了南苑。 前些日子卫夫人便将老孙头拨给了余念娘用,出行随时都有马车,也不用再另外找人安排。 坐着马车没一会儿就到槐树街。 之前空荡的铺面外已经挂上紫檀楠木雕刻镶金牌匾,“卦相馆”三个字浑厚苍劲有力!看着十分大气。 进铺子正中位置墙面上挂着一张硕大八卦图,三尺长的柜台立于其下,柜台上摆放着一盆松柏盆栽。 进门左手处摆放着一座玄机格,上面放着一些精致小巧的摆件,玄机格后面挂着一排湘妃竹帘子,帘子后有一张小桌子,乃是余念娘替人卜卦用。 而进门右手边进去便是顾客休息喝茶的地方。侧边立着一个宽三格,高一丈,上面雕着花纹的书柜。而靠里面的两张香樟木小方桌中间则用花鸟屏风隔开,形成两处休息歇脚处,两边各摆了一些花装点景致。 整体看起来除了正中墙面上的八卦图,看了能让人有点明其意的感觉,其它地方装点着完全就像闲暇温馨的看书好去处。 这是大堂! 内堂就较小,只放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这里可供有些顾客不方便在外卜卦的时候用。 穿过内堂便是后院。 一进后院,余念娘就看见院中央那棵大银杏树,而大银杏原来栽种的位置还能看见松软,翻新,带着湿润的泥土。 她惊讶的看着卫其宇:“怎么将树移过来了?” “你不是说那树棵在院墙边不安全吗?移到院子中间来,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你便可以坐在树下喝茶乘凉!”卫其宇看着她道。 这棵三人环抱的银杏树,树冠很大,树枝相互缠绕,树丫上此时已经长出青嫩的新叶,等到入夏的时候,相信树冠上是绿叶紧密,枝叶繁茂,坐在下面乘凉最适合不过。 不过,这么大一棵树移栽过来可不容易。 “没有问题吗?这么大棵树,树窝挖得可够深?”余念娘担心的道。 “呃……应该没有问题吧。”卫其宇想了想,道:“不过,这树又粗又大,想要真正连根拔起可不容易,下面的根必是断了不少,原来的地方土壤里肯定还有连着的树根,世子爷请的都是专门的花匠,想必成活是没有问题的。” “是世子爷让人移种的?”余念娘一脸惊讶,然后若有所思的道:“看来这阵子世子爷公事并不繁忙!” 不然怎么这么闲来干这种事! 卫其宇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敢出口就损池郎宜的人好像还真只有余念娘。 而且,他的确不知道池郎宜怎么想的。 那日他不过是随口说了说余念娘觉得这棵银杏树在墙角边不好,结果第二日,十一就带了花匠过来挖树!那么大一棵树,花匠们整整挖了一日,手上泡都磨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斩断土里的根,移到了院子中央。 院子里除了那棵银杏树,其它的东西原封不动。 厨房还是厨房,耳房还是耳房。三间正屋,中间的是花厅,左侧是内室,右侧是书房。 花厅内摆放着几张黄花梨透雕的玫瑰椅,支架上摆着一对官窖的梅瓶,厅内还有一束银柳,简单不失大气。 而书房正中一张黑漆彭牙的长书案,上面摆放着几张宣纸,旁边两枝上等的狼毫笔。最上面一张宣纸上画了一只金雀。 余念娘拿起来看了看,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只金雀鸟,可见作画人当时的随性洒脱! 书案不远处有一个矮足长榻,墙角处的是累丝镶红石的熏炉,在雕红漆戏婴博古架上摆放着汝窖天青釉的花觚。墙上挂着一幅名家字画。 整个书房布置得很有书香气息,摆件样样做工精致美观颇有格调。 余念娘出了书房,走进左侧的内室。 一进屋便看见屋内那张大大的镶南木床罩着官绿色的绵纱帐曼,床头摆放着一盏八角玻璃的彩穗宫灯,床尾是一个黑漆木衣架。 还有一个梳妆台,台上摆放累钿铜境,做工精细,边沿花纹漂亮,却没有余念娘上次买的那个巴掌大的镜子清楚。旁边还有一个掐丝珐琅挑盒,余念娘打开看了看,里面是空的,不过,这盒子看起来却是新的,也不知道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梳妆台旁边有一只如意纹的六面开光凳子,另外,屋内还有一个紫檀木的大衣柜和一盆桃花! 整个房间布置温馨,物件挑选贴心,除了夜里睡觉用的被子枕头,梳子贴身使用之物没有外,其它什么都准备好了。 余念娘心里怪怪的。 池郎宜身边除了男的还是男的,那这些东西都是谁选的? 她出了内室,卫其宇正坐在花厅里等她,见她出来,便问:“怎么样?满意吗?” “还行。”余念娘道,又问:“这些都是谁准备的?” 卫其宇不是女人,怎么会去观察那些,哪知道余念娘问的真正意思,笑呵呵的道:“都是世子爷让布置的,说既然要装点,东西都备齐,免得日后再去麻烦。而且那些摆件样样都是真品,世子爷可费了一番精力。” “哦。”余念娘道。 两人先后出了内院到了大堂。 照着余念娘的意思,将门打开,若有人进来卜卦接下便是,炮就不用放了,如果没有生意上门也无所谓,里面已经布置好,她们只要今日将门打开,就算开张。 第一日,自然不能早早关了门。卫其宇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余念娘和孙妈妈玲珑留在卦相馆,这条街过往行人少,偶尔有人路过,看到突然开了一个卦相馆,便很好奇的站在门外询问:“这是卖什么的呀?” 孙妈妈和玲珑就笑着告诉对方:“我们这是卦相馆,专门替人占卜推卦。” 然后就先见对方一脸惊讶:“真的啊?” 接着又道一声:“哦”!就离开了。 连着两三人都这种反应。 孙妈妈和玲珑很是不解。 余念娘淡笑道:“这有什么奇怪!天道院是何等有名,别说是京城,整个天朝的人都知道。可是江湖术士骗子也多,再者,我们没有名气,今日才开张,知道的人也少。普通百姓不想花这冤枉银子,富贵人家府中不是供奉了地师,便有相识的占卜人!” 不过,来日方长! 第201章 天师庙一 到了三月三头一日,将军府众女眷便坐着马车缓缓出了京城,朝着京郊的东山而去。 京郊东山乃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组成。到了东山脚下,道路分成两条,一条通往大相国寺,一条通往天师庙,两座寺庙分别立于山岚深浓的左右两侧山逢,遥遥相望。 下了马车,接下来山路只能走路,要不然就是坐肩舆,卫老太太兴致很高,坚持要先走一会儿,老太太都用走路,小辈们自然只能陪着,好在卫老太太只走了一小段路就感觉累了,卫夫人立刻让人抬来肩舆,一众人这才坐着肩舆舒舒服服的往上走。 天师庙与大相国寺一样,建在了山顶。 气魄恢宏的庙宇建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栩栩如生的摩崖雕刻使人有种隐入云端,遨于仙境内的幻觉。 一片郁郁葱葱之中一道红墙朝两边绵延而去。 进入庙内,道徒来往,游客进出,香火缭绕,幽静肃穆之中带着鼎盛热闹。绿荫丛中隐约显露出一处处飞檐,让人不由要去一睹为快。 天师庙很大,它的占地甚至比大相国寺还要宽广,内里不仅有一座座殿宇,经堂,道堂,塔楼,道舍,还有内院,外院;独院,客房;膳房,小花园,大花园,后山。 既然有香客用膳的地方,也有休息的地方,更有观景的地方。 卫老太太等人一脸新奇四处欣赏,卫夫人一边掺着卫老太太,一边介绍着那边是什么殿,这边是什么殿。 众人先去了第一个大殿,因为明日便是天师法会,很多人今日便上了山,夜里留宿一晚,明日一早便可去听天师讲法。 即尝了天师庙的斋菜,又听了法会,还游玩了一番。 所以,殿内此时已有不少人在上香叩拜。 卫夫人扶着卫老太太跪在殿中蒲团上,然后自己也跟着跪在一旁,其它众人纷纷下跪,卫妈妈拿来点燃的香分发给大家。 双手合什,虔诚默念后,便是三叩九拜,然后卫妈妈朝一旁的功德箱里投了一叠银票。站在香案旁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徒轻轻叩响面前的钟。 卫老太太等人这才站起来。 道徒向卫老太太等人还礼。 上过香,余念娘跟着卫老太太出了大殿,去了另外一座稍小的殿,其实每座殿内大相径庭,大殿正中有一座金袍加身的天师塑像,其它地方则挂着天师画像,只不过姿态各异,神色冋然! 倒是殿内的装饰颇为耀眼。 屋瓦镀金,光彩夺目,画栋雕梁,尤其是正殿由很多粗大的朱红色石柱支撑,上面镶嵌着白玉浮雕,那些飞龙走兽活灵活现,就像天师座下的神兽守护着整座大殿。 对天师法会感兴趣的不止一两府。在天师庙内悠转的时候,余念娘看见了好几位臣功家眷。 光禄寺卿夫人,佟伯候夫人及其媳妇韩氏,魏老太太及其孙媳妇魏太太,翰林侍讲赵义的太太及其媳妇,宣统宣尉使司副使韩令忠的妻子于若白,还有其弟,翰林院庶吉士韩明士的太太刘氏等…… 卫老太太和卫夫人还停下来和魏老太太,以及詹事府洗马王行远的太太,还有礼部郎中王行石的太太石氏说了一会儿话。 天师庙诺大,一时半会儿也逛不完,参观完几座殿宇,卫夫人便叫来小道徒领路,一行人去了早已经订好的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单独的几间客房用墙围了起来,里面栽了几株花草树木,但总比好过和所有人混住在客房院里。 屋子有限,一人单独一间屋是不可能的。最后卫老太太决定,干脆两两一间屋子。于是,卫夫人和李氏一间屋子,卫其玉卫其颜两姐妹一间屋,卫其雪和卫其娇一间屋,余念娘独自一人,便只能住在卫老太太的屋子里。 还剩两间房由下人们分住,床位不够的打地铺。 申时从将军府出发,到天师庙后又逛了一圈,此时已经酉时中,卫妈妈去安排了晚膳。 只有卫老太太的这间屋子最大,有一个花厅,于是众人齐聚在花厅内陪着卫老太太说话。 路走得有些多,卫老太太显得有些疲惫,她只微笑听着小辈们说话,并不张口。 没一会儿,小道徒就送来了晚膳。 全是素斋,十一道菜,两道汤品,看着清汤寡淡的,味道却还不错。 用过晚膳,众人齐齐向卫老太太告退回了各自屋子。 卫妈妈服伺着老太太梳洗,余念娘则在小院子里散步,孙妈妈和玲珑站在屋檐下伺候着。 院子太小,她从暮色西沉一直走到云中见月,才感觉身上有些发热。 老太太已经歇下了,孙妈妈和玲珑轻手轻脚服伺着余念娘梳洗,完了,等余念娘在外间的榻上睡下,两人这才静声退了出去。 和不熟悉的人合睡在一间屋子总是睡得不沉,翌日卯时余念娘便醒了,等到卫老太太等人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里走了许多圈了。 卫老太太就夸道:“果然是年轻人,精神就是好。” “老太太的身子也硬朗,山路那么陡,那么难走,昨儿老太太都自己行了一段路程。”余念娘微笑,客气的道。 老太太听了却很高兴:“总归是年纪大了,我年轻的时候走这种山路眼睛都不眨便能打个来回!” 就是说她们这些小辈不如她呢! “老太太厉害!”余念娘道。 一旁服伺卫老太太的卫夫人就道:“等我们到老太太这个年纪,能有老太太这样的身体,就万福咯!” “是啊是啊!”李氏跟风笑着附合。 卫老太太呵呵笑起来。 早膳便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用完。 用完早膳,有婆子就进来禀告。 “……已经来了好多人了,庙里的几个道徒早已经候在了法场,就等时辰一到,天师过去了。” “那我们差不多也过去吧。”卫老太太对卫夫人道。 卫夫人点头。 众人簇拥着卫老太太出了院子,朝着法场而去。 法场设在了天师庙进庙第一个大殿的侧边一个空地上, 据卫夫人介绍,这边的侧院是特地留出来作法会讲法用的。 余念娘几人走到法场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没有人安排,众人自发的依次而坐,虽不是排列整齐,却不杂乱无章。 最前面的石台上铺着一个厚厚的蒲团,两边各站着两名道徒。 卫夫人找了个不算靠后的位置,和着卫老太太等人盘膝坐下。余念娘坐在后面。 整个法场女子居多,余念娘的前后左右不是妇人便是姑娘。当然也有男子来听法,比起女子,他们似乎更加积极。 余念娘在整个法场粗略看了看,来诚心听法的男子们似乎比妇人们更加积极,全都团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像这种众人积极瞻仰的法会,想要听得更清楚,更接近天师,那便要早早来占位置,有的甚至头日就守在了此。 余念娘甚是佩服这些人! 众人三两低声说着话,余念娘独自坐在蒲团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就觉得整条腿都麻了,跟卫夫人打了声招呼,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第202章 天师庙二 法场内的位置都是庙内随意安排,香客们不分身份地位,可以随意盘坐。所以,余念娘一走,位置立刻被人占了。 孙妈妈有些担心:“万一姑娘待会儿进去没位置了怎么办?” “没事。”余念娘出了法场,与来听法会的人们拥挤错身而过。 “要不,让玲珑去替姑娘占着位置,姑娘一会儿想进去听了也好有位置。”孙妈妈道。 余念娘看向玲珑,问她:“你想听法会吗?” 玲珑刚一摇头,马上小心翼翼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听见,凑近余念娘低声道:“姑娘,其实奴婢一点儿也不想听这什么劳什子法会,听这些人讲,奴婢还不如回去听姑娘讲。” 余念娘抿嘴笑了笑。 “那便跟着我。” “是!”玲珑立刻笑嘻嘻的道,两人跟着余念娘绕过大殿,朝着昨日没去过的那一排房子走去。 因为人都去了法场,所以,大殿这边人非常稀少,几乎很少看见香客,偶尔路过也只是天师庙内的道徒。 这边的屋子大多作为道徒们使用,余念娘站在其中一间屋子外,门外挂着牌匾,上面写着“经堂”。 “天道的信徒都是怎么唱经的?”余念娘好奇的道。 孙妈妈和玲珑摇头。 她们也不知道。 大相国寺的和尚们唱经有金钢经,这天师庙的道徒唱什么经? 看完这边,几人又去塔楼那边,塔楼有九层,最下面一层里据说放着书,相当于大相国寺的藏经楼。 塔楼外有一个道徒,孙妈妈上前打听一番才知道。塔楼一般是不开放的,只供庙内众徒使用。 没办法进去,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离开了,半个时辰后,三人回到法场。 讲法早已经开始,还没进法场内,便听到里面寂静无声的法场内一个轻缓高昂,忠气十足的声音正在讲法。 “……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盅、监、观、噬嗑……” 这是在讲易经里面的六十四卦。八卦经,两两重复排列成为六十四卦。 余念娘走进法场。 最前面讲坛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一头白发,身着白色素袍,头戴青玉冠,一身飘然,仙风道骨的男子。 他旁边除那四个天师庙的道徒,还有三个身穿天师袍的男子,其中一个便是余念娘在太和殿见过的黄天师。 难道那讲法的天师地位比黄天师还高? 法场内上千信徒虔诚坐在蒲团上,认真聆听天师讲法,来的晚的,没有坐处,便全都站在后面,饶是这样,还是里三层外三层。 余念娘好不容易找了个能看见前面的位置站着。 卫老太太,卫夫人,李氏等人坐在人群中间认真的听着,相比三人的镇定,专注,卫其玉四姐妹明显已经坐得有些难受。 同时,余念娘不仅看见昨日遇见的几位臣功家眷,还看见了由武夷护着来听法的武候世子夫人。 余念娘站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讲法,易经里面的六十四卦不易懂,许是因为来听法的大多是毫无慧根的民众,讲法的人一边口述原文,然后还会翻译一遍,讲的很是通俗易懂! 当然,这通俗易懂是针对余念娘这种懂占卜的人来说的,那些对占卜一窍不通的人,就算听清楚了,亦会是云里雾里! 在法场内听了半个时辰,余念娘就没了兴趣,她朝着孙妈妈和玲珑招手,挤出人群,悄无声息的朝法场外走去。当她刚跨出法场的院门时,眼尾突然瞟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余念娘一愣,等她倒回去再看的时候,那人却没了身影。 孙妈妈奇怪问她:“姑娘怎么了?” 余念娘摇头:“许是我看花眼了。”然后便出了法场,等走出一小段路,余念娘又转身折回了法场。 孙妈妈和玲珑不明所以。 可惜余念娘在法场内站了一刻钟也没再见那个身影。 也许,就算他来到京城,也并帮不了她什么! 余念娘叹口气。突然后面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回头,就看见一个作普通家仆打扮的陌生男子。 男子眼神四周瞥了眼,微拱手朝余念娘道:“姑娘可借一步说话?” 余念娘疑惑看着男子。 这人她根本不认识,却有种见过的感觉。 余念娘三人跟着男子出了法场,一直走到大殿外后侧,见四下无人,男子这才恭敬朝余念娘拱手行礼:“世子爷请余姑娘帮个忙。” 宁安候世子?池郎宜? 余念娘一脸怀疑。 宁安候世子会来这种地方?岂不是打宁安候府的脸! “事情紧急,请姑娘随我来。”男子也不管余念娘有多怀疑,领着她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余念娘想了想,带着孙妈妈两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绕出各大殿,便看见一个小花园,过了小花园便是客房。 刚进小花园十一就从一簇花丛后走了出来。 余念娘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看见十一,男子点了点头掉转头又返回去。 余念娘这会儿算是起想了,那男子是曾经到京城之前寻池郎宜的侍卫中的其中一个。 “不知余姑娘这会儿可方便,公子有事请你帮忙!”十一神色略带焦急,恭敬的道。 “你家公子真的在这儿?”余念娘怎么也想不明白池郎宜到这儿来干什么,宁安候不是很讨厌天道院吗? “不是姑娘想的那样!”十一解释,又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事发突然,只好找到姑娘。”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余念娘跟着十一边走一边问。 “其实昨日我们就看见姑娘了,只是为了不给姑娘添麻烦,所以并未来打扰。”十一笑了笑道。 余念娘看了眼自己两人去的方向,看向十一,道:“早知如此,我倒宁愿你们昨日就来打扰我!” 十一噎了噎。 心中却不否认余念娘的话,若是昨日找到余念娘,今日便能有所准备,也不至于去扑了个空。 也许他们是被人算计了! 这座院子和将军府等人住的院子又略有不同。 虽然也只是几间屋子,但院子里的布置却更精心,花草树木的点缀更仔细。 余念娘看眼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侍卫,孙妈妈和玲珑心惊跟在她身后,孙妈更是急急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一个姑娘家擅自跑到外院来,被人撞见那还了得! 余念娘哪不知孙妈妈的意思,她在屋外停住脚。 十一见她不肯再进内,着急的解释:“……实在是外面不安全,害怕隔墙有耳,也不会耽搁姑娘多少时间,就一会儿,我们会在外守着,完事了,姑娘立刻就走……” 然后门吱一声开了。 地煞冷面走了出来,对着余念娘恭敬的行了一礼,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余念娘抬眼,正好看见屋内桌边一片玄色的衣角。 想了想,她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感谢艺飞翔亲的月票。 大家看完顺手小手戳戳推荐哦! 第203章 天师庙三 屋内摆设简朴,池郎宜穿了一身玄色衣袍,头戴玉冠,坐在黑漆圆桌旁,拿着一套内造的茶具正在沉缓的沏茶。 余念娘根本没在这人身上看出有多着急的样子! 不用池郎宜开口,余念娘已经坐在他对面,茶色明黄而清亮,是铁观音。 余念娘自动从托盘里拿出一只杯子放在池郎宜面前。 池郎宜泡茶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等将头茶倒掉,将两只杯子蓄满茶,他将其中一只杯子放到余念娘面前。 余念娘端起茶杯闻了闻,清香馥郁,入口甘甜,不过和上次的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茶不是你上次的铁观音?” 池郎宜眉梢一挑,沉声道:“嗯。”声音嘶哑厚重,听在耳里还有一种停在喉咙处回旋沙沙声刺耳感。 余念娘皱起眉头,放下茶杯,直言道:“什么事?” 池郎宜看了眼余念娘茶杯里的半杯茶,将杯子放下,然后拿出一只白瓷的茶杯。 “我要找一个人,这是他用过的茶杯,穿着素袍,越快越好!” 余念娘先是愣了愣,然后无比震惊的看着他。 池郎宜面色淡然,神情沉着:“你不用担心,这,只有我知道。”然后主动起身绕到屏风后。 房门地煞早在余念娘进来的时候便关好,此时不会有人看见余念娘是怎样卜卦的。 余念娘慢慢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面色沉沉的看着手中的茶杯。 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秘密的? 余念娘深吸一口气,握紧杯子,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良久过后,睁开眼,她额头上出了细细的汗,淡淡的道:“这是庙里的东西!” 池郎宜走了出来:“是。”然后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递到余念娘面前。 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缓缓从袖笼里掏出一张自己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不用贴身之物去查看未知的东西。 因为用过的人很多,所以,画面很混乱模糊,她好不容易剔除无关紧要的人,依据时辰,终于找到池郎宜所说的人。 “应该是在外院,从左数第三间厢房。长相看不清。” 池郎宜眼前一亮,本来他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余念娘连这个都能做到,这不得不让他真心佩服!同时,他也非常的好奇! 池郎宜高声喊了地煞进来,然后将余念娘的话告诉了他,地煞面色一凛,立刻带着两个家仆打扮的侍卫出了小院。 法场内 一阵阵低沉嗡嗡的吟诵声,盘腿坐在坛上讲法的天师闭着眼,一手呈兰花指竖于面前,嘴里嗡嗡吟诵着易经,底下数千人虔诚跟着闭眼吟诵着,整个法场,乃至整个天师庙都回荡着低吟的唱经声! 半个时辰后,唱经终于停止。 天师缓缓睁开眼,对着下面一众信徒行了一礼,众人纷纷起身,对着天师恭敬还礼。 这时候讲经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论道时间,若谁有问题,或有不明白的都可以向天师询问,天师会当场解答。此时也不要求众人跪坐,可随意坐在蒲团上即可。 卫其玉几人觉得跪得腿都要断了,忍不住默默抱怨往前法会也不会这么久! 卫老太太,卫夫人等人腿也麻了,揉按一会儿,这才慢慢有了知觉。 卫老太太觉得这天师法讲得很好,可是跪坐在这儿太难受,下次也不想来了。 听完讲经,不想论道的就静静的退出了法场,到了大殿那边,卫其玉四姐妹也不想再听了,得了卫夫人的应允,也跟着出了法场。 这会儿可以坐着,卫老太太倒不急着离开了。 离开的人有的进了大殿,有的离开了天师庙。 在一间道舍内坐着两人,正气愤的低声暗骂:“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得的消息,竟然就查到了这里,还好咱们事先有安排,不然就大事不妙了。” 另一人则道:“我早就说过,宁安候府不好对付。”接着叹气:“我们也从未与宁安候府为难,不知为何,他们却偏偏要与我们作对……” 正说着,有个道徒匆匆走了进来,朝着两人行了礼,就道:“宁安候世子的人突然去了客房那边,说是听说世子爷位朋友过来,想请过去小院喝茶,实际那三个人却像在找人! “什么?”其中一人一脸震惊:“他们怎么找到那的?” 昨夜可是客房满客,今日成百上千的香客来往,怎么可能注意到他们安排的人? “不知道,监视的人说本来他们在那边扑了空后便回到了小院,一直待在小院的,结果没多久就带了一个姑娘进去,然后那些人就匆匆去了客房的院子。”道徒道。 坐着的两人面色凝重:回到了小院片刻后,又才重新去的客房。 “那便证明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客房有人。”先前那人道。 另一人沉着脸点头,这样的话,除非池郎宜等人是有了线索。但这些人未出过天师庙一步,又无外人进来,那是如何知道的? 除非? 他犹豫的道:“难道是那姑娘?” 先前那人点了点头,回想道:“不知道去年宁安候世子在回京的路上遇袭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虽然这事并未公开,但其实暗地里很多人都知道,宁安候世子当时伤重得那么厉害,连请了宫中三位御医。皇上当时很震怒,但因为听说那些刺杀的黑衣人来去无踪,所以,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而且宁安候世子自己也没有头绪,所以这事当时不了了之。”另一人道。 “不错。”先前那人道:“大多数人只知道宁安候世子遇袭,却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刺杀,我还隐约听说,他之所以能平安回到京城,当时全靠身边跟着一个卦师。” “卦师?”另一人讶然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那位卦师可就厉害了……” 话未说完,这人就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是怀疑今日也是有卦师帮了宁安候世子?” 那人点头:“不错。而且之前保护宁安候世子回京的那人也是女子,如果这位女子是那人的话……” 两人齐齐变色。 凭这等厉害的占卜术,迟早将他们天道院的人全部比下去。 第204章 挑畔 地煞带着人出去了,十一守在了门外,院门口还有一个侍卫。 余念娘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撑着额头,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她苍白的脸色才渐有好转。 “每次都这样?”池郎宜一直坐在对面细细观察着她。 余念娘垂着眼眸不语。 她不是因为难受才脸色难看,而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人知晓,内心有些惶惶! 纤纤手指轻揉的按了按太阳穴,余念娘睁开眼,起身,看着池郎宜淡淡的道:“如果世子爷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语气一改来时的随意,带着刻意的疏离。 池郎宜眸色微沉,刚要说话,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十一一个闪身进来,紧接着将门关上,脸色凝重看了眼余念娘,对池郎宜道:“公子,天师庙的主持带着人过来搜院子了。” 池郎宜眸色一凝。 “搜院子?” “是。”十一严肃的道:“说是安定郡主的一只小狗不见了,现在在每个院子里寻找。” “安定郡主今日有来?”池郎宜皱紧眉头。 安定郡主是镇国公府的人,又常年陪在皇后娘娘身边,从来不会参加任何有关天道的法会。 “这个,不知道,属下并没有看见安定郡主本人,只看见一个小侍女。”十一道。 此时另一个侍卫守在院门口,主持带着人一直站在院外不肯走。十一也已经明确告诉主持院子里并没有什么狗,可那主持还不死心,说什么小狗最喜欢专墙角,犄角旮旯的地方,他们人多,能看得更仔细。 而且那主持还一脸为难,苦口婆心的劝十一:“大人就让我带人进去找找吧,郡主的小狗在我们天师庙掉了,若找不回来,老道无法向郡主交代啊,我们不会打扰世子爷,只在院子里找找就行,相信大人们都看着,那小狗应该也不会跑进屋子去的。” 分明就是非要搜院子不可! 就算是安定郡主的狗丢了也没有这样子带着人来搜院子的道理,每间院子时住着什么人,天师庙的人清楚得很。偏偏又是余念娘在的时候。 池郎宜眸中闪过厉色,冷冷道:“谁要是敢进来,给我打出去!”当他是吃素的,敢来搜他的院子? “慢。”余念娘立刻阻止他:“既然对方是诚心来查院子,若你不让他们进来看看,想必他们还会想另外的办法。这样反倒让人更加怀疑!” 池郎宜面色冷峻。 一旁的十一板着脸道:“余姑娘你不知道,这些人仗着有天道院那帮人撑腰什么事都敢做,说是只查院子,没准进来后直接就往屋子里冲!姑娘的本事虽然皇上已经知晓,但是和公子的关系并不适宜这时候让人知道。” 余念娘又不是蠢蛋,怎么会不知道! 从池郎宜回京被人一路追杀,回到京后又一切风平浪静来看,这想要对付他的人十有八九是京里的人。她帮着池郎宜一路躲过追杀,若是对方知道真相后,她也很有可能成为对方的目标。这时候当然不能让人发现她和池郎宜认识。 且以当下的情况来看,天师庙的主持突然到来,就算天师庙的人没有和对方合谋,但也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道今日的人和追杀池郎宜的那伙人是不是一伙的。 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看着池郎宜:“敢问世子爷,今日你是要找什么人?” 十一看眼池郎宜。 池郎宜眉眼森冷,觉得这事也不用瞒着余念娘。 “去年天道院就向皇上请奏,想在全国各地修建天师庙,到时候请了天道院的天师下去指点,这样即可以收纳全国各地有能力的占卜师为朝廷所用,还能为百姓造福。所以,皇上当即就准了,准备从户部拨银两,但天朝地大物博,只看京城的天师庙就知道要耗费不少,国库哪有那么多银子,于是大天师就提议,不如到民间募捐,能筹多少是多少,这样也不用朝廷的银子,只要不从户部拨银子,皇上哪有不答应的……这本来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后来有人举报,说有人趁着为天师庙筹钱的机会,中饱私囊……” 根据查到的线索,没想到来到这儿后,他们尽管事先做了准备,悄然无息没惊动任何人,还是扑了个空。 所以,现在被人发现呢,对方反对来搜查了! 外面传来一阵高声吵闹声。 “对方不看是不会罢休的。”余念娘道,然后起身,干脆利索的进了一旁的内室。 池郎宜垂下眼皮,遮住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十一会意,出了屋子。 那主持已经带着人走进了院子,侍卫甚至都要拔剑相向,这才让其没再进一步。 可他一脸愤怒又焦急的道:“老道也不敢打扰世子爷休息,可今日来的全都是达官贵人,老道一个也得罪不起,还请世子爷通融,让我等找找,若是没有,老道立刻带着人离开,绝不敢再打扰世子爷……世子爷这么让人拦着不让人进去,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放肆!”侍卫大喝一声,噌的拔剑指向主持,厉色道:“你胆敢侮辱世子爷?” 主持吓得忙作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老道失言,老道说错话了。”结果又苦着脸哀求:“求这位大人通融通融吧,我们可得罪不起安定郡主啊……”反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走的架势! 侍卫气得脸色铁青! “让他们进来!”十一站在屋檐下沉着脸道。 侍卫回过头,见十一朝他点头,只好收起长剑,冷哼一声让开路。 主持忙不跌道谢。 “赶快找,找完了走人!趁世子爷现在在休息,不然等他醒了就是天道院的天师来为你们说情也无济于事!”十一冷冷的道。 “好好好。”主持忙道,又对身边的几个道徒道:“快找找郡主的小狗在不在这间院子,声音小点,别惊动了世子爷。” 又对身旁的小侍女道:“姑娘请稍等,若是找到了还要请姑娘认一认是不是郡主的那只小狗。” 小侍女绞着手帕看着几个道徒在院子里东看西找,心不在焉的对主持点头。 几个道徒忙小心翼翼的朝院子各角落寻去。 一间院子就那么大,一眼就能看完,当然没找到安定郡主的小狗,主持不好意思的朝十一道:“果然不在此,打扰几位大人了。”接着眼睛瞥向几间屋子:“不知道屋子里面……” 十一一个刀眼扫过去。 主持冷不丁的浑身一寒,接着就见十一对另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黑沉着脸将几间屋子打开,主持站在屋门口往屋内扫了一圈,一无所获。 他笑看了眼十一背后,房门紧闭的屋子,顿了顿,道:“这……” 侍卫一脸戾气,若不是池郎宜没有指示,他定将这几个狂徒五马分尸! 十一面如寒霜,冷冷的看着主持:“这间屋子是世子爷休息的地方。”接着,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锋利的剑身泛着冷光,緼含着一股杀气:“让你们进院子是给安定郡主面子,你真以为我们世子爷会怕天道院吗。”他抬起长剑指向主持,低喝一声:“滚!不然……”手腕翻转,手中长剑几个剑花突扫出去,剑气掠过主持等人头顶,扫向身后的桃树。接着,就听吱呀一声,桃树上半树干,连带周围枝丫头,齐齐断掉,桃花散落一地! 第205章 故意? 主持脸都白了,几个道徒更是吓傻了眼。 天道院是何等威风,天师庙是何其多人崇敬,谁来天师庙不是客客气气的跟他们说话,就连那些达官贵人也一样。几人可是从未见过有人敢对他们拔剑相向,甚至还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主持下意识摸了摸凉飕飕的脸,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脸上的皮肉被划开,那股厉风钻进他脸上要将他的脸骨碾碎! 没有剑口,没有血! 还好! 主持浑身一个冷颤,回过神来,连话不敢说,踉踉跄跄的朝院外跑,几个道徒见主持跑了,脚下这会儿也有了力气,个个脸色惨白了跑出了院子。 而安定郡主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跑了! 十一面如寒霜收起剑,一旁的侍卫更是阴沉着脸:“这几个逛徒迟早收拾了!” 余念娘这下算见识了天道院的猖狂,只不过一个天师庙的道徒就敢对堂堂候府世子搜查院子。如果是天道院的天师来,岂不更猖狂!这也证明能成为身怀异能者的特殊! 余念娘不由琢磨着自己以后要不要真的进天道院! 人虽走了,她却不能现在就离开。 余念娘索性坐了下来:“所以,这贪墨之人是天道院内的?” 池郎宜面色还很难看,半响,才道:“极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有朝廷官员!” 上下勾结啊! 也就是说,今次来为难池郎宜的道徒是受了天道院的命的! 不过,这也是极不聪明的做法,这样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池郎宜,天道院有参与天师庙募捐贪墨。 “那你觉得上次的追杀是天道院干的吗?”余念娘看着池郎宜,现在她已经牵扯到这坛混水中,知道的越多才能更清楚知道怎么保身安全。 “应该不是。”池郎宜拧起眉头。 余念娘不由叹口气,本来是想找棵大树抱腿寻个好生计,没想到却跌进了一摊泥坛! 池郎宜这次明目张胆的来找天道院的麻烦,恐怕以后天道院和宁安候府会更势不两立! 池郎宜却一点儿不把天道院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天道院,有何惧?这些人为祸朝庭,扰乱朝纲!我迟早要将其全部清掉!” 余念娘立刻笑嘻嘻的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然后端起茶杯不以为然的喝起茶。 公子爷您志向远大,可惜您前阵子还被人追杀,现在捉赃反被人搜,本来顺理礼法该成为太子的大皇子,这会儿地位也芨芨可危! 想到这儿,余念娘又皱起眉头。 她和池郎宜相处过一段日子,自是知道这人是如何谨慎的性子,没想到这般还被人算计?事先摆了个空城计让他钻! 那,那些人是如何知道池郎宜会来的? 院子外一直有人监视,余念娘也没办法出去,两人一直坐在屋子里无聊的东一句西一句。 而带着人去找人的地煞终于回来了,虽然人已经找到,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个子中等,穿着素袍,确是那人。不过,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屋子里喝茶,看样子,东西早已经被人拿走了。”什么证据都没有,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拿下对方。地煞惭愧的跪下:“属下没办好,请世子爷责罚!” 池郎宜抬手,示意他起来。 对方的速度也快,想必是中间去请余念娘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接头。 本来想来个人赃并获,如此便可到皇帝面前参天道院一本,结果却是白忙一场。地煞,十一等人均是失望又气愤。 余念娘却管不了这么多,问池郎宜:“法会差不多要结束了,老太太她们一会儿回去若没看见我,会怀疑的!外面还有人看着,我到底要怎么出去?” “这帮天师庙的实在欺人太甚,竟然敢监视世子爷。”地煞黑着脸道,向池郎宜拱手:“公子,不如让我去将他们打走!” 十一白他一眼:“这么做岂不太招人眼,那余姑娘还怎么出去?”又愤愤的嘀咕:“若真能这么干,之前我就动手了,还用等你回来?” “那怎么办?”地煞道。 余念娘坐着桌边,悠然的喝着茶,她双手一摊,表示,你们把我请来的,就该你们想办法让我出去。 “不如这样。”十一灵机一动:“既然不能走院门口,不如从院墙那边翻出去?” 地煞看他一眼。 余姑娘一个姑娘家,即不会武功,也不会爬墙抓树,让她怎么翻?再说了,墙那么高,她要怎么上去,又怎么下去,就算有人帮她,依她慢吞吞的速度,还没翻出院子,恐怕就被人发现了! 谁知,余念娘却拍手叫好:“这个主意好。你们只要将周围监视的人引开,再想办法找东西让我在院内踮踮脚,院外有个人接应就可以了……”然后又想着若是自己翻墙,一脚跨过去,那不得把一身的衣服给弄脏?到时候被人瞧见如何解释? 那不如拿了东西垫在墙上,就像那些带宝宝的妈妈们,怕小宝宝拉耙耙把裤子弄脏,直接替小宝宝垫上尿布。 想后,余念娘浑身一个恶寒,她一个成年人,怎么想到用防止小宝宝拉耙耙的方法。这法子说出来也太丢人了。 池郎宜三人默默看着余念娘。只见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一脸嫌弃,最后却道:“你们武功不是挺高吗,不如让轻功最好的那个直接带我出去不就成了,还想这么多干嘛!” 想了大半天,这会儿才想到这个法子。 三人默默不语。 “怎么样?”余念娘皱起眉头,不快的道:“磨磨矶矶的,这还真成了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十一摸了摸鼻子,看眼池郎宜,道:“我觉得还是爬墙的法子可行。” 池郎宜自然没让余念娘去爬成墙,直接想了个法子就让余念娘轻松的出了院子。 办法就是直接将外面的人支走。 地煞虎着脸,凶神恶煞的走到监视的小道徒面前,恶狠狠的让他去叫主持。接着另两个侍卫提着剑直接让另外两个人滚蛋。 十一护着余念娘快速出了院子,一路上一只苍蝇也没看见,直接安全的出了外院,往内院而去。 可余念娘一直觉着哪里不对,直到快要到小院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既然池郎宜有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为什么早不说,磨磨蹭蹭的让她在那屋子里白待了许久,若不是她提出要翻墙,恐怕池郎宜还不会说。 余念娘顿时气得磨牙,这人简直欺人太甚! 孙妈妈和玲珑并没有随余念娘进外院,而是先回了小院,远远的看着余念娘一人独自回来,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忙迎上去。 孙妈妈还暗地悄悄打量余念娘全身,悄声问她:“姑娘没事吧?” 余念娘一顿,道:“没事。”暗中又磨了磨牙,只不过被人诓了一回。 三人正要进院子,就瞧见前方一群人在到处找着什么,路中间站着一个宫装姑娘。 第206章 感受 余念娘眯了眯眼睛,转身朝着那姑娘走去。 下人们在草丛里,花簇里到处唤着“圆圆”,而安定郡主则着急的左看右瞧,旁边伺候的丫头还在安慰她:“郡主,放心,圆圆长得那般可爱,没人会伤害它的。” “我只是担心它万一被歹人抓住怎么办?”安定郡主蹙着眉头,秀气的眉毛揪在一起。 “安定郡主!”余念娘笑着上前行礼。 安定郡主诧异的看向余念娘,接着面色自然微微点头:“余姑娘。” “不知道郡主在找什么?”余念娘看着那在树丛,花团中穿来穿去的下人们。 “找一只小狗。”安定郡主道。 一旁的伺候的丫头眼珠子一转,立刻恭敬向余念娘行礼:“我们家郡主的一只小狗不见了,不知道余姑娘可曾看见过?长得圆圆胖胖的,一身白毛。” 余念娘摇头:“我刚才一直在屋子里歇息,听见外面有些吵闹,这才知道是郡主在找东西。” 安定郡主过来的时候的确看见孙妈妈和玲珑站在院门口,她面色淡淡,歉意的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余姑娘休息了。” “没有,郡主客气。”余念娘道,然后又道:“狗有灵性,如同人一样喜欢热闹的地方。到了稀奇的地方喜欢乱跑,郡主可以扩大范围找寻。” “我们外院内院都找过了,现在已经是第二遍了。”丫头愁着脸道。 郡主从小在宫中长大,平日除了去坤宁宫,就喜欢抱着那只小狗玩,如果小狗没了,郡主不知道得多伤心。 丫头恭敬朝余念娘行礼,看着余念娘面色担忧的道:“奴婢斗胆,能不能请余姑娘帮忙瞧瞧院子里有没有,圆圆平日不张口咬人,吓着的时候只会缩成一团。姑娘在休息,我们也不敢擅自打扰,还请余姑娘能行个方便!” 余念娘笑了笑,很爽快的让孙妈妈和玲珑陪着丫头,带着两个人去将军府众女眷住的地方找狗。 不过,根本没有。 安定郡主一脸失望。 “郡主何不将所有下人叫出来,一起到大殿那边找找。” 见安定郡主略有犹豫,余念娘继续道:“想这小狗平日都在宫中,很少出来,今日天师庙人尤其多,若是被吓着,或者哪个不识趣的抓住……” 安定郡主心一紧,立刻对身边的丫环道:“叫上所有人,都不用在这边找了,全去大殿那边。” 余念娘淡然的看着安定郡主带着一众人仆人出了内院。 待众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余念娘这才转身回了院子,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她在安定郡主的下人里果然看到了那个随着主持擅闯池郎宜的院子的小丫头;依照刚才来看,安定郡主既然对她这个将军府的客居之人都是以礼相待,怎么会要求人去硬闯池朗宜的院子呢! 她叹口气,一下子明白了那些词话里写的人心险恶等等! 余念娘在屋子歇了片刻,卫老太太等人就回来了。 除了卫老太太和卫夫人赞了两句法会讲得很好,其它几人个个腰酸腿痛,一脸后悔埋怨的样子。 “这老胳膊老腿真不行咯!”卫妈妈扶着卫老太太躺在床上,并一边替她揉捏着腰背和腿。 余念娘站在屋檐下,听了几句李氏和卫氏四姐妹屋子里一片抱怨声后这才转身。 她端过孙妈妈手中的托盘,端着茶进了屋子,替卫老太太倒了一杯茶,亲自递上,这才关心的道:“听讲法最是累人,更何老太太还从头坐到尾,真是让人佩服。” 卫老太太无耐的摆摆手:“讲得是不错,可是下次我是再也不想来了。以后就你们这些小辈来吧,回去再讲给我听。就算替我进进孝心。” “是。”余念娘笑着应声。 躺在床上浑身经络血脉都通了,卫老太太舒服了低叹一声,闭着眼睛问余念娘:“还是你机灵,一早就悄悄的溜了。” “也不是。”余念娘笑着道:“我只不过不习惯跪坐所以出去透了透气,后来便一直站在人群后面听着讲法。” “哦,是吗?”卫老太太有些不相信。 为证明自己听过,余念娘特意将那讲法的后面讲的易经说出来给卫老太太听,包括他如何通译的。 卫老太太点头:“看来你还的确听过。” “是的,只不过后来对论道没兴趣,所以,就回了院子……”接着她把看见安定郡主在园子外找小狗的事说了:“……上次有幸在宫里见过安郡主一面,觉得郡主端庄优雅,没想到她也喜欢这种小动物。” 卫老太太睁开眼,看向余念娘,余念娘眉眼弯弯,眸中一片清澈,老太太叹了口气,才道:“安定郡主也可怜,本来待在镇国公府爹疼娘爱,偶然一次进宫,皇后娘娘觉得她漂亮可爱,又乖巧懂事,便被留在了宫里……安定郡主小时候长得特别可爱,皇上没有公主,皇后娘娘一直都想要一位公主,希望将安定郡主留在身边,沾沾福气,自己也能得位公主,那时候安定郡主才七岁……” 也就是十年前左右的事。 “……可惜,皇后娘娘始终没有生下公主,就连宫里其它嫔妃都没有生下公主,皇子倒是有好几位。安定郡主被赐封后一直留在宫里陪着皇后娘娘,便很少回镇国公府了,镇国公年纪大了,年年旧伤复发不断,后来主动辞去大将军一职,皇上亲自封了他为镇国公,回到京城后父女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 “能得皇上皇后娘娘喜爱是无上光荣。”余念娘微笑道。神色平静,眼眸里没有丝毫羡慕。 卫老太太不由瞥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卫妈妈仔细替卫老太太盖好被子,余念娘默默退到外间。 也就是说镇国公任大将军的时候,镇国公府的人就时常被招进宫说话,安定郡主还被抱进宫,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养,并且封了郡主的封号,后来就一直留在了宫中。 一切看似镇国公府荣庞无限,明白的人都知道,其实那不过是当初皇帝拿捏镇国公的手段罢了。 这么些年,镇国公不参与任何政党之事,只办皇帝交代下来的事,其子克都寒也不过任了个二等侍卫的职,掌廷宿以及皇帝随扈之事。 直到这次西北战事爆发,镇国公率军增援宁安候,将突厥击退了,又主动交出兵权,这才完全得到了皇帝的信任。所以,皇帝升了镇国公世子克都寒为一等侍世,任从四品,城门校尉统领。 但,这次安定郡来天师庙是什么意思呢? 第207章 坤院 卫老太太等人稍作休息,用过午膳然后便起程回了将军府。一路上回城的车马太多,一个时辰的路愣是走了两个半时辰才到。 众人都已累了,回府后便各自回了院子,晚膳亦是由大厨房分别送到各自小院。戊时的时候,有婆子到了玉笙阁。 “将军请余姑娘到南苑一趟。” 余念娘不知道卫鸿山这时候找自己还有何事? 夜里起风,她披了一件披风,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南院。 屋子里只有卫老太太和卫鸿山,卫妈妈立在一旁伺服。 余念娘向两人行了礼。 卫鸿山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上午的时候坤院外就贴了告示,榜上有名的都去拿了进考证。我想着你跟着老太太和夫人去了天师庙还没有,下午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顺道帮你取了。” 余念娘将手中的东西打开一看,一张四方的小宣纸,最上方中间位置三个大字“进考证”,下面两排写着进考的时间,也就是明日上午。地点在坤院内。最下面一排附注了注意事项:需衣着整洁,精神抖擞! “谢将军。”余念娘将进考证放进袖笼。 接着卫鸿山拿出一封推荐信给她:“这是给你的推荐信,到时候你将这信先拿给考官看,想必到时候也不会太为难你。”然后又叮嘱她:“坤院的考官和教习都是天道院的天师,对他们你一定要心存敬意。” 余念娘淡淡的道:“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等回到玉笙阁,余念娘将进考证放在床头,把推荐信给了孙妈妈:“收起来。” “是。”孙妈妈从善如流。 她们姑娘是有真本事的,才不需要这推荐信呢! 翌日,余念娘早早起了床,照例去院子里锻炼,然后用过早膳,孙妈妈帮着重新梳洗打理一番,换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袍,头上挽了单螺,戴了一朵粉色的绒花,又将进考证放好。 对孙妈妈和玲珑道:“卦相馆即已开张,万不能再日日关着,你们一人随我去坤院,一人去卦相馆,若有人要卜卦,可与他约好时间,次日再来。” 两人应下。 孙老头识得路,先将孙妈妈送去了卦相馆,然后便载着余念娘和玲珑去了坤院。 坤院在临近皇城的一处幽静的院子,从皇宫出来回将军府,正如卫鸿山说的,十分顺路。 坤院是三进的四合院,里面几棵百年大树,在外面大街上都能看到树冠上茂密的枝叶。 玲珑扶着余念娘下了马车,大门口站着一个小童,余念娘将进考证给小童,小童惊诧的看了余念娘一眼,然后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并拦住了玲珑,道:“只姑娘一人能进。进去直走,到天字号课堂。” 余念娘对玲珑点点头。独自一人进了坤院。 院内幽静安详,一条石子路笔直通往前方,道路两旁栽有几棵桃树和樱桃树。此时乃樱花盛开时节,满地白色花瓣。 余念娘顺着石子路直接走到正前方一排屋子前,刚好看到一间挂着天字号牌的屋子和一间挂着地字号牌的屋子。 想必这就是那小童所说的课堂。 她朝着天字号课堂走去。 课堂内最前面放着一张讲台,下面放着几排桌凳,此时里面已经坐了九个人,皆为男子。 看见余念娘,九人全都诧异看过来。余念娘也愣了愣,没想到寂静无声的,居然已经坐了这么多人,然后她神色自然在最后面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看余念娘这架势便知是来进考进坤院的。 几庙坤院进考全是男子,还从未有女子进来。九个人纷纷回头看向余念娘。余念娘面色淡然,神色坦荡。 众人收回目光。 没一会儿,从外面走进一个小童,朝室内看了一眼又离开了,片刻,一个头戴木簪,手中拿着一本书的素袍男子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挺直腰背。 素袍男子眼神在室内众人身上扫了一遍,目光在余念娘身上顿了顿,便移开了。他缓缓将书放在讲桌上,面色淡然的看着众人,抬手,道:“本师姓冯。” 前面的人纷纷起身,余念娘只好跟着起身,抬手还礼:“冯天师!” 冯天师面色和善的朝众人点头,示意坐下。然后翻开书,从中拿出几张纸,缓缓走下,一边将纸发给几人,一边道:“既然大家一心想进坤院,那便先鼗这试题做好。” “今年的进考和往年有些不同,不会给大家月余时间,我现下发给大家的都回去仔细看清。寒食节即将到,只给你们两日时间,后日一早过来交卷!” “交完卷并不代表完事,到了寒食节那日说不定会有临时考题,若真有学问,再刁钻的题也不用怕……” 冯天师将纸递给余念娘,余念娘双手接过,她将纸上的内容快速掠过,是要求推算寒食节举办的日子还有地点,还有座席安排。 这是考天象和推演! 余念娘的虽然是特异功能,但当初她刚开始学习的时候,还特意去读了易经,六十卦,这些玄学书籍,所以,这个考题自是难不到她,在人多的寒食节上,比占卜还要容易一些。 余念娘嘴角不由勾了勾。 冯天师看她一眼,转身往回走,接着道:“如果你们有幸通过,坤院自会尽力教导你们,天道院每三年选拔一次人才,若是学得好的,到时候便有机会进天道院。,那时候,不用十年寒窗苦读,不用科举,便已成为人上人!” 一番话说得众人振奋不已。 冯天师回到讲桌旁,淡淡看着众人:“好了,你们自去吧。”然后拿着书离开了。 冯天师一走,众人纷纷拿着考题,起身回家。 余念娘慢悠悠的走在最后面,前面的有相互认识的便一边走一边悄悄讨论着考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余念娘身上。 “怎么还有女子参加进考?难道现在女子也喜欢天道了?” “朝廷又没规定女子不能进天道院,自是可以。不过嘛,女子一向处于闺阁之中,作为平日娱乐倒还行,正儿八经入坤院学习的还真没有。” “你们有没有听说前阵子有个女子在太和殿当着皇上的面卜卦……” “什么,真的假的?” “自是真的,这事许多朝廷大臣都知道……哎呀呀,那本事可了得啊……” 第208章 考题 从坤院出来后,余念娘便去了卦相馆。 卦相馆里静悄悄的,孙妈妈无聊的坐在里面,一见孙老头驾着马车过来,立刻高兴的迎出来,玲珑撩起车帘子,孙妈妈仔细的扶着余念娘下了马车,并向她汇报:“无一人上门。” 余念娘在休息区坐下,孙妈妈立刻倒上一杯热茶,笑着道:“知道姑娘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茶奴婢一直准备着。” “妈妈想得周到。”余念娘笑着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味较淡,香气不足,她道:“明日将那包铁观音带来。” 反正她每日都要来这儿。 “是世子爷给的那包吗?”孙妈妈问。 余念娘点头。 玲珑已经将纸笔拿出来,准备好,孙妈妈好奇的看着:“姑娘要写什么?” “姑娘要做试题呢。”玲珑道,将余念娘进考的试题告诉了孙妈妈。 孙妈妈感概道:“这天道院果然不同,科举进考不仅有严格时间,场所规定,考试期间考生也不准出去,如此严格,而坤院的考试竟然如此轻松!” “所考内容不同,涉及不同,进考方法当然可以多样化!”余念娘道。 “姑娘说的是。”孙妈妈立刻笑着赞同。 两人站在一旁伺候,不敢再打扰余念娘。 清明节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春分后第十五日。斗指丁,为晴明,根据星象运行(北斗七星指向丁方位)而定的。 而寒食节在清明节前两三日。今年三月三后过不了多久便是清明节,自然这寒食节也快到了。 所以,她只需要在寒食节那几日中推算出哪日天气最好,定下日子即可。 余念娘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图图画画一阵后,推算出清明前两日天气最好。 下一步便是地点,这便要借鉴往年寒食节举办地点。 她现在没在将军府,也没办法找卫其宇询问,想了想,余念娘将玲珑叫过来:“去隔壁墨香铺,找他们掌柜的,就说我找世子爷。” “是。”玲珑转身出卦相馆,片刻后回来了:“我说姑娘找世子爷,那掌柜的还不信,惊讶半天……” 没一会儿,十一就过来了。 “公子不在,不知道余姑娘有什么事?” 余念娘觉得既然十一是池郎宜的贴身护卫,肯定知道,于是将寒食节的题说了。 “原来是这个呀!”十一笑着道:“每年寒食节都在宫中举行。因举办的内容不同,举办的地点也不同。” “寒食节活动内容很多,宫中举办的也不过就那几种:蹴鞠球、咏诗、弹琴、作画、竖秋千。另外皇上还会赐宴!” “姑娘在太原府的时候也参加过,其它几项好说,可这竖秋千是什么意思啊?”玲珑好奇的道。 十一笑了笑:“其实竖秋千也就是在临溪亭架起秋千供娘娘和各府姑娘们玩耍的!” 三人一脸明白。 “至于这具体地点嘛,宴席是在保和殿;吟诗,弹琴,作画便在太和殿外广场,金水桥以北;而蹴鞠就在金水桥以南;赏花在慈宁花园前面的小广场,秋千则在小广场旁的临溪亭,从右翼门进去,弘义阁的外面。” “每年都这样吗?”余念娘问。 “是。”十一点头。 所以,这就是一道送分题,真正要考她们的是后面的宴席排次。 那,究竟这宴席要如何排呢? 肯定是皇帝皇后坐在上前正中位置,皇子大臣以及家眷们在下边两边排开而坐。如果要用玄学来看,那还是应以皇帝皇后为准,方位嘛,自然是依保和殿的方位。只不过每个人的座位就要改动了。 “恐还要请世子爷帮个忙。”余念娘福了一礼,微笑看着十一道。 十一忙侧身,拱手还行:“姑娘多礼,请说。” “麻烦公子帮我把朝中大臣以及其府中家眷,只要能够进宫的大约年岁,哪一年出生的,帮我统计一下。” “啊?”十一一脸茫然:“要这个作什么?” 余念娘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这不过是一个坤院进考试题,不需要太精确,只需要年岁即可,至于何日何时出生就不需要了。” 古代人对自己的生辰八字很是忌讳,不轻易让人知道准确时间的。 “这样啊。”明白后,十一松了口气,立刻向余念娘保证:“姑娘请放心,不知余姑娘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那,明日一早。” “好!” 也没有等到次日一早,下午十一就过来了。 “上面每府每人,只要能够进宫的都写上了,余姑娘看看可有什么遗漏没有?” 余念娘意外的接过纸,打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两大篇。 向十一道谢:“……速度很快!” 十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去办是要明日才能给姑娘送过来,不过,世子爷向来记忆好,只是那些女眷让人花了些时间去打听,要不然,响午就能给姑娘送过来。” 余念娘脸上闪过惊讶,没想到这是池郎宜写的,她再次看向纸,字体铿锵浑厚有力,下笔平缓收笔干脆,转折处圆滑柔韧。就像他人一样,做事不拖泥带水,凡事精打细算谋划好,能屈能伸。 “替我向世子爷道谢!”余念娘道。 待十一走后,余念娘这才开始仔细看起来,未时中离开了卦相馆,用过晚膳后,她便拿着池郎宜写的东西又开始推演起来,直到第二日未时,才将所有朝中大臣以及家眷的宴席座次排好。 第三日,余念娘锻炼之后,等用过早膳,这才拿着答卷去了坤院,她到的时候,其它九人已经交了卷,余念娘将答卷交给了冯天师。 答得如何一般要等到寒食节后才会知道。余念娘向冯天师告退,出了坤院,刚上车,坤院内便跑出一个小童喊住了余念娘。 “冯天师请余姑娘回坤院一趟。” 余念娘下了马车,跟着小童重新进了坤院。 冯天师已经不在天字号课堂,而是在其旁边的一间,房门上挂着“批阅室”牌子的屋内。 小童先是轻轻敲了下门,听到里面有人应声,他对余念娘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便离开了。 余念娘推开门。 屋内不大,摆设极为简单,左右两边各一张黑漆大方桌,正中摆着一张一人半高的柜子,里面放着不少资料。 而冯天师正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面前摆着几张答卷,而他手中拿着的那张密密麻麻的写着东西,正是余念娘的答卷。 第209章 安排 冯天师看余念娘一眼,示意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然后扬了下手中的答卷,问她:“这些是你做的?” 余念娘挑眉:“是。” “我简略看了下你这上面的座次排列,官职,品阶都比较混乱,像镇国公,护国将军,于太傅这些大臣,每次宴席他们的座次都是有规定的。” “是的。”余念娘道:“但天师你也说那是以前。这次如果是按照道法玄术来安排,自然是以生肖五行首当其冲来列,其次才是官职品阶。” “就算如此,品阶高的官员如此随意安排座次,难免他们心中有些不舒服。”冯天师淡淡的道。 “我这可不是随意。”余念娘道:“品阶再高,官职再大,那都是皇上给的,所以,一切当以皇上皇后为准。皇上五行属木,皇后娘娘五行属金,佟贵妃五行属木,所以,皇上,皇后娘娘,贵妃的座次依照往前。皇后娘娘在皇上左侧,贵妃在右侧即可……”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而水克火,木克土,火克金,金克木,土克水……” “皇上乃龙子,皇后乃凤。龙子天之骄子,有龙气护体,命中就带贵气,若能相生,福泽下臣,那对各臣功也是一件福事,幸事。按照五行相生相克原理,皇后娘娘的左侧应当坐水性人为好,而贵妃娘娘的右侧则由火性人开始……” “……后面的座们便依次按理此理排列……” 冯天师眼中闪过满意:“你这安排倒还可以。不过,这里面得再加一人,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 余念娘脸上闪过疑惑,她可记得大年初一,皇帝在太和殿发脾气的时候提到过刑部侍郎位置空缺。 “对。”冯天师道:“段立诚段大人之前任太原治中,正五品。现在已经被皇上提为刑部侍郎!” 余念娘微有惊讶,随即心中叹了句,果然! 见她模样,冯天师道:“你不用惊讶,段大人以前曾在大理寺任过职,办案推理颇有一套手段,而且,他为人公正不阿,这也是皇上为什么至今还想任用他的原因。” “哦。”余念娘脸上收起惊讶,又好奇的问:“那段大人如此能力,为何当初要回太原府呢?” 冯天师看她一眼,道:“这事自然就不是你我该关心的了!”然后将答卷放在桌上,示意余念娘:“你现在将段大人的座次添上。他的家眷还未到,就不用了。” 余念娘提笔沾了沾笔墨,答卷最下面已经添上了段立诚的名字,并且旁边还用小字标注上了年龄五十五,余念娘只顿了顿,便快速的写下了段立诚五行属性,座次。 冯天师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前次听说你在太和殿卜卦我还不以为然,不过,现下来看,你是个有真本事的。天朝的女天师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但愿你能做那第一人!” “谢天师。”余念娘道,然后退了出去,刚走出“批阅室”就听冯天师在后面问:“你是太原府的人?” 余念娘一顿,道:“不是,有亲戚在太原府。” 冯天师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直到走出坤院,余念娘才反应过来,早在太原府的时候就听说黄府出了个了不得的黄天师,而太原会卫所千户何军的妻子娘家冯府也有一位天师,难道就是这位? 如此见,那可是比黄天师好说话多了。 余念娘心下已经决定以后有事就找这冯天师了。 看冯天师的意思,这寒食节的宴席座次恐怕就要按照她所说的来排列。能这么快被天道院的人接受,余念娘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的答卷上除了座次方向,还有五行排列,甚至连五行所用的器物都按照相生相克的原理来准备的。做得如此细心,仔细,不被采纳才怪! 这算是过了进考的第一关,接下来就看寒食节了。 冯天师拿着余念娘的答卷很快就回了天道院,然后呈给了大天师看,大天师略惊讶今年的考生竟然是一个姑娘最突出,然后将答卷还给冯天师:“此事就由你去办!” 接着冯天师便写了奏折呈给皇帝,历来坤院和天道院人才选拔都是朝中各府尽力配合,今年不用各府配合作考题,只要求寒食节的座次按照天道院给的来安排。 皇帝心中也很好奇,于是当场就恩准。 冯天师将所要准备的东西,器物一一列写出来,当一张长长的单子交到户部时,连户部侍郎都惊讶了半天。 “这些全是宴席用的东西,拿到户部来干嘛?”户部侍郎皱起眉头。 户部官员只好道:“这些东西各不相同,还有花纹,宫中没有,所以得重做,重做就得花银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钱是该找户部要的吗?让他们去找内务府!”户部侍郎不高兴的道。 “可……”户部官员犹豫的道:“这单子已经被下官退过一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递过来了,内务府那边上次三月三的时候,皇上已经拨走了银子,现下还要应付寒食节宴席,已经拙荆见捉……” 户部侍部啪的一声将手上的笔甩在桌上,咬牙切齿的道:“这帮人一有机会就抠银子,着实不要脸,真以为天道院的事我就不敢拒绝吗?” 户部官员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每次只要关系到天道院,内务府的人就会想方设法的找户部要钱,这种事能找户部要钱吗?可他们偏偏就要了,而皇上呢,每次只要遇到天道院的事,都何其的宽容,这时候去找皇上理论,皇上定然一句:“那就先由户部垫着吧,以后再还。” 每次都说还,但每次都没还! 好半响,那官员才又道:“侍朗大人,您看这银子……” 户部侍郎也气得肚子疼,这种有理也说不清的事傻子才去做,他不耐烦的摆手:“拨给他们,让他们滚,仅此一次,以后别想再以这种理由过来要银子!” 户部官员忙退了出去。 户部虽然占着理,可以不拨银子给内务府,办不好事,那得罪的就是天道院,天道院那群天师个个眼高于顶,仿佛自个官职比一品大员还要厉害似的。六部见了他们都要弱几分!还有那被挤得几乎快被人忘记的钦天监! 哎,还是宁安候府厉害,从来不买天道院的帐。只要天道院说好的事,宁安候和宁安候世子总要反对,天道院反对的事,宁安候和宁安候世子总说好! 何时他们才能出头啊! 第210章 寒食节一 寒食节需要花费多少,有无拨款,户部和内务府又会因此闹得如何,余念娘一点儿没放在心上,寒食节能在太和门广场举行,可见皇帝对此重视,而如此重要活动,能允许天道院安排,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又可见皇帝对天道院的重视! 柳暖花开,春日洋洋,姑娘们终于可以脱下厚重的衣服,穿上轻快,飘逸,姹紫焉红的春裳,露出白皙的脖颈,扭动妙蔓的腰枝! 到了寒食节这日,将军府内早早忙碌起来,卫其玉四人今日挑选的衣服全都是时下最新的样式,颜色青怱嫩绿好看。再描眉画黛精致打扮一番,个个跟仙女儿似的。 余念娘选了一件杏黄金漏的月华长裙,发上插着一根银玉紫月簪,将她整个人衬得高贵典雅,异常的荣华。灵动的双眸蕴含灼灼光辉,如星辰吸引人的目光。和平日的简约完全是两个人。 卫老太太和卫夫人看到的时候惊叹了半天。本来兴致勃勃的卫氏四姐妹顿时泄了气。 响午刚过,众人便跟着卫老太太离开了将军府,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坐进孙老头驾的马车,卫鸿山夫妇领头,后面跟着卫老太太的马车,然后是卫鸿夫妇,卫其林夫妇,卫氏四姐妹,余念娘的马车走在最后。 出了将军府车队直接往皇城方向去,若是奉了皇命进宫见皇帝的就直接走了太和门,女眷们则需要从神武门进。 此时马车内,孙妈妈和玲珑正兴致勃勃的说着天南地北,也没个主要话题,两人想到啥说啥,实在因为两人太兴奋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进宫。 虽然进宫后下人们根本不会有机会进入会场,全都统一安排到一个地方歇息,吃点心,但好歹还是进了皇宫的。 “听说宫里的点心特别好吃!”玲珑一脸兴奋,双眼闪闪发光的道:“什么芙蓉糕,玫瑰糕,绿豆糕……就是这些最平常的点心,从御厨手里出来味道能好百倍!”说着还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惹得余念和孙妈妈噗的笑了。 “你倒想得美!”孙妈妈在玲珑脑门上点了下,笑着道:“御厨都是专门给皇上做吃的,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可受不起!” “吃不到御厨做的,能尝尝宫里的点心也不错呀!”玲珑一脸期待的道:“而且,咱们也可以趁机见识见识。” “这可使不得!”孙妈妈立刻板起脸:“你要吃什么我不拦你,东西拿上来,你往嘴里塞便是,但你可别乱跑,这是宫里,不是将军府,别给姑娘惹麻烦!” 玲珑顿时撅着嘴,像泄气的皮球,幽怨的看着孙妈妈:“我这不是只想想嘛!” “想也不能想!”孙妈妈板着脸。 “姑娘!”玲珑立刻夸张的嚎一声:“您瞧孙妈妈的认真样……” 余念娘嘴角一勾,还没笑出来,车外突然有人敲窗。 马车内顿时一静,孙妈妈和玲珑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缓缓撩起车窗帘子,接着一愣。 这条道路宽敝,同时行进两辆马车也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正有一辆马车与他们驱齐并进。不过,对面的马车乃是一辆朱轮华盖马车,拉车的马匹毛发黝黑,体形健壮。驾车的车夫英俊潇洒,而坐车的公子清冷贵气! 十一悠哉哉的驾着马车,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朝余念娘挥手,露出一个爽郎的笑。 而马车里池郎宜则眼神漠然,深幽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又前后瞥了下,并且其它马车,池郎宜是独自一人。 这人怎么没和宁安候和宁安候夫人一起? 她坐直身子,礼节性的朝池郎宜点了点头。 这坐在车里也没办法行礼。 而对面的人看她一眼便淡淡的挪开了目光,余念娘等了片刻,只见池郎宜坐在马车里低着头,似乎在看书,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十一驾着马不快不慢的和她的马车并列驶在街道上。 余念娘收回目光,正打算将车窗帘子放下,就见对面的人缓缓拿起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火焰的标志。 余念娘脸上闪过讶然,这个标志正是她在元心身上看到的那个与她接头,躲在暗处的人手臂上的标志。 什么意思? 余念娘认真的看着池郎宜。 池郎宜将纸张重新叠好,放了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声音沉沉的道:“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讲火的故事,旁边刚好画了一个这样的标志。” 马车缓缓靠近余念娘。 “何典故?”余念娘身子朝窗边移了移。腰背挺得笔直,眼睛看着马车内前面,耳朵竖了起来。 池郎宜淡淡的道:“没有。”顿了顿,又道:“不过,火的含义太多。有火灾;西方人还有一种叫火器的东西;再如咱们平日里烹食所用的柴火;远古时代还有太阳火;它可以是一种精神,也可以是一种器物,还可以是一种信仰,或者是一种象征!” 余念娘蹙眉。 她倒没池郎宜想得这么多,她觉得这就是一个组织的一种标志。 “火焰它应该是带着炽热,还有暴发力和可怕力……分开是火和焰,合成,它就是讲的火焰!” 余念娘莫明其妙,这说了不等于没说? 不过,池郎宜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个,难道是因为查到了什么? 可是现在在大街上,她又不好多问,心中想着只能等改日寻个合适的时候在卦相馆,或者去隔壁问他最合适。 而对面的池郎宜的说完了,等了半天,也没见余念娘回句话,他只看见余念娘的白皙的侧脸,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她到底在听还是没听?或者是听了无话可说。 池郎宜清朗的脸突然阴云密布,他抿了抿唇,然后唰的一下将车窗帘子甩了下来。 余念娘一愣。 发什么神经! 然后就见十一驾着马车突然飞速的越过了她们。 果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谁要是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更年期都得提早! 余念娘毫不在意的放下车窗帘子。 幸亏出门早,饶是这样,离神武门越近,车子驶得便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前面堵了长长一排队伍,每府的人要依次下车进神武门。 卫其玉四姐妹无聊的坐在车内,余念娘在闭目养神,实则在想着池郎宜的话是什么意思。 等好不容易进了神武门,换乘马车,从神武门夹道一路往右,到达西华门,进西华门后就必须徒步,接着再进咸安门,经过宝蕴楼,最后直接到花会。 第211章 寒食节二 皇家的花会那才是真正的花会。跟花海似的,密密麻麻,一片粉色,一片紫色,一片绿色,一片黄色等等,万紫千红,色彩缤纷引得一群群蝴蝶在上空盘旋。 花的品种繁多,形状千姿百态,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展放了两三片,有的则正繁花盛开,整个花园散蔓着醉人的芳香。 一簇簇,一丛丛,红似火,黄似金,白如雪,绿如玉,成了一幅绚丽的彩画。 余念娘跟着卫老太太和卫夫人在花园转了一圈,跟各府的夫人太太打招呼,每每余念娘跟对方招呼行礼时,对方要不就先惊诧下,然后就不管与她熟与不熟,或者见没见过,都热情的问她:“好久没见到余姑娘,余姑娘近来可好?” 要不然就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然后诚心回礼唤她:“余姑娘”。 态度都和气友善,热情友好。 不管是真和善还是假和善,反正比前几次见着要热情的多。这样,反倒有些冷落了卫氏四姐妹。 卫其玉向来大方识体,面上一直微微带笑,一点儿不介意的样子。而卫其颜自小受庞,身为将军的小女儿,这会儿就有些不高兴了。 而因为卫鸿峰的差事还没落定,卫其雪知道自己两姐妹与卫其玉两人的差距,从来就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什么时候该嚣张。 卫其娇的性子和卫其颜就有些相似,可惜就在没有一个将军的爹,所以,怎么都要低卫其颜一头,明明没有胜算,徒劳一场,却非要倔着性子去争一回。 更何况是余念娘占了风头,她心头自然非常不爽。 拿孙妈妈的话说:姑娘不拘小节,是个做大事的人,凭着姑娘的本事,若是换成其它人早就设两个计整得卫其娇爬不起来了。而且,她们家姑娘也不屑与这些闺阁姑娘去斗。 余念娘却纠正孙妈妈,这一切不计较的前提是没人惹她! 在众人面前混了下眼熟,余念娘跟卫老太太打了声招呼,便独自逛花园去了,明显不想跟其它人一起。 卫其娇不屑的撇撇嘴,看见王伶英和几位大臣的姑娘坐在一个亭子里说话,提着裙角去了亭子。 卫其颜瞧着卫其娇每次见着王伶英跟个丫环似的伺候在左右,很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然后亲热的拉着卫其玉,两姐妹逛花园去了。 卫其雪略感尴尬,顿了顿,还是朝着王伶英等人的亭子走去。 这个地方靠着慈宁宫,太后在的时候很喜欢种花,慈宁花园里一半的花都是太后亲自栽种的。皇帝孝顺,为了讨太后欢心,决定将每年寒食节的花会摆在离太后最近的地方。 可是摆在哪呢? 若是摆在慈宁花园,可慈宁宫是太后静养的地方,打扰到太后的清静就不好了。 于是,皇帝就将每年的花会安排在了慈宁花园外,挨着临溪亭外的地方。 直到太后离世,也没改过。 余念娘仔细赏了园子里的花,品种的确繁多。 山茶,杜鹃,含笑,扶桑,文竹,万年青,茉莉,石榴,石腊红,叶子花,凤仙,一串红,香石竹,五色椒,仙人球,,菖蒲,晚香玉,美蕉,金桔,迎春,君子兰,含笑,四季海棠,马蹄莲,天门冬等等…… 常见的,不常见的,最普通的,也有稀罕的,应季的,过季的,全都有。 在花园里赏了一会儿花,众人纷纷挪步去太和门广场,那边此时吟诗,作画,弹琴已经开始。 余念娘没去,她绕出花园,站的地方正好是朝着慈宁宫方向。前面不远处的临溪亭内竖着三个秋千。 其中一个秋千上正坐着一个宫装姑娘,秋千旁一个小丫头正小心荡着秋千,另外两个丫头,一个立在一旁伺候,还有一个怀着抱着一只白绒绒的小狗。 亭子里石桌上摆着茶点。 余念娘朝临溪亭走去。 安定郡主看见余念娘过来,示意旁边的丫头停下来。 “安定郡主!”余念娘面带微笑向安定郡主行礼。 “余姑娘!”安定郡主从秋千上下来,旁边立着的丫头立刻上前递上帕子,同时,仔细的替安定郡主整理了下衣裙。 安定郡主擦了擦额头没有的汗,将帕子递给丫头,笑着问余念娘:“余姑娘喜欢荡秋千吗?” “还好。”余念娘笑着道。 安定郡主已经坐下,其中一个穿绿衫的小丫头立刻倒上一杯热茶,不等安定郡主吩咐,又拿出一只杯子倒上一杯,弯腰屈膝对余念娘道:“余姑娘请用茶。”、 余念娘看那丫头一眼,梳着双丫簪,穿着绿衫,一张脸清秀可爱,纵然是换了一身衣着,她还是能老远一眼就认出她。 就是那个跟着天师庙主持擅闯池郎宜小院的小丫头。 “这丫头机灵。”余念娘赞道。 绿衫丫头立刻福身行礼:“姑娘过奖!” “不过奖,我只讲事实。”余念娘道。 丫头低着头再次行个礼。 安定郡主看了余念娘一眼,而余念娘则微笑看着绿衫丫头:“叫什么名字?” 丫头抬头迅速瞥了一眼坐着的安定郡主,低头回道:“奴婢木耳。” “木耳,好名字!”余念娘笑着道。 这算什么好名字? 安定郡主不知道余念娘是何意。 不过,余念娘已经走向另一个怀抱小狗的丫头。 许是常被人抱着,那小狗竟然窝在丫头的怀里睡着了,一身毛发干净雪白。 “这小狗真可爱。”余念娘真心赞道。 “说起圆圆,还得谢谢余姑娘那日的提醒。”安定郡主此时面上才露出些许笑容。 “不知郡主在何处找到的?”余念娘道。 “在第一座大殿外,如果当时再晚一会儿过去,恐怕它就受惊跑出天师庙了。”安定郡主很庆幸的道。 “郡主的东西自然有菩萨保佑。”余念娘道,言语诚恳,神色认真。然后她看向安定郡主行礼:“民女先告退了。” 安定郡主端着茶杯,目光深邃的看着余念娘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旁边的丫头才好奇的道:“这余姑娘懂天道,会玄术,不是应该崇仰天师庙吗?难道她是信佛的?” 另一个丫头就道:“懂天道和信佛不冲突啊?” “你见天道院的天师们有进大相国寺,供奉佛祖的吗?”先前的丫头反问。 那丫头一噎。 喝着茶的安定郡主并未喝斥两人。 “这余姑娘的确有些奇怪。”木耳也小心翼翼的插嘴:“不过,她也挺有本事,客居在将军府,这么短的日子,不但京城各府各院都知道了她,而且,皇上还亲自接见了一次。”说完脸上露出一番好奇。 “那怎么能是接见?”先前的丫头立刻反驳:“那是卫将军推荐她,皇上才允许她进了太和殿的,不然以她低微的身份哪进得了皇宫,更别说参加宫中举办的寒食节活动了。这还是皇后娘娘全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 “哦。”木耳一脸懵懵懂懂:“那这么说余姑娘和宁安候世子认识是真的了?” “什么?”另两个丫头一脸惊讶:“她与宁安候世子认识?怎么可能!先不说她与宁安候世子的身份相差多少。单说宁安候世子的性子,就连皇后娘娘一年到头也没听他开口说过多少句话,世子爷怎么可能会认识她!” “全都闭嘴!”安定郡主突然一声喝斥。 三人立刻吓得跪在地上。 “宁安候世子也是你们能妄议的。谁下次要再乱说话,以后就别跟在我身边。”安定郡主板起脸,冷冷的道。 “是,奴婢们不敢了!” 三个丫头吓得脸都白了,连连认错,保证以后再不敢犯,这才使安定郡主没再发怒。 第212章 寒食节三 从花会的地方直接出右翼门,然后便是太和殿外面。再从太和殿往南走,便是太和门,很近的。 如果想要边走边逛,便可以直接在花会的地方,弘义阁外直接往南,经过静思殿和武英殿,凝道殿。 而金水河要从崇楼下过,过了金水河上的桥,再往前走不远,就看见了熙和门,从熙和门出去直接就是太和门广场以南。 广场里现在一群青年才俊正在蹴鞠玩耍。 余念娘在现代的时候对看踢足球就没啥兴趣,她站在广场偏角处欣赏了会儿,那些公子少年们的热情,沿着金水河,上了金水桥,朝着太和门广场北的诗会场走去。 听听才子佳人作诗,画画,再听听弹琴,可比看踢球有意思。 场内已经有不少夫人太太,还有几位老太太,更有几位嫔妃。 姑娘们只要对自己有信心的都上去作诗画画一番。 不过,这诗会场又比余念娘在太原府看到的设计的好。 整个场内桌椅安置不说,单说如何作诗画画,如何供人欣赏。 不需要有人主持,对自己有信心,或有兴趣的便可以上前展示。 最前面的摆放着各种乐器,两边则是作诗作画的地方。有谁诗写好,或者画作好,只管离去,后面马上有宫女上来将写好的诗句拿到侧边一条金丝绳线上夹好,对诗词有兴趣的,便可以到这边来统一欣赏。 而作好的画,宫女则拿到对面的画板上夹好。 置放的顺序随意,不分好坏,也不分身份。众多作品放在一起,谁优谁劣一眼便瞧出来,谁的作品有不足之处,也一眼能知晓。 所以,这上台之人必须要有所长。 余念娘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她到的时候卫其娇正在上面作诗,是一首七言押韵诗,中规中矩,并无多出彩之处,不过,那手小楷写得倒还好看。 她旁边则是王伶英,正在画画。 卫其娇写完诗后,有宫女拿去挂起来,她走到王伶英旁边,帮着她磨起墨来。 坐在下面的卫其颜则一脸晦气样,觉得卫其娇丢了将军府的脸。 脸面不好看,这借光的主意倒还有用,卫其娇本长得也端正,眼下,更是极力让自己神色自然,动作优雅,这立刻引得一位嫔妃的注意,问起旁边的夫人。 余念娘在下面听了几首琴,便再无人上前弹琴了,她只好起身,站在画板前开始欣赏起各位姑娘的画作! 等她看完长长一排画作时,会场内的人已经散了许多,卫其颜等人也不知所踪。而王伶英正在兴致勃勃的写诗,然后就见一个宫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王伶英立刻将笔搁下,道:“快替我挂起来!”然后急匆匆沿着临时隔段出来的路径,朝着金河桥方向而去。 替王伶英去找东西回来的卫其娇在会场内转了一圈,也没看见王伶英,顿时气愤的跺了跺脚。 正在这时,蹴鞠场内传来一声高呼声,卫其娇眼前一亮,提着裙角立刻减肥着蹴鞠场而去。在会场内的另几个姑娘也跟去了蹴鞠场。 余念娘寻了个面善的宫女寻问情况。那宫女告诉她:“大皇子和二皇子各自带队进行蹴鞠比赛,连皇上都到场观察加油……” 看来这是老子借机视察两个儿子了! 余念娘没那性子从头看到尾,她一路朝北去,入了太和门,到了太和殿外,然后从右翼门进入,到了花会的地方。 果然,所有人都去了蹴鞠场,连安定郡主也不在。 余念娘也不想逛了,直接朝着安定郡主刚才荡秋千的地方而去,还没走近就看见临溪亭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碇蓝色衣袍,背影宽阔却不似青年男子的壮实,身姿笔直也没有花甲之年的垂暮,倒显几分苍桑。 余念娘停下,站在原处。 男子微微侧身,脸转了过来,余念娘一下就看清了他的容貌。 段立诚! 没想到在这儿看见段立诚,他到这儿来又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余念娘走了过去。 段立诚很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时隔几月,余念娘虽然客居将军府,但,一,没出生背景,二没地位权势,这样混在京城,竟然已经能参加宫中举办的活动了。 “段大人!”余念娘上前行礼。 “余姑娘。”段立诚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许久不见大人,大人别来无恙!”余念娘道。 段立诚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荒缪感。他不过与余念娘仅有过一面之缘,余念娘这样的话,他竟然一点儿没有突兀之感。 “听说余姑娘在京城本事了得,整个朝廷没几人不知!”段立诚淡淡的道。 “段大人过奖了,不过,这话实有些误会。”余念娘微笑道。。 “误会?”段立诚不明白余念娘的意思。 “我一直是我,从未变过。”余念娘看着段立诚。 段立诚一愣,旋即觉得余念娘自大张狂。想到什么,便又道:“居大不易!余姑娘有好本事,自有好前途。自古福祸相依,还是低调一点好。” 余念娘眉梢一跳。 恭敬朝段立诚福礼,真诚道:“谢大人提点。”接着又道:“自前年西北战乱,我便将家中房产已卖,带着两个家仆到了太原府,此番跟着卫老太太进京,也只想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段立诚目光复杂,道:“那祝余姑娘得偿所愿。” “谢大人。”余念娘再次福礼。 段立诚弹了弹身上的衣袍,整理了下。 一旁的余念娘就道:“蹴鞠场内正有比赛,大人何不去看看?” 段立诚点头:“是要去看看。” 等到段立诚消失在视线内,余念娘这才坐到秋千上,她望着花会远处,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 下了秋千,余念娘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出了临溪亭,没想到刚走到右翼门,迎面遇上倒回来的段立诚。 见她要出去,段立诚低声道:“等下。”然后朝着侧面一棵树后走去,余念娘犹豫了下,跟着走了过去。 段立诚看着余念娘神色平静的跟过来,脑子里模糊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现在住在将军府?” “是。”余念娘道。 “何时方便,有东西给你。”段立诚道。 第213章 寒食节四 “我有东西给你。”段立诚背着双手,随意的看着四周道。 余念娘觉得他是在注意周围的动静,等听到段立诚的话,心口更是重重跳了一跳。 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的道:“不知大人要拿什么给我!” 段立诚看着余念娘,道:“你父亲的。” 饶是已经猜到,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余念娘还是发现自己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看着段立诚,而眼底的迫切却明明白白告诉段立诚她的紧张。 “我在槐树街开了一间卦相馆,大人可到那里找我。” “好。” 得了余念娘的话,段立诚就离开了。 余念娘站在树下静默了一刻钟,待心绪完全归于平静,这才出了右翼门,从太和殿去了太和门广场看蹴鞠比赛。 不断的寻找,摸索,试探,终于有了一丝回报。 只是余念娘没想到余道生竟然放了东西在段立诚那儿。 这东西想必是余道生出事前就放在了段立诚那儿,可是什么东西要他早早的想好藏处?难道是什么机密? 能将重要的东西交给段立诚,可见余道生对段立诚的信任。这样的话两人的交情应该不浅,可是为什么,余念娘第一次在段立诚面前提起余道生的时候,他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是知道在隐藏,还是已经真的忘掉? 余念娘脑子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一阵也没理出个头绪,等听到蹴鞠场内热烈的欢呼声时,她才回过神来。 蹴鞠场两队人马正在激烈的比赛,皇帝坐在正前方位置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比赛,他的身后,以及两侧坐满或站满了人,看到紧张精彩的地方,连姑娘们都禁不住大声呼喊。 余念娘看清了场比赛的人。 蹴鞠的人全都穿交领上衣,下身一条略紧的长裤,脚上一双特制的蹴鞠鞋,样式与平日的鞋略有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它的鞋底布满了小尖。 这是便以蹴鞠人在奔跑过程中不易被滑倒,脚上能更好发力。 大皇子和二皇子亦在场中,以大皇子为首的一队穿了蓝色的蹴鞠服,以二皇子为首的一队穿了红色蹴鞠服。 只不过,两人衣服领处和袖口花边都采用了明黄色。 区别于其它队员!让看台上的人一眼便能认出。 平日众人只说大皇子如何斯文,二皇子如何健壮。 今日在场上一见,果然! 大皇子身材修长,却很瘦,二皇子只比大皇略矮一点,腰肩却比大皇子宽一半,显得十分魁梧有安全感,两人站在一起,果然二皇子更像兄长,举手抬足之间似乎也更霸气。 但,这都不是最显眼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一众蹴鞠队员都穿了蹴鞠服中,只有一人穿着常服。 因为不方便,他将袍角撩起别在腰间,袖口则草草的挽上,黑色如墨的发随意系在后面。还好,脚上换了一双蹴鞠鞋。 余念娘换了个能看清全场的位置,看池郎宜在场中奔跑的速度,蹴鞠一定很厉害了,可是大皇子如此般盈弱…… 正在此时,有人在余念娘旁边问她:“余姑娘觉得哪队会赢?” 余念娘偏头,青石先生正漠然的看着她。 没想到这人也能进宫? 哦是了,自己都能进宫,青石先生当然也可以进宫了。 “宁安候世子很厉害。不过,他不知道今日两位皇子会比赛蹴鞠,这装束穿得不太适合,踢起球来恐多有不便。”青石先生淡淡道。 余念娘瞥他一眼。 什么意思? “想必余姑娘还不知道吧。每年蹴鞠都有一场比赛,只不过今年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各自带队,这比赛是二皇子临时向皇上请的,宁安候世子当然不会知道,自也没有准备。”青石先生竟好意向余念娘解释起来,言语间却难掩得意之色。 余念娘撇了撇嘴。 她不是惊讶池郎宜没穿蹴鞠服,也不是惊讶为什么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临时比赛,而是惊讶以她和青石先生的两面之缘,根本无话可谈,这人今天竟然主动找她说话?还说些莫明其妙的话! 她想了想,这话里无非就是今年为什么大皇子和二皇子会比赛蹴鞠。 难不成是在向她显摆卫鸿山对他的重用! 余念娘差点嗤笑出来。 这样品格的人竟然是地师?怎么像内宅里争风吃醋的小妾! 余念娘淡淡的应了声,然后便若无其事的朝着坐在最前面的卫老太太等人走去。 目中无人的态度差点让青石先生暴跳如雷,还好他记得这还在宫中! 青石先生愤愤的瞪着余念娘,心中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挤出将军府。 卫老太太卫夫人等人坐在最前面,卫氏四姐妹站在其后,而卫老太太的左边则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皮肤保养十分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夫人。 这便是宁安候夫人,施兰。 寒食节只是赐宴,不算真正的宫宴,夫人们并不需要按品大妆。 而坐在卫老太太右边则是礼部郎中的太太。王伶英姐妹则站在王太太后面。 余念娘站到了卫其玉等人后面,除了第一排的夫人们桌上有茶,后面的人都安排了坐位,只不过坐在后面,容易被前面的人挡视线,有时候看不清楚场上的比赛。所以,后面的人大多都站起来。 余念娘又不是特意来看比赛的,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倒了一杯茶,兀自喝起来。 宁安候夫人虽是一品诰命,平日待人却是十分随和,也十分会讨老年人欢心。卫老太太不过与她说了一会儿,就被逗笑了几次。 这宁安候夫人也不嫌卫老太太品阶比自己低,全将她当成一个老人家来看待。 后来回去的时候,卫老太太一直夸宁安候夫人会做人。 蹴鞠比赛上半场很快就结束了,大皇子一队以三比二领先一分。 休息片刻后,继续下半场,大皇子毕竟弱了一些,打完上半场,下半场开始没一会儿整个速度就慢了下来。 池郎宜怕他坚持不下来,借口自己要换衣服,要求暂停。 比赛停了下来,大皇子等人坐到一旁休息,池郎宜在场边对自己的小厮说了几句后,看见坐在不远处观看的宁安候夫人,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众姑娘一瞧池郎宜竟直直朝这边走,一个个顿时呼吸都慢了半拍,僵直的站在夫人们的后面。这时候也没人顾着规矩要坐回原位,不趁着宁安候世子走近,好好看看,那才是傻子呢! 刚才宁安候世子在场上可是风姿卓卓呢! 第214章 寒食节 五 池郎宜身长玉立,英姿飒爽的朝卫老太太等人拱手行了个礼。 卫老太太等人笑着夸赞:“世子爷果真厉害!” 看见儿子,宁安候夫人立刻露出慈谒的笑,见池郎宜满头大汗,背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块贴在身上,她立刻拿出帕子起身要替池郎宜擦汗,心疼的道:“怎么也不换身衣服,瞧这满头大汗的。” 池郎宜自然的接过宁安候夫人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道:“的确有些不方便,已经让人去取了。”声音粗噶难听,像个老叟。 一众人脸上纷纷难掩异色。 余念娘则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只一瞬间脸上就恢复如常。 她明明记得之前池郎宜的声音虽然粗哑却不像这般难听。 周围气氛一下静了,只听见宁安候夫人嗔怪道:“知道要蹴鞠,也不事先准备。”脸上毫无异色, 礼部侍郎的太太王氏就笑着打起圆场,道:“瞧咱们世子爷多厉害,穿件常服也能连进三个球。这会儿趁着下人去取衣服的时间,还能让他们休息休息。” 这话可不是谁都敢说的,今儿和大皇子比赛的可是二皇子,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贵妃。但,她只说池朗宜,对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人无支言片语的评价。 都说户部尚书王国安浸淫官场,行事说话从来滴水不漏,是只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怕的老狐狸。 果然如此,王家人从上到下都会说话做人。 但别人也不是傻子! 旁边一众人脸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均只露微笑。 宁安候夫人像是根本没听到王太太的话,只顾着关心自个儿子,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池郎宜,池郎宜接过茶,一股淡淡茶香萦绕在鼻间。 他顿了顿,道:“算了。”。 宁安候夫人这才想起这茶不是儿子喜欢的,哎哟一声:“……我这只沏了自个儿平日喜欢喝的碧萝春。” 王太太平日看着不显,其实挺会做人来做,忙道:“怎么,世子爷不喜欢这茶?世子爷不如尝尝其它的?”也不等宁安候夫人和池郎宜回话,就道:“快给世子爷重新沏杯茶。” 说着对身后的女儿王伶英递了个眼色。 王太太的话如葫芦灌顶,身后一众人姑娘这才回过神来,王伶英,王伶玉,卫氏姐妹等人纷纷回身拿起身后桌上的茶递了过来。一个个落落大方的站着,却羞红了脸,娇滴滴的道:“世子爷请喝茶。” 池郎宜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在宁安候夫人面前的茶桌上,并看着她。而宁安候夫人则对着他挑眉。 余念娘坐在众人身后,静静的看着热闹,品着茶。 也不知道宁安候夫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她是不想参与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中去。于是,端着茶杯,微微挡了下脸,看向其它地方,余光却注意着前面。 因为之前见了段立诚,心情很好,所以这会儿觉得看看池郎宜的戏也挺不错。 谁知道人不找事,事却找人。 正在余念娘偷笑看池郎宜接谁的茶时,就见那人突然朝这边看过来,然后在衣裙缝隙中盯住自己,淡漠的道:“不知道余姑娘喝的什么茶?” 余念娘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见鬼似了的表情。 周围的人先是一愣,然后全都用杀人似的目光看着她。 这么一个明不经传,无身份无地位的姑娘怎么能入宁安候世子的眼? 余念娘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将池郎宜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不看看这在什么地方,谁有个动静,无数双眼睛瞧着呢,要是让有些人察觉到她认识池郎宜,那岂不有些危险了! 她垂下眼眸,将眼睛里的熊熊怒火掩盖。淡淡起身,道:“回世子爷,这是铁观音。” “给本世子沏一杯。”池朗宜面无表情的道。说完连个眼神也懒得丢给余念娘似的,低身和宁安候夫人说起话。 余念娘面如锅底。顶着周围妒忌的目光倒了一杯茶亲自递上前去。 池郎宜端起茶喝了一口,蹙起眉头,不满的看着余念娘:“这是你沏的?” 余念娘点头:“是。” “跟谁学的?”也不等余念娘回答,又道:“你这沏茶的手艺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茶,好好的一壶茶就这么浪费了,连水温也不对……” 噼哩叭啦数落了余念娘一大堆,直到去取衣服的下人回来了,这才住口。向宁安候夫人告辞去换衣服。原本愤意满满的王伶英等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余念娘郁闷极了。 王太太等人均脸色怪异的瞥了余念娘一眼。而卫老太太则脸露复杂之色。 只要寒食节一结束,各府的人都知道她因为一杯茶没沏好,被池郎宜一通训! 余念娘不怕高调,可她不想和池郎宜一起高调。 心里憋着一口气,蹴鞠还没结束,她就离开了蹴鞠场,然后在池郎宜更衣的那边找到了十一。 “公子这两日会去保和堂吗?” “应该不会。”十一道:“虽然保和堂是洛阳施府的,不过,公子无事的时候很少过去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的事。” 洛阳施府? 宁安候夫人施兰便姓施,听说她便来自洛阳施氏大族。 也就是说保和堂是池郎宜外祖的。 保和堂是一家全国连锁的药店,天朝各地都有。 上次,余念娘带着池朗宜回京,孙妈妈和玲珑拿着玉佩就是在保和堂找到十一和地煞的。 如此看来,池朗宜有不方便之事的时候便会去保和堂。这种事一般都不会让太多人知道。 现在十一竟然这般轻松的就告诉了她,上次卦相馆买铺子,池朗宜也是毫不掩饰的告诉她墨香铺到保和堂的密道。 这么的信任她! 余念娘忽然就觉得池朗宜这人也不是很讨厌。想必刚才的举动应该有原因的。 这么想着,余念娘心里已经决定看在自己已经和池朗宜合作的份上就先不追究,等问问原因再说。 谁知道蹴鞠完后,众人纷纷去了保和殿,池朗宜突然让人找她去临溪亭。 她只好跟卫老太太找了个借口朝临溪亭而去。 还好晚宴就要开始,众人都去了保和殿,花会这边没有什么人,临溪亭靠内,就算有人从外面进来,也能第一时间看到,很安全,而且十一还悄悄守在一旁,池朗宜还派了一个小宫女在花会场中望风。 “慈宁宫这边是不会有人来的,只有右翼门这边两个通道,现在都安全了。”池朗宜看着她。 第215章 寒食节六 一身玄色的锦衣,腰间系着一块玉佩,浓密的墨发用玉冠束起,狭长的眸子冷漠而敛滟,沉静似乎又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挺拔欣长的身形,宽阔的肩膀,连随意交握在一起的手指也是修长而骨节分明。再加上显赫的身世,难怪这男人有那么多姑娘喜欢,是长的不错。 余念娘望了眼站在临溪亭里的池朗宜,提裙走了进去。 桌上已经沏好了一壶茶,放着两只杯子。 余念娘在池郎宜对面坐下。 池郎宜提起茶壶将两只杯子蓄满茶,将一只杯子端到余念娘面前:“你尝尝比你沏的怎么样?” 余念娘疑惑看他一眼,端起茶杯闻了闻,一股熟悉的香味浸入鼻息,她抬头惊讶的看向池郎宜。 安溪铁观音! 这人自个儿有茶,那为何在蹴鞠场上还要那样? 余念娘品了一口,的确是上次池郎宜给她的铁观音。她眸色冷冷的放下茶杯,抬头眼神已经如常,淡淡的道:“民女的手艺怎么能跟世子爷相比。只是没想到世子爷平日只喝这一种茶。即是贡茶,想必世子爷那儿也没多少了吧,这么好的东西,我一个不懂茶的人也不懂得欣赏,不如改日我令人将剩下的茶给世子爷送过去!” 池郎宜挑了挑眉。 余念娘面色不改:“不知道世子爷找我有什么事?” “难道不是你找我?”池朗宜一脸意外。 暮色西下,天已经暗下来,宫里到处挂上了灯笼,池郎宜漆黑的眸子如夜空高闪的的繁星,灼灼光华耀眼而吸引人。 余念娘蹙起眉头,为什么她在那双眸子里看到戏谑,等她再仔细一看,敛滟的眸子只有沉静和淡然。 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里不爽! 余念娘起身:“我只是想提醒世子爷,不要忘了开卦相馆时的约定。你我现在的关系不宜让其它人知道,无论是对世子爷你,或对我,现在都不是好时机!” “我们的关系?”池郎宜看着余念娘喃喃重复。 “是啊。”余念娘挑眉,又见池郎宜一幅不明白的样子,她顿时心中更不爽了,这明显就是故意装疯卖傻,没想到池郎宜竟然还会玩这套?于是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世子爷您也知道当初我们是因何认识的。您身份尊贵,有权有势,谁也不怕。可我只是一界老百姓,无权无势无依靠……当初我们是如何艰难回到京城的,相信您不会忘记吧,我若不是为了帮您,也不会被拖入您的麻烦之中,现在对方是不知道,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查到……”而且她会占卜的本事整个朝廷都知道了。 “……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不指望世子爷您如此,但至少现在也别把我暴露出来,好吧?我一个姑娘家,护着你一个大男人回到京城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恩没报就算了,也别在京城拖我后腿呀,我们小老百姓中在京中立足很不容易的……”巴啦巴啦…… 站在不远处听得清清楚楚的十一再也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姑娘胆子可真肥啊! 余念娘也没觉得自己哪儿说错了,反倒是越说越顺畅,池郎宜回到京城后,的确是帮过她不少,也说过一次要还给她银票。 她一个姑娘家辛辛苦苦的将他一个大男人护送到京城,是为了那么一点儿银子吗?这是用脚趾头想就能明白的事。池郎宜不可能不知道,可这人偏偏装疯卖傻从来不说报恩的事。 就算她一直用着救命之恩的名义,挟恩让池郎宜想办法让她进宫;又或者以救命之恩的名义让池郎宜名义上合股卦相馆,实则她想找个靠山。 但,这些哪能跟救命之恩相提并论啊! 不要求回报,跟不主动去报恩是两回事好不好。 余念娘心中不愤,结果就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说完,她才发现自个儿好像有些说多了。 她瞥了眼对面的人。 池郎宜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肆意,大胆的话也敢说,十一站在园子里满脸震惊。可听了池郎宜的话后他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以前不是结巴吗?”池朗宜蹙着眉头。 余念娘噎住。 她说了这么多,重点是在这里吗? “我记得初次见你的时候,你说话不是这样的……” 不待池朗宜说完,余念娘就一脸坦然的道:“是啊,那时候世子爷威刚凛凛,我不是被吓得语言混乱吗?本来说话就有问题,所以,就……”然后双手一摊:“所以,后来见三皇子的时候,我就拿自个儿这个励志的现实例子来万全世子爷您,励志三皇子吗?” “哦。”池郎宜恍然:“我忘了。”端起茶杯,又道:“之前给你看的东西有想法没有?” “什么东西?”余念娘道。 “那张纸上的标志。”池郎宜道。 余念娘一下明白池朗宜的意思,不说这事她还差点忘了。表情立刻变得认真:“不知道世子爷有什么发现?” 池朗宜道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那张画着火的标志的纸:“我无意中知道一件事,十年前有身上有这种标志的人在伊州出现过。” “伊州?”余念娘皱紧眉头:“西北。” 池郎宜点头:“这种标志应该是代表某种身份。” 这也正好和余念娘的想法一致,可是……“世子爷说的关于火的传说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其实是我在书上随意翻到的。”池郎宜淡然的道,狭长的眸子看着余念娘的茶杯:“茶要凉了。” 余念娘顿了顿,见池朗宜提着茶壶的动作,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气将杯里的茶喝了大半,然后便将茶杯放在桌子中间,示意池朗宜倒满,池朗宜自然而然的替她蓄满茶。 靠在一棵树下的十一古怪的回过头,嘴里叼着一根草蹙着眉头,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抬脚朝头走出一段距离,离亭子更远了些。 有人把守,余念娘很放心,一点儿不担心会不会有人来。 池朗宜的回答又让她有些不满意。 池朗宜的解释是:“我对这些五行什么的本来就不感兴趣,书上偶然翻到便告诉了你,想你应该知道的应该更多。” 余念娘满脸不爽:“你就这么莫棱两可的几句话,我能猜出什么?” “嗯,也是。”池朗宜点头,又问她:“那你猜那标志会是什么意思或者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余念娘道,话虽这么说,脑子里已经转了起来:“我觉得应该是个组织的标志……”然后身体前倾,低声道:“京城有没有什么私卫或者组织之类……” 池朗宜挑眉。 “……这种标志本就不常见,我觉得应该是一种组织……” …… …… 一刻钟后,终究没猜出个所以然。 什么根据都没有,怎么可能猜出个一二。余念娘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在这儿浪费时间。 等她和池朗宜前后离开临溪亭后,这才想起自己找池朗宜是为了说蹴鞠场的事,被池朗宜一句话打岔,说了半天什么私卫,组织! 第216章 结束,东西(二章合一) 寒食节的宴席虽在宫中举行,皇帝赐宴,却不是年节的宫宴,无需过多繁文缛节。 众人离开蹴鞠场,就去了保和殿,今年的寒食节似乎和往年不同。 按照往年的习惯,只要到了时辰,众人就可以随意入保和殿,按照官职品阶入席,等到皇上和皇后娘娘来,就可以开席。 可是今年进殿需依次而入。 殿外台阶下立着两排宫女,左右各一个内侍,离入殿三丈远的地方又立着两排宫女,最前面左右同样各一个内侍。几个内侍手中都捧着一个大大的册子。 待有人即将入殿时,最前的内侍立刻翻出册子,报出那人年龄,五行。后面大殿外的两个内侍紧跟着报出其在殿内所坐位置。 而且此次同一臣功和其女眷们,以及其府内女眷们之间的的座席,绝大多数都不在一起。 若是一次进去的人太多,内侍不仅得不停报座席,心中还得牢记下一位是谁,然后快速找到并报出那人座席,为防出错,旁边的宫女会小心提醒。 余念娘到保和殿外的时候,众臣功及女眷们正开始入殿。内侍的声音尖锐响亮响在保和殿内外。 “镇公国,五行土……” “镇国公右侧席……” …… “宁安候,五行水……” “宁安候右侧度……” …… “户部尚书,五行土……” “户部尚书右侧度……” …… “护国将军,五行水……” “护国将军左侧席……” …… “刑部侍郎,五行羊……” “刑部侍郎左侧度……” …… 站在外面的众人虽疑惑不已,但大约已经猜到这肯定和天道院有关。只要关系到天道院,皇帝向来十有九从。 各王功大臣也不多问,按照内侍所报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座席,本来余念娘这次的安排首要按照五行相生相克来排座席,其次才是品阶官职。 好些人在大殿内找到自己的座席后都面露不满。 余念娘属于将军府的女眷,在同五行中要依将军府的品阶来排座位,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余念娘便坐了下来,此时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没有到。左右全是对于这是宴席座次的问题。 等到大殿内人已经来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有内侍高声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下叩首行礼,大殿内一时静如针落,余念娘快速瞥了眼前方。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服饰,昂首阔步朝着大殿上走去,皇后娘娘穿着流彩飞花蹙金翟衣紧跟其后,佟贵妃则穿着一身金丝织锦礼服落后皇后半步。 片刻,就听上首皇帝随和的声音:“众卿平身。” “谢皇上。” 余念娘跟着众人起身。 “今日只是寒食节宫宴,大家不必拘礼。”皇帝温和的道,待看过下面一众臣功,眉头轻皱:“今日座席安排有些不同啊!” 一旁立着的内侍立刻道:“回禀皇上,这次是坤院三年进考。” “哦。”皇帝一脸恍然,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确答应过天道院递上来的折子,说是今年不再要求各府参加坤院的进考事宜,只是寒食节的宴席相关事项由坤院来安排。 “是有这么一回事。”皇帝道,可一看自己的臣功们,似乎对自己的位置都有些不满的,皇帝仔细一看,发现这次的宴席座次完全没有按照品阶来安排,乱七八糟,毫无上下! 他眉头微蹙,沉声道:“不过,今次这座位安排的的确有些不太合事宜。” 一旁的内侍垂下头,弓身听候皇帝安排。 “天道院天师可有在?”皇帝淡淡道。 大天师平常不太爱参加这种活动,皇帝对天道院优待诸多,像此类宴会,他们可参加,亦可不参加。但今日有关坤院进考,黄天师和冯天师一直站在大殿内的暗处。两人皆为天道院天师,但黄天师乃大天师座下弟子,平日管着天道院里诸多的事,所以,身份比冯天师更高一些。 听到皇帝询问,黄天师站了出来。 “臣在。” “黄天师在啊!如此,请黄天师为众卿家说说今次的座席安排有何特殊意义?”皇帝道。 “回皇上。”黄天师拱手朝皇帝恭敬答道:“此乃这次坤院进考的一个试题。这是我们按照其中一个考生的答卷来安排的。” “哦?”皇帝来了兴趣:“这第一次进考答的试题就被天师选上了吗?不知这安排可有什么深义?” “众考生答得都不错,坤院不过是选了一个最为详细,妥贴的。”黄天师道,然后眼神朝着余念娘坐的方向扫了一眼,道:“陛下,若有兴趣,可让那考生上来为陛下解惑。” 站在暗处的冯天师微微蹙了蹙眉头。 “那考生也在殿内吗?如此,好。”皇帝高兴的道。 黄天师立刻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是一张考卷,他找到最下面答题人的名字,大声道:“坤院三年进考第十名考生,伊州人士,年芳十五,姓余名念娘,上前为圣上解惑。” 殿下顿时一阵嗡嗡声。 卫鸿山和卫老太太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从最后面低头垂眉上前的余念娘,他们只知道余念娘有真本事,没想到本事还不容小觑。 能进坤院进考的考生都是有真本事,没想到在十来名考生中,余念娘一个姑娘家竟然脱颖而出。 皇帝显然也很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余念娘,他可是已经略已知晓余念娘的本事。 这样,皇帝神色倒没之前着急,示意余念娘行完礼起身,看着她:“今次宴度的座次是你安排的?” “是。”余念娘看着皇帝认真的道。 “虽说是坤院进考,但这座席安排实在有些混乱。”皇帝严肃的道:“你要知道,朝中大臣们官职品阶都有大小,进宫宴席的顺序自然也不一样,你这样乱七八糟的安排,实是对朝廷的大不敬。” ”回皇上。“余念娘亦严肃认真的道:”既然这是坤院的进考题,那民女自是按照考题来安排,这是第一。第二,天地众物,五行相生相克,遵循五行,但也依照了官职品阶来的。“ ”哦?“皇帝扫了一眼殿内众臣的坐席,实在没有发现这哪里有按照品阶安排:“你继续说。” “皇上乃九五至尊,其它的人当然都得以皇上为首……”余念娘看着上首的皇帝三人,她声音清朗柔软,回响在大殿内有种干净舒心的感觉。 “……皇后娘娘坐在皇上左侧,五行属金;贵妃娘坐在皇上右侧,五行属木……皇上乃九五之尊,贵气逼人,自有上天保佑。如果能按照水木火土金五行排列相生相克的原理,让众人都受到皇上的庇护,岂不是我等的福气……”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乃此相生原理;水克火,木克土,火克金,土克水,金克木,此乃相克原理……大皇子乃木生人,坐在皇后娘娘下首无生无克,二皇子乃火性人则只能坐在贵妃娘的下首,木生人下可坐火生人,火生人下可坐土生人,土生人下可坐金生人,金生水下可坐水生人,水生人下可坐木生人……” “如此以此类推,二皇子火生人下首则坐土生人……” “这是按照五行原理排座,而在同行生人中,就需按照官职品阶高低而来……如,于太傅乃从一品官阶,正巧也是火生人,于是坐在大皇子下首;而壮武将军卫将军是正四品官职,可是火生人,所以,他要坐在正二品官阶,土生人的户部尚书大人前面,而翰林院庶吉世韩大人是从五品官职,同必土生人,按照官阶的高低,只然就排在了尚书大人的后面……”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个理! 皇帝不由点头。 “火生人坐在土生人前面,根据相生原理,便能助运土生人万事亨通,凡事大吉大利……当然,也有人会说,虽说是左右相邻的人根据相生相克原理安排,但整个大殿内如此多人,难保与自己相克的人就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所以,根据每个五行生人的属性,制备了一套与自己属性一样的用具……如木生人所用的桌子则是实木而造;土生人桌上则放了一杯鲜泥胚土盆栽;水生人面前则有一个花瓤,里面装满了水;金生人也是放了一盆鲜泥胚土盆栽……” “在大殿进门处,以及殿内圆柱上都挂着各式相关颜色或相关图案属性的香囊,诸位有兴趣还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佩载在身上,这全都是根据五生增进个人运势的方法……” 大到座席安排,小到宴席所用的桌子,喝酒的酒杯,还有面前的摆设,可谓真是仔细周到,用心良苦! 皇帝面上终于露出满意之色:“你想得倒是十分周到。” “皇上过奖了。”余念娘并没有表现出过傲或自负的神色,依然认真的道:“其实这些安排布置并不能真正影响到一个人的气运,如果想要有成效,得更详细的推算,布置得更加精确。” 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 皇帝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这话倒不错。”心中十分宽尉,如果坤院每届都有一两位如此出色的地师进天道院,那么,天道院就会越来越强大。 他和谒的对余念娘道:“你坐下吧。” 余念娘行了一礼,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大殿上的一番对话,在许多人心中掀起了不同程度的浪。 该出的风头已经出了,剩下就没她什么事了。 余念娘之后一直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吃着点心,看着大殿上的歌舞表演,直到宴席结束,一句话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出了宫,回到将军府,余念娘跟着卫老太太回到西跨院,老太太十分和谒的让她快回去休息:“……这几日你也累了,以后每日就不用早早到我院子里请安。” 余念娘自然乐得,毫不客气的接受,直接福身行礼:“谢老太太。” 过了寒食节后,余念娘的名字已经被很多人知晓。因为她在宫宴上的那席话,有人已经在自个儿家里琢磨着是不是也该想办法换换风水…… 而两日过后,余念娘便正式进了坤院上课。 坤院不像书院,或者私塾早早要求学生们就在教室里坐好。而坤院的上课时间是上午辰时到午时,也就是现代的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一点放学。下午无课,依据自己情况,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坤院自己看书。 尽管如此,余念娘还是觉得早晨上课时间太早,第一日去坤院上课,她就整整迟到了一个时辰,黄天师板着脸看着她,训斥:“即已入学,那就要好好学。” “是。”余念娘恭敬受教。 第二日依然巳时到坤院,黄天师面色十分难看,在教室里当着其它人的面训她:“只要通过了坤院的进考,入了坤院,那便已经是地师,在这里努力学习,等到天道院选拔人才的时候才有机会。像你这般懒散,看着厉害,不过也就懂点皮毛……” 余念娘垂眸听训,一个字也不反驳,等到第三日的时候,依然巳时到学堂。 不过,这日的课是冯天师,虽然已有听闻,但见余念娘我行我素的态度他还是有些意外,得到皇帝的另眼相看,自持以为会另有一番身价而目中无人的人不少,可冯天师在与余念娘的接触是发现,余念娘其实是个挺好说话的人,而且也聪明。 冯天师不像黄天师,他觉得不管作为地师还是天师,随性亦是一种成长锻炼。 所以,冯天师并没有训斥余念娘,请她坐到位置上后,便拿出一本手记,开始替众人讲课。他第一日的课并没有教习玄术,而是讲了一些他成为天师的一些心得。 这样的课才不呆板。 余念娘听完整节课后,其实对自己帮助并不大。 离开坤院后,她便去了卦相馆,因为她还惦记着段立诚的事,这几日从坤院出来,她都先去卦相馆,可惜段立诚并没有如之前所说的寒食节后就去寻她。 卦相馆开张已经有些日子,并没有什么顾客光临,余念娘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伙计,每日便让孙妈妈和玲珑有时间的时候就去开开门,有事的时候在卦相馆逛一圈便回去。 余念娘回到卦相馆的时候孙妈妈和玲珑正站在柜台里,看见余念娘回来,玲珑忙迎出来:“姑娘。” 余念娘点点头:“今日可有生意上门?” “今日无生意上门。”玲珑道:“不过,有人寻你。” 余念娘眼前一亮。 玲珑已经将一个旧匣子递了过来,并低声道:“段大人让交给姑娘的。” 第217章 西域火龙 ny)????v????[l,7???*#rm?7?|?}?0???-????r??gw?g??匣子角边被磨掉不少,漆色泛灰显得有些陈旧,余念娘在手中掂了掂,有些沉手,难不成是财物?\r 她看了下锁着匣子的那把小铜锁,打得倒是精巧,好看。\r 匣子看着破旧,锁还完好无损!\r 孙妈妈找来一把小铁锤,余念娘“砰砰砰”的三两下就将小锁敲开。\r 敲开的小锁就像打开了秘密宝藏的门。\r 孙妈妈和玲珑立刻凑过来。\r 余念娘打开匣子,一本泛黄的手记赫然映入眼帘。\r 余念娘心中忍不住跳了跳。\r 她拿出手记,粗略翻了翻,笔迹跟余道生留给余念娘那本手记一模一样,可见的确是余道生的东西。\r 余念娘原以为这小黑漆匣子握在手中有些沉手,里面定然有其它东西,没想到只有一本手记,她又将匣子底翻看了一遍,的确没有暗格。原来这匣子看着高,其实内里的底做得很厚,所以,拿在手中有些份量,其实里面并没有放多重的东西。\r 余念娘拿着东西去了后院的屋子,然后仔细阅读起里面的内容。\r 这本手记比余道生之前那本手记记载得更加详细。\r 除了和天道有关的东西,还有一些不相干的。一共分四个部分。\r 里面仔细记下了天祭的各项程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用了几页的纸叙述了一种“西域火龙”的东西。\r 手记中这样写道:\r “……直冲云宵的火龙带着滚滚灼热让人难以靠近,它带着让人恐惧的破坏力,很快吞噬了大地,紧接着滚滚黑烟充斥着天空,混浊不堪,大地万物皆难逃一劫,笼照在其下………”\r 后面又写到最后人们称之为火神,来到世间惩戒邪恶,拯救苍生……\r 描述得清晰明白,却有些没头没尾,从头到尾也没说是什么东西。\r 第三部则写了一些批语:……做事先做人……等等,一些玄术心得。\r 这让余念娘想起了今日冯天师上的课,感觉和余道生写的这个有相似之处。\r 最后一部分,则是一个天道院的规章。\r 如:某日,八卦,后面摘取了八卦里面某部分,某段的内容,然后进行详细分析,推敲,寻找其中的规律,最后再写上自己的见解。\r 隔上几日后,又是另一段八卦经论,依然会寻找其中规律,最后附上自己的见解。\r 除了八卦,还有易经,同样是摘取了里面某段内容,注解。\r 有时候会是一部分的八卦或易经内容会依次一段一段摘录下来,推敲,注解后。不同日子,再摘录其后的内容。\r 像这种记录一整本手记占了绝大部分。\r 余念娘合上手记,闭目凝思,将整本手记的内容整理了下。最后得出结论,按照内容来看,其内所记载的东西都是各自独立,除了西域火龙和玄术无关,其它三部分的内容都是讲的天道玄术方面的。\r 而第三和第四部分,虽然一个是八卦和易经的注解,另一个是心得,细究起来,还是有关联的。\r 余念娘将手记小心的重新放进黑漆匣子里,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她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r 这东西对别人不值钱,对她可重要。\r 万一哪天被哪个不开眼的偷走,她要去哪里找?\r 最后,余念娘将手记拿了出来,寻了一块布小心包起来,在屋子里找了个隐敝的藏了起来,最后抱着那只黑漆匣子,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关上卦相馆回到了将军府。\r 翌日,余念娘早早就起了床,在院子里散了步,用完早膳就去了坤院。\r 今日仍然是冯天师的课,讲的是六十四卦。\r 看见余念娘竟然准时到了课堂,冯天师微有意外,然后便一本正经的开始讲课。\r 为了给冯天师一个好印象,余念娘一整个上午都在用心听课。\r 等到响午放学的时候,余念娘找到了冯天师。\r ”天师讲得甚为有趣,学生受益不少!“\r 余念娘这话比她准点到学堂上课还让冯天师意外。\r 他道:”有收获便是好事!“\r “不过,我偶尔还会有不明白的地方,不知道可否借老师的手记看看。”余念娘道。\r “其实我的手记没什么可看,上面记的东西早已经在课堂的时候便告诉你们了。”冯天师淡淡的道,说话的同时,已经拿出书中夹着的手记,翻出一页给余念娘看。\r 果然和课堂上讲的一样,并无额外的附注。\r 余念娘顿时觉得可惜:“那不知道学生可不可看看其它天师的手记呢?”\r 冯天师见余念娘一脸遗憾的样子,想了想便道:“坤院有规定,教习除了课堂上该教的,其它的东西都不能随便疑露出去,学生们当然也不应该看老师除了课本外的东西。当然如果只是一些普通的笔记那便无所谓。”\r 余念娘看着冯天师,等着他后面的话。\r “而且,教习的档案以及东西,每界离席后便要将其使用的东西卦存起来,算是一种尊重。而且这些档案资料全在黄天师儿,他一向严明谨慎,想必是不会拿这些给你看的。”\r 余念娘没想到还有这种规矩。\r “不过,你若想看玄术方面的倒可以去书楼,书楼里不仅有关于天道玄术的书籍,还有一些异志域,游记。不少教习看完书后,都会在相关部分作个标注。”冯天师表情淡淡的道:“这样综合起来研究,倒是更有趣。”\r 那就只有自己去一一翻找了。\r “谢天师。”余念娘向冯天师行记道谢。\r 然后她便去了书楼。\r 坤院的书楼在后园,门口也没有人把手,余念娘进去的时候连问都没人问,书楼里面也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r 书楼里的书不多,只有两个架子。余念娘看了一遍,抽出一本玄术的书籍翻看了下,和她之前看过的书内容大同小异。\r 接着她便顺着书架一本一本找,从响午找到下午离开坤院。\r 第二日她干脆直接就去了书楼,连课都没上。\r 最后,她在一本西域志里找到了关于火龙的传说。\r 其实西域火龙说的就是火山。\r ……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向四周层层压去,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r 而西域人将火山不称为火山,称之为火龙,他们认为火龙是神对犯罪的人的惩罚,当世间邪物过多,浊气过重,神便会派出火神来惩罚世上所有邪恶。\r 火龙令人崇敬又畏惧。\r 故有人奉火神为神,作为自己的信仰,他们将火神供奉起来,希望世上邪恶减少,火神不再惩罚他们。\r 果然,后来再没有火山爆发。\r 于是,火神在西域成为人们心中的神,每家每户都会将火神的神相挂在自己家里。\r 而这个火神的标志也是十分可笑,也就是一个火的标志。\r 余念娘想到了,三皇子中毒前,元心与人私下见面,对方手上的火的标志,和这个火神的标志一模一样。\r 难道那人和西域人信仰的火神有关?\r 余念娘直觉这应该是有些联系的。如果不是她看见过这个标志,现在在看到火神的标志,根本不会想到有问题。\r 那余道生到底是要暗示什么呢?\r 余念娘决定自己还是得先弄明白这西域火神的事。\r 于是,她花了三日的时间将坤院书楼里的所有书都看了一遍,再也没有找到有关西域火龙,火神的事。\r 出了坤院,余念娘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便让,老孙头赶着马车回去了,自己则决定走走路,让脑子清醒些。\r 不知不觉自己就走到了卦相馆。\r 卦相馆大门紧闭,孙妈妈和玲珑已经回去了。\r 旁边的墨香铺的伙计还无聊的坐在柜台里。\r 余念娘抬脚朝墨香铺走去。\r 掌柜的认识余念娘,看见她,忙笑着迎上去,道:“余姑娘。”\r “掌柜的在忙?”余念娘将墨香铺里扫了一遍,除了纸墨笔砚,哪有什么书。\r “没有。”掌柜的见余念娘脸上闪过失望,想了想,便道:“世子爷今天没来。”\r 余念娘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知道掌柜的误会了。\r 她也懒得反驳,只道:“掌柜的知道这京城里什么地方书最多吗?”\r “不知道姑娘想要看什么书?”掌柜的笑着道。\r 既然知道余念娘认识池朗宜,自然知道余念娘会卜卦。\r “若说书最多的当然是皇宫的书库了。如果姑娘是想找关于天道玄术方面的书籍,应该去天道院。”掌柜的道,想起余念娘已经是坤院的地师了,又道:“坤院应该也有不少。”\r 坤院就那么两架子的书也算不少,可见天道的书的确没多少。\r “天道院和坤院的书都是一样的吗?”余念娘道。\r “这个小人就不太明白了。”掌柜的道:“不过,依小的猜测,若是姑娘要寻天道率术方面的书,那书就应该差不多。”\r “如果我想找游记或者杂志,或者西域火龙方面的书呢?”\r 掌柜的一愣,想余念娘身为姑娘家,会玄术一定是懂得很多,要想懂得多,那自然要书看得多。\r 她如此迫切的寻书,是个人就自然而然的以为她是想寻天道方面的书,没想到竟然是要看游记,杂论!\r “这个……”掌柜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小的会识几个字,不过读书却不多。这方面的书还真不知道哪里多。”\r 是啊,这个年代又不像现代,一进书店,里面各种书分类排在一起,还会插上标签,让进店的人一眼就能看到自己想找的书在哪个区域。\r 那些什么游记啊,杂志啊什么的,何其多!\r 可是古人注重四书五经,除了正儿八经被列为当学的书外,其它的书籍不多,有也不会有人专门收集,大堆的成列在一起。\r 余念娘叹口气,这点她确实想岔了。\r “那谢谢掌柜的了。”向掌柜的道了谢,余念娘出了墨香铺。\r 没走几步,掌柜的就追了出来。\r “余姑娘,除了刚才那几个地方书收藏得较多,天师庙和大相国寺的书也不少,姑娘可以去瞧瞧。”\r 天师庙和坤院,天道院不就是一样的?\r 至于大相国寺那是烧香拜佛的地方,除了经书还是经书,能有其它什么?\r 不过,掌柜的一片好意,余念娘还是真诚的向他道了谢。\r 离开墨香铺,余念娘顺着街道慢悠悠的逛,现在,不用人领着,她也不担心会迷路。\r 沿途街道小商小贩琳琅满目,两边的商铺各式各样,有卖糕点的,有卖首饰的,有卖布匹的,还有酒楼,客栈,当铺等等……\r 余念娘一边走一边看,还在一处茶坊要了一杯茶,一蝶点心,坐下听了一会儿书。\r 出来的时候脑子已经清明了许多。\r 书对于古代人来说,都是比较保贵的东西,特别是一些孤本,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示出的。\r 她现在要找西域火龙,只有耐心的慢慢寻找。\r 皇宫的书库她是没办法进去的,天道院暂时也是不可能。所以,接下来就是要去天师庙和大相国寺。\r 只要是有卖书的地方她都可以去。\r 而且,现在有了卦相馆,她又要坤院上课,所以,余念娘想要去哪里很方便。\r 余念娘一路走一路想,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r 她低下头,微微侧脸,余光朝后瞥了眼,脚下也放慢了速度,然后便走到路边一个卖胭脂的小摊上。\r 那卖胭脂的妇人见有客人上门,立刻卖力的向她推销东西。\r 余念娘趁着看胭脂的时候用余光看到,后面果然有个男子一直跟着自己。\r 在上两条街的时候,她就看见这个男子在自己后面,现在两条街早已经过去了,她还跟着自己。\r 余念娘目光变冷。\r 抬头微笑看向卖胭脂的老板娘:“我要这个。”\r 老板娘大喜:“姑娘眼光真好,这胭脂是我这儿买的人最多的,用上保你漂亮。”没想到余念娘一个问题也没问就要了一盒胭脂。\r 余念娘给了银子,拿着胭脂继续慢悠悠的逛,然后她又在糕点铺买了一盒桂花糕,又在卖首饰的小摊买了一朵珠花。\r 每当她停下来的时候,那人也停了下来,假装走到摊贩边买东西,结果什么也没买。 第218章 螳螂 ?y???d??0?me???~?8iri3?]r?6_????y;(????????????街道人来人往,余念娘提着东西继续朝前闲逛,不时东看西瞧。\r 后面的人很有耐心的跟着她,她走他走,她停他停。中等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也瞧不出是否会武功。\r 余念娘摸不准对方的意图,她绕着街市转了一大圈,然后朝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有两次她故意在叉路口将对方甩掉,然后穿到另一条街道缓下速度,在她意料之中,对方抄近路找到了她。\r 可见对方是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的住处的,所以才知道她要行走的方向。\r 余念娘来京城不过两三月,根本不可能会得罪谁,怎么会被人跟踪呢?\r 原因不过两个:第一是跟她自己,跟玄术有关;第二便是跟池朗宜有关。\r 余念娘慢悠悠的走着,神色平静的望着前方。\r 街道上一个老头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卖糖人,卖糖人……”\r 几个孩子淘气的跟在老头身后,因为没有银子,又嘴馋,孩子们缠着老头不离开。那老头是个心善的人,不愿打骂孩子,又担心影响了他的生意,便拿出几块糖分给孩子们让他们离开。\r 孩子们哄抢糖后立刻四散开,余念娘趁着孩子在街道中乱跑人多的时候转进另一条街,快速藏了起来。\r 街道上突然没了余念娘的人影,跟踪的人忙慌四下找去,可惜几条巷子里都没有余念娘的人影。\r 没想到转眼就跟丢了!\r 那人眉头一皱,转身离去。\r 等那人离开后好一会儿,余念娘才从一处院子里出来。后面跟着一个面善的老婆婆。\r “谢婆婆。”余念娘笑着道。\r 老婆婆笑呵呵的道:“姑娘客气了,往后若再口渴只管到此处来便是。”\r 余念娘朝她福礼,真诚道:“谢谢婆婆,婆婆是个好人。”\r 老婆婆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一碗水而已,当不得姑娘的礼。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接着又笑眯眯的道:“我按照姑娘所说的,将家里的布置改一改,是不是真的就能财运亨通,一家人平平安安了?”\r “当然。”余念娘笑着道:“我在槐树街开了一个卦相馆,专门替人占卜,婆婆以后若有问题,可到那处来寻我。因为平日我都需去坤院学习,偶尔会不在,你有什么问题,只管跟馆里的人说,让她们代为转告我即可。”\r “真的?”老婆婆一脸惊喜。坤院里的人可是地师,有真本事的,以后有可能进天道院,成为天师的。像她们这样的老百姓有时候就是有钱也请不到地师,能得到地师的指点那可是天大的幸运。\r “没想到姑娘竟是地师,姑娘果然不是凡人啊!”老婆婆激动不已。\r 余念娘微微的笑。\r 离开小院后,余念娘走出巷子,重新走到刚才的街道上。在转角处的地上发现了一张叠着整整齐齐的纸。\r 余念娘将纸捡起来,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泰山”。\r 她刚才进了那处小院,那人就尾随追了过来,之后再未听见其它人经过。\r 犹豫了下,余念娘拿着纸,闭着眼睛,集中精神探看了一下,果然看见了一些模糊的景象,这纸正是从那跟踪她的人袖笼里掉出来了。\r 或许是这纸不是贴身之物,又或许不知道是其它什么原因,其它更多的她再未看见。\r 余念娘将纸仔细揣好。转身从巷子另一边离开。\r 而跟踪余念娘的男子发现余念娘不见后,立刻回到了一处僻静的夹巷,有节奏的敲响几声门,没一会儿一个老头打开了院门。男子左右看了下,见周围没有人注意,这才进了院子。\r 院子里有几间屋子,男子直接进了最中间的屋子,里面坐着一个长袍男子。\r “大人。”男子低头行礼,惭愧的道:“跟丢了。”\r 长袍男子眉头一皱,眼神冷冷的瞥过去。\r 男子腰弯得更低了。\r “她好像已经发现了,所以……”\r “不过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你也会跟丢?”长袍男子毫不客气的讥讽。\r 男子心中升起一股不愤,更多的是羞愧,撩袍单膝跪下:“请大人责罚。”\r 长袍男子摆手,很大度的道:“放心,这不过是点小事儿。”接着凝眉道:“趁她没回去……”拿出三个铜板。\r 男子肃然恭敬后退一步,知道长袍男子这是要卜卦了,低首立于一旁,眼神紧紧盯着长袍男子手听动作。\r 长袍男子神色严肃,一脸虔诚,拿着铜板在手中摇了摇,片刻后,将铜板执于桌上。\r 后面的男子跟着伸长脖子朝桌上瞧去。\r 长袍男子看着桌上的铜板嘴角露出微笑。\r 后面的男子立刻小心问道:“大人,怎么样?”\r “简单!”长袍男子收起铜板,自得满满的道:“这点事儿卜一卦也算是看得起她了。”\r 闻言,男子脸上轻松了许多,知道长袍男子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立刻拱手应道:“听从大人安排。”\r “嗯。”长袍男子微仰着下巴,淡淡的道:“你附耳过来……”\r **\r 余念娘离开了巷子,朝着将军府而去。刚才一路上买的东西她已经将其作为谢礼送给了刚才的老婆婆。\r 这次走得有些远,孙老头被她遣回了将军府,为防再发生刚才的事,余念娘决定雇辆马车。向人打听一番,只有在马市那边才有马车雇佣。\r 从这边到马市最近的路是穿过花市。\r 花市是个很大的市场,里面摊贩摆着各种品种的花,有常见的,有稀罕昂贵的;有供花匍里直接栽种的,也有适合盆栽的;有花草类,也有青树盆景;连花园里的专业草坪植被也有……\r 因为这里的花高低贵贱各种价格的都有。所以不光普通人家喜欢从这里买花回去栽种,好些有钱人家都喜欢从这边购买花苗回去培育。\r 此时正是花市人多的时候,余念娘选了一条人少的道,穿梭在人群之中,突然后面有人撞了她一下。\r 余念娘眼神一冷,条件反射朝后瞥去,前面正在行走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伸向早已经瞧好的余念娘腰间的荷包抓去,不料却抓了个空。\r 他一愣。\r 余念娘已经回过头来,冷笑看着他,腰间的荷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取下拿在手里。\r 那人眉眼闪过一丝狠厉。\r 抬手一掌想朝余念娘扇去,谁知余念娘似乎早已料到似的,侧身一偏,一只手已经牢牢抓住旁边的柱子,反而借力一脚踹过去,将那人差点踹翻在地。\r 这动静让旁边的人一片哗然,纷纷让道,后面的人趁机一把扯过她手中的荷包,转身就跑。\r 余念娘一声大喊:“抢东西啊!”\r 摔倒在地的人爬起来撒腿就朝另一边跑。两人一眨眼就没了人影。\r 竟然会遇上抢东西的?\r 余念娘绷着脸站在原地。\r 周围的人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想到晴天白日的就有人敢抢东西。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责骂起来。\r 一个老头好心的走过来,对余念娘道:“姑娘,这些人都是这一带的惯偷,没想到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看你一个姑娘家,还是报官为好吧。”\r “是啊,是啊!”\r “你只身一人,若只是些银两还是算了吧。”\r 周围人纷纷劝尉余念娘。\r 余念娘冷着脸朝众人点了点头,继续穿过花市,去了马市,然后在马市雇了一辆马车围着花市外围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赌场外下了马车,让那马夫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先行两条街,等她。\r 第219章 黄雀 ?z??g??xz??wux^??[???t?_?%?b v?,{@j??"?????走后,余念娘走到赌场对面的一棵槐树下,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见刚才抢她荷包的两个男子从赌场内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较高的手中拿着一袋钱眉开眼笑,另一个长得较矮的则笑眯着眼睛一脸坏笑。\r 两人显然像是赢了钱,正商量着一会儿是去飘红院,还是红香楼。两个楼的姑娘长得都是水灵灵的,不仅姿色好,嘴也巧。不去哪家好像都有些可惜,正说着就见前面突然站了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刚才被他们抢钱的姑娘。\r 两人俱是一愣。\r 被人抢还能还手的姑娘可不多见,再看余念娘仍然是单身一人,两人脸上重新笑起来,一幅你拿我怎么样的表情,还嚣张的挑畔:“哟,姑娘这么巧啊!”接着又一脸坏笑道:“原来姑娘也喜欢去赌场啊!”\r 余念娘冷冷的看着两人。\r “我说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这挡着我哥俩的道是何理啊?”矮个子笑嘻嘻的道,接着朝余念娘挤眉弄眼:“难不成是看上我们兄弟俩了?”\r 说完,两人齐齐坏笑起来。\r 余念娘面如寒霜,冷声道:“给你们俩一次机会,主动将东西还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r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哟”一声。\r 高个子斜着眼睛,满脸不屑的瞥着余念娘:“我说这位姑娘,莫不是早晨没刷牙,这口气挺大的啊!”\r “我看不仅口气大,胆子也不小,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知道我们是谁不?”矮个子立刻唬着脸吓唬余念娘。\r 余念娘长得肤白娇嫩,一看就是哪个府上的姑娘,不过,穿得却是一般,所以,他们料定余念娘定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府弟上的姑娘。\r 余念娘嗤笑下,盯着两人冷冷的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但是我知道,若是你们在赌场出千被里面的人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r 两人神色微变,下意识的朝赌场看了一眼,赌场门口的两个打手正若无其事的凑在一起聊天打屁。\r 两人提起的心这才落下,然后瞪着余念娘怒目而视:“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r 余念娘不屑的撇了下嘴,沉着脸道:“你们最好是现在将东西还给我,不然,你们藏在袖子里的牌九,还有夹在裤腰里的东西立刻就能被里面的人知道。明白吗?张三,李四!”\r 张三和李四顿时面如素缟,一脸震惊,不敢置信。\r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还有……”张三面露惊恐,结结巴巴。\r “哼!”余念娘冷声道:“所以,趁我现在还没真正发火,别再惹我。也别以为你们现在跑掉就没事,赌场的人的本事你们可都清楚。”\r 张三和李四惊惧不已的相互看了看,两人这才回地神来明白自己恐怕着了别人的道了。\r 这姑娘哪是什么寻常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两人立刻将余念娘的东西丢在地上,连钱袋也没敢要,撒腿就跑。\r 余念娘漠然的捡起地上的荷包,被这些臭流氓摸过的东西她自是不会再要,就是烧了也不能留在别人手里。\r 不过,里面的银子却可以拿来付车马费。\r 余念娘打开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倒出来,然后,她怒了!\r 居然是一袋石子。\r 竟然真敢耍她!\r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捡起地上的钱袋,直接朝着对面的堵场走去\r ***\r 而一刻钟后,一群黑脸煞气拿着棍子的大汉,七绕八拐的好不容易在一条僻巷子里找到一处破院子,为首的人一脚踹开院门,黑脸大汉们像找杀父仇人似的冲进其中一间屋子。接着就听到屋子里响起杀猪般的惨叫声。\r 没一会儿张三和李四鼻青脸肿的被人提出屋子。\r 为首的大汉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站在院子里,嘴里正骂道:“敢在我们赌场出千,我看你们俩是活腻了!”\r 有打手很快从里面搜出出千的东西。\r 张三和李四哀嚎一声,顿时如堆烂泥一样瘫在地。\r 在赌场出千可是会被卸胳膊下腿的!\r 街道两边伸头缩脑看热闹的百姓齐齐低呼一声!\r 这两货这下完了!\r **\r 余念娘离开赌场后便去了和那车夫约好的街道,赌场的人动作很快,她还没过完两条街的时候,张三和李四已经被人抓了起来。\r 车夫在驾着马车在街口边等着,看见余念娘如约而来,立刻恭敬的帮着撩起帘子,余念娘点点头,上了马车,并道:“去杨柳胡同的卫将军府!”\r 车夫精神一震,忙道:“好咧!”坐上马车拉起缰绳又问:“姑娘是卫将军府上的人啊!”没听见余念娘回话,车夫也不生气,驾着马车笑呵呵的继续道:“我常年在马市出租马车,京城大街小巷都走过,不过,以前好像在杨柳胡同没见过姑娘,姑娘是才进京的吗?……不知道姑娘是将军府哪位姑娘……”\r 突然车帘子撩起,露出余念娘阴沉的脸,车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多嘴,问太多了,忙道歉:“姑娘请原谅,小老儿从未拉过朝廷大臣的家眷一时激动,所以……”\r “这东西是你放的?”余念娘管也没管车夫刚才说了什么,只冷冰冰的问。\r 车夫一愣,仔细一看,余念娘手里拿着个绣花的荷包,这明显是姑娘家的东西,他一个老爷们拿那东西作啥。\r 他摇头。\r 余念娘脸色更加难看。\r “那你知道是谁放在这马车内的?什么时候放的?”\r 车夫也摇头:“没人放啊,姑娘下车后我一路驶到这边,一直停在那儿等着姑娘,其间无一人上前搭话,更没载过任何人!”\r “你确定没人进过这辆马车?”余念娘这会儿不仅脸色难看,心里还特别震怒。\r 车夫再次确定摇头:“姑娘请放心,虽然小老儿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不过,我还是懂得信用二字如何写的。我即答应在此等姑娘,万是不可能再让其它人上马车的。”\r 余念娘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放下帘子。\r 车夫一脸茫然,不过,再不敢多问,默默驾着马车朝着杨柳胡同而去。\r 随着马车走动,帘子轻轻晃动,车内光线亦忽明忽暗,余念娘明朗的眸子此时盛满寒意。\r 她竟着了别人的道!\r 第220章 态度 从跟踪到抢东西,再到赌场拿回东西,最后荷包意外出现在马车里,且里面银子一分不少。 如果真是抢劫的哪会这样,这分明是有人早设计好套余念娘。 让余念娘惊心的是,她算到了张三李四的去处,那人却算到了她定会拿回荷包;她算到了,张三李四出千被睹场知道会很惨,那人却算到她何时会回到马车。 余念娘虽然不会丢卦,但却知道,真正的卦师是不可能算得如此精准,除非是和她一样有特异功能,能够看到未来一定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难道说除了她以外,还有人有和她一样的本事? 既然她都能来到这个地方,那别人的到来也有可能。 不过,余念娘心里始终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若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穿越到古代,那岂不是乱套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对方是个很厉害的卦师,通过卜算凶吉,再推演,分析她下一步行动的可能性,最后再安排几个暗线,等她一离开睹场,张三李四一被人抓,立刻就将消息传走,这边盯着马车的人于是就趁机将荷包事先放在了马车上。 无论是哪一种,足以证明对方也有卦师,而且也是个有本事的。 余念娘心事重重的坐着马车回到将军府,玲珑早在后门等着,看见余念娘终于回来,脸上露出如负释重的表情。 “怎么了?”余念娘道。 玲珑一边扶着余念娘下马车一边道:“奴婢见天色已晚,用晚膳的时候快到了,姑娘还未回来有些着急。” 余念娘看她一眼。 玲珑垂下眼眸,付了车钱,便随着余念娘进了后门。 一路不停回到玉笙阁,孙妈妈焦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听到院子里下人们喊“姑娘”的声音,她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下,忙撩起帘子,余念娘刚好走上台阶。 “姑娘。”孙妈妈满脸关切。 “嗯。”余念娘点点头。 玲珑已经转身去了厨房。 余念娘坐下,孙妈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并低声道:“老太太先前就派人过来,说是今夜主子们都在南苑用晚膳,刚才夫人又派人来过请姑娘,可是急死奴婢了。”说着去衣橱里替余念娘重新选了一件衣服拿出来。 “今日府里有什么事?”余念娘淡淡的道。 “听说今儿早朝的时候皇上夸将军忠肝义胆,抗击突厥有功,前阵子国事繁忙,也没有给将军封赏,所以将大少爷提升为詹事府洗马,二少爷,升为二等侍卫,从四品。” 卫其林之前是从七品詹事府主薄,现在直接提升了两品。而卫其宇原来是五品越骑校尉,现在加封了二等侍卫。 这的确是喜事! “那二老爷呢?” 玲珑端来热水,伺候着余念娘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 “二老爷倒没听说。”孙妈妈道。 重新梳好头,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南苑。 玉笙阁离着南苑本来就近,余念娘脚程快,没一会儿就进了南苑。 卫老太太的大丫环桔梗和秋橘立在廊下,余念娘一只脚刚跨进院子的时候,两人就看见了她。桔梗忙迎了上来,恭敬的朝她福礼:“姑娘来了。” 自从余念娘进了宫后,不光卫鸿山等人,整个将军府的下人们见着她都是十二分客气了。如果没有卫其玉几姐妹,桔梗等人更是直接称呼她为姑娘。 余念娘点了点头。 桔梗笑着引着余念娘上了台阶,并道:“将军和二老爷也刚回来,正陪着老太太说话呢。” 余念娘看她一眼。 门外的秋橘已经恭敬的撩起帘子。 余念娘进了屋。 孙妈妈摸出两个银踝子,桔梗和秋橘一人一个。 两人笑着朝已经进了屋的余念娘道了谢,亲亲热热的拉着孙妈妈和玲珑在廊下说起了话。 一出手就是一个银踝子,孙妈妈觉得这打赏忒多!可在将军府,卫夫人和卫老太太都是如此。 所以,前阵子,余念娘也让孙妈妈拿出一些碎银子去打成银踝子的样子。 像在伊州和太原时几个铜板那是万万拿不出手的。 当然,这打赏也要因人而议。 天气暖和起来,原来的厚皮帘子早已经换成了绣着四季海棠的布帘子。屋子里坐了一圈的人。 卫老太太坐在上首的榻上,卫鸿山侧坐在老太太的对面。 卫鸿峰坐在下首第一位,对面是卫夫人,李氏,卫氏四姐妹,还有卫其林的媳妇宛氏,卫其林,就连卫其宇都在。 屋内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 余念娘神色平静的上前向卫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转身又向卫鸿山等人行礼。 卫老太太笑呵呵的道:“回来啦?” 余念娘点头:“是。” “那吩咐厨房的人准备摆膳吧。”卫老太太对身旁的卫妈妈道。 卫妈妈立刻恭敬出了屋子。 余念娘暗地挑了挑眉,原来一屋子人等着她吃晚饭,难怪孙妈妈和玲珑那么着急。 余念娘也没坐,站到了卫老太太身后,下面的李氏就笑眯起眼睛看着余念娘道:“你若是再不回来,老太太恐怕就要派人去找咯!” 旁边的卫老太太就转过头来看着余念娘:“对了,你去哪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回老太太,因为走得远了,所以回来有些晚了。”余念娘道。 “嗯。”卫老太太点头,关心的道:“你对京城不熟,以后想要出去可得寻个人陪着。” “是。”余念娘应道。 “自己不认识路还让车夫先回来,难不成你走回来的?”坐在后面的卫其宇突然冲口反问。 一屋子人齐齐朝他看去,包括卫鸿山。 卫其宇立刻不自在的干咳了下,解释:“我的意思的余姑娘不认识路,以后出去最好坐马车。” 卫夫人眼神复杂的看了卫其宇一眼,笑着对余念娘道:“说得对,余姑娘以后出去最好是让车夫跟着,免得迷路再让老太太担心。”也别再让她儿子整日挂着你。 余念娘福身看向卫夫人:“谢夫人关心。”接着转向卫其宇,慎重道谢:“谢二少爷。” 卫其宇脸上闪过不自然,强自淡着脸,道了句:“不用客气。” 这时卫妈妈进来了:“老太太,将军,可以用晚膳了。” 卫鸿山起身,卫夫人已经走到榻边扶着卫老太太下了榻,一行人跟着卫老太太去了花厅。 第221章 帮忙 卫其林虽然只升了两个阶品,正五品的洗马,但毕竟这几年他没有什么突出的政绩,皇上能突然连升他两级已经是很让将军府众人开心。 再加上宛氏怀孕喜讯,她与卫其成亲已有几年,一直未有孩子,现在可算是双喜临门。 为了庆祝,卫夫人特意让厨房加了几道卫其林爱吃的菜,又添了两道宛氏喜欢的汤品。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坐在一起用完膳,若是心中有些遗憾的恐怕就是卫鸿峰两夫妻了。 卫鸿峰回京已有几月,可是差事依然没有确定下来,走了不少路子,卫鸿山也打听过,好不容易这会儿吏部有了消息,可却让他两难。 吏部给的空缺是两个。 一是蜀地正五品盐运司副使;二是鸿胪寺少卿,也是五品。 依卫鸿山的意思,蜀地天高地远,朝庭现在的心思大多还是放在西北,对蜀地管理较为松懈,卫鸿峰若能去蜀地任职,他再疏通一些关系,等到卫鸿峰过去与上峰和下属打好关系,站住脚,在那边有了一席之地。京城这边又有他这个将军撑着,到时候他再想些法子,保管几年后卫鸿峰就能坐上盐运司运使的位置。 卫府出了一个将军,文职顶多做到四品,再往上爬是没多大可能。如此的话,卫鸿峰还不如寻个自在的官职外放,盐运司又是个好捞钱的门子,朝堂上瞬时万变,若是万一他们百年后,没有高官厚禄爵位,荫葑留给子女,最起码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可卫鸿峰的想法却不同。他和李氏都觉得蜀地太远,若是有个什么事,卫鸿峰鞭长莫及。虽然卫鸿山是个将军,可就像卫鸿山说的,天高皇帝远,京城的官员哪里管得到蜀地去。 这样的话还不如留在京城,有个什么事将军府也能立刻帮衬,再者,卫鸿峰这次回京述职本意就欲留在京城。 但是吏部给出的这两个空缺,最后还得皇上拍板。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大哥得皇上信任,不如大哥帮着去探探皇上的意思?”李氏笑着请求卫鸿山。 卫鸿蹙着眉头,道:“这次皇上迟迟未下旨,恐怕是和蜀地盐运使运使邓台有关。” “邓台?”卫鸿峰疑惑的道。 “嗯。”卫鸿山点头:“邓台任蜀地盐运使运使十几年,早已经将那边的盐运牢牢掌在手里。去年有人密奏皇上,说邓台私放盐引,中饱私囊。想必皇上这是想清洗邓台了,所以,邓台递上副使人选,皇上才迟迟未批。” “难道皇上中意老爷?”李氏不安的道。 既然蜀地已经被邓台掌握在手中,卫鸿峰去任职,他若是顺着皇帝的意思来,定会被邓台等人排挤,如果不按着皇帝的意思来,定也没好结果。 “既然如此,大哥为何还要让老爷去蜀去?”李氏略有不满。 卫鸿山瞥了李氏一眼,看着卫鸿峰道:“虽然邓台在蜀地根基牢固,可是对他不满的人也不少。几年前,邓台进京就得罪过天道院。他如宁安候一样,认为天道院擅于巧言令色,蛊惑君王,十分反对天道院合并钦天监。 虽然邓台回蜀地后并没有再为难天道院。但天道院似乎一直记着这笔帐。就在去年,皇上同意广建天师庙后,天道院立刻向皇上上了奏折,要求将天道先惠及偏远的地方,例如蜀地。 天师庙在皇帝面上,对外是宏扬天道,为国为民。实际则是天道院在全国各地的眼线。如果将天师庙建在蜀地,那么邓台的一言一行就能被天道院知道,如此天道院就能轻易的抓住邓台的小辫子。不是将他弄下去,便是让其为天道院所用。 但是天道院能帮他们吗?而且若依靠天道院,那就要与佟贵妃扯上关系,将军府现在还处于中立。 卫鸿峰眉头打结。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老爷还是留在京城更稳妥。”李氏皱紧眉看着卫鸿峰道。 显然卫鸿峰也是这么觉的。他不求当个什么一品二品大员,只想留在京城当个中品的闲职,不被人看低,不会被人轻易踩下去足矣,当然更不想去冒什么险。 但卫鸿峰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天真,想要在京城站稳,没有两分真本事是不行的。 他叹了口气。 “要留在京城也不是不可以,但此时由我去向皇上请求不太妥当,但若能请个人帮忙去游说一番,二弟这愿望就简单了。”卫鸿山道。 卫鸿峰和李氏脸上露出喜意:“那,这应该去找谁?” “只要在朝中有些威信,皇上看重的就可以。”卫鸿山道。 朝中有威信的人可就多了,可谁跟将军府熟呢? 李氏立刻想到一个,她看向余念娘,笑着道:“念娘啊,这事恐怕就得靠你了。” 余念娘一愣:“我?” “是啊!”李氏笑着道:“你上次好歹也帮了三皇子,相信丽嫔娘娘一定记得,如果你能去跟丽嫔娘娘说说,让武候爷在皇上面前帮着老爷说几句,这事就成了大半,到时候再让大哥去皇上面前提提……” 想得倒是好! “念娘当然,想帮太太,和二老爷,不过,我并未,见过,丽嫔娘娘……娘娘也,不认识,我,帮三皇子,也属应当,如此,冒然去求,恐还会,令丽嫔,娘娘,和武,候爷,不快……”余念娘一脸歉意,结结巴巴的,断断续续的好一会儿才说完。 一屋子人脸色古怪的看着她,李氏更是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一脸嫌弃的对她道:“你这又是干什么?好好说话,这样子让人听了全身不舒服。” 全将军府谁不知道余念娘得过哑病。 余念娘垂下眼眸。 后面的孙妈妈眼圈就红了,她走到屋子中间对着卫老太太跪了下来,道:“回老太太,将军,二老爷,夫人,太太,我们家姑娘自小身子不好,落下了毛病,这病前几年才渐好,所以,偶尔说话会不太利索。若是姑娘哪里说得不清楚,就由奴婢代为回答,还请老太太和将军怒罪!” 卫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瞥了李氏一眼,看向孙妈妈已经笑道:“无事无事,我与念娘相处了这么久,也知她是懂事有礼的孩子。都是一家人,不用讲那么多俗礼,你起来吧。” “谢老太太。”孙妈妈红着眼圈站了起来。 李氏面上尴尬一闪而过,清了下嗓子,缓和了下脸上的神色,努力压下心中的别扭,好一会儿才道:“哎哟,这事怨我,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偷瞄了眼卫鸿山的脸色,看着余念娘道起歉:“念娘啊,对不起啊!” 余念娘屈膝还礼:“太太,客气。” “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李氏赫然笑了笑。 卫老太太,卫鸿山,卫夫人都端着茶盅,无人接话,更无人替她打圆场。 李氏心里顿时来气,余念娘不过是进了坤院,刚成了地师,将军府所有人都得捧着她,这还是为了卫鸿峰的差事,她不过一时忘了,多说了一句,都给她脸子看,难不成还真让她这个长辈正儿八经的去给余念娘道歉不成? 第222章 一家人 气归气,可李氏知道现在只能忍着,只要卫鸿峰找到了差事,以后她也不用再受这种闲气了! 暗吸一口气,李氏拿帕子挡着脸干咳了声,手放下,脸上已经重新换上了真诚的笑容:“念娘啊,你知道我说话直,这人长了年纪,记性也不太好了。我刚才的话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余念娘垂眸,微微扯了扯嘴角。 “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直说了。武候爷深得皇上信任,你若能去求丽嫔娘娘,请武候爷帮着老爷说两句话,相信这差事就落不到别人头上,老爷能寻个好点的差事,对将军府好,自然对你也有好处的,是不是?” 余念娘心中冷笑。 “虽然丽嫔娘娘不认识你,可若知道你是帮着三皇子的人,定也不会拒绝的。凡事都要试试才知道是吧?”李氏笑意盈盈的看着余念娘,满脸期待。 余念娘抬眸淡淡看着李氏:“太太这话,说得还真客气。” 李氏一愣,收起脸上的笑容,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怎么,你是不愿意帮这个忙?” 一旁的孙妈妈忙道:“回二太太,我们家姑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贵人们都位高权重,哪是说见就能见的,就算是今日见着了,说不定明日在哪个地方遇见了,她也不认识咱们。而且,我们姑娘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上次进宫,还是奉了皇上的旨。” 谁有那么大的脸想进宫就进宫? 这话说得有理。 宫里岂是说进就能进的? “那……那进不了宫,的确见不着丽嫔娘娘。”李氏一脸失望,斟酌道:“不然找别人?” 可是还能找谁? 李氏眼前一亮,看着余念娘:“不然去找宁安候世子?” 卫其颜等人一愣。 余念娘什么时候和宁安候世子熟了? 余念娘淡漠的看向李氏:“恐太太糊涂了吧。我与宁安候,世子,不熟。”顿了顿,道:“若,真要找,宁安候世子,那您还不如,请二少爷去。” 对呀! 李氏立刻看向卫其宇。 卫其宇皱着眉头,不等她说话就淡淡的道:“世子爷是不会管这种事的。” 李氏顿时泄气。 卫老太太瞧着李氏像只无头苍蝇似的,逮着哪儿有缝就往哪儿专,一点儿长辈的样子都没,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打发卫氏四姐妹回去:“……我们还有事,你们早些回去歇着……” 卫氏四姐妹知道老太太这是要她们回避了,只好带着丫环离开,卫其颜纵然想留下了,可是卫老太太都发话了,她只能带着满肚子疑问离开了南苑。 卫氏四姐妹一走,卫其林也扶着宛氏向卫老太太行礼退下。 老太太忙道:“快回去吧,别累着了,以后也不用到我这儿来请安,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早些歇些。” “谢老太太。”宛氏面带微笑,端正的向卫老太太行了礼后才跟着卫其林离开了南苑。 屋子只剩下卫鸿山和卫鸿峰夫妻,还有卫其宇和余念娘。 刚才几人说话的时间,李氏又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这会儿屋子里留下的都是能听的,她向卫其宇道歉:“刚才是二婶考虑不周到,世子爷这么忙的人怎么会管这些事呢!” 然后她又看向余念娘:“其实还有一个人能找,而且,他的话相信皇上肯定会听。” “谁?”卫老太太和卫夫人好奇的道。 卫鸿山则微微蹙起眉头。 “于太傅!”李氏道。 于太夫人! 卫夫人不太清楚太原府的事,自然有些疑惑,但卫老太太和卫鸿峰,还有打听过余念娘的事的卫鸿山却知道李氏的意思。 余念娘就更明白李氏的意思了。 她笑了笑。 接着摇头,毫不犹豫的拒绝:“亦不可。” “为何?”李氏脸一沉。 “一,我未见到于老太太;二,于太傅,不会允。”余念娘道。 李氏皱起眉头:“你这什么意思?”后面那句在将军府白吃白住这么长日子的话,顾忌着卫老太太没敢说出来。 余念娘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立刻上前,向卫老太太和卫鸿山行一礼,道:“我们家姑娘的意思是,她来到京城数月只见了于太夫人寥寥几面,而且于太夫人一次也未曾邀请我家姑娘去作客,可见,于太夫人很有可能已经忘记太原府的事;再者,于太傅是当朝有名的中正之人,他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要求。再说了……”孙妈妈看了卫夫人一眼,垂眸道:“我家姑娘孤身一人,又能以什么名义去求于太傅这件事呢?” 意思便是,你们以前想方设法想将我家姑娘往外推,我家姑娘如你们愿了,所以,现在我们家姑娘和将军府没有一丝关系,除了与卫老太太还有一些恩情,和将军府其它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凭什么去求于太傅? 这话说得忒不客气却又十分在理! 满屋子的人愣住,却没人能反驳! 卫鸿山显然也没想到他们将与余念娘的婚事推掉会有这种烦恼的时候! 余念娘一个姑娘家,与将军府无半分关系,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帮着将军府去求别人帮忙,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很不公平的,所以,余念娘拒绝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何不妥。 李氏僵着脸望着卫鸿山和卫老太太,自己都不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在知道余念娘和将军府没有婚约,进不了将军府大门的时候,她何其高兴,和卫其娇在屋子里幸灾乐祸了半天,没想到,现在她却希望她可以进将军府的门。 这得多好笑! 卫鸿山可真没想过让余念娘找人帮忙。刚才孙妈妈的话却提醒了他和卫老太太。 余念娘今天能以这种理由拒绝帮忙,改天也能以这种理由搬出将军府! 卫鸿山顿时觉得自己当初想得太理所当然,不过,依余念娘目前的行为来看,并没有要离开将军府的意思,所以,趁着这种事发生之前,他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卫老太太一脸疲惫,余念娘趁机退下,离开了南苑,谁知道快要回到玉笙阁时,石子追上她。 石子是卫其宇的贴身小厮。 余念娘只好跟着石子转身往回走。 卫其宇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等她,周围没什么灯,黑幽幽的一片。余念娘在原地站了站,等视线能看清黑暗处的人了,她才走过去。 卫其宇负手而立,正看着她。 “干嘛?”余念娘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第223章 梦里梦外 余念娘觉得卫其宇这么偷偷摸摸找自己,一般都不会是什么正经事。 “你下午去哪了?”卫其宇站在黑暗的阴影里看着余念娘道。 话问得突然,倒让余念娘一愣。 她看着他,挑眉:“这话谁让你问的?” 纵然没说名字,两人也心知肚名这谁是指的谁。 卫其宇脸上不愉,道:“我自己,随口问问。” “哦。”余念娘道:“被人跟踪了……” 然后把下午的事告诉了卫其宇。 卫其宇一脸严肃,最后沉着脸道:“可知道对方是谁?” 余念娘白他一眼:“我能知道是谁的话,还会入别人的套吗?” 这倒也是。 卫其宇绷着脸点了点头。余念娘的本事可不是那像那些三脚猫功夫的天师。这样她还被人反算计了,可见对方的厉害。 这想法一过,他自个儿都疑惑起来,余念娘什么时候在他心目上的评价这么高了? “这阵子你就待在府里哪儿也不要去了。”卫其宇想了想道。 “那倒不必。”余念娘脸色有些沉重:“今儿只是来试探我的,不过,恐怕对方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那会如何?”卫其宇拧着眉。 余念娘心里有些闷,嘴上就不想多说,也就不想解释,只对他道:“麻烦你告诉宁安候世子,麻烦他快点把他的麻烦解决了,别再祸害人了!” 卫其宇立刻明白余念娘的意思,他有些意外还有些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等余念娘走出一段路了,他才回过神来,立刻上前追上余念娘:“等下。” 余念娘停下,回头。 “你……”犹豫了下,卫其宇问道:“你怎么现在说话不结巴了。” 余念娘再次翻个白眼,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只想用白眼回答他。 “难道你忘记我上次说的话了?” “什么话?”卫其宇一脸茫然。 余念娘双手一摊:“我认为你一个越骑校尉记忆力怎么也不该如此差。所以,你别再问我这些让人不愉快的问题,否则,说不定哪时候我就又犯病了!”然后也不管卫其宇明不明白转身回了玉笙阁。 卫其宇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明白余念娘的意思。 所以,刚才在南苑,李氏是被耍了! ** 一回到玉笙阁,余念娘就毫无形象的甩掉鞋子,大字一样躺在床上,嘴里还舒服的叹道:“这样躺着真舒服啊,比绷着身子站着坐着都要舒服啊!” 孙妈妈轻轻的跪在床边替余念娘捏着小腿,同时疑惑的道:“既然姑娘在这儿住着不舒服,干嘛不搬出去啊?反正姑娘现在已经和将军府没有了婚约!” 余念娘望着床顶的素莎帐蔓:“你以为出入将军府这么容易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卫老太太第一个就不会同意。卫鸿山这么容易就接纳她,还举荐她进宫,哪会这么轻易让她走。只瞧这次皇上对卫其林和卫其宇的封赏,只怕是想等到她名声再响些的时候,皇帝就更看重将军府了。 “但,若真要离开将军府也并不是不行。”余念娘望着帐蔓顶轻轻的道。 其它人可以不管,卫夫人和卫鸿山她也可以找理由搪塞,但卫老太太那儿却有些麻烦,她是卫老太太带进京的,谁不知道卫老太太喜欢她,怜悯她,所以将她留在了将军府,如果她因为现在成了地师,不管卫老太太擅自离开将军府,恐怕会被人非议。当朝皇帝虽然注重天道,但还是以孝为先。 不过,名声嘛,她不是很在乎,一个占卜师只要有本事那就是有了名声! 现在麻烦的是,她已经被人盯上了,离开了将军府她要去哪里呢?如果哪天对方要是起了歹意,卦相馆根本保不住她,所以,还是住在将军府安全一些。对方怎么也有些顾忌的! “我瞧二太太的意思,恐怕这次是铁了心想让二老爷留在京城,到时候再找姑娘麻烦怎么办?”孙妈妈担心的道。 “这有什么!”余念娘倒是一点儿不担心:“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就算可以做,那也是我说了算。” 李氏其它事做的一塌糊涂,这次倒是精明了。不管是丽嫔娘娘还是于太傅,那恩情都算她的,凭什么要给将军府的人用呢? 至于池朗宜,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人。 卫鸿峰这次任职的事根本没有李氏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两个小小五品官,卫鸿山若愿意的话,周旋一番,倒还是能如意的。 至于卫鸿山为何还要留一手,余念娘就不知道了。 还有追杀池朗宜的人,是否真的就是今日跟踪她的人?另外余道生手记中提到的西域火龙到底是什么。 余念娘脑子里乱糟糟的,玲珑和孙妈妈服伺着好上了床,没一会儿好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等到余念娘睡着了,孙妈妈和玲珑在床头小几上放了茶壶和杯子,以便余念娘夜里口渴好喝。然后吹了灯,只留了外间一间小灯,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今夜该玲珑值夜,不过余念娘自四年前大病一场后,便不喜欢人在屋子里值夜,所以,两人都回了各自的屋子歇息。 余念娘睡得不是很好,转辗反侧,翻来覆去,半睡半醒之间一个梦接一个梦。晃得她头晕眼花,她想努力看清面前的景象,可自己好像坐在船上似的摇来晃去,眼前的影像也飘来飘去。 好不容易不晃了,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梦。她躺在床上,感觉喉咙干干的,有些想喝水,屋内灯光昏暗,床边也看得不清。透过窗子朝外看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接着她皱起眉头,睡前窗户明明关着的,怎么这会开了。 余念娘坐起来,披上衣服,正准备去关窗,窗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站在暗处,纵然看不清,余念娘也知道他正看着自己。 “谁?”余念娘沉声问道。 黑影没有说话,而是靠近窗户,从窗外伸进一只手,手上拿着一本手记。 那手记泛黄,看着竟有些眼熟。 余念娘竟也没觉得害怕,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她拿过手记打开,正好看到上面写着“西域火龙”四个字,前面是一些相关天道玄术的记录,还有一些关于天祭的,而且这字迹熟悉,她前几日才见过。 这根本就是余道生那本手记嘛! 余念娘猛然抬头看向窗外黑暗中,难道外面的人是? 她一脸惊喜。就见对方又递过来一本厚厚的书,书好沉,她双手才能抱稳,上面放着一串佛珠,将封面上的字遮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余念娘再次朝窗外黑暗中看去,窗外的人朝她伸出手,那是一只手指修长,手掌布满茧的大手,男人的手。他的衣服衣袍袖口宽大,素色,与天道院的天师衣服颜色料子如出一辙。 余念娘浑身一个激灵,惊喜喊出声:“爹爹……”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余念娘猛然睁开眼。 昏暗的屋子,素莎的帐蔓,紧闭的窗户! 原来是个梦! 她呼出一口气! 身体里的气血冲向脑部,后背竟然微微出了薄汗。 这么个奇怪的梦,她竟然在梦里激动了! 接着,余念娘又一顿,不对,刚才在梦里她感觉自己坐在船上左摇右晃,现在回想过来根本就是有人在摇她。 余念娘瞬间瞪大眼睛,浑身一寒。 黑暗中,床边响起一个温和,磁性带着关心的声音:“做恶梦了?” 第224章 两卦(二合一) 余念娘不记得睡前玲珑有没有放下帐蔓。 黑漆漆的屋子里若隐若现昏暗的光线,素莎隔着视线,好半天才看清帐蔓外的人。 她见鬼似的看着坐在帐蔓外凳子上的池朗宜,她紧绷着身体,半天没缓过神来,瞪大眸子盯着穿了一件白色素袍的池朗宜走到屋子中间,然后将桌上的灯点燃,最后重新在凳子上坐下,还好心的替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小几上,然后一脸平和的看着她,任由她那么瞪着他。 好半天过去,余念娘才缓过神来,她全身慢慢松懈下来,脑袋因一直保持仰起的姿势,脖子僵硬得痛,脑袋搁回枕头上,僵痛的脖子舒服许多,然后歪着脑袋看着头顶的素纱。 池朗宜蹙了蹙眉头。 素纱的帐蔓连一丝花都没有,余念娘看得出神,半天没说一句话。 “梦见什么了?”帐蔓外的人道。 语气温和得带着一股柔意,余念娘眼皮子眨了眨,侧头看过去。 “我进来的时候见你睡得不安稳,一幅很难受的样子。” 屋子里点了灯,余念娘终于看清了凳子上的人。 发上束着玉冠,一身白色的素袍,衬得这人的五官更加如玉,眼眸更加深遂。 一如她第一次见他一样俊俏好看惑人。只不过那时候池朗宜浑身透着冷漠疏离,这会儿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特别是穿了这身白衣,显得好像更容易亲近。 不对,不是好像,这人的态度的确比以前好太多。 余念娘觉得很奇怪。 但也很古怪,深更半夜,黑漆漆的屋子里穿一身白衣,扮鬼吓人吗? 余念娘脸上露出鄙视的表情。 而且还一声不吭的坐在她屋子里! 她脸上神情渐渐转冷,对池朗宜说话的态度也冷淡不少:“世子爷,这深更半夜的又唱哪出?” 池朗宜皱着眉头,脑子里还停留在余念娘刚才的表情上,现在这幅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人的脑回路弯特别多,脑子里想着其它问题,并不防碍他说话:“听说下午你去了堵场?” 余念娘脸上惊讶一闪而过,旋即又沉着脸:“你派人跟踪我?” 池朗宜挑眉:“你觉得我有那么闲?” “这可不一定。”余念娘不屑的撇嘴,你闲不闲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下午有人恰巧路过那边,看见你在那儿,后来发现你回将军府的时候有人跟着你。”池朗宜竟然也没被余念娘的态度激怒,一如之前平和的道。 余念娘眉头一皱,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池朗宜摇头:“对方很狡猾,好像并没有什么企图,发现被人发现后立刻就撤了。” 那如果对方没发现池朗宜的人,是会继续引着她入另一个套,还是依然将荷包放在马车里还给她? “我的确被人跟踪了……”余念娘将下午的事告诉了池朗宜,她现在和池朗宜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况这事绝大部份很有可能是池朗宜引起的。 池朗宜冷着脸,眼眸里散着寒气,半响后,道:“卦相馆虽然自由,但住在那儿却不安全,随便一个人都能来去自如。不如我替你寻个住处?” 余念娘讶然。 这人不愧年纪轻轻就任了北军监军,还担了金吾统领,这份观察力就不是常人能比的。 只一间卦相馆竟然就看出她想搬出将军府。 不过…… “谢世子爷美意……”余念娘道:“不过,我还不打算搬出将军府。” “为何?”池朗宜皱眉:“将军府虽有护卫,其实防护疏漏。” 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余念娘心中不以为然,依池朗宜几个贴身护卫的身手,没几个府上的护卫能比。 她微微的笑:“将军府很好啊!” 站在朝堂中间,不偏倚大皇子,也不偏倚二皇子,皇后和佟贵妃现在都在极力拉拢各臣,再怎么说也不敢对将军府的人太过份。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池朗宜也想到了这点,于是点头:“那好。”又问余念娘:“听说你在打听西域火龙?” “是啊。”余念娘看着他。 “大相国寺的藏经楼里藏书万卷,各种经书,包括天朝,番帮,各部落等等有相关的书籍都有,也许你可以去那儿看看?”池朗宜道。 余念娘眼前一亮,她正愁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有了指点,行事起来也方便许多。可是…… “大相国寺的藏经楼恐怕不好进吧?” “当然。”纵然室内光线很暗,余念娘也感觉到坐在凳子上的人挑起双眉。 “不过,我与大相国寺的主持很熟。”昏暗中池朗宜的声音淡然又带着意得的味道。 余念娘嘴角动了动,感觉这句话后面上扬的尾音怎么都有股得意洋洋的感觉。她想丢个白眼过去,可帐蔓挡住了视线,她想给个不屑的表情,可碍于自己躺在床上有些不便。 余念娘皱起眉头,刚才一门心思在池朗宜那儿,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竟这么一直躺着和池朗宜说话,很是不自在。 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池朗宜已经起身:“京城的日子也不像表面那么太平,没事就在卦相馆待着,别乱走。” 意思是叮嘱她别再像今日这般。 或许是见惯池朗宜冷漠疏离的样子,此时听到一句关心的话,余念娘却很不以为然。 池朗宜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的,余念娘不知道他进来的时候是否也这样,要真是这样,那将军府的护卫的确是太够窝囊了。 后半夜余念娘睡得很舒坦踏实,因为不需要去向卫老太太请安,辰时她用了一碗孙妈妈端来的莲子粥,然后又躺了下去,迷迷糊糊睡到戊时中,直到主院那边派人过来请她,玲珑这才推醒了余念娘。 孙妈妈在院子里笑着跟那传话的婆子说了几句,然后掏出一把铜钱赏给她,让她回主院向卫鸿山回话,余念娘一会儿就过去。 婆子拿着一大把钱高兴的应是。等婆子离开玉笙阁后,孙妈妈才进了屋子。 屋子里余念娘已经洗漱完,玲珑帮她梳了个单螺,穿了一身绿色裙装,脸上只抹了润肤膏,这才去了吉香院。 余念娘跟着吉香院的婆子直接去了卫鸿山的书房。 这是她第二次被请去卫鸿山的书房。 书房里如上次一样,依然只有三人,卫鸿山坐在上首,下首左右两边各坐了一个人,一个是青石先生,一个是黄先生。 余念娘到的时候三人正说着什么,她只听见贵妃娘娘四个字,小厮进去通报,出来时恭敬的作了个请的姿势。 看见余念娘,黄先生友好的朝她点了点头。而青石先生眼睛就跟长在头顶上似的,眼角余光都没给一丝。 卫鸿山则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招呼她:“念娘来了!” 余念娘行了一礼,点点头,坐到黄先生旁边,已经安排好的位置上。 作为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洒脱自然,已是不错! 黄先生在心里默默为余念娘赞了一句。 下人端上茶退了出去,余念娘手握着茶杯,茶色好看,茶香浓郁,味道比起池朗宜给的那包铁观音却是差了点。 黄先生看着余念娘,笑着问:“余姑娘觉得这茶怎么样?” “还好。”余念娘道。 黄先生微微笑:“这茶可将军新得的潽耳,熟茶,平日没事的时候喝喝,养胃!” 难怪味道比起铁观音更加浓郁。 “你若喝得惯,一会儿就带些回去喝。”坐在上首的卫鸿山道。 “谢将军。”余念娘道,婉言拒绝:“不过,茶是好茶,味道却过于浓郁。” 卫鸿山挑眉,他堂堂将军赏的东西竟然还有人拒绝。 他笑了,声音爽朗的道:“我就喜欢和直来直去的人打交道。”然后沉眼看着她:“你也知道二老爷这次回京述职,吏部有两个空缺,这任职就快下来了,你丢一卦,卜个吉凶。” 也就是让她看两个空缺选哪一个更为合适吗? 余念娘又不是笨蛋。 幸好早有准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三个铜板,对卫鸿山道:“还要麻烦跟将军借个东西。” “什么东西?”卫鸿山道。 余念娘指着卫鸿山面前案几上的笔筒,里面插着两三只普通的狼豪笔。 “就是它!” 卫鸿山指笔筒问余念娘:“你是说要用这个?” “是的。”余念娘道。 青石先生和黄先生都看着余念娘。 卫鸿山将里面的笔全部拿出来,余念娘将笔筒拿走。 那笔筒是做工精细,成色良好,上面刻着五彩孔雀。 她将竹筒翻转看了一遍,同时赞道:“这笔筒做的倒挺漂亮。” 然后将铜板丢进竹筒里,拿起竹筒就跟堵坊里的堵徒摇骰子似的左摇右晃。看得青石先生一阵鄙咦。 丢出卦,余念娘闭着眼睛掐手开算。 青石先生在将军府几年,卫鸿山还从未见过他是如何卜卦的。 一般有事,青石先生直接在屋内就将卦扑好,第二日直接将结果交由卫鸿山即可。 黄先生亦也觉得很新鲜,于是两人都十分好奇的看着余念娘。 青石先生则在心里盘算着余念娘掐指卜算的规律是怎么回事。 这卜卦就像术术一样,都有一套运算规律,都是以易经六十卦为基础。 但看了半天他也没明白余念娘的卦手该怎么算。 没一会儿,余念娘就睁开了眼睛。 卫鸿山忙道:“怎么样。” 余念娘起身,学着天道院的那套,朝着卫鸿山拱手行礼:“回将军,卦中。” 竟然不是上卦。 卫鸿山蹙起眉头:“不知这卦中是何意?” “卦中即是不好不坏。”余念娘道,拿着笔筒走到案几前,将桌上的几只狼豪笔全部装进笔同,然后将笔筒放在桌上,继续道:“从卦中来看,二老爷这次不吉不凶,但凡事不是一成不变。每个人的气运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现在来看,二老爷以后一切皆是平平安安,顺顺畅畅。想要求得更多,那就得看个人的机遇。” “机遇?”卫鸿山道。 “是。”余念娘点头。 “那不知余姑娘所说的机遇是什么?”一直在帝国看着,心国困惑的青石先生问道。 “机,乃天机。遇,乃巧遇。天机不可泄露。当你遇见的时候就是你的机遇来了,多的我也不方便说。”说着又惊讶道:“先生不是坤院出来的地师吗?这样算来,您还是我的前辈,如此,晚辈刚才有些失礼了,这样,还事还需劳驾先生来算吧。” “哎呀,余姑娘这话说的对。”一旁的黄先生立刻拍手赞成:“青石先生是余姑娘的前辈,不如露一手,让我们见识见识。” “是呀,也好让我这个晚辈好好向青石先生学习学习。”余念娘立刻也跟着道。 青石先生心中气得不行,暗骂余念娘一声笨蛋。 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抬头挺胸一幅高人的样子,谱摆足了,这才道:“俗话说一卦不二卜的……” 所以…… 卫鸿山,余念娘,黄先生看着他。 “不过嘛,若是将军需要,在下再卜一卦亦可。” 听到青石先生主动这么说,卫鸿山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那麻烦青石先生了。”心中更甚得意,府上果然多找一个卦师,就能逼青石先生主动出手。 青石先生很随意的摆摆手,拿出铜板,略一摇后丢在桌上。 “先生,如何?”卫鸿山忙道。 别说卫鸿山和黄先生了,就是余念娘也很想知道青石先生丢的什么。 青石先生皱着眉头,道:“下!” 卫鸿山脸上的笑意一顿,道:“烦请先生解释一下这卦中的意思。” “夏月逢大旱,一冬必失收……” 意思很明显,就是说卫鸿峰刚上任日子清苦,这一年左右逢源,低声下气仍然没有什么收获,也许来年会更好一些。 这卦算得就让卫鸿山不怎么高兴了。 一个中卦,一个下卦,那他相信谁? 余念娘暗自偷笑。后面无论青石先生怎么解释,她也不应,只说自己都是按照易经,六十卦这么来洐算的。 第一次充分发挥胡搅蛮缠的本事,与青石先生辩解起易经,六十四卦来。 最后还道:“……将易经六十四卦结合起来,那才是真正的玄妙,以往的都已经过于保守陈旧。” 将青石先生气得不行。 第225章 任职 过了两日,卫鸿峰的任命就下来了,朝廷任其为四川盐运司副使,即刻前往四川上任。 将军府里一片喜气。 孙妈妈不解的问余念娘:“不是说二太太不希望二老爷去四川吗?怎么这会儿朝廷的旨意下来了,二太太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敢不高兴吗?那可是皇上的意思。”玲珑不以为意的道。 余念娘知道李氏,事关丈夫和两个女儿的事,她就是勉强撑着也装不了如此淡定。 “去看看怎么回事?”余念娘对玲珑道。 玲珑兜里揣着一把瓜子,出了玉笙阁。一柱香的时间就回来了。 “二太太看样子真的很高兴,跟那天晚上的不愿意歇然不同。”玲珑一脸不解的道,将打听到的告诉余念娘:“说是出去的时候遇上了佟伯爷夫人,佟伯爷夫人主动邀了二太太一起去喝茶听书,二太太去逛银楼的时候,佟伯爷夫人竟也陪同着一起去了,最后还亲自挑了两套首饰送给了两位姑娘,大姑娘和四姑娘一人一套。” 难道是和佟伯府有关? 晚上一起用膳的时候,余念娘就听卫夫人说户部尚书的孙女王伶玉,订亲给洛阳韦氏一族,许给了韦氏嫡枝韦大人的二公子。婚期定在九月。 王伶玉虽是户部尚书的孙女,不过其父王行远不过是个从五品的詹事府洗马;而韦氏乃世家大族,百年书香门第,在洛**基牢固。王伶玉能嫁进韦氏一族也算是高攀了。 王伶玉今年十七,与卫其雪年纪相当。 卫夫人就笑道:“我们家其雪端庄贤淑,稳重,和王家大姑娘比起来,不相上下,看来也该替其雪说门好亲事了。” 卫其雪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 妯娌间争嘴,李氏可从来不怕。 她哎哟一声,瞥了眼低头垂眸女儿,笑着道:“瞧你大伯母多关心你。不过,其宇比雪儿还大一岁呢,大嫂都不着急,我们家雪儿自然也不急。这当哥哥的都还没成亲,作妹妹的哪能赶在前头。” “弟妹多虑了,咱们将军府没那么古板,不管大小只要订了亲就可以成亲,将军和老太太也不会在意这些的。”卫夫人笑盈盈的道,接着又一脸好奇的道:“听说魏小大人的公子长得一表人才……” “大嫂。”李氏面色不愉打断卫夫人的话,还堂堂将军夫人,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能说这个:“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呢!”末了她觉得胸口的气堵得慌,又道:“做人做事还是得照实事。就像咱们其宇,从小是个懂事出色的孩子,当初我们还以为老太爷为其宇的事早安排好了,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卫夫人的眼眸沉了沉。 一旁的卫鸿峰打断李氏:“那不过是场误会,你提那作甚。这事即已过就作罢,以后别再随便拿出来嚷嚷,免得影响了两个孩子的声誉。”他瞥了眼神色淡然的余念娘和面无表情的卫其宇,端起脸,提醒李氏:“食不言!” 被卫鸿峰当着众人的面训了几句,李氏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不过,见卫夫人脸色不如之前好看,她心里又爽快了些。 卫老太太瞧着暗暗叹口气,头发长见识短,真是撑不起一点儿事! 从南苑出来余念娘直接回到玉笙阁,玲珑和孙妈妈一边伺候着余念娘洗漱,玲珑一边说着刚才在南苑听到的事。 “……没想到二太太竟然看中了魏小大人的公子,可听说魏小大人的公子是个白丁,还无官身,二太太平日看人眼睛都在头顶上,怎么瞧上了魏府的公子?” 魏小大人便是钦天监监正魏大人的儿子魏豹,他的公子叫魏潜,今年十七。 能让卫夫人都拿出来说笑,这事八九是真的。 魏府原来也挺风光,是个候府,虽然现在已经不如前,但好歹魏老太太还是个三品诰命,魏大人虽然是五品的钦天监监正,但是现在钦天监基本上已经是个空架子,朝中许多事都被天道院接手,魏大人的监正也只是个挂职。 魏豹虽然是个小翰林编修,但其姐姐魏馨是佟伯爷夫人,他的侄女,也就是魏馨的女儿是当今皇上庞信的佟贵妃。 听说,佟贵妃十分疼爱魏潜这个侄子,所以,嫁给魏潜,看似什么也没有,实际间接的靠上了佟贵妃。 依李氏的态度,这门亲事恐怕还没定下来。 翌日一早,余念娘去了坤院。 自寒食节后,坤院内不管是教习还是地师,对余念娘全都另眼相看。 坐着马车到了坤院,余念娘到的时候陆续有人进院上课。 只要通过了坤院进考,正式在坤院上课,便已是地师。 众人大多穿着素袍背着素色布包,里面除了装上一两本书,还有笔记。只有余念娘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 可是无人能说什么。 余念娘进考的答卷能被朝廷拿去用,这不仅是一份光荣,还是一份肯定。 天字号课堂内几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余念娘坐到后排的位置。无人敢如前些日子一样随意议论她。 今日的教习是黄天师。上一课讲的是易经里面入门学的风水。 黄天师中等个子,穿着一身天师袍,说话抑扬顿挫带着尾音,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看人带着精明。 他站在课堂前讲台上,看着下面一众十人,神色淡淡的道:“今日我们还是讲易经。有谁知道易经有哪三大体系?”语气很随意,眼神在下面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余念娘身上:“你来说。” 这让余念娘有种上学被老师抽问的感觉。 她起身:“易经有三大体系,先天易,后天易,阴阳易!” 黄天师点头,手不自觉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那你说说什么是先天易,后天易,什么又是阴阳易?” “先天易包括,太极、河图、洛书、先天八卦;而后天易是指连山、归藏、周易、易传、后天八卦;阴阳易又有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八门、九星。而这六部份内容又是各不相同的内容,各不相干,但却紧紧相联。”余念娘沉着准冷静的道。 这些她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黄天师满意的赞赏道:“说得非常好。那我们今天就先讲阴阳易……” 第226章 道谢 三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余念娘虽然懂八卦易经,但此时听了黄天师讲解,感觉和自己所理解的还是有些不同,这对于她以后看天观象,风水等等还是有一些进益。 讲课结束,众人纷纷收拾东西起身离去,有些想要加深黄天师对自己印象的人,临走前便主动对坐在讲台上伏案记录的黄天师行礼道别。 因为坤院的教习都是天道院的天师,若是能与之打好关系,等到在坤院的学习结束进考天师,进入天道院的机率就会更大。 余念娘从未想过要进天道院,接触冯天师,那也是她觉得冯天师为人看起来更加正直一些,更好说话,便于她在坤院学习。 如黄天师这种精于算计,能口惹悬河的,她压根没想过过多接触。 不过,临走时,黄天师却主动叫了她。 “……我看你天资聪颖,又有学习天道的天赋,若是能勤加学习,多多练习,进天道院亦是很容易的事。”语气和谒充分赞赏。 余念娘可没忘刚来天道院时黄天师是如何的看自己不顺眼,这会儿听他的话心中自是疑惑,她看着黄天师,微微行礼:“谢先生看重。” “嗯。”黄天师很满意的点头:“你在进考时答得很不错,若能有人悉心教导,进入天道院指日可待。” 余念娘心中困惑,面上神色淡然的道:“先生太夸奖。”回答得中规中世,并没有要接黄天师的话。 黄天师抿了抿唇,觉得余念娘跟他第一次见她印象一样,看着单纯其实心思挺多,他如此明白的说了两次,余念娘也不接话。 索性,黄天师又道:“每界在坤院学习的地师并不一定都有机会进入天道院,也不一定每界定要录取人。因为天道院可不是坤院能比的,它是要为朝廷,为皇上,为百姓服务的,除了要有真材实学,还得看品行。当然若是特殊人材,亦可开方便之门。初入茅庐的人若是能寻个师父,得到对方真传,进天道院就容易得多。你这次进考的题不仅安排妥当,而且思虑很周全。且你曾又在皇上面前卜过卦,若是能得到专人教导,进天道院完全没有问题……” 余念娘这会儿终于明白黄天师的意思了,这是要她拜他为师?倘若是冯天师说这话,余念娘兴许还会考虑,但黄天师,是否能为人师表一眼就能瞧出一二。在太和殿替三皇子卜卦时他傲视不屑的表情余念娘可没忘记。 这会儿却又主动提愿意收她为徒。 余念娘心中一跳。 难不成是想以后借着师徒之名,悄悄窥探她是如何占卜的。 一般在外人面前余念娘都会拿出三个铜板,装模作样的丢卦掐指,骗过不少人,从未露馅。 唯独池朗宜看出了她的秘密,难保天道院的人相处久了不会瞧出其中的端倪。 余念娘心中惊了一身汗。 暗自决定除了在坤院上课,她要离天道院的天师远远的。 这些念头只要脑中一闪而过。 余念娘面上已经惊讶的道:“在坤院学习,还能拜天师们为师吗?” “当然。”黄天师挑起眉头,对余念娘的反应这会儿才稍有满意。 “那这可是坤院地师们的福气啊!”余念娘喜道,凝思想了想道:“如此的甚好,我可得好好回去复习两位先生教导的知识。”然后一本正经向黄天师行礼告辞:“那先生忙,我这得回去好好学习了。” 待余念娘走远后,黄天师这才收回详和的目光,眼神冷漠的盯着外面。 出了坤院,余念娘让老孙头直接送她去了卦相馆。 卦相馆一反前几日的冷清,今日竟有人坐在里面说话,余念娘下了马车就能听到里面的欢笑声。 她好奇的进了卦相馆。 玲珑和孙妈妈正站在休息区和一个老婆婆说话,老婆婆的对面坐着一个老头,身后站着一对年轻夫妇。 看见余念娘,老婆婆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激动的对身后的中年男子道:“就是这位姑娘……” 这老婆婆是前两日余念娘被人跟踪时,帮了她的人。 余念娘微笑走向老婆婆:“婆婆好啊!” “姑娘大恩啦!”老婆婆见着余念娘就有些激动,拉着身边的中年男子和妇人,要他们一同跪下:“幸亏那日得这位姑娘的指点,不然你这回哪有这么顺利……这风水风水可真是妙极,改了风水即可改变一家人人气运,果真是厉害啊!” 老婆婆的儿子在外经商,经常从老远的地方去进一些常用的布匹,小玩意儿啊,手工制作的艺品啊带回来卖,往往能卖个好价钱。 可今年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抢匪,同行的几个商人全都被掳了去。钱被抢走不说,那些抢匪还想点敲诈勒索,幸亏这男子机灵,趁着山匪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出来。 最后官兵将山上的抢匪一网打进,救出所有人。 男子算立了功,不仅东西全都要回来了,还得了府衙的奖赏。 老婆婆觉得是余念娘替她摆弄的风水改变了一家的命运,于是便和老头,带着儿子和媳妇来感谢余念娘。 两夫妻见余念娘年纪轻轻,本有些不信,可又见她谈吐不凡,行事作派沉稳老道,这才完全相信地起来。 老婆婆一家人正儿八经的向余念娘磕头道谢,等回到住处的时候,老婆婆便拉着左邻右舍讲起:那槐树街开着一间专门替人看观卜卦占卜的铺子,里面的主人是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姑娘,那姑娘一看就不是凡人,长得明眸晧齿,谈吐不凡……不仅会看天观象,趋凶遇吉,还能替人占卜……等等…… 这是后话。 等老婆婆走后,玲珑拿出老婆婆送来的东西。 鞋,鞋垫,袜子,做的衣服,鸡蛋,果子,自家炕的腊肉,等等…… “那老婆婆一来便说要报答姑娘,拿出银子要给姑娘卦钱,我想即是姑娘前两日卜的卦,若没收钱,那姑娘便是不收钱,所以便没收那婆婆的钱。谁知道她就搬来一大堆东西,说让姑娘一定要收下。” 余念娘看着一桌子吃的用的,都是挺实在的东西。 “收下吧,拿到后院,免得到时候要用的时候去买……” 余念娘正说着,突然有人在门口接了一句:“要买什么?” 果无说今天的二更。感谢木子莲生,等天亮1982,忘尘莫及,青鸟贝儿,夏日de怡莲亲们的月票,感谢美如冠玉亲的平安符。 第227章 原因 余念娘讶然回头。 池朗宜穿着一身玄色衣服已经走了进来,十一和地煞一左一右跟随其后。 孙妈妈和玲珑立刻向池朗宜福身行礼:“世子爷。” 池朗宜看了余念娘一眼,径直走到顾客休息区,在桌边坐下。 孙妈妈已经进屋烧热水准备替池朗宜沏茶。 十一则走到余念娘身旁,笑嘻嘻的朝她挤眉弄眼,并且低声道:“世子爷说想要看看你沏茶的手艺精进没有?” 余念娘已经收起脸上的惊讶,神色淡淡,闻言,侧脸斜睨向十一。 十一立刻巴唧了下嘴,解释:“我随口说说。”见池朗宜正四下打量休息区被余念娘改动了的地方,他凑近余念娘低声道:“其实世子爷真是来喝茶的。” 余念娘一脸你就吹吧的表情。 十一眉头一拧,脸上顿显苦恼:“怎么我说假话的时候你们都不怀疑,说真话你们却没人信?” “哦?”余念娘挑起眉头:“原来你以前一句真话也没有!” 十一立刻瞪大眼睛:“我只是打个比喻,余姑娘你怎么能断章取义,误解我……” “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余念娘看着他。 十一满脸委屈:“比喻的话你也能信?” “你们在干嘛?”池朗宜沉着脸看着余念娘和十一。 十一立刻打住话头,迎上池朗宜黑漆漆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颤,脸上还得笑嘻嘻的道:“公子,您觉得余姑娘这几盆花摆在此处如何?我正和余姑娘说这花挺好看的了……” 说完,十一趁着转头的时候不停朝余念娘使眼色,希望她能帮着说两句。 谁知,余念娘就跟没看到似的,蹙了蹙眉,故意看向十一,道:“你刚才好像是说……” 一听这话题十一胸口就像被人踹了一脚,咚咚直跳,他“哎呀!”一声,打断余念娘的话,在几人莫明其妙的眼神中,夸张的搬了凳子到余念娘面前:“余姑娘你是主人怎么还此般客气,坐啊!” 接着趁余念娘开口之前,提起茶壶向池朗宜的杯子里续满茶,笑呵呵的道:“公子您喝茶,您刚才不是说想到余姑娘这儿来喝茶吗?” 池朗宜动作一顿,眼神冷冷扫了过去。 十一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好像被贴了冰片,让他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虽然没什么,但十一总有个感觉,若是让池朗宜知道他进来时与余念娘那几句玩笑话,他回去以后肯定掉层皮。 思来衡去,他觉得揭池朗宜的短对自己更有利些。 站在一旁的地煞就斜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 十一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揭了池朗宜的短! 天啦,公子平日是多矜贵的人,绕着城里走了几圈,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到卦相馆来坐坐,被他一句话就给抖了出来。 十一已经想象得到回去以后自己的惨状,他顿时哀嚎一声,脸上欲泫欲泣的表情,心中满是后悔的滋味儿! 孙妈妈和玲珑呆呆的看着十一,只知道池朗宜身边的人武功强,没想到逗起乐子来表情也是这般的丰富。那变幻莫测的表情都能去表演了。 余念娘则暗自惊讶,没想到池朗宜还真是来喝茶的?心里又忍不住嘀咕,隔壁不就是他自己的地盘? 为什么? 十一一脸忧伤,硬着头皮顶着被池朗宜眼神刺穿无数个洞,伤心的慢吞吞的缩到后面站着。 若真来喝茶,那也没什么。 余念娘对衣食一向挺大方的,吩咐孙妈妈重新给池朗宜沏铁观音,自己则起身,不想应附他:“世子爷给的那包铁观音的确不错。那世子爷慢用。” 池朗宜黑幽幽的眸子光芒闪过。 “听说卫二老爷的任命已经下来了。”他道。 余念娘停住,看向池朗宜嘴上赞道:“世子爷的消息真快。”任命旨意是昨日下来,池朗宜知道也不奇怪。 “要想真正坐上四川盐运司副使的位置并不容易,可若有本事坐稳了,那离盐运司运使也不远了。” 余念娘不知道池朗宜这是什么意思,她重新坐下来。 “恭喜你啊!”池朗宜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一脸莫明其妙。 “将军府即将和魏府成为姻亲。” 这话题转得真快! 余念娘对他翻个白眼,与她何干! 没想到她这不经意的表情却让池朗宜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余念娘心中鄙咦,觉得这人今日莫明其妙,即使是闲聊也不是这样的。 三皇子中毒的幕后黑手还没找到?一直暗杀他的人也没找到?还有花叶万年青的毒素来源也没查到? 这人就这么闲了? 不过,这是昨日的事,这么隐秘,池朗宜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池朗宜手握着茶杯,眉宇间甚有几得意:“我还知道这门亲事是佟伯爷夫人替魏潜选的。” 余念娘一脸惊讶。 难道不是李氏先看上魏潜的? “当然卫二太太自也是愿意的。”像是知道余念娘的惊讶之处,池朗宜缓缓道:“四川盐运司副使的位置朝中举荐了两个人,一个是卫二老爷,另一个则是镇国公,也就是当初的大将军克蒙的儿子克都寒。” 余念娘挑眉。 “镇国公年轻时一直征战沙场,杀敌无数,威震四海,名响八军,谁不知道镇国公的威名。克都寒如果任了盐运司副使,他可以借着替镇国公去探望旧士的名义趁机收拢卫所等地将士的心……虽然卫所和盐运司行事一直两不相干,实则内里悉悉相关……” 只要没有了卫所撑腰,看准机会,抓住盐运司内各官员弱点趁机攻下,在大多数人都服诚后,留下那少部分帮着邓台的就容易除掉得多,邓台没了左右臂膀,拉他下台也就易如反掌。 所以…… 余念娘看着池朗宜,为什么任命还是给了卫鸿峰? 池朗宜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你还不明白吗?” 余念娘一愣。 明白什么?将军府和魏府…… 余念娘顿时恍然! “当然了,单凭佟贵妃她还没这么大的影响力。”池朗宜淡淡的道,眉眼间闪过一丝厉色:“因为天道院向皇上推荐了卫鸿峰,所以,才促使皇上这么快就下了决心。”池朗宜看着余念娘:“现在,你知道天道院对皇上的影响力了吧!” 余念娘撇撇嘴,好像道理是这个,不过…… “我想皇上任命卫大人为盐运司副使,恐怕不止是天道院和佟贵妃的原因吧。皇上应该是还顾忌着镇国。四川地形复杂,寻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实在容易,怕镇国公世子去了四川,让镇国公重竖了军中威名,以后有机会在四川拥兵自重……” 池朗宜眼眸看着余念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黑漆漆的眸子如宝石般耀眼! 余念娘垂下眼眸。 池朗宜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看着余念娘的目光就像发现宝石一样让她不自在。 “你很聪明!” 余念娘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能得到世子爷的夸奖真是稀罕!” 池朗宜挑了挑眉,第一次面色如此温和的道:“我觉得你只当个小小的地师可惜了。” 余念娘秀气的眉毛扬起,露出一个那又如何的表情。 池朗宜竟微微勾起嘴,因为他有一双深邃而又狭长的眼眸,嘴角的浅笑让他整个五官都柔和起来,狭长的眸子闪烁着潋滟的光芒,看着竟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错觉:“难道你不想靠着宁安候府,更进一步,更安全可靠的在京城生活下去?” 余念娘移开目光,淡淡的笑:“世子爷真会开玩笑!”然后吩咐玲珑:“世子爷喜欢喝热茶。” 这是打算绕过这个话题。 玲珑立刻机灵的上前替池朗宜杯里蓄满茶水。同时向两人行礼:“奴婢去准备一些糕点。” 一缕缕热气从茶杯里飘起来,冲淡了池朗宜脸上的笑意,他垂眸低头喝着茶水,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慢慢变得冷起来。 余念娘巴唧了下嘴,瞥了眼池朗宜沉着的脸,觉得这人变脸挺快,真是比六月的老天爷还会变脸。不过,她依然不想接池朗宜的话。 池朗宜不说话,地煞和十一也不敢说话。余念娘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孙妈妈和玲珑更不敢在池朗宜面前随意闲聊。 铺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半柱香后,余念娘这样坐着挺没意思,思忖着如果池朗宜再不走,她就找个借口回后院。 没想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池朗宜又道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将军府既然和魏府成了姻亲,那么迟早都会和佟贵妃扯上关系,你最好早作打算,不要卷入这些纷争中去。” 原来今日来是为了这事? 余念娘看向池朗宜。 紧绷沉着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神色平静,眼眸淡然。 余念娘就感叹了句果然高居上位者,变脸之术运用得如此灵活! 转念一想,好像有些不对。 从她遇见池朗宜的时候就和他扯上了关系,在她帮了池朗宜回到京城后,已经站在了宁安候府这边。就算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这件事中,在外人看来她和池朗宜也是一路的。 那她现在在卫鸿山眼里算什么? 既然卫鸿山已经决定搭上佟贵妃,她势必就不能再待在将军府了。 她和池朗宜的事就算没有明着告诉卫老太太和卫鸿山,两人也能猜测出个五六分。 余念娘皱起眉头。 “你也见识过那些黑衣人的厉害,将军府的护卫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不堪一击。”池朗宜看着余念娘。 地煞和十一自觉的站到离门口位置地方,孙妈妈和玲珑已经回到柜台里,这样一眼就能看见外面路过的人和进店的人。 “我不过是个会点玄术的孤女,他们用得着吗?”余念娘道。 “正因为你是个会玄术的孤女,所以,不能为己用宁可弃之。”池朗宜的话虽说的直白,可却是真的。 正因为她是个孤女,无人无靠,对方知道她后,肯定是希望将她收为己用,但若她不愿意,对方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杀掉她。 余念娘烦躁的拧起眉。 好像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看见余念娘的样子,池朗宜不由蹙了蹙眉:“不过,什么都是相对的。你现在暂时也是安全的。” 对方在寻找真相,试探她的时候,她也在试探对方,等到对方认为她无法为己用的时候,她也能知道对方是谁了。 余念娘眼神不善的看向池朗宜。 “我会派地煞保护你。”池朗宜认真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斜睨着他:“世子爷你确定这不是在害我?” 池朗宜一顿,片刻后:“好。” 余念娘不知道他这好是什么。然后又听他道:“其实地煞是最适合的人选。” 她这会儿心情不爽,闻言,又横了池朗宜一眼。 她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可地煞谁不认识啊,把地煞留在身边,不是告诉所有人她和池朗宜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余念娘抚额,深觉自己当初眼瞎,什么树大好乘凉也不尽然!这会儿全是甩不掉的麻烦。 然而没过两日,十一就带着一个妇人来到卦相馆,当时余念娘正在后院摆弄自己的花草,妇人对着余念娘就行了一个大礼,道:“谢姑娘收留,奴婢名唤五彩,五彩以后一定全心全意候奉姑娘。” 余念娘盯着面前了五彩,长得壮实,五官端正,手掌有肉,掌心厚厚的茧,说话干脆,看人眼神冷静沉着,与一般的妇人感觉有些不同。 她看向十一,眼神示问。 十一解释道:“五彩家逢变故,现在只剩孤身一人,在大街上卖身葬母,姑娘心善给了五彩十两银子,五彩为了报答姑娘,愿意一辈子伺候姑娘。” 末了凑近余念娘悄声道:“五彩功夫很不错的。” 余念娘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池朗宜的人,刚才的话只是告诉她对外应该怎么解释五彩的来历。 她顿觉满意。这可比留着地煞来保护她更安全。 不过,这人由十一领着过来被人看见要怎么解释? 谁知十一笑嘻嘻的告诉她:“别担心,既然演戏就要全套,可是有人看着五彩卖身葬父呢!” “我让她在卦相馆门品挂着卖身葬父的牌子跪着,路过不少人观看了,五彩虽然不是年轻俏姑娘,可长得还行,而且身体壮实干活完全没问题。然后孙妈妈在有人出钱前去给了五彩葬父的钱,五彩为了感谢姑娘,依着承诺进来找了姑娘。” 余念娘一脸讶然! 她看着十一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戏演得还真够粗糙! 果无说来不及的时候就直接二合一了,免得去分章了。感谢美如冠玉的平安符,感谢书友160606051915416亲的月票。 第266章 萨满族 有了五彩后,余念娘进出放心许多,卫老太太对此并未多说什么,只对余念娘道:“既然她感恩愿意跟着你,那就留着吧。” 背地李氏却悄悄对卫夫人道:“……瞧这多有主意,连老太太都瞒着,自个儿去外面买了下人,显得咱们将军府多亏待她似的。幸好她和咱们其宇现在没什么关系,不然大嫂以后你可有得愁呢!” 卫夫人最烦李氏拿卫其宇和余念娘的婚约说事,她绷着脸看着李氏:“弟妹这话可说岔了,余姑娘的两个下人都是她自个儿给的月钱,现在她想多买一个丫头将军府自是管不着。再者,她和咱们将军府没有任何关系,之前婚约的事都是误会,这也是她自己承认的。所以,弟妹以后不要再提这个。” 李氏心中暗笑,面上歉意的道:“哎哟,我不知道大嫂不喜欢听这个,既然大嫂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过了几日,佟伯爷夫人递了拜贴亲自来看望卫老太太,作陪的除了卫夫人和李氏,还有卫其雪卫其娇。 两日后,府中就传出消息,卫其雪定下钦天监监正魏大人的孙子,佟贵妃的侄子魏潜,两家已经相互交换了庚贴。 卫鸿峰和李氏十分高兴。 魏府虽不兴旺,但有了佟贵妃他们这算是高攀了。 考虑到卫鸿峰马上就要去往四川上任,卫夫人提议在卫鸿峰走之前,将两人的亲事订下。 魏府对此毫无异议,小定那日将军府请了几个相熟的人到府上吃酒,魏老太太派人送了一套罕见的翡翠头面过来,给足了卫其雪面子。 卫其雪的婚事定下,子女中只剩卫其娇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没有了卫鸿峰帮忙,李氏也感觉轻松了一些。 卫其雪小定后第二日,卫鸿峰就急匆匆的去了四川。 李氏带着卫其雪两姐妹站在将军府外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眼圈都红了。 接连两三日,李氏情绪都很低落,卫老太爷当年出征的时候卫老太太也是只身一人担起整个卫府,孤儿寡母的几个留在家中,那种孤独寂寞的滋味她也尝过,李氏自嫁给卫鸿峰便一直跟着,这样突然分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心中难过,不适应是肯定的。 如此,卫老太太也同情起李氏,便安慰她:“古往今来,男主外女主内,男人要想打下一片天地,背后少不得有个女人默默的支持,现在只是开始,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李氏心中明白,拿起帕子抹了把眼泪,向卫老太太屈膝行礼:“是,媳妇知道了。” 卫夫人却不以为然。 卫鸿山身为将军,每次出征杀敌少则半年,多则几年不在家,她不仅得挺着那种孤独寂寞的滋味,担起将军府所有的事,还要经常四处奔走打听,就怕战场上传来一丝消息,自己不知情。那种日日担惊受怕的日子比李氏现在难受十倍。 卫鸿峰一走,将军府清静了些日子又热闹起来,因为端阳节到了。 西北之战后,百姓生活窘困,边境经济退化不少,朝廷为了尽快恢复边境百姓的正常生活,责令全国各地官员节衣缩食,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将多余的钱拨到边境帮助城防建设和恢复百姓生活。 但是当今皇上不喜欢暮气沉沉,所以,皇上十分注重每个民间节日。希望天朝到处一片喜气洋洋。于是曾经口谕,民间节日照常举行,朝廷还要力挺,在不增加开支,添加负担的情况下,全力支持各项节日活动,因此,每逢节日全国各地各城都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端阳节又叫粽子节,不仅是民间十分重要的节日,宫中也十分注重。 每到端阳节,皇帝都会让御膳房做些粽子,同臣子一起享用。 而民间除了吃粽子,还有赛龙舟比赛。 京城每年端阳节都有赛龙舟比赛,全国其它地方则由地方官按照各地自己的情况,风俗而定。 赛龙舟在大明湖举行,每年的龙舟比赛场面都十分宠大,人山人海。 对于民间来说,赛龙舟又是一项神圣的活动,在比赛前要先进行“龙头祭”。 何为龙头祭? 龙头祭便是各比赛队伍将自己队伍的龙头抬到屈子祠内,由船员为龙头上头,即是披头带。然后再由主祭人宣读祭文。 京城赛龙舟的主祭人则是顺天府尹,读完祭文后,再为龙头开光,点晴。待众全体拜后,即可将龙头抬到湖中,进行比赛。 往年“龙头祭”都是在屈原祠举行。但今年有人提出移到到天师庙。 “……天师庙隶属天道院,天道院早已经并下钦天监,不仅能推测星官,占卜未来。而且玄术天道其精妙神秘之处早已赶超大相国寺……让天师庙替代屈原祠这是顺应天势……”天道院的天师侃侃而谈。 而有人则反对,如钦天监监正魏大人。 “……天道院不过是懂得一些运算占卜,若是将‘龙头祭’改在天师庙,那岂不是违背了赛龙舟的真实意义?” 赛龙舟最初是因为屈原。 屈原乃战国时楚国人,他投河后众人为了救其,便组织船只疾速营求,那场面堪比坐着龙舟竟渡。为了纪念屈原,后人们便在那日进行龙舟比赛。 “那已经是战国时期的事了,距今千年。”黄天师不以为然,坚持己见:“现在的龙舟比赛早已经是端阳节百姓们的一种娱乐。” “哼,好,就算屈子祠破旧,已经不再适合‘龙头祭’,但是换地方轮也轮不到天师庙,还有大相国寺呢!” 钦天监监正魏大人早就因为天道院吞并了钦天监,而心中不满。这几年,只要事关天道院,魏大人总要站出来反对。 像对这次端阳节“龙头祭”的地点,魏大人已经和天道院的人在早朝上争了一早晨了。 当然和魏大人持同一意见的不止他一人,站在天道院这边的也不止一两人。 双方各持己见,皇上犹豫不定,干脆让百官选择站队,最后下来一看,双方人数竟然都一样多。 皇上顿时陷入两难。 天道院神秘莫测,占天观象卜未来。而大相国寺乃传统宗教,以佛法度人,促人心灵,道德进步,激励世人要有忠义之心,保家卫国之胆。且佛法渊源颇深,是乃传统宗教,信徒遍布天下。 正因为如此,天道院才力争,希望此次“龙头祭”在天师庙,这样,更能提高天师庙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对以后慢慢替代佛教是一个奠基。 一个皇朝,只能有一个国教。 皇帝也深知此理。 一方面他重用天道院,另一方面,佛教深入人心,想要轻易替代绝非易事。 无论这两种的哪一种,都是一种信仰,想要换掉一个人心中的信仰,除非是他自己愿意,不然何其难! 不管是天师庙,还是佛教都各有优缺点。 一时间,此事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 ***** 绵延幽静曲深的一条山路,香客寥寥无几。站在山路中便见深浓的山顶上,那气魄宏伟,古色古香的庙宇。 寺庙周围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寺庙内一派幽静,肃穆气氛,古木参天,松柏挺立,再看那金碧辉粕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培巍峨的庙门,“大相国寺”四个赤金大字,醒目显眼。 庙内几处大殿,无数小殿,每间佛殿门媚正中高悬金匾,门上则雕刻着精美的花卉图案,显得整个大相国寺富贵堂皇而庄重。 再看那大殿外诺大的香炉香鼎,可想象而知,天道院之前大相国寺香火是如何的鼎盛。 余念娘一路跟着池朗宜,由一个小沙弥领着到了大相国寺主持的厢房。 小沙弥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施主请。”打开了房门。 房内布置简洁,与外面大殿的辉煌歇然相反。 房屋蒲团上坐着一个老和尚,余念娘跟着池朗宜进了厢房,小弥弥轻轻将厢房的门关住。 老和尚睁开了眼。 “主持。”池朗宜朝老和尚行礼。 “原来是世子爷啊!”老和尚呵呵道,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坐。” 看了余念娘一眼,又道:“不知道世子爷今日到访有何事?”竟是不打算问余念娘的来历。 “想跟主持借本书看看……”池朗宜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直接将来意说明,这也可见他与大相国寺主持熟悉。 老和尚双手合什:“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世子爷想看那便去看。不过,只有半个时辰。” 余念娘没想到这老和尚如此好说话,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也不错了。 老和尚待会儿有贵客,所以叫了一个小沙弥领着余念娘两人去了藏经楼。 藏经楼外只有一个扫地的和尚,小沙弥将来意说明,扫地的和尚只看了余念娘和池朗家一眼便又专心扫起地。 小沙弥将余念娘两人带进藏经阁,并大概告之两人经书摆放位置便离开了,最后叮嘱两人:“主持说了,两位施主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切莫延误了时间!” “是,谢谢小师父。”余念娘学着小沙弥的样子,双手合什道了谢。 大相国寺的藏经楼的确不同凡响,若说有二十个坤院书楼那么大也不过份。 整间楼全是经书,书架整整齐齐排在一起,上面的书密密麻麻,如果没有人告之哪些书在哪个地方,想在这里找本书恐怕十天半个月都找不到。 按照小沙弥说的各种异域杂记都在这边架子,两人一人一边开始寻找。书太多,没办法每本都翻看,那就先从名字找起。 “既然是西域火龙,那么就找和西域或者火龙有关的书。”池朗宜一边说一边已经快速找起来。 余念娘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挨着每层架子,只看名字,若觉得有可能记载了他们需要的东西,再抽出来快速翻看。 也是这大相国寺的经书分类排列得好,最后,余念娘终于在最上层找到一本讲西域地域人文的杂记。 里面除了讲西域地形地貌,部落种族外,还讲到一个萨满族。 这个萨满族信奉萨满教,他们隶属于北方游牧民,他们依靠游牧,狩猎生活。 起因是一个妇女在一次晨起烤火,因掏动火触犯火神,受到火神的惩罚。无论她搬到哪里,都无法生火,后来她便向神婆请罪,请求火神原谅,在得到宽恕之后,才能再次点火升起火。 从那以后,这个部落便将火神奉为自己种族的守护神。在萨满族内不允许一切触犯火神的行为,例如踩火,骑火,跨火,不允许说火不好的话,更不容许骂火。 他们建起火神庙,在家里贴上画有火的标志的画像,更有甚者,直接将火神的标志刺在自己身上。 这个萨满族属于北方游牧民,在北方有许多游牧民,他们纷争不断,内斗从未停止,争抢地盘是家常便饭,所以,许多游牧民族要不断的搬迁。 十年前西北战争爆发时,突厥和天朝大战,边境各部落也遭受波及,有人趁着那次大战清剿内部。萨满族便是在那次被其它部落吞并,据书中的记载,萨满族男人大多被杀,只留下少部分的妇女。 基本上萨满族算是消失了。 而那个所谓的火神的标志其实就是一个火的标志,和余念娘见到的那个标志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余念娘通过元心看见的那个手臂上有火图案的人是萨满族的人。 余道生的手记上也记载了这个东西,难道说余道生的死和火神图案的人也有关?或者是余道生知道一个和火神图案的人有关的秘密? 但是不管怎么说,终于有目标了。 “……这样,只需要寻找手臂上有火图标志的人了。”池朗宜道。 余念娘点头。 没把余道生的事告诉他。 两人出了藏经阁,好歹有了线索,也不枉费此次前来。 正准备去向主持辞别,顺便道谢,谁知小沙弥说主持有贵客。 于是,余念娘和池朗宜去了前殿。 以前余念娘是不信佛的,自从她魂穿来到这个地方,对神灵就有了一种敬意。 在前殿上了一柱香,余念娘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池朗宜站在一棵树下和人说话。 两个中年男子,因背着她,余念娘看不清长相,在殿外站了站,余念娘叫来一个小沙弥,给了他一些赏钱,让他一会儿代为转告池朗宜,自己先行一步。 也不知道知道是不是感应到,站在树下的池朗宜朝她看了过来。看到他的动作,与他说话的另两个男子也转身看了过来。 余念娘一下就看清对方的脸。 竟然是皇帝和于太傅。 两人显然也看到了她,这下她不能装作没看见了。 余念娘只好带着孙妈妈和玲珑走了过去。 第229章 皇帝穿了一件刻丝的常服,腰间只挂了个寻常的玉佩,像个普通乡绅。 余念娘走近,低首垂眸行礼。 一旁的于太傅在她开口前先道:“黄大人今日只是随便看看!” 余念娘从善如流:“请黄大人安!” 皇帝淡淡应声,看着余念娘。 若换作其他人,他肯定没印象,但是余念娘给他的印象尤其深。 此时见她,皇帝脑子里立刻浮现余念娘站在保和殿和大理寺卿对质,目光平淡,言辞犀利的情景。还有在太和殿内,众目睽睽之下,淡定自若,轻而易举卜算谋害三皇子的凶手去向。 那时余念娘还没有进入坤院,不过是个连正式身份都没有的小姑娘,就有如此本事,假以时日,栽培一番,定能和黄天师等人一较高下了! 天朝可是还没有女天师呢! 想到此,皇帝看余念娘的眼神顿时和蔼了许多。 “来上香的?” “回……,是的!”余念娘垂眸道。 孙妈妈和玲珑垂首低眉站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随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你信佛?” 言下之意,你研学天道,心中向佛还是向道? 余念娘眼眸一转,微微抬头道:“民女是地师,黄大人,这样问,不担心我回答偏颇?” 皇帝脸上闪过诧异,没想到余念娘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商贾之女,面对他没有丝毫紧张,就像她第一次在保和殿一样,没有恐惧紧张,还能镇定自若为自己辩解。 “无妨!”皇帝脸上带了笑意。 “谢黄大人的信任!”余念娘行了一礼。 皇帝挑起眉头。 “民女什么都不信,只不过民女觉得佛法无边,高深莫测,站在这庙宇之间,就能心神宁静,民女对佛心存敬意,喜欢进庙烧香!至于天道,这是民女的兴趣,也是所求!” “所求?”皇帝看着她。 “是的!”余念娘面色坚定,认真道:“求天下公道!” 求她父亲的公道! 一旁的于太傅神色复杂的暼了余念娘一眼。 皇帝蹙着眉头,片刻后点头:“说的好,天下大公大道!”然后看向池郎宜突然道:“世子觉得余姑娘说的怎么样?” 池郎宜抬手行礼:“回大人,臣刚才无意中看见余姑娘在大殿内上香时也很意外。不过一个人信仰不同并不影响她的仕途。” “嗯。”皇帝淡淡的道:“世子倒是和余姑娘见解相同!” 余念娘垂下眼眸。 池郎宜面不改色,淡淡的道:“臣可不敢和余姑娘同道。” 皇帝呵呵笑了起来,皱紧的眉头松开来:“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朕还记得以前宁安侯常在朕面前抱怨,说你凡事都喜欢和他对着干,怎么在天道院一事上,你们父子都一样。” 池郎宜眼眸淡然,闭嘴不语。 “好了,这大相国寺也逛的差不多了。”语毕,皇帝大步朝着寺外走去。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玲珑恭敬站在一旁恭送。池郎宜看了余念的一眼,也跟着一同离去。 皇帝出了大相国寺,暗处出来两个侍卫跟随其后,他没有坐肩與,而是像个普通香客一样徒步下山,一行五人到了山下,这才上了轿。 回到皇宫,皇帝在御书房见了于太傅等几位重臣。 “……即是民心所向,那今年就将端阳节的龙头祭改在天师庙!” 等到其他人走后,皇帝才看向于太傅:“太傅是不是觉得有些意外?” 于太傅恭敬向皇帝行礼,道:“皇上英明。臣以为皇上这次去大相国寺,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没想到……” 皇帝微微的笑:“没想到朕听了余姑娘的话后,反而选了天师庙,是吧?” 于太傅哪敢这么说,这么说岂不是将余念娘架在火上烤! “只从有了天道院,朕已经很久没去过大相国寺了,所以今天想去看看。大相国寺传承久远,地广殿宇多,历朝历代皇帝嫔妃都在那儿进香。根基深厚,这点的确是天道院所不能比的。本来朕还没决定要选谁,不过今天听了余姑娘的话后,朕觉得选天道院没错。” 仅仅是因为余念娘是坤院这届最优秀,年轻的,让皇帝看到天道院更加幽远的未来? 于太傅面露不解。 “余姑娘的确让朕惊讶,但是她分明的内心才是朕看重的。”知道自己信奉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有信仰才会有善念,那才是苍生之福。 回到太傅府后,于太傅先去见了于太夫人,将今日的事告诉于太夫人。 “我本还想着若是皇上怪罪她,到时候帮她一把,就当还她当初帮助娘的恩情。没想到对她的直言皇上不仅没有生气,竟还因此选了天师庙作今年的龙头祭。” 于太夫人面露惊讶:“从肃州到太原一路上我就觉得她不一般,没想到她果然不凡。” “今日在大相国寺,我和皇上还看见了宁安侯世子。” 池郎宜和余念娘在去太原的路上就有交集,于太夫人知道,于太傅自然也知道。 “难不成皇上也知道了?”于太夫人道。 于太傅摇头:“应该没有,不然皇上就不会拿话试探宁安侯世子了。”于太傅回想到池郎宜和余念娘从一个方向出来,又犹豫道:“以宁安侯世子的性子,两人应该不会太熟,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毕竟整个朝堂都知道宁安侯府的人最反感一切和天道有关的人或事。” *** 而被议论的余念娘目送皇帝一行人离开后,又回身返回大相国寺内各殿。 “姑娘想的真周到,奴婢以前可从来没见过像大相国寺这般大的寺庙,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慢慢逛了。”玲珑和孙妈妈跟在余念娘身后高兴的道。 “你们喜欢,自己去逛吧。”余念娘道,一个殿一个殿走过,她却只在外面看眼,然后又去下一个殿。 余念娘对她们向来很大度,但孙妈妈和玲珑怕和余念娘走散,她一个人不安全,不愿意离开:“我们跟着姑娘,就这样看看已经很满足了。” “是阿!”玲珑也道:“哪个主子能像姑娘这般好说话,姑娘这样腾出时间让奴婢们逛已经很好了,奴婢和孙妈妈要跟着姑娘。” 余念娘微笑:“那好,随你们。” 然后便看见前方一个小殿内走出一个青衫男子。 余念娘眼前一亮,提裙快速两步走了过去。 段立成根本没注意到余念娘,等余念娘走到跟前,他才发现。 “段大人好巧!”余念娘微笑道。 段立成每次看见余念娘都难掩惊讶的目光。 “余姑娘!” 余念娘暼了眼殿内,并没有看见段府的女眷。 “原来段大人也信佛!” “我对这些素来不感兴趣,只不过家中女眷喜欢烧香拜佛!”段立成道,然后反问余念娘:“那余姑娘也信佛?” 余念娘挑眉笑了:“段大人今天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哦?”段立成道:“以余姑娘的身份突然到寺庙,会有像我这样的问题并不奇怪啊!” “段大人说的有理!”余念娘收起玩笑的表情,郑重朝段立成行礼:“今日有事请教大人。” 段立成四下看了看,走到一颗树下,对后面的余念娘道:“余姑娘请讲,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先谢过大人。”余念娘郑重福了一礼,才道:“不知道大人上次给我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到手的。” 段立成神色警惕的暼了眼左右,道:“那东西已经放在我处有十来年,具体哪日我已经记不清,不过,是在你父亲离开后送来的。” 那就不是余道生亲自给的段立成。 “大人还记得送东西的人是谁吗?长什么样子吗?”余念娘眉色凝重的道。 段立成摇头:“那人我并不认识,也不是你父亲身边的小厮,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操着外地口音,我猜应该是你父亲之前就与人说好的。” 也就是说余道生并不知道自己会出事,只是感觉出不同寻常,以防万一,想了个这个办法。就算是这样,如果和余道生不认识,对方能帮余道生送东西吗? 不过,若是余道生给了重金,承诺东西送到还有酬金,陌生人也有可能。 “我看了那本手记,全部记载了的都是有关天道的,对于其他的事一个字也没提。”余念娘道。 对于余道生的手记,段立成只知道他有妻子,却不知道是否有子女,所以在拿到东西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交往,所以,后来他翻过余道生的手记,不过他没看懂。再后来那手记渐渐被他忘了,直到余念娘出现,他才想起来。 此时更没想到,余念娘会如此坦白的说起手记的内容。 “敢问段大人,当年可是与我爹爹认识?” 段立成在决定把手记还给余念娘时就知道,余念娘迟早有一天会找他问这些事。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回避余念娘那他定是如实相告。 据段立成回忆,当初他与余道生认识时他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推丞。两人是无意中认识的,后来越谈越投机,成了朋友。 那个时候余道生刚进天道院,段立成和余道生不过一起喝过几次酒,听余道生说的最多的就是家中娇妻,他说,等他在天道院站稳脚就回家将妻子接到京中来。 段立成那时也正是在大理寺奋干的时候,两人道不同,却因相近的处境,这才走到了一起。 后来段立成办了好多案子还将好些成年旧案,他善于推敲查案,当时很受皇帝重视。 而余道生也终于真正融入了天道院,得到大天师的夸奖,就在这个时候,大天师突然飞升,天道院内部纷争涌现 突然有一天宫中传来消息,说余道生血祭,大天师窥的天机,预言西北战争即将爆发。 没过多久西北真的爆发战争,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收到余道生的手记。 而对余道生的死,段立成一直不太相信,在段立成的印象中,余道生在天道院虽有挫折,却一直很乐观,从未表现出想要自杀的倾向,所以,当初段立成向大理寺卿提出过疑问,觉得余道生的死很可疑,可以立案。 因为事关天道院,大理寺卿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在第三日同意的。 很遗憾的是,当大理寺要承办这件案子时遭到天道院的极力反对,同时天道院向皇帝弹劾大理寺卿,认为大理寺卿居心不良,破坏天道,扰乱民心。 天道院也不仅仅的胡说,对余道生自愿血祭还有人证的,再加上当时天道院成功的预言出西北战争,天道院在皇帝心目中地位急剧上升,皇帝认为既然人证,物证据在,亲自责令大理寺销案,不得再过问此事。 而段立成生来是个正直之人,早看到朝廷,官场的黑暗,即使明知道冤屈,都没有办法,无处可伸张,特别是遇到余道生的事后,他顿时心灰意冷,主动呈上奏折,请求调回原籍太原府。 如果不是这次三皇子的事,段立成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京城。 段立成的话和余念娘猜测的有些类似,又相差太远。 她猜准了段立成肯定认识余道生,却没有想到父亲当年血祭时就已经有人怀疑。 可惜,皇权之下没有任何人敢不从! “不知道那两个为血祭作证的人又是何人?”余念娘面无表情,紧民着唇,明亮的眸底涌动着冷冷的杀意。 “是当今的大天师和黄天师!”段立成道。 “也就是说,我父亲当年血祭时,这两人都在场了!”余念娘冷冷的道。 段立成沉思了下,道:“是的。”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父亲的死也和这两人有关了!”余念娘眉眼深冷。 段立成立刻警惕四下看去,发现周围并没人,这才松了口气,提醒她:“有些话不能乱说,现在的天道院和十年前已大不同。” 在百姓皇帝心中的分量也是一日不可言喻,就连钦天监都比不上。就算余道生是冤死,皇帝也不会为了一个死去十年的去责怪天道院,更别说让天道院付出代价。 余念娘眼中喷发出熊熊怒火。 当今的大天师在十年前还只是天道院众天师中的一个。前大天师飞升后,天道院内部当时为了争夺大天师的位置产生不少矛盾。 而现在的大天师依靠着余道生血祭帮助,这才窥得一丝天机,算出西北战争。也因为这个被皇帝亲封为新一任的大天师。也就是说,余道生的牺牲成就了大天师今天的地位。 反过来说,如果现任大天师是自己卜算出西北战争,那么余道生的死就很有问题,不用多说,余道生的死肯定和大天师有关,不然他不会用血祭来掩盖。 不管是哪一种,大天师都欠余道生一条命!黄天师亦是同谋! 或许段立成当年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主动请调返回原籍! 余念娘面若寒霜,眼中迸裂出刺骨的杀意! 第230章 前后,意思 段立成带来的余道生的消息就像裹了茧的蛹,划开了一道口子,只要使劲用力一剥就有希望看到真相!同时她心中有了更多疑问。 比如余道生血祭后那伺候他的仆人呢? 经段立成回想,余道生之前一直租住着院子,有一个小厮,还有一个赶马的车夫,院子里留了一个做杂物的婆子,他搬到天道去后,这三个下人一直跟着。 在余道生突然血祭后,这些仆人没多久也离开了,关于去向,段立成就不知道了。 如果能找到伺候余道生的下人,或许可以了解到更多。 日子很快过去,端阳节终于来了。 大明湖热闹起来,府伊准备着端阳赛龙舟的各项事宜。 因为今年的龙头祭改在了天师庙。需要走路爬山,所以,龙头祭的时间也由以往的龙舟比赛前,改在了端阳节头一日。 一大早,有府伊主持着,参加龙舟比赛的船员便各自抬着自己一队的龙头上了天师庙。 天师庙很早早将龙头祭需要的一切器具准备好,还将天师庙上下打扫一番,以示对龙头祭的重视。去看热闹的百姓自然也很多。这对天师庙又一次大力度的宣传。 而屈子祠今年只简单的作了打扫。 当龙头祭在天师庙庄严举行时,将军府却收到皇后娘娘送来的端阳粽子。 和宫中往年的习惯一样,六种味道的粽子。有菰叶全裹的黍米,有杂粽,还有米中加了肉的,还有加了板栗,红枣,赤豆,一共六种口味! 将军府连同余念娘在内,一共十一位主子,每种口味一人一个,满满一大框。 卫夫人很高兴,热情的和内侍寒暄了几句,。然后很大方的打赏了内侍。 内侍拿着银子,在手中掂了掂,而后笑眯眯的道:“皇后娘娘说了,着府中所有姑娘每人做一只香囊,以示谢恩!” 指定谢恩方式还是头一次! 送走内侍,卫夫人让人将粽子分发到各院,然后去了卫老太太那。 “……自前年西北战争开始,皇后娘娘这两年端阳节都有派人送粽子到将军府,但没像这次这样明确提谢恩的事,您说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屋门口早换成了湘妃竹的帘子,外面的风透着缝儿吹进来,屋内凉爽适宜。卫老太太靠在榻上,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 听了卫夫人的话,她想了想道:“那知道皇后娘娘都赏了哪些府上粽子吗?” “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没一会儿,打听的人就回家了。 “除了咱们将军府,还有户部尚书府,镇国公府,护国将军府,太仆寺少卿府上,大理寺卿府上……” 大皇子今年已经十六,已经到了选妃的时候,再结合皇后娘娘送粽子的几个府上,都有适龄未嫁的姑娘。 卫夫人一喜:“难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替大皇子选妃?” 外面有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回夫人,贵妃娘娘派人送了粽子过来。” 卫夫人和卫老太太均一愣。 皇后娘娘派来送东西的人才刚走,佟贵妃后脚也派了人送来粽子。 卫夫人不敢耽搁,带着人忙去了正院。 来人一直等在外面,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卫夫人到后先告了罪,那内侍反而笑呵呵的道:“将军府事多,夫人不用客气。”指着一筐的粽子,道:“这是贵妃娘娘送给将军和夫人,还有卫老太太,二太太们的。”不等卫夫人回答又道:“副使已经上任去了吧。皇上看重副使大人,这对将军府是好事啊!” “承公公吉言。”卫夫人不知道内侍说了半天到底什么意思,只好客气的笑着和他寒暄。 几句话后,内侍让人将筐上的盖子揭开,热情的介绍:“这是贵妃娘娘特意让人做的,几种口味,夫人用膳时可以尝尝喜欢哪种口味,娘娘说了,夫人和老太太喜欢吃的话,让人朝宫里递个话,娘娘让人做。” 卫夫人一脸受宠若惊,谢恩道:“谢贵妃娘娘。” 内侍笑着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道:“怎么府中几位姑娘不在吗?不知道几位姑娘喜欢不喜欢?” “府上几位姑娘都在南苑伺候老太太,公公突然驾临,怕有失礼,所以我先过来了。”卫夫人看着内侍,斟酌道:“要不我让几位姑娘出来见过公公。” “不敢打扰老太太休息,那咱家就替贵妃娘娘见见府上的姑娘。” 卫夫人以为内侍会推迟,没想到他却很爽快的答应。卫夫人不知道贵妃到底什么意思。着人请了卫其玉四姐妹出来。 内侍笑呵呵的对卫夫人道:“将军府的姑娘果然个个端庄贤淑。府上只有四位姑娘?” 卫夫人一顿,道:“回公公,府上现住着五位姑娘,这四个是将军府的姑娘,还有一位余姑娘是我们老太爷身前以为好友的后人,老太太在太原府时无意中遇见了她,所以将她带回了京城,这也是老太爷的遗愿。” “哦。”内侍一脸恍然,很和蔼的道:“没关系,既然是将军府的客人那也请出来见见吧。” 卫夫人只好派人去玉笙阁请余念娘。 因为今日端阳,余念娘打算迟些去卦相馆,这会儿还没出门。 听了下人的话,余念娘也很奇怪,她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正院。 卫其玉等人不是穿了颜色靓丽的衣衫,要不然就是京城时下最新的样子,反正四个人,个个显得端庄美丽大方,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风范。 相比,穿着一件素衫的余念娘,实在是普通太多。 可那内侍一见余念娘,神情和善,言语亲切,甚至比对卫其玉等人还要热情几分。 卫夫人心思一动。 等内侍说完话,同样给了赏钱,临走前内侍道:“贵妃娘娘令各位姑娘每人做个香囊以示谢恩!” 卫夫人心中十分惊讶,恭敬的送走了内侍后对几人道:“你们都听到了吧,各自回去今日内做出两只香囊。” 端阳佩香囊也是一种习俗。香囊内装了朱砂,雄黄等香药,外面用丝布包裹,以五色丝线扣成索作不同形状,清香四溢,各种形状,玲珑可爱,可以避邪驱瘟。 “那两个香囊是做相同的还是不同的。”卫其雪道。 “这随你们自己,主要是自己动手,算是一片心意。”卫夫人道,然后笑着对余念娘道:“……虽然都差不多,不过到底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心意,听说你每日差不多这个时辰出去,不如带上几个粽子,饿了时候可以填填肚子,不过记得晌午回来用膳便是。”很是宽宏大量的样子。 余念娘心中不解,前两日她还听玲珑说,卫夫人在南苑抱怨她一个姑娘家整日往外跑,说卦相馆开张这么久,从来没有向她汇报过情况。 余念娘可不相信卫夫人能一下子真的想通。 她微笑着道:“今日上午不出去。” “哦。端阳节到了,不出去也好。”卫夫人道。吩咐人把粽子送到各院,她自己又回了南苑。 李氏虽没有卫夫人聪明,但也不笨。 宫里两位娘娘一前一后派人送来粽子,还同时要求府中所有姑娘都要做个香囊以示谢恩。 哪有这么巧的事!除了宫里两位娘娘开始斗法,恐怕还有其他深意。 思付片刻,跟着去了南苑。 卫鸿峰一走,没人商量,帮忙出主意,李氏更加靠向卫老太太。现在她是一有事就朝卫老太太这儿来! 而余念娘离开主院,直接回了玉笙阁,粽子下人早就送了过去。 进屋后,孙妈妈将吉星和百照支开,悄悄问余念娘:“姑娘今日是不出去了?” “再说!”余念娘在桌边做了下来,玲珑沏好茶端了过来。 晌午时分,卫鸿山回来了,所有人都去南苑的花厅用膳。用完膳各自回到自己院子做香囊,余念娘让孙妈妈做了两个一样的香囊。区别在于送给皇后娘娘的香囊上用银色丝线绣了一只凤凰,送给贵妃娘娘的香囊则绣了富贵竹。 里面的药实在好弄,余念娘本来就喜欢摆弄草药,直接绣好香囊将药装进香囊即可。 晚上用膳后,她便把香囊给了卫夫人。 等到次日端阳节正日子,卫夫人拿着香囊早早进宫谢恩。 而将军府里由上而下开始洒扫除庭,意外的是,没多久皇帝竟然也派了人送来的粽子,和皇后和贵妃送的差不多。同样也让将军府的人备谢礼,不过却是令府上所有公子作一首与端阳有关的诗。 等到了太阳升至正中,下人们便在屋外挂上艾草或者菖蒲驱邪避凶。 至于赛龙舟,因为皇后和贵妃突然送来粽子,卫夫人便下令,所有人不能去大明湖看赛龙舟。 万一真是皇子选妃,让宫里的人无意中看见几个姑娘挤在人群中,疯疯癫癫的像其他观赛的人一样呐喊,岂不坏事! 用过午膳后,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了将军府,等她们的马车在卦相馆外停下时,一直悄悄跟在后边的人才折了回去。 他七绕八拐之后才回了皇宫。 朝霞殿的园子里花香四溢,站在院墙外都能闻到里面好闻的花香。佟贵妃靠在绣百合的刻丝迎枕上,榻边一个宫女恭敬的跪在地上,不轻不重的替她垂着腿。 另一个宫女洗净双手认真的剥着荔枝。 奉命去各府送粽子的内侍正弯腰低头回着佟贵妃的话。 “……几个府上表现的都差不多,没想到娘娘今年端阳节也会赐粽子,不过,态度都还恭敬。不敢轻待。” 天气热了,佟贵妃长的漂亮,生的丰满,最是怕热。此时她外面只套了一件薄纱! 闻言,佟贵妃眼中闪过冷意。 以她今时的地位,还没几人敢公然反驳她。当然,除了朝堂上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 这时,有宫女进来在佟贵妃耳边低语一阵。 “让他进来。”佟贵妃道。 接着就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垂首走了进来,他先是向佟贵妃行了一礼。 佟贵妃靠在榻上,懒懒抬手,随意的道:“说。” 侍卫立刻恭敬的道:“回娘娘,她晌午后去了卦相馆,馆内并没有什么生意。卑职在附近打听了下,那位余姑娘每日都会去,有时候是早晨,有时候是快接近晌午的时候,时间不定。” “嗯。”佟贵妃淡淡的应了一声。 “以卑职揣测,她之所以有时候去的晚,应该是去了坤院。而且听说这位余姑娘自持有本事,对坤院的教习的课并不怎么认真。” “哦?”佟贵妃手指敲着榻,目露沉思。 片刻后,才道:“那她平时有什么特别熟悉的人吗?” 侍卫想了想道:“这个好像没有,她虽然住在将军府,和将军府几位姑娘关系却很一般。而且,听说余姑娘之前和将军府是有婚约的,后来,又说没有,是误会!” 佟贵妃眯了眯漂亮的眼睛,很多不愿意,不同意最后都是误会收场。 侍卫暼了眼佟贵妃,想了想才道:“卑职认为,这位余姑娘从小没人教导,就算有些天分,也不过平平,偏她还自视甚高!” “你懂什么!”佟贵妃冷冷看他一眼:“玄术可不是科举,必须得按照书本来。好了,你下去吧。” “是!”侍卫忙退了下去。 而坤宁宫里,宫女等人全部被遣到外面,皇后正坐在殿内抱怨。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宠的她无法无天,肆意妄为,连自己什么身份都快忘了……” 池郎宜坐在下面喝着茶,面色淡淡的听完皇后的话,才道:“不过是学着送了几个粽子,哪有那么严重。” 皇后顿时杏目圆睁,看着池郎宜:“她就差直接跟着我穿凤袍了,这还小事?我到底是不是你姐?” 池郎宜语气平静:“你不是我姐是什么?” “那你帮着谁说话?”皇后不满的瞪着他。 池郎宜这才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别急!” 皇后在宫中,这个弟弟操了不少心,平日有事也是帮着她出谋划策,只要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皇后立刻认真看着池郎宜。 谁知,他却指着杯中的茶道:“这碧螺春味道不错,待会儿我带些回去。” 皇后气结,脸一板:“没有。” 池郎宜也不生气,缓缓道:“大皇子已经到了选妃的年纪,二皇子也不小了,按说也可以纳妃了,只要这一纳妃,接下来就是册立太子的事。” 皇后认真的看着池郎宜。 “贵妃想帮二皇子纳个称心的妃子,这是人之常情,她做那些事不过是想气你,你瞧你这阵子为了大皇子的事急躁了不少。” 皇后不由点头,只要一想到佟贵妃那个jian女人在筹划谋夺属于她儿子的东西她就怎么也坐不住。 “做自己该做的就行了,一切都得皇上说了算!” 皇后这会也醒悟过来:“可是听说她派人去将军府时特意见了余姑娘。” “何止!”池郎宜面无表情的道:“恐怕早将将军府的事探了个一清二楚了。” 皇后皱起眉头:“如果是为了二皇子的事,为何偏偏单独见了将军府的姑娘。”接着皇后神情凝重:“你不是说那位余姑娘很厉害吗,难道说朝霞殿已经知道了?” 池郎宜面色难看,显然他也想到了! 第231章 闲或忙 坐在玉笙阁花架子下晒着太阳的余念娘也正在想皇后和佟贵妃送粽子的事。 孙妈妈蹲在小几旁边,净了手,替余念娘剥着瓜子,玲珑立在一旁侍候,瞄蚊子。 吉星和百照被余念娘支到花园里去收集花瓣了。 “这么说来,皇后娘娘还真有可能是为了大皇子选妃的事。难道佟贵妃也是?”孙妈妈一边剥瓜子一边低声道。 “很有可能啊!”玲珑认真的望着院门口来往走过的下人,口气很随意的道。 余念娘手捧着青花瓷的茶杯,里面茶水颜色漂亮,略带香气。这是池郎宜给的安溪铁观音最后一点了。 她叹了口气! “姑娘不用担心。”孙妈妈安慰道:“现在朝堂上正吵着要册立太子,两位皇子就算真的娶妃肯定也是先选正妃,姑娘完全不用担心。” 这么说好像显得余念娘资质平庸,身份低微,配不上皇子的意思。 “咱们姑娘可是仙似的人儿!”玲珑看也没看孙妈妈,纠正道。 孙妈妈立刻改口:“当然妈妈的意思不是说姑娘差。咱们姑娘的长相可是顶尖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谁见了都喜欢。至于出生,那些皇子现在瞧着身份尊贵,要追溯到其祖上,有些还是泥腿子呢!” “这话说的对!”玲珑认真点头。 孙妈妈就抬头暼了玲珑一眼:“你个死丫头能不能别打岔,盯好外面!” “我哪有打岔?”玲珑撅着嘴道,眼神示意孙妈妈看外面:“盯着呢,一个人都没。保证不让任何人打扰姑娘。”: 五月的天气太阳早早就出来了,似温似火,照在人身上热烘烘的,却不燥热刺目。 这花架子搭在院子中间树下,上面攀附着刚长出来的嫩绿的藤蔓,旁边移栽了一棵葡萄树,葡萄树丫顺着花架子爬到头顶,有些和藤蔓交缠在一起,遮住了晒人的太阳,剩下斑驳的太阳光点撒在躺在花架下躺椅里的余念娘身上。 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 孙妈妈拿了薄毯轻轻盖在余念娘身上。 余念娘睁开双眼。 孙妈妈亲切的看着她:“姑娘醒了?” 余念娘弯了弯嘴角:“没睡!”朝几上伸手。 玲珑立刻将茶端给她。 余念娘喝了口茶,有些困惑的看着茶盅里黄亮的茶水,叹口气道:“以前在街边小摊上买的茶我也没觉得难喝,怎么自从喝了这铁观音后,喝其他的茶水,怎么都不对味儿了!” “姑娘喜欢,咱们想法子买些。”孙妈妈道。 “哪有那么好买。”这可是贡茶。 放下茶杯,余念娘靠回躺椅,看着花架子边垂下的藤蔓,道:“皇家要是看重哪个府的姑娘,就算不能册立为正妃,多封个侧妃也没什么。” “啊?”孙妈妈和玲珑瞪大眼睛。 “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凭我的身份都不够。就算我身为地师,本事了得,那也不行。除非哪一天我成了天师。到时候最多也就是个侧妃了,皇子正妃,下辈子也没这缘分。” 孙妈妈两人松了口气。 “那还好,皇家的日子可不好过……”说着孙妈妈又一顿:“姑娘现在已经是地师,连皇上都夸奖姑娘,凭姑娘的本事想进天道院易如反掌,那姑娘……” “这有何难?”玲珑立刻道:“姑娘不进天道院不就是了。” 不进天道院,辛苦入坤院折腾一番最终为何? 也不知道是玲珑想的简单还是脑子转的快,她拉着孙妈妈低声道:“妈妈不必烦恼,这只是小事,只要姑娘有了名气,进不进天道院都一样。” 孙妈妈看着余念娘平静的样子,看来还真是小事。 可是进和不进天道院还真有区别,毕竟名不正言不顺阿! 玲珑反驳:“什么叫名不正,言不顺,只要皇上点了头,再不顺它也得顺!” 这么说好像也对。可不进天道院,没有天师的名分,不说进不进皇子府,余念娘以后想要在京城找个如意的人家怎么办? 高门府邸余念娘攀不上,小门小户恐怕又不敢娶,难不成又嫁个商贾之家。 孙妈妈摇头,姑娘不能嫁商贾,以后的孩子岂不是也是商贾之子,走进上流社会,会被人瞧不起的。 孙妈妈努力在脑子里寻了一回,顿时头大。 果真没有一家适合余念娘的男子,看来看去还是卫其宇最合适。 可是姑娘已经跟老太太解释清楚了! 这下可怎么办? 孙妈妈愁的脸上的皱纹都叠在了一起。 而余念娘却在想佟贵妃。 如果佟贵妃真的是故意拉拢自己,那就有两种可能性。 一,那日跟踪试探她的人是佟贵妃派去的,佟贵妃一直在调查帮助池郎宜回京的高人是谁。池郎宜回京路上遇刺虽然没有大肆宣扬,可是上报了皇帝的。 二,佟贵妃便是派去追杀池郎宜的人,或者主谋之一,她一直明白的知道余念娘的存在,只是不确定是谁! 无论是哪种,现在佟贵妃恐怕都已经知道了余念娘和池郎宜的事。 这样的话,她更不可能站到佟贵妃那边了。 后来池郎宜确定了余念娘的猜测。 “想来她前些日子就知道了,不然就不会暗中支持卫将军,同意卫大人去四川了。” “那天道院又是怎么回事?”余念娘道。 池郎宜蹙眉:“佟贵妃有事相求,天道院向来不会拒绝!” “朝中很多大臣都持着不与天道院交恶的态度,为何宁安侯府这么讨厌天道院?”这是余念娘一直的疑问。 池郎宜眼眸一冷:“你见过哪朝哪代有让道士或者和尚参与国事的?” 呃…… 好像还真没有! “皇上偶尔征询天道院的意见,不过是希望他们通过占卜给些中肯的意见吧!”余念娘斟酌道。 “国家大事是丢个卦的就能解决的事吗?”池郎宜面露讥诮,讽刺道:“中肯?他们若真是守着本分给些中肯的意见也罢,可恨的就是喜欢耍手段,以权谋私……” 余念娘默默坐在一旁,幸好她有先见之名进了后院,如果坐在前面的大堂里,保不济谁从外路过就听见了。说起天道院,池郎宜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你怎么那么讨厌天道院?”余念娘好奇的问。她才不相信什么纯粹为了朝廷。 池郎宜眉宇间闪过戾气。 “十年前西北战争,皇上听信了天道院的话,派了天师去监军,就因为我父亲和监军的意见不和,监军不同意,在突厥来袭时,监军禁止军士向在外抗击突厥的人增援,导致我军损失重大,士兵死伤无数。如果不是我及时带着府中侍卫和暗卫前去营救,恐怕我爹……”池郎宜漆黑的眸子深如幽坛:“最后结果是宁安侯府的侍卫牺牲不少,暗卫也折损大半。” 爹都差点没了,果然仇大了! “不仅如此,天道院近年依仗着皇上的信任,越加任意妄为,暗中排除异己。现在连朝中大事,官员卸任,罢免也开始插手!偏偏皇上还觉得天道院很厉害,颇有想扩大的意思。长此以往……”池郎宜皱着眉头,神色十分严肃。 余念娘在心里替他补了一句:国将不国…… 所以,宁安侯才如此反感天道院,偏偏,皇上又很信任天道院。朝中各臣反感忌惮天道院的相信肯定不止宁安侯府,只不过,在没有触及自己利益下都保持中立罢了。 “那你想到打倒天道院的法子了吗?”余念娘看着他。 池郎宜摇头:“皇上相信天道院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什么的,除非天道院做了让皇上极度失望的事。” 余念娘犹豫着要不要把余道生的事告诉池郎宜,外面玲珑就进来了。 “有人找姑娘,是上次那位婆婆!” 那位帮着余念娘躲过人跟踪的婆婆。 余念娘起身,对池郎宜道:“世子爷稍坐。”然后去了卦相馆大堂。 大堂里坐着两个人,一个便是那帮助过余念娘的婆婆,另一个比婆婆年纪年轻一些。看见余念娘,那婆婆立刻起身,笑着对旁边的妇人道:“这位就是余姑娘。” 紧接着又对余念娘道:“余姑娘是地师,厉害。我这位侄媳妇想请余姑娘帮帮忙。” 余念娘坐下微笑道:“婆婆客气,能帮的一定帮。” 妇人见余念娘好像很好说话,忙道:“请余姑娘一定要帮帮我,我丈夫已经反反复复病了一月有余了……”然后将事情原本告诉她。 原来那妇人的男人自一个月前从外走货回来便病了,吃了药也不见好,反反复复。妇人猜测是不是中了什么鬼祟,听到老婆婆说余念娘很厉害便想来试试。 余念娘心里好笑,自己又不是抓鬼的。 不过这是第一笔生意,最终决定去看看。 她告诉妇人:“今日有事,我明日再去,你现在按着大夫的房子抓药吃着。” 见余念娘答应,妇人很高兴,说好了时间便和老婆婆离开了。 余念娘回到后院的时候池郎宜已经不在了。 整个卦相馆就一个出口! 余念娘很好奇池郎宜怎么出去的! 玲珑想到池郎宜当时的表情就笑了。 “没想到那么严肃的人,竟然能露出那般无可奈何的样子!……后来又抱怨姑娘太磨蹭……” “他很赶?生气了?”余念娘道。 “倒也没生气,就是想发脾气又忍着,最后居然发了恼骚……说咱们院子连个后门也没有……” 想干脆走正门出去,又怕被人看见,给余念娘带来麻烦。最后他只好跳墙! 池郎宜黑着脸从院墙内跳到院墙外,刚跳出去的时候正好有人进巷子,差点被人误会! 堂堂世子爷如此憋屈。离开卦相馆后,池郎宜就对十一说“……不开个后门,也得凿个暗道……” 余念娘回到将军府天色已晚,去向卫老太太请了个安就回了玉笙阁,现在将军府没有人会过多管她。 次日,余念娘用过早膳便在院子摆弄她的草药,然后才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出了将军府。 卫其娇等人看见余念娘大摇大摆的就出了将军府,心中很是不平。 今日余念娘要去帮老婆婆的侄媳妇看看风水,在上次赌坊的那边。不过她要先回卦相馆拿些东西。 拿到东西,孙妈妈留下看铺子,余念娘带着玲珑离开了。 马车没走多远,有人在外敲车窗。 玲珑撩起车帘子一看,竟然是卫其宇。 “二少爷。”惊奇叫道。 卫其宇点点头,问:“你们家姑娘呢?”说着,坐在马上,伸长脖子朝马车里看去,刚好与正往外看的余念娘眼神撞个正着。 “二少爷找我?”余念娘看着他道。 卫其宇脸上一热,突然有些不自在,冲口就道:“你以为我很闲啊,找你!” 余念娘盯他一眼,唰的一下放下帘子。 然后她就听见卫其宇在外面“艾艾艾……”……“我还没说完呢!” 余念娘撩起帘子,神色淡淡看着他:“二少爷这会儿又闲了? 卫其宇无奈扶额,只好解释:“我的意思是我这几日当差都很忙。” “哦!”余念娘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知道了。”接着吩咐旁边的玲珑:“听到没有,二少爷这阵子都很忙,以后不光是府里,就是在大街上看见二少爷也要避让,走远点。” 玲珑低着脑袋憋着笑,应道:“是!” 马车外的卫其宇完全被余念娘的话整懵了,还能这样子曲解意思的。 他一脸气急败坏:“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余念娘斜着他:“我连丫环都吩咐过了,哪里是蛮缠……”顿了顿:“最多就是胡搅!” 卫其宇已经清晰认识到,耍嘴皮子功夫他是斗不过余念娘的,索性不争了。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道:“府里来了些新鲜的荔枝,早上送到玉笙阁的时候你不在,在路上刚好又看见你,就过来打个招呼。” 余念娘不搭话,他也没生气,继续道:“你们这是去哪?” 玲珑瞧余念娘双唇紧闭,就道:“昨儿有人来请姑娘看风水,约好了时间的。” 闻言,卫其宇就惊奇的道:“有生意上门啦?那好啊,总算有生意了,不过,你们家姑娘去看风水……”实在大材小用啊! “大小都是生意嘛,慢慢来!”玲珑笑着道,这些话都是姑娘说的。 卫其宇点头:“说的有道理,反正我无事,和你们一起去!” 马车内的余念娘和玲珑立刻看了过来。 刚才不还挺忙吗? 卫其宇呵呵干笑两声,一脸尴尬! 第232章 何处买何处卖 妇人夫家姓刘,家里除了一个正在上私塾的孩子,还有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婆婆。婆婆因为几年前不小心摔了腿后,走路就不太利索了。刘妇人的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一应大小事务都是刘妇人在操持,婆婆只能帮着干些轻便的活。 刘妇人的男人是个走货的,早些年替人打打下手,挣点家用,后来便自己学着出去走货,从南买了货运到北销,或者从东买了货运到西。有时候也去更远的地方帮人捎货,挣些中间费! 所以,几年下来买了个不大不小的四合院。一家人生活过的还不错。 只是这次刘妇人的男人从边境回来就病倒了。 这个四合院,座南朝北,门口一棵大松柏树,院内有个花坛,里面繁花盛开,还有一棵李子树,风水学有个说法,东植桃杨,西植梅枣,南栽栀榆,北栽杏李。 院内的布置完全是大吉。 据刘妇人说,这些都是前院主人留下来的。说明这院子原来的主人若不是懂些风水,那就是请人看过。余念娘也看过屋内的摆设,都没有什么问题。 余念娘猜测:“……风水是没有问题的,恐怕是别的原因。” 刘妇人和她婆婆立刻一脸如负释重的表情,两人更是双手合十,对天念叨:“阿咪陀佛,菩萨保佑阿!” 如果不是风水问题,可是吃了药也不见好,那这又是什么原因? 刘妇人的婆婆担心的眼泪都出来:“这可怎么办?若真中了邪还能请人做做法,可这连原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一家人全靠着他吃饭呢……”说着,拉着刘妇人的手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媳妇啊,就没过过舒心的日子……” 刘妇人眼圈早红了,她忍着泪安慰自己的婆婆:“总有法子的,娘,您别哭了,一会儿孩子他爹醒了!” 这哪敢让儿子知道。 刘妇人的婆婆忙止住了哭,还对着余念娘和卫其宇道起歉来:“……让姑娘和公子见笑了。” “无事。”卫其宇温和的道。他素来也不是心狠的人,平日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是遇上了,不由问道:“请的哪的大夫?可以多换两个大夫试试。” “请的是咱们家常看的李治李郎中,咱们这儿周围的人有个头痛脑热都喜欢找他,诊费收的便宜,看的也好。”刘妇人道。 卫其宇看了余念娘一眼,这叫李治的郎中一听就是个医术一般的小郎中,他们从来没听过。 他道:“那可以换个大夫,保和堂的大夫医术不错。” 保和堂大夫谁不知道,可是诊费是李郎中的一倍呢!这阵子看病抓药,家里银子已经没剩两个了。 刘妇人两人就露出难色。 正在这时屋内响起咳嗽声,刘妇人忙进了屋,估计那男人醒来就要喝水,刘妇人的婆婆直接进了厨房,端了一碗热水进屋。 而余念娘打量起屋檐下的一堆东西,两个桶一样的东西,盖子上面转了几个孔,插着拨浪鼓等各种孩子的玩具,揭开盖子,桶里装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还有一些京城这边没有的东西。另外一只桶里则是一些干货,吃的东西。 看来这就是刘妇人的男人陶回来的东西。 应该都不会太贵,有钱人家花点银子买个新鲜是常事,难怪刘妇人的男人要跑南走北的走货陶东西。 屋内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卫其宇走到余念娘身边,低声道:“要不我们先走吧?” 余念娘没说话,视线转向花坛边的两盆盆景。卫其宇看了眼,那两盆盆景的盆子颜色新呈,盆地有些许污渍,应该是才买回来的。里面的花,也很特别,确切的说,卫其宇觉得更像一种草。叶子大而厚,叶色浓绿,叶子上面有些斑纹,清晰亮泽。修剪栽培得干净,漂亮! 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有钱人家放在屋内或者廊下做点缀的。 卫其宇有些疑惑的看向余念娘。 没想到余念娘也正看着他。 “看出什么呢?”余念娘问。 卫其宇心下茫然,摇头:“能看出什么?” 余念娘指着卫其宇看的那盆盆景旁边的另一盆,盆地不知道被什么挤压过,已有些变形,盆里的土壤散乱,花的一片叶子都被折断。 再仔细一看,卫其宇又觉得奇怪。 茎杆粗壮多肉质,叶片大而亮,椭圆形卵圆形,先端渐尖。有斑纹,咋一看,和旁边那盆差不多,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盆花叶上有不规则白色,乳色,淡黄色等色彩不一的斑点,因为很淡,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 “咦,这两盆该不会是两个品种的花吧!”卫其宇惊讶的道。 “不错!”余念娘点头:“这两盆植物属于同一科,长的是有些相近。”然后她指着好的那盆花道:“这叫粗肋草。” “粗肋草?”卫其宇蹙眉:“长的确实像草科类,不是花吗?” “当然要开花!只是见的很少。”余念娘道:“它还有一个名字是斑马万年青。” 卫其宇皱起眉头:“这名字,听着就让人不舒服。”让他想起三皇子中毒的事,里面第三种毒的名字与这相似。 余念娘没管他想什么,指着那盆盆地变形的道:“那你猜这盆叫什么?” “什么?”卫其宇看着余念娘。 “黛粉叶!” 卫其宇挑眉:“名不符实,瞧瞧这大片的叶子,一点不适合这么文雅的名字,应该取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 “它有啊!”余念娘嘴角勾起,微笑道:“花叶万年青!” *** 屋子里刘妇人正侧坐在床边扶着男人,刘妇人的婆婆端着药碗正一勺一勺喂男人药。不过是半碗药,却吃了快一刻钟。 刚一勺下去,男人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嘴里的药不受控制噴在被子上,剧烈的咳嗽让他身体都抖动起来,男人感觉胸口隐隐作痛,肺都快咳出来了,喉咙干涩,像有东西堵住,不上不下,让他说话也越来越费力。 刘妇人慌张的替男人排着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刘妇人的婆婆看见儿子如此难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流泪,可当儿子再次痛苦咳嗽起来的时候,刘妇人的婆婆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这让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刘妇人,眼泪唰的也流了下来。 好一会,终于不再咳了,男人长着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男人虚弱的连靠在妇人身上的力气都没了。 刘妇人的婆婆仿佛看到了儿子离去,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的那天,她绝望的看着儿子,刚撕心裂肺的喊了句:“儿阿……”就被人打断了。 卫其宇不自在的站在屋门口。 瞧别人一家正是伤心的时候,打断别人多不地道。 可余念娘却说:“万一死不了,这会儿哭岂不浪费眼泪?” 他只好不请自来的走进来。 卫其宇朝屋内看了眼,淡淡的道:“姑娘识得很多药,你们若愿意,她可以帮你们瞧瞧!” 刘妇人和其婆婆一听顿时大喜。 余姑娘可是地师,很厉害的,她们怎么把这个忘了。 两人忙道:“谢姑娘,我们求之不得?” 压根忘了卫其宇说的是余念娘识很多药,并没有替人看病。 不过刘妇人的男人却是明白的,但是他还是十分感谢。 “不过,姑娘说了,屋内光线太暗,最好是到外面。再则,病人不能整日躺着不见光!” 是了,余姑娘是个姑娘,怎么好进男子的卧室? 刘妇人和其婆婆忙扶着男人下床。 坐在屋内不觉得,男人一走到堂屋立刻觉得外面不仅暖洋洋的让人舒服,空气还很好闻。不过就是太久没出来,觉得光很刺眼。 刘妇人扶着自己男人站在堂屋口,男人靠在她身上,手无力的挡着光亮,眯着眼睛。好一会,他才适应屋外的光明! 熟悉的院子,挺拔的树,青葱的绿叶,鲜艳的花朵,不过这些都是陪衬。 院子里站着一个高挑,皮肤白皙的姑娘,五官端正小巧,穿着素纱衣服像个仙人一般,旁边站着一个俊俏的公子,一身衣服花色简单做工却不一般,两人后面还有一个丫鬟,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余念娘蹙起眉头! 男人脸型消瘦,颧骨都有些凸起,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眼睑下深深的黑眼圈。整个人虚弱的靠在刘妇人身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余念娘都能感觉到他喘气的粗重。 不过是感冒而已,会这样吗? “那些是你带回来的?”余念娘指着花坛旁的两盆花道。 男人顿了顿,没想到余念娘会问这个他点头,想开口说话,张嘴却是“阿啊阿……”的声音。 “这叶子是你弄坏的?”余念娘指着那盆花叶万年青道。 男人张了张嘴,“阿啊”两声之后便放弃了,一旁的刘妇人忙向余念娘解释:“这两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声音越来越哑……” 余念娘想了想,道:“找个大夫重开个方子。不过不能再找李郎中了,得换个好点的大夫。” “不如就请保和堂的黄大夫吧。”卫其宇道。 余念娘点头:“那现在就去,不要耽搁。”池郎宜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没问题。 卫其宇就吩咐外面的车夫老孙头去了保和堂。 余念娘走到花坛旁,道:“诊费你们不用担心,我帮你们付,不过,现在我想知道这两盆花是哪里买的?” 刘妇人不是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可眼下她又拿不出太多的银子,一会诊费和药钱怎么也的十两样子,她身上现在总共也就三两银子。如果她连当卖东西都筹不够诊费那只能借余念娘的了。但是她人穷志不穷,绝不会赖账?。 刘妇人先将男人扶回床上,然后又端了凳子请余念娘三人坐,然后才道:“走货的事,我都知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就问,我一定如实相告。” “好。那你先说这东西怎么来的?”余念娘道。 “这两盆花是我男人这次去边境带回来的,本来出去之前和人说好,帮人带两盆粗肋草回来,就赚些中间钱,可因为为了节约,回来他便坐了驴车,没想到有一夜下雨,在一座破庙躲雨的时候拌了一跤,把花盆给摔了,拿回来那人说东西坏了,只有一盆不好看,就不要了,所以,这几日一直搁在院子里,我也没时间管。” “知道在哪里买的吗?”余念娘道。 刘妇人摇头:“只听我男人说进玉门关的时候在一个花市买的,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他也是第一次去买这东西,也并不知道卖花的姓什么。” 余念娘去太原府进玉门关的时候并没多做停留,也没有去逛过,自也不知道什么花市了。 如果真是卖花的,自己肯定识的。 “那你们是替谁买的?” “京郊黄员外。黄员外的老婆喜欢摆弄花草,所以黄府不仅自己有个大花园,黄员外的太太还经常拖人从外面买各种没有,稀罕的花。”刘妇人不知道余念娘问这些有什么用,但只要能救她男人,不管余念娘问什么,只要她知道就一定会如实告知:“这次就是黄府的一个管事和刘妇人男人说好,让去边境寻些这边罕见的花草。” 花叶万年青,中原的确没有。知道这种花的人也鲜少。 然后余念娘又问了些,关于黄员外的事。 至于为何刘妇人的男人会中了花叶万年青的毒,是刘妇人的男人因为两盆花没卖出去,心疼银子,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那盆花叶万年青整理好卖掉,但是上面断了一片叶子,实在影响美观,所以刘妇人的男人想来想去。觉得将整片叶子掰掉还不如将断掉的不要,之前下面的还可以再长。 正好那两日他染了风寒,干完活也没洗手就吃了东西,花叶万年青的汁液沾在手上,沾在食物上,他吃了带毒的东西这才出的事 花叶万年青汁液最毒,直接进食的话毒性更强,比起拿了它的根茎磨成粉混在水里,更直接。 幸好,刘妇人的男人食下的汁液很少,才没有死去。 后来大夫来了诊断一番,也是如此结果,刘妇人一家吓的不轻。刘妇人的婆婆更是直接抱起花叶万年青就要丢出去,最后被余念娘买了下来。 果无说今天的更新,前段时间差的章节,只有电脑回来后再补哈。感谢 第233章 与我何干 万年青有很多种类,其中花叶万年青和斑马万年青长得最为相似,温暖适宜,不喜太强光是他们最适宜的生长环境。万年青本身带毒的室内观赏植物。 但,几个品种里面,花叶万年对生长环境最为挑剔稍有不适,便不能成活。而且毒性是最强的。而像斑马万年青耐寒耐湿,温度差一些也不会影响生长。 所以这些植物大多都在边境,或者草原。 卫其宇调查一番,京郊的黄员外只是个普通员外郎,他的太太的确有收养各种稀奇古怪的花草的嗜好。刘妇人的男人临走前,黄员外府中的管事的确托就妇人的男人帮忙带一些这边没有的品种的花或盆景回来。然后卫其宇又将黄员外府上的人全部排查他一遍! 平常不认识的人谁又会买卖这种有毒性的植物。 既然买方没有问题,卫其宇便派了人去玉门关。短时间内是不会走消息。 这边刚有了花叶万年青一点线索,宫里皇后娘娘就下了旨,请将军府女眷到宫里吃桃子。 说是南边进贡了一些新鲜的水蜜桃,又大又甜,皇后娘娘想与众位夫人一起享用。 卫夫人少有的激动,吩咐卫其玉几人精心打扮一番,一定要在皇后娘娘面前留下好印象。 李氏高兴之于还有些揣揣不安,问卫夫人:“难不成是看上咱们府上那位姑娘了?” 卫夫人激动是知道这是机会,但却比李氏看的明白:“皇子选妃岂是那般草率的?恐怕进宫的不止将军府!” 李氏脸上闪过失望,两个女儿,卫其雪已经订亲,剩下小女儿,卫鸿峰现在好歹也是五品盐运司副使,被选为皇子妃也不是不可能,就算当个侧妃也好啊! 本来比卫其颜的身份就低些,现在又增加那么多竞争对手,想必这皇子妃也不好当啊! 但是,将军府的姑娘进皇子府,总比其他府的姑娘被选上对他们更有利吧! 李氏斟酌了下,道:“那依大嫂看,此次进宫我们该如何做?” 卫夫人看了她一眼,道:“宫里的娘娘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惹事就成了。” 只要被看上的姑娘本身不出错,比的就是各自的府邸。 将军府现在正是受皇帝重用,是皇后娘娘和贵妃都想拉拢的对象。 “嗯,老大媳妇说的对。”卫老太太也道:“做好本分,不要妄想在皇后娘娘面前卖弄小聪明就行了。” “是。”李氏应下,心中却对卫老太太和卫夫人对她的叮嘱很不舒服,这显得她是个多不成事的人似的,脑子里不以为然的想着,嘴巴一张就把矛头转了出去:“我们其雪和其娇想来听话,不过,玉笙阁的那位可摸不准了。” 卫老太太和卫夫人眉头同时一皱。 她们怎么把余念娘给忘了,这可是个从来我行我素的主! 余念娘依然是寻常的打扮,不过发髻上的钗是孙妈妈精心挑选的。喝了一碗孙妈妈熬的药汤,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南苑,向卫老太太请过安,老太太嘱咐了几句:“……多听少说,有事一定要先知会夫人……” 然后余念娘去了吉香院,卫夫人本来只想嘱咐她几句不可随意乱走,但一想到难得有机会竞争皇子妃的位置,于是,拉下脸面,趁着无人的时候就问她:“……能否先丢一卦,算算此次进宫吉否!” 余念娘看着她,道:“夫人就想算吉凶?” “当然。”卫夫人道,又怕余念娘不懂她的意思,又解释:“大皇子已经成年,二皇子也可以选皇子妃了,这次皇后娘娘虽然是让各府的女眷进府说话,尝尝新鲜的桃子,不过却是另有意图。” “哦。”余念娘道,抬手随意掐了掐手指:“吉。” 卫夫人大喜。随手就从首饰盒里拿了一只金钗赏给余念娘。 “这个你拿去带。” “谢夫人。”余念娘淡淡的笑,将东西给了后面的孙妈妈。 没一会卫氏四姐妹都来了,一个穿的比一个漂亮,卫其玉和卫其雪已经定亲,身上的衣服比平时更加庄重一些,而为其颜和卫其娇,轻纱蝉翼,飘如仙子,美如嫦娥,比除夕之夜参加宫宴打扮的还要精致几分。 余念娘在心中叹了声可惜,如果自己是个男子,今日可是要饱眼福了。 出了将军府,众人坐着马车从神武门入了宫,然后一路步行一直到坤宁宫。 一进坤宁宫余念娘就因为感叹自己果然好神算,两位皇子如果进来看见这莺莺燕燕满院子打扮漂亮的姑娘们,可也会挑花眼的。 出乎卫夫人的意料,今日被召进宫不仅仅是那些府中有适龄未出阁的姑娘,像光禄寺卿府上并没有姑娘,耿夫人一样在被召之列。 李氏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就向卫夫人抱怨:“原以为就几个府,没想到朝中有些阶品的官员家眷都有被邀。这可怎么办?” 卫夫人强忍着心中的鄙视和怒意,暗骂了句蠢货,口气严肃的叮嘱她:“从现在开始你听好了,把你心里的那些心思收起来,今日什么都别想,该吃的时候吃,该听的时候听就对了!” 李氏一下面色就不好了。 卫夫人在这里就如此对她呼来喝去让别人听到怎么想她,让皇帝和朝中大臣怎么想卫鸿峰。 可再不满,在这里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将气吞回肚子里,卫夫人和旁边的夫人太太说话时,她还的在一旁陪笑脸。 李氏心中又气又不自在,埋怨的想到,等卫鸿峰有了功,等她有了诰命,她一定早挽回今日的颜面。 卫其娇现在旁边,轻轻拉了拉李氏的衣袖,李氏面上这才慢慢自然起来。 余念娘跟在几人身后,将殿内的众人大概看过。 护国将军的三子肖山的夫人,及其女儿肖淑雅。这是余念娘第一次见肖淑雅,十四岁,长的端庄,文静,平日不爱出门,也鲜少参加京城贵人圈子里的各种活动。 还有镇国公世子夫人。大理寺夫人及府上二姑娘。翰林侍讲赵义的太太。光禄寺卿夫人,韩侯府的韩大人的夫人,韩二爷的夫人,还有户部尚书府上的女眷。 余念娘还看到了刑部侍郎段立成的夫人及孙女,还有太仆寺卿的夫人……等等。 还有一些余念娘见都没见过。 场面盛大,人到的尤其整齐。 余念娘走在后面听见卫其颜问卫夫人:“怎么一些府上还姑娘都没有的也来了?” 卫夫人偶尔喜欢计较,但朝廷的事她有时看的颇为明白。 趁着机会她便告诉卫其颜两姐妹:“……虽然没有姑娘,但众人都知道今日进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就算没有姑娘,身子不适,也得去帮皇后娘娘撑面子。 在坤宁宫见过皇后,皇后换了一件深色家常,庄重的衣服,领着众人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早摆好了新鲜的瓜果。 皇后看着众人微笑道:“这些全是时下最新鲜的水果,尤其是这桃子,是昨日才进宫的,味道好极了,大家都尝尝。” 余念娘也在盘子里拿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味道的确好极了,可一个桃子下肚已经饱了一半了。 皇后和几位夫人说着话,其他人也可以原处吃点东西后,到花园里猜字谜。 今日阳光暖和,有些许威风,凉爽中带着暖意,这样的天,院子里赏花好的不能再好。而且宫人还特意在树下或者枝丫下挂了布条,上面写着谜底,或者树上挂了各种做的水果,下面是诗句,反正解的最多的,皇后娘娘会有赏。 这时候没人冲着赏去,大多都是奔着大皇子而去的。猜的越多证明谁的才华越好。 余念娘对这个不敢兴趣,也猜不出来,她独自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满院子莺莺燕燕! 她端着茶水喝了几口,过来添茶的一个小宫女悄悄将一个纸条塞给了她。 余念娘趁着无人的时候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御花园”。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去了御花园其他地方。 逛了一会,她终于看见站在路边的池郎宜。 余念娘挑眉,不知道这人有什么事,竟然找到御花园来了。 “世子爷!”余念娘还是依礼先行了礼,道:“不知道世子爷何事?” “人多不安全我长话短说。”池郎宜声音一出口余念娘就呆住了,前些日子见过他声音已经好了六七,今日怎么又变的磨耳难听,这次喉咙还带着回想声,就像喉咙处被人划了一刀,说话的时候喉管里的血咕噜咕噜冒的感觉,不仅十分难听,还有些毛骨悚然! “皇上和佟贵妃都会去御花园,今次赏园会不过是个幌子。皇子们都已经成年了,到了选妃的年纪。” 余念娘不明白的看着他。 “听说你和将军府的婚事已经解了”池郎宜道。 “是啊!”余念娘点头,反问:“不过皇子选妃与我何干?” “皇子可以先娶正妃,也可以先纳侧妃!”池郎宜双手背在身后,眼眸眯起看着她。。 余念娘一顿,难不成她被皇后娘娘看上了? 不对,不是皇后,是佟贵妃。 “这与你暂时是个好消息,也是坏消息。”池郎宜道:“证明你暂时是安全的。同时,已经被人盯上了。” 余念娘笑了:”我什么时候没被人盯上?” 池郎宜蹙眉,余念娘说的没错,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就是不太舒服。 “而且,也不一定就安全。”余念娘又道。 “你说的什么意思?”池郎宜看着她:“既然看重了你的本事就不会轻易为难你。” 佟贵妃这么想她相信,可天道院就不一定了。特别是天道院知道她真实身份后。 “不过皇上想来信天道,到时候你就找个借口说,龙虎相争,不宜与二皇子相配……” 余念娘还是有些不信,她可是比二皇子大啊。 不过,这事却提醒了她,她想到了一个可以离开将军府的机会。 余念娘,看着池郎宜笑着问:“世子爷,您一个人来的御花园?” “同皇上。”池郎宜道。 “哦。”那就是说皇帝此时自己在御花园那边了。余念娘眼珠子转了转,道:“请世子爷稍等,夫人不知道我离开了。” 池郎宜道脸上闪过意外,挥手让她自便。 余念娘和池郎宜分开后,去了前面,她在园子里找了一阵实在没看见卫其娇,倒是看见王怜英东张西望的找什么。 而皇帝和皇后坐在一起,正说着什么。宁安侯夫人不知道什么也来了,坐在旁边。 余念娘退出园子里,在几条路寻了一番,看见卫其娇。然后她又回到池郎宜等她的那条道上,将一直翡翠耳环丢在那边。 没一会卫其娇就顺着道找了过来,她欢欢喜喜的捡起耳环,然后就看见站在一棵树下的池郎宜。 卫其娇大喜过忘,忙整理了下衣衫,扭着腰走了过去,顺便把自己找到的耳环藏了起来。 池郎宜手里拿着一只金钗,左等右等都没看见余念娘的踪影,突然后面有人娇滴滴喊了声:“世子爷安!” 池郎宜回头,一个穿着绿衫,亭亭玉立的姑娘正面目含羞的望着他,一双眸子盯着他能柔出水来。 池郎宜蹙紧眉头。 卫其娇胸口噗通噗通的跳,小心肝儿仿佛都要跳出来了,她手里拿着手帕紧张的快绞成一团了。特别是池郎宜看过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世子爷长的好俊啊。特别是那双眼睛能勾人似的! 卫其娇感觉全身都酥了,可是池郎宜看着她不说话又让她忐忑不安,想了想她鼓起勇气道:“我方才从这边过来的时候掉了一只耳环,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看见?” 池郎宜冷冷的暼她一眼,转身。 卫其娇脸色一变,忙道:“世子爷稍等。” 池郎宜停住,转身。 “我那是一对翡翠耳环,是祖母给我的,若被我丢了的话,祖母一定很不高兴,请问世子爷是否看见?能否帮我找找?”卫其娇装着胆子,一口气说完,心里终于舒畅许多。 池郎宜冷漠看着她,片刻,道:“没看见。”声音又粗又难听,像个八旬老叟。卫其娇吓了一大跳,幸亏她脑子里一直记得李氏今天交代的要端庄,不然早叫起来了。 “说完没有?”池郎宜冷冷的看着卫其娇。 卫其娇反应也快,早知道宁安侯世子有病,说话不便,没想到竟是这么难听。不过,只要人长的俊便好了。怎了稳心神,卫其娇干笑了下,道:“不知道世子爷能都帮我找一找?” 池郎宜眼中闪过轻蔑:“与我何干!” 第234章 情谊 池郎宜的话就像一把尖刀狠狠插在卫其娇身上,让她差点停止呼吸。她脸色惨白的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怎么说出的话如此冷漠。 卫其娇摇了摇头,从太原府到京城的路上,余念娘经常我行我素,所有人都准备着要出发了,她却还在磨蹭着要喝汤,就是那般不识趣,也没见世子爷说过什么呀! 卫其娇捏紧手帕,干笑了下,白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看着池郎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世子爷忙那就不劳烦您了,如果其娇刚才有什么说的不对的,请世子爷不要生气。” 池郎宜挑起好看的眉毛:“你是将军府的?” 卫其娇一顿,咬了咬粉色的唇,道:“是,我父亲乃四川盐运司副使!”竟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卫鸿峰的女儿? 池郎宜这才有了丝丝印象,不过想进宁安侯府的人多了去,他从来只将他在意的人放在心上。 池郎宜食指摩挲了下手中的金钗,看着卫其娇问:“你说你刚才从这边过去的?” 卫其娇不知道池郎宜什么意思,壮着胆子点头。 池郎宜“呵”一声嗤笑,轻蔑的看着她:“我刚才一直站在这里,怎么没有瞧见你?” 卫其娇顿时面色通红,羞愧的只想找个地洞专进去。心中惶惶,手足无措的看着池郎宜离去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 她精神恍惚的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余念娘过来。 “咦,四姑娘你在这儿干嘛,怎的不去前面猜字谜?” 卫其娇低着头,侧对着余念娘,眼中蓄着一股冷意。 余念娘也不管她脸色好不好看,笑着问她:“四姑娘刚才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捡到东西?” 卫其娇本来就讨厌余念娘,想到刚才池郎宜的态度对余念娘更是厌恶起来,冷冷的道:“没有。” “没有就算了,我自己找。”余念娘不以为意的道,走出两步却被卫其娇叫住:“你怎么知道我才过来?” “难道不是?”余念娘一脸不解:“我之前才从那边花园过来,你若在这儿我怎么没瞧见你?” 卫其娇一脸审视的看着余念娘:“你掉了什么?” “一只金钗!”余念娘道。 卫其娇脸色微变,她之前可是瞧见宁安侯世子手中握着一只金钗,而余念娘又说是从这边过去的,那她一定遇见了一直在这儿的世子爷。 那这么说世子爷在这儿是等余念娘的了? 想到这儿,卫其娇心里顿时冒出一股酸味儿,让她十分难受。 她脸色难看的看着余念娘,质问:“你素来不喜欢戴金钗的!” 今日的余念娘似乎特别好说话,也好耐性:“我的确不喜欢戴金钗,但也没说一定不戴啊!” 卫其娇满脸狐疑,余念娘在将军府虽有月钱,但她并没有其他进账,听说卦相馆开张这么,一个上门的都没有,而且,整个将军府没人不知道,玉笙阁每两日就要炖一回药汤,所以,余念娘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去买首饰,难不成是谁送的? 如果是正正经经送的,府里怎么会不知道?所以一定是其他人。可余念娘在京城不认识几个人,谁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卫其娇一下想到一直站在这里的池郎宜,宁安侯世子那么冷清的人,怎么会拿着一只金钗在这儿站那么久?难不成,余念娘和宁安侯世子……? 卫其娇顿时被这个想法惊到了,余念娘不过是个孤女,靠着卫府才有机会进京,才能在皇帝面前露脸,才有幸踏进京城贵人圈子,她怎么能勾引宁安侯世子,那么清朗孤傲的一个男子,她怎么配? 卫其娇浑身怒火盯着余念娘,指着余念娘质问:“说,那金钗是谁送你的?” 余念娘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淡淡道:“四姑娘管的太宽了吧,虽然这只金钗不是我自个儿买的,但我与送钗的人亦是你情我愿,别人送给了我,我这还没在手里捂热乎了,丢了,我不得找?”然后撇了撇嘴,道:“我不像四姑娘,几匣子的首饰。不管贵重,好歹是别人的一番情谊!” 情谊? 卫其娇气的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骂道:“恬不知耻!” 余念娘冷下脸:“四姑娘,看在二太太和二老爷的份上我不想与你计较,但是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一个姑娘家什么话都敢挂在嘴上也不知羞,我瞧着你平日也是乖巧懂事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蛮狠不讲理……” 要说骂人,卫其娇就从来没有赢过余念娘。 “我掉了东西,不过是询问你一句而已,你若不想帮我就算了,何必说这么些难听的话,就算是四姑娘你捡到了,你看上了那只钗,只要你开口,我送与你便是……” 余念娘噼里啪啦一句连一句,卫其娇连插句话的缝儿都没有,余念娘句句指她小心眼,没教养,她指着余念娘气的手都在抖! “还有……”余念娘冷冷的看着卫其娇:“我在太原府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做人不能太要强,事事都争的话,到头来就是一场空!”说完,余念娘越过卫其娇离去。 卫其娇什么都能忍,唯独忍不了余念娘在太原府的宴会上对她的批命!非议她的人生! “你站住!”卫其娇怒喝。声音大点连树上的鸟儿都飞了! “我不想与你在这儿吵。”余念娘淡淡的道。 卫其娇提着裙摆几步冲到余念娘前面挡住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着余念娘的鼻子就骂起来:“你个狐狸精,不要脸,揣着你那颗龌蹉的心思想在这里兴风作浪,你妄想!” 余念娘面如寒霜,盯着卫其娇冷冷的道:“卫姑娘,注意你的措辞,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只金钗是谁给你的?我看到了,是宁安侯世子!”卫其娇恶狠狠的道。 余念娘闻言一惊,脸色难看,忙四下看去,见无人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卫其娇警告:“你别乱说。”甩了下手中的帕子,板起脸,道:“这在宫里,注意你的语气。我虽然不是将军府的人,但好歹是将军府出来的,不要在这儿给将军府丢脸。” “哈!”卫其娇满脸讽刺,不屑的看着余念娘脸上的强自镇定,高兴自己终于发现了余念娘的秘密,既然如此,她就要将她踩在脚底下再也爬不起来。 “可别什么将军府。我们将军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当初祖母也是可怜你才带你来了京城,没想到你却是个不安分的!” “你……” “你什么你。你以为凭着自己会占卜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吗?我刚才都看见了。”卫其娇得意的看着余念娘有些慌乱的眼神:“你说你丢了一只金钗,刚才我却看见宁安侯世子手里正好拿着一只金钗。你说你之前来过这边,刚才宁安侯世子说他一直现在那边。我看你不是来过,根本是借机来见世子爷。” 余念娘绷着脸看着卫其娇:“我的确丢,丢了一只金钗。” “我看不是丢,而是那金钗本就是世子爷送你的。”卫其娇嘲讽道。 “我,与,世子,爷……” “其实你与世子爷早暗通曲款吧?”卫其娇愤怒瞪着眸子,一脸嫉妒。 余念娘一脸羞愤,说话哆哆嗦嗦:“你,污,污蔑……” “幸好你与将军府的婚约是个误会,要不然你这样的人嫁进将军府,岂不是侮辱了我二哥。你以为拿着件信物,说与我们将军府有婚约,我祖母和大伯就会同意你了,你简直是在做梦……” 余念娘呆呆的看着她。 “像你这样没有身份的人,又是个学道的,还妄想嫁进将军府,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幸亏你有自知之明,主动否认了这桩婚事,也省得了我大伯母动手……” 余念娘已经完全傻眼了。 她不过是想借着卫其娇喜欢池郎宜,稍微闹一闹,让众人瞎想一下她在将军府的日子,然后她就找个合适的时机从将军府搬出来。 没想到卫其娇不动脑子,在皇宫里就敢什么都说,连带把卫鸿山,卫夫人一起卖了,这下她连借口都不用找了,可以直接搬出将军府了。 卫其娇骂的畅快淋漓,心中痛快,完全忘记身在何处,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住口!” 她才浑身一震,还没来的及转身,就被气匆匆冲过来的人一巴掌甩翻在地。打得她是眼冒金星,双耳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待她看清面前的人她顿时面如死灰,差点瘫软下去。 一脸冷意的皇后娘娘,神色淡然的安定郡主,满脸惊诧的宁安侯夫人,还有又惊又怒的卫夫人。 卫其娇吓得手软脚软,浑身抖个不停,她瘫坐在地上恨不得自己立刻晕死过去,可是她晕不了啊! 卫夫人恶狠狠的眼神像把刀一样插在她身上。皇后威严的气势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完了,完了! 卫其娇脸白的像张纸。 卫夫人气的肺快炸了之后脑子很快冷静下来,她屈膝向皇后娘娘告罪:“请娘娘责罚,四姑娘小,平日在家比较任性,刚才可能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 皇后娘娘淡淡看着卫夫人:“我瞧着卫四姑娘刚才说话条理清晰,口齿清楚,不像糊涂的样子啊!” 卫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膝盖一弯就跪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娘娘恕罪!其娇来京城没多久,虽然她由二弟妹一手带大,但是她对宫中规矩不太熟悉,闯下这样的祸,我也有责任。她年小不懂事,口无遮拦,污了娘娘的耳朵,请娘娘责罚。” 皇后目光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卫夫人和瘫坐在地上的卫其娇,道:“卫夫人多虑了,夫人起来吧!” 一旁的安定郡主将卫夫人扶了起来。 卫夫人紧张不安。 皇后已经笑着道:“这又不你的错,你跪着做什么。” 一旁的宁安侯夫人却一直关注的余念娘。见她垂着眼睑,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神色凄然。不由有些同情她。 向皇后告了罪的卫夫人,已经转身拉着余念娘的手,心疼的道:“吓坏了吧?她性子急,你别和她一般见识。那些混话你不要理。我和将军,还有老太太是真心将你当成家人!” 余念娘很想说一句,吓坏了的那个坐在地上。 她动了动嘴,道,道:“我不过,是想问,四姑娘有无,看过,过在哪里,谁知她将我,破破口大骂……。”断断续续,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皇后,宁安侯夫人,安定郡主均脸色古怪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非常淡定,又道:“她非说我借着寻东西的里机会,接近,世世,世,子子子,爷爷爷……” 别说余念娘说的人,皇后等听的人都觉得累了。 余念娘的事宫里的人早就听说了一些,没想到她哑的这么厉害。 余念娘正向宁安侯夫人行礼,道:“连累世子,爷,请夫人,责罚。” 一听池郎宜,地上的卫其娇立刻有了反应,她抬手就指着余念娘,大声道:“皇后娘娘我没有说谎。是余念娘说谎,宁安侯世子的确送了东西给她。她还说什么情谊,你情我愿……” 别说皇后等人了,就是余念娘听着都有些累了。 而且卫夫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这孽障还在说。难道她不知道面前站的人是谁? 终然宁安侯世子真送了东西,也不能当着宁安侯和皇后的面说啊。 “既然如此,恐怕这事得查查……”皇后淡淡的道。 **** 池郎宜正在御书房陪皇帝说话,突然进来一个内侍在皇帝耳边低语一阵,皇帝诧异的看了池郎宜一眼,便让那内侍出去了。 皇帝看着池郎宜道:“御花园出了点小事。” 池郎宜恭敬的站在一旁,听皇帝的吩咐。 “你之前没有随朕去见皇后,那时你去哪了?”皇帝道。 池郎宜拱手恭敬回道:“在花园里站了一会儿。” “那有看见什么人,或者送过谁东西吗?”皇帝平静的看着池郎宜,眼底带着探究。 池郎宜丝毫不慌张,认真的道:“臣遇见过卫府的姑娘,没有送过东西,不过确捡了一样东西。” 皇帝点了点头,道:“好了,你去趟御花园吧。”末了又道:“到时候去园子里看看,今日到场的姑娘可不少,你别又错失良机呢!你老大不小了,前几日皇后还念叨着你的婚事。” “臣不急,等臣身子好些再说。”池郎宜恭敬回道。 皇帝叹口气,道:“好了,知道你是怕耽误别人府上的姑娘。以前很少能听见你说话,这两年已经能和你在御书房谈国事,已经很好了。” *** 第235章 可能和不可能 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飞檐上的两条龙,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宏伟的殿内乃云顶檀木作梁,珍珠帘为幕,华贵威严,让人肃然起敬。 此时的坤宁宫内寂静而沉闷,整个殿内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皇后坐在上首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卫其娇,相比皇后的气愤,宁安候夫人反而一脸怡然的坐在一旁。安定郡主淡淡的站在皇后的身后。 卫夫人恭敬的,低头垂眉的站在一旁,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其实心里惶惶,正想着该如何向皇后解释卫其娇的话。 而余念娘低垂着眼眸站在跪在地上的卫其娇身边。比起一脸惶恐不安的卫其娇,她脸色平静,眉宇间却有淡淡的忧伤。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李氏跌跌撞撞的到了坤宁宫,一进殿她就看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卫其娇,李氏心里拔凉拔凉的,跨进大殿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在地。慌慌张张的样子让皇后皱起了眉头。 卫夫人瞧着心下一凜,暗暗朝李氏递了个眼色,可李氏注意力全在卫其娇身上根本没看她,卫夫人心里又气又急。 李氏迈着碎步急急走到殿中,在卫其娇身旁跪了下来:“臣妇李氏拜见皇后娘娘。” 卫其娇一见自己母亲,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 皇后漠然的看着李氏,声音冷淡的道:“卫太太请起。” 李氏慌慌不安的站了起来。 卫夫人心里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既然卫太太来了,不如就请卫四姑娘将刚才的事说与卫太太听听。”皇后淡淡的道。 李氏来的路上就花银子向领路的宫女打听了事情的始末。作为母亲,她是相信女儿不会撒谎,也不敢拿宁安侯世子来造事的。她最担心的是那些关于将军府的话。 听了皇后的话,李氏慌慌张张的重新跪下,伏在地上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卫太太严重了,这事即跟本宫没关系,也跟皇上没关系,是将军府的事,顺便牵扯了宁安侯世子!……” 李氏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竟然因皇后这句话庆幸起来,庆幸这件事跟皇家没有关系,不然卫其娇就惨了。 “……所以呢,本宫已经让人去请了宁安侯世子,好还卫四姑娘的清白,也好还余姑娘一个清白。” 两个人的清白总有一个不清白! 李氏左眼皮子狠狠跳起来,她眨巴了两下眼,左眼不跳了,然后右眼开始跳起来。她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卫其娇在听到宁安侯世子已经过来时,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猜错,余念娘的那只金钗肯定有问题,可余念娘除了之前表现过一瞬间的慌乱,直到现在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她安静的有些凄然令人同情,更让她感觉到的是一种无所畏惧,和胜券在握。 难道她猜错了? 卫其娇心里越来越乱,脑子冷静下来她越来越清楚自己今日干了何等愚蠢的事。可做也做了,现在只能想办法让她所说的变成现实,让余念娘虚假,面目可憎的一面让皇后娘娘和宁安侯夫人知道。 但她现在所说的已经很难让众人相信,只有卫夫人的身份能说上话,能帮她,可是卫夫人刚才在御花园却一个字不问就先冲上来给了她两巴掌,这还是她大伯母吗?难道她不知道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卫其娇泪眼婆娑的看向李氏,现在也只有她娘能帮她了。 李氏看着卫其娇,心中越来越不安,她只听宫女说卫其娇在花园和余念娘吵架,骂了余念娘,同时还诬陷宁安侯世子,可现在看来,好像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简单! 很快池郎宜就过来了。 看见自己亲弟弟,皇后神色一下和蔼了许多,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问他:“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也不来瞧瞧本宫?” 虽是姐弟,但礼法在。 池郎宜抬手朝皇后行了一礼:“进宫有一会儿,臣和皇上去过御花园了,不过臣只在花园里站了一会儿。”声音又粗又难听,夹杂着一种沉闷气虚感。 皇后一惊:“你的声音……”然后满脸心痛,盈盈的眸子蓄满了泪水。 一旁的宁安侯夫人已经淡淡的道:“皇后不用担心,他这已经是老毛病了,稍有不适就会加重,顶多也就是说不了话,成了哑巴,人总归是死不了的。”说的轻描淡写,就跟不是自己儿子似的。 卫夫人这是第一次听宁安侯夫人在外提起池郎宜,没想到如此态度,让她有些许惊讶。 听了宁安侯夫人的话,皇后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身后的安定郡主端起了茶杯递给皇后娘娘,温声道:“娘娘从花园回来一口茶都还没喝,不如先喝口茶,再听宁安侯世子说吧。” 皇后拿下帕子,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接过安定郡主手中的茶,应了一声,喝起茶。 余念娘不由暼了眼安定郡主,暗道能待在宫里的人都不简单呢! 皇后放下茶杯,看向池郎宜:“都来了也不过来看本宫,你瞧瞧,你若肯过来看看我,也不至于有这些事了。”那语气根本就是没相信过卫其娇的话。 卫夫人心都凉了半截。 池郎宜面无表情:“臣什么事也没做,能有什么事。” 卫其娇脸色更加惨白。 “你呀你呀!”皇后抿嘴笑了,对他这性子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面对卫夫人等人,皇后对池郎宜的维护表现的明明白白,她根本不用做表面功夫避嫌,或者是根本不想,觉得没这必要。 “好了,你说说怎么回事?”皇后看向卫其娇,语气随和,却有令她不得质疑的威严和冷意。 卫其娇咬着唇,低着头,心中不知道是悔还是恨?皇权面前,哪有她反抗的余地。 “臣女寻找耳环的时候看见世子爷的……” 中间当然不能再说池郎宜在花园里等人,只能说余念娘去花园寻人……卫其娇这会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蠢透了,明明是抓余念娘偷偷幽会,结果她自己跳了坑,把将军府给卖了。 池郎宜冷冷的听完卫其娇的话,最后面无表情的向皇后道:“臣的确在御花园站了会,也的确遇见过余姑娘和卫姑娘,不过余姑娘是经过花园,与臣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不过卫姑娘却是自己明明找到了耳环,却告诉臣没有找到,让臣帮她找耳环。可惜,不巧,臣却捡到了余姑娘的金钗!” 池郎宜的话当然没有人怀疑,在古代社会,身份越高,所说的话越有权威性,越没有人怀疑。 李氏这会才知道卫其娇到底闯了什么样的祸,她恨不得立刻给她两巴掌,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 卫其娇则满脸不敢相信,以至于忘了面前站的都是什么人,她大叫指着余念娘,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的,她根本没有这种金钗?” 卫夫人则在心里默念,悔阿! 余念娘看着卫其娇,认真的道:“我以前的确没有这种钗,也不会去买,不过这只金钗不同,我对长辈赏赐的,东西一向都很上心的。” “你说谎!”卫其娇反驳道。 余念娘脸上没什么神情的看着她:“我没有说谎,这只金钗是夫人,上午赏赐给我的?” 卫其娇瞬间瞪大眼睛。 皇后看向卫夫人。 卫夫人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那只钗确实是臣妇早晨给念娘的。” 卫其娇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简直就是一场笑话。她指着余念娘:“可是你明明说这钗对你很重要,是你们你情我愿……” 余念娘点头:“是啊,这金钗,的确是夫人,自己给我的,我,非常喜欢。” 什么非常喜欢,之前明明说的是不喜欢戴金钗。 “可是你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一番情谊。”卫其娇瞪着余念娘。 余念娘古怪的看着她:“四姑娘好奇怪!夫人为人,随和可亲,她待我如,亲身子女,我待她亦如,自己的,长辈,这番情谊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只可惜……”余念娘叹了口气:“原来夫人并不,怎么喜欢,我。” 卫其娇只听见余念娘前面的话,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上了余念娘的当,她愤怒的瞪着余念娘,向皇后大喊大叫:“皇后娘娘,她故意的,她故意的诱导我……是她骂我在先……” 李氏吓了一大跳,忙捂住她的嘴,诚惶诚恐向皇后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余念娘则垂着眼眸,一脸落寞:“我自小就,有哑疾,在皇宫里唯恐哪里,做的不对,就得,得罪哪位娘娘或夫人,面对,各府姑娘,深觉自己与她们是云泥之别,如何,如何骂你?” 言下之意,我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来骂你,诬陷你? 皇后娘娘等人深觉余念娘说的很有道理。可能因为宁安侯世子也有病,宁安侯夫人看着余念娘更是露出同情之色。 “这姑娘也不容易,瞧她做事行事应该是个懂事的孩子。” 李氏心里急的冒火。而卫其娇则气的要死,为什么没人相信她? 皇后很赞同宁安侯夫人的话。她仔细看了看那金钗,样式老沉,的确是适合年龄大点的妇人戴的。而且她觉得依着池郎宜的脾性,若真是他送的,他定然是坦然的承认,承担该自己的责任。 不过后面的事怎么样,皇后就不想管了。只让卫其娇回去面壁思过。 宁安侯夫人也很大度的道:“……幸好没别人看见,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责罚就算了吧!” 卫其娇污蔑余念娘,误会宁安侯世子,这惩罚已经够清了,不说出去,其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责罚即不会遭受皮肉之苦,也不会让她丢失颜面。 虽然这样说,不过卫其娇在皇后心目中的印象就再也无法修复,与皇子妃的位置就无缘了。 从坤宁宫出来,卫其娇脚下都是虚的,她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还没有领略这件事给她带来了后果。 李氏怨恨余念娘,因为她把卫其娇毁了,让将军府沦为了笑柄。 卫夫人则心情复杂很多,宽慰了余念娘几句:“……这件事等回府再慢慢向你解释,四姑娘做错事,说错话,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卫其娇有李氏陪着先回了将军府,卫夫人勉强换上笑脸重新去了御花园。而余念娘则慢悠悠的在花园里逛,她走的不快不慢,边走边看,很有闲情逸致。 卫夫人心里来气,就道:“今日宫里人多,难免有男子到御花园来,你还是像其他府的姑娘一样去猜字谜吧,免得遇见不该见的人又惹出事来。” “是。”余念娘立刻应道,神色很是恭敬。 结果卫夫人走在前面,她依然在后面慢悠悠的逛。 卫夫人气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快步两下三下就把余念娘甩的无影无踪。 眼不见,心不烦! 等回到将军府后,卫鸿山还没回来,卫夫人直接去了南苑,李氏正泪眼婆娑的坐在屋子里,而卫老太太面色铁青。 看来老太太事情都知道了。 卫夫人行了礼,先告余念娘的状:“……明明叮嘱了她不要乱跑,偏偏把话当耳旁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说话也不经大脑,完全没把将军府放在心上……” 接着又数落卫其娇:“……一个姑娘家竟做出这种事,那可是宁安侯世子,让将军府的见面往何处放,府里还有三位姑娘呢……” 最后埋怨李氏:“……既然知道她是个口直心快的,你和二弟就没多想想能不能告诉她……现在好了,过不了几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认为我们将军府欺负一个孤女……想方设法让别人退掉婚事,然后找了借口幌子将她留在将军府,其实是为了遮掩……” 李氏也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卫夫人不敢置信的道:“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呢?其娇可是你的亲侄女,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卫夫人抿了抿嘴:“我也没帮着她说话啊!” “可你这意思不是埋怨我们吗?”李氏委屈道。 “难道不是?”卫夫人看着李氏。 李氏又气又失望:“我原还想着都是将军府的人,其娇出了事,你当时就算不帮她,也别落井下石啊!” 卫夫人满脸惊诧,不敢置信的道:“我什么时候落井下石了?” “你没有吗?”提到这个李氏就来气,听卫其娇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即气卫其娇不懂事,又怨卫夫人袖手旁观,更恨余念娘作对。 “出了事,皇后娘娘和宁安侯夫人还未说什么,你就先冲上去给了其娇一耳光,你这不是告诉皇后娘娘,全都是我们其娇的错吗?难道这不是落井下石?” 卫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时她们就听见卫其娇在骂余念娘,而且卫其娇还在编排将军府,她不先给了卫其娇一耳光,难不成去打没说话的余念娘,帮着卫其娇助威,继续编排将军府,骂余念娘? “我不那样,她能停了嘴吗?她一个已经要找婆家的姑娘了,难道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厚颜无耻的去勾引宁安侯世子,将军以后还要不要在朝堂立足,二弟以后还想不想回京城了,府里其他三个姑娘还嫁不嫁人?我们其宇还要不要娶媳妇?” 李氏耷拉着脸,再也无话可说! 第236章 准否 卫夫人的话让李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白着脸瘫坐在椅子上,心中喃喃:她的其娇就这样呢?这不是毁了吗?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让卫其娇以后怎么嫁人? 当初在太原府是这样,到了京城怎么又成这样了?难不成真像余念娘说的那样,卫其娇的命运终究会是一场空! 可是哪个女子不想嫁个如意郎君? 不对,是余念娘,都是余念娘。 因为余念娘的话让卫其娇在太原府待不下去,现在又是余念娘。 李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卫老太太:“是余念娘,全都是余念娘。老太太,您可不能不管其娇啊,老太太,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啊……” 卫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她:“事已至此,我能怎么样?今日是在皇宫,是在皇后娘娘面前,不是在将军府。” 李氏伏在地上痛哭。 就算皇后信了卫其娇的话,认为将军府薄待余念娘,也不会影响皇上对将军府的信任,最多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说两句。而卫其娇则会被灌上跋扈,恶毒,品行不端的罪名。到时候谁还会娶她。 李氏满脸泪水,三两步跪到卫老太太面前,泣声求道:“有办法的老太太,您一定有办法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卫老太太绷着脸。 “只要将这件事变成误会,那就不会影响其娇的名声。”李氏忙道。 “误会?”卫老太太看着她。 李氏忙点头:“是的,只要咱们想办法把宁安侯世子的事说成误会,至于将军府,老太太给余念娘一些好处,让她改个口就成了。” 卫夫人面无表情的暼了李氏一眼。 “呵!”卫老太太冷笑一声,讽刺道:“你倒有本事,这么快就想到补救的法子了?如此,这事你去办吧,我老太婆可没这本事!” 李氏语塞,满脸着急,哀求看着老太太:“媳妇知道自己不如大嫂,这次就求老太太帮帮其娇吧……”说着李氏呜呜哭了起来。 卫老太太心中叹口气,卫其娇是她的孙女,她哪有道理不帮的,可是…… “宁安侯世子不好惹!”卫老太太凝重的看着李氏:“他小小年纪就跟着宁安侯出入战场杀敌,没有一股狠劲儿,做不到今天北军监军的位置,也成不了金吾统领。这样的人被人当践踏石踩了一脚,他不还手就万幸了,你还指望他能帮咱们一把?”况且卫其娇指责余念娘私下幽会,其实就是在骂池郎宜。 李氏神色茫然,喃喃道:“有那么严重吗?其娇也是误会了世子爷,从头到尾也没说世子爷一个字呀!” 卫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氏,所以为什么卫鸿山能做到将军。而卫鸿峰多少年才有机会得个盐运司副使的位置。 “这件事除非是宁安侯世子不计较,否则的话,他连将军府都会记恨上。” 李氏木然的坐在地上,这不是卫其娇和余念娘之间的事吗,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宁安侯世子和将军府了。 正说着,卫妈妈走了进来,她低头垂眸,目不斜视的道:“老太太,余姑娘过来了。” 卫老太太看了李氏一眼,李氏不用她开口自个儿已经起来了。卫老太太淡淡“嗯”了声,端起茶盅喝了两口茶,等李氏重新整理好,她这才对卫妈妈道:“让她进来吧。” 卫妈妈弓身退了出去,接着帘子撩起,余念娘走了进来。 余念娘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显然在玉笙阁已经歇息了片刻。 她进屋后,按照以往的习惯先行礼,可今日不待她开始行礼,卫老太太已经和蔼的道:“无需多礼,坐着说话吧。”又吩咐一旁的卫妈妈:“替念娘沏盅她喜欢的碧螺春。再将小厨房刚做好的桂花糕端出来。” 卫妈妈立刻退了出去,没一会就沏好茶端了进来,托盘上还放着两碟点心。 余念娘看着茶盅里的茶,没喝,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喝碧螺春,不过是每次过来下人都沏的碧螺春,她懒得计较罢了。 余念娘起身看向卫老太太,恭敬的道:“念娘此时过来,是有事想向老太太禀告。” 卫夫人冷然的端起茶盅,而李氏则气愤的看着余念娘。 卫老太太温和的笑道:“瞧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说便是,搞的这么严肃!” 余念娘向卫老太太拱手行礼:“谢谢老太太这段日子对念娘的照顾,也谢谢老太太让我能跟着来京城,可以看看这京城的繁华,见识一下人间的大道!” “这还是你自己的本事。”卫老太太笑着道,也没否认余念的的话:“我也不过做个搭桥的人,能否过桥,走到桥那头,还是看你自己。” “是。”余念娘道,看着卫老太太:“所以,打扰将军府许久,念娘实在不好意思再留在将军府,老太太,将军和夫人,人好和善,好说话,念娘也不想因为自己一人的原因,让将军府所有人不高兴,还请老太太成全。” 卫老太太面上有些不太好看。 没想到余念娘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提出要搬出去。理由还说的如此直接。 人就是这样,虽然知道是事实,却不想听到别人说出来。 虽然不高兴,但卫老太太知道不能让余念娘这么搬出去。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家老太爷和你祖父乃至交,况且你祖父还帮过老太爷,你是他的后人,将军府帮你谁能说什么?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这也算是将军府替老太爷还你祖父的恩情。” “老太太话太客气了。”余念娘淡淡道:“我祖父一生行医,并不是因为那点回报而去救人。老太太不用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况且老太太能带我一起来京城,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也没什么本事,本想着进坤远就能助将军府在朝堂一臂之力,可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不适合再待在将军府了……” “我祖父生前常说,人不能协恩以报,得助人不求回报。这也算两家两不相欠了……” 所以,你们将军府依仗着我,得了益处也差不多了。不要挂着报恩的名义,做些挟恩的事。 余念娘声音温温柔柔,语气却坚定无比。 卫夫人站在一旁凝着眉头,李氏绷着脸一言不发。 卫老太太知道不能再装不知道了,她收起脸上的笑,认真的道:“我知道今日你受委屈了,这事其娇有错在先,她性子娇纵,难免任性。你就多担待一些。而且今日并不是她一人的错,当然,你也不可能故意去误导她,也是她自己不动脑子……” “人在气头上难免说错话,当初你到将军府时,夫人和将军可是都很高兴,至于你和其宇的婚事,你自己也说了,是误会一场,我们都是真心喜欢你,你就不要说搬出去的话了……你现在是地师,想开卦相馆,我和将军都不反对,不过,每日出去记得早些回来便是,毕竟你一个姑娘家太晚不安全。” 这就是不愿意余念娘搬出去了。 “卦相馆里有空屋子,我只有两个仆人,住进去刚刚好,每日来回折腾也麻烦……” 卫老太太听了就很不高兴,收起脸上的笑意,漠然强硬的道:“好了,这事就不用再说了,你是跟着我一起进京的,我怎么也得对你负责,不然以后怎么跟你舅舅交代,卦相馆若是真的很忙,我从府里拨两个侍卫给你,免得夜里回来不安全。” 意思就是想要离开将军府,除非离开京城。 余念娘嘴角微勾,露出一模似有似无的笑,也不再争辩,淡淡的应道:“是。” 等她出了南菀,卫夫人立刻道:“我看她是铁了心要离开将军府了。” 卫老太太面色冷峻:“我能把她带进京,也就能把她送回去,只有在将军府住不下去的,没有不想住的。” 一旁满脸不满的李氏就道:“老太太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她,难道她若的事还不多吗?” 卫老太太绷着脸:“因为她是真有两分本事,皇上看重天道,若是将军府有个厉害的地师,皇上自然也会更看重将军府的。而且现在很多府上想找个真正的地师实属不易,她不过是个姑娘,更好掌控。” 听了卫老太太的话卫夫人有片刻茫然,余念娘好掌控吗? 李氏心里则是更加愤然,然后她突然想起还没有写信告诉卫鸿峰这件事,兴许卫鸿峰有主意,忙向老太太告退,回东跨院写信去了。 而余念娘从南菀出来后,静默无语的回到了玉笙阁。孙妈妈和玲珑一脸气愤。 “凭什么不让咱们姑娘走,他们这不成了强盗行为?”玲珑站再屋子中间咬牙切齿的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孙妈妈更明白卫老太太的话不是说说,她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早知道想出将军府不容易,不过,今日幸亏了卫其娇,现在将军府再想管她更不可能了,出将军府也是迟早的事。卫老太太如此,以后有什么事就别怪她不看情面了。 次日余念娘依然去了卦想馆,坤院现在讲的是基础知识,这些余念娘都懂。所以,无事的时候她都不怎么去坤院。 然后下午从卦相馆刚回到将军府,余念娘就听说佟伯爷夫人送了贴子到将军府。 说是佟伯爷夫人办了诗会,邀请了各府姑娘去凑热闹。 将军府四位姑娘,包括余念娘在内,全都有请。 卫夫人已经怕了余念娘惹祸的本事,拿着贴子就去了南菀:“……那到底要不要她去?我现在算是瞧明白了,说一套做一套,她可是耍的好手。” 卫老太太却没什么不放心,道:“既然请了,那便让她去即可,诗会上多注意她便是。” 卫夫人有些为难,怎么多留意?难不成要让她跟着余念娘身后。 卫老太太就道:“她想干嘛就干嘛。别拦着她,只要不涉及将军府都随她……至于其娇,本来是可以去的,但她现在被皇后娘娘禁足……” 晚上的时候,有婆子去了玉笙阁报信,让余念娘一同去佟伯府的诗会。 孙妈妈就问余念娘:“姑娘我们去吗?这皇后娘娘才招了各府夫人太太姑娘进宫,后脚佟伯府就办诗会,这也太巧了吧。” 余念娘蹙着眉头,这哪是巧,分明是佟贵妃在和皇后娘娘斗法! 而在坤宁宫,皇后正和宁安侯夫人说话。 “我记得上次宜弟说过那位余姑娘有几分真本事。” 皇后将殿内的人都谴了出去,宁安侯夫人跟自己女儿说话也亲切随意了许多。 “好像是这么说过,还说回京全靠那位余姑娘。”宁安侯夫人道。 “那她的本事就是真的了?”皇后道。 这话宁安侯夫人觉得不好回答。 宁安侯府讨厌天道院是众所周知的事。因为他们觉得天道院爱故弄玄虚,没有真本事,却一副天下我第一的架势,加上曾经西北监军的事,整个宁安侯府只要说到天道院都非常反感。 但现在却有个真正的占卜师站在面前,还是宁安侯世子亲身体会过。这一下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都有些不相信。 “或许吧!”宁安侯夫人斟酌道。 “定是这样的。”皇后道:“宜弟可从来不说谎的。从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应该已经很熟悉那位余姑娘了。” “什么,他们很熟悉了吗?什么时候开始的?”宁安侯夫人诧异的道。 皇后脸上就带了笑:“他们若不熟悉以宜弟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御花园站那么久,还是在知道有女眷在坤宁宫的情况下。我要猜的没错的话,他等的人多半是那位余姑娘。他们要不熟悉,除夕的时候他干嘛让我下道旨意让所有臣功女眷都进宫。” 宁安侯夫人也回过味来,惊喜的看着皇后:“你的意思是你弟弟看上了那位余姑娘?” 皇后也就这么分析,她可没这么想过。 她干笑了下,道:“这我可不知道。” 宁安侯夫人立刻一脸失望。 这时安定郡主进来了,她拿出一张请柬给皇后看,是佟伯府的邀请函。 皇后露出冷漠的笑:“我看她是铁了心要跟我比是吧?”然后把请柬还给了安定郡主:“既然请你,你就去呗,凑凑热闹。“是。”安定道。 次日,余念娘几个单独坐了马车去佟伯府。 卫其娇因为去不了佟伯府,只要看见余念娘,眼神就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卫其雪对余念娘的态度也比以前更冷淡,想必已经知道。卫其颜和卫其颜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在府里听说卫其娇因为余念娘在宫里做错了事,被皇后责罚。 四人分别坐了马车去佟伯府。 佟伯府在槐树街,是个四进的宅子,宅子里面环境优美,亭台楼阁,假山怪石,水榭小湖,景致很不错。 余念娘几人到的时候大多人都到了,头日进宫的人都来了, 第237章 变化 佟伯府是个四进的宅子,景致宜人,环境优美。诗会设在府内的大花园内,佟伯爷夫人怕日头太大,晒着众位夫人太太姑娘,特意将诗会设在有花藤架子的地方,其它地方则搭了架子,让人在上面铺了双层暗色的薄纱,这样阳光照射下来即不会太强,也不会太热,纱薄透风,也不会觉得闷热。 写诗作画的案几置在园子前头,两侧安置了无数桌椅供人歇息,桌上放着茶水和点心,构成了一个休息区。各府夫人太太和姑娘们可以在休息区内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说着家常。 而休息区的后面有两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路两旁栽种着各种花草树木,树上挂着各种形状,各种图案的灯笼,大的小的,一直绕过整个花园的路径小道,比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还要漂亮。 佟伯府的这个诗会同以往的有些不同。借鉴了元宵灯会,吟诗作画随意,还在灯笼上设置了灯谜,对联,只要答对的人,便可以将灯笼取走。 余念娘等人到的时候差不多申时中,园子里已经来了许多人,有三两在一起说话的,有上前作诗作画的,还有不少在园子里猜字谜,对对联的。 卫夫人领着余念娘先去见了佟伯爷夫人。 佟伯爷夫人姓魏,出自京城魏府,钦天监监正魏大人乃是其父亲。她今年四十有五,长得端正,保养得好,看起来像四十来岁,说话温雅,举止得体,和世家大族的贵夫人一般无二。而伯父爷夫人的弟弟魏豹有一个儿子,魏潜,已经与卫其雪订亲。 佟爷夫人旁边站着一个年龄与其相仿的妇人,是佟伯府的姻亲之家韩府,翰林院庶吉士韩明士的太太刘氏。 刘氏是太原府的人,其父乃太原府卫所千户,她的女儿韩云锦正是佟伯爷夫妇的大儿媳妇。 佟伯府以前和将军府相交甚少,卫老太太到京城后,魏老太太和卫老太太相邀了几次,现在卫其雪又和魏潜定下亲事,两府就成了姻亲,因此,佟伯爷夫人一下子觉得将军府亲切了许多,就像自己人一样,见到卫夫人亲自带着府中几位姑娘过来,佟伯爷夫人立刻笑着迎上去。 “卫夫人稀客稀客啊!” 卫夫人对这种交际应酬信手拈来,当即也笑着走近佟伯爷夫人,亲热的拉了她的手,笑着道:“伯爷夫人见笑了,初次来,小小心意,夫人莫见笑。”后面下人送上礼品。 佟伯爷夫人很有些意外,不过是来参加诗会,恐怕来的宾客当中只有将军府是带了礼的。她立刻更加热情了几分:“卫夫人客气,来来来,请坐。”马上吩咐下人上茶,顺便看向卫夫人后面的几人:“哟,这几位都是将军府的姑娘吧?”对身旁的韩二太太刘氏道:“瞧瞧一个个长得跟花儿似的,又端正又漂亮。”除了余念娘,卫其玉三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只不过卫其雪因惦记卫其娇的事精神差了些许。 但现在见到佟伯爷夫人,生怕她对自己不满意,忙打起精神来。 卫夫人就指着卫其玉三人道:“这是将军府的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看向余念娘:“那是余姑娘。”接着又解释:“四姑娘因为昨日染了风寒未来。” 佟伯爷夫人立刻笑吟吟的看向卫其雪:“原来这就是将军府的大姑娘啊,长得果然端正。” 卫其雪微低着头,垂着眼眸,露出白皙的脖颈,整个人亭亭玉立,闺秀淑雅。佟伯爷夫人虽是魏潜的姑姑,可是身份比魏潜的母亲高贵,见佟伯爷夫人,她觉得比见魏潜的母亲还让她紧张,苍白的脸上因为紧张泛起红晕,反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水灵。 佟伯爷夫人暗自满意,和谒的拉了卫其雪的手:“我就喜欢你这样性子好的姑娘,以后有时间多到佟伯府来玩。” 卫其雪满心欢喜,将卫其娇被罚的忧愁抛到了脑后,端端正正的给佟伯爷夫人行了礼,温温柔柔的应道:“是。” 佟伯爷夫人很高兴,当即将手腕上的玉镯子退下来,亲自给卫其雪戴上,和善的拍了拍她的手,这才看向余念娘三人,笑着道:“园子里准备了点心,还可以吟诗作画猜字谜,都随意一些,玩得尽兴!” 余念娘三人行礼。四人一前一后去了花园。 佟伯爷夫人热情的招呼卫夫人坐下,韩二太太跟着在对面坐下,下人上了茶,三人说起话。卫夫人笑着称赞这次诗会办得特别与众不同,很有意思。 佟伯爷夫人脸上笑意更深,看了眼韩二太太,对卫夫人道:“这全都是云锦的主意。” 卫夫人很意外,看向韩二太太:“只知道韩太太的姑娘贤淑端庄,长得标致又漂亮,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原来还很会持家呢!” “那是。”佟伯爷夫人立刻一脸与有荣焉的道:“咱们府上现在的宴席都是云锦在管,我是上了年纪想不出她这新奇的主意来。” 韩二太太谦虚的笑:“这哪能算她的功劳,那是有伯爷夫人在后面指点她呢!” 这话佟伯爷夫人听得很顺耳,就笑着对卫夫人道:“所以,这找媳妇得擦亮眼睛呢!像卫夫人的两位姑娘生得就很出色。” “伯爷夫人太夸奖了。”卫夫人微微的笑。 “二姑娘有十六了吧?不知道说亲没有呢?”韩二太太立刻笑着道。 卫夫人矜持的摇头,随意的道:“我和将军都希望孩子能多留两年,所以,也没着急,这儿正打算先看看再说呢。” “夫人说得太对了……”佟伯爷夫人立刻附合,很有同感似的道:“该瞧瞧了,有合适的先定下,然后再商量成婚的日子……”说着又问旁边侍候的:“伯爷呢?回来了吗?不是说礼部郎中今日要来家里作客吗?” 贴身丫头立刻道:“回夫人,伯爷昨儿说的是这个时辰,要不奴婢遣人去瞧瞧……” “算了算了。”佟伯爷夫人摆手,笑着对卫夫人道:“咱们府上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伯爷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不过,礼部郎中今日说要过来……就是户部尚书大人的二子,五行石,卫夫人知道吧?” …… ** 余念娘一边走一边暗暗记下路,免得一会儿又走错地方。几人由佟伯府的下人领着到了花园,此时,天色尚早,众人差不多都坐在休息区喝着茶水吃着点心。 园子里人多,来来去去,有人注意到余念娘几人也没在意,卫其玉等人在中间找了个位置,余念娘则在后面随意找了个座坐下,下人上了茶水,端上可口的点心。 今日她带了五彩和玲珑出来,孙妈妈留在将军府看家。 诸如此般的宴会一般都吃不到什么东西,所以,出来的时候三人就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余念娘这会儿也不怎么饿,不过,她还是吃了几块点心。 左右坐着的人都不熟悉,她也没习惯去主动和人攀谈,于是,余念娘坐在位置上无聊的听着左右的人聊东说西,等到酉时钟时,暮色西沉,佟伯府的下人们将花园里的灯笼全部点亮,整个园子瞬间像夜空中的繁星,明亮闪烁,十分的有趣好看,这会儿倒真有些像元宵街市上的灯会了。 众人纷纷起身去逛园子,余念娘带着五彩和玲珑寻了一条人少的道走去。 比起现代的灯会这还差得太远,不过,佟伯府的灯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只看那各种灯笼的形状,还有不同的颜色便知道,要想准备这么一场复杂的灯会,至少得提前一个月开始做这些灯笼。 佟伯府这次的诗会表面和佟贵妃没有关系,只要是个明白人就知道,要是没有佟贵妃的授意,佟伯府怎么也不敢在皇后娘娘请了众府夫人太太进宫后,他们立刻也请众臣功家眷,谁敢这么跟皇后作对?除了佟贵妃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余念娘看了看灯笼上的灯谜,差不多都是字谜和对联,这些东西就是余念娘的弱项,她只欣赏了下各式大小玲珑的灯笼,沿途当然少不得要遇见了一些认识的人。 例如王伶英。 今日的王伶英有些奇怪,看见余念娘的时候先愣了愣,然后只淡淡的向她点了点头。 后来玲珑就问余念娘:“姑娘,王姑娘怎么看着怪怪的?” 余念娘摇头。她记得以前王伶英看见她每次都会主动过来跟她说话,这次的确有些奇怪。 另外有一些并不熟悉,点头之交的,朝中官员大到三品大员,低至六品小官家眷,全被一张贴子网络这儿。最让余念娘好奇的是,她居然看见了安定郡主。安定郡主可是常年在坤宁宫伺候皇后的。 但这不是她操心的事,余念娘绕过花园,在走到假山石后再次遇见了王伶英。 王伶英一改刚才的疏离,主动上前招呼余念娘:“……佟伯府寻常是不办宴会的,但只要宴请大家总是做的不同常人。” 余念娘不知道她要干嘛,接了句:“确是不同。” “刚才我瞧见卫大姑娘几个在那边,余念娘怎么没同她们一路?”王伶英笑着道。 余念娘看着她,脑子里隐隐有种预感。 “没有。” “哦”王伶英道,眉宇间犹豫了下,又问:“今天怎么没瞧见卫四姑娘?” 余念娘就笑了,看着她道:“原来王姑娘挺关心将军府的。” 王伶英脸红了下。 “四姑娘身子不舒服,没来。”余念娘道。 “原来如此……”然后磨磨矶矶的跟余念娘说出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 余念娘微笑看着她,坦言道:“我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去,最烦弯弯绕绕,王姑娘若有事的话,不妨直说。” 王伶英脸上闪过尴尬,犹豫了下,终于看向余念娘,认真的道:“余姑娘和宁安候世子熟吗?” 余念娘眉梢微挑,总算知道原因了,实话实说:“不熟。” 王伶英心中暗松了口气,咬了下唇,道:“我和卫四姑娘见过几次面,并不熟悉,不知道她与宁安候世子……” “关于这个问题,王姑娘你可问错人了。”余念娘打断王伶英的话,淡淡的道:“我与卫四姑娘也不熟,况且,我只是暂居将军府。” 王伶英看了余念娘一眼,并没有因她的话生气,只道:“我自是相信余姑娘的,余姑娘为人坦诚,当然不像有的人表里不一,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余姑娘了。” 说罢,王伶英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去。 余念娘看着王伶英离去的方向良久,怎么也没想明白王伶英是怎么知道的。 玲珑和五彩走了过来。 “姑娘,她这到底是想干嘛呢?”玲珑一脸莫明其妙。 余念娘看了眼五彩,别有深意的道:“找心安!” “心安?”玲珑一脸迷糊。五彩也是满脸疑惑。 “是啊!”余念娘勾了勾嘴角,朝园子方向走去。 所以,她才给了王伶英她想要的答案呗。 尽管她没有说实话,不过,对于王伶英指的那种熟悉,她是没有撒谎的,她和池朗宜确实不熟! 而在园子里逛了一圈的卫其玉和卫其颜正闷闷不乐的站在一棵树下。卫其颜不高兴的发着小脾气。 “今儿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怎么对着咱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卫其玉也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好些府上的姑娘都对她们爱理不理,除了那些府中长辈官阶小的态度恭敬以外,以往跟她们有说有笑的人,今日都离她们远远的。 “难道,是四妹的事被人知道了?”卫其玉道。 卫其颜立刻惊呼出声:“怎么可能?”说完一下捂住自己的嘴,见四下无人,这才对卫其玉道:“不是说没人知道吗?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皱起眉头,脑子飞快的转:“难不成是余念娘说出去的?” 卫其玉摇头:“应该不可能,她也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 “那到底是谁?难怪我瞧她们一个个眼神都怪怪的,难不成真把卫其娇那个蠢货的话当真了?”卫其颜一脸愤怒:“早知道她会干这种蠢事就不应该让她进宫,现在好了,恐怕整个京城都在看将军府的笑话。”说完她又觉得很不公平:“本来就是余念娘寄居咱们将军府,将军府供她住供她吃穿,应该是她感恩戴德才对,怎么现在成将军府的不对了。再说了,婚事她本来就配不上……” “住口。”卫其玉轻喝,板着脸看着卫其颜:“你忘了四妹的教训了?也不瞧瞧这在哪儿?” 卫其颜深知自己差点犯错,老实的住了嘴。 “好了,做错事的又不是咱们,甭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得坦荡才行。”卫其玉毕竟年长卫其颜,叮嘱了妹妹几句,两人再次去了花园。 等两人一走,从不远处的亭子后面的树丛后走出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与余念娘见过面的王伶英。 第238章 谁做的 等卫其玉和卫其颜一走,从不远处的亭子后面的树丛后走出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与余念娘见过面的王伶英。 另两人脸上还保留着惊讶的表情。 王伶英不屑的撇着嘴,道:“我没说错吧?将军府要是没做亏心事,怎么可能连在外面说个话也要小心翼翼的,分明卫四姑娘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是说将军府亏待了那位余姑娘,逼她自己将婚退了,转而将军府对外称是余姑娘自己发现是个误会的。”其中一人斟酌道。 王伶英点头:“当然,不然你觉得呢?” 另一个又有些怀疑:“可是我见过卫二少爷,不仅长得英俊潇洒,而且文武双全。这样的男子怎么可能使用这么龌蹉的手段?” 王伶英就一幅这你都不懂的表情。 “卫二少爷是挺不错的,可是婚姻大事向来是媒灼之言,父母之命……” “哦……”两人恍然。 王伶英站在后面暗暗的偷笑,管你什么身份,长得多漂亮,连整个府的名声都臭了,宁安候世子怎么会娶你! ** 而离开了假山的余念娘并没有去花园,她走到一半又转头去了湖边,佟伯府里有一个小湖,旁边有个水榭。今日没有男子参加诗会,佟伯爷只有一儿一女,女儿是佟贵妃,儿子佟汉良今日不在府上,整个佟府只有一个六岁的小少爷,所以,此时去水槲坐坐,即可以清静一会儿,也不用去应酬那些夫人姑娘。 余念娘早让玲珑向佟伯府的下人打听了路,七绕八拐就到了湖边,湖里一片一片的水莲,水莲下是成片的快活游来游去的锦锂,余念娘顿时有些遗憾,若是拿了食饵过来,还能喂喂鱼呢! 在水桷里差不多坐了半个时辰,华灯初上,整个佟伯府到处点上了灯笼,将整个府照得通亮。此时已经戊时,余念娘估摸着差不多诗会要结束了,带着玲珑和五彩往回走,刚出水槲,五彩立刻叫住余念娘,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她跟着自己,于是,余念娘和玲珑便轻手轻脚的跟着五彩在树丛旁找了个地方将身影掩盖起来。 然后五彩示意余念娘看向湖边。 湖边栽着一排柳树,柳枝上挂着几个灯笼,灯光忽明忽暗,柳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长衫,五十来岁,一身威严之势,对面的人穿着常服,不像佟伯府的侍卫,也不像客人,他侧对着余念娘,只看得见是个中年男子,中等个子,对长衫之人说话极为恭敬。 五彩就凑近余念娘,低声道:“那是佟伯爷。” 余念娘看了她一眼。 柳树下的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中年男子一边说话一边四下看,然后余念娘便看见中年男子的独眼装扮,他只有一只左眼,右眼戴着眼罩。 余念娘心中奇怪,也没想那么多,毕竟佟伯爷在自己府上见个人挺正常,只是那男子的独眼给她留下了印象。 很快,两人就说完了,中年男子朝长衫男子拱了拱手便离开了,余念娘清楚的看见他穿过湖边的竹林,对面有两个巡逻的护卫走了过去,那中年男子看了眼,在两个护卫看到他之前,起身一跳,三两下就没了人影,也不过四五丈的距离,两个护卫竟然丝毫没发现异常。 是个高手。 余念娘眯了眯眼,她记得回京的路上,曾经听十一几人提起过,京城里有身份的权贵之家都会暗地悄悄培养暗卫。 难不成这人是佟伯爷的暗卫? 有个当贵妃的女儿,有个将来可能当皇帝的外孙,佟伯爷养几个暗卫好像也能理解。不过,余念娘总感觉这些候爷伯爷背着皇帝养暗卫,大多都是为了做些见不得光的龌蹉事方便。 待佟伯爷走后,余念娘也带着五彩和玲珑离开水槲,回到了诗会场,然后众人陆续离开了佟伯府。 佟伯府的诗会后没几天,整个京城的贵圈就传遍了。 说,卫将军府欺负孤女,认为她身份低微,配不上将军府的二公子,于是将军府想方设法让余念娘自己承认婚事是个误会,余念娘在将军府日子并不好过,连跟着奉旨去坤宁宫都能被卫府的四姑娘骂。 卫老太太等人听到传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 李氏气愤不已的指着余念娘质问:“是不是你让人造的谣?” 余念娘凉凉的看着她:“太太以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你当然有好处,让外面的风言风语把将军府吞没,这样你就好进将军府!”李氏瞪着眼睛看着余念娘,恨不得把她吃了。将军府的名声对她不重要,她只关心她的女儿。 “进将军府?”余念娘嘴角斜勾,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太太是觉得你傻还是我傻?” 李氏顿感被余念娘侮辱了,脸青一阵白一阵,大吼:“你……” “夫人。”余念娘打断李氏的话,看向卫夫人:“我这人没多少长处,但是眼力界儿还是有的,自知与将军府无缘,既然这样了,我还进将军府有什么意思?” 卫夫人冷眼看着她:“真不是你做的?” 余念娘露出一个真诚的笑,答得很爽快:“当然不是。”我不过是给了别人机会这么做。 “好了。”一直沉着脸的卫老太太不耐烦的打断两人:“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清楚的,将军府问心无愧。” 没等卫老太太查出个所以然,传言越演越烈。 “……说是将军府暗中扣下余姑娘,用她的亲人威胁,婚事才作罢……将军府还让四姑娘故意在宫里找碴,诬陷余姑娘就是为了让余姑娘臭名远扬,这样子就好送余姑娘回太原府了……”婆子战战兢兢的把在外面听到的说完,跪在地上动也不感动,生怕卫老太太一个没忍住就拿她当了出气桶。 卫老太太脸色的确非常难看,一双混沌的眼冷冰冰的。 而卫夫人更是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喘气都不匀了,心里的一团火烧得她五心烦燥,看什么也不顺眼,最后在看见跟着李氏一起进来的卫其娇就再也没忍住:“……好好的让你进宫,你偏找事,现在好了,整个将军府都被你连累了,你二哥以后还成不成亲了……早知道你是这个的性子那日就不该让你跟着去,我瞧你这样子以后也别再跟着出去,从今以后就在府里待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239章 同意 卫其雪脸白得像张纸,没有一丝血色,这些日子的禁足让她清减了不少,精神也比往常差了许多,再加上没吃什么东西,听到卫夫人如此数落,她立刻惶恐而绝望,觉得自己这辈子完了,浑身抖如筛糠,嘴里哆哆嗦嗦的也没说出一个字。 李氏则对卫夫人怒目而视,毫不示弱的维护卫其娇:“大嫂这还是你一个长辈能说的话吗?她不也是上了别人的当吗,其宇没成亲,我的两个女儿就成亲了吗?将军府遭人非议,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不也担心吗,你是她大伯母怎么能这么说她……” “难道我说错了?”卫夫人冷冷看着李氏:“若不是你教导无方,她也不会如此娇纵。” 李氏气得嘴皮子都抖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卫夫人:“你竟然说我教子无方?”然后也不顾卫老太太还在,一声大叫:“那也比你虚伪好……” 两人就这样在卫老太太的屋子里吵了起来,往日端方的两人此时都失去了理智,眼里只有对方,指责,批评冲口而出,李氏像泼妇一样,卫夫人平日的端庄大度也不逸而飞,然后就在一片吵闹声之中,两人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全都闭嘴!” 卫老太太坐在榻上,一手撑着榻,直腰而坐,面如寒霜看着两人,因为太过生气激动的胸口一起一伏,不停的喘着粗气,卫妈妈在一旁担心的替她顺着气。 卫夫人和李氏都微愣,没想刚才那声音竟然是卫老太太吼出来的。 然后两人就看见卫其雪泪眼婆娑的抱着坐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卫其娇。 李氏大惊失色,嗷叫一声:“其娇啊……” 卫夫人顿了顿,知道现在不是堵气的时候,立刻吩咐下人去请了大夫,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将卫其娇抬到南苑的侧屋,没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李氏和卫其雪都拿着帕子摸着眼泪,两人紧跟大夫其后进了屋子。 余念娘站在南苑外良久。 这吵架的声音可是大得整个将军府都听得见了,好了,现在将军府又多了一个笑话了。 玲珑和孙妈妈看向已经静悄悄的南苑院子里,再看她们家姑娘。 “姑娘。” 余念娘蹙了蹙眉头:“我这个时候进去好像不太合适吧?” 孙妈妈和玲珑忙点头。 哪是什么不合适,是太不合适了! 余念娘一脸不高兴,只有改日再来了,转身就走。 *** 外院书房,卫鸿山已经回来好一会儿,这些日子他也被这些流言搞得头痛,每次上早朝,百官都看着他窃窃私语,特别是那些言官御史看他的眼神特别复杂有深意,他都能猜到,如此下去,过不了多久,皇帝的案前肯定就会有弹劾他的奏章。 往常下了早朝,都会有人请他去喝早茶,这几日他好像特别的清闲,索性也不想留在外面,直接回到府里。结果今日一回府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卫夫人和李氏在南苑吵了起来。他顿时头痛欲裂,转身回了外书房,在书房里坐着没写了一会儿字,黄先生和青石先生一前一后就来了,说着最近的事。 最近青石先生进他的书房时间似乎比往常频繁了。 卫鸿山很高兴,如此他还能倚重青石先生。 “……所以,将军还是要慎重考虑。”青石先生认真的道。 卫鸿山皱起眉头,内院都闹起来了,他不过问似乎真的不行了。唤了下人进来:“去看看余姑娘在不在府里,请她过来一趟。” 余念娘刚回到玉笙阁坐下。 “将军请姑娘去外书房。”传话的是一个婆子。 玲珑和孙妈妈顿时一脸担忧。 将军会不会气得打人? 余念娘已经起身。 五彩就站到了余念娘身后,主动道:“奴婢跟姑娘一起去吧。” “好啊。”孙妈妈忙道。 五彩会武功怎么也能护一护。 余念娘也没反对,任由三人默默的跟着她去了。 她是觉得卫鸿山不可能出手打她的,不过,孙妈妈三人这样关心她,就由她们去。 到了外书院,书房外的小厮看见余念娘时神色颇为复杂。 余念娘示意孙妈妈三人留在外面,自己独自进了书房。 卫鸿山端坐在书案前,下首两侧分别坐着黄先生和青石先生,均是一脸严肃。 竟然有点三尝会审的架势。 余念娘在心里挑侃自己。行了礼,这才问卫鸿山:“将军找我何事?” 卫鸿山淡淡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自进将军府卜过两次卦,其实也没怎么帮到将军府,反倒是她自己在京城名气越来越盛,皇帝看在余念娘是将军府的人,摒弃了他是大将军手下武将的意见,将他在西北抗击突厥的功劳应得的封赏补上,慢慢开始重用他。 这么说来,将军府还是沾了余念娘一点儿光,不过,余念娘在将军府白吃白住白用,这算是两两相抵吧。 接着卫鸿山想到了卫夫人的话。 “……让她卜个卦,她说是吉,结果进宫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现在整个将军府都成了笑话……根本就没算准,我看她根本没什么本事,前几次不过是凑巧罢了……” 卫鸿山眼睛眯了眯,冷淡的看着余念娘,没有像上次一样让人上茶,淡淡的道:“今日没有出去?” “正要出去。”余念娘也不在意。 “那你知道外面的遥言吗?”卫鸿山漠淡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清辙的眼眸动了动,看向卫鸿山,道:“将军是想问是不是我做的?” 卫鸿山眉毛一挑,不想她如此直接,于是脸一板,看着余念娘,威严的问:“那,是不是你做的?” “将军以为呢?”余念娘反问,也不管卫鸿山脸色好看不好看,又道:“其实念娘过来,也有事想向将军禀告。” 卫鸿山身子缓缓向后靠在椅子上,手掌交握放在身上,冷漠的吐出一个字:“说。” “很感谢这阵子将军和夫人,还有老太太对念娘的照拂。本来跟着老太太,是因为知道念娘与将军府有婚约,没想到却是个误会,如此,念娘也不能在将军府一直待下去了……” 卫鸿山眼神冷冷的看着余念娘,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知道她要说什么。 “……这样也不会耽误二少爷,过一阵子,将军府便可以放出风声,就说我因要专心研习天道,住在了坤院,再等个半年,这事也就淡了,到时候将军府已然恢复以往……” 那时候余念娘和卫其宇的婚事的风波也早淡了,卫其宇也可以放心的说门亲,而将军府的其它姑娘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以找个好婆家。 似乎都很好,可是,余念娘这个难得的地师…… 卫鸿山蹙眉。 黄先生默默坐在一旁喝茶,青石先生一改往日的高冷,迫不及待的劝卫鸿山:“将军,余姑娘说得有理。要想将余姑娘和将军府婚事的事彻底冥灭掉,余姑娘继续住在将军府是不行的。如今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谁也不敢确保皇上能一直如此宽容将军……” 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个家都管理不好,哪能担当朝廷重任。 “而且,在下卜过一卦……”青石先生看着卫鸿山。 次日,卫鸿山便将余念娘再次叫到外书房。 “你若真想搬出去也可以,不过,却不能是现在,听说你的卦相馆里可以住,偶尔一日无防,但有事还是得必须回将军府……” 意思就是余念娘可以偶尔到卦相馆住,但不能离开将军府,要想彻底搬离将军府,得等到风声平息后才可以。一是因为现在风声正紧,余念娘不适宜这时候搬走;再则卫鸿山舍不得余念娘一身本事。 余念娘爽快的应下。只要她一只脚迈出了将军府,搬离将军府根本就不是问题了。 第240章 宣见 余念娘离开外书院没一会儿,卫鸿山就去了南宛。而余念娘回玉笙阁换了一身衣服便带着孙妈妈几人去了卦相馆。。 卦相馆开张这么久,只接了刘妇人家的一个病人,而且,刘妇人家那口子的病并不是风水问题,所以,余念娘也没有收卦金。 不过现在可以搬出来住,就能好好想办法打理下这生意。能住在卦相馆,每日也能准时开门,日子长久,也能维持生计。 孙老头把余念娘送到卦相馆后,就被余念娘打发了回去。 这做生意的每日一开门第一件事便是打扫卫生,玲珑和五彩帮着打扫卫生,孙妈妈则去后院厨房烧了热水,水烧好,还没来得及替余念娘沏茶,刘妇人提着篮子就过来。 “……我来了几趟了,都没瞧见姑娘开门,还以为姑娘今日不做生意了呢?” 去南宛耽搁了会,又在外书房耽误不少时间,今日的确比平日晚了许多。 孙妈妈道:“今日府里有事,姑娘耽搁了一会儿,你来许久了吗?是家里有事?” 刘妇人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家那口子已经好许多了,幸亏那日姑娘提点,不然的话恐怕就危险了。”然后撩开篮子上的布,篮子里装满了鸡蛋。 “这是自家的鸡蛋,给姑娘补补身子,望姑娘不要嫌弃。”刘妇人诚恳略有不好意思的道。 “多谢!”余念娘微笑道,示意孙妈妈收下。然后她在桌边坐下,玲珑将沏好的茶端过来,接着去帮着收拾。 刘妇人人老实,但很有眼色,她见孙妈妈去了后院,立刻道:“姑娘若不嫌弃,我反正无事,可以帮着一起打扫。” “怎好麻烦?”余念娘笑着道。 “不麻烦,不麻烦。”刘妇人忙道:“姑娘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婆婆一直说不知道怎么报答姑娘,能帮姑娘做点事是我的荣幸。” 余念娘见她说得认真,便道:“好吧。” 刘妇人立刻感激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然后又自我介绍:“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是京郊的人,都姓刘,大家都叫我刘大妹。” 余念娘恍然,难怪街坊有人称她为刘妇人,原来人家本家就姓刘。 刘妇人跟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后院,五彩留在前面的铺子里伺候余念娘。 三人在后院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三言两语下来,刘妇人也知道了为什么卦相馆总是开门很晚,而且时间也不定。临走的时候她便向余念娘自荐:“……我不懂得这些,但干些粗使活,洗衣做饭还是行的。若是姑娘不嫌弃,我愿意帮着姑娘看铺子。姑娘救了我家那口子的命,我也不要姑娘的工钱,权当报答姑娘。” 这主意倒不错。 刘妇人家里情况余念娘也算大概了解,一家人都是忠厚朴实的人,雇个这样的人自是比去外面找放心。不过,刘妇人的男人现在还没痊愈,她家里即有老人也有孩子。 “你若真心想来也可以,工钱照给。早晨也不无需你来开门,不过,白日恐怕得守着不能离开。这样,你回去商量一下,觉得可以明日再来。”余念娘道。 刘妇人自己是非常愿意的,转念觉得余念娘说得有理,还是得回去跟自家男人商量下,向余念娘磕头作揖后就离开了。 等刘妇人走后,余念娘便去了后院,屋内干净整洁,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住进来,所以,当时只布置了余念娘用的屋子,现在倒是可以将其它地方掏腾出来用了。 屋内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张榻,榻上摆着几,还有茶杯等用具,不过,还缺棉被及其它日用品。 余念娘正思忖着,五彩突然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姑娘,刚才有人送来的。” 余念娘一愣,接过信,拆开,待她仔细一看,神色即变。 “送信的人呢?” “不知道。”五彩道:“是个孩子送进来的,问了,不认识,应该是个男子。”而且她当下追出去,也没在巷子里瞧见任何人影。 余念娘在榻上坐了下来。 这时,孙妈妈也走了进来。 “姑娘。”五彩看着面色慎重的余念娘。 余念娘晃了眼手中的信:“说是佟贵妃可能瞧上了我。” “什么?”两人当下大惊失色。 “那,那,那……瞧上的意思是指佟贵妃有可能选姑娘入二皇子……”孙妈妈讶然的道,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意思。她以前一直希望姑娘能找个大户人家,过上好日子,没想到竟然真的被皇家看上了。 “不行。”五彩严肃的道:“佟贵妃以前见也没见过姑娘,二皇子与姑娘也素不相识,突然就选了姑娘,肯定有所图。” 这个不用想就知道,当然是想她的本事为二皇子所用! “不过……”余念娘蹙着眉头:“就算是皇子侧妃,依我的身份恐怕也没资格。” “难不成要姑娘为妾?”孙妈妈皱起了脸。果然是没眼光。 为妾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要想为其所用,方法不止这个。就不知道佟贵妃心里想的是哪种。 如果佟贵妃真的想要她为其所用的,多半会见她。 等下午余念娘带着孙妈妈三人回到将军府,南宛就传了信过来,让余念娘过去。 卫老太太一人在屋子里,见了余念娘她丝毫没提余念娘与卫鸿山商量的要搬出去的事,只告诉她:“宫里来了人,宣你明日去朝霞殿。” 朝霞殿是佟贵妃的寝殿! 真快! “不知道贵妃娘娘有何事?”余念娘平静的道。 “说是你端午做的香囊很好。”卫老太太道,顿了顿,又加了句:“娘娘挑了几个巧的出来,今日尚书府的姑娘已经进过宫了。”言下之意,并不是宣的你一人进宫。 余念娘听话向来是听意不听音。很干脆的应声:“是。” 屋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卫老太太似乎也不想和她多说,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等余念娘离开后,卫妈妈就不平的道:“……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若不是老太太她能进京城吗?老太太就不该告诉她,也不让她做香囊。二姑娘,三姑娘几个心灵手巧的没被佟贵妃看上,她倒是走了运气。” 卫老太太叹了口气,当初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就算不告诉她,只要贵妃娘娘想见她,她还是会进宫的。现在这样,就算她以后自立门户,依然是从将军府走出去的。” 卫妈妈恍然,立刻道:“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 第241章 点卦 卫老太太心情很复杂,她哪是想得周到,而是事情到如今,只能这样。? ? 自从下午在卦相馆接到那封信后,余念娘的脑子就没停过,现在突然感觉有些累,出了南苑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弯也不拐,选了一条最近的道回玉笙阁,结果就神使鬼差的遇见站在半道上的卫其宇。 “你在这儿干嘛?”余念娘奇怪的看着他。 卫其宇也看着余念娘,表情很有些复杂,余念娘也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站了站,不见他说话,就道:“二少爷没事那我先走了。”然后越过卫其宇。 “等下。”卫其宇忙道。 余念娘站住。 “你真打算搬出将军府?”卫其宇凝眉。 “是的。打扰这么多日,实在不好意思。”余念娘道。 卫其宇表情明显不相信:“不好意思你不也跟着进了京?” 余念娘挑起眉头:“那时候是因为以为与将军府有婚约,现在没有了,自然不能再留着。不然,就会有人说我不识趣,死赖在将军府上。” 话说出口卫其宇就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他整了整脸上尴尬的神色,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左右环顾,没有人,这才道:“那两盆草的来历还没查清楚,在外面住着始终没有将军府安全,至少将军府还有不少护院。” 池朗宜不也是来去自如?余念娘心中吐槽。 “而且,平日你若有个什么事,将军府还能及时帮衬,外面可是援手难找啊!” “没事。”余念娘笑着道:“我一个普通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者我身边还有三个下人。” 面对高手十个下人也没用。可见余念娘执意,卫其宇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了句:“那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管来找我。” 没想到卫鸿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儿子却是个热心的。她和卫其宇好像也没多少交集! 余念娘感激的道:“好。” 然后回了玉笙阁,等见不到余念娘的背影,卫其宇这才转身去了外院。 翌日一早余念娘便起来了,孙妈妈替她挑了一件紫色的莎裙,戴了一支金钗,比平时的装束略显老气,坐着马车一路到了神武门,接着进了顺贞门,五彩和玲珑留在了外面,余念娘依稀记得朝霞殿的位置,走到一半,找了一个宫女打探,刚好那宫女是朝霞殿伺候的,引着她进了朝霞殿。 朝霞殿比起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少了几分严肃沉静,多了一些温馨优雅。 男子总是喜欢宛约的女子,或许这是皇帝为何一直庞爱佟贵妃的原因吧! 余念娘恭敬的站在殿外候着,夏日的太阳灼热晒人,幸好她机灵的背对着太阳光,若是站的时间长了,顶多头脑晕,也不会脸上掉皮。 幸好半刻钟不到的时间有宫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余姑娘请进。” 余念娘道了声谢,低垂眸,目不斜视的跟着那宫女进了大殿。一跨进大殿,一股凉意便袭来,余念娘眼神快朝角落瞥了眼,那里放着一个铜盆,里面大块的冰块,正冒着冷气。 没想到才六月,佟贵妃就用上了冰了。 “见过贵妃娘娘。”余念娘恭敬行礼。 “起吧。”声音婉转动听。 余念娘站了起来,听见佟贵妃道:“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 余念娘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上的佟贵妃。 佟贵妃二十有五,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有光泽,瞧着就跟二十岁的姑娘似的,她看人眼神柔和,说话婉动,不知其身份的人,第一次听见一定会以为这是个即有修养,又和善的女人。 可是宫里的女人哪有和善简单的。 “长得倒挺标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佟贵妃笑眯起眼睛夸道。 “娘娘缪赞!”余念娘平静的道。 佟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深,抬起纤纤玉手指了指:“赐座。” 有宫女端来凳子。 余念娘谢礼,侧身半坐。 她虽没进过宫,但却学过这些礼仪。 佟贵妃微有意外,招手让人端上一个紫金边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香囊,那正是余念娘做的。 “我瞧你这香囊做的倒挺不同,里面是装了药吗?” “是的。”余念娘道。 佟贵妃将香囊拿到鼻尖闻了闻,笑着道:“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却不浓,而且驱蚊虫的效果挺不错。” “里面加了一些驱蚊虫的药,又加了一些花瓣,晒干以后放进香囊里,所以不仅保持得久,气味也好闻。”余念娘解释道。 “真是有心了。”佟贵妃将香囊放回托盘,看着余念娘又道:“听说你是伊州人,精通卦相。” “回娘娘,民女的确是伊州人,家父家母早逝,祖父在几年前了也去逝了,现在家中独剩民女一人。至于卦相,只能说是略知一二,精通万万是不敢当。” “好,那你现在就帮本宫卜一卦吧。”佟贵妃随意的靠在榻上,神态慵懒,阿罗的曲线让人睱想。 余念娘站起来,恭敬向佟贵妃行礼:“娘娘身份尊贵,民女只是一个小小占卜师,不敢。” 佟贵妃听了就呵呵的笑:“没关系,你随意卜一卦就好。” 只说卜卦却不说卜什么。 余念娘面上露出惶惶:“民女不敢。”心中盘算着佟贵妃到底什么意思。 “好了,就算你说错了,本宫也不怪你,这样好了吧?”佟贵妃道。 余念娘深知自己不卜一卦的话恐怕是出不去朝霞殿,缓缓抬眸,看向佟贵妃道:“那民女遵命。”又道:“不过,娘娘身份高贵,又有皇上的龙气护身,等闲人不敢靠近,所以,可否借娘娘一物,让民女沾点福气,如此民女才敢卜卦。” “还有这种说法?”佟贵妃一脸好奇。 “回娘娘,学玄术的人最讲究天命时运,娘娘是大富贵的人,民女若是随意丢卦,一是怕伤了娘娘的气运,二是怕会被天道反噬!” 余念娘说得十分认真严肃,佟贵妃也不太懂这些,暂且信了,于是将自己的手帕交给一旁的宫女,宫女捧到余念娘面前,余念娘抬起双手接过高举,然后跪在地上,恭敬的伏地磕头。 冰凉的石板贴在额头让她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膝盖骨跪在地上硌得生疼。余念娘缓缓起身,将帕子还给佟贵妃。她也没等佟贵妃喊起身,自个儿撩裙子站了起来。因为她表情认真,神色严肃,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十分虔诚,所以,佟贵妃也没觉得她站起来有什么不对,反而认真的看着她。 第242章 未知数 进宫之前余念娘有想过佟贵妃会不会让她当场卜卦,她也考虑过是否拿三个铜板来充充样子。?? ?? 但她记得池朗宜说过,天道院一向站在佟贵妃这边,所以,她担心佟贵妃会暗地请了天师在一旁观察她,到时候会露陷。所以,她干脆什么也没拿,伸出纤长的玉指开始掐指凝算。 没一会儿,余念娘就算了出来。 “回贵妃娘娘,算出来了。” “哦?如何?”佟贵妃撑起身子,极感兴趣的样子。 “贵妃娘娘命格极高,乃大福大贵之人,百事顺利,万事皆成。”余念娘一本正经的道。 “真的?”佟贵妃眉眼带喜。 “真的。”余念娘点头。 “往日我请天师院的天师们也算过,他们也是如此说。”佟贵妃笑着道。 余念娘没想到还有这出。 真是走了狗屎运。 “不过,你这占卜的法子倒是有些不同。也不曾见你丢卦?”佟贵妃奇怪的道。 “回娘娘……”余念娘笑着道,颇为自信的样子:“我这乃是心算!” “心算?”佟贵妃惊奇:“闻所未闻!” “这心算乃是我自创的,别人自是不会。”余念娘笑眯眯的道。 “哦。”佟贵妃重新靠回榻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她是要休息,还是在想事情,她不说话,余念娘也不会乱说话,殿内静了好一会儿,佟贵妃睁开眼,见余念娘垂着眼眸安安静静的站在殿中,她眼眸闪了闪。 “本宫乏了,你且退下吧。”佟贵妃面露疲倦:“不过,本宫挺喜欢你,以后有空常来陪本宫说说话。” “是。”余念娘自是应道。 然后佟贵妃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个晶莹剔透,柔和如脂,质地细腻滋润的玉佩,玉质色黄而正骄,是极为稀罕的田黄玉雕刻而成的。 “这块玉佩你拿着,有了它你以后进宫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佟贵妃温和的笑着道。 这种田黄玉是玉中的珍品,产量极少,恐怕不是佟贵妃一直贴身的,便是皇帝赏的。 余念娘默默的收起了那块田黄玉的玉佩,恭敬向佟贵妃行礼。然后才退出了朝霞殿。 由宫女领着一路不停出了顺贞门,从顺贞门到神武门只有一条道,也没人跟着,她恭敬的神色渐渐转冷。 玲珑和五彩一直等到神武门外,连眼神也不敢乱晃一下。余念娘从进宫到出宫,只不过花了两个时辰,见她这么快出来,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而朝霞殿内,贴身伺候的宫女正不解的问佟贵妃:“……那田黄玉可是皇上赏给娘娘的,整个后宫就只有娘娘那么一块……” “正因为如此,我才赏给她。”佟贵妃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假寐,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太普通了,怎么能证明是我的!” 好一会儿,宫女以为佟贵妃睡着了,却听她喃喃道了句:“挺聪明的。” **** 孙老头驾着马车很快到了卦相馆,孙妈妈先一步到馆内开了门,此时正和刘妇人坐在铺子里说话。 余念娘从宫里出来后心情并不怎么好,一路上都闭着眼睛,沉着脸,孙妈妈不知道宫里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的替余念娘奉了茶,然后出了屋子将玲珑拉到一旁,板着脸悄悄问:“姑娘在朝霞殿受气了?” 玲珑摇头:“不知道,姑娘出来的时候不怎么高兴。”她也没敢问。 余念娘独自坐在屋子里呆,手上端着茶盅,直到茶凉了也没喝一口。 她不光是因为佟贵妃宣她进宫,还狡猾的拿了一块玉佩给她,让她徒增烦躁,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她当时拿了佟贵妃的手帕,想趁机看看能否瞧出什么,这样即好给佟贵妃回话,心里也有个数。 没想到的是,居然什么也没看清,只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就像人站在大雾中,能感觉到周围有人,却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形。她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这是从来没生的事,难不成是因为佟贵妃身为皇帝庞妃,真的沾有龙气,有龙气护身,所以,她无法窥探? 但是她这个异能传承于二十一世纪的特异功能,靠着冥想修炼,照理说是不会有这种可能性的。但是,一想到她莫明其妙的来到这个时代,连带着异能也带了过来,又让她无法肯定。 弄不清这些未知数,她就无法对自己的这个异能有个真正的了解。也许,还会有她不知道的未知数存在。 可她要怎么去弄明白了? 余念娘重重的叹了口气。 孙妈妈推门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姑娘?” 余念娘抬头。 孙妈妈面露担忧,略有犹豫的道:“姑娘今日进宫可好?” “佟贵妃不过是想利用我。”余念娘淡淡的道,然后摸出那块田黄玉的玉佩:“她给了我这个。” 孙妈妈一愣,那玉佩瞧着就不一般,这般贵重的东西佟贵妃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姑娘,难不成真喜欢姑娘,仔细一想,又觉不对。 “贵妃娘娘为何给姑娘玉佩?” “说让我以后常进宫。”余念娘撇了撇嘴。如果她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纷争,不知道皇后和贵妃的暗潮,说不定还真会入了佟贵妃的圈套。 “那是田黄玉。”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的五彩站在门口道。 “田黄玉?”孙妈妈惊讶的道。 谁都知道田黄玉非常的珍贵,极为稀少。 “是的。”五彩道:“听说当年番帮进贡的时候皇上得了一小块,只得够雕刻一块玉佩,宫里许多嫔妃都喜欢,连皇后娘娘都夸是一块难得的美玉,这样独一无二的美玉,大家都以为皇上会送给皇后娘娘,谁知道皇上却赏给了佟贵妃。” 孙妈妈面露讶然:“没想到这佟贵妃果然得皇上庞爱。” “你是怎么知道的?”余念娘道。 五彩看眼余念娘,恭敬的道:“奴婢的家乡在西北,家里是走镖的,当年突厥进犯,爹爹,丈夫连同孩子,还有镖局内众镖师,二三十人全都被突厥人杀了,我幸得遇上候爷,才被救下,这些事也是偶然听十一他们讲的。” 这些日子余念娘从未问过五彩的来历,她知道她是池朗宜的人,所以,也不想知道太多,反正最后也不会成为她的心腹。没想到五彩今日会主动说起。 余念娘点了点头,算是知道,并未将此多放在心上。 照五彩这么说,可见了这块田黄玉的珍贵,佟贵妃就这么轻易给了她。 所以了,越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刺人越顺手。 第243章 跟踪 余念娘拿着佟贵妃的这块田黄玉玉佩,不管以后和佟贵妃有没有来往,都会给别人一种假象。倘若哪日她真用了这块玉佩去找佟贵妃,那就真正跳进事先设计好的坑。 这块珍贵的玉佩,现在是用不用都一样棘手啊。 这样独一无二的东西若是被人偷去做了什么事,她可就百口莫辨了。 余念娘将玉佩贴身放进怀里,看向孙妈妈。 孙妈妈收起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这才道:“……屋里需要买些日常用品,还有今夜的晚膳也要准备。” “那好,反正现在无事,咱们出去逛逛。”兴许脑子一下就灵光了。 玲珑立刻爆出一声欢呼。 而跟随余念娘回到卦相馆的人见馆内下人如之前一样坐在里面说话,而余念娘进了后院后便没有出来。那人立刻离开卦相馆回了宫。 佟贵妃靠在美人榻上,眯着眼睛,一个宫女跪在旁边用美人捶轻轻的的替她捶着腿,另有两名宫女各立在左右,没一会儿,一个常服打扮的侍卫走了进来。 侍卫朝佟贵妃恭敬的行了礼,这才道:“回娘娘,人直接回了卦相馆,一直待在里面,没什么异常。” 佟贵妃睁开了眼。 “没回将军府吗?”佟贵妃道。 “没有。”侍卫回道。 “嗯。你再去盯着,只要有任何情况就来报我。”说完,佟贵妃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是”侍卫恭敬的退了出去。 等他再次回到卦相馆时,刘妇人如之前一样坐在里面,手上拿着一双鞊垫绣着,不见另三个下人的踪迹。侍卫等了一会儿,即没见了着余念娘出来,也没见着余念娘三个下人影子。 侍卫眉头一皱,出了槐树街,左右四下看去,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余念娘的影子。 余念娘在那侍卫回来之前就带着孙妈妈和玲珑,还有五彩去了街上,馆里只留了刘妇人看店。 天气炎热,虽不需要什么被子,但还是要有一床薄毯类的东西,且馆内并没有余念娘生活常用的东西。至于将军府的,不管是余念娘自己花钱买的,还是卫夫人分发下去的,她都不打算回去拿了。 四人先去布庄买了一匹素罗纱,一匹云雾绡,还有一匹麻布,一匹棉布。余念娘瞧着布庄内有许多做衣服剩下的小块布料,于是同掌柜的商量一阵,花了很少的银子将那些小面料全部买了下来。 接着四人又去置了一些厨房内的用具,到花市买了两盆花,买了几个花盆。 天气热,用素罗纱和云雾绡做的衣服穿着凉爽。那些碎布余念娘打算做几个靠枕,再让孙妈妈缝一个双层的被套,里面不套东西,直接盖身上,薄厚适宜,最适合夏日用。【零↑九△小↓說△網】 卦相馆内虽然简陋,但孙妈妈和玲珑却很高兴,连余念娘也一抛刚才的烦恼,脸上带了笑。 吃,穿,用都办好了,那还缺什么呢? “笔!”五彩道。 “对啊,姑娘还没有书房,我怎么没想到啊?”玲珑高兴的道。 余念娘笑了笑。 五彩已经道:“虽然没有屋子替姑娘单独布置出一间书房,但咱们可以置了案几,笔墨纸样样不能少,姑娘要用的时候,直接端出来便可。” 等手中宽裕些的时候,她再令人做个多宝格,到时候就可以将平日看的书,还有一些好看的摆件全部放在多宝格里,即方便,又能给屋子平添风雅。 余念娘也觉得这主意好。 几人沿着街道,终于找到一家卖笔墨纸砚的,挑选一阵,买了一套不贵不便宜的。买完以后,几人刚走出铺子,孙妈妈这才响起。 “呀,咱们隔壁不就是卖笔墨纸砚的,咱们咋忘了邻里互助了呢??” 就连余念娘也这会儿才想起池朗宜有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在她的隔壁。 不过,宁安候世子不缺这几个钱,肯定也看不上。 “没事。咱们生意小,下次再去那儿买。”余念娘笑着道。 “姑娘说的对。”玲珑笑着附合,看着五彩道:“我好多次瞧见咱们隔壁的掌柜都悠闲的在里面坐着喝着茶,看着书,看样子比咱们还闲呢,他们肯定不缺这几个钱。五彩姐,是不?” 五彩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是那日听玲珑无意中提起,她还不知道那是公子的产业呢! 四人嘻嘻哈哈的在笔墨纸砚铺子外站了站,搬离将军府就跟脱离了苦海似的,孙妈妈满手提着东西也没觉着累,还问余念娘:“姑娘,咱们现在去哪?” 余念娘好笑的看着一脸期待的孙妈妈和玲珑,左右看了看,发现前面有一家不错的茶楼,刚伸出手,指道:“那边……”五彩突然就紧紧靠着她,声音沉沉的喊了句:“姑娘。” 余念娘不明所以,看向五彩。 五彩恭敬的垂首行礼,暗地则低声道:“有人跟着我们。” 余念娘眸中笑意一顿,缓缓爬上冷意。随意的看着左右的商铺,这条街道人比较少,各商铺内有几人进进出出,街道小摊上一个身体高大的男子正低着挑东西,而那老板则正在卖力的向其介绍。 余念娘嘴角带笑,眼神冷漠的问五彩:“几人?” “两人。”五彩道,又见孙妈妈和玲珑脸上惊讶,立刻道:“装作和平日一样,自然些。” 两人立刻收起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常,继续若无其事,笑哈哈的跟余念娘说着话,就像,根本没听见五彩的话似的。变脸的速度让五采都愣了愣。暗赞能跟着带着她们家公子从太原府,在一众暗杀中回到京城的果然不简单。 五彩暗中竖起大拇指。 四人心里警惕,面上漫无目的地瞎逛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到了卦相馆。 刘妇人正拿着抹布在柜台上抹灰,见余念娘几人回来,忙迎出来帮着拿东西,笑呵可的道:“姑娘回来了。”手脚麻利的将东到桌上,异常亲热的扶着余念娘的胳膊朝休息区走去。 余念娘不由看她一眼。 休息区前面隔着屏风,就算有人进来也只能看到屏风后的身影,看不清楚究竟,更何况在馆外。 刘妇人一脸认真的看着余念娘,颇为疑惑的道:“……我还以为他是来找姑娘卜卦的,从门前过来的时候眼睛直往里面瞧,已经来去两遍了……” 余念娘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今日偷窥的都凑在一起了吗? 刚才在街市的时候有两个人跟着,两人并未一起,而是分开同行,现在馆外还有人,不知道这些人是三拨人,还是两拨?? 而且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若是这些人心思歹毒一些,半夜进院偷袭,那她不是死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余念娘惊出一身冷汗。 第244章 夜来 对于监视卦相馆的人,余念娘没有具体目标,但她觉得其中肯定有佟贵妃的人。 院子里需要的东西置好,当夜,余念娘带着孙妈妈三人便在卦相馆住了下来。有了白日的事情,孙妈妈和玲珑觉得余念娘屋子里一定得有人值夜,恰好还有一个矮榻,余念娘睡在里屋,玲珑便在矮榻上休息。 睡到半夜的时候,玲珑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待她仔细一听,声音又没了。等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又响动一声。 心里纠结好一会儿,玲珑起身,将外间的灯点燃,屋子里亮起来,她心里这才觉得踏实了一点点,耳朵贴在门边仔细的听着,莎莎的声音好像风吹树叶。她轻手轻脚将门缝开一丝缝,突然一个东西滚落在她脚上,玲珑吓了一大跳。幸好跟着余念娘什么都经历过,这才没叫出声来。 仔细一看,是一团纸,将纸捡起来,有些重量,她打开一看,纸里面包着个石头。 今日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别说石头,一块泥都没有。 玲珑全身冒冷汗!顺手拿起门后的棍子,白着脸,全身紧张的慢吞吞的朝门外挪,一边挪一边两边瞧。 院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今夜没有月亮,有夜风,吹得树上的叶子莎莎作响。【零↑九△小↓說△網】 玲珑胆子大了一些,大步跨走到院子中间,四下环顾,院子里一切完好,门窗关得紧紧的,正她呼出一口气,后面突然冒出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你干什么?” 玲珑大松一口气,回身看着姑娘,嗔道:“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了!” “深更半夜的想什么呢?”余念娘蹙眉站在门内。 玲珑急忙走过来,告诉她:“我刚才在屋子里听到外面有声音,所以出来瞧瞧,没想到就在门边看到了这个东西。”说着纸递给了余念娘,她还道:“里面包着石头,应该是担心怕被风吹走。” 余念娘凝眉打开纸团,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佟、卫、x。最后一个是把叉。 “姑娘,这什么意思?”玲珑好奇的道。 旁边屋子里睡熟的五彩和孙妈妈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见余念娘和玲珑都站在门口,不由惊道:“姑娘出什么事了,怎么您还没睡?” 余念娘将纸递给孙妈妈,转身进屋。 旁边的玲珑已经在向孙妈妈两人解释:“……那声音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吓得我心惊肉跳……我刚打开门,一个纸团就滚了进来。【零↑九△小↓說△網】再瞧院子里什么也没有。” 孙妈妈一脸后怕:“这样说来,的确有人进了咱们的院子,哎呀,这才住第一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太不安全了。” 五彩愧疚的向余念娘告罪:“奴婢竟然没有听到声音,实在失职,请姑娘责罚。” 余念娘摆了摆手:“想必对方一定是个高手,这也不怪你。”语气一转,严肃的道:“还好对方并没有恶意。看来以后咱们要更加小心。要想杜绝这种事情再发生,可得好好想相法子才行。” 今夜这人能进去,明夜其它人也能进来。谁要是起个要铲除她的想法,那可就糟了。 余念娘看着五彩,问:“你的功夫如何?” “回姑娘,若是一般的人来,绝对伤不到姑娘一根毫毛的。”五彩恭敬认真的道。 “那你和地煞谁厉害?”余念娘道。 五彩面露惭愧:“地煞大人武功自然在我之上。” 余念娘略有失望:“那与你们家公子比呢?” 五彩立刻一脸尊敬崇拜:“奴婢这些都是雕虫小技,哪敢与公子爷比。” 余念娘只看见池朗宜出过手,剑法和箭术都非常了得,至于武功究竟如何,她是不知道的。她暗暗叹息一声,若是自己有个像地煞那样武功高强的侍卫就好了。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明日再说吧。” 五彩忙上前一步道:“奴婢来值夜。” “无事。”余念娘淡淡的道:“人既然已经走了恐怕应该就不会来了。”转身回到床上,孙妈妈和五彩出了屋子,玲珑吹了灯,重新睡到榻上,她睁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寂静的夜里漆黑一片,正街上几家酒楼客栈外挂着两盏灯,昏暗的灯光照在大街上却显得很是明亮。 一个全身夜行装的人从槐树街一户院子里跳了出来,他站在黑夜中静静的观察着周围,除了听到不远处一声猫叫,一切静悄悄的,半响后,黑衣人才从黑暗中走出来,他顺着院墙走到院子正门,抬头看向那黑夜中的匾额:卦相馆。然后转身出了槐树街。 大街上的路程被分成几段,一段路暗,一段路明,黑衣人便在这明暗交替中行走。他从槐树街绕到正街,刚走到挂了两只大灯笼的保和堂外。黑暗中突然窜出个黑影来,紧接着一道掌风向他袭来,黑衣人用手一挡。对方内力不浅,震得他倒退几步。 黑衣人眯起眼睛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另一个黑衣人,眼神凝重。 他明明探查过,周围附近没有任何人的! 那黑衣人紧紧盯着他,眼神凌厉,闪烁着火花,也不给他反应开口的机会,手势一打,啪啪啪的双手不停变幻姿势就朝他袭来,招式阴狠,直逼要害。 黑衣人表情一凝,拳掌一出迎了上去。 两个黑衣人你袭我退,我攻你挡,招式简单,却带着浑厚内力,看似轻松,若是不小中了一掌,小命就要丢掉半条。且招招朝彼此致命处袭去。 百十个回合下来,第一个黑衣人渐渐有些不敌,而第二个黑衣人却越战越勇,渐渐就占了优势,这时,他变幻招式,不再用先前简单强势的招式,而是采用绵软回转的袭击,同时在对方挡下他的攻击下他能立刻变幻击中对方。 第一个黑衣人表情凝重,气沉丹田,将气一提,手中灌入全部内力,奋力朝对方一掌袭去,没想第二个黑衣人手一挡,腕部婉转一绕,反抓住了他的手。 黑衣人心中一惊。自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手中攻击一变,摆脱了对方的钳制,却没能挡住偷袭,胸口被狠狠踹了一脚。 第245章 目的 黑衣人没想到对方如此厉害,变幻招式也不能耐对方如何,反被一脚踹中胸口,嘴里顿时一股腥甜味,手中的东西向空中一撒,白色的粉末撒了对方一脸,对方。第二个黑衣人连连后退几步,远离白色粉末。 趁着那人分神之处,黑衣人嗖的一下就没了人影。 眼看着黑衣人逃脱,他却没追,手掌一反,一只黑镖出现在手中,手一抬朝着黑暗中一个方向射去,然后便听见一声闷哼,一直在旁看戏的又一个黑影从树中跳出来,急匆匆的逃走了。 黑衣人凝眉看着那两个黑衣人逃走的方向。 而在远处拐角一个暗处,一个身穿暗袍的人静静的一直看着街道上的发生的一切。暗袍人顿了顿,转身也离去了。 *** 翌日,余念娘去了坤院。坤院管理比书院松乏,就算不去也不会被开除,若是和教习的关系好,教习一字也不会过问,反之,顶多穿点小鞋。 今日刚好是黄天师的课,见余念娘坐在课堂,很有些意外,然后阴阳怪气的道了句:“今日人难得来得很齐啊!”翻开课本开始讲课,已经讲到卜卦。 重点之处,余念娘用笔记录下来。等到下课的时间,她将记录的纸卷起来拿在手上离开了坤院。 没回将军府,余念娘也没让孙老头再来接送,步行回卦相馆也不算远。五彩一直在坤院外候着。两人沿着街道朝卦相馆而去。突然一队人骑着马快速通过,马蹄在街道上扬起一片飞尘,街道上的人纷纷避让,同时气愤的骂道:“大街上策马成何体统,差点撞到人!跑这么快去投胎啊……” 也有好奇的问:“这些人干什么啊,如此紧张?” 有听到风声的就道:“这些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听说城南破庙里死了几个乞丐……” “乞丐?”有人疑道:“死两个乞丐而已,再说这也不关五城兵马司什么事啊!” 余念娘看着匆匆离去的人马,回过神来。两人选了一条近道回卦相馆,快要到槐树街时,无意中余念娘回头发现一个男子鬼鬼崇崇的跟在后面,看见她回头,那人立刻走到路边,侧脸背对着余念娘,假意在买东西。 如此几次,余念娘便确定那人是在跟踪自己,她和五彩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道:“最好能抓住他。” “是。”五彩面上若无其事,恭敬的应道。 等拐进槐树街,余念娘进了卦相馆,五彩立刻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只等那人跟过来便捉住他。不过,她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那人进来。【零↑九△小↓說△網】 五彩疑惑,难不成没跟上来? 她走出槐树街,左路找了找,愣是再也没瞧见那人。五彩只好回了卦相馆,将情况告诉了余念娘。 “兴许是离开了。”余念娘道。 不过,这样子跟踪她有何用意呢? 关于昨夜收到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的东西,分析一阵,余念娘觉得对方是想告诉她有哪些人在监视卦相馆。 佟,便是指的佟贵妃;卫,应该是指将军府;还有一个x,表示不知道对方是何人,不过,明确有三帮人在监视她。 ** 而此时在一条僻静的夹巷内,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普通素衫的男子正拖着一个昏迷的人往一处小院子走。 这条巷子因为比较偏僻,除住在里面的几户人家,平时不会有人从此过。 男子走到小院子外,将地上的男子用力一提,甩在门外的墙壁上,然后用一只手掌撑住男子让其不倒,另一只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很快,院门被打开,一个老者探出头来,站在门外的男子扯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刚毅的脸。 老者见到来人,立刻将门打开,男子将晕倒的男子拖进屋内,丢到一间屋子里。 “打晕了?”老者跟在后面问。 “嗯。”男子面无表情的道:“好好审问下,看有无线索。” “嗯。请主子放心,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有办法让他开口。”老者笑眯眯的道,说完又皱眉头,担心的道:“这样子会不会打草惊蛇?” “若不先下手为强,等出了事就更不好办”男子道,心中知道老者说的没错,但是:“主子向来思虑周全,照着办便是。” 老者恭敬的拱手应“是”。 *** 卫府内,余念娘不过一日没回将军府,李氏就觉得日子过起来舒坦多了,还有几个月,卫其雪就要出嫁,她要忙着准备卫其雪的嫁妆,又要安慰受伤的小女儿卫其娇。 卫其娇因为在皇宫内打击太大,萎靡了好一阵。后来京城的风波越演越烈,她吓得连门也不敢出,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真正成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 再加上那日卫夫人骂她,又和李氏吵起来,卫其娇气得晕倒,吃得也越发的少,身子便更加孱弱起来。 一见到自己这个小女儿,李氏就头痛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也更加恨余念娘。 而卫夫人对如今的情况却是烦躁不已。 余念娘不回来当然好,问题是她现在并没有真正的搬出将军府,人住在外面,随时还可能回来,这不是把将军府当客栈了吗?这事她对卫老太太说过,老太太只说:“将军乃一家之主,一切当听将军的。” 卫夫人决定找个时间一定好好问问卫鸿山。 而被卫夫人惦记的卫鸿山,正沉眉坐在书房里,书房除了黄先生,还有一个中等身材个子的男子。 “……属下猜测今日那人和那夜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乃是同一人。” “那你可有看清对方的样貌?”卫鸿山道。 男子单膝跪下,一脸惭愧:“属下无能,那人着实大胆,青天白日的趁人不备就敢将人打晕,而且,他的武功在属下之上,所以,属下没有冒然行动,不过,外形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穿着普通的素衫,脸上罩着面巾,长得人高马大。” 为了防止余念娘做出出格的事,卫鸿山才派了贴身侍卫去监视,没想到竟然还有其它人在卦相馆,且不止一拨。他想不出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可看见他去了哪里?” 男子头弯得更低了:“属下无能。”那人的警惕性非常高,武功高强,他哪里敢追上去。若真追上去,结果可能就和跟踪余念娘的那人一个结局了。 第246章 历练 余念娘不知道院子外发生了什么,晚上她照常住在了卦相馆,由五彩值夜。翌日一早起床在院子里锻炼,孙妈妈熬了清粥小菜,刘妇人也一早就到了卦相馆,见余念娘在用早膳,便笑着道:“姑娘爱吃腌菜吗?我家有特制的腌菜,配着清粥吃最是合适。” “你自己腌的?”余念娘问。 “是的。每年都要做些。”刘妇人笑着道。一般人家妇人都会做这个。 “好啊!”余念娘最喜欢清粥配点拌菜,或者来点腌菜,很有口感。 “那我明早多带些过来。”余念娘答应她当然很高兴,又道:“好让孙妈妈和玲珑妹子,还有五彩妹妹也尝尝。” 刘妇人比五彩大。 “哎哟,那敢情,我也想尝尝刘姐姐的手艺。”玲珑笑着道。 几人正说笑着,五彩走了进来,一脸奇怪:“……奴婢瞧了一圈,也没发现可疑的人,难不成那些人走了?” “也许。”孙妈妈道。 “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玲珑一脸慎重。 其它两人也点头。 真是监视的人,也不会只监视一两日就离开。 用过早膳,余念娘由五彩陪着去了坤院,卦相馆到坤院不远,但也不近,玲珑瞧着余念娘不缓不急朝坤院方向去,就对孙妈妈说:“咱们还是得买一辆马车,不然姑娘出行多不方便。” “买辆马车很贵的,咱们现在手头的银子?”孙妈妈一脸迟疑:“要不先替姑娘雇辆马车?” “好啊,可到哪去雇?” 两人进了馆内商量起这事。 余念娘脚程快,到坤院刚赶上上课,今日的冯天师的课,见她接连两日都来坤院上课,堂内坐着的另几个学生不免多打量了她几眼。 冯天师神色无异,翻开课本,看着下面众人道:“今日咱们继续讲六十四卦。” 下面有学生立刻举手询问:“教习,不是说今日去城外看风水吗?” 看风水? 余念娘疑惑看着那名学生。 “嗯,是这样的。”冯天师解释道:“因为这两日城中出了一些事,城门宵禁的时间提早了,咱们若去城外山上,一则路途遥远,二则,时间太短达不到真正的意义。” “那咱们可以在山上歇一夜,明日再回来啊!”那人道,接着就有两三人附合:“对啊,教习,您不是说夜观天象吗,东山地势颇高,最适宜观星测象,那咱们就在山上歇一夜,即不耽误回城,教习也可以更好的向我们讲解。” 冯天师疑眉沉思,半响后:“你们说的有理,不过,这事我还需跟黄教习商量商量。【零↑九△小↓說△網】” 然后冯天师开始讲课,午时,准时下了课。 余念娘不想错过坤院的实地讲习,于是第二日照常早早去了坤院,冯黄两位教习都在,通过向大天师请示,已经决定今日就出城去东山。 “你们现在就回去,待未时再到坤院来集合,各自准备一下自己所需的东西。” “是。”众人齐应。 余念娘带着五彩回了卦相馆,孙妈妈和玲珑见她今日如此早就回来,不由道:“姑娘今日没去坤院。” “去了……”然后把下午要跟着坤院教习出城实地历练的事告诉了大家。 “今晚我不回来,你们早早关了门歇息,无事最好不要出去。” 孙妈妈和玲珑点头,可又担心她:“坤院内全是男子,姑娘一人……实有些不妥。” “不如这样,让奴婢跟着姑娘一起去。”五彩站出来道:“反正教习也没说不可以带下人,姑娘一人,带个贴身奴婢,相信教习也不会说什么。” 余念娘想了想,道:“好。”有五彩一起她更放心。 于是,孙妈妈早早准备了午膳,还拿出个小包袱,在里面装了干粮和水,正准备再放件薄披风的时候被余念娘拦住“不过是在城外歇一夜,不用准备这么多,吃喝的拿着就行了,多了懒得背。” “有五彩在,姑娘您担心什么。”孙妈妈道。 现在正值夏日,晚上也不会有多冷,顶多凉爽舒服。 余念娘坚持,孙妈妈只好将披风拿了出来。 玲珑摆好午膳,伺候着余念娘用午膳,孙妈妈则在找五彩:“……跑到哪里去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晚膳就只有干粮。” 没一会儿,五彩就回来了。 余念娘已经用完膳,差不多准备去坤院了。 孙妈妈就问五彩:“厨房里还有剩饭,你要不吃点填饱肚子。动作快点便是。” 五彩感激的谢谢孙妈妈,然后向余念娘回禀:“奴婢刚才去了隔壁,姑娘要出去,奴婢觉得还是应该给公子报一声。” 余念娘挑眉,她即是没打算问五彩,但心里也猜到她大概去找池朗宜了,没想到这人回来就向她坦诚,倒让她心里那点不舒服烟消云散。 “虽然现在外面没什么危险,不过,听说这两日有土匪进城,若是明日咱们还没回来,公子爷也能知道……” 五彩还没说完,孙妈妈就呸呸两声,说她:“你怎么不想点儿好的!” 五彩顿时一脸尴尬,向余念娘解释:“姑娘别误会,奴婢可不是咒姑娘,只是咱们卦相馆,有人监视,也不知道对方起的什么心,所以,奴婢觉得小心一点好。” 余念娘点了下头,没说什么,让她快去吃点东西。 五彩转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背上小包袱跟着余念娘去了坤院。 黄天师和冯天师见余念娘带了个奴婢也没说什么,毕竟她是个女子。等到人到齐了,众人跟着两位教习出了坤院,外面停着几辆青篷马车,黄天师和冯天师同乘一辆,其它人三人一辆马车,余念娘和五彩一辆马车。 马车一路顺畅的出了城门,朝着东山而去。 东山距离城里还有十来里的路,山峰起伏,连绵不断,最大的一座山,山高密林,是个观测天相的好地方。 马车行得不快不慢,一个时辰后,就到了东山脚下,马车离开,留下一众地师和两位天师教习慢吞吞的开始自己上山。 刚下马车的时候,灼热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发烫。顺着小径盘曲而上,林中树木茂盛,像一把把大伞遮住了阳光。 山路寂静,树上传来小鸟的叫声,弯延的山路像一条长龙望不到尽头。继续朝上走,苍松挺拔,青草葱绿,山间微风袭过,花香四溢,沁人心扉,偶见成群的蝴蝶飞舞,环境十分优美逸然,能让人心情愉快,将登山那一点疲累也消散开。 第247章 月明 余念娘每日都会晨起锻炼,爬到山顶除了有些喘气倒没觉得太累。?入坤院的地师身份不一,有家中有钱的少爷,也有普通人家的孩子。而那些平日很少运动,整日被人伺候着的,只爬到一半就已经气喘吁吁,快爬不动。 等到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众人都累坐在原地。黄天师和冯天师也是满头大汗,冯天师和善的招呼众人原地休息。 待汗去疲散,便是好心情。 冯天师在山顶寻了一个绝佳的位置,不仅有一大片空地,还几块石板可供人坐。站在此处,面朝西方,清楚无比。 已经酉时,天热夜风爽,此时夜里可直接野外席地而卧,大家都很稀奇兴奋,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几个学生帮着冯天师捡了柴禾,升起火堆。 然后各自拿出干粮解决晚膳。 五彩从包袱里拿出饼递给余念娘,又摸出水。只可惜只在此住一夜,不然,余念娘定会将那小锅带出来,每餐还能炖上一些汤。 用完晚膳,黄天师在周围林子里转起来,冯天师则开始向大家讲课:“……这占星术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大家别以为平日能卜出旱或雨便是懂了占星术,那就大错特错了。这离着还远呢!……占星术主要还是用于天垂象示警。吉祥的天象一般更多在政治需要祥瑞的时候出现,但是它的作用更多的是要警示不吉的天象。” “总结来看,用于占卜的天象在日月五星和诸多恒星之外,就是杂星气……” “《晋书·天文志》中有记录,杂星之体,有瑞星,娇星,有流星,有妖气,有日月傍气……” “今日天气晴郎,艳阳高照。夜里必定繁星高挂!” 众学生一边认真的听一边记录着,余念娘也带了一个手记,将冯天师的话记录下来…… 她虽然懂得占星,但还是希望真正懂点占星术,若是以后哪日没有了特异功能,也不会什么都不会。 到了亥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山顶上空地上一团熊熊烈火。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听着冯天师讲课。 “好了,理论讲到此,此时星月东升,大家可以各自观察天象。” 众人纷纷找了个自己认为适合的位置观察头顶满天的繁星。好的位置都被人占了去,余念娘站到另一处,五彩则站在她的身后。 冯天师和黄天师在边坐在火边说话,一边看着十个学生相互讨论研究。 余念娘无意中回头正好看见黄天师朝树林里走去,而冯天师刚起身朝着他们走来。 她收回目光。 此时并不是观星最好时机,待等到月上中天,或者繁星西移,那时候天象才是真正显现无疑。 “怎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冯天师走了过来。 余念娘抱拳朝着冯天师行礼。 在坤院不分男女,礼仪皆为一样。 “回冯教习,今夜夜空晴郎,天象极好,不过,此时却不是占星的最好时机。” 冯天师略有意外的看向余念娘,余念娘一脸沉着。他又有些了然。 夸道:“说得很对。” “谢冯教习。”余念娘。 好一会儿,冯天师又道:“你有天赋,是个学天道的人才。不过,天赋有时候也会成为束缚。” 余念娘看着他。 “俗话说,笨鸟先飞,你于天道如此懈怠,终有一日还会不如他们。” 余念娘明白了,冯天师这是在说她这些日子没来坤院,学而不思进取,学得太过随性,不认真。 余念娘恭敬朝冯天师行礼:“谢教习提点。” “这里面你年纪最小,又是女子,不过,对天道你却十分有天资,若是勤学勤练,将来定有大出息。”冯天师看着余念娘,一派真诚的道。 比起黄天师,冯天师果然待她更真诚,也更心善。 余念娘一脸受教。 过了一会儿,她看向冯天师,聊起家常:“教习是太原府的人吧?” 冯天师看着天上明亮闪烁的繁星,点头:“是。” 余念娘嘴色勾了勾:“我是伊州人,后来西北战争爆,去了太原府寻亲戚,有幸见过何二太太。” “哦?”冯天师这才转头看向她,颇为意外的道:“你认识何二太太?” “算是吧。”余念娘点头:“何二太太是个很和善的人,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在卫所当差,女儿与贺府的少爷订了亲,想必这个时候何姑娘已经成亲了吧。” 太原何府,也就是指挥同知何原,从三品官职,他的弟弟何军的妻子冯氏便是冯天师的姐姐。 冯天师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任八品盐运司知事,一个任卫所总旗,而冯氏丈夫何军是五品千户,都是小官。 “不错,听说去年就已经和贺府的少爷完婚了。”冯天师说着语气颇为失望,很遗憾没有回去参加外甥女的婚礼,他也太久没有见过姐姐。 “还有一位何府的表少爷也在何府,要参加科举。”余念娘道。 冯天师脸上有了少许笑容:“是的,浩生从小顽皮,是个偷懒的性子,能坚持去考科学已经很不错。” 知道余念娘认识何二太太,冯天师对余念娘的态度更加和善随意起来。 “我是天师,除了要打理天道院的事宜,还要管理坤院,实在没有时间回去。”冯天师语气有些婉惜,其实他很想回家陪陪父母。随后又道:“你学习天道很不错。今年皇上打算去泰山封襅,你可要好好表现,若能跟着去,不管你以后是否进天道院,都有极大帮助。” “泰山封襅?”余念娘惊讶道。这是每代帝王彰显自己功德业绩的一种体现。但是当今皇帝还很年轻,而且西北战争才过,不知道为什么要封襅。 冯天师告诉她:“除十年前西北战争,这一次突厥突然进袭,还差点占了咱们的城池。皇上能以最快的度平息风波,将战士的损伤降到最低,这的确是前方将士努力的结果,也是皇上鸿福齐天的体现,所以,此时,应当去泰山封襅……” 战争过后更该做的是休生养息,过问民生,而不去赞扬,歌功颂德自己。 这话余念娘却不能对冯天师说的。 “至于时间还未确定,不过,之前要先进行天祭才好选定日子。”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钦天监做吗?”余念娘道。 “本来是。”冯天师笑着道:“不过,现在全都由天道院作主。” 两人又说了几句,余念娘便是带着五彩去了林子深处。 这也让她够尴尬,和一群男子一起,如厕的确是个大麻烦。所以,余念娘两人走得老远老远。 第248章 危险 等到解决完事,两人才仔细往回走,月亮很大,照得路上亮堂堂的,余念娘从树林子里走到山道上,柔软的布鞋踩在小道上没有一点儿声音。你若只瞧着面前的路倒还没什么,抬头看向林子深处,黑乎乎,当下就会觉得有些吓人。 特别是如果来两个人站在林子里,能把人吓个半死。 余念娘神情一顿,刚才脑子里想的什么,两个人? 她立马倒退一步,回头再看向林了里,哪还有什么人?鬼影子都没有。 余念娘皱起眉头。 “你有看见什么吗?”她问五彩。 五彩皱起眉头往黑乎乎的林子里看了眼,摇头:“什么都没有。” 余念娘揉了揉眉心,难不成是自己眼花,她刚才明明在晃眼之间看到两个人站在树林里,这深山野林的,谁深更半夜会跑到这儿来? 而且其中一个人身形和黄天师还很像。 但是……望着空荡荡的林子,余念娘又不确定了,难不成真是她眼花了? 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余念娘觉得月好杀人也常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两人加快步伐朝着山上走去。待两人走远了,这才从林子里一棵大树后走出一人。 黄天师眯着眼睛望着余念娘离开的方向,沉声道:“无事不要留在这里,免得惹人疑心。【零↑九△小↓說△網】” 树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 然后树林里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等到一切重归寂静,黄天师这才沿着小道绕着圈从另一个方向回到山顶。 众人各自靠在树边或坐在火边抱膝休息,余念娘靠在一棵大树下,双手抱臂,闭着眼睛睡觉,面前一堆火,也不冷。 还站在空地上的冯天师见黄天师从山下上来,走过去道:“师兄去了哪里,怎的这么久才回来。” “随意看了看。”黄天师淡淡的道。 “不如你我分开值夜,等到了占星的时辰,我会叫他们。”冯天师提议道。 “好。”黄天师一口应下。 等到了丑时,冯天师便将众人叫醒。 “这时候月已至西,乃占星最佳时机,你们可以仔细观察。” 大家纷纷抬头。 天空中繁星闪烁,有的杂乱无章,有的排列成形,其中一颗星尤其闪亮而巨大。 “可有人看出什么来?”冯天师道。 有人回道:“这星象有些奇怪,按说依排列,应该是北半七星,可是中间那颗星却尤其巨大而闪亮。应该是瑞星。但若推算应该依哪个算?” 另立马有人附合点头。 冯天师微微的笑:“说得对,上三颗玉冲星,下三颗璇矶星,七颗星占据七个方位,分别是天构、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头……” 他又指着天上最亮最大的那颗星:“《晋书·天文志中》有云: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庆云,亦曰景云。有巨星见於天氐之西,光芒如金圆。其色金黄,其光煌煌,所见之国,大平而昌。” “若是论国运,当以瑞星担当,证明国富民强,天下一片瑞祥之气,实乃大吉。若论战事,可辩北斗七星。” “你们可知道江湖中北海玄灵门弟子有一个北海七星阵,便是依着这北斗七星而来。七人联手往复,流转不息,极为厉害,按照修道养生来说,按照七星节的不图时节,不同方位,朝着星斗练功,从中接受大自然日光精华,可助武艺精进,还能养生。”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观星占卜不仅仅是占卜一回事,该如何解义,如何用到实处,是要根据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来论。 众人一脸钦佩的看着冯天师。 冯天师淡然的对几人摆手:“往后你们接触得多了,就会明白,替朝廷办事可不像混迹江湖中那般随意。” “是,学生谨记。”众人异口同声道。 讲解完后,冯天师便令众人自己去参悟心得,有不懂的可去问他。随后他自己便如黄天师一样,找了个地方闭目休息去了。 余念娘看了一会儿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皮上碰下磕间看见众人只剩一两人还站在空地上仰天而望,迷迷糊糊间她睡着了又醒,醒了又睡着。 火堆上也不知道谁又添了一把柴禾,火烧得更旺,将夜里那一丝凉气也赶走,余念娘靠在树边觉得暖哄哄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光退去,只剩下星点火花一闪一闪,一阵凉风吹过,余念娘浑身一个战栗,将她给吹醒了。 余念娘睁开眼,火堆已经快要熄灭,坤院的学生有的随意靠在树下睡觉,还有直接倒在火堆旁地上卷膝而眠的。冯天师和黄天师则坐在较远的树下。 若是此时来几个土匪,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们拿下。 余念娘皱起眉头,对心里突然冒出的念头十分不舒服。她闭上眼睛,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而且心里越来越烦,还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她站了起来,在空地上走了一圈,烦躁的情绪不仅没有得到缓解,胸口反而越来越闷。 余念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每当她心神不宁的时候总有事会发生。 她坐下,抓住五彩的手,闭上眼睛,集中精力。 片刻后,表情凝重的睁开眼。 所以,她的第六感从来不会错。 余念娘将五彩推醒,低声道:“我们得离开这儿。” 五彩睁开眼便立刻清醒了,可见练武之人警敏度都很高,她看了周围一眼,众人都还在休息,疑惑的问:“姑娘怎么了?” “我刚才卜了一卦,我们得离开这儿。”余念娘严肃道。 “为,为什么?”五彩只知道余念娘会占卜,但还不知道余念娘的占卜能力怎么样,整个坤院在这儿实地历练,深更半夜的余念娘突然说要离开,让她下意识问出这个问题。 “不安全。”余念娘起身,扫了一圈周围熟睡的众人,恐怕这时候没人相信她吧。 只犹豫了一下,余念娘便走到冯天师身旁…… 之后的情形可想而知,别说冯天师和黄天师,其它没一个人信她。 余念娘一本正经的看着冯天师和黄天师 ,慎重的道:“听说这几日有土匪入城,城南的破庙死了几个乞丐,那几个土匪还没抓到吧。不如这样,两位天师丢个卦,卜个吉凶。” “卜个吉凶又能如何,难道就能证明这儿不安全?”黄天师讥哨的道。 “就卜这次实地历练。若是凶卦,难道不该提前做准备?”余念娘看着黄天师真的道。 一旁的九名学生紧张又茫然。他们即担心,又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做。 第249章 不明 但事情经余念娘这么提起,且关众人的安全,不能儿戏。 冯天师将黄天师叫到一旁,严肃的道:“不如丢一卦。” 黄天师就看着冯天师,一脸惊讶:“你还真相信她啊?” 冯天师沉吟下道:“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不确定,但听说她确有几分事。” 黄天师立刻想到余念娘在太和殿让他卜卦的事,脸色阴郁了几分。 “好,那就卜一卦。”黄天师冷冷道:“她若错了回到坤院就得好好受罚,别以为在皇上面前露过一回脸就与一般人不同。” 冯天师皱起眉头,不喜欢黄天师这番话。不过,对黄天师说的卜卦的事没反对。 黄天师讥诮的暼了眼看着这边的余念娘,在一众坤院学生的注视下,拿出铜板掷一卦。结果一看,竟然是凶。 两人面上虽然只惊讶了一下,其实心里都很震惊。 即是天师,自然信卦。没想到这种事真被余念娘算到了。 不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既然是凶,那就得必须马上想办法,依着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身处东山上,周围全是树林,深更半夜的能有什么危险? 一是野兽,二则是人祸。 东山这片是从来没看见过什么野兽,那就是人祸了。 两人立刻决定先采纳余念娘的意见,离开这个地方。 将事情向众人解释一番,所有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山顶。 山路崎岖,两旁树木林立,圆月高空悬挂,在弯延的山路上撒下光光点点。 五彩扶着余念娘小心朝山下走,走到林木稀疏的地方还好,能依稀看清路。若是树高木深之处,眼前黑乎乎的,连石阶也瞧不清楚。 好几次有人差点摔倒。 有人就提议:“要不点个火把吧,免得摔山下去。” 余念娘立刻反对:“不行,山上会看见的。” “山上有人吗?” 余念娘没说话,现在没人,不定一会儿就有人了。 众人走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为了找个观夜景的最好视点,他们翻了三座山才走到最高这个山头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此时已经寅时中,再过两个时辰天色就会渐亮。余念娘思忖着,应该就没事了。 忽然林子里传来一阵鸟飞扑的声音。 众人一愣。 余念娘眉头一凝,暗道不好。扶着五彩的手脚下不停,同时示意其它人也不要停留。 冯天师和黄天师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周围动静不对,互相递了个眼色,冯天师立刻对一众人道:“大家速度快点……”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尖啸,那声音比哨子的声音尖利,比鹰叫声更短,带着一股旋风,冲破云宵之感。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中尤其清晰响亮。 余念娘神色一变,大喊一声:“小心。”抓着五彩的手扑倒在路道旁的土地上,然后头上一阵利风呼啸而过,飞驰而过刮起的骤风扬起她的发丝,让人头上凉嗖嗖的。紧接着“绷”的一声,有东西插在了树上。 她抬头,前面一棵树上插着一支嗡嗡震响的箭,箭羽正微微颤抖。 余念娘吓得脸都白了。 五彩来不及检查余念娘有没有受伤,抱着她就往旁边的树后滚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出其来的一幕骇了一跳。不过好在其它人反应也不慢,在听到余念娘大喊一声后全都蹲了下来,恰巧那箭冲着余念娘的方向而去。 没受伤,不过,看到一支箭贴着余念娘的头皮穿过去,所有人还是惊出了一身汗。接着又被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树后的迅速流畅动作惊呆了下。 黄天师和冯天师也是一脸震惊和慌乱。众人连滚带爬的找地方躲的躲,趴的趴。 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 这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此时大家心里忍不住骂余念娘乌鸦嘴的同时又震惊于她的占卜术的厉害。 这些人从山头上下来,可想而知,如果他们一直在山顶上睡觉,现在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这全都靠余念娘提醒啊! 众人神情十分复杂,有钦佩,感谢,羞郝,意外,还有不甘。 不知道对方是想他们死,还是想困住他们,紧接又连续射了三箭过来,没伤着人,却把众人吓得再不敢乱动。 “现在怎么办?”冯天师脸色难看,全身绷紧的站在对面的一棵树后,神色烦躁而略带慌乱的问。 黄天师更是没好气的回道:“我怎么知道?” “咱们不能一直躲在这儿啊,那岂不是等死吗?”有人早已经心惊胆颤,恐慌不已。到茶楼里听书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那种死神与已擦身而过的后怕,能让人肝胆俱裂。 可是,要怎么出去! “你们听。”突然余念娘道。 众人全都停了下来。 四下一静,山上那轻声细微的打斗声便清晰入耳。 黄天师心中莫明激动了下,难不成有人来了? 余念娘腾的站起来:“快。”五彩早已经扶着她快速往山下跑。 黄天师和冯天师也已经反应过来,带着一群地师慌慌张张的跟在后面,可惜山路忽明忽暗,众人不时摔倒,磕磕碰碰好不容易到了山下。 东山脚下距离京城还有十来里,此时离天亮还早,这个时候根本没车回京城。 若是就这样在官道上跑,岂不自找死? “不行,得尽快通知人。”黄天师面色十分难看,因为下山又慌又乱,正张着嘴大口喘气。 “找谁?现在漆黑一片,离开城门还早着呢?再说了,怎么回城?”冯天师也绷着脸,不过看起来倒比黄天师镇定:“刚才山上的打斗是怎么回事?” 黄天师心里隐隐有种猜测,但他却不会说出来,只道:“这个谁知道。”看了周围一圈正盯着他们,脸色发白,神色慌张的学生,眉头拧得死死的:“看来只有先躲起来,等天亮再说。或者再看看情况。” 毕竟他们只看到箭声,听到打斗声,并没有真正见到人。万一是山上两伙人内斗,刚才他们只是误伤呢? 冯天师觉得黄天师的话颇有道理。 于是,众人跟着两人又进了路边的林子。五彩扶着余念娘在一棵树后蹲了下来。 夜色沉沉,像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将最后半轮弯月也遮了起来,让整条官道寂静阴森。风吹在树上叶子莎莎的作响,就像一根尖针快要刺在人脑子上,给人芨芨可危的感觉,而不得不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没一会儿,两个人影从山下快速奔了下来。 第250章 分开 没一会儿,两个黑影从山下快速奔了下来。 众人瞬时紧张到极点。 天色很暗,只能模糊看清两个人影,一人手中拿着一把弯弯的长刀,另一人手中拿着弓箭。几人更加小心的将身子蜷缩躲起来,动也没敢动,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让官道上的两人查觉。 两个人影在官道上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又凑在一起暗嘀咕了下,往进城的方向追去。 过了一会儿没见两人回来,众人松了一口气。 黄天师在树后站了起来,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他们藏身的地方虽然有树遮掩,但若对方走近还是很容易发现他们的,身后林子里树木更多,里面看起来黑乎乎的,说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往林子深处走,树林茂密,草丛高生,更利于藏身。 冯天师则摸出三枚铜板,双手合什,掷出一卦,“凶”。他眉头紧凝,开始皱紧眉头掐指。 而余念娘依然坐在树下,抓着五彩的手正闭着眼睛。 五彩以为她紧张,也没多想什么,蹲在她身旁道:“……这两人看似非常奇怪,此时离天亮还早,奴婢担心他们万一返回来,可就糟了。” “咱们人太多,都不会武,看来只能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才行……” 余念娘依然闭着眼睛。 卜完卦的冯天师已经在和黄天师道:“……必须离开此地,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黄天师点头:“官道上一眼便能被发现,我们往身后的林子里退,这样才能安全。” 身后的林子当然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好了,大家快起来,咱们往林子里走。”冯天师催促道。 “教习,那两人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往林子里跑?不如大家悄悄在这边藏着,等到天亮有人路过再回城也不迟。”说话的这位家里有人当官,家中有钱,从来没有吃过苦,更别说被人追杀,之前的事已经把他吓得不轻,一夜奔跑,已经精疲力尽。像这人此种情况的不止一人。 “不行。”冯天师立刻道,命令众人:“今夜的事情实在蹊跷,那两人虽然已走,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回来,为了大家的安全,所有人再往林子里退些。” 众人说话间,余念娘已经扶着五彩的手起身,一言不发朝着林子里走去。 见状,其它的坤院学生也不再说什么,陆续跟着黄天师和冯天师进了身后的林子。 半个时辰后,去而复返的两人重新出现在官道上,两人均穿着夜行衣,面上罩了面巾,因为没有寻到人,都很气愤,提弯刀的人更是面露狰狞,在余念娘等人刚才藏身的地方盘旋了下,跟拿弓箭的人嘀嘀咕咕一阵,说着人听不懂的话,紧接着两人拿着武器就冲向林子里。 而余念娘一行人在黑乎乎的林子里东拐西窜的行进了一段路程后,再加上紧绷的神经,好些人出现极度疲惫的状态。身上腿上还不时磕到,碰到,被带刺的蔓腾刺到,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伤。 有人就请求冯天师和黄天师:“两位教习,这儿离官道已经很远了,不如咱们就在这儿藏起来吧,也好休息会儿。” 这话就像丢进平静的湖中的小石子,激起不少水花。 其它全都跟着道:“是啊,教习,大家奔跑了一夜,实在很累了。” “对,咱们走了这么远,相信也没人想到咱们会藏在这里面,更何况是那些匪盗。” …… 冯天师面色难看,他们虽然走的时间不短,但他在心中算过,其实距离官道不过三里路的样子。依他们这速度,就算继续往里走,有人要找他们的话,天亮之前也能将他们拦住。 黄天师更是心中暗骂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少爷不中用,是累赘,连个女子都不如。 想到这儿,黄天师才发觉,从下山后余念娘就没说过一句话,更是一马当先的往林子里走。难不成,余念娘又算到什么了? 或许心有感应,冯天师已经问出黄天师的疑问:“余姑娘,你觉得呢?” 这话由一个教习说出来,实在有些奇怪。堂堂的天师问一个地师怎么办,岂不显得太儿戏。可是在场的人都不觉得儿戏,反而都认真的看向余念娘,希望她能说出个法子。 余念娘一身素衫,耳鬓两边的发丝有些乱,身上的衣裙完好,脚上一双绣花鞋上沾了不少泥土,除此之外,她和平日模样没什么区别,肤色白皙,神色镇定,眼神淡然。让看到她的人莫明的就产生一种信任安全感。 众人一愣,再看,彼此的脸模糊的映入各自眼里,周围的景致也渐渐清晰。 竟然已经卯时中了。 黄天师和冯天师大喜。 有人更是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太好了,马上天亮了……” 余念娘已经淡淡的道:“我建议大家分开走,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也可以打乱他们的判断。” 那被追到的岂不是要倒霉。 “他们只有两人,单个对付更容易。” 有人就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现在躲还来不及,谁还要去捉他们?” 余念娘淡漠的看着黄天师和冯天师,道:“两种情况。第一,昨天夜里都是误会,一场惊吓。第二,真有人盗匪或者其它什么人,既然对方都已经追到山下肯定就下了决心要找到咱们,就算找不到,这两人行踪可疑,天一亮也会被官府追查,他们的藏身之地也只有这山林里,一样还是会进林子里。” 所以,不管对方是不是要继续追他们,他们这会儿出去都会遇到对方。那他们之前还傻乎乎的跑进林子里干什么? “如果不进林子,在官道上咱们早就被追上了。”余念娘。 所以,之前进林子是迫不得已,现在出林子还是要面对那两个盗匪。 黄天师和冯天师比几个坤院的学生更明白余念娘说的道理,单看昨夜射过余念娘头顶的箭就知道对方的箭术不一般,武功定也不低。 如果能分散走,再制造一点假象,说不定能扰乱对方的判断。至于万一被追到的…… 至于怎么分,九个男地师,四五分,余念娘表示自己单独带着五彩走。 “你们两个女子能行吗?”冯天师惊讶又担心的道,随便遇上哪个盗匪就都完了。 “无事,即是分开人就不能太多。”余念娘没有一点儿担心:“我主仆两人是不能分开的,无论跟着哪位教习都会将目标扩大,这样我们还不如分开走。” “你可想清楚了?先前大家一起也没事,就算多你两人也无所谓。”黄天师淡漠的道。 “两位教习放心吧。”余念娘淡然的道。这时,突然有人走出来道:“我跟余姑娘一道。” 第251章 谁和谁 杨凯,今年十九,父亲是钦天监司晨,从九品。 按说天道院宣道来,钦天监几乎被挤出朝廷,两者矛盾冲突不少。令人意外的是此次坤院却收了杨凯。不过,想想如今连钦天监的监正都得靠边站,一个微末的司晨天道院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杨凯却有几分真本事,他因为喜欢占卜,对这些又颇有些天赋,所以报了这次的坤院进考,而杨凯的父亲是个通明豁达的人,谁想杨凯随便一考竟然就进了坤院。对此,杨氏族人不仅没有感到高兴,许多人还笑话杨凯及其父亲,而刚到坤院的时候杨凯因为父亲是钦天监制司晨也被人看不起,笑话过。 在坤院内,余念娘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种,而杨凯则是默默无闻,毫无存在感的那种,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竟然主动站出来要和余念娘一起。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杨凯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长相不算出众,只能说是端正,他看了眼余念娘主仆,对黄天师和冯天师认真的道:“不如让我与余姑娘一起,这样有个照应,刚巧两位教习身边的人数也一样了。” “杨公子不必如此。”余念娘看着他淡淡的道:“我主仆两人行走不如男子快,若有个什么事,恐会连累你,你与两位教习一起,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余姑娘你一个姑娘家都不怕,我杨凯一个男子还怕什么。你放心,我占卜虽比不上余姑娘,但力气还是有点,你我互补,也不算谁占谁的便宜。” 话说得明白,分得清楚。 余念娘一直没正眼眼瞧过坤院里的几人,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还是有坦然正义之人,想想多个男子兴许有用,当即应了下来。 分好组,冯天师嘱咐了余念娘几句,带着四人朝着左边方向林子而去,而黄天师则带着人往右边方向而去。余念娘三人继续朝林子深处走去。 天色渐渐亮起来,依稀能看清前方的路,走出一段路后,随着林子越深,杨凯心中亦越担心,他不由问余念娘:“……如此还要往林子深处走多远,若是进得太深,出来到时候又是个麻烦……” “这只是暂时的!”余念娘道,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最后在看到一棵高耸入云的美人松才停下来,然后带着两人朝右方转去,找到一条捷径,往右走了半刻钟的路,眼前便出现了一道石子铺成的山路,顺着山路三人一直往下。 杨凯走得心惊,如此下去,不又到了官道上?依照他们横走的路程来看,恐怕离他们清晨从山上下来的地方也远不了多少,那岂不是白费。 “余姑娘,万万不可再走这条道,如此下去,很有可能会遇见那两个盗匪。”杨凯拉住余念娘。 余念娘看着他:“不会,就算来,也不是这会儿。” 杨凯不明白余念娘什么意思,想问问五彩什么意思,只见五彩一言不发的跟在余念娘身后继续往山下走,他不知道该说余念娘太过自信,还是说这当丫头太唯主子命是从。 他能想象,若是此时遇上盗匪,他们三人只有一个结局。其实他也可以独自离开的,可是他觉得既然答应了和余念娘一起,便不能放着不管,皱起眉头,狠狠叹口气,急冲冲的追上余念娘两人。 出去的路走到一半,又过了一刻钟,余念娘终于看见的一个圆圆的石墩,石墩上面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像是谁用锋利的刀在上面砍了一刀而留下的印迹。 余念娘露出一个笑,停了下来:“我们先休息一下。” “怎么不走了?”杨凯不解,天色已经亮开,站在此处能清楚的看到山上和山下:“那两个盗匪应该也不在了吧!” 余念娘没说话,站在石墩旁朝周围看了一圈,最后发现旁边草丛里竟有一条小路,因两边长满了草和藤蔓,生生将这条小道给掩了,她在地上捡起三根树枝给两人,嘱咐:“用树枝将草和藤蔓拨开,踩在路中间,千万别踩到藤蔓,会让人看出来。”然后一马当先走上小道。 五彩拿着树枝紧跟余念娘身后,杨凯顿了顿,也跟着走了过去。 小道走出一段后,路渐渐宽了起来,又走出大概五十来米后斜上方分叉出来一条坡路,余念娘示意五彩,扶着她的手爬上小坡,坡边栽种着一排树,树根边长满了手臂高的草,树后茂盛的藤蔓沿着树枝伸展开来,有的垂了下来,有的缠着树枝往上长,形成一大簇密密麻麻的树藤,人若蹲在其后,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 杨凯就惊奇的道:“……这可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啊!”然后又一脸奇怪:“此时天已大亮,我们大可直接下山求救便是了。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余念娘找了块石头,将帕子垫在上面,也不管动作优雅不优雅,姿势难不难看,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看着他,微笑道:“不是说了休息会儿吗?” “啊?”杨凯一脸不敢相信:“你这么费劲儿的爬上来就是为了歇脚?” “是啊。”余念娘理所当然的道:“虽然已经天亮,但为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要小心些,就算歇脚也一样。眼看着就快要出去了,这个时候再出岔子多不划算。” “也是。”杨凯觉得余念娘说得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有些不对。 思忖间,坡下有脚步声。 杨凯浑身一僵。 余念娘面色镇定,正目不转晴的看着坡下,他心里一松,不由跟着看过去。 那人正站在圆墩的地方,左右看察,因背对着余念娘三人,看不清样子,只知道身材高大,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没一会儿,有人从上面走了下来,杨凯只觉得那身衣服有些眼熟,余念娘眼睛则微微眯了起来。 那人走到男子身旁,给余念娘三人留了个侧面,两人交头接耳嘀咕一阵,后下来的那人回头看了过来。 杨凯定睛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黄天师。 黄天师在这儿,那跟着他的其它四个人呢? 他白着脸看向余念娘,半天眼珠子都没动下,半响后,才打起手势询问。 余念娘猜测他应该是问黄天师见的是谁,可她也不知道啊,只好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正当两人正在无声交流时,下面突然传来当当的刀剑碰撞声。 三人屏住呼吸朝下看去。 黄天师狼狈的跌倒在小道上,与他说话的男子此时正提着剑和一个拿着弯刀的,戴着面罩的人打得热火朝天。 第252章 混淆 黑夜逝去,东方渐亮,林间的清晨空气清新又万赖俱寂。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中夹杂着当当的刀剑碰撞。 小山坡上一簇树丛后藏着的三人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看着坡下身形快速诡异的打斗的两个身影。他们神色各异,都不敢动,只怕一动就让下方的人查觉。 杨凯捂着嘴,生怕一不小心就惊叫出声丢了性命。他复杂的看着黄天师在那男子的掩护下,跌跌撞撞,不要命般冲下山,往林子外逃去。 心中无数疑问,却不知该问谁? 在他心中,天道是何等厉害的存在,也是他的信仰,成为天道院的天师就是他的目标。可今日的事让他心中产生了无数不解和怀疑。身为一个教习丢下学生,独自跑了,这生生打碎了天师在他心中至高纯洁的形象。 也许,事出有因。 杨凯在心中如此说服自己。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安全离开此处。 他收起心中复杂的情绪,一边注意的坡下打斗的人,一边用眼神询问余念娘,不如先溜? 余念娘对他摇头,表示现在还不能走。 也不想走。 林间的两人一人持剑,一人握刀,你来我往,你推我挡,剑剑逼向对方要害,刀刀砍向对方命门,彼此仿佛都是不致对方于死地不罢休般。 几十个回合下来,蒙面人渐渐落于下乘,但男依旧无法将对方刺杀于剑下。每次当蒙面人露出要害要被束擒时,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失去了机会,一次又一次,就好像反复做着同样的游戏。 男子有些恼羞成怒,满眼杀气的看着蒙面人,低喝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蒙面人不语,只轻蔑的笑,抬起手中的刀作了个挑畔的动作。 男子顿时满面杀气。手持长剑,膝盖微曲,左脚向后猛力一蹬,身子便一跃而起,朝蒙面人刺去,他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蒙面人面前,剑尖带着浓浓杀气直指蒙面人胸口。 蒙面男子面色凝重,碎步后退,同时左手一刀隔开近身的长剑,右手一掌击中男子胸口,却没想,对方的目标是他的脸,眼明手快将他脸上的面罩揭开。 做得好! 余念娘暗赞一声,定晴一看,骇然! 那人皮肤黝黑,长得五官立体,长眼,鹰勾鼻,薄唇,一只耳垂上吊着圆圆的耳环。 明显的异族人长相! 这是突厥人! 余念娘曾在太原府的寒食节的时候见过一次突厥人。突厥人生活在草原,高原,因为特殊的环境气候,他们的五官,肤质已经有了独特的特征。 为什么会是突厥人? 余念娘很震惊。 杨凯和五彩也惊讶于那人异于中原人的长相。就连他们都看出古怪之处,那持剑男子怎么可能没认出对方突厥人的身份。 他冷冷的看着那突厥人:“竟敢跑到此处来找死!” 突厥人一脸不屑,叽哩呱啦说了一通,余念娘几人都没听懂,没想那持剑男子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也不知道突厥人说了什么惹得男子大怒,连眼神更阴冷几分:“不过是小小的突厥竟敢如此猖狂,也不打听打听大人的身份,竟敢向天道院的天师下手,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本来男子是想用天师来威摄突厥人,没想那突厥人突然大怒,指着男子愤怒的大骂一通,不知道骂的什么,但见男子难看的脸色应当不是什么好话。都说草原上的民族洒脱粗犷,这突厥人骂起人来唾沫横飞,就跟街市上的泌妇骂街一样,嗓门极大,声音极高,他竟也不怕被人听见,嘴皮子上磕下碰不停,男子也插不进话,最后气得拿起剑就朝突厥人又刺过去。 最后,突厥人武功不抵男子,打斗间耍诈趁男子不注意一溜烟就逃得没了人影。 等到林间重新恢复寂静,除了鸟儿悦耳的鸣叫声再无任何声音,余念娘几人这才从树团后站起来,五彩扶着余念娘小心翼翼的下了坡,杨凯直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余念娘还有些不相信:“……突厥人不是被击退了,怎么还跑到京城来了?他们是不是认识?” “他们认不认识我不清楚,不过,那的确是突厥人。” 可惜她听不懂突厥话,不然就能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一二。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余念娘带着杨凯和五彩原路返回,走出一里路的样子,他们才转了方向往山下走。 自从知道黄天师当年证明过余道生血祭之后,余念娘就尤其关注黄天师的一切。她有种预感,对于刚才她们偷看的事,最好是不让其它人知道。五彩是没问题的,所以,只有杨凯…… “你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吗?”余念娘看着杨凯问。 杨凯脸色发白,摇头:“不知道,我又不会突厥语。”接着又心情沉重的道:“这些突厥人是怎么到这儿的,如果进了城岂了得?” “突厥人凶残,西北大战又大败,损兵折将不少,他们突然到这儿来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余念娘一脸担心。 “有什么目的?”杨凯立刻问:“难道他们是想像庭州一样,偷偷混进城,来个里应外合攻打京城?” “我哪知道。”余念娘很想翻个白眼,觉得这人想得实在太多。就这么两个突厥人怎么里应外合?攻打京城怎么也得突厥整个军队。只提醒他:“不过,黄教习好像与那男子相识。” 刚才看到突厥人被吓傻了,经余念娘这么一提,杨凯才想起黄天师,心情沉重的道:“你说黄教习会不会认识那突厥人?” 余念娘很惊讶的看着他一眼。差点拍手称掌他,这回脑子怎么一下又灵光了! “我不清楚。”余念娘道。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有突厥混到京城,那一会儿出去要不要先禀告黄……冯教习?”。 “不可。”余念娘立刻道。 “为何?” “难道你不觉很奇怪吗?咱们坤院其它学生去哪了?黄教习为什么单独一人?为什么还有人特意在这儿等他,莫不是早说好了他怎么会知道有人在这儿等?”顿了顿,余念娘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若说他有其它企图我是不相信的,天道院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可是这一切又怎么解释,除非黄天师自己有什么事……” 这话不明说杨凯也略懂几分,他看着余念娘点头,接着余念娘的话头道:“但是现在又出现了突厥人,谁也不能保证这和黄教习有没有关系,如此隐敝的事被我们看到,若是被别人知道的话……” 杨凯看着余念娘,余念娘清晰的吐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杨凯浑身一颤。 第253章 回城 “所以,这事咱们就当从来没有看见过,你我回去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一个字。”余念娘面色严肃的道:“要知道有些事能看不能说,有些事是能做不能看。黄教习甩开坤院的人偷偷找人,不该看我们已经看了。而我们应当乖乖下山,不该因为好奇留在山上窥看,可我们做了……” “……”杨凯,难道不是你让我们到这边休息? “这事,你放心吧。我认识将军府的二少爷。” “那就麻烦余姑娘了。”杨凯一脸认真,倒让余念娘有几分不好意思。 商量好两人这才朝着林子外走去。 等两人走到官道上的时候已经辰时中,官道上没有看见过往的车辆,不过,路上新扎出的车轱辘印表明已经安全了。 紧张奔走一夜,三个人都很疲惫,余念娘看了眼自己脚上灰扑扑的绣花鞋,距离京城还有十来里,这要真走回去恐怕脚都会磨破皮。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官道上奔驰,为首的一身玄衣,目光深遂。 站在余念娘旁边的杨凯顿时一阵低呼:“完了完了,那是宁安候世子……” 余念娘不解的看着他。 杨凯满心郁闷又失望,见余念娘茫然,低声向她解释:“你不知道,宁安候世子最讨厌天道院,自然对坤院的人也没好感,你说他此时会不会帮咱们?万一知道山间打斗的事肯定会将咱们抓回去询问。” 余念娘就疑惑的道:“金吾尉还管这些?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事?我只是个普通百姓,顶多进府衙吧。” 杨凯顿时又惊又喜:“余姑娘你说得太对了,如此咱们也不用怕他们了。” 余念娘不明白他到底在怕什么。 说话间,马儿已经奔近,池朗宜在余念娘注视中勒住缰绳,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一圈,见她无事,只是衣服下摆被树枝划破几处。看着余念娘道:“哪去了?” “回宁安候世子,我们昨夜随两位教习上山观星,下来的时候迷路了。”余念娘道,还按照礼数向他行了礼,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池朗宜眼眸一眯,随即跳下马,示意身旁的侍卫,将缰绳递给了余念娘:“送余姑娘他们回城。”把自己的马给了余念娘,而他自己骑了侍卫的马,同时吩咐其它人:“继续往前。”对其它的事竟是什么也不问。 杨凯暗暗看了余念娘一眼。 余念娘拿过缰绳,也没让旁边的侍卫扶,脚踩上脚蹬就上了马。 池朗宜眉头一挑。看着余念娘骑着马载着五彩轻快的跑了。 杨凯自也会骑马,尾随余念娘一起离开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侍卫。 没用多长时间,几人就到了城外。 而城门口早准备了两顶轿子,余念娘一句话也没问,和杨凯告别,带着五彩坐着轿子回了卦相馆。孙妈妈和玲珑看见余念娘一身乱糟糟的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听了五彩讲述经过后,两人更是心惊肉跳好一阵。 孙妈妈更是将余念娘上下打量一番,又庆幸又后悔的道:“还好带了五彩在身边……早知道这几日城中不太平,姑娘就该别去。” “什么不太平?”余念娘道。 “说是城南死了几个乞丐,是被盗匪打死的,至于原因,好像是说几个外地来的盗匪因为身上没银子,抢了乞丐的银子,最后动起手来打死了人……天子脚下就敢如此猖狂,所以,这几日都戒严,进出城都得仔细盘查。”孙妈妈道。 余念娘凝眉,刚才进城的时候倒没人盘查她,这有可能是因为池朗宜的缘故。 抢乞丐银子的盗匪? “有抓到那些盗匪了吗?”余念娘问。 “没有。”孙妈妈道:“所以,现在进出城才查得如此严。” 恐怕不是什么盗匪的事…… 余念娘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姑娘累了一夜,不如睡会儿吧。”孙妈妈忙道。 余念娘点头,脱了衣服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申时才醒。怕她醒来无人伺候,孙妈妈一直坐在屋子里做鞋。 听见里屋有动静,她忙放了手中的针线走进去,余念娘已经坐起来,伸手撩开帐蔓。 “姑娘要起了?”孙妈妈急步走过去将帐蔓挂了起来。 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好看些了。 孙妈妈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轻声道:“妈妈熬了粥,姑娘吃点吧。” “好。”她确实饿了。 孙妈妈就喊了玲珑。 这边孙妈妈伺候着余念娘穿衣服,洗漱,玲珑将粥和几个小菜摆在了花厅。怕余念娘吃腻,孙妈妈还特意做了馒头。 余念娘最喜欢的就是馒头就着咸菜。 连喝了两碗粥,吃了一个馒头,余念娘才放下筷子。孙妈妈怕她吃多了不舒服,将厅内收拾干净,就催促她:“姑娘要不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吧。” “昨儿夜里路走得够多了,我就在院子里坐会儿就行了。”余念娘道。这会儿小腿已经开始酸痛。 孙妈妈立刻笑着搬了躺椅到院子银杏树下,又端了小几,刚摆上茶水糕点,五彩就进来禀告:“公子爷过来了。” “世子爷已经过了三趟了。”一旁的孙妈妈立刻凑近悄悄道。 余念娘只好起身去了前面的铺。 池朗宜正坐在休息区内喝着茶,地煞站在一旁。 “世子爷。”余念娘行礼。 池朗宜眼神余念娘白皙红润的脸上转了一圈后,才淡淡的道:“你坐。”然后也不废话直接道:“坤院的学生在东山上观星被人无缘无故袭击,皇上听了很震怒,已经下令要彻查此事。” “此案由世子爷主办?”余念娘道。 “不。”池朗宜摇头:“已经交由刑部。” “刑部?”余念娘愣了愣,这种事交给大理寺还说得过去。 知道她想什么,池朗宜已经道:“此事可大可小,由刑部侍郎段大人主办,大理寺协从。” 余念娘一下想到除夕三皇子中毒后,皇帝下令让段立诚进京任职,连升两级成了三品大员,而且她曾经听人说段立诚破案,推案颇有一手。 皇帝应该是这个原因才让段立诚接手的。 “不知道坤院其它人怎么样?昨夜我们分成三路分别下的山。后来在官道旁看见两个行凶的人,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所以,后的来我们选择进林子里躲避,我,五彩还有杨公子三人一道,在林子里转了一大圈,到天大亮,才出来……”余念娘简略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第254章 查 余念娘三人和黄天师冯天师等人分开后直接进了林子深处,而黄天师冯天师两队人分别往左右而去。他们离开没多久后,两个蒙面突厥人就出现在林子分叉口。 两人在地上检查一番,根据细微的蛛丝蚂迹立刻判断出余念娘等人离开的方向,可见,这两人上过战场,有丰富的侦察经验。当下,两人分开追了上去。一人朝左而去,一人朝右而去。 冯天师小心谨慎,走出一段路后便学着余念娘的样子,凝神丢了几卦。 不同的人丢出的卦不同,相同的卦因人解义又不同,所以卦也是要分排列的。 冯天师的几次卦,他用了不同的排列,卦上显示皆为凶。于是,他果断带着四个坤院的学子转弯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后来才逃过一劫。 而黄天师颇为刚愎自用,瞧不上余念娘凡事拿卜卦说事的作派,凭着自己的经验,按照计划分开后东弯西拐的行进一段路程后,他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便暂令几人休息,然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候便开始往回走,结果没走多远就遇见了追上来的蒙面突厥人。 包括黄天师在内,一众人全是文生,顶多会骑马射箭,就连箭术也均平平。蒙面人几招轻松便将几人拿下。幸好巧遇路人帮助,把那蒙面人杀了。 以防另一个蒙面人出现,后来黄天师便令几个学子先行离开林子,自己将那蒙面人尸体藏起来才离开。 “为什么要将突厥人的尸体藏起来?”余念娘不解的道。 “一般来讲,若有证据有助于破案,特别此案涉及坤院,凶手的身份就特别让人关注。”池郎宜道。 只是没想到的是,等他们赶到时,尸体早就不见了。 这和余念娘知道的有些出入。 余念娘猜测,黄天师几人遇袭是真的,黄天师让几个学子先离开也是真的,只不过几人走后,他并没有善后,而是去了林中山坡处,也就是余念娘等人偷窥,黄天师约见男子和另一个突厥人打斗的地方。 种种迹象表明黄天师和那陌生男子认识,两人事先就约好见面,没想遇到另一个突厥人。根据众人描述,救黄天师几人的男子,和与另一个蒙面突厥人打斗的男子是乃一人。 所以理清思绪,有几个疑点。 第一,黄天师与陌生男子关系?以及陌生男子的身份。 第二,黄天师为何要撒谎。 第三,蒙面突厥人的身份,第一个突厥人的尸体哪里去了。 还有第四点,余念娘没有说出来,她觉得城中戒严和这两个突厥人有很大关系。 因为涉及到坤院,此案皇帝直接交由金吾尉处理,而城南的乞丐被杀现由刑部承办。经过详细的调查后,事实证明余念娘的猜测是对的,城南的乞丐被杀和坤院众师生在城外被追杀很有可能是同一秋人所为。也就是说,城南的乞丐很有可能是突厥人干的。 皇帝非常震怒!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突厥人就敢混进京城乱杀人,而且还敢夜袭坤院的天师和学子,这不仅是对天朝的挑畔,还是对他这个皇帝的侮辱。 城门校尉统领克都寒,金吾尉统领兼北军监军池朗宜,省殿卫军统领耿忠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皇帝狠狠的训斥。 光禄寺卿耿忠还好,省殿卫军统管的是宫廷宿卫以及膳食及帐幕。而克都寒则管理着城门防守以及百姓进出,连突厥人什么时候进过城,什么时候又出的城都不知道,这罪可不轻。而金吾尉虽属皇帝直接统领,但它的职责除了替皇帝办事之外,还兼维护着京城治安安危,而且金吾尉内的侍卫全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武功大多都在五城兵马司之上。 想到这儿,皇帝这才记起,这事主要还是要归五城兵马司管,五城兵马司除了要负责治安、火禁还要疏理泃渠街道等事宜。平日的事皇帝大多交给了金吾尉,一有事自然第一时间就到想金吾尉。说到底没有发现突厥人进城职责还是在五城兵马司头上。 于是,皇帝立刻召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进宫,劈头盖脸一顿痛斥,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缩着脑袋跪在地上。 皇帝看着就来气,拿着御史今早才上承的奏章气愤的拍在书案上啪啪作响,指着五城兵马司怒不可揭的道:“……光天化日之下出了几桩命案,议论已经在坊间传遍了,说朝廷平日摆谱,说面子话惯了,竟是连京中百姓的安危都顾不了,何谈击杀突厥,维护边境?你是不是想让朕被天下人耻笑?” 城南的乞丐被杀不过昨日,坤院教习和学子在城外东山被追杀也是今早的事,恐怕大多人还不知道此事呢。坊间哪里就出了这种传言? 指挥使一脸义愤填鹰:“皇上,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散播的谣言,请给臣一点时间,臣一定查清楚。” 皇帝气得一把将奏章就甩在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头上,大骂:“混帐!该做的不做。不快点将此案查清楚,你莫不是真等着朕被天下人耻笑?”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跪在地上连连告罪。 然后,皇帝接连宣了大理寺寺卿和刑部寺朗进宫。因案子复杂,将两件案子合为一宗案子,不过,主审刑部,协从大理寺,城外东山的袭击就由金吾尉去查。城内进出盘查更加严格,宵禁时间也提早,就连夜巡都增设了金吾尉的人。 “……所以,公子觉得要查黄天师就得先抓住逃走的那个突厥人或者那名男子。”地煞身侧佩剑,身穿三等侍卫服,一脸严肃的道。相比以前态度,地煞现在对余念娘态度恭敬了不是一点两点。 “因为当时突厥人和那男子打斗得厉害,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一直躲在树丛后,也不敢多往前走,两人的样子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都很模糊。”余念娘回忆道:“我只记得两人的武功都不弱,那男子手持一把长剑,而那突厥人却是拿着一把弯刀。” “弯刀?”地煞眉心一凝。突厥人喜欢用刀,一些突厥武士用弯刀的也不是没有,他曾经就见过。 不过,每个突厥人的弯刀都有所不同,他们喜欢在刀柄上镶上各种不同好看的宝石。他看着余念娘认真的道:“请余姑娘仔细想想,那突厥人的弯刀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 余念娘皱起眉头,一把弯刀而已她还真没瞧出有何不同,就算有什么不一样,或者刀身上刻了什么,隔着那么远她也不能看见啊! 等等,余念娘眼前一亮:“我记得那把弯刀的刀穗是黑色,很长,飞散开来的时候看起来像孔雀的黑色羽毛!” 第255章 猜测 地煞眸色一冷,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真的?” 余念娘仔细想了想点头,孔雀的羽毛都是彩色的,它开屏的时候所有的羽毛展开,能清楚的看见上面像眼睛一样的图案,自然也就很容易记住羽毛的形状。她记得那个突厥人在与陌生男子打斗中,刀穗随着手中的动作甩动散开,跟一般的鸟类的羽毛还真不一样。 “那姑娘可还记得那突厥人的长相?”地煞道。 余念娘想也没想就道:“不就是突厥人典型的样貌吗?我瞧得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不论突厥人藏在哪里,只要他露出脸就能被人认出,因为突厥人和中原人的长相截然不同。” 地煞点头,这倒也是:“那姑娘观他身量多高,武功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怪异的招式?” “中等中材吧。武功还算不错,略逊于那陌生男子,至于招式什么的,你这可考到我了,我一个姑娘家,也不懂得习武,哪里知道他的招式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余念娘道。 地煞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问得太多,这些问题根本不是余念娘能发现的,朝着余念娘恭敬揖了下,道:“现在京城戒严,虽说常理下这突厥人是不会再进来撞枪口,不过,他能悄然无息的进城,又能不让所有人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说明这人武功的确不低。保不济哪时就会偷偷溜进城,若是姑娘哪日遇见了,或者见到可疑的人,请一定要转告咱们公子。这不仅是因为事关眼下案子,而且,它还有可能帮助我们找到当初在太原追杀公子的凶手。” “哦?”余念娘意外:“会这么巧?” “也许。”地煞莫棱两可:“当初公子被人暗算,那些人当时戴着面罩,其中一人就是拿着一把长长的弯刀,刀柄上黑色的长穗让我记忆尤新。” “你是说那个突厥人很有可能是当初在太原追杀世子爷的人中其中一个?”余念娘一脸不敢置信。 地煞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复杂棘手了。 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突厥派人暗中来刺杀池朗宜;第二,有人和突厥勾结。 余念娘一想到整件事有可能是第二个可能,她脑子里就忍不住冒出另一个猜测。 不过,看来这事和天道院是脱不了关系了。 后来,大理寺派人到卦相馆就在京郊东山上被追杀的事询问余念娘,不止余念娘,其它坤院的学子均被大理寺询问过,做过笔录。只不过,碍于坤院地师的身份,他们并没有被人请到大理寺去,而是由大理寺主动派人上门询问。 杨凯的叙述和余念娘一般无二,他果然没有提到黄天师和陌生男子见面的事。 杨府势小,他即怕得罪黄天师,又怕这件事以后暴露被查出来,被大理寺追究。 蒙面人是突厥人的消息很快就在坤院传开,杨凯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就会冒出黄天师三人在坡下的情景,然后他就会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整个人内心惶惶不安,最后他只得寻了一日空闲的时间跑到卦相馆找余念娘。 余念娘只好安慰他:“……你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也没看见不就成了……” 杨凯苦着脸:“这,这哪能装作没发生呢,明明就发生过。” 真是死脑筋! 余念娘抚额! 她与坤院内的人交际颇少,只知道他们整日摆弄着玄学,讨论着天道,一心想要进天道院,成为人人敬仰的天师,却不知道原来还有人此般老实,单纯。 于是,她给他出主意:“要不然这样,反正你也无事,空的时候就到我这卦相馆来帮忙,有人求卦你就卜卦,有人想占星你就占星,正好可以锻炼你的卜卦术和占星术。” 杨凯眼前一亮:“真的?” “真的。”余念娘道,又道:“不过,先讲清楚,不管你来卜卦或者占星可是没有工钱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也没有人管你。” 杨凯能进坤院除了自己喜欢天道,会占卜外,还有便是杨大人曾经拖了不少关系搞到的那封推荐信。俗话说学以致用,刚好这段日子在坤院学到的东西,他还没有用在实际占卜中。 杨凯当下就应了下来。 等到杨凯走后,孙妈妈就问余念娘:“……这开张快一个月了,咱们一个生意都没有,请了杨公子来又有何用?” 余念娘不以为意的道:“就算没有生意上门,多一个地师作阵那名声也能渐渐出来啊!到时候不就有生意了!”然后问刘妇人:“你上次说城南有专门卖草药的药农是吗?” 刘妇人立刻笑着道:“是啊,姑娘好记性,这事姑娘问了许久了,这会儿还记得。” 余念娘沉吟了下道:“我记得那个乞丐被杀案就是城南的破庙,是吧?” 刘妇人一怔,道:“是的。”然后疑惑的道:“姑娘问那事作甚,不会是想去看看吧?听说这案子不好办,刑部侍郎段大人今日亲自去城南取证了,许多人都想去看,可是官府不让。” 余念娘顿了顿,问:“段大人很厉害吗?” “那当然了。”说到这个,刘妇人立刻精神奕奕的道:“段大人以前可是在大理寺任职,公正廉明,秉公执法。现在又被皇上亲点为刑部侍郎,听说这个案子不简单,只有像段大人这样的人才能抓住凶手。” “你怎么知道?”余念娘十分好奇,难不成坊间已经传出什么了? 刘妇人愣了愣:“大家不是都这么传的吗?” 余念娘吐出一口气,突厥人混进京城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并不是什么好事,她靠坐回椅子上,看来还是公正执法的青天大老爷更受百姓爱戴。 余念娘起身,示意玲珑将采药的背蒌,叫上五彩和孙妈妈:“咱们去买药。” 只要能出去转,玲珑就十分兴奋。而孙妈妈觉得这突厥人能在五城兵马司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城,想想就让人担心,她紧紧的跟在余念娘身后,五彩则小心警惕周围。 刘妇人忙把她男人说的地儿告诉了余念娘,还怕余念娘身子娇贵去那些闹市中不适宜,便道:“……他家几辈人都在山上采药,连一些平常很少见的草药都认识,不过,他性子不好,平常人去的话,他有什么卖什么。若没有姑娘想要的草药,姑娘就回来,改日我让我家那口子去替姑娘跑腿。” 第256章 到底买什么 刘妇人说的是城南一个世代采药的药农,因为京城药铺多了,医馆,诊所也不少,大家伙有个头痛脑热都直接请了大夫或者郎中,已经很少有人找药农买药回家煎了。所以,许多药农都弃了本行,改做其它的。而刘妇人说的这个药农至今还保持着去山上采药的习惯。 留下刘妇人,余念娘几人离开了卦相馆。 此处到城南去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孙妈妈觉得还是雇辆马车好,结果几人刚走出槐树街,一辆青篷马车便停在面前。 “公子说姑娘以后出行用这辆马车。”驾车的是个年轻男子,余念娘觉得有些眼熟,后来才回想起这人是池朗宜的侍卫。 有车不用白不用。 孙妈妈扶着余念娘上了马车,之后她和玲珑,还有五彩才上去。 车外看着普通,车内打点的却还不错,整洁干净,也宽敝,不过,坐四人稍显拥挤。 车子很快就到了城南,在一条闹市停了下来。 这条街比较老旧,不过买卖的人倒挺多,街道两旁摆着各种小摊,琳琅满目,过往行人也络绎不绝。不过,这里不管是摊主还是顾客行人都是身着普通衣服的百姓,有些人身上的衣服甚至好几个补丁。 所以,余念娘这样的人出现在这条街就特别显眼了。 其实,她今天的打扮并不招摇,衣服样式简单,没有丝毫花绡,连头上也只插了一支珠花,脚上是一双普通的绣花鞋,重点在于她那身纱裙衣料可是滚雪细纱的,滚雪细纱又轻又柔又飘逸还十分凉快。这种衣服料子只有上等人家才穿得起。 有那识货的看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孩子就好奇的远远跟在后面,没一会儿,后面就跟了一群孩子嬉戏打闹。 孙妈妈紧张的跟在余念娘身后,挺直腰背,板着脸,希望可以威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连玲珑也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摆出一幅冷漠的样子。让那些本来想上前售卖东西的人驻足不敢上前。 走了一段路程也没看见有卖草药的,余念娘不得不让孙妈妈去打听打听,一问才知道原来有两个地摊专门卖草药的,不过,因为生意不好,又耽搁时间,有一个摆摊的前几日就没做了。现在城南只剩下一家卖草药的了,不过,却不在这条街。 “……绕过这条街,穿过小巷子,再往前,有时候他会在那儿,若是没人的话,一定在家里。” 向好心的人道了谢,余念娘几人出了闹市,穿过一条幽深又长的小巷子,出了巷子眼前又是另一条旧街,整个城南就是平民区。最后在一棵树下看到一个卖草药的男子。 那男子三十来岁,长得倒是牛高马大,样子憨实诚厚,说话却很讨巧。远远的见着余念娘一行人走过去他便起身笑呵呵的吆喝。 “卖草药咯,清热解毒,跌打外伤……可吃可用可泡茶……一草在手,治病我有……” 余念娘抿了抿嘴,后面的玲珑已经笑了起来:“这哪像卖草药的,分明就像说书的!” 这下,连孙妈妈和五彩都咧开了嘴。那男子却是耳尖,听见玲珑的话,一点儿不生气,还笑着道:“这位姑娘可是说笑了。我就一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若能像说书先生一样可是我的福份啊!” “哦,不是说书呀,那你是段子手了!”以前余念娘三人还在伊州的时候,玲珑经常要出去买菜什么的,与左邻右舍,认识或不认识的几句玩笑话是常有的,这会儿,她顺嘴就接了一句,也没觉得尴尬。 而那男子见玲珑几人如此好说话,又热情了几分:“我倒想有那才华,可惜了……”说话间男子便观察起余念娘几人,余念娘站在最前面,玲珑虽然与他说话却不敢过份张扬,另外的两人站在后面默不作声。 男子立刻知道余念娘才是主子,其它三人恐怕都是伺候的,大户人家姑娘身边带着四五个下人的他没少见。 于是,男子收回目光,垂下眼眸,立刻恭敬的对余念娘道:“姑娘可有什么要买的?我们家世代药农,我这儿只卖草药。” “两盆花叶万年青。”余念娘道。 “姑娘要花叶万年青啊?”男子抬头。 余念娘点头:“有吗?” 男子不好意思的道:“以前栽过,不过,现在没有了。” 余念娘眼眸转了转,看向孙妈妈。 孙妈妈会意,立刻一脸遗憾的道:“哎呀,怎么就没有了?这物景摆在屋子里挺好看的呀?” 男子颇有规矩,垂着眼眸没敢看余念娘,自然没看见余念娘和孙妈妈的动作。 他笑着解释:“好看是好看。不过,万年青这植物是有毒的,特别是有花叶万年青,鲜少人买这个当盆景啊……”说着瞥了余念娘一眼,又低下头,劝道:“姑娘若是喜欢这些,不如买斑马万年青吧,虽说有毒,却比花叶万年青好许多。” “那你怎么不养呢?”孙妈妈道。 男子嘿嘿笑了两下,道:“不是说了有毒吗?” 孙妈妈看了余念娘一眼,又道:“我们是听说这城南只有你们一家所以才来看看,没想到却跑了个空,你们家是什么时候才不养的呀?” “早在四五年前就不养这东西了。费事不说买的人还少。”男子说完脑子里似乎有些回过味来,古怪的看余念娘几人一眼,态度一变,淡淡的道:“不过,几位可能搞错了,刚才我就已经说过,我是专门卖草药的,对于什么盆栽啥的没兴趣,你们若想买花去花市吧。”说完,也不看几人,径直坐下,一幅任由你们问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的样子。 孙妈妈皱起眉头,一脸不愉:“买什么花,我们是来买药的。” 男子瞥她一眼,即是买药开口就要花?也不接话头,转过头,对着没什么人的街道喊起:“卖药了,卖药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孙妈妈一脸气愤,正指着男子要说什么被余念娘拦住,余念娘看着坐在地上的男子淡淡的道:“我要买石斛星。” 男子立刻看过来,弧疑盯着余念娘:“你真买药?” 余念娘点头:“自然,我即不做花草生意也不做药材生意,你大可放心。” 男子一下跳了起来,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然后一脸笑呵呵:“姑娘既然是买药的好说好说……” 第257章 坊间 一听余念娘的话男子就跳了起来,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然后一脸笑呵呵:“姑娘既然是买药的好说好说……” 接着抓起地上一把草药给余念娘看,热情的介绍:“你瞧瞧这个是野薄荷,能散风袪热,逐秽;还有这个夏枯草,和血,能引阳入阴治疗失眠,当然,姑娘你年纪轻轻肯定也没什么失眠,不过,可以给家中老人;还有这个车前草,利肾气,引肺热;薄公英,消肿散结;灯笼草,止血利尿;水芹菜,解表,透疹,起疹初期良药……” 余念娘仔细瞧了瞧,每种草药不管药名与药效说得都很正确。可是孙妈妈几人在一旁听得却有些不耐烦了。 “行了行了,我们姑娘认识,你就说你有没有姑娘要买的药吧?”孙妈妈打断男子。 男子惊讶的看着余念娘:“原来姑娘认识草药啊?”然后将草药放下,道:“如此,那我也不在姑娘面前卖弄了,不知道姑娘除了石斛星还要不要其它的草药?三七,木耳,山稔子,五灵脂,我那儿都有。” 余念娘没想这人还真有石斛星,要知道石斛星可是很难找的,而且竟然还有这么多各种止血的药。 她当下付了订金,与男子说好明日来取。 男子没想到余念娘如此诚信竟先付了订金,为表真诚,自报家门。 男子叫广平,家中还有一个父亲年约五十,叫广胜,住在城南一条偏僻的地方。广家除了这些草药还有许多其它的草药,因为广平的父亲广胜喜欢掏鼓草药,不仅要去山上采,看到好的还要整株挖回来自己栽,日积月累,广胜自己倒有了一套栽种草药的心得,什么样的草药得用什么样的土,什么样的温度,水份。同时,他还种一些花。以前广胜做这些是为了卖了挣几个家用,现在广平大了,也会识草药,种草药了,广胜把这个已经当成了自己的兴趣爱好。 所以,广家的后院全部栽的各种草药和花。 余念娘心下好奇,当即决定立刻去广家看看。 可是广平却道:“我爹外出采药去了,你若想买他的东西还是得等他回来再说。” 余念娘略有遗憾,不过,她也不急,于是,和广平将时间改在明日。 又向广平打听了城南破庙,广平仔细告诉她,还怕她们记不住,又拿了树枝在地上画出路线图。 “……姑娘去那肯定是因为前几日乞丐被杀案吧?” 余念娘点头。 广平就一脸佩服:“其它姑娘听说死人走得远远的,没想到姑娘还主动往前凑。不过,也没什么可瞧的,今日刑部侍郎段大人可在那处。” 然后把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告诉余念娘:“都说这次案子不简单,连大理寺都觉得棘手,所以,这才请刑部段大人出马。这新上任的段大人听说以前也在京城任过职……不过,咱们天朝不是有天师吗,朝廷养着天道院,这时候就该他们出力。” 余念娘看着他。 玲珑不解的道:“关天道院什么事?” “难道不是吗?”广平很理所当然的道:“朝廷把天师说得神乎其神,钦天监在朝廷都快站不住脚了……”接着压低声音道:“我可听说曾经西北战争的时候,皇上可是派过天师去监军,没有本事皇上怎么派他们去监军呢?是不是?” 余念娘脸上讶然一闪而过。 可见朝廷里压着不说的事不见得百姓就不知道。 然后又见广平一脸神秘的道:“你们可知道大年三十宫里出的事?” 孙妈妈等人立刻面面相觑,看着广平摇头。 “这个你们都不知道?”广平很是惊讶:“听说大皇子在除夕宴的时候中毒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斗胆包天的干的,你们猜后来是谁破的案?” 孙妈妈三人看了余念娘一眼,齐摇头,道:“不知。” 广平一幅我就知道你们不知道的表情,他得意洋洋的道:“告诉你们你们肯定不相信,是个小姑娘。” 众人一脸惊讶。 广平得意的嘿嘿直笑:“吓着你们了吧?”完了他摸着自个儿的下巴思索着:“说这小姑娘不是凡人,是个占卜师。这事儿都传遍了,你们竟然不知道?……按说这占卜师竟然如此厉害?那这次的案子不让他们天道院的去办让谁去办?” 孙妈妈干咳了下,三人瞥了眼一脸淡然的余念娘。 其实她们惊讶的是这事广平怎么会知道?难不成坊间都传遍了?还有明明是三皇子中毒怎么变成了大皇子。这件事虽然皇帝没有刻意的要求隐瞒,但朝中的几位大臣不约而同的缄口不提。 如果不是和广平多说了几句,余念娘至今还不知道大年三十的事早在民间传开了。 再次提醒广平明日拿药的时间,余念娘带着孙妈妈三人按照广平说的路线找到了城南的破庙。 破庙外很清静,也很破烂。没有广平说的水泄不通,也没有好奇围观的群众。 余念娘远远的就看见庙外站着一个穿常服的衙役,为什么余念娘知道那是个衙役呢,因为他的佩刀。 这破庙很早以前就荒废了,因为周围全部破旧平民百姓房屋,所以,官府也没有来特意管制,时间一长,一些乞丐便将这处当成了寄生之处。 院内有一个大殿,房屋破破烂烂,院子里也长满杂草,庙门倒还完好无损,只是一侧垮掉,半吊在一旁。 除了庙外站着一个衙役,庙内院子里还站着一个,并没有看见段立诚。 余念娘抬脚就朝庙内走去,站在外面的衙役将她拦住,摸出腰牌:“衙门在此办案,闲杂人等离开。” 庙内站着的那个衙役看了过来。 “听闻段大人在此办案,特来拜访。”余念娘道。 那衙役却是眉头一皱,将余念娘上下打量一番,穿着虽好,打扮却很普通,觉得她应该是哪个府上不受庞的庶出姑娘什么的,于是不耐烦朝她挥手:“段大人忙,有事改天再说。” 很随便的态度惹得孙妈妈玲珑一阵怒目。 “我家姑娘和段大人认识。” “认识段大人的多了。”衙役满脸不屑。 孙妈妈还想说什么,余念娘朝她摆了摆手,反正她不过是想进去看看,等到段立诚走了也无防。谁知,这时从庙内角落走出一个人站到院子中间:“是余姑娘吗?” 第258章 目的(加更) 余念娘回头,段立诚穿着一件常服正站在院子里,看见她,段立诚立刻笑着道:“还真是余姑娘。” 这下那衙役还不知道余念娘认识段立诚那他便是个棒棰了,心中后悔刚才一番无礼的话,连忙朝余念娘告罪:“……请姑娘息怒。” 余念娘心情好的时候通常不会和人计较这种小事,径直进了庙内,孙妈妈三人则冷冷瞥了衙役一眼,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庙内才发现这院子里荒废得很厉害,特别是墙角边的地方草长得有一人高,此时草丛被扒开,展露出一条道,段立诚刚才就在草丛中。 “听说余姑娘的卦相馆不是在槐树街吗?”段立诚一边说话一边重新朝着草丛走去。 “我是来这边买草药。”余念娘道,跟着段立诚走到草丛边,一条新开出的道沿着围墙一圈,其中一处草丛有些杂乱,墙上还有两只半只脚印。而墙头上因为长年无人清扫,日晒雨淋后长了不少苔鲜,上面正好有一只手掌印,那手裳印比正常手掌摊开印迹要短,且手指部份有褶皱弯曲,旁边还有一道刀的划痕。 她道:“这是凶手留下的?” 段立诚点头。 听说过余念娘在太和殿卜卦找凶手,而且段立诚知道余念娘卜卦十分厉害,所以,听见她问这话也没觉得奇怪,反而道:“按照墙上的脚印来看,凶手应该是作案后翻墙逃离的,按照习武人的习惯应该是两脚前掌蹬在墙上,跃起飞出墙外的。但这两只脚掌印明显都是右脚,假设这两人武功高功,仅用一只脚借力便出了院墙,那么,可以判断出是两个人。这与金吾尉给的结果刚好符合。但这墙头上却只有一只手掌印,还有这刀痕……看似也不像打斗……” “两只右脚掌印说明的确是两人,这两人仅用一只脚借力就上了高墙说明轻功了得。相信墙头上除了手掌印还有脚印吧?”余念娘道。 段立诚点头:“你说得很对。墙头上的确有脚印,和这墙上其中一只脚印符合,但是仅仅只有一只。” 余念娘走到墙下,摸了摸墙上的脚印,许是印迹太久,太淡,她什么也没看到。收回手,走出草丛,想了想道:“也许可以这样解释,其中一人武功高强,使用的武器乃是一把弯刀,他只用了一只脚借力,手中再用弯刀帮助,一跃便出了院子,到了墙外。自然没有在墙上留下过多的痕迹。而另一个武功较低,所以,才在墙上以及墙头都留下脚印手印。……然后这两人出了破庙后便朝着城门而去,利用守城侍卫换班的空隙从城墙上翻了出去,如果城墙没有线索,那就是从城楼上溜走的,如此,便要借用鹰钩绳索之类的,自然也会留下印痕……而这两人出城后并没有离开京城,一直盘旋在城外的山上,直到有人发现他们这才仓皇离开。” “既然怕被人发现,出了城就该逃离,为何不走?”这也是段立诚这几日疑惑的地方。 余念娘摇头:“也许可能是觉得好玩,没尽兴吧。还有可能是任务没完成,目的未达到。” 段立诚点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被杀的乞丐被发现后,坤院的人还能在东山遇袭,可是:“什么目的,什么任务?” “这个就不知道了。”余念娘双手一摊,接着又很随意的道:“也许是重要的任务,比如杀人呀……” 段立诚眉心一拧。 突厥人冒死混进京城目的就只为杀人吗?那到底是为了杀谁?为何又盯上了坤院的一众人?巧合还是蓄谋? 余念娘进了破庙的大殿内,而段立诚依旧站在院子里凝眉沉思,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看见的有很多,但能找到的线索却很少。 正想着,有人来了。 一个年约二十五的青衫男子走了进来,那两个衙役都认识他,不但没拦着,还主动引着他,看到来人,段立诚皱头微蹙:“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男子看到院子里立着的孙妈妈等人只愣了愣,然后便朝段立诚恭敬拱手作揖:“大伯!”凑近段立诚低声耳语,段立诚脸上烦躁一闪而过,而后挥了挥手:“你先回去。” 男子没多说,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余念娘从殿了出来,向段立诚告辞:“大人事忙,那民女先告辞了。” “不过是家中一点小事。”段立诚随意的道:“余姑娘有事就先行吧。” 等余念娘从破庙内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刚才的男子还站在庙外等着。 依着他相似的五官,还有段立诚的那句话,余念娘猜测这男子八成是段府中人。 段老太爷膝下有三子,大子段立诚,二子段立文,现在平晋县任县丞。而小儿子段立兴则是正四品太仆寺少卿,段立诚有一儿一女,儿子段峻褀在太原府任职,所以,不可能出现在此。段立文的子女都跟着他。而段立兴有一儿一女,儿子段峻豪应该比段峻褀小,想必这人便是太仆寺少卿的公子段峻褀。 许是听到刚才余念娘和段立诚的话,知道了余念娘的身份,见余念娘出来,段峻褀不仅没有避嫌,反而上前打招呼。 段峻褀乃翰林院小小笔录,阶品低,余念娘虽是地师,却是没有阶品的,她侧身避过段峻褀的礼,然后还礼。 “原来这位就是余姑娘啊!”段峻祺虽主动打招呼,却是拱手垂眸,目不斜视,十分谨守礼法。 “段二公子。”余念娘还礼。 段峻褀立刻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话还没说完就想到什么,脸上闪过尴尬,马上收起惊讶的表情,彬彬有礼的道:“是我唐突了,余姑娘不是常人,这点小事当然知道。余姑娘有事先行,不打扰你了。” 余念娘古怪的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带着孙妈妈三人离开了破庙。等上了马车,孙妈妈才一脸古怪的问余念娘:“这段二公子什么意思啊?”莫明其妙的把余念娘拦住,什么也不说。 余念娘摇头,她靠着马车闭着眼睛,孙妈妈和玲珑不敢打扰她,对视一眼,两人都紧闭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余念娘突然睁开眼:“我记得段大人有个孙女叫段芷芹,是吧?” 孙妈妈点头,在太原府的时候段姑娘对姑娘还比较友善。 “知道段姑娘今年多大吗?”余念娘道。 “好像……”孙妈妈想了想:“十四,哦不,已经十五了,到找婆家的年纪了……”说着她一下想到前阵子选妃风波,惊讶的看着余念娘:“难道是段姑娘……” 可是这关姑娘什么事啊! 第259章 帮忙 翌日,余念娘带着孙妈妈三人又去了城南的平民区。< 广平家在一条偏僻陈旧的巷子,周围全是老旧的房屋,广家除了前院还有一个小后院,算是附近院子最大的人家户。 按照广平给的地址,余念娘还是找人问了路才找到,不过周围的人听说余念娘几人要去广平家,均是惊讶又古怪的表情。 等余念娘几人好不容易找到广平家才明白。 广平家有四间屋子,院子虽破旧却不小,这倒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整个院子很糟,先不说屋子内乱七八糟,一塌糊涂,院子里墙角下一圈全是杂草,院中一棵树下堆满了落叶无人清理,更让人受不了是,广平养了几只鸡,也没弄个关鸡的栅栏,就让鸡随意在院子里乱跑,乱啄,院子里,屋檐下,到处是鸡屎。树叶里夹杂着鸡屎和泥土,特别是一下午,一股污水便从树叶堆里流了出来别提多恶心。 若是晴朗,有日头的天气,院门一打开,一股鸡屎味就冲鼻而来。 余念娘四人纷纷皱眉掩鼻。 难怪别人会好奇,她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带着三个端端正正的仆人怎么会到这地方找人? 院子破旧这情有可原,毕竟整修屋子要不少钱。可至少打扫干净呀。 隔壁的阿婆就帮着广平父子解释“两个男人住的地方,能不乱成一团糟就不错了!” 余念娘三人望着脏乱不堪的院子,这还不叫一团糟? 好吧,就算两个男人独居没有女人帮着收拾照料情有可原,那院子里的杂草总该锄锄吧。 阿婆又说了“他们父子一天到晚忙着采药卖药挣家用,哪有时间去锄草,又不是农夫。” 余念娘几人无语。 好,锄草没时间,那这几只鸡总该找地方关关吧? 阿婆却说“鸡不就养着自个吃吗?关着尽长肥膘,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余念娘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又不是猪,鸡能长多肥? 这些解释让人苦笑不得。 孙妈妈隔着院子,站在门口,强忍着鸡屎难闻味,对站在屋檐下的广平喊道“药准备好了吗?多少银子?” 广平立刻笑呵呵走过来“余姑娘来了啊!药已经准备好了,我爹今日在家,不知道姑娘还要其他药吗?” 广平的爹叫广胜! “有什么?”余念娘道。 “这可就多了,我爹的药园里是应有尽有,要不你们进来自己看。。” 余念娘四人皱眉看着院子里的鸡屎。 能岔开不踩鸡屎,可这鸡屎味却难闻的要死。 广平立刻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我马上打扫一番。” 余念娘几人站在外面,等广平将院子重新扫过一遍。味道淡了不少,余念娘这才走了进去。 石斛星买了十几株,广平又推荐了一些好用的止血化瘀的药。余念娘一并买了下来。 第一次遇见如此爽快的顾客,广平整个人都笑哈哈的,对余念娘的态度也更加恭敬! 还大方的邀请余念娘去广胜的药园看。 “广老先生不会生气吗?” “不会不会。”广平连连道“我爹听说余姑娘买了很多的药,说你讲信用的,说你想看什么都行,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密秘” 然后余念娘跟着去了后院。 后院与前院截然不同,各种草药,盆栽,常见的,稀奇的,甚至还有一些余念娘没有见过的都有,比皇家的药园还齐全。 余念娘心中忍不住惊呼。 最让余念娘意外的是,她竟然看见了曼陀罗。 “这是你自己养得?” 广胜长得中等个子,和广平一样都是老实憨厚的性子。 “几年前种过,后来便不养了。” “为啥不养了呀?”玲珑道。 “那是帮别人养了,这东西可不好。所以我也没再养。”广胜道。 “对呀,花花草草别看着简单,其实还挺难学。”余念娘道“不知道谁家竟然还喜欢这个。” 广胜还不好意思,道“姑娘不要为难我了,这都多久的事了,哪还记得住啊?。” 余念娘看着他“那这个是多久的事呢?你总记得吧。” “大概五六年了。” 余念娘仔细回想了下,上次和池郎宜一起来京城,她算的池郎宜的三劫中有一劫与花有关,后来果然遇上别人成亲满天飞舞的花瓣。 池郎宜几人当时都中了曼陀罗的毒。而且撒的花是新鲜的花瓣,所以现在来看,几年前买广胜花的人应该不是上次刺杀池郎宜的人,但事也没有绝对。 接着她又向广胜打听了花叶万年青的事。 “……这个以前也有,不过被人买走后,我便再也没做这些东西。” 余念娘请广胜帮忙回想下买花叶万年青的人长什么样子,然后又买了几株草药就离开了广家。 一出广平家,孙妈妈等人立刻吐出一口气。 “他们家拿味儿实在太难闻了,难为姑娘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说话。”玲珑道。 回到卦相馆,孙妈妈立刻烧了热水,让余念娘洗澡,说是莫带了一身味。 余念娘便笑着道“没有那么娇弱”。 然后没过几日,段太太就满面愁容的找到卦相馆。 “……当时觉得余姑娘不凡,没想到竟是堪比天道院的天师。” 余念娘微微笑“太太过奖了。” “姑娘客气了。我这跟着我们家老爷来到京城,小辈们都还在太原府,这不只带了芷芹一个人随我进京。她本来今日也想跟着我来看余姑娘的,可惜家里请了先生每日都有功课。” “段姑娘有事就不用那么麻烦过来了,大家都在京城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段太太就干笑了下“姑娘说的太对了。”又和余念娘东拉西扯, 余念娘也不急,陪着段太太一直坐着,眼看天色渐暗,段太太只好腆着脸说明了来意。 “……本来我和她祖父本想着此次带她进京,希望能找个好点的婆家,没想到却生了这样的事……皇家虽好,我们却万万不敢高攀的……我们家老爷打听到消息,说贵妃会随皇上去避暑山庄, 第260章 风起 几日后,有消息传出,户部尚书府的姑娘和段府的姑娘频繁受邀出入朝霞殿。而本来备受关注的坤宁宫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户部尚书府有两个姑娘,从五品詹事府洗马王行远的姑娘王怜玉,今年十七,不过,已经和洛阳韦氏家族订亲。礼部朗中王行石还有一个姑娘,王伶英,今年十五,亲事还未定下。 而段府大老爷段立诚现为正三品刑部侍郎,膝下一儿一女,均已成亲,不过,大儿子有一个姑娘,段芷芹。三老爷段立兴,现任太仆侍少卿,正四品官,膝下也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成亲,女儿今年十四,叫段思真,也没有定亲,据说,性子好,温柔娴淑,是标准的闺阁之秀。 照猜测,有可能成为二皇子妃的人选一个是段芷芹,一个是段思真;段立诚的品阶比段立兴高,但段芷芹的父亲段峻褀却只是个小官。所以,段思真成为二皇子妃的人选可能性更大。可依照佟贵妃对段芷芹的喜爱来看,每次段芷芹从宫中回到段府必有赏赐。所以,段芷芹不是没有可能成为正妃,众人估计侧妃的可能性更大。一个府上两个姑娘同时嫁给一个皇子也不是没有。 也不知道段立诚觉得这样不好,还是本也无意和皇家扯上关系,他对此事不如段立兴热衷,甚至有些不愿意段芷芹嫁给二皇子,这才有后来段太太到卦相馆找到余念娘一事。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宫里突然下了旨意,赐婚大皇子和护国将军府肖山的独女肖淑雅。 肖山乃是扩国将军的嫡子,也是独子,肖淑雅今年十四,余念娘只见过一次,长得端正漂亮,看起来十分温柔娴淑,举手投足从骨子里透着斯文文雅。肖淑雅不仅长得俏,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她的启蒙老师是当今大儒胡仲之先生。 一个武将之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着实让人意外。 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这道圣旨。 在众人毫无准备,事先没有一点动静征兆的情况下,皇帝突然赐了婚。 护国将军是开国功臣,一直受先帝重用,因为护国将军懂得审时度势,在最恰当的时候交出了自己的兵权,所以皇帝不仅封了他护国将军的称号,一直将他当成忠臣良将。而且护国将军这些年已经很少过问朝廷的事,皇帝很少将事情交与他办,但每每遇见难事,皇帝却最喜欢听护国将军的建议,可见他一直受皇上的敬重。 肖山现在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但是护国将军的威名天朝无人不知,皇后能选其女为大皇子正妃,不得不让佩服她的深谋远虑。 而在大皇子赐婚的圣旨下来第二日,紧接着又出了赐婚大皇子侧妃的旨意,侧妃乃是武候世子的庶女,武玫。 之前因为三皇子中毒的事,丽嫔一下疏离了皇后,连带着武候府和宁安候府的关系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其间,佟伯府夫人曾经邀请武候夫人和世子夫人出去同游,被武候夫人婉言谢绝了。武候府和丽嫔的态度很明显的就是要和皇后和佟贵妃保持距离。 可是这会儿,武世子的庶女突然要嫁给大皇子当侧妃,不仅拉拢了武候府的关系,也能缓和皇后和丽嫔间的隙缝。 佟贵妃在朝霞殿听到这个消息后冷眉怒眼,连摔了几个粉瓷的茶盅。紧接着她就去了乾清宫。 没过几日,二皇子也被赐婚了。 女方是太仆寺少卿段立兴的女儿段思真。 大皇子都赐了侧妃,二皇子肯定少不了,不过,剩下的人选除了尚书府的王伶英便是段立诚的孙女段芷芹。尚书府门第高,王伶英比段思真的身份尊贵,作侧妃嘛不太合适,所以,段芷芹的机率更大。 三道圣旨一下,就像在京城丢出个炸雷,一下沸腾了。喜悦之中又夹杂着别样的气氛。 段府一下出了个皇子妃,段立光夫妇满面春光,来段府恭贺,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每日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同样平日冷清的护国将军府也偶尔有马车进出。 要知道,皇上还没有立太子,本来大皇子是理所当然的人选,但是因为大皇子身子过于病弱,所以,这太子之位还真说不准。无论是成为大皇子妃还是二皇子妃,以后都有可能成为太子妃,成为以后的皇后。 两位皇子的婚事一定,相关操办事宜礼部就要开始筹办,两位皇子同时赐婚,按照年龄大小,当是大皇子的成亲在前,二皇子在后,具体日子大天师已经选定,大皇子的婚事年底完婚,而二皇子是明年开春。 只要皇子一成亲,接下来便是储君之位。 护国将军虽已不理军营事,但积威仍在,肖山乃护国将军的独子,当然护国将军将来的一切都得由他继承。不过,虽说护国将军是开国功臣,军中威望颇高,但毕竟远离军营太久,在军中的威名已远不如大将军和现在的宁安候。 至于大皇子的侧妃武玫,是武世子的膝下一庶女,比起嫡女在武候府的地位,差了不是一点,但这也是缓和皇后和丽嫔间紧张气氛的一种方式,毕竟侧妃不止一个,将来还可以再纳。 二皇子的正妃是太仆寺少卿的女儿,消息刚出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惊讶,毕竟段立兴在朝堂上并不显眼突出,一直业绩平平。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原因。 段立兴的夫人娘家是西北之地的,她的父亲在西山大营,任从四品归德中郎将。西北战争的时候带着旗下一干士兵立过不少功。在军中有不错的威望。 西北向来是是非之地,各部落,突厥每年大小纷扰不断。但西北又有朝廷一半的军力,能够掌握整个西山大营,便是掌握了朝廷一半的兵力。佟贵妃向来结交的大多是文臣,她一直想拉拢像卫鸿山这样的武将,能够得到归德中郎将的支持,也算是有一定的武力支持了。 至于二皇子的侧妃,不用想,佟贵妃肯定会选一个文臣之女,这样文武兼重,更有利于争夺太子之位。 一时间京城又是暗潮汹涌。 此时正值烈夏,天气十分炎热,不利于出行,皇帝只得将去泰山封襅的事推后。皇宫里虽然随时都准备了冰块,可是还是挡不住热气,皇帝只好准备去避暑山庄。随行的除了皇后,还有佟贵妃。 皇帝出行应当先选定吉日。以前这种事都由钦天监做,去年开始此类事全移交到天道院。为锻炼坤院学子,教习将此事作为任务布置给众人,同时,附带要求:除了要挑选皇帝出行的日子,还要根据路程,推算皇帝入住避暑山庄的时辰,比起以往,更加细化。 这算是坤院一次考核。 不仅可以考验众人推算日期时辰的能力,还能锻炼大家对实事考究计算。 第261章 准否 皇帝出行应当先选定吉日。以前这种事都由钦天监做,去年开始此类事全移交到天道院。为锻炼坤院学子,教习将此事作为任务布置给众人,同时,附带要求:除了要挑选皇帝出行的日子,还要根据路程,推算皇帝入住避暑山庄的时辰,比起以往,更加细化。 这算是坤院一次考核。 不仅可以考验众人推算日期时辰的能力,还能锻炼大家对实事考究计算。 避暑山庄在陕西和甘肃交界的地方临潭县,离京城有十来天的路。除了要先看皇帝出宫的日子,还要考虑从京城到避暑山庄的路程,时间,然后算出到避暑山庄,入住的时辰。所以,这个还涉及到皇帝銮驾在路上的时间。 余念娘打听到负责此次出行的乃是中尉卒,池郎宜还从北军中调了步军和骑兵保护皇帝。前阵子开始余念娘便没看见池郎宜,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这会儿更见不着他人。于是她让玲珑向十一打听路程安排,然后才推算出皇帝在避暑山庄入住时辰。 这个看似简单,其中还要运用占卜排除途中耽搁意外事件。算是占卜入门后的应试题,不难,丢个卦卜个吉凶即可。所以最后众人推算的时间,时辰也差不多。 翌日所有人便将推算的时间,时辰上交坤院教习,教习看后,再递上天道院,大天师看了后,确定了出行时间再回禀皇帝。如果皇帝没有任何异议,便可将日子定下来。礼部安排准备好就可起程。 至于此次受邀去的人,除了武候府,还有段府两位太太和姑娘,然后便是宁安候府,佟伯候府等。 接到旨意的人家全都高高兴兴的准备起来,能被皇帝皇后安排一同去避暑山庄是一种荣幸。段立兴的太太忙着准备女儿的嫁妆,这会儿要去避暑山庄,便带着女儿段思真连着三日去京城的各大银楼买各种样式的首饰。佟贵妃还赏了她一套玉珊瑚的头面,二皇子更是亲自派人送了两套内造精致的头面。把段立兴夫妇高兴坏了。 相比起段立兴夫妇的兴奋,段立诚夫妇就低调许多,除了必去给段老太爷请安的时候,段太太带着段芷芹一直待在院子里。能跟着去避暑山庄本是一种至高的荣耀,但他们却高兴不起来。 本来之前二皇子还没有立正妃的时候,他们就不太愿意段芷芹嫁入皇家,现在二皇子已经立了正妃,还是段立诚亲弟弟的女儿,比起段芷芹大了一个辈份,他们就更不想段芷芹入二皇子府了。姑侄伺候同一个男人,多让人别扭。 可看这佟贵妃的架势,似乎还真的看中了段芷芹。 皇子娶妃其实就是拉拢朝臣,增大自己势力的一种方法。【零↑九△小↓說△網】按说,二皇子娶了段府的姑娘为正妃,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自不应该再娶段府的姑娘为侧妃。大家都明白的理,佟贵妃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她此番意为何呢? 段立诚一个头两个大,俗话说皇命不可违,若真等到皇帝赐了婚想反悔就晚了。 因此,段立诚在办城南乞丐被杀案时,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想个法子让佟贵妃不喜欢段芷芹。还没等他想出个法子,段太太就去卦相馆找了余念娘。 段立诚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种事你怎么能去找她?她不过是个地师,对这种事有法子吗?” 段太太沮丧着脸:“我不也是急昏了头吗?再说,余姑娘的本事,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谁不知道?”然后眼圈一红:“早知道就不该让她一起跟着来京城了!那皇家是那么好进的吗?现在正是太子之位争夺最厉害的时候,保不济哪天就成了牺牲品。” 这话是他们作臣子的能说的吗? “住口。”段立诚眼睛一瞪:“你瞧瞧你,我就不该让你跟着一起进京。” 段太太拿着帕子抹着红红的眼角,一点儿没为段立诚的话生气,反而哽咽着点头:“老爷说的对,我不进京,芷芹自然也不会跟着来了。”一听就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段立诚叹口气,缓和了下语气才道:“这也不能怪你。天家的事谁又猜得到,天家的心思更是猜不透。只是这次若是做得不好就会得罪宫里那位,余姑娘不过是个占卜师,她为人坦率,心性好,根本不懂宫里的尔虞我诈,我只是担心将她扯进来,万一得罪了宫里的娘娘,她又无权无势,会惹来祸事。” 段太太一呆,之前因为太过在意自家的事,根本没想到这些,现在听段立诚这么一说,她才惊醒过来:“哎呀,对啊,余姑娘不过是个孤女,现在又和将军府闹僵了,若是出了事,谁还能帮她?”她看着段立诚问:“那怎么办,她已经答应我了,不如我立刻去趟槐树街,让她不要管这件事了。” 段立诚点点头:“好。”既然他们都反抗不了事,何必再扯个人进来。 紧接着段太太就出了段府。 而皇帝去避暑山庄,天道院也要派天师跟随。大天师要闭关准备天祭的事,冯天师要留下打理天道院和坤院,跟着皇帝一起去避暑山庄便只有黄天师。此次只是避暑,没有特殊的活动,黄天师和冯天师商量一阵决定将天道院的天师都留下,选几个坤院的地师跟着一起去。 可是,选哪几个去呢?两人拟了名单,然后黄天师拿着去请示了大天师。 大天师拿着名单勾出三人,一个李槐,其乃京城周围一个小县,宛平县人,父亲乃是宛平县七品县丞,对天道亦有些天赋,一心一意想从坤院内出人头地,入天道院。 还有一个则是钦天监司晨的儿子杨凯,便是与余念娘在京郊东山上窥视黄天师约见陌生男子那人。 剩下一个名额,大天师目光最后落在余念娘的名字上。 “这个呢?”大天师问。 “大天师觉得她去合适?”黄天师没想到大天师竟然中意余念娘。 大天师走到卷宗架上,从里面抽出一卷宗,上面详细记载了余念娘进坤院以来各项考核成绩,还有平日表现以及教习给的评分。考核成绩都不错,平日表现却平平,冯天师给了个中评,黄天师却给了个差评。 理由是:“十天里恐怕只有一日会来,完全将坤院当儿戏……觉得自己懂了好似就不用学了,那进坤院来干什么?” “你是说她许多东西自己已经会了?”大天师沉凝道。 黄天师迟疑了下,道:“学东西方面她的确挺快,不过我觉得她学习的态度不端正,天道院是为朝廷服务,为皇上服务,她若存着私心,不能与天道院抱成一团,这样的人就算再厉害,让她进了天道院,也只是徒增麻烦。” 第262章 线索 大天师将卷宗放了回去,没说话。【零↑九△小↓說△網】 黄天师摸不准大天师怎么想的,反正以余念娘对他的态度,他是十分不喜欢余念娘。 便道:“这届坤院的学子,有好几个都比较有天赋,且这么多界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女天师,女子行道总有诸多不便之处。” “那你是觉得她不适合进天道院了?”大天师瞥黄天师一眼。 黄天师立刻垂首,敛去了眼中的光芒,恭敬的回话:“下属只是这么一说,究竟该怎么选,一切还当听大天师的!” 大天师淡漠的看着他,黄天师觉得如芒在刺,弯得他腰背都酸了才听到大天师平平的声音:“派去伊州的人有消息了吗?” 黄天师立刻暗松一口气,可以说,大天师能有今天有一半他的功劳,他今天能如此荣华也全靠大天师,两人在天道院属于上下级关系,暗地又是曾经的合作关系。尽管彼此之间存在着互惠互利,日子一长,黄天师终究不满意目前的境况,想要得到更好的地位,更多的荣耀。 在黄天师最早的认知中,大天师如他们一般,玄道平平。可是随着大天师继承了前大天师的位置,玄术竟也慢慢变得厉害,他就曾经见识过一次。【零↑九△小↓說△網】所以,对大天师,黄天师还是不敢逾越! 黄天师敛下心绪,恭敬回道:“还没回来。余府败落许久,而且,她在伊州的时候十分低调,西北战争的时候,边境不少人搬迁进了玉门关内,所以,想要找到一个了解真实情况的人不太容易。” 大天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在名单上添上了余念娘的名字:“即是有才就要用,此次去避暑山庄让她也去。” 黄天师不敢有异议,拿着名单退了下去。 而此时的余念娘刚从广平家出来,她在广胜那儿又买了一些草药,最近她研究出一种更加方便快捷的保存药的方法,那便是把草药晒干碾成细粉,然后做成糖丸,在一定时间内有需要就可以服用,也不会坏。做好的糖丸拿盒子装着。 有补气血的,有口服止血的,有外用止血的,有治咳嗽的等等…… 像补气血的直接做成丸剂,不用加糖;外用止血的只需要碾成粉末,拿盒子密封保存就可。还有一些熬成膏剂,她又向人打听了一下,贵人们平日用的香膏是怎么让它保存在一定时间内不坏的。然后照着法子做了一些膏剂,比如治蚊虫叮咬的,治过敏的等等。 而广胜知道余念娘这个法子后连连叫好。 “……我卖了几十年的草药,竟然没想到这种法子,果然是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好使啊……” 接着他腆着脸问余念娘要做药的法子,还怕余念娘不答应,说要给学费。 余念娘道:“我也不要你的学费,你想要什么方子我告诉你便是,但是,我们之间得签个协议。” “什么协议?”广胜没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很冷静的问余念娘。 “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这协议就是我教你法子,你以后得帮我采药,而且是,没得到我的允许不能告诉别人。而且,你可卖药,却不能帮别人采药。” 也就是变相的余念娘教广胜做药丸,广胜帮余念娘采药,以及办事。还有关于草药类的事,他都事先征得余念娘的同意。同时,余念娘拿走的草药都会付银子。 这对广胜来说根本就是天大的好事,就算药丸没人买,还有余念娘会买他的草药,他一样有比之前更高的收入。于是双方高兴的签下协议。 临走的时候,广胜告诉余念娘,上次余念娘问的蔓陀萝的事,他想起来了。 “……我后院原本就种着几株蔓陀萝,后来有一天,也就是前年的事情,那个时候刚过完大年,突然有个人上门说要买蔓陀萝花,他嫌我的花太少,问我会不会种,然后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说是等到花季的时候来拿走。蔓陀花花期一般在五到九月,果期是六到十月。那人来了几次,将果实种子全部都拿走了,最后还将大半多的蔓陀罗花全部移栽走……我当时还很纳闷,谁家会种这么多蔓陀罗花,那人告诉我说他的主家在山西,想弄个花场,所以,才要大量的蔓陀罗种子。我当时奇怪就算开垠个花场,也不至于跑这么远来买蔓陀萝种子吧,不过,人家给了银子,不想说我也没权利问,所以,至于是谁买的,我的确不知道。” “是男是女?那人长得什么模样?”余念娘道。 “那人身材略高,是个男子,我也没留意长相。” “那你可有看出他是否会武?” “这个倒没瞧出,不过,看他身材,应该平日也有练两手。至于武功高低,这可真看不出来了。”说完广胜顿了顿,他觉得自己觉得没价值的信息,也许对余念娘有用:“至于花叶万年青,我只记得那人有只眼睛不太对。” 余念娘眉头一凝:“怎么个不对法?” “看人的眼神不对,方向也不对,那眼睛鼓鼓的就像假的似的。”广胜回想道。 余念娘心里有了眉目,谢过广胜带着人离开了城南,回到了卦相馆。杨凯在卦相馆里等了余念娘一个多时辰了,见她终于回来忍不住抱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们姑娘家就是麻烦,买个东西也太久了。”语气熟悉,态度随和,在卦相馆这段日子他很显然已经和余念娘非常熟悉了。 “我不在,杨师兄可以自便。” 自从来了余念娘的卦相馆,杨凯主动唤了余念娘为师妹,于是,余念娘便唤了他师兄。 余念娘让刘妇人重新替杨凯蓄了茶,自己则进了后院,她刚坐下,段太太就来了。余念娘只好让孙妈妈将她请到后院喝茶。 段太太端着茶盅犹豫了好久,这才放下茶盅一脸不好意思的向余念娘道歉:“……这事太过复杂,那日实在冒昧就来打扰余姑娘,还请余姑娘见谅。今日我来就是想告诉余姑娘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话还没说完,杨凯就一脸慌张的冲进后院,也没征得余念娘的同意,就在厨房里躲了起来。 余念娘和段太太一脸茫然,然后就见玲珑也跟着走了进来,她一脸古怪的看着余念娘,禀告:“说是坤院的黄教习,找姑娘有事。” 黄天师? 余念娘不明白黄天师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难怪杨凯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请段太太稍坐片刻,余念娘去了前面铺子。 第263章 来客又来客 黄天师不过是刚好从这边过,看见了余念娘的卦相馆,便走了进来,然后再顺便告诉她准备跟着去避暑山庄的事。 馆里冷清清的,陈设简单摆件普通,走进来的第一感觉就像看见的是街道边摆摊算命风水先生的那种简单感。 黄天师绷着脸站在馆中央数落:“身为坤院的地师,将来有可能进入天道院的你,怎么能弄个如此简陋的馆来占卜,这岂不是侮辱了天道,坦没了玄学?” 余念娘不知道自己怎么侮辱天道,埋没玄学了。 她这是卦相馆,又不是艺术馆,要那么多珍品精品装点干嘛?她一个姑娘家,铺子里摆上那些重要的东西岂不是让贼人惦记? 见余念娘不说话,黄天师心情更不好了,也更加不喜欢余念娘了。冷漠的站在馆中扫视一圈,最后才袖袍一甩,冷哼一声离开了卦相馆。 等黄天师一走,一直躲在后面的杨凯就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余念娘斜睨着他:“这么快就出来不怕他倒转回来?” 杨凯一惊:“黄教习会吗?” 余念娘翻个白眼:“你猜!” 杨凯缩着脑袋,脸色纠结,眼珠子慌慌张张的转来转去,最终也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再躲起来。 玲珑和孙妈妈均站在一旁抿嘴笑。最后刘妇人看不下去,在门外瞧了下,告诉他:“的确走了。” 杨凯这会儿才呼出一大口气。 余念娘就不明白他作这模样是何意:“你怕他作甚?” 杨凯眼睛一瞪:“黄教习要发现我在你这儿,万一他怀疑我们怎么办……”说着朝余念娘挤眉弄眼,意思就是,那天在东山上的事。 “这种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都是坤院学子,算同窗,你出现在我这儿有何奇怪?”余念娘道。 杨凯一想,还真是这个理,抬手自己给自己一耳光,骂道:“我也真够笨的,真是被吓傻了。” 以前余念娘觉得杨凯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现在却觉得这人话太多。 留下他一人在前面嘀嘀咕咕,余念娘回到后院,五彩正给段太太蓄茶。 余念娘不好意思的道:“让太太久等了,是坤院的黄教习过来了。” “无事无事。”段太太笑着道。 坤院的事谁敢说什么。 然后余念娘将她要去避暑山庄的事告诉了段太太:“……既然段大人让我不要管,我自当听从便是,只不过因为之前又答应了太太,现下我也要去避暑山庄,所以,要不要我帮忙,太太还可以再考虑考虑。当然,若是段大人和段太太真不想让段姑娘进皇子府那就要尽快想办法,不然,等这避暑山庄一行结束,旨意恐怕就下来了。” “可是,可是……”段太太一脸纠结:“就连皇后娘娘都要让着几分,我们怎么敢拒绝佟贵妃。” “当然不能拒绝。”余念娘道:“是让贵妃娘娘自己改变心意。” 如果真的决定了,怎会改变? “怎么改变?”段太太皱眉道。 “一是让贵妃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二则是让贵妃觉得与段大人结亲并无益处或者并无实质益处。”余念娘道。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家大人素来刚正不阿,又没有家族权势支持,能帮到二皇子什么??”段太太一脸不解。 如果让佟贵妃觉得段府是个累赘就更好。道理都懂,可是真正实行起来实在有些难度。 “所以,如果能知道贵妃的打算就会好办许多!”余念娘道。 听到这话,段太太眉头都拧成结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到贵妃的打算呢。 送走了段太太,余念娘在休息区内坐了下来,终于可以安静的喝口茶了,可惜这茶水才刚沾嘴皮子,卫其宇又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盒糕点。 “府里新请了一个厨子,小吃做得挺拿手,这是刚做好的芙蓉糕,你尝尝。”卫其宇将糕点放在桌上,也没等余念娘开口,一点儿不客气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孙妈妈忙去给他沏茶。 余念娘看向那糕点盒。 玲珑立刻将盒子打开,盖子一揭,一股香味就飘了出来,玲珑忍不住道:“这糕点好香啊!” “是吗?”卫其宇端茶盅的手一顿,头向盒子那边倾了倾,一股香味飘来:“是挺香的!” 余念娘奇怪的看着他。 玲珑已经笑嘻嘻的道:“二少爷您说话真有趣,将军府的厨子做的东西,香不香您不知道啊?” 卫其宇脸上闪过尴尬:“我又不喜欢吃这些。” 玲珑一脸惊讶:“原来您没吃过啊?那您怎么知道好吃?”这东西送的也太不诚心了。 卫其宇没好气瞥玲珑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老太太和夫人她们吃过啊。”或是觉得这话题让他挺没面子,叉开话题看向余念娘:“听说你也要跟着去避暑山庄?” 余念娘点头。 她也不过半个时辰前才知道,消息传得可真快。 “那你要仔细些,凡事多看少做少说。” 不是说多看多做少说吗? 余念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明亮的眼眸里像盛着一池清泉,清澈而平静,带着一丝疑惑。 卫其宇别开脸:“此次去避暑山庄不同以往,皇后和贵妃都会去,虽说折子会每日送去避暑山庄,但宫中还是要有人主持,朝堂上皇上让大皇子监国。后宫,皇上准了丽嫔治理六宫。而二皇子,皇上却让他去北军视查。要知道北军有八大校尉,负责京师的主要安危。” 余念娘眉头微蹙,意思就是皇帝在同时试探大皇子和二皇子。 要知道历朝历代,皇子们争夺皇位最是血腥残酷,为了大殿上的那把龙椅,温顺和谒的人也会变得六亲不认。 “你们坤院的学子此次不过是跟着出来见识,谁也没指望你们能真做什么,有什么事跟在黄天师后面就好了。此次来我就是告诉你这个。”只喝了一口茶,卫其宇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余念娘跟着起身,点了点头。 而孙妈妈一直对卫其宇印象颇好,婉言留他:“二少爷不多坐坐?” “不了。”卫其宇对余念娘道:“这里眼睛太多,留太久会惹人怀疑。” 余念娘突然就很想问问卫其宇知道不知道之前将军府有人监视卦相馆的事。仔细一想,这事肯定是卫鸿山指使的,以卫其宇的为人恐怕还不知道呢。于是,她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 第264章 纸条 自从上次余念娘出去被人跟踪后,次日外面那些监视的人莫明其妙就消失了。 她一直觉得应该还有人。现在听卫其定这么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只因对方太厉害,所以她们一直没再发现。她知道,佟贵妃的人一定还监视着她,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人。 余念娘一直没搞懂佟贵妃监视她的目的是什么。余道生的案子还没搞清楚,事情是越来越复杂。想要知道当年的情况,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向黄天师打听。不过,从她知道是黄天师和大天师证明了余道生的血祭后,她就知道她是没有办法直接向黄天师打听这些的,甚至有可能她当年被害,黄天师也有份。 所以,余念娘决定还是只能悄悄的从黄天师这边下手。但,现在她还没想到能用什么办法让黄天师道出当年的事情。 就在余念娘烦恼的时候,翌日,卫其宇送来了消息,说上次查的刘妇人的男人买的那两盆万年青的事有眉目了。 派去的侍卫等了十来日,好不容易才在刘妇人的男人说的那个地方遇见那个卖花的,结果一问,那两盆万青年根本不是那人的,他也不过是从别处购来卖的,至于卖万年青的人具体是哪里人,卖花的却说不清楚。 侍卫只好跟着卖花的说的仅有的线索在边境留了七八日,花了不少精力和银子,这才打探出那个卖万年青的竟是从京城这边过去的。就在临潭县和宛平县这一带。 至于具体在哪里,还要继续追查,侍卫让卖花的描述一番,大致画了一幅画像,到时候就只能撞撞运气,看什么时候能查到。 余念娘不想去坤院,也没心情出去,在卦相馆后院待了一上午。响午孙妈妈做了几样余念娘喜欢吃的菜,又做了两份汤品,一份甜点。刚用过午膳,刘妇人就拿着一张纸条进了后院。 “……说是要亲手交给姑娘。” 余念娘疑惑接过纸条,看了眼,目光淡淡的将纸条揉成一团拿给孙妈妈:“烧掉。” 然后叫上五彩三人,起身:“你们跟着我出去一趟。” 出了卦相馆后,余念娘沿着街道一边逛一边看,看见有趣的东西便让玲珑买下来,看到好吃的糕点也让孙妈妈去买一份,俨然一幅逛街的模样。最后几人在春和茶坊里找了个雅间坐了下来。 春和茶坊是京城几家茶坊生意最好的其中一家。不仅环境好,服务好,茶水和糕点也很不错。而且大堂里的说书先生讲得很有趣,今日正好讲到一场武打戏,余念娘带着孙妈妈三人进去的时候,说书先生正激情高昂的在前面抑扬顿挫的讲着,听到精彩之处,下面一片拍手叫好声。 要了一样点心,上了茶,伙计退了出去。 余念娘选的是一间小雅间,位置靠后,比较安静,雅间内陈设雅致温馨,屋内有一张桌子,左边的坐位正好在窗边,刚好能看到楼下,而右边位置则是倚墙,能听到楼下的声音,其它地方又看不到。 刚过响午,这时候正是上客的时候,楼道里咚咚咚的一会儿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一会儿传来下来的脚步声,伙计忙得团团转。 这时,靠后的雅间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丫头,她站在原处朝伙计招了招手,可惜那伙计正忙着,也没看见,丫头似乎脾气不怎么好,气呼呼的盯着伙计进了一间屋子,等伙计出来的时候,她便冷冷的道:“你,过来!” 伙计瞧见丫头没好脸色,不敢怠慢,忙走了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丫头冷眼冷语:“进门的时候热情,只要坐了进来便不管了是吗?” 一听这话,伙计哎哟一声,楼道里还站着客人呢,这不是添乱吗? “姑娘误会了,误会了。”伙计连忙道歉:“今日人太多,太忙了,姑娘您有什么吩咐,您说,您说便是。” 丫头冷冷的看着伙计,不想听他解释,只道:“快点再送份糕点进来。”说完转身回到最后的雅间。 伙计吐出一口气,这种情形见多了,也没多在意,下楼端了一份糕点又上了楼。他走到楼道最后那间雅间,敲了门,听见里面有人说:“进来。”他才推门而入,坐在窗边的姑娘正隔着帘子听着下面说书,作妈妈打扮的妇人在其身后伺候,另一个下人也站在一旁,而那个态度不甚好的丫头却站在一旁吃糕点。 主子都没吃,这下人就吃上?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 伙计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将糕点恭敬的放到桌上:“姑娘,您的糕点来了。” 坐在窗边的姑娘没说话,站着吃东西的丫头却道:“你们的糕点做得还行!” 伙计笑呵呵的回了句:“客官满意就行。小的先出去了。”不敢多言,转身要走的时候听那丫头道:“等下。” 伙计眼皮子跳了跳,他最怕找事的客人,却见丫头摸出一两银子丢过来,道:“姑娘赏你的,做事利索些,眼睛敝亮些。多做事少说话。” 伙计先是惊诧了下,接着满心欢喜,连连向姑娘告谢,保证不多嘴。 天朝没有规定哪个府姑娘不能单独到茶坊听书,但有些家教严格的世家,却不允许府里的姑娘擅自去茶坊的,若想出来玩耍,必须有人陪同一起的。 伙计识趣的退出雅间。 路过楼道的时候,有人问他:“什么人啊,态度这么不好?” 小二立刻笑着道:“没有没有,那间屋的客人觉得咱们茶坊的点心做得好,想多要一份点心。是今日客人太多,我没来得及送过去,不关客人的事。” 然后笑呵呵的下了楼。 伙计自个儿都如此高兴,肯定没说假话了。那人便也没在意了。而对面一间雅稀开的门缝悄悄的又关上了。 屋内有两个男子。 将门关好,那男子走回桌边坐下,对一直坐在桌边的另一男子道:“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主子是个安安静静的,那丫头倒是个嘴俐的。” 对面的人没回话,而是问他:“最近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很少出门。昨日将军府的二少爷去了一趟卦相馆,还有刑部侍郎段大人的太太在卦相馆待了一刻钟的时间。”男子道。 对面的人沉吟:“卫二少爷去干什么?不是说婚约已经解除了吗?” “据说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没了婚约瞧着相处也挺坦然,我估计他们彼此都对对方无意。只是卫二少爷向来是明事理,重情谊,毕竟差点成了自己的妻子,伸手帮一把也没什么。”男子想了想将自己最近一阵子观察的结果总结道。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既然她与将军府没了关系,那娘娘就要改变之前的计划。逐个拉拢。将军府好办。至于这余念娘,娘娘说了,这次去避暑山庄是个机会。”顿了顿,又严肃的道:“但是你切记要小心,上次派去的人莫明其妙就消失了,周围肯定有其它人在,至于什么人,我们还得慢慢查。” 男子立刻一谨慎,应声:“是,属下知道了。” 第265章 解决(加更) 雅间内,五彩谨慎的站在门后,孙妈妈和玲珑立在一旁伺候。 余念娘端着茶盅姿态优雅的喝着茶,她对面坐着许久不见的青石先生。 窗边的帘子放了下来,从外只能模糊的看到余念娘的身形,青石先生坐在她对面的位置,靠着墙,所以,外面是看不到里面还坐着男子。 从余念娘进将军府,青石先生对余念娘便没好感,几次三番在卫鸿山耳边暗地明地说余念娘的不是,就是想将余念娘挤走,他在将军府已经待习惯了,进天道院没有可能,他也不想再出去闯荡。 做了将军府的供奉,若再想转去别家,许多人都不会接纳他。 所以,保住饭碗,让卫鸿山继续心甘情愿的请他留在将军府,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挤走余念娘。可惜,余念娘看着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凡事却很有主意,不声不响的不但进了宫在皇上面前露了面,还不动声色的就把自己的名望在京城里传开了。青石先生调查过余念娘,京城里除了有曾经受过她帮助的于太夫人,还有她新巴结的大理寺卿的夫人,以及刚进京的刑部侍郎段大人都与她熟。 于太夫人年纪大了,不怎么过问世事,但始终欠着余念娘一份情,依于太傅的性子,如果哪日余念娘上门求助,他是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 大理寺卿余念娘是通过大理寺卿的夫人的路子走通的。而对刑部侍郎段大人,青石先生怎么也没查出他是如何与余念娘走近的。 最让青石先生心惊的是,余念娘真有几分本事。所谓的几分本事,那是他在卫鸿山面前的说辞,免得让卫鸿山觉得他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余念娘进京时间短,不声不响就认识这么多人,有这么多人撑腰让青石先生很是寝食难安。他想了一个又一个办法都没将余念娘挤走。 后来有一日,余念娘突然说与卫府的亲事乃是误会。 紧接着没过多久,余念娘就找到了他,说要帮他。 这会儿他还记得当时余念娘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与将军府无缘,所以也不想留在将军府,先生若是帮我出了将军府,我定帮先生稳固在将军府的地位……”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余念娘的条件,这才有他在卫鸿山的书房帮着余念娘离开说话一事。而他用卜了一卦来堵住了卫鸿山的嘴。。 按照余念娘当时说的,他告诉了卫鸿山,卫鸿山将会有好运降临。 因为急着让余念娘出将军府,青石先生也没想那么多,当时就按照余念娘的说法做了。哪知道卫鸿山对这事一直念念不忘,他搪塞了好几次。最后却让卫鸿山起了疑心,追问他所谓的好事将会是什么,要他卜卦。 他哪里知道啊?不过是听余念娘乱说的。 所以,这会儿青石先生找到余念娘,想她给个说法。 “……当初我可是帮你达成了心愿,这些日子将军一直反反复复,想要你回将军府,也是我在旁边吹风,才使得他没有派人来找你,那些话,也是你说的,现在你得想个法子解决了。” 余念娘看着青石先生,纠正:“那不是帮我达成心愿,而是帮你自己达成心愿。” 青石先生脸上闪过不自在,他一个几十岁的人竟要向一个小姑娘讨主意,说出去真丢身份,可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了。 “那行,我们也不说这个了,即是帮你达成心愿,也是成了我的心愿,但是,现在你得把你的谎圆回来,不然让将军知道了这事,我们都会有麻烦!” 余念娘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卫鸿山一心想要往上爬,只要能受皇帝重视,升官财,其它的他都不会在意呢。 “可以卜一卦。”余念娘淡淡的道。 青石先生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卜什么卦,怎么卜?” 余念娘瞥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个淡笑:“卜一下卫将军最近的气运呀。” 青石先生心头闪过疑惑。 “这样,你先回去,寻了将军常用或贴身的东西,明日带过来,然后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常用的东西?”青石先生心中更加疑惑了:“拿来干嘛?” “卜卦不见人都得见物,这是我卜卦的规矩。”余念娘淡漠的道。 青石先生不知道余念娘说的是真是假,可她态度坚决,他又没有其它办法,只好答应明日送东西到卦相馆。 翌日巳时,孙妈妈出去买菜的时候遇到一个人,那个人悄悄的将一个盒子交给了她。好在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仆妇,孙妈妈谨慎的将盒子藏在菜篮子底。 回到卦相馆后立刻拿出来给了余念娘,生怕因她耽搁太久而不管用了。 余念娘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本《地域志》,书看起来有些旧,封面完好,书页有些磨损,特别是下书角有好几页因为经常用手指拈动而破了。看来是卫鸿山经常看的一本书。 孙妈妈拿到东西的时候,按照余念娘之前嘱咐的告诉送东西的人下午申时中(下午四点)到卦相馆。 为不打扰余念娘,孙妈妈几人退了出去。很快余念娘就从屋子里出来了,她精神面貌还不错,并没有因为动用异能消耗过多精力而虚弱。 余念娘将书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然后余念娘这一整日都没出去,一直在卦相馆的后院的银杏树下看书,直到申时中的时候,也没瞧见有人上门。 孙妈妈问:“怎么办?” 因长久保持低头的姿势,让她脖子有些僵硬,余念娘揉了揉酸的脖子,又让孙妈妈替她按摩一番,直到脖子上没什么感觉了,这才起身,对孙妈妈道:“把盒子拿上,叫上刘大妹,关门。” “姑娘不等了?”孙妈妈道。 “再说。”余念娘道,人已经朝着前面的铺子走,孙妈妈和五彩对视一眼,立刻也跟着走了出去。 反正姑娘现在不在将军府,没人管,出去逛逛也没什么。 玲珑和刘妇人站在馆里柜台边,正在说着为什么这两日杨凯没来,然后就见余念娘出来了。 “今儿咱们出去吃饭,关门。” 玲珑立刻一声惊呼,接着高声应是:“好咧。”催促着刘妇人收拾东西,关铺门。 孙妈妈牵着马车从后门出来了,刘妇人就惊讶的道:“不是吃饭吗?还坐马车?” “当然。”孙妈妈笑着道:“咱们姑娘还没出去吃过饭,自然要在京城里转转找家好点的酒楼。” 几人欢欢喜喜的跟着上了马车,五彩贺马,刘妇人坐在她旁边,孙妈妈和玲珑坐在马车里陪着余念娘。 马车刚使出槐树街,街口突然窜出一匹棕色的马拉着一辆篷马车撞了过来,幸好五彩有点武艺,及时拉住马儿,就算这样车子里的余念娘也被颠了一下,而对方马车因为刹车不及时,差点撞到旁边一棵树上,车子里坐着的人也被哐当一声摔到马车门口,险些被甩了出去。 第266章 暗递 马车刚使出槐树街,街口突然窜出一匹棕色的马拉着一辆青篷马车撞了过来,幸好五彩有点武艺,及时拉住马儿,就算这样车子里的余念娘也差点被摔下座,而对方马车因为刹车不及时,差点撞到旁边一棵树上,车子里坐着的人也被哐当一声摔到马车门口,险些被甩了出去。 那人被摔得不轻,整个人七晕八素,他心有余悸的爬起来,连东南西北也没找着就开始骂人:“混帐,怎么回事?连个马车也驾不好……” 然后余念娘就看见衣衫凌乱的青石先生从马车上爬了下来。 孙妈妈和玲珑扶着余念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五彩检查了下,马车并没有被撞到。 看见到余念娘,青石先生脸上的暴怒一愣,然后压下怒气,似模似样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冷冷的对车夫道:“知道到了叉路口还毛毛躁躁,下次若还这样,你就不用来了。” 车夫一脸惶惶的点头哈腰:“先生息怒,先生息怒,小的记住了。”将青石先生上下打量一遍:“先生你没事吧?需要去医馆吗?” “不用了。”青石先生脸上神色很不好看,动了动被撞到的右手,手肘的地方肯定破皮了,手一摆动衣服牵扯着手肘的皮肉便有些疼痛,他立刻呲了呲牙。 车夫一脸不安。 “算了,回去擦点药膏就行了。”青石先生觉得现下追究也没必要,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朝车夫摆手,任谁被那样摔出来也会恼羞成怒。然后他才看向余念娘,淡淡的道:“原来是余姑娘,真是不巧。” 余念娘点了点头:“青石先生没事我就放心了。” 青石先生的车夫已经将马重新牵了过来,因为冲力太大,不仅人被摔下座,车子里也乱七八糟。 “快点,整理一下,我还有事。”青石先生不耐烦的道。 车夫忙撩起车帘子,慌慌张张的将车内整理了下,青石先生一看,大怒:“怎么还乱七八糟?” 这个车夫是才进将军府的,今天第一次替青石先生驾车,他原本就是个做糙活的,这些细致的东西,哪弄得好。 “收拾东西都不会吗?”青石先生冷着脸看着车夫:“即不会干活,也驾不好马车,我要你何用?” 车夫脸都吓白了,就差跪下求饶:“先生息怒。先生息怒。” “青石先生。”一旁的余念娘突然道。 青石先生转过身。 “恐他也不是故意的,不如让我的下人帮先生整理一下吧。”然后余念娘朝孙妈妈示意,孙妈妈立刻爬上马车,很快就将车内整理好。 青石先生脸色缓和了一些,朝着余念娘淡淡的拱手:“谢谢余姑娘了,告辞。”上了马车,很快消失在街上。 余念娘也扶着孙妈妈的手上了马车,几人坐好,五彩和刘妇人依然坐在外面。马车缓缓走起来,马车内的孙妈妈谨慎的看了下马车外面,这才低声,后怕的道:“刚才可真吓死我了,这青……”觉得有些名字不能随便说出来,她干脆直接省略:“怎么能用这样的法子,万一五彩没拉住马,姑娘岂不摔了出去?” 一旁的玲珑亦板着脸,一脸严肃的道:“对,这人真是不长脑子,不想让人瞧出来难道不知道用其它法子?不行,一定要告诉他,下次再用这种法子来找姑娘,姑娘就别再帮他了。” 而坐着青篷马车已经回到将军府的青石先生,悄悄的在屋内拿出一只盒子,盒子里面放着卫鸿山的那本《地域志》,他迫不及待的将书快速翻了一遍,最后在里面找到一张纸条,看完纸条上的话,他皱紧了眉头。 按照他对余念娘的观察,他觉得余念娘应该没有错,可事关重大,他又有几分犹豫。静静的坐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廊外点上了灯,将军府到处挂上了灯笼,他才惊觉已经到了晚膳时间了。 正在这时,有下人走了进来。 “将军请先生过去用晚膳。” 青石先生一下站了起来,心中立刻有了决定。 而在余念娘和青石先生的马车相撞的地方,等到双方都驶离后,躲在一处监视的两人这才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上午跟余念娘一行人去春和茶坊中的一个。 他摸着下巴不解的道:“为什么这青石先生瞧着好像不怎么喜欢她?”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人就道:“这很好理解,青石先生是将军府的供奉,余姑娘是地师,且余姑娘的本事不低,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青石先生当然不喜欢余姑娘了。” 那人就道:“听说这青石先生在将军府当供奉也有几年,难道还惧一个小姑娘?” “这你还不明白?余姑娘不是一般的地师。”另一人道。 “你是说她在太和殿那事?”那人沉吟道。 另一人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另以为她是个小姑娘,你就小瞧她,你觉得一般的人能卜算出是谁给三皇子下的毒?” 那人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严肃,好一会儿,他突然道:“既然她这么厉害,你说她算不算得出咱们在监视她?” 另一人一下就笑了,看着那人露出个讥笑:“我说她不一般,你还真把她当神仙了?”一幅难得说的表情,转身就走:“我回去复命,你接着监视。” *** 太阳西下,晚市才刚刚开始,夜晚未至,街道上摊主们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摆摊上货,只等晚膳一过,逛夜市的人出来便可以吆喝甩卖。早市晚市虽然辛苦,不过一天摆两场有钱赚还是挺不错,摊主们一边摆货,一边说笑,夜市还未到,街市上已经热闹非凡。 摊位众多,货品杂乱,有蔬菜,有水果,糕点,衣服,鞋子,小玩意儿,还有卖布料的,全是日常吃喝穿戴的。在这热闹的街市中突然冒出个卖鸡的,就很显眼。 而在街道口停着一辆马车,余念娘坐在马车里看书,玲珑站在马车旁看向长长的夜市街道,踮起脚尖左瞧右瞧,孙妈妈则站在一旁拉着马,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免得它因为人多受惊。 没一会儿,刘妇人就从夜市街道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笼子,里面是一只又大又漂亮的公鸡,人还没走近,就朝孙妈妈两人扬了扬手中的鸡:“竟然有鸡卖……” 孙妈妈和玲珑纷纷上前,鸡笼里的公鸡一身大红鸡毛,头顶又肥又厚又漂亮的鸡冠,鸡尾毛更是顺而亮。 果然是只好鸡! “买得好,拿回去炖汤。如果烧来吃味道肯定也不错……”然后三人就如何烧如何炖扯了半天,后来还是五彩提着两条鱼回来三人才打住话头。 接着几人上马车的上马车,驾车的驾车,驶离夜市,朝着就近的酒楼而去。 而站在人群角落的男子疑惑的眯起来眼,他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条夜市有卖鱼的? 第267章 见大天师 春和酒楼装饰高雅,环境优美,菜色多,味道好,而且价钱便宜,消费有高有低,是许多人外出吃饭的首选。 余念娘几人到的时候大堂里顾客满座,楼上雅间也全都有人,好不容易提起兴致出来吃饭,余念娘不想扫兴而归,于是孙妈妈悄悄对掌柜的道:“我们愿意多出些银子,就要楼上一间雅间。” “愿意多出银子的多了。”掌柜的一边打着算盘,一边道,头也没抬:“现在坐在大堂的有一半的都愿意多出银子,可也没能坐上雅间。”又见余念娘一个姑娘,道:“我劝你们雅间就别想了,再等了一会儿,兴许大堂里有位置。” 孙妈妈将大堂内扫了一圈,衣着华丽的姑娘有,锦衣绸缎的公子也有,大腹便便的商人也有,还有穿着普通的百姓,桌临着桌,背靠着背,这一桌说话另一桌能听得清清楚楚。伙计传个菜都要侧着身子从过道过。整个堂子闹哄哄的,就跟上万只蜜蜂在头顶飞似的,让人脑子嗡嗡作响。 这怎么坐? 孙妈妈皱起眉头,看着余念娘,道:“姑娘,要不咱们改日再来吧。” “不论哪日来都是这样!”柜台里的掌柜低着脑袋道。 孙妈妈横了掌柜的一眼,说话不中听,这样的态度做生意能好多久? “姑娘,京城好的酒楼不止这一家,不如咱们去别家?”刘妇人小心建议道。 孙妈妈几人都看着余念娘。 其实余念娘脑子里正在想在现代的时候,每做成一单生意,她都会去生意最好的火锅店吃火锅,为了能解馋,偶尔还会等上一两个小时。 心里面莫明的有些惆怅,也说不上多伤心,因为她从小是个孤儿,由机构培养长大,只是回想到那些熟悉的东西,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有一丝茫然。 对,是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到这个时代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如果此时有人告诉她,不用再查余道生的案子,不用再汲汲营营的去寻找各种线索,她可能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生活下去了。 突然楼道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一个伙计从二楼急匆匆的跑了下来,直奔柜台,在掌柜的耳边耳语一阵。 余念娘转身:“走吧。” 然后就听掌柜的在后面喊道:“姑娘请留步。” 掌柜的满脸笑的从柜台里疾走出来,朝着余念娘拱手道歉:“请姑娘原谅,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楼上还有一间雅间,姑娘请上楼。” 余念娘弧疑的看着掌柜。 掌柜的只好解释:“有位客官愿意将自己订的雅间让给姑娘用。” “谁?”余念娘道。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不过,那位客官是经常在咱们春和酒楼订雅间的。是咱们的老主顾。”然后将伙计叫过来:“领着这位姑娘上楼,仔细点。” 伙计忙恭敬作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 余念娘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天字号的雅间。 一进雅间外面的声音就小了许多,可见这屋子隔音效果还不错,虽比不上现代的,但就这个时代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雅间内的环境也很好,伙计先上了茶,然后便出去了。 五彩这时才凑近余念娘,低声禀告了刚才的事:“……只看清一个人,长着中等个子,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使剑……应该是一直监视着卦相馆,奴婢返回去的时候,他正与另一个人说话,只可惜只看见了那人的背影。两人低声说了好一会儿话,奴婢怕被发现,不敢走得太近,又怕他们继续追上来,只得看清其中一个长相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两人应该同属一个主子。还有看见其它人吗?”余念娘道。 “没有。”五彩摇了摇头。 余念娘凝眉,没再问话,五彩在另一张桌边坐了下来,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笔墨,铺面纸就画了起来,没一会儿,一张男子的画像图便出来了,与她所描述的那个监视卦相馆的男子竟有七八分像。 余念娘就惊讶的看着她:“你竟然还会描画?” “奴婢只会一点点。”五彩谦虚的道。 余念娘看了下画中的男子,又让孙妈妈几人认下人,以防以后突然遇见有个心里准备。 几人在雅间里待了好一会儿,竟也没见伙计进来点菜,正当孙妈妈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有人敲门,然后两个伙计端着丰富的菜走了进来。 “客官您慢用,这都是咱们春和酒楼的招牌菜。” 孙妈妈几人面面相觑。 “我们还没点菜呢。”玲珑道。 “这些菜是有人替姑娘点好的,银子也付了,姑娘您慢用。”伙计恭敬的对余念娘道,然后退出了雅间。 几人弧疑的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 莫明其妙有人请她吃饭,反正青天白日的也没谁敢下毒。 余念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等她吃完了,桌上的菜还有大半多,孙妈妈和玲珑,还有五彩,刘妇人这才坐下吃饭。而余念娘坐到另一张桌子喝茶去了。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刚下楼,眼尖的掌柜忙从柜台里出来,满脸笑容的恭送余念娘,连孙妈妈几人,也面色和善的给了句“请慢走。”和来时的时候态度大不相同。 猜不出对方是谁,余念娘也就放弃了。既然能让出雅间,请她吃饭,想必对方也没有恶意。要现身的时候,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人物总会出来,对没有必要的事,不到时候,她不想耗费精神去占卜。 几人回到卦相馆的时候已经戊时,天色已暗,刘妇人从酒楼出来后直接回了家。玲珑去烧了热水,孙妈妈服伺着余念娘洗漱。余念娘来到这个时代最满意的一件事便是,没有多余的娱乐项目,每晚一到戊时(晚上八点)就准时上床,早晨也能早早起来锻炼身体。 正当她洗漱完刚上床的时候,有人敲了院后门。 五彩谨慎的拿了一把刀藏在身后才去开了门,只问了一句,她便听出那人是杨凯。 许是知道这个时辰来打扰有些失礼,门一开,杨凯就道:“告诉师妹,明日一早去坤院集合,有要事。”说完就走了。 第二日余念娘到坤院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杨凯到卦相馆找了她三次。 “……我还以为你回将军府了呢,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去敲将军府的门,幸好没去。”杨凯看着余念娘抱怨,他可是连晚饭都没吃,在将军府犹豫徘徊许久,又在卦相馆外等了几个时辰。 余念娘向他道歉:“不知道你要来,出去吃饭了。师兄,对不起了。下次我请你。”然后又笑道:“你可是地师了,将来有可能进天道院的,去将军府敲个门,找个人怕什么?” 杨凯这时也才回过神来,他爹比卫鸿山品阶小太多,平日小心谨慎惯了,竟把这个忘了。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看来我得牢记这个才行。” 两人正说着,黄天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李槐。 “今日把你们叫来是有关此次跟着皇上去避暑山庄的事,既然人都来了,那跟着我去见大天师吧!” 第268章 天道院 当初介于天道院和钦天监司职多有相同,于是皇帝将天道院建在了钦天监的旁边,不过是院子更大,建筑更加气派。等到天道院慢慢合并钦天监后,有官员就私下猜测皇帝是不是早打算了要天道院合并钦天监,所以,两者才比邻而建。 不过,这些猜测都无法考证,谁也没胆量去问皇帝。 从天道院合并钦天监后,几乎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搬到天道院,而钦天监则好像变成了天道院的后院。 六部九寺包括钦天监等中央机构全都建在长安门左右。钦天监前面是太医院,后面是鸿卢寺,然后是工部,兵部,而兵部工部鸿卢寺的左侧则是銮驾库,銮驾库的左边是翰林院,翰林院的前面是詹事府,詹事府和钦天监建在一条线上,但是两者之间又隔了一个銮驾库那么远的距离。而太医院的左侧和前侧都没有其它机构。 于是天道院就建在了钦天监的左边,紧挨着詹事府,连带将太医院左侧的地方也一起占了。算是六部九寺所有机构里面院子最大的一处。 六部九寺院子虽大小不一,但相差不到多少,各院内部建筑也有所不同。但,所有机构均为四合院,只有天道院是两层阁楼。 这是按照当时大天师的要求修建的。 大天师说:“卜卦算命,预知未来,那是卜卦人用自己的寿运去换天道,所以,必须选择一个最佳位置,最适合的角度去勘破天机。” 皇帝觉得大天师说得非常正确,于是毫不犹豫在长安门一片青砖红瓦的单层建筑中竖起一橦二层的楼。 天道院的院子大而幽静,一进院门,两边长长的红墙延弯而去,院内绿树环绕,鲜花锦簇,除了有竹林小溪,还有喷水假山。倘若忽略那幢宛如道观一般的二层建筑,三人差点以为自己站在了哪个府上的后园。 半路上看见了一个抱着一叠厚厚资料的天师,和一个端着药罐的天师,看见黄天师两人先行了礼,黄天师这才回礼,后面余念娘三人依着天道院的礼节主动向那两位天师行了礼。两位天师点了点头。 天师之间亦有地位高低,依刚才来看便知黄天师在天道院的位置比另两位天师高,所以两人要先向黄天师行礼,黄天师再回礼。而余念娘三人属晚辈理应向两人行礼,但三人只是坤院的地师,所以对方不用回礼。 三人跟着黄天师进了二层的阁楼。 阁楼外面看着有些普通,和那些道观大同小异。但一进里面才知它有多么不同,和天朝任何的建筑都不相同。 按理天道院亦有分工分职,哪处属什么职,管理哪项事务,一人负责一处,或者得两人负责一处。就像皇帝有内务府,浣衣房,司礼监,御膳房等等。 那这些下属部门就应当是一个部门一处地方或者一间屋子。 可天道院不是这样。 整个阁楼犹如现代房屋建筑般,所有东西,连同楼梯都在里面,一楼大厅即宽敝又大,站在大厅门口,整个大厅一览无余,没有单独分隔一间屋子。光是厅中央顶梁柱子就用了八根又圆又粗的圆柱,圆柱上绘着太极八卦的图案,然后整个厅又用分成了几个区域。 有负责观星占月的,有负责民事的,有负责皇宫事宜的,还有负责推卦的…… 观星占月便是每日观天象知气候,随时准备着,以便皇帝突然要出行。另外日月星辰也暗藏吉凶天机,这些东西都必须随时记录,并禀告。 民事,便是收集或收纳民间一些相关重要的事迹或者某种对天道玄术有益的建议,当然这些民间指的是那些地师,占卜师,甚至包括最低等的相师。 皇宫事宜则是指负责一切关于皇帝,或皇宫需要的事务。 推卦,见字知义,便是丢卦卜事。 每个区域有不同的负责人,区域内都放置了一张大大的办公桌,按照风水桌椅摆放方位也有所不同,然后每两个区域之间摆有花草隔开,这些花草摆放亦有讲究,除了是对风水有利的东西,也是当两个区域的界线,还能点缀整个大厅。整个大厅看起来新颖,特别,特别是高大上。 杨凯和李槐一脸呆滞看着天道院办事区的布置,这种新奇格局闻所未闻。 当然那些是杨凯和李槐的感概,余念娘感觉到的是无比惊讶和熟悉,因为这整个布局很像现代许多大公司办公格局。各区后面都立着各式的小书柜,一层一格里放满了各种资料,包括以前钦天监的。这样一看,又像图书馆。 看见三人脸上的表情,黄天师很满意:“如果你们有造化,说不定三年以后也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杨凯立刻一脸激动的问:“黄教习,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进天道院,这里面也可以单独替我们安排一个位置?” “当然。”黄天师挑着眉梢,下巴微仰,道:“只要有能力进入天道院的,大天师都会在这大厅内替你们增一座席。享受与我等相同的待遇。” 不说其它的,端看每天早朝拜见皇帝,所有朝臣都得下跪,只有天道院的天师只需拱手揖礼,这就是不同,这就是一种荣誉。 杨凯和李槐两人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一直努力奋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入天道院,成为堂堂天师,享受各种高于朝廷官员的礼遇,黄天师的这话更是激发了两人要进天道院的心。 此时再看那一张张大气金丝楠木办公桌,线条笔直流畅,花纹清晰细腻,桌面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泽,还散发着独有的淡淡的檀木香,就像一个端庄大气的姑娘,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李槐不停的搓了搓自己的手,宝贝似的看着面前的金丝楠木大桌,道:“天道院果真是不同寻常。端看这办公桌就很不一般。” “那是当然。”黄天师一脸傲气的道:“这几套桌椅可是先帝亲自令内务府打造的,精挑细选几月之久才找到的上好的金丝楠木。” 也就是说当年余道生也坐在这里面其中一张桌边? 余念娘看着面前的桌子出神。 “竟是先帝令人打造的,朝廷对天道院果然不同。”李槐一脸笑呵呵的奉承道,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金丝楠木桌椅,期盼的对黄天师道:“如此贵气的东西,看来只有大福大运之人才能用。不知道我等是否也能沾沾福气……”顿了顿,他讨好的道:“教习,能让我们摸一摸吗?” 余念娘也很想说这话。 黄天师瞥他一眼,淡淡的道:“若你们能进天道院,别说摸,让你们天天坐都成。”转身,吩咐:“走吧,大天师还等着呢。” 余念娘和杨凯默默的跟在黄天师后面上了二楼,李槐则一脸不甘的跟在后面,一面上楼还一面不停的回头。 第269章 意 富贵堂皇的厅内站着一个人,他手长脚长,一袭白衫,乌黑的长发泻于肩头,微微闪着光泽,身姿飘渺,就是像从天而降的仙人,静静站在窗边。他皮肤比同龄男子略白,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周布满细纹,浑身上下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仙风道骨用在他身上一点儿不夸张。 别说杨凯和李槐,就是余念娘看见这样的大天师都愣了半响。 据悉,大天师已经年有五十,不过,这样看来恐怕顶多四十,若不细看他眼周的细纹,说三十出头也没人怀疑。 余念娘很好奇这大天师竟能保养得比王公贵族还好。 阁楼的二楼外是一个长长的过道,屋内除了中间一个超大的厅,两旁各有两间屋子,厅的这头是入口,那头并不是依通常套间样式来修的,而是从整面墙的中间抠出了个方形的大洞,安上了八扇开的,用蝉翼纱做的纱窗。 余念娘三人跟在黄天师后面恭敬的向大天师行了礼。 黄天师并道:“回大天师,此次跟着去避暑山庄的三人已经带到。” 大天师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厅内垂首而立的四人,淡淡应了声:“嗯。” 黄天师朝着余念娘三人暗使个眼色,李槐眼明手快第一个站了出去,对着大天师行了一个大礼:“坤院学子李槐拜见大天师。” 杨凯跟着第二个站了出去:“坤院学子杨凯拜见大天师。” 余念娘在杨凯之后跟着站了出来:“坤院学子余念娘拜见大天师。” “嗯。”大天师淡淡的应道,示意三人:“你们不必拘束。”态度十分和谒可亲。 三人这才抬头看向大天师。 大天师表情淡然,神情安静,一双细长的眼睛平静无波。气定神闲的扫过三人。 “此次你们跟着黄天师去避暑山庄,一切当听从黄天师的安排,不可随意走动扰了圣驾,不可擅自作主坏了天道院的规矩,不可鲁莽行事坏了天道院的名声……” 说了一大堆规矩。 杨凯和李槐一脸认真的听着,生怕有哪里漏掉。余念娘心中却一片平静。 话毕,大天师便向几人挥手:“好了,黄天师有要事进宫面见皇上,你们也跟着一起去吧。”这可是无限荣誉啊。 杨凯和李槐激动得胀红了脸。 四人再次恭敬向大天师行了礼,准备退下时,却听大天师道:“余念娘留下,其它人在外等候。” 余念娘一愣,杨凯眼带喜色的看眼余念娘,而李槐眼中闪过妒忌。 待其它三人退出屋,大天师这才缓缓从窗边走了过来,在厅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桌上茶壶里是刚沏好的茶,他拿出一只杯子,将杯里蓄满茶。 余念娘垂眸静静站在厅中。 阁楼的楼梯上传来咚咚咚下楼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只听见树上的蟑鸣声。 “你是伊州人?”大天师坐在桌边,手中端着茶盅看着余念娘淡淡的道。 余念娘看眼大天师,拱手道:“是的。” “家中还有什么人?”大天师端起茶盅啜了一口。 “父母早逝,祖父几年前也走了,家中已无亲人。”余念娘刚才还咚咚跳的心此刻却平静了下来。 “家族境遇虽坎坷,你年纪轻轻却进了坤院,可见是有大造化的。” 余念娘不知道这话是夸奖还是鼓励。 “听说你乃自学?” 余念娘垂眸回道:“是的。”然后抬头平静的看向大天师:“或许是家父以前也喜欢钻研一些天道的书,从小耳濡目染,有一些天赋吧。” 大天师眼中闪过诧异,很少听见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天赋。 “你父亲也是天道中人?”大天师看着余念娘道。 “是,可惜终身无甚成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余念娘脸上一片平静的道。心里琢磨着大天师单独留下她问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大天师点了点头,提起茶壶,忽听余念娘喊道:“大天师。”她人已经上前一步,垂眸拱手恭敬道:“请天师允许学生替天师倒茶!” 大天师看她一眼,随后放下茶壶:“好。” 余念娘立刻低眸垂首恭敬上前提起桌上的紫铜茶壶,朝茶盅里蓄满了茶,热气倾泄而下,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 余念娘恭敬的退回原位。 大天师抿了一口茶,再次道:“即然你已入坤院,那以后就有可能进入天道院,成为天道院的人。从坤院到天道院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愿望,除了要考核各项能力,以及在坤院的表现。应考者的心意也将列入进考天道院的内容……不管你以前如何,与什么人有联系,只要进了天道院,切不可三心二意,一切当以天道院的利益为主。” 意思就是要将对天道院的忠心列入应考的范围。 余念娘眼皮子跳了一跳,抬起头应道:“是。” 见余念娘回答得很痛快,大天师稍感满意,朝余念娘摆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自己则走到墙侧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看起来。 余念娘轻声出了屋内,外面日头高照,却起了微风,一阵风吹过,她突感身上有些凉意。余念娘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她站在二楼的楼道上远眺,此处可以将周围鸿卢寺,太医院,詹事府等几个机构看得一清二楚。 余念娘收回目光,心情沉重的下了阁楼。 本来是想借着倒茶的机会顺便看看是否能用异能窥视大天师,有佟贵妃的前车之鉴后她一直很仔细,对于位高权重,很厉害的人她一直都在留心。谁知道,还真的应验了。 对佟贵妃她好歹还看到了一些模糊的东西。 但,刚才在试探大天师时,她是什么也看不见。 可见大天师不管是意志力,还是本身的气运都不同凡想! 还有一件让她糟心的便是大天师那番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和池朗宜的关系。 下了楼,黄天师三人正在楼下等她,见她出来,黄天师淡漠的点了点头,领着三人出了天道院。 然后四人出了长安门左门,从大清门的长廊直接往端门而去,过了端门,左边是祭祀台和社稷坛,右边是太庙。再往前过了午门,经过长长的道,便看见了太和门广场,过了太和门,就看见太和殿了。 不过,皇帝不在太和殿,而是御书房。 黄天师向皇帝复了命,一一介绍了余念娘三人。 皇帝很高兴,因为不久的将来,天道院又会有几个有才有能的地师进入,这对朝廷来说可是好事。 皇帝也还记得余念娘,见此行有她,还亲切的嘱咐她:“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黄天师,缺什么跟黄天师说,直接让内务府去办即可……” 态度可亲,神情和善,完全像一个长者对小辈的关心,看得杨凯羡慕极了,也让李槐在心中越发妒忌。 第270章 出行 避暑山庄在陕西和甘肃交界的地方临潭县,而临潭县北部的白石山则是秦岭山脉起始山脉。秦岭的北部是临潭县。 秦岭以南属亚热带气候,自然条件为南方型,以北属暖温带气候,自然条件为北方型。临潭县在西偏北方向,所以夏季气候凉爽,是度假乘凉的好地方。 京城离秦岭山脉并不远,先行三十公里后就到丰峪口,然后到大坝沟,途经一个小村子,到秦岭分水岭后先到宛平县,最后才是临潭县。 六月初六,宜出行。 皇帝带着皇后,还有佟贵妃离开了皇城,将各皇子以及其余一众嫔妃留在皇宫。 出行那日一大早,从皇宫到京城街道,无数百姓站在街道旁观看皇帝出行盛大的仪仗。 前拥后簇,车乘相衏,旗旗招殿,充分显示了帝王至尊的地位。 壮武将军卫鸿山在前奉引,后面各大小将随车护卫,由太仆驾车,属车有八十一乘。两人骑兵,六行步兵队级成的清游队,其作用是清道,以保障后面的皇帝出行顺利。 紧随其后的是士兵手持十二面龙旗,分作两排。龙旗后是皇帝的专用车队,包括鸾旗车,辟恶车,白鹭车等等,每辆车都由四匹马牵引,有驾士,也有匠人。 引驾仪仗跟在其后,主要是以乐和仪仗为主,还有此次跟着皇帝去避暑山庄的官员。 引驾仪仗的前异是由横刀,弓箭,相隔排列组成的卫队,中间穿夹着朝廷官员,后面又有手持兵器和骑兵和步甲兵。 引驾仪仗后面才是皇帝乘坐的玉辂。 玉辂由太仆卿驾驭,前后有四十一位驾士簇拥,两侧有高级武将护驾,紧随玉辂的是中尉卒统领。 而在所有护驾官员的外围都布列了多队的骑兵和步卒,每队兵卒人员不等,都在二十人以上,并有一名将领统率。 皇帝的车驾后还有一队后部鼓吹乐队,内有乐工等上百人,以便皇帝在避暑山庄内无聊时有歌舞器乐观看享受。后队部队后面又是官员车驾,朝臣家眷,还有宫女宫人。 最后的是后卫部队,两位将领率领,分左右厢步甲兵,共四十八队,前后两个方阵,手拿不同武器,以备可以配合作战。后面跟着几百兵士,以及十二支旗队组成。 整个仪仗总人数在五千人以上。 沿途青山经水,郁郁茐茐,官道两旁树木林立,将夏日的阳光遮掩了不少。 为了龙体安康,车驾队伍不敢行走得太快,此次又有皇后和佟贵,还有朝臣家眷,速度比起以往慢了不少。 过了大坝沟就没驿站了,一直到秦岭分水岭,中间只有一个小村子。 到分山岭便算是真正进入秦岭山脉,秦岭大多是褶皱断层山地。分为南秦岭,中秦岭,北秦岭。渭水河便是从北秦岭而过。故地形地貌气候上,整个北秦岭更加的青山绿水,气候更加舒服。 这也是先帝将避暑山庄建在此的原因。 故,在此处想找个能容纳整个车驾仪仗队伍的地方根本没有。于是,整个车驾仪仗分成了三个部分,皇帝车驾前的官员以及将领,还有下人在两百米外的地方找了个地方扎营,皇帝以及皇后,佟贵妃,还有皇帝皇后亲信的大臣或者女眷便被请到这边。最后面的朝臣及家眷,还有大量的宫人宫女在离皇帝两百米后的地方。 三部份,都有安排护卫,其中皇帝所在中间营地侍卫最多,也算是最精良。 黄天师是天道院的天师,身份不同,所以住在了中间营地。 而余念娘,杨凯,李槐三人则住在最后一个营地里。 因为地方有限,除了皇帝皇后的,其它帐篷都安扎得很小。 杨凯和李槐一个帐篷,而余念娘一个姑娘,所以也单独分了一间帐篷。她带着五彩,两人睡一个帐篷已经足够。 营地扎好,皇帝扶着太监的手这才从车驾内下来。 帐篷内一应安置妥当,皇帝坐到垫了软垫的檀木椅上,贴身太监恭敬的上了茶。紧接着负责此次出行的壮武将军卫鸿山,和负责此次安全的省殿卫士统领光禄寺卿,金吾统领兼北军监军池郎宜来觐见。 皇帝略微皱眉,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问身边侍候的太监:“朕记得之前有吩咐让人多准备一辆车驾?” “回皇上,是的。”太监恭敬回道:“车驾一直在车队中,只等用的时候按照皇上出行的銮驾布置就行。” 皇帝点了点,又道:“那你说这到底什么时候用?走到这儿差不多也有一半多路程了吧?” “回皇上,是的。”太监微笑着道,弯腰弓身一脸愧疚的道:“请皇上恕奴力愚钝,奴才不懂这些。” “朕知道你笨,朕又没怪你。”皇帝白太监一眼。 太监立刻笑嘻嘻的道:“奴才从小脑子就不灵光,能侍伺万岁爷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求都求不来的福份,还要谢万岁爷不嫌弃奴才,能让奴才一直待在万岁爷身边。” “行了行了,你也别拍马屁了。”皇帝不耐烦的样子,却语带笑意:“只要是对朕忠心的人,朕都不会亏待他的。” 太监立刻跪下磕头,以表忠心:“奴才愿意一辈子给万岁爷当牛作马。” “好了,朕知道你忠心。”皇帝很高兴的样子,接着敛去笑意,问道:“这车驾准备的事当初是谁给的建议?” “回皇上,正是壮武将军卫鸿山卫将军。”太监道。 “哦。对对。将军府有一个供奉。”皇帝沉吟,想了想道:“既然都来了,那就让他们进来。” 待卫鸿山,耿忠,池朗宜都进来后,皇帝直接问起卫鸿山:“这准备的车驾到底什么时候用,有何用处?” 卫鸿山脑门突突跳了两下。 当初青石先生提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有些不相信,不过,青石先生说什么前阵子接连出了两件案子,凶手至今逍遥法外,皇帝又在此时出行去避暑山庄,为防万一,最好准备两辆皇帝的车驾。 那时,他问过青石先生这何时用,青石先生却回答他:“卦随人走,卦由境变。路上变数太多,需要起程后方才可再次卜卦。路上总会派上用场。” 那不是咒皇帝吗? 卫鸿山当时惊出了一脑门子汗。接着满脑子愤怒,既然知道皇帝此次出行会有点小险,那青石先生还鼓动他主动请缨担任这次出行的统领。 不过,青石先生说:“富贵险中求。” 卫鸿山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想着既然青石先生能算出这个,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于是才有了现在他领着整个车队在前面领路。 可,青石先生一直没告诉他第二次卦相到底怎么样? 现在皇帝突然问他,他怎么答得上来。 第271章 主意 卫鸿山到处寻找的青石先生在队伍刚停下准备扎营时,就骑着马从前营去了后营,后营上有侍卫来回巡逻,青石先生慢悠悠的在营地上散步,最后眼尖的找到了余念娘住的帐篷。 上次在春和茶坊,青石先生见过五彩一面,此时五彩正站在帐篷外。 青石先生心中一喜,脚下加快步伐,面上却一派淡然朝着五彩走去。 皇帝出行的仪仗再简单,那也比余念娘之前住过的帐篷好。帐篷虽小,却是一应俱全。 因为此次出行规定只能带一个奴婢,有品阶的夫人太太可以多带一个。所以,余念娘带了会功夫的五彩。帐篷搭好,她刚进来坐下沏了一壶茶,倒了一盅一口还没喝,就听到帐篷外五彩和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就见五彩撩起帐篷的门帘子走了进来。 她走到余念娘身边,道:“姑娘,青石先生说受将军命令,特来看看姑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卫鸿山? 余念娘嘴角一勾,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端起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请他进来。” 五彩亲自撩起帘子,青石先生走了进来,见余念娘正坐着喝茶,他便拱手笑着道:“天气炎热,姑娘这一路辛苦了,将军令我来看看姑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态度谦逊有礼,和以前大相径庭。 “多谢将军。请先生转告将军,念娘一应都有。”余念娘道。 “那就好。”青石先生笑着道,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帐篷,眼角余光却朝帐篷外瞥去,五彩正站在帐篷门口,外面一队巡逻的侍卫刚走过。 他立刻上前两步,看着余念娘低声道:“这路程已经过了大半,将军也问了几次,姑娘,你看是否再卜一卦?” 余念娘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起身走到一旁的矮几边跪下,开始研墨,然后拿出一张不大不小的方形的纸,在上面写起来。 青石先生伸长脖子探去,只看见余念娘在纸上写了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字,他想走过去看,又觉失礼。只好站在原地按耐下急切的心,耐着性子等着余念娘写完。 余念娘将笔搁下,拿起纸轻轻吹了吹,然后递给青石先生,青石先生立刻上前几步,接过纸条,迫不及待的就看起来。 而余念娘在青石先生拿到纸时顿了顿。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青石先生眉头一皱,迟疑了下,问余念娘:“姑娘确定这上面的是真的?” 余念娘偏头看向青石先生,冷淡的道:“若是先生不信,大可立刻将纸条烧了,就当从来没看见过。” 青石先生尴尬的笑了笑,道:“姑娘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念娘坐回榻上,慢悠悠的道:“先生也是地师,不如自己卜一卦。” “我已经卜过了。”青石先生道,今儿起程的时候他就卜了一卦:“可卦相上是吉!”但余念娘告诉他的是今夜要增加中营巡夜侍卫,以防有人偷袭。 这不是和他的卦相反? 虽然他玄术不高,但只有能不能卜的问题,没有卜错的问题。 基本上若是他能卜的卦,卜出来的都是对的。 现在青石先生有些犹豫,又有些矛盾了。 余念娘看他一眼,道:“请问先生卜的是什么?” “当然是皇上的安危。”青石先生毫不迟疑的道。 “那不就结了。”余念娘挑眉道。 青石先生看着余念娘,思量着她这话中含的深意,既能成为地师,脑子肯定不会笨。立刻他就明白余念娘的意思了。 “你是说,今夜有人偷袭,但还不足为惧。”青石先生略带喜意的道。 “也许。”余念娘道。 这话可让青石先生不满了,皱眉道:“你这什么意思?” “也许就是也许的意思。” 哪有这样子卜卦的,简直胡来! 青石先生忽然担心起来,之前余念娘告诉他,如果卫鸿山能争取此次负责皇帝出行的安全,定能让皇帝重新重用他。 因为前阵子各种谣言,皇帝对卫鸿山很是失望。 倘若余念娘说的都是假话,那……可惨了! 青石先生手心冒出泠汗,面上却还得装得一派镇定的样子问余念娘:“那可知对方什么人,有多少人,如此将军也好防范……” 余念娘看他一眼,淡淡的道:“先生,天机,不可泄露……”然后端起茶盅。 青石先生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气,但他不能发作,只得将那口气憋在了胸口,拧紧眉头看着余念娘。 “先生请回吧。”五彩一幅准备送客的架势。 “姑娘。”青石先生决定先度过此次难关再说,一脸真诚的劝说余念娘:“虽说你已经离开了将军府,不过,将军府好起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先生。”余念娘打断青石先生:“你还是请回吧,恐怕将军已经派人寻你着急了。” 青石先生一愣,因为路程已经行进大半,他之前向卫鸿山说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连着几日卫鸿山都在问他,今夜在野外扎营,卫鸿山还真有可能立刻派人来寻他,他也顾不得余念娘说的是真是假,出了帐篷。心中再愤愤,只能骑着马先离开了。 等青石先生一走,五彩不解的问余念娘:“既然姑娘不喜欢将军府,为何还要帮他们?” “帮将军府?”余念娘一愣,道:“我并没有帮将军府,我只是与青石先生作了交易……”当时她和青石先生说好,只要他帮她尽快离开将军府,那他有困难的时候就可以来找她,余念娘会尽力帮他。 “至于在我和青石先生的交易中得到惠利的其它人,如果没有还我,那我就只好收回来了。” 五彩一脸疑惑,似懂非懂:“那姑娘刚才说的也许是什么意思?是故意诓青石先生的吗?”在五彩认为,既然余念娘不喜欢将军府,那就不用管,但因为与青石先生有交易,虽有说余念娘要帮忙,但没说怎么帮,所以,余念娘模模糊糊的回答态度完全没错。 但,余念娘却摇了摇头:“我说的也许,是真的也许。” 她脸色凝重,此次她的确看得很模糊,时间也非常的短,虽然知道今夜有人偷袭,但其它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至于为什么能肯定皇帝不会有危险,因为异能探查中,她虽然看不清楚,但还是能感觉到的。 她担心的问题又一次发生了。 第272章 哪个世子 青石先生在从后营回前营的路上遇上卫鸿山派来找他的人。 卫鸿山在营地外急得团团转,看见青石先生悠闲的骑着马回来了,一时间竟有些生气,可想到皇帝还等着他的回话,他只好将质问的话吞了回去。脸色不好看的问青石先生:“先生去哪儿了?我找了你许久,皇上那儿还等着回话呢。” 青石先生心中一惊,暗道自己好英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余念娘,不然这会儿他可回不上话来。 他一脸平静的将纸条上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卫鸿山,卫鸿山一脸严肃,反复问道:“先生确定?若是这样的话不光中营,前后两营也得加强防守。” 这会儿哪还有他犹豫的份。 青石先生硬着头皮点了头:“确定。不过,你放心,应该是有惊无险,我卜的卦乃吉。” “真的?”卫鸿山十分惊喜,没想到短短一阵子,青石先生的玄术竟是如此精湛了,连事情的结果都能算到,如此的话,倒能和余念娘的占卜术媲美了。 这样的话,以后只要遇上两相困难的事,他便可以让青石先生卜一卦,知道大概,心里有数,也好布置计划。那么在朝堂上稳固地位,步步高升又多了一项筹码。 卫鸿山顿时心情愉悦,对青石先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先生若是觉得无聊可以骑着马四处转转,我派个侍卫贴身保护先生,不过,为了先生的安全不能走远了。若是先生累了,就先歇着,晚膳到时候我让人直接送到先生的帐篷。还有,先生若缺什么直接跟我说,咱们野外扎营条件不好,再怎么也不能苦了先生……”这态度说有多热情就有多热情。 青石先生心情五味杂陈。 高高被人捧着,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招手即来的荣华富贵是他毕生所求,可此时,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整件事就不是他算出来的。 ** 卫鸿山将青石先生的话,掐头去尾,摘出重要部份,禀告给了皇帝。当然他不可能像余念娘那样直白的说出来,只说前阵子京城出了几桩案子,今夜野外扎营,要多加小心,会增加侍卫巡夜人数。 见卫鸿山对自己如此忠心耿耿,皇帝当然乐得,夸了卫鸿山一句:“卫卿辛苦了。”然后便让三人离开了。 这次出行的安全问题由省殿卫士和中尉卒共同负责,出了皇帝的帐篷,卫鸿山便和耿忠,还有池郎宜进了耿忠的帐篷内商量起来,对这两人,他就完全不用遮掩了,直接说夜深人静,最是要小心刺客。 两人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 惊讶之后又是疑问。 耿忠道:“卫将军是如何得知的。” 卫鸿山也没打算骗两人:“是府中一位供奉推算出来的。” 将军府有供奉朝廷都知道。 不过,这也太儿戏了! 这让耿忠想到十年前天师去西北监军的事。 顿时胸口升起一团怒火。 一旁的池朗宜却显得特别平静,只问卫鸿山:“将军打算如何安排?”竟是一点儿不怀疑。 耿忠看着池朗宜半天没回过神来。 天朝推崇天道,朝廷重用天师,难道连宁安候府的人也开始相信所谓的玄术了? 耿忠脑子突然空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眼前一片茫然! “三个营地全都加强防卫,特别是中营,增加一层外围防护……”卫鸿山将自己的布置说出来了,他也是上过战争,杀过不少突厥的老将,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到他。 耿忠收敛了心绪,见池郎宜点头,表示自己也无异议。 等卫鸿山走后,耿忠立刻一脸愤怒,坐在帐篷里低声道:“这种事竟然也能听一个地师的?若是行军打仗也这样,那岂不是将数以万计的将士性命视为儿戏?” 然后他又愤又急又无耐:“皇上怎么偏信天道院那群道士的话呢,世子爷,你瞧瞧现在的钦天监,除了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监正,连钦天监办事的院子也变成了天道院的后院了……”接着一脸痛心疾首:“一个王朝怎可任由一群胡说八道的道士来左右啊?” 一旁默不作声的池朗宜垂了眼眸。 许是因为没有听到池朗宜的声音,耿忠朝他望去,见池朗宜竟是难得的一脸平静。 以往只要提到天道院,不管是宁安候还是宁安候世子池朗宜都是一脸不屑,嫌弃恶心的模样。 今日这般什么意思? “世子爷,你怎么不说话?”耿忠奇怪的看着池朗宜。 池朗宜抬头看向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我不是正听着耿大人说吗?” 耿忠表情更加奇怪,思索着池朗宜今日异常表现的原因,然后他一脸色变:“难不成世子爷相信了卫将军的话?” 池朗宜又笑了,道:“自是不信。”他信的是另有人。接着起身,冷静的道:“不过,为了皇上的安全,不管卫将军说的准与否,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耿忠一下也回过神来,知道当前职务在身,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神色略有不自在,干笑着道:“世子爷说的是,是我过于激动了。”送着池朗宜出了帐篷。 ** 一直坐着马车赶路,用过晚膳后,余念娘便在榻上躺了下来,她只想将整个人拉直了放在床上,如果现在能有一面墙更好,那她就可以整个人倒起来,也好让腿上的血液往上流流。 五彩撩起帘子进来就看见余念娘大剌剌的,毫无形象的抬腿踢腿的躺在床上,她忙将帘子放下,生怕外面的人瞧见,急急走到榻边,低声道:“姑娘,您,您这也太不雅观了!快起来,世子爷来了。” 余念娘抬腿的动作就停在半空中。 “哪个世子?”余念娘看着五彩。 五彩看着余念娘无奈的道:“宁安候世子。”整个朝廷姑娘除了认识宁安候世子,还认识哪个世子? 余念娘只好坐起来,整理好衣衫,重新梳好头,这才在榻上坐好。 帘子撩起,池朗宜穿着宝蓝底紫金色团花直裰走了进来。 余念娘站了起来。 “坐吧。”池朗宜直接在一旁几边坐了下来,这才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穿了一件雪青的纱衣,轻柔飘逸,墨发如玉简单的盘在头上,没有戴任何头饰。她明眸皓齿,一双漂亮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静静的看着他,等他说话。 那一瞬间竟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头划过。 池朗宜愣了愣。 正在这时,五彩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只菊瓣翡翠茶盅,替池朗宜蓄满了茶。 池朗宜回过神来,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涌动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他这才从袖笼里拿出一包东西,道:“这个你拿去喝。” 五彩将东西给了余念娘,余念娘一看,竟然是安溪铁观音,足有二两。 第273章 狗屎运 余念娘看着面前的茶叶,愣了愣。 不是说是贡茶吗?不是说没有了吗? 她弧疑看向池朗宜。 池朗宜只好道:“这是下面的人私自扣下的,只有这么多了,先喝着吧。到时候再帮你寻其它的茶叶。” 这话,这语气让余念娘有片刻茫然。 她仔细回想又琢磨了下,好像她的确没让谁帮着买铁观音,也问谁要什么其它的茶叶! 余念娘盘算了下身上的银子,好像也不够,只好道:“没想到世子爷会这时候送过来,身上也没带这么多银子,不如等回到京城我再给世子爷吧?” 池朗宜握着茶盅的手顿住,抬头看向余念娘,漆黑的眸子涌动着莫明的情绪,余念娘没看懂,却感觉到池朗宜好像有些生气。 她就道:“上次就拿了世子爷一些茶叶,这次怎么好又白拿。” 这话一说完,余念娘就感觉到池朗宜脸色明显难看了许多,眼眸中淡然的神色也疏离了不少。就连说话也变得冷淡了一些。 “你打算给多少钱?”池朗宜放下茶盅,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一愣,这东西当然是按市面上的价格,不过,这是贡茶,难不成还要翻倍? 那可不行,又不是她让他拿来的。 “当然外面卖多少就多少!”余念娘道。 池朗宜笑了:“市面有贡茶卖吗?” 余念娘一噎。 “贡茶怎么能和一般的茶一样。”池朗宜道。 余念娘皱起眉头,又听池朗宜道:“给你,你喝便是,如此多废话。你要想给银子是吧,那好,就连上次的一起给吧,价钱嘛,怎么也得是市面上的茶叶的三倍。” 什么,余念娘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三倍?抢钱啊! 这茶又不是她要的,是他自己给的,现在又跟她要这么多钱,有毛病啊。 余念娘抿了抿唇,板着脸道:“要三倍是吧?好啊。别说三倍,十倍都成。这世上有钱的人多了,一辈子都没喝过贡茶的也多了。我过几日便把这茶叶拿到市面去卖,把你这三倍再翻个两倍,别说上次,再来个上上次的钱都有了。” 池朗宜气得嘴都歪了。 怒不可揭的站起来,瞪着余念娘,道:“谁让你去卖,我让你喝,谁让你卖了?你敢卖给我看试试。”说完衣袖一甩,抬脚就走。 余念娘气呼呼的瞪着池朗宜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道:“大晚上的,神经病!” 刚走出帐篷的池朗宜脚下一顿。 一直站在帐篷门口竖起耳朵听墙角的十一听到声音马上站直了身子,然后见池朗宜走出出来,又站在帐篷门口不动了,他奇怪的看过去,发现池朗宜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那表情可谓精彩。 他吧唧了下嘴,不就是想送茶叶,不好意思嘛,这世子爷也是,干什么事都老成稳重,怎么一遇上余姑娘就嘴不对心,两人总吵架。 想了想,池朗宜从小众星捧月,宁安候手握重兵,他姐姐又是当今皇后,很小就立了功,带着满身的骄傲长大,从来都是别人围着他转,他可还没主动去贴过别人的冷屁股。 别扭的人总要有人递梯子给他下。 于是,十一笑嘻嘻的凑过去:“世子爷,不如让我去告诉余姑娘,这茶叶你是特意替她收的……” 池朗宜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 月黑风高最适杀人夜。 一道道黑影闪过,穿梭在树林之间,其个个身手灵巧,武功高强,手上拿着怪异的武器,他们宛若幽灵一般悄然无息的就进入了营地,然后扬起武器冲进了帐篷,惊吓惨叫不绝于其,鲜红的血将黑夜染成了红色。宛如戏折上的表演一样让人惊魂! 睡在软榻上的皇帝突然一惊而起,满脸苍白,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他惊魂未定的看着周围,然后全身一软倒回榻上,吐出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身上,哪有什么血? 原来是场梦啊! 在外面听见声音的太监忙撩帘子走进来,见皇上躺在床上,以为自己听错了,暗松了一口气。贴身侍伺皇帝最忌讳的是眼不观六路,耳不听八方,看事不用心,做事不用心。不然,一辈子只能当个小太监。 可当太监走近一看,皇帝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帐篷顶,哪有人睁大眼睛睡觉的,圆溜溜的两个眼珠子怪渗人。 妈呀,太监手快的捂住嘴,声音在喉咙里打个转,他吓得忙上前跪下,颤声喊道:“皇上。” 皇帝慢悠悠转过头来。 太监一下觉得自己的魂回来了,他先是一喜,马上又担忧的道:“皇上怎么醒了?是渴了吗?” 皇帝没说话,慢悠悠坐了起来,隔着轻纱帐蔓看过来:“是你在外面?大将军呢?” 太监一愣,大将军这会儿肯定已经歇了,他忙道:“大将军才回帐篷没多久,不如奴婢去请?” “那谁在外面守着?”皇帝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刚才梦里乱七八糟的,只记得挺吓人,他竟忘了都梦见了些什么了。 “是卫大将军的二公子,越骑校尉卫校尉。”太监弓身回道,然后看了皇帝一眼,道:“要奴婢去请卫校尉吗?” 皇帝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卫其宇身穿甲胄,腰带佩刀走了进来,朝着皇帝跪下行礼。 皇帝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眉宇间难掩疲惫,他朝着卫其宇抬手:“起来吧?今夜是你在外面值夜?” 卫其宇点头:“回皇上,是的。” “宁安候世子呢?”皇帝道。 “回皇上,刚才营地外发现了可疑的人,宁安候世子带着人追去了。”卫其宇道:“请皇上放心,营地的守卫今夜增加了一倍。” “什么可疑的人?”皇帝皱起眉头。 “目前还在调查中,因为车队就在官旁不远处扎营,今夜夜色黑,也有可能是赶路的走错地方。”卫其宇面不改色的道。 这解释倒是让皇帝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总听人提起宁安候府宁安候府什么的,他挺烦,这会儿知道池朗宜一直守在外面,他一下就放心了,朝着卫其宇摆手,然后重新躺了下去。 卫其宇退出皇帝的帐篷没一会儿,池朗宜就回来了。 “……一个人,十分警觉,武功也不低。”等池朗宜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人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听到消息的耿忠顾不得睡觉,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去找池朗宜。 “还真有刺客?”直到这会儿耿忠都还有些不相信。 真是狗屎运,竟然算中了! 池朗宜点头:“不过,没抓到。” “皇上呢?”耿忠道。 “醒了一次,已经歇下了。” 也就是皇帝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也就没有受到什么危险了。 耿忠高高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第274章 刷新极限 朝中官员众多,官职大小各不相同,别以为看着一个个高官厚禄,荣耀无限。但像耿忠和池朗宜这种职务随时都能提着脑袋玩,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这种事很多人避还来不及呢,却不知道卫鸿山为什么这么积极,还主动请缨负责此次出行。 没一会儿,卫鸿山也过来了,得知皇帝无恙大松一口气。 不平静的夜又变得平静起来。 翌日早晨,余念娘在帐篷里用膳的时候,五彩将此事告诉了她,并且一脸佩服:“……奴婢猜天朝恐怕也没人有姑娘这样的本事了。” 余念娘摆了摆头:“天朝之大,能人异士众多。”然后问:“知道有几人吗?” 五彩忙道:“听说只有一人。” 余念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刻钟后,外面声音渐渐多起来,余念娘示意五彩看下,五彩出了帐篷,紧接着走了进来:“姑娘,准备拔营了。” 那就是要准备起程了。 余念娘起身出了帐篷。 侍卫们已经开始拔营,下人们收拾着东西。 而在营地上站着一群人,中间的妇人雍容华贵,气质典雅。没想到宁安候夫人也在。 余念娘只是惊讶于宁安候夫人竟然没有在中营。 除此之外,还有段立诚的太太以及她的孙女段芷芹,太仆寺少卿段立兴的夫人及其女儿段思真;武候世子夫人的庶女武玫,也就是已经被赐婚的大皇子的侧妃;大理寺卿夫人肖岭及其女儿石映雪;以及礼部朗中王行石的太太及女儿王伶英。还有护国将军三儿媳妇,也就是肖山的太太池云月,以及肖淑雅。 就连安定郡主此次都不在受邀之列。 看来这皇子的选妃行动还没有完。 余念娘站在一旁,看着侍卫们拔营收拾东西,她不想参与皇子之争,虽然她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 那边的夫人太太都是身份尊贵,余念娘也不想被人说轻逛,于是趁着没人注意她的时候,走到营地的角落,靠着树林子边,这样,那边的人也不容易看到她。 但此时不见,避暑山庄那么长日子总会遇见的,那还不如现在主动去请安。 “姑娘,这样好吗?”五彩担心的道。 余念娘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又不是皇上皇后或宫中的嫔妃。不见也可以找许多理由的。再说,有些人就算她去迎合贴奉,别人也不见得领情。 半个时辰后,准备要起程了。太仆将马车依次拉了出来。 余念娘正到处找自己坐的那辆马车,有人从后面走过来喊道:“余姑娘。” 余念娘回头,讶然,竟然是武夷。 此时武夷穿着一身甲胄,身侧佩着刀。 他看着余念娘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起程那日便看见姑娘了,只是一直不方便来跟姑娘打招呼。” 武夷虽有个当世子的爹,不过,武世子都是一个闲职,所以,当初武夷回来的时候也就只给他在省殿卫军安排了个差事,此次出行,他跟着,理所当然。。 两人见面次数很少,交情却在。 余念娘看着武夷露出真诚的笑:“用心当差,好好干。” 不过句简单的话,武夷听了却特别高兴,看着余念娘的点头:“我会的。”然后领着余念娘往马车方向走:“……在这边。” 五彩紧跟在余念娘身后。宁安候夫人等众人也在仆人侍卫的簇拥下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武夷随意的看了周围一眼,周围没人注意他们。 于是,他一边随意的引着余念娘,一边低声道:“到避暑山庄后,你只管老实的跟在黄天师身边替皇上办事,切不可多管闲事。特别是……”对着余念娘作了个皇后和贵妃的口型。 余念娘心中很有些意外。 想当初她和武夷夫妇同路,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其实当时她也没打算特意去帮谁,救谁,就这么举手之劳,武夷却一直放在心上。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余念娘感激的应了声。 到了马车旁,五彩扶着余念娘上了马车,武夷主动替他打了帘子,然后走到窗户边又道:“你走了,卦相馆的情况怎么样?” 余念娘以为他问的是生意,道:“我在的时候也还就那样。” 侍卫将领们纷纷上马,准备起程。 武夷只好打住话题,回到自己的位置。 今日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蓝天白云碧绿如洗。官道上长长的仪仗队像条长龙,甚是好看。所经之处,地方官员早已经等在官道旁请安跪送。 刚出京城的时候,遇到有地方官迎接跪见皇帝的时候,皇帝偶尔还见一见,此时,皇帝却没一点儿心情。因昨夜做了恶梦,受了惊,又冒着炎热赶路,这两日皇帝都不舒服,于是,沿途想来跪见天颜的官员和百姓们全都遗憾而归。 进入分水岭后,周围绿树减少,岩层增多,这对余念娘来说也是一道难得见到的风景。天气闷热,她闷闷的趴在车窗口看着外面,有人骑马嘚嘚嘚了追了上来。 一个身穿统领服的人挡住了视线,然后一只匣子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余念娘顺着那只手看去。 池朗宜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拿着匣子,漆黑的眸子像古井一样。 “冷水冰过的。”池朗宜道。 余念娘看向匣子,如果是现代的玻璃匣子,或者透明塑胶,她一眼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那就可以决定接或者不接。她再次看向池朗宜。 这人昨天夜里明明气得不轻,这会儿怎么又变得风轻云淡了。 跟在池朗宜后面的十一勒着缰绳将速度慢慢减缓,好离池朗宜的距离远一些。他从第一次见到余念娘就挺佩服她,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惹毛公子爷。看着池朗宜一直那么抬着的手,十一在心中默默计数,同时希望余念娘最好一直别接,也好让他看看公子爷这次又能将他的忍耐极限刷新到几。 其实余念娘没想要池朗宜难堪,她不过是正在犹豫池朗宜说过的用水冰过的话,那不是有水?这样用匣子装着待会儿不会滴她一身水吧? 就那么一会儿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五彩担心余念娘就这么一直凉着池朗宜,也怕她突然说出一句:“不要”。那可得多伤公子爷的脸面啊。 于是,五彩抖着手下了个决定,撑起身子,伸出一只手接过池朗宜手中的匣子,干笑道:“世子爷想得真周到,姑娘刚才还说热呢!” 作死就作到底! 然后,她揭开盖子,匣子里放着一只盘子,盘子上一串又漂亮又大颗的葡萄。 “哇,是葡萄!”五彩惊喜的叫道。 余念娘瞬间被吸引过去,她好像的确许多天没吃过一颗水果了。 “姑娘,果然是刚冰过的。您尝尝。”五彩拈起一颗正准备替余念娘剥皮,就被余念娘抢走:“不用。” 她可不习惯这样被人伺候,这样被人伺候吃得也不过瘾,尝了一颗果然又凉又新鲜又甜,瞬间赶走了心头的烦闷。 余念娘顿时食欲大开,用帕子擦了擦手开始大吃起来。 骑着马一直跟在车旁的人这才驾着马离开了。 第275章 乌云接日 入夏以来,只下过一场大雨一场小雨,天气越来越炎热,到处农田快干烮成一块一块。仪仗队从出京城出发一直到秦岭分水岭一直是滴雨未下,皇帝坐在宽大舒适的车驾里从最开始的悠然逸得,到后来的烦躁不舒服。 坐在车驾里闷热,外面太阳渗人。皇帝有些后悔不该这个时候去避暑山庄,或者应该早些决定起程。就算现在坐在闷热的紫京城里,最少也有冰块凉快,不至于这样只能坐在车里受罪。 他召了黄天师几次,终于盼来了雨,可惜只不过是密密的小雨,这样的雨即灌溉不了农田,也解不了热,反而下雨的时候空气更加闷热。 幸运的是这场小雨整整下了一上午,让闷热的天气有所缓解,太阳缩进云层里,又起了微风,空气倒清爽了一些,皇帝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从车驾内出来,要骑马吸引新鲜空气。 胸口不闷了,心情自然就好多了,皇帝拉着同是骑马兼守护的卫鸿山轻快驾马闲聊,卫鸿山心中受宠若惊,激动的和皇帝说着话。 池朗宜和耿忠无耐的只能跟在后面。 而余念娘正催使着车夫快些驾马,赶到黄天师的马车旁,并向黄天师建议:天气变化无常,应该向皇上建议加快赶路,不然今夜又只能宿在野外。 黄天师不以为意:“雨已过,今夜宿在野外也无妨。” 余念娘一脸认真:“今夜恐有暴雨,若此时加快赶路,恐天黑的时候还能赶到宛平县,住在驿站,也安全些。” 黄天师根本不信,好笑的瞥了余念娘一眼,淡淡的道:“‘云交云,雨淋淋’,且今晨地面潮湿柔软,虫蛇到处爬动,今日上午的雨已经证明了这点。现在天气虽然算不上晴朗,但也没有乌云密布,哪会有什么暴雨?” “难道天师没有仔细看过昨日傍晚的天象吗?”余念娘道。 黄天师怔了怔,昨日天气甚好,傍晚的时候西方一片晚霞,十分漂亮,有征兆也只能说是个好天气,可这天气随时都在变化,所以,今晨就下了小雨,什么暴雨,他是没看出来。 “昨日太阳落山时,西方地平线上升起一朵城墙似的乌云接住落日,俗话说,接高云,次日必有大雨,而且我观那云层有变厚,这就表示今日肯定有大雨。今日上午已经下过小雨,此时天气阴沉,云层却散,说明暂时是不会有雨的,那这暴雨必然就在夜里了。”余念娘一本正经,言词凿凿。 黄天师听得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若是他不是个天师,恐怕此时已经被余念娘给骗了,他嘴角一斜,露出个讥笑,紧接着就板起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念娘:“我见你也算有点本事,所以,这次才允你一起跟着去避暑山庄,你可知现在是皇上出行,帝王仪仗,这出行最岂讳的就是下暴雨,你再这样胡说八道,就算有冯天师保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结果就是黄天师根本不听余念娘的话,还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马车重新回到后营的车队当中,余念娘坐在车内并没有生气,五彩对余念娘还没有孙妈妈和玲珑那样坚定的信念,她只知道天道院的天师很厉害,余念娘也很厉害,现在两人持着不同意见,天道院的职责便是确保皇帝的出行顺利,若是出了纰漏,皇帝怪罪天道院,余念娘几人虽然只是坤院的地师,也会被牵连的。 所以,她很担心:“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余念娘闭上眼睛,一脸气定神闲。 这时,有人突然在外敲了车窗,五彩撩起车窗帘子,果然是池朗宜在外面,这几日,池朗宜日日送各种不同新鲜的水果给余念娘,余念娘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次池朗宜不是来送吃的,他看着余念娘问:“天气如何?” 余念娘将告诉黄天师的话转述了一遍。 池朗宜皱紧眉头:“皇上最信的是大天师和黄天师,恐怕他不会相信你的话。”而且皇帝刚才骑了好一会儿马,此时刚坐进车驾,还说等会儿闷了继续骑马,哪会急着赶路。 余念娘只负责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池朗宜,怎么做是他的事。 池朗宜走后武夷又催马走了过来,他骑马跟在马车外,先是低声问余念娘:“宁安候世子找你干什么?他没为难你吧?” 余念娘觉得自己是真交上一个真心朋友。 她笑着道:“没有。” “那就好。”武夷松了口气,然后道:“今日天阴沉沉的,照这行进速度,恐怕是进不了宛平县的驿站了,余姑娘,你觉得今儿夜里会下雨吗?” “会。”余念娘道:“暴雨!” “啥?”武夷惊了一跳,暴雨夜怎么能野外扎营。 “那怎么办?如果雨太大就怕进了帐篷内,会起风吗?风大吗?要是又是暴雨又刮风可就不妙了,为什么现在还慢悠悠的走,得赶快赶到驿站啊……”武夷对余念娘的话是百分百的相信,骑着马去找统领去了。 余念娘很想说一句:乃们应该感谢没有雷电,不然大树下扎营,不小心劈死几个…… 一个人的话有没有威信,不完全取决于他的本事,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他的地位。 黄天师坚信自己的推算,但内心深处又因为余念娘的话纠结,最后他将杨凯和李槐叫来,让其二人又演算一遍,两人的结果和黄天师一样。 黄天师心里一下轻松了,同时鄙视自己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地师的话而怀疑自己呢! 他笑着对杨凯和李槐道:“那你们觉得今夜会有暴雨吗?” “暴雨?”两人均有些意外。 “按照天象来看,今夜是应该不会有雨的,若是有那也只可能是小雨。”杨凯性子更为直接,听了黄天师的话,立刻说出内心的想法。 而李槐心思则要多些,他在心里将黄天师的话剖析了一遍,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的,于是就道:“学生两人毕竟不敢和教习比,不知道教习的结果是什么?” “当然是和你们一样。”黄天师道,没放过诋毁余念娘的机会:“……她一个姑娘家,你们两人都没有算出,她却硬说有暴雨,你们可笑不可笑。” 他只希望通过这件事能将余念娘爱胡吹,凡事凭着的不过是运气,没有真材实学的事宣扬出去,让皇帝知道,也好让他在三皇子中毒事件中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余地师一直以来颇为自负,也不太合群,没想到她竟然敢反驳教习的话。”李槐立刻道。 “算了算了,本天师岂会与一个小小的地师计较。”黄天师很是大度的话。 而一旁的杨凯心中的想法又有些不同,他和余念娘是有过接触的,所以,他不相信余念娘会胡说八道,对黄天师的话,他本想替余念娘辩解两句,突然心中想到黄天师与陌生男子,还有与那拿弯刀的突厥人打斗的事,只好闭上嘴。 等到杨凯和李槐出了黄天师的马车,黄天师便悠闲自得的侧躺在马车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高兴的哼起小歌来。 这天,仪仗队自然是没到宛平县的驿站,车队在野外找地主扎了营。 黄天师嘴虽不应余念娘的话,晚上却一直心神不宁的坐在帐篷里,直到刻时也没下一滴雨,没刮一丝风,这才彻底的放下心,脱了外衣躺了下来。 心里放下了事儿,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下雨了!” 黄天师一个激起坐了起来,愣了下神,连鞋也顾不趿,光着脚就跑出帐篷,一跑出帐篷,拇指大的雨点跟倒豆子似的啪啪啪的就打在他脑袋上,一眨眼的时间,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 黄天师大骇,脸色发白的冲回帐篷内。 营地上侍卫下人们到处奔跑收拾东西,一个个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干干的地面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湿透了,而且已经开始积水。 黄天师踉踉跄跄的坐回榻上,脑子里空荡荡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一个堂堂的天师竟然不如一个乡野来的小丫头? 他不信。 黄天师涨红了脸,这对他简直就是羞辱。 他为什么没演算出来? 黄天师现在满脑子里是余念娘的话,他焦急的在帐篷里光着脚踱过踱去。对了,余念娘说过昨日傍晚的乌云接落日,他当时也没在意,只记得当时天上的晚霞特别漂亮,根本没在意其它的东西。 黄天师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如果当时他多看两眼,说不定就能避过今夜的事,眼下最重要的事怎么向皇帝交代。可是事已至此,该考虑的是后续怎么补救? 黄天师立刻决定去见皇帝。直到这会儿他才觉得脚下凉凉的,滑滑的。 一看,帐篷内竟然已经进水了。 黄天师脸色一变,顾不得那么多,忙披上外衣,可他没有准备簔衣,于是便走到帐篷门口,冲着外面喊了一个侍卫过来。那侍卫戴着斗笠,披着簔衣,满脸是水的走了过来,他才一抬手向黄天师行礼,便觉得袖口里一凉,像有人端着盆子使劲儿往里倒水似的,那水直接顺着他的手臂迅速滑进衣衫里,将已经湿透的衣服再湿一遍。 “拿簑衣来,我要去见皇上。”黄天师绷着脸道。 侍卫虽全身滴着水,可不敢怠慢黄天师,忙回身去拿了簑衣和斗笠给黄天师,黄天师穿戴好后大步急匆匆的朝着皇帝的帐篷而去。可他没走多久,就感觉雨水顺着簑衣缝隙滑进的衣衫里,冰冰凉凉的像滴在他心头样。 什么是暴雨,那便是大而急骤,让人措手不及。 皇帝裹着被子坐在榻上,绷着脸看着帐篷中站着的卫鸿山三人斥问:“不是说没有雨吗,怎么又来暴雨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三人垂眸而立,均浑身湿透了。 皇帝拢紧了身上的被子,这一下雨怎么就变得很冷。他一脸烦躁:“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池郎宜和耿忠没说话,卫鸿山是此次出行的主要负责人,他只好站出来:“回皇上,现在雨太大,只能等到雨变小或者雨停后再起程。” “那你说雨什么时候停?如果一直不停呢?万一停会儿,等到所有人都上路后又来暴雨怎么办?”皇帝冷着脸斜着卫鸿山。 卫鸿山头皮发麻:“不如请天道院的天师推算一番。” 说到这个皇帝心情更不好了。 “为什么今夜的暴雨天道院没有算出来?” 卫鸿山垂下眼皮子,他哪知道! 正在此时,黄天师来了。 此时他浑身已经湿透,脚上一双鞋也是泥泞不堪,衣角和裤边也到处溅了泥水,看起来十分狼狈。 可黄天师此时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因为刚才他在门口已经听到了皇帝的话。 于是,一进帐篷,黄天师立刻跪在地上,向皇帝告罪:“请皇上恕罪!夏日天气无常,夜色太黑,臣近两日有些不舒服,所以今夜睡得早了些,竟没及时算出今夜有雨,扰了陛下清梦,没及时给卫将军和各位将领提醒,请陛下责罚!” 说得真轻巧。一句扰了陛下清梦,没提醒就将事情揭过,看看他们此时模样,包括外面的那些侍卫和车夫,穿着一身冷冰冰的湿衣服,站在外面任由雨水往身上灌。 耿忠和池朗宜冷冷的看了黄天师一眼。 黄天师的态度却让生气的皇帝心情缓和了一些。 因为池朗宜在扎营的时候便让所人在所有帐篷周围堆磊了泥石,小雨的话倒有作用,可暴雨雨水太冲,太多,很快就将帐篷周围的泥石冲散,然后水便慢慢流进了帐篷里。 皇帝的帐篷又比其它的帐篷防护工作做得更加牢固,所以,此时只有帐篷周围有一些湿湿的印迹,帐篷内还是挺干的。不过,地上越干,跪在上面越不如湿地松软。且黄天师因为穿着湿衣服,有些冷着颤抖。 皇帝一下就心软了:“天师快起来吧,地上凉。”然后让太监拿了衣服给黄天师披上。 黄天师喜极而泣,抹着眼角又跪下叩谢圣恩。态度恭敬极了。 皇帝已经不生气了,和谒的请黄天师起来。 卫鸿山见皇帝心情好了,脸上也跟着出现笑意。 而池朗宜和耿忠垂着眼皮子站在一旁,冷眼盯着前面地上。 第276章 信谁? 雨太大,只能等到雨停了再起程,这可苦了那些侍卫,浑身上下到处湿漉漉,雨水落在头盔上,滑到脸颊,顺着脖子流进衣衫内,每个人都跟水人似的。 皇帝盘腿坐在榻上,身上依然裹着被子,太监端来了刚熬好的银耳羹,一口下肚,皇帝顿时觉得浑身都热呼起来,人也一下有精神了,昏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他立刻将整碗银耳羹都喝下,然后在榻上躺了下来,吩咐太监:“雨停了的话就叫醒朕!” 太监端着碗恭敬的应声:“是。”他立在帐篷内站了一会儿,直到皇帝的呼吸变得绵长这才披上簑衣出了帐篷,吩咐帐外的两个侍卫好生守着,然后去了另一个帐篷。 此帐篷内住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太医院院使。太监将皇帝的情况复核一遍,犹豫道:“……也没听皇上说不舒服,不过,咱家总觉得皇上精力比前几日差了一些。” 院使每日都要替皇上号平安脉,自然清楚皇帝的情况。。 “天气炎热,热不疏导,今日恐怕又受了凉。”院使沉吟,想了想道:“不如我现在去替皇上号个脉,然后抓些药,熬好,等皇上醒了就可以喝了。” “这样甚好。”太监忙道。 然后院使跟着太监去了皇帝的帐篷,号过脉后,院使开了方子,抓了药,便令人熬药去了。 而池朗宜等人从皇帝的帐篷内出来后便各司其职,黄天师回到自己的帐篷时已经冷得瑟瑟发抖,他忙换了一身衣服,又让人熬了一碗姜汤喝下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漆黑的雨夜中,挂在各处的灯笼大多被雨淋熄,只剩几盏昏暗的灯笼闪烁着微弱的光照射在泥泞的地面上,两个穿着簑衣的,纤瘦的身影走在营地中,雨势甚大,她们却步履稳健,行走优雅,宛若雨中散步。 有侍卫好奇的问:“那是谁?这么大的雨还出来?” 知道的就道:“坤院的地师,这次特许跟着黄天师到避暑山庄去。而且是个女地师,咱们天朝迄今为止被天道院主动承认的第一个女地师!” “哦!我知道这个女地师,听说曾经在太和殿上卜过卦,原来就是她啊?” “正是她,虽是女子,却不同凡响!” …… 黄天师刚喝完姜汤正准备歇一会儿,就听侍卫来报:“坤院余地师求见黄天师。” 黄天师眉头一皱,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他一听余念娘,就觉得没什么好事。他不耐烦的道:“她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侍卫道。 “算了,让她进来。”黄天师只好重新坐下,没再如往常一样随着自己的心情让她回去。 余念娘披着簑衣,带着五彩走了进来,两人均是一脸雨水,簑衣上滴下的水淋湿了脚下的土地,身下的裙角又湿又有泥。 “黄教习。”余念娘依着礼数行了礼。 黄天师淡淡的看着她,一脸疏离:“你有可事?” “不知道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起程,卫将军有安排吗?”余念娘本也没多余的话和他说,直接问道。 黄天师眉头一挑,不答反问:“你有何事?” “我觉得咱仪仗队应该趁着一会儿雨小后立刻起程。夏季天气炎热,太阳光将江河湖内水照射变成水蒸气上升空中,最后成云,组成云的小水滴或小冰晶受到气流顶托,不断上升,直到云层里,水滴,冰晶之间相互碰撞,体积变大,等到气流托不住这些水滴时就形成了雨!所以,不同地方,天气有所不同。如果快马加鞭赶路,说不定风来了的时候能躲过。” 黄天师愣愣听着余念娘的话,一脸茫然。这些匪夷所思的理论简直闻所未闻,他也觉得特别可笑,余念娘总爱用常人听不懂的话来解释她所做的一切。 就拿占卜来说,什么心算,什么一会儿天时地利,一会儿又要沾点龙气,真是一派胡言,可见心机之深。 黄天师眼神冷冷的看着余念娘:“暴雨起风乃是正常,你让皇上冒着雨赶路,可有想过皇上的身体是否沉受得住?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师,却三番四次顶撞天师,更何况我是你的教习,你态度不恭,回到坤院我会如实向大天师禀告……” 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看着黄天师。 这才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五彩更是冷冷的盯着黄天师,若不是因为此时此地此情形不允许,她真想一掌劈了这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伪君子,真小人! 余念娘回到帐篷后立刻换了干衣服。 而黄天师在等余念娘离开后,躺在榻上却一直没睡着,反倒是心里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余念娘的话,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想不明白余念娘的推断是如何来的。 他又丢了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神不宁,卦相一直反复不准。 黄天师不安的在帐篷内走来走去。反反复复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先去看看皇帝醒没有。 等他到了皇帝的帐篷,这才发现皇帝早醒了,池朗宜竟也在。 看见黄天师,立在皇帝旁边的太监一喜:“哟,皇上正说要去请黄天师呢!” 黄天师眉眼一跳,忙恭敬行礼:“不知道皇上找微臣何事?” “天师你看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今夜又会否起风?什么时候起程合适?”太监看着黄天师和善的问道。 这话当然是代替皇帝问的了。 黄天师觉得此次出京是哪哪都不顺,不想什么就偏来什么。 他很快就在心中想好了怎么回答,恭敬的朝皇帝行了礼这才道:“因为今夜夜色实在太黑,雨夜自然有风,至于何时起程,臣觉得雨小了,或者等雨停了都可以起程!” 走或不走他都有提到,至于怎么选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 黄天师心中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可是宁安候世子说雨后有大风,建议等雨小了就起程……”皇帝道,沉吟了一会儿,便对身旁的太监道:“去将卫将军和耿卿请来商量此事。” 很快,卫鸿山和耿忠就过来了。 卫鸿山建议:“等雨停了再走,这样安全些。大雨一般急骤且快,只要停了便该无事了。” 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黄天师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而耿忠却道:“既然有大风,那就趁着小雨起程,免得天气有变!” “耿大人此话差异。”黄天师淡淡看耿忠一眼道:“正因为担心天气反复无常,所以,最好确定雨停了再走才更安全。” 二对二,皇帝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看着池朗宜道:“宁安候世子是听谁说的雨后有大风?” 池朗宜抬眼:“臣偶然听余地师说的。” 黄天师一下看向池朗宜,余念娘竟然敢向他禀告之后,未得到他同意的情况下又去告诉了池朗宜? 他眯了眯眼睛,这个余念娘到底想干嘛? 而卫鸿山和耿忠也十分惊讶。 卫鸿山是惊讶余念娘什么时候和宁安候世子走得如此近了,这种事竟然不先来寻他,而是去找了池朗宜。而耿忠是惊讶素来不喜天道院,从不信玄术的宁安候世子竟然听信了一个地师的话! 相比较三人的惊诧,皇帝的反应就平淡许多了。 “就是那个新进的坤院地师,本朝唯一的一个女地师?” 池朗宜点头:“回皇上,是的。” 皇帝脸上露出笑容,他怎么把这个小地师给忘了,那也是有几分夫本事的。 于是,皇帝当即决定宣余念娘。 太监奉命而去,一刻钟后,余念娘来了。 “……半个时辰后雨便会停,但大风会紧随而来,半个时辰之后风停,半刻钟后又会风雨交加,那时仪仗队恐怕才刚上路,前面一段路程林深岩高。”走起来就不太安全。 帐篷内有片刻凝重。而黄天师满眼震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余念娘,之前她可不是这样对他说的? 阴险,狡诈,小人! 他拽紧手,十分愤怒! 也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明显,帐篷内的人都发现了黄天师的异样,皇帝以为是黄天师惊讶于余念娘的推测,便问:“天师有何不同意见?” 黄天师这才惊觉自己表现太过,忙收敛心绪,脸上重新归于平静,认真的道:“回皇上,臣觉得余地师过于小题大作。外面漆黑一片,天气随时变幻,怎么可能能推算如此准确,但是皇上的安全却不容疏忽,所以,安全事宜一刻也不能松懈!” 一个地师对上一个天师,最后皇帝还是选择相信黄天师。。 半个时辰之后,雨果然停了,太监惊喜的跑进帐篷:“皇上,果然停了,果然停了。” 皇帝摸出怀表,那怀表是一位西域使者进贡的,仅此一块,样式怪异,用起来却挺方便的。他打开怀表一看,刚好半个时辰。 帐篷内众人均讶然! 算得果然准! 那半个时辰会起风吗? 皇帝突然不急了,他想看看余念娘到底算得准不准,于是,众人换了干净衣服,重新到了皇帝帐篷,等着所谓的大风到来! 暴雨终于停了,营地上,各处帐篷内都进了水,侍卫和下人们开始整理修补。 黄天师忐忑不安的坐在皇帝的帐篷内。 宫人们上了茶,池朗宜和卫鸿山,还有耿忠终于能安心的坐下来喝口茶。 皇帝将怀表放在案几上,紧紧的盯着,生怕时间突然超过一秒钟而自己没发现。 太监则站在帐篷门口仔细盯着黑夜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要到半个时辰,这就好像一场表演,只等时间一到,让他们瞧瞧有没有精彩的演出,虽是看表演,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都有些紧张。 半个时辰终于到了。 皇帝伸长脖子朝着帐篷门口瞧去,并问门口的太监:“怎么样,怎么样,有风了吗?” 太监左右四下环顾,风平浪静,树叶儿莎莎响都没有,他生怕自己看错了,顾不得满营地的泥泞,跑到营地中,脚踩进泥水之中,将鞋袜全部打湿,溅了一脚泥。 可是哪有什么风? 太监一脸失望:“皇上,没有……” 紧接着黑夜中有声音响动,呼呼呼……又轻又柔,路旁的树叶儿随着轻轻摆动起来。 太监顿时惊喜:“皇上,好像来了,来了……” 帐篷内的皇帝差点从榻上跳起来,冲着黑漆漆的外面喊道:“什么,真起风?真的起风了吗?你快看看到底有没有……大风还是小风……” 话还没说完,帐篷周围就响起呼呼呼的风响声,紧接着,一阵阵呜呜声从帐篷外传进来,一波一波,风声如涛。 太监抱着脑袋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回到帐篷中,又惊又喜的道:“回皇上,真起大风了!来得好快啊,好大的风啊!”差点把单薄的他给刮走! “朕听到了,朕听到了!”皇帝丝毫没觉得这突起的大风有多大的危险,一脸兴奋的看着余念娘,夸道:“你果然不负朕的盛望,的确是个有本事的。这样也能推算出来,好,好,好!”高兴得连说了三个好字。 余念娘神情平静的福了个礼:“皇上过奖。” 皇帝这下看余念娘越加满意了,这才叫真正的荣辱不惊啊!一个女子,只不过十几岁竟有这般见识,果然不是凡人啊! 皇帝高兴,黄天师却不高兴了,他这次算是在皇帝面前堂堂正正的丢了一回脸了! 只不过是简单占星术,他连一个小小的地师都比不过,让他以后如何在天道院混? 黄天师垂下眼眸,心中愤怒之极,他觉得自己被余念娘摆了一道。 黄天师的愤怒池朗宜尽收眼底,他默不作声,心中已经决定将黄天师列为重点监视对象。 而一旁的耿忠是头一次真实的见识玄术,不像传说中的神乎其神,被余念娘如此平实的叙述出来,反而变得平常起来,但又因为它超精准的推算给人一种极为神秘的感觉。 以前他是不相信天道院的那套的,如今,真实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耿忠不知道自己以后是信还是不信,脑子有些糊涂了! 相比于黄天师的愤怒,池朗宜的意料之中,耿忠的不敢置信,他心情更为复杂。 如果当初余念娘没有离开将军府,那今天这一切的得益是不是就该属于他呢? 念头闪过,卫鸿山又想到此次青石先生为自己出的主意,其实还是有不少收获的。暗自庆幸,幸好他还有青石先生。 第277章 常用述语 酉时,天空一片灰蒙蒙,东方被厚厚的云遮住,阴沉沉的。 狂风大作,枯草树叶满天飞扬,树摇枝倒咔嚓咔嚓的折断声,风啸声一阵比一阵猛烈地撞击着帐篷,左摇右晃,仿佛随时都能将整个帐篷拔地而起。 所有的马都栓在树下,狂风呼啸怒吼声让马儿不安的在原地转来转去,鼻子里哼哼连叫打着颤音,甚至有的马前蹄蹭高往上抬,双眼上翻,瞪得老大。 今夜的风尤其肆掠,这风相当于现代七级强风。七级强风便是树摇枝断,步行已经十分困难。 所以,大多侍卫都退到安全的地方。只在各处留下警示的人,也都是个个找了觉得安全的位置,缩在地上。 在皇帝皇后等几人的帐篷外,着重留了较多的侍卫。 而皇帝的帐篷内卫鸿山,耿忠,池朗宜,黄天师,包括余念娘等人都在。 皇帝胆颤心惊的坐着榻上,看着帐篷随着风的呼啸左拉右扯,每一次呼啸声过,他的心都要高高提起,担心帐篷扎得不结实,会被连根拔起。 “天师,这风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啊,如此这样,岂能赶路?”皇帝担心的问黄天师。 黄天师心里没底,只好道:“天太黑,暂时还看不清,相信这大风也不会刮太久。”这样一来岂不更证明了他不如余念娘。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幸好皇上没提前起程。”如果半个时辰前起程,这会儿走在路上恐怕连人都得刮走吧。 黄天师现在是遇上机会不往余念娘身上扣屎盆子就不舒服。 池朗宜冷冷的看过去。 黄天师只觉得背上毛骨悚然,强忍着才侧头去看。 “有句话说得好,变天如变脸。此处有风,不代表其它地方也有风。”池朗宜淡漠的道。 话音一落,耿忠等人均朝他看去。 池朗宜已经转向余念娘:“请问余姑娘,这风还会刮多久?” 余念娘抬头,看眼池朗宜,向皇帝拱手行礼:“这风会刮一个时辰,此时还差半刻钟便到半个时辰,如此还有半个多时辰才会停。” 众人一愣。 “可,你刚才不是说这风只有半个时辰吗?”皇帝不解的道。 黄天师心中一乐,顿时有些幸灾乐祸。 余念娘却镇定自若则不紧不慢的回道:“就如黄天师所说的,天象难测,随时有变,之前的风是半个时辰,可是这会儿是一个时辰。” “余姑娘这话回答得可真是妙!”黄天师一脸讥笑:“这风现在是越吹越大,一看就知道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余姑娘将半个时辰改为一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之后风仍然不停,余姑娘还可以将一个时辰改为两个时辰。”接着他脸色一整,横着眼睛道:“在皇上面前你也敢狂言乱语!” “民女自不敢对皇上撒谎。”余念娘道,对着皇帝行了一礼,皇帝看着两人,并没有黄天师想象中的生气。 余念娘转身看向黄天师,又道:“我一向不说假话。更没什么狂言乱语……” 黄天师心中顿有种不妙的感觉。 “……关于这起风的事,学生之前就请示了教习,建议教习向皇上建议在起风前就起程,是教习你自己不信,导致现在皇上被迫留在此不能前行。而现在这大风也应证了学生的话,所以,学生并没有在教习面前狂言!” 黄天师又气又急,恨不得拿纸堵了余念娘的嘴。 而皇帝一脸讶然,他看着黄天师惊讶的问:“原来天师知道会起风?” 黄天师脸上有片刻的尴尬,作为一个天师,在朝堂上不知道被多少人讨厌,早练就了一幅厚脸皮。 他满脸惭愧对皇帝道:“请皇上恕罪,之前余姑娘的确有来找过我,说是建议皇上早些起程,可是微臣觉得今夜天气反复无常,又是暴雨又是大风,如果冒然起程,怕路上再遇上什么,于是便没同意。” 余念娘称其为教习,表示尊重。而他称余念娘为余姑娘,稍显生疏。两人气度大小一看便知。对于皇帝的问题,他只说又雨又风,没说自己有没有预知到有风。 “……也幸亏皇上没有提早起程,不然此时在路上可是进退两难,不过,想来余姑娘也是好意,请皇上不要责罚于她。” 其它人静静的看着黄天师,要说无耻果然还是没人比得过天道院的人。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偏要推到余念娘身上,还假情假意的替余念娘向皇帝求情。 人贱无敌!原来这就是天道院在朝堂上几十年来屹立不倒,还越来越受皇帝重视的原因啊! 难怪他们这些人比不了。 耿忠等人纷纷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帝看眼一直静静站在一旁不辩解的余念娘一眼,又看向自责惋惜的黄天师,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他点点头,声音平和的道:“嗯,余姑娘的建议虽说有些冒险,不过,她本事超凡,且也是为朕着想,看在黄天师求情的份上,就不追究了。” 又夸余念娘护驾,又说看在黄天师求情的份上。 皇帝一语双关。 耿忠本来提起的心又平平落下。 帐篷内安静下来。 外面仍然狂风呼啸,一会儿东南风,一会儿西北风,帐篷被吹得东倒西歪,却也安然无恙。 像这种一个时辰内刮大风,同时两个方向的不同风向历来很少见,难道这就是半个时辰的风变成一个时辰的风的原因? 余念娘道:“不错。本来是东南风,结果东南风后,遇上西北风,所以刮风的时间才会延长。” 天上为什么会起风,那是因为热空气密度小,会上升,此时的气压就低,那么就需要四周的空气来补充。若是冷空气密度大,则下沉,那么该处气压高,空气就会向四周流动。 暴雨之后,天上空气转凉,地面的热便会上升,因此形成风;而西北方向因为天上冷空气稠多,密度大,下沉,便导致该处气压变高,空气就四散流动。 这才有先后起了两股风。 池朗宜等人,包括皇帝在内听得一愣一愣的,连黄天师也没明白余念娘说的密度是什么意思。 余念娘解释说:“这是我的常用述语。” 反正就是起了两股风。 皇帝很高兴,觉得余念娘不仅年轻,玄术造诣高深,且还很有学问。当下和余念娘聊起了关于占星术的一些话题。 余念娘虽不精通现在的占星术,但类似的书看过不少,而且她记忆好,说出来的话就连黄天师也挑不出什么错。 帐篷内响着一问一答的声音,很快风就过去了。 卫鸿山立刻令所有人整装准备出发。 第278章 换驾 半个时辰刚好将所有东西收整理好,等到出发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毛毛细雨,吹起微风。 有过之前的暴雨,皇帝有些担心:“这会儿又是风又是雨,会不会越下越大?” “皇上不用担心,只是小风小雨。”余念娘道。 皇上立刻如负释重,但马上询问池朗宜:“余姑娘住在几营,让她一会儿跟在朕后面。” 池朗宜应是。 皇帝走到帐篷门口,看着外面泥泞不堪,又湿又滑的路皱起眉头。 一旁立刻走出一个太监蹲在面前。 贴身太监扶着皇帝轻声道:“皇上这路太滑了,让人背您过去吧。” 也好。 皇帝点头,看着那一脚的泥他就觉得脏得不行。 太监背着皇帝到了车驾旁,车驾旁早已经有人拿着垫子放在泥地上,然后整个人趴在地上,弓着身子,皇帝踩着那人的背就上了车驾。 还是车驾内坐着舒服,皇帝撩起帘子,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余念娘由一个丫头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这边走。 皇帝眉头一皱,指着五彩,责问:“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余地师走路,让那丫头背余地师,免得脏了鞋。” 贴身太监上前,微笑恭敬的回道:“回皇上,那是余地师的贴身丫头,本来是要背她过来的,不过,是余姑娘坚持要自己走的。” 正在这时余念娘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快快快,去扶余念娘过来……”别说余念娘,连皇帝看着都惊了一下。 两个太监急忙朝着余念娘走去,五彩小心的扶着余念娘,一个太监扶了余念娘另一只胳肢,还有一个太监在后面护着。 等余念娘走近,皇帝立刻对她招手,关心的道:“这路这么滑,怎么也不让人背你,差点摔倒。快,上朕的车上来。” 坐皇帝的车驾?? 余念娘愣了愣,另一边的池朗宜眼神一闪,抬脚大步就走了过来,朝着皇帝拱手:“皇上,余姑娘的马车来了。” “哦。”皇帝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想必官道应该好走,他放下心来,对余念娘道:“那你快上马车吧,车上总要安全些。” 池朗宜眼神锋利的盯了旁边的太监一眼,那太监心里扑通一跳,忙替皇帝将车帘子放了下来,同时机灵的道:“皇上,起风了,奴才替您把帘子放下。” “嗯。”车驾内的皇帝满意的应了声,正准备躺下时听到外面余念娘道:“皇上,且慢。” 皇帝重新坐起来,又撩起帘子:“余地师还有事?” 这会儿皇帝对余念娘的态度就如对自己的是得信的臣功一样,亲和友善。 “皇上,还是坐第一辆车驾吧!” 皇帝的车驾一直准备着两辆,为了安全,之前一直换着乘坐。前两次都是坐的第一辆马车,所以起程的时候,卫鸿山便安排了皇帝改坐这第二辆。 “虽说不走寻常路,但越走寻常路才越不寻常。”余念娘道。 皇帝深觉有理,下了车驾,改坐了第一辆车,从京城出来,这是余念娘第一次改变卫鸿山的安排,皇帝有些担心,问余念娘:“……是不是前面不安全?” 压根儿忘了余念娘之前根本没机会在他面前露脸,自然也没有机会改变卫鸿山的安排。 余念娘看着皇帝微笑:“皇上放心。黄天师出京城不是替皇上卜过一卦,说皇上这一路都是吉吗?” 皇帝马上又问:“那依余地师算,又是否是吉呢?” 这话问的……黄天师还有何颜面? 可皇帝哪在乎在这些。 “自是吉。”余念娘微笑道。 “那好。”皇上脸上重新出现笑容,示意太监放下帘子,在车内重新躺下。 这么耽搁一会儿,余念娘的马车果然来了,上了马车,余念娘立刻将脚上的鞋脱下,五彩重新拿出一双鞋替余念娘穿上,裙角的泥水已经干了,五彩用手揉了揉,多余的泥搓掉,裙角上还是有污迹。 只能等到下处休息的地方再换了。 车队缓缓前行。 余念娘撩起帘子,马车左右各跟着两排骑士,卫鸿山骑马走在皇帝的车驾前,池朗宜,地煞,十一,还有一些武功高强的侍卫纷纷驾马分别行于皇帝左右。 余念娘叫过一个侍卫:“请宁安候世子过来一下。” 能被皇帝亲自安排在车驾后都不是寻常之辈,侍卫不敢怠慢,立刻催马前行,没一会儿余念娘就看到池朗宜骑马停在路边等着她。 等她的马车走近,池朗宜才催马走了过来,与马车同行。还不等她说话,池朗宜就道:“昨夜淋了雨,你即懂药理,到了宛平县替自己熬些药汤,免得生病。” 余念娘一怔,还在细想他这话的意思就又听池朗宜道:“你找我有何事?” 余念娘收起脑子里的疑问:“请问世子爷,若是有刺客突袭,侍卫站在马车何处最好护驾?” 池朗宜脸色一变,盯着余念娘,好一会儿才道:“你确定?” 余念娘挑眉。 池朗宜眉心紧拧,道:“就是我刚才的位置。” “那好。”余念娘在马车内坐直身子:“请世子爷重新安排四个武功最好的侍卫护在皇上的车驾的四们位置,第二辆马车亦是如此,至于世子爷您,请站在第一辆马车后,紧靠第二辆马车的位置。” 行刺的人不知道皇帝到底在哪辆车驾里面,但凭着车驾旁的护卫可以看出来,余念娘给池朗宜安排的位置看似在中间,但却更靠后辆车驾,刺客自然会以为皇帝在第二辆马车。 “这事可不是儿戏!”池朗宜看着余念娘,神色从未有过的慎重。 余念娘一脸认真:“这种事当然不能儿戏,所以请世子爷一定要选四个武功高强的护在皇上左右。”然后又笑了:“当然,世子爷立功后也不用特意感谢我!” 池朗宜紧紧看着余念娘,见她一点儿没开玩笑的样子,这才道:“好。”策马走出几步又倒了回来:“这样,你现在暂时退到后面去。” “不用。”余念娘摆手:“皇上的车驾后面跟着女眷这才正常嘛。”因为起程之前余念娘的话,皇后和贵妃的车驾已经安排在另处。 第279章 这样的余姑娘啊 余念娘一幅毫无危险的样子,让池朗宜蹙紧了眉头。 见他一脸不愉,余念娘只好道:“不如你派个人贴身保护我。” “好。”池朗宜立刻道:“我立刻让地煞过来……” “别……”余念娘立刻打断他,地煞武功高强,得保护皇帝。想了想,余念娘道:“听说武候爷有个孙子武功还不错,不如就让他来。” 武世子那个私生子? 池朗宜才松下的眉头又拧起。 “你和他很熟?” “不熟。”余念娘道:“见过而已。” “好。”既然是余念娘自己选的,池朗宜也不再多说什么,没一会儿武夷就催马过来了。 池朗宜面无表情的吩咐:“从现在开始,你负责余姑娘的安全。” 武夷还有些懵,听到命令下意识的应声:“是。” 等到池朗宜走后,他这才骑着马靠近余念娘好奇的问:“余姑娘,宁安候世子为什么要我来保护你啊?” “因为我推荐的啊。”余念娘看着他笑着道。 “啊!”武夷一脸惊讶。 “因为我说你武功高强啊!”余念娘再次笑着道。 “这这这……”武夷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他武功的确还行,不过,保护余姑娘……余姑娘那么厉害还需要他保护吗? 余念娘喜欢和简单的人打交道,就像武夷这样的,忠厚诚实,待人真诚也坦率! 她朝着他招了招手,武夷立刻将脑袋凑近马车。 余念娘低声道:“你立功表现的机会到了,一会儿刺客来的时候记得要抓住机会表现自己,当然你还得保护我的安全,因为这是你的职责,我若受伤了,那你就是失职,也别想升官发财了。最好能抓住刺客,那你就立大功了。” 武夷已经安全被刺客两个字吓懵了,完全没听进去余念娘后面的话。 “刺客?有刺客?”武夷四下看去,此时已经戊时,下着毛毛细雨,天色阴沉,不过,已经能看清前方的事物。 “这会儿没有,要等一会儿。”余念娘提醒。 “哦……”武夷这会儿还有些不相信余念娘会告诉他这个,同时心里感激极了,余姑娘果然是好人啊,连这种机密的事都告诉他。所以,宁安候世子才让他来保护余姑娘。 不过,这刺客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行刺皇上。 武夷心思百转,闪过无数个念头,脑子也清明起来。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余姑娘。 “姑娘放心,我一定护你周全。”武夷向余念娘保证。 余念娘微微笑:“好。不过,更重要的是,你最好能抓住刺客。” 武夷看眼前面的池朗宜,还有那几个大内高手。 这,恐怕用不着他吧! 余念娘白他一眼,只好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世子爷已经作了安排,刺客很可能会袭击第二辆车,所以,你就有机会……” 第二辆车?那不是近在咫尺。 武夷立刻绷紧全身,手扶着刀。 以前走镖的时候不是没遇见过山匪,也杀过人,不过,他们镖师行走江湖受伤很常见,就是相互之间配合不到位,受点小伤也是常有,当然谁受了伤也不会怪其它人。 可是,现在他们保护的是皇帝,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就算一点擦伤放在皇帝身上也是天大的事。 武夷虽然进了省殿卫士,却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自从回到武候府后,武候爷没少请各种先生来教导武夷,所以,他现在很清楚他们身上的责任有多重。 自然也就十分紧张了。 余念娘见了不免叹气,只好道:“不会有事的。其它的你不要想,你现在的责任是保护我。” 哦,对啊!他只需要一心一意保护余姑娘就行了。 武夷回过神来。 “不过,保护我的时候也可以抓刺客。” 武夷面露为难。 “就算捉不了活的,朝他身上刺一刀也行啊!!” 武夷看着余念娘揪起了眉毛。 “你要记住,你只要朝他身上刺一刀,也算立功的。”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放在眼前的机会不懂得珍惜,余念娘板起脸盯着他。 武夷只好点头,表示自己尽力。 两人正说着,十一驾马走了过来,他冷冷的看着武夷:“干什么呢?世子爷让你过来是让你保护余姑娘的。”没瞧见公子在前面不停的回头,眼神都快把你戳成洞了吗?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 武夷忙低头认错。 十一冷哼一声,这才看向余念娘,然脸一变,就换成一脸笑嘻嘻的样子,讨好道:“天还没亮开,余姑娘不如在马车内眯一会儿,等到天大亮就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了。” “好。”余念娘放下了帘子。 看不见余念娘的脸,十一收起脸上的笑,然后瞪了武夷一眼,提醒他认真当差,这才催马离开。 跟在一旁的那队骑士全都眼神怪异的看向马车内,被帘子挡住的余念娘。 之前他们不知道余念娘什么身份,还疑惑怎么突然间就被安排在皇帝的车驾后面。但是,在太和殿卜卦的余姑娘他们个个都听说过,曾经还就余姑娘有没有黄天师厉害讨论过,今晨的事情早就在营地中传开了,对余念娘这个人他们更不陌生。 可是不陌生不代表认识! 直到刚才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很厉害的余姑娘啊,这队骑士对余念娘顿时充满敬服。 练武之人听觉都很灵敏,余念娘刚才和武夷的话他们当然也听见了。 这下众人心情有些复杂了。 原来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原来余姑娘是这样的啊! 这样的怂恿别人去抢功! ** 微风而过,密雨不停! 侍卫们身上湿漉漉的,他们一刻也不敢松懈,全都神经紧绷的注意着四周。 闭着眼睛的余念娘睁开了眼,她再一次的握住了五彩的手。 五彩开始以为余念娘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抓住她的手。几次后,她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但她识趣的没问。反手轻轻握着余念娘的手,同时眼睛警惕的注意着马车外面。 异能用了几次,余念娘感觉自己精力渐渐开始匮乏,身体也越来越疲惫。 短短的一段路她已经用了几次异能,这次她之所以这样频繁的使用异能,就是想真正精准的算出刺客出现的时间和方位,既然要震惊,就要做到真正的一鸣惊人!让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震惊,惊羡她精准,厉害的玄术! 第280章 余姑娘是谁 东方亮出了鱼肚白,微弱的日光穿过云层像薄纱一样透射出来。 雨停了,天灰灰的,带着丝丝凉意的晨风轻拂在脸上,让人头脑更加清醒。 武夷驾着马跟在余念娘的马车旁轻跑,他一脸严肃,警惕的注意着四周,偏偏四下静悄悄的,除了官道上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再没其它动静,就连鸟儿的叫声都没有。 就是这种寂静才更让人紧张。 好几次他将手按在刀柄上都拿了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如平常一样,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不然会被刺客发现他们早有准备。 行出一段路程后,侍卫们惊讶的发现官道从开始的泥泞不堪到后来的湿漉漉的,再到后来的半湿半干,此时官道上见不着一滴雨水的痕迹,明显这里昨夜没有下雨。 走在后面的队伍中,有侍卫就惊讶的议论起来。 “难道这里真没有下雨?” “很有可能,若是下过雨,官道怎么也不该是这样!那余地师可真厉害!” “哎呀,那昨夜的罪咱们可白受了,听说之前余地师就有向黄天师禀告,请黄天现建议皇上昨日加快行程,好避开雨。” “真的假的?黄天师可是天师,余地师虽然厉害,难道比黄天师还厉害?”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知道当时黄天师没答应,还训斥了余地师,后来,咱们自然没有赶到宛平的驿站,到了晚上就下雨了。” “没想到余地师一个姑娘,竟然比黄天师还要厉害。” 听到这些话的黄天师脸黑如锅底,坐在马车内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 今晨他听到皇帝将余念娘的马车安排在了自己的车驾后时,就发了一大通脾气,后来一打听,竟然连皇后和贵妃的车驾都被挪走,只留了余念娘跟在皇帝后面。 然后关于昨夜暴雨和大风的事就迅速的在营地传开来,现在竟然还出了这种谣言。 黄天师能不气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余念娘。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皇帝已经越来越重视余念娘,若是这些是余念娘靠着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他也无话可说,可惜的就是余念娘居然敢踩着他往上爬,所以,他绝不能容忍。 黄天师呼出一口气,冷冷的盯着马车帘子,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将余念娘踢出坤院,突然前方一声大喊:“小心!” 那声音又尖又利,锐利得有些嘶哑,仿佛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紧接着就听到侍卫的怒吼声:“护驾!护驾!” 刀剑碰撞声当当当的响起,马车外面响起侍卫拔剑声还有急促的马蹄声。 黄天师眉眼狠狠一跳,突然有人狠狠给了他一拳。他忙撩起帘子,车已经停了下来,侍卫们纷纷抽出长剑将每辆马车围在身后,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止黄天师在问,他还听见前后的马车内坐着的人都在紧张的询问。 一个身穿甲胄的校尉带着几个骑士像阵风似的骑马疾驰而过,接着就见那校尉统领举剑从马上飞了起来,一脚踢中从正面慌张冲过来的一个蒙面人胸口。 “天啦,有刺客!” 有女眷惊慌失措的叫起来。 被团团围住的刺客一下犹如葫芦灌顶,明白了什么,灵巧转身避开侍卫刺过来的剑,然后纵身一越飞上皇帝的车驾。 啊啊啊…… 车队后面不远不近的女眷刚好看到站在皇帝车驾上的蒙面刺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连连…… 那是皇上的车驾,天啦,皇上…… 紧接着就见那蒙面刺客竟然放弃了皇帝的车驾,脚下轻轻一踮,手中长剑一挥朝着后面一辆马车上的太仆刺了过去。那太仆怎会武功? 眼睁睁看着刺客动作灵敏迅速的夺过侍卫的阻挡,他连跳车都来不及,一剑被刺中胸口,然后胸口上的剑被旁边突然冒出的一把刀噌的一声砍断,那刀又锋又利,刀刃薄而闪着寒光,锋利得一张纸都能轻轻销成两半。 刺客大骇!一脚踢中太仆,借着脚上的力飞离马车,眼角余光快速暼见一个侍卫服饰的男子拿着刀对他横眉怒对。他还来不及思考马车里坐的什么人,在身后不远处皇帝的车驾旁突然飞起一个人,紧接着一声弓箭的尖啸。 完了! 刺客脸色大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支黑色的剑射中他的背部,也不知道那箭头用什么做的,又尖又细又锋利,插进他的后背骨,牢牢的钉在他的后背骨上,射进他的身体那一瞬间,黑箭尾部黑色的箭羽还在微微的颤抖,这让他想起平日在树桩上练习的情景,何其相似。 对方是将他当成了练习的靶了吗? 宁安候世子,实在可恨至极! 可是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刺杀不了皇帝,他要保住小命。刺客手掌反转,一颗黑珠出现在手中,黑珠向马车下一甩,砰的一声爆炸,浓烟顿起,马车那边的侍卫全都倒地不起,周围的人纷纷退让不已,刺客趁机跳下马车同时捂住嘴,他站在浓烟中狠狠的盯了身后的马车一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正准备逃走,突然背后一痛,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刺客低头一看,胸口明晃晃的尖刀又白又亮。 卑鄙,无耻,天朝人果然全都卑鄙无耻! 竟然从后面偷袭! 他僵硬的缓缓回头,烟雾中一个年轻男子的紧绷的脸模糊的出现在眼前。 他认识,是那个拿刀的侍卫!看起来很一般,可他是怎么做到的?长刀从他的后背穿过整个身体,刀尖竟然依然又白又亮,没有一丝血! 紧接着刺客就听见男子冷冷的低声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一刀捅进你的身体,刀尖竟然还能不沾血?” 刺客立刻瞪大眼珠子,一脸震惊。 武夷嘴角一勾,低低的笑道,又像在自言自语:“余姑娘果然很厉害啊!” 余姑娘是谁? 刺客感觉身体好痛,这才发现尖刀正在缓缓抽离自己的身体,他控制不住的倒在了地上,武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上拿着那把长剑,脸上微微带着笑,因为他现在发现余念娘不是厉害,而是非常的厉害,因为按照她事先说好的,他竟然真的抓到了刺客,而且事情的发展和余念娘所说的大同小异。 此时见刺客倒在地上,他突然心情很好的解释起来:“一刀快速的捅进你的身体里,力道足,速度要快,这样,刀尖自然就不会沾上一丝血,出来的时候就不行了,因为你已经被刀所伤,经脉有断,气血混乱,怎么样都会在刀上留下血。” 刺客感觉自己已经不痛了,但是好像浑身凉飕飕的,特别是背上的那个血洞,温热的液体正往外流,风却在一个劲儿的朝里钻。他愤怒的瞪着武夷:什么刀尖有血没血,我要知道余姑娘是谁,天朝的人全都是笨蛋,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的疑问吗?全都是猪…… 可是武夷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刺客张了张嘴,血如泉涌般涌了出来,咕噜两声没说出一个字。 第281章 晕倒 侍卫们将刺客团团围住,武夷将刺客手中的剑踢走,然后发现他腰间还有一把弯刀,于是取了下来,刀柄做得很漂亮,上面还镶了宝石,关键还有刀穗,黑色的羽毛,为什么说是羽毛呢,因为看到这刀穗武夷就想到了孔雀,它的花纹与孔雀毛的花纹非常类似。他正琢磨着,就听身后冷冷的声音:“你很闲?” 武夷吓得手一抖,差点将刀掉在地上,他忙站起来,让开位置,并恭敬的低头行礼:“世子爷!” 池朗宜拿着弓走了过来,看了地上的刺客一眼,已经断气了,他向一旁的地煞递了个眼色,地煞上前将刺客的面罩扯了下来,一张突厥人独有的面目露了出来,众人齐齐骇然! 连池朗宜的脸色都变了。 竟然是突厥人! 难怪连皇帝都敢刺杀! 事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卫鸿山和耿忠也骑马赶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突厥人,两人脸色也是难看不已。 怎么办?两人互看一眼,去避暑山庄的路上遇到刺客,竟然是突厥人,这罪责谁担当得起?关键是这突厥人是怎么混进京城,什么时候?从西北到京城,又是怎么逃过众多关卡的? 两人一个头两个大,这可如何向皇帝交代! 不管怎么样,此事不能宣扬。 两人正准备让人将尸体处理掉,就见池朗宜拿着突厥人的那把弯刀突然对自己的下属道:“快把他抬到余姑娘那去!” 地煞先是一愣,但他习惯于服从池朗宜,马上招来两个侍卫要将突厥人的尸体抬走,但被卫鸿山和耿忠拦下了。 “世子爷,这人已经死了。”卫鸿山道。 “我知道世子爷破案心切,不过,若是想救这突厥人我看还是请太医院吧,余姑娘虽然懂些药理,却不懂得如何救人。”耿忠也劝道。 池朗宜这才回过神来,暗自责怪自己大意。点了点头:“依耿大人的吧。” 侍卫立刻传了随行的太医,太医查看后立刻表示,没救了,人已经死透了。 死就死吧,反正是个突厥人,死透了才好! 将刺客的尸体处理好,卫鸿山向皇帝复命去了,而池朗宜走到余念娘的马车旁,武夷还拿着血淋淋的刀立在马车旁。 “余姑娘怎么样了?”池朗宜看眼关着帘子的马车,问武夷。 “姑娘一直在马车里。”武夷道,然后轻轻敲了敲车窗:“余姑娘,没事了,刺客已经抓住了。” 车窗帘子撩起,神情紧张,一脸担忧的五彩出现在两人面前,再一看,余念娘倒在五彩身上,脸色雪白,没有一丝血色,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两人神色大变。 池朗宜立刻请了太医院院使来替余念娘号脉。 皇帝正在听卫鸿山回禀刺客的事,听见了忙问:“余姑娘怎么了?” 太监忙道:“听说在马车里晕过去了。” “什么?”皇帝差点在马车里站了起来,吩咐太监:“快让太医去看看。” “回皇上,宁安候世子已经请了太医院院使大人过去了。”太监道。 “哦,那就好。”皇帝松了一口气,接着又一脸严肃的道:“你去传话给院使,让他务必保证余地师平安无事,不然,朕唯他是问。” “是!”太监过去的时候,院使刚刚号了脉。 “……说是似气血亏虚之症,但脉博跳动却有力,有些奇怪。太医让精心调养调养……”太监复述着院使的话。 皇帝平日听什么气血亏虚,精神不好的话太多,他也不懂余念娘的脉案哪里奇怪不奇怪,反正就知道余念娘需要调养就对了。于是立刻吩咐太监送了一支百年山参过去。 有刺客行刺皇帝,在余地师的推算中,刺客已经被就地正法。 这事像风一样立刻传遍了整个仪仗队,人人知晓! *** 余念娘睁开眼便看见头顶素纱帐,感觉到身下硬硬的床,床边放着一个小凳,五彩坐在凳子上正靠在床边睡觉。 她动了动,听到声音的五彩立刻睁开了眼睛,看见余念娘醒了,激动得差点哭了。 “姑娘,您可醒了,您知不知道您睡了两天了。” 余念娘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饰雅致的屋子里。除了身下这张床,屋子里还有小桌,凳子,柜子,洗衣架,古董花瓶以及精致的茶具! “这是哪?”余念娘道,声音有点沙沙的。 “这是宛平县!”五彩一边回话一边从桌上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她小心的扶起余念娘,喂余念娘喝了几口水,然后又将余念娘轻轻放下。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全身乏得要死,她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余念娘叹了口气,这次真的是透支过度了! “姑娘,来!” 余念娘转头,五彩端着一只小巧的蝶子走近,里面放着几片切好的山参,五彩夹起两片山参放进余念娘嘴里。 余念娘很意外五彩竟然知道准备这东西。 “太医说你气血虚,已经开了方子,等下奴婢就去端药来给姑娘喝。世子爷说你若醒了就含两片这山参,这可是皇上赏的……”然后又惊喜的告诉她道:“姑娘你知道吗,你可是坐着皇上的另一辆车驾到宛平县的?” 余念娘嘴里嚼着山参,看着五彩。 “皇上知道你晕过去后很担心,说是咱们原来坐的那辆马车太硬,一定要让你坐他的马车……” 可是皇帝的车驾谁敢坐啊?除非是皇后,要不然就是他的嫔妃。所以,在皇帝说出这话后,池朗宜立刻就反对。 皇帝也没想那么多,听了池朗宜的话后觉得好像还真不妥,可又不能让余念娘睡在硬绑绑的马车上,而且余念娘的那辆马车要想舒舒服服的睡在里面很困难。于是,皇帝让人将车驾上所有装点的东西都换掉,弄成了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 等到宛平县后,卫鸿山等人计划的是住驿站,但得到消息的宛平县县令早在城外带着大小官员候着,还特意腾出自己的两座别院供皇帝使用。 别庄自然比驿站的条件好。 最后皇帝以及整个仪仗队全部住到了县令准备的别庄里。 第282章 牵扯 “所以,咱们现在住在宛平县县令的别庄里……皇上和皇后娘娘住在正院,贵妃娘娘住在西跨院;宁安候夫人住在宛平院……卫将军和耿大人还有宁安候世子为了方便保护皇上,全都住在外院……” 余念娘刚喝了一碗肉粥,这会儿稍微有了些力气。五彩一边收拾碗一边介绍着宛平县令的别庄:“……这庄子从外面看着一般,里面装点得却还挺好,环境优美,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比得上王府候爷的一个小别院了……” “宛平县令很有钱?”余念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五彩说。 “应该不是吧。”五彩不像玲珑一样爱说话,但也知道没有孙妈妈和玲珑在余念娘身边,这些事就得由她去做,好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她是余念娘的婢女,所以,问什么基本都会客气的告诉她。 “咱们住的两处庄子都是宛平县令太太的嫁妆,县令太太娘家听说是个商贾。县令府好像不怎么样,很一般。姑娘你说这宛平县令到底是真清官还是假清官?要不是他娶了个商户的太太,这两处庄子就没办法向皇上解释了……哦对了,姑娘,你睡的这两日皇上让太医院的院使号了脉,说身子有些不舒服,咱们……” 五彩一看,余念娘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姑娘这次可真是累坏了! 她只替余念娘将被子盖好,可她又有些不明白,姑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般累了? 余念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也许是之前吃过了东西,也许是含过参,还也许是她睡饱了觉,总之,这会儿身体比之前身体有力气了,人也有些精神了。 五彩端来一只小碗,里面是熬的参汤。 “皇上送了一支百年山参,世子爷也让人拿了一支参过来,世子爷还说你醒了的话要先喝一碗参汤。” 余念娘怔了怔:“世子爷来过了?” “不仅世子爷来过了,卫将军和耿大人也派人来问过。连皇上也派人来问了好几次。”直到这次五彩才真正明白余念娘的厉害之处,让她真正的心悦诚服,当下人的最岂三心二意,她不知道当初池朗宜将她送给余念娘是什么目的,若说探听消息,池朗宜几乎从没有让她报过关于余念娘任何消息。所以,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要效忠的主子是谁。直到这次,她终于明白,她的主子是余念娘,也只有余念娘,池朗宜从将她给余念娘时那一刻起,她便与宁安候府再无关系。 想到这儿,五彩对余念娘更加恭敬真切了一些,拿起勺舀了一勺参汤:“姑娘,喝参汤。” 余念娘看她一眼,接过碗:“我自己来吧。” “好。”五彩应道,立在一旁也没走。等到余念娘喝完参汤,她又端了蜜饯过来,余念娘摆手,参汤又不是药汤,不苦。 五彩放下碗,又打了热水,拿了热帕子递给余念娘,待余念娘擦完手,五彩拿过梳子,道:“奴婢也会梳头,只不过没有孙妈妈梳得好,不如让奴婢替姑娘梳妆?” 余念娘明显感觉到五彩态度的变化,若说以前恭敬,那么现在是真切的从内心遵从于她。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五彩产生了这种变化,不过,只要能一心一意的忠心于她算是好事。 不过,这事还待慢慢观察,余念娘下了床,披了件外衫,五彩仔细的替她梳了个单螺,整整齐齐的也还行。 见余念娘满意,五彩暗中呼出一口气,拿出一本杂记给她:“姑娘先看会儿书,离晚膳还早。”然后端着盆出去了,刚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正要抬手敲门的池朗宜。 “世子爷。”五彩立刻后退一步,侧身恭敬道。 然后池朗宜就看见了已经起床,正坐在桌边拿着书的余念娘。 余念娘也看了过来。 “起了?”池朗宜站在门口道:“有哪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池朗宜站在门口,因背着光,外面的阳光全撒在他身上,从里面瞧出去,只觉得他周身浸在淡淡的光晕之中,给人温和阳光舒服的感觉,更显得俊朗的五官异常和善。可惜那光有些刺眼晴。 余念娘眯了眯眼眸,站起来侧了侧身子,避过门外射进来的光,对五彩道:“去给世子爷沏杯茶进来。”手则揉了揉眼睛。 池朗宜眼漆黑的眼眸动了动,抬脚走了进来,在余念娘的对面坐下,五彩端着盆立刻出了屋子。 “怎么?头有些不舒服?” 余念娘揉了眼睛后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按了按,眉宇间显得有些疲惫,刚才的光让她有些不舒服,感觉眼睛酸胀酸胀的。也许是还没有恢复过来。 她道:“没事,休息下就好了。”抬头看向池朗宜,发现他正目不转晴的看着自己,眼眸漆黑,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与平日有些不同。 她愣了愣,垂下眼眸:“不知道世子爷有何事?” 那长长的睫毛卷而上翘,像扇子一样遮住了那双灵动的眼睛,在眼睑下留下一道阴影,轻扫过,像羽毛掠过心房,让人心里痒酥酥的。 池朗宜回收目光,从腰上取下一把弯刀放在桌上:“这是从刺客身上找到的。” 那是一把漂亮而又雕工精巧的弯刀,不仅镶了宝石,还挂了漂亮的刀穗,很有些眼熟。 余念娘本来伸手拿过来看看,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手又缩了回来,道:“这样的弯刀我曾经见过。” “你认识那个突厥人?”池朗宜立刻一脸认真的问。 “不。”余念娘摇头:“我曾经见过另一个突厥人拿过一把与此一模一样的弯刀,只不过他刀柄上镶欠的宝石有些不同。” “另一个突厥人?”池朗宜满脸疑惑,为什么这事他从来没听余念娘提过。 “就是那次坤院的学子到京郊东山历练那次……”然后余念娘将那次在东山的情形仔仔细细的告诉了池朗宜,最后道:“所以,我一直觉得那两个突厥人应该和城内乞丐被杀案有关?” 池朗宜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城内的几个乞丐也是被那两个突厥人杀的?”这两个突厥人竟然还进过城,突厥人突然跑到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案子皇帝是直接交给刑部侍郎段立诚在负责,池朗宜从来没想过会与突厥人有关,所以,也没有派人另查,如果真是余念娘说的这样,那就必须好好查查了。 没想到天道院也有可能牵扯其中! 第283章 停留 当日早晨将蒙面突厥刺客杀死后,仪仗队就急急的上了路,护卫队全程警备,直到了宛平县别庄内的警界也没有松懈过,就连宛平县城内这几日也是早早宵禁,对城内进出人严格盘查。 本来池朗宜拿着弯刀过来是想请余念娘看看突厥人还有没有同伙,刚才听她那么一说,知道暂时是安全了。 池朗宜刚走,皇帝便派太监过来探望余念娘了。 “……余地师醒了,皇上也放心了,地师需要什么直管跟咱家说,咱家去替地师办。”来的是皇帝的贴身太监黄公公。黄公公说话和气,一脸笑意:“姑娘这本事堪比天道院的天师,皇上很看重姑娘呢!既然姑娘已经醒了,咱家就回去向皇上回话了。” “有劳公公了!”余念娘笑着道。吩咐五彩:“替我送公公出去。” “是。”五彩立刻笑着恭送黄公公,同时手里摸出个荷包塞到黄公公手里:“公公请。” 黄公公看了眼手中的荷包塞了回去,然后一脸认真的对余念娘道:“我与姑娘都是为皇上办事,咱们都是自己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娘以后有事说一声便是,万不可如此客气。” 既然话已说得如此,余念娘只好让五彩将荷包收了起来,送黄公公出去了,余念娘坐屋里刚喝了两口茶,就听到五彩回来的脚步声,并且还有说话声。 “姑娘还有些不舒服,睡得有些久了,刚起,在厅里看书呢,将军请。” 卫鸿山! 余念娘在桌边站了起来,五彩跟着卫鸿山走进厅堂。 见余念娘手中拿着一本书,人完全没有异样,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卫鸿山就关心的道:“身体可好了些?怎么无缘无故就晕倒了?” “谢将军关心。”余念娘道:“许是赶路累了。” “嗯。”卫鸿山不疑有他,又道:“多亏你早先的建议,准备了两辆车驾。这次你算是立了功了,想必皇上定有赏賜,你可以先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到时候也好跟皇上提。不过,护驾之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万不可居功自傲,向皇上提出过份或者不可能的要求。” 听着前一句还像个长辈的话,后面的就让人反感起来。 余念娘淡淡的应了声:“是。”没有多余的一个字想跟卫鸿山说。可她没话说,不代表卫鸿山没有。 “听说你连刺客什么时候出现,如何行刺都推算到了?”卫鸿山看着余念娘试探的问。 余念娘看他一眼,道:“玄术有很多精妙之处,能推算出准确的时辰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如何行刺,那可不是推算出来的。”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现在的余念娘和他知道的有很多不同,也给了他很多惊讶,卫鸿山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余念娘的话。 “这就跟将军上战场布阵杀敌一阵,引敌入套,根据实际情况仔细推敲一下就知道了。不需要玄术。”余念娘说得轻松,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 两者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扰乱对方的视线,让其认为皇帝在第二辆车驾上,然后再不动声色的暗中布置侍卫,卫鸿山也是老将,听了余念娘的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就不好意思再仔细问。 他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等到卫鸿山走后,光禄寺卿耿忠也来了。光禄寺卿走后黄天师和杨凯李槐又来了,黄天师面无表情的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带着杨凯和李槐走了。紧接着,接到消息的皇后和佟贵妃都派人来探望余念娘。 本来想起身安静的坐会儿,没想到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一拨紧接着一拨,余念娘只怕一会儿各府夫人太太全都要派人来,她只好重新躺回床上,让五彩在外守着。 至于后来那些来探望她的人,全部让五彩挡在了外面。 理由很简单啊,余念娘身体虚弱,又睡了。她才大展了玄术厉害,助皇帝躲过一劫,立了大功。连皇帝都派了贴身太监来看她,还让她好了再去请安,其它人谁敢说什么? 晚膳有人直接送了过来,用过晚膳,又喝了参汤,五彩还端了一碗太医开的药方熬的药汤。 余念娘真怕自己这样喝下去没两日就流鼻血了,她只不过是精气耗损过度,并不是身体真有什么问题。于是嘱咐五彩:“明日只要参汤即可,药汤就算了。” 翌日起来的时候,余念娘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身上也有了力气,脸上不见血色,但也没昨日那般难看,五彩放下心来,端来切成片的山参,余念娘含了两片在口中,梳洗好后,有下人端来了早膳,是熬的肉粥。 今日天气晴朗,用过早膳,五彩端了椅子放在院中,又让人搬了小桌出去,摆好了新鲜的水果。 余念娘疑惑的道:“皇帝今日还不打算起程吗?”宛平县离临潭县不远了。 五彩扶着余念娘坐了下来:“皇上这两日有些不舒服,太医开了方子,正吃着药,打算过两日再走。”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而外面的传言则余念娘推卦卜算助侍卫抓住了刺客,自己则累倒了,皇帝疼惜人才,便让所有人在宛平县暂住下来,等余念娘身子好些了再离开,顺道皇后和贵妃也可以欣赏一下宛平的景色。 连皇后和贵妃都成了陪衬! 余念娘立刻决定出去走走。侍卫们都认识她,谁也没拦着,出了院子刚好遇上了过来看她的武夷。 武夷一听说余念娘要出去,立刻道:“我随你们一起吧。反正宁安候世子说了,我的责任是保护你。” 这样也好,于是三人出了别庄,没一会儿,十一追了上来。 看见武夷他很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余姑娘要出去。我的责任是保护他。”武夷老实的解释。 十一很想白他一眼,公子爷说让你保护余姑娘,那是在路上的时候,没说这会儿。真是没眼力劲儿。 他看向余念娘,笑着道:“姑娘这两日在屋子里待腻了吧,听说你要出去,公子爷让我过来保护你。”接着看了武夷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不过,就是:你可以走了。 武夷这次一下就读懂了,可他是真想保护余念娘,硬着头皮道:“那就由我们俩陪余姑娘一起逛逛吧。” 十一瞪眼。 余念娘已经点头:“那走吧。” 十一瞪着眼睛干看着跟在余念娘身后的武夷,公子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第284章 种花人(二合一) 宛平县令的别庄在城郊,那一带有好几个这样气派的庄子,全是宛平县有身份有地位有钱人家的。不远处的良田一片连着一片。正门出来的路一直往前走,没多远就看见了一条岔路口,旁边一个长长的旧长廊,足有五六丈长,就像有钱人家后园的走廊一样,能够挡风遮雨避日,里面此时有不少人,他们拿了各种不同的货物摆了长长的一队,来来往往的客人挑选着自己需要的货物。 这些摊贩和城里的不一样,他们卖的不是鸡就是鸭,要不然就是兔,还有一些打来的鸟或野生小动物,全是一些飞禽走兽类。 除此之外还有卖牛的,卖猪的,等一些家禽类。 最后还有几个摊位是卖树木花草的。 余念娘驾着马停了下来,她对家禽吃的不敢兴趣,直接催马朝着卖花草的走去。 这儿地方小,卖的东西却很齐全。余念娘上次在京城的花市没看见的花这儿都有。 例如:七宝树,又叫仙人笔,它的叶子像提琴似的,十分奇特有趣。 还有蓝眼菊,又叫非洲雏菊,是一种半耐寒性的植物。还有红艳辉,是一种表面有绒毛的石莲花,属于多肉植物。株型呈莲座状,秋天会变红,叶缘顶端的红色鲜艳夺目。 最后,余念娘还看见了夹竹桃,这是一种压条繁殖,极易成活的植物,许多人都喜欢买回去当盆景。但它的花叶,树皮,根,种子均含有多种配醣体,毒性极强。 卖花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余念娘下了马,将马栓在树桩旁,她走了过去。五彩,武夷和十一跟着也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中年男子卖的这些花养得都非常好,夹竹桃长了一些花苞,有两朵花苞已经开了。粉红的花冠,还有淡淡的香气,张开的花像漏斗般,花瓣也相互重叠,有红色,黄色,白色。 可见这养花的是个有经验的老手。 “你这花怎么卖?”余念娘指着夹竹桃问。 中年男子扫了余念娘一眼,道:“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后面的五彩惊讶的道。 这可赶得上花房里的价钱了。 卖花的男子不屑的瞥了眼五彩,自傲的道:“你去比较比较我这花的品相,十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 “再好也要不了十两银子啊!”五彩瞪着眼睛:“这又不是稀罕品种。” “还有其它花吗?”余念娘将男子面前的花看了一遍了问道。 卖花的男子看也没看余念娘,道:“没有了。”四下环顾,接着眼前一亮,吆喝起来:“卖花了。” 一个穿着贵气的妇人带着两个丫环走了过来,卖花的男子立刻笑呵呵的讨好的道:“太太今日怎么亲自出来了,要买什么花?” 那贵妇将地上的花扫了一圈,最后指着夹竹桃问:“多少银子?” “二十两。”卖花男子立刻笑着道。 “什么,二十两?”五彩惊讶道。 贵妇人扫了一眼大惊小怪的五彩,又看向气定神闲的余念娘,明眸皓齿,投手捉足间透着不凡气质,于是,便淡淡的道:“老伍养的花二十两银子一点儿也不贵。” “为何?”余念娘看着她问。 “老伍养花的手艺在这儿是出了名的,而且,他不仅卖花,还可以顺带教人种花。”然后对着身旁的丫环手点了点头,对卖花的男子道:“替我包好。” 卖花男子忙不迭用油纸将花盆包了一圈,将花盆递给其中一个丫环,接过银子,对着贵妇的背影笑嘻嘻的道:“太太慢走啊,下次再来。”转过身来,立刻面无表情的看了余念娘几人一眼,冷哼一声,开始收摊。 旁边有人羡慕妒忌的道:“老伍又可以收摊了,瞧瞧人家多会卖花啊,一盆就赚二十两银子。” “还有夹竹桃吗?”余念娘看着老伍。 “没了。”老伍头也没抬的道,将地上的花全部搬到后面的车板上,见余念娘几人还站在他的摊位面前,他不耐烦的挥手:“你们走吧走吧,没了没了。” 然后也不等余念娘说话,越过几人朝着长廊外栓马的地方走去。就是这时,余念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那香味似曾相识,很淡很淡,淡到她以为自己是不是闻错了。 老伍将马牵到板车旁,套上绳,自己坐在板车头,赶着马儿就离开了长廊。 余念娘对一旁的武夷招了招手,低语几句。武夷立刻也跟着出了长廊。 一旁的十一看出问题,走到旁边一个摊位上与那卖东西的说起话来,没一会儿他就打听出来。 “大家只知道他叫老伍,在这儿卖了好多年花了,不是宛平县人,十多年前搬过来的,他花养得很好,凡是经他卖出去的花,都很好养活。看似像是个卖花的,又不像。每次只要卖上一二十两银子,够几日的生活,不管多早多晚,还有没有人买,他立马收摊回家。平日要跟大家玩笑,但却从来不说家里的事。” 余念娘找地方坐了下来,让五彩去其它的摊位上随便选两盆花。等到武夷回来后,四人骑着马开始往回走。 武夷来去耽搁的时间不久,证明老伍住的不远。 “……进城门往左去的平民区,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一个人住,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还搭了一个暖棚。” “暖棚?”余念娘皱眉。 一个普通老百姓,从没有大量卖过花,却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种花的暖棚! “是。”武夷道。 “那里面有没有一种花,颜色是白色,花冠漏斗状。垂挂在枝上。”余念娘问。 “有。”武夷想了想道:“不过,上部分是白色,花筒下部是淡黄绿色的。” “对,就是它。”余念娘眼前一亮,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问问,竟然真的有。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随便出来走走,还真有发现。 四人回到别庄,余念娘立刻用笔将蔓陀罗花画了出来,武夷一看,果然是他在老伍家见到的花。 余念娘让十一将此事回禀了池朗宜,没一会儿池朗宜就过来了。 “……如此就要好好查查那个老伍,还要看看他到底种了多少蔓陀罗……”寻常人家是不会大量栽种蔓陀罗的。如果老伍家真有大量的蔓陀罗花,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余念娘将刘妇人的男人去边境买花的事告诉了池朗宜,当时卫其宇派人去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到那个真正卖花叶万年青的人:“所以,我想知道这个老伍家除了蔓陀罗还有没有花叶万年青。如果他连花叶万年青都有的话,那是不是太巧了些?” 池朗宜看着余念娘皱着眉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让人去边境了?” 余念娘一愣。 不待她回答池朗宜已经道:“以后再有这种事,你直接来告诉我,我让人去替你查,快些。”然后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件事我会让人尽快去查的,你别再管了。” 等到池朗宜走了余念娘这才发现武夷竟然还在屋子里。 “你怎么还没走?” 武夷也有些尴尬,本来他是想留下来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想到却听到余念娘和宁安候世子说另一件事情,好像还挺严重的样子。看两人神秘的样子这事应该不简单,所以他也没好意思问。回头再一想,余姑娘什么时候和宁安候世子这么熟了? 不过,他是个老实人,不小心听了别人的秘密当然要守口如瓶:“余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一定将你刚才和宁安候世子说的话烂在肚子里。” “不。”余念娘道。 “啊?”武夷不明所以。 “是要请武大人将宁安候世子到这儿来的事一起烂在肚子里。”余念娘道。 武夷反应过来,立刻拍着胸脯向她保证:“虽然我武夷没什么本事,但我说话算话,只要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好。”余念娘很相信武夷的人品。 “不过……”武夷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道:“余姑娘你能不能别叫我武大人,别人这么叫没什么,你这么叫我挺别扭。” 余念娘看着他。 “你看你一个多厉害的地师,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你这么称呼我……” “好。”余念娘道:“在外我还在称你为武大人,平日就叫你武大哥好了。” 论岁数武夷比余念娘大。 有余念娘这么厉害的人当妹子武夷荣幸之至。可是“你是地师,说不定以后要进天道院的。” “那又如何?”余念娘道:“我们是好朋友,当然得以年纪来论。” 见余念娘说得认真,武夷也不扭捏了,直接唤了余念娘:“妹妹。” 有了这么一个水灵灵长得漂亮又厉害的妹妹,武夷高兴极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和余念娘以兄妹相称,立刻在身上摸了摸,却没找到如意的礼物送给余念娘,立刻决定要出去买份礼物送余念娘,转身出了院子。 等武夷刚出去一会儿,黄公公就来了。 五彩忙请了黄公公坐,沏上茶后就恭敬的站到了余念娘身旁。 黄公公一脸笑意:“姑娘气色好多了,听说刚才还出去走了一会儿?” “是的,骑了一会儿马就感觉有些累了,于是又回来了。”余念娘道。 “姑娘回来得可真巧。”黄公公道:“皇上让咱家来请姑娘过去一趟。” 余念娘并没有太多惊讶,起身:“请公公容我换一身衣服。”然后进了内室,五彩走到黄公公身边替他英语蓄了茶,然后摸出一个荷包塞到黄公公手里,并道:“这是姑娘的心意,请公公一定要收下。”然后将钱按在黄公公手里。 黄公公沉吟了下,终于将钱揣了起来,笑着道:“那路家谢过姑娘了。” “公公客气了。”五彩道,趁机问:“不知道皇上请我们家过去有什么事?” 黄公公一脸笑吟吟:“你放心,皇上现在很信任余地师。” 五彩放下心来,余念娘换了一身绿衫裙走了出来,跟着黄公公去了主院。 主院花香鸟语,景致迷人。 皇帝和皇帝正坐在花厅内喝茶,一起的还有宁安候夫人。 余念娘先行了礼,上首皇帝立刻道:“给余地师刚座。” 有下人端来凳子放在宁安候夫人的对面,余念娘行了一礼坐下。 “原来这位就是余地师,是个年轻的姑娘啊。” 声音温耽柔和,是皇后娘娘的声音。 “不知道余姑娘今年年芳几何?” 余念娘听见皇后娘娘和善的道,她抬起头,皇帝长得端正,一双狭长的眼眸和池朗宜像极了,反倒是和一旁的宁安候夫人没有多少相像的地方。 皇后今年三十出头,皮肤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跟二十几岁的女子差不多,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宫裙,端庄娴淑。 “回皇后娘娘,民女今年十六。”余念娘道。 “还真是个小姑娘啊。”皇后娘娘就惊讶的道:“果然很厉害啊!” “娘娘缪赞了。”余念娘垂首行礼。 “是挺让人出乎意料的。”皇帝的话算是附合的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帝因为舟车劳顿,太过闷热,有些中暑的征兆,下雨那夜又受了凉风,这几日一直头痛,请太医开了药,已经好些了,依着太医的意思,最好还休息几日,等到皇帝身体恢复了再起程。但些地离临潭县已经没多远了。 皇帝拿不定主意,于是便请了余念娘过来。 “……你看什么时候起程最全适宜。” 余念娘闭着眼睛凝神掐指算了算,然后道:“回皇上,今日开始天气会再次慢慢转热,越往后只会越炎热,若是按照天气来看,仪仗队是越早动身越好,但若从皇上这边来看,当然还是听太医的吩咐最好。” “嗯,朕知道了。”皇帝有些郁闷的挥了挥手。 余念娘退了出去。 “皇上的意思呢?”皇后看着皇帝。 “那就明日起程吧,路上慢些便是,朕还受得住。”皇帝道。 “那就依皇上的吧。”皇后娘娘顺从的道,接着又夸起余念娘:“果然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坦率敢言。”口气一转,讽刺起天道院来:“……若是换成天道院的天师,恐怕只会说些推委的话。” 皇帝一下看向皇后,还有些惊讶:“皇后以前不是最不信玄术吗?” 皇后笑了笑:“皇上说笑了,臣妾以前不信是因为觉得他们故弄玄术,不可信。现在嘛,臣妾觉得可信的当然可以去信。” 皇帝突然间深有同感,天道院除了十年前有次大做为后,这十来年几乎一无事事。直到余念娘的出现,让他发现,原来玄术竟还有这么多玄妙之处。天道院的那群天师平日叫嚣得厉害,真有事的时候都只会拿些大道理来敷衍他。余念娘的道术恐怕只有大天师能与之媲美了! 第285章 查到 次日仪仗队便起程离开了宛平县,朝着避暑山庄继续前行。 宛平县离临潭县不过二十来公里,路上走走停停,用了三日时间,终于在酷热来临之前赶到了避暑山庄。 避暑山庄辽而广阔。一共分为两大区域,宫殿区和宛景区。 宫殿区位于山庄的南端,是皇帝处理朝事和居住的场所。 包括“正宫”,“松鹤斋”,“侧宫”几大建筑。 正宫是主殿区,有九进院落,分前朝,和后寝,皇帝处理国事便在前朝。后寝也就是皇帝和皇后居住的地方。 苑景区占了山庄大半多的面积,有湖区,平原,山峦三种,皇帝皇后可以在此游玩设宴。山峦则是山峰树林,供皇帝打猎游玩的。 湖区的风景建筑大多是依照江南的名胜建造的,无论造型设计,还是布局都是十分巧妙独特,它因山就势,分局明确,景色丰富多彩,给人一种朴素典雅的风格,在当地景色基底上吸收了江南塞北的风光,十分独特。 这比余念娘在现代看的清朝皇帝的避暑山庄更美。 到达避暑山庄后,皇帝和皇后住进了正宫,贵妃住在松鹤斋。其它随行的朝臣住在侧宫,各府女眷住在水心榭。 坤院的学子跟着黄天师则住在离正宫和侧宫中间的万树园。万树园是一个非常大的院子,里面有几座单独的小院子,黄天师,杨凯和李槐一人一个院子。 而监于余念娘是女子,皇帝特地允许另行安排,最后皇后娘娘让人将玉琴轩收拾出来,将余念娘安排了进去,那儿在离万树园不远的。 玉琴轩是个单独的小阁楼,临着湖,院子比起万树园小很多,但余念娘却觉得更好,它比余念娘的卦相馆十个还大。避暑山庄建成的时候,玉琴轩便是用来供公主们练琴的地方,所以,里面放着各种古琴,里面布置又十分淡雅古香古色。这也是玉琴轩为何是单独的一幢阁楼的原因。 皇后选玉琴轩为余念娘的住处,是因为那儿离万树园和正宫都不算很远。 且余念娘现在是以地师的身份住着,所以不在后宫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到达避暑山庄的时候已经申时,等将东西收拾好后已经到了酉时,有下人端来了晚膳,余念娘用过膳,五彩打了热水,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没有人来提醒她几时起床,该做什么,于是第二日,余念娘睡到自然醒,用过早膳以后,她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也没人过来寻她。于是她带着五彩在山庄内逛了起来。 自然选了那幽静偏僻的地方,最后走到池塘边,池塘里一群群的红色锦锂游来游去,十分好看。 山庄大,优点是风景好,玩乐的地方多。不便的就是想找个人问个话,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她在池塘边坐了会儿,只好带着五彩往回走,半路上遇见几个抬着篮子的宫女。 领头的是穿着绿衫的女官,她远远的就看见了余念娘,还未走近,就主动侧身站到一旁,还主动向余念娘行了礼。 经过的时候,余念娘瞧了那篮子里一眼,全是时下的一些新鲜水果。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余念娘停下问道。 那女官立刻行礼:“回余地师,这些水果要全部抬到正宫去,皇后娘娘请了各府夫人太太还有姑娘们说话。” 余念娘没料到随便见到一个女官都认识自己。 她点了点头。 即约了众臣家眷,到了山庄自然是要请众人去说话的。 她本来不再多问打算走了,谁知那女官又道:“皇后娘娘早已经令人往玉琴轩送了水果过去,这会儿东西想必应该到了。” 余念娘觉得能在宫里当差的都挺机灵,她只不过问了一句,那女官就知道她想吃水果。 虽是这么想,却不能表现出来,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带着五彩离开了。 等她一走,女官后面的宫女立刻上前悄声问:“女官大人,难道她就是那位很厉害的女地师?” “嗯。”女官点头,一脸认真提醒几人:“别看她年纪小,这次随行就能瞧出本事不比天道院的天师差,恐怕还要厉害,所以,你们平日遇见这位余地师一定要客气。” “是。谢谢大人提点。”几个宫女立刻应声道谢。 这样的大人物,他们这些奴才万万是惹不起的。 余念娘不知道自己在背后被人议论,也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议论。她回到玉琴轩后又开始无聊的坐在树下发呆。 到了避暑山庄,安排了住处,从昨日下午到现在,黄天师一句话也没有。她想了想,决定主动去万树园瞧瞧。 路上找了个下人带路,余念娘找到了万树园,万树园名副其实,院子里最亮眼的风景就是那几棵百年老树。 她找了个下人传话,自己则在那几棵百年老树下转了起来。 到了避暑山庄后不仅余念娘无聊,连黄天师也很无聊,按照往年的习惯,到地后,皇帝都会先行召天师说话,可是这次,过了一夜皇帝都没有派人来请。 黄天师心情很是复杂,也有些愤怒。这愤怒一半是皇帝,一半是余念娘。 他觉得自己半身心血都耗在天道院内,为朝廷办事,只不过因为路上这几次小卦,皇帝就不再重用他,简直有眼无珠;而余念娘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臭丫头竟然三番四次的让他丢脸。 更让他可恨的是,余念娘卜算出来的东西,好些他都不知道。这也让他很好奇余念娘的玄术究竟是怎么自学而成的? 余念娘到的时候,黄天师正在听着手下回禀着相于她的消息。 “……她父亲也是个喜欢天道的,曾经入过天道院,母亲就是寻常人家出生,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去逝了。她祖父是个行医的,几年前也去逝了,后来西北战争爆发,她才到了太原寻亲戚,路中与于太夫人相识,因于太夫人的缘故,机缘巧合入了卫老太太的眼,后来才知道两家相识,跟着一起到了京城。” “你说她父亲曾经入过天道院?”黄天师皱紧了眉头。他只知道余念娘的父亲也喜欢天道院,却不知道竟然入过天道院,这事,余念娘面对皇帝也是这么说的。 “是的。”男子看他一眼,道:“也是个对玄术颇有天赋的人才,仅靠着自己的本事,没用其它关系就进了天道院。……对天道也是执着,也是因为他的执着,十年前西北战争爆发前,他在祭祀台上血祭,助大天师推算出大天机……” “什么?” 男子的话就像是惊天雷似的,瞬间将黄天师从椅子上炸了起来,他满脸惊讶,一脸不敢置信。 第286章 试探 男子的话让黄天师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你是说十年血祭的余天师是余念娘的父亲?”黄天师看着男子愣愣的问道。 “是的。”男子点头。 “余念娘是余道生的女儿?”黄天师还是不相信,一连问了三遍,男子点头很肯定的告诉他:“是的,肯定没错,余道生就是余念娘的父亲。” 这事怎么可能呢?黄天师想不明白,不是说余道生的女儿是个哑巴吗?他派人暗中观察了那么多年,除了她自卑任性以外,没现余念娘对天道有什么天赋。 如果真有的话,他早就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怎么会让余念娘如今好好的行走在京城,出现在皇帝面前? “难道是因为这几年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黄天师拧紧眉头看着男子问。 “应该没有。”男子道:“一个人能装一时半会儿或者三五个月,但不可能装十来年,而且那时候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如果一个五岁的孩子就懂得伪装自己了,那也太逆天了! 他是不相信的。 黄天师自然也不信。 所以,应该是后来生了什么事,才让余念娘突然对玄术感兴趣。可是,就算有天大的兴趣,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在三四年的时间里突然就变厉害起来,这种厉害,堪比大天师。 天象暂且不说,能将一件事生的时间大概范围,生情况一并推算出来,就算不精确,那也不是一般的天师能做到的。他自问自己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或许大天师有。 “去好好查查那几年余府有没有生什么特别的事或人?”黄天师一脸严肃的道:“余道生当年血祭,助大天师推测出西北战机,也算是功臣,作为功臣之后,她来到京城,进了坤院,以后还有可能进天道院,而且还见了皇帝,竟然没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任何人?这太可疑了!” 作为有功之臣的亲人,皇帝知道了肯定会提携。放着这样的机会不好好把握,余念娘却隐藏身份。 黄天师脸色越来越严肃。 “难不成是她对当年的事起了疑心?”男子突然道。 黄天师眼皮一跳,冷哼道:“当年余道生乃是自愿的,她起何疑心?”只不过是余道生临时改变了主意。而他们只是帮他兑现自己的承诺而已。 “既然她目的不纯,要不要……”男子抬手作了个刀的动作。 黄天师摇头:“她现在正得皇上信任,现在还不是时机。再者,我也想知道她来京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还有余念娘学习天道是否有捷径之术。 两人正说着,有下人来禀报,余念娘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黄天师和男子对视一眼。 男子朝着黄天师行礼,退后里屋藏了起来。 片刻,余念娘就进来了。 先是行了礼,然后道:“……学生初次随行,不知道到山庄后应当做些什么?” 黄天师一如即往淡淡的看着她:“什么也不用干,整个文武百官里,咱们天道院是最清闲,也是最好的职务。”想到自己还有话要问,加了一句:“若有事皇上会派人来通知的。” 余念娘点了点头。 黄天师见她还站着,语气一转,请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让下人上了茶。这才道:“听说你是伊州人?” 余念娘只顿了顿,便点头:“是。” “你知道天道院有多少天师吗?”黄天师突然问。 “十几个。”余念娘道。这是她后来去打听的。 “不错。”黄天师点头:“二十人都不到。天道院一直秉持宁缺勿滥的原则,想当天师,不仅要学艺精深,有本事,还得有天赋,对玄术还要有绝对的热心和忠诚。像有些人学一两日便放弃了,那也只能当个江湖术士骗骗老百姓。” 余念娘不知道黄天师对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她认真的听着,点头表示附合黄天师的话。 “……这几年因为资源有限,一直没有新的天师进入天道院,本来天师就少,十年前,西北战争前,有一位天师为助大天师窥视天机牺牲了自己……对天道要有绝对的忠诚。那位天师走后,天师又少了一位,而这两年又没有新的天师进入天道院,皇上交由天道院打理的事宜也越来越多,所以,这一界很有可能会吸纳一些人进入天道院。” 余念娘愣愣听着黄天师的话,后面说的什么她根本没在意,现在,她满脑子是黄天师说的那位为朝庭牺牲的天师。 “能者多劳,这也是皇上相信天道院。”余念娘嘴角勾起,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上翘的嘴角,笑弯弯的眸眼,掩饰住了她的僵硬。 “不过,那位天师可惜了……”黄天道叹息道,接着像突然想起似的:“那位天师好像和你还是家乡人,嗯……好像也是伊州人呢!也姓余,你认识吗?” “余吗?”余念娘微微的笑。 “是啊。”黄天师笑着道,眼睛一刻不离余念娘的脸,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和你是一个姓,上面人字头下面一个于是的于。叫,余道生。” 余念娘心脏一缩,胸口突然闷闷紧紧的,就像有什么东西勒紧了她的胸口。 听到余道生的名字,余念娘没觉得自己有多悲伤,可是控制不住自己胸口无缘无故就难受起来。 她很震惊黄天师怎么突然向她提起这个。 只能说明一件事,黄天师派人去伊州查了她,而且已经将她真实身份查到。 这么一番话分明就是在试探她?可是试探出来他要干嘛? 按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就算知道她的身份顶多惊讶一下罢了,谁又会无聊的派人专门去查。除非,他有什么目的? 那黄天师的目的是什么? 余念娘看着黄天师微微的笑,接着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不错,确是识得。” 黄天师呼吸一顿,脸上的笑容却没消散:“你果真识得吗?” “识得,而且还很熟。”余念娘道。 黄天师看着她:“伊州城不大,又是同姓,想必余姑娘认识也是应该的吧。” “是啊。”余念娘道:“不过,我只与他相处了五年,后来便无任何交际。” “是吗?”黄天师瞳孔微微一缩。 “是。”余念娘点头,看着黄天师,十分坦然的道:“因为他就是我的父亲。” “什么?”黄天师装出一幅很惊讶的样子。 装模作样! 余念娘看着神情渐渐变得激动的黄天师。 第287章 生病 “你竟然是余天师的后人?真是不敢相信。? ? ”黄天师又惊又喜,走过来看着余念娘,端详一番后,才道:“这么仔细一看,眉宇间果然有些相似。” “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师都还记得我父亲?想必与我父亲一定很熟吧。”余念娘道。 黄天师微愣,然后点头,看向外面白茫茫的天空,一脸惆怅的样子:“我与你父亲先后进的天道院。可惜后来他连同我告别都没有就离开了,真是忠心为朝廷,为天道,乃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 然后口气一转,看向余念娘严肃的道:“既然你是余天师的后人为何进京后不如实道来,反而隐藏身份。而且在皇上面前你也敢欺瞒身份,你可知,这可是犯了歁君之罪啊!” “谢天师提醒。”余念娘淡淡看着黄天师,道:“我并没有欺瞒皇上。而且,我也没有隐藏身份。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去完成父亲未完成的心愿,而不是借着我父亲的名声来让大家注意到我,让皇上重用我。” 黄天师眼中寒光闪过,淡淡的道:“是吗?如此最好。”接着又道:“你虽是余天师的后人,不过,天道院不会徇私枉法的,往后你也只能靠着你的本事。最好你也有那份本事。” 说完后,他朝着余念娘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余念娘镇定的走出万树园后才松开手,一看,手心全是汗。 而等余念娘离开后,另一间屋子里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腰上只挂着剑鞘,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拔了出来握在手中。 “为什么不趁机杀了她?”男子一脸杀气。 黄天师瞥他一眼,很想骂句白痴,但想到以后还要让其忠心为自己办事,只好道:“此处不合适。” 男子收起长剑,刚才黄天师和余念娘的话,他一字不漏的全听进耳里,在他看来,只要对方有可能知道自己的秘密,或者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不管说或不说,都要先下手为强。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黄天师摇头:“不可能,当年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但是余念娘的话又让他的心悬起:“可能她已经开始怀疑余道生的死了。这样的话……”语气顿了顿:“就不能留了……”如果当年的事暴光,后果不堪设想。 但动手现在还不是最侍时机。 回到玉琴轩后,余念娘想了很多很多,直到自己混混沌沌的睡着。眼下在避暑山庄她是安全的,等回到京城就不说定了。。 一连两日余念娘待在玉琴轩都没出去。第三日的时候黄天师让人到玉琴轩找她,加上杨凯和李槐,三人随着黄天师一起去正殿探望生病的皇帝。 前日还听说皇帝陪着皇后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 “……不过是过了一日,怎么就病了?”李槐小心翼翼的跟在黄天师后面,问道。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的身子不是跟金子一样金贵,可却没金子实用,一点儿没伺候好便是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几十上百个。 黄天师觉得这些帝王是纵yu过度。 不过,这话他不会说出来。 “……听说是因为来避暑山庄时刺客一事,好像今日刑部侍郎段大人也来了,没一会儿就听说皇上晕倒了。”黄天师道:“你们去了以后切不可东张西望,记得谨守礼法,不然闯了祸我可保不住你们。” 不过是探个病,能惹出什么祸。 三人均恭敬的听着,却都在心中不以为意。 几人到了皇帝住的正殿,外面已经站了许多人,为的便是皇后娘娘,旁边一个穿着贵气的妃子一只手挽着皇后娘娘,一只手拿着帕子正抹眼角,看周围宫女的架势,这就应该是佟贵妃了。 皇后娘娘安慰般的拍了拍佟贵妃的手,然后轻轻的将自己的胳膊从佟贵妃的手里抽出来,正好眼角余光看到刚进来的余念娘。皇后眼神只顿了顿,人已经转身看向前面紧闭的屋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太医院院使走了出来,他朝着皇后恭敬的行了礼:“回皇后娘娘,皇上已经醒了,臣开了药方,按时吃药,按时休息,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皇后立刻大松一口气,还不待她说话,一旁的佟贵妃已经提着长长的裙摆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殿内,然后外面的人就听到里面一声娇柔欢喜的声音:“皇上,您可终于醒了,吓死臣妾了!” 众人低垂眸,全部都当自己是聋子。 皇后脸阴了阴,瞬间又恢复自然,继续对院使道:“谢谢院使大人了,可知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无缘无故就晕倒了。” “先前来避暑山庄的路上皇上就有些不适,加上这几日又日夜操劳没休息好,受了刺激就晕了过去,不过,现在无事了。”院使道。 皇后点了点头,这才抬脚进了大殿。 众人只能站在外面等着皇帝应允,方可进去。 时间一长,有人不免开始交头接耳。余念娘站在后面,武夷刚好站在她旁边。开始他还一本正经站在原处。过了一会儿,见众人都在院子里小声说起话,他便不动声色,悄悄的朝着余念娘挪了挪位置。 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小声道:“皇上听到行刺的是突厥人雷庭震怒,后来段大人又从京城赶过来,说是京中那桩城南乞丐被杀案有重大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就晕了。” 余念娘却觉得段立诚很有可能现乞丐被杀案和突厥人有关系,所以才急急赶来避暑山庄要向皇帝请示,谁知道,皇帝受不住刺激晕了。 不过,余念娘看向武夷,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武夷脸上尴尬了下,他习惯性想去挠头,一下想到这个动作幅度太大,可能引起别人注意,只得将刚抬起的手放下,低声道:“我告诉你,免得你去打听呀!” 武夷虽是私生子,但因为本身武功不错,又是个纯善之人,而且武世子又没有其它儿子,所以,武候爷还是比较看重他的,平日除了请教习教武夷各种东西,还要跟他讲朝堂上的事。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受皇帝重用的天道院内生的所有事。 武候爷说,余念娘和宁安候世子关系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浅淡。但是,余念娘是个坦率真诚有真本事的人,所以,可以趁着武夷本来与她相识结交一番。 但武世子却说,三皇子除夕的时候差点丧命,要不是因为抢救及时,恐怕已经成哑巴了,虽然好了,但嗓子直到此时偶尔还会有舒服的感觉。所以,和宁安候府,和皇后,和佟伯府,和佟贵妃走得近的人,武候府坚绝要离得远些。 武夷觉得他们两人说得都有道理,可是他却不想听,他只知道余念娘现在是自己的妹妹,作哥哥的当然要帮妹妹了。 第288章 目的 皇帝染了风寒,有些咳嗽,加上食欲不佳没什么胃口,精神越加不济,一受刺激后就晕倒了。 睡了一会儿,太医又用了针,皇帝刚醒来就看见梨花带雨冲进来的佟贵妃,然后便是一脸担心的皇后。接着他便让贴身太监让殿外的众人各自回去,别搞得多大事似的。最后,只留了卫鸿山,光禄寺卿,池朗宜,还有刚到避暑山庄的刑部侍郎段立诚。 就算没见到皇帝但也表示了自己的忠心,皇后和佟贵妃带着众人离开了正殿。最后黄天师才带着余念娘三人进殿。 余念娘几人进去的时候段立诚正跪在地上向皇帝告罪。 “……都怪臣太过鲁莽,扰了圣上的清静,请皇上责罚。” 皇帝靠坐在榻上,背后垫着一个大迎枕,穿着一身明黄的常服,脸色憔悴,精神疲惫。 “段卿请起。”皇帝看着地上的段立诚温和的道:“朝庭正是要有段卿这样敢言敢做的臣子,我朝才能长久屹立不倒……”说着咳嗽了两声,黄公公立刻仔细小心的替皇帝拍着背。 皇帝歇了口气,朝黄公公摆手,又道:“若是有事大家都瞒着,不上报,万一酿成大错该如何是好?” “是。”段立诚恭敬应道,面色坦然的站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事的确吓了朕一跳。”皇帝看向段立诚:“你确定城南的案子与突厥人有关?” “回皇上,是的。”段立诚一脸严肃:“臣之前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查了许久,只知道曾经有人悄悄进入过破庙,却是始终找不出是什么人。后来,臣在城南的市场内无意中看到一个肉贩在卖羊肉。臣打听一番,原来之前他收购了一些非常便宜的羊肉,本来想没花什么本钱卖出去能多赚几个,谁知道却没人买。我中原人士大多都不吃牛羊肉的。而他的那些羊肉后来却被两个身材高大,满脸大胡子的男子买走。两人买得很干脆,从不问价,肉贩说多少钱,两人便给多少钱。先前,那肉贩以为两人是哑巴,后来无意中看见两个男子低声交头接耳……” 至此,众人大概也能猜到两个突厥人是怎么进城的了。 乔装打扮,装聋作哑。 “……肉贩老板描述的两个大胡子与之前在破庙周围打听到进破庙的两人很相似,臣越想越觉得不对,再次返回了破庙,让人将破庙内彻底打扫清理一番,最后找到一只突厥人特有银饰……” 突厥女子发饰多与天朝女子的不同,而突厥男子又喜欢在一只耳朵上配戴银圈耳环,耳环上面有精细的花纹,在中原地区是没有人佩戴这种银饰的。 “……所以,臣觉得此案定与突厥人有关,可是臣想不明白突厥人突然跑到京城来干什么,来了多少人,目的为何?前年的西北战争,突厥被我天朝军队大败,加上其当时内斗,突厥人现在兵力不足以前的五分之一,但是突厥人心狠手辣,阴险,报复心强,臣担心突厥人有什么目的,这才急急赶来避暑山庄。” 结果皇帝一听突厥人的消息,加上之前突厥人刺杀,又惊又震怒,一急之下就晕了。 将两件事摊开细细想来,众人突然发现突厥人此次进京目的很可疑。 “这么说上次坤院学子去东山历练,后来被人袭击,会不会也是突厥人干的?”卫鸿山一脸严肃的道。 “很有可能。”段立诚道:“当时死了一个刺客,虽然后来没找到尸体,但依着描述和另一个突厥人身形相似。” 余念娘垂了眼眸。池朗宜则不动声色瞥了眼黄天师。 这件事余念娘和池朗宜早就知道,只是因为当时没有证据,又涉及黄天师,并没有声张。 只要有关突厥都不能是小事,皇帝立刻派人明里暗地去查,先从京城及周边查起,再就是最远的玉门关,从西北战争后,朝庭便颁了旨,进出玉门关必须要路证,要不然就是文谍。 两个突厥人怎么也不能从外飞进玉门关吧? 不过,每日玉门关进出这么多人,又没有具体的时间范围,查起来很是费事。 说了一会儿话,皇帝便面露疲惫,太医院院使立刻请皇帝休息,并道:“皇上还是要多多休息,切莫再操劳。” 那国事怎么办? 皇帝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全身乏得厉害,想静静的躺一躺,他挥了挥手,让卫鸿山等人先行离开,留了太医院院使和黄天师,还有余念娘三人。 “天师,你看看最近可有什么事?” 虽说黄天师这几次表现都不尽皇帝的意,不过,皇帝还是很信任他的。 黄天师抬手恭敬的道:“皇上请放心,臣来之前就卜了一卦,卦上显示是吉。” “那就好。”皇帝松了口气,听到这话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朕先休息一会儿。” 余念娘跟着黄天师,四人一起退出了正殿。 杨凯李槐跟着黄天师回了万树园,余念娘独自回到玉琴轩。 次日,余念娘就听到消息,说皇帝要静养休息,国事暂由大皇子处理,若有重要事情就直接将奏章送到避暑山庄,或者大皇子有什么不能立刻决断的也可以派人到避暑山庄。 这是真正的让大皇子监国。 皇后非常高兴。在后寝拉着宁安候夫人的手欣慰的道:“总算大皇子这阵子的辛苦没有白费。” 看到女儿高兴宁安候夫人自然也跟着高兴,况且大皇子是她的外孙,纵然是皇上一直觉得大皇子身体过于赢弱,但宁安候夫人还是觉得大皇子哪哪都是最好的。 “大皇子本就聪慧,为人处事稳重,只不过他喜静,不像有些人喜欢舞刀弄枪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宁安候夫人笑着道,四下看了看,后面伺候的宫女隔着一段距离,她凑近皇后低声道:“再说大皇子以后继承是皇位,是皇上,又不是将军,不用亲自上战场,只要懂得运筹帷幄,善用功臣良将,一样可以将朝庭治理得好,让天朝繁荣富强。” 皇后听了这话心里止不住的高兴:“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想到颇受皇帝宠爱的佟贵妃和二皇子,脸色又沉了下来:“……当着那么多大臣还有家眷的面,她也好意思,不说别人,就是我当时听着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皇后说的是昨日皇帝晕倒后佟贵妃冲进去的事。 是个有礼仪脸面的人都不会当着那么多人在殿外的时候,娇滴滴的叫皇上。 可谁叫皇帝就吃这套呢? 第289章 占星 宁安候夫人不知道怎么接皇后的话,皇后性子娴淑温柔,却脸皮薄,若是让她像佟贵妃那般作态,她万万是做不了的。 宁安候夫人走了神,皇后也没查觉,仍然继续气愤的道:“……皇上每次从朝霞殿出来,不是赏这样就赏那样,要不然就召了二皇子去殿前说话,有时候父子俩还一起去骑射,他什么时候这样亲昵的对待过大皇子?” 说到这些皇后就越来越生气,声音也越拔越高,宁安候夫人忙安慰她:“皇后你别生气,为这些事把自个儿身子气坏了就不好了。皇上不也时常考查大皇子的学业吗?” 正正经经的考查学问比起欢喜的一起骑射游玩总不是那么亲昵。 皇帝每次看见二皇子总是眉眼带笑,夸二皇子本领见长。而看见大皇子不是一本正经的讨论诗词,就是绷着脸说教。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担心皇帝会传位给二皇子的原因之一。 太子之位之争已经开始,朝中各臣都在暗中观察,许多人摇摆举旗不定。 “若是此时有人能帮帮大皇子就好了。” 但凡在皇帝面前有身份有脸面的那些老家伙,都滑得跟那泥鳅似的,谁先站队谁就会是那出头鸟。 宁安候夫人看着皇后眉头紧锁,一脸忧心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她后悔过无数次,为什么要同意自己的女儿入宫,如果不入宫,她现在就能像其它的官家夫人一样,过上幸福恣意的生活,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连睡觉都得防着自己身旁是否会有异心人。 “不如让你弟弟想想办法?”宁安候夫人道。 皇后眼前一亮,拉着宁安候夫人的手高兴的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宜弟……” ** 既然无事派,余念娘干脆把自己当成真正来度假的,无事的时候就在避暑山庄内闲逛起来,这么两日她将玉琴轩周围已经逛的差不多了,现避暑山庄的景色各有特色,各不相同。 与此同时,黄河一带已经连下了几日暴雨,临潭县在晴了两日后也下起了大雨。 皇帝坐在大殿内看着郑州开州等地上来的折子,都有提到暴雨以及黄河堤口的问题,好在没有黄河决堤的消息,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将几份奏章全都用红笔批注过,并提醒各地注意防洪涝。让人急送回皇宫。 想了想,皇帝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召了黄天师入宫,黄天师在大殿内待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出来了。 等到黄天师离开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皇帝又让人去了玉琴轩。 黄公公来的时候余念娘正在躺在屋门口的躺椅上看着外面枝叶茂盛的大树上细细的小雨。 “皇上请余地师立刻去正殿一趟。” 余念娘立刻起身,拿过五彩递过来的油纸伞,跟着去了正殿。雨点噼哩叭啦的打在房檐上,滴到地上,溅到走廊边。庄园内的树随风摇来摆去。 余念娘穿了一身青纱裙,软而飘逸的纱裙随夏风轻飞飘扬,身上竟然有些凉意,她摸了摸手臂,冰凉冰凉的,冷得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皇帝坐在金丝紫檀楠木椅上,面前摆着一张宣纸,纯白的宣纸中间滴了一滴墨,很显然是作画的人犹豫不绝的时候笔上的墨汁滴在宣纸上的。 皇帝脸色好看许多,精神也比前两日更足,说起话来亦恢复如从前,中气十足。 “这两日暴雨连连,听说余地师不仅掐卦推算厉害,占星术也挺厉害。” “还行。”余念娘很中肯的回答让皇帝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 “那就近日的天气卜一卦。”皇帝面带微笑道。 “是。”余念娘开始掐指凝算,皇帝坐在上眯着眼睛看着她,余念娘卜卦的方式和之前的黄天师截然不同。可以说是余念娘的卜卦与所有的天师都有些不同。 她算卦的方式看着没什么问题,掐指凝算,可是却不丢铜板,不丢龟甲,单凭一只手看穿所有事,没有任何媒介。 这让见惯了天道院的天师卜卦的皇帝心中即好奇又疑惑。 “回皇上,有卦了。”片刻后,余念娘便已卜出卦,她向皇帝行礼:“夏季本就暴雨连连,雨水多,前朝疏于管理,唯恐怕黄河决堤。” “那怎么办?”皇帝立刻身子前倾看着余念娘认真的问。 “最好是在暴雨期间注意观看黄河各堤口的问题……”余念娘总算明白当年为什么朝庭会派天师去西北监军。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地师,皇帝竟然相信她到如此地步,问她这种问题? “那依地师看可有什么法子改变卦相?” 余念娘沉默了下,改变卦相吗?就是改变天机?她实在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若是他真心信道,那这即是窥得的天机,人又如何能去改变天机? 若他不信道,凡事他都要让人点道。 从正殿出来后,余念娘没有径直回去,而是顺着走廊绕过万树园往玉琴轩走,在她快到玉琴轩的时候遇见了同在逛园子的段太太。 “下雨段太太也来逛花园?”两人相互见礼后,余念娘道。 段太太看着余念娘笑着道:“陪着贵妃娘娘说了会儿,正打算慢慢走回去。余姑娘这是从哪来往哪去?” “刚从正殿出来,正准备回玉琴轩。” 段太太听着眼前一亮,道:“余姑娘是刚去见了皇上吗?” “是。” “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段太太真心赞道,然后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心和疲惫:“贵妃娘娘为人和善好说话,这几日都召了我们家芷芹去说话。以前在太原的时候她与姑娘就认识,本来想去寻姑娘说话的,可惜这一时半会儿恐怕没有时间了。” 余念娘看着段太太,犹豫了下道:“段姑娘已经过了十五了吧?我表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我舅母已经开始替她找婆家了。” 段太太一愣,紧接着一脸惊喜:“余姑娘你的意思是……”突然停住话头,语气嗖转:“想必余姑娘的舅母一定很疼你表姐吧。”段太太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向余念娘告辞:“虽然雨已经小了,不过天气反复,姑娘也早些回去吧。”然后带着丫环离开了。 余念娘回转身向后看去,池朗宜正大步朝她走来,段太太与其错身时,段太太主动退让到一旁,池朗宜脚下不停,走到余念娘面前,语气淡淡的道:“余姑娘还没回去?皇上让我来寻姑娘。” 正在前面慢悠悠离去的段太太听到这话后脚下加快了度,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290章 出击 等到看不到段太太的身影后,池朗宜这才看向余念娘,声音温和的道:“怎么下雨还在外面?” 感觉怪怪的! 余念娘挑眉:“世子爷有事?” 池朗宜眯起眼睛看了看她,然后转身慢悠悠往回走,余念娘想了想跟了过去。 “你的玄术似乎又精进了!”池朗宜走在前面淡淡的道。他宽阔的肩膀结实有力,身上天青色的素袍衬得他背影更加挺拔,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余念娘以前最喜欢看武打动作片,里面的男主角不仅长得英俊薄酒,还武功盖世,一个个将衣服脱了身材都好得不得了。但那些都是假的,也有在少林寺学过的武打明星,招式造型似模似样,打起架来也威风凛凛,不过比起这个时代的功夫却是差得太远太远。她虽没看过池朗宜的武功到底如何,但见识过他的箭术,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连发。 “也许吧。”余念娘心不在焉的回道。心里突然惆怅的想着莫明其妙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她似乎每天都在为怎么生存而奔波思考,几乎从来都没有做过自己想做的事。 像看看电影啊,晚上吃过饭出去逛马路呀,无事的时候外出到公园去散步,看看大妈们跳广场舞。 不仅这些都已经不再可能。而且,她现在每天和皇亲贵族打交道,生死仿佛都已经不再完全属于自己,没有法律的约束,只有皇权至上,不仅对皇帝和皇后要毕恭毕敬,对皇帝的小老婆也不敢怠慢。不然赐死你的手段比皇后还狠。 就像余道生一样,余念娘的祖父到死也不明白他怎么死的,被冠以为朝廷牺牲的名义,忠义的名声,而他的家人却连申诉翻案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你要怀疑了,那就是藐视皇权。皇帝一怒之下诛你九族都是轻松的。 现代社会杀人犯判个死刑,也只是争对他自己,祸不及家人,而在这个古代社会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诛连,挑战皇权的下场是什么! 不管是权贵之家还是平淡的百姓,只要你不得罪皇权和官府就可以如意的生活。可像余念娘这样一脚踩在泥坛里,拔出来都还得分方向,找可靠的岸上的,着实累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这种旋涡里生活一辈子。也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踩进这些纷争之中的。哦,好像是她决定要找出余道生死的真相的时候,就是进京的时候吧。 让人遗憾的是,余道生的案子到此还没眉目和希望。 旁边有人推了推她。 余念娘回过神来,五彩在一旁朝她暗递眼色,池朗宜站在她面前紧紧的皱着眉,眉宇间满是担心:“怎么了?” 余念娘看看两人,道:“没什么啊!” 一旁的五彩小声提醒她:“世子爷刚才叫了您好几声呢!” 哦,她走神了! “突然觉得有些茫然。”余念娘动了动嘴角,然后欠意的看着池朗宜道:“不好意思,世子爷您请现在说。” 池朗宜紧紧盯着她,余念娘眼中刚才的迷茫疑惑,还有一些难过,而她现在眼神已经恢复清明。池朗宜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是他又说不出口,片刻后突然道:“帮皇后,助大皇子继承皇位,到时候皇上会亲自替你父亲翻案,找出凶手。” 余念娘愣了愣,看着池朗宜不像开玩笑,她神色慎重起来,余道生的案子是当今皇上定的,想要皇帝改口,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想快点结束这种生活,重新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余念娘表情认真慎重起来,看着池朗宜,道:“三皇子中毒的案子已经过去太久,花叶万年青的毒也查得太久。光盯着老伍不是办法,不如主动出击,引蛇出动……” ** 淅淅沥沥的雨虽不大,但却一日也没停过。余念娘出了玉琴轩,顺着石子路逛起来,五彩跟在后面小心的打着伞,绕过花园,走过莲池,余念娘站在假山下的洞口,不仅可以遮雨还可以歇脚。 没一会儿,神色匆匆的杨凯走了过来,看见余念娘站在假山下,他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这才走了过来。 “师妹,你说你也真是的,不找个近点的地方,万一有人找我,我一时半会儿哪儿回得去?”一走近杨凯就苦着脸向余念娘抱怨,抱怨归抱怨,余念娘托他的事一点儿不含糊。 “昨日没见什么人,我上午去找的教习,他在屋子里打座,下午虽然下着雨,但俗话说下雨好办事,我怕他趁着雨悄悄出去,于是,下日又过去了,晚上倒没见他去哪里……”汇报完黄天师昨日的行踪,杨凯又揪着眉毛道:“你干什么事儿不好,干嘛要盯着教习?万一被发现了,咱们俩都得被赶出坤院。” “若真被赶了出去,我收留你。”余念娘道。 “我才不要。”杨凯嘟囔道:“好不容易进了坤院,我的目标可是天道院。”接着又一幅拿余念娘毫无办法的样子:“师妹,你这到底还要监督多久啊?那可是教习,天师,、。我胆子小,整日的盯着那边心里发慌呢!” 余念娘抿了抿唇,逗他:“师兄,我可比你小,你在我这个师妹面前提胆子小不害臊吗?” 果然杨凯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硬着脖子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个师妹本事都比我厉害,胆子比我大也不足为奇!” “行了,我不逗你了。”余念娘笑了:“就这几日了。你也别担心,你只需要记得你是学生,每日去请教先生学问就成了,顺便留心一下先生的事即可。” “好了,我知道了。”杨凯不情不愿的道。自从在东山知道黄天师和突厥人可能有关系后,杨凯心里就有些怵,余念娘的忙他又不能不帮,这几日只好生拉硬拽的将李槐也叫着一起去寻黄天师。他们不是以帮忙为由,要不然就是有问题不明白来请教。 以前几日不见一次面,现在日日跑去,难免让人查出异样来,杨凯担心情有可原。 过了两日,十一就给余念娘带来了好消息。 按照余念娘的法子,十一找人扮成商人找到老伍家去买花,只买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 老伍种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极少有人知道,就是他的左邻右舍都只知道他爱种花草,不知道具体种了啥。 突然有人找上门要买这两种东西,顿时让老伍心生警惕,老伍推脱原来种过,现在早就不种这些为由拒绝了几人进门。第二日下午,老伍拿着东西警惕的出了门,兜兜转转一阵进了一间小茶楼。 第291章 现行 监视的人小心翼翼的跟在老伍后面,最后见他进了一处小茶楼,在一间小雅间内和一个男子碰面。 男子十分警惕,始终坐在角落里,偶尔一次起身也是背对着窗户,监视的人只看见一个背影。 “……依着背影来看,身材高大,有些壮实,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像是有几下子的武生。”十一道。 “可有看到其它什么特征?”余念娘道。 十一摇头:“那人十分狡猾,从茶楼出来后围着街道绕了好几圈,一直警惕着周围,我们的人又不敢跟得太近,所以,最后被他溜了。” 余念娘蹙了蹙眉,那太可惜了。 “不过……”十一眼睛贼亮贼亮的,一脸兴奋:“幸好公子爷有先见之明,在宛平县出城的各个道上都安排了人,最后发现那男子朝着临潭而来,可惜进了城后就不见了。各出城门口我们都安排了人,只要那人再次出现就一定能发现。” 余念娘有种感觉,那男子近期内不会出城。 “避暑山庄内如何?” 十一懵了懵,惊讶的道:“姑娘是说那人会进避暑山庄?” “也许。”余念娘不敢肯定,不过会特异功能的人向来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避暑山庄周围戒备深严,出去一个人非常显眼,里面多一个人嘛,谁又知道?” 十一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余念娘说得很有道理,也明白了她指的什么,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告诉池朗宜,立刻告辞离开。 而杨凯绞尽脑子终于在一本书上找到了一个问题,接着拿出自己的手记,将问题写在手记上,拿出一把扇子对着手记使劲儿的扇,直到手记上的墨汁变干,他这才拿着手记去了李槐的院子。 李槐正在打座。 “李师兄,你在打座啊,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不知你可否帮我解惑?”杨凯笑呵呵的道。 这几日杨凯每日都来找李槐讨论天道玄术,两人都不懂的地方就去找黄天师,所以,李槐觉得自己这几日对天道的领悟精进不少,他很乐意杨凯来找自己。 故,一点没因为杨凯打断他打座而生气,很和气的请杨凯坐下,拿起杨凯的手记看起来,要说天道修为,两人差不多。杨凯找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李槐自然也解不出来。 李槐一心向道,自不甘心将疑问留在心里,拉着杨凯就去了黄天师的院子。两人一股脑儿冲到黄天师的屋子外,李槐站在门外行了一礼,恭敬的道:“教习,学生李槐和杨凯求见。” 黄天师睁开眼,他这几日已经习惯两人这样,淡淡的道:“进来吧。” 李槐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杨凯跟着也进了屋。 李槐将问题拿给黄天师看:“学生两人讨论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 “这是谁发现的问题?”黄天师看着手记道。 杨凯立刻上前:“教习,是学生。” “你倒是好学。”黄天师看着杨凯淡淡的道。 这几日两人请教黄天师的问题大多都是杨凯提出的,当然也有李槐找到的。 杨凯心里砰砰跳,面上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下,摸着脑袋,道:“学生怕打扰先生打座,所以,就去找了李师兄,没想到李师兄和学生一样……” “学生也不知道,所以,就拉着杨师弟过来请教教习了……”李槐觉得杨凯说话磨磨矶矶,将话头接过,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 “看来你看过不少关于天道的书?”黄天师看着杨凯。 “愧不敢当。”杨凯立刻道:“学生只看过一些而已……”然后将自己看过的关于天道的书名字说了出来:“这个问题也是学生今日无意中看到的,要不学生将书拿过来,教习看看原文。” “好。”黄天师淡淡的点头。 杨凯立刻出了黄天师的院子,回到自个儿院子拿到了书。他也暗自庆幸自己真正喜欢天道,以前也没少看书,刚好这本书就是旧书中的一本,正好可以表明他没有说谎。 果然看到书后,黄天师神色好了许多,对两人也和善了一些,解说完后,便对两人道:“你们可以立刻去花园,以正对日中的方位立刻实践一番,完了再回来告诉我各自的问题。” “是的,教习。”李槐一脸兴奋。 在坤院哪有这种得教习单独指点的机会,这几日也全靠杨凯找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他也跟着受益不少,于是,李槐对杨凯印象好了不少,拉着他就往外走:“杨师弟,走,看看我们谁先算出来。” “好啊!” 两人兴致勃勃一前一后的出了黄天师的院子。 待走到花园,找对方位,李槐开始一脸慎重的推卦卜算起来,突然听后面“哎哟”一声,他回头,杨凯正捂着肚子。 “杨师弟,你怎么了?” 杨凯捂着肚子皱着眉头朝李槐摆手,一边往院子方向走一边道:“李师兄我肚子不舒服,回去一下,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李槐看着杨凯痛苦憋着难受的样子,嘀咕了句:“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然后再也没管杨凯,顾自推起卦来。 而借口肚子疼要上茅房的杨凯飞快的跑到玉琴轩,留下口信就又急匆匆的赶回花园。 余念娘听到杨凯带来的消息眼前一亮,拈起一块皇后刚让人送过来的糕放进嘴里,又香又软,接着起身,吩咐五彩:“走,去万树园。” 五彩立刻将糕重新装进盒子里盖好,又道:“姑娘这样突然过去会不会让人怀疑,不如带些东西过去?” 余念娘瞥了眼桌上的糕,挺好吃的。 “不用。” 往常怎么样还怎么样,突然表现得不同,更让人怀疑。 *** 而万树园里黄天师的院子里,等到李槐和杨凯走后,黄天师起身去了隔壁,临时布置出来的书房。一个穿着灰色素衫的男子已经在屋内等着他。 黄天师绷着脸在书案前坐下,看着男子不悦的道:“我不是早叮嘱你了,这里是避暑山庄,戒备森严,你不要白日进来!” 男子挑起眉头,不以为然:“那些侍卫在较场上你来我去耍两招花把式还可以,真正要打起来十个也不是我的对手。岂能发现得了我?” 黄天师眉眼森冷:“那是因为你还没遇见金吾尉!”纵然他生气也改变不了人已经进来的事实,于是将心头的烦躁压下,板着脸问:“有什么事?” 男子眉间闪过不快,抿了抿嘴,片刻后才道:“宛平县出了点问题。” 第292章 报信 连续几日的雨水,冲散了空气中的浊气和泥土里的灰尘,空气清新的就像春暖花开时,烈日当空时,感受到的只有晴朗的阳光,而不是灼人的闷气。夏风吹过,湖边的柳条轻轻拂过岸边的湖水,带来一丝凉爽之意。 而就在如此甚好的天气,黄天师惊出一身汗:“什么?宛平县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天师放心,目前只是被人发现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男子看了眼黄天师惊炸的模样,淡淡的道。 黄天师被他过于淡然的态度激怒了,直接拍案而起:“被人发现了这还不是事?难不成要被官府……”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忘记了此地是何处。他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都被他支到了别处。 黄天师走回案几旁,看着男子,压低声音板着脸冷冷的道:“到底怎么回事?” 男子抬手拱了拱,平静的道:“是这样的,前日突然有人找到老伍,说是要买花,你也知道老伍种花,左邻右舍的都知道,所以他偶尔必须得拿些花出去卖,这样才好掩人耳目,可从来也没人找上门过,而且那群人很面生。” 黄天师不愧经常面对皇帝和朝臣,已经练就了非一般的沉着,他很快神色恢复如初,神情变得异常冷静:“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说是找人问的。”男子道,然后看着黄天师:“天师,你可知道他们要买什么吗?” 黄天师看着男子凝眉。 “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男子低低道。 黄天师眉眼狠狠一跳,面色越来越严肃,他在书房内来回走动,将事情前后细细想了一遍,接着脸色一变:“难不成已经有人查到那边了?”那他们现在这样和宛平县方面联系岂不是很危险? 这两样东西常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如果有人故意要找这两样东西,想想就能知道可能是哪些人。那所有的一切也许瞒不了多久了。 “不行。”黄天师满脸戾气:“现在暂时不要管宛平县那边了,你也不要再擅自过去,免得被人抓个正着……” 男子对黄天师口中的被抓个正着很不以为意。 “……另外,我得马上写封信,你要把这封信快些送出去。”说着,他坐回案几旁已经开始磨墨:“你出去以后,也暂时不要进来,皇宫里的侍卫你不放在眼里,但是宁安候世子的金吾尉你却不能大意,若是被他盯上,咱们这辈子也别想甩掉……” “天师,你可不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男子斜眼看着黄天师,提醒道。 黄天师气得一双眼睛都快瞪出来,这些人厉害,能用,就是太自以为是。他压下心口的怒气,提笔开始写信,等将信写好,吹了吹,小心的装了起来。这才冷冷的道:“宁安候世子十岁就跟着宁安候上战场了,你能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站在惨不忍堵的战场上看着双方厮杀的场面吗?他不仅不害怕,还敢提刀去杀突厥人!都说宁安候世子骁勇善战,心狠手辣,这些传言一点儿都不假……我们的目的是将来官居高位,手握重权,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好日子……你要不想被人抓住就将我说的话都放在心上,不然,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不救你,恐怕其它人也不敢出手。” 男子淡然的脸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黄天师的话虽不中听,却有道理,他只得拱手,认真的点头:“天师放心,我知道了。” 黄天师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语气严肃的道:“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突然之间被人发现,我总觉得这些发生得太突然了些。” 他们隐藏得这么隐秘,怎么会被人发现的了。? 黄天师将信拿给男子,道:“晚上戒备会更加森严,你还是趁这会儿离开吧。” 男子点头,刚出了屋子,就听到院外说话声。他立刻调头朝另一边走去。 黄天师站在屋门口蹙起眉头,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是余念娘的声音:“……李地师和杨地师都去园子里了吗?那黄教习在不在?” 黄天师转身进了屋,将门重新关好。 片刻后,余念娘带着五彩走了进来,只有院门口有两个下人守着,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下人都没有,几间屋子也紧闭着房门。她朝着黄天师的书房走去,慢慢上了台阶。然后突然凝神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一个男子站在一堵墙下轻松翻越而过的片断。 余念娘蓦然睁开眼,对着五彩一阵耳语,五彩立刻转身出了院子。 余念娘再次凝神闭眼,可惜再无任何感应。 前面的屋门“吱”的一声开了。 “余地师。”黄天师打开门,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的余念娘。 余念娘睁开眼,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朝黄天师笑着道:“黄教习!” “你在这里干什么?”黄天师淡淡的道。 “哦,学生无事便想过来看看教习有什么可以让我帮忙的,不曾想刚走上台阶就觉得有些头晕。学生失礼了!”余念娘歉意行礼。 “既然不舒服你就回去歇着吧,这几日皇上那边也没什么事。等身体好些了,你可以去寻杨凯和李槐,一起讨论天道。”黄天师说完也不管余念娘如何,转身回到屋内,坐到书案旁继续看书。 “学生已经令下人回去拿药了。”余念娘跟着进了书房:“先生在看书吗?”她眼神四处扫过,书房内一如之前来过的样子,整整齐齐,连桌上的茶杯也只有一只。 余念娘走到黄天师下首唯一一张椅子旁,不等黄天师说话,自然而然的自己就坐下。 黄天师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回书上。 “不知道两位师兄什么时候回来?”余念娘坐在椅子上无聊的道。 黄天师注意力全在手中的书上。 “两位师兄这些日子经常过来讨论天道吗?”余念娘又道。 黄天师依然没有说话。 “学生在这儿会打扰到教习吗?” 黄天师终于看向余念娘,面无表情,直接坦白的道:“是。”平日里不管心情如何,他好歹有两句应附的话。 余念娘心中有了数,站起来:“那学生先告退了。”刚要走脑子突然一阵眩晕,她忙抓住桌角,眼前漆黑一片,手上突然使不上力,好不容易那股眩晕劲儿才过去。 黄天师正看着她。 余念娘脸色有些苍白,她认真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向黄天师行礼:“学生近日身体总有些不适,学生失礼了,那学生先回去了。” “嗯。”黄天师淡淡的道。 等余念娘离开后没一会儿,杨凯和李槐就回来了。 黄天师就问两人:“余地师是不是有病?” 两人一愣。 李槐摇头:“学生不知道。我们与余地师向来交往甚少。” 而一旁的杨凯想了想,则道:“好像听说余地师小时候得过哑病。只这几年才好起来。” 哑病? 黄天师瞳孔一缩,难不成是她? 第293章 阴谋 余念娘刚出万树园就遇上倒回来的五彩,她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给余念娘,余念娘含在嘴里慢慢将其含化,然后扶着五彩的手慢吞吞的往玉琴轩走,待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下人离开后,五彩这才向余念娘回禀:“奴婢没有找到世子爷,不过,看见地煞大人了。” “嗯。”余念娘点了点头。她直管把消息递过去,抓不抓得到人是池朗宜的事。 而与黄天师偷偷见面的男子出了万树园后恰巧被正四处查找的地煞给看见了,可惜男子十分狡猾,而且对避暑山庄的地形也很熟悉,几下就没了人影,连地煞都没追上。 余念娘觉得实在有些可惜,如果真抓到了说不定就能问出黄天师和突厥的关系。 池朗宜一脸淡然,还安慰她:“如果是死士的话,就算抓到也是白抓,通常他们早就准备了毒药,只要被抓到就会服毒自尽。若是暗卫的话,也不容易撬开嘴。而且就算他招了,把所有的罪往自己身上一揽,不管是花叶万年青,还是蔓陀罗。可是伤不到主谋一丝。” 也是。 “……活着的话我们还有机会直接抓到黄天师犯罪的证据。不过是一盆花叶万年青,就算摆在皇上面前也不能说明什么,这种东西寻常人家拿来当盆景的也不是没有。” “那如果我们将此事告诉皇上呢?”余念娘道。 池朗宜摇了摇,嘴角讥讽的道:“你要知道皇上都能让天师去监军,可见天道院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就你这么一说,还没有证据。皇上能信吗?说不定,黄天师再反咬你一口,大天师再帮着他说两句话,你还会被皇上训斥责罚呢!” 余念娘皱起眉头。 要是在现代,只要怀疑,有嫌疑就能先拘捕你,若是有了人证就可以立案,等找到物证,直接起斥上法庭。你若要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你就得举反证。多么公平公证! 哪像现在,她们这些人证,只要皇帝心中不信,就是个屁! 不但没有公正的裁决,还有可能惹了皇帝不高兴被罚! “我自十五岁那年中毒后,我父亲便将我身边所有人祖宗八代都查了一遍,有嫌疑的全部被剔除掉,如此也没查到当时的毒从何来。当时我想了多种可能,直到除夕三皇子中毒后,我终于看到了希望……”池朗宜此时的声音还有些哑,不过已不像之前厮哑磨耳难听,低低沉沉的,还有些磁性。 “所以,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然后他眼神掠过余念娘的喉部,顿了顿,突然声音异常柔和的问道:“你有怀疑过自己吗?” 虽然没明说,可余念娘却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小时候中毒的事。 她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喉部,这半年多以来她说话几乎已经恢复正常了。 “以前从来没有。不过,后来怀疑过。等我知道了我父亲的事后,又看见三皇子中毒,便更加怀疑所有的一切。”余念娘神色淡然,在提及以往的时候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或许因为经历这一切的不是她。 “阴谋?”池朗宜皱眉。 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什么样的阴谋会让我的父亲死,而又赋于他忠义的名义?什么样的阴谋想让我变哑,一辈子无所作为?”余念娘笑了,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姓,怎么就跟国家大事扯上了关系,余道生不过是个小小的天师,他能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 天师,天道院!就是为皇帝,为朝庭服务的。所以,只有可能他挡了别人的道,或者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才会被人害了。可是死了为什么还要赋于他献出自我,为朝庭牺牲,助大天师的高尚品格的名声呢! 余念娘的笑容僵了僵:十年前西北大战前半个月,大天师推算出西北战争即将爆发!这才让大将军及时调兵遣将到关键地方,抵御住突厥人。不然,那场战争天朝很有可能会输,就算赢了,也会更加惨烈! 看过这个时代无数关于天道的书,国家社稷以及皇帝的安危都能通过天象,以及推卦卜出吉凶来,可是要精算到哪个地方,余念娘自认天朝除了她,还没有谁有这个本事。就算让她去做这样一件事,也不能够人待在京城,就能算出千里之外的边境的事情。 那这个大天师是如何做到的? “皇上一直称大天师很厉害,至于如何厉害,我是从来没见过。”这也是池朗宜一直看不起天师的原因。单凭一张嘴,就像朝堂上的佞臣一样。 两人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与黄天师见面的男子也还没找到,郑州突然传来黄河决堤的消息。 近段时间郑州等地一直暴雨连连,事实在半个多月前开封黄口就决堤了,可是官府首先考虑的不是迅速抢堵,而是担心黄河横流,恐匪徒为患,官府便集中兵力防范匪徒,草草对决堤口修复,开封的官员拖拖拉拉几日后才向郑州上属报告,并且言决堤口已经修复。于是郑州官府觉得只是小事一桩,场面上派人去开封查看后,拖拉直到半个月后才上向朝廷上报,而且奏章里还将黄河决堤的事轻描淡写一番。 折子当时被送到避暑山庄,皇帝也看过,还批复:雨季已到,要格外注意大坝。随后又让户部拨了银子到开封,让人将堤口再次坚固。 可惜户部拨下的银子并没有用在堤坝上,而是被郑州层层苛扣下来后,被开封的官员中饱私囊了。 人算不如天算,这些人只顾眼前利益。 结果雨停了两日,又开始大雨连连,因之前的工程抢修不合格,不够坚实,七日后,堤坝再次被洪水冲垮决口处,决堤口也从最初的三十余丈变成了百余丈。 开封的官员吓得半死,这才如实上报了郑州,郑州官府大怒,急忙写了奏章,直接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大皇子接到奏章时也被吓得不轻,当即令人快马加鞭将奏章送到了避暑山庄。 皇帝震怒不已,于是再次当场被气晕过去。 正殿内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几个太医满头大汗的到了正殿,连气儿也没敢多喘一口立刻替皇帝号脉,还好皇帝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太医院院使用了针,皇帝幽幽醒来,几个太医这会儿才敢吐口气。 第294章 态度 这些欺上瞒下的狗东西,竟然敢故意隐瞒事浦东不报,还私吞了户部拨下去赈灾用的银子,当他这个皇帝是纸做的吗? 皇帝怒不可揭,一旨下去,将相关人等全部革职查办,让一干人等将吞下去的公款连本带利全部吐了出来。 这道骤风刮下去,黄河一带的官员顿时个个勒紧了裤腰带,之前不管以哪种原因吞了公款的立刻寻着各种理由悄悄拿了出来,然后又火烧屁股一样带着下属亲自去各堤坝巡视,查看民情去了。 几日之后,奏章像雪片一样放满了皇帝的桌子。 皇帝看了更加可气,一把将手中的一本奏章甩在正殿中央,怒道:“之前不是一个个都说平安无事,一切正常吗,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冒出这么多问题来了。朕看这些人是舒服日子过够了,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都不知道这天下是谁的?” 大殿内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低头盯着面前的地板。 余念娘垂着眼眸偷瞥了一眼殿内的人。 壮武将军卫鸿山,光禄寺卿耿忠,宁安候世子池朗宜,刑部侍郎段立诚,户部尚书王国安,太仆寺少卿段立兴,佟伯候佟士明,宁安候,大理寺卿石易明。 皇帝愤怒之下将朝中几位大臣全都叫到避暑山庄,除了要辅助大皇子监国的于太傅,镇国公,护国将军,武候爷等几位重臣留在京城外,其它人都到了避暑山庄。 天道院因为大天师在闭关,有黄天师在此,所以,也没有再派人过来。 皇帝气呼呼的在正殿发了一通脾气,整个大殿内除了皇帝骂人的声音外,就只有太医院院使的声音,他一直不停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皇帝:“皇上,您息怒!” “皇上,您现在不宜动怒!”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 “皇上……” 皇帝本来就心情烦躁,被院使这么一直不停的唠叨,顿时恼怒不已,指着院使暴喝一声:“闭嘴!”气得整个脸涨都红了。 院使吓了一跳,忙道:“臣闭嘴,臣闭嘴,皇上,您别再发脾气……臣不再说了便是……” 皇帝愣是被他气得无话可说。 殿内众人不由纷纷在心中对院使大人竖起个大拇指。 院使大人看着宁安候等人钦佩的眼神,他是一肚子黄胆水吐不出来啊,他苦啊! 都以为他想说啊,可他要不提醒皇帝,万一皇帝又被气晕了还不是他们太医院的事,如果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院使的脑袋也要搬家了。 余念娘突然就觉得这个太医院院使挺好玩的。 结果一不小心,她的小心思好像就被皇帝看穿了。 皇帝坐在上首,漠然的看着大殿中的众人,眼神落在余念娘身上,语气不甚好的道:“余地师可有法子?” 相比之前骂人的态度,这已经是今日皇帝待人说话最温和的一次了。 顿时大殿众人的眼神落在了余念娘身上。 余念娘只好出列走到大殿正中,她不是天师不能以天道院的礼进见皇帝,只好跪在地上行了一礼,一本正经的道:“回皇上,民女不懂朝事,所以,没有办法。” 听到这话,皇帝突然就笑了,他吐出一口气,感觉怎么那么奇怪,余念娘没说谎,她不过是一个小地师,来自民间,不懂朝事,可他这个当皇帝的却让他们三个小小的地师在这里听着他与众大臣议朝。 就这么一瞬间,皇帝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脑子里出现之前刺客的事,他回过神来,内心深处好像又隐有一种明白。 于是,皇帝对着杨凯和李槐摆手:“你们先下去。” 两人恭敬的行了礼,退了下去。 能与众朝中重臣站在此处那是多大的光荣,中途被退出去也不是丢人的事,杨凯倒没什么多大的遗憾,可是李槐却是十分遗憾,又对余念娘能留在殿中十分不满。 杨凯就道:“余师妹比我们两人都厉害,皇上能留下她也是她的本事。” 李槐一脸不服气:“她哪里比我们厉害,只不过她运气好,遇上这么个事让她出了风头,若是我有这种机会,我也会如她一样,也许还会做得比她好。” 杨凯一直知李槐好胜心强,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被杨凯赞很厉害的余念娘,正在被皇帝询问天象。 “……那你再说说自开封以后,还会不会有堤坝决口的事?” 皇帝老爱在早朝的时候问天师这样那样的事,朝臣们都已经习惯了。此时听他问余念娘,众人也没多大反应。 “杀鸡儆猴,自开封堤坝决口后,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有堤坝事故发生。”余念娘道。 “什么是正常情况?”皇帝道。 “回皇上,我们现在说的是洪涝,天灾,那这正常情况下自然指的是天灾,而不是人祸!”说得如此直白坦言,宁安候,王国安等人纷纷看了过来。 朝中很多事,没有明说,但暗地里大家都知道,偶尔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免会有这样那样的突发事故,这些突发事故都是为了尽快达到目的的人祸。 这种人祸在任何朝代,就算是一些大家族的百姓中也有发生。通常是在暗地,不被摆到台面上来。所以,众人并不觉得新奇。 可是余念娘却这样坦然的讲出来,就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了! 不过,这堤坝决口向来只有天灾,谁会傻到自己去挖个决口出来。 余念娘笑着解释:“我说的是假设!” 讨论了一会儿天道,皇帝觉得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心情也平复了很多,对余念娘的态度更加和谒了:“余地师果然年轻有为,以后有空的话多进宫为朕讲讲天道。”然后突见余念娘竟然还跪在地上,大惊失色:“呀,地师怎么还跪在地上……”他自个儿只顾着与余念娘说话,竟然忘了让余念娘起来了。 皇帝大怒,对身旁的太监骂道:“混帐东西,朕忘记余地师还在跪着,你们不知道提醒朕吗?还不快把余地师扶起来,你们这些狗奴才……” 黄公公忙亲自掺着余念娘站起来,跪了这么一会儿腿稍稍有点疼,余念娘觉得膝盖可能红了。 “哎呀,地师怎么样,来人啊,快赐座!”皇帝顿觉不好意思,忙让人抬了椅子上来让余念娘坐。 殿中一干人等全都睁大眼睛看着余念娘。 第295章 转变 不坐白不坐。 余念娘一屁股坐了下去,手下意识摸着膝盖。 黄公公立刻眼尖的发现余念娘的不适,忙道:“呀,余地师膝盖不舒服,要不上点药,揉揉?” 跟在一旁的一个小太监立刻机灵的上前,不等黄公公咐咐,一下跪在余念娘面前要替余念娘揉膝盖。 站在余念娘旁边的池朗宜眼神冷冷一斜,面无表情一脚就踹了过去。小太监闷哼一声被踹翻在地,可他还不敢叫,更不敢还嘴,战战兢兢跪在原地不敢抬头。 黄公公张着嘴呆呆的看着池朗宜。 池朗宜已经抬头向皇帝道:“皇上,余地师因为身为女子,身子稍微娇贵了一些,回去擦些药就好了,让人在此揉腿,实在不合时宜。”特别还是个男人,纵然是个太监也不行。 其实余念娘也这么觉着,只是她还没开口,池朗宜就先踢了人。 皇帝收起略带惊讶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惊讶那太监的举动,还是惊讶池朗宜的举动。他淡淡的道:“宁安候世子说的很对。”吩咐黄公公:“一会儿送些上好的外伤药到玉琴轩。” 黄公公立刻应是,心惊胆颤的站回了皇帝身边,他只顾着帮皇帝讨好余念娘了,一时竟忘了提点身边的人了。想到此,他冷冷了盯了刚才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立刻吓得脖子一缩,老老实实的呆在角落里,再也不敢装机灵。 大殿内众人心情各异,卫鸿山和光禄寺卿因为一路上见识过余念娘的厉害,此时倒没太多惊讶,段立诚早知道余念娘有本事,在知道她是余道生的后人之后,再多的惊讶也不算什么了。 而户部尚书王国安,宁安候,大理寺卿等人突然见皇帝对余念娘此般客气,面上的惊讶是遮也遮不住。而且,这还是当着黄天师的面,从进来这么一会儿,除了皇帝骂人以外,他就和余念娘说的话最多,连黄天师也没插上一句话,现在赐座竟也提都没提黄天师,黄天师的脸色甚为难看。几人心情都很复杂。 太监将外伤的药当场就给了余念娘,余念娘自是要行礼谢恩一番。 然后皇帝看着余念娘再次和谒的道:“余地师于天道实有天赋,年纪轻轻玄术已经如此精深,实在让朕佩服啊!不如余地师再卜一卦,看看黄河一带今年的水患,以防哪个地方突然又造成堤坝决口。” 意思就是问余念娘能否卜一卦,推算一下黄河一带还有哪些地方需要特别注意。 这话说得实在可笑。 每年雨季到来,最易发生堤坝决口,发生洪涝的地方,皇帝和在场的朝臣哪个不比余念娘熟悉,竟然还要让余念娘推算这个,若是余念娘能将这东西能推算出来,还要他们这么多官员干什么。干脆该革职的革职,该回家养老的回家养老,免得浪费朝庭俸禄。 宁安候,王国安等人均是此等想法。 可是再看卫鸿山和光禄寺卿,还有池朗宜,三人却是一脸平静,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宁安候不由暗暗审视余念娘一番,除了长得漂亮外,看起来就像个平常人家的小姐姑娘。 可再见黄天师冷漠的脸和神色间隐忍的不甘,难不成这余姑娘真有这么厉害? 宁安候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心中琢磨起来,余念娘的传闻他也听过一些,包括说她保护了自己的儿子回到京城的事。他亲耳听十一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了一回,当时也没把余念娘当回事,因为他觉得顶多就是一些小小的帮助,池朗宜自小不愿意欠别人的,所以,把余念娘的帮助当成了天大的事,十一几个贴身侍卫也跟着看重余念娘。 这么些年,他从来不相信天道院的那群臭道士,宁安候府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婢都是一条心,谁要是说自己信天道,他立马就让他滚蛋,所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宁安候府的人是从内到外不待见天道院的人。 他儿子从来跟他一条心的。 可是,这会儿池朗宜的态度有些让他琢磨不透了。 宁安候朝着池朗宜递个眼色,恰巧池朗宜正看过来,结果池朗宜只平静的看他一眼,又慢慢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 这下,宁安候心里开始打鼓,自己疾恶如仇的儿子怎么不作声呢?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当那只出头鸟,静观其变才好。 片刻后,余念娘抬手向皇帝行礼,皇帝凝眉看着余念娘。 “启禀皇上,今年的雨水绵而多,不急不骤。只要开封黄河决堤口能够及时处理好,其它地方亦没有大问题。” 皇帝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如此就好啊!”然后向众人道:“这雨季一到,最愁人的就是堤坝。只要今年没有洪涝,朕就安心多了。” 卫鸿山等人纷纷点头附合。宁安候和王国安却越加觉得皇帝荒唐,以前信天师倒也罢了,如今连个十几岁的地师的话也信! 黄天师更是觉得颜面扫地,气得走的时候只草草朝皇帝抬了下手,率先离开了大殿。 皇帝见了不免生气,回到寝殿因为一个小宫女茶水沏得烫了而大发了一通脾气。皇后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皇帝被黄天师甩了脸面。 她心中暗自撇了撇嘴,面上贤惠的安慰皇帝:“……皇上重用他们,他们却恃宠而骄,若不是皇上,天道院哪能有如今的地位?我看皇上也该晾晾他们了,正好,皇上不是说那位余姑娘挺厉害的吗?倒可以为皇上所用。” 闻言,皇帝大喜,拉住了皇后的手,惊讶的道:“皇后现在不反感天师了?” “皇上说笑了。”皇后笑着道:“只要皇上信任的,臣妾自然信任,只不过各职各司,朝堂上的事有太傅还有尚书们,臣妾以前觉得天道院不应该掺和太多。不过,现在臣妾也想明白了,只要皇上觉得好,臣妾当然无二话,一定支持皇上。” “皇后。你这样深明大义,朕真的是太欣慰了。”皇帝感动的拉着皇后的手,顿时觉得皇后一如往的贤慧淑德!当夜便宿在了皇后的寝殿中。 第296章 诉苦 余念娘在万树园只模糊的看见一个男子越墙而过的背影,其它的东西一丝都没看见。与黄天师见面的男子狡猾的避开了巡逻的侍卫,离开避暑山庄后再也没出现,为了不切断这条线索,池朗宜一直派人监视着宛平县种花老伍家外。 开封黄河口决堤后,朝庭立刻派专人去郑州查看,第二次堤坝决堤后,决堤口增大增宽,朝庭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勉强将决口堵住,横流直下的洪水将附近的村落人家户冲垮冲散,造成开封黄河沿线村民受灾严重,幸好及时抢修,才没有将受灾地扩大。 也许有于太傅辅助,大皇子监国并没有出现问题,一些重要的奏章和事宜,或者处理两难的事,他都能及时的派人将奏折送到避暑山庄。朝事处理得中规中矩还算可以,皇帝对此很满意。 自从皇帝对余念娘越来越看重后,黄天师越加不待见余念娘,以往平日虽不派人叫她到万树园来,现在连皇帝有事他也不会通知余念娘。除了第一次余念娘缺席外,后来的几次余念娘就跟长了千里眼似的,每次他要去正殿见皇帝,余念娘就自己过来了。 一时间,黄天师都以为自己身边是不是有余念娘安排的眼线。可余念娘身边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下人,这次只带了一个奴婢到避暑山庄,怎么想也不可能在他身边安排眼线。 阻挡不了余念娘,黄天师只好在每次进见皇帝的时候,不给余念娘说话的机会,余念娘似乎也不在意,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从不主动说话,可就算如此,皇帝偶尔还是会主动询问余念娘,这让黄天师很是恼火。 回到万树园黄天师暗暗的发了一通闷气,思前想后,越发觉得余念娘是有意为之,加上余念娘的身份,越让他觉得不安。本来想写封信,可是因为宛平县的事,他嘱咐了下面的人近段日子不要再出现。派身边的人去,他又有些不放心,于是,只好作罢,等回到京城再说。 好不容易给皇帝留下印象,余念娘自是要时不时的出现在皇帝面前,且皇帝说过,余念娘无事的时候可以过去与之论道,所以,余念娘要跟着黄天师去正殿见皇帝,黄天师也没有理由拦着。 也幸好有人通风报信,所以,她每次都能掐着黄天师要去正殿的时间到万树园。 没有事的时候,她就在园子里转。然后就遇见了同在园子里逛的段太太,这次身边跟着段芷芹。 段太太满脸笑容的朝余念娘走过来,她看眼晴朗的天,道:“天气好,余姑娘也出来逛园子?” “是啊!段太太好巧。”余念娘笑着道,朝段太太身后看去。 段芷芹对余念娘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先向她行了一礼,此时的段芷芹比在太原府的时候出落得更加漂亮,婷婷玉立,只是脸色没有以往红润,精神头好像也不太好。 余念娘看着段芷芹微笑着道:“段姑娘出落得越发好了。”又疑惑的道:“只是这脸色有些不太好,避暑山庄虽是乘凉的好地方,毕竟太原和京城还有些距离。段姑娘是有些水土不服吗?” 段芷芹神色略有些不自然,段太太立刻解释道:“许是昨夜没休息好。”然后转身对段芷芹道:“你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我陪着余姑娘再逛会儿。” 段芷芹向余念娘行了礼,等她带着贴身伺候的离开了,段太太才看向余念娘,歉意的道:“这丫头脸皮越来越薄了,前几日还跟我提余姑娘呢,这会儿见着姑娘竟然都不知道说话呢!” 余念娘只笑了笑。 段太太见她不说话,只好道:“她年纪小,没经过事,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余念娘侧头看向段太太,奇怪的道:“太太这话从何说起?” 段太太脸上闪过不自然:“姑娘见笑了。”脚下迟疑了下向周围看去。 园子里除了几声蝉鸣声再无其他人。 五彩紧紧的跟在余念娘后面伺候着,段府的下人则隔着一段距离。 段太太抿了抿唇,脚下加快,与余念娘齐肩而行:“姑娘……”犹豫了下,低声道:“怕姑娘笑话,所以有些话没敢说。” 余念娘看向段太太。 段太太一脸难色。 “我们家芷芹的确很钦佩余姑娘,她也特别希望能和姑娘这样的人交朋友,可是不巧,这次来避暑山庄实非她愿意,奈何有些事我们拒绝不了……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人也清减了不少,昨儿夜里还拉着我的手说想回太原去……” 说着段太太泪盈于眼,她怕被人看见,忙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这也怪我,好好的非要带着她进京,如果她留在太原府,也就没这些事了……我们家芷芹瞧着年小不懂事,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谁能想到……”段太太拿帕子捂住嘴,眼泪顺着脸就流了下来。 两人现在站在一簇花前,下人们都远远的站在一旁。五彩低首垂眸站在后面,跟个摆设似的。 余念娘微微皱了皱眉:“段大人和太太就没想过替段姑娘寻门亲事。” “怎么没想过?”段太太道:“但是之前皇子们不是还没定下正妃吗?贵妃娘娘把什么话都说了,到头来二皇子却选了思真。” 余念娘一下有些明白了。 “虽然段府不是公侯之家,但我们老爷好歹是正三品大员,三弟也是四品的官,怎么能一个府上两个姑娘同时伺候一个皇子,再说了,我们家老爷的官职阶品比三弟还高!” 余念娘愣愣的听完段太太的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看向段太太,确定是自己在太原府见到的段太太。 可是这说的话感觉跟前几次完全不同。在她印象里,段太太应该是个有主见,有头脑的人啊! 但刚才的话,分明就是段太太想段姑娘找个好婆娘,刚好遇上皇子选妃,与在佟贵妃一番授意下,心中达成了一个愿望,可惜的是,二皇子的正妃是段思真,段立兴品阶比段立成低,怎么让段芷芹拉得下脸去当侧妃? 第297章 差别 也许是因为这次避暑山庄之行比较微妙,除了该按规矩向皇后请安的时候,各府女眷大多时候都待在各自院子里,甚少人去花园走动,也许是怕遇见不该遇见的。 所以,花园里除了段太太和余念娘,一个人也没有。 段芷芹为何会被卷入这场皇子选妃的风波当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段太太想给段芷芹找一门好婆家,却没有审时度势,想得太简单,等段立诚知道段太太想让段芷芹入皇家的时候,已经晚了。 皇家那是什么身份,岂能允许你想怎样就怎样? 只有皇家不要你的,没有你嫌弃皇家的道理! 现在,段立诚进退两难。 段太太亦是一脸悔意:“……如果我不带她来京城,也就不会遇上这种事了。说来说去全都怪我,我和老爷就芷芹这么一个孙女……” 一脚踢到铁板上,烫到脚了才知道厉害! 余念娘不知道段太太这么一个看着如此稳重的人,怎么就犯起了糊涂! 段太太说着说着竟然悄悄抹起了眼泪。 下人们离得一段距离,而五彩则低首垂眸的跟在余念娘后面,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余念娘和段太太的话,跟个木桩似的,动也不动站在原地。 段太太抹了把眼泪,她看了眼低垂着眼眸的余念娘,猜不透余念娘到底在想什么,能用尽的,能用到,能找到的关系都用了,反而到避暑山庄后,佟贵妃表现出更加想将段芷芹纳入二皇子的后宅的意思。 “……不过是看中了我们家老爷对皇上的忠诚,皇上器重我们家老爷。”余念娘不说话,段太太却不想死心,她现在是死马将活马医,只要段芷芹不进皇子府,不得罪皇后和佟贵妃,怎么样都成? “所以,我还是想请余姑娘帮个忙。”段太太一脸诚恳的看着余念娘:“虽然我们家老爷都没办法的事,不过,我总觉得姑娘应该有办法的。” 余念娘勾了勾嘴角:“段太太,太夸奖了。段大人都没有办法的事,我一个小小的地师能有什么办法……” 余念娘话还没说完,段太太立刻抓住余念娘的手,哀求的道:“姑娘你上次说愿意帮我们,你可不能反悔啊!我也不一定要你把事情办成,只要尽力就可以了。” “太太别急。”余念娘将手从段太太手中自然而然的抽出来,然后拍了拍她的背:“我虽没有办法帮太太解决段姑娘的终身大事,不过,你别忘了,我可是地师!地师的本领是什么,观天占象,推卦卜算。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就能有办法去阻止或者改变。” 段太太大喜,现在京城贵人圈,除了她十分的相信余念娘的本事,还有许多府上的夫人太太都很相信余念娘的。不仅余念娘本人的名声在京城名声大噪,连卦象馆也被众所周知。 “真是太好了,余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会一直记得,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一定相报。”段太太激动的道。 “好。”余念娘点头。 ** 和段太太分开后,离开花园,余念娘带着五彩回到了玉琴轩后,她立刻让五彩去打听最近贵妃娘娘都在做什么,做了些什么。 朝霞殿的人和坤宁宫的人一样,嘴十分严,五彩花了两日时间,才打听到佟贵妃的日常,不过是在院子里转转,喝茶,找人下棋,尤其喜欢找段芷芹过来陪着她说话。对段芷芹的态度甚至比段思真还要熟络亲切。 每次找段芷芹都是一些闲话家常,并没有特殊的安排。 晴了两日,又下起大雨,余念娘在花园里又一次巧遇段太太,小花园离着玉琴轩不远,于是余念娘邀请了段太太到玉琴轩小坐,两人坐在花厅喝了会茶,闲话几句,段太太就离开了玉琴轩。 余念娘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这种事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在皇帝赐婚段芷芹给二皇子作侧妃之前,先将段芷芹的婚事定下来。 至于男主的人选,余念娘觉得有两个人比较合适。 第一个便是光禄寺卿耿忠的儿子耿狄啸。 耿狄啸今年二十三,正五品的屯骑校尉。耿忠乃典型的中立派,一心只为皇帝办事,从来不参与任何皇子间的事。如果段芷芹不嫁给二皇子,那定也不能嫁给大皇子或者皇后这一派系中的人,必须找个中立派的府弟,才不得罪佟贵妃。 还有一个是镇国公克蒙的儿子克远志,今年十五,和段芷芹年纪相仿,二等侍卫,议郎。此次避暑山庄出行有他。整个朝庭都知道镇国公是忠诚良将,所以,能嫁到镇国公府不仅不会得罪佟贵妃,佟贵妃还会巴望与国公府交好。 但是,国公府门槛高,虽说低娶媳妇,高嫁女,但国公府毕竟是公候,段府怕是巴结不上,而且,克远志才十五,正是说亲的好年纪,国公府肯定也瞧不上段芷芹。 所以,最适合的人选就是耿狄啸。但就看耿府敢不敢娶段芷芹! 故,这件事最好由皇帝赐婚,这样双方都没有借口,佟贵妃那里也没有话说。 但是,如何找个合适的契机或者理由让皇帝赐婚呢? 就在余念娘苦思冥想的时候,黄河一带又出事了。 ** 余念娘急匆匆的跟着黄天师赶着去了正殿,殿内众臣早已到了,皇帝正板着脸坐在上首正位上看着手中的奏章,看到余念娘和黄天师来了,皇帝将奏章给了太监,太监捧着奏章送到黄天师面前。 黄天师脸色凝重接过奏章,待看到一半后,他心情飞一般的舒畅起来。努力压制住心中的雀跃后,黄天师面无表情的将奏章拿给了余念娘。 余念娘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一看,果然! 奏章上详细的写着黄河郑州下汍十堡处决口,以至夺溜南趋灌入贾鲁河,又乐会涡河,南注周家口,入淮河,使得原来控制的灾情迅速扩大。 余念娘久久未回过神。 竟然算错了? 这是为什么? 她仔细回想了下那日的情形,因为知道皇帝会问及黄河一带堤坝的事,所以,余念娘事先找机会就窥视了一番,她看到的事当中,皇帝根本就没有收到关于什么郑州下汛十堡黄河决口的事。而是在另一本奏章中提及今年灾情比往年减少,众臣夸赞皇帝鸿福齐天,福泽绵延天下。除了开封堤坝决口,其它地方都没受多大影响。 皇帝很高兴,还在殿上做了批语,总结今年的洪涝比往年小,损失更少。是一件好事。 但是,为什么现在事实发生的事和她看到的发生了差别? 第298章 责罚 郑州开封黄河口决堤,因开封等地官员抢修不及时,又刻意隐瞒,造成堤坝二次决口,致使开封黄河沿线受灾严重,幸好朝廷及时采取措施,才使的灾情没有继续扩大。?? ?? 七日以后,大雨再至,不过几日,郑州下汛十堡处黄河口突然生决堤。因为有开封的前车之鉴,受灾地第一时间如实上报灾情,郑州立刻向朝廷禀报,写了奏章,消息马上传到避暑山庄。 因为抢修迅,十堡处的决堤口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修复,坚固起来,及时将灾情控制,因此比开封的损失小很多。 但是皇帝心情并不怎么好。 因为先前余念娘卜算过一卦,她确确实实的告诉皇帝,皇帝鸿福齐天,亦有天佑,所以今年不会再有如往年般接二连三的洪涝。 皇帝当时还直赞余念娘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 可惜,不过过了几日,郑州下汛十堡处就又生堤坝口决堤。 这结实打了皇帝一记耳光。 卜卦推算错误不稀奇,何况余念娘还是个地师。坏就坏在余念娘在正殿上,当着众大臣的面,向皇帝保证的,皇帝当时因为余念娘之前的表现,对她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这时候难免有些下不了台。 因此,皇帝对余念娘的态度立刻冷淡不少,还责令她回去好好再研习研习天道! 余念娘这几日一直待在玉琴轩,连院门也没出去过。有关天道,不管大事还是小事黄天师一点儿也没让她插手,连知会一声都没有。杨凯倒是来过玉琴轩几次,余念娘没让他帮忙留意黄天师的近况,他便也没再日日去找黄天师请教玄术。 可是黄天师对他之前的行为似乎极位赞赏,反倒主动开始教授他和李槐平日在坤院不可能学习到的东西,像是有将两人当成心腹来培养的趋势。 杨凯内心即高兴又苦不堪言。 “……历朝历代,天朝和突厥一直对立,更何况咱们天朝和突厥的两场大战,更是让彼此水火不容。他竟然敢和突厥有瓜葛,如果这事被皇上知道了,后果想都不敢想!谁跟着他谁倒霉!……可是我实在是对天道,对玄术很有兴趣……”然后向余念娘讨主意:“你说我怎么办?如果拒绝他的心意,他会不会报复我?若是我真心实意的跟着他,万一他真和突厥有关系,我是不是会被朝庭视为同党?” 余念娘摇了摇头。 这事她可不知道。 她只是能看见一定时间内大多数人将会生的事,像那种遥遥无期的未来,她可是没那本事看到。而且这还是探测一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更没办法做到了。 天气虽热,避暑山庄内树木成荫,只要不立在太阳下,是感觉不到闷热的。余念娘让人在廊下端了椅子,将小几放在旁边,小几上摆着一个镶花边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两串刚洗好的新鲜葡萄。 前几日她被皇帝责令回玉琴轩继续学习天道,在某些讥笑声中在玉琴轩待了几日。昨日从南方进贡了一筐新鲜的葡萄,皇帝立刻将所有的葡萄都送给了皇后,皇后赏了一些给佟贵妃和几个府上的夫人太太,今日就让人送了一些到玉琴轩来。 暗看笑话的人立刻琢磨起皇帝的真正用意来。 余念娘没管外面遥言怎么样,表面上她老实的待在玉琴轩,实际昨日池朗宜才送来消息,说前些日子有一日,也就是郑州下汛十堡处黄河口堤坝决口之前,监视黄天师的人现黄天师独自从避暑山庄的侧门出去,去了临潭县。奇怪的是他先在一家茶楼坐下喝茶,然后在一家路边小摊吃了一碗混沌,最后去了一家纸墨笔砚铺,在里面待了半响,出来的时候只买了一些黄纸。 占卜师有时候会画符之类,需要用到黄纸,天道院一切用度曾经是由皇帝亲自批准了的,由内务府一起承办。黄天师到避暑山庄亲自跑到城内买黄纸,有可能是从天道院带来的已经用完,这些都说得过去。 不过,只买些黄纸待的时间似乎又太长了。 查询一番,那家笔墨纸砚铺是一个外地商人开的,和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池朗宜和余念娘奇怪的地方。 另外离开临潭县的时候,黄天师去了驿站,拿出一封信让人送回京城天道院。 朝庭官员写信都有专人派送,一般都是写好后交给身边人去处理。 于是,池朗宜派人暗中跟着送信的人,趁那人在宛平县过夜的时候,偷偷将信偷了出来。 信的确是黄天师写的,是给大天师的。地煞亲自看的信,当中将避暑山庄的事陈述了一番,也提及了黄河堤坝决口,以及余念娘算错郑州下汛十堡堤坝的事。再未提其它任何事。 地煞检查了两遍,都没现任何问题。最后又照着原样,用火漆将信封好还了回去。 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细想之下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所以,对于杨凯现在的情况,余念娘的建议是:可以学习之,却不能与之为伍。同时提醒他不要常来玉琴轩。 杨凯郑重的点了点头后离开了,后来的几日真的不再来玉琴轩。 在玉琴轩待了几日,余念娘没事的时候又开始去逛花园,偶然一次遇见同在逛花园的皇帝和皇后。 余念娘上前行了礼,皇后娘娘和谒的看着她,让贴身宫女将刚收集到的一袋子新鲜的玫瑰花瓣赏给了她:“……将这些花瓣晒干,拿来泡茶,可以养颜美容的。” 余念娘很惊讶,没想到古时候的人就知道牡丹花瓣可以美容了。她恭敬的收下,同时告诉皇后:“玫瑰花瓣美容养颜,菊花泡茶清热,茉莉花泡茶可以缓解胸腹胀痛,金银花解暑降火,迷迭香可以缓解宿醉者头痛的情况,但孕妇应慎用等等……” 皇帝和皇后很意外。 “你竟然知道这么多?”皇后道。 余念娘垂行礼:“回娘娘,民女的祖父是个民间大夫,所以,民女自小就懂得很多药理,也识得不少药。” “哦。”皇后恍然,明显早对余念娘的事知之清楚:“本宫倒是忘了这个。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父母早去,却是即懂天道玄术,又懂药理,还识得药,真是不容易。虽然偶尔会犯错,但俗话说人无完人,就是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能做到如此已经比太多人强了。”转头看向皇帝道:“皇上,您说是吗?” 第299章 坏消息 皇帝略有深意的看了皇后一眼,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看向余念娘,神色已经和谒许多:“既然你会泡花茶,不如就去泡一壶花茶给皇后娘娘尝尝吧。” 余念娘垂首行礼,然后跟着皇后回到寝殿,亲自泡了一壶玫瑰花茶,还加了少许糖,一口喝下去回口甘甜。 皇后直点头:“你这泡茶的手法确是不错。” “娘娘喜欢就好。”余念娘道。 “不知道这不同的花茶泡法可有不同。”皇后道。 余念娘立刻将各种花茶泡法娓娓道来。 皇后听得很认真,还让身边的宫女记下,以后都要试试,可见皇后是真的喜欢喝花茶,讨论了一会儿茶经,殿内的宫女都退到殿外,殿内只留了两个皇后贴身服候的。 皇后突然就问起,上一次郑州下汛十堡处堤坝决口的事:“……听说上次你推卦的时候尚书大人等人都在,不知是否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才导致卦相出错?” 余念娘摇头,她卜卦是从来不受外力影响的。她看着皇后,认真的道:“回娘娘,民女以前只爱掏鼓草药,从不卜卦,即便是推卦也只卜自家,从到太原府后,才开始替别人占卜,至今也有几年,所推所卜的封,没有一卦出现过错误。” 皇后沉吟了下,看着余念娘:“以前没有错误,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何况你才十六而已。” “娘娘说得对。”余念娘微笑道:“不过,民女向来是能卜卦才应卦,解不了卦,决不会轻易答应替人卜卦。” 见余念娘说得轻松,神色间却是一股不同寻常的坚定和自信。让不相信她的人不自觉都生出一股自信来。 皇后慎重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拍了拍身边的榻,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然后眼神闪烁的看着她,别有深意的道:“难怪宜弟一直说你同天道院的那群天师不同,今日一见,果真有些不一样。” 余念娘愣了愣,她从没想过池朗宜会在皇后面前说她好话。 “宫中不比外面,行差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宫中忌讳说不吉利的话,此时皇后却用万劫不复这样的词。 “……我在宫中这两年越来越艰难,大皇子渐渐长大,宫里所面临的事也越来越复杂。幸好一直有宜弟帮我……”接着话风一转:“听说你的父亲曾经也是天道院的天师?” “是。”余念娘道。 “你放心,只要你能站在大皇子这边,等以后大皇子登基成为皇上,你父亲的事,大皇子一定会为你作主的。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新帝推番先帝案判的事,再说了,你父亲的事当年并没有经过大理寺。查清案件真相以后也不算对先帝的不孝,那件案子当年可是由天道院直接定的。” 意思就是大皇子当了皇帝的话,就可以明正言顺的让人去彻查当年血祭的事,而且当年余道生的死是由天道院直接向皇帝禀报,说是血祭,所以,皇帝没有怀疑,也没有让人再去查证,直接将余道生的死定为为国牺牲,自愿血祭! 这件事没有在大理寺立案,如果余道生是被人害的,就推番了皇帝之前的定论,但因为一切由天道院查证禀报的,所以就算大皇子推翻了皇帝的判定,也不算不孝。顶多找几个替罪羊出来,说皇帝是被奸臣蒙蔽的。 对于大皇子来说,不用背上不孝的名声,自然行事要轻松愿意得多。 皇后能说得如此明白,也算是一种诚意了。 这是一种条件交换。 余念娘当然知道。 “谢娘娘。”迟疑了下,既然决定和皇后合作,那就不能三心二意,她将佟贵妃赏了一块玉佩给她的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一点儿也不惊奇:“这事我略有耳闻,没想到佟贵妃如此看重你。” 余念娘也不明白佟贵怎么就看上她了。 “这样好了……”然后皇后将手腕上一对绿汪汪的极品翡翠手镯退下一只给了余念娘:“这对极品翡翠手镯是以前太后娘娘留给本宫的,这种品相的手镯整个宫里只有这么一对,我现在给你一只,就算以后贵妃娘拿玉佩出来说事,对你也没多大影响了。” 余念娘恭敬的将手镯收好,然而她心里并不这么想,大皇子和二皇子本来就正在争诸君之位,佟贵妃和皇后一人给了一样最贵重的东西,这只能说明两人都有意在拉拢她。若是哪一方想以此挑事,她当然可以拿出两样物件来表明自己的清白和立场。这在外人看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是在皇帝眼里恐怕就会觉得她同时收下皇后和贵妃的东西,对大皇子和二皇子是不是有待价而沽的嫌疑? 当然,皇后也是为她解了佟贵妃的围,如果她不想被诸位之争缠上身,就得再做点事。 从那日以后,皇帝对余念娘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一次议事中,见余念娘没来,还特意向黄天师打听余念娘。不是余念娘不能来,而是黄天师压根儿没通知余念娘,他自不敢这么回皇帝,只说这几日余念娘在参习天道,需要安静,便让她留在了玉琴轩。 皇帝很和善的点头,并道:“既然如此,下次议事让余地师也来,朕想看看她这些日子悟出什么了没有。” 黄天师只得应下。心中嘀咕皇帝对余念娘的态度为何又好了起来。当得知余念娘在花园遇见了皇帝和皇后的事后,暗骂余念娘狡猾太会钻营。 没过两天,杨凯就悄悄跑到玉琴轩找到余念娘,神色慌张的告诉她:“今日黄教习收到了大天师的来信,也不知道是不是黄教习前阵子有写信回京城,将这里的事都告诉了大天师,大天师对你算错郑州下汛十堡处决口的事很震怒,认为你刚愎自用,爱出风头,不将天道院的前程,和国家安全社稷放在眼里,说是,说是……” 他看着余念娘有些不忍。 今晨起来余念娘左眼一直跳个不停,现在看来,杨凯带来的这个消息绝不是好消息。 “说是什么?”余念娘平静的看着杨凯。 杨凯咬了咬牙,决定这种事还是要让余念娘越早知道越好:“说是要将你逐出坤院!” 第300章 后人 无论是坤院还是天道院,都不是余念娘真正在意的。 当初进坤院是为了查余道生的死,为了进皇宫,去祭祀台。余念娘自己不想待在坤院是一回事,若让人踢出坤院又是一回事。 黄天师想将余念娘赶出坤院,无非两种可能,第一余念娘这阵子表现让黄天师很不安,怕失去在天道院的微信,影响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第二便是,余道生当年的事果真另有隐情,余念娘身份不同寻常,黄天师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想将她赶出去。 余念娘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所以,她更不能离开坤院。 黄天师再一次去觐见皇帝的时候,余念娘也跟着去了。 相较于前几次冷淡的态度,这次黄天师语气还算和善。 到了正殿以后,余念娘跟着黄天师向皇帝行了礼,黄天师开始汇报卜算出来的回宫的日子以及天气情况,一共选出了三个日子,都在九月份。日子推选出来,皇帝还要根据自身情况,以及朝事,还有大臣建议再确定回宫的日子。 然后皇帝又问余念娘:“余地师有什么想法?” 不待余念娘开口,黄天师很大方的道:“你这段日子一直在参悟天道,正好此时可以考验一下。”比起前阵子恨不得余念娘在皇帝面前一个字也不要说的样子大相径庭。 余念娘恭敬接过太监拿过来的纸,上面详细写了三个回宫的日子,以及当日,还有前后日子的天气情况。连吉时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些东西记上,选定日子后,还要拿一份回京,让大天师过目,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启程。 “回皇上,黄教习推算的日子都乃吉日。”余念娘道。 闻言,皇帝点了点头。颇为欣慰的道:“黄教习造诣深厚,你以后可要好好像天师学习。” 语气中满是对黄天师的赞赏,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又让黄天师不爽。 待两人出了正殿,黄天师立刻恢复了平日的冷漠疏离,草草对余念娘摆了摆手就回到万树园。 余念娘带着五彩回到玉琴轩。 此时八月中旬,白日太阳灼人炎热。 一整日除了跟着黄天师去了趟正殿,后来余念娘整日连门都没有出过。到了晚上用过晚膳,日落西下,夜风徐徐,十分凉爽。 余念娘带着五彩去了花园,她沿着青石板路朝着正殿方向慢悠悠的去。 正殿外有一个大花园,里面不仅花团锦簇,满园飘香,而且沿途都有灯,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树枝上,或廊下,或屋檐下,倒也自成一道风景线。 夜风凉爽,用过晚膳皇后和佟贵妃都出来了转园子。 余念娘立刻出了石板路,顺着一条石子小路走进一簇簇花团中,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下没被皇后和佟贵妃发现。 原路不能走,她便沿着石子路绕道花园外走。 走到一处假山时,五彩找了一块干净平整的东西垫在石头上。余念娘坐了下来。 她想起今非昔比的日子有些感慨。 五彩就道:“姑娘好本事,就算不进坤院以后也是会出人头地,万人皆知的。而且姑娘继承了老爷对天道独特的见解和理解力,不用人教自己就会了。这样的人才天朝实少。。” 而且咱们老爷也是天师,以前还在坤院授过课。十年前又为大天师窥视天机牺牲自我,在祭祀台上血祭。助大天师卜卦成功。……如此衷心的人只有咱们老爷……” 站在另一边的两个宫女就惊讶的对视。 其中一个宫女就对另一个宫女道:“他们说的难不成是十年前的余天师?” 另一个点头:“好像是这么说的。” 等两个宫女走后,余念娘和五彩才从另一个地方悄悄的走了出来。 “姑娘,这能行吗?”五彩担心的道。 “或许!”余念娘道,她特意选了两个平日最爱八卦的宫女。 两日后用过晚膳,皇帝再次陪着皇后到花园散步。 自从皇帝收到于太傅派人送来的信,说大皇子朝政处理得很好,皇帝心情一直很好,对皇后也热情许多,一有空就过来陪着皇后去花园散步,佟贵妃妒忌得不行。 皇帝昂首阔步走在前面,皇后优雅迈着步子趋于其后,身边伺候的人都远远的跟在后面。皇帝说:“免得他们扰了我们的兴致。” 皇后巴不得如此。 帝后正走到一片佛肚竹前面,就听到林子那边有人正在说话。 “……余天师去逝已经有十年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后人啊?”声音细小温柔,随驾的嫔妃中只有皇后和贵妃,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众臣府家眷,倒像是两个下人。 后宫之中最岂背后论他人是非。 皇后眉头一皱,刚要喝斥,就见皇帝抬手阻止她。 皇帝抬脚轻声朝林子里走进几步,林子那边的声音更加清楚可辨。 “……我听说余天师和黄天师应该是差不多时候进天道院的,他有没有后人,想必天道院的人应该最清楚吧……”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余地师现在说余天师是她的父亲,想当初余天师的事轰动整个天朝,她又是一个孤女,独自到了京城,为何不直接报上余天师的名讳,也不用之前去卫府寄人篱下了啊?” “你懂什么?余地师若是个普通人,她报出谁的名字也没用,但现在她既然是个地师,想必将来是要受大天师重用的吧,而且,余地师占卜很厉害的,你听说过皇上来避暑山庄的路上的事吧……” “嘘,小声点……咱们还是去别处说,小心隔墙有耳……” 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没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皇后虽没进林子,但也听清了大部份对话。这时候她哪还管得了什么妄议他人,摆弄是非,满脑子里都是余念娘是余道生的后人的话。 她急急走上前拉住皇帝的袖子,忙问道:“皇上,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余姑娘是余天师的后人?” 皇帝站在林子里好半响没反应,显然也是被这消息给震住了。 十年前的血祭案可是让整个天朝轰动过,不光是那些人震惊余道生对天道的执着和信仰,更是自这件事后,信仰天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为天道今日的繁华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基础。 那么一个敢于奉献,不怕死的人,皇帝曾经不止一次叹息嘘吁可惜,他还令人送了大量赏赐给余道生的家人,只是因为当时皇帝听说余道生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父亲和一个年幼的孤女,皇帝才没有去关注,想不到余道生的后人竟然也是个痴心天道的人,而且还是个女子,这个女子竟然早已经入了他的眼。 皇帝能不震惊? 第301章 身份 皇帝当即将那两个宫女叫来问话,两个宫女吓得半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将偷听到余念娘和其丫环说的话的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随后,余念娘便被皇帝叫到正殿一番询问。 余念娘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虽是如此,皇帝心中仍有些疑虑:“既然你是余天师的后人,为何要隐瞒身份?” 这些问题的答案早已在心中滚瓜烂熟。 “回皇上,民女的父亲正气凛然,敢于为国捐躯,可是民女至今无所成,自觉愧对父亲,不敢随意对外人随意提起自己的身份。而且,民女身份低微,一般人也想不到,不会问。”余念娘道。 皇帝看着余念娘,说得好像有理,他当初知道余念娘的时候,听说她来自边境伊州,是个孤女,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不过,这种事也没有人敢拿来撒谎,只要稍加查证,就能知道余念娘说的是真是假。 拿上战场的将士来说,余念娘这算是忠烈之后了。 皇帝非常高兴。天朝能有余道生那样忠心为朝庭的天师实属难得,既然他的后人出现了,而且余念娘也会占卜,这占卜术还不低,所以他当然得重用。 如此,很快整个避暑山庄都知道了余念娘的身份。 十年前,阴险狡诈的突厥突然对西北边境发起战争,奸细内外配合打开了城门,占领城池,屠杀百姓。天朝大将军克蒙率大军和突厥进行了一场生死惨烈的战争,那场战争不仅天朝将士死伤数十万人,突厥士兵一样折损大半。 那时候恰巧大天师刚飞升而去,幸好大战前天道院有位天师提前窥视到天机,告知了皇帝,提前在边境各处作了安排,虽然时间仓促,兵力较少,安排也比较草率,可有总比无好。也因为这点,为大军到达边境抵抗突厥争取了少许时间。大战中只要有一点契机也许就能变成转机,所以,后来天朝才能将准备万全的突厥击退。 也因此,那位天师被皇帝亲点提升为大天师。 大天师能推算出西北战机,还得多亏另一位甘愿献身血祭的余天师。 余天师入天道院数年,悉心研习天道,对天道颇有一番心得,同时任坤院教习。后来联同大天师一起在祭祀台血祭。当时这位余天师的行为震惊了整个天朝,而大天师又准确的推算出西北战机,一时间天道玄术神乎其神,深入天朝子民的心中,全国各地多了不少信徒,占卜师,到京入考地师,想进天道院的人也越来越多。 对于余道生献身血祭的行为一直以来说法各不相同。 有人认为其愚昧,行径荒唐,可是大天师推算出的西北战机又让人疑惑不解。 另有信道者则认为其品格高尚,行为伟大,为国家社稷甘于奉献自己。将突厥击退,这其中的功劳怎么也有余天师一份。 不管是认同或者是不认同,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往事渐渐被人们退却在记忆里,今日突然有人说余道生还有后人,而且是个会天道,会玄术的地师。 这消息就像是个惊雷,将众人炸了个里外开花。 ** 皇后寝殿中,她也正和宁安候夫人说余念娘。 “没想到真的是当年余天师的后人?”皇后蹙着眉头:“余道生,余念娘,真没想到!” “是啊,这件事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宁安候夫人也相当的惊讶。 男主外,女主内,宁安候夫人向来不过问朝堂上的事,但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是皇后,难免就比寻常妇人对朝事关注多些,自然知道当年余道生在祭祀台血祭的事。 “只是,既然余姑娘是忠臣之后,怎么一直没听她说过?”宁安候夫人很奇怪,大多数人有这种身份,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听说余姑娘自己不要身边的人说的,觉得自己还一无所成,丢她父亲的脸。这次是余姑娘和身边的丫头说话不小心被两个下人听见,两个下人议论无意中被我和皇上撞见,才知道的。” “那还真是巧啊!”宁安候夫人感叹,看着皇后话中有话的道:“想必这次皇上会更加器重余姑娘了吧。” “或许!”皇后微微笑起来。 ** 而刚得到消息的佟贵妃也正在说余念娘。 “没想到她竟然是当年的余天师的后人,都是伊州人,同姓余,呵呵,只是谁都没有往这处想。” 坐在佟贵妃下首的佟伯候夫人就道:“以前本以为她不过是个有点小本事的地师,可有可无,如此的话,现在最好是让她能成为娘娘的人。” 佟贵妃笑吟吟的端起手中的茶杯,想起之前给的余念娘的玉佩,喃喃道了句:“或许。” 除了皇后和佟贵妃,其它人在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相信,之后私下又各自派了人去打听,知道皇帝在正殿和余念娘说了一个时辰的话,特意让皇后往玉琴轩拨了几个下人,才相信这个消息。 敬重余念娘的人对她更加敬佩起来。忌惮她的人越发想要除掉她。 黄天师早知道余念娘的身份,此时并没有多少惊讶,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起来。他原想着趁着现在皇帝对余念娘的态度还冷淡,他找了理由去寻余念娘的麻烦,或者寻找个契机,让余念娘永远对他造不成威胁。 想要一个人永远闭嘴的方法只有杀人灭口。 可是现在众人都知道了余念娘的身份,怕是行不通了。 而对余念娘来说,身份公开后,黄天师果然没再怎么找她的麻烦,那些平日对她不怎么待见的人也客气了许多,欣赏她的人越加客气亲切起来。 段太太是第一个到玉琴轩的。 一来便直接恭喜余念娘:“……没想到余姑娘有这样的家世背景。” 余念娘一点儿也没觉得这算什么家世背景,反倒是一提到余道生,她就想到那些居心叵测,设计阴谋加害余道生和她的人。 不过,“……太太这喜道的倒是奇怪!” 段太太笑盈盈的看着她道:“皇上是如何的看重天道院天下皆知,余姑娘即是余天师的后人,本事又了得。若真要较量起来,余姑娘与黄天师可是不相伯仲,皇上早晚会重用余姑娘的。” 连朝臣都有这种猜测,可见,她这步棋走得没错。 随后的几日,段思真,武玫,王伶英,肖淑雅等等先后均来玉琴轩寻余念娘说话。皇后还特意让人送来了新鲜的水果和宫中的糕点,佟贵妃也让人送来了好吃的,一时间,玉琴轩成为避暑山庄最热闹的地方。 第302章 无情之处 正如宁安候夫人所料,自从知道余念娘的身份后,皇帝对余念娘更加的信任,三天两头召她去正殿论道,最突出的表现就是,皇帝突然责令人彻底调查郑州下汛十堡处的黄河堤坝决口一事。 ? 而且平日有关天道的各种小事,皇帝都会询问余念娘,听听余念娘的意见。连皇后娘娘想在园子里的紫藤架子下宴请各府夫人太太,也让余念娘推算。 余念娘选了个风和日丽,夏风徐徐的好日子。 坐在浓密的紫藤架子下,刚好遮住了烈日,夏风从侧面吹来,还有凉爽之感。 这架子是皇帝以前特意让人在园子里搭的,旁边栽了紫藤,紫藤顺着搭建的架子慢慢爬满了整个架子,此时正值紫藤花季,枝条上倒垂挂着一些紫色的小花,坐在下面即能乘凉还能闻到清新的花香。 皇后娘娘的宴会就是邀请各夫人太太来品尝御厨新做出的糕点和一些时令新进的水果,然后众人坐在一起闲聊说话。 这是皇后到避暑山庄后第一次宴请各位夫人太太,比起在皇宫的宴会又更加随意简单许多。 当然受邀人群里是有余念娘的。 余念娘住的玉琴轩离后宅较远,当时出于她地师的身份,还有考虑到能够方便随时听候黄天师的差遣,所以才被安排住到了玉琴轩。在这一片宫殿宅院中,只住着她一个女子。 所以,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她也无人可邀约,随意穿了一件平常穿的纱裙,戴了一朵绢花,就去了花园,到了花园,看见紫藤架子下姹紫嫣红的一片,五彩这才觉得余念娘似乎穿得太素。她悄悄问余念娘:“趁这会儿还没人注意到姑娘,不如姑娘回去换一身颜色亮一点的裙子?” 然后就听见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那不是余姑娘吗?” 人群全都看了过来。 余念娘淡淡的对五彩道:“无妨。”这才走向皇后,行了礼。 只要以后成为了天师,或者得到了皇帝的特许,她就不用再见人下跪或行礼了。 “余姑娘来了啊。”皇后娘娘笑吟吟的看着余念娘:“快坐吧。”让宫女在她下放了一个凳子。 余念娘镇定自若,在某些羡慕的眼神中坐在了皇后的下。 与其说这是皇后宴请众人的宴会,不如说是让她以余道生的姑娘的身份亮想众人面前的机会。 刚坐下没一会儿,佟伯候夫人就笑吟吟的开始打听余念娘的身世。 听到别人说是一回事,能亲耳见当事人陈述那才觉得真实。 余念娘坦然的回答了众人的问题,既然已经决定以另一种身份走在众人面前,她便准备好了各种疑问。余念娘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等所有人解了心中疑惑,她这才端起茶盅喝了两口茶。 今日是最近一周内日子最好的一天,不仅宜宴请宾客,诸事大吉,而且天气不闷不热,微风吹过,扬起丝,让人心中甚为凉爽,可余念娘却觉得有些累。 各夫人太太三两坐在一起,或站在一处闲聊说话,余念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起身离开了紫藤架子,一个人走到湖边的亭子里。 她本以为可以安静的坐会儿,可惜没一会就有人过来了,还是余念娘极不想见的人。 佟贵妃只带了两个贴身服侍的宫女,宴会上的时候基本都是皇后在说,她很少插嘴,偶尔一两句,也表现得很亲切的样子。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从来不在公开场合,人多的地方抢皇后的风头,或和皇后对着干,皇后就是想找办法给她安个嚣张跋扈的名声都不行。 皇帝一直宠信佟贵妃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觉得佟贵妃很识大体。 此时面对余念娘,佟贵妃骨子里就流露出皇家的高贵和高傲。这个上次余念娘去朝霞殿就深切体验到,只不过这次,佟贵妃对她似乎多了一些随和。 余念娘起身向佟贵妃行了礼。 佟贵妃笑吟吟的示意她坐下,贴身服伺的宫女拿出一张棉质的软垫放在石凳上,佟贵妃这才坐下。另一个宫女手中捧着一个拖盘,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茶壶和两只漂亮的茶杯。 宫女拿出两只杯子,将茶壶的茶倒满杯子,一股淡淡的茶香飘进余念娘的鼻尖,熟悉的安溪铁观音。 “听说余姑娘也喜欢喝铁安观音,不如尝尝我这铁观音如何?”说着佟贵妃端起杯子品尝了一口。 余念娘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杯,黄亮的茶水,香郁的茶香,只一闻就知道是上等的安溪铁观音,和那次池朗宜给她的一模一样。 可是她喜欢喝铁观音只有身边的人和池朗宜知道。 余念娘端起茶杯小啄了一口,的确是安溪铁观音! “怎么样?”佟贵妃看着她道。 “挺不错。”余念娘道。 “我那儿还有一些,你若喜欢让人一起带回去。”佟贵妃很随意的道。 余念娘抬起皮眼看了佟贵妃一眼,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婉言拒绝:“谢贵妃娘娘。不过,民女平日不怎么喝茶,只偶尔喝喝,而且也不懂得品茶,娘娘这好茶拿给我喝,恐怕会糟蹋东西。” 佟贵妃丝毫不意外的样子,对余念娘耿直也不生气,觉得她礼数颇多,便笑着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不用如此紧张,随意就好。” 余念娘重新坐下。 佟贵妃已经道:“没想到你父亲竟然是当年的余天师。” “是。”余念娘道。 “余天师本宫当年可是听说过,担任坤院教习,教习学生很有一手。”佟贵妃回忆起来:“那时候本宫刚生下二皇子不久,还不是很得皇上庞爱,所以,对天道院的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天道院有这么一位出色的天师,后来突然有一日就听说余天师在祭祀台血祭了,当时皇上很是震惊,一度婉惜余天师……” 余念娘不知道佟贵妃的话有几分真。对余道生的死,皇帝惋惜的确有过,却不是如佟贵妃所说震惊,心痛失去了一位天师。 相比较推算出西北战机,以死换来的利益,皇帝反而觉得很欣慰,认为余道生忠心为国,为朝庭。天朝应该多一些这样的人。 所以,这也是天家的无情之处! 第303章 威逼(加更) 佟贵妃一番话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余念娘忠心效力于朝庭,最终效忠于二皇子。 她只不过是个凡人,普通人,却不想掺与到皇家的家事中去。 一席话说完,佟贵妃很明确的表达希望余念娘以后跟着她,保证不会让她吃亏,如果余念娘想要进天道院,她会想办法让她如愿。如果余念娘不想进天道院,她也会帮她安排,过上余念娘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且会帮着说服让皇帝不会强迫于她。 不过,余念娘始终顺着佟贵妃的意思说着,即回应也不应承。 最后佟贵妃实在磨完了耐性,索性拿出一封信给余念娘:“听说你现在只有一个舅舅在太原府,姓付,你还有一个表哥一个表姐,你表哥是个小小的府衙吏目,当初你离开太原府到京城来的时候,卫府是答应帮你表哥一把,可惜,这都两三年了,你表哥还是一个小小的府衙吏目。” 余念娘看着佟贵妃拿出来的信,就像一块烫手山芋一样,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付锦业只是童生,而且付府没有任何关系,直到她到了太原府,付府才和卫府扯上了一点儿关系,当初余念娘跟着卫老太太离开太原府到京城,卫鸿峰曾私下悄悄的找付锦业,答应等余念娘跟着卫府一同去了京城后,会帮着打点,替付锦业找一个更好的官职。 可惜,卫鸿峰堂堂一个朝庭官员,竟然在到京城后再也没理过付府的人,他离开太原,临走前还吩咐管家,如果以后付府的人来寻,直接打出去便是。 付天谐也为此气愤过,可卫府官大势大,付府一个小小商贾之府哪敢得罪,他们还担心府衙的官员为了巴结卫府,给付锦业使绊子。这两年差事办得一般,但好歹没有出过大错。 就在某一日,好运突然降临在他们头上。 付府来了个陌生人,带着一封信,说是京城的贵人,与余念娘的关系甚好,愿意帮付锦业。后来付锦业带着那封信回到府衙,次日,付锦业立刻从不入流的府衙吏目变成了正八品的府经历。付府依着背后靠着佟贵妃做成了好几笔大买卖,付府的生意越来越好,付天谐等人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从以前见了人就得弯腰低头的日子,一下变成了被人叩拜。出门被人礼遇奉承的痛快日子。 为了感谢佟贵妃,付天谐特意写了这封信,就是让余念娘好好的感谢佟贵妃一番,还说佟贵妃是大大的好人,帮了付府良多。 余念娘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是她大意了,只顾着京城这边查案,找线索,却忽略了佟贵妃。 她以为佟贵妃给了她一只玉佩,既然没有找她,那就暂时没有问题,却没想到,佟贵趁着这些日子将她的事查得一清二楚,连她喝什么茶都知道了。一只玉佩怕她不会受其诱惑,所制,想了法子彻底将付府拉下水,逼着她站在二皇子这边。 先不说二皇子能不能成为太子,将来登基成为皇帝。就凭佟贵妃这等阴险手段做法,余念娘是万不会为其办事的。 佟贵妃也没有逼着余念娘立刻表态,带着宫女悠然的离开了亭子。 余念娘在亭子里静静的坐了半个时辰。 写信回去询问付天谐是不能的,她已经不相信驿信传递信息的安全性。但事情怎样总要晓得了才能知道该怎么样。 晚上,余念娘便让五彩悄悄的出去递了信,晚上,戊时,池朗宜悄然无息的出现在玉琴轩阁楼的二楼上。 余念娘将信给了池朗宜,又将下午佟贵妃的话告诉了他,最后道:“……我想着还是要亲口问问舅舅,不能光听贵妃一面之词。” 池朗宜眼中闪过阴冷之色:“你放心,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派信得过的人亲自回趟太原,问问付老爷,等有了消息再来告诉你。”然后又道:“上次京城送到黄天师手中的信,你可知是否是大天师的意思?” 余念娘知道池朗宜问的是黄天师要将她踢出坤院的事。 “这个我不太清楚。”余念娘道,最近黄天师将杨凯和李槐两人的课程安排得满满的,杨凯根本没时间到玉琴轩来找她,而且因为身份暴光的问题,关注玉琴轩的人太多,杨凯也不敢过来。 “要想将地师踢出坤院,这种事应该不用得到大天师的首肯也可以做。”余念娘道:“可是,我奇怪的是,为什么黄天师只不过写了一封平常的信回京后,就要将我赶出坤院。所以,肯定还说了别的事。” 池朗宜皱起眉头,信是地煞亲自去截的,也是地煞亲信看的,绝不会有错。 “你的意思是黄天师不止写了一封信回京城?”池朗宜道,又想到江湖门派之中传递消息用到的各种不一样的手法和暗语:“难不成,内容还是在那封信里?” 余念娘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幕,有人在一封信里用不同的方法,读到两份不同信息。 这些不过是她的猜测。不管怎么样,黄天师突然要将她踢出坤院肯定是有原因的,杨凯来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身份还没有暴光,难不成,是和她的身份有关? 近段日子黄天师很少为难余念娘,同时也不闻不问,连基本的学习授课也将余念娘剔除,理由则是余念娘极有天赋,现在教授杨凯和李槐的东西,余念娘早已经会,而且,余念娘每隔两日便要陪皇帝讨论天道,怕耽搁,所以,不再安排余念娘任何任务和课程。 杨凯则觉得黄天师用心不良。 而李槐对黄天师这样的安排很满意,杨凯前阵子帮他在天道上精进不少,所以,他愿意和杨凯一起在黄天师处学习,可是他对余念娘却是极为不满,认为余念娘并非有真本事,只不过每次恰巧让她猜中,被一个女子超过,他认为是一个男人的耻辱。 黄天师不想教余念娘,李槐正庆幸不已。 次日池朗宜又送来消息,监视的人发现老伍与一个男子偷偷会面,两人因怕被人发现,极为警惕,而且为了查到幕后之人,监视的人并没有轻易行动。 下午,余念娘便主动去了万树园,黄天师不在,只有杨凯和李槐。 李槐见是余念娘,给了她一个斜眼,便再也不理她。杨凯则热情的问余念娘最近怎么样?余念娘与他说了两句就离开了。等到去恭房的时候,杨凯悄悄打开余念娘塞给他的纸条,看完纸条他顿时觉得水深火热的日子又要来了。因为余念娘让他帮忙注意黄天师的动向! 第304章 调虎离山 漆黑的夜晚,宛平县的街道忽明忽暗,夏日的夜风呼呼作响,吹着树木左摇右摆,巷子里树叶沙沙响,现在已经午夜时分,吱呀一声,一座院子后宅的侧门忽然悄悄打开,从内轻手轻脚走出一个黑影,黑影站在门外的黑暗处,警惕的朝着街道两头望去,空荡荡的街道连只猫影子都没有,整条街安静得可怕。他走出暗处,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见黑影手中抱着一个匣子,摄手摄脚的慢慢走出街道,然后越来越快。 黑影一离开街道,对面房顶上便露出一个人头,那人蒙着脸凝眉思忖了下,如飞燕般轻跳而下,脚下轻轻一踮便飞出街道,顺着刚才的黑影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黑暗的街道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片刻后,那座院子的侧门再一次打开,从里走出一个缩头缩脑的下人,下人看了下安静的街道后,确定安全无误,便对着后面招了招手,侧门大打开,一个人拉着一辆板车走了出来,马车上不知道堆放着什么,拿布遮盖着,鼓鼓的。车后面一个老头跟着推车,三个人慌慌张张的将板车拉出来,快速的关上门,拉着板车着朝着与黑影和蒙面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刻钟后,蒙面人返了回来,静悄悄的院子紧闭的院门,一切如初般。他转身离开,走出一步顿觉不对,转身蹲下仔细一看,刚才还干净无疑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撒落了少许泥沙。 泥沙? 蒙面人脸色一变,糟糕!调虎离山! ** “六十四卦”属《周易》,由两个八卦上下组合而成,按照一定的规律演化,在阴阳的变化中,阐述哲学思想;而《易经》含盖万有,纲纪群伦,广大精微,包罗万象……等等 这是这段日子皇帝与余念娘论的道…… 黄河一带的水患处理好,皇帝一有空就召人过去论道,以前是黄天师,后来,加上余念娘。 要论对这个时代的天道玄术通晓释议,当然是经历更多的黄天师懂得更多一些。不过,余念娘看了不少关于天道玄术的书,说起理论知识,她甚至比黄天师更加口若悬河。倘若运用到实践中,余念娘就要稍欠。 让皇帝欣慰的是,余念娘不懂便会恭谦的向黄天师请教,并不会因为当着自己的面,怕扫了脸面而不懂装懂。相比较起黄天师略带自傲的表现,皇帝更喜欢和余念娘说话。 以至于后来,偶尔论道的时候皇帝只叫了余念娘一人。 今日朝事处理完后,皇帝照例让人去请了余念娘。没一会儿小太监只身回来了。 “怎么余地师没来?”皇帝奇道。 以往只要派人过去,余念娘便会立刻跟着过来。 小太监恭敬向皇帝回话:“奴才到玉琴轩的时候只看见余地师的奴婢站在屋外,说余地师在屋内打座,奴才没敢打扰,留了口信,奴才就先过来向皇上回话了,想必余地师很快就会过来了。” 地师和天师一样,当然要修炼,修炼就要打座。 闻言,皇帝一点儿没责怪的意思,反而道:“早知道余地师在打座,朕就该晚些派人过去,也不知道打扰到余地师没有?” “应该没有吧。”小太监想了想道:“奴才没敢进屋,只跟余地师的奴婢说了两句。” “那就好。”皇帝道,然后坐在紫檀木椅上拿起书先看起来。 而玉琴轩内 等到来传话的小太监离开后,五彩撩起竹帘子进了屋子,余念娘正靠坐在榻上喝着刚炖好的银耳羹。 “姑娘,人走了。”五彩低声道。 余念娘点了点头,将碗放下,拿起帕子慢悠悠擦了擦嘴,然后才起身,五彩上前服侍着她穿鞋,然后又打了水让余念娘净手。接着她才带着五彩出了玉琴轩。 余念娘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近道去正殿,而是选择了一条较远一些的道,路虽远些,不过沿着花园却可以欣赏园子里的花朵,可惜今日的日头有些大,站在太阳底下片刻就能晒得人头昏脑胀。幸好五彩带了一把油纸伞,那油纸伞是余念娘让五彩出去找人做的,材质同一般的油纸伞一样,不过,伞面上另用黄色和大红色的油纸各做了两大朵鲜艳又夸张的花粘在伞上,高高撑着伞,越过花园,站着老远也能看见。 段太太带着下人沿着抄手游廊已经转了两圈,最后终于在一簇花树中看到了一把夸张显眼的伞。 身边的下人惊奇的指着那移动的伞对段太太道:“太太,您瞧,那伞做得好夸张,也不知道是谁的?” 话毕,就见花伞下的余念娘带着五彩走出花簇中。 段太太眼前一亮,嘴角勾起,平静的道:“原来是余姑娘,看来得去打个招呼了。”带着下人迎了上去。 余念娘对段太太笑着行了一礼,段太太回礼,勉强微笑道:“这么热的天姑娘怎么在花园里,不如到游廊下,还要凉爽些。” “无事,这伞能遮太阳。”余念娘道。 段太太看眼五彩手中的伞,伞上的两朵花,远看只觉得极其夸张艳丽,近看却是又大又皱,那种画蛇添足的感觉真用语言形容不出来。 她干笑了下道:“这伞做得挺新奇的。” 余念娘笑了笑。后面的五彩已经道:“太太说得是。这伞是咱们姑娘自个儿设计的,自是没有第二把。” 段太太平日利索的嘴突然就有些打结,不知道该赞漂亮,还是赞有个性。 不等她开口,余念娘又道:“今日太阳挺大,太太怎么出来散步了?” “诶,烦着呢……” 两人走在前面边走边说话,伺候的下人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而皇帝在正殿内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余念娘过来,叫了黄公公来问,黄公公也一头雾水。 平日余念娘到正殿或书房与皇上论道,每次都早早的到了,可从来没敢让皇上等着。这次竟然让皇上等了这么久。 “要不奴才亲自去瞧瞧?”黄公公道。 皇帝点了点头。 黄公公出了正殿,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皇上,余地师过来了。” 余念娘神色匆匆的进了殿,一进殿便行礼向皇帝告罪:“民女来迟了,请皇上责罚。” “无事,地师请起。”皇帝放下书,笑着道。 能站着谁也不愿意跪着。 余念娘从善如流,起身,向皇帝解释:“小公公过来的时候民女正在打座,平日民女打座的时候都需要安静,以免挽了心神走火入魔。待民女出来,这才知道原来皇上差人来过,立刻出了玉琴轩。今日天晴日头大,走到半路的时候却看到段太太在逛园子……” 第305章 帝王的家常 余念娘的话让皇帝立刻来了兴趣。 “你遇见了段太太?” “是的。皇上您看这么大的太阳,段太太居然会一个人逛园子,所以,民女就停下与段太太说了两句话,可想着皇上还等着民女,也没敢多说,辞了段太太就赶紧过来了。” “你说的段太太是不是刑部侍郎段立诚的家眷?”皇帝指了指一旁的太监,太监立刻搬来凳子放到余念娘旁边,余念娘照着往例侧坐在凳子上,与皇帝聊起家常来。 余念娘点头:“皇上明鉴,的确是段大人的家眷。” “你与段太太很熟?”皇帝看着余念娘。 “也不算很熟。”余念娘笑着道,讲起在太原与段太太相识的事:“……那时候民女名不经传,谁也不认识,段大人一度以为民女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见段太太与我来往很是不高兴。” 皇帝哈哈笑起来,言语中透着真正的愉悦:“这的确是段卿的性子。段卿是个忠臣啊。” “是啊,段大人回到京城上任的时候民女也曾听人说过段大人的事迹,说他是包青天再世,禀公执法,一心为朝庭。”余念娘亦笑着道:“如果咱们天朝的官员都能像段大人这般,相信会更加繁荣昌盛,百姓会生活得更加美好。” 皇上微微敛了脸上的笑,他看眼神色略有遗憾的余念娘,从这些日子的接触,皇帝也算明白余念娘的确是个耿直,坦率的人,若换作其它人说这话,他或许真会生气,可这种话从余念娘嘴里说出来,皇帝一点儿不怀疑。 “不过,没想到像段大人这样公正廉明的人也会有烦恼。”余念娘叹息的道,然后端起桌上的茶盅。 “哦?这话怎么说?”皇帝好奇的问道。 余念娘放下茶盅,就跟对自己的长辈似的,一嘴倒豆子就把刚才在花园遇见段太太的事说了出来:“……说段姑娘已经到说婆家的年纪,可是段姑娘只想找个能对自己好,能过日子的就行;段大人呢则希望段姑娘找个知书达礼,一般的读书人最好,家境不需要太高也不能太低,这样段姑娘嫁过去才不会吃亏;可段太太却希望段姑娘能找个百年书家世家,说这样以后对孩子好;可是,段姑娘的父母则希望段姑娘回太原府定门亲事……一大家子居然想法都不一样,皇上,你说这算不算烦恼?” 皇帝皱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段大人和段太太根本不想段姑娘嫁到公卿之家或者皇家?” 余念娘一愣,道:“段姑娘要嫁到皇家吗?没听段太太提过呀!”然后又道:“皇上的意思嫁到皇家,是嫁给谁?” 皇帝顿觉说漏嘴,摆手:“朕只是随便说说。” 余念娘从第一次见皇帝便没隐藏自己的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当然她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是有选择性的,那些会惹皇帝不高兴,触怒皇帝的话当然一个字也不能说。 所以,这会儿皇帝已经习惯余念娘听到什么就说什么。 “皇家的话现在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适龄,难道皇上想让段姑娘嫁给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余念娘好奇又恭敬的问道。 不是他想让段芷芹嫁给哪位皇子,而是有人在他跟前求了这件事。 皇帝突然想听听余念娘的意见:“那你觉得段姑娘是嫁给大皇子好,还是二皇子好?” 余念娘面上一整,严肃的思忖了下,才认真道:“既然皇上问了,那民女就随便说说,皇上听听就好了。” 皇帝突然被她一丝不苟,严谨的样子逗笑了,和谒的道:“你说你说,说错了朕也不会降罪与你。” “好,那民女就说了。”余念娘一脸严肃认真:“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经立下了正妃,大皇子还立了侧妃,二皇子还可以再立一位侧妃。不过,这二皇子的正妃听说好像是太仆寺卿段大人的女儿段思真,这太仆寺卿段大人和刑部侍郎段大人是兄弟关系,按着辈份来算,段思真还是段芷芹的姑姑。若是段芷芹姑娘也被赐给二皇子,姑侄女两人一同侍候一夫,却是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殿内只有皇帝和余念娘,所以皇帝也是直言问道。 “虽然历史上两姐妹侍奉一夫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姑侄女倒是没有听说过。而且,二皇子的正妃既然已经是段府的人,何必再娶一个段府的姑娘,除非二皇子是真心喜欢段姑娘。可是据我听知,好像二皇子与段姑娘并不熟,所以……”余念娘看着皇帝呵呵的笑。 意思很明显,皇子娶妃不是看人,而是看其背后的家族,已经与段府拉上了关系,何必浪费一枚棋子再娶个段府的姑娘? 皇帝挑起眉头,他是皇帝当然明白余念娘的意思,从来这种事都是被冠上冠冕堂皇,好听的名头,像余念娘这般毫不避讳,直言说出来还真没有,刚才一瞬间他竟有些不自在,可再看余念娘,一脸坦然,神色认真,言词恳切,根本不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皇帝抛开心中的异样,淡淡的道:“你说的很好。贵妃前些日子的确向朕请旨想将段姑娘赐给二皇子当侧妃。” 余念娘一脸惊讶。 皇帝淡淡的看她一眼,继续道:“不过,正如你所说,所以,朕没有立刻同意。”又道:“你也不用惊讶,像你这种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人在宫中行走,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 余念娘收起脸上的惊讶,她只是惊讶贵妃竟然早两日已经向皇帝请了旨了。 “看来二皇子的侧妃还真得好好挑挑。”皇帝靠回椅子上,双手交握,凝眉沉思起来,没一会儿又道:“户部尚书王大人的三子,也就是礼部朗中王行石家的二姑娘年纪正合适,不过,尚书大人官居二品,又是内阁大学士,不合适;武候府倒是有庶女,不过,武候爷的小女儿乃是丽嫔,看来也不合适;安定郡主就更不适合当二皇子的侧妃了;大理寺卿家的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十七,比二皇子稍大,也不行;……看来只有在佟伯府本家找了……” 余念娘默默无语的坐在一旁。 天意难测,这话还真不错。 皇帝即觉得二皇子的正妃和侧妃都娶一个府的姑娘浪费,无法增大二皇子的势;可又不想将真正有权有势的府上的姑娘赐给二皇子,满朝文武百官,竟然就没有适合二皇子的侧妃,所以,皇帝认为只有在佟贵妃的娘家找最合适。 不知道他这是在帮大皇子呢,还是在帮二皇子。也许,这就是帝王的平衡之术! 第306章 意图 阴雨绵绵,微风吹拂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雨珠顺着竹叶尾滑落而下,似断线的水帘子一般,敲打在油纸伞上,断断续续。 立在殿外的宫女远远瞧见雨中而来的皇帝,其中一人立刻转身进了殿内,佟贵妃正靠坐在宽大的榻上闭目养神,另一个宫女跪在一旁用美人锤正替她锤着腿。 “娘娘!”那宫女不敢太大声,轻声喊了句。 佟贵妃缓缓睁开眼,就听宫女急切的道:“娘娘,皇上过来了。” 刚才还面色漠然,身姿优闲的佟贵妃立刻坐直身子,惊喜的道:“什么,皇上过来了。” “回娘娘,是的。”宫女亦笑着道:“皇上已经进了院子了,马上就要进殿了。” “快,扶本宫起来。”佟贵妃顾不得礼仪,一下站了起来,慌忙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旁的宫女也忙上前帮着佟贵妃整理仪容。 自从黄河堤坝决口后,皇帝一直宿在书房,后来朝事不忙了,因为大皇子将朝事打理得有条不紊,皇帝很高兴,一直宿在皇后那里,佟贵妃假借逛园子巧遇了皇帝几回,每次皇帝不过过来坐会儿就离开了。 没想到皇帝今日突然就过来了。 等佟贵妃慌慌张张整理好仪容,皇帝已经进了殿内。 佟贵妃面目含笑,眉眼带桃花的看着皇帝,娇娇柔柔的向皇帝行了一礼,甜甜的喊了句:“皇上。” 皇后比佟贵妃大几岁,两人看着都比实际年龄小,长得也都五官标致,美丽漂亮。但皇后素来端庄文雅,连笑起来都典雅温柔,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母仪天下的气势。不过,也因此少了佟贵妃那样的娇柔,美艳,令人心动的小女儿柔情。 皇帝偶尔苦闷无聊的时候到朝霞殿去一趟,出来的时候总能心情愉悦,但过于娇美,装柔弱也会让人烦恼。 所以,皇帝只要烦恼,心中有事只想去皇后的坤宁宫,因为皇后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每次都能给他中肯,意想不到的建议。 这些日子没看见佟贵妃,突然见到佟贵妃含情默默的眼神,以及丰润饱满的身材,皇帝顿觉意动。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佟贵妃白皙滑嫩的手,手掌一边不停的在贵妃的手背上摩挲,一边温柔的道:“这阵子忙都没时间来看贵妃,朕可想贵妃了,贵妃可有想朕?” 佟贵妃一双美目扫过覆在自己手上的一双大手,身子朝着皇帝身上轻轻一送,皇帝双手立刻圈住佟贵妃的腰身,一只手顺势拉开了贵妃的衣带,大手就滑了进去。 “皇上……”佟贵妃美目半睁半闭,情意浓浓的看着皇帝,娇滴滴的道:“臣妾日日都想着皇上,盼着皇上来看臣妾,今日可算是把皇上给盼来了。”声音嗲嗲的,听着皇帝浑身都酥了。 皇帝只觉得浑身血脉膨胀,放在佟贵妃腰上的手情不自禁的突然在佟贵妃滑腻圆润的腰上狠狠捏了一把。 佟贵妃痛得牙都咧开了,还得装出一模舒服的模样,嘴里发出令人畅快的呻呤声。 皇帝激动无比,一把抱起佟贵妃急急往榻上走去。 宫女们立刻低头垂眸的将殿门关上,没一会儿,殿内就传来***愉悦的声音,宫女们立刻退离殿门,站在台阶下等着佟贵妃传唤。 这边发生的事没一会儿就被报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刚让人送走了宁安候夫人,此时正坐在榻上喝茶。 在皇宫的时候,宁安候夫人想见女儿碍于规矩每次得先递贴子,有时候就算能递贴子,为了不招人闲话非议,她不得不将探望皇后的日子隔得远远的,不仅是防别人的口实,也是为了不让皇帝对皇后生出嫌隙。 现在在避暑山庄,宁安候夫人若想见皇后也不用递贴子,只需要每日过来,先由宫女通报,如果娘娘有空,她便可以进去坐会儿,再加上山庄内还有其它夫人太太,基本上宁安候夫人每次过来,都会有其它夫人同行,所以,根本不怕人说。 日日可以见到女儿,宁安候夫人尤其高兴,可临出京城前,宁安候嘱咐过她万事皆要小心行事。所以,尽管每日都能来看皇后,但宁安候夫人只坐一杯茶的时间就准时离开。时间也不长。 送信的人进来的时候,宁安候夫人刚刚离开。 报信的是个小宫女,她将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后,说得不全,但大体没什么差错。 皇后面色淡淡的听完,朝着那宫女挥了挥手,宫女小心的退出大殿。 站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就目露不屑的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这样,青天白日的就敢拉着皇上做这种事,真是不要脸,生怕别人不知道皇上今日去了她那儿似的,叫得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真是羞臊人也!”嬷嬷是皇后的奶娘,出自宁安候府,对皇后一直忠心耿耿。 皇后脸上却毫无波澜,表情淡淡的道:“皇上若不愿意,谁又能强迫?” 嬷嬷顿时哑口无言。皇后淡漠的神情总让她眼睛发涩,胸口发堵,只怨这命运捉弄人,她们家姑娘这么好,若是嫁到公卿之家,以姑娘的聪明,日子定能过得舒舒服服,红红火火。 谁料到偏偏嫁给了皇上。 这话嬷嬷从来不敢对皇后说,怕她伤心。只好勉强笑着安慰皇后:“皇上身份不同,对六宫得雨露均沾,重要的是他是将娘娘放在第一位的。” 皇后没说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另一边,一番乌山云雨之后,皇帝舒服的躺在榻上搂着佟贵妃,佟贵妃媚眼如丝,眼角还有一丝未化开的情.欲。皇帝手轻轻的拍着佟贵妃光洁的背,像是安慰,疼惜,爱意…… 也将脑子混沌的佟贵妃渐渐拍醒了。 皇帝刚才的孟浪如壮年小伙子似的,激情澎湃,热情如火。就像久未沾荤腥的狼崽一般,让佟贵妃心里有些小得意和高兴。 佟贵妃觉得比起皇后,皇帝恐怕更喜欢与自己在一起,身子往皇帝身上挤了挤,胸前一双丰韵紧紧贴在皇帝身上。 皇帝顿时感觉到一团柔软,身子一翻,面对着佟贵妃,手自然而然抓住那团柔软。 佟贵妃胆子立刻大了一些,脑袋靠在皇帝手臂上,娇滴滴的与皇帝说起二皇子的婚事来。 第307章 请求 皇帝半眯着眼睛舒服的靠在榻上,手抓着佟贵妃的胸,神情懒洋洋的。 佟贵妃靠在皇帝怀里,手指无意识的在皇帝胸前画圈圈,一边说着二皇子的婚事一边注意着皇帝情绪的变化。 “……先前一直考虑着二皇子的身子,也没给他他安排通房和侍寝的人,既然现在已经定下了正妃,臣妾想着干脆也给他再定一位侧妃。” 大皇子先后定下正妃和侧妃,二皇子当然亦可以。 皇帝闭着眼睛,懒懒的应了一声:“嗯。” 见皇帝没像上次一样反对,佟贵妃又道:“那皇上觉得哪家姑娘合适呢?” 皇帝睁开了眼睛,看眼美丽的佟贵妃,心中想到余念娘的话,便道:“贵妃心中可有人选?依朕看,既然二皇子已经定了段府的姑娘为正妃,干脆在贵娘本家选一位姑娘当侧妃好了。” 佟贵妃一愣。 上一次皇帝可不是这么说的。 佟贵妃干笑了下,道:“可是臣妾娘家现在也没有适龄的姑娘呀。” “佟伯府没有,佟府旁枝总有吧。”皇帝淡淡的道。 佟贵妃暗咬了咬牙,她为什么想立段芷芹为二皇子的侧妃,理由很简单,因为段立诚不管是十年前离开京城前,还是现在,一如即往的受皇帝的庞信,就拿之前城南的乞丐案来说,段立诚好一段日子没有头绪,还有后来发生了刺客的事才知道城南的案子也是突厥人干的,这些,之前段立诚一点儿也不知道,可是,皇帝却一句责怪段立诚的话都没有。 所以,只要是皇帝特别亲信的人她都想要拉拢靠近二皇子。反正二皇子身为皇子,除了一位正妃,还能立两位侧妃,下面还有一干妾室,俗话说撒大网才能网大鱼。 一大片的网撒下去,到关键时候总有人能帮得上忙。 但是,现在皇帝明确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佟贵妃不明白为何。 她支起身子,壮着胆子看着皇帝,一脸委屈和顺从:“皇上觉得刑部侍郎段大人的孙女不好吗?” 皇帝看着佟贵妃,微微笑了笑:“段卿的孙女自然好。不过,既然二皇子的正妃已经立了段府的姑娘,没必要再立一位侧妃。”然后收起脸上的笑容:“爱妃,凡事要懂得审时度势,也要知道什么有利,什么不能做。” 佟贵妃怯怯的看着皇帝,低低道:“皇上息怒,臣妾知道了。”而她心中正琢磨着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中间那句她是听明白了,皇帝是为二皇子着想,让她要替二皇子寻个有家世背景的姑娘。可是前一句和后一句,佟贵妃又有些迷茫。 正想着,皇帝已经抽出手,坐起身子,开始穿衣服,佟贵妃忙跟着坐起来,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身子,忙伺候着皇帝穿衣,一边问:“皇上要起了吗?不如留下在臣妾这儿用晚膳。” 皇帝温柔的拍了拍佟贵妃的手,笑着道:“朕平日最疼二皇子,不会害他的。段卿的姑娘真的不适合他,爱妃另替他选门合意的吧。” 这话佟贵妃毫不置信,朝堂上下谁不知道皇帝最喜欢的是二皇子。 佟贵妃立刻笑着谢礼:“谢皇上,臣妾知道了。”顿了顿,见皇帝已经穿好衣服,似乎不打算在此用晚膳。皇帝的心思最难捉磨,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来。 于是佟贵妃只披了一件衣衫,倒了一杯温茶给皇帝:“皇上喝口茶。” 皇帝笑吟吟的接过茶。 佟贵妃手中拽着衣带,把心一横,面上笑着道:“前段日子臣妾听说二皇子突然对天道有了兴趣,一直在看a天道的书。” “哦?”皇帝放下茶杯坐了下来,他现在经常与余念娘讨论天道,越发觉得天道玄术妙不可言,神乎其神,如果自己的儿子也会天道玄术,不管将来是帝王还是亲王对朝庭都是一大利啊。 佟贵妃悬着的心落下一半,继续道:“听说他最近也开始学习天道,只不过这方面启蒙晚,到现在还一知半解,很多地方都不明白。” 皇帝点头,他这个老子研习天道那么多年都没悟出个名堂,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比他这个老子还厉害。 “天道深奥,平常人只怕是看不懂,这个还是需要有人教习才行。像余地师那样天赋极高,自学成才的人,天朝可谓是少之又少啊。”皇帝感概道。 佟贵妃眼前一亮,忙道:“是啊,臣妾也觉得可以找个先生教教二皇子。” “这个不是问题。”皇帝一口就应下:“等这次回去,朕立刻让大天师在天道院找个好点的天师去教二皇子。” “臣妾替二皇子先谢过皇上,不过,大天师身肩天道院重任,这种小事何必去麻烦他,再说,天道院的天师们成才较早,恐怕与现在的年轻人思维思想略有不同。臣妾觉得不如找个年轻点的先生指点一下二皇子比较好。” 皇帝凝眉沉吟了下,点头。觉得佟贵妃说得很有道理,就像教书先生一样,越老的先生教习的方法越陈旧,年轻的先生在教习上思维和方法大有不同,他们的思想更为超前。 “那贵妃可有合适的人选?” 闻言,佟贵妃心中一喜,道:“臣妾觉得余地师年纪与二皇子相当,思想思维上都不会有太大差异,余地师虽然现在还不是天师,不过,她是余天师的后人,又异于一般的地师,应该能担此重任,而且,余地师经常与皇上论道,这样一同教习二皇子也比较方便……” 在皇上渐渐变得漠然的神情中,佟贵妃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话即已出,岂能半途而废。 末了,佟贵妃低着头恭敬的问皇上:“不知道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眯起眼睛看着垂着眼眸的佟贵妃,眼底闪过寒光:“贵妃是想让余地师去教二皇子?” “是的。皇上。”佟贵妃道。 “可是余地师不过十六岁,朕看年纪有些太小了,天朝从来还没有出现过如此年轻的先生!”皇帝淡淡的道。 “学问不在于年纪大小。臣妾觉得余地师道法高深,玄术厉害,能担此重任。”佟贵妃低着脑袋,小声的道。 天子面前再高贵自傲的人都不敢放肆! 皇帝漠然起身,轻轻弹了弹身上的衣袍,冷冷的道:“你如果想请人教习二皇子天道,可以在天道院内任挑一名天师。至于余地师,贵妃,朕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些话。”毫不犹豫的拒绝,带着浓浓的警告! 第308章 合作(加更) 皇帝走后,佟贵妃在殿内发了一通脾气,摔了一对粉瓷的茶杯。她的贴身嬷嬷将宫人们遣得远远的,站在门口把风,待佟贵妃气消了这才召来一个小宫女,将地上打扫干净后小宫女退了出去。 殿外站着的都是佟贵妃的心腹,雨停了,天上的云层散开,露出一抹夕阳,照着殿内昏亮昏亮。 佟贵妃生气的靠在榻上,贴身嬷嬷正耐心的劝她:“……皇上说得也有道理,即然二皇子已经定了段府的姑娘为正妃,何必再立一个侧妃,佟伯府的旁枝这两年也有发展起来的,娘娘不如请了伯爷留意留意,看谁家的姑娘合适,也好顺了皇上的意思。” “本宫不是非要再立段府一位姑娘为侧妃,只是前几日本宫跟皇上说这事的时候,皇上还只是犹豫而已,没想到今日拒绝得这般直接,皇后瞧着深明大义,其实就是见不得二皇子好。”佟贵妃气愤的道。 “皇后与娘娘素来不合,不过,就这么件小事,奴婢倒觉得她不太可能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吧。”嬷嬷道。 “什么?小事?”佟贵妃瞪大眼睛看着嬷嬷:“二皇子立侧妃怎么能是小事。” “娘娘息怒。”嬷嬷忙道:“奴婢的意思是指定段府姑娘为侧妃的事,咱们二皇子定妃当然是大事,只是论家世背景,段府的确单薄。” 这话佟贵妃听着舒服了些。可是皇帝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她还是很疑惑。 晚膳的时候,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了。 “……正殿那边这几日管得严,奴婢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原来这两日皇上并没有去皇后娘娘的寝殿,除了和几位大臣们议事后,皇上还会在每日批完奏章后都会去请余地师过来论道。” 佟贵妃眯起眼眸:“你是说皇上这两日都见了余地师?” “是。”回信的宫女跪在地上恭敬的道。 “那可知道皇上都和余地师聊了些什么?”佟贵妃道。 那宫女小心翼翼的回道:“禀娘娘,皇上论道的时候不喜欢外人在场,一般只留了黄公公在殿外守着,其它人都遣走了。” 而黄公公对皇帝忠心耿耿,又是个嘴严的,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根本不可能。 “……奴婢花了银子也只从黄公公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嘴里知道,今日皇上和余地师聊了一会儿家常。具体什么根本打听不到。” 佟贵妃精致的脸上露出个阴冷的笑:“如果成不了我的人自然也不能有机会让她成为别人的人。”然后问贴身嬷嬷:“派出去的人有回信没有?” 嬷嬷道:“还没有……”正说着,佟贵妃的贴身宫女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支银钗:“娘娘,刚刚送过来的。” 佟贵妃美目光芒闪烁,拿过银钗,手轻轻在两端一转,完好的银钗就变成了两截,银钗中空,里面放着一张卷起的小纸条,佟贵妃将银钗给了嬷嬷,打开纸条一看,顿时火冒丈。一把将榻边几上的最后一对粉瓷茶杯给摔了个稀巴烂。 嬷嬷看着佟贵妃狰狞的脸,忙小声道:“娘娘息怒。” 佟贵妃恨恨的将手中的纸条揉成团,咬牙切齿的道:“皇上竟然打算天祭的时候也将朝事交给大皇子!” “什么?”嬷嬷脸色沉重。 如此下去的话,皇上很有可能会立大皇子为太子。这该如何是好? ** 避暑山庄内某处院子,卫鸿山正与青石先生坐在屋内喝茶,一刻钟后,出去的人回来了。 “回将军,已经将东西交给了贵妃宫中的一位宫女。”此侍卫乃是卫鸿山的亲信。 “嗯。”卫鸿山点头:“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你先下去吧。” 待侍卫出去后,卫鸿山这才看向青石先生,继续刚才的话题:“难不成先生觉得余念娘是对的?” 两人正在说余念娘之前卜错的郑州下汛十堡处的决口一事。 “将军误会了。”青石先生道:“我并没有说她是对的,天象变化万千,多是不易测。我相信的不是她会不会卜卦的问题,而是她卜错卦的问题。” 卫鸿山凝起眉头,这不是一回事吗?能卜对卦,才叫会卜卦,如果卦都推算不对,那算什么会卜卦。 不过,余念娘不管是占星术还是占卜术,他都没兴趣知道。 由于佟贵妃在皇帝面前推建,他现在是避暑山庄所有侍卫的总统领。 护送皇帝到避暑山庄来的侍卫中,有省殿卫士,也有北军,还有金吾尉,这些人根据不同情况被安置在不同的岗位上,而省殿卫士和北军,还有金吾尉乃是两个统领,在于各方护卫事宜,安排调动上,两位统领只能管辖到自己下属部份,这对于布属避暑山整体安全护卫工作有一些不便,所以,皇帝最后任命卫鸿山暂时为山庄侍卫的总统领。也就是所有的侍卫,不论金吾尉,北军还是省殿卫士都属卫鸿山管,连两方统领光禄寺卿耿忠和金吾尉统领池朗宜也要听卫鸿山的调配。 对于眼前来说,这可是无限的荣耀。 也是皇帝对卫鸿山重视的一种表现。 所以,他与佟贵妃彼此双方也达成了协议。 卫鸿山在无意中听到了皇帝要让大皇子继监国的消息,立刻派人送给了佟贵妃。 皇帝现在对他也是越来越信任,不管大事小事都会询问他的意见,卫鸿山相信,只要这次避暑山庄之行完后,顺利回到京城,皇帝肯定会重用他,到时候再想办法做出一些业绩,让皇帝看到,升官加爵指日可待。 卫鸿山这会儿也更加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鬼迷心窍,留住了青石先生,不然,先生哪会给他算这一卦,青石先生临行前算的这一卦果然灵验,放余念娘离开卫府后,他是诸事顺利,万事通行,事业节节高升啊! 面对卫鸿山的信任青石先生却心里发虚,那一卦怎么来他再清楚不过。但是看到余念娘将黄河堤坝的卦算错后,他内心又平静了不少。有些人看着厉害,果然也不是万能的啊!如此看来,大家也就平等! 第309章 定 没过两日,避暑山庄内就传开了消息,佟府的一位姑娘赐给了二皇子当侧妃。 佟伯爷除了自己这房外,他父亲还有一个庶出的弟弟,当年去了四川,他的儿子佟士吉今年五十岁左右,乃是成都知府,从四品官。而佟士吉下还有一个庶弟,叫佟士兴。 佟士兴乃盐运司内的一名从六品的判官,他有一个女儿佟月影,今年十五,长得端庄漂亮,秀外慧中。 听说当年佟伯爷的父亲与自己这个庶弟闹了些不愉快,庶弟一气之下便带着家眷去了四川,后来便在四川扎根落脚。因为家族中的那些恩恩怨怨,双方十来年没见过面,也没通过信。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再大的怨恨和仇也慢慢淡了,消了。 也不知道佟贵妃是怎么跟佟士吉和佟士光说的,两人竟然同意将佟月影嫁给二皇子当侧妃。 虽然婚事是皇帝下的旨,但人却是佟贵妃选的。有圣旨不从也得从。但若能得到佟士吉两兄弟的同意,这对二皇子以后只有好处。 余念娘在花园里无意中遇见了宁安候夫人,两人寒喧了几句,宁安候夫人就邀请她去皇后的殿内坐坐。 虽然她与皇后暗地有合作,但表面上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而且,她自己本也无事,于是,便跟着宁安候夫人一起去了皇后的殿中,坐下没一刻钟,池朗宜也过来了。 四个人坐在殿内闲聊着家常,然后说着说着,也没管有她这个外人在场就说到二皇子的侧妃的事上去了。 “……佟伯府的势力只在京城,想要扩张到四川去还没那么长的手。”皇后娘娘不知道皇帝只允许佟贵妃在佟府本家寻个姑娘给二皇子当侧妃,听到这事,直接认为这件事是佟贵妃费尽心思才办成的。不过,她对佟贵妃选的侧妃并不以为然。 “话是如此,不过,两家虽有嫌隙毕竟是同族,在共同的利益下达成某种条件也是很有可能的。”宁安候夫人皱眉道。 “那也不怕。”皇后淡淡的笑,瞥了眼余念娘,道:“听说最近一阵子卫将军和贵妃走得很近。” 宁安候夫人下意识的看向余念娘,而池朗宜表情淡淡的喝着茶。 “卫将军的弟弟两个月前刚去了四川任盐运司副使。以往川蜀盐运使的事都是邓台一人把持,四川总督病了有一年了,各项政务一直由四川巡抚一人处理。连四川巡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它人根本不敢拿邓台怎么样……” 所以,现在卫鸿峰去了四川,想要急切的做出业绩,那么就要将盐运司内的事整治一番,这样的话便会触动到邓台的利益,所以,邓台绝不会让卫鸿峰如愿,自然也没有别人敢帮他。 如果佟贵妃愿意帮卫鸿峰的话,卫鸿峰在四川的一切就要顺利一些。那这样卫府和佟贵妃的利益就真的绑在了一起。皇后只要支持邓台,就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就把佟贵妃在四川的势力牵制住。 余念娘听着两人的话,在心中默默佩服皇后。 讨论完了后,皇后还极为认真的询问她的意见:“余姑娘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俨然一幅不仅仅与她合作关系的样子,像是要将她彻底的拉入大皇子的阵营。 余念娘微微笑了笑,道:“民女不懂这些,只觉得皇后娘娘和夫人说得都很有理。” “本宫以为余姑娘聪慧伶俐。上次帮段姑娘就做得很不错。”皇后一脸微笑。 余念娘顿了顿,没想到她在皇帝的正殿内说的话皇后也能知道。 “民女上次也是受段太太所托,算不得民女的功劳。” 见余念娘说得很谦虚,皇后微有意外:“本宫一直觉得像姑娘这般有天赋有本事又聪慧的人实在难得,故也是真心想跟姑娘交个朋友。” 跟皇后做朋友?她可不敢。 “民女受庞若惊!”余念娘忙恭敬的道:“娘娘凤体天威,能这样与娘说话已是民女的荣幸,实不敢以下犯上。” 和皇后以平辈,朋友相称那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 没事的时候就是朋友,有事的时候她便是冒犯皇族。 皇后抿唇笑了,嗔道:“你这孩子实是多礼,本宫是真喜欢你。” 余念娘垂眉恭敬站在一旁:“谢娘娘抬爱。”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池朗宜突然就道:“听说娘娘最近在学双面绣?” 皇后脸上诧异了下,看着池朗宜道:“那果然是一门绝学,实在不好学。” 双面绣乃是民间有名的绣艺绝学,能在一面薄如蚕翼屏风上双面都绣上不同的图案,画面堪称精美绝伦!极少人会,没有一点儿天赋的人很难能学到一丝精髓。 宁安候夫人比皇后还惊讶:“皇后什么时候开始学双面绣的,我怎么不知道?” 皇后略有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前些日子才开始学的,左右无事。学得乱七八糟的,所以,没告诉娘。” 当着余念娘的面皇后叫了宁安候夫人一声娘,宁安候夫人看着皇后眼眶顿时红了。 皇后有天大的体面,但也有常人不理解的悲哀,想要好好喊声自己的父母也必须分场合。 余念娘垂着眼眸。对面的池朗宜已经起身,向皇后拱手:“臣还有事,先走了。”然后看着余念娘:“余姑娘今日不论道吗?要不要送你一程?” 余念娘也不是那没眼力界儿,顺着池朗宜的话跟着起身,向皇后告辞。皇后挽留她,她婉言拒绝了。最后皇后只好道:“……有空的时候过来多坐坐。” 等到池朗宜和余念娘一前一后出了殿,皇后立刻对着宁安候夫人埋怨池朗宜:“……娘,你瞧瞧宜弟那小气样……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大皇子,他竟然就这样生硬转移话题……” 宁安候夫人最宝贝儿子。又担心皇后误会池朗宜,只好道:“你别多想,余姑娘毕竟救过他,他这人你还不知道,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记着。” “我看未必是这么回事。”皇后似笑非笑。 “那是怎么回事?”宁安候夫人没听明白。 “救命之恩?那都多久的事儿呢?”皇后撇了撇嘴,嘴角微微翘起:“对救命恩人用得着连走也一起吗?” 而余念娘跟着池朗宜出了皇后的寝殿后朝着外院的方向而去。 第310章 日程 玉琴轩在外院与内院接口处。 路上时不时偶尔遇上一两个路过的下人,两人一路无语。走到一半的时候,池朗宜停了下来,他四下环顾,现没人,这才对余念娘使了个眼色,两人顺着一条偏僻,鲜少人走的小道走着。 顺着小道刚走出一小段路,十一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神色严肃,气息稍有些喘,显然一直走得很快,或者跑过来的。 “何事?”池朗宜皱眉。 “公子。”十一看眼余念娘,没想到余念娘也在这儿,向池朗宜回禀:“宛平县的院子,老伍没再回去过。顺着线索,我们终于找到老伍的新的落脚点。” 听到这儿余念娘立刻明白两人在说那个种花老头老伍的事。 “什么新的落脚点?”余念娘一脸疑惑。 十一立刻对余念娘道:“是老伍在京城东郊找了一个新的落脚点……” 原来前两日,池朗宜派去监视老伍的人被老伍现了,然后有一天夜里,有人扮成黑衣人从老伍的院子里走了出来,临走时身侧还抱着东西,监视的人觉得他行踪很可疑,便跟了上去。那人轻功了得,在与监视的人周旋几圈后,突然就不见了。 等到监视的人回到老伍的院子后,在院门口现撒落的泥沙,监视的人顿时感觉不妙,翻墙而入,结果一看傻眼了,院子里的花草,有用的,全部让人给搬走了,除了后院那些长在土里,又太多,好养活的药,其它的草药全部被人给移走了。 监视的人气急败坏的追了出去,直到今日最终再次找到老伍的落脚点。 谁也没想到老伍会在京城找了个地方住下。对方奉行的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真理。 可惜这个真理在池朗宜面前不顶用,下面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老伍的院子,花草全部搬到新院子,那些直接生长在土里,不宜放在花盆里的东西就留了下来,也不过就是一小圈的寻常的花。 余念娘让人去将那些有用或能作花茶用的拔出来,如果能移栽的就移栽,不能移栽的直接清理出来晒干存放。 “属下们这些日子在外监视一直未现有人与老伍接头,现在他已经有所警觉,不知道是否要继续监视?”十一道。 池朗宜面色严肃的道:“将人先悄悄抓起来再说。最好能拷问出有用的东西,另外京郊屋子里留一两个身手好的,最好能对方一露面就抓起来。” “是。”十一应声而去。 余念娘一点儿也不知道老伍逃走的事,池朗宜则解释说:“反正告诉你也是白担心,不如等抓到人再告诉你也一样。” 余念娘默默无语,她觉得池朗宜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没告诉自己。但说出来的话怎么让她有种自己知道也干不了什么的意思。 八月结束,现在已经进入九月,马上入秋,一入秋,天气就凉爽起来,在避暑山庄待着早晚就有些凉意了。 池朗宜将今天早晨皇帝议事决定回京的时间告诉她:“大概九月中旬,这是黄天师推算出来的日子。你最好也要推算个日子出来,依皇上最近频繁召你一同论道来看,多半会询问你……” 池朗宜知道余念娘的卜卦方式和常人不同,若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当场卜卦是卜不出来的。 他摸出一只洗笔递给余念娘:“这是皇上平日常用的,今晨我向皇上讨的,你拿去用。” 余念娘挑了挑眉,竟然连媒界物都替她准备好了,她不知道该喜该忧,不过,皇帝的东西…… 余念娘将笔收下。 回到玉琴轩拿着笔推起卦来,可惜,如她所料,皇帝的东西她什么也看不见。 次日余念娘去正殿见皇帝的时候,皇帝果然就回京的时间问她:“……余地师觉得哪日最合适?” 余念娘当着皇帝的面推演一番,最后定了个和黄天师一样的时间。 皇帝很满意:“即是大吉日子,那回京的时间就定下来了。” 皇帝开了口,回京的相关事宜立刻被提上日程,包括食宿,安全,护卫等等问题。 而在出京的时候,众人暗地都在猜测此次皇后和佟贵妃一起去避暑山庄会是怎样怎样的刀光剑影,出乎意料的在避暑山庄的这段日子,皇后和佟贵妃相安无事。 至于实质上佟贵妃想立段芷芹为二皇子侧妃,想让余念娘成为二皇子的教习,都被皇帝无情拒绝的事,只有鲜少几个人知道。 卫鸿山,耿忠,池朗宜等人再次忙碌起来,天道院只需推算出出门的日子,选个吉利,天气晴朗的好日头,后面就没什么事了。 在余念娘出现之前,每年都是如此,天师给出黄道吉日就没什么事了。现在依然如此。不过,余念娘却没闲的。 皇帝经过一夜思虑,担心再次生其它什么意外,第二日又召了余念娘进见,然后让她负责沿途安全:“……并不是要你保护,护卫工作有卫将军安排,你只需像来时一样推两卦,确保一路上平安无事,若有个意外,也好给众人先提个醒。这件事若办好了,回去朕重重有赏。” “民女自当尽全力。”余念娘恭敬的道,接着又一脸认真:“不过,回京需要半月,民女需要回去好好推演一番。” “好,这阵子你什么事也不用管,想吃什么直接跟御膳房说,朕也不催你,只要在出前两日出卦都可以。”皇帝笑呵呵的,看着余念娘十分和谒可亲的模样。 余念娘领旨,退出了大殿,黄公公站在殿外亲自引着余念娘下了台阶,一边笑着奉承余念娘:“姑娘可比黄天师还要厉害。” “公公过奖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余念娘也很客气的向黄公公还礼。 太监就似那滑不溜湫的泥湫,谁得皇帝的宠,谁得势,就往谁身边凑。 “姑娘以后有事只管吩咐,咱家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帮。” 这话听着余念娘心里一亮,客气对黄公公道:“那民女就先谢过公公了。”接着又道:“天气即将秋凉,回京途中难免吹风,公公最好先准备着材料,以防到时候受了寒气生病,熬了那姜汤袪袪寒,保管百毒不侵!” 黄公公忙用心将余念娘的话记了下来,万分感谢的道:“我这身子骨最是受不得寒,多谢姑娘提醒。”然后又客气的将余念娘送出一段路才返 第311章 火标志 宛平县一处院子,一直被监视的老伍,趁着一个黑夜利用调虎离山之计,将监视的人调开,悄悄的将院内早已经装好的各种名贵的花,特别是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全部用板车拉走。 经过辛苦的追查,地煞和十一终于找到线索,最后在京城东郊的一处偏僻的院子找到重新落脚的老伍,后请示池朗宜,地煞和十一带着人将老伍抓了起来。 整个院子里只有老伍一人,运走的各种花被摆在新院子的后院。 为了尽快找出与老伍联络碰面的人,还有幕后之人,地煞将老伍关到一处偏僻不知名的小庄子内的黑屋内,一番刑打之后,老伍支撑不住,终于说出真相。 他曾经是个好叫懒做的孤寡人,无亲无故四处流浪。十年前突然有人找到他,后来被人雇下,对方答应免费供他吃住,每个月还有银子供他花,他则帮对方养花养草,条件是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对方还给他定下一系列的规矩,协议。 老伍没想到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落到了他身上,不过是养些花草实在轻松,不用四处奔波,做苦力就可以过上无忧无虑有钱的日子。他当即就答应了。 然后就被对方带到了宛平县。与他见面的最多的是个长相普通,有些身手的男子。不过,男子每次都罩着面罩,看不清长相。还有几次找他拿花草是另外一个男子,那人则戴着斗笠也看不到长相,不过,两人都是夜里才去。 老伍是个粗人,不认识花草,也不知道哪些花草名贵,但知道有钱人家喜欢在家里和院子摆上各种好看好闻的花草。曾经他也好奇过,只不过是养些花草,搞得神神秘秘,就跟见不得人似的。 但是迫于对方每次严肃阴冷的样子,他不敢问。后来时间一长,他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反正每个月对方会准时给他五两银子,生活开销很小,所以,每个月的银子他都花在的喝酒,去春芳楼上。 好日子过惯了就想更好更逍遥。 有一次对方给了老伍一百两,让他去准备暖棚的材料。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沉甸甸的银子拿在手中老伍激动了一宿。他幻想着自己也有这么多银子,成为有钱人,不再帮人种花。就因为这一念之差,让他起了贪念,次日便带着银子悄悄的离开了,可惜刚出宛平县不远就被逮了回去,然后来了两个壮汉将他打得个半死,男子警告他:若是敢再擅自离开,就打断他的腿丢到野山上喂狗,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野狗咬死! 老伍害怕极了,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有其它的妄念,这十多年他在宛平县也习惯了。渐渐也懂得了一些花草的门道,自然知道有些东西可以种,有些东西不能种。 直到上次有人突然找上门要找他买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他立刻发现事情不对,然后按照一直以来的联系方式给主雇留了信。对方让他待在院子里哪也不要去,任何人来,什么也不要说。 自那以后他就特别留意自家院子的周围,无意中发现竟有人在他家外盘旋。可是主雇那边却没了消息,过了几日,主雇那边突然悄悄传来消息让他转移。至于那三个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人,当然是他白日出去,故意将监视的人引走,三人悄悄进的院子。 “那你到京城,对方说什么时候联系你?”地煞握着一条长鞭,鞭子上还沾着新鲜的血。他轻轻甩了甩长鞭,老伍立刻吓得浑身一抖,忙战战兢兢的道:“对方只让我等消息。” 地煞冷哼一声:“你若想少受点皮肉之苦最好说实话。” “我说了,我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老伍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开无数条口子,染满了血。看到地煞手中晃动的鞭子,苍白的脸吓得更惨白了,额头上豆大汗珠不停往下滴,落到衣衫上,滚到裂开的皮肤上,犹如伤口上撒盐,顿时疼得他嘴哆嗦。 “是吗?”地煞冷冷的看过去,手中的鞭子晃动了下,落到了盆里的盐水中:“你如果不说实话,结果就是这样……”手突然一扬,朝着桩子上的老伍甩过去,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身上比之前疼了十倍。 老伍一声惨叫。 十一微微皱了眉。 地煞手中不止,鞭子再次落到盐水盆中,手再次扬起,鞭子甩起来,盐水甩了老伍一脸,他顿时浑身抖如筛糠。吓得大叫:“我想起来了……” 地煞手一顿。 “我想起来了。”见鞭子没甩过来,老伍松了口气,忙道:“我虽没看清那戴面罩的长什么样,不过,有一次却瞧见他手腕上有一个像火一样的标志。” 地煞和十一对视一眼。 多余有用的消息老伍再也说不出来。 从小黑屋出来后,十一皱着眉头提醒地煞:“这么长时间就抓了这么一条线索,公子爷连接头的人都等不及出现,就让我们把人抓起来,不就是想帮余姑娘,你手有多重你自个儿不知道,那么一鞭子一鞭子再抽下去,他连命都要没了。” 地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给他几鞭子他能吐出有用的东西?” “你若是把人给打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十一斜睨着地煞。 地煞盯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 十一傻眼,瞪着眼睛指着地煞:“你什么意思……你敢骂我,我告诉你……”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去了池朗宜的院子,听到这个消息,池朗宜皱紧了眉头。当然没多久,余念娘也知道了这件事,再一次听到手腕上有火标志的人。池朗宜加紧了对京城东郊院子的监视。 等到九月中,皇帝坐着车驾,携皇后,佟贵妃,还有几位大臣,以及各府家眷浩浩荡荡回到了京城。回去的路上遇上了几场大雨,都及时避开了。 等到了京城,大皇子,还有二皇子,带着文武大臣早早在城门外迎接皇帝车驾。 看见站在最前面风姿卓仪,气度不凡的大皇子,皇帝欣慰的露出了笑容。 第312章 家(二合一) 大皇子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外迎接皇帝的车驾,余念娘的马车走在后面,趁着人多的时候下了马车,然后等到皇帝进了城,她这才慢悠悠走进城。喜欢就上孙妈妈早已经在城内等着。因为皇帝的车驾要进城,所有人都责令待在离街道三尺的地方,要不然她早就坐着马车出城迎接余念娘了。 驾车的是刘妇人的男人,他搓着手十分拘谨的向余念娘行礼,原来只知道余念娘会占卜,是个地师,哪知道余念娘竟然还得天道院的天师看重,入了皇帝的眼,连去避暑山庄也召她一起跟着。 刘妇人的男人顿觉得余念娘身份尊贵,自己婆娘能在卦相馆做事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户,即没钱又没势也没人,努力八辈子也入不了一个王功大臣皇亲国戚的眼。可是听刘妇人说,连宁安候世子和壮武将军府的二公子对余念娘也是客客气气,刘妇人的男人立时对余念娘佩服得不得了,心中对她更加尊敬。 看见孙妈妈,余念娘心情愉悦起来,笑着让刘妇人的男人不用如此多礼。 孙妈妈待余念娘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没有瘦一丁点儿,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她在避暑山庄没有吃亏。高兴的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自己和五彩也先后上了马车。 刘妇人的男人驾着马车稳稳的朝着卦相馆驶去。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让余念娘立时归心似箭,离开几个月,直到这时,她才现卦相馆虽不是家,但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孙妈妈,玲珑都是她的家人。 “妈妈这段日子可好?”余念娘关心的问。 孙妈妈立时眼睛酸涩:“好好,我们都很好……”就像久未归的女儿对自己的问候,让她即高兴又感动,听到余念娘的这句话,孙妈妈觉得日夜的担心,什么都值了,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笑着道:“卦相馆一如即往,只是姑娘不在这段日子,有位婆婆来找了姑娘两次。” 想必是又想卜卦。 余念娘点了点头:“如果以后有人来卜卦,就让师兄去好了,他这段日子很用功,也是该历练历练了。” 师兄当然指的就是杨凯。 “好。妈妈知道了。”孙妈妈笑着道。她们没见过杨凯卜卦,但余念娘相信的人,自是不会太差。 说话间,很快就回到了卦相馆。 玲珑,刘妇人早早的站在门口等着,伸长了脖子朝街两头望去,待看到刘妇人的男人驾着马车归来,玲珑顿时高呼一声:“姑娘回来了!” 两人激动的跑下台阶迎了上去。 五彩撩起车帘子,余念娘从车里走了出来,玲珑忙伸出手扶着余念娘下了马车,脆生生的叫道:“姑娘,您可回来了。” 后面的孙妈妈脸一板,瞪着玲珑:“瞧你这说的什么话,该回来的时候姑娘自然就回来了。”什么叫可回来了,说得姑娘跟早想回来,皇上不准似的,让有心人听见岂不要说姑娘的闲话。 “奴婢的意思是,奴婢天天盼着姑娘回来。”玲珑笑嘻嘻的道。扶着余念娘手进了卦相馆,一边邀功似的道:“姑娘,您瞧瞧,您没在的时候,馆里一如即往,奴婢和孙妈妈,还有刘姐姐每天都将馆里打理得干干净净,整理得整整齐齐。” 余念娘就斜看向玲珑:“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觉着我没在的时候你没少偷懒呢?” “啊?”玲珑一脸姑娘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后面的孙妈妈和刘妇人噗呲一下笑了。 玲珑反应过来,忙解释:“姑娘,您错怪奴婢了,您不在,奴婢当然得帮您看好那些草药,该晒的晒,该收的收,万一坏了,您回来岂不要心痛……”所以,她就把前面馆里的活都丢给了孙妈妈和刘妇人。 余念娘怎么不知道玲珑的脾性,也只是逗逗她而已,现在看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反倒不好意思再继续逗她了。 玲珑为了证明自己没偷懒,立刻又从后院端出一碗绿豆汤给余念娘:“知道姑娘马上要回来了,特意熬好的,姑娘尝尝奴婢做的有没有孙妈妈做的好吃?” 余念娘坐在休息区喝了一口绿豆汤,香浓的绿豆味,爽口舒服,她不由点点头:“手艺倒是见长了。” 玲珑立刻高兴的道:“那是,奴婢可是跟着孙妈妈学了不少日子了。”然后又道:“刘姐姐已经给姑娘烧好了热水,姑娘稍坐一会儿,喝完绿豆汤可以先洗个澡,路上舟车劳顿,姑娘休息一会儿吧。” 余念娘正有此意。她的确有些疲惫了,回京的路上皇帝是一滴雨也没有淋着,全靠她一路上不停的卜卦。 洗完澡,全身舒爽许多,槐树街是下午背阳的一条街,外面又有树叶茂盛的大树,所以后院也不是太热,而且后院中间那棵银杏树,树冠犹如大伞般,将房顶遮住了一些,余念娘住的那间屋子正好在树阴下,所以,外面非常热的时候,屋内还好。只不过,一到秋季,满院子的落叶需要人日日打扫。 孙妈妈和玲珑帮着余念娘绞干了头,余念娘躺在榻上闭了眼睛,等到她睡着了,孙妈妈和玲珑这才轻手轻脚出了屋子。五彩站在廓下,孙妈妈忙让她也回去休息,同时道:“这些日子你一个人照顾姑娘也辛苦了,快去歇歇吧,这儿有我和玲珑。”毕竟五彩是池朗宜半道送过来的,不比她和玲珑在伊州就跟着余念娘,情份更深些。 但五彩已经决定一心跟着余念娘,但是这一路上她的确也有些累了,这种证明忠心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让人相信的,以后日子还长。遂不推辞,回屋休息去了。 等五彩也回屋休息后,孙妈妈和玲珑各自端了凳子坐在屋门口候着,余念娘回来了,她们心里一下就轻松了许多,心情也好了不少。 余念娘睡到酉时才醒,素色的帐蔓,熟悉的味道,柔软的床铺,一切都让人那么舒心,她弯了弯眼眸,蹬直脚伸了个懒腰。 听到声音,候在外面的五彩忙走了进来:“姑娘,醒了。” 余念娘坐了起来,将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现孙妈妈和玲珑,她拿过衣衫自己穿起来。 五彩忙走过去伺候,并道:“外面来了一位客人,孙妈妈和玲珑刚出去。” 余念娘穿衣服的动作一愣:“是要卜卦的吗?”这么好,她一回来就上生意了? “好像是。”五彩笑着道,蹲下帮余念娘将鞋穿好,又服 第313章 “家宴” 晚上,将军府灯火通明,庭院阔阔花香扑鼻,假山嶙石喷泉荷叶池,院墙内牵藤引蔓,累垂可爱。院子的格局未变,布置和装饰略作了修改,还新添了不少花草,整个府环境看起来更加幽静美好。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由下人引着直接去了卫老太太的院子。 一路走过,来往的下人纷纷惊讶的退到路侧,待余念娘走过后立刻凑在一块低语议论。 西跨院一如即往的幽静,比起外院,在这烈日炎炎的季节下更加凉爽。南苑的下人们井然有序的各施其职。卫老太太的大丫环桔梗和秋橘站在廊下,百吉正从小厨房出来,指挥着下人端着托盘往屋子里送,托盘上放着几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着一小块一小块的西瓜。而百福正在小厨房吩咐厨娘用小碗装绿豆汤。 看见余念娘进了院子,桔梗和秋橘眼神都闪了闪。 桔梗冲着余念娘露出个微笑:“姑娘来了啊!” 秋橘一本正经的朝着余念娘微微福了福。 余念娘点了点头,朝身后看了看,孙妈妈点了点头,桔梗撩起湘妃竹的帘子,孙妈妈跟在余念娘后面进了屋子,而玲珑则留在了外面。 屋子里卫老太太正靠坐在榻上,榻上放了一张小几,几上摆着刚端进来的西瓜,她身旁立着一个绿衫姑娘,身姿阿罗,颦颦婷婷,面目清秀美丽,眉眼之间有李氏的神韵,脸色红润,精神十足,竟然是许久没有音信的卫其娇。 卫夫人不在,李氏则坐在卫老太太下首,卫其雪,卫其玉,卫其颜依次而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小块西瓜。李氏正在笑着夸:“……自己庄子上种出来的东西果然要可口些,也挺甜的,正好也结得多,可以往尚书府和魏府分别送几个过去尝尝鲜。” 将军府有一处别庄专门拿来种菜和水果的。尚书府的二少爷王建兴与卫其玉定了亲。魏府的少爷魏潜与卫其雪定了亲的。 卫老太太立刻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余念娘从外走进来,屋内的人打住话头,纷纷朝她看过去。余念娘一脸从容淡然向卫老太太行了礼。 卫老太太坐直身子,看着余念娘满脸笑容:“哎哟,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多礼,都是一家人怎么又行礼。”朝她招手:“过来,到这边来,我瞧瞧是不是瘦了?” 余念娘走了过去。 卫老太太拉着余念娘的手仔细瞧着她,就像她真正的祖母似的关切:“只不过几个月不见,长得更端正了,不过,也瘦了。跟着皇上在避暑山庄这几个月怎么样,习惯不习惯?想必也没人敢短你吃穿,那应该是在卦相馆的日子过得清苦一些吧……”看着左右的人一脸心疼的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样可怎么行啊?” 屋内的一众人纷纷露出复杂的神色,各人端着各人的茶杯,又或者借着拭嘴的动作掩饰。只有站在卫老太太身后的卫其娇漠然的看着对面的余念娘,森森的眸色中闪过恨意。 余念娘将手从卫老太太手中抽出来,顺势福了福,行了一礼,回道:“不苦,只是我每日要去坤院,偶尔也要出去转转,来往行走的时候多了,就瘦了一些。” 李氏听着脸一沉,这不明摆着说以前在将军府待着被苛责,限制行动吗? 卫老太太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依然嘴角带笑,慈谒的看着余念娘:“不苦就好,若是觉得不习惯了,随时回来便是,将军府就是你的家。”指了榻对面的位置,让余念娘坐下。 余念娘也没推辞,在卫老太太的对面侧身半坐下。 下人重新端上一碟西瓜,卫老太太笑着道:“你尝尝这西瓜,是咱们庄子上自个儿种的,还挺甜的,如果喜欢的话,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两个回去。” 下面的卫其颜立刻不满的撅起嘴,这西瓜早熟,市面上都还没卖的,也是头年结果,本也结的不多,今日已经吃了几个,明日还要往尚书府和魏府送几个,这会儿还要送余念娘几个,那他们自个儿岂不是没的吃了? 卫其颜还想拿两个回朝霞院用凉水冰了吃。她下意识的就想反对,却被自己姐姐卫其玉瞪了一眼。只好将话吞了下去,不过,神情始终不太高兴。 卫老太太的话在这个家就是卫鸿山都不敢反对,她们当小辈的只能听着,若是刚才卫其颜当着余念娘的面说了不恰当的话,卫老太太一定会认为扫了她的颜面,事后对卫其颜少不得又得罚。 不过,送西瓜给余念娘实在没有必要,她与将军府始终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几个月前就已经搬离了将军府,何必如此客气?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卫其玉,就连卫其雪和李氏也是此种想法。 卫老太太将下面众人的神色都收在眼里,没有说话。 余念娘只尝了一块西瓜便拿帕子擦了嘴。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卫老太太奇道。这瓜的味道就连她都吃了两块。 “谢老太太。”余念娘笑着道:“吃一块就可以了。” “怎么不喜欢?”卫老太太疑惑的道。 余念娘摇了摇头:“不是。”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对面的卫老太太立刻皱了皱眉头。 余念娘身后的孙妈妈已经客气的向卫老太太解释:“回老太太,我们家姑娘身子从小体弱,不能多食寒凉的东西。” “哦!”卫老太太恍然,这才想起余念娘以前是个病秧子。 想到这儿,她心情又复杂起来,这么一个病秧子怎么就有此等运气,不仅懂天道会玄术,入了坤院,得重用,还颇得皇上的欣赏。卫鸿山回来后已经将余念娘在避暑山庄经常陪皇帝论道的事告诉了她。照此下去,余念娘前程了得。 可惜,却搬出了将军府。 不过,余念娘能进坤院还不是因为有了卫鸿山的推荐信。 卫老太太突然郁闷的心情好了一些,重新提起兴趣问余念娘:“卦相馆怎么样?去卜卦的人多吗?在避暑山庄好玩吗?听说皇上经常召你过去一同论道,连黄天师也没有这等礼遇?……” 屋里众人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李氏诧异的道:“余姑娘现在竟是这般厉害了,连皇上也经常召见你?” 卫其玉则道:“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待在皇上身边可得时时警醒。” 站在卫老太太身后的卫其娇更是直接的道:“只是开个卦相馆没想到余姑娘也能想法子入皇上的眼,倒是比以前厉害了。” 第314章 很巧 余念娘看也没看卫其娇,平静的对卫老太太点了点头:“皇上和谒可亲,是个忠实的天道信徒,他喜欢无事的时候和人论道……避暑山庄风景特别好,住在里面一点儿也不会觉得闷热……到馆里占卜的人并不多。天道天道乃天机道法,这个是有规矩,自然法则的,若是每个占卜师不管天道,不顾规矩随意占卜,泄露天机,那是要遭天遣的……” 说起天道,众人齐齐哑口无言。余念娘每次说的,反驳的词都不一样,她们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是连皇上都信任余念娘,卫老太太等人更加不敢妄加论言。 李氏只好瞪了卫其娇一眼,卫其娇不服气的撅了撅嘴。 正好卫夫人过来了,解了众人的尴尬,李氏松了口气,起身笑着道:“大嫂今日辛苦了。” 卫夫人诧异的看了李氏一眼,道:“弟妹客气,都是一家人。” 余念娘向卫夫人行了礼。 卫夫人看着她淡淡的微笑:“余姑娘来了啊。”只一句,然后看向卫老太太:“将军已经回来了,其宇和其林也马上到家,媳妇过来请示老太太,什么时候开饭。” 听到儿子和孙子,卫老太太脸上立刻露出真诚的笑:“那就准备摆饭吧,等其宇和其林到家就开饭。” “好。那媳妇先出去准备了。”卫夫人出了屋子。 晚饭当然还是摆在卫老太太的南苑,众人重新坐了下来,没一会儿,有下人说卫其宇和卫其林回来了。卫妈妈扶着卫老太太去了花厅,众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出了屋子。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走在后面,在将军府的时候她和卫府几个姑娘的关系就一般,现在几人更不想搭理她,于是,几人带着丫头走在前面,也没人注意她。 玲珑立在院子里看见余念娘出来,立刻跟了过去,走在她身后低声道:“姑娘去避暑山庄的那些日子,李氏在南苑跪下求了卫老太太,后来卫老太太便让卫夫人在家里摆了一次宴,又组织了一次诗会。第一次,卫夫人让四姑娘帮忙安排了厨房的膳食;第二次诗会的时候就让她跟着出来招待了客人……听说四姑娘这半年来性子变了许多,不如以前急躁了。因为她在两次宴会上表现得很好,没出一丁点儿差错,卫夫人又特意抬举了她,所以,现在又开始在京里走动,前几日才去参加了一个书法大会。虽然有些人对之前的事仍然颇有微词,不过,四姑娘现在的名声比起半年前已经好多了,日子长了,大家也就将之前的事不当一回事了。” 这是刚才玲珑在院子里找以前关系好的小姐妹打听到的。 余念娘沉吟起来,难怪卫其娇现在的气色这么好,和她半年年见过那次简直大相径庭。本来她们之间也没什么交集,不过,依着刚才卫其娇对她说话的态度,余念娘觉得让她现在过得这么好实在对不起她那张嘴。 说话间已经到了花厅,卫鸿山几人已经过来了,在众人的簇拥着卫老太太在上首坐了下来,卫鸿山和卫夫人分别坐在其左右,然后是李氏,接着按年龄大小依次排下来。卫其林,卫其宇,卫其雪,卫其玉,卫其颜,卫其娇。一如即往的将最后的座位留给了余念娘。 见状,卫老太太朝余念娘招手,让人在李氏旁边安了一个位置:“你坐在太太身边吧。” 余念娘从善如流,坐了下来,后面的人只有紧跟着往下挪位置。这下,就是卫其娇坐在最末了。坐在兄长姐姐们的后面,她无话可说,可让她坐在余念娘的后面,心里就十分的别扭。 卫其娇抿着嘴,任谁瞧了也知道她不高兴,余念娘却意外她竟然没像以往一样发作。看来果然是稳重了一些。 下人上了菜,十分丰富,十二道菜,两道汤品,还有一道甜品,一份水果。 余念娘只尝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味道挺不错,油滑爽口,偶尔吃一次倒无妨,次数多了就觉得太油腻。 食不言。用完膳,卫鸿山扶着卫老太太去了小花厅喝茶,众人紧跟其后,下人们将桌上的菜撤了。 茶水是上等的碧螺春,这种茶叶不仅贵,市面上也不好买,公卿朝中重臣之家喝得多。余念娘喝了一口,茶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口味凉甜,鲜爽生津。一种清香幽雅的绝妙之感让人无法忘记。 看来卫鸿山现在的确很受皇帝重用,将军府也比以前更加荣华,奢侈。 卫鸿山场面上询问了余念娘几句后,就跟卫老太太说起了话。 余念娘起身出了小花厅,花厅外伺候的下人立刻向她行礼:“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吗?” 孙妈妈淡淡的对那小丫头道:“姑娘要去恭房。” “奴婢为姑娘引路。”小丫头热情的道。 “不用了,姑娘识得路。”孙妈妈道。 小丫头退了下去,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朝着恭房而去,走到半道上,余念娘停了下来,转到旁边园子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她打算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回去向卫老太太辞行。 没想到余念娘刚坐下,园子那头就有人沿着小径朝这头走了过来。 小径两旁全是花和树,将月色掩下,一路阴暗,只阴约看见是个人,却瞧不清是谁。 余念娘皱起眉头。 玲珑紧紧护到她身旁,孙妈妈则挡在了前面。 那人越走越近,跨出小径身形立刻显现出来。 余念娘挑起眉头。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青石先生走进亭子,朝着余念娘拱手微笑着道:“余姑娘难得回将军府一趟,怎么独自坐在这儿乘凉?” 态度竟是出奇的好。 余念娘似笑非笑:“这可真是巧了,我刚坐下,竟然就能遇见青石先生从这后院走出来。” 青石先生脸上尴尬一闪而过:“我是之前跟着将军去给老太太请安,陪着将军议了一会儿事,正打算回去就看见余姑娘坐在这儿,特意过来打声招呼。” 余念娘呵呵笑了两声,抬手:“将军府的园子修大了,从这儿走出去不近,先生不如坐下歇歇脚。” “那我就打扰姑娘了。”青石先生朝着余念娘拱手,果然笑呵呵的坐下。 第315章 秘术 青石先生笑呵呵的坐了下来,将余念娘当成老朋友一般聊起来。上次余念娘帮青石先生替卫鸿山卜了一卦,后来青石先生便建议卫鸿山主动请旨担任皇帝去避暑山庄的护卫统领。省殿卫军,北军,金吾尉的统领都有资格担当。没想到皇帝却同意了卫鸿山的请旨,经过避暑山庄一行,皇帝果然对卫鸿山更加信任,重用起来。 卫鸿山很高兴,自然青石先生在将军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青石先生站了起来:“在避暑山庄的时候也没有机会跟姑娘道声谢,现在算是正式跟姑娘说声谢谢。”这谢是应当的,不过依青石先生以前的态度,现在能如此慎重的向余念娘道谢,她的惊讶不止一丁点儿。 “先生客气了。”余念娘道。 青石先生坐下:“以前是我小瞧姑娘了,没想到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而且心胸豁达!实在令我佩服。” “哪里。”余念娘道。 “只可惜,姑娘现在已经离开了将军府,若是姑娘能留在将军府,你我联手,将军以后加官进爵乃轻而易举之事,将军府也将繁荣富贵,荣华享不尽。” 余念娘看着青石先生,等他的后话。 “姑娘在京城本也没什么亲人,既然老太太如此喜欢姑娘,姑娘倒可以将将军府当成自己的家。以后也好让老太太和夫人帮姑娘寻一门合适的姻缘。”青石先生看着余念娘很真挚的道。 “念娘身份低微,乃一介平民,实不敢高攀将军府。”余念娘平静的道。 青石先生眼中闪过遗憾,笑着道:“既然姑娘主意已定,我就不多说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顿了下又道:“不过,能与姑娘成为朋友,实是幸事。” 余念娘不由侧脸看去,青石先生神色平静,一脸理所当然。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他成为朋友了? “我正打算过两日去寻姑娘,没想到今日就遇见了姑娘。”说着青石先生朝一旁的孙妈妈和玲珑看了眼,那眼神就差直接说有事要让两人回避。 余念娘只觉得青石先生今日的自来熟有些莫明其妙。 淡淡的道:“青石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青石先生干笑了下,见余念娘这般干脆,也不再兜圈子,道:“姑娘果然是直爽的人,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接着坐着身子,声音微微压低道:“想请姑娘帮二老爷卜一卦。” “二老爷?”余念娘挑眉。 “是。”青石先生笑着道:“就是前不久才去四川任盐运司副使的二老爷。” 呵,真有意思! “这种小事先生直接推一卦便是了,我现在毕竟是外人,将军府的事不好插手。”余念娘婉言拒绝道。她不知道这是青石先生个人的主意,还是卫鸿山的主意。 “姑娘这话就见外了。姑娘的祖父和老太爷是至交,咱们老太太又一直将姑娘当亲孙女一样看待,姑娘怎么能算外人呢?”青石先生一脸认真,接着又尴尬的笑道:“虽说我比姑娘早入天道,论起天赋来,还是姑娘更高,前两次姑娘卜的卦都没有错,连皇上都要赞姑娘,我怎么敢与姑娘相比。” 余念娘探究的看着青石先生,可惜青石先生面色一如之前淡然,态度还是那么和善,很正常,又不正常。这正常是指与刚坐下来的时候态度一样。不正常是指今日的青石先生和以往差别太大。 “听说当初为了四川盐运司副使的位置,朝中可是明争暗斗了好一阵,不知道二老爷那边会有什么事?”余念念疑惑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邓台。”青石先生似乎也没打算隐瞒余念娘,直言道:“邓台在四川根基牢固,每年要私吞不少盐引,今年的盐引眼看马上要发放下去,邓台怕二老爷影响到自己的利益,从二老爷到四川上任开始,便一直排挤二老爷,处处争对,二老爷也想了不少法子,可惜,大家都怕邓台,他处处碰壁……若是今年的盐引二老爷能拿到手,到时候四川各处盐商也能比以前获得更大的优惠,于老百姓也有利……这样一来前后对比,大家自然知道以往的盐引是有猫腻的,再想办法拿住邓台私吞盐引的证据,人证那是现成的。到时候就能轻而易举的扳倒邓台。也算是为皇上了却了一件心事。” 余念娘将青石先生的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觉得漏洞百出,道:“先生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 青石先生立刻四下环顾,小心的道:“姑娘且不可拿出去说。” 余念娘点了点头:“那依将军的意思是想推什么卦?” 青石先生干咳了下,道:“这事与将军无关……”马上又道:“不过,我会记得姑娘的恩情的。” 也就是说卫鸿山让青石先生推卦,他推不出来,所以就想到了自己。 余念娘凝眉,很为难的样子:“即不是将军的意思,又关系到二老爷,恐怕以后将军知道了,会不高兴……” “不会不会。”青石先生忙道:“姑娘只管推卦,将军那边我自然会像上次那样说,不会连累姑娘的。”看余念娘还是犹豫不绝的样子,他又道:“姑娘帮了我的忙,我一定铭记在心,以后姑娘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说。” “好,那就算先生欠我一个人情,以后只需帮我做一件事即可。”余念娘立刻爽快的道。 “那是自然。不过……”青石先生顿了下:“只要不违背我做事原则就可以。” “当然不会。”余念娘笑着道:“我即不关心朝政,也无心做官,不会有青石先生这般的烦恼,自然都只会是些芝麻小事。” “好。”余念娘一个女子,顶多也就是进天道院,天师的地位甚高,的确不会有什么大事会劳烦他。这样想想,青石先生也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接下来就是推卦的事,余念娘自不会当着青石先生的面推卦,而是告诉他:“先生知我推卦与常人不同,若想算得准确得离被推卦人越近越好,还得讲究天时地利。偶尔还会用到心算,就像战场上作战,得看时机……” 青石先生脑子有那么一刻懵懵的,推卦竟然还要讲究天时地利,还有心算是什么东山西,他研究了半辈子天道,这些东西,理论闻所未闻。但一想到余念娘的厉害,也就没有多加怀疑,只认为恐怕余念娘修炼天道玄术的方式与他不同。 “先生是自己人,所以我才说,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听过一种秘术,开天眼!” 第316章 来信 “开天眼?”青石先生彻底傻眼了。 这东西好像在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那里听过,不过,那些说书先生都是按照写好的一些词话本里的故事来说的,全都是虚假,无稽之谈之事。 难不成还真有这种秘术? 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是头一次听到。 他辛辛苦苦研究了半生天道,此刻,青石先生竟开始对自己这半辈子的坚持产生怀疑了。 余念娘抿了抿唇,一脸慎重的道:“不错,开天眼,我曾经偶尔在一本杂记中看到,其中有提到天道中的开天眼,我也正在研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个,这个,会不会是有人胡说八道,胡乱写的?”青石先生犹豫道。 “天道,玄术原来也是不存在的东西,但是你看现在,整个天朝天道的信徒有无数,天道,玄术本来就是神乎其神,就像浩瀚的星空有无尽的秘密,也许我们现在知道的也只是其一角,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余念娘说的一板一眼。 青石先生听着眼睛都直了,如果真有开天眼这种东西,我滴个乖乖,那可不得了。他吧唧了下嘴,看着余念娘期待的道:“那姑娘现在对开天眼研究得如何了呢?” “这个还不好说。”余念娘认真的道:“开创一种新的东西,想要究其秘密得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幸运的人只花半辈子就能窥视出天道的玄机,而有的人到死也没有参透到底何为天道!” “不错。”青石先生深有感概的点头。 “所以,替二老爷卜卦这事还得从长讲义,既然是将军府的事情,自然不能草率。”余念娘一本正经的道。 与余念娘一番探讨后,青石先生觉得自己对天道似乎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此时自也觉得她说得没错:“一切就以姑娘的意思为准,待哪日我看个黄道吉日,再请姑娘帮忙推卦。” 余念娘微微挑眉:“好啊!” 余念娘在亭子里坐了有些时候了,与青石先生说好,她便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回到了南苑的小花厅。 卫鸿山和卫其宇已经离开了,卫其林陪着宛氏也回了世安苑,卫老太太带着李氏几人回到了屋内,老太太此时正靠在榻上,卫夫人和李氏几人陪着她说话。 余念娘向卫老太太告辞:“……改日再来看老太太。” “今夜不如就在将军府歇着了吧。”卫老太太提议,告诉她:“你以前住的玉笙阁一直给你留着呢,你没回将军府,也日日让人打扫干净。” “念娘刚才到那边转了转,和以前差不多。”余念娘笑着道:“卦相馆里还有事,念娘有时间就过来看老太太,反正就在京城,也不远。” “那好吧,既然你有事我也不好再强求你。”卫老太太遗憾的道。叮嘱她:“得空的时候就回将军府看看。” “是。”余念娘向卫夫人和李氏行了礼,带着孙妈妈两人就离开了南苑,一路无阻,出了西跨耽,出了内院,离开了将军府。 将军府外,五彩早驾着马车等在了外面,瞧见余念娘出来,她立刻跳下马车,替余念娘打起车帘子:“姑娘。” 等孙妈妈和玲珑也上了马车,五彩这才驾着马车稳稳的驶向槐树街。 此时已经过了戊时,街道上没有灯的地方昏暗昏暗的,只听见马儿嘚嘚的马蹄声。所以,外面也听不见里面说什么。 孙妈妈和玲珑正猜测卫老太太此次请余念娘去将军府的目的。 “……就吃了一顿饭,老太太和姑娘说的话还没青石先生的多呢!”玲珑道。 “说起这个青石先生,他怎么就那么自信姑娘会答应他呢?”孙妈妈不解的道。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竟然背着卫将军让姑娘帮他推卦,只不过卜个吉凶而已……” “怎么可能?”孙妈妈打断玲珑,冷笑道:“如果他只是想推个吉凶当然容易,但咱们姑娘的推卦和别人却不一样,能准确到何时何地!” 玲珑一脸惊诧:“难不成他们也知道?” 余念娘立刻皱起眉头。 玲珑的话的确提醒了余念娘,青石先生今日的态度实在有些反常,如此低声下气的请求她帮忙推卦,难不成真知道她的卦和常人不同? 余念娘表情渐不凝重,决定下次探探青石先生。 很快马车就回到了卦相馆,孙妈妈和玲珑伺候着余念娘洗漱完,等到余念娘睡着了,这才离开。 翌日,余念娘刚起来,在院子里运动了一圈,孙妈妈就拿着一封信进来了。 “是太原府那边来的,应该是舅老爷吧。” 余念娘拿过信,上次佟贵妃拿付府威胁她,回去后她就写了一封信给付天谐,这会儿才收到回信。 信是付天谐亲自写的,上面主要提了付锦业升官的事。 付锦业原来是不入流的府衙吏目,偶然得佟贵妃提携,现在已经是正八品的府衙经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有一日付锦业在银楼看中了一块玉,本来想买下来,结果另有一个人也同时看中了那块玉,两人都想要。当时两人谁也没先付定金,都不相让。最后,对方提出一个建议,吟诗对对联,赢了的人就可以拿走玉,输了的立刻离开。 于是,两人当即在银楼对起对子来,又是吟诗,可惜两人旗鼓相当,很久都没分出胜负。最后还是那人豁达将玉让给了付锦业,后来两人竟然成为了朋友。付锦业为感激对方,请对方喝酒,一来二往两人就熟了。 这样,对方也就知道付锦业只是个府衙吏目。 付锦业当初考中童生不少人羡慕,可惜再往下考一直没中,这才想办法在府衙找了个差事,遗憾的是只是个不入流的差事,为这事,付锦业没少埋怨付天谐,甚至都断了同窗的一些来往,就怕别人笑话自己。 对方一听付锦业的话,当即愿意帮他。说那人的父亲在京城佟伯府当管事,他从小在佟伯府长大,与佟府的少爷的关系都很好。他可以给父亲写一封信,让其在佟伯爷面前美言几句,佟伯爷那是什么身份,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是高贵了十倍。请佟伯爷出手帮忙或者休书一封,告诉付锦业怎么做,让他一定让付锦业在官场上越走越顺。 第317章 升 没想到的是,那人写了信回去,佟伯爷本来也没放在心上,结果无意中让佟贵妃知道了付锦业是余念娘的表哥,很干脆的立刻修书一封让人送到太原府。 太原府接到佟贵妃的信,立刻有人在府衙的职务作了调整,将付天锦升为了经历。 不止如此,那人还向付锦介绍了几笔大生意,让付锦的生意是越来越大单。 付天谐夫妇高兴得不得了,他们本以为付锦业再熬个五年,看能否升迁入九品内,没想到,这愿意如此快就实现了,而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没想到佟贵妃如此宅心仁厚……” 付天谐信中对佟贵妃的赞扬,感恩就占了半篇纸,最后竟然还叮嘱余念娘:“……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你在京城,若是有机会遇见贵妃娘娘,就替我们向贵妃娘娘把恩还了吧。” 余念娘鼻子都气歪了。 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事,这么凑巧就遇上了佟伯府的人。说了两句话就帮他们升了官。 余念娘将信丢到一旁,铺开宣纸,提笔准备回信,接着又顿住。 这些事告诉付天谐恐怕他们也不会信她,反而还会闹得人尽皆知,笔尖上滴下一滴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 余念娘又将笔放下。 孙妈妈和玲珑对视一眼。 玲珑小心翼翼的看着余念娘:“姑娘怎么不写了?” 余念娘将笔搁好:“改日再说吧。”上一次付天谐写的信竟然能通过佟贵妃给她,那说明,太原很有可能也有佟贵妃的人。 没过两日,余念娘就听人说刑部侍郎的孙女段芷芹和光禄寺卿的儿子耿狄啸定了亲。紧接着,皇宫内又传出卫鸿山被皇帝任命为卫尉统领,统领各宫卫士的消息。 京师兵分为两三部分,第一是,省殿卫军;第二是宫城卫士;第三是京师屯兵。 而省殿卫军又有七朗官,期门,羽林孤儿,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护卫皇帝,警卫省殿门户,又是备皇帝顾问和差遣,待遇也很优厚。由光禄寺卿统领。 还有一支是卫士,卫士则由轮流服役的正卒组成,由卫尉统领领导。 之前的卫尉统领突然病逝,所以,卫士的统领一职一直空着,也就由光禄寺卿一直兼任着。 众人都以后,往后这卫士的卫尉统领一职会由光禄寺卿兼了,没想到,从避暑山庄回来后,皇帝就卫尉统领的官职给了卫鸿山。 虽说卫士人不多,但好歹在各宫当职,作为卫士的统领在宫中行走也比之前方便自由多了。这个也算是皇帝的一种近身保护。 一时间很多人纷纷上门将军府,低调的恭贺卫鸿山。 卫鸿山自去年开始,最开始升了将军的衔,从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升到正四品壮武将军,现在又成了卫尉统领。 算是这一年来皇帝最看重的人之一。 所以,有眼色的立刻上将军府巴结。但是只不过是个卫尉统领,卫鸿山并没有立什么真正的功,所以,只能悄悄的恭贺。以免皇帝觉得他过于自满。 于是,卫鸿山就请了几位好友在将军府吃午饭,同时卫老太太派人去卦相馆请余念娘。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去了将军府,三人从侧门进的,一个下人在前面领路,半道的时候遇见同去见卫老太太的青石先生。 青石先生笑呵呵的向余念娘拱手:“姑娘又见面了。”然后咐咐那下人:“你去忙吧,我正好也要去南苑,由我给余姑娘领路。” 下人恭敬的退走了。 青石先生作了个请的姿势,余念娘也没客气,直接走在青石先生的前面,到了南苑,见了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见余念娘与青石先生一道,甚是惊讶:“……先生怎么和念娘一道。” 青石先生笑着道:“过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了余姑娘。”接着又道:“前院将军的几位好友都已经来了,将军说没有家眷,直接外院置一桌席面,另安排一桌在老太太这边,由夫人和太太,还有几位姑娘陪着地老太太用午膳就。” “行。”卫老太太笑着道,自己儿子安排的怎么样她都没有意见,然后训起一旁的下人:“这种小事怎么能让先生来做,真是岂有此理!” 青石先生抬了抬下巴,微微笑:“老太太这话太客气了,我也是顺道……”然后将屋内扫了一圈:“主要是来看老太太屋子布置好没有。” 各处东西都按照定下的方位摆放,特殊的位置需要点特殊的东西点缀,都准备得很齐全。 青石先生笑着道:“如此这样,整个南苑的风水都好了一倍,老太太也不用再担心,夜里能睡个好觉了。” “那就好。”卫老太太笑呵呵的道:“人老了,嗑睡就少,能多睡会儿是好事。”接着又招呼余念娘坐:“……想着你一个人,就让人请你过来热闹热闹。” “谢老太太。”余念娘道。 卫府几姐妹,除了卫其娇理也没理余念娘,其它三人均向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她坐在凳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注意着屋子里的人。 响午时分,下人来报可以开席了。 卫老太太带着卫夫人等人去了花厅。 “如果几位太太来了就更好了。”卫夫人遗憾的道,满桌子的菜,枉费了她一片苦心。 菜色比上一次家宴的时候还要丰富。 余念娘将面前的菜每样都挑了一些吃。等用完午膳,卫老太太便让余念娘和卫府四姐妹自己去玩。 卫其娇甩着帕子率先出了南苑,卫其雪和卫其颜边走边说着什么,走在后面的卫其玉见余念娘一个人,只好停下来客气的道:“余姑娘要一起去我院子里坐坐吗?” “不了,谢谢。”余念娘道。 “那好吧。”卫其玉没再勉强,待追上卫其娇等人时,被卫其娇一把抱住胳膊,不满的道:“二姐问她作甚?与她又不熟,去了岂不扫了大家的兴。” 一旁的卫其颜立刻跟着附合:“对啊!”好像这么说还不解恨似的,又酸溜溜的道:“她是地师,我们是普通人,能说到一处?再说了,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得小心,免得不小心就被人看出自己的秘密。”这话说得很耐人寻味! 余念娘不知道卫氏姐妹在说什么,她独自沿着一条小径散起步,然后七绕八拐走到花园的西北角方向。青石先生已经在那等着了。 第318章 卜个吉凶 刚进将军府,青石先生就让人悄悄递了信给余念娘。 想想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青石先生和她水火不容的情景,现下的景况真有些诡异。 余念娘呵呵的笑了两声:“先生还真是准时,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竟然没想到先生是个如此诚信之人。” 那时候为了赶她出将军府,青石先生不止一次在卫鸿山面前说她的坏话。 听了余念娘的话,青石先生脸不红,气不喘,居然一本正经的道:“即是与姑娘约好了时间,哪敢来迟。” 余念娘不屑的撇了撇嘴,摆正姿态,一本正经的道:“不知先生找我有何事?” 青石先生一顿,道:“今日黄道吉日,天象也好。而且将军府宴请朝中几位大臣,所以,我就想着姑娘上次说的事,这应该算是天时地利了吧。” 余念娘挑眉。 青石先生手一抬,指向前方道:“此处虽偏僻,不过,被人看到却不太好。那边是花园,不如去那边。” 光明正大的站在园子里被人看到还能说是赏花。 余念娘没反对,跟着青石先生往前面的花园走去。 青石先生在几株正开着娇艳的花前停下,指着面前的花向余念娘介绍:“这是月光花,从来只在夜间开花,而且它的花芯绽放的时辰一般都在戊时。” 那花带着淡淡的香气,它的萼片呈卵形,绿色,花冠大,呈雪白色,很漂亮。 “姑娘可识得这种花?” 余念娘摇了摇头,她虽喜欢赏花,却不怎么懂花。 “这种月光花的花期一般在八到十月,此时正是它开花的季节,若是早个把月来,恐怕还看不到这奇景,而且,它还有一个非常文雅的名字,姑娘不妨猜猜。”青石先生道。 余念娘蹙着眉看眼青石先生,面前的花一共只有三株,种在这园子里,周围的土壤经过了精心打理,看来是个宝贝,平日有人精心照顾。 她摇了摇头:“不知。” “平常咱们管它叫月光花,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嫦娥奔月。”青石先生笑呵呵的道:“挺有趣吧?” 余念娘朝他看过去,淡淡的道:“确实有趣。”又道:“先生的意思是也要送我两盆?” “姑娘若喜欢可以向夫人要。”青石先生笑着道:“照顾这些花花草草我最是没有耐心,这三株还是夫人想尽办法才买到的,挺稀罕的。” “哦,这样子啊。”余念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对后面的孙妈妈和玲珑道:“夫人只知道我平常喜欢掏喜草药,若是就这样向她要,夫人肯定不会愿意,不如待会儿你们见到夫人就说我这阵子已经开始转性子养花了。也好向她讨要两株!” 青石先生有些傻眼。 没想到他只是这么说说,余念娘就当真了,还当着他的面让她的丫环撒谎去找卫夫人要月光花! 光说不练等于废话。余念娘已经准备付诸行动,吩咐孙妈妈和玲珑:“……找个东西或者盆什么的装月光花用,我现在就去向夫人讨花。” 青石先生大吃一惊。 卫夫人对这三株月光花不知道多宝贝,连卫其玉两姐妹去要也没给,移栽回来的时候她本来是要栽在自己的园子的,只是花匠告诉她,这里的土壤最适合月光花。 要是卫夫人知道他为了跟余念娘套近乎拿她的月光花作借口,肯定要生气。 自从拿了余念娘的卦骗了卫鸿山,青石先生就觉得自己在将军府始终有些底气不足。 他忙喊住余念娘:“姑娘何必这么急,这不是最重要的!” “啊?”余念娘惊讶的看着他:“这不急吗,这么漂亮的花,拿回去栽在园子里多好,这是很重要的事。” 青石先生不知道余念娘是真傻还是跟他装傻,只好道:“此次请姑娘过来是想请姑娘帮二老爷卜个卦。” “哦。”余念娘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以为先生是特意请我过来看花的。” 青石先生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可压不住有事还要求余念娘,只得努力维持面上的镇定,笑着道:“姑娘说笑了,我只是觉得都是女孩子,想必姑娘也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余念娘拿起手帕扇起来。 一旁的孙妈妈立刻道:“呀,姑娘好像出汗了,不如回屋子里去凉快凉快吧。” 青石先生顿觉今日嘴太碎,余念娘回去了这事岂不是又要黄。 他忙道:“园子里也挺凉快,一会儿就起风了。” 余念娘就诧异的看向他:“不是今夜子时才有风吗?” 青石先生差点没憋住心里的怒火,生生将到嘴怒喝余念娘的话咽了下去。他暗暗呼出一口气,在心里暗骂余念娘自持傲物,卖弄才华,不过是比他厉害一点儿,竟如此羞辱他! 借着不自在转身的机会将自己的气给理顺了。 “还是姑娘记忆好,我一时竟忘了。”不再拖拉,直接道:“咱们还是按照上次的约定,请姑娘帮二老爷卜一卦吧。”然后拿出一封信:“这是前两日二老爷托人带回来的信,里面讲述了四川目前的情况,姑娘可以看看,待会儿也知道要卜何事。” 余念娘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接过信。 青石先生竟然私自拿了卫鸿峰给卫鸿山的信给她看?? 她打开信,信的内容也就是卫鸿峰向卫鸿山陈述现下四川官场以及盐运司的情况,写得中规中矩,都是朝廷上知道的事情。 余念娘垂着眼眸,将信看完,还给了青石先生。抬头看向青石先生,青石先生突然发现余念娘神色不对,惊讶的道:“姑娘脸色怎么有些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无事。”余念娘笑着道:“不如就近事卜个吉凶吧。” “好,就依姑娘说的。”青石先生道,盯着余念娘,准备近距离观察余念娘卜卦到底有何不同。 谁知她抬手开始掐算,推演一番后,很快就有了结果。 “恭喜先生,是个吉。” 青石先生皱着的眉头松开:“那就好。依姑娘的意思,二老爷只要依着规矩办事就一切顺利?” 余念娘淡淡的道:“先生将玄术想得过于神奇了!我刚才替二老爷推了一卦,显示是吉,也就是说二老爷近日一切平安无事。至于怎么办事,那我就不知道,天道是一门深奥,无规矩,又有一定的自然法则,可意会而无法言传的一门学术,它只能警示凶吉,而无法告诉你怎么去做。” 第319章 奇怪 青石先生凝起眉头,余念娘先前还说天道神乎其神,现在又说他将天道想得太神奇。 而且余念娘刚才推卦手法他看懂了,就是利用六十四卦来推演,和他平常的法子差不多,可是他明明记得第一次见余念娘的时候,她的推卦手法不是这样子的,那次他回去研究了许久,都没明白余念娘到底是怎么推演的。 难道,余念娘有多种不同的推演法子? “那姑娘先前说的开天眼呢?” 余念娘不悦的皱起眉:“先生忘了,我之前不是说过一切还在研习中。” “哦。是我疏忽了。”青石先生略表歉意的道:“那到底什么是开天眼呢?” “这只是一种传说,至于是不是现在还未知,咱们现在还是正正经经的用六十四卦,易经来研习天道为好!无事的时候倒可以看看其它的,这些未证实过的东西,还是不要拿到正式场合上应用比较好。”余念娘一本正经的纠正。 青石先生气得差点吐血。 说是的是她,说不是的也是她。一会儿是研习,一会儿又不要研习。青石先生觉得余念娘反反复复,自己前面说过的话,后面就忘了,就跟有失忆症似的。偏他自己傻乎乎的把余念娘的每句话都当了真。 青石先生脸涨得通红。 正在这时,卫鸿山带着几个在将军府作客的朝臣走了过来。看见余念娘和青石先生,他很有些诧异。 “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卫鸿山邀请来作客的有盐运司运同佟汉良,太仆寺少卿段立兴,翰林院庶吉士韩明士,翰林侍讲赵义,还有几位武将。众人齐齐神色各异的看着青石先生和余念娘。 青石先生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镇定自若的朝着卫鸿山还有各位大人拱了手:“将军,各位大人。我刚才恰巧路过花园,正巧看见余姑娘在此欣赏月光花,所以,就过来与姑娘打了个招呼。” 众人当然不会觉得两人有什么,而是知道青石先生乃将军府的供奉,余念娘之前也在将军府待过,这样的两个人能和平相处? 卫鸿山恍然明白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我远远的瞧见两位,看见余姑娘好像在掐指推卦,还以为先生和余姑娘在论道呢。” 青石先生立刻笑着道:“将军果然好眼力啊。我与余姑娘难得一见,刚才的确在论道。” 皇帝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最愿召余念娘去论道,可见其造诣不浅。 众人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不过,将军也猜对了,刚才余姑娘的确在推卦。”青石先生笑呵呵的道:“二老爷去四川上任也有些日子,姑娘刚才替二老爷推了一卦,卦中显示乃是吉!” 余念娘意外的看向青石先生。 “真的?”卫鸿山很高兴:“念娘的玄术连皇上都要称赞,推的卦肯定是没有错的,二弟前两日还写信回来……”看向旁边几位大人:“说是邓台在四川根基牢固,他上任受到诸多阻扰,既然卦中显示是吉,那证明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余念娘在皇帝去避暑山庄上的路上推算出刺客出现的大致时间,连方向也晓得一二,这件事朝堂上无人不知。 太仆寺少卿段立兴就笑着称赞道:“余姑娘果然厉害啊!” 一旁的朝韩明士也道:“难怪皇上喜欢与余姑娘论道,姑娘玄术造诣果然深厚!”连佟汉良也露出些许赞赏的目光。 不过是简单推了个卦,就能扯到造诣深厚上去。 赵义站在一旁淡淡的看着几人。 余念娘垂着的眼眸闪过寒光,她抬头看着几位大人,淡淡行礼道:“众位大人过奖了,这种卦坤院内的地师人人都会。” “姑娘就不要谦虚了,姑娘的本事虽然我们没亲眼见到,不过,连皇上都承认了的事,自然不会有假的。”佟汉良笑着道。 韩明士和段立光亦笑着点头。 余念娘没再说话,朝着卫鸿山行个礼,道:“不打扰众位大人的雅兴了,我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到老太太屋里坐会儿,今夜就不要再回卦相馆了,玉笙阁夫人天天都有让人打扫。”卫鸿山像个慈谒的长辈似的对余念娘道。 等余念娘走后,他便感概的道:“什么都好,就是太有主见。” 一旁的青石先生毫不忌讳的夸道:“余姑娘若没有主见,哪会有这等本事。” 卫鸿山眼前一亮:“也对。她有本事,我对地下的老太爷也有个交待了。”对着身旁的几位大人说起来:“将军府的事情太多,幸亏一直有青石先生帮着我,不过,这几次得多亏念娘,没想到她不声不响就帮二弟卜了一卦。不过,有她帮忙,以后府里的事,先生也就不用那么太累了。”十分欣慰又庆幸的样子。 佟汉良等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 余念娘回到南苑向卫老太太辞了行,五彩早驾着马车在外等着,回去的路上她一句话也没说。 刘妇人担心孙妈妈三人都跟着出去了,余念娘回来的时候不能及时用上热水,于是关上馆门后,便留在了后院,估摸着时辰烧了热水一直坐在屋子里等着,等余念娘几人回来了,她这才回了自己家。 余念娘怕她一个人不安全,让五彩送她。 洗漱完后余念娘默默的上了床。 玲珑和孙妈妈站在屋外担心的道:“姑娘怎么不高兴了?” 孙妈妈板着脸:“姑娘定是为之前卜卦的事情。”然后眉头拧起:“不过,这青石先生为什么前后不一,不是说想借姑娘的手卜一卦吗,为什么又当着卫将军的面承认是姑娘卜的卦?” 玲珑关注的地方显然不在这儿。 “妈妈不觉得这青石先生完全没了以往高傲志气吗?跟姑娘说话就像个下人似的。”以前见着姑娘连眼皮子都不会动一下,这会儿恨不得把姑娘当主子,简直判若两人! 孙妈妈点头:“的确奇怪,按说姑娘离开了将军府,整个将军府就是他的天下了,何必如何低声下气?” 两人都看出青石先生的端倪不可能余念娘没瞧出来。 讨论一阵,两人也猜不出到底为何。只好熄了灯睡觉。 翌日,卯时孙妈妈醒了,她照着往常一样去余念娘屋子里,没想到却发现余念娘没在屋子里。孙妈妈吓了一大跳,院子就这么大,一目了然,她冲出屋子往前面的馆里跑,一边喊:“姑娘!姑娘!” “妈妈!”有声音应道。 孙妈妈动作嘎然而止,余念娘从墙角下花圃里站起来,一手的泥! 第320章 说说你父亲 “姑娘。”孙妈妈差点喜极而泣:“您去哪了,吓奴婢一跳。” 余念娘却笑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一大早又喊又跑。” 孙妈妈老脸一红:“妈妈不是见屋子里没人,又没在院子里看见您,所以吓着了嘛……”走过去一看,花圃旁边一个小盆里栽的芦荟已经长满了,余念娘正将多余的分栽出来。 “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说着蹲下来要帮余念娘,余念娘阻止她:“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没事,让妈妈来做,别把姑娘的指甲弄脏了。”像皇后,贵妃,宁安候夫人这类人,包括只要家境稍好的人家夫人,太太,姑娘家都要留漂亮的指甲,戴精致的护甲。余念娘的指甲也漂亮,只不过她从来不染甲。 孙妈妈拿出一只新的空花盆,把里面装满了土,将分出来的芦荟栽进新花盆里,又浇上一些水。 余念娘只好在一旁看,等到孙妈妈把芦荟分好,她已经洗过手,重新在一旁蹲了下来。 玲珑和五彩也起了,看见余念娘一大早就在掏鼓芦荟很有些意外。 等到三人各忙各的去了,余念娘就拿了一只小铲子开始给花圃里的花松土。 五彩站在厨房门口瞧见,就悄悄的问孙妈妈:“姑娘是不是有心事呀,怎么无缘无故掏鼓起花圃来了。” 连五彩都瞧出来。 “可能是昨儿在将军府回来有些不舒服。”孙妈妈道。 “呀,那要不要请大夫啊?”五彩擅长的是武艺,一说到人情事故,脑子就打不过转。 孙妈妈瞥她一眼,解释:“我说的是心里不舒服,不是指身体。” “哦。”五彩跟了余念娘不少时间,基本都了解余念娘的情况,便道:“若是姑娘不喜欢将军府的人,以后再来请,不去便是。” 孙妈妈也有些烦躁:“姑娘当然不想去。可是当初姑娘是跟着卫老太太进京的,若是突然不与将军府来往,难免被人非议,再说了,当今皇上特别注重孝道,虽然召见了姑娘几次,待姑娘不同,实际上姑娘并没有真正得到什么实际有用的。” “姑娘是余天师的后人,就算现在不是天师,也应该与一般的地师不同。”五彩义正言辞的道。 当年余道生血祭,在信道的人眼中,那是无比高尚的品德和牺牲,是值得人学习,敬仰,崇拜的! 好在余念娘的本事已经被皇帝肯定,迟早也会进天道院的,只要成为天师,在朝中的身份便不可一日同语,甚至比那些品阶低的官员身份还要尊贵! 两人说话间,余念娘已经将花圃里的土松完,玲珑端了温水,余念娘将手洗净,孙妈妈和五彩摆好饭菜,等到余念娘用过早膳,在院子里散起步,三人才坐下用早膳。 辰时中,刘妇人便来了,开了前面的卦相馆,打扫了卫生,刚换了柜台的花瓶里的花,卫其宇就来了,后面跟着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人,穿着官服不像官服,商贾不像商贾,手上还拿了一个拂尘,那人后边跟着两个侍卫。 “二少爷。”刘妇人立刻笑着上前,眼神看向朝旁边看去。 卫其宇点了点头,介绍那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子:“这位是宫里来的黄公公。姑娘在吗,请姑娘出来一下。” 太监? 刘妇人脚一软,这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男子竟然就是太监,她这辈子也没瞧过太监长什么样。 她忙进了后院,脑子里还在琢磨着黄公公的样子,与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嘛,就是更白。 “姑娘,姑娘……” 余念娘正站在那棵百年杏树下,她回头。 刘妇人急匆匆走进来,脸上神色惊疑不定。 “二少爷来了,还带了个自称是黄公公的太监。” 黄公公! 余念娘眉头蹙起,出了后院。 两个侍卫一板一眼站在馆门口,卫其宇神情淡淡站在一旁,而黄公公正四处打量着卦相馆,见余念娘出来,立刻笑着道:“余姑娘这卦相馆倒是有模有样。”声音细细的有些尖,口气却随意又和善。 站在后面的刘妇人强忍着才没露出惊讶的表情。 “黄公公。”余念娘行了礼,道:“有个样子而已。”吩咐后面的孙妈妈:“快给黄公公,还有二少爷沏茶。” “不了。”黄公公抬手阻止:“咱家这次跟着二少爷过来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的,请余姑娘进宫。” “那好。请黄公公稍坐片刻,待我换身衣服。” “姑娘请。” 孙妈妈上了茶,余念娘回后院换了一身庄重的裙装,跟着黄公公出了卦相馆,馆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黄公公来时坐的,另一辆嘛就是为余念娘准备的了。 她吩咐孙妈妈几人:“你们就留在家里看馆吧。” 孙妈妈几人认真点头。 黄公公微笑看了眼卦相馆,上了马车,余念娘跟着上了后面一辆马车,卫其宇骑着马,很快就到了皇城,然后卫其宇骑马回了校场,余念娘跟着黄公公从神武门进了宫。 到了御书房外,皇帝正在太和殿上早朝,黄公公让余念娘在此稍等片刻,并告诉她:“你放心,皇上让你进宫,是好事。” “谢公公。”余念娘道。 黄公公走后,余念娘一直站在御书房外,也幸亏来之前她是用了早膳的,足足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才见皇帝坐着肩舆过来。他对站在御书房的余念娘招了招手。 余念娘跟着进了御书房。 皇帝一坐下就道:“朕不是允了你回京后可以在家休息几日吗,听说你昨日就去了坤院?”顺手拿起黄公公端来的铁观音。 余念娘垂着的眼眸动了动:“回皇上,民女觉得在家也无事,很久没去坤院了,便去了。” 皇帝端着茶的手顿住,看着余念娘道:“你现在已经是地师,无需再用民女自称。” “民女不敢。”余念娘垂眸恭敬的道。 “卫卿说你是个多礼之人,果然如此。”皇帝笑呵呵的道,喝了一口茶,随即道:“正好,今日叫你进宫是想说说你父亲的事。” 余念娘微愣,马上神色一整,恭敬的道:“皇上请说。” “嗯。”皇帝靠在龙椅上,望着御书房外的窗户,渐渐出神。 第321章 天演大师 “朕第一次见你父亲的时候是祭天,到现在朕还记得他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就像个世家公子,斯斯文文。没想到做起事来却是很认真,祭天还没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退下来候着,他却偏要坚持再将所有祭器祭品检查一遍……祭天完了,所有天师都离开了,只有他一直督促着宫人打扫祭台,做起事来也有板有眼……后来有一次朕问他为什么学道。他却回答朕说:喜欢而已。答得很是随性……”皇帝看向余念娘,笑了起来:“就跟你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像其它人一肚子弯弯绕绕……再后来朕经常跟他一起论道……直到有一天大天师突然飞升离去,当时天道院还没来得及重选大天师,西北的突厥蠢蠢欲动,女真,蒙古等各部落也不安份,前朝的余孽又在江浙一带闹事,满朝文武都没个万全的法子,就是这个时候,你父亲突然就在祭祀台血祭了,同时,现任大天师也窥得天机,现突厥的野心,这才让大将军有了准备……” 皇帝看着余念娘严肃的道:“对朕来说,他就是朕的忠臣,朕的良将,他帮了朕的大忙,也帮了整个朝庭的大忙……”然后神情略带愧疚的道:“可惜那时西北大战刚过,死了无数将士,边境百姓受了大难,朕分身乏术,天天忙于朝政,疏忽了对他的后人的照顾……听下边的人来报,说余天师的家中只有一位父亲,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幼女。朕就想着,等着余天师的后人长大了,倒可以令朝庭扶助一二。”接着语气一转,颇为欣慰的道:“没想到他的后人不仅顺利长大成人,还继承了他的衣钵,于天道有比之更深的造诣,阴差阳错之间进了坤院,可见冥冥之中注定了。” 余念娘笔直的,安静的站在书房中央,微低着头,垂着眼眸,平静的神色中有淡淡的哀伤。 皇帝心中越愧疚:“余地师,你放心,你父亲对朝庭做的一切,朕一直记着,那份殊荣,本该属于他的,朕定会给他,也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至于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余天师的后人,更因为你年纪轻轻本事了得,所以,朕也不会亏待你的……”给了余念娘一个腰牌:“有了这腰牌,你以后进宫就自由多了,朕也特许你,以后进宫面圣不用行跪拜之礼,行天师之礼便可!坤院你若想去便去,不想去不去即可!……” 给了余念娘一大堆的特权,最后道:“但是有一条,你必须跟朕保证,即便是不去坤院也不能懈怠天道!” 余念娘跪下向皇帝行礼谢恩:“谢皇上,民女记住了。” 第二日,皇帝的圣旨就送到了卦相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道院天师余道生,天资甚高,天道造诣深厚,忠心为国,十年前献身大义。朕心痛之,故此着吏部从重议奖,追封其“天演大师”!赐居原名宝平府,更名余府,以供其后人居住。钦此。 宝平府乃是前朝武定候府,武定候乃前朝臣子,忠心伺主,前朝覆灭后,他带着人偷偷的护送皇帝逃离,最后被朝庭军队杀死,其家人,男子被全部绞刑,女子以及孩子被配到边疆,永世不得回来。 前朝没了之后,武定候府就归了朝庭,改名为宝平府,但一直空着。 现在皇帝将其直接赐给了余念娘,那是个标准的三进的宅子,和将军府等府比起来,不算大,但是跟余念娘现在住的卦相馆比,却是大太多。 不过,武定候府空了太久,许多地方都需要重新整修,于是皇帝又责令户部拨了银子,让工部安排人去修建。 这是后面的事。 当皇帝的圣旨在卦相馆宣讲后,整个卦相馆的人都震惊了,连余念娘都呆了半响。 天演大师这个封号还是本朝第一个,它尊贵和地位几乎能与大天师平起平坐。 当时整条槐树街都沸腾了,半个时辰后,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不到一日,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朝堂上下震惊一片! 在翌日早朝中,皇帝一如即往的上完早朝,对于余道生追封的事却只字不提,就像是无声的在告诉所有人,他是皇帝,他想做的事就必须做,谁也无法阻拦,他也无需同谁商量。 对众大臣,皇帝不想询问,悄然无息的就颁了一道如此惊人的圣旨也就算了,可是余道生出自天道院,天演大师与现任的大天师身份地位是否有所相冲?是否需要改一改。皇帝竟然问也没问。 朝臣们震惊之后便是耐人寻味的沉默与安静。不过,最安静的还是天道院,一种诡异,带着暗涌的安静。 心情最不好的要属黄天师,他自圣旨颁布后整个人都心神不宁,连去了坤院都一脸烦躁,待了半刻钟,又脸色难看的回到天道院,紧接着就换了冯天师去坤院。而黄天师在屋内打座半响也无法静下心来,左想右想,他还是去了大天师闭关的地方,递了信进去,他直守在外面,一步也没离开,只想等着大天师出来,好好收拾收拾余念娘。 余念娘就像一根小刺,起初扎在身上的时候不痛不痒,然后有一天,黄天师就现这根小刺其实还是有些扎人的,但还伤不到他。他不喜欢,但也没想拔掉她,只认为随她任其展,无人管教,那么时间久了,小刺前面的尖尖也就磨平了,自然也伤不了人了。 可没想到,这根小刺不仅没长歪,还越来越厉害,比他都有过之,偏偏这根小刺是他心中真正的一根刺,他唯恐这根刺哪天不小心就刺进他心里,泄露了自己的秘密。所以,他现在只想将其拔掉。 ** 别一边,在工部带着人进宝平府之前,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五彩先去了宝平府。 宅子的布局还不错,只是那些房屋比较老旧,需要翻修,园子里的花也早就死掉,只留下一根根枝叶茂盛的树。余念娘决定单独留出一个地方来种草药。再把她住的院子重新布局了一下,特别是屋子里的设计,什么单独的浴室,书房,客厅,全都依着现代的风格来。 日子久了,渐渐的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看到这些现代化的设计布局,她便会记得,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 第322章 盛名 在天朝追封了第一个天演大师后,几个月前皇帝责令调查郑州下汛十堡黄河决堤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原来下汛十堡黄河决堤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天灾,而是有人事先将十堡处的黄河堤岸凿了一个决口,等到连下了两日大雨,上汛洪水全部冲下来,因为冲击力太大,直接将小决口冲破,瞬间变成了大决口,这才造成下汛十堡处的灾情。 而私自凿开堤坝口的人也被抓到,是几个当地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得了银子,被人唆使着干了这等缺德的事,查明真相,官府立刻判了斩立决,行刑时,有人突然出来捣乱,救走了领头闹事的,其余的小混混则全部被当场行刑。 皇帝大怒。直接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卿立刻着人调查,根据当时情况推测出犯人可能逃走的几条路线,责令郑州等地官府配合大理寺将犯人捉拿归案。 余念娘没事的时候就摆弄自己的花草,从老伍那里查到的花草全都让人搬到了广平广胜那里。广胜看到余念娘居然买到这么多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十分惊讶,然后惊喜的发现,那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和他自个儿以前养过的是一个品种的。 “姑娘真有本事,这种稀罕的东西都能找到,还一下找到这么多,最重要的居然和我以前种过的竟然是同一个品种。” 余念娘没告诉他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的来历。 只是叮嘱他:“这些东西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你也知道它即是好东西也是害人的东西,所以,只能养在园子里看,若是谁想来买是绝对不能卖的,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儿有这些东西。” 广胜的药园子在余念娘的帮助下又扩张打理过,而且余念娘教他做药丸的法子挺好用,做出来的东西也挺好卖,现在他已经固定往京城中的几家药铺供药丸子,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收入,尽管余念娘没向他要一分银子,但这些银子他也没敢独吞,每个月往卦相馆送一半。这也让卦相馆的生活过得更加轻松。 那日余念娘进宫以后,找余念娘卜卦的婆婆就来了,刘妇人向她推荐了杨凯,老婆婆一听同是坤院的地师,还是余念娘的师兄,立刻就答应下来。后来杨凯便替那婆婆卜了一卦,家里做了点小生计,她算卦求财。 杨凯告诉她家里三日内必有喜事。 果不其然,三日后婆婆的儿子就做了一笔大生意,从此以后,那婆婆就带着左邻右舍到卦相馆卜卦。因是普通百姓,杨凯卦钱也收得便宜,一两银子一卦,很快卦相馆的名声就传开了。慢慢的生意就好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多有钱人家也喜欢到卦相馆卜卦,每日卦相馆都有客人上门。这些卦全是杨凯在算,若有拿不准的时候,他便会请教余念娘,所以从来也没有算错的地方。因而,一时间,杨凯的名声竟然比余念娘还要响亮。 就在这闲暇的日子中,余念娘收到了将军府的请柬,卫其雪要出嫁了。 她让孙妈妈事先准备好了礼物,到了大喜的日子带着礼物去了将军府,先去见了卫老太太,然后便去看了新娘子,卫其雪穿着大红嫁衣,化了精致的妆容,端庄的坐在床边,卫其娇等几人正在屋子里陪她说话。 余念娘将自己的礼物给了卫其雪,说了几句吉利祝福的话,卫其雪纵然不喜欢余念娘,但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也要对余念娘客气一番。 她只在屋子里站了站然后便出来。 新郎是钦天监监正魏大人的孙子魏潜,长得英俊,五官端正,相貌倒是好,只不过没有什么实际的差事。 李氏和卫鸿峰会答应这门婚事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佟贵妃。 到了吉时,新郎骑了披着红绫的马到了将军府外,一阵喜庆的鞭炮声,院子里的下人惊喜的往厅里报:“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坐在屋子里跟几姐妹说话忘了时辰的卫其雪一下起了身,丫环婆子全都涌进屋内,一阵人仰马翻,待她重新整理喜服,开始一系列繁琐的规矩,拜别爹娘,新娘坐着喜轿,由新郎骑着马引路,走在最前面离开了将军府。 迎亲的队伍走后,院子里静了下来,余念娘向卫老太太告别。 卫老太太板着脸说她:“一会儿就要开席了,你就不能散席后再回去?” “多谢老太太,不过,因为前几日和皇上论道,皇上让我多看看金刚经,没事的时候抄录一遍,眼看这马上就又要进宫了,我得回去将东西准备准备。” 卫老太太脸上马上爬满笑容,一改刚才的口气,笑着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你就回去吧,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不着急的话,散了席再回去也可。” “谢老太太,下次再回来陪老太太用膳。” 余念娘出了将军府。 等到开席的时候,有夫人太太就好奇的向卫老太太打听:“听说那位很厉害的余地师以前一直住在将军府,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来,也好让我们见见呢。” 对于信道的人来说,只要能与一位厉害的占卜师交好,是很多人的愿望。 卫老太太神色不变,笑呵呵的道:“来了,她们几姐妹感情最是好,前几日跟皇上见面的时候,皇上布置了功课,她这几日都忙得不得了,这不,抽了空闲过来,等着其雪出了门,又急匆匆赶回去了,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呵呵,余地师果然隆恩正盛啊!”那夫人就干笑两声,暗地朝着旁边另一位夫人挤眉弄眼递眼色。 余念娘回到卦相馆的时候,馆里正站着一群人,杨凯正在推卦,其中一位老太太穿着讲究,衣料上乘。见余念娘回来,那老太太立刻上前:“余姑娘回来啦。” 余念娘仔细一看,竟是她曾经卜过卦的那位蒋老太太,这位老太太家中殷实,能来到卦相馆还得感谢救余念娘的那位婆婆。 “原来是老太太啊!”余念娘笑着走过去,蒋老太太旁边还站着两位与她年纪相仿,穿着讲究的老太太,两人身边都站了丫环婆子:“老太太是来卜卦的?” 第323章 火神部落 “是呀!”蒋老太太笑呵呵的道,指着靠近杨凯的那位老太太道:“这是我的好姐妹,家中添了一对龙凤胎,想娶个吉利好听的名字,顺便给家里卜个卦,所以,找到了姑娘这里。” 余念娘看眼正在纸上写名字的杨凯,笑着朝两位老太太行了礼:“添了龙凤胎,可是大喜事啊!恭喜恭喜了。” 那老太太立刻笑着回礼:“借姑娘吉言,谢谢姑娘了。” 就像信佛的人进庙烧香拜佛,只要主持说上几句吉利的语言,立刻信以为真。 余念娘虽然是地师,但就她自己而言,并不信道,因为她知道她占卜的法子来源如何,自然也领略不到那老太太因她一句激动的心情。 “三位老太太不如坐会儿吧。”余念娘让孙妈妈上茶,回头一看,旁边的桌上放着三杯茶水,蒋老太太已经向她解释:“不坐不坐,我们即是来求卦的自然要心诚,杨地师坐着,我们当然得站着。” 余念娘不好多说什么,说了两句回了后院。 等她一走,一直未说话的那位老太太就拉着蒋老太太低声道:“这位余姑娘又是何许人啊?” “这位姑娘啊,可厉害了,也是一位地师。”蒋老太太道。 “啊?也是地师,咱们天朝可从来没有女地师啊!”那老太太惊讶的道:“难不成比杨地师还厉害。” 蒋老太太可不敢随意得罪谁,而是道:“前些日子刚被追封了天演大师的余天师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老太太一脸崇拜和惋惜:“余天师当年的举动至今还被人称颂,能不记得吗?” “这位余姑娘就是天演大师的后人,也是他唯一的女儿!”蒋老太太神色颇为复杂的道。 “什么?”老太太一声惊叫,连带着正在推卦的杨凯都看了过来,老太太忙告罪:“……打扰地师了。” 将蒋老太太拉到门外,悄声问:“这位余地师真是天演大师的女儿?那不是很厉害?” “当然!”蒋老太太知道余念娘的事多一些,每次到卦相馆她都爱找孙妈妈他们这些下人说话,打听余念娘的事。 孙妈妈几人巴不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余念娘,自然如实相告。 那老太太惊讶张着嘴半天才合上,然后啧啧称赞:“虎父无犬子,这句话说得真对,余地师虽然是个女子,我看堪比男儿郎。”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等到杨凯帮另一位老太太娶了名,推了卦,三人才离开了卦相馆。 杨凯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这是他今天卜的第十个卦了,往日也没有今天的生意好。虽然累,心情却很好。 他进了后院,余念娘正坐在花厅里用膳,杨凯走近,看着桌上清淡的菜色,巴唧了下嘴:“师妹,今天怎么突然觉得你这儿的菜挺香的呢!” 余念娘抬头看他一眼,对孙妈妈道:“替师兄摆付碗筷。” 杨凯笑嘻嘻坐下来,看着慢条斯理吃饭的余念娘道:“我觉得经过这些日子每日不断推卦,自己的占卜术好像又精进了一些。” “这是好事啊!”余念娘道。 孙妈妈已经端了饭过来,杨凯不客气的接过开始吃起来。 余念娘比他早吃,他吃得快,两人一起放了碗筷。 余念娘一边擦嘴一边看着杨凯:“你还会取名?” “这种小事连个江湖术士都会,我岂能不会。”杨凯不以为意的道。 “我就不会。”余念娘如实道。 取名不仅得讲究吉祥好听,还得寓意好,读上口还要有一定的诗意或意境,她对那些古文诗词最没兴趣。 杨凯一本正经的看着余念娘,想了想,道:“你不会正常。” 余念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占卜术都比我们厉害了,要是还不有点不会的东西,那还要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杨凯斜着她:“所以,师妹啊,你身上那些优良的缺点得保持着,得让我们这些人有个追求。”接着起身弹了弹身上的袍子:“师妹,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的晚膳。”完全一幅只进来蹭东西吃的样子。 余念娘无声的笑了笑。 回到屋子里在榻上靠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到院子里运动。 过了两日,池朗宜那边送来消息,京郊老伍的院子有了收获。 池朗宜找了个与老伍身材差不多的人,穿了同样的衣服每日坐在院子里,终于有一日夜里,有人偷偷进了院子找到老伍,结果正好被守在屋子里地煞等人逮个正着。那人武艺一般三两下就被制服,地煞等人都很高兴,却没想到这只是探哨的,后面正准备进来,听到动静的人立刻就逃走了,地煞追了半个城也没将其逮住。不过,却在两人身上得到一条重要的线索。 被抓的胖子手腕上有火的标志。逃走的那个虽罩着面罩,地煞还是看到他是个独眼。 后来,地煞让老伍去辩识,老伍表示自己并不认识那胖子。而那胖子看到老伍后也没反应。 地煞只好将人关进了小黑屋,他的十八般刑法才上了两种,那胖子就受不了了,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吐了出来。 胖子叫金五,每次的任务都是上面直接下达,有人悄悄递信给他,说好时间,地点,安排。连动手的人都安排好,由他来布置。偶尔也让他自己找人,他常年在江湖上跑,也有自己的一帮兄弟,不过,都是常人,会点花拳绣腿,真正的高手却是没有。 任务完后,对方会给不菲的佣金。 至于对方什么来路,他却不太清楚,也不问,因为这是道上的规矩。而手腕上的火的标志是因为他早年被人救过,那人手上就有这种标志,是边境一个游牧民族信奉的神灵,叫火神。为了感谢那人,金五主动加入成为了火神的信徒,救他的人神出鬼没,那次后,这些年他再也没见过那人。 这让余念娘想起刚来京城的时候,她查阅到的资料,正是说西域的一个游牧民族因为信奉火神,所以,在自己身上画上了火的图案,但是因为战争的原因,那个游牧部落的人全部死了,如今看来,信奉火神部落的人并没有死完,难不成这些事和西域还有关系? 第324章 意图 火族人非常信奉神灵,也很相信预言,当年天朝天道信徒四起,一度引起火族人的注意。() | (八)火族人虽不是突厥人,但地处西域,曾经突厥想联合西域各部落对付天朝的时候,火族人也在内。 那个在大年三十除夕夜,密会宫女,下毒谋害皇子的人手腕上也有火的标志,所以,很有可能也是火族人。如果这样的话,宫中暗涌就太让人堪忧。 两个夜入老伍宅院的人,一个有可能是火族人,另一个则是独眼。 看着与余念娘似乎没有关系,但其中透出的线索花叶万年青又与她脱不了干系。 余念娘突然有种预感。她记得当初卦相馆外有几批监视的人,还让五彩偷偷倒回去看过。 于是余念娘让五彩去了隔壁的纸墨铺找地煞递了信,翌日,纸墨铺的掌柜拿着一叠宣纸来了卦相馆,没一会儿就拿着银子回了隔壁。 晚上的时候,五彩独自出了卦相馆,小心的在街道上绕了几圈,然后去了地煞说的地址。 五彩出去的时候杨凯正和余念娘在卦相馆里说着祭天的事情。 “……说皇上今天早朝接到江南一带的喜报,说是今年的秋收很好,全国各地,除了西北边境比较困难以外,其它地方物产都十分丰富,百姓家家粮满仓……皇上很高兴,说今年是个好年,必须秋狩一番,而且眼下马上进入十月,如果去泰山的话,年前是赶不回京的,所以,皇上决定下个月在围场秋狩,祭天则改在了明年开春,大臣们都应了,连太傅也说皇上英明……我猜你这些日子忙也不会去坤院,所以从坤院出来后,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免得到时候你不知道。” “谢谢师兄了。”余念娘道,她在太原的时候参加过一次秋狩,参加过一次京城的狩猎,京城围场狩猎自然会比太原府的更加盛大:“不过,这次秋狩咱们坤院的人要去吗?” “当然会。”杨凯道:“冯教习说了,这也是历练的机会。”他摸了摸下巴,跃跃欲试的揣测道:“到时候人一定很多,说不定会像除夕宴一样,让咱们给每位大人都卜一卦。”. 秋狩满朝文武都去,也不一定每位大人都会去狩猎。每人一卦,意义在何呢? “不会。”余念娘摇头。 杨凯略有失望:“这些日子我也卜了不少卦,基本上都是寻常人家小事……”越大的事推算越复杂,说明占卜术越高。寻常人家基本都是家常小事,若能推几卦国家大事,那才令人兴奋。这也是每个地师的心愿。 “其实我们地师和翰林院的学子一样,应该说比他们更有灵活性。学习不光在学堂上,还在平常的生活中,就算皇上没有要求我们推卦,不代表我们自己不能做。”余念娘微笑道。 杨凯眼前一亮:“师妹说的是。是我的眼光太狭隘了,难怪师妹能比我们厉害。到时候我们可以跟着一块进围场,想办法推卦,而且推什么卦还可以自己定……”越说杨凯觉得越可行:“就算上面有任务,我们也可以另外给自己加任务……”然后深有感触的道:“占卜师还是要多多历练才行,局限于书面上的知识就会进步很慢,这阵子因为在师妹的卦相馆推了很多卦,昨日去坤院的时候,黄教习还让我与众师兄分享经验呢……” 说到此,杨凯脸上笑容一收:“师妹,我想起一件事。” 余念娘见他表情突然变得严肃,顿了顿便站起来道:“不如我们去后院。” 杨凯点头,和余念娘一前一后去了后院,两人坐在花厅里,玲珑重新上了茶水。 “前两日我去学堂的时候,黄教习突然问我你最近在忙什么。”杨凯道。一想到黄天师,他就没什么好印象,可黄天师地位在那,平日见面的时候他只能抛开心中那些疑问和成见。 “问我?”余念娘凝眉:“那师兄知道黄教习打听我干什么吗?” 杨凯皱紧眉头,根据黄天师近两次的话,揣测道:“应该是想知道你每日都做些什么,还有和什么人来往。”然后脸上纠结了下,如实道:“他知道我最近在卦相馆帮你,问我馆里生意好不好,推卦的人多不多,我想着来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就算我不说,他也能轻松打听到。所以,也就实打实的告诉了他。后来他又问我,你开了卦相馆,却不卜卦,为什么。会不会帮着朝中大臣及其家眷卜卦?……虽然我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直觉觉得他没安好心,自然说你没有,而且,师妹你本也没和朝中谁来往……” 杨凯虽在卦相馆待的时间长,却从来不会多问余念娘的事,也不知道余念娘和谁来往,只知道她爱掏鼓草药,无事的时候会去广平广胜家看花,然后就是窝在家看书。 “……不过,我没有告诉他你托广平广胜种花的事。”接着他又很气愤的道:“原来只觉得虽然亲眼见他和不该来往的人见面,但也没见他做什么,觉得可能是误会。没想到,他竟然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还是对自己的学生,简直枉为人师。你想也想不到,他竟然让我在卦相馆监视你,每日向他汇报你的动向。” 余念娘皱着眉头,越觉得黄天师此意有问题。 片刻后,她看向脸上仍有愤色的杨凯,突然道:“看来师兄很得黄教习信任啊!” 杨凯一愣,平常大大咧咧,这会儿却突然懂了余念娘的意思,忙解释:“师妹,你可别误会我啊,我可没答应他,我也不会答应他。你是我师妹,还让我免费在卦相馆替人推卦,我怎么也不会帮着别人来害你的,师妹,这点,你可得相信我的为人……!” 余念娘神色平静的点点头:“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在她这个有异能,能看到未来的人面前自然是作不了假的。 听了余念娘了话,杨凯松了一口气,神色突然有些奄奄的道:“我也想过假意答应他,给他一个假消息,帮师妹的,可是,可是……最后我没答应。” 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去对付自己的老师,在心里上迈不过那道坎。 “我知道的,师兄。”余念娘看着杨凯,微笑道。 没想到余念娘这般通情达理,杨凯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动余念娘对自己的信任,不停向她保证自己不会出卖她,说话间,五彩就回来了。 第325章 寓意 五彩将买好的糕点放在盘子里端到桌上,然后便立在余念娘身后。 糕点看起来香软很好吃的样子,余念娘请杨凯一起品尝。 杨凯素来对这类东西没多大喜好,觉得不好推却余念娘的盛情,用手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又酥又软,入口即化,一点儿不甜腻,在吃了两块糕点后他终于神经大条的查觉不同。因为往前五彩等人上完茶水糕点后都会退出去,余念娘无事的时候她们都不用在跟前伺候。刚才五彩进来后便一直站在余念娘身旁。 于是,他很识相的起身,向余念娘告辞。 等到杨凯走后,五彩这才向余念娘汇报。 “奴婢跟着地煞大人去看了被抓到金五,果然如姑娘所料,是当初监视姑娘中其中一人。至于当初是奉谁的命令监视姑娘,现在还不知道。” 不过,既然都被派到卦相馆外来监视,那么就不是金五所说雇佣,只接任务。 想要金五吐出更多,地煞自然有的是办法。 第二日,池朗宜就派人送来消息。 金五的主子来自天道院,手腕上也有火标志。 余念娘很高兴,觉得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她依着自己的第六感,先将嫌疑人定在黄天师身上。这种事实在不好让别人去做,于是,余念娘只好自己去坤院,坤院的教习只有两位,冯天师向来好说话,也许正是因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在众人面前从不遮掩,余念娘很轻松的看到他的手腕,什么标志也没有。 可是黄天师就要谨慎许多,平常生活除了偶尔会叫李槐和杨凯过去说话,几乎很少单独与其它学子见面,每次课堂上他亦是严谨正派的模样,一举一动也是规规矩,而且对自己的衣着要求似乎尤其严格,总是穿得周周正正,不允许衣袍有一丝松乱,余念娘自然也看不到他的手腕。 她只好另想办法,还没等她想到合适的法子,皇帝又派人来通知她要进宫论道了。 余念娘只好将事情放下,头夜翻了一个时辰的书,到处寻找有什么难题可以为难皇帝。第二日一早,她便进了宫,到的时候,皇帝依然还在早朝。 守在御书房外的小太监就讨好的将她请到一旁休息,还笑着道:“地师其实可以晚些来的,不用每次都来这么早在外面等许久。” 余念娘就神色温和的小太监道:“无事。”只有臣子等皇帝的道理,哪有让皇帝等的道理。 小太监心里怦怦直跳。天道院的那群天师除了见皇上,就连朝中一些大臣都一幅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更别说对他们这些小太监了,态度极其傲慢。只有余念娘,不仅本事堪比天师,得皇帝盛庞,待人也十分温和亲切,而且还是天演大师的后人,私底下太监们早议论过,听那些早进宫的老人说,当年天演大师也是个有本事又随和的人,果然高尚的品格德行是有家族遗传。。 小太监对余念娘更加恭敬了,上了茶水后小心的退了出去。 余念娘一直在茶水间坐着,实在等得乏了,她就闭着眼睛坐着休息,小太监进来的时候却以为余念娘正在打座修炼。天师们打座修炼都是盘腿而坐,没想到余念娘的打座方式这么特别。果然是道法高深,怎么样都能修炼啊! 小太监顿时对余念娘越崇拜起来,退出去后还对外面的小太监道:“仔细守着,别让人打扰了地师修炼!” 另一个小太监地位稍低,马上应道:“是。” 等到皇帝下朝后,余念娘才去了御书房。一个时辰的论道后,余念娘离开了御书房,走到一半的时候被人请去了坤宁宫。 皇后正靠坐在软榻上,看见余念娘进来,便坐起身子和善的道:“余姑娘请坐。” “谢皇后娘娘。”余念娘拱手行礼,在小凳上坐下。 有了特许,在皇帝面前她都只需行天师之礼,对其它人拱拱手,谁也无法说什么。 所以,皇后没有一点儿生气,反而笑着和她聊起来:“姑娘自上次后有一阵子没进宫了吧。” “回娘娘,是的。”余念娘神色恭敬的道。 “嗯,皇上这阵子忙,听说御书房里堆的全是折子,尤其是四川盐运司的事让人头疼。”说着一顿,看向余念娘:“本宫差点忘了,余姑娘之前一直住在将军府,将军府的卫二老爷任了四川盐运司副使的职。好像这次上折子的就有卫二老爷。” “回娘娘,是的,卫二老爷现在是四川盐运司副使,臣女早就搬出将军府了,当初进京的时候,卫老太太对臣女颇为照顾,臣女虽然关心,但因不是将军府的人,也不好多问。” 只说进京的时候卫老太太的照顾颇为周到,却没说现在。不是将军府的人,那就是外人,外人自然不好过问别人的事。 皇后娘娘挑起眉头,突然觉得余念娘说话也挺有趣,点头道:“余姑娘说得有理。” 揭过这个话题,说起宫里的摆设。 “近日来本宫总感觉有些疲乏,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疲倦,所以,今日听闻余姑娘进宫,特意让人请了姑娘过来,帮本宫瞧瞧是不是可以改改这坤院宫的摆设。” 余念娘仔细看了皇后一眼,肤色红润,精神一般,神色有些疲乏,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 “娘娘这宫里的摆设雅致温馨,瞧得就让人舒服,不知道娘娘有没有请御医瞧过,臣女觉得娘娘可以请御医看看。”余念娘道。 “是吗?”皇后扫了一下自己的寝殿,摆设布置的确周到适宜,既然余念娘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皇后点点头:“那如此谢谢余姑娘了。” “不敢。娘娘客气了。” 又说了几句,皇后果然露出困倦的神色,余念娘立刻起身退下。 余念娘走后,皇后就歇下了,她的贴身嬷嬷决定按余念娘的意思,待皇后醒了一定要劝她请了御医来瞧。 而余念娘出了宫后便骑着马慢悠悠往卦相馆的方向走。她本就会骑马,每次进宫的时间不定,不想让人在宫外一直等着,于是,从避暑山庄回来后,进宫都骑了马。皇帝知道此事后,还特意赐了她一匹枣红马。 这匹枣红马温驯又壮实,毛油光又水滑,一看就知道是匹良驹。余念娘坐在马背上轻轻夹了马腹,马儿便自个儿嘚嘚的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槐树街外的一条街,她脑子里一直想着皇后的话,眼皮子一抬,保和堂三个字映入眼帘,鬼使神差就停下马,然后走了进去。 第326章 唯女子与…… 掌柜的正在柜台里算帐,看见是余念娘,忙走出来:“是余姑娘啊。”然后一幅很上道的样子,低声问:“不知道姑娘是要抓药还是要找公子爷?” “世子在?”余念娘一愣。 “是。”掌柜的笑呵呵的看着她。 余念娘想了想,很随意的道:“抓药吧……顺便找世子爷。” “好,姑娘请稍等。”去了后院,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亲自替余念娘撩起帘子请她进了后院,池朗宜坐在屋内,桌上摆着几封信,正看着,屋门口站着一个有些脸熟的侍卫,那侍卫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余念娘走到门口刚要抬脚进去一下就想了起来,她收回脚,看向一旁的侍卫,嘴角一勾:“小九大人?” 小九脸上闪过惊讶,没想到余念娘竟然还记得他。恭敬拱手行礼:“余姑娘。” 余念娘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一幅我很随和的表情:“小九大人真客气!” 小九立刻一脸尴尬,每次听十一和地煞提到余念娘,他脑子里总想起第一次在丹州城外相见,对余念娘拔刀相向的情形。可那时候谁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占卜师,还是一路护着他家公子的救命恩人啊! 小九朝余念娘弯腰九十度赔罪:“上次多有得罪,还请余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嘿!”余念娘偏头脑袋,一脸不满:“小九大人你这么说,我听着这意思好像是说我在计较?” “不敢不敢……”小九忙道。那次接了公子爷回去后,十一就骂他不长脑子,干什么都手脚比脑子快,就连地煞从来不管闲事的人,也说他太冲动,不仅如此,他还被公子罚站在院子里一整日,没给饭吃。 他冤啦,当时公子爷一幅邋里邋遢的样子,像个地里实打实的庄稼汉,就快跟乞丐没两样了,脸色也特别的难看。而余姑娘主仆却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穿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他能不怀疑吗?满心的委屈竟然没人理他,最后他只得在候爷面前哭诉,结果候爷讽刺他,说他只长了眼睛没长心,公子爷自个儿都镇定自若,他见了面竟然先嗷,难怪会被公子爷踹一脚。 打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小瞧余念娘,后来,听说余念娘进了坤院,再后来是她的各种事,连一向不服人的地煞说起余念娘现在都是一脸敬佩,而公子爷这种从来瞧不上占卜师的越发的相信余念娘。所以,他现在对余念娘也是从内心真正的叹服。 “小九没有这个意思,还请余姑娘不要误会……” 可惜论胡搅蛮缠男人总不是女人的对手。 余念娘:“我误会什么了……” 小九:“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说余姑娘小气的意思……” 余念娘瞪眼:“什么?原来你刚才在说我小气……” 小九:“……不是不是,我绝没有这种意思,我是说想请姑娘原谅我之前的不敬。” 余念娘:“之前?不知道你说的之前是指什么时候?” 小九:“……去年在丹州,姑娘和公子爷在城外的那次……” 余念娘:“呀,我就说你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原来我们在丹州城外见过……” 小九:……什么记性,说了半天竟然不知道他? 余念娘沉脸:“……我记起来,你就是那个一见面,就要冲我拔刀的那个?” 小九一头冷汗,坦白承认:“是。” 余念娘立刻阴转晴,叹气:“小九大人,不是我说你,当时你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就那么冲动,还被你们家公子踹了一脚吧……” 余念娘眼睛直直盯着他。 小九只好点头。 “……我瞧你们家公子那脚劲儿可不小……”上下打量小九:“你没事吧,现在好了没?” 小九眉毛都快竖了起来,直摇头:“早好了,姑娘你……” “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明明跟你们公子相见多好的事,搞得一见面就被踹,这得多倒霉才能遇上这事儿……不过,你们家公子当时病得不轻,还中了毒,虚弱得不行,上下马车的时候都还要我给扶着,突然就来了那么大劲儿把你给一脚踹翻了,我说这也真是神奇了……” 小九冷汗直流,闭紧嘴巴,瞪大眼珠子看着余念娘,他真想找东西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上。不是说余念娘是个结巴吗? 可余念娘好像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了,还巴啦巴啦。还好最后公子爷开口了。 “你干嘛呢?” 余念娘回头,屋子里的池朗宜正凉凉的看着她。她顿时一脸恍然大悟:“哎呀,我怎么忘了正事儿……”指着小九埋怨:“瞧吧,都是你,差点让我忘了自己来干嘛了……” 小九觉得自己再一次冤得不行,心里对余念娘竖起个大拇指:姑娘你这演技真是可以了。 屋子里的池朗宜则无语的对着余念娘翻了个白眼,装!明明来找他,竟然就敢调戏起他的侍卫来了。 刚好这一幕被回过头来的余念娘看见了,她顿时被惊了一跳,再次收回已经迈过门槛的脚,人突然朝小九凑过去,小九吓得脖子往后一缩,然后就看见余念娘脸色骇然,不敢置信,一幅见鬼了的样子对他低声道:“看见没,你们家公子翻白眼了,这人居然也有翻白眼的时候。” 本来小九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可是他现在觉得余念娘更让人不可思议。 京城里暗地传得沸沸扬扬,很厉害的天演大师的后人,很有本事的余地师竟然是这个样子。这真让他难以接受! 余念娘笑呵呵的进了屋,她突然发现刚才还郁闷的心情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轻松愉快多了,看来人还是需要适时发泄的。 池朗宜坐在桌边斜看着她。 余念娘这会儿心情好,说起话来也轻快许多。 “世子爷在干嘛呢?”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信。 池朗宜也没阻止她。 小九眼眸一闪,收回目光,想了想,顺手想把门给两人带上,然后就听里面的余念娘指着他直喊:“嘿,干嘛呢,干嘛呢?” 小九一愣,拉门的动作顿住,不知道自个儿哪又做错了。 余念娘还盯着他。池朗宜也看着他。 “你关门干嘛呢?大白天的关门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好吗?虽然我是个地师,无需计较这些,但好歹我也是个女子,你把门关上,被人瞧见怎么办,不是胡闹吗?”余念娘噼哩叭啦一顿指责。 而池朗宜垂着眼盯着手中的信。 小九尴尬的要死! 你们以前议事不也有关了门在屋子里商量的时候吗? 怎么到他这儿就错了! 小九悔啊!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327章 谣言 余念娘玩闹归玩闹,说起正事比谁都认真。 她把早晨进宫,被皇后叫去坤宁宫的事告诉了池朗宜,包括皇后说的四川盐运司的事。 问他:“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还有四川盐运司现在状况怎么样?” 池朗宜凝着眉头,皇后说的事他自然知道。 “娘娘说的应该盐引的事。今年的盐引其实早就发下去了。不过,前两日皇上突然接到四川盐运司的奏章,奏章上说邓台无故拖延发放盐引的时间,导致四川各地到处缺盐。而这奏章就是卫府二老爷写的。” 敢直接写了奏章上报皇帝,指自己的上属过错,而且还是在自己刚上任没多久的时候。恐怕卫鸿峰是第一个吧。 “但据我了解,卫鸿峰到了四川后表现得十分积极活跃,与各司各部联系,拉拢众人。而邓台拿到盐引后为了给卫鸿峰一个下马威,直接将卫鸿峰拟定的盐引发放名单丢弃,重新拟了一份盐引发放名单。可能卫鸿峰觉得盐引的发放十年如一,必须改制,所以,坚决反对邓台拟定的名单。两人僵持不下,邓台便扣下所有盐引。刚巧四川商会今年换了新会长,商会会长也想调整调整商会内部,和卫鸿峰不谋二合,商会会长亲自拜访了邓台,希望能尽快发放盐引下来……只不过一个商会会长,邓台根本没放在眼里。结果没几日一年多没理事的总督突然管起了这件事,让邓台尽快将名单拟好,好发放盐引……” 意思很明显,总督是让邓台重新拟定名单,发放盐引。 “可是,卫二老爷在四川没有人脉,卫将军就算有不少熟人,部下,但也管不到四川去。”余念娘道。 池朗宜赞赏的点头:“不错,一年多没管事的总督怎么会无缘无故去管盐引的事。是佟贵妃……” 成都府府衙大人叫佟士吉,是佟士明的堂兄,而佟士吉的弟弟在盐运司当判官。 佟士吉的父亲叫佟立辛,与佟士明的父亲乃堂兄弟关系。当年佟立辛因与家族关系不和搬到了四川去,佟立辛不仅懂得审时度势,还会见机行事,很快就在四川官场站住了脚。四川天高皇帝远,佟立辛慢慢觉得比在京城发展更好,于是决定一家老小留在四川不再回京。 后来他又帮助儿子佟士吉进了成都府,佟士吉经过多年奋斗也终于坐上了成都府衙大人的位置,官从四品。 佟士兴乃是佟士吉的庶弟,因为佟府在四川属于外来户,身后没有强大的家族撑腰,所以两兄弟历来做事团结一致,合心合力。 直到十年前佟贵妃进了宫,京城佟府和成都佟府才渐渐有往来,佟贵妃得皇帝庞爱,不仅连佟士明跟着受益当了伯爷,成都佟府也沾了一些光。随着二皇子渐渐长大,宫中考虑到要立太子的问题,两边佟府来往的更加密切。 所以,卫鸿峰到四川后,成都佟府便帮着他走了一些路子,佟士吉配合着卫鸿峰催促盐运司发盐引,又暗地去找了商会会长,还去了总督府,加上佟贵妃又写了亲笔信给四川总督,现在太子没定,大皇子和二皇子谁都有机会,四川总督怕佟贵妃将来报复自己,只好对邓台发难。 “所以,现在邓台处于下风?”余念娘看着池朗宜。 宫里表面上看着平静,其实皇后和佟贵妃的斗法早已经开始。凡是皇后要做的事,佟贵妃就会想方设法抢过来;凡是佟贵妃想要的东西,皇后就会极力阻止。余念娘还在将军府的时候就知道,佟贵妃一直想拉拢卫鸿峰,此时,卫鸿峰得皇帝重用,佟贵妃肯定更想拉拢他,那么帮卫鸿峰就是一次机会。 余念娘不相信皇后会不管。 池朗宜平静的点头:“只能说暂时是这样的。”话锋一转问余念娘:“听说前些日子你回将军府的时候,特意替卫二老爷卜过一卦。” 余念娘并没多意外:“是,也不是。” 池朗宜皱眉:“什么是,又不是?” “我的确替卫二老爷卜了一卦,但却不是特意。”余念娘纠正。 “你倒是次次都卜得挺准。”池朗宜看着余念娘,直言提醒道:“大家都知道你玄术不低,但却不知道你的卦有多准,有些东西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 余念娘皱起了眉头,池朗宜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只好道:“现在朝中人人都知道你前些日子特意回将军府为卫二老爷卜了一卦,太子未立,朝中正是混乱的时候,这种时候最容易被人利用。正因为你父亲被追封为天演大师,而你自己暂时还无封号,出了事,连自保的筹码都没有。” 对于天师,朝中统一称其为封号,属官身。 余念娘一下明白卫鸿山已经站队了。 难怪那日回将军府,青石先生的行为怪怪的,从卫鸿山带着几位大人到花园看月光花开始,她就知道青石先生和卫鸿山有可能是商量好的,只是没想到卫鸿山已经主动靠向二皇子。 哦对了,刚才池朗宜已经说了,卫鸿峰在四川盐运司的事多亏成都佟府的帮忙,还有佟贵妃。所以,一切很明显了。 明白了事情真相,心里也有了数,余念娘板着脸:“名声好借,但,却要还的!” 隔了两日,余念娘出去的时候刚巧遇见了段太太。段太太立刻让车夫停下马车,上了余念娘的车,然后就问她:“听说你在帮着将军府做事?不是已经从将军府搬出来了吗,怎么还去淌那趟浑水,你怎么那么糊涂!将军府已经站队了,你这不是跟着靠向……”对着她比了个二的手势。 没想到过了两日,京里的谣言就传成了这样。 余念娘一本正经的道:“没有……”然后将那天的事告诉了段太太。 段太太咬牙切齿的骂道:“还是堂堂将军,竟然使这种阴险的手段。”很替余念娘担心:“你正得皇上信任,如此,恐怕皇上知道了难免会怀疑你的。” “这个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余念娘握住段太太的手,向她真诚的道谢。 段太太笑着道:“你帮了我们芷芹,这算什么。”又问她:“皇上那边你真的有办法吗?要不要让我们老爷在皇上面前说项说项。” “不用。”这样反而让皇帝猜忌,她只是还在想如何让将军府还这笔债。 第328章 丑闻 泰山封禅推迟到了明年,但是还有秋狩和祭天。皇帝完全可以册立了太子,再去泰山。 一时间京城暗潮涌动。 佟伯爷暗地到处行走拉帮结派支持二皇子。皇后和宁安候府那边却静悄悄的。皇帝依然每日早朝,该让大皇子干的还让大皇子干,该让二皇子去的还让二皇子去,一如即往,仿佛对众人私下的小动作全无所知! 而关于余念娘站队佟贵妃这边的谣言越演越烈,甚至有天道的忠实信徒者,见天演大师的后人都站在了佟贵妃这边,中立的决定也开始动摇,考虑是不是要提前向二皇子靠拢,也好等二皇子登基后自己也有点从龙之功。 结果没过几天,京中突然爆出一大丑闻。 说佟伯爷的儿子佟汉良,盐运司运同,在倚红楼叫了倚红楼头牌飘雪过夜,半夜的时候突然有小偷进了屋子,不仅将佟汉良身上的银子全给偷光,还将他的衣服裤子给拿走了,等到次日清晨,佟汉良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衣服穿。 恰巧,凌晨的时候城中一队巡逻的吾尉看见一个可疑人溜进一户大户人家,金吾尉担心是突厥人再次混进城,立刻要求进院搜查。无果之后,金吾尉立刻上报池朗宜,接着中尉卒出动了大量人马进行全城搜索,最后得到线索,可疑人进了倚红楼。中尉卒立刻将倚红楼团团围住,两队侍卫直接冲了进去,倚红楼里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光着身子的佟汉良吓得不得了,还没找到地方躲藏,地煞就带着一队人冲进了屋子,一群人看着佟汉良光着身子,抱着膀子站在屋子中央瑟瑟发抖。 而与佟汉良一起来的还有礼部侍郎的公子,搜索队进去的时候,礼部侍郎的公子正在慌里慌张的穿衣服。 顿时,这件事成为京城最大的笑料,佟伯爷和礼部侍郎一连三个早朝缩在队伍后面不敢露头。 百姓之中是笑料,在朝中这事就引人深思。 佟汉良和礼部侍郎的公子两人平日很少有交集,佟伯府和礼部侍郎府基本也无往来,突然之间两人就好到一起去倚红楼叫姑娘,而且,佟汉良还花了银子替礼部侍郎的公子包了一位新来的姑娘。 这其中的蹊跷不言而喻。 皇帝特意将两人单独叫到了御书房,笑呵呵的道:“两位爱卿交情不浅呢,连府中的公子去倚红楼也能请客啊!” 佟伯爷和礼部侍郎吓得立刻跪下靠罪。 从那以后,佟伯爷不敢再有动作,佟贵妃更是每次小心翼翼的服伺,奉承皇帝,花了十八般武艺才让皇帝对她的不满稍稍减了些。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传言,说皇帝早知道佟伯府的小动作,只是暂时不想管而已。 佟伯爷胆颤心惊的在家待了几日,见皇帝并没有召他说话的意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下来。 至于余念娘的事,突然就跟泡沫一般,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同时四川又传来消息。 因为盐引压着邓台的四川总督突然说身体又不舒服了,需要静养,表示不再管邓台的事。本来卫鸿峰还想借着四川总督的手,查出邓台以往私吞盐引的罪证,没了四川总督帮忙,行事便不方便起来,不过,还好,还有成都府帮他。 卫鸿峰又放下心来。决定一定要尽快搞垮邓台,以免哪一日佟贵妃不再管四川了,到时候恐怕就是邓台反过来对付他了。 没有了闲言碎语,孙妈妈和玲珑三人也轻松了一些,那些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她们总担心余念娘哪日就被皇帝责罚,历朝历代帝王便是疑心重重,不能不防。 在家休息这几日,孙妈妈替余念娘熬了药汤。 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药汤了,每日都是含两片参片在嘴里,现在一喝,突然觉得这药汤挺苦。 玲珑端来蜜蚀,笑眯眯送到余念娘面前:“妈妈说姑娘现在要时常进宫陪皇上论道,所以,药加得有些重。” 余念娘拈了一颗蜜蚀放进嘴里,皱着的眉头松开:“难怪!”然后又道:“以后还是熬参汤算了,别整这药汤了,实在太苦了,怎么以前也没觉着呀!” 玲珑抿了抿唇,就笑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余念娘嘴里包着蜜蚀,一动一动的含乎的问:“我现在很奢侈吗?” “当然不是。”玲珑道:“只不过咱们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日子好了,当然得好好过,而且,姑娘这算不上奢侈!” 不过是每日一碗参汤,没事的时候含两片参片。余念娘点了点头,她的确不算奢侈。 “不过,皇上好像有些日子没宣姑娘进宫了。”玲珑奇怪的道。 “皇上每日要处理很多事,哪有那么多时间论道。你以为宫里能有多好,姑娘能在家多歇几日才好。”一旁的孙妈妈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回过头一看,余念娘已经靠在大迎枕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让孙妈妈失望的是,第二日皇帝就让人来宣余念娘进宫。 余念娘立刻换了衣服,跟着就进了宫,到的时候皇帝依然还在早朝,她照例在御书房外候着,小太监沏好了茶,还是将她请到茶水间。 不过,这次余念娘在茶水间坐了两个时辰也没见皇帝召见,她无聊的靠坐在桌边,没人说话,时间长了渐渐便有些困意,最后一只手撑着脸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 皇帝处理完奏章这才想起余念娘,召来太监询问:“余地师还在茶水间吗?” 小太监忙道:“一直在,没离开过。” “那现在请余地师过来吧。”皇帝懒懒的靠在椅子上道,说完又叫住那小太监:“等一下,朕坐着有些乏了,出去走走。” 然后皇帝慢悠悠朝茶水间走去,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到了茶水间,小太监轻轻的撩起门帘子,皇帝便看见余念娘懒散的靠在桌边打盹,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突然就无声的笑了。 只有活得随性的人才会在这种场合还能睡觉。 也只有随性的人,才没那么多心思。 皇帝回了御书房,然后才让太监去请了余念娘过来。 余念娘还真是在茶水间睡着了,她被小太监叫醒的时候还有些困倦。等整理好自己的衣装,这才去了御书房。 第329章 坦白 余念娘低首垂眸跟着太监进了御书房,皇帝正靠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下首已经放好了凳子。 余念娘先恭敬行了礼:“皇上。” 皇帝睁开眼,余念娘单薄的身子笔直的站着,低着脑袋垂着眼眸恭敬的立在书房中央,看着好像挺畏惧他似的,再听她说话的声音,却是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也许是见他的次数多了,余念娘比以往说话更加随性,不像其它人总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战战兢兢。 皇帝转念一想,不对,余念娘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镇定,那是除夕夜的时候,有人给三皇子下毒,大理寺卿说她有作案嫌疑和时间,除了他这个天子以外,当时在场的还有几位朝中重臣。余念娘不仅不怕,反而还和大理寺卿理论起来,为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场分析起案件来。 不仅几位重臣很惊讶,就连他这个皇帝都有些刮目相看。 有的人天生骨子里就有一种傲气,面对任何人和事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镇定,只有在自己信服和崇敬的人面前,或者是信仰的东西面前,才会表现出恭敬的样子。 也许余念娘就是这样的。 但余念娘似乎又有些与众不同,她的傲气并没有因为周身的光环增多而增加,反而一如即往。就像现在余念娘得他的信任,屡被召进宫,这也是他变相的给予她的一种光荣,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余念娘却没有表现出洋洋自得,高傲傲慢。也没有因为可以得到这种光环和荣誉对他倍加奉承和讨好。反而,与他相处变得越来越随性,这种随性中又带着一种不可逾越的恭敬。就像对自己的亲长一样。 皇帝很喜欢这种带着温馨的感觉。 他看着余念娘露出真心的笑容:“地师不用多礼,坐下说话吧。” 余念娘暗舒一口,脖子都垂累了,终于听见皇帝开口说话,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不说话,但余念娘不敢大意,坐在凳子上仔细听着皇帝说话。 谁知皇帝今日却并不想论道,他让太监拿出一付围棋,摆上。 “地师可会下围棋?” 余念娘很想说她会下五子棋。 “会一点。” “那好,与朕对弈一局!”皇帝笑着道,颇有兴致的样子。 余念娘只好起身坐到了皇帝的对面。 皇帝执黑子,余念娘执白子。 黑子先行,余念娘也不怎么会,估摸着五子棋走了几步,结果就被皇帝看出了端倪。 “你到底会不会?” 余念娘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委婉的道:“皇上,不如咱们来下五子棋!” 立在一旁伺候的黄公公就瞥了余念娘一眼,与皇上下棋还要讨价还价的恐怕只有她了。 皇帝皱起眉头:“你不会?” 五子棋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无奈的摆手:“算了算了,朕教你!”语气十分慈谒和善,比平日更加好说话。 余念娘禁不住抬头快速瞥了皇帝一眼。 这敢情是让皇帝当了她师父啊。 她忙道:“谢谢皇上,臣女一定好好学。” 两人一边下,皇帝一边教,一盘棋下完后,皇帝觉得脖子又酸又累,还不如自己左手和右手玩。 “撤了吧。”皇帝将黑子丢到棋盘上。 余念娘站起来,忙道:“臣女太笨了,学不会,不如皇上改日和于太傅下吧。” 皇帝坐回书案后的椅子上,看着余念娘道:“你怎么知道朕爱和太傅下棋?” “臣女只是听说于太傅棋艺不错。”余念娘笑着道。 “哦!”皇帝吩咐太监给余念娘上茶,等太监上完茶后他才道:“那你平日如何消遣?” “臣女不会下围棋,无事的时候喜欢掏鼓草药,要不就摆弄花草,偶尔也看书。”余念娘道。 “不喜欢写字?”皇帝道。 “喜欢,只是臣女字写得不好。”一辈子习惯了钢笔字,让她再捡起毛笔,实在折磨人,来到这个地方,她练了两年,还是一手狗扒字。 “那就要多练练,你是地师,以后是会进天道院的,总要写些东西,没有一手漂亮的字,怎么拿得出手?”说完,皇帝拿出一方上品端砚:“朕这儿刚好有方端砚。端砚发墨最好,你拿回去用吧。” 砚台最好的有甘肃洮州的洮河砚、广东肇庆的端砚、安徽歙县的歙砚、山西绛州的澄泥砚。这方端砚又是上品,材质极佳,是难得一见的好砚。 余念娘忙恭敬的收下,谢了恩。 心中琢磨着皇帝怎么之前一直不召见她,这会儿又好心赏东西! 皇帝嘱咐她:“你是女子,即是学就学容易一点的吧,就小楷吧。”又怕她没有书贴,让黄公公去取了钟繇的《荐季直表》。 “你就照着这个书帖去临摹学习,日日坚持,以你的聪慧,假以时日定能写得一手好字。” 钟繇是三国时期魏国书法家,据说钟繇是楷书(小楷)的创始人,被后世尊为“楷书鼻祖”。钟繇对后世书法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与王羲之并称为“钟王”。钟繇的书体主要是楷书、隶书和行书,但是钟繇写得最好的是楷书。 这种名贵的书帖买也买不到。 余念娘又是一番谢恩,皇帝今日赏赐的东西都是极其名贵的。只犹豫了下,她便下了决定。 “有了皇上赏赐的砚台和书帖,臣女一定好好在家练习字。请皇上放心,皇上赏赐的东西,臣女一定好好放着,用着。之前贵妃娘娘也赏了臣女一块玉佩,因为东西太过贵重,臣女不敢戴只好放在身上。” “哦?是吗?”皇帝挑眉:“什么样的玉佩你如此小心?” 余念娘将玉佩摸出来,色黄晶莹剔透,雕工精致的美玉,皇帝一眼就认出那块玉佩是田黄玉做的。 “这块玉佩可是田黄玉雕刻成的,贵妃竟然把它赏赐给了你,可见她对你的印象定是不错的。”皇帝淡淡的道。 “臣女惶恐。臣女是个粗人,也不太懂这种东西,可当时见了这块玉佩也一眼瞧出这块玉佩的贵重。所以,臣女也不敢戴,每日小心的放在身上。”余念娘恭敬的道。 “即知贵重,那你还收?”皇帝看着余念娘。 “臣女本意是不想收的。可又不敢拒绝贵妃娘娘一片好意。”余念娘解释,而后又道:“不过,后来有一次皇后娘娘遇见臣女,也赏了臣女东西。那时臣女刚到京城,以为宫中的娘娘都是这样赏人的,所以,也就没多在意。只是后来才知道两位娘娘送的东西都是宫中独一无二的,实在太贵重了……” 第330章 从宽 在现代社会中,我们有一条生活教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怎么样才能得到帝王的信任,余念娘觉得是坦白。 所以,她才如实坦白的将佟贵妃和皇后赏她的东西告诉了皇帝,她越是坦白,皇帝便会越加的信任她。为了将皇帝对她的信任变成保护,余念娘决定将坦白进和地到底。 她开始和皇帝说起自己的家世。 “……那时候父亲去了,家里里里外外由祖父一人担着,他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每日还得承受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好在,苦日子熬了过去。家里生意虽然越来越不好,祖父行医,保一家人吃穿还没问题。可惜,他却为我操碎了心,父亲走的时候我刚好五岁,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祖父每日坐在屋子里默默的流泪,自己也跟着难过,突然有一天,我喝了下人端来的茶水,吃了几颗橘子后就病倒了……我祖父医术很高明的,伊州城没人不知道,可那时他却不敢替我开药,怕我再像父亲一样,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好在,吃了几付药就没事了,可惜却留下了口吃的毛病。” 皇帝惊讶的看着余念娘。 “是的。”余念娘点头:“刚开始的时候话也说不出来,嗓子还难受,后来能说话了,却结结巴巴……”说着余念娘笑了起来:“小时候还不太懂,渐渐长大后心里的疙瘩就越来越大,那会儿还因为自尊心强,有过一整年没出过院门的时候。后来的几年自己也变得沉默寡言。” “看着别人家的姑娘高高兴兴,欢天喜地,自己连句完事的话都说不了,也因为怕被人笑,越发不敢和人来往。为了我,祖父头发都愁白了,几年过去了,还向人打听原由。他说他就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中毒了,解了毒居然还说不了话,他是大夫,是行医的,竟然也不知道原由。” “你是中毒?”皇帝凝眉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点头,神色间有种释然:“以前臣女一直想查明白事情的原由,于是每日拿得各种医书,药书看,这也是为什么臣女懂得一点药理的原因。后来到了太原府,到了京城,一路走来,欣赏了海阔天空的景色,看到了碧海晴空的天,臣女也就渐渐放下了这件事。事隔这么多年有些事都糊涂,不记得了,所以,想查也无从查起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莫明其妙中毒后,好了,却不能说话了?”皇帝舒缓的神色变得越来越认真。 “回皇上,是的。臣女当时就喝了几口茶水,吃了几颗橘子,结果出事了,事后也让人查了,那茶水根本没问题。”余念娘道。 皇帝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这让他想到了如今说话还有些不顺畅的三皇子。 三皇子也是吃了橘子,喝了茶水最后中了毒,与余念娘是何其相似! “朕记得当初三皇子中毒的时候,你说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放进茶水里根本察觉不到,要和其它的东西一起吃才会发生作用,让人产生出中毒一样的症状。”皇帝严肃的道。 “是橘子。两者一起食用,的确会产生一些毒素。大量食用橘子会加重毒,臣女以前也是这么觉着的。后来臣女觉得这有些太不思可议,只不过是几棵橘怎么能就和茶水一起食用了中毒呢?” “所以呢?”皇帝凝眉。 “所以,应该是加了其它的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臣女不知道,不过,大概应该是与橘子类似,酸性类的东西……”提炼出纯的维生素c加花叶万年青的水,毒性就会强很多。 皇帝蹙着眉头久久没有说话,三皇子的事早就了了,以前他是坚信下毒的事是阮嫔,可是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余念娘也没打扰,垂着眼眸,等着皇帝说话。 好一会儿,皇帝才暂时放下脑子里凌乱的东西,看着余念娘道:“那后来呢?” “后来臣女的祖父去了,留下臣女一人,臣女便散了家中的仆妇,只留了两个下人跟着,直到西北战争爆发,臣女的一位表舅舅派人来伊州接臣女过去团聚,臣女这才离开了伊州……机缘巧合又遇见了卫老太太,就来到了京城,进了坤院……皇恩浩荡,臣女没想到臣女这等身份的人还能见到皇上,得皇上信任能经常入宫与皇上论道……皇宫气势恢宏,威严壮观,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城呢……本来以为和卫府有婚约,没想到搞错了,舅舅虽然做生意,却希望表哥能考功名当大官,可惜,表哥性子懒散,最不喜欢读书,只在府衙当了不入流的吏目……上次舅舅来信说表哥升了官,现在已经是府衙经历了。我却不知道他们是走了什么路子,最后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贵妃娘娘帮了忙……” 皇帝脸上再次呈现惊讶的表情,连眉毛都高高的挑起:“你是说托贵妃的福,你表哥当了个府衙经历?” “是。臣女无德无能,不知道如何报答贵妃娘娘呢。”余念娘蹙着眉头,有些苦恼的道。 皇帝还有些不相信:“既然贵妃能帮你,怎么也得做个五品的官,只不过是个八品的经历,这可不像贵妃的性子。” 余念娘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表哥只不过是个童生,舅舅又是个商人,能做个八品的经历已经很不错了,要真让他当了五官品的官,恐怕他也不敢去。” 皇帝含糊的点了点头:“说得有理。”说完,身子靠着椅子,双手交握,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 余念娘站在御书房内的不安的动了动脚。 皇帝睁开眼。余念娘忙恭敬的低下头,一幅自己说错话的表情。 “看来贵妃挺看重你的!”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 片刻后,皇帝突然又道:“朕没想到地师的身世如此坎坷,当年天演大师走后是朕大意了,没安排周全。既然你舅舅是你唯一的亲人,这样吧,朕就封你舅舅当个闲职,员外好了,有了朕亲封的员外,在四邻八坊之间他也有面子了,这也算是你替他赚的一份荣耀!” 余念娘真的很惊讶,她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大方,她不过讲了一遍自己的身世,就得了一个员外。 当即跪下谢恩! 第331章 封赏 从宫里出来后,余念娘立刻写了一封信回太原府。 付天谐接到信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 康氏更是道:“我看念娘这丫头去了京城,心思就多了,上次写信回来让咱们不要跟贵妃娘娘交往过甚,还说业儿的官受之有愧。没想今日又告诉我们皇上要给你封赏,她该不会觉得天高皇帝远,我们打听不到,就随便编个话糊弄咱们吧?” “我看表妹在京城是越待越糊涂,编排皇上的话也能乱说吗?”付锦业也在一旁不高兴。他好不容易当上八品府经历,前两日出去遇见了几个同窗,几人还对他羡慕不已。问他付府是不是找到了大靠山,怎么突然就升官了。 付锦业当时心里就乐得不行,他记得他爹叮嘱他的话,没敢把是佟贵妃帮忙寻的差事的话继续往外说,而是道:“我表妹是京城坤院里的地师。” “呀,地师?”几人很诧异:“你们家什么时候出了个会占卜的啦?” 付锦业没真正见识过余念娘的厉害,这话听着就让他心里发虚,强自镇定的道:“我远方的一个表妹,她在京城认识好多人……”不敢跟众人说太多,忙叉开话题,挑了几件自己在府衙遇见的趣事。众人听着都羡慕不已,不停说他有福,厉害! 所以,如果让人知道余念娘拿皇上糊弄他们的事,他们一家子岂不被人笑死,他在府衙里还不得成人笑柄。 于是,付锦业认真的看着付天谐:“爹,娘说得有道理,表妹这话咱们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真,至于贵妃那边咱们还得继续敬着,我现在和府衙里的人关系还不错,等过个一年,做些成绩出来,咱们再向贵妃娘娘提提,说不定我这官又可以再升升了。” “业儿这话说得是。”康氏立刻拍手附合。觉得儿子自从升官后,做起事来越发有条不紊,脑子也聪明了许多。 付天谐漠淡的瞥眼一脸高兴的康氏和付锦业,淡淡的道:“你们怎么不想想贵妃娘娘怎么突然就帮了咱们付府?咱们在太原府,和贵妃娘娘是八杆子打不着,她凭什么帮咱们?”还一年再升官,真是猪脑子! 康氏迟疑道:“不是业儿结交的那位朋友和贵妃认识吗?他和咱们业儿一见如故,举手之劳有什么奇怪?” 付天谐白她一眼:“贵妃娘娘是什么身份?何等的尊贵!他们只不过见了一面,萍水相逢,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交,别说是什么候府管事,就是候爷,伯爷,也不可能为了他去劳驾贵妃娘娘的!” 康氏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起来了。 “那,那为什么要帮咱们?” “我怎么知道。”付天谐没好气的道。 一旁的付锦业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这些日子只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中,他一直认为自己遇见了贵人,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地方可疑。 “那咱们怎么办?”康氏道。 “能怎么办?就如念娘说了,官已经做了,跟那头离得越远越好,但也不要得罪了。”付天谐没好气的道。 康氏不高兴了,板着脸坐在花厅里,等付天谐出去了,这才跟付锦业埋怨起来:“你瞧瞧你爹,到底你是他亲生的,还是念娘是他亲生的?这两年倒是好,越发把她当回事,就觉得她说得有理。连我们说话都不管用了。什么狗屁封赏,我倒要看看他要守着这个所谓的封赏多久?” 结果没过几日,皇帝对付天谐的封赏的旨意就送到了付府。 听到消息,付府一阵人仰马翻,付天谐哆哆嗦嗦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才赶去了前厅,康氏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 朝庭随便派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宣读旨意,但对于付府的人来说,把其视为皇帝亲临一般奉承伺候。 那小太监却不敢拿侨,十分和善的笑着对神情还有些懵的付天谐道:“员外不必客气,皇上说了,你们是余地师唯一的亲人,帮着天演大师照顾他的后人,赐些封赏也是应该的。” 天演大师? 付天谐和康氏面面相觑,天演大师是谁? 天演大师的追封当时整个天朝都知道,不过,像付天谐等人这种每天只关心着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什么奇怪。 太原府的官吏当然知道,不过,大多人都不知道付府和天演大师的关系。付锦业虽然每日都去府衙,但因为他并不是因为政绩被提上八品的,而且,他好大喜功,办事能力也一般,作为年轻后生,对前辈们也没有应有的尊重,反而认为自己是佟贵妃提拔的待人倨傲,不讲礼节,因而不被人喜。所以,府衙的人平日也不太喜欢跟他凑在一起,自然不会和他一起聊八卦。 小太监笑呵呵的看眼一脸茫然的付天谐三人,道:“天演大师就是余地师的父亲,员外不知道吗?” 付天谐蓦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天演大师竟然是余道生!十多年过去了,余道生竟然被皇帝追封为天演大师。付天谐一下就想起来,前些日子,他好像的确听人提起过谁被追封为天演大师,但因为当时付锦业刚刚认识了那个自称和佟伯府有关系的人,整个付府都在忙着替付锦业打通关系,升官找路子。所以,他根本就没多注意这件事。 没想到至高无上荣誉,被人追捧羡慕的天演大师竟然是余道生! 他是余念娘的舅舅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同是如此想法的还有康氏和付锦业。 三人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付天谐干巴巴的向小太监解释:“让天使笑话了,天演大师的事我们听说过,不过,这阵子府里忙谁也没想到,念娘可能忙也没写信回来告诉我们。” 在宫里混的年纪无论大小都是人精,小太监没戳穿付天谐话中的漏洞,还帮着他道:“原来如此,地师这段日子时常进宫陪皇上论道,的确有些忙,或许真是忘了。” 付天谐三人只将小太监的前半句话听见脑子里了,后半句是什么完全不知道。 “念娘经常进宫陪皇上论道吗?”付天谐惊讶的道。 “是的。”小太监笑呵呵的道,心中不以为然,不然他干嘛在这儿浪费时间。 付天谐和康氏顿时激动得不得了,余念娘进宫得了皇帝的眼缘,这可比什么贵妃娘妨好使多了。 几人这会儿也终于明白了,恐怕佟贵妃会帮付锦业也是看在余念娘的面子上。 如此,更好了! 第332章 目中无人或蛮不讲理 等天使一走,康氏拉着付天谐的袖子,迫不及待的道:“不如咱们进京去看看念娘吧。” 付天谐哪不知道她的心思,激动之后,心里出其的冷静了下来,笑呵呵的将圣旨宝贝的抱在怀里道:“你没听天使说吗,念娘很忙,哪有空招待我们,再说京里三品大官多如牛毛,我不过是个末品的员外,到京城去见了谁都是低人一等。还不如不去。” 康氏一听,还真是这个理,立刻打消要去京城的念头,跟着付天谐宝贝的将圣旨高高放在正堂,他们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员外和员外太太。 跟在后面的付锦业,更是急不可耐的对付天谐道:“爹,即然念娘这么厉害,不如您写封信,让她向皇上请求,把我阶品再升升,一个八品府经历,实在太低了!” 付天谐就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以为这是菜市场买菜,你想买就得有卖?胡理取闹!”接着生气拂袖走了。 刚当上付员外太太的身份,康氏心里正飘飘然呢,也跟着道:“你爹说得没错,你太心急了。” 连亲娘也忽悠不起来,付锦业无奈,只得作罢! ** 而宣旨的小太监回到京后立刻去御书房向皇帝复命。将在付府的情形说了一遍。皇帝特意派了个小太监去太原宣旨,就是想看看付府的情况。 他沉吟道:“如此看来,地师在家中并不得人喜啊!”这种环境下长大也能养成那般随性的好心性,实在难得啊! 指了指案几上御膳房刚做的桂花糕道:“味道挺不错的,给地师送些过去。” 小太监立刻提着桂花糕出了宫,卦相馆却只有刘妇人一人。 “……劳驾公公了,民妇代我们姑娘向皇上谢礼了,待姑娘回来后,民妇一定如实禀告,请姑娘明日进宫向皇上谢恩……”刘妇人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余念娘在哪里呢?她正在皇帝赏赐的那座三进的宅子里。现在更名为余府。 余府座落在离保和堂不远的旺平街,此街住的几乎是朝中大小官员,有钱有权就能在此处买到宅子。不像宁安候府那条街,有钱有权也不一定买得到。但因为整条街都是富贵人家,所以,治安是相当的好。 按照余念娘之前的要求,将院子做了一些修改。比如,花园里的风景树,余念娘希望隔区隔景,意思就是一片区域一片景致。一片区域全栽上发财树,树杆长枝叶篷;另一片区域全栽美人树,开花的时候一片淡紫色,美极了;每个院子里再栽一棵细叶榄仁,然后还要花圃。她还要单独种一片树林出来,供夏日的时候乘凉游玩。 主院的话,要改成现代格局,院子没法弄,就把屋子重修整,改成一栋二层的阁楼,不过,阁楼外必须要有阳台,阳台还不能太窄,得必须有护栏,护栏的高度用木桩子做也好,其它什么做也好,必须打得紧密一些,要有一个成年人大半人高。两边还得做拱形的窗户,里面屋子必须弄成三室一厅的样子。 反正皇帝说了要修整得她满意。。 工部侍郎看了余念娘的图纸后一个头两个大,和工部里的几位大人研究了两天也没弄明白余念娘的意思,只好今日派人将她请了过来。 “……请问余地师现代格局是什么意思?二层的阁楼没问题,可是你要做一个大的阳台,这阳台得多宽,两边还要拱形的窗户,拱形得多大?得用多少窗纱呀!……又是阳台又是拱形窗户,那这阳台是悬在外面,还是缩在里面的?……院子里干嘛要弄一片树林呀,多不合适啊,发财树倒是有,不过这美人树不好找啊……还有这细叶榄仁是什么树,怎么没听说过,既然有了树林,地师不如就不要花园了吧……” 余念娘默默的看了工部侍郎一眼,道:“没关系,大人要是觉着不好做就按照大人设计的来修葺便好了,想必皇上也只是说说不会真来看的……阳台嘛不用太大,至少要站两个人没问题……窗户得是咱们平常窗户的两个那么大,但也得照着屋子整体大小来定,太大也不好看,如果是窗纱不够的话没关系,用纸糊也可以,到时候吹风下雨坏了,我再找大人请人修修便是了,不会很麻烦的……二楼的阳台当然得架在一楼上面,悬在外面多不安全啊?”又没有钢筋混泥土,哪能承重? “……如果是一般的树林当然不好看,但若是特别的风景树栽成一片就特别漂亮了,到时候修建好了,不仅风景漂亮还空气好,欢迎大人到时候带着家眷过来乘凉……细叶榄仁也是一种风景树,高达十五公尺,枝丫自然分层生于主干四周,一层一层分明有序水平向四周展开,很漂亮的……” “大人这话挺有趣,您有见过哪个府里种了树就不要花园的吗?……” 工部侍郎动了动嘴,拒绝的话没说出来。 明明说不好修改就算了,却还巴拉巴拉的告诉他这么多。 既然皇帝都要来看了,他能不照着要求改吗? 他就没见过这么建房子的,阁楼外还弄那么大一个阳台,你弄阳台就算了嘛,搞点护栏还必须紧密,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怕摔下去。这些密致的活很费人力财力的。 说得好听没有窗纱就用纸糊,他如果真用纸给余念娘糊了窗户,恐怕到时候也不用等到明年夏季,只要逮着机会余念娘就会派人到工部去寻他,让皇上知道了,恐怕还会说他办事不力。 真是用皇家的银子不心疼,这些名贵的树岂是那么好找的? 你一个院子都整成树林了,还要花园有用吗? 这些话在工部侍郎嘴里盘旋了许久,余念娘现在可是很受皇帝重用的,可一想到那哗哗的银子往外流他又心疼不行。 于是,委婉的道:“地师说的美人树的确不好找,不如换了别的?” “可以啊。”余念娘应得也很爽快:“那就锦叶榄仁吧。” 工部侍郎有些懵,也没听过,估计价钱不低。 “其实地师建了树林就不用在院子里再栽树了。” 余念娘沉吟:“也对,又是细叶榄仁,又是锦叶榄仁,都差不多。不如,树林用美人树,院子里用法国梧桐?” 工部侍郎张大嘴呆呆的看着余念娘,法国梧桐又是什么鬼? 天啦,皇上,能不能别让我来修这破院子。 能进天道院的果然不是目中无人的,就是蛮不讲理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333章 了解否 最后余念娘当然也没那么细致的要求工部侍郎,院子里栽一片看上去漂亮的树就行了,能找到美人树最好,主院栽一棵百年银杏。 至于主院的阁楼,余念娘要求必须按她的要求做。修不了纯西式的小别墅,整成现代农村最新式的中西结合式的两层别墅样子。 工部侍郎回宫后哭丧着脸把余念娘画的图纸拿给皇帝看,吧啦吧啦倒苦水,什么东西不好找啦,财政紧张啦,人力物力等等啦…… 皇帝盯着那张鬼画糊的图纸看了半天,突然说了句:“地师不仅字写得难看,这画功也不行啊!” 然后就一幅兴致昂仰的样子询问起工部侍郎余府宅子的设计,越听他越觉得有意思,最后十分期待的道:“这么说的话,到时候朕一定得去瞧瞧。” 工部侍郎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不拿来给皇帝看了。 **** 初冬的夜晚很美丽,天空中的景色另有一番姿色,从一轮弯月渐渐变成一个银盘子。风从树叶的缝隙间荡过来,凉凉的,柔柔的,吹在人身上舒服极了。月亮的清辉似水一样在园子里流淌。薄薄的轻雾如纱般漂浮起来,四周朦朦胧胧有种仙境感! 黑暗的小道里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依着身材来看是个男子。月光照在男子背上,反射的月光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 男子朝着莲池走去,脚步稳健,步伐轻快,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天道院的莲池种满了莲,莲花盛开的时候满池莲花,夜里的荷塘月色美不胜收。 没有灯,亭子里有些黑暗,男子站在不远处四处警惕了下,这才继续朝着亭子走去。只见他上了台阶,走进亭子,在亭子中间站住,然后朝着莲池的方向拱手行礼,接着阴暗空荡荡的亭子里突然走出一个人,他朝着男子随意摆了摆手。 原来那人一直站在柱子后面。 “……怎么样?”那人沉声道。 男子收回手,挺直了腰,垂着眼皮子回道:“已经办妥了。” 听到回答,那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没留下什么证据吧?” “没有。”男子道。 “好,这里不安全,你无事不要轻易进来。” 男子应声,然后行礼告退,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待男子离开,那人也出了亭子。 *** 宽阔安静的大厅规整划成了几个区域,几张大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两侧书架上放满着书籍和资料,每个区域放着盆景点缀,让厅内显得不会那么压抑。而大厅吊顶上挂着一盏大灯笼,昏暗的灯光照在大厅内,勉强能视物,也是方便夜里有人进来。此时灯笼下方站着一个白袍男子,灯光洒在他身上反射出一丝光晕。 男子一身白袍,衣饰随意,着装整齐,漆黑的长随意散在后面,却更显得他一身道骨仙风。 大天师随意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看了看,然后便出了阁楼。他沿着青石子路慢悠悠往前,然后转了一个弯朝着莲池的方向而去。 黄天师手里提着一盏灯正往静息楼去,突然前方出现一个白影,他眉头一凝,接着就看清来者何人。 黄天师胸口咚咚跳了两跳,忙上前行礼:“大天师您出关了!” 大天师淡淡的看着黄天师,道:“嗯,这么晚了怎的还不歇息?” “学生无睡意,所以出来转转,没想到大天师您出关了。”黄天师激动又无比尊敬的道。 大天师抬脚慢悠悠朝着静息楼去,并道:“刚出来一会儿。最近天道院怎么样了?” 只要大天师不在,天道院内的事基本都是黄天师作主,冯天师只管理着少部份事宜。 “一切都好。”黄天师笑着回答,想了想,又道:“不知道学生上次送进去的纸条,大天师可看了?” 大天师目光深遂的望着前方漆黑的林子里:“看了。”又道:“何须大惊小怪!” “可是,学生担心如此继续下去,待到有一日事情会被人重新提起。”黄天师一脸担忧,而此时的他完全无平日的自傲,目中无人,对着大天师是恭敬有礼又虔诚,比对皇帝还要敬重! “那便让她没有机会重提。”大天师淡淡的道。 “她现在好像并不知道,不过,将来的事就说不准了。可我们也不能因为揣测就动手吧?毕竟皇上现在很信任她。”黄天师道。 “莫非还真有几分本事?”大天师疑惑的道。 “确有几分本事。”黄天师点头。 大天师就看着黄天师好一会儿,才道:“莫非你自觉不如她,怕了?” “学生怎会怕她?”黄天师立刻不屑的道,一幅不以为意的样子:“若说以前她显露了几分本事,有可用的地方。那也是学生没有尽力,让着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知道天道精神,会懂玄术精髓,京里现在对她的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 大天师立刻很欣慰的点头:“如此便好。对了,关于黄河口堤坝决口的嫌疑人怎么样了?” 黄天师眼皮子狠狠一跳,没想到大天师才闭关出来竟然就知道了黄河堤坝决口的事,闹事的人在行刑那日就被砍头了,就连出逃的也解决掉,无后顾之忧,黄天师觉得大天师再厉害也查不到什么。 便打着官腔道:“学生也不知,听说闹事的跑了一个,官府现在正在四处捉拿。” 大天师直直的看着黄天师,好一会儿后他才挪开视线,继续往前走,同时道:“如此,那就好。” 黄天师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然后就见大天师拿出一封信给他:“你的家书。” 信下午就被送到了天道院,只不过黄天师一直不在,回来后他也没去阁楼,所以并不知道。 大天师刚刚出关,并不知道黄天师有无看过信。但却在看到信的时候替他拿了过来,而且从阁楼出来,他准确的找到了自己。 黄天师顿时心里有些毛。 等回到静息院,黄天师回到自个儿院子里。 天道院所有的天师都可以住在静息院,每人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黄天师也没点灯,坐在漆黑的屋子里呆,对大天师的玄术他一直是崇拜又怀疑。平日里有些事情没人说大天师仿佛也知道,可是十年前的事情他是最清楚的了,大天师的玄术如何按说他也是最了解的,经过这么多年,特别是这几年,好像一切变得不一样了,他也越糊涂不明白了。 第334章 遗忘…… 家书是黄府现任当家人黄胜河写的。 黄天师上面有一个姐姐叫黄胜雪,嫁给太原商贾大户李府二老爷,下面还有一个弟弟,黄胜河,黄天师在家行二,他年轻的时候离家后,黄老太太便将黄府交给了黄胜河打理,开始的时候还指望黄天师能回去承担家族重任,后来,黄天师进了天道院,黄府上下一片欢喜,黄老太太立刻将黄府全部交给了小儿子,府中做点小生意,与李府又是姻亲,相互帮衬,这几年过得是越来越好。 信中黄胜河提到妻子管氏,黄府人丁单薄,黄胜河夫妻十来年只育有一子,黄天师人在天道院,更没娶妻的打算。好不容易今年管氏再次有了身孕,早先已经写信告诉了黄天师,黄天师准备了一对银锁,还特意请了大天师集了福,派人送回了太原府。 黄胜河夫妻收到银锁,高兴得不得了,大天师亲自集福的东西有钱也不一定能得到的。也不知道以什么回报,两夫妻商量过后,决定还是写封信给黄天师,让他代为向大天师转告谢意,并且言明,他们只是商贾,其它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在黄府现在宽裕,若是黄天师银钱方面有什么需要的,他们一定会尽力照办。 并且再次为银锁的事向黄天师道谢。 即是家书,除了交代银锁的事,信中还提到母亲大人黄老太太身体状况,年纪大了,偶有不适,但都不是大问题。以及姐姐黄胜雪,李府现在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几乎成为太原府第一大商贾,生意不仅遍布天朝各地,连边境那边的东西也做得红红火火。 黄天师默默的看完信,对他来说,什么家族重任,前途都不在他眼里,他的目标是天道,玄术,成为大天师那样的人物,甚至超过大天师! 他在桌边坐下,脚下一个铜盆,将手中的信点燃便丢进了铜盆里,没一会儿,铜盆里只剩一堆灰。 屋子角落的阴暗处走出了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呼吸细微,若不是现出身形,就算是会武功的,一般是发现不了他的存在,可见他武功的高强。 “即是天师家书,为何天师要烧掉?”男子从阴影里走出一步停住脚,站在黄天师后面低声不解的道。 对这人突然出现黄天师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他淡淡的道:“可有可无的东西留着亦无用。”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与黄府的书信来往。 身后的男子沉默了下,又道:“不知天师的承诺何时兑现?” 黄天师起身走到书案旁:“答应你的事我定不会失言,不过,现在却不适宜回去。” 男子微微蹙眉:“不知天师所说的适宜的时间是哪个时候……”说着他顿了顿,即是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从语气中听到一丝茫然和淡淡的忧伤:“我们已经出来太久了,久到都快忘了草原。” 黄天师已经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沾墨的手一顿,他看向男子:“找到了多少人?” 男子脸上闪过悲痛神情,摇头:“没有。” “突厥虽然被退击了,也折损了不少,但是他们却并不甘心,一直在伺机而动。草原上各部落之间也不安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回去的话,或许你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吞并……”说完黄天师又觉得自己用词不当,又改口:“应该是被覆灭。” 男子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冷冷的看着黄天师纠正:“是我们!” 黄天师看眼脸色阴沉的男子,点头:“好,是我们。”又劝他:“就这么几个人,那还如留在京城安居乐业,总比回到草原好。” 男子眼中闪过杀机,淡漠的道:“那依天师的意思,以前的话不作数了?” “不不不……”黄天师摇头:“我说过的话我定然会做到,只不过因当前局势提个建议而已,该怎么做还是你们自己决定。” 男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看来离开太久,天师什么都忘了。” 黄天师神情一僵,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起来,他烦躁的放下笔,将只写了一个字的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然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无力的坐着,淡淡的闭上眼睛不想再理男子。不过,紧抿的唇却彰显了他内心的不甘还有愤怒,中间还夹杂着伤感。 *** 翌日,宫中就传出消息,之前涉嫌黄河堤坝决口逃走的犯人在离郑州十汛堡两个县城远的地方被人找到了。不过,人早已经没气,死了。根据仵作检查结果显示,那人在逃离刑场的第二日就被人杀了,然后被抛尸在一个枯井里。所以官府的人才一直找不到。 大理寺卿很震怒,没想到对方的同伙杀人灭口,可是让人有些费解的是,既然对方已经将人救走了,为何要杀掉? 余念娘推测:“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救人,只不过是想知道人被官府抓到后都说了些什么。” 这话让池朗宜眼前一亮,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觉得你没有进大理寺简直可惜了。” 余念娘淡淡的笑:“那请问世子爷大理寺要收吗?” 池朗宜破天荒的笑了起来:“你这建议不错,也许将来可以允许如你一般有能的女子做官亦可!” 余念娘看着他,将来…… 没等余念娘开口,十一已经出主意道:“余姑娘现在也可以做官啊,女官啦,现在宫中可不止一位女官了。” 地煞觉得十一只要看见余念娘就要犯接话唠的病。 “你觉得我进宫当女官合适?”余念娘笑盈盈的看着十一。 十一认真的道:“余姑娘如此聪明,当个女官绰绰有余。” 余念娘一脸似笑非笑:“那你觉得天师和女官哪个身份更尊贵?” 十一一脸懵逼:“对啊,我怎么忘了姑娘将来是要进天道院的。” “白痴!”地煞低骂一声。 十一愤怒的瞪他一眼,大声道:“姑娘这么得皇上重用,如果姑娘进了宫当了女官,那随时就可以帮着大皇子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了啊。”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吗?”余念娘看向池朗宜。 “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提了立储的事。”池朗宜淡淡的道。 皇上询问众臣的意见,谁都没有说话,这时候谁说话谁是笨蛋,后来,皇帝便宣了几个重臣到御书房说话,有赞成大皇子的,有赞成二皇子的。 反正理由都说得挺中肯有理。 第335章 筹备 为了太子之位,皇后和佟贵妃明的暗的较劲,朝堂上是暗潮汹涌,皇帝真提起立储的时候,京城又变的一片平静。 皇帝的决定是先立储再泰山封禅,由太子监国,泰山封禅改在了明年开春,那便要在年底前将太子确立下来。如此,先祭天,后秋狩。祭天祈福的同时向神明祈求保佑明年是个好年,百姓大丰收! 按照规矩,祭天需由大天师亲自主持,担任祭师,同时还要配备奠师,器师,还有舞师,这些都需由天道院的天师来完成,就算没有天师,最低也要由坤院的地师担当。 祭师便是主持整个祭天过程,包括祈福,唱祭文,请神。需由德高望重,道法高深的天师完成。有大天师在,那就由大天师来做。 而奠师则是祭天开始前准备,一切应以祭师为准,换言之就是祭师的助手。因为每次祭天祭师都由大天师担当,所以,奠师就成众天师争夺的目标。上一次祭天,奠师是由黄天师担任,所以,后来黄天师很受皇帝尊重。 今年除了黄天师,还有冯天师也是奠师热门人选。 另外器师便是保管祭天时需用到一些祭器,这些祭器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不可亵渎之物。所以选择器师也是非常重要,虽然说不了什么,但能等同的和大天师站在祭台上,已是非常光荣。 最后便是舞师。 依照天道书籍中的记载,祭天最后需要舞师跳祭天舞。祭天舞步伐复杂,动作诡异,跳舞者不但要求跳的准确,还要生动的跳出祭天舞的灵动不凡。 自前任大天师上任的时候有人跳过祭天舞,之后再也没人跳祭天舞。没有祭天舞,众人便合唱吟一首祝词。不过到底没有祭天舞神秘震撼! 祭天各师的选择也有严格要求,为了鼓励坤院的学子,大天师今年格外宽容开恩,允许坤院的学子和天道院的天师一同备选。 冯教习和黄教习发了一些资料给众人,然后给出一日的时间,第二日开始考核。 资料里写的就是祭天的程序,以及各师在祭天过程中要做和应该注意的事。 能供选择的除了器师还有奠师。大家可以根据自己兴趣选择一个,然后再由天师决定用哪些人。任用的标准。除了考量天道造诣,玄术高低,还有在院内表现,以及每个人的卦相。 卦相的意思便是,到时候由天道院内地位较高的天师替众人卜卦,若是卦相好,呈吉,那便可以担任祭天的器师。 余念娘很快就记住了祭天的程序以及注意事项,所以,第二日到坤院备选的时候,黄天师和冯天师的问题,她很快就答上了,答的还很不错,当下冯天师就决定让余念娘也参加今年的祭天。 黄天师虽不赞同,但余念娘表现的确实优秀,冯天师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便也同意让余念娘入选。 坤院其他人中,黄天师又挑了两个人,一个是杨凯,一个是李槐。 杨凯能入选和他的辛苦分不开。 余念娘回到卦相馆没多久,他就兴致勃勃的过来了。 他满脸兴奋,一看就知道来找余念娘是为了祭天的事。 “是不是现在咱们就可以参加祭天?还要经过大天师复选吗?好像坤院的人也太多了……我们这种资历,奠师是没指望,我准备选器师,你要当舞师吗?” 余念娘惊讶的看着他:“谁说我要当舞师?当然是器师了。”器师的工作简单不复杂。 “什么,器师,你是女地师怎么去选器师,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去选舞师吗?”杨凯叫道。 余念娘白他一眼:“谁说女的就要去选舞师,难道不能是男的去?” “跳舞不是历来都是女子的长项吗?男子恐怕无法跳出祭舞的精髓。”杨凯干笑道。 余念娘撇撇嘴,不以为然,不说别的,就本朝几位唱戏的大家,扮相,唱功,功底,舞姿个顶个。不全是男的? 等到众人被通知复选的时候,余念娘果然被冯天师单独叫到一旁。 “你是天朝第一位女地师,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位女天师,若能跳祭天舞,能更增加众人的印象。” “可是我不会。”余念娘道。 “没事,我把东西给你,你到时候回去学便是,最终能否选上,还是要等大天师定夺!”冯天师道,怕余念娘不愿意又道:“我朝继前任大天师上任的时候有人跳过祭天舞,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跳过,更何况是个女子,这对你是百益而无害。再者,能否跳祭天舞,也不是谁一句话说了算,还的等大天师给你推了卦后才知道。” 既然冯天师都是这意思,想必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心思。 余念娘也不拒绝了,索性答应下来。 然后冯天师拿了一本册子给余念娘。 余念娘粗略的看了看,这就是一本舞曲册子。它将祭天舞整个拆分成一个个动作。 不仅画了整部祭天舞,最后还写明了祭天舞的曲子,服装以及服装要求。 曲子余念娘也不懂,服装她觉得像是一种晚礼服的设计,不过没有晚礼服长。颜色不是纯白的色,而是显眼的五颜六色,就像孔雀的羽毛似的。 在前世,余念娘是孤儿,从小在机构里长大,性子很淡,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学生时代的晚会或节目表演,所以就算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万人羡慕的舞师,也并没什么激动,反而觉得每日的练舞有点烦。 结果没出来,她也不急,无事就去了正在修建的余府,能快点住上自己设计的院子这事让她更期待。 相比较不在乎的余念娘,杨凯却很紧张,结果没出来。他连替人推卦的心思都没了,到了卦相馆就拉着余念娘碎碎念祭天的事。 余念娘耳朵都听出了茧子,只好拉着他去余府,让他给点意见,实则转移他的注意力。 杨凯很惊讶余念娘的设计风格。 “……你这样子修建怪怪的,我以往走过不少地方,却没瞧见这样的。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随便想的。”余念娘道。 杨凯瞪大眼睛,不信:“随便想的?难不成你的脑子的结构和我们不同,随便想想就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余念娘却一本正经点头:“还真不一样。” 她一个二十一世界的灵魂,能和这些古人的脑子一样吗? 第336章 信(二合一) 祭天有资格参与的天师或地师最后一步竞选便是推卦演算。 一般来说都是由大天师完成。故黄天师将所有入选人名单交到了大天师手里,不用生庚八字推演是一门简单又深奥的学问。大天师与天道院的天师之间的关系,就像黄教习,冯教习和余念娘等人之间的关系,师生。所以,偶尔大天师也会向众天师提问出题。 于是,今年参与祭天人选的卜卦他便交由黄天师完成。 坤院有资格入选的一共三人,便是余念娘,杨凯和李槐;而天道院有五人,因为今年祭天要替大皇子和二皇子祈福。所以,人数有所增加。 器师要四名,奠师一名,舞师一名。 复选的人有八个,从中优胜劣汰,当然没有被选上的并不是说天道玄术就不行,毕竟这只是一场一般的占卜活动。 将所有男天师及地师推演完,大天师从中选了五人。舞师的备选人只有余念娘,黄天师拿出三个铜板,屏气凝神后开始执卦,让黄天师和大天师都十分惊讶的是余念娘的第一卦是无卦,第二卦是空卦,第三卦才显现出来。 可是这卦中的意思却让大天师和黄天师有些匪夷所思。 “……怪哉,怪哉,怪哉!”黄天师一脸严肃,摇头凝眉:“从卦中看,余地师在十二岁的时候,她的司命星突然消失了,可是过了一两年后,司命星又若隐若现的出现,直到今日此时,司命星更是中宫中最亮的一颗星。” 司命星是每个人的命星,也是命线,一个人身体健康,平安无事,那么司命星便会天长地久的亮着,但若是一个人遇害生病了,或者死去,那么司命星就会暗淡无光,若隐若现,甚至消失。 头一两年,余念娘的司命星可以说是非常弱的。弱得几乎已经消失没有了,可是为什么到后来又亮了起来? “难道说她这两年遇到了不同寻常的奇遇?”大天师揣测道。 黄天师从太原来的信中知道一些关于余念娘的传说,好些人家都知道那时候余念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攀上了卫府就等于草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偶尔出去一次也是带着丫头婆子在街上随处逛。她与卫府的姑娘关系也不好,所以,总是一个人。 这样怎么可能有奇遇? 难道是她到京城的时候? 最后,大天师又宣了余念娘到天道院来,亲自令她跳一段祭天舞。余念娘记忆好,跳得动作和册子上的差不多,也按照上面所描述及画,同时让舞姿表达出各种感情。 大天师暗地点头。觉得与当初前任大天师当年上任时舞师表演的祭天舞差不多,只不过余念娘锻炼的时间短,神韵表达不够好,相信刻苦锻炼一段日子后就会好很多。 所以,尽管有些疑问,大天师最后还是决定由余念娘任祭天的舞师。 确定名额,余念娘每日回到卦相馆,便在屋子里表演祭天舞。时长越长,次数越大,动作便越来越娴熟,姿势是越来越优雅柔软。 杨凯和李槐被任命为器师,到时候捧神器或者祭品,另外天道院还有两位天师同是器师,黄天师不出意外的再次成为奠师,余念娘为舞师。 其它剩下没有被选上的人只能等下次。 杨凯也没再来骚扰余念娘,而是每日待在家里研究祭天,以及身为器师需要注意什么,自从知道自己有资格成为了器师,他每日都很兴奋,只要一有时间就到卦相馆来,余念娘没时间跟他闲聊,他就在院子里没事找事帮着孙妈妈等人干活,全身就像使不完的劲儿,几个人觉得他这样子又羡慕又好笑! 这日,余念娘刚练习完祭天舞,出了一身汗,孙妈妈烧了热水,玲珑摘了许多花瓣撒在沐桶里。 天气渐渐有些凉意,以前的湘妃竹帘子已经换成了布帘子,将帘子放下,又在盥洗室竖了一道屏风围起来,这样盥洗室里的热气便不会很快散去,人也能在沐桶里多泡会儿。 接到祭天舞的任务,余念娘便每日练习,直到满身大汗,然后再舒服的洗个澡,从水里起来全身经脉通畅,舒服得不得了。比现代去跳广场舞效果还好。 所以,她便渐渐喜欢上了跳祭天舞。 等到孙妈妈和玲珑帮着她把头发绞干,余念娘这才舒服的靠在榻上,手上拿着一叠东西开始专注的看。 立在一旁服伺的玲珑见余念娘盯着手中的东西好一会儿都没动,就很好奇的询问孙妈妈:“妈妈你说,自从姑娘把这叠东西拿回来后,每日洗完澡都会靠在榻上看一会儿,这么日日的看,依姑娘的记忆力,不是早该记熟了吗?” “我猜姑娘应该是在看别的东西。”孙妈妈想了想道。 那叠资料是坤院发的关于祭天程序,内容及后记的一些事,注意事项。 “那不就是看的关于祭天的东西吗,还能是别的什么东西?”玲珑一脸不解。 “上次你没听姑娘说吗?卫将军自从跟着皇上从避暑山庄回来后,很得皇上的重用,现在已经被任命为禁卫军统领了。”孙妈妈板着脸道。 禁卫军那可是专门负责宫里安全的。作为禁卫军统领不仅可以随时进见皇帝,还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知道啊。”玲珑点头:“可是这与祭天有什么关系?” 孙妈妈双手一摊:“我哪知道。你问我,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姑娘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玲珑无语看孙妈妈一眼,而靠在榻上的余念娘已经捧着资料睡着了。两人递了个眼色,孙妈妈上前替余念娘盖上薄毯,玲珑对她作了手势,然后撩起帘子出了屋子。孙妈妈则搬了根凳子坐在门边做起了袜子。 前院卦相馆里,刘妇人出去买菜去了,五彩和玲珑正无聊的坐在休息区里下围棋。 自从杨凯不卜卦后,来卦相馆里的人就少了。 两人都不会,这事的起因还是上次余念娘在宫里和皇帝下的那回围棋,皇帝赏了她一付围棋,她回来便开始研究,因为馆里几个人没一个人会的,所以余念娘只好又去买了关于围棋的书来自学。 围棋博大精深难懂,看了这么些日子,她也只懂得入门。 五彩几人日日跟在她旁边,听得多了,耳目晕染,入门也就一知半解。于是,两人估摸着对弈起来,也不管走法对与错,反正若是按照围棋的走法不对了,那他们就按五子棋。孙妈妈从后院出来过一次,见状就说两人:“胡来!” 两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自编了一套规矩对弈起来,刘妇人挎着篮子回来的时候,两人正在棋盘上对彼此大开杀戒。 她饶有兴趣的站在两人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道:“你们这样子还不如直接下五子棋更有意思。反正这棋盘够大,对弈起来岂不是更有意思?” 两人一听,是这个理。立马收棋,重新开始。 于是刘妇人就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下起五子棋来,她一边看一边摘菜,偶尔还能给谁提个醒,帮谁走一步。 赢的那人觉得痛快,输的人就会觉得不甘心,没意思。 到最后,五彩和玲珑两人都恼了起来。 “观棋不语真君子。”玲珑道。 “哎哟,你这丫头竟然还会说这种文绉绉的话。”刘妇人笑着道:“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了,你们自个儿下。我得将菜快快摘出来,一会儿该响午了。” 将手中摘出来的菜丢进篮子里,刚要起身,五彩和玲珑就听她:“哎呀!”一声叫。 五彩和玲珑同时不满的看过去:“刘姐姐,你干嘛呢?一惊一乍。” 刘妇人却指着篮子里惊讶的道:“这谁放我篮子里的?” 两人一看,发现菜篮子底竟然有一封信,如果不将上面的菜挪开,还真看不见那信。 依这放法也不像是无意中掉进刘妇人的菜篮子的,如果是无意中掉入的应该在菜的上面,而不是在篮子底,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的。 五彩将信拿出来,举起对着光看了看,里面确实像有一封信,信封表面一个字也没说,即不知道是给谁的,也不知道是谁的。 这样冒冒失失的拿进去交给余念娘好像也不太好。想了想,五彩将信拆开,抽出里面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生庚八字。然后什么也没了。 五彩狐疑的看向刘妇人。 刘妇人忙道:“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篮子里去的,这一路上我都提着篮子,没瞧见谁往篮子里放东西呀?还有,上面写了什么?”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谁刻章接近过你?”五彩严肃的道。 这封信明显是故意放进刘妇人的篮子里,刘妇人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不会有谁写这种莫明其妙东西给她,那这信封就是给余念娘的咯? “恐怕得给姑娘瞧瞧。”五彩看着旁边一直未说话的玲珑道。 玲珑皱着眉头,她总觉得这上面写的东西很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谁的。 “五彩姑娘,信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刘妇人着急的问。 信是她带回来的,若是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那她岂不是罪人。 “写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五彩道。 “生辰八字?”刘妇人一愣:“写这个干嘛,难道是有人想要推卦,不方便现身,所以才采用这种方式请姑娘帮忙?” “应该不是。”五彩迟疑了下道:“按照这上面写的,算起来对方应该是个四十来岁的人……” 五彩话还没说完,就听玲珑一声惊叫:“天啦……”抓过五彩手中的信跑进了后院。 冲进后院后,她一边跑一边大喊:“姑娘,姑娘……” 余念娘没应声,倒是坐在门边的孙妈妈探出头,凶狠的瞪着她:“大呼小叫没规矩?不知道姑娘在休息?” 玲珑这才想起余念娘还没起,她拿着信脸上又是惊又是喜又是疑的蹲到孙妈妈面前,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道:“这是刚才有人偷偷放进刘姐姐菜篮里的信,你猜这上面写了什么?” 孙妈妈凝眉:“是什么?难不成写了和姑娘有关的东西?谁写的?” 玲珑摇头,凑近孙妈妈低声耳语,还不待她说完,孙妈妈一声大叫:“什么……”立刻又捂着嘴看向榻上的余念娘。 余念娘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睛,孙妈妈暗松一口气。 她忙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拿过玲珑手中的信看了看,又有些怀疑:“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是有一次无意中听姑娘提起的,不然我哪知道?”玲珑语气坚定的道。 孙妈妈皱紧眉头,神色少有的严肃:“是不是还得听姑娘怎么说,这件事你不可声张,一切等姑娘醒了再说……” “什么事……” 余念娘其实刚才就醒了,只不过想养会儿神所以闭着眼睛,这会儿听了孙妈妈两人的对话,顿时好奇心起。 “姑娘醒了。”孙妈妈两人立刻走到榻边,余念娘睁开眼,玲珑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她,这是余念娘的习惯,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先喝口温水。 将杯子递还给玲珑,余念娘坐了起来,这才问孙妈妈:“什么事?” “把姑娘吵醒了,是奴婢们不对。”孙妈妈自责的道,然后将手中的信递上:“刚才刘大妹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把一封信放在了菜篮子底,里面写着一张纸,玲珑说有些眼熟,请姑娘瞧瞧。” 余念娘蹙着眉头将信打开,只看一眼,她便脸色大变,接着人豁然坐了起来,十分严肃的道:“送信的人呢?” 孙妈妈和玲珑亦是一脸严肃,恭敬的回道:“刘大妹也是回来才发现的,她说不知道是谁放的。” 然后孙妈妈将刘妇人叫进后院,待将去菜市场买菜的经过说了一遍,余念娘仔细观察着刘妇人的神色,知道都是事实,她才笑着下了榻,并对刘妇人道:“辛苦你了,只因这件事对我十分重要,若是哪日你想到什么一定要来告诉我。” 刘妇人忙道:“姑娘放心,我若想起什么,一定向姑娘禀报。” 余念娘感谢的拉着她的手,笑着问道:“今日买了哪些菜。” “都是姑娘爱吃的,胡萝卜,排骨,香菇……”等等,余念娘笑着点头,还拍了拍她的手:“辛苦你了。” “姑娘言重了。若是没事的时候,那我先出去了。” “好。” 等到刘妇人出了后院,孙妈妈忙上前扶着余念娘坐下:“姑娘怎么样?” 余念娘失望的摇头:“她的确不知道是谁放的。”目光深邃的望着外面的院子,神情复杂:“我父亲的生辰八字除了我祖父,我母亲,就只有我知道,难道还有其它人知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第337章 找到(二合一) 余念娘莫明其妙的收到一封信,信上写了余道生生辰八字,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不会轻易让人知道的。但也不排除余道生的生辰八字早就被人知道,然后让有心人利用了,那其目的则就有待斟酌了。无论哪一种余念娘现在都想迫切的知道真相。 翌日她又让刘妇人挎着篮子去菜市场,却无功而返,一连几日,再没有任何动静。 余念娘起伏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孙妈妈和玲珑表现得比余念娘还要失望。 “……如果真的是老爷的话,那就太好了。”纵然是奢望,当月上中天的时候,孙妈妈还是跪在院子里双手合十,虔诚的向上天祈求:“姑娘一人孤苦无依,若是能得人照应,那也不会过得如此辛苦,姑娘瞧得能干,其实内心还是希望有个依靠……” 一旁的玲珑也道:“老爷啊,姑娘真的很想你啊……信若真的是您让人送来的,那您就显显灵吧?如果不是您又是谁呢,您走的时候姑娘才四岁,您若在天有灵的话就瞧瞧她吧,她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伊,不对,老天爷我说错了,老爷若还在世的话就赶紧让他出来和姑娘团聚吧,若是老爷已经去了天上,那就保佑姑娘早日完成心愿吧……” 余念娘站在屋子里窗边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孙妈妈和玲珑,本来挺伤感,悲情的,突然听到玲珑后半句话,嘴角最终没忍住露出了个笑。 她静静走回桌边,端起桌上刚倒好的茶水喝完,又回到床上躺好。 十多年过去了,她始终相信余道生已经走了,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不现身,而且余道生是从京城让人给送回来的,那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了。 看到信的那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也是猜想是不是余道生,可是后来一想,又否认了这种想法。孙妈妈的做法虽是迷信,不过,余念娘知道她们也是希望她好。一种虔诚的信仰而已,便任由她们去。 时间太久,再多的悲伤也都过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种执念,这种执念固入骨髓里,让她始终挂在心中,要想完成这种执念,解除这道枷锁。 余道生现在已经被追封为天演大师,她也可以让当年的事随之而去。可是心中却始终放不下,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余道生当年为何抛父弃子独自而去,这也是余念娘的祖父临终的最后的愿望。 她取而代之,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余念娘,顺势继承了这种执念,须得完成这个遗忘。且余念娘本身也是个执着的人,不仅仅是为了余道生和余念娘的祖父,她觉得也应当为自己当年中毒讨个说法。 在看到这封莫明其妙的信后,余念娘心中更加迫切的想要揭开一切真相。 翌日一早,余念娘就有了决定。将孙妈妈,玲珑,还有五彩,刘妇人叫来。 “……虽然咱们现在生活挺好,什么都不缺,银两上基本也够平日的开销,但毕竟没有什么大的进项。所以,也应当做点其它营生得好。” 孙妈妈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余念娘一夜之间怎么突然要做生意了。 “那姑娘觉得咱们应该做点什么?”玲珑从来都是以余念娘马首是瞻,不管对与错,行与不行,只要余念娘开口,她就依言办事。 可是做生意得本钱,而且做多大多小的生意还得仔细考虑。想好了做什么生意,还得去考查市场,看看此项生意能做不能做。即是做生意,那就不能做亏本生意。所以,做生意说得轻松,做起来很难。 “姑娘怎么突然想做生意呢?广平广胜那边,每个月咱们不是还有分红进项吗?”刘妇人平日见多了邻里间做生意亏本,还有倾家荡产的,善意的提醒余念娘。 “广平广胜那边虽有进项,却不是长久之计。上次广平说市面上已经有人研究出和咱们的药丸一样的药了,再过阵子,说不定就会大量出现各种药丸,到时候咱们的药丸也就没什么市场了。”余念娘认真道:“做生意总有盈有亏,但若不去尝试,便永远没有成功。” 刘妇人点头,觉得余念娘说得颇有道理。 “姑娘说得对,姑娘要另寻铺面吗?有需要帮忙地方尽管说。” 孙妈妈和五彩也是一脸跟定余念娘的样子:“姑娘干啥,奴婢们就干啥,姑娘说怎么样,奴婢们就怎么做。” “好。”余念娘微笑看着众人,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当初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时候就有两个忠仆跟着自己,五彩虽然是被池朗宜送过来的,但是池朗宜早就把卖身契给了她。她本是想着暂时用用。但从避暑山庄回来后,五彩的改变和对她的忠心,她也看在眼里。刘妇人虽然与她只是雇佣关系,但刘妇人一家都是老实人,也不爱在外乱嚼舌根,更知道轻重,所以,卦相馆里的人交给刘妇人,她都很放心。 “也不用另寻铺面,咱们卦相馆的地方不是挺宽吗?我是地师,自然要做与此有关的生意。”余念娘笑盈盈的道。 “好啊!”孙妈妈立刻道:“咱们卦相馆虽然早就开了,名声却一直没起来,从杨公子到卦相馆开始卜卦后,京城很多人才渐渐知道咱们,现在也有些名声了。所以,如果能做些与占卜有关的生意,相信生意一定很好。” “可是做什么与卜卦有关的生意呢?”玲珑道。 “咱们将卦相馆里布置重新调整一番,卖一些利风水的物什,无论是花草还是摆件都可以……”也就是兜售一些与占卜有关的东西。 几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不用去重新宣传肯定就会有生意。 能有新的进项大家都很兴奋,本来卦相馆平日也没什么事,于是,孙妈妈几人就商量着怎么把卦相馆重新布置一番,留多大位置出来,售卖的物件怎么摆放更加吸引人,最重要的是,这货从哪儿进? 对坊间比较熟悉的刘妇人建议去购一些平常的东西即可,这利于风水的吉祥物在于东西本身和摆放的方位,而不在于贵贱。而玲珑则认为既然要卖怎么也得有些份量的东西,太便宜寻常百姓倒无所谓,有钱人就瞧不上。 几人争论不下,于是询问余念娘的意见,余念娘坐在书案边,案上放着一张宣纸,一直坐在书案旁写字,待宣纸上的字写好了,她才将笔搁好,然后拿起纸看了看,确认无误,叫过玲珑:“你去将这张纸贴在外面。” 玲珑接过一看,余念娘写的竟然是招工。 货物还没备好,货源还没找到,竟然先招人。 “姑娘,这合适吗?”玲珑迟疑道。 “有什么不合适。”余念娘淡淡的道,吩付:“先把人找到再说,加上一条,对方必须会写字。” 几人面面相觑,余念娘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玲珑只好将纸贴到了卦相馆外面。 工钱是众人最关心的事,每日干活时间不长,也挺有灵活性,一百个铜钱一个月。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挺划得来。 第二日就来了好些询问的人,会写字的直接入内应聘,那些不识字的从别人口中听到招工要求不相信,又跑到馆内找孙妈妈等人确认,听到必须会识字写字后很是失望,只不过三日时间就来了三四十个应聘的人。 其中一些不乏会写字识字的,余念娘都会让其写几个字来看看,其中掺杂着余道生生辰时间,因为并没有按照顺序,余念娘想到什么让写什么,除了会在余道生生辰时间几个字里面少字多字以外,其它的字全都是凭她想象出题。因此,也没有人发现余念娘出的考题里面有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不光是应聘的人,连看热闹的都比平日多几倍。这种情况持续了四五日,人渐渐少了下来。其中有字写得特别好的,余念娘挑了几个和信上的字迹差不多的人进行复试。 复试的要求便是对阴阳五行,六十四卦的理解。 这道题提得很刁钻,几乎没人答上来。不过没关系,余念娘本意也不是要听谁论道。有了铺垫,她又提了第二个问题,对之前皇上新封的天演大师的看法。 众回答大同小异,都认为天演大师厉害,为朝廷和百姓敢于牺牲自己。其中有三个人说到此事的时候神情有些许凄凉,惋惜。 于是,余念娘将那三人留了下来。不合格的给了一些打赏便让其离开了。 虽然没被看中,但有赏钱拿众人还是挺高兴。 三个人均是男子,其中一人衣服整洁,礼仪有模有样,想必平日的日子过得定不算差,说到天演大师时神情中惋惜占了绝大部分。另外两人穿着一般,一个较矮,一个中等个子,长得倒挺壮实。两人对天演大师都表示了痛心。 衣着讲究的那人是西京一位普通人家,另外两人,较矮的那位家在京城北门那一带。而那个中等个子,长得壮实的男子则是孤身一人,曾经在洛阳码头帮人搬货。听说卦相馆要招工,特意过来应聘。 “那你现在住在何处?”余念娘道。问完这话,她想到一个问题,若是对方真是一个男子,将其留下来,这卦相馆哪还有地方供一个男子睡。 “京郊一处偏僻的客栈里。”男子道。 余念娘点了点头,让孙妈妈拿出一张纸,纸上写着一篇论道文。这篇论道文是余念娘摘自余道生手记里其中一小段,因为这一页余道生在里面做了较多的笔记和注解,想必往日是他常看的。 余念娘的要求便是,让三人用自己的理解来诠释这段话的含义。 三人愣愣的看着宣纸上的字。 好一会儿,衣着整洁那人才问余念娘:“姑娘不是要雇店伙计吗?怎么必须要懂天道?” “是招伙计。”余念娘笑着道:“不过,我是地师,伙计就算不是天道的信徒,那怎么也得懂些天道吧。卦相馆现在是卜卦,往后还有一些和占卜有关的营生,自然是懂得越多越好了。”见三人都有些懵的样子,她又道:“不过你们也别紧张,这只是一个参考。” “那就好。”那人松了一口气,提笔开始下墨。 而另外两人却掰着脑袋想了许久,也没动笔,余念娘也不急,给足三人时间,留下孙妈妈和五彩,自己回了后院。 半个时辰后,应聘的三人离开了,孙妈妈拿着三人的答卷进了后院找到余念娘。 “我瞧着头一位写得倒还顺利,后面两个脑袋瓜都快想爆了才写了这么点儿。” 写得快也并就是她想要的。 余念娘接过孙妈妈递上的答卷。 她一张一张看得很仔细,待看到第三张答卷时,终于有一份熟悉感跃入眼帘。 余念娘脸上慢慢呈现笑意,她坐直身子将答卷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拿出余道生的手记,发现第三份答卷和手记里面的注解有许多相似之处。文笔上描述不同,但是意思都是一个。 余念娘一脸兴奋,让孙妈妈将那封信拿出来。 她比对着答卷上的笔迹,字迹果然相同。 “真的找到了?”孙妈妈惊喜又高兴,她们家姑娘果然聪明。 第三张答卷便是那中等个子,长得壮实的男子写的,字迹写得不好,甚至有些歪斜,说明书读得不长。余念娘看了下答卷下面,名字叫余三。 余念娘眼前一亮。 余三,一个姓。接着她又凝起眉头,如果信是余三写的,那么跟余道生就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人就是这样,明知道不可能,但心底总有丝奢望。 余念娘立刻让五彩去通知余三,让他明日就来上工。 五彩到京郊余三说的客栈处,并没有见到余三,那掌柜的说余三早晨出去还没有回来。五彩在客栈里等了半个时辰依然不见余三,她只好留了口信,让掌柜的代为转告,担心他不放在心上,五彩还给了赏钱,那掌柜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再三保证一定会如实转告。 为了不让人疑心,余念娘特意让余三次日再来上工。 本想着找到一点儿线索,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第二日过了巳时,余三都还没来,余念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让五彩去余三住的客栈。 第338章 对弈 余念娘一早便带着五彩,孙妈妈去了广平广胜家,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养得很好。广胜自从余念娘将花叶万年青和蔓陀罗送过来后,一直悉心照顾,花叶万年青和他以前栽种过的是一个品种,都是稀有的品种。而一般的蔓陀罗花色多,但一般一株就一个颜色,可是这些普通的蔓陀罗中夹杂着特别的蔓陀罗,它的花有几种颜色,非常漂亮靓眼。 这种花就像果树被嫁接后一样,结果出的果子中和了两种果树的味道。会酸甜适中。 现在这些蔓陀罗便是,其中很有一部分花的颜色又漂亮又古怪。 后来广胜就到处去走方调查,又请教了不少人。原来这种五颜六色的蔓陀罗是经过人特别培育的,它除了花的颜色会变得很漂亮很特别,能有几种外,它的花和种子毒性会更强。 而且将蔓辽罗的种子晒干后碾成粉,倒进水杯里却是无色无味,与花叶万年青放在一起会产生一种超强势毒性。若是蔓陀罗本身的毒也就是一般中毒的事,可是和花叶万年青两者合一,对人体最重要的伤害部位就是喉倍。 余念娘一直在寻找一种放进水里无色无味又能与花叶万年青发生作用的东西,没想到它早就在眼前。 因为这种变异蔓陀罗花期较正常蔓陀罗的开花的时间要晚一些,所以,她才没想到这一层。 余念娘让五彩收了一些变异蔓陀花的种子带回去,又在广平广胜父子的后园看了看,这才离开了广家。 回到卦相馆的时候就看见去找余三的玲珑回来已经有一会儿,在卦相馆里焦急的走来走去。 看到余念娘,玲珑忙迎上去,道:“姑娘,余三不在客栈,也没来。” 余念娘凝起眉头:“是出去了吗?” 玲珑摇头:“应该不是,奴婢问过客栈的掌柜的,说余三早上是退了房后离开的,走的时候一脸笑容,还高兴的告诉掌柜的,说他找到活计了。” 那应该就来卦相馆了,但是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余三仍然没来。 余念娘立刻起身,叫上五彩和孙妈妈,还有玲珑:“我们去客栈。”留下刘妇人看馆。 五彩驾着马车一路穿街走巷,以她最快的速度催促着马儿快跑,很快就到了余三住的那家偏僻的客栈,客栈小,不过,从外面看挺不错,里面也是整洁舒适。 大上午的,掌柜的就依靠在柜台里打嗑睡,客栈里没人,静悄悄的,将马车停下,余念娘扶着孙妈妈的手下了马车,客栈的小二远远的就看见余念娘等人朝这边过来。 于是他站在客栈门口冲着余念娘几人的方向高声吆喝着:“几位客边这边请啊,打尖还是住店?” 弯腰弓身的引着余念娘进了客栈,笑着问:“请问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宿?” 余念娘在一张桌边坐了下来,将客栈大略打量了一番,整个客栈分成两层,上下阁楼,此时没瞧见一个客人下来,也没瞧见有谁进去。 掌柜的已经抱着算珠走了过来招呼几人。笑着道:“姑娘是吃饭吗?” 有不少小店都会看人说话,见事要快。如果不是京城本地人,他们就会联合起来欺个生。 “先给姑娘沏壶茶过来,姑娘有事。”站在余念娘身后的五彩立刻道。 “好好。”掌柜的忙让伙计去沏了茶,恭敬的递到余念娘面前。 余念娘看他一眼,拿出一袋碎银子全部倒在桌上,碎银子有大有小,总共差不多五两银子的样子。 她问道:“如果你们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对了,我就赏他一份。” 掌柜的和伙计见到余念娘放在桌上的银子眼睛都直了。 特别是伙计,平时客人都很少的,像是这样的还从没有,他立刻狗腿的道:“姑娘请说,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说余三住在这里?”玲珑道。 掌柜眼中闪过弧疑,余念娘穿的虽不是绫罗绸缎,但衣服料子都是好的,做工也很精细,身边还带着三个下人,有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就喜欢这样低调的带着下人出来玩。 掌柜的不敢怠慢,立刻道:“回姑娘,之前的确有个叫余三的住在这里,今天早晨已经退房了,不过,不知道小的说的余三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 掌柜的将余三的身材样貌描述了一番,余念娘几人确定是余三。 “那掌柜的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玲珑马上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掌柜的笑着道:“他只说自己找到活干了,却没说干什么的。”心中好奇余念娘与余三的关系,怕自己多嘴惹余念娘不高兴,几句下来,觉得余念娘是个和善的人,便大着胆子问道:“不知道姑娘和余三是什么关系?” “余三是我弟弟。”玲珑道。 掌柜的将玲珑上下打量一番,古怪的道:“怎么姑娘瞧着却比余三年轻多了。” 幸好之前有见过余三,不然玲珑还真答不上来。 “我和我弟弟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以前一直在洛阳码头搬运货物,日晒雨淋的,皮肤自然黑些,人也比我这个姐姐显得老相……”说着玲珑低下头拿起帕子擦着眼角,吸了吸鼻子,道:“可怜我的弟弟,才见了一面我们又分开了……不是说好了在此等着吗?弟弟啊,你去哪里了?” 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心慈目善的男子。 见玲珑如此可怜,便好心安慰:“你们不过是分开了,都在京城,总有一天会相见的。弟弟暂时分开了,不过,我瞧你哥哥也挺不错的,相信平日对你应该也好。” “哥哥?”玲珑看向余念娘。余念娘三人也正看着她。 “什么哥哥?”玲珑抓住掌柜的胳膊冷冷的道。 掌柜的被她变脸似的表情吓了一跳,推开玲珑的手,才道:“就是余三走了以后,又有两个人来找他,其中一个也长得壮壮实实的,神色间与余三有几分相似,他说是余三的哥哥,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余三出去没多久……估摸着找余三去了,至于找没找到我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那两人的长相吗,掌柜的……” “就一张大众脸,丢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脸……” 玲珑向掌柜的打听着余三以及后来两个男子的事,余念娘观察着客栈里以及外面的情况,其间从二楼下来了两位要结帐的客人。 只见他们在柜台边付了银子后,手朝柜台下捞一阵,然后就抓了一大把撤子边嗑起来,脸上尽是笑容,出了客栈还在对伙计说下次还来。 余念娘慢悠悠的转到靠近柜台方向的一边,然后就见柜台里放着一个银盘子,上面装满了瓜子还有糖。 余念娘便指着银盘子道:“这瓜子谁都能吃吗?” “当然。”掌柜的立刻道,将盘子端了上来,请余念娘,还有孙妈妈三人品尝,并道:“咱们东家有喜事,添了男丁,所以,特意摆了银盘子在这儿,放满瓜子,谁想吃就吃。姑娘尝尝吧?” 这主意倒挺不错,像现代人的营销手段。 余念娘点了点头,伸手在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瓜子颗粒饱满,她眨了眨眼睛凝神。 脑子里跑马观花闪过一个个场景,在纷多杂乱的景像中,她终于看见挎着包袱与客栈掌柜伙计说笑着离开的余三,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有两个男子进了客栈,打听余三,紧接着两个男子丝毫不犹豫,出了客栈朝左而去。 等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往右,再一直走。 而那两个找余三的男子出客栈朝左而去,在十字路口同样往右而去,走到第一个路口时右转而去,然后再左转,再左转,是条近道,最后又回到那条直路。 余三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慢,那两个男子追上余三后一直静静的跟在后面,起初余三并没有在意,后来偶然回头,几次后便发现了异常。 他也不傻,继续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最后在小巷子口趁着两人不注意,一溜烟就跑了,等那两个人回过神来,追过去,巷子里早没了余三的踪迹。 那余三在哪里呢? 余念娘发现余三顺着一棵树爬进了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里躲了起来。 而那两个男子则朝着卦相馆方向追了过去。 如此就有了目标。 余念娘睁开了眼。 孙妈妈,玲珑,还有五彩正围着她,孙妈妈和玲珑一左一右扶着她,五彩则一幅将她护住的架势,掌柜和伙计全都担心不已的看着她。 掌柜的大松一口气:“姑娘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庆幸不已的对五彩道:“还好姑娘拦得及时。” 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心慈目善的男子。 见玲珑如此可怜,便好心安慰:“你们不过是分开了,都在京城,总有一天会相见的。弟弟暂时分开了,不过,我瞧你哥哥也挺不错的,相信平日对你应该也好。” “哥哥?”玲珑看向余念娘。余念娘三人也正看着她。 “什么哥哥?”玲珑抓住掌柜的胳膊冷冷的道。 掌柜的被她变脸似的表情吓了一跳,推开玲珑的手,才道:“就是余三走了以后,又有两个人来找他,其中一个也长得壮壮实实的,神色间与余三有几分相似,他说是余三的哥哥,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余三出去没多久……估摸着找余三去了,至于找没找到我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那两人的长相吗,掌柜的……” “就一张大众脸,丢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脸……” 玲珑向掌柜的打听着余三以及后来两个男子的事,余念娘观察着客栈里以及外面的情况,其间从二楼下来了两位要结帐的客人。 只见他们在柜台边付了银子后,手朝柜台下捞一阵,然后就抓了一大把撤子边嗑起来,脸上尽是笑容,出了客栈还在对伙计说下次还来。 余念娘慢悠悠的转到靠近柜台方向的一边,然后就见柜台里放着一个银盘子,上面装满了瓜子还有糖。 余念娘便指着银盘子道:“这瓜子谁都能吃吗?” “当然。”掌柜的立刻道,将盘子端了上来,请余念娘,还有孙妈妈三人品尝,并道:“咱们东家有喜事,添了男丁,所以,特意摆了银盘子在这儿,放满瓜子,谁想吃就吃。姑娘尝尝吧?” 这主意倒挺不错,像现代人的营销手段。 余念娘点了点头,伸手在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瓜子颗粒饱满,她眨了眨眼睛凝神。 脑子里跑马观花闪过一个个场景,在纷多杂乱的景像中,她终于看见挎着包袱与客栈掌柜伙计说笑着离开的余三,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有两个男子进了客栈,打听余三,紧接着两个男子丝毫不犹豫,出了客栈朝左而去。 等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往右,再一直走。 而那两个找余三的男子出客栈朝左而去,在十字路口同样往右而去,走到第一个路口时右转而去,然后再左转,再左转,是条近道,最后又回到那条直路。 余三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慢,那两个男子追上余三后一直静静的跟在后面,起初余三并没有在意,后来偶然回头,几次后便发现了异常。 他也不傻,继续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最后在小巷子口趁着两人不注意,一溜烟就跑了,等那两个人回过神来,追过去,巷子里早没了余三的踪迹。 那余三在哪里呢? 余念娘发现余三顺着一棵树爬进了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里躲了起来。 而那两个男子则朝着卦相馆方向追了过去。 如此就有了目标。 余念娘睁开了眼。 孙妈妈,玲珑,还有五彩正围着她,孙妈妈和玲珑一左一右扶着她,五彩则一幅将她护住的架势,掌柜和伙计全都担心不已的看着她。 掌柜的大松一口气:“姑娘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庆幸不已的对五彩道:“还好姑娘拦得及时。” 第339章 危 从院子里出来,余念娘脸上笑意散去。 孙妈妈三人默默的跟在后面。 余念娘站在院子外左右看去,这条街全是一些普通人家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是上午,大家都去集市,市场,所以,街道静悄悄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关于余道生的线索。 迟疑了下,孙妈妈凑近余念娘,道:“姑娘,为什么里面没有?” 余念娘一脸严肃。 一旁的五彩也绷着脸道:“姑娘,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余念娘的占卜异于常人,不用丢铜板或龟甲,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误差。 “找。”她道。 然后余念娘开始沿着院子的墙角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在一处墙角几株草下看到了一个普通棉布做的钱袋,钱袋上没有绣任何花纹,一看就是男子使用的钱袋。孙妈妈上前将钱袋捡起来,里面只有几个寥寥无几的铜板。她将钱袋翻过来,在钱袋下角看到一个三字。 孙妈妈忙递给余念娘:“姑娘,您看。” 余念娘接过钱袋,看眼那个“三”字,又将几个铜板倒出来看了看。 孙妈妈和玲珑不敢打扰她。 五彩不知道余念娘如何卜卦,但见孙妈妈和玲珑屏气凝神的样子,她只好默默的站在一旁。 她跟着余念娘出去过几次,每次都看到余念娘准确的把卦推出来,却从来没见过她丢卦。 片刻后,余念娘一脸严肃的抬头,她看着玲珑,道:“你马上去保和堂找宁安候世子,如果宁安候世子不在的话,地煞或者十一在也行,找到人后去前面几条街,院门外有两棵银杏树。” “是。”玲珑应声忙回身朝着保和堂的方向走去。 “姑娘,找到了吗,怎么样了?”孙妈妈忙道。 “被人绑走了。”余念娘板着脸,带着五彩和孙妈妈很快出了街道。 三人穿过几条街道,终于在不远处的另一条巷子中找到了余念娘看到的那户院子,大门外左右各有一棵不大不小的银杏树。 巷子里静悄悄的,院门也紧闭,看不出院子里到底有人还是没人住。 突然吱呀一声,后斜方一户院门打开了,从里走出一个老太婆和一个老头,出来的时候老太婆正催促着老头快走:“……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好东西得赶早!” “哎呀,你急什么呢,不就是鸡嘛,今日买不了明日再买,反正离孩子回来还早呢。”老头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早什么早。一晃眼就到了。早些把鸡买回来,我得养养几日!……”老太婆步子很快,走出一段路发现老头没跟上来,怒气冲冲的倒回来拉住老头的胳膊就往前拽:“你倒是快点啊,真是急死人!” 两人从出院子只看了余念娘几人一眼,再没关注她们,一直快走出巷子的时候,突然一个挑着担子卖桔子的汉子走进巷子。 “哟,这桔子好丑!”老太婆忙将汉子叫住。 汉子冲着老太婆憨笑声:“婆婆买桔子?” 老太婆笑呵呵的在汉子的箩筐里挑挑捡捡,一边挑一边嫌弃:“你这是自家的吧?长得真丑,估计味道也不怎么样?呀,快看,这儿还有坏的……” “婆婆,那不是坏的,可能是撞伤……” “那不就是坏的。”老太婆一脸肯定,将看中的桔子挑好,一幅要与汉子讲价到底的架势:“说吧,年轻人,你这桔子怎么卖?你这些桔子都不新鲜了,可别当我老太婆不懂,吭我!” “婆婆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是我自家的,这样吧,你看着给。”汉子很爽快的道。 老太婆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自己肯定遇上了那不会做生意的了。她指着看中的五个桔子,道:“也不知道你这桔子味道如何,我先挑五个,拿回去尝尝,味道好,改天再多买一些,还替你向左邻右舍宣传。就,就……”犹豫了下,老太婆闭着眼睛伸出一只手:“五个铜板。” 一旁的老头无语的看着老太婆,伸手在自己兜里准备摸银子,做人要厚道,不能让人家亏得太多。 谁知那汉子一口应下:“好,五个铜板。” 老太婆差点笑出声,一旁的老头呆呆的看着汉子,这是遇上傻叉了吧。 五个桔子只不过长得丑点,个儿可是很大,加一起怎么也得有一斤多,才五个铜板,买烧饼呢? 怕汉子反悔,老太婆拿着桔子立刻拉着老头出了巷子,走出一段路她又回头看了眼:“发现那汉子没追上来。”跟捡了银子似的开心:“今天可真是撞运了,买了五个这么大的桔子竟然才五个铜板,老头子,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老头凝着眉头:“我看那人也不像傻了啊,就是傻子也知道五个桔子不止五个铜板的价啊。他干嘛要卖?” 这话让兴奋的老太婆一愣,犹豫的道:“他不是说了是自个儿家的嘛,应该是吃不了拿来卖吧。” 老头白老太婆一眼:“你看那人的穿着一般,也不是有钱人,有这么大的桔子不拿来卖,全留着自己吃?亏你想得出来。”。 “哎,对啊。”老太婆恍然大悟,心道:“前阵子不是说有贼入室盗东西吗?那人该不是其实是个偷东西的吧?” 两人忙倒转回去查看,结果巷子里静悄悄的,一个鬼影都没有,连刚才站在巷子里姑娘也不见了。 “怪哉!”老头皱着眉头,两人回到家,立刻将家门打开,进内查看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关好门去了外面的茶楼。 而玲珑急冲冲,气儿也没歇的赶到保和堂,结果掌柜的告诉她:“世子爷不在,地煞大人也刚刚出去了。十一大人好像去了卦相馆。” “什么?”玲珑眼睛都直了,早知道她直接回卦相馆,路还近些呢。 事关余念娘的安全,玲珑顾不得歇口气,急匆匆又赶回卦相馆。 馆里开着,刘妇人正在馆里拿着抹布擦桌子。然后就见玲珑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脸色也特别难看,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只要再晚一会儿,她就会断气似的。 “玲珑姑娘,你怎么了?”刘妇人忙将玲珑扶进馆,让她在休息区坐下:“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样子?你一个人回来的吗?姑娘她们呢?” 玲珑张着嘴想回答,可是喉咙像堵着气似的,只要她一闭嘴,胸口那口闷立马就会封住她的喉,要她的命。 她左右看了看,正好瞧见余念娘用过的一只笔,拿起笔,喘着气,连手都有些颤抖,在纸上歪歪斜斜的写下:找十一。 正在这时,刚出去的十一又回来了。 第340章 危二 手臂的骨头有些痛,贴在一块凉凉的东西上让她觉得更不舒服,身下也碍绑绑的,硌着骨头生疼。 余念娘在各种不知中醒了过来,可是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点儿光亮。 仔细感受了下,余念娘发现身旁还有一个人,她想去帮忙,动了下手,可惜徒劳无功,原来手被人绑了起来,还好脚没有被绑起来。 余念娘在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她背着手拉了拉身边的人,没一会儿,孙妈妈也在各种不适中醒来,当她发现自己两人在一个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的时候,顿时浑身一寒。 刚才她和余念娘还有五彩明明在巷子里,她们本来是想等那老太婆和老头走了后悄悄潜入院子里看看。突然一个卖桔子的汉子挑着担子进了巷子,等那老太婆心满意足的买完水果后才离开,而那个挑着担子看起来一脸憨厚的汉子走到余念娘等人面前,请几人买桔子。她只记得那汉子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桔子,还不待她说什么,然后后颈处一痛,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明显是有人早准备着的了。 余念娘再次四下慢慢移动了下,除了她和孙妈妈,再无其它任何一人。 那,五彩去哪了? “姑娘。”孙妈妈紧挨着余念娘坐下:“怎么办?” 余念娘摇头,她也不知道。 可惜屋子里太黑,孙妈妈根本不知道余念娘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 余念娘和孙妈妈一起靠坐在墙角边,用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黑暗中的余念娘皱紧着眉头,她明明就看见余三出了那院子后,被人用麻袋套上运走了,地位就是门外有两棵银杏树的那座宅子。 就算余三没在,那她们现在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分明是有人事先知道,不仅埋伏了人,还设了计让她钻。 光想想余念娘就浑身发寒,除了她,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能如她一样卜算推卦能如此精准? “余姑娘……”突然另一旁有人喊道。 余念娘和孙妈妈同时吓了一跳。 “余姑娘,是余姑娘吗……”没听到回话,那人又忙低呼了一句。 这声音有点像余三的。 “你是……”余念娘道。 “余姑娘你听见我说话了?我是余三啊,姑娘可还记得。”那人忙道。 余三说话的地方离余念娘和孙妈妈不远,就像在同一间屋子里似的,可又不在一间屋子。 在这种莫明的地方遇见第三个人,三人都很高兴。还是她们要找的。 “余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姑娘可找你呢!”孙妈妈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黑暗中余念娘将头靠近孙妈妈,孙妈妈在她头上摸了摸,然后拔出一只钗,用钗慢慢割着缠在手腕上的绳子。好大一会儿,她终于将绳子隔断,呼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蹲下,身上的内衣已经湿了个透。 然后,孙妈妈开始试着帮余念娘解绳子,看不清周围的动静,依凭着感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将绳子解开。或能绳子栓得太紧。 孙妈妈只好放弃,拿了金钗慢慢戳着绑着余念娘的绳子,担心钗子不小心将余念娘身上戳,孙妈妈用自己的手抓住绳子,这样,就算突然手滑,劲儿使大了,钗了滑出去也不会刺伤余念娘,顶多刺痛孙妈妈自己的手指。 余念娘的运气好,用了一个刻钟的时间终于将绳子解开。 这时,她才开始在这间屋子里慢慢走起来。 孙妈妈扶着她,两人沿着一处墙角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心中也有了数。 这间屋子很安静,屋子中间好像竖了一排屏风,而不是墙。她仔细的判断了下,屋子外面总有树叶莎莎的响声,而屋子里能清晰听到三人的呼吸声。 所以,另一边是余三,他们三人应该是在一间屋子里,有人将屋子中间竖了屏风,将他们关在了一起。 用意在何? 余念娘戚紧了眉头。 又听对面余三颤声道:“余姑娘……余姑娘,你还在吗?” “鬼叫什么了!”孙妈妈没好气的道。 一个男子胆子跟老鼠似的,竟还敢不停念她们家姑娘的名字,孙妈妈很是怀疑,把这样的人雇进卦相馆真行? “这位妈妈你别生气,这里面实在太黑了。”余三委屈的解释道,不用看,只听他的声音便知道他一定哭丧着脸。 孙妈妈不想理他。 “余姑娘,你们怎么也被抓到这儿来了?”黑暗中余三道。 余三到卦相馆余念娘见过一次,所以,记得他的声音,这人的声音和余三一般无二。 “你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余念娘道。 “我也不知道啊。”余三哀嚎道:“我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卦相馆见姑娘,上工了,没想到出了客栈就发现有人跟踪我……那几个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还有一个戴着眼罩,是个独眼龙……” 余念娘眉头一跳。 “……我便趁着他们不注意溜进了巷子,然后顺着树爬进了一户人家院子里。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没想到,那几个人却好像知道我在哪里,也从墙外飞进来,将我抓走了……那个独眼的武功太厉害了……” 一个男子胆子跟老鼠似的,竟还敢不停念她们家姑娘的名字,孙妈妈很是怀疑,把这样的人雇进卦相馆真行? “这位妈妈你别生气,这里面实在太黑了。”余三委屈的解释道,不用看,只听他的声音便知道他一定哭丧着脸。 孙妈妈不想理他。 “余姑娘,你们怎么也被抓到这儿来了?”黑暗中余三道。 余三到卦相馆余念娘见过一次,所以,记得他的声音,这人的声音和余三一般无二。 “你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余念娘道。 “我也不知道啊。”余三哀嚎道:“我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卦相馆见姑娘,上工了,没想到出了客栈就发现有人跟踪我……那几个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还有一个戴着眼罩,是个独眼龙……” 余念娘眉头一跳。 “……我便趁着他们不注意溜进了巷子,然后顺着树爬进了一户人家院子里。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没想到,那几个人却好像知道我在哪里,也从墙外飞进来,将我抓走了……那个独眼的武功太厉害了……” 第341章 你信不信 黑暗中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绷着脸,眼眸越来越冷,犀利的目光宛若一把利剑。 孙妈妈则看着余三的方向愤怒的瞪大眼睛。 余三一点儿没发现两人的异样,说着天演大师如何如何的厉害,说着说着连他自个儿也忘了自个儿此时应该干嘛了,口若悬河,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说得好。噼时叭啦半天讲完还有些意犹豫未尽。 漆黑的屋子安静了下来。 可是没听余念娘和孙妈妈回话。 余三侧耳倾听着漆黑的屋子里的动静,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见余念娘和孙妈妈好一会儿没说话,便站起来朝着这边挪了两步,心虚的喊道:“余姑娘?余姑娘?” 余念娘漆黑的眸眸寒光闪过。 “你刚才说你钱袋掉了?” 余三一愣。道:“是啊。” “刚巧我们捡到一个钱袋,里面有一些银子,钱袋内里小角处有一个‘余’字,你摸摸看,是不是你丢的?”余念娘没开口,孙妈妈则拿着钱袋慢慢朝屏风那边挪去,然后从缝隙里将钱袋递了过去。 余三拿着钱袋,将里面的钱倒了出来,屋子里太黑,他也看不清有多少银子,只知道袋子里倒出一大把的铜板,余三心里一乐,道:“是我的,的确是我丢的。” “内里下角有一个余字,有摸到吗?”孙妈妈道。 余三一怔,将铜板揣进自己兜里,把钱袋翻过来,抖着手在钱袋角摸了下,果然有一处是缝过的,他大喜,忙道:“果然有一个‘余’字。” 黑暗中孙妈妈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旁的余念娘,余念娘静静的立在漆黑的屋子中,好一会儿,拉过孙妈妈低语。 另一边的余三侧耳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只听见余念娘低低嗡嗡声,却听不见说什么,他顿时着急,眼珠子转了转,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然后开始低声嗷叫着:“我的钱袋找到又有什么用,现在出不去,有钱也没命花啊……可怜我爹我娘去得早,也没能完成他们的遗愿,连房媳妇都没娶,让我们余家断了后……” 孙妈妈听着恶心至极,差点拿纸塞了余念娘的耳朵,也恨不得立刻找把刀一刀结果了这个余三。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过上好日子,好不容易遇上余姑娘,可惜我命不好……我也没什么要求。”然后一幅这才反应过来的语气:“哦,对了,余姑娘,你还有什么事要完成的吗?如果我能出去的话,我余三一定替你去办。不过,依现在这个情形,姑娘你之前交代我的事,恐怕我无法替你完成了。还请姑娘恕罪。” 孙妈妈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盯着屏风另一头。 余念娘淡漠的眼神更加冷:“之前的事?这个我倒是忘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这个……”余三抓了抓脑袋,本来这个差事很好做,没想到余念娘一个小姑娘行事这么小心。他在脑瓜里搜索了一番,也没有更多关于余念娘和余三雇佣的细节。于是,一咬牙,瞎掰道:“就是姑娘你雇我到卦相馆当伙计的事啊,我不懂天道,担心办砸,就寻思着等到了卦相馆再向姑娘请教。” 余念娘无声冷笑了下,淡淡的道:“你是说这个啊,不过是我有一日跟皇上下棋,我因为要时常去坤院,还要经常听召进宫陪皇上论道,所以,也没多少时间打理卦相馆,自然生意就淡,仆妇虽少,我却不愿亏待她们,皇上就建议我做点小买卖,所以这才贴了招工。你的字写得不算工整,甚至还有些歪歪斜斜,不过,已经比那些一个字也不识的人好多了。不过,我瞧你也不像读过书的样子,你的字是谁教的?” 余三额头冒出细细的汗,他哪会写什么字,他就是一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凭着一张嘴,养活了自己。而且也没人告诉他余念娘见过余三的字啊! “我瞧你的字有些像行书,不过下笔和收尾又有些像草书,上次那首诗也写得挺不错。不知道是哪种?” 余三急得抓耳挠腮:“这个,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随便跟着别人学了学。” “那你可真是天赋异禀,随便学学也有这么好的学问。”孙妈妈讥讽道。 余三也不敢反驳,只得干笑:“这位妈妈,你说笑了。” 然后他就听见脚步声,余念娘慢慢移到屏风处,对那边的余三道:“这东西你先拿着,出去以后可以拿着它随时来找我。” “啊?”余三一脸意外:“什么东西,姑娘是说我以后可以用它来找姑娘帮忙吗?” “是。”余念娘道。 余三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走到屏风处拿到余念娘递过来的东西,一摸,是一张纸。 “这上面是我亲笔写的,皇上也是识得我的字的。” 余三激动得脸都红了,虽然黑漆漆的看不见他的脸。把纸宝贝的揣进怀里,他打算等会儿就找机会先溜出去,然后再去请人瞧瞧写了什么。刚要说话又听余念娘道:“等下。” 余三摁在胸口的手一顿。 “好像我拿错了,应该是这张,你先将那张还给我吧。” 黑暗中响声叠纸的声音。 余三不疑有他,将纸拿出来从怀里拿出来重新还给了余念娘。 余念娘一拿到纸立刻凝神集中注意力,脑子跑马观花的片断一样样闪过。 接着就听屋子里咚的一声。 “姑娘。”孙妈妈惊呼一声。 余念娘倒在了地上。 孙妈妈慌慌张张爬过去,头还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她也顾不得疼,找到余念娘,将她扶了起来,哽咽着声音都快哭了:“姑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姑娘。” “哎呀,余姑娘怎么了?”余三趴在屏风旁,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屏风那边望去,可惜什么也看不清。 孙妈妈虽然被吓到了,可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使劲掐着余念娘的人中,很快她就醒了过来。孙妈妈后悔死了,明知道余念娘只要用异能,有时候就会晕倒,竟然没有跟着她一起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到什么地方。 第342章 你信不信二 孙妈妈小心翼翼的将余念娘扶起来,不停的问她有没有摔到。 余念娘摇了摇头,有些气弱的道:“没事。” “咿!”那边的余三就奇怪的道:“怎么听姑娘的声音好像很虚弱?”不过是晕倒了下,就变这样? 孙妈妈恨不得给余三两刀,哪还会理他,她小心的扶着余念娘靠在墙边,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一把椅子,扶她坐了下来。然后又是替她揉太阳穴,又是按摩。 余三撇了撇嘴,嘀咕道:“好好一个人怎么弱得跟阵风似的。” “闭嘴!”孙妈妈一声暴喝。 余三吓了一跳。 “你若再敢对姑娘不敬,我揭了你的皮。”孙妈妈恶狠狠的道。 余三不屑的呲笑一声,本想还口,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只得闭了嘴。 休息了一会儿,又含了两片参片,余念娘觉得好了一些。还好孙妈妈有随身携带参片的习惯。 事实正如她猜想的那样,这个余三果然是假余三,而真正的余三则关在另一间屋子。据她所见,余三的确是在那院子被人抓到,悄悄弄走的。她的卦也没有推错,跟着线索找到这里,只是余三被关进这间院子后,假余三就出来了。 假余三冒充了余三的身份,事先进了这间屋子,然后余念娘两人被关进来后,他便一直坐在屋子里等余念娘醒,借着余三的身份想套余念娘的话。 可是,两个不同的人声音是不同的,这个假余三的声音却与真余三一模一样,这是如何做到的? 还有从刚才的对话中,余念娘推断出假余三是想查她和真余三的关系。 她皱紧了眉头。 如果这样的话,证明对方知道她招工并不是为了做生意,那对余三的身份肯定也有所怀疑。 那这样余三的安全就很重要。 余念娘捏了捏孙妈妈的手。 孙妈妈对着黑暗中余念娘点了点头,站起身,沿着墙,摸着东西一步一步朝门口挪去,假余三在另一边听到孙妈妈往门口走的动静,忙道:“余姑娘,你们这是干嘛呢?” “我推得一卦,恐有危险。”余念娘淡淡的道。 “危险,什么危险?”假余三道。 他可听过这个卦相馆的余姑娘本事了得! 那边孙妈妈已经找到了门口,然后她握拳在木门板上敲打,一边喊:“有没有人啊外面,我们姑娘有事要说……外面有人吗,我们家姑娘有话说……” 孙妈妈喊了半天,叫得她嗓子都冒烟了,外面的人还是不理她。她干脆拔高声音,坚持不懈的一直道:“外面有主事的人吗?请能做主的人进来谈谈。危险将至……有人吗……” 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外面有人站在窗边,不耐烦的道:“有什么事?”。 “这事关系到诸位的安全,不知道如果我们告诉了诸位,诸位能放过我们吗?” 外面的人冷笑一声:“少来糊弄我们。” “等下。”孙妈妈怕人走掉,立刻道:“马上就要刮东南风了,我们姑娘刚才推了一卦,一会儿隔壁将会走水,屋子连着屋子很容易被泱及,我们应该尽早做准备,或者早些离开才是。” 外面的人嗤笑一声。不理会孙妈妈再次在台阶处坐了下来。 台阶上正坐着另一个男子,地上放着两只酒杯一壶酒,碗里放着半碗花生。 “什么事?”喝酒的男子道。 “想逃走也不找个好借口。竟然想用走水来糊弄我。”第一个男子一脸不屑。 喝酒的男子一愣:“什么走水?” 第一个男子将孙妈妈的话说了一遍,那喝酒的男子就沉吟起来,片刻后道:“听说这位姑娘占卜很厉害,很得皇帝信任。” “你是说她说的是真的?”第一个男子道,抬头看向天空,晴空万一,树静风止:“这么好的天气,连树叶儿也没动一片,怎么可能有东南风……” 不待他说完,院子里中间一片树叶突然飞到面前,紧接着就见院子里的树左摇右晃开始摇摆起来,没一会儿,呼呼的东南风吹得大响。 两人面面相觑。 “这,可真神了!”第一个男子惊讶的道。 喝酒的男子也一脸不敢相信:“没想到这位余姑娘占卜术果然厉害啊……” “那,你说这隔壁走水?”第一个男子犹豫起来,既然东南风都被余念娘算准了,保不准隔壁还真可能走水。 喝酒的男子却还有些不信:“若这天气能被她算中,那是占星术了得。可这隔壁走水,她又是怎么推算出来的?反正我是不太相信,搬家伙离开的事你也别再想,眼下这种情形,带着她们只有在此处是最安全的。” 第一个男子也清醒地过来:“说得是,差点就误了大事。”说完又一顿:“可是她们是怎么发现我们在外面的?所有窗户都被黑布罩上,里面黑漆漆的,难不成也是推卦得知的?” 喝酒的男子就鄙视的笑了起来:“我看你是喝多了吧,这也能推算到的话,那不是比大天师还厉害,是神仙了!” “也是哦。”第一个男子讪讪笑了笑,抛开疑问,端起酒杯道:“来,喝酒。” 两人将余念娘的抛到脑后,继续饮酒。 然而一柱香不到的时候,滚滚浓烟从隔壁飘了过来,两人吓了一大跳,一阵大风吹过,隔壁其中一间屋子的屋顶窜起一人高的火苗,火随风而去,立刻飘到了第二间屋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子没人,竟然没有人呼救,还是左邻右舍有人瞧见大叫起来,紧接着整条巷子街道都沸腾起来,四邻八坊,隔着两条街的人都拿着盆,家伙什跑过来帮着灭火了。 院子里站着的两人惊骇不已。 竟然真被说中了。 “怎么办?”第一个男子皱着眉头,风太大,照此速度很快就会波及到他们。 外面说话声,叫声,喊声,奔跑声汇集在一起,从这条巷子的巷头到巷尾,不过片刻的时间,俨然比菜市场还热闹。 余念娘和孙妈妈静静坐在屋子里,当听到外面吵闹声响起的时候,孙妈妈激动的握住了余念娘的手。而余三则紧张的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吵?” 第343章 关系 外面的噪杂声越来越大,还有不少呼救声! 余三脸都白了:“该不会真走水了吧?” “听这声音应该是走水了。”孙妈妈此刻却异常平静下来。 “完了,那咱们该怎么办?”余三心急如焚的搓着手。 他虽贪财,却还想保命! 突然“刷”的一声,窗外有什么东西被掀开了,光线透过窗棂射了进来,余念娘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然后睁开眼,屋子里内的情形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有寻常的屋子一个半那么大,屋内陈设简陋,角落一张小榻,然后还有桌椅,最显眼的是屋中间横放着的那座超大的屏风,将这间屋子一分为二。 余念娘和孙妈妈在屏风这边,而屏风那边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遮住窗棂的黑布突然被打开,街道上杂乱声更加清晰的传入耳里,余三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跑到窗边朝外看去,可惜这窗户用细纱蒙的,手上没有工具也弄不破。他失望的收回目光,转头看过来,就瞧见余念娘和孙妈妈站在屏风另一边盯着他。 余三暗呼一声糟糕,下意识蹲下来,埋下头,嘴里却叫道:“有人来了。” 余念娘冷冷的收回目光。 院子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吱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蒙着脸的男子探头朝里看了眼,见三人都站在屋子里,而余念娘眼神清明,目光犀利。知道她醒了有一会儿,于是那人退出去,重新将门关上。 院子里站着几个蒙面男子,其中一人有只眼戴着眼罩,是个独眼。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人意料,独眼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太背,还是余念娘的卦太准。 这还没入冬,竟然就有人在家里烧了碳盆,烧碳盆就算了,竟然还将没干透的衣服拿了木架子摊在上面烘烤,结果好死不死,木架有些腐朽,被火烘烤干,突然自个儿就断了,衣服全部掉入碳盆,没一会儿就燃了起来,然后就引燃了整间屋子。 灭火的人越来越多,官府的人肯定也会很快赶到,人多混杂,这座院子与隔壁紧连,官府势必会过来询问。所以,这里是不能再待了。 独眼决定,立刻想办法将余念娘弄走。 找了一个机灵的下属拿了盆出院子打听情况,独眼亲自出去安排轿子,其它的人留在院子里守着。 院门一打开,就看见有人端着水不停的朝有火的地方奔去,每个人都忙碌奔跑着,像独眼两人这样镇定的出现在巷子里就特别引人注意了。 独眼朝下属递了个眼色。 那下属忙将院门给关了,正在这时,一个老伯走了过来:“你们是住这里的吗?” 独眼看着老伯。 “你年轻人心还真大,隔壁屋子都起火了,你们在家坐着纹丝不动竟然也不急。要知道,一个不小心这火很快就吹过来,也不知道来帮帮忙……” “黄伯,黄伯……” 老伯正说着,有个小子拿着家伙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脸焦急的道:“水井太远了,拿盆端着水一路跑,走到地儿,水也洒得差不多了,能不能找个水源近的地方?” “四邻街坊家的水都用完了吗?”黄伯皱起眉头道。 “都没水了。”小伙子愁道:“这可怎么办啊?” 黄伯焦急的搓起手:“这官府也是,怎么还不来啊……”抬眼看见独眼两人,忙道:“对了,你们家有水吗?” “抱歉,没有。我们也只是这两日才住进来,并没有打算烧水做饭,所以也没有水。”下属道。 “完了完了……”黄伯急得团团转。 独眼已经朝着巷子口走去,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人影。 黄伯一脸气愤,为了四邻八坊的安全,大家都尽心尽力来帮忙,没想到这人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幅姿态,能让人不气愤? 下属见独眼离开,端着盆朝起火的地方走去,并对黄伯道:“老人家,我去帮忙。” 黄伯心下的气这才消了一些,谁知道他一转身,就看见那下属拿着盆子背着手,在起火的院子外面转了几圈,又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旁边有人突然跟他打招呼:“老伯,这是怎么回事啊?” 黄伯回头朝说话的人瞥了眼,见是两个穿着斯文,气定神闲的年轻人,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甚好的道:“没看见起火了吗?” 武夷也没生气,而是语气温和的道:“老人家别急,火已经基本被控制住了,至少目前火情不会再扩大,只是屋内还有不少零星的火没有被灭。” “你怎么知道?”黄伯奇怪的道。 武夷笑呵呵的道:“看的。” 整条巷子里人来人往,进出院子灭火的人速度显然慢了一些,屋顶也不见火星,只有烟雾四起。 黄伯松了一口气。 见武夷两人穿着讲究,布料上乘,说话彬彬有礼,极有礼貌风度,与从隔壁院子出来的人大相径庭,于是一改刚才的态度,和谒的道:“刚才是老朽的说得不错,还请两位见谅。只是日风世下,有人太过自私,让老朽生气而已。” “哦?世间人无奇不有,老伯何必为其它人再费神。”武夷敷衍说了句,然后四下环顾起来,看着周围的动静。 “我一个黄土都要埋到脖子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别人。可这些人实在太过份了。”黄伯气愤的开始讲起来:“……我们隔着一条街的人都来帮忙,他们就住在隔壁竟然无动于衷,我们这还不是在帮他们,太让人可气了……” 武夷眯起眼睛看向紧挨着起火的那座院子,其它人家都跑出来灭火,这座院子却紧闭大门,连即将烧过来的大火也不为动,实在古怪得很。 武夷看向黄伯:“老伯你是说这院子里有人,但却没人出来帮忙?” “是啊。还全是一个个大男人。”黄伯越说越气:“刚才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眼出来竟然连问也没问一句,想让他们帮着灭火,竟然说院子里没水,你说哪有这样的人?” 第344章 关系二 武夷神色渐渐严肃,那边灭火的又吵着没水了,黄伯不敢再在这儿闲聊,连忙过去帮忙。 正在这时,独眼步伐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了,他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人,敲了门,院子里立刻有男子开门,待独眼进了院子后,院门立刻再次紧闭。 武夷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剑,正好在周围查看的十一焦急的找了过来,武夷立刻将他拉到墙角,将刚才的事告诉了他,十一神色一震:“真的?” 武夷严肃的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就在那儿。” “如果是真的话,那我们必须趁他们逃走之前将人救出来,公子爷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十一脸上闪过厉色。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进院子看看。”武夷认真的道。 十一看着武夷,脸上闪过感激:“好,多谢武公子帮忙,如果这事办成了,公子爷一定会感谢武公子的。” 武夷挑眉,淡淡的道:“十一大人想多了,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宁安候世子,或者宁安候府,也不是丽嫔,只是因为我想帮余姑娘。” …… *** 而院子里,独眼已经找到下一个藏身点了,官府也接到消息,很快就会带着人来了,所以,他们是必须离开这儿,可是青天白日要怎么才能避过众人的眼,不招惹官?。 他们又不能将余念娘两人绑着出去,那样的话会更招人眼。但若不绑了两人,恐怕刚出院子,两人就会大叫救命。 独眼突然间有些犹豫起来。 下属在一旁小心的道:“大人,不如我们等天黑了再走吧,暂时将人打晕,绑了堵住嘴,就算一会儿官府进来查看,也不会发现任何痕迹的。” 但若救余念娘的人找过来怎么办? 不过,相比较起来,藏着一个人满大街的跑更容易被人发现。 权衡利弊之后,独眼觉得还是夜里出发的好,立刻命令下属将余念娘两人绑了。 而屋子里的余三正跟孙妈妈吵架。 起因是因为独眼让人把窗外的布取下来,光线日渐清晰明了,屋内越来越明亮。于是,余三便将余念娘给他的那张纸拿出来,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结果一看,纸上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再看余念娘和孙妈妈看他的眼神,他也没傻到底,立刻明白自己假扮余三的事穿帮了。 索性也不装了,指着余念娘就威胁:“你将我当成傻子吗?拿张白纸就来糊弄我?” 孙妈妈早忍够了余三,现下见他敢指着余念娘质问,心中怒火滔滔,从地上跳起来就斥道:“就糊弄你!就允你骗人,还不允我们耍你?看你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跟着人干这等缺德的事。……你别以为他们给你几两银子就把你当自己人,等着这事揭过,他们就会把你杀了丢到荒山喂狗,让你死无全尸……” 余三就是个市井之徒,凭着能模仿各种声音的本事混碗饭吃,最常做的就是被人邀去模仿声音表演一段,银子来得轻松,平日过得也是顺生顺水。这次突然被人找到,说要做笔买卖,让他从对方嘴里套些东西出来,给了一大笔银子。他也是做足了功课,早几天前就在街上偶遇过余三,与之说了几句话,回去便模仿起来。 像这种用脑子,耍心机的事他还是头一次干,本来信心满满,却没想到余念娘和孙妈妈十分警惕,半天也没套出一丝有用的东西,反倒是把自个儿给暴露了。 但若论横,假余三可是见多了,计策是手到擒来。 他横眉怒眼,一脸狰狞的瞪着孙妈妈:“我死不死你管不到,不过,你们俩的死期是快到了。” “你干什么,别乱来!”孙妈妈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将余念娘护在后面,警惕的瞪着假余三:“我们姑娘可是坤院的地师,连皇宫都可以自由出入的。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回去,卦相馆会有人报官的,到时候你也逃不掉。” “呵,不就是个地师吗,京城多得是。”假余三不屑的道:“我还真告诉你们了,要不是因为卦相馆,你以为为什么抓你们?” 余念娘站在孙妈妈后面眼眸一缩。 孙妈妈年轻的时候就帮着余念娘的母亲管家,后来又跟着余念娘一路跋山涉水到太原,到京城,什么没经历过。她脑子里突然就有了主意,指着假余三,惊慌的道:“什么,原来是因为卦相馆,我们姑娘可没得罪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家姑娘新请的伙计,余三到底去哪了,他怎么样了?” “余三没事,不过你们就快有事了。”假余三眼一横,冷冷的盯着余念娘和孙妈妈,威胁:“不想死的就快说,你们雇余三到底是何用意,余三与卦相馆有什么关系?” 孙妈妈愣愣的看着假余三。 孙妈妈懵然的样子仿佛更坐实了假余三的猜测,他立刻道:“别不承认,这个余三我们早查过,他的身份十分可疑,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七八年前突然出现在洛阳,而且曾经似乎和天演大师还有关系。快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任务没完成,假余三觉得如果他能用这种法子套出余三和余念娘的关系,也算完成了雇主给的任务吧。 可他完全没想到,他无意中的话已经让余念娘彻底清醒明白。 余念娘冷冷的看着假余三,现在她得多亏这个假余三了。 原来她被绑架被折腾,都是对方为了查她与余三的关系。 这么大费周张,劳民伤财一番就为了查这点小事? 好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充分说明一点,对方也在怀疑余三的身份,也在怀疑余三和她爹的关系,既然对方能查到余三和她爹有些关系,说不定,真正的余三和天演大师还真有关系。 朋友?仆人?或者是其它的? 余念娘心中涌出无数个可能,只想快点见到余三问个清楚。 “我替你卜了一卦。”一直没说话的余念娘突然对假余三道。 面目狰狞的假余三听到这话忽的静了下来。 “卦面上是凶。”余念娘再次道。 假余三愣愣的盯着余念娘,半响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指着余念娘大骂:“你放屁!你们这些江湖术士最喜欢故弄玄虚吓人,老子才不信!” 一幅色厉内荏的样子。 心里却明白余念娘的卦有多准多厉害。 “卦凶却还有法破,要等着去死还是改斜归正活下去,自己选。”余念娘冷漠的道。 假余三一屁股坐在地上,脸都白了。 正在这时,哐一声,门被人踢开了。 第345章 营救 两个蒙面人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眼罩的男子。 余念娘瞳孔猛的一缩。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惊讶。 独眼绷着脸走进屋子,冷冷的扫过屋内的余念娘和孙妈妈,瞥了眼独站在一处的余三。对旁边两个手下点头。 然后两个蒙面人气势汹汹的走向孙妈妈。 孙妈妈护着余念娘连连后退,大喊:“你们要干什么,别乱来。” 一人抓住孙妈妈,另一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绳子,两人合力将孙妈妈捆了个结实,又拿了布将她的嘴堵上。眼看两个蒙面人拿着绳子朝余念娘走去,孙妈妈倒在地上像个棕子似的,挣扎得满头大汗也没站起来,她急得呜呜叫,愤怒的瞪着独眼。 余念娘并没有多惊惧,她冷冷的看着两个蒙面人,对独眼道:“你以为将我们藏在屋子里就能逃过官府的搜查?” 独眼三人一愣。她怎么知道他们的计划? “我若是你的话,就马上带着人撤离。或许还能避过一劫。”余念娘道。 两个蒙面人下意识看向独眼,独眼皱着眉头看向余念娘:“胡说八道。” 余念娘挑眉:“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一会儿就能知道。” 之前起风和走水的卦算得是十分准确,突然听余念娘这么说,三人面上表现不一,其实心中已经相信余念娘了。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蒙面人没将余念娘绑起来,她反而被独眼抓着当人质慢慢出了屋子。 只可惜,他运气不好。 整个院子好像早就被监控一样,刚出院子,突然空中一声尖啸声,余念娘感觉有什么从脸边擦过,因为速度太快,风扬起了一卷发丝,抓着余念娘的独眼眼神一凛,身子微侧,一支黑色带羽毛的箭擦过,一箭射中了后面的一个蒙面人,那箭又准又狠,直击心脏,蒙面人脸上还保持着惊讶的表情,人却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顿时整个院子都炸锅了,所有人蒙面人噌噌噌的抽出长剑或刀,警惕的看着周围。院子里充斥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危险感。 对方似乎早计划好,不想给独眼等人喘息的机会。第一箭射出后,独眼成功躲过,紧接着第二声长啸声已经发出,箭离弦,到达身边也只是眨眼的功夫,第三箭,第四箭,让独眼有些措手不及,他眼明手快拿出刀当当当几声将箭击飞。 而余念娘趁着独眼几人忙着对付射箭的人时,脱离独眼的控制跑回了屋子。独眼没有去追,任由余念娘跑到屋内,决定等杀了对方再将余念娘抓出来。 可惜他满心权衡着对方的实力,却忘记了对方的目的。 没有了人质,外面不要命的朝院子内发出箭雨。 院子的东西两面墙上各站了一个拿弓箭的人,每当他们想要冲回屋内时,对方就会想方设法的将他逼退,特别是那穿黑袍的男子,手中黑色的箭羽百发百中。 独眼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太轻敌。 也亏得他武功高强,这些箭都没办法伤他,可是要命的是箭雨中夹杂着一种尖利的黑色箭,这些黑色的箭就跟长了眼似的,不论他怎么身手灵敏,总会被擦伤,击中。虽没击中要害,却也让他疲惫不堪。 而他的那些下属就没那么幸运了,全都中箭倒地。 独眼气得不得了,手下死了,余念娘也跑了,对方的箭就像在战场上两军对垒一般,不要命的朝院子里射进来。 最后无法,他只得放弃余念娘,自个儿先逃了。 十一带着人冲进了院子,满院子里横七竖八黑衣人的尸体,正在这时,余念娘从屋内绷着脸跑出来,对着站在院墙上正准备去追独眼的池朗宜和地煞大声道:“出门左转直走,过两条街右转穿过巷子子;出门右转右转,过三条街左转穿过巷子!快点!” 池朗宜等人俱是一愣,但同时也都反应过来,池朗宜大喊一声:“地煞。” “是。”地煞应声。 然后两人跟一阵风似不见了,池朗宜出门左转直走,地煞出门右转右转…… 武夷对余念娘的占卜术还没有更深的了解,等到池朗宜和地煞跑出去后,才回过神明白过来。余念娘刚才说的是独眼逃跑的方向,她准确的告诉两人如何从最快的地方赶过去,拦截独眼。 没想到余念娘占卜术已经如此厉害。 武夷心中即震撼又佩服! 池朗宜和地煞追出去了,余念娘也放心了,她转身回到屋内将地上的孙妈妈扶坐起来,拿匕首割开绳子,将孙妈妈扶起来。 孙妈妈抹着眼泪惭愧的看着余念娘:“还要让姑娘救奴婢,奴婢真没用。” “为何如此说?”余念娘拉着孙妈妈的手拍了拍,安慰她:“我危难,困难时,你们也曾救我,陪伴我。我即是你们的姑娘,自然有责任保护你们。” 孙妈妈泪盈于眼。 跟着赶过来的玲珑和五彩见余念娘没事,两人顿松了口气。 玲珑半道上回去搬救兵,没遇上困难。不过,在院子外的时候,余念娘突然被人打晕,五彩与蒙面人打了起来,她本是女子,对付一个武功高强的独眼十分吃力,再加上两个蒙面人,当时受了重伤。暗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五彩当时才选择逃走去找池朗宜,而不是与余念娘一起被抓。 而余念娘几人离开卦相馆的时候,刘妇人就去了保和堂,可惜当时池朗宜几人都不在,刘妇人遇上了正在外面的武夷。然后武夷便跟了出来,再后来十一回到保和堂的时候听了掌柜的话,也立刻赶了过去。这才有十一和武夷在院子外看见隔壁走水,而发现这座院子可疑的事。 至于池朗宜是五彩受伤到跑到宁安候府后门让人捎口信,池朗宜才知道了这事。 当时的五彩身受重伤,伤及内脏,作为贴身丫环,她有失职,所以强忍着痛跟着过来救余念娘。 余念娘将跪在地上的五彩扶起来,只这轻轻的动作,五彩似乎都做得很艰难,额头上豆大汗珠往下掉,脸色越加苍白。 余念娘不放心,对她道:“你这伤不轻啊,还是尽快找大夫看看。” 然后,一行人坐着马车离开了院子,至于官府来了怎么办,自有十一去办。 回到卦相馆,立刻请了大夫诊脉,大夫开了方子,并叮嘱好好养伤,最好卧床休息,就算能起床自由行动,半年内也不能再动武,不然新伤旧疾叠在一起,很难再恢复。 第345章 查到 这边大夫刚走,池朗宜就过来了,上下将余念娘打量一番,见她一切如常,一丁点儿惊吓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坐下与她说话。 “……对京地的大街小巷熟悉得很,幸亏你提醒人才抓到,受了些伤。” “那有问出什么吗?”余念娘忙道。 “暂时还没有。”池朗宜道。 这种侍卫除了武功高强,便是忠心耿耿,不惧刑讯,要想从其嘴里套出有利的消息必须得花点时间。 “一定不能让他死。”余念娘一脸严肃,又道:“他伤得到底有多重?会防碍审讯吗?如果不招的话,用点刑行不行?” 池朗宜挑眉,还是第一次听余念娘要求用刑。 “恐怕不行,他昏过去还没醒。” 余念娘无语看着池朗宜,这还叫受了一点儿伤? 池朗宜不以为然,出来行走江湖皮外伤都不叫伤,伤筋动骨断手断脚那才能叫事。 余念娘理解不了他们这些会武人的思想,但是总归一句话:“不能让他死,我曾经在佟伯府远远的见过此人一面。” 池朗宜一脸惊讶:“佟伯府?你没认错?” “怎么会?”余念娘十分肯定,他那只独眼十分招眼。就因为那次在佟伯府独眼和佟伯爷在园子里偷偷见面,所以她瞧得特别仔细。 如此,佟伯爷和绑架余念娘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可是,佟伯爷绑架余念娘目的在何?他阻挠余念娘寻找余三,难不成和当年余道生的案子有干系? 从余念娘知道的情况来看,余道生当年血祭,从头到尾是大天师和黄天师自演自说,莫非后面还有佟伯府和贵妃什么事? “即然从你父亲那儿查不到有用的东西,也许可以从佟伯府或者黄天师查起。”池朗宜道。 “怎么查?”余念娘绷着脸。 “不如就从十年前查起,贵妃当年还不是贵妃,佟伯府也不是伯府。那时候黄天师也不是现今的地位,做什么事总有蛛线蚂迹。听说黄天师出自太原黄府,我们可以从太原查起。” 黄府一共姐弟,老大,黄胜雪,嫁到太原商贾李府当二太太。老三黄胜河,其妻子管氏是太原一个普通商贾人家,从黄天师不在家后,黄府全部交由黄胜河在打理,下育有一子黄正豪,这几年靠着李府,生意也越做越大。两人看着本本份份。 而黄胜雪嫁给李府二老爷李长生,其大哥李长青是府经历,在官府当差。因为李府从未有在官府当差的,所以,李长青进了府衙后,整个李府都很高兴,为了让李府完全脱离商贾的名声,李老太爷让人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官府,就是想李长青保住官家这饭碗,甚至以后在官场上的仕途越走越好。 所以呢,李府的庶物都是由二老爷李长生在打理,李长生有个儿子李峰,早就在帮着打理庶物,女儿李玉嫁到了平晋县梅府。 李府三老爷李长久因喜武,所以在军营里当了个小旗,妻子阳曲县主薄的女儿,也是三个妯娌里面最有身份的一个媳妇,所以,李老太爷对这个李长久的妻子刘慧云最是客气。 刘慧云的爹是阳曲县主薄,正九品,为人忠诚,一板一眼。 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妥。 让池朗宜注意到的是李府的生意,十年前就开始做涉境的营生,虽然都是小生意,但进出关却很频繁,每次都是小量的拿货进关卖,最远的地方到过庭州。 至于佟伯府这边,佟贵妃的哥哥佟汉良的妻子叫韩云锦。 韩云锦的父亲是韩候府二老爷,韩明士,任翰林院庶吉士,从五品;其母亲刘氏是太原府人,其父乃是太原卫所千户,那年寒食节便是在太原围场举行的。护卫安全问题是由刘大人负责。当时池朗宜也在,正当节目活动举行得如火如涂的时候,围场内突然冲进几个蒙面人到处杀人。 将所有的女眷围在院子里拿弓箭恐吓,后来蒙面人被击毙,向外通告的是土匪下山无意中闯进了围场,实际在那些蒙面的中原人当中发现几个突厥人。 事件后,官府进行了积极调查,最后说是一个守将玩忽职守,对护卫工作没有做好,导致蒙面人有机会进入围场。 可是,这次池朗宜派出自己的亲信再次去调查后却发现,围场的几个后门都有人把守,而且设了几个班护卫轮流巡逻,中间间隔时间为半刻钟不到的时间,拿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六七分钟一趟,可以说是相当的频繁了。在那些最容易进入围场的地方,巡逻和护卫还要更加密集。 但是当时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到后门的时候却没看到巡逻的护卫。当初她还以为是围场的护卫工作安排有问题,其实当时是刘大人将护卫调到前门去了,让蒙面人混入了围场。 对于刘大人为何将护卫调走,他的理由是维护秩序,保护贵人们进场。但是那时候太原各府的贵人们都已经在会场内了。 于是,池朗宜派了地煞亲自前往太原府调查。 半个月后,事情有突发性发展。 地煞抓住了刘大人的一个贴身小厮,那名小厮当日是与刘大人一同去的围场。刑讯逼供一番,又将他的家人抓起来威胁,小厮这才肯吐出实情。 寒食节的头夜,刘大人曾秘密与人见面,第二日借口前门侍卫太少将巡逻侍卫调走了半个时辰。而后发生蒙面人袭击太原府各府贵人,又在刺客当中发现了突厥人,刘大人很害怕,因他平日在府衙内人缘较好,给人印象为人也比较忠厚老实,所以,事后向太原知府主动解释一番,太原知府又向下了解了情况,并没有深究此事。 现在看来是疑点重重的。 为了查明真相,地煞夜探刘府,将自己伪装成为民除害的侠士,挟持其妻,又是恐吓,又是威胁,刘太太吓得抖如筛糖,刘大人护妻心切,倒豆子似的将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就差跪地磕头求饶了。 与刘大人见面的人是个独眼黑衣人,对方是个生意人,各种生意遍布江南各地。说自己新挖掘了一种生意,是民间承接宴席的,想提高自己的规格和档次,因为知道寒食节太原各府贵人都会去,所以,想见识一下这种场面,以后也知道如何改进。 当然对方又送了大量的东西和银子贿赂刘大人,所以,刘大人才会临时支开巡逻队让对方的人进去,结果他没想到进去的人不是去观察什么宴席规格,档次,而是在里面行刺,特别是针对刚到太原府的宁安候世子。 刘大人知道后差点吓尿了。本来已经怀着绝死的心了,没想到,太原知府却什么也没查到,应该说是根本没人料到。他险险逃过一劫。 第346章 仆人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时隔两三年,他没想到突然有人又打探起这件事来。刘大人不知道地煞什么身份,但为了保命不得不说出实情,地煞将刘大人的话全部写录下来,强硬的让他摁了手印。 连刘大人的那个贴身小厮的话也记录了下来,摁了手印。 刘大人顿时面如死灰。 池朗宜面无表情的将地煞带回来的东西看完。 难怪那次刺客来得突然,行动又诡异,将所有的女眷围在院子里,等着池朗宜出现,然后对其围攻而起。可惜对方小看了池朗宜。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是刘大人坚持说对方是一个江南的商人,因为刘太太也跟着娘家人合伙做点生意,那商人之前还帮刘太太介绍过生意。对方也向他保证了的进围场只是自己的工人。没想到却有突厥人。 这不得不让余念娘联想到,池朗宜回京的一路上的追杀他的是不是也是这伙人干的。 本是查余念娘的案子,没想到却查到太原围场案。 池朗宜下令让人再次去查刘大人的太太娘家是做的什么营生,独眼又是给刘太太介绍的什么生意。并且连同这个独眼一起调查。 池朗宜一边派人调查佟伯府和黄府,另一边在帮着余念娘寻找余道生当年的另两个下人。 当日将余三救出来后,余三见到余念娘,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跪在她脚边哭得昏天暗地,说余道生当年被人害死后,自己过得如何昏暗无天日的日子,想要替余道生翻案,却没有人理。 为此,他不得不逃到远方去,在经历了两三年饥不裹腹的日子后,余三鼓起勇气又回到中原,最后在洛阳落脚,以余三的身份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起初他还是担心自己哪日就被人抓或者被人杀,半年时间过去后,余三发现自己已经惊吓过度,成了惊弓之鸟,遇到一点儿风吹草动,他就害怕得不得了。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慢慢意识到余道生的这件事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几乎没有人再记得,也没有人再寻找,他也就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他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前段时间突然有传言从京城那边过来,说坤院来了位很厉害的女地师,还是个从伊州小地方逃过来的孤女,其天道玄术尤其厉害,连皇帝都非常看重她。 余三当时一下就想到了余道生也有一个姑娘,这么多年为了逃生,他也没有去看过,于是,他找机会回了一趟伊州,却发现余府早已经没了,向周围的人打探一番才知,余府早就败落了,余念娘带着两个仆人独自艰辛的生活着,一年多以前,西北大战开始,她带着下人离开了伊州,去了太原府。 余三又在太原府打听一阵,可惜没找到任何线索,但是在回洛阳的路上,经过丹州的时候,却听到当地人在说一位很厉害的余姑娘余占卜师,他急忙又去打听一番,得知那位余姑娘来自伊州,身边只有两个下人,不知道为什么余三平静了多年的心情终于有些激动。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他决定寻找这位余姑娘,可惜,余姑娘走得突然,也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余三再一次失败。 天道有公,也许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余三回到洛阳后没多久,朝庭突然颁了旨,追封余道生为天演大师,而其唯一的后人余念娘在坤院学习,也是个天道了得,玄术厉害的。 为了证明余念娘的身份,余三偷偷的观察了余念娘很长一段日子,旁敲侧击的从周围打听她的身份,当得知她真的是余道生的亲姑娘后,余三激动得一宿没合眼。悄悄写了一张余道生的生辰八字的纸让人送到卦相馆试探余念娘后,他立刻消失不见。 这就像磕睡来了有枕头,余三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接近余念娘的时候,卦相馆突然发了告示,要招小工。 余三毫不犹豫的报了名。 余念娘的试题却是写字。 余三立刻写了余道生以前常教自己的。 他没料到余念娘如此聪慧,一眼就看出其中端倪,同意了他当卦相馆的小工。 “你是怎么遇见我父亲的?”余念娘看着余三,虽然才二十出头,眼角却有明显的皱纹,脸上的皮肤也很粗糙,就像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如果余三说的都是事实的话,他可算是余道生真正的忠仆。 “遇见先生的时候我不到十岁,那时候家逢巨变,又遭山匪,一家人只剩下我一人,我流浪在外,几乎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先生不嫌弃我,收留了我,不仅给我吃给我穿,还教会了我许多东西,而且先生还教我写字。先生对我比我的亲爹娘还好,我早年就发过誓,要一生跟着先生,可惜现在却再也不可能了……” 说到此,他立刻一脸愤怒:“姑娘,先生是被人害死的,出去那夜,他还曾对我说,让我早些歇息,第二日需早起。因为之前我们跟着大天师去了西北边境,一路上也没有休息好。我那时候玩皮,老爱睡懒觉,先生知道我是孤儿,一心想授我本事,让我在坤院教室外旁听,可惜我却不懂珍惜,在坤院外坐了两年,却是什么也不会。”说到此,余三又呈现一脸遗憾与愧疚,还有悔恨。 “那你知道我父亲那夜去哪了,做了什么?”余念娘面无表情的道。 “回姑娘,先生出去前曾说要去天道院,说是大天师有事与他商量。那时候的大天师还不是大天师。至于去谈什么事小的却是不知道。可是,没想到第二日一大早,有人就抬着先生回来了……”余三满脸泪痕,痛苦的回忆道:“小的还记得当时先生一脸鲜血,脑浆子都摔出来了,听人说是从祭祠台上摔下去的,是先生自己跳的。跳下去的时候还没断气,但却没人给请大夫,大天师说先生是自愿血祭,得让他自己献出自己的鲜血,闭上眼睛,神魂这才能飞上九重天,这样才能助国运昌隆,国泰民安……”说着余三又一脸义愤填膺:“没想到那狗皇帝却相信了大天师这派胡言乱语,大理寺立了案,也让给撤消了。害得先生冤死,有冤无处伸……” 接着余三又想到余念娘现在在坤院学习,时常被皇帝召进宫说道,忙劝她:“姑娘,你现如今虽受皇上看重,但那狗皇帝却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你且千万不可像先生以前一样对朝庭掏心掏肺,凡事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天道院的哪日就对姑娘下手,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第347章 当年 从余三的叙述中余念娘了解道,余道生当年并不是自愿血祭的,更有可能连所谓的血祭,也不过是大天师等人拿来遮人耳目的借口而已。所以,这凶手肯定和天道院脱不了干系。 可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余道生为何被人害死?原因为何? 据余三回已,余道生出事之前和大天师,还有黄天师刚从西北回来,那时候西北战争刚停歇,大天师代表皇帝去视查边境民苦,同时为万民祈福。 在西北的时候余道生曾经和大天师两人有过争吵,具体为了什么,余三不知道。但是当时余道生与大天师两人吵闹的场景他现在还记得。 “……本来先生已经歇下,突然黄天师过来将先生叫走了,说是大天师有事。先生只交代了小的一句便离开了,小的在房间里等了一刻钟的时间见先生还没回来,也跟着出去了……到处看了也没有瞧见先生,最后还是在客栈后面的街道上看见了先生和大天师三人……隔得远远的,小的就看见先生很激动的跟大天师和黄天师争吵着什么,因为怕影响周围的住户,他们说得本也不大声,小的仿佛听见先生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是什么干多了丧尽天良违背良心的事会遭天打雷劈……可是大天师和黄天师却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临末,黄天师还威胁先生不要乱说话……” 余念娘皱紧眉头,很有可能余道生是知道了大天师和黄天师的什么秘密,所以才被两人惦记上,这与回京后,余道生血祭,只有大天师和黄天师在场得到印证。这个不让人知道的秘密说不定就是个天大的秘密。 可是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余三摇头:“小的也不知道,回去后先生心情很差,小的没敢问,后来第二日,见先生又恢复如常,小的也就没敢再提这事。谁知道,回到京城后没多久,先生就出事了。” 说到此,余三呜呜哭了起来。余三在最落魄,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余道生收留,不仅管他吃管他住,还教会了他许多东西,让他学会感恩,让他知道做人的道理,更告诉他一个人不要去纠结他物质生活的富裕或贫穷,只要我们每个人每天精神上充足便是最大的快乐。 所以,余三才能渐渐从以前的负面情绪中走出出来。余道生及时拉住他,让他没有在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余道生给他的这些东西让他受益非浅,这份恩情堪比天重。 所以,当余道生突然离去,余三顿觉犹如晴天霹雳,那种痛苦比失去自己的爹娘还痛。余三本就是个执着的人,所以,他才会一直想办法想帮余道生翻案,可惜在知道无能为力之后,他只好选择了隐名埋姓,能遇见余念娘,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余三扑通一声跪在余念娘面前:“姑娘,小的发过誓要一辈子伺奉先生,一辈子养着先生。现在先生不在了,您就是我的新主子,请姑娘收下小的,小的不怕吃苦受累,什么都愿意干,只要能跟着姑娘。” 余念娘深深的看着余三:“我父亲救你是缘份。既然现在我父亲已经不在了,其实你大可以恢复自由身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余三抬头看向远方:“小的,小的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了。小的曾经想着一辈子跟着先生,伺候先生。如果先生不在天道院待着了,小的就陪着先生去游山玩水,观览四海。可是现在……”说着余三脸上一片迷茫,片刻后又眼神坚定的道:“现在先生不在了,那姑娘就是我的主子,小的相信先生的遗愿就是希望姑娘好。我若保护好姑娘了,先生在天上也能安心。” 果然是她爹的忠仆啊! 余念娘嘴角露出一丝笑,问他:“那你是会武?” 余三面露郝然:“我,我不会。”又道:“但我有力气。”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孙妈妈和玲珑齐齐瞥他一眼。 “我们家姑娘又不要砍柴工,你有力气有何用?”玲珑故意一本正经的道。 余三愣愣看玲珑一眼:“那,那我可以干别的啊,比如搬东西什么的,总得要个男人才行吧?” “谁说力气活只能男人干?五彩你瞧见没?”玲珑指着院子里的五彩,道:“她会武,她力气可大差呢。” 余三有些傻眼:“那,我,我可以给姑娘当护院。” “切,你当护院?”玲珑斜他一眼,长得是壮实,可光有一身蛮劲有何用? “啊,那那那……” 余三结结巴巴的样子终于让孙妈妈看不下去了:“你别听她的,姑娘不是已经雇你在卦相馆当差了吗?” 对哦!余三眼睛一亮,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到先生的后人,他可不想就这么被赶走。 于是,余三就这样被留了下来,不过,因为有人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所以,余念娘找到池朗宜,将其暂时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而且,余三还说出一个消息。 余道生当年除了他这个小厮外,还有一个做饭的婆子,和一个赶车的车夫,两人是夫妻。 在余道生血祭后,余府立刻被人控制了起来,美其名曰,帮着操持余道生的后事,让他能够尽快回到故乡,入土为安。实则是余三三人被限制了人生自由,出入行走必须请示,可是余道生已经不在了,向谁请示呢?向黄天师请示。 黄天师和余道生为同师门关系,黄天师主动去帮着操持余道生的后事,得到了皇帝的夸奖,于是,后来,余三等人要出去都必须向黄天师报备。 直到半个月后,余三几人才恢复自由。紧接着余三就向大理寺告状,可惜大理寺卿见了他后,直接告诉他,余道生的事乃天意,皇帝亲自承认其血祭的事实,所以,此案不算案,也不能立案。 余三不甘心,又想办法到处奔走想为余道生报仇,直到有人半夜跑进他的屋子差点把他杀掉,他才匆匆逃走。 而余道生另两个下人比余道生聪明,恢复自由之后,立刻带着自己的婆娘回乡下种地栽菜去了。 于是,池朗宜又派人去乡下找两人,结果却让人很震惊,左邻右舍的说两夫妻早几年出去替人赶马车过日子,早已经不回乡下了。 第348章 意属 余道生当年除了收养了余三外,还有两个仆人,一个做饭的婆子,一个赶车的车夫,两人为夫妻,余道生走后,两人在京城也没有什么其它亲戚,于是,就收拾了东西返回了老家。可是现在池朗宜派人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两人根本没有回去。 走访调查一番,也没有两人其它的踪迹。 余三很担心:“他们会不会也遭遇不测了?” 余念娘觉得很有可能,当年对方都能追杀余三,没道理会放过另外两人。她隐隐有种感觉,如果能知道那个秘密,有可能就能为余道生报仇,让大天师和黄天师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但是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余道生是从西北回来后才出的事,所以,这个秘密肯定和西北有关! 余念娘是不相信去年太原围场举行的寒食节发生是个意外,刘大人就算再糊涂,也知道那日整个太原的贵人们都在围场内,如果放了不相干的人进去,惹出事端会有什么结果? 假设刘大人真不知情,那知府就没看出一点儿端倪? 余念娘来京城之前太原府知府是贺府贺老爷的大儿子贺英。如今贺英已经升为正三品府尹,太原知府由原太原同知王国有任职。 王国有今年五十,与户部尚书王国安乃同枝,王国有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王国民,今年五十七,喜欢风雅之事,平日无事便吟诗喝酒,对政局从不关心,现任翰林院侍讲,从五品。 王国有一直与刘大人交情不错,太原寒食节的事,他要不是没瞧出刘大人的问题,要不然就是存心包庇。 余念娘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入了深冬,到了卫其玉出嫁的日子。 上一次卫其雪出嫁的时候,卫府还派了下人送了喜贴到卦相馆,这次卫其玉出嫁,卫夫人连知会一声余念娘都没有。 此正和余念娘心意,她一直想和卫府保持距离。而且她也没空,因为过两日便是段芷芹和耿犹啸订亲的日子。成亲定在了明年五月。 段太太带着段芷芹亲自到卦相馆将喜贴给了余念娘,表现出十足的诚意。 余念娘是人进我一尺,我进人一丈。亲自挑选起给段芷芹的礼物。 可选来选去,也没见有什么合适的,她坐在榻上苦恼着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给段芷芹合适。 孙妈妈就向她建议:“段府虽不如尚书府,但该有的还是有,相信给段姑娘准备的嫁妆也不少。什么耳环镯子钗啊,咱们也拿不出什么特别的。姑娘仅有两样特好的东西,都是送不出去的。不如,姑娘以长取长!” “以长取长?”余念娘看着孙妈妈。 “是啊。姑娘是地师,当然是推卦厉害。成亲的确没有送卦的,但谁不想听卦师两句吉言,姑娘不用将这卦说出来,只需将这卦中的意思表现在礼物当中即可。” 余念娘一下就明白了孙妈妈的意思。 段府虽不富裕,但是该给段芷芹准备的肯定一样都不会少,她又不是皇亲国戚,公主郡主,自然也没有什么内造,极品类的东西可送,若只是送些寻常的首饰,那情义也太淡了些。手中虽然有一块玉佩和一只镯子拿得出手,可那是贵妃和皇后赏的,以后只可能作为传家宝留给后人。 所以,她不如替段芷芹卜一卦,至于卦中的意思就用礼物来诠释。 余念娘觉得这主意特别好。 第二日便去了段府,送了一些香囊给段芷芹。 段太太和段芷芹对余念娘的到来很是意外,不过,也很高兴。段太太放下手中的事,带着段芷芹亲自陪着余念娘说起话。 余念娘把做好的香囊拿出来:“……这些是一些特别的草药和花做成的,放在衣服里面,或者柜子里不仅能去除异味,还能使衣服含香,这可比用熏香给衣服熏香好用得多。” 段芷芹也是个懒的,一听这话,立刻高兴的将东西收了,将香囊一个个闻了下,不管是药香还是花香,香味都是清淡柔和,闻着十分舒服,她立刻嗔道:“……你怎么没早送我一些啊,这用得多方便啊……” 余念娘趁机给段芷芹卜了一卦。 第二日便去集市亲自挑选了几匹柔软的细布,让孙妈妈几人日夜赶工出来,还在首饰店打了一对银锁。 等到段芷芹定亲那日,她将东西给了段芷芹。 段芷芹整个脸都羞红了。 段太太看着那几件漂亮又小巧的小衣,还有一对精致的银锁,愣了好久,等明白过来的时候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儿的夸余念娘的眼光好,衣服的颜色挑得漂亮。 然后将她拉到一旁悄悄的问:“……就是说咱们家芷芹嫁到耿府去后,很快就会有子嗣?” 这儿没外人,余念娘也不用遮掩,笑着道:“卦相上是这样的。段姑娘今年十六,明年十七,五月完婚,十八岁生子刚好。” “哎哟,阿咪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啊!”段太太激动得双手合十对着老天叨叨念念。对余念娘谢了又谢,知道余念娘为人素来淡漠,除了占卜,和其父亲的事,她也从来不强求什么。 她想送点东西给余念娘表示自己的谢意,可又不知道送什么,轻率的决定那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于是,段太太亲自将余念娘送到厅内歇脚,又让人上了茶,陪着她说了会儿话。余念娘知道段太太今日很忙,便道:“您不用陪我,我自个儿坐会儿就成。” 段太太颇不好意思。 余芷芹几个姑娘在屋子里说话,余念娘不喜欢那些家长里短,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但段芷芹今日定亲,又不能胡乱走动。于是她才亲自陪着余念娘在花厅内喝茶说话。 宾客们来得差不多,段太太必须去前厅招呼客人了,单独将余念娘丢在这儿她又不好意思,突然想到段大人前两日下朝回来的话,出于好心,段太太觉得余念娘肯定愿意听这些消息。 便告诉她:“……听我家老爷说,皇上决定在祭天之后就册立太子。” 第349章 先机 段立诚现在很得皇帝看重,能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那可知道皇上的意属哪位皇子?”余念娘道。 “依照这两次大皇子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大皇子。而且按照我朝祖宗的规矩,一直是立嫡立长。大皇子即是嫡又是长,当然是立大皇子了。至于二皇子嘛,皇上虽然喜爱,但若真立下二皇子,恐怕会惹得满朝的御史不满。” 余念娘目露深远,佟贵妃肯定不甘心,这样的话势必要做些什么了! **** 而被抓住的独眼在各种酷刑面前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地煞用尽了各种办法,即使是独眼痛得昏死过去,他依然咬紧牙关。惊人的承受力和忍耐力让池朗宜都刮目相看。 十一和小九都非常头痛。可地煞却越来越有兴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此种承受力和忍耐力的人,他觉得自己又可以重新研发新的酷刑了。因为这些酷刑对独眼来说都不管用。 余念娘没想到地煞阴暗的一面爆发出来是如此冷血。 十一浑身汗毛直竖的对余念娘道:“他哪是冷血,简直是变态。姑娘,你没瞧见他那些刑具有多恶心多变态,那些铁钩上还挂着肉丝,血淋淋的,看着就想吐。相比那些刑具,我现在觉得他这个人更加恶心,他竟然每次用完刑后还能冷静自若的坐在桌边大块吃肉。我已经吃素好多日了。我和小九已经决定,我们必须和他分桌而食一个月,不然看见他我就会吐,哪还吃得进去。” 地煞就冷冷的看着十一。 余念娘觉得这样也挺恶心的。 独眼没有坦白,但是派出去查刘家的人有了回信。 刘家人一直做着染布的生意,生意不好不坏,每月有一定的进项,但也不算多,他们也试着想改善这种状况,可是因为做染布生意的太多,有些人家手里有好的印染技术。刘府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后来,独眼就向刘府介绍了一宗皮毛生意,说那皮毛是从边境回来的,很大一车货,走货的人急于销售,赶着回边境,所以便宜卖。刘府人本来还将信将疑,对方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让刘府人先卖货,后付款,由独眼作担保。没想独眼当时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 那批皮毛当然让刘府赚了一大笔,从那以后,刘大人对独眼印象更加好,态度也随和许多。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所以,当独眼说要带几个人进围场的时候,刘大人犹豫了下就同意了。 也就是说刘大人是真的不知道独眼带进去的人真实目的为何。 但是进去的刺客里有突厥,问题就在于,这突厥到底是自己进去的,还是混和着独眼的人一起进去的。这些就只有独眼知道了。 所以,问题还是在独眼这里。 于是,池朗宜同意了地煞研究新酷刑的请示,但是必须将嘴给堵起来,免得到时候犯人咬舌自尽。 佟府和黄天师的底细还没有查出来,大皇子迎娶正妃的日子就要到了。 大皇子妃是护国将军府嫡子,肖山的女儿,肖淑雅。 皇子娶妃非常复杂。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此六礼为必须。而议婚中一般较重视女子的名字,用女子名字占卜婚姻吉祥。 但皇子又有不同,这些早已经在选妃之前就已经将送上来的待选人名单中的各府姑娘的名字,请大天师占卜过。 并且,选定后,要合八字。这个也由大天师亲自来做。 自皇子妃确定之日起,礼部就开始筹备。 但因近日有传言说皇上在祭天之后就会册立太子。 而且朝堂上素来有皇子立了正妃后就可以被立储君的说法。所以,佟府以及佟贵妃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大皇子的婚事在先,自然先办。 佟贵妃一直受皇帝庞爱。她只要一想到大皇子娶了正妃后就有可能被册立为太子,在朝霞殿怎么也坐不住。 可若要同时或先后筹备两场皇子的婚礼,礼部的意思是,怎么也得隔个半年,不然皇子娶妃太过草率岂不惹天下人笑。 她让人悄悄递了信回佟伯府,佟伯爷也无能为力,这事是皇帝定的,除非皇帝开口。 于是,佟贵妃借口今年年底的日子更好为借口,请皇帝允二皇子的婚事。 “……这样的话,礼部也省心了,一样的东西再备一份即可,若是明年再筹备一场,又要花费不少人力财力……” 皇帝淡淡看着佟贵妃:“贵妃的意思是让二皇子和大皇子一起完婚?” 佟贵妃心中带上喜意,面上恭敬的道:“这也是因为臣妾听天师说明年并无甚特别好的日子,若要选得吉利顺心太平,那恐怕得等到下半年。所以,才想着,干脆让二皇子跟着大皇子一起完婚好了。如果皇上觉得不妥,二皇子为弟,那些没办法及时筹备齐的东西也可以省去,还能为户部省下银子。” 皇帝嘴角动了动,粗黑的眉毛挑起,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立显无遗:“这么说朕还得感谢贵妃这番美意呢?竟然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可以简略,替朕想着国库空虚的事。” 深知皇帝脾气的贵妃如何不知道皇帝这是怒了,立刻一脸惶恐:“皇上恕罪。”直挺挺的跪在大理石地板上:“是臣妾太过着急了。可是今年的日头的确更加吉祥……”说着一脸欲泫欲泣的模样:“皇上是知道的,皇儿最是敬重您这个父亲,您说什么,他是绝对不敢反驳,不管明年日头如何,只要皇上开了口,再怎么不愿意,他也会遵旨的。可是,皇上……” 佟贵妃睁着一双泪眼涟涟的眸子看着皇帝:“二皇子也是您的孩子,您难道就不想看着他好?他平日是如何的孝顺,您也是知道的。您希望他骑射好,他立刻昼夜不分的练习骑射,您说他书法欠佳,他就日日坐在书房里练字……” 垂首立在一旁的黄公公眼皮子动了动。 果然还是这佟贵妃够机灵,知道皇帝的短处,皇家无情,但是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自己即能当成父亲来亲近,又能当成君王来敬重。 第350章 孤鸾年 一番话下来,皇帝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佟贵妃悬起的心这才落下。 “好了。”最后,皇帝摆手:“虽然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大皇子毕竟为长,两位皇子一同完婚的确有些不妥。再者即是皇子的婚事岂可过于草率?这件事朕会考虑的。” “谢皇上。”能得皇帝这样的回答,佟贵妃已经很满意了,历朝历代还没有两位皇子是一起完婚的。依着佟贵妃对皇帝以往的了解,既然他答应了,就会真正的考虑。 佟贵妃一出御书房顿时觉得整个人精神抖擞,神情气爽,回到朝霞殿立刻让人备了热水舒服泡了个澡,因为刚才在御书房,皇帝发怒的时候她可是吓出了一身汗。 而在御书房这边,等佟贵妃离开后。皇帝立刻让黄公公去打听,没一会儿,黄公公就回来了。 “……好像是大天师推算的,说明年是孤鸾年,要僻娶。” “大天师?孤鸾年?”皇帝诧异了下,他记得自己刚登基的第二年就遇上了孤鸾年,都说孤鸾年不是好年,也不吉利。对于一个新登基的皇帝,才上位就遇上这种事,难免会让天下人认为他的登基是否有违天理。为此事皇帝还让大师天特意做了一场法事,为求天下太平。如果这话是大天师说的,可就得好好考虑考虑。 不过,皇帝现在心中已经另有一番思量,他凝眉沉思片刻,对黄公公道:“你马上派人去卦相馆一趟,请余地师即刻进宫。” 宣旨的人到的时候,余念娘正在和杨凯商量卦相馆另一宗生意的事。 “既然你决定在卦相馆里卖东山西,那势必得与卦,相有关才行。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我觉得还可以再卖些小玩意儿,毕竟开门做生意是为了赚钱。” “什么小玩意儿?”余念娘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没做过生意,所以对这些行道也不懂,更没经验。 “例如象征着吉祥的小东西呀!一定得做的精致,特别,这样才能将那些有钱人吸引住。还要做一些适合小孩子的,能够寓意平安,健康,快乐,就是成本高一点也无所谓,到时候卖价提高便是……如果这些门路行得通,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卖一些生活用品,例如绣了八卦的抱枕,靠垫,等等……呀,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可以做的东西挺多的呀!” 余念娘默默的看着他:“说得倒是容易。这么复杂总得有人统管,还要进货等等,我身边的这几个人哪够用?” “没事,你不是还有我吗?”杨凯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余念娘,然后嘻嘻厚着脸皮同她商量:“师妹,师兄的意思是这样,你让师兄入伙,这跑货,管理的事就归我,你一点儿不用操心,只管月末分钱即可。哦不不不,你除了分钱,也要帮着出主意。我虽然没什么做生意的大本事,但是这点小生意还是难不到我的,你看你对这些也不懂,何必浪费才华在这上面,是不?” 余念娘好笑的看着他,其实杨凯这主意挺中她意,免了她不少事。对于能将她当真正朋友的人,有好事大家一起分享也无所谓。 “好啊!”余念娘爽快的答应下来。 “呀,师妹果然豪爽。”杨凯一幅摩拳搓掌的架势:“我这就回去给你写一份计划,将要营生的东西统一规划一下,看看哪些可以暂时先做,哪些需要搁置。” “好,那辛苦师兄了。”余念娘客气的道。 “不辛苦,不辛苦。”杨凯笑呵呵的道:“这里面不是有我一份吗?至于本金,明日我就送过来。” 同余念娘交代完,杨凯豪气万丈离开了卦相馆。 孙妈妈看着离去的杨凯,露出欣慰的神情:“以前杨公子老说姑娘是他的贵人,依我看,杨公子也是姑娘的贵人。”帮着余念娘干这干那,毫无怨言,有什么想法也是当面,明明白白向余念娘说清楚,不耍手段,不玩心机。这样的人结交起来才没有负担,也才可能成为真心朋友。 玲珑和五彩亦点头,很认同孙妈妈的话。 杨凯离开没一会儿,宣旨的就来了。 皇帝歇了有十来日没召余念娘进宫。 听此,余念娘忙进屋换了衣服,孙妈妈和五彩客气的将宣旨的人请到馆里坐下喝茶。等到余念娘换了衣服,立刻进了宫。 皇帝坐在御书房的书案旁俯首写字。 余念娘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假意伸着脖子瞧了两眼上首的皇帝,微笑着道:“皇上的字写得可真好!” 皇帝一愣,看向下面的余念娘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赞扬虽然有些苍白,朕听着却很舒服。”实实在在的言语更能表达出真诚,对于听过无数奉承的话的皇帝来说,这些简单坦白的称赞更能打动他。 “好听的话臣女不会说,臣女只会说实话。”余念娘一本正经的道。 皇帝就觉得余念娘挺有趣,笑得眼角的褶子印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指着余念娘对着一旁的黄公公道:“朕觉得整个朝堂就地师说话朕最爱听。” 黄公公陪笑,心里琢磨着这些日子皇帝只有跟余念娘说话的时候才会开怀大笑。低首恭敬的道:“皇上说得是。余地师为人坦诚直率,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为皇上,为朝庭办事亦是忠心耿耿。” 皇帝眼神闪烁的瞥了眼黄公公,站在下首的余念娘眼珠子也动了动。 皇帝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和谒的对余念娘道:“地师坐吧。” 黄公公机灵的搬了个小凳子放在余念娘身旁。 余念娘看了眼身旁如意纹的开光凳子,犹豫了下才坐下。 上首的皇帝一直注意着她,见状,不由好奇道:“地师怎么了?” 以往皇帝赐座余念娘都是恭敬谢恩后便大大方方的坐下。那自然而然的态度让镇国公,户部尚书,宁安候等人见了都不由侧目,皇帝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心情也挺复杂,后来慢慢便知余念娘本就是如此的性子。 余念娘起身,向皇帝行礼:“回皇上,皇上赐座给臣女,臣女荣幸万分。可是前两日臣女琢磨了一下,臣女父亲虽然被皇上追封为天演大师,可是毕竟已经去了十年,也没有如大天师一样为皇上,为朝庭效过力。而臣女每次进宫都能得如此殊荣,臣女觉得自己应该特别的谨慎言行,这样才不辱父亲的威名,不负皇上一片圣意。” 第351章 孤鸾年二 “如大天师一般?”皇帝挑起眉头。 余念娘神色更加恭敬:“是的。大天师道法造诣高深,精通玄术,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皇帝点了点头,颇为赞同:“大天师确实功力不浅。你们若都能如大天师一般,那便是我朝一大幸事啊!”顿了下又道:“可是这与朕赐你座有何关系?” 余念娘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地师,只管说,若是说错了,朕也不罚。大天师宽宏大量,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皇帝大方的道。 “谢皇上。”余念娘谢恩:“这事与大天师没有关系,只是臣女前两日偶然听人说,只有如大天师这般高贵身份的才能有资格得皇上赐座。臣女的父亲虽是天演大师,但那毕竟不是臣女,臣女万不能仗着此侍庞而娇,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也只是臣女无意间听到的,至于是谁说的,臣女也不知道。不过,臣女觉得倒是说得挺对的。” 可是皇帝就很不高兴了。 想要赐座给谁,是皇帝自己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指手划脚,只不过是一份体面,这种小事还有人要来管,那他的江山这些人是不是也想染指? 虽然余念娘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但皇帝觉得肯定是从天道院出来的,就算这话不是大天师自己说的,那大天师也有责任,御下不行,如何治理国家? 皇帝脸色不虞,对黄公公道:“你去查查这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黄公公忙应是,匆匆瞥了余念娘一眼,出了御书房。 他知道余念娘不多,但私下里却了解余念娘虽与皇后娘娘和佟贵妃走得都不近,却认识宁安候世子的。 大天师孤鸾年的说法明显偏颇二皇子,皇帝将余念娘召来还没提及此事,余念娘就先将了大天师一军。 余念娘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竟然有这等心机。 出了御书房,黄公公抬手给了自己不停跳动的左眼皮一巴掌,暗下决心,以后不能再将余念娘等闲视之。宫里的事他不能再掺和了,只有跟着皇帝才不会出错。 让黄公公去办的事,皇帝并不是立刻就要结果。 他说起大皇子和二皇子娶妃和孤鸾年的事。 “……所有东西礼部差不多都已经准备妥当,二皇子的婚事原是定在明年,若是这时候提前,恐怕礼部又会乱成一团……历朝来也没有两位皇子一起成亲的,贵妃的意思是大天师说明年是孤鸾年,希望二皇子的婚事能在年底完婚。孤鸾年僻婚,成婚好日子不好选。朕想着余地师推卦厉害,可否看看这孤鸾年有没有什么办法,破一破?” 明年是孤鸾年,余念娘早就知道。 什么是孤鸾年,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闰月。 历法在很早的时候就在运用,它的称呼各不相同,“阴历”、“农历”、“古历”、“黄历”、“夏历”和“旧历”等。 孤鸾年是指一年之中有两个立春时节的年,也称一年两头春。孤是指孤单,鸾是一种鸟类,一只形单影只的鸟,古人认为孤鸾是失偶的鸟,无法双宿双飞,所以,古人便有每逢孤鸾年就有僻娶的习俗,这个习俗一直流传至今,只不过,现在很多人已不再忌讳这些。 余念娘查过天朝历法,当今皇帝登基没两年就出现过一次孤鸾年,对于新帝来说,出现这种不吉利的年头民间会有多种说法,有人甚至会怀疑是否皇帝德行有失,所以,才招致孤鸾年。这算是一种迷信。 从皇帝语气中余念娘明显感受到皇帝对孤鸾年的忌讳,当年孤鸾年,皇帝被民间的流言蜚语惹得烦不胜烦,在金銮殿上发过好几通脾气。可是这种天灾,他也没有办法。 皇帝本身对这种不吉利的东西也十分在意,所以,和余念娘的言语之间才留有一线后路,说什么明年的好日子不好选,却不说孤鸾年需僻婚,无好日子可选。 然后还想让余念娘想办法破解,若是余念娘真的做成了,那不仅解决了二皇子的婚事的事,还可以洗涮皇帝当年的憋屈,告诉世间众人,孤鸾年与他这个皇帝是无关的。 “回皇上,明年的确是孤鸾年。”余念娘道。 闻言,皇上脸上闪过失望,知道不会有错,听到余念娘证明皇帝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余念娘话锋一转:“孤鸾年却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也并不是什么不吉祥的年头。只是闰月……”然后,余念娘将节气的运行,历法的运作,如何会出现闰月一一解释给皇帝听,这与皇帝所理解的大相径庭,但却十分的合理,最后皇帝还让人将当朝的历法以及前朝历法拿来查看,果然是每隔几年就出现一个闰月。 皇帝顿时对余念娘佩服至极,不停夸她是个人才! 为何皇帝会如此高兴? 因为刚才黄公公去打探孤鸾年的事时,得知朝堂下已经有人在议论孤鸾年的事,相信明日早朝定会有人提到孤鸾年,到时候他就可以用余念娘这套说法回驳众人,告诉所有人,孤鸾年只是历法运作当中古人设置的闰月,与任何人无关系。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于是皇帝特意嘱咐余念娘回去准备。 等到翌日朝会,朝会刚开始不久,果然有御史提到了明年的孤鸾年,说皇帝登基这已经是第二个孤鸾年,请皇帝下旨向天请恩,免灾免祸,应由皇帝亲自作法,为天下苍生祈福。 不管是作法还是祭祀这种事理应由天师来完成,若是请皇帝亲自作法,不免有些让皇帝自罚的意思。 皇帝听了后大怒。但当着文武百官,此时却不宜发火。 于是,皇帝憋着一口气,绷着脸驳回了那御史的请求:“……对于孤鸾年的事本来朕也挺担心,不过昨日听余地师解释后,才知孤鸾年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它不过是历法中的闰月,历法由古人而创,所以,也并不是什么天遣……”接着也不管众人如何诧异,立刻宣旨请余念娘进宫。 这下金銮殿上可炸开了锅。 余念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师,无品无阶竟然也能上金銮殿议事,而且对于她提出的孤鸾年隶属历法自然编撰的说法十分怀疑。 第352章 孤鸾年三 皇帝绷着脸坐在龙椅上,冷冷的看着殿中交头接耳的众大臣,眼神在凝眉沉思的户部尚书,淡然的宁安候,惊讶的镇国公等等弘股大臣脸上扫过,最后他将目光转向神色已经恢复自然的大天师身上。 皇帝吐出一口气,淡淡对殿下众臣道:“余地师虽只是坤院的小小地师,但是她精通天道,玄术厉害,就拿朕上次去避暑山庄遇刺一事来说,足以证明她比许多人强。” 这“许多人”涵盖的意义无比深沉呀! 在避暑山庄途中,有不少人是亲眼见识了余念娘推卦的厉害,后来一些到避暑山庄议事的官员也知道这事。因此,余念娘的盛名早响彻朝中众臣耳中,也让许多人是真正的佩服起她。何况,从避暑山庄回到京城后,皇帝经常召余念娘进宫论道,就连大天师以前也不曾有此待遇。 大殿中议论声顿时小了不少。 对于余念娘,闻其名者多,见其人者少。 很快,一个穿着桃粉色的妆花褙子的姑娘低头垂眸走进大殿。 她身材高挑,走路文雅端庄,皮肤白皙,长得标致,年纪约摸有十六岁,没有一丝如天道院中天师的仙气,完全宛如哪位大人家中的千金小姐! 大殿中议论声再起。 余念娘跪在殿中,俯地磕头,恭敬向皇帝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那姿势,礼仪标准比皇家的公主做得还好! 众人突然静默了下。 站在金銮殿下左首第一位,宛如仙人般的大天师,这才移动目光将余念娘从上到下打量起来。 “余地师请起!”殿中响起皇帝的声音。 余念娘起身,低头垂眸站在大殿中。 人群中有轻微骚动。 一个无官无品阶的地师竟然敢站在金銮殿上与皇帝说话? 可是余念娘早得了皇帝的特许,进宫面圣不用行跪拜之礼,与天道院的众天师同遇。而且皇帝还亲自赐了她一腰牌,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故,人群中的骚动立刻又停了下来。 “朕知余地师博学多才,精通天道,一手卦推得炉火纯青。今日召地师进宫,是想地师与众臣和大天师说说这孤鸾年的事。”皇帝也不费话,一开口就让余念娘向众臣以及大天师讲解什么是孤鸾年,却不是让她与众臣讨论孤鸾年。这话明显表明皇帝是极为认同余念娘的说法和想法的。 不管孤鸾年关系到什么,只看皇帝的态度就很让人深思。余念娘不过是多进宫与皇帝论了几次道,怎么就如此得皇帝看重和信任了? 皱着眉头的户部尚书快速扫了眼前面面色淡然的大天师,然后又看向一旁脸上同样闪过惊讶之色的宁安候,再看耷拉着眼皮子的刑部侍朗段立诚,户部尚书顿时觉得前些日子听到的话可能是真的。 说佟贵妃原是看中了段立诚的孙女给二皇子当侧妃,可是段府却无意将府中的姑娘嫁入皇家,于是段太太找到了余念娘,余念娘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胆大包天的帮着出了主意。同时还与段太太打气,段太太才使人去试探光禄寺卿耿忠夫妇的口气,将自己的面子全脱掉,表面出十分的诚意。 依着当时的情形和耿段两府的情况,段芷芹配耿犹啸有些勉强。可谁知道,余念娘不知道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等到皇帝去了佟贵妃那儿的时候,皇帝当面毫不留情的驳了佟贵妃要娶段府姑娘给二皇子当侧妃的事。 谁都知道,佟贵妃向来不让她得到的,她千方百计也要弄到手,可惜等从避暑山庄回到京城,佟贵妃还没想出法子,段府和耿府就传出好消息,段芷芹和耿犹啸的婚事定了下来。 这一巴掌扇在佟贵妃脸上那是疼得她面子里子都没了。 因为这事,段太太和余念娘一下子亲近起来。 所以,私下里大家都在传,说余念娘表面上看着皇后和佟贵妃两边,谁也不靠,实际上她是站在大皇子这边的。 现在看段立诚的样子,像是对不管余念娘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户部尚书转过脑子一想,余念娘不过是坤院一个地师,就算再有能耐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上面还有一个天道院,天道院压不了她,还有大天师。 如此,户部尚书又专心起听余念娘要说什么来了。 听话听音,余念娘恭敬的抬手朝龙椅上的皇帝行礼:“遵旨!”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像重臣要向文武百官宣读传授讲经一般。 众臣心中百般滋味! 余念娘领命后,立刻转身面向众臣,众人这才看清她的真容。 明亮漆黑的眸子,犹如夜空中的繁星,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跟会说话似的。柳叶眉,挺立小巧的鼻子,樱桃润泽般的嘴唇,当她清辙明亮的眸子扫过自己时竟让人产生一种敝亮光明的感觉。 这感觉真是诡异! “历法的使用在古代很早的时候就在沿用了,它的叫法各不相同,不管是阴历,农历,古历,黄历,夏历还是旧历都是指它。而历法如何来要从上古时候说起,最早创造历法的乃是伏羲大帝,那时称为‘上元历’……” “胡说!”人群中有人突然大喝一声,刚才那位奏请皇帝亲自作法的御史走了出来,他一脸鄙然的看着余念娘:“历法最早乃黄帝所制,称为‘黄帝历’!” 大天师微微皱了皱眉。 历法谁不知道?但要真正追溯它的起源和创始人,不是钦天监和天道院的人,有谁会去在意这些东西。 “这位大人您说错了。”余念娘微笑看着御史:“最早创造历法的乃是伏羲大帝,是‘上元历’,而‘黄帝历’是在‘上元历’的上面改进过来的。这天下每换一代君王,往往都会重新颁布新的历法,新历法都是在旧历法上改进而来,所以,我们现在所使用的历法才能如此完善。” “一派胡言!”御史不屑讥笑。 余念娘看着御史问:“大人,您看过开天辟地,盘古神话吗?” 御史一愣,反讥道:“这种无稽之谈谁会看?” 余念娘淡淡的笑,也不生气,继续道:“《楚帛书》中清楚记载着伏羲大帝乃是创世神,他与女娲娘娘同为福佑社稷的正神。两人结为夫妻后生儿育女。根据天地万物的变化,发明创造了占卜和八卦,创造了文字……他观云,看雨雪,打雷闪电,刮风,起雾等等,又根据飞鸟走兽,根据天地间阴阳变化之理,将星辰日月升序记下,最后慢慢制成了历法……伏羲大帝不仅是历法创始者,还是占卜八卦宗师!” 第353章 孤鸾年四 余念娘所讲到的关于伏羲大帝的事,别说御史,就连大天师有些都不知道。众人一脸茫然,皇帝却非常感兴趣,连问了余念娘几个问题。 本来是说孤鸾年的事,结果说了半天伏羲大帝的事,御史回过味儿来后,很恼火,绷着脸向皇帝启奏:“启奏皇上,臣以为关于伏羲大帝的事,咱们可以改日再说,现在要讨论的是关于孤鸾年的事。” 皇帝也回过神来,满脸笑呵呵的对余念娘道:“瞧朕越说越远,不是说着孤鸾年的事吗?边带着地师也越说越远。” 殿中众臣愕然,明明是余念娘东拉西扯一阵伏羲大帝,还将占卜八卦带进来,惹起皇帝的兴趣,浪费大半天时间说这些没用的。哪是什么皇帝将话题偏的! “是,皇上。”余念娘恭敬的应道,立刻将话题拉回:“所以,追溯至源头,历法乃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所制……制定了二十四节气。立春,俗称打春,也就是春季即将开始的意思,每年阴历二月四日到五月太阳到达黄经三百一十五度时为立春。最早在一月二十日出现,最晚甚至到二月二十,因此立春偶尔会出现在春节前,为了顺应寒暑变化,农历采用了一十九年中加入七个闰月的方法,因此十九年中有七个年头是缺少立春的‘无春年’,七个年头是‘双春年,另外五个年头是‘单春年’……” “历法也并非一月刚好三十日,大月设三十日,小月只有二十九日,但节气还是固定三十日为一个节的运行,为了符合历法的运作,所以,必有闰月。设置闰月来调整。也因此,那年当中会因为闰月出现两个立春……所以孤鸾年并不意味着不吉祥,婚缘的优劣,幸福与否,主要与个人生辰八字的组合,十神的兴旺衰弱与大运,流年的变动等因素有关……” 余念娘讲得精细,清楚,听着金銮中文武百官一愣一愣的,就连懂得最多的大天师,对余念娘所讲的有些东西也不知道。 怀疑便是自然的了。 “胡言乱言!”这回出来驳斥余念娘的不是刚才的御史,而是佟伯爷。 佟伯爷气愤的瞪着余念娘,要知道余念娘这套说词如果取信了皇帝,取信众臣的话,那二皇子的婚事真就只能办在明年了。 “这些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等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过这些。”说着佟伯爷转身大天师:“大天师在此都未说什么,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地师竟然在这金銮殿上,胡言乱语,指……”佟伯爷立刻停住,改口:“扰乱皇上。”他本来是想说余念娘胡言乱语,对朝堂上的事指手划脚,结果一下想到余念娘是皇帝请到金銮殿的,说余念娘指手划脚,那不是在骂皇帝? 佟伯爷额头冒出汗,幸好改口快。 对佟伯爷的话,众臣不少人点头赞同。 面对众人的质疑,余念娘丝毫不惧,她落落大方的站在金銮殿中,看着文武百官,那胆量,那气魄,若不是身上一直带着恬静气息,真会给人一种上位者的错觉。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神情惬意的看着下面的余念娘与众臣驳论,此刻他心情无比轻松,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为将余念娘叫到早朝上来的明智之举差点当场拍手叫好。要是没有余念娘,恐怕现在与下面一拨人唇枪舌战的就是他皇帝自己了吧? “我说的全都是真话。”余念娘看着佟伯爷:“请问伯爷看过几本关于开天盘古,或者远古战神,又或者八卦占卜历法的书?” 佟伯爷愣在原地,他一个从小官靠着女儿进宫当了贵妃,晋升至如今地位的人,最多平日看点书附庸一下风雅,要真论起知识博学来,屁不懂一个,哪里知道开天盘古时候的事? 余念娘转身看向皇帝:“回皇上,臣女刚才所讲的这些都是有依有据的,除了《楚帛书》中有记载,大相国寺里面有数十本这类的书籍。” 数十本? 听到这个数字众臣惊讶了。 他们怎么不知道? “……诸位大人当然不知道了,诸位大人每日公务繁忙,就算有时间到了大相国寺也不会去相国寺的藏经阁看书呀,里面数十本关于伏羲大帝,女娲,上元历,黄帝历,开天盘古的书籍,各个时段,各个版本,讲得非常精细,如果有时间能将所有的书看完,对于开天盘古的事我们又会有一些新的领略。我所看到的只是我看到的,也许里面还有我未看到的也是类似于此的记载。” 众大臣齐齐翻白眼,谁会无聊的为了一个历法的事,就去将大相国寺藏经阁的书全看完? “……而且,大家可以回去将历朝历代的历法拿出来对比,很容易就发现,闰月的规律,并不是突然间出现的。对于闰月的记录很少,不过,我记得西域有一个叫火族的部落,对于闰月的到来和认知倒是比其它部落清楚得多。” “火族部落?”龙椅上的皇帝疑惑的道。 “回皇上,是的。”余念娘道:“这个火族部落在十年前好像就被人覆灭了,不过,它们有一个特别的信仰,就是信仰火神,将火当成自己神圣的圣物。” 皇帝觉得这还真有趣:“那他们不用生火做饭?” “当然要。”余念娘点头:“所以,都得很恭敬。” “虽说闰月是历法自然现象,不过,毕竟百姓们一时还不能接受此种说法,明年即是孤鸾年,不知道余地师可有什么法子避避,以此让百姓心里上有个慰籍!” “有啊,民间有一些特别的习俗,火族部落的人一直沿袭着这个习俗,可惜火族的人都不在了。不过,也许也有人生还!若有机会找到一两人,倒可以证明!” “闰月时,民间有由村里农家妇女轮流作东,并邀请近村来的女客入席喝茶的习俗;出嫁的女儿需买猪脚或者面线给娘家母亲,礼物上还得绑红丝线和春花;有些地方则是孩子给父母买鞋,以报哺育之恩;还有的闰月那月将出嫁的女儿请回家中相聚就餐,等到离开时,娘家要送女儿雨伞或者蕉扇,寓意是女儿的保护伞……各个地方大同小异……当然也可以作法,不过,这作法的人还是得由道法高深的人来做最合适……” 第354章 孤鸾年五 余念娘一句“应由道法高深的人来作法”深得皇帝的心啊! 皇帝立刻拍手称赞:“地师果然博学多才,其中所说,很多连朕都不清楚。”关系到这些事,要想天下人承认,自然不能落下天道院。 皇帝看向大天师:“大天师,以为余地师说得如何?” 身穿素袍,一身仙人气息的大天师抬手向皇帝行礼,面色淡然的道:“回皇上,余地师所说的关于孤鸾年的事确是如此。民间有一些关于闰月的风俗。至于其它的也不是目前最重要的,若是真的,自然有据可查。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明年的孤鸾年。孤鸾年已经深入民心,想要突然改变百姓的想法需要一定的时间。皇家素来受天下关注,一切当还以大局为重。” 孤鸾年的确深入民心,想要一时间改变民众的看法是不太可能的,这需要一个时间历程。皇家素来无小事,一举一动受天下人关注,本来孤鸾年僻娶,倘若皇家一意孤行,将来天下有个什么事,或者天灾,百姓会不会将其怪到皇家头上? 话听起来很中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仔细一想,大天师表达的意思恰巧与余念娘完全相反。 余念娘静静的垂眸站在原地。 皇帝皱起了眉头。 他不得不承认大天师的话很有道理,可这次的确是个好机会。孤鸾年始终是皇帝心中的梗,他是帝王,君王,绝不允许有这种梗和刺在心中,如果不把这根刺拔掉,这个污点将随着他驾崩入皇陵而被载入吏册! “大天师说的有理。不过,真相始终要还于世人,不能让假的蒙蔽众人。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眼下倒可以先查证余地师的话……”接着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人搬出一叠各朝各代的历法,并且对大天师和善的道:“天道院最近在忙着祭天的事,查证闰月的事便交给钦天监去办好了……” 站在末位的钦天监监正魏大人眼前一亮,要知道皇帝已经很久没搭理过钦天监了,整个钦天监除了他一个监正以外,本来有两个人的,可是上个月又调走了一个,现下只有一个下属。魏大人甚至沮丧的想过,恐怕到不了年底,他这个监正也会被罢免。 没想到,峰回路转,皇帝突然将闰月的事交给钦天监,魏大人精神抖擞的出列,恭敬的朝皇帝行礼,声音哄亮如钟:“臣领旨。” 下朝的时候,魏大人带着下属亲自抱着厚厚的资料回到钦天监,连午饭也只是草草解决,刚过响午就将东西整理出来了,那股劲儿就跟一个月没见肉的狗似的,发狠的很! 接着魏大人兴匆匆的拿着东西去御书房见了皇帝。 “果然如余地师所说,每隔几年就有一个闰月,臣不仅查了前朝,连近几个朝代的历法都查过,都是如此规律,看来余地师并没有说谎。” 皇帝看了眼魏大人递上来的东西,将资料放到书案一旁,道:“自然是真的。这件事朕之前就派人查过。” 魏大人一愣,旋即心中大喜。原来皇帝早就知道,他顿时感觉钦天监翻身的机会来了。 “既然是事实,那皇上就应该将其公布天下,只是这是民间习俗,想让百姓改变看法得循序渐进,不知道微臣有什么可以为皇上做的?” 皇帝看眼魏大人,一笑:“好啊,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 “是,臣遵旨。”魏大人大喜,立刻应声。 反正只要能让钦天监重新在朝堂上站起来,脱离天道院,他是怎么都愿意。 没过几日,民间就有谣言传出,说孤鸾年其实就是闰月的意思,什么叫闰月呢,然后一长串解释。后来有人就找出伏羲大帝盘古开天时候的事拿到茶坊讲书,听多了家长里短,江湖传记,偶尔听听这种传说中的神话故事倒是挺吸引人。 其它茶坊见百姓们的口味墨迹纷纷效仿,去找了盘古开天时候的事来讲书,其中自然而然就牵扯到历法,还有占卜,八卦,人们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占卜八卦盘古开天的时候就有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不相信,只将这拿来当成闲话故事来听。 讲书的人就义正言辞的道:“谁说这只是神话,凡是传说,没根没由怎么会有传说。这事是有记载的,就像孤鸾年,闰月来说,大相国寺的藏经阁里面就有讲到。关于伏羲大帝的事,大相国寺藏经阁里面也有书籍讲到,不信你们去查看,一看便知。” 一时间此事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还真跑到大相国寺去求证,大相国寺自天师庙建立起后,香火一日不如一日,已呈萧条之状。 此时借着闰月的事开始人来人往。可是藏经阁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呀,大相国寺的经书也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那些到大相国寺来的,除了称民百姓,有不少有钱人,众人纷纷找到小沙弥,主持等等求证。 主持只好道:“相国寺内确有此书,至于其中内容,既然众施主想看,改日相国寺会拓印一份出来,以供众人阅读!” 没过两日,关于闰月,历法,孤鸾年的拓印本,全都张贴在大相国寺内。消息一传开,百姓们纷纷前往大相国寺。 且不说整个天朝的百姓对闰月的了解,就京城,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人人都知道何为闰月。孤鸾年在历法创建最初是没有的,是后来人们自己添加的一种说法。并没有真正的考证,人们的一种猜测和想象而已。 虽然人们没有立刻接受余念娘对于孤鸾年的解释,但起码所有人都知道了孤鸾年的另一种说法。只要这种想法深入人心,解开孤鸾年就很容易。那皇帝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皇帝将钦天监监正和余念娘都叫到御书房,好好夸奖了一番。 余念娘是更得皇帝信任,而钦天监终于被皇帝想起,翌日,皇帝便从天道院中独立分出一些差事让钦天监去办。 皇帝给了佟贵妃两个选择,其一,祭天之后年底之前,二皇子完婚;其二,明年开春完婚,或者等到明年下半年。 佟贵妃自然选了祭天之后。那时候还能一争太子之位。 皇帝点点头,仿佛不知道佟贵妃什么心思似的,十分爽快的应了下来。 第355章 祭天 因为礼部准备充分,大皇子迎娶正妃的场面非常盛大而热闹。皇帝将最大的一座皇子府赐给了大皇子。从皇子府到护国将军府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这可是天朝第一位皇子娶妃,为了能沾沾皇子的喜气,百姓们一大早自觉的站在通往护国将军府的街道两旁,将这场盛大的婚礼彰显得更加繁华热闹。 在大皇子骑着良驹领着迎亲队伍朝护国将军府去的时候,皇帝却悠然的坐在御书房和余念娘下棋。 经过一段日子的练习,余念娘的棋艺大涨,不过与皇帝比较起来还是差一些。就算她能赢过皇帝,还是得装出一副不行的样子。不然,在宫里面她哪有如今的地位? 在连赢了余念娘五盘后,皇帝将棋子丢回棋盘,愁眉对余念娘道:“朕发现这几次你的棋艺一点儿不见涨?今日可是一盘也没赢过,照此下去,朕看你得找个师傅好好学学了!” 意思就是暂时不要进宫了。 这可不行。 “臣女前日新买了一本棋谱,其中所写甚为精妙。”余念娘恭敬的道。 “哦?那可有参透?”皇帝好奇的道。 “臣女资质有限,不如下次臣女带进宫请皇上帮着参谋参谋。”余念娘道。 “好啊!”皇帝爽快的应下,自从跟余念娘开始对弈后,他是兴趣大增。 大太监黄公公低头进来的时候皇帝盘膝坐在炕上正端着茶盅,余念娘拿着棋盒收拾着棋子。 “皇上,壮武将军求见。”黄公公道。 “让他进来。”皇帝抬了抬眼皮子,道。 余念娘将收拾好的棋盒放好,向皇帝行礼:“那臣女先行告退。” “等等。”皇帝道:“一会大天师会进宫商议祭天的事,余地师也一起听听。” 这是让余念娘不用避讳了。 余念娘低头垂眸站到一旁。 跟着黄公公进来的卫鸿山愣了愣,黄公公似乎对此种事一点儿也不惊讶,面无波澜的向皇帝复了命后就安静的立到一旁。 卫鸿山眼神快速了眼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余念娘,向皇帝行了礼:“皇上,关于祭天的一切安全事宜已经安排妥当,包括太庙的巡逻以及值夜人员。” 意思就是要向皇帝启明宫中侍卫禁卫军安排情况。 通常这种事是不需要向皇帝禀报的,但是事关祭天,非比寻常,宫中侍卫安排又比平常不同,向皇帝单独禀报此事,以显对皇帝以及宫中安全的忠心以及重视。 不过,此等大事除了朝中重臣,一般人是不允许旁听的,此时,卫鸿山道明来意,余念娘依然站在御书房内,连天道院的天师都不可能参与知晓的事,余念娘却被允许旁听,卫鸿山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嗯。”皇帝淡淡的应道,看向卫鸿山:“卫卿办事朕一向放心。皇城内警备森严倒没什么可担心的,重要的是祭天以后,太庙需要派人严加把守,且不可让人随意靠近,惹出乱子。”对一旁的余念娘只字不提不说,说话亦分毫没有顾忌。 卫鸿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心里冒着凉气儿。 “是。臣一定派人严加看守,定不让任何人出入太庙。”卫鸿山严肃的道。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听着卫鸿山对宫内侍卫的一些调派改动,最后挥了挥手,很信任的道:“这些事卫卿安排好就行了。朕信任你。” “是。”,若是平日听到皇帝这话,卫鸿山一定十分欣喜,可此时他内心一直惊讶皇帝对余念娘的信任,面上强忍着才没露出异样。 卫鸿山刚出御书房,大天师和黄天师就来了。 看见余念娘在御书房,大天师只愣了愣便恢复了神情,黄天师则意味深长的看了余念娘一眼。 两人是来向皇帝禀报祭天的事。 “……这些事往年都是有章程的,因为今年有皇子的接引祝福,所以,祭天后有祭天舞,然后再将接引送到太庙……” 祭天中的祭天舞是由余念娘跳,所以,具体程序章程她是知道的,可是关于接引祝福她却是从未听过。 “安全问题大天师不必担心,刚才卫卿已经来向朕禀报过了……”皇帝道:“东西朕到时候会令人准时送到……”说着,皇帝脸上闪过疑惑:“不过,这接引祝福以往也没有人试过,不知道是否可行?” 大天师面色淡然:“皇上请放心,接引祝福是本师在一本天道秘笈中看到的,属于古时候的祭祀中向天祈福常见的一种仪式。”接着又道:“皇上不必过于忧心,大可将此次当成一次实践,若是成功,对以后,对朝廷都是好事……” 余念娘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看过许多关于天道的书,还没有在哪里有见到过什么接引祝福。 等到大天师和黄天师向皇帝禀明祭天各个细节后,两人才行礼退下。 皇帝看向余念娘,意味深长的道:“你是天演大师的后人,玄术不凡,朕十分看重你。不过,天道院的事向来是由大天师作主,朕不好插手,你进天道院是迟早的事。有些事早些听,早些看也好有个心里准备,以后如何发展需全靠你自己,朕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你切不可让朕失望。” “臣女定当竭尽所能为朝堂办事。”余念娘倒是真没想到皇帝真这么看重她,遂一脸认真的道。 “好,朕也知道你这人与其它人不同,不说大话,朕且相信你。至于祭天的事,你到时候也要多看着点,学着点。” 皇帝这番话让余念娘不由生起古怪之感,听着仿佛有种皇帝随时准备将天道院的主事换掉的想法。找了机会让她去偷师学艺! 这感觉真是荒缪! 但是余念娘还是没懂接引祝福是什么,她也不敢向皇帝询问太深,只知道大天师说这是古祭祀中的一种祈福方式,而且在祭天的时候接引祈福后,被祈福的人会有所表现。 后来她去了许多资料,也没有看见有关接引祈福的说法。然后她又找到杨凯,杨凯也表示闻所未闻。 “……意思就是祈福吧?可是祭天祈福和太庙有什么关系?” 等到翌日余念娘进宫和皇帝论道的时候,她拿了五十两银子,悄悄的找了黄公公询问。 黄公公见她突然出手如此阔绰,也不敢接,想到余念娘不显山不露水的厉害,将银子推回去,道:“地师,有什么话直管吩咐,若是咱家能帮地师办的,一定帮忙。” 余念娘交接引祈福的事说了,怕黄公公将此事告诉皇帝,最后又加了一句:“像我这样的资质尚浅,这次能跟着大天师祭天实在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对接引祈福的事了解的不多,公公每日在皇上身边伺候,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余念娘本来是想说自己对接引祈福了解不多,黄公公每日伺候皇帝,肯定知道大天师所说的接引祈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黄公公却误以为余念娘是想问对两位皇子接引祈福的事,皇帝有什么想法。 他本来就有意善交余念娘,闻言便道:“这法子是前几日大天师向皇上提的……”然后压低声音:“这不是马上要立太子了吗?朝堂上看似平静,实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行差言错。两位皇子优缺各有所长,按理说立嫡立长,可是拥立二皇子的人不少,而且皇上素来就喜欢二皇子那股猛劲儿。……也算是皇上想试试,图个开心吧……指的是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说是若有真龙气息的,生辰八字便会显现出不同之处来。” 至于如何显现不同之处来,黄公公摇头表示不知道。 从宫里出来后,余念娘去了保和堂,正巧池朗宜在后院,她将此事告诉了池朗宜,并提醒她:“虽然都说大天师公正无私,可我觉得凡事都有例外,天道院素来与佟贵妃走得近,与你们宁安候府寻常打个照面都很难。” 池朗宜绷着脸,冷冷的道:“他们还竟还真敢做这种欺君罔上的事!” “欺君罔上?”余念娘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借着祭天,借着祈福,在二皇子的生辰八字上做些手脚,好让二皇子登基。”说完,余念娘呲笑了下:“哪有这么容易,皇上又不傻!” “凭一件事当然不行,但是他们却可以利用这件事拖延册立太子的事,到时候二皇子当太子的机会就更大。”池朗宜道:“而且,现在卫将军府站在了佟贵妃一方,又有天道院相助,这次祭天恐怕没那么简单。” “简单不简单又如何?”余念娘不以为意:“先下手为强!我倒是能帮一点儿忙……” 两人商量到很晚,余念娘才带着孙妈妈等人回到卦相馆。 祭天乃是非常神圣的事。 大天师七日前便开始斋戒沐浴,余念娘等人三日前也要开始斋戒沐浴更衣。这是对神灵的尊敬以及虔诚! 祭天不仅礼仪繁琐,而且章程复杂。 祭品准备需周全,马,牛,羊,鸡,犬等牲畜。还要摆上十二种水果,玉帛,次膏。一应供品都摆放在祭祀台,在祭天开始前,所有人必须在祭祀台下,连同皇帝皆需站立。文武百官,三宫六院,各府家眷依次立于后面。 祭祀开始,奏乐鸣鼓! 大天师穿着黑色的祭师袍,绣着金边,头上戴着祭师幅,手拿法仗,腰间佩带着刻有神人兽面图的玉璜。踏着步子缓缓朝着祭祀台而去。 后面依次跟着的奠师,器师,以及舞师全都穿着白色衣袍。 奠师器师手里捧着法器,舞师赤脚跟在最后。 奠师乃黄天师,手中捧着玉壁和黄琮。四个器师手里每人捧着一件法器。杨凯捧着的是玉圭,置于东方,李槐捧着玉琥,置于西方;另两位天师,一位捧着玉璋,朝着南方,另一位天师捧着玉璜,面朝北方。 玉壁和黄琮,一个礼天,一个礼地。 祭师各就各位,有侍卫抬了壮实的羊上来,祭师唱经盐洗,拿了帕子净手净面,然后大天师上香,开始请神,献茶,献毛血,献宝帛(元宝,纸钱一类),祭师引唱,众人跟着开始吟唱道经,几人同时跟着大天师完成祭祀动作。 吟唱完后,可以听读祭文,祭师请了皇帝到祭祀台上香,上完香,皇帝可下祭祀台,接着又是做法。一系列余念娘认为的装模作样动作之后,祭师开始接引祈福。 那边,皇帝早写了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用白色的绸带栓好,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盘子内,由一个小太监恭敬的端到祭祀台,当他刚走上祭祀台时,余念娘突然眼明手快上前一步将盘子接了过来。 那小太监第一次做这种事,根本不知道东西该给谁,余念娘伸手,他自然而然的将小盘子给了余念娘,然后恭敬的退下祭祀台。 站在一旁的黄天师则垂着眼眸冷冷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看也不看他,神色虔诚模样端着盘子移到大天师面前,大天师面无表情的看眼余念娘,将小盘子放在祭祀台上,接着又是上香行礼,唱经,完毕,便轮到余念娘的祭天舞。 祭天舞的衣服是一对又宽又长的水袖,这衣服是佟贵妃令人做成的,本想是让余念娘出丑,没想到一曲祭天舞,余念娘是跳得如梦如幻,宛若九天之外的玄女,十分精彩。 祭天舞完后,祭师再次焚香燃纸,由小太监捧着装了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的托盘下了祭祀台,由一队侍卫护着,一路不停朝着太庙而去。 太庙放着皇家列祖列宗,先皇的灵位,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被置于祖宗牌位前方的案几上,案几旁放着香炉,里面点了香,周围点了一层一层的蜡烛,这烛火要保持三天三夜不灭,若是有哪支烛火快灭,都需立刻另点上一支代替。所以,这太庙未来三日,会日夜不离人。 而且外面派了禁卫军把守,太庙外的巡逻也比以往多了一倍。 第356章 争议 接引传福之后,大天师领着众师下了祭祀台,文武百官这才依次缓缓离去。每当这个时候总有人气愤难当,愤愤不已。 皇帝先行离开众臣无怨言,可是一群天道院的天师竟然也能让满朝文武百官静等其离开后再离去,此举实在有藐视百官之嫌。相比起不少人私下的怨言,最瞧不上天道院的宁安候父子这次却是出其的平静。 户部尚书就站在人群中有意无意的道:“大天师也就算了,连坤院几个小小地师竟然也敢享受我等恭送的优待,长此以往,天道院在朝中的地位以后恐怕无人能及啊……” 闻方,韩老候爷就笑眯眯的看向一旁的武候爷:“武候爷向来是以德服人,想必也不会拘这种小节吧?” 武候爷似笑非笑看眼韩老候爷,淡淡道:“连宁安候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一直看着祭祀台方向的宁安候回转过头,弹了弹身上的官袍:“道不同不想为谋,我敬重的是皇上,是朝庭,与其它人何干?”说罢转身出了天道院,朝着端门而去。 余念娘一行跟着大天师从祭祀台下来后,直接回到后院,各自回到屋子换衣服,大天师一会儿还要去太庙,余念娘等人没有资格,未被允许去太庙的就可以回到天道院或者坤院做自己的。 余念娘将舞师服脱下,换上事先准备好的素衣常袍,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然后便听见黄天师说话的声音:“……将东西全部放好,我现在要随大天师去太庙。” 紧接着听到有人应声。 这是黄天师吩咐人将法器放回库房。 余念娘站在窗边,看着黄天师离去,院子里重新平静了下来,她这才重新走回榻边,榻上放着刚换下来的那件舞师服,因为衣袍为白色,样式简单略带一些褶皱,水袖又长又宽大,叠放在一起就像一团白色凌乱的布匹。 余念娘将衣服抖落散开,找到一只袖口,从里往外一层一层翻开,然后便看见衣服袖内衬里放着两支一指长的卷好的纸,她将卷纸拿取下,抽掉明黄色的绸带,打开,纸上赫然写着两张生辰八字。 两张纸上的生辰八字字迹一样,苍劲有力,气势磅礴,下笔收尾龙飞凤舞! 此乃皇帝御笔。 余念娘小心将两张纸重新卷好,放进袖笼里,又将舞师服叠好,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祭天结束,朝臣们陆陆续续的离开端门,无事的直接出了正阳门,有事要觐见皇帝的则朝着御书房而去。 太庙在端门的右侧,有三个大殿,前殿两侧配殿设皇族和功臣的牌位。中殿殿**太祖,其余各祖分供于各夹室。 后殿又称挑殿,存放祭祀用品。 此时殿正中焚香燃纸,案几上正中位置放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两张一指长的卷纸,两张卷纸并列而放,周围点了三圈烛火,将殿内照得异常光亮,同时也使殿内暖烘烘的。 殿外禁卫军持剑而立,卫鸿山面色严肃的侍立在殿外。皇帝站在殿内一侧,大天师双手合十,闭目虔诚祷告,片刻后,大天师睁开眼,抓起一把冥钱,在空中绕了个圈,点燃丢进香炉里,叩头行礼。 皇帝这才道:“天师,这算成了吗?” 大天师点头:“只需等到三日后便可揭晓答案。” “倘若三日后无任何变化呢?”皇帝皱着眉头,显然还是有些担心。 “皇上尽可放心。”大天师胸有成竹的道:“此法乃上古时候留传下来,三日后,天机定立显。” 闻言,皇帝神情果然放松下来,叮嘱卫鸿山:“……定要让这火亮着……” “请皇上放心,臣这几日亲自在此守着。”卫鸿山道。 大天师亦道:“皇上不必忧心,本师会隔几个时辰过来看一次的。”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 而此时太庙外闹哄哄的,一群人中两个穿着官服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着。 户部尚书从太和殿过来刚好瞧见,他不由问端门处的一个侍卫:“发生什么事了?” 那侍卫面露古怪:“是武候爷和宁安候吵起来了。” 户部尚书一脸惊讶:“武候爷和宁安候?吵什么呢?”这两老东西不是回去了吗? “听说是为了见皇上。”侍卫道。 “见皇上就见皇上呗,这有什么好吵的?”户部尚书一脸好奇。 “皇上和大天师在太庙里上香。宁安候说接引传福已经完了,要进去找皇上商议国家大事,武候爷则说接引传福不同于寻常小事,得须慎重,劝宁安候在外面候着,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宁安候一向不将天道放在眼里,此次也不知道转了什么性子,还是怎么想通了,祭天时老老实实到最后才离开,换作往年,祭天一结束,皇帝前脚走,他后脚就会走人。而且此前对祭天的事他是一个字也没反对。 私下人有人就猜测宁安候这样可能是因为皇上即将立储,宁安候不想惹怒皇上,阻碍大皇子册立太子,所以,才忍了天道院。 可惜,这急性子受不了磨,才多长日子就显现出本性来了。 户部尚书一脸看好戏的也朝着太庙而去。走得近了,果然看见宁安候神情不满,武候爷则一脸不屑。 韩老候爷,镇国公,护国将军,大理寺卿,刑部侍郎等本来该走了的人正围着两人相劝。可是宁安候的火气似乎特别大,不仅不理踩众人,还怒目瞪着武候爷,讽刺的道:“……置国家大事不顾,只想着奉承阿谀,枉为人臣……”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 户部尚书忙上前一步,还不等他开口,后面有人就先他一步指责宁安候:“宁安候此话说得太过!” 众人回头,佟伯爷大步走了过来,他朝着众位大人拱手,看向面色冷然的宁安候:“武候爷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昭,皇上那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宁安候这话说得不切实际,且夸张其词,若是让不知道的人听了,岂不是要误会武候爷……”说着佟伯爷看向脸色难看的武候爷,真诚的道:“在朝中,我最佩服的几位大人当中,就有武候爷。”接着客套的表达了自己对武候府的善意,当着众大人的面,真真恳恳的邀请武候爷在内的几位重臣到佟伯府吃酒。唯独落下宁安候。 宁安候面无表情的看着佟伯爷,毫不留情面的道:“大人年纪不小了,该忌口就得忌口,喝多了小心中风!”说完长扬而去。 佟伯爷指着嚣张而去的宁安候,气得嘴直哆嗦! 第357章 目的 太庙外的事早有人向皇帝禀告,皇帝上完香后让武候爷等人进了太庙。 大天师在前殿上香,皇帝站在殿外院中,一进来,佟伯爷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到皇帝面前,五十多岁的人一脸老泪纵横的抓住皇帝明黄色的袍子,嗷嗷哭诉:“皇上啊,你可得为微臣做主啊,宁安候实在欺人太甚,他竟然诅咒微臣不得好死……微臣忠心耿耿,一心为朝庭,可没得罪过他啊,他竟然这样骂微臣……” 皇帝皱着眉头将佟伯爷扶起,不相信的道:“宁安候有时候行事虽有些自傲,不过,他是个稳重的人,怎么会出如此污言秽语?” “是真的啊!”佟伯爷怕皇帝不信,忙拉着武候爷,向皇帝证明:“当时诸位大人都在,皇上不信您可以问问武候爷,武候爷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看向武候爷。 武候爷平静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这……” “武候爷您可得为我作证啊,我也是因为帮您才被宁安候骂的啊!”怕武候爷不帮口将自己摘出来,佟伯爷忙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哦,是这样啊?”皇帝一脸惊讶。 武候爷只好点头:“回皇上,微臣是与宁安候争吵了几句,宁安候忠心为国,为朝庭办事,有时候就是脑子不好使而已,什么事儿一根筋,也不瞧皇上正忙着,就非要进太庙见皇上,微臣就劝了几句,然后宁安候就与微臣吵了起来。佟伯爷也的确是帮微臣说了两句,结果就被宁安候骂了。” 武候爷简单的几句话已经将事情起因,经过表明,话中意思明显帮着佟伯爷,也顺带将宁安候告了一状。 佟伯爷心里暗松一口气,自从三皇子中毒后,武候府不管是和宁安候府还是和佟伯府断绝了一切来往,只要是与宁安候府或者武候府有关的事,武候爷总要刺上几句,反正这两府说好的时候,他就偏要说不好,两府说不好的时候,他就偏要向皇帝说好的。 随着立太子的事越来越近,近段日子,宁安候府有向武候府示好的意思。丽嫔一直得皇帝眼缘,再加上还有一个三皇子,如果武候府站在了宁安候府那边,那二皇子的胜算就更小了。 现在听到武候爷澄清事实的同时还不望黑宁安候一把,顺带把天道院捎进来,皇帝如何看重天道院朝堂上下都知道,佟伯爷这下心里终于放心了。 皇帝当然少不得安慰佟伯爷一番,又绷着脸让人宣了宁安候进宫,皇帝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商议国事之后,便将宁安候单独留了下来,几位大臣还没走出御书房,就听到皇帝冷冷的斥责着宁安候。 佟伯爷不由朝着武候爷递了个眼色,待出了御书房,又拉着武候爷,一幅十分亲近的样子:“敢在祭天这种非比寻常的时候招惹天道院,看来宁安候的一肚子气早憋不住了。” 武候爷一脸平静:“不过就是被皇上骂两句,这种事又不是一两次。” 佟伯爷收起脸上的笑,点头,的确。这么些年,宁安候以及宁安候府与天道院作对,哪次不是被皇帝骂两句就完事,从没见责罚过。 佟伯爷扫了眼没什么表情的武候爷,意有所指的道:“皇后娘娘倒是端庄娴淑,可是宁安候和宁安候世子平日倨傲不羁,做起事来强硬专横,父子俩如出一辙。佟伯府也只是看着风光罢了。” 意思就是宁安候府势大,专横霸道,佟伯府也只能看着风光,实际根本不敢与其匹敌,更何况武候府等人。这也暗指了在宫里的各位皇子的地位。 武候爷凝起眉头。 佟伯爷却说起武世子的独子武夷:“……是个好苗子,被调到禁卫军,若能忠心为皇上办事,前途无限啊。” 虽是私生子,不过,武候爷对武夷却很关心,闻言,不由笑着道:“有本事,就是为人太过实诚,我也不巴望他能有多大出息,能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成了。” “候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瞧武公子文武双全,实诚的人皇上才喜欢,这次祭天就是机会,若是办得好了,定能得皇上重用。”然后又主动示好:“听说卫将军十分爱惜人才,正有意提拔武公子。” 武候爷眼前一亮,听话知音:“那这事就有劳佟伯爷了。” 佟伯爷客套还礼:“候爷说这话就见外了,不过举手之劳,这事还得卫将军说话啊。” 谁不知道卫鸿山现在站在了二皇子这边。武候爷依然向佟伯爷表示了感谢。 当天办完差回到武府的武夷就告诉武候爷和武世子一个好消息,说他被提升为禁卫军右将军。 **** 余念娘从皇宫出来后先是回了卦相馆,然后由五彩驾着马车去了西市买东西,接着马车随着街道转了几圈,在保和堂停了下来,五彩和孙妈妈在保和堂外等着,余念娘下了马车,自己进去买了一些药材,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拿着药材离开保和堂。接着又去买了一些糕点,坐着马车直接到了将军府。 因为没有拜贴,孙妈妈请了门房向内通报,余念娘提着糕点在门外等。 按照余念娘的习惯,卫老太太不打招呼,不派人去请,她是不会主动来将军府。所以卫夫人听到余念娘拜访时很有些惊讶,犹豫了下,觉得余念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直接让门房告诉余念娘,老太太正歇着,要见老太太得等会儿。竟然也没说让余念娘进府。 余念娘也不生气,干脆把东西给了门房,让其代为转交。自己则带着孙妈妈和五彩离开了。 卫夫人看着余念娘送来的东西,只是一些普通的糕点,越发觉得她来得有些诡异,不安好心。于是,连老太太那也没知会一声,直接将东西赏给了门房。 离开将军府,余念娘没有回去,她又转到正街上,遇上了正去银楼的段太太。和段太太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天和茶坊看见了听书的武侯世子夫人。 不过,奇怪的是,武侯世子夫人本来是信道的,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见了正得皇帝信任的余念娘竟然没有邀请她一起坐,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直到天黑,余念娘才回到卦相馆。 第358章 异象 而这一切早已经被有心人知晓。 庭院深深,假山麟石,院子幽静安详,灯火通明的书房内上首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他面目肃然,眼神凌厉,此人正是白日里拉着皇帝衣服袍子哭诉的佟伯侯。 佟伯侯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较胖的男子,男子正在向佟伯侯汇报余念娘今日的行踪。 听完男子的话佟伯侯皱紧了眉头:“从宫里出去,竟然一刻也没停下?可是太反常了。” 胖子点头:“与往日相比,今日确实有些反常。” “可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吗?”佟伯侯双手交握,靠坐在椅子上。 “她身边的一个丫环会武,不敢靠得的太近。”胖子面露惭愧的道。 “废物!”佟伯侯怒:“不过一个丫环而已,难不成都打不过?” 当然不是。 胖子垂下头。 双方动起手来,岂不是更招人眼,也会惊动其它人。 佟伯爷吐出一口气,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他闭上眼睛默默平息内心的怒火。 胖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道:“上次我们的人就被人悄悄的弄走了,到现在都没找到。” 佟伯侯本来冷静的心又烦躁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竟然也派人在卦相馆外面监视。还将他们的人给弄走了几次。 他凝起眉头:“查出对方是谁了吗?” “没有。”胖子道:“不过依着目前的情况来看,余姑娘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应该是宁安侯府的人,很可能是宁安侯世子安排的人。” 保和堂是宁安侯夫人娘家的生意,余念娘常在保和堂买药,和宁安侯府的人认识,双方搭成线倒想的通。 “可是她是怎么和宁安侯世子攀上的?那是个比他老子还狠的主。” 胖子静默了下,只好道:“伯爷听说过当初宁安侯世子回京被人追杀的事吗?” 佟伯爷瞪眼:“老子怎么不知道,算他混蛋命大。” “属下的意思是伯爷可曾听说过,当初宁安侯世子回京,是得了高人相助,这才能一路轻松避祸,顺利回到京城。” “你的意思是这高人就是余念娘?”佟伯爷眼里闪过寒光。 胖子点头:“这事很多人都不知道,想当初余姑娘和宁安侯世子还一副不认识的模样,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应该是做给别人看的,当初贵妃娘娘还一心想要将余姑娘收为己用。皇后还和娘娘相争,最后余姑娘却巧妙的利用皇上躲过这个事。想必此时是不得已才露出陷来。” 佟伯爷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他顿时一脸铁青。 简直将他们佟伯府的人当猴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盅都跳了两跳。 可恨的是余念娘的本事连有些天师都及不上。现在即将册立太子,大皇子的名声日显,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也越来越重,处处对二皇子不利。现在余念娘又站在大皇子那边,形势是越来越不利。 佟伯爷烦躁的站起来,在屋内走来走去。 现在想要皇上改变想法立二皇子为太子,除非大皇子本身出了问题,没有办法或者资格胜任太子,那这事自然就落在了二皇子头上。 那如何做呢? 现在指望的恐怕就是祭天的事了,但是接引传福闻所未闻,也不是说佟伯爷不相信大天师,实在是这事关系到太子之位,他不得不谨慎。 “天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佟伯爷重新坐下。 胖子脸上闪过疑惑,不过还是如实道:“天师不是说了让我们静等消息吗?今日才第一日,并没有消息传过来。”说着,他一顿:“不过,属下之前接到消息,说余姑娘在出了宫之后又回过宫,好像先是去了太庙,并没有进去,然后才去见了皇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此佟伯爷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去太庙做什么?接引祈福的事有大天师,再不济也有黄天师,她虽得皇上看重,好像并没有资格去太庙吧?” “是的。她虽得了皇上看重,赏了进宫的腰牌,不过,身份上却连天师也不是。属下猜测她去太高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给看皇上看而已。”胖子道。 表面做出一幅对皇家关心,对朝庭忠心的样子,更能博得皇帝的好感。 佟伯爷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余念娘是如何寡淡的性子,整个朝堂都知道。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不做作。这样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当然不能。 “不行,我必须得去见大天师一趟。” 接着佟伯爷就出了佟伯府去了天道院。 大天师今日未打座,难得祭天完了,清闲一下,正靠在榻上看道经。 听到下人来报,说佟伯爷来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佟伯爷请进来,上了茶,大天师遣走了左右服伺的人,佟伯爷这才将来意告诉大天师:“……我一直心神不宁,所以,想过来请大天师瞧瞧,是否有不妥?” 大天师神色宜然,淡淡的道:“答应了伯爷和娘娘的事,本师自然会办到。这件事,你知,我知,她知,断不可能再有人知道,所以,伯爷你大可以将心放进肚子里,我们先有准备,东西早已经被换过,定不会出差错的。” 听到大天师如此保证,佟伯爷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其它人说得再多,也不如大天师的话管用。 佟伯爷十分相信大天师的本事,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佟伯爷也不再多留,直接回了佟伯府。 待佟伯爷离开后,大天师重新坐在榻上,继续看着手中的道经。 片刻后,他放下书,走到院子里,今夜月朗星繁,星宿中,中宫空位,旁边一直伺立两颗星星,两颗星星均是闪亮,离着中宫一段距离。此时再看,大天师惊讶的发现其中一颗星星居然离中宫的位置近了些,他立刻拿了二皇子的生辰八字,可是推算一番后,却是与之前的卦相相反。 大天师凝紧眉,再将大皇子的生辰八字与之合演,也是与之前的推演有所改变,运星好转。再看星相,那颗代表大皇子的行星,距离中宫的位置竟然近了些。 大天师暗道一声糟糕,星相变了,有人动了手脚! 第359章 先下手 夜空中一轮银盘大小的圆月照着大地,撒下一层薄薄的霜,静谧的冬夜,白晃晃的月光撒在低檐高瓦上,显得更加冰冷,街道两边商铺早已打烊关门,衬得这黑夜更加安静。 在某处院子某间屋子里,点着一盏灯。将屋内照得忽明忽暗。屋内陈设简单而不失雅致。 明紫檀的书案,书案上整齐的摆放着博山香炉放着明路的流沙纸,旁边是一支狼毫,一方歙砚。案几右上角放着一个青铜的博山香炉,因其炉体特别,炉盖高而尖,镂空呈山形重叠,所以,极为难得。 此时香炉里香烟缕缕,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在屋内散开来。 屋子很大,镂空的雕花窗棂中射入斑点细碎的月光,和着灯光映着矮榻上的人面容亦忽亮忽暗,她手中拿着一本杂记,因为困乏,不知不觉的靠在榻上睡着,手中的书也掉落在榻旁。 突然,吱一声,屋内百宝格墙壁震动,缓缓移开,有人轻缓从墙内暗道走了出来。 余念娘惊醒过来。 她下意识坐起来。 屋子中间亮起灯,拿着灯的人清晰映入眼帘。 余念娘吐出一口气,懒懒的靠了回去,声音绵绵的道:“忙完了?” 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忙再次坐起来,垂眸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穿好鞋走到桌边自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池朗宜眼眸闪了闪,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余念娘将杯中的茶水喝完,提起茶壶帮她将茶水蓄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道:“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余念娘将那两张用明黄丝带栓好的卷纸递给池朗宜。 池朗宜打开,两张纸上写着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拿出一只碗,将碗里倒入一些水,拿出写着二皇子生辰八字的那张纸,将纸放下碗中,水很快将整张纸浸湿,纸上的墨迹渐渐被水浸染,慢慢开始变粗变模糊,没一会儿纸上的字就变成了红色。 余念娘面露惊讶。 竟然还能变色? 这是怎么做到的? “有一种东西可以遇水变色。”池朗宜仿佛知道余念娘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不待她问便解释起来。 接着他又将写了大皇子生辰八字的那张纸放到水里,没一会儿纸上的字迹就没了,变成了一张白净的纸。 “难不成这个是加了遇水能消失的东西?”余念娘好奇的道。 池朗宜点头。 “我早听说西域有两种特别的东西,一个是可以遇水变色,一个是可以遇水消失。” 这两张写了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的纸是祭天开始前皇帝才让人送过来的,没想到有人胆子这么大,当着皇帝的面都敢偷梁换柱。余念娘记得送东西的是一个小太监。她不相信大天师不知道这事。 余念娘是趁着跳祭天舞的时候将写着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的纸换掉的,她也够佩服池朗宜的,在最短的时间里不仅打听知道两位皇子生辰八字的如何写的,还能唯妙唯肖的模仿皇帝的字,写出两份一模一样的出来。 余念娘见过皇帝的字,她仔细辩认过,当真是模仿的极其像,就算皇帝自个儿来看,恐怕也难以分辨出来。 如果皇帝知道池朗宜能将他的字模仿得如此唯妙唯肖,恐怕夜里又要睡不着了。 这种偷天换日的事,没有理应外合是做不到的。眼看就要册立太子,佟贵妃已经不管不顾的用起任何手段来,只为二皇子能被册立成太子。 既然是合作,那就要诚心。 余念娘一心一意帮池朗宜,也算是帮自己。 她和池朗宜已经商量好,这次将计就计,不仅是为了生辰八字,更重要的是利用这次的事引蛇出洞。 于是,翌日,余念娘拿着新买的棋谱,戴着皇帝给她的腰牌又进了宫。她先去了御书房见皇帝,皇帝正忙着批阅奏章,说是边境又开始匪乱,皇帝根本无心情下棋,便让她自行去花园里逛逛。 余念娘只好拿着棋谱去了御花园。 在御花园逛了一圈,一个时辰后,她又去御书房,黄公公正好在外伺候着,见她过来,便好心的道:“皇上才发了一通脾气呢,地师不如改日再来吧。”免得触了霉头,被骂。 余念娘谢过黄公公的善意,拿着棋谱朝着太和门而去。经过太和广场的时候正巧遇见一队禁卫军巡逻而过,武夷正好在列,他穿着甲胃,配右将军衔。 武夷落后几步朝着余念娘走来。 “余姑娘进宫与皇上论道呀?”武夷抱拳与余念娘行礼。 余念娘还礼,微笑道:“恭喜右将军!” 武夷立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满的如实道:“有什么可恭喜的。这才被卫将军提上来,我进宫这些日子也没做什么成绩,这还不是瞧着我祖父的面子。” 余念娘却觉得不管瞧谁的面子,只要被提拔,用心做事,自己的价值总有被体现的那天。再说,卫鸿山能提拔武夷,定是得了佟伯爷的吩咐,佟伯爷如此做,还不是想利用武候爷和武候府。 所以,这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武夷在宫里行走的日子短,自己一直奉行着无功不受禄的做事原则,偶尔得了好处,难免就有些不自在。 这种事只有自己想通,余念娘也不好劝。两人又说了两句,武夷便追禁卫军巡逻队去了。而余念娘则出了太和门广场,经过上泗院,出了午门,再往前走便是端门,左边是太庙,右边则是天道院。 余念娘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转了左,朝着太庙而去。太庙外有侍卫把守。余念娘将皇帝赐的腰牌拿出来,侍卫见她又是常进宫的,且祭天的时候跳了祭天舞,依然犹豫了下,才放她进了太庙。 进了太庙,她从前殿一走转到后殿,后殿把守的侍卫比前殿略多,大殿外又有两名侍卫单独把守。殿内正中香案上摆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两张卷纸,周围一圈的烛火将殿内照得光亮。香炉里香快要燃尽。 余念娘朝着大殿内走去,她本是想接着焚香,没想到把守的侍卫却不让她进。 第360章 偷梁换柱 “我是地师,亦是此次祭天中一人。奉皇上命令来看看接引传福的东西。”余念娘看着两个侍卫认真的道。 两人摇头:“地师请回吧,大天师有交代,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出太庙。里面有大天师照应,余地师请放心。” “就是皇上派我过来瞧瞧,也不行?”余念娘再次道。 两个侍卫摇头,一脸坚决:“地师请回吧。” “那好吧。看来还是大天师的话好使,既然两位侍卫大哥是奉命行事,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这就回去复命,只要太庙内没什么事就好。”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帝,他们听从大天师的命令,而不将皇帝的话放在眼里?那不是找死? 可惜不待两人说话,余念娘已经转身朝着前殿而去,等她出了太庙,弹了弹自己身上素色袍子,将宽大的袖口抖了抖,这才大步流星往端门而去。结果半道上遇见了巡视的卫鸿山。 “听说你昨日去了将军府?” 余念娘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在这儿说起这事,道:“是的。不过,夫人说老太太要歇息,恰巧我又有事,便离开了。” “无事多到将军府坐。”卫鸿山点点头,场面上说了两句,算是将昨日卫夫人闭门不见的事揭过。 余念娘抬手,抖了抖袖袍向卫鸿山行礼:“那我也告辞了。”袖笼里有东西若隐若现。 卫鸿山蹙了蹙眉头,站在原地凝眉沉思,片刻后他回头看向已经走远的余念娘,问身边的人:“你刚才可有看见余姑娘袖笼装着什么东西?” 侍卫一愣,忙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手掌长,看起来像是卷起的两张纸,用黄色的丝带栓着的。” 卫鸿山脸色顿时一变,忙进了太庙,一路不停去了后殿,待看到正殿中盘子里放着的两张卷起的纸,他又面露疑惑。然后问守在殿外的侍卫:“可曾有什么人来过?” 那侍卫道:“刚才余地师来过,才走一会儿。” “大天师不是早吩咐过,其它人不能进来吗?”卫鸿山板起脸。 侍卫忙道:“余地师拿了皇上赐的腰牌,她非要进来,没人敢拦,不过,她没有进大殿,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卫鸿山提起的心又落了下来,确认道:“真没有进殿?” “是的。余地师本来是想进殿内的,说香快完了,想进去帮着上柱香,属下告诉她,大天师说过不允许任何人进的。所以,她在殿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那侍卫道。 只要真没进殿,那便没什么问题。 卫鸿山胸口那口闷气这才慢慢散去,吩咐侍卫:“记住天师的话,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包括他也不能随便进入的。 然后他出了太庙,从太庙出来,他则朝着端门而去,然后找了一个门口的侍卫打听:“刚才可有看到余地师出宫?” 余念娘名声大嗓,宫里没人不认识。 那侍卫回道:“余地师本来是要出宫的,刚走到此,说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去坤宁宫一趟,然后就朝着坤宁宫去了。” 突然又回到宫里去了? 卫鸿山脑子飞速转起来,揣测着余念娘的用意,再想到她执意要进太庙,和袖笼里出现的卷纸,实在让人有些疑心。他慢慢往回走,脑子里不断出现余念娘进京来发生的事,还有她诡异的推卦方式。心里始终七上八下,一番挣扎后,朝着天道院而去。 大天师正在天道院内打座,听了卫鸿山的话眉头立刻皱起,丢了一卦,竟是和昨日的卦相一样。 “天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卫鸿山忙道。 大天师也很头痛:“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恐怕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调包了。” 卫鸿山一脸震惊:“怎么会?我可是一直派人把守着大殿,并没有谁进去。”当然除了那几个该进去的。 大天师也想不通东西是怎么被调包的,不过,他现在已经能确定是谁将东西调包的。 “目前有两个办法。”大天师直接给出建议:“第一,将东西换回来;第二,把东西毁了。” 卫鸿山惊讶张大嘴,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紧握的手手心出了细汗,毁掉皇子的生辰八字,被皇帝知道了会被砍头的。 “我只是给出建议,该怎么做还是看你们自己。”大天师淡淡的道。 卫鸿山只得点头,天道院一向以清高,高深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如果让人知道连大天师都是这种人,满天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失望。 这种事当然只能由佟伯爷拿主意。 于是卫鸿山离开了天道院又去了御书房。佟伯爷刚进宫,正在里面和皇帝商议国家大事。 卫鸿山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启奏,简单的交代了下太庙的情况,然后便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皇帝和佟伯爷说着西边乱匪的事。等到议完事,他不动声色朝佟伯爷递了个眼色。 两人出了御书房,走到无人的地方这说起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的事。 “……大天师说此事宜早不宜晚,请伯爷速速决断。” 佟伯爷是又惊又怒,也不管是谁做的,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惊怒之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报仇不急,当务之急是将生辰八字的事搞定。 想了想,当即道:“这件事恐怕只有大天师能做。”因为大天师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任何一个地方。 “但是……”卫鸿山想到之前大天师那幅漠然,什么也不关心的样子,只好委婉的道:“……出来的时候大天师就吩咐了,他要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扰。” 佟伯爷气得差点不顾礼仪,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修炼个屁,分明就是想撇清关系! 可是,佟伯爷不敢得罪大天师,也不敢再奢望大天师能帮忙。他暗恨咬紧了牙,决定没办法偷天换日,那就给毁了。不过,要想悄然无息的去将东西毁了,得先想个万全之策,但是进宫匆忙什么也没准备,手下又没有得用的人。 思来想去,佟伯爷觉得这事还得经佟贵妃肯首,于是,转身又去了朝霞殿。 第361章 行计 佟贵妃听完佟伯爷的话,气得差点一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的骂道:“她竟然如此大胆?在这宫里面来来去去,真当成自己家了?” 骂完以后又冷静下来:“如果说她真将东西换了,那她还在宫里转来转去干嘛?是为了去向皇后报告?” 旋即,佟贵妃又摇头,皇后没有那么笨,指使余念娘去将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换了,还让她如此明目张胆的去坤宁宫复命,若是她此时叫上皇上,不是逮个正着? 佟贵妃皱起秀气的眉***刻后道:“有没有可能,因为没有进到后殿中,所以,她还没有得手?” 佟伯爷眼前一亮,刚才一着急竟然把这忘了,他越想越觉得佟贵妃说得很有可能,余念娘根本没有进到殿中,所以也没有机会调换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这样的话,那余念娘身上的两张卷纸就是假的了。 如果能想办法拿到那两张假的卷纸,就能证明皇后指使余念娘,串通宁安候府意图不轨,到时候太子之位也没人能与二皇子争了。 “父亲说得极对,这是个好法子。”佟贵妃也非常赞同,可是:“找谁帮忙呢?” 这件事大天师是指望不上,或许还能去探探黄天师的口风。负责宫中安全的现在是卫鸿山,所以,势必要找卫鸿山。但是让谁来拖住余念娘呢? 男子是不行了,一定得是个姑娘。佟伯府没什么与余念娘适龄的姑娘,庶女佟月峨倒是正好与余念娘同大,但余念娘压根就不认识佟月峨。倒是将军府的几位姑娘与余念娘不仅相熟,而且还相处过一段日子,肯定能说上几句话。 于是,佟伯爷当下有了主意:“趁着她还没离宫,娘娘立刻宣了将军府的姑娘进宫说话,来个巧遇,趁机将她拦下来,然后微臣会找机会拿到她身上的东西。” “好,就听父亲的,本宫现在就下旨。”佟贵妃神情认真的道,立刻找了宫女进来,得了贵妃的口谕,那宫女立刻出了朝霞殿。 佟伯爷也跟着起身:“虽然将军府现在和咱们站在一起,这件事还是得知会卫将军。” 贵妃亲切的看着佟伯爷,起身相送:“那就劳烦父亲了。” 佟伯爷忙行礼:“贵妃言重了,微臣不宜久留,就先行告退了。”然后谨慎的出了朝霞殿,找了人询问后,才得知,卫鸿山刚刚出了皇宫,佟伯爷只好马不停蹄出宫,往将军府去。 而此时的卫鸿山正面色铁青的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手里拿着一枚专属于佟伯府的腰牌,冷冷看着书房中间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穿着素衫,一只眼睛戴着眼罩。 “那你为何不直接去佟伯府?”卫鸿山绷着脸道,他对这个突然闯进自己的书房,连将军府的侍卫都没发觉的独眼男子十分警惕,独眼男子一进来就表明身份,称自己是佟伯府的暗卫,需要他的帮助,要见佟伯爷。 卫鸿山怎会信,独眼男子便拿出了佟伯候的腰牌,这种腰牌不同于普通侍卫的腰牌,只有一些家族中有暗卫的才有,而这块腰牌上刻着佟字,明显是佟伯府的。佟伯府养着暗卫,也不是京城什么多了不得的秘密,一些大家族或者皇家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私卫,大家称这种私卫为暗卫。 暗卫更加忠心,武功也不弱,所以,轻易不会被人摆到台面上。 而且独眼男子不仅拿出了佟伯候暗卫的腰牌,还告诉卫鸿山:“便梁换柱的事非同小可,宁安候府另有动作,三日时间已经过去一日,需立刻见佟伯爷。” 卫鸿山听得一阵心惊,他虽和佟伯府站在一起,也猜到这次佟伯府会有所动作,不过,具体什么佟伯候却没有告诉他,他也乐得装不知道,帮着佟伯爷做的事都是一些明面上的小事。若是将来有什么事,他也顶多被皇帝骂两句,扣些俸禄。 现在倒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把什么都告诉他了,他哪还能装作不知道? 若是他真装作不知道,肯定会惹得佟伯候和贵妃不满,若是帮着佟伯爷,那以后出事,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卫鸿山一个头两个大,可眼下又容不得他多磨蹭,半日时间快要过去,独眼男子既然已经找到他这儿来了,他怎么也要将人交给佟伯爷。至于其它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下,卫鸿山就有了主意:“不如这样,我将你送到佟伯府,再进宫向伯爷递个信。有什么事,你到时候直接告诉伯爷。” “不行。”独眼男子语气坚决:“我已数日没有回佟伯府,就是因为宁安候府的人一直监视,跟踪着我。若是我这时候回到佟伯府,岂不是给他们机会诬陷伯爷。偏偏这件事又等不得,所以,只有请将军带着我进宫找伯爷一趟,宁安候府的人再厉害,也不敢在宫里撒野。” 卫鸿山心里气得不行,你就这么跑进将军府,怎么不怕将军府被诬陷?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独眼男子唯有进宫才是安全的。可是将这么一个人带进宫,挺冒险的。 “请将军放心,我乔装打扮一番,只要一进宫,这事便与将军无关了。”独眼男子不愧为佟伯爷的暗卫,心知卫鸿山的顾虑,只需那么一点机会,他便会排除万难找到佟伯爷,完成任务。 “好。”卫鸿山点头:“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然后让人拿了一套侍卫服进来,让独眼男子换上,穿上甲胃,将一侧的头发梳理一番,略挡住他那只显眼的独眼。 准备好后,卫鸿山带着独眼就出了将军府,抄近路去了皇宫。 卫鸿山进宫的时候,佟伯爷正在往将军府的路上,因为两人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也没碰上。 佟伯爷火撩屁股的赶到将军府,结果将军府的管事却告诉他:“将军刚出府,好像是进宫去了。” 佟伯爷一听顿时大怒:“他又跑进宫干嘛?”说完才发现这还在将军府上,可想到自己急匆匆的从朝霞殿出来,一路不停出宫,好不容易到了到将军府,连口气也没喘一下,累得个半死,卫鸿山竟然又跑回了宫里,他心情差到了极点,绷着一张脸一甩袖袍,理也没理将军府的管事就出了将军府。再气,他也不敢耽搁,又急急上马车,吩咐车夫:“快进宫。”然后马车飞快跑在京城的街道上,将他一身老骨头都快颠散了,屁股也快开花了。 第362章 看重 而卫鸿山带着独眼进宫后直接朝着太和门而去,然后找了个小太监,让其偷偷的去朝霞殿看看佟伯爷在不在贵妃娘娘那儿,他自己则和独眼朝着御书房走去。 皇帝还在里面忙着,黄公公立在门口,看见卫鸿山倒回来,黄公公心下疑惑,面上恭敬的行礼:“将军还有事?” “没有,只是回去后发现心里记挂着宫里,所以又回来了,皇上还在忙吗?”卫鸿山微笑道。 “是的。”黄公公点头:“要咱家替将军通报一声吗?” “不用了。”卫鸿山道:“不敢打扰皇上,本将军去巡视了。” 黄公公看着卫鸿山带着一个侍卫离开了御书房,心里不禁夸赞卫鸿山没想是个尽职的。然后就听见里面的皇帝唤他,黄公公立刻垂首恭敬走了进去。 “何事?”皇帝坐在书案旁,头也没抬,仔细的看着奏章。 “回皇上,是卫将军。”黄公公恭敬的道:“将军记挂着宫里,回去后又进宫了,刚才带人转到御书房外,听闻皇上正在批阅奏章,不敢打扰,带着人继续巡视去了。” 皇帝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卫卿果然是忠君爱国啊!朕没有看错人。” “皇上英明。”黄公公立刻跟着拍马屁。 皇帝合上手中的奏章,缓缓靠着椅子,心中高兴的想着,朝政越发稳定,这两年他就提拔了一些可用之人为己所用。例如卫鸿山,是个得用的武将,而且对他忠心耿耿。还有便是余念娘,天道玄术就不说了,除了大天师,无人能比,心性坦率,为人实诚,做事勤恳,关键是对他的话完全服从。比大天师更能堪任大任。 想到此,皇帝突然想起一早进宫的余念娘,便问黄公公:“余地师现在何处?” 黄公公早猜到皇帝会问余念娘,所以留了个心眼有注意余念娘的去向,闻言,便道:“余地师先在宫里逛了逛,然后去了太庙,这会儿应该在御花园吧。” 皇帝不疑有他,听到余念娘去了太庙反而高兴的道:“朕就知道余地师一向办事稳妥,有什么事不用朕吩咐就知道帮朕留意。”接着严肃的道:“余地师不同其它人,这样,你替朕去向地师传个口谕,就说朕让她留在宫里,风水八卦随时会有走动,让她多多留意。” “是。”黄公公压下心底的惊讶,忙应下,接着就出了御书房寻余念娘去了。 要知道现在有大天师坐镇,皇帝竟然还要用余念娘,一是真真切切的抬高了余念娘的身份,二是,则体现了余念娘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恐怕日长天久,连大天师的地位也会超过。 黄公公找到余念娘的时候,她刚好从坤宁宫出来,坐在御花园一处僻静的亭子里喝茶。 “……地师可让咱家好找,咱家还以为地师在花园里赏花呢。” 余念娘起身,算是相迎,对黄公公来说算是很高的尊重了。 “不知公公寻我有何事?” “是好事呢!”黄公公笑呵呵的看着余念娘,然后将皇帝的话转述给她:“……皇上还说了,午膳地师就在御膳房用,不知道地师喜欢吃什么,咱家这会儿就好去替地师安排。” 余念娘也很惊讶,觉得真是嗑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她正愁这样一直待在宫里不是办法,想找个好借口呢,现在什么借口都不用找了,有皇帝的话,谁还敢质疑她。 她笑着对黄公公道:“哪敢劳烦公公,公公响午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就行。” “哎哟,那怎么行。”黄公公叫道。 他是奴才,余念娘就算不是地师,依此时地位也是半个主子了。怎么能和他吃一样的。不过,余念娘这样说,等于是将他当作常人看待,即没有瞧不起他太监的身份,也没有丝毫轻贱他。 一个太监最高兴的就是别人没有将他当作太监来看,用平等的眼光来审视自己。 “地师怎么能跟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相比。皇上特别吩咐了,留了地师在宫里,就得伺候周到,万不可怠慢。”皇帝还有一句话黄公公没说,就是皇帝说起余念娘在宫里那份淡定自若的气度时表情,有赞赏,有和谒,有亲切,有欣慰。连他这个在皇帝身边伺了多年的大太监都有些羡慕。就连说起大皇子和二皇子,皇帝都没有那份细腻的感情。 “那好吧,就劳烦公公了。我不挑食,只要清淡可口即好。”余念娘笑着道。 “好。”黄公公拱手告退:“那咱们就不打扰姑娘喝茶赏景了。” “公公随意。”余念娘笑着道。 黄公公刚走,园子里就过来一个宫女,那宫女是坤宁宫的。 “……皇后娘娘说快要响午,请地师一会儿到坤宁宫用午膳吧。” “请这位姐姐代为转告皇后娘娘,念娘谢过娘娘美意,不过,刚才皇上已经派人过来,让御膳房为我留了菜了。”余念娘道。 宫女脸上闪过惊讶,随即行礼:“如此,那奴婢就如实回禀娘娘。” 待皇后听了宫女的话后,也露出意外的表情,皇后靠在榻上,腿上盖着绒毯,一双美眸露出沉思:“看来皇上是真看重余姑娘呀。”接着又感叹:“这余姑娘的确是个值得人结交的人,幸好她当初先遇见了宜弟,要不然……”此时若站在佟贵妃一边,恐怕她们的计划想要行进如此顺利是千艰万难呀! *** 另外一边,卫鸿山带着乔装打扮过的独眼在皇宫了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佟伯爷,他也不敢往人多,显眼的地方去,因为这独眼的打扮实在太过招眼。 可是这样在宫里瞎逛也不是办法,于是卫鸿山将独眼带到一处假山水池后面,让其躲了起来,只身到六部去寻佟伯爷去了。他在东华门的时候,遇见了带队巡逻的武夷,立刻将武夷叫过来。 因为余念娘的原因,武夷不太喜欢将军府的人,也瞧不上卫鸿山的作风。但卫鸿山是他明面的上司,武夷只得木着脸向卫鸿山行礼:“将军。” 卫鸿山此时也没有心情管武夷的态度,只道:“可有瞧见佟伯爷?” 武夷心中一动。 第363章 迟到的消息 卫鸿山的话让武夷心中一动,面上恭敬的道:“佟伯爷出宫了,不知道将军找伯爷什么事?” 往小了说,武夷不过是武世子的私生子,根本没有理由询问卫鸿山。往大了说,武夷也只是个右将军,哪有权力管卫鸿山这个将军和佟伯爷的事。 不过,此时的卫鸿山满脑子佟伯府,独眼,大皇子二皇子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武夷的话有何不妥,而是道:“可知道佟伯爷出宫多长时间了?” “恐怕有半个时辰了。”武夷道。 卫鸿山一阵懊恼,只对武夷说了句:“你们继续巡逻。”然后急匆匆的朝着太和门方向去,走出一段路,他又停了下来,然后调转身朝着端门外走去。 武夷暗中瞧着皱起了眉头。 卫鸿山本来是想回去带上独眼一起出宫去找佟伯爷的,可是一想到独眼的话,宫外监视眼线太多。于是又调转身决定先去找佟伯爷。 好在他刚走出端门,就看见佟伯爷从大清门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卫鸿山大喜。佟伯爷看见迎面而来的卫鸿山也松了一口气。这跑来跑去的差点要了他一条老命。 “伯爷。”卫鸿山装模作样的对佟伯爷行了礼,然后道:“伯爷可让我一阵好找,刚才遇到了一点小事,本想请教伯爷。” 佟伯爷心中明了,对卫鸿山还礼,笑着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正好有事要找卫将军。” “如此,本将军正要去太庙巡看,那伯爷借一步说话。” “卫将军请。” “伯爷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端门,然后去了太庙。 太庙外侍卫把守,两人打着官腔相继进了太庙,卫鸿山又装模作样检查了各处的守卫,等走到无人的地方立刻一脸焦急的拉着佟伯爷道:“伯爷你可让我一阵好找,有急事找你。” 不说这话还说,一说这话佟伯爷就想到自己两条腿像驾着风火轮似的往将军府赶,又往回赶,走得腿都酸了,不由抱怨:“你回府怎么也不知会一声,等我追过去,将军府的人又说你进宫了,我的腿现在还酸呢!” 卫鸿山没想到佟伯爷也在找他,只好道:“不知道伯爷找我什么事,我之前有事回将军了,后来因为……”说着四下瞧了眼,见无人,才道:“遇见了一个人,说是要见伯爷,所以,才又急着进宫。” “找我?谁?”佟伯爷一怔。 “是的。”卫鸿山降低声音:“说是您的暗卫。”然后拿出那块腰牌。 佟伯爷一见腰牌眼睛立时一瞪,拧紧了眉头问卫鸿山:“人呢?” “这人真是伯爷的人?”卫鸿山不答反问。 佟伯爷点头,想到既然独眼能找到卫鸿山,想必有些事也知道了,索性也不瞒他了:“几天前我让他去找人,随后便失去了联系,他只捎回了一封信,说是被人盯上了,不便回府。竟然这会儿找到你府上……”佟伯爷激动过后又冷静下来:“他可有说什么?” 卫鸿山将独眼的话转述给佟伯爷,佟伯爷绷着脸,神情十分难看,果然啊!宁安候府原来早有准备,可惜独眼的这份消息送得太迟。 人能回来,说不定还能其它有用的消息。 “他人现在在哪?”佟伯爷一脸严肃的道。 见状,卫鸿山也知道独眼的身份只真不假了,将藏身处告诉了佟伯爷。 佟伯爷有些气极败坏,又有些无奈。 “怎么能进宫呢?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他又很急的样子,所以便将他带进了宫。不过,伯爷,您放心,那儿很安静,一般不会有人去,而且你那侍卫武功高强,相信不会有事。”卫鸿山道,尽力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独眼身上,免得出什么事佟伯爷怪到他身上。 佟伯爷点点头:“说来也是。”然后慎重向卫鸿山道谢:“……将来定少不了卫将军的好处。” “谢谢伯爷了。”得到佟伯爷这话,卫鸿山就放心了,所做的事也算有了回报。 “不过,现在还有一事要请卫将军帮忙。”佟伯爷将卷纸的告诉了卫鸿山:“所以,贵妃娘娘就下了旨请贵府的姑娘进宫说话,到时候只需找了机会与余念娘说话,看看她手中是否真有那东西,最好是能让她自己将东西亮出来最好。” 借着与余念娘说话的机会趁机检查她身上有没有藏东西,现在天不算太冷,穿得也不算很厚,这事也不算难。 卫鸿山爽快的答应下来。 不过,这事让谁去做了。 卫其雪和卫其玉都成亲了,家里现在只剩卫其颜和卫其娇了。 虽是立功的机会,卫鸿山却不想自己的女儿去冒险,于是,他立刻让自己的小厮带口信回去给卫夫人。 佟伯爷瞧着松了一口大气,心中决定若是这次事成,定不会亏待卫鸿山,两人客套了几句,相继出了太庙。 等两人走远了,武夷才慢吞吞的从后殿走出来。 **** 御膳房的东西果然不是一般地方能比的,做出的东西一道比一道精致,味道也是美味爽口。 小宫女将菜摆好,余念娘坐了下来,她挥了挥手,让伺候的宫女退下去,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吃起来。 有四道菜,一道汤,一道甜点。 龙井虾仁,清炖蟹粉狮子头,螃蟹酿橙,清汤龙须菜,什锦蜜汤,山药糕。 她先是每样都尝了一口,竟然觉得味道都不错,然后便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一连吃一两碗饭,等她用完膳,五彩刚好过来了。 “姑娘这是您要的蜜汁。” 余念娘借口用完膳喜欢喝一口自己酿的蜜汁,让人去卦相馆传话,没想到孙妈妈几个竟懂了自己的意思,派了有武功的五彩进宫给她送东西,这下身边有人,行事就方便多了。 “你也不用回去了,跟着我一会儿一起出宫。”余念娘面色淡淡的对五彩道。 “是。”五彩垂首应道。 一旁的小宫女见没什么自己事,便退了下去。那小宫女才退下,另一个小宫女就跑了进来。 “花园里景致好,姑娘用过午膳不如去转转。” 余念娘瞧了那小宫女一眼,在坤宁宫见过。 于是,她起身,叫上五彩:“的确想走走了。” 五彩立刻上前扶着余念娘,两人出了御膳房,朝着花园而去。 第364章 用心 御花园原为帝王后妃休息、游赏而建,所以,它的建筑设计花费不少心思 整个御花园布局对称而不呆板,舒展而不零散。在两边均衡地布置各式建筑近二十座,无论是依墙而建还是独立的,均是建造精细,雕刻别致。其中以浮云亭和广瑞亭、万春亭和千秋亭最具特色。 两对亭子东西对称,浮碧和澄瑞是方亭,横跨于水池之上。朝南一侧伸出抱厦;万春亭和千秋亭为上圆下方、四面出抱厦、组成十字形的多角亭,体现了“天圆地方”的传统观念。 两座亭子造型纤巧秀丽,为御花园增色不少。 另外,园中有奇石罗布,青木葱茏,古柏藤萝,皆是百年古物,点缀花园,增加情趣风雅。还有各种古树百余株,散布园内各处,同时各色种类,千奇百怪的山石盆景,让人目不接暇。例如最简单的便是用一段木化石做成的盆景,乍看似一段久经曝晒的朽木,敲之却铿然有声,确为石质,尤显珍贵。 花园内还采用彩石铺路,将整个园子显得古朴别致。其内甬路均以不同颜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数幅不同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等等,余念娘带着五彩一路走一路观赏,妙趣无穷。 最后余念娘在靠近致安殿的松涛亭坐了下来,领路的小宫女早离开了,凉亭赏景当然就得喝茶。五彩自备了花叶,可是没有热水和茶具,于是余念娘独自留在松涛亭,五彩去了最近的坤宁宫借水。 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一套茶具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小宫女,小宫女手上提了一壶热水。 “姑娘,奴婢在坤宁宫借了热水。”五彩将茶具放下,拿出茶叶,开始沏茶,并道:“皇后娘娘人真好,奴婢只不过去借热水,娘娘听说姑娘在这边亭子里赏景,立刻赏了一套茶具,还特意让人烧了一壶热水送过来。” 提着热水的小宫女就朝余念娘福了福。 余念娘笑着道:“那你可得代我好好向皇后娘娘谢恩。” “奴婢已经正正经经向娘娘谢过恩了。”五彩笑着道,沏好茶,向那小宫女道谢:“麻烦这位姐姐跑一趟了。” 小宫女忙还礼:“姐姐客气了。”向余念娘行礼告退:“如果姑娘没有什么需要的,那奴婢告退了。” “好。”余念娘道,转头继续欣赏起周围的景致。 小宫女出了松涛亭,五彩将头茶倒掉,又蓄了水,然后拿出杯子替余念娘倒了一杯。 余念娘端详着小巧的杯子,这是一套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漂亮精致又小巧,特别适合宫里的贵人们品茶。杯子里热气寥寥,她凑近闻了闻,茶香馥郁。 这是上次池朗宜送的铁观音,剩下一点,她一直放着没舍得喝。 小品了一口,回味甘甜,满腹清香。让整个人都神情气爽起来。 好茶果然得配好茶具! 可惜已经没了。 余念娘不自禁撇了撇嘴。 五彩知道她的心思,便道:“等到明年茶季到了的时候,咱们花些银子托人到安溪买两斤回来吧。” 余念娘白她一眼,以为是菜市上的青菜罗卜呀,想买就能买?还两斤,做梦呢! 不过,五彩的话倒提醒她了,既然是贡茶,那就是给皇帝的了,也许,到时候她还真有机会能得些! “什么东西余姑娘要买两斤回来呀?” 突然有人打断了余念娘的思绪。 余念娘抬头。便看见许久不见的卫其娇带着贴身丫环琉璃朝着松涛亭走了过来,前面还有一个宫女领路。 卫其娇穿了一件湖色梅兰竹暗纹刻丝褙子,头上戴着一对红珊瑚宝钗,面色红润,气色俱佳,笑盈盈的看着余念娘走进亭子。 琉璃忙拿帕子在凳子上扫了扫,又拿了一个软垫放在凳子上,卫其娇这才坐下。 余念娘看着她。 “真巧啊,能在这儿遇见念娘。”卫其娇眼眸弯弯,看着余念娘一脸笑吟吟的模样,竟然没有以往的妒忌和讨厌。还亲切的称她为念娘。 余念娘心中微讶,嘴角一弯,似笑非笑的道:“是巧!一年多时间没见,今日能在宫里看见卫四姑娘,果真稀奇!” 一年的时间,这其中发生了太多让卫其娇不愉快的事情,让她从云端跌到底,重重摔倒在地,几乎爬不起来。 卫其娇努力维持的笑几乎要僵掉,一旁的琉璃见情形不妙,怕卫其娇发脾气,忙道:“恐怕是余姑娘没常出来走动吧,我们家姑娘上个月还参加了诗会。” 一旁的那位宫女也道:“是呀,卫四姑娘德良娴淑,今日贵妃娘娘特意宣了四姑娘进宫说话,还留了四姑娘在宫里用午膳。” “哦?”余念娘一脸惊讶。 卫其娇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 半响后,余念娘道:“四姑娘果然好福气!” 听到这话,卫其娇脸上再也掩饰不住高兴。 卫其娇其实并不惧余念娘,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最怕与余念娘说话,她最担心从余念娘嘴里听到什么预言,卦相。曾经她不断的坚定的告诉自己,余念娘不过是个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的江湖术士,用了蛊惑人心的妖术迷惑了众人的眼。她的话一个字也当不得真。 可是当一件件事情摆在面前,当她境遇越来越糟,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余念娘的厉害。所以,只要能听到余念娘说两句好话,她心情就能立刻好起来。 虽然卫其娇自己并不承认这点。 “难得遇见余姑娘,听说这御花园的景致很美,不如我们去逛逛。”卫其娇微笑看着余念娘,就像跟一个至交好友说话一般:“贵妃娘娘此刻要午休,我在宫里又识不得其它人,难得遇见你。”说着又觉得自己态度和以往转变太大,解释道:“我们以前是有些矛盾,不过,那都已经过去。我现在只想好好,踏实的过日子,若是你觉得与我之间还有什么不痛快,咱们也可以借此机会说开,毕竟你是跟着老太太来京城的,咱们也算一家人。”话中意思无不透着要将她与余念娘以前的过节抛开,让之烟消云散,希望两人成为朋友。 余念娘默默的看着她,片刻后,突然露出个笑,起身:“好啊!” 第365章 没有螳螂 朝中大臣在六部,午膳都有专门的厨房准备,工事繁忙的时候,众臣便在六部用膳,无事的时候,可各自随意。但是留在六部用膳顶多大家也就出来走走,不会走得太远。 而卫鸿山和佟伯爷进了太和门,经过太和殿,一直朝着武英殿的方向,因为怕惹人怀疑,两人选择的路都是人少的小径。一幅闲庭阔步的样子倒像是在逛园子。 等转到武英殿后面的假山磷石处的一个小山洞,卫鸿山朝山洞里发出说好的暗号,很快,独眼便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一看见佟伯爷,独眼立刻一脸惭愧的跪在佟伯爷面前:“属下有负伯爷厚望,请伯爷责罚。” 佟伯爷心情十分复杂,还是将独眼扶了起来:“先起来说话。” 卫鸿山则退出了山洞,佟伯爷的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守在了山洞外,见有人把守,卫鸿山干脆离开了假山,出了武英殿,去了太和门广场。 独眼先是向佟伯爷一番请罪后,然后便将自己打探的,还有京郊药园子的事告诉佟伯爷:“……等属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药园里根本不是老伍,对方早在里面安排人手,有了埋伏,依着属下的武功只身逃命还是没问题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宁安候好像对属下逃走的路线,还有即将去哪里都一清二楚,前后围堵,所以,才被他们抓住……也幸亏被他们抓住,不然属下也不会知道宁安候府会在祭天的时候动手脚,而且,他们对伯爷的计划好像也知晓似的,事先有了安排……可惜属下的这些消息没能及时送出来,耽搁了伯爷的大事……” 独眼是他的心腹,这么些年替他办了不少事,没有哪件不成的,没想到还是栽到了宁安候世子手上。 而独眼的话让他有了隐隐猜测。 “当时除了宁安候世子的人在以外,还有其它人吗?”佟伯候道。 “有,那位深受皇上重用的余地师,咱们天朝唯一的一位女地师。”独眼道。 佟伯爷皱起了眉头,脸色也越发难看。 “属下觉得这位余地师只不过会些占卜术,不足为惧,倒是当务之急太子的事……”独眼斟酌道。 “你不明白。”佟伯爷一脸严肃:“本来我也以为这个余地师只不过是占卜术比常人厉害一些而已,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再联想到当初进京的路上发生的事,她的推卦本事非比寻常,与天道院的众师也有异,只是不知道与大天师比起,谁更厉害?” 独眼面露惊讶,余念娘最近半年如何厉害,外面传得神乎其乎,他当然知道,不过,真正实际的了解却没有。 “难不成她比除了大天师外的所有人天师都厉害?连那位黄天师也不能相比?” “黄天师算什么,他也会只寻常的推卦,只不过因为他是大天师座下,得大天师信任,所以天道院的事大天师才大多交给他。”佟伯爷绷着脸道:“但是余念娘却不同。自从她护着皇上出行避暑山庄后许多人便已猜到。哪个占卜师,天师能准确的推出刺客出现的时间,方位,连他如何刺杀都算到了,普天之下,我看除了余念娘,还没瞧见第二个人有这本事!” 一听佟伯爷的分析,独眼越发严肃,低声认真的道:“没想到这个余姑娘这般厉害,有机会倒想见识见识!不如让属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哑着嗓子道:“免得夜长梦多。” 佟伯爷凝起眉头,随即又奇怪的将独眼上下打量一番:“你的声音?” 独眼低头心虚的道:“并无多大影响。” “怎么回事?”佟伯爷皱眉。 独眼顿时一脸羞愧:“是属下无能!” “到底怎么回事?”佟伯爷冷着脸。 “属下一时大意中了对方的阴招。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的毒,属下当时喝下去就觉得有些问题,后来就觉得嗓子越发不对劲儿起来,可恨的是那宁安候世子竟然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沫,那东西倒进水里立刻融化,无色无味,吃进喉咙却立能见效,若不是因为宁安候世子在忙着安排祭天这边的事,恐怕属下还没有机会逃出来,等到属下想去向伯爷报信儿的时候,却发现有人一直跟踪……”接着独眼目露出凶光,扭曲了脸,暗恨一声:“也亏得属下及时找了大夫,不然,这会儿恐怕就和三皇子一般了。” 佟伯爷立刻一脸惊悚,低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独眼扑通一声跪在佟伯爷面前,一脸悔恨:“请伯爷责罚属下吧。属下这次犯了大错,误了伯爷的大事,而且还中了对方的计。”接着疑惑的道:“想来宁安候世子找到老伍时就知道了花叶万年青的事了,所以,他们才故意找了花叶万年青放进水里。现在想来,想必他们定是计划好了,故意拿了有花叶万年青的毒水给属下喝,然后等属下回到佟伯府,再来个瓮中捉鳖,借机在皇上面前参伯爷一本。” 佟伯爷脸都黑了,没想到还有这些事,不知道宁安候世子是什么时候知道花叶万年青的事的,那除此之外,宁安候府还查到了什么? “可是知道宁安候世子还知道什么?”佟伯爷绷着脸道。 独眼不敢直视佟伯爷,低着头道:“属于猜他们已经知道三皇子中毒和佟伯府有关了。” “胡说!”佟伯爷怒目圆睁:“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连贵妃娘娘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说着一顿,阴冷的指着独眼:“说,是不是你?” “伯爷明查,不是属下。”独眼忙磕头争辩:“请伯爷明查,属下虽被他们抓住过,却是一个字儿也没说过。”然后撩起袖子露出两只手臂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各种伤痕,有些伤口上还有血痂。 “若是伯爷怀疑属下,那就请伯爷赐属下一死!” 佟伯爷看着独眼一脸大义凛然,神色坚定的样子,心中的疑虑散了些,他神情缓了缓:“本伯爷不是怀疑你,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宁安候世子知道的可能性非常低。”当时连皇帝都没查觉出什么,池朗宜怎么会知道? “至于你说的白色粉沫……”佟伯爷神情一顿,那是中原根本就没有的东西。 第366章 没有螳螂二 也不知道独眼是表功心切,还是急于赎罪,立刻说出自己的猜测:“既然宁安候世子都能查到花叶万年青的事,想必查其它东西也不难。属下还听说,当初三皇子中毒后,宁安候世子就起了疑心,找到花叶万年青,偷偷的做了很多次试验,光是凭着花叶万年青的毒还不足以让人致哑说不出话,况且当时三皇子只是喝了水。所以,他猜测三皇子后来食用的东西里面放了另外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宁安候世子当年也是中毒导致无法言语,至今嗓子都有问题……” 佟伯爷拧紧了眉头盯着独眼。 “看来宁安候世子是知道什么了。”独眼一脸忧心忡忡:“伯爷,我们得早做打算啊,若是让宁安候世子查到东西的来源,那可就大不妙了。” “什么来源?”佟伯爷面无表情。 “属下本来并不清楚,但是听了宁安候世子的话才明白。”独眼单膝跪在地上朝佟伯爷拱手:“花叶万年青是有毒的东西,它的汁液混合在了水里服下能在人体内产生一种毒素,太医院的医案中提到过,曾经有人试过,食用了花叶万年青的毒,同时大量食用橘子之类的食物,能产生一种毒素,使人喉部发炎,如果治疗不及时,容易致哑……” 佟伯爷胸口重重被撞击了两下。眼中寒光一闪,看向独眼的神色便带了疑虑。 “……但是依着我们常人所食用的橘子的量,就算与花叶万年青的毒素产生了作用,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顶多让人产生喉部不适的问题,却不太可能致哑的。所以,想要将其作用发挥到最大,产生致哑的作用,那么就必须增加剂量,普通的食物食用是达不到那个剂量的,那就只有药物。一种含了与橘子同种成份的东西,与花叶万年青的晒干的茎杆混合研磨成的干粉,只要混入食物中,浸水,它们便能迅速产生作用,产生另一种毒。而且这种毒及时抢救治疗,不会危害生命,却能将毒素停留在喉部,一两日找不到彻底治疗的法子,便会落下病根,甚至不能说话。” 佟伯爷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独眼:“你怎么知道的如何清楚?” 独眼抬头,脸上有不敢置信的震惊:“伯爷,您,您这是怀疑我?”说着干脆利索的抽出身侧的长剑递上:“如果伯爷怀疑属下的忠心,属下甘愿一死。属下所说的这些都是从宁安候世子那儿偷听到的。刚才属下已经说过,属下这次虽然被抓住,但并不是一无所获,反而有重大发现,祭天的事属下没能及时向伯爷报信,但是这件事却是万分重要,所以,属下才冒险托卫将军帮忙,让属下进宫。宫里虽然危险却反而安全,若是在外面,属下是万不敢如此浪费时间与伯爷说话的。” “我如何信你的话?”佟伯爷负手而立,他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外面,静悄悄的园子很安全。可此时,他心里却乱糟糟的,还有些不知名的心慌意乱。 没想到池朗宜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其它的事被查出来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可是这些事万万不能让皇帝知道,不然,佟伯府抄家灭族都有可能的! “属下跟了伯爷这么多年,难道伯爷还要怀疑属下的忠心?” 佟伯爷交叉后背的手慢慢摩挲着。 “请伯爷相信属下,属下所说句句属实,宁安候世子很快就会查到三皇子的中毒的事,伯爷应该早做打算,不然就来不及了。” 佟伯爷一阵心烦意乱,觉得面前的人说的话太多,怒道:“三皇子的事与本伯爷何干!” “伯爷您不用骗我。”独眼坚定的脸上渐渐被灰败取代:“三皇子中毒虽不是伯爷您派人去做的,但毒却是伯爷您的,不管下毒的人是谁,但是只要找到毒的来源,伯爷您就逃不掉。到时候皇上只会认定伯爷您就是幕后指使……” “住口!”佟伯爷暴喝一声,一脸狰狞:“此乃皇宫重地,谁容你……” “在那边!”突然假山外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佟伯爷脸唰的一下白了。 独眼瞬间站了起来,手持长剑靠着假山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脚步声悉碎杂乱,显然人不少!好像在找着什么。。 “伯爷,有人来了,您快走,我掩护您。”独眼将佟伯爷护在后面,脸色异常的冷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佟伯爷看着前面的独眼,眼中出现阴狠的目光。 如果他和别人在此,被人发现倒可以找个借口圆过去,可惜独眼打扮太过显眼,他的那只瞎眼是怎么也装不了的,一旦他们现在被人看到,只等宁安候世子过来就会揭穿一切,到时候他就是巧舌如簧,皇帝也会怀疑他,贵妃也会被牵连,二皇子也无望于太子之位。 所以,他不能让人看见独眼的存在。 佟伯爷快速扫过周围,额头上立刻冒出细密的汗,身后是假山石洞,进出口只有这一个,要想出去,就必须从假山这儿出去,一出去就会被外面的侍卫发现。 除非让人误会他和独眼并不认识,最好让独眼成为刺客,他是受害者,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此遇见刺客,到时候就好说了。要想顺利过关,那就是不能让独眼活下去,独眼知道的太多,万一被抓住……那他也完了。 想到此,佟伯爷顿时一脸戾气,口中且低声道:“你先逃……” 话还没说完,就听前方有人冷冷喝道:“佟伯爷,往哪里逃?” 佟伯爷全身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武夷提着长剑正站在假山前方眼神凌厉的盯着佟伯爷和独眼,一脸杀气腾腾。 武世子的儿子! 完了。 佟伯爷眼前一黑,他竟然也没倒下去。 面前的独眼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转头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佟伯爷不知道从哪里抽出的一把正对着自己的匕首,痛心疾首的道:“伯爷,枉我一生忠心为您,你竟然要杀人灭口!” 佟伯爷脑子一片空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后退一步,拿着匕首对着独眼喝斥:“站住,你胆敢闯进皇宫行刺?” 前有佟伯爷描黑厉喊,后有武夷持剑相逼,外面脚步声纷纷而至,已经能听到侍卫将假山围住的动作。 谁知独眼不但没立刻逃走,反而对着佟伯爷大义凛然的喊道:“伯爷,我忠心耿耿为您一生,虽然你不义,我却不能不仁。”接着噌的一声,抽出长剑,朝着前面的武夷刺去,同时并大叫:“伯爷,快逃!” 佟伯爷顿时吐血三升! 第367章 震怒 御书房古朴而幽静,本是皇帝用来娱乐休闲的地方,原来商议朝政国家大事都在南书房,后来为了省事,皇帝渐渐将政事移到御书房,同时看书歇息也在此。 里面不仅收藏着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岾》,还有王献之的《中秋岾》和王珣的《伯远岾》,这三件东晋书迹被称为三件稀世墨宝。此外室内墙壁上还挂着多幅名家画作。 御书房堂中设置皇帝宝座,左右陈典籍和书案,书案上放置着笔筒,笔架,笔洗,笔掭,笔匣等文房用品。 狭长的室内用楠木雕花隔扇隔分成南北两间小室,南边小室用来办公,北边小室则用来娱乐。 以往整齐有序的南边小室此时凌乱不堪,桌上的奏章被乱七八糟丢在地上,皇帝的座椅也被踢翻在书案后,无人敢来扶起。本应该正在批阅春意的皇帝此时正脸色阴沉的坐在北边小室的坑上,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借用此种方式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怒火。 地上一只茶盏被摔得粉碎。 池朗宜低首垂眸立在屋子中间。 黄公公绷紧了弦带着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在书房外,小太监见里面好一会儿没了声音,他看向黄公公,刚想说话就被黄公公凌厉的眼神制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也不知道宁安候世子跟皇上说了什么,皇帝在南边小室发了一通脾气,又走到北边小室,接着又摔了一只茶盏,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进去收拾。黄公公只能老实的站在书房外,屏气凝神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好一会儿,皇帝终于睁开眼。 他面部阴沉的看着池朗宜:“你说的可是真的?” 池朗宜抬头看向皇帝,认真的点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那花匠喜欢将种的好花拿到市面上去买,微臣手下的人也是无意中看到的,谁知道后来便在其家里发现了大片的药园和花园,除了种了不少常见的花草,还有零星稀有品种。最惹人眼的便是那一大片的蔓萝陀和数盆的花叶万年青……这让微臣想到除夕夜三皇子中毒的事,花叶万年青有医案在录,可是实际中却很少看见,所以,微臣又找了人仔细寻找关于花叶万年青的书籍。取了其汁液作了一些试验,结果发现,单纯的用花叶万年青和食物混合,其所产生的毒性并不会伤人性命,毒性也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微臣曾经也中过此毒,深受其害,所以,微臣觉得当初除夕夜三皇子的所食用的虾仁羹中一定加了其它东西。” 皇帝面若寒霜,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骤然降低不少。 “你的意思是,找到的那个药园与三皇子中毒的事有关?” “是的。”池朗宜一脸肯定:“老伍我们已经抓到,而且让他写下了口供,他多年来一直帮人栽种的这些花草,对方有需要便会来取。而且据他所说,三皇子中毒前,对方也派人来取过花叶万年青的汁液。前些日子,我们在京郊的院子设下埋伏,将对方来汇合的人逮了个正着。” “可有问出什么?”皇帝绷着脸看着池朗宜。 “回皇上,暂时还没有。不过,相信很快就会消息了。到时候定能抓到指使毒害三皇子的幕后主使。不过……”池朗宜顿了顿:“皇宫守卫森严,也不知道什么人竟然能悄然无息的毒害皇子,还能不被任何人发现!”。 池朗宜的话一针见血,皇帝的脸色顿时非常难看,他心里憋着一股怒气,气得胸口剧烈一起一伏,就像一只即将发怒的狮子,稍有不慎就会将所有人撕得粉碎。 竟然有人敢如此谋害皇子,简直罪无可恕,最让皇帝震怒的是,三皇子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中的毒,凶手已经猖狂到如此可怕的地步。这不仅是在谋害皇子,还在挑畔他这个皇帝,这样胆大包天的人就该诛连九族! “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池朗宜垂首:“其实除夕夜三皇子中毒后微臣就怀疑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混帐!”皇帝一声暴喝,抬手就将几上放着的一本书丢向池朗宜的面门:“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有禀报!” 厚厚的一本书结结实实的砸在池朗宜额头上,他不偏不躲,就这么结实的挨了一下。 皇帝黑着脸,吐出一口气,指着池朗宜:“朕令你马上查清事情真相!立刻,马上去!” “是。”池朗宜拱手领命,却不离去,而是再次面色严肃的道:“禀皇上,微臣有事还没奏!” 皇帝眼神冷冷的斜向池朗宜,紧紧盯着他的脑袋,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此时已经将池朗宜的脑袋盯出个血骷髅了。 “你说话非要这么喘气吗?还这么大喘气儿?你到底有什么事?难不成还有事比这件事更重要?” “是!”池朗宜垂着脑袋认真回道,语气却是没有一点儿被吓到的样子。 皇帝几乎气得吐血,池朗宜一进御书房就说有事禀报,结果却告诉他三皇子中毒的事另有隐情,如此重要的事,这会儿才上报?末了,却说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皇帝强忍着才没再次拿东西砸过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启禀皇上……”池朗宜抬头:“刚才有侍卫来报,说在宫里好像发现了刺客。” “什么?”皇帝惊叫一声。 “是的,皇上,刚才有侍卫回禀说发现禁卫军里面有一个面生的侍卫,因他长相奇特,所以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池朗宜再次道。 “那你快去抓啊,还磨磨蹭蹭在这儿干什么?”皇帝暴跳如雷。 “那人乔装打扮混在卫将军领队的禁卫军里,而且,宫里的禁卫军现在已归卫将军统领……” 池朗宜话还没说完,皇帝已经大喊道:“有刺客混在禁卫军里面你还磨矶什么,就说是朕的意思,快去速将刺客抓住。若有人敢阻拦,全都一起抓起来。” “是!”池朗宜立刻朗声应道,得了金口玉言,他面容一整,风一样出了御书房。 **** 而余念娘随着卫其娇带着贴身的丫环慢悠悠的在御花园里转,卫其娇从未来过御花园,今日得了贵妃青睐,特意让宫女给她领路。所以,卫其娇心情甚好。 她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宫女御花园里有多少种花,有哪些品种,哪些是夜间开花,哪些花色最多,哪种花最漂亮,哪种花香味儿最浓等等。那宫女也不嫌烦,很有耐性的一一回答。 第368章 黄雀 而余念娘随着卫其娇带着贴身的丫环慢悠悠的在御花园里转,卫其娇从未来过御花园,今日得了贵妃青睐,还特意让宫女给她领路。所以,卫其娇心情甚好。 她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宫女御花园里有多少种花,有哪些品种,哪些是夜间开花,哪些花色最多,哪种花最漂亮,哪种花香味儿最浓等等。那宫女也不嫌烦,很有耐性的一一回答。 最后几人来到一片佛肚竹面前。 佛肚竹很特别,秆二型,正常竿高八到十米,尾梢略下弯,下部稍呈之字形曲折;它还有畸形竿,节间短缩,基部肿胀。 远看,弯弯曲曲,节处较大,和一般的竹比较很有些意思。 卫其娇围着佛肚竹转了一圈,一脸惊叹:“我以前见过凤尾竹,金丝竹,棕竹,紫竹,四季竹,这佛肚竹却是头一次见。果真是很特别,很好看。” “这佛肚竹是皇上特地让人寻来种上的,为了欣赏不一样的风景,还让人在竹林后面建了一个竹亭。”宫女微笑的向卫其娇和余念娘解释。 “真的?”卫其娇一脸好奇,走到正在研究佛肚竹的余念娘身边,突然拉住她的手,道:“不如我们去竹亭瞧瞧,既然是宫里的,一定修的挺有意思。” 余念娘瞥眼她的手,道:“好啊!”也不顾一旁还有宫女,淡淡将手抽出。 卫其娇竟也没生气,还笑着向那宫女半真半假的解释:“我与念娘许久没见,都有些生疏了。” 余念娘诧异的看向卫其娇。 卫其娇脸上不自然一闪而过,但马上又笑着对那宫女道:“那我们去瞧瞧吧。”主动走在前面给余念娘带路。 余念娘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看着前面屁.股扭来扭去的卫其娇,露出个诡异的笑。 竹林间幽静小道,凉风袭袭,夏日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走出竹林,眼前出现一座二层楼高的竹亭。 说是竹亭,它就像是用竹建造的没边的阁楼,设计建设更为简略。一条长长的竹梯从地面延升到二楼,楼下几个大圆柱,中间设了石桌石凳。 二楼竹栏处摆放了两排花,除了有喝茶棋牌的地方,还有一张可供人休息的竹榻,竹榻上摆放着精致华丽的软垫。竹榻旁边挂着一排珍珠帘子,让整个竹亭显得简单又有些精致! 这样的建造是有些不同。 “哇,好美啊!”卫其娇提着裙摆兴奋的跑上亭子二楼。 余念娘在下面转了一圈,也跟着上了二楼。 “这亭子果然建得不错。若是夏日,定是非常凉爽!”卫其娇已经在榻边坐下,兴奋的道。 余念娘在亭子的二楼转了转,觉得修得是不错,不过,只适合夏日用,这种季节在这二楼坐上一会儿就会觉得冷。 她突然一顿,对呀,这种冷天气,卫其娇干嘛让她到这种亭子来? 脑子里不由闪现出一个画面,那是与池朗宜认识后没多久,她看到的一个关于自己的画面。 站在高高的二楼,身后是尖尖的塔,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欲将自己推下去,她看到满眼的血光! 不对! 这只是个竹制的亭子。 余念娘将周围扫过,并没有塔! 她眯了眯眼睛,回头,正好看见刚才还很高兴的卫其娇坐在榻上出神的看着她。 见余念娘回头,卫其娇忙起身,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走过来,犹豫了下,才挽着余念娘的胳膊,道:“坐下我们说说话吧。” 余念娘依然毫不留情面的将手抽出来,走到桌边坐下,直言道:“有什么,你就说吧。” 卫其娇跟着走到桌边坐下,琉璃立在她身后。而刚才还在旁边的宫女却不知去向,五彩眼神警惕扫过竹林周围,并没有人。她站到余念娘的身后。 “你我素来没有什么交情,这儿也没什么外人,你有什么直说,省得浪费口舌。”余念娘看着卫其娇。 卫其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憋了半天,谁知道她却没恼,而是勉强笑着道:“我是真心想与你交好,你何必如此!” 余念娘斜她一眼:“是吗?”起身:“如此,那我知道了,先走了。” “诶,等等!”卫其娇忙起身拦住余念娘。 “有事?”余念娘看着她。 卫其娇咬着唇,心中却像似在天人交战,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做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还是缺乏勇气,尤其是对着余念娘,她拉不下脸皮。 后面的琉璃却有些焦急起来,暗地悄悄拉了卫其娇的衣袖提醒她,可是卫其娇却涨红着脸盯着余念娘的手依然还在纠结。 余念娘淡漠的垂眸,也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宽大的袖笼半遮住手背,若隐若现,只要手稍稍一缩,便能轻松的藏在袖笼里。这么大的袖笼别说藏手,再藏点东西也没问题。 她嘴一勾,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卫其娇:“难不成你是要就以前的事眼我道歉?” 卫其娇咬着下唇,犹豫的神色间还有些被讥笑的愤怒。 “又或者是想让我再替你卜一卦?”余念娘又道。 卫其娇猛的抬头,一双眸子瞪得如铜玲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还有惊恐。 余念娘笑了:“也不是啊!难道你特意与我相遇真是想与我叙旧?可是,我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呀!” 卫其娇顿时一脸羞愤难当。觉得自己刚才的殷勤,主动就像是热脸贴冷屁股,最后不仅没讨到好,还在这皇宫里臊了自己! 这不仅让她想到以前,无论在将军府,还是在外面,余念娘总是这样不留情面的让她颜面无存。让她从太原逃到京城,又让她在京城差点活不下去! 可恨,实在可恨至极! 卫其娇一张脸渐渐被愤怒取代,完全沉浸在对余念娘怨恨之中! 琉璃暗呼糟糕! 余念娘已经冷冷的抬手,在卫其娇面前整理了下自己宽大的袖袍,又在袖笼里摸了摸,好像在确定什么东西在不在似的。最后袖袍一甩,下了竹亭二楼。 琉璃看着余念娘的动作眼神发亮,可是再看被愤怒冲昏头的卫其娇,哪还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 琉璃急忙在卫其娇耳边耳语一阵。 卫其娇猛然回神,余念娘已经下了二楼。她张口就要喊,话却卡在喉咙里。 琉璃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低声催促:“姑娘,您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你别忘了您现在的处境,还有娘娘的承诺。” 这话就像醒神剂一样,比什么都管用,卫其娇一声大喊:“余念娘!”接着风一样冲下竹亭二楼,挡在余念娘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也捏住她的衣袖,手掌心处传来硬物的感觉让她嘿嘿干笑起来:“你这衣服挺漂亮,在哪做的?” 第369章 图谋不轨 “你这衣服做得挺漂亮,不知道在哪做的?”卫其娇嘿嘿的笑。 感觉到掌心处衣袖下的东西,她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这让她似乎有种快要解脱,好日子快要来临的感觉。同时也暗悔自己刚才何必舍简单而取繁。殷勤一阵,没换来余念娘一点儿好脸色,还被讥讽了一次又一次。如果她直接像这样抓住余念娘的手,掀开她的袖笼,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不就大功告成? 想到这儿,卫其娇再也按奈不住,另一只手也抓住余念娘手腕,就要去拿她袖笼里的东西。余念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卫其娇的左手,同时手一反,反将她的右手拑制住。 她冷冷的道:“你想干什么?” 卫其娇有些傻眼,余念娘看着娇娇弱弱,病怏怏的样子,怎么力气比她还大? 她也不傻,知道拿到东西为先。 干笑着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这衣服怎么做的?” “先不说我有没有答应你。重要的是我这人最讨厌手jian的人,拿自己不该拿的,去摸自己不该摸的东西!”余念娘面无表情的道。 五彩站在余念娘身旁紧紧护着她,找了个最方便出手的站姿,警惕的看着卫其娇和琉璃,只要她们谁动一下,她就会立刻将谁踹飞,管她是姑娘还是丫环! 余念娘面容肃然,眼神凌厉,五彩气势骇人,一幅随时要动手打人的架势。 卫其娇就心里发虚,四下看去,却没有一个人,她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余念娘的手,只好装着可怜样:“我真没其它意思,你先放手,抓痛我了。” 余念娘手冷冷一甩,觉得卫其娇既然想作死,那她就帮她一把! 卫其娇看着手腕处的淤青,也不知道余念娘用了多大力气,眼睛一红,指着侧着身子的余念娘声音哽咽的控诉道:“你太过份了,我只不过拉了你一把,你竟然这样对我,我要告诉大伯……” “哟,这是怎么了?”突然有人道。 听到这个声音,卫其娇整张脸都亮了,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跪下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余念娘抬起眼皮子,转身,后面穿着一身粉色宫装的佟贵妃带着一大群宫女嬷嬷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臣女余念娘参见贵妃娘娘!”余念娘面色淡然抬手行礼。随即旁边卫其娇一声大喝:“你大胆!”,就像抓住余念娘的痛脚似的:“看见贵妃娘娘你竟然敢不下跪,你好大的胆子!” 余念娘看白痴似的看向卫其娇,道:“刚才一见,我还以为卫四姑娘长进了,原来不是!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是得了皇上亲允,进宫面圣可以不行跪拜之礼,依天师之礼即可!” 连皇帝都不用跪,见个贵妃更不用跪! 卫其娇当然知道天道院的规矩,全天下,就只有天道院有这么个特殊规矩,见了皇帝不用行跪拜之礼! 可关于皇帝对余念娘的恩赐,她还真不知道。 卫其娇涨红着脸,嘴里噎噎诺诺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佟贵妃却像是没听见余念娘的话似的,面色如常的扶着嬷嬷的手朝两人走近,笑着道:“原来四姑娘和余姑娘在这边游园子呢!你们两姐妹许久没见了吧,刚才嘀嘀咕咕的在吵什么呢?” 即是吵架,又岂会是嘀嘀咕咕? 余念娘面色淡然,身姿笔直的站在佟贵妃面前。 卫其娇已经起身,听到佟贵妃的话眼睛里又溢满泪水,看向佟贵妃委屈的道:“念娘也实在太小气了。我不过是想瞧瞧她这身衣服,手一时没轻重抓住了她衣袖里的东西,她就朝我发火了!” 佟贵妃嗔怪她一眼,就像对自己亲近的小辈一样,道:“毛毛躁躁的!怎么如此不小心。那有将东西弄坏吗?”后一句是问余念娘的。 余念娘垂着眼眸。 卫其娇拿着手帕装模作样的拭着眼角,实则注意着余念娘的神色。 谁知余念娘只耷拉着眼皮子,好一会儿也不接话。 佟贵妃嘴角的笑开始慢慢僵硬。 卫其娇心里乐开了花儿,就盼着佟贵妃立马生气,好治余念娘的罪。让余念娘遭殃是她的心愿,但却不能得罪佟贵妃。于是,她立刻接了佟贵妃的话,小声道:“我也没使多大的劲儿,应该,没有吧!”本来应该是一种遗憾,委屈的口气,偏她此刻心情好,嘴角不由带了笑,可是话一说出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生生将翘起的嘴角压下去,于是,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佟贵妃看着一阵腻味! 甩了甩自己的衣袖掩饰心中的不耐烦。 “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知道余姑娘装的是什么东西?赶快瞧瞧吧,若是坏了,还能及时想法子补救。”佟贵妃关心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也不能装聋子了,她抬头微笑看向贵妃娘娘:“其实也没什么,一点儿小东西。” “娘娘说得对,你还是看看稳妥些,若是真坏了,我赔你。”卫其娇附合着佟贵妃的话。 “不用了。不过是一张刚绣好的手帕,工艺简陋,还是不要污了娘娘的眼了。”余念娘委婉的拒绝。 “是手帕吗?”卫其娇一脸惊讶:“我摸着长长的,不硬不软,肯定不是手帕。” “这个……”余念娘迟疑,随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不动声色的将袖口压住,道:“还是算了吧,一点儿小事何必记挂于此。” 反正随便怎么都不拿出来! “瞧瞧这孩子多懂事!你虽不想四姑娘赔,她却是过意不去!”佟贵娘笑着夸赞,拍了拍余念娘的肩,向她保证:“……我这个人向来公平,虽然今日是本宫请了卫四姑娘进宫来,若是你的东西真坏了,本宫也不会偏袒谁,该赔还是要赔的。所以,还是看看吧。”语气十分坚决。而且跟着佟贵妃的两个嬷嬷走了出来,一幅如果余念娘不拿出来就抢的架势! 余念娘抿紧了唇,手伸进袖笼里! 身旁的五彩往余念娘前面一站,把她挡在了身后! 就在这时,从御花园穿过竹林小径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皇后娘娘。 皇后穿着绣着富贵牡丹的紫色衣袍,头上带着凤凰簪,富贵中带着典雅朝着余念娘一行人走过来。也不知道是否日光的原因,照着皇后的皮肤更加白皙光滑,芙蓉眉宛如柳丝一般,庄端美丽之中带着皇后摄人的威仪。 余念娘,卫其娇等人纷纷行礼。 第370章 对峙 娇兰如玉,满目芬芳。御花园里一架蔷薇,顺着支架缠满架子,靠着旁边一个小树,爬到高高的宫墙上。而在柔条披挂的枝叶上,缀满了圆润的花,芬芳呈媚气,脸盘小小,重叠的瓣,粉中透红,红里泛白,颜色各螶,三五朵一簇,沉甸甸,压在枝头上。 暖和的阳光撒下来,照得园子里珠钗闪耀! 佟贵妃皮笑肉不笑的朝皇后行礼,心中暗恼皇后多事。 皇后面带微笑,眼神冷冷的将在场的人扫过,最后看向余念娘,道:“原来地师在这儿,我正想令人寻你呢!” 余念娘再次向皇后行礼:“请娘娘恕罪,臣女正打算去坤宁宫呢!” “刚才本宫好像听谁说要搜什么?搜什么呢?搜谁呀?”皇后倨傲的抬着下巴扫过卫其娇。 目光冰冷,眼神锐利,卫其娇顿时浑身不自在,心虚的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皇后娘娘来得可真巧啊!”佟贵妃似笑非笑:“刚才卫四姑娘不小心撞到了余姑娘的手,我们正说帮她瞧瞧袖笼里装的东西坏没有,若是坏了,还能立时想法子补救!皇后娘娘说是不?” 皇后看向余念娘:“是这样吗?” 余念娘摇头,一字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回娘娘,卫四姑娘并没有撞到臣女,她是想要抢臣女的东西。” 卫其娇立刻瞪大眼睛,满脸通红:“你,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抢你东西呢?” 佟贵妃也是一脸惊奇,没想到余念娘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但是当着她的面就说胡乱编造,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余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样诬陷卫四姑娘不好吧?”佟贵妃眯着眼睛危险的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眸色淡然的回视她:“贵妃娘娘,您可说错了,我这人不说假话,也不屑说假话。我可没有诬陷她,她有没有抢我的东西她心里最清楚,她的丫环和我的丫环都看得清清楚楚。” 卫其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发虚得很,可又不想在皇后和佟贵妃心里留下抢东西蛮不讲理的印象,忙辩道:“你,你,你胡说!” 佟贵妃要是还没看出卫其娇说了假话那她也太笨了。暗骂一句蠢货,狠狠瞪了卫其娇一眼。不过,能坐上贵妃的位置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不管怎么样,既然卫四姑娘愿意向你赔罪,那你就把东西拿出来看看有没有坏?”佟贵妃道:“余姑娘不肯将东西拿出来,难不成是那东西见不得人?” 余念娘身形一顿。 佟贵妃一直注意着余念娘,见状,心中把握又重几分,继续道:“就算是稀世宝贝,只要是你的,我们也不会要你的,你何必如此。除非那东西见不得光,你不敢拿出来?”然后开始妄自揣测,替余念娘安加罪名:“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师,无依无靠,就算得了来路不明的宝贝顶多就是被皇上呵斥。但如果是抢的,那大理寺可不是光给人看的……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今日就得将那东西拿出来,不然的话,本宫有理由怀疑你图谋不轨,携带武器进宫,刺客会被推出去午门斩首的,你自己想清楚,年纪轻轻以后还有大好年华,还要不要活路?……” 佟贵妃一席话危言耸听,若是余念娘是寻常百姓,恐怕还真被她吓住了。 而一旁的卫其娇听得心里都乐开了花,她巴不得余念娘违抗到底,然后被佟贵妃抓起来关进大理寺。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佟贵妃的话真吓到了,余念娘握紧了手,双手后背,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想当初余念娘被控诉与三皇子中毒有关,她都毅然站在太和殿当着皇帝和朝臣的面和大理寺卿争辨,没想到却怕这个? 佟贵妃顿觉有戏,继续恐吓:“你要知道这是皇宫,不是其它地方,连百官进宫都需卸下身上所有利器,就算你是个地师,可是你还没有正式被授以天师,无品无阶,与武将压根不沾边,根本无权配备武器……你这样是自毁前程……” “荒谬!”皇后面色铁青,冷冷的打断佟贵妃:“不过是个小玩意,就被人如此胡言乱语?本宫却不知佟贵妃何时成了大理寺的人了。” 转身,叫上余念娘,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道:“余地师,本宫在宫里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不要在这儿和不知所谓的人浪费时间。” 余念娘立刻应声:“是。” 眼看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佟贵妃哪会允许余念娘就这样离去,她大喝一声:“站住!”挡在皇后前面:“今日之事本与皇后娘娘无关,娘娘何必硬掺和进来?” “你有什么事我管不着,我只管我自己的事。”皇后一改以往温和,十分强势的要将余念娘带走。 这让佟贵妃更加确定余念娘袖笼里的东西是真的,她朝身后的嬷嬷递了个眼色,两个嬷嬷立刻拦住了余念娘的去路。 余念娘跟在皇后身旁,自然也就挡住了皇后的去路。 皇后面色一沉,眼神凌厉的盯向两个嬷嬷。 而她的贴身嬷嬷已经对着那两个嬷嬷暴喝一声:“胆敢阻拦皇后娘娘的去路,找死!”话音一落,身后一群宫女嬷嬷就冲上去将佟贵妃的两个嬷嬷架开,两个嬷嬷力气不小,有佟贵妃的命令她们是怎么也不会放人,两方人马立刻扭打在一起。 皇后气得不行了,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佟贵妃厉色道:“你只不过是个妃子,胆敢如此对本宫?” 心中胜券在握的佟贵妃悠然的瞥了皇后一眼,淡淡的道:“妹妹怎么敢对姐姐无礼,妹妹我可是很敬重姐姐的。不过……”指着余念娘,一脸严肃:“我怀疑她身上的东西与皇子们的接引传福有关,所以,必须查看,奏请圣上。谁敢阻拦,就是违抗圣旨。” 身后的两个宫女很有眼色立刻冲向余念娘,可不待她们近余念娘的身就被五彩一脚踹出去。 佟贵妃大骇,没想到余念娘身边的这个丫头竟然会武。大叫道:“身藏异物,图谋不轨,把她抓住!” 皇后脸黑如锅底,又惊又怒,指着佟贵妃,喝道:“佟贵妃你竟然如此放肆!” 而她身后的人则朝着再次冲向余念娘的宫女们扭打在一起,顿时御花园热闹如民间菜市场。 第371章 演 佟贵妃和皇后分别被自己的贴身嬷嬷护着远远站着。五彩护着余念娘站在园子中间冷眼看着周围地上滚打在一起的宫女婆子们。 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又跑出一群宫女婆子,将五彩团团围住,另有两人直接朝余念娘冲去,一左一右伸手想要拑制住她。 余念娘快速倒退几步,袖笼中的手一松,一个东西就掉了出来。 两张纸被仔细的卷起来,成手掌长的纸筒形,且用一条黄色的丝带栓在一起。 佟贵妃大喜,大喊:“快捡东西。” 一个宫女眼痴手快抓住地上的纸,举起右手,朝佟贵妃惊喜大叫:“娘娘,拿到了!”紧接着砰的一声轻响,那宫女哎哟一声惨叫,左手扶着已经垂下的右手,满头大汗。 而卷纸掉落在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又听见接二连三砰砰声,围着余念娘的宫女婆子纷纷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石子打中脚腕,膝盖,一个个痛得嗷嗷直叫。 林子里,池朗宜带着一队侍卫面色阴沉的大步走了过来。身后的侍卫纷纷抽刀将众人围住。 佟贵妃心里顿时发慌。 打斗的人再也不敢乱来,一个个全都老实的蹲在地上,当然这是佟贵妃的人,皇后这边的人心里更多松口气。 宁安候世子来了,终于可以收拾这帮人了。 池朗宜满身杀气的看了佟贵妃一眼,他可是上过战争,真正杀过人的,身上那股杀气,阴狠是终年待在紫禁城里的省殿卫士,禁卫军,许多人不能比的,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戾气和气势。 地上的下人们全都缩着脑袋,胆战心惊的等待着接下来的下场。 池朗宜看了余念娘一眼,见她并无什么事,然后向皇后行了礼,并道:“……远远听见吵闹声,不知道此处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冷冷看眼佟贵妃,佟贵妃哪会让皇后开口,让宁安候世子处理她肯定会吃亏,忙道:“我要面见皇上!” 又指着地上的卷纸:“这是余念娘的罪证。” 池朗宜面若寒霜的瞥了佟贵妃一眼,看向皇后。 皇后只顿了顿,便道:“正好,本宫也有事要面见皇上。依本宫看这后宫也该整顿一下了。” 池朗宜沉着脸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将领:“保护皇后娘娘和佟贵妃去见皇上……”向皇后行礼:“微臣还有要事。” 接着佟贵妃和皇后,还有余念娘,卫其娇,在侍卫的护送下去了御书房。 ******************* 而在另一边,独眼和武夷已经打斗在一起了。 独眼武功高强,招式变幻多端,速度也极快。而武夷以招接招,没有多余的花哨,不过,他手臂极具力量,出手招招又沉又重,只要一掌打在身上就能让人五脏翻滚。 独眼哪敢大意,几招拳脚过招后,他迅速抽出长剑,如闪电般飞向武夷。武夷眼明手快抽出长剑一挡,剑声当当在御花园里响起,周围不断响着侍卫大喊声:“抓刺客~!” 此时藏在假山后的佟伯爷全身发软,好不容易手扒着假山石脚下发虚的走出来,他顿时傻眼了。 一队侍卫将武夷和独眼团团围住,而另一队侍卫正护着脸色震惊,不敢置信,愤怒的武候爷站在外围。 佟伯爷恨不得自己现在昏死过去,其实他更愿意独眼能飞过来给他一剑。 武候爷面无表情,冷冷的盯着他。 公事公办做样子无话可说,可佟伯爷总觉得武候爷的表情怪怪的,眼神暗藏着杀机。 佟伯爷心里也发虚,一想到自己的小命已经悬在线上,只好厚着脸皮,踉踉跄跄的朝武候爷跑去,谁知侍卫却齐齐对他持刀相向,将武候爷护在后面。 佟伯爷心都凉了半截,朝着武候爷大喊:“武候爷,您来得正好,这儿有刺客,快捉住那个刺客,他疯了!” 武候爷面色更加冷漠:“佟伯爷,你别演戏了,这个人根本就是你的暗卫,你在宫里私通暗卫到底意为何?想要造反吗?还是想要行刺?” “冤枉啊……”佟伯爷一脸慌张。 “没想到你堂堂伯爷竟然做出这种危害皇族的事……”武候爷压根不给佟伯爷说话的机会,疾言厉色的道:“枉皇上对贵妃娘娘疼爱有加。你这是对皇上不忠,对朝庭不仁,对我等视你为知己的朝臣不义,对你佟伯府历代祖宗的不孝……你身为二皇子外祖,竟然做出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你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上……”说到最后,武候爷已经咬牙切齿的瞪着武候爷,恨不得把他活剥生吞了。 佟伯爷不明白为何武候爷突然如此,他觉得武候爷等人根本不可能听到自己和独眼的对面,可此时由不得他多想。他想解释,可是平日少言寡语的武候爷此时却如炮仗似的不停骂他,让他毫无还口的机会。 而独眼与武夷相互对峙,两人武功都不弱,一般的侍卫只能围在旁边不敢近身,数几招后,独眼见情形越来越不利,突然弃武夷不管朝佟伯爷扑去。 武候爷大骇,忙道:“保护佟伯爷。” 侍卫纷纷转向佟伯爷,可独眼却并没有对佟伯爷持刀相向,而是一手架着佟伯爷一边往一旁逃跑。 因为有武候爷的命令,独眼架着佟伯爷,众侍卫不敢上前,怕伤着佟伯爷。 佟伯爷想挣扎,可惜独眼力气太大,拖着他踉踉跄跄朝旁边跑,连一只鞋都掉了,佟伯爷羞愤至极。 偏偏独眼嘴里还一边道:“伯爷,快随我逃!” 佟伯爷气得要死,一刀扎在独眼的肚子上。 独眼愤怒的瞪了眼佟伯爷,一掌将他甩开,自己飞快朝林子里跑去,三两下没了人影。 武夷将佟伯爷扶起来,见他并无大碍,又丢下他,对众侍卫道:“快随我捉拿刺客!”提着剑带着众人朝林子方向跑去。 佟伯爷狼狈的站在原地,他觉得今日简直是这一辈子的奇耻大辱,暗悔这种白痴侍卫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解决。 武候爷冷漠的走到佟伯爷面前,毫无表情的道:“刺客的事伯爷就不要费心了,伯爷还是想想如何向皇上交代吧!” 佟伯爷心都凉了。 第372章 中计 佟伯爷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武候爷带着人也追刺客去了。诺大的假山石园子,就只剩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自己,一只鞋还掉落在一旁也无人理。这种与早晨朝会时待遇截然相反的境遇让他整个人都懵然。 如果今天的事传出去,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堂上混,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行走? 不,现在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是如何将这件事如何圆过去。 佟伯爷脑子终于清醒过来,黑着脸一拐一拐将另一只鞋子捡起来穿上。园子里竟然静悄悄无一人,让他感觉刚才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梦,可再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他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佟伯爷凝眉沉思起来,眼下最先该找个证人,不管别人信不信,都要证明他与独眼没有关系。可是,找谁呢?佟伯爷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的小厮竟然不见了。 脑中灵光一闪。 佟伯爷暗呼一声糟糕,难不成自己中计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后面砰的一声,有人从假山上跳了下来。 佟伯爷惊悚回头,却看到去而复返的独眼。 “伯爷!”独眼惊喜看着佟伯爷,警惕看眼周围后立刻朝他走过来。 佟伯爷危险眯起眼睛的看着独眼,脸色发白,还有不少伤痕,握剑的手也是一片片淤青。 与人打斗,被追杀受伤是难免的。没想到那么多侍卫,独眼都能逃出来,还敢再回来。 他慢慢摸出那把匕首。 “伯爷,总算让属下找到您了!”独眼一脸激动的看着佟伯爷,喜极而泣,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佟伯爷面前:“属下无能,属下办事不利。宁安候世子什么都知道了,他们设计要来陷害伯爷……” 佟伯爷冷冷的看着独眼。 “……伯爷快早做打算,宁安候世子阴险狡诈,鬼计多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属下长话短说,说完立刻离开,免得给伯爷招惹麻烦……” 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独眼缓缓低头,一把匕首插进他的左腹,鲜血顺着匕首流了出来,将他深色的衣服浸湿,而匕首的主人却还一脸疑惑的道:“刚才那一刀竟然也没能要你的命,没想到你逃走了还敢回来,你以为本伯爷有那么笨,被你戏弄一次还要再来一次,既然敢如此无礼的对本伯爷,那就别怪本伯爷手下不留情。” “伯爷,您在说什么?”独眼满脸震惊。 佟伯爷眼神阴冷的看着独眼,手上用力一抽,匕首被抽出来,鲜血立刻溅了他一身,他也不在意,眼神阴阴的瞪着独眼:“这就是对本伯爷不忠的下场,这样也好,你还能替本伯爷背次黑锅。” 独眼仍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不知道自己誓死效忠的主子为何要杀自己。 佟伯爷心中早有了决定,手中匕首一扬,准备下一刀直击独眼的心脏,突然后面有人大喊:“住手!”接着嗖的一声尖啸,佟伯爷手中还来不及动作,一支黑色箭羽如闪电般飞射而来,刚刚不偏不倚擦过他的手,闪电般的速度让箭羽也变成了一把利刃,佟伯爷只觉得手上一痛,匕首便从手中落了下来。 池朗宜已经带人快速冲了过来制住独眼,同时将佟伯爷团团围住。 ***** 而此时御书房内,皇帝极度烦躁的皱紧眉,瞪着眼睛看着下面的皇后等人,因为刚才池朗宜的话他现在即烦躁又惊怒,根本没有心情管其它的。 所以,看到皇后和佟贵妃后皇帝脸色十分难看,先就将皇后责问一番,还道:“……若是连这种小事都管不好,那朕要考虑皇后是否因为精力有限,无力管理后宫了。” 接着就喝斥佟贵妃:“……不好好在后宫待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还敢带着一大群宫女婆子去围攻皇后,朕看你在朝霞殿待腻了,想去景阳宫是吧?” 景阳宫是皇宫中最偏远的宫殿,也是冷宫。 佟贵妃脸都吓白了,忙跪下磕头大喊:“皇上恕罪,臣妾没有胡闹,臣妾有事启奏。”豆大的眼泪挂在睫毛上显得异常楚楚可怜。 “何事?”皇帝眉眼森冷,视而不见。 佟贵妃不敢再装可怜博取皇帝的同情,忙将事情如实道出:“……无意中看到黄色的东西,有些眼熟,所以,臣妾就想让她将东西拿出来看看,谁知道她宁死不肯,后来纷乱之中,那东西竟然掉了出来……”接着一脸惊悚万分的表情:“皇上,您都不知道她拿是什么?” 皇帝凝眉听着,身子微微前倾。 佟贵妃拿出两张卷在一起的纸,卷纸用黄色的丝带栓着。与太庙后殿中正供奉着的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的纸一模一样。 皇帝豁然起身,指着卷纸阴沉着脸严厉的问:“这是什么?” 佟贵妃垂下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掷地有声的道:“皇上,这就是臣妾要向您说的事,这东西就是从余地师身上掉下来的。” 皇帝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余念娘。 这分明是放在太庙里的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受了祭天的接引传福,他还想看看大天师所说的法子是否灵验,看能否从中选择太子的人选。 余念娘竟然如此大胆把这东西拿出太庙?他可是一直很看重余念娘的,没想到余念娘竟敢这般辜负他的圣望。 接着皇帝转念一想,不对,这东西在太庙,有侍卫重重把守,余念娘怎么拿到的? “余地师,这东西是你的吗?”皇帝看着余念娘严肃的道。 余念娘点头:“回皇上,是的。” 皇帝瞬间瞪大眼睛。 “皇上,这东西确实是臣女的……”余念娘很肯定的道,然后一脸愤怒:“臣女花了一个晚上画的。可是刚才在御花园无意中遇见了卫四姑娘,她假意与臣女合好,却想趁我不注意抢了我这东西去,幸好我眼疾手快,才没让她得逞,没想到她还冤枉我偷了太庙的东西……后来贵妃娘娘就来了,也说我的东西来路不明,还威吓臣女,说臣女图谋不轨,心怀轨意,总之还是想得到臣女的东西。”余念娘噼哩叭啦一通,真的假的张嘴吐了一大通。 佟贵妃和卫其娇都傻眼了。 第373章 事发一 卫其娇是因为余念娘看出她是故意找岔,还将事情的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而感到惊悚。 而佟贵妃则是没想到余念娘竟然如实,一字不落的把她的话将话告诉了皇帝。 余念娘不是宁安候府这边的人吗?,这种情况下一般不是都该留些余地让皇帝去遐想。也算是为自己留点后路吗?若是她说的话被证实是假的,反而自己害了自己。 太监将佟贵妃手中的纸恭敬的递给皇帝,皇帝绷着脸将纸打开,然后就见他顿时凝紧眉头。 片刻后,皇帝看向余念娘,沉着脸问:“余地师如果你不能清楚的解释这东西,相信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余念娘跪下向皇帝行礼:“回皇上,这两张纸的确是臣女画的,替皇后娘娘画的。” 佟贵妃顿时心中暗喜。没想到,果然是皇后指使的余念娘,面对确凿的证据面前,余念娘也不敢撒谎吧。她瞥了皇后一眼,却见皇后虽一脸严肃,神色却是还算镇定。 佟贵妃不由蹙了蹙眉。难不成皇后还有后招? “皇后?”皇帝皱眉,看向皇后。 “是的。”余念娘道:“皇后娘娘前几日向臣女提过一次,所以,今日无事,臣女便想着将东西替皇后娘娘送去。臣女以前也没有画过,所以,连夜翻阅数本天道的书才找到,希望对皇后娘娘有用,也希望两位皇子健康长寿!” 佟贵妃越听越糊涂,她不由伸长脖子朝皇帝的手中看去,想知道两张纸上到底画的是什么。可是,皇帝坐在上首,她就是伸断脖子也看不到的。 而皇帝听了余念娘的话后将两张纸又看了两眼,道:“你说这是为两位皇子画的?” 余念娘点头,认真的道:“回皇上,是的。皇后娘娘说皇上为两位皇子接引传福,皇后娘娘也希望两位皇子平平安安,所以,便找臣女询问有什么可以祈福的,臣女回去翻阅了书籍,发现有一种平安符。潜心研究了几日后,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终于画好,今日特地给娘娘送过来。没想到却被卫四姑娘和贵妃娘娘拦了下来,卫四姑娘想强抢臣女身上的平安符,而佟贵妃则说如果臣女今天不将东西交出来就会将我交给大理寺,还说我意图不轨,要谋逆……”接着她一脸疑惑的道:“最重要的是,贵妃娘娘说我拿了太庙里属于两位皇子的东西,臣女只去过太庙一次,也没有进殿,只在外面瞧了一眼,怎么可能拿了两位皇子的东西,而且臣女有什么目的去拿两位皇子的东西。本来平安符这件事只有臣女和皇后娘娘知道,却不知道贵妃娘娘从哪里得了消息,让卫四姑娘在御花园里拦了臣女……” 皇帝面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看着佟贵妃,眼里闪烁着无可遏止的怒火。 佟贵妃整个人如五雷轰顶,呆呆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睛无神的盯着余念娘,听了余念娘的话仿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卫其娇惊悚的瞪着眼睛,浑身哆嗦的趴在地上。 皇帝看向皇后,皇后平静的站在御书房中,而眼中却闪烁着泪光,但她又倔强的强忍着,略带悲伤的神色中又有愤怒。 皇帝复杂疑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转而是更加生气,愤怒。 他看向佟贵妃,冷冷的道:“贵妃,你有什么说的。” 佟贵妃终于回了回神。她看着皇帝案几上的纸使劲儿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 皇帝冷哼一声:“不相信?那你自己瞧瞧。” 黄公公立刻将案几上的两张纸条拿到佟贵妃面前。 一手掌长的黄色纸条,巴掌大,上面画着她从未见过的符号,弯弯曲曲就像人提笔胡乱涂上的,但又像循着某种规律。 佟贵妃浑身一软,就像有人卸掉了某种支撑着她的东西,抽掉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不知道余念娘画的这个是什么鬼东西,但她明白了一件事,余念娘身上的这两张纸不是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这两张纸是她亲手交到皇帝手中,也是她亲眼看着从余念娘的身上掉出来的,所以不会有假。那唯一的问题就是,余念娘身上根本没有揣什么皇子的生辰八字。可是她揣在袖笼里,栓着丝带看起来那根本就是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啊。难道消息错了?可是,这怎么会错? 现在能击垮皇后的东西竟然成了要她命的平安符,为什么?? 佟贵妃蓦然清醒过来,她愤怒的瞪着皇后,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是你,是你,你故意的,你陷害本宫。”然后跪在地上泪眼朦胧,满脸冤屈的看着皇帝控诉:“皇上,是皇后,是皇后陷害臣妾,她害怕接引传福之后被选中的不是大皇子,所以就故意设计陷害臣妾,皇上,您要为臣妾作主啊,皇后这是为大皇子排除异己,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皇上……”。 “你说是皇后陷害你?”皇帝皱紧眉头。 佟贵妃忙点头:“是的,皇上。皇上您想想,皇后她早不为两位皇子祈福,晚不为两位皇子祈福,为何偏偏在接引传福的这三天?她分明是意不在此!” “那她意在何?”皇帝眸深高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佟贵妃。 “她是想扰乱皇上的视线,设计让臣妾上当,只要臣妾中计,那册立太子二皇子的机会就会减少,皇上是不会立一个母妃德行有失的皇子为太子的,那时候皇上只有册立大皇子为太子。” 表面上佟贵妃分析得是挺有道理的。 而皇后却嗤笑一声:“祖宗历来有规矩,太子人选立嫡立长,大皇子即是嫡子又是长子,本宫何需再设计陷害你?” 佟贵妃一噎,那是因为大皇子身体赢弱,可能不堪任太子重任,为了国家社稷,百姓安危,当然得选一个有能力担当,能为百姓长久谋福的皇帝。 可是这话,佟贵妃不敢说,这话一说出来不是指责皇帝有意违背祖宗规矩,不孝吗? 这时皇帝突然看着佟贵妃,沉声喊道:“贵妃……” 佟贵妃胸口突的一跳。 第374章 事发二 “贵妃……”皇帝看着佟贵妃,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你怎么知道余地师身上的东西就是太庙里供着的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呢?” 佟贵妃心中一惊,刚才为了澄清自己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这个消息当然是大天师给的,可是,此时她却不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皇帝,她,佟府和天道院勾结吗? 皇帝一直将天道院视为朝庭的助力,奉为国教。而大天师却暗中帮着佟府,这只会更招皇帝的忌讳,给佟府带来灾难,给二皇子带来麻烦。 佟贵妃抿着唇,满嘴苦涩。 皇帝面若寒霜,紧紧的盯着佟贵妃追问:“为什么你会提前知道余地师身上有东西?还有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她身上的东西是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另外……”说着一顿,锐利的眼神立时变成一把冰刀:“你可知道,刚才宁安候世子来报,宫里进了刺客。” 不光是佟贵妃,连皇后都惊了一下。只有余念娘动了动,没多大的反应。 皇帝将几人的反应仔细看在眼里:“竟然敢有人闯进皇宫?朕还真没有想到。”忽然皇帝口气一转,咬牙切齿又意味深长的道:“都有人敢在宫里,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祸害皇子,闯进宫来也不足为奇!” 众人都低下头。 皇帝却犹如在自言自语,语气冷冰却又出奇平静:“敢在除夕夜毒害皇子,当着文武百官,当着朕的面,你们说此人的胆子是不是很大,朕一直都那么的信任你们,没想却你们有人却做出这种事,谋害皇嗣,你们将朕放在哪里,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皇帝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冷,眼中暗潮涌动,有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势:“……这种狗胆包天的逆臣贼就是凌迟处死也不解朕心头之恨,应该五马分尸……朕勤勉为政,为朝庭,为社稷,你们竟敢生出如此诛心之事,你们说,朕要不要饶过你们,叛臣贼子该不该死……” 说到最后,皇帝已经暴怒而起,温雅的脸扭曲成一团,愤怒的眼中充满怒火,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在御书房里咆哮。 皇后,佟贵妃,黄公公全都吓得跪在地上,俯地磕头。 大吼大怒之后,皇帝跌坐回座椅上,低低喘着气,愤怒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他闭着眼睛,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御书房里一下静得针落可闻。皇后,佟贵妃等人大气也不敢出,憋住呼吸,静静等着皇帝的怒气散去。众人知道皇帝这是在借着佟贵妃的事发泄心中的愤怒和不满。 可余念娘更多的认为,皇帝恐怕已经猜到佟贵妃的背后有天道院的帮助,不然佟贵妃也不会如此肯定的就认定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 就像佟贵妃认为的那样,皇帝视天道院为国教,给了天道院前所未有的荣誉和特殊,但这一切都是在天道院为他这个皇帝,为朝庭效力的前提下。可是,现在皇帝却发现佟贵妃为了帮二皇子争太子之位,竟然联合和天道院。 这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他不愿意佟贵妃,佟府和天道院搅和在一起。也不希望宁安候府,皇后和天道院撑和在一起。天道院只能属于他这个皇帝。 看到了这件事的背后的可怕性,皇帝很震怒,但他又不能对天道院发难,因为朝庭还有许多事要仗依天道院的。没有证据,只凭猜测就确定一件事,他觉得只有大天师有这个本事,就像当初大天师推测西北战乱的事一样。这也是皇帝最忌惮,为难的地方。 就在御书房寂静诡异让人心惊的时候,池朗宜来了,称有要事启奏。 皇帝冷冷的看着皇后和佟贵妃:“你们先行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出来。至于……”皇帝看着卫其娇:“等事情水落石出再回将军府。”皇帝这是要彻查此事了。 卫其娇顿时浑身瘫软在地上。 皇后一脸平静的退了出去,后面紧跟着脸白如纸的佟贵妃。黄公公叫了两个小太监将卫其娇架出去关了起来。 而余念娘被皇帝留了下来。 皇后径直回了坤宁宫,佟贵妃则由贴身嬷嬷扶着脚步浮虚的朝着朝霞殿回走。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如果皇帝真查出她勾结天道院,恐怕好日子就到头了。二皇子也会失去皇帝的庞爱。佟伯爷在朝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佟伯府又会回到以前人小势微,任人欺凌的地位。 不,她不要这样。 佟贵妃猛的摇头,手哆嗦抓住贴身嬷嬷,惊慌失措的道:“嬷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娘娘……”贴身嬷嬷紧紧握住佟贵妃的手,安慰她:“娘娘别慌,不是还有伯爷吗?” 佟贵妃眼前一亮,对了,还有爹。 “对,快,快让人回去寻我爹,让我爹快想想办法。” “是,娘娘放心,嬷嬷这就悄悄让人回佟伯府。” 而佟贵妃不知道的是,宁安候世子池朗宜此刻正在御书房里向皇帝禀报着佟伯爷的事。 “……微臣得了皇上的旨意,便领着人悄悄去抓刺客,没想到却看到,武候爷,武侍卫,还有佟伯爷在离武英殿不远的假山处,当时情况有些混乱,微臣只听见有人喊抓刺客……后来才知道,原来,武侍卫无意中发现佟伯爷和人在假山后的山洞里,不知道两人密谋着什么,而那个人正是微臣要捉拿的刺客……” 皇帝眼睛瞪着铜铃大,一幅怎么也不相信的表情:“你是说,佟伯爷和刺客在一起?” “回皇上,是的。当时众侍卫,还有武候爷都看见了。”池朗宜面容肃然的道。 接着就宣了武夷进来。 武夷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禀报了皇帝:“……没想到那刺客以为事情暴露,一心要护着佟伯爷离开,与微臣打了起来,由于敌寡我众,刺客不敌逃走了,微臣紧接着带人追了过去……让微臣万万没想到是,那刺客竟然胆大包大,将众人引开后,他居然又调转回来去找佟伯爷,而佟伯爷为了自保,拿出一把匕首故意插进刺客的腹部……”接着口气中略带了感叹:“可是没想到那刺客十分忠心,就是如此,也没有伤佟伯爷分毫。后来,幸好越骑校尉及时赶过来,将刺客抓住了……” 第375章 事发三 皇帝满脸震惊,不敢置信,这比刚才佟贵妃的事给他的冲击还要大。他一声怒吼“混帐!”拍案而起,指着武夷,气得手都在哆嗦:“你马上给朕把佟士明带进来,还有刺客,朕要他们当面对质!” “是。”武夷大声应道,后又迟疑:“启禀皇上,佟伯爷已经在门外候着,不过,那刺客因为佟伯爷刺得有些深,流血过多,此时已经昏了过去。” “哼!”皇帝紧绷着脸,愤怒的双眼里酝酿骇人的怒火:“那就找人救过来,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让他开口。” “是。”武夷立刻退出御书房。 有了皇帝的命令,独眼立刻被人抬到一间废弃屋子,找了御医替他把脉治伤,皇帝的命令是只要不死,所以,御医草草的替独眼开了药,让人去煎,然后便离开了。 给一个刺客看病真是有伤他这个御医的身份,如果不是皇帝有令,他才不会来。 而另一边,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十一正焦急的在原地东张西望,没一会儿就见一个人朝这边匆匆而来,竟是又一个独眼。 看见这个独眼,十一忙道:“怎么才来,没被人发现吧?” “独眼”点头:“没有。”声音清朗低沉,已不是之前低低哑哑的声音。 十一拿出一个包袱递过去:“快,换衣服。” “独眼”拿过包袱,走到后面,接着就见他在脸上摸了摸,一撕,一张人皮面具就被撕了下来,露出原来的面目。 ** 武夷带着侍卫追捕刺客造出的动静了惊动了整个皇宫。刺客,佟伯府,毒药,两位皇子的接引传福,看似没有关系,实则其中丝丝关联。 按照宁安候世子给的消息,独眼是与种植花叶万年青毒药的老伍接头的人,经过老伍辩论,指出,当初让他帮忙种花,养植的人正是独眼。而独眼又是佟伯府的暗卫。 三皇子中的毒正是花叶万年青。而池朗宜当年也是中的花叶万年青。 武者之间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经过地煞辩论,在独眼身上闻到了一股曾经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曾经监视在卦相馆外面。不言而喻,佟伯爷曾经让独眼监视过余念娘。 不过,对于毒害三皇子的事独眼始终不承认。 池朗宜又没有具体的证据,余念娘当初也只看到了除夕头夜手腕上有火标志的人拿毒给宫女云心的情景。 对于忠心的暗卫,刑罚是没有用的。也许可以试试心理战。 余念娘单独见了独眼一次:“……其实你只是负责那片药园的管理吧,而且每次接头去取毒汁的并不只有你,还另有其他人,至于这个人呢,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不是王候将相,也不是朝中高官,可他也不是平头百姓……不过,你们却不敢把他拱出来,因为这样,佟伯爷会死得更快……至于三皇子中毒,其实你们的目标是大皇子,三皇子只是误喝了那杯水而已,后来你们便将计就计,在三皇子的虾仁羹里下毒,嫁祸给皇后……” 饶是独眼再镇定,此时虚弱的脸上也不由露出震惊的表情。 余念娘微微笑,伸出自己的手,而在独眼看来,她这个动作是在展现自己的一种自信和高傲,一种自负。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知道,本来我只是查另一件事,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查出了佟伯爷……佟伯爷为了自保都要杀你了,你为什么还在替他隐瞒呢,果然是个忠心的侍卫……说来你们也真傻,居然负责宫外的事,毒药这种东西一旦查到就很容易找到幕后黑手……我还知道除夕前,你把毒药给了一个手腕上有火标志的人……” 说到此,余念娘注意着独眼的变化,他微微蹙了眉,一幅有些惊讶的样子,显然并不知道宫里与之接头的人手腕上有火的标志。 然后余念娘走近躺在床上虚弱的独眼,道:“如果你肯把事情说出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独眼蔑视的看了余念娘一眼,虽然他真的觉得面前这个地师很厉害,可是他是佟伯府暗卫,一个忠心的侍卫怎么能出卖主子,不管主子如何对自己,他都不会背叛。 他慢慢闭上眼睛。 余念娘冷哼一声:“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我告诉你,我一样能知道。”说着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独眼此时很虚弱,根本无力挣脱余念娘的手,再说他也无意去挣脱,他也想瞧瞧余念娘到底要干什么。 片刻后,余念娘松开手,拿出铜板随意丢在桌上,然后冷笑道:“看来这些年佟伯爷干了不少坏事……”接着开始从近说起,直接复述了独眼在皇宫与佟伯爷见面,两人的对话,还有佟伯爷如何刺中独眼,他又是何反应等等。 这个事只有佟伯爷和独眼两人知道,根本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现在余念娘却在推了一卦后什么都说了什么,还一点儿没错。 独眼惊悚了! 这还不止,余念娘又将事情往前推,包括独眼被人抓走前后的事,说的一点儿也没差。 独眼完全呆滞了,一是因为不敢相信,二则是因为感觉余念娘太可怕了。这个还没有进入天道院的地师真的有这么厉害!事实远远超出了他们当初的揣测。他们错了,佟伯爷也错了,完全低估了余念娘的能力。 如果说他被抓后的一切可以从宁安候世子口中知道,那他没被宁安候世子抓到以前的行踪,是绝计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但是,可怕的是余念娘却知道。。 他不想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能不相信。 余念娘冷漠的看着独眼,继续忽悠恐吓他:“我说的有没有错你心里最清楚,怎么样,难道还要我将佟伯爷的那些事一一说出来?” 独眼心里凉嗖嗖的,只有一个念头,当初佟贵妃和佟伯爷就不该想去拉拢余念娘,在拉拢没有成功后,也不该放过余念娘,更不该轻视余念娘。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走,一,就是把所有的事说出来,也许还能活命;二,就是死。”余念娘冷冷的看着独眼。 独眼敛去了所有气势,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是的,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但是他是不会出卖主子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逃出去,只要他在,就是佟伯府的威胁,所以,他只能死。 在假山那儿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现在被皇宫的侍卫捉住,只是更快更明确的告诉了他这个事实。 独眼慢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第376章 事发四 余念娘蹙了蹙眉,等了片刻,见独眼闭着眼睛再也没睁开过,心知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这是余念娘第二次用异能去追溯过去,不过,还算顺利。其实她也只看见余念娘被抓的事,再往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更别说关于佟伯爷干的那些事。她不过是吓独眼而已,果不其然,听了前面的,独眼真的被吓到了,但是却没有吐一个字,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余念娘告诉池朗宜什么消息也没问出来,同时提醒他:“……他恐怕已经抱了必死的心了,我看你还是另想法子吧。” 独眼醒后一句话也没说,皇帝大怒,直接将人交给了刑部。段立诚连夜被宣进宫,当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佟伯爷竟然涉嫌毒害三皇子,还有下毒宁安候世子,还有监视坤院的地师;而佟贵妃则故意设计陷害余地师,以此来陷害皇后,帮着二皇子争夺太子之位,还涉嫌勾结天道院。 最后这一项皇帝命令段立诚秘密调查。 所以,还没到晚上,整个朝堂都知道白日皇宫发生的事,更多的是震惊和难以相信,那些曾经极力拥护二皇子,靠近佟伯府的人瞬间就奄息旗鼓,销声匿迹了。 佟伯爷夫人想尽了办法想帮佟伯爷洗脱罪名,可惜,不管那些平日奉承佟伯府的,还是与佟伯府交好的,此时全都一个个大门紧闭。上门去找,人家都说主子不在,出去了。要不然就是身体抱恙,不好见客。 佟伯爷还没怎么样,佟伯爷夫人已经急得在家中哭得死去活来。 证据不足,佟士明私自培养暗卫,又下毒三皇子。这事虽然有老伍的口供为证,他还认出了人。可是佟士明却打死不承认,在他认为,只要自己不承认,皇帝就不会怎么样。 可惜,他错了。这次皇帝不同,如果没有佟贵妃的事,皇帝说不定还真会宽容大量饶了佟伯爷,只要涉及了天道院,佟士明又谋害皇子,佟贵妃为了争太子之位设计陷害皇后,这种种让皇帝很愤怒,直接将人关到了大牢。 紧接着,另一边就传来独眼咬舌自尽的消息。 皇帝绷紧了牙,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这下死无对证了。 大牢中的佟伯爷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只要一件案子冒出了头,有了线索,就可以查清楚,何况,这次皇帝亲自下了命令,没有人敢不配合。 根据线索,一条一条摸索,查找,段立诚十年前就是大理寺的推丞,皇帝之所以会把他调回来,就是因为他推案极有一套。 很快,段立诚就查到,除夕前几日,宛平县老伍养植花草的那处院子,有天晚上三更,隔壁有人听到老伍家里发出一声尖叫。当时是独眼到宛平县取毒汁,老伍不知道有人会来,所以被吓了一跳。 后来独眼离开的时候刚好打更的从那儿经过,亲眼看到他从老伍的院子里出来,正巧那晚月色好,将街道巷子里都照得通亮,独眼又戴着眼罩,那打更的不免多看了他两眼,也因此记住了他的样子。 经查实,独眼跟了佟伯爷一二十年,以前也常跟着佟伯爷出入佟府,所以,地煞等人还是认识独眼的。只是在六七年前,独眼的一只眼睛突然受伤,从此便再也没有跟着佟伯爷光明正大的出去办事,从而转为了暗卫。 六七年前,也就是刚好池朗宜外出任务中毒的时间。 所以,宁安候怀疑也就是那时候佟伯爷派了独眼去祸害池朗宜的。他强烈的要求皇帝彻底佟伯爷,肃清他的余党,还三皇子一个公道,还池朗宜一个公道。 没有主子的命令,奴才哪敢私自行动。 佟伯爷打定了主意宁死不承认。 武候爷,宁安候气得咬牙切齿。 后来,皇帝亲自召见了佟伯爷,殿中未留任何人,也不知道皇帝与佟伯爷说了什么,从太和殿出来后,佟伯爷一改之前的态度,双眼无神的坐在天牢里,第二日出人意料的认了所有的罪,指使人毒害三皇子和宁安候世子的事。不过,他解释,佟贵妃并不知道这些,还有他其实也没有要毒害三皇子。 而除了花叶万年青还有另一种毒药,据佟伯爷交待,那是一种药粉,浓度是橘子的几十倍的药粉,单独吃并不会怎么样,还有着一些的好处。但和着花叶万年青吃,就是毒药了。 这种药粉中原是没有,只有西域有,而且在西域也并不好找,因为它的种植和提炼非常的麻烦而复杂,所以,只有一个游牧民族,叫火族的有这个东西。可是火族不是早灭族了吗? 如果照此说,那就证明火族人还没有死完,可是让佟伯爷将卖药那人长相说出来,他又说不清楚。 不过,总好是承认解决了这些事。 而佟贵妃本来还指望着佟伯爷帮忙将余念娘的事情解决,没想到佟伯爷就先被关了起来,还挖出这么两件大事。追杀宁安候世子佟贵妃当然知道,不过,毒害三皇子佟贵妃是的确不知道。 佟贵妃在太和殿外跪了整整一日才得到皇帝的应允,能看佟伯爷一眼。当时被人扶起来的时候,佟贵妃的一双腿都打不直了,膝盖上的皮都掉了一层,在床上躺了三日,日日让人按摩双腿,佟贵妃才稍微感觉能下地。她顾不得自己的伤,执意去了天牢看佟伯爷。 父女俩抱头痛哭一场,佟伯爷一夜之间变得面目沧桑,皱纹面目,老了不止十岁,他不后悔所做的事,只悔动手晚了,下手轻了,手脚慢了,还有就是,心软放过了余念娘。不然今日也不会成为阶下囚。 最后,还叮嘱佟贵妃,如何也不能承认陷害余念娘的事。 一个月后,刑部判决下来,佟伯爷因谋害皇子,追杀宁安候世子,判秋后处斩。而佟贵妃则被打入冷宫,佟府摘掉伯府牌匾,改为佟府,二皇子一夜之间失去了皇帝的庞爱。 而对独眼如何进入皇宫的,直接责任人卫鸿山除了被皇帝一顿臭骂,责难一番,更严重的是卫鸿山卸去禁卫军统领一职,因为卫其宇及时赶到帮着将独眼擒住,也算立了功,功过相抵一些,皇帝直接省了对卫鸿山的其它责罚,将他正四品壮武将军衔被降为四等侍卫,官阶从五品。 而卫其娇因为涉嫌诬陷地师,品行不端,被皇帝责罚送到水月庵三个月。 第377章 下场 水月庵乃是宫中妃子受罚之处,王候将相中有些主母或者贵妾想脱离红尘俗世,犯了大错,可入水月庵。一入水月庵便会与外面脱离关系,与下人般干活做苦力。有地位,背后还有势力支撑的,打声招呼,给些银两,日子便要过得轻松一些。若是无依无靠的则要被折磨。像卫其娇这种,将军府已经没落,进了水月庵,在里面过的日子连平民百姓都不如,什么粗活,脏活,累活都要做,更何况她是被皇帝亲罚进来的,水月庵的庵主更不会放过她。 接到皇帝的旨意的时候,卫其娇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卫府大吵大闹着不要去水月庵,抱住李氏痛哭流涕不要去水月庵,她深深的明白一进水月俺,她这一身算是完了。 李氏跪在卫老太太面前哀求她救救卫其娇。而卫老太太在听到卫鸿山被削去禁卫军统领一职,从四品将军降到从五品四等侍卫时就晕了过去,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卫其娇。然后李氏又跑到卫夫人和卫鸿山面前去跪着,卫夫人正因为卫鸿山的降职满心郁闷,根本一句话也不想搭理李氏。 而卫鸿山更是日日心烦暴躁不已,看到李氏他心情更加糟糕。 皇帝的命令谁敢违背,他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一句话打发李氏:“我也无能为力。”然后就让人将跪在地上死皮赖脸不起来的李氏赶了出去。 李氏见卫鸿山如此无情,气得站在主院破口大骂! 当日让卫其娇进宫的是卫鸿山,现在出了事,他却将卫其娇一脚踢开,管也不管。 李氏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也不管有多少下人瞧着,站在院子里指着卫鸿山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一通骂。 卫鸿山是个男人,哪能如此去和一个妇人吵架,更何况李氏还是他的弟妹。 可卫夫人却不同,带着丫环婆子就将李氏架出主院,李氏也不是吃素的,她的贴身丫头见主子吃亏,忙跑回南跨院,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赶过来。这下李氏底气足了,二话不说,指着卫夫人的下人就道:“你们这些奴才竟然敢对我无礼,给我打!” 然后卫府就上演了一场全武行表演,双方在主院外打了个污烟障气,昏天黑地,直到卫老太太亲自带着人来阻止。 不过,这事由此成了京中的笑柄! 后来又过了半个月,皇帝正式册封大皇子为太子,授太子印,入住东宫。 两日后,皇帝亲封余念娘为天朝第一位女天师。也是第一位没有经过考核,直接由皇帝封赏的女天师。 武夷最先发现佟伯爷和刺客,算是立了大功,皇帝封赏其为二等侍卫,从四品。 经过数月的修葺,旺平街的余府也已经建好。 府内亭台楼阁,鸟语花香,景致一团一簇,极有特色,特别是那片美人树林,尤其好看,余念娘还特意让人寻了两棵距离不近不远的美人树,绑了吊床在上面,有太阳的时候她就躺在吊床上,一摇一晃的,就跟荡秋千似的,悠闲又舒服。 她带着孙妈妈,玲珑,五彩正式入住余府,同时又买了一些下人。 余念娘现在是天师,当然是有俸禄的,加上卦相馆有一些收入,广平广胜那儿每个月还有,支撑余府,还有余念娘平日开支绰绰有余。 这样,京城算是正式出现了第一个女天师府。 因为余念娘被皇样封为天师,卦相馆一夜之间成了京城众人的焦点。 一时间无数人上门求卦,可余念娘哪有那么多时间,她当初开卦相馆也不是为卦,只为搬出将军府找个理由。而杨凯为了锻炼自己,主动向余念娘表示愿意到卦相馆正式坐馆。 余念娘欣然答应,她接卦也是有规矩的,一个月几卦非常明确,于是,到卦相馆求余念娘卜卦的人,有时候余念娘不在,或者卦卜完的时候,她便推荐来人找杨凯。 杨凯不像余念娘,对卜卦没有限制要求,只要自己有空就接卦,当然这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两人卜卦方法的不同。 之前有一直光顾卦相馆找杨凯卜卦的,知道其卜卦也挺灵验,没用多长时间,杨凯在卦相馆的名声也大起,甚至在京城也小有了名气。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皇帝得知杨岂后立感兴趣,觉得能与余念娘一起的人本事一定也不会差。还特地让人宣了杨凯进宫面圣,交谈后,皇帝就发现杨凯天道修为还挺不错,不过,玄术有待提升,但是如果能进天道院进修后,相信将来一定也是一位厉害的天师。 后来天道院进考的时候,杨凯,李槐两人都被选入了天道院。 天师的选拔是非常严格的,加上余念娘,这一庙的地师有三人被选进天道院,这在以往比起来,人数已经算最多的一次。 余念娘同杨凯和李槐一起在天道院聆听了大天师的教诲,同时,由冯天师宣布了一些天道院的的规矩,并拿出一本小册子给三人:“天道院非比寻常,你们既然现在已经成为天师,就要恪守规矩。我刚才讲的只是最容易犯的几项规矩,这里面有天道院的所有规矩,你们拿回去好好看看,并记在心里,若有人犯,定将重罚。” 成为天师,在天道院的大殿内便有一席座位,杨凯和李槐都非常激动。余念娘倒没多大的感觉。 朝庭册封了太子,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余念娘现在是即受皇帝信任,也受皇后看重。偶尔去天道院,然后便回到卦相馆,夜里宿在余府,无事的时候她还会到茶坊去喝茶。 因为佟伯爷谋害皇子,加害宁安候世子,这事一时间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其中最多的就是她这个天朝第一位女天师。甚至还有说书先生拿来说书。 余念娘无事的时候就到茶坊听听这些说书先生胡绉乱编。全都是说她如何厉害等等,连她当初在丹州替人卜卦的事都被人挖了出来,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可是故事听多了也会烦腻味。根据着众人的口味,有人将十多年前西北战争,大天师卜算出西北战争的事也拿出来说。 版本有很多,有真有假。 余念娘听了一次,觉得挺有兴趣,于是她这阵子也常往茶坊去。 第378章 除奸佞尉忠灵 今日无事,用过早膳,余念娘便带着孙妈妈,玲珑和五彩出了卦相馆。 五彩将马停在了天和茶坊,茶坊一楼大堂已经坐满了人,看见余念娘,伙计立刻热情的迎上来:“余姑娘今儿又得空了……”余念娘来过几次,但伙计不知道余念娘什么身份,又见她不像大富大贵之人,便以为只是个小户人家的姑娘。 不管是户人家,还是大户人家的客人,只要到了天和茶坊,就得仔细接待。伙计殷勤引着余念娘往里走,同时往大堂里瞥去,正好角落里有一个位置,还不待他说话,旁边的孙妈妈已经道:“已经订了雅间,流水阁。” 伙计一愣,流水阁的雅间的确有人预定了,而且那人是等闲人不敢得罪的。但他却见余念娘一脸淡定的往楼上走,伙计决定先瞧瞧再说。领着几人满心疑惑的上了二楼。 等敲了门,看见面无表情的地煞时,伙计手心都同了汗,怕得罪贵人,他慌忙解释,可是当地煞看见后面的余念娘时,他侧身一让,作了个请的姿势。就见余念娘已经淡定的走了进去。 伙计立刻一脸惊讶,没想到余念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和宁安候世子认识。 他摸了摸脑袋,幸好自己每次对余念娘都挺恭敬有礼的。跑回一楼大堂的时候就向掌柜的打听余念娘的身份。 雅间里,池朗宜正坐在桌边惬意的喝茶,十一立在窗边,见余念娘进来,行了一礼。 余念娘对他点点头,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对面的池朗宜已经倒好一杯茶推了过来。且嘴角带笑对余念娘道:“这是明前的西湖龙井,还挺不错,你尝尝,如果觉得可以,就拿些回去喝。” 余念娘端起茶杯,茶汤色碧绿,清香味扑鼻而来,具有浓郁的江南乡士气息。她喝了一口,滋味清新刺激,有清新爽口之感。 与安溪铁观音完全不同。 “怎么样?”池朗宜一直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点头:“还不错。” 听到这话,池朗宜脸上露出笑,道:“那就带些回去喝吧。”身后的十一拿出一包包好的茶叶放在桌上。 看样子是早知道她会喜欢。 余念娘挑眉。 池朗宜似乎心情很不错,跟她说起了茶道:“这安溪铁观间香味偏于清淡,而西湖龙井更加浓郁……” 说了一大篇,最后还道:“以后你可以尝尝其它的,味道是各不相同。等你将每种茶喝过以后,也算半个懂茶之人了。无师自通啊。” “呵呵!”余念娘笑了笑:“看来世子爷心情很不错啊!” 没想到池朗宜很实诚的点头:“还好。” 余念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如实道:“现在皇上已经册立太子,宁安候世子当然轻松惬意了。” 池朗宜立刻看向她:“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说这个……”然后慎重的向她道谢:“我代娘娘和太子向余姑娘道谢,这次如果不是余姑娘的话,恐怕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这次能抓住佟伯爷,全靠余念发娘事先卜了卦,推算过,这才能大概算到某些事,然后事先布置,给佟伯爷下套,让其自取灭亡。 自然,这里面每个人的配合也很重要,但是最关键的还是余念娘的卦。 除了宁安候府以外,还有武候府的配合,武候爷假装与宁安候的吵架让佟伯爷放松了警惕,武夷撞见佟伯爷勾结刺客算是武候府的得利,而武候爷当时的出现一是武候爷为解心头之恨主动要求,二则是为事情作个见证,好让皇帝更加相信。 余念娘这次的推卦也让池朗宜和皇后大大吃惊一番,没想到余念娘玄术已经精进到这种地步。同时,更让武候爷大开眼界。 两人没说多久后,武候爷便带着一个贴身护卫,在伙计的带领下进来了。 池朗宜和武候爷,还有余念娘见礼之后,武候爷便直接向余念娘表示感谢。 当初三皇子中毒,也是余念娘提醒了御医及时解毒。才让三皇子病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对嗓子的影响降到最低。 再则就是这次余念娘的帮忙,虽然是帮助了太子,但间接的说也算是为三皇子找到幕后黑手。 “……恩情本候记在心里,余天师以后有事说一声便是。”武候爷很爽快的对余念娘道。这让余念娘对初次见面的武候爷印象好了几分。 “候爷客气了。”余念娘谦虚的道。 “不,本候说的是实话。”武候爷道,又看向池朗宜:“当时宁安候世子来告诉本候真相的时候,本候还不相信,没想到整件事还真是佟士明做的。恶有恶报,他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对这件事,池朗宜对武候爷转达了歉意:“佟士明的目标是太子,没想到却拖累了三皇子,候爷放心,太子视三皇子为手足,以后定将好好保护他这个弟弟。” 意思就是说三皇子是太子的好兄弟,等太子登基以后,不会亏待三皇子。这也算是皇后的承诺。 “那微臣在此谢谢太子殿下了。”武候爷抬手,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接着看眼余念娘,低声冷冷的道:“世子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凶手还没抓到?” “这个还不确定。”池朗宜道:“佟士明杀得一点儿不冤,依我查到的线索来看,主谋虽然落网了,但幕后推手应该还在。” 他没有将余念娘看到手腕上有火标志的人给毒药给元心的事告诉武候爷。 毕竟这个事涉及到余念娘的玄术。 但是听池朗宜这么一说,武候爷心又提起来。 池朗宜则安慰他:“候爷不用担心,佟贵妃都已经被打入冷宫,对方没有助力也不会怎么样。再者,此时,太子已定,不会再有什么事。我今天将此事告诉候爷就是想让候爷以后多加小心,若发现什么异常请派人来告诉我。” “好。”武候爷应道。 然后又说了几句话,毕竟此地不宜久待,他便带着护卫离开了。武候爷一走,池朗宜开诚布公的问余念娘:“你觉得是何人?” 余念娘不答,反而问他:“记得之前世子爷曾经答应我,若是太子登基,以后定除奸佞尉忠灵。” 池朗宜一下就明白余念娘说的替余道生查明真相的事。 他认真点头:“自然。这是皇后娘娘亲口答应的。不过……”又一顿:“皇上已经追封你父亲为天演大师,这在朝庭从未有过,地位几乎与大天师同等。而且,一直以来,朝庭以及百姓都将你父亲当作英雄,保家护国的英雄,你真的想要将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吗?” 第379章 恩谢(二合一) 听话听音,池朗宜知道余念娘的意思,他认真点头:“自然。这是皇后娘娘亲口答应的。不过……”又一顿:“皇上已经追封你父亲为天演大师,这在朝庭从未有过,地位几乎与大天师同等。而且,一直以来,朝庭以及百姓都将你父亲当作英雄,保家护国的英雄,你真的想要将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吗?” 余念娘突然之间也茫然了。 回府后,她想了许久许久。 余道生被人害死,冤死,却被人说成舍己血祭,为朝庭牺牲。但是却没有人在意他留下家中老父与孤女,无人照顾。 虽说朝庭视他为功臣,当时西北情况危急,皇帝登基不久,朝庭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战事和国事上,跟推算出西北战争即起的大天师来比,余道生的牺牲就显得很缈小。 随着时间推移,十年过去了,再也没有人提起余道生这个名字。人们也早忘记了他。 但是余念娘的出现,算是唤起了皇帝封尘已久的记忆。此时,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皇帝突然发现余道生献出巨大,就像冲锋献阵的武将一样,如果没有这些人在战争的冲锋厮杀,后方元帅的指挥再好也无济于事。 余道生就是那冲锋献阵的将士,而大天师就是幕后的大元帅。 皇帝恍然醒悟,暗自自责对一个英雄的忽视,生生懊恼没有安抚英雄的家人,以致让其爱女沦为孤女。 故,皇帝追封余道生为天演大师,受朝庭供奉,得百姓敬仰,还赐了一座府弟,算是死后名利双收,也算是死后的一点尉籍。 如果余念娘将事情真相告白天下,那余道生便会从一个记录在朝庭史册中的大师,变成一个被杀害的普通天师。得到了真相,但他的死却轻于鸿毛。 余道生一生专研天道,辛苦入天道院,为的是什么? 余念娘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 而武候爷离开天和茶坊回到武候府的时候,正遇上要出去的武夷,他立刻将武夷叫住:“跟我来。” 武夷从小就没见过父亲,直到母亲死后,娶了妻子,又遇上战争,这才决定北上寻找亲人。武世子没有孩子,所以,对武夷还算不错,武世子夫人无法生育,武夷认祖归宗后对其也是恭敬有加,所以,世子夫人待武夷也是亲切多有包容。 能够进武候府是多少人的梦想,可是武夷却感到很陌生,武夷的太太不止一次的告诉他:“这是你的家。” 直到后来武候爷请了各种师父老师来教导武夷,武候爷也时常将武夷叫去说话,或者考查功课,武夷渐渐这才有了家的归属感,感觉到自己是武候府的一份子,他对自己这个祖父也是更加敬重起来。 武夷恭敬跟着武候爷去了书房。 武候爷从心底来说,还是挺喜欢武夷这个孙子的,虽然从小在外长大,却是根红苗正,一生正气,又有武功底子,办事牢靠,就是嘴皮子功夫还欠缺。 武候爷看眼垂首而立站在面前的武夷,和谒的道:“坐吧。” “是。”武夷找了个凳子在下首端正坐下,看着武候爷,一幅听训的模样。 武候爷很满意,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最近在忙什么呀?” 武夷愣了愣:“回祖父,没忙什么。” “嗯。”武候爷淡淡的应声,又随意的问道:“本来早就想问你,不过,这阵子宫里事多,也没空。” “祖父请说。”武夷立刻坐直身子。 “你跟余天师很熟?”武候爷看着武夷。 武夷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回祖父,其实到太原府的路上,我们一直跟余天师一道。” 武候爷非常意外:“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祖父您没问我啊。”武夷笑着道。 武候爷脸上闪过尴尬的表情,略有愧疚的道:“是我疏忽了。” “其实余姑娘乐于助人,并不像表面看着的那么不好相处……”武夷将他们如何遇风余念娘,如何到的太原府告诉了武候爷:“……没想到,她竟然也来了京城,我们也只是见过几面,并无深交。” 武候爷眼眸深遂,从中听到了其他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余天师与宁安候世子就认识了?” 武夷点头。这些事从来没人问他,所以,他也从未主动提起,当初朝庭许多人在怀疑帮助池朗宜平安回到京城是哪个高人时,没一人想到余念娘。再者那时候武夷也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他也没有向武候爷说过。 不过,武候爷并不遗憾,如果他知道了余念娘和池朗宜的关系,说不定当初在救治三皇子时,也不会采纳余念娘的意见,那样的话,恐怕就真会耽搁三皇子的病情。 武候爷看向武夷:“所以,设计佟伯爷那日,你才奋不顾身的去帮着追捕独眼?” 武夷点头。本来当时宁安候和武候爷商议的是只需武候爷做个人证,其它一切不用武候爷管。但是两个独眼,第一个必须要有人配合假意追拿和见证;第二个独眼却是要真正的抓住才行。 池朗宜当然有不少人手,但是要取信于皇帝却不太容易。而武夷是武候世子的独子,进宫当差也不久,与任何人都不熟,不会偏颇任何人。而武候府与皇后和佟贵妃两方都不和。再者,武夷有武功,自然就是最佳人选了。所以,池朗宜后来才很爽快答应下来。 武候爷眉眼不动,看着武夷,继续道:“那之前监视卦相馆又是怎么回事?” 武夷脸上闪过惊讶,没想到武候爷连这个也知道。 武候爷冷哼一声:“在这个府里还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武夷低下头,挠了挠头发,还是老实的道:“那是因为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有人在卦相馆外鬼鬼祟祟,那时候余姑娘刚从将军府搬出来,所以……” “所以,你就想帮她?”武候爷面无表情的道。 武夷头埋得更低了,从他进武候府,武候府以及他爹武世子都告诉过他,他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整个武候府,包括他的一言一行,所做的事都对武候府有影响。 去监视卦相馆,皇帝有理由怀疑他受武候爷所令。 “这事余天师可知道?”武候爷又道。 “不知道。”武夷忙道,接着一脸惭愧,跪在地上:“请祖父责罚。” “哎……”武候爷重重叹口气,却听他说道:“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呢,也太实心眼了。”口气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还有些替他不值。 武夷抬头,不解的看向武候爷。 武候爷一幅我都不想说了的表情:“我不是告诉过你,你回到了武候府,又进了皇宫当差,凡事都要多想想吗?今日要不是我问你,你也不会说的是吧?哎,你若不说,余天师怎么会知道啊……” 武夷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让余念娘知道,他要让余念娘知道,何必悄悄的潜伏在周围。 武候爷知道这个要慢慢来,只得道:“明日进宫见见你姑姑吧。”武夷的姑姑便是丽嫔。 “是。”武夷恭敬应道,然后退出了书房。 到了翌日,武夷便进宫去了安庆殿的扶桑楼。 丽嫔正在喂三皇子喝粥,三皇子今年已经快八岁了,已经开始学骑射了,对丽嫔要亲自喂他粥很不适应:“娘亲,我自己能喝。” “好吧好吧。”丽嫔只好将碗端给三皇子,向旁边侍伺的宫女嬷嬷递了个眼色,让小心看着三皇子。然后她便靠在榻上,腿上盖着薄毯一脸微笑的看着三皇子坐在桌边喝粥。 自从三皇子中毒后,丽嫔对三皇子的饮食相当上心,基本上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要不然也是让自己的亲信去。想到除夕夜的事,至今丽嫔也是一阵后怕。 正在这时,有宫女来报:“禁卫军右将军武大人求见。” 武夷在宫里当差,来跟自己的姑姑请安,再正常不过。 丽嫔很高兴的起身:“快请右将军进来。”这次对付佟伯爷,武夷也出了不少力,丽嫔对自己这个半路出现的侄子亲近了不少。 武夷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他本就长得高大,此时更是浑身透着豪爽英气。 丽嫔脸上笑意更深,武夷上前行了礼:“见过姑姑。”又向三皇子行礼。 三皇子放下碗,小大人一般对武夷点头:“右将军免礼。”虽知武夷帮了自己,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但毕竟不熟,所以,他保持了和善而不亲近的态度。 丽嫔则道:“快起来吧,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又赐了座,见他穿一身常服,便道:“今日不用当差吗?” 武夷点头:“是的。” “那一会儿留下来用午膳吧。”丽嫔笑着道。 “谢谢姑姑,一会儿我还有事,下次再陪姑姑用膳吧。” “那好吧。”丽嫔脸上闪过淡淡的失望,但很快就将此事抛到脑后,与武夷叙起家常。 约摸半个时辰后,有宫女来报:“余天师求见。” 丽嫔眼前一亮,忙坐直身子:“请余天师进来。”而刚吃完粥的三皇子听到宫女的话,忙从桌边下来,一溜烟跑到榻上,在丽嫔的对面坐下,双眼亮晶晶,兴奋的道:“娘亲,是不是那位女天师来了?” 丽嫔笑着点头。 武夷心中只疑惑了下便收敛心绪,因为余念娘已经进来了。 余念娘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丽嫔娘娘身着锦袍,着淡妆坐在榻上,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是三皇子。 而武夷站在下首。 她神情淡然的向丽嫔和三皇子行了礼。 她是昨日接到旨意,说丽嫔娘娘召她觐见。 “赐座。”丽嫔看着余念娘,对一旁的宫女道。 宫女端上锦凳,余念娘轻松自然的在凳子上坐下。 丽嫔官方式与余念娘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正式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因为当初设计佟伯爷的时候,是余念娘说的可以帮忙找到毒害三皇子的幕后之人。 但是余念娘自己清楚,她当初之所以会这么说,不是因为她知道佟伯爷是毒害三皇子的凶手。佟伯爷虽有这个动机和可能,但她当时一心想要抓的是另外的人。只是希望通过抓住佟伯爷,找到幕后人的信息,可惜最后佟伯爷真成了凶手,其它的倒没发现。 余念娘客气的回道:“此乃微臣应该做的。” 接着,丽嫔就向余念娘介绍武夷:“想必天师应该认识吧,这位是武世子的独子武夷,也是本宫的侄子。” 武夷先向余念娘拱手行礼,余念娘还礼,并对丽嫔道:“我与右将军早认识。” 武夷脸上露出笑:“当初多亏得天师一路照顾……”简单将与余念娘的相识告诉了丽嫔。 丽嫔很是惊讶:“……原来是这样啊……”看着武夷:“本宫以为你与余天师只是泛泛之交。所以一直奇怪,你祖父说你前阵子日夜跑到卦相馆外面守着。事情原来如此啊!” 这回该余念娘惊讶了。 她看向武夷。 武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只是有次无意瞧见卦相馆外面有人徘徊,担心有人对余姑……天师不利,所以就在外守护了几夜。” 余念娘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我记得有一次有人悄悄递了一张纸条进来,是关于佟贵妃的……” 武夷点头:“是我。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余念娘满脸意外。 “……当时我就发现外面有三拨人……” 这个余念娘后来听十一说过,池朗宜一直有暗中派人保护她,一拨是将军府的,还有一拨是佟府派去的。 “具体是哪些人我不太清楚,不过,后来我看见了宁安候世子的一位护卫,这才知道一直有人暗中保护你……”所以,武夷就没再暗中去卦相馆。 余念娘真没想到当初监视的几拨人中有一拨是武夷,而且武夷还偷偷给她递过消息。这可是真真出乎她的意料。由此也可看出,武夷的确将她当作朋友,真心待之。 余念娘拱手向武夷真诚的道谢:“一切尽在不言中。” 武夷咧嘴一笑,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曾经帮过我们,无需客气说这些。” 一旁的佟贵妃见状立刻笑着道:“既然大家都相互帮助过,就是朋友了,你们俩就不要再如此多礼了。” 武夷笑着点头,他做的这些都是小事,无足挂齿。 余念娘也觉得佟贵妃说得对,将武夷从心底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至于佟贵妃无缘无故召她进宫,却有意地无意的透露这个消息给她,她不想深究佟贵妃的目的,不过,还是有些感激她把这件事挑明,不然可能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初是谁帮了自己。 第380章 惊骇(二合一) 出了佟伯府的事,皇帝取消了秋狩。太子开始帮着处理朝政。 余念娘在天道院待了几日,相应事务已经上手。 天道院十分闲散,平日也没有什么事,主要就是占星。 每个月末将下个月的天象推算出来,推算出来后并不是就完事了。等到了第二个月,要从第一日起再次推算星象,以此更正因特殊原因造成天象变化。余念娘三人初到天道院,此事便落在三人身上。其它的天师则可自由安排时间,有的报道后便离开了天道院,有的则去书楼看书,有的则找地方研究天道,不过,每日都有安排人轮值。 天道院里主事的仍然是黄天师和冯天师,大天师平日很少见到。听冯天师说是在闭关修炼。 余念娘很疑惑,向杨凯侧面打听:“……不知道是怎么闭关修炼的?” 杨凯摇头:“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大天师经常闭关修炼……”想了想,觉得余念娘问的很有道理,他们所学是天道,需观天看象,偶尔探方位丢卦,如果整天待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怎么修行占星术? “大天师道行高深,玄术精湛。或许根本不用再修行占星术。卜卦只要手中有法器(铜板或龟甲)亦可。” 余念娘所见略有不同,她觉得大天师的闭关修炼也许并不是众人想象的那样,也许,有更大的秘密。 出了大殿,余念娘朝外而去,快要走出天道院的时候她又转身去了祭祀台。 祭祀台是一座高高的尖塔,它的建造与周围的建筑又略有不同,根据了东南西北方位,还有阴阳两极来布局。 祭祀台在整个塔的二层高的地方,由下而上是一段长长的石道铺建而成的台阶,祭台上设有香炉鼎,祭坛,平常的法事,包括祭天都在此完成。 过了祭祀台再往上走,便可以一直到达塔顶。 祭祀塔外人是不可以进的,除了需要夜观星象,或要推算国运的时候,天师也不会随意上塔。 祭祀塔四面呈方形,从下往上走,从宽到窄,塔内阶梯不间断,一直到塔顶。 塔顶上有一个空地,站在塔边,不仅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在眼下。 从上往下看,塔下的东南方向是祭祀台,东北方向是一片空地,而一般在上面观天卜卦的时候都是站在东面的位置上。 而余念娘所知道的是,余道天血祭的时候是从祭祀塔顶摔下去的。 从这么高的塔顶摔下去,脑浆都得摔出来。 再看平地周围石砖砌成的围墙,足有半人高。若真有一种如血祭一样的仪式,那围墙的修建至少有一处应该与另处不同,或者更矮。就像做法事一样,必须得有祭坛。 而眼前的祭祀塔根本就是一个寻常的观星台的建造。再说,做法事和祭祀台都在下面二层,没理由血祭会在塔顶。 后来余念娘找到冯天师,从侧面打听一番。 “当时我并不在祭祀塔,所以不知道。不过,大天师和黄天师都是这样说的……”想到血祭的事在大理寺掀起的波澜,冯天师皱起眉头看着余念娘:“你是怀疑什么吗?” 余念娘笑了笑:“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冯天师看她一眼,很坦诚的道:“天演大师血祭的事当时的确被大理寺立过案,不过,因为大天师和黄天师说得很明白,所以,皇上也赞同天道院的说法。”一顿:“当时任大理寺推丞的段大人公正不阿,认为血祭的事有蹊跷,认为应属大理寺管,但因证据不足,又撤消了案子。” 这事余念娘听段立诚说过。 “但据我所知,好像是当时有人悄悄往大理寺卿府中投了信,暗指天演大师冤死。” “你是说有人向大理寺卿告状,然后大理寺卿便让段大人立了案,最后因为天道院的原因,案子又撤消了。”余念娘惊讶的道。 冯天师点头:“准确的说应该是有人暗中向大理寺卿施压,而皇上更相信大天师,所以,朝庭才认定天演大师是血祭。那个时候丽嫔刚进宫,正受皇上庞信,我有幸替丽嫔卜过两次卦,所以,才知道。” 余念娘皱紧眉头,那这个向大理寺举报的人是谁?丽嫔又知道多少?她看向冯天师,冯天师相信这些吗? 冯天师平静的看着余念娘:“我不知道你问这些的目的,不过,我认为既然皇上已经追封了你父亲为天演大师,这是一份荣耀,有些事过得太久,也不必追究。” 余念娘当然明白冯天师的意思。就算要为余道生保留这份荣誉,她也要知道当年余道生是如何死的,如果有机会,有可能,也想将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没过两日,余念娘便在御花园遇见了丽嫔。 丽嫔热情的邀请了她一起逛花园,闲聊之间就说到了十年前。 “天演大师本宫倒是见过几次。”丽嫔道:“本宫是在西北战争之前入的宫,那时候在宫里人生地不熟,天演大师每个月要去御书房去一次,交次月的星象图……” 星象图也就是天道院每个月末对下月天气推算。但这不一定肯定就作为次月星象图。次月开始的时候,天道院会每几日再推算一次,以防星象变化造成之前卦相不准。 天地日月星辰,阴晴圆缺是可能随时变化的。 “……我哥哥那时候只是省殿卫士的一个小侍卫,偶遇天演大师,没想两人却很谈得来……所以,本宫与天演大师也算认识……血祭之前,天演大师随大天师去了西北一趟,回来之后整个人仿佛有些变了,本宫哥哥只知道他有心事,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后来有一日,他突然找到本宫哥哥,给了他一样东西,让他代为保管。我哥哥虽是个武将,但他对朋友素来讲信义。拿了你父亲的东西他果真没看过,所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直到后来有一日,突然听到宫中传来消息,说你父亲在祭祀塔上血祭……” “……不光是我们,就连皇上都很惊讶,之前也没有听到天道院说要进行血祭什么的。你父亲为人不错,我哥哥觉得很惋惜……没过几日就听到说大理寺介入此事,我哥哥这会儿才想起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样东西外,还有一封信。” “什么东西?我父亲到底说了什么?”余念娘没想到余道生竟然还认识武候世子,还留了东西在武候世子那儿。 丽嫔看眼面露着急的余念娘,突然道:“听说余天师和冯天师的关系不错。” 余念娘不明白丽嫔为何说到冯天师,点头:“冯天师为人和善,正直,我们在坤院的时候,大家都很敬重冯天师。” “听说前几日余天师和冯天师一起进宫见了皇上?”丽嫔道。 余念娘看着她,脑子里快速想着丽嫔为何止住话题,她扫眼周围,因为天冷,嫔妃们都喜欢待在自己的寝殿内,花园内除了她和丽嫔一行人,并没有其它人。 她想了想,这才道:“娘娘猜的对,前几日我的确与冯天师一起入过宫。而且,我也是听冯天师那儿听闻娘娘的。” 意思很明白,她之所以今天会找丽嫔说余道生的事,是因为前几日听冯天师提到丽嫔。 丽嫔立刻明白余念娘的意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向余念娘解释:“因为事关重大,这件事本宫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所以,之前在宫里虽然见过余天师,有些事本宫一直不敢肯定。所以,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余念娘隐约觉得丽嫔说得事应该很重要。 “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是个半块牌,牌子上有半边符号。本宫初入宫中时,他得知本宫与本宫哥哥的关系后,相助过本宫。本宫一直记着这份恩情,也许这正是这个,他才将东西交给本宫哥哥的原因。可是信中的内容实在太过重大,匪夷所思,本宫不敢轻易告诉任何人,更不敢随意告诉皇上。” “到底是什么?”余念娘认真的看着丽嫔。 丽嫔朝旁边瞥了眼,道:“你随本宫来。” 然后余念娘跟着丽嫔回到扶桑楼,遣了所有的宫女出去,只留了心腹人在殿中,丽嫔这才拿出一只灰黑色的盒子给她。 余念娘接过盒子,打开,一块半边牌子,牌子上印着奇怪的图案。牌子下面压着一封信。将信打开,余道生的字是标准的楷书,规矩平整,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可是等余念娘将内容看完,脸上已一片惊骇。 信的内容不长,只有几行,可是内容却让人看了心惊胆颤。 “……吾毕生追求,研习天道,为天下苍生祈福……心向天道,才入天道院,然西北之行令吾心寒。身为天师不应以身作则?……内忧外患,勾结番帮,陷黎明与水深火热之中……” 这封信的意思有两个,一个是指余道生向往天道,入了天道院,而西北之行后却让他心灰意冷。“身为天师不应以身作则?”这是明确指出和天师有关。 第二,指有人勾结番帮,让百姓生活陷入水深炎热之中。 十年前的内忧外患,指的是前朝余孽和当时虎视耽耽的突厥。所以,番帮指的就是突厥。有人勾结突厥。将前后意思联在一起,就是指天道院做了让余道生心寒的事,与他的为天下苍生祈福背道而驰,这正好与后面的陷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相符。所以,余道生的意思就是指天道院勾结突厥。 十年前,那就是西北战争。 但是,十年前,正因为有了大天师推算出西北战争,提醒了朝庭和边境,才让损失减少了一些,不然西北战争会更加残酷。 按说,大天师应该是功臣,可是,当时与余道生去西北的的确是大天师和黄天师。 如果余道生提的是大天师和黄天师,那么大天师推算出西北战争这一卦就值得人深思了。要知道,大天师,就是凭着这一卦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和认可,才被正式升为大天师的。 这个消息怎么不让人震惊。 “所以,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和天道院保持着距离。后来,本宫与武候商议一阵,觉得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令人悄悄往大理寺卿府中投了消息,本来以为这件案子有望,却没想到皇上更相信大天师,也认为你父亲是血祭。并且,当时佟伯爷知道大理寺卿令人立了案,一直施压让其撤消此案,说此乃天道院的事,与大理寺毫无干系……” 那个时候佟府正得皇帝信任,佟贵妃刚刚生下二皇子,佟府势大,武候府根本惹不起,所以,也不敢冒头。案子被皇帝撤消后,丽嫔和武候爷,还有武候世子再也没提过一个字,本来决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没想到余念娘出现了。 “要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不仅牵连了天道院,还有十数万将士的性命。”说着丽嫔脸上闪过愧疚,很快就消失了:“本宫知道本宫这么做有些自私,可是武候府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佟伯府和天道院想要陷害武候府那简直是易如反掌……本宫也不后悔这么做,那些将士已逝去,若本宫一时冲动将武候府暴露出来,只会多几十条人命。活下来,也许有朝一日还能替他们讨回公道。” 余念娘不能说丽嫔错或对,她的做法是人之常情。 整件事现在差不多明了,就是余道生在西北发现了什么,大天师和黄天师为了阻止将他们与突厥勾结的事说出去,或者说回京禀告给皇上,所以,才将他谋杀,反而说成是血祭。 那么大天师推算西北战争的那卦也是假的。 还有一种可能,大天师为了坐上天道院的首位,与突厥勾结,设计攻袭了西北边境,然后他卜一卦,点明此事,算是立了大功,也彰显自己的能力不同,这才能让皇帝亲封他为大天师。 顺着联想下来,余念娘五岁的时候中毒也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在食物中加了东西,导致余念娘嗓子受了损伤。也许是对方根本就没料想到,余念娘的祖父医术很有一手,竟然把余念娘治好了。 这算是找到一个扳倒大天师的绝佳机会。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大天师勾结突厥的证明。 第381章 年 威严的皇宫内矗立着一座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此时到处挂着大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 京城街道上亦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华灯初上时,到处披红挂绿,沉浸在一片红色喜庆之中。 转眼之间年节即到。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余府”。 余念娘让孙妈妈也去买了一些大小各不相同的大灯笼挂在余府,走廊,花园,院子里,整个府里异常的温馨热闹。另外,余念娘还特意让孙妈妈给府里每个下人多发了一身衣服,孙妈妈几个贴身服侍的则是两套衣服。又发了赏钱,众人都很高兴。 到了大年三十除夕,皇帝在保和殿举行除夕夜宴。 过了午时,就有车辆缓缓朝皇宫而去,余念娘今年是天师,是有资格参加皇宫的宫宴的,而且,上次余念娘进宫的时候,皇帝特意叮嘱她,除夕夜宴的时候要早点进宫。 天师有资格进宫参加除夕夜宴之类的宫宴,每个刚进天道院的天师都巴望着能在除夕夜宴上露脸。对于能力出众的人来说,宫宴自然是个好机会,但是参加了几次宫宴后,仍然无果后,机会就渺茫了,日子一久,也没有参加宫宴的兴致了。 这是杨凯和李槐第一次参加皇宫的宫宴,自然十分兴奋,余念娘去年以将军府客居姑娘的身份已经参加过宫宴,所以,她并没有多兴奋。而且,去年除夕宫宴的时候,因为发生了三皇子的事,后半场文武百官以及众家眷都是提心吊胆,也没什么兴致游玩。 故,当杨凯问起余念娘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时候,余念娘很自然的摇头:“没有。”然后又点头:“有一点,就是无事的话最好不要乱走。” 不然发生如她去年一样的事就不好了。 宫宴的时候不用带任何下人,五彩驾着马车将余念娘送进宫后便回了余府。 去年是从正阳门进的宫,今年则是从神武门进宫。 进了神武门后再过顺贞门,只要过了致安殿离御花园就不远了。 进宫的女眷按照规矩应该先去给皇后请安,等到宴席开始的时候,再随着皇后一起去保和殿。 余念娘是天师,行走的范围便要大些。不过,她还是先去了坤宁宫向皇后请安。 到坤宁宫的时候,宁安候夫人,丽嫔,镇国公夫人等已经在内坐着。 余念娘依着天道院的礼数拱手向皇后行了天师之礼,皇后很高兴的对她道:“坐下歇会儿,喝会儿茶。离宴席还早呢,如果觉得闷的话,就去花园里转转。” 余念娘神情淡定,语气恭敬的道:“谢皇后娘娘,臣女坐会儿。”并没有因为被皇帝提为天师而有丝毫傲骄和不满。 宁安候夫人和镇国公夫人纷纷暗自点头,觉得余念娘除了是天朝第一位女天师外,果真是有不同之处,难怪一直被皇帝看重。就凭这份不骄不躁,沉着的心性就强于好些男子。 见余念娘态度一如即往,皇后娘娘心情更好了,干脆让人将凳子安在了自己旁边,请余念娘坐下。 一旁的镇国公夫人和宁安候夫人便笑着夸奖了余念娘几句。 余念娘不是千金小姐,又无权无势,连国公夫人对她都是和善有加,她自是知道因为自己有能力的原因,所以,更加淡色自若,表现得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这让几位夫人对她的印象更加深刻起来。 在坤宁宫正殿里坐了一会儿,外面陆续有夫人求见。觐见皇后还是要依品阶而来。 像以前卫鸿山是正四品,所以,三品大员的家眷后便直接轮到将军府,现在,卫鸿山只是五品小官,而且还是因为犯了错被皇帝贬官,在朝堂上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卫夫人现在也只能称之为卫太太。 卫太太现在也不是求见就能得皇后召见的,皇后可以依卫府品阶,太低不见。当然也可以依心中喜好决定见与不见。 这一次除夕宫宴,卫太太自然是没见到皇后。 余念娘在各府家眷陆续觐见皇后的时候便代借口离开了大殿,去了御花园。 在御花园里遇见了不少人,不管是什么品阶的,都对她十分友善,热情。有一些是她见过,根本不熟,也叫不出名字,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哪个府的。还有一大部份是她根本没见过的,众人都是纷纷先向她打招呼。 因为人太多,她逛累了,于是便想找个地方歇息,结果刚好看见一个小凉亭,不巧被人捷足先登了。 结果对方一见是余念娘,立刻主动热情的将亭子让出来,一个四品武将和一个三品大员的家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仅将亭子让给余念娘用,还担心她坐着太久冻着,将自己的手炉留给了余念娘暖脚。 余念娘不禁感概,时过一年,这待遇差别真是天差地别啊! 到了酉时,众人随着皇后去了保和殿。 因为今年坤院弟子招收还没开始,所以,今年的除夕宫宴没有什么特别命题,礼部酌情安排。 照旧习,按照品阶座位依次排列,男左女右。 大天师的位置比较特殊,紧靠太子,但又列居太子后位。 其它各天师的位置则在离大天师后面,一丈远的地方。 余念娘虽是女子,但她是天师,所以,位置自然也在大天师后面,但毕竟男女有别,故,她的位置离其它人又隔着一段距离。 最后,整个大殿,男子那边的座席只有余念娘一个女子,这便显得十分的显眼和引人注目。 皇帝到殿上坐后,第一眼便看见了大天师后面的余念娘,毫不掩饰自己对余念娘的器重,笑着对众臣道:“朝庭历来看重人才,只要有能力,能为朝庭分忧解难,不论男女,皆一视同仁!” 这明着就指余念娘。 等到宴席开始后,皇帝还特意赐了一份水果和一份糕点给余念娘,虽只是一份水果和糕点,但在这保和殿上,已经是十分特殊。让很多人心里不由揣测起皇帝对余念娘到底有多看重! 第382章 此等丑事 今年的除夕夜宴安排得很丰富精致,一百零八道菜,二十四道汤品,十二道甜点,八样水果。 宴席结束后,众人随着皇帝和皇后去了太和门城楼看烟火。放烟花的地点设置在太和门广场,众人站在城楼上,距离不远不近,正好可以清晰看到缤纷绚丽,多彩灿烂的烟花,胆小一点的孩子站在太和门城楼上也不会被吓到。 烟花准备了很多,各种:喷花类,旋转类,升空类,吐珠类等等。 去年虽然也有燃放烟花,但是余念娘心思全在祭祀台,所以,烟花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今天她倒是很有兴致欣赏。 如今国泰民安,又刚册立了太子,皇帝心情很好,与几位重臣有说有笑,今年就连大天师几人都陪着皇帝一起看烟火。美中不足的就是,如果没有佟伯府的事,没有佟贵妃的事,也许皇帝会更加高兴。 热闹的城楼上香气缭绕,叮当环佩,罗衣彩裙。上城楼后余念娘便找了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站着,皇帝和皇后站在城楼正中,周围被众臣和命妇们围着,能和皇后搭上话的趁机多露脸,没有资格凑近皇后身边的便三两站在后边。每个人都有说有笑,兴致勃勃的看着烟火。 观之,似乎只有她一人从兴致高昂到渐渐觉得无趣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余念娘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当她从城楼石阶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朝这边走过来的黄天师。 黄天师沉着脸,一脸严肃,丝毫没有过年该有的喜庆。 看见余念娘,他眼里更是闪过一丝冷意。 依着规矩,余念娘先朝黄天师拱手行礼,黄天师草草向余念娘拱了拱手,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然后便昂首挺胸与她擦身而过。 余念娘脸色淡然,一点儿没有因为黄天师的态度生气,嘴角甚至带着微笑。 黄天师蹙紧眉,大步流星与余念娘擦身而过,因为大跨步,脚下速度不慢,带动起来风将衣角吹动,袖袍翻转。 天师袍制定都是有规定的,素衣素袍,以飘逸舒适为主,样式与寻常衣袍差不多。 但是,偶尔也可以自己去定做,只要是同种样式,同样的颜色,做些小修改还是可以的。 而黄天师的袖袍就是做过改动的,比一般的天师袍更加宽大,又比魏晋时代的广袖要小些。袖袍大些,里面的袖笼自然就要大些,更加利用隐藏,放了东西在里面也更不易察觉。 余念娘眉眼一动。 “黄天师请留步!”余念娘突然出声。 已经走出一丈远的黄天师停了下来,他回头皱紧眉头看向余念娘,表情淡漠,语气不甚好:“你有何事?” 余念娘微微的笑,朝着黄天师拱手:“有事想请教一下黄天师。” 黄天师疑惑的看着余念娘,拧紧着眉头道:“何事?我现在很忙。” “只两句话。”余念娘爽快的道,指着黄天师的袖袍好奇道:“不知道黄天师这袍子的袖口是如何改做的?穿在身上实在好看,袖笼宽大,偶尔带着东西在身上也挺方便。走起路来一飘一扬,颇有谪仙的味道!” 黄天师抬了抬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袍子,一脸莫其妙。 余念娘笑着解释:“天师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这衣袖改得甚是好看又好用,如果我们天道院的天师袍都能改制成这样,一定十分亮眼……”说着,她突然伸手撩起黄天师一只手臂上的袍子,速度快得黄天师都没反应过来:“衣服料子手感柔软滑感十足,又有坠性……”一脸很有兴趣的样子。 衣袖下滑,露出半截手腕,黄天师这才反应过来,手猛的一缩,一脸怒意盯着余念娘,喝斥:“你大胆!” 余念娘一惊,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忙道:“黄天师别生气,我刚才只是觉得你衣服的袖袍挺好看,想要仔细瞧瞧……因为我之前也有一件这种宽袖的袍子,不过穿上以后却没有你身上这件的飘逸感。袖口做得也不如你这个好看,所以……” “哼!”黄天师冷冷打断余念娘的话:“你的礼仪淑德都学到哪里去了?身为女子竟敢不经人允许,私自撩起一个男子的衣袍,这在大厅广众之下,你竟然敢做出此等丑事……” 这话余念娘听着就不爽了。 “黄天师……”余念娘声音一提打断黄天师的话,凉凉道:“我虽是女子,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更是天师。天道院还有规定,天师亦可不成婚。何况,你我乃同门,身为天师,哪来这么多俗礼……我这也是为了天道院好,将十年如一的天师袍改动一下,这样也能增强我们天道院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仅是天道院,我觉得天师庙里面也可以做些修改……社会在发展,天下越加繁荣,我们天道院更不能落后于人,不然如何立足于朝堂之上,如何立足于天下间……我不过是看了看你的衣服,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再者,黄天师你也说错了,我不过是瞧了两眼你衣袖的袖口,并没有撩起你的衣袍……” 黄天师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冷的盯着眼睛看着余念娘:“这种话亏你也说得出口,一个女子……”想必是想到余念娘与他无亲无枚,如何教说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他只说了一句,余念娘却顶回了一大段,这让黄天师心中怒气更盛。 他袖袍一甩,双手背于身后,冷嗖嗖的看着余念娘道:“在这皇宫中高傲自负,目中无人是无法立足长久的……”袖袍一甩,转身面若寒霜的朝着太和门城楼上而去。到了城楼上,皇帝和众臣,还有大天师正在看烟花。 黄天师深吸一口气,又吐口浊气,将心平的愤怒不平通通赶走,片刻后,待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很僵硬的时候,他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份笑,这才朝着大天师和皇帝走去。 而余念娘看着黄天师上了城楼后才收回目光,接着朝着武备院的方向走去。 武备院在上驷院后面,过了上驷院,后面花草植被便多了起来,人也渐少。余念娘上了长廊,廊下挂着两排长长的红灯笼,长灯笼从上驷院一直延伸到武备院后面,倒是个不错的景观。 不过,她刚走上长廊,迎面便走来一个人。 余念娘想了想,停下,侧身让道。 那人走到她面前时却停了下来:“余天师?” 余念娘只好抬头,向户部尚书王国安行礼:“尚书大人。” 第383章 巧遇 王国安年过花甲,任户部尚书,兼内阁大臣,朝堂上王国安很少站队,做事从来对事不对人。当初宁安候府和佟伯府相斗的时候,王国安一直稳立于朝庭,他即不偏向宁安候,也不靠近佟伯府。两府经常会因为一些问题争论不休,每次皇帝问他支持谁时,他就跟只带了耳朵没有眼睛似的,谁说的对便站在哪边。 他即可以今日骂了佟伯爷,明日便指责宁安候。但是两府却从来没有对他争峰相对过。他一心向着朝庭和皇帝,私下众人都说他是老狐狸。 余念娘不明白此时应该在城楼上陪皇帝看烟火的王国安怎么在这儿。 王国安身材微胖,笑呵呵的样子,和谒起来就像弥乐佛。 他微笑看着余念娘:“这会儿余天师要去哪呀?” “看了会儿烟火,觉得这长廊的红灯笼还挺好看。尚书大人难道不觉得吗?”余念娘微笑看着王国安。 王国安眼睛眯了眯,呵呵笑了两声:“余天师说得对,这长廊上的灯笼确是好看,长长的两排就跟两条长龙似的,老夫也正觉得这景致挺有意思。” 余念娘眉梢动了动,笑着道:“大人平日公事繁忙,想必也没闲睱时间注意这些吧。我虽然去年进宫参加过一次宫宴,不过,那时候胆子小,也不敢随意走动,今日突然看见,觉得比花园里的景致还漂亮。” 王国安看着余念娘淡定若然的脸,脑子里不由闪现出去年除夕夜宴的时候余念娘半道跑去祭祀台,而后三皇子被下毒,她被皇帝传到太和殿,和大理寺卿当面争执的情景。 这件事余念娘以为没人知道,其实皇帝早就知道了,后来还特意找他过去询问余念娘去祭祀台的目的。 他也觉得余念娘的行为很奇怪,可是余念娘在祭祀台的确只站了会儿便离开了,于是,他便告诉皇帝:“兴许是志向在天道院,好不容易进宫,所以就想去祭祀台看看吧,一个小姑娘,无背景无依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目的。”他却没料到余念娘能走到今天。 胆小? 王国安呵呵两声,看着余念娘,脸上的笑意更深:“余天师料事如神,不仅推卦占卜厉害,心思也挺细腻。你我平日虽常在宫中走动,却无私交,没想到,余天师竟然能知道我的心思。”说着感概道:“为皇上分忧乃我等做臣子的份内事,这份景致我的确早就想来看看了。” 又将余念娘上下打量一番,十分赞扬:“余天师果然是得天演大师遗传,天生就是做天师的料。想必我朝余天师是最年轻的一位天师,也是唯一一位女天师吧。” 余念娘心中意外了把,平日看着持重的户部尚书原来也挺会吹捧! “大人太夸奖了。”余念娘谦虚的道。 “不过可惜,如果天演大师还在的话,朝中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余念娘很不以为然,只是听着,神色不动。 “老夫曾经也与天演大师共事过,是个不错的人。”接着话风一转:“余天师得皇上看重,被亲点入了天道院,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余念娘疑惑的看眼王国安:“入了天道院,自然一切都听皇上的。” 王国安立刻欣慰的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朝庭,乃是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忠心为皇上做事才是对的。人事无常,人生亦短,一个人不管他成功早晚,身上必然背负着一定的包袱,想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活得更好,我们势必就需要将身上的包袱丢掉,才能重新开始。余天师说,是吧?” 余念娘摇头,道:“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王国安呵呵笑了笑:“老夫很少佩服谁的,不过,余姑娘你是一个。人活一生不过是为了名利。人死了,不管身前事如何,也希望身后有个名利。也许有人会问在,人死了怎么能有名利?老夫要告诉他的是,当然有。就像天演大师一样,十年过去了,却还能得皇上追封封号,这便是知足。” 余念娘紧紧皱着眉头。 “好了,老夫要回太和门了,就不耽误余天师欣赏除夕夜景了。” 待王国安走后好一会儿,余念娘才回过神来,她还是不明白,王国安特意叫住她跟她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长廊周围静悄悄的,只听见太和门广场砰砰砰的烟火爆裂声。 余念娘沿着长廊走去,廊檐上两边挂满了大红灯笼,而两边栽种的植被茂密而深幽,所以,无论是太和门城楼上,还是广场上,只能看见这边昏暗的灯光,隐约看见有人,待走过上驷院院后,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过了上驷院,到了武备院前面,余念娘便站在长廊一根柱子后面看着广场上空绚丽的烟花。 很快池朗宜带着十一从长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池朗宜一走近,余念娘立刻就道:“宫中人多眼杂,世子爷有何事?”意思就是今天这么多人,有事没事都不要随便来找我,真有什么事的话快说。 话说得有些不客气,可是池朗宜却一点儿不生气,也不着急的样子,反而问她:“有发现吗?” 余念娘看他一眼,知道他刚才一定站在这边看着,所以才知道她遇上了黄天师。 “有,也算没有。”余念娘道。 一旁的十一就奇怪的道:“余姑娘,你这话说得我可真糊涂,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呗,哪还有什么有,也算没有。” 与池朗宜等人认识早,十一一直称呼余念娘余姑娘,现在她成为天师,这么听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现在许多人叫她余天师习惯了,有一部份人为了套近乎,跟着称她为余姑娘,都是些余念娘根本不认识或者不熟的人,听着倒让人挺不自在的。 “只看到一点。”余念娘如实道:“他的袖袍很大,也只得来及看见他手腕上画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因为没有看清全貌。再则广场上光线不好,所以并不清楚到画的是什么。” “他手腕上的东西一定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十一一脸肯定的道:“你们想想,如果是正常人怎么会在手腕上画这些莫明其妙的东西。除非它有一定的用处,所以,才不得不留着。” “也许是别人的兴趣呢。”余念娘逗他。现代纹身的人不就特别多。 “怎么可能!”十一对着余念娘翻个白眼,翻完白眼后就瞧见池朗宜正看着他,他忙收起脸上的表情,笑呵呵的对余念娘道:“天道院的一举一动本来就受人关注,如果谁在身上留下什么记号,干了坏事,凭着那记号就很容易将人找出来,所以,谁会那么蠢?” 第384章 难得的景致(+) “那你有看见其它什么吗?”相比起手腕上的标志,池朗宜更关心这个。 余念娘摇头:“没有。”她的异能恐怕只有一些意志力弱的人才可以看到。但是池朗宜肯定不是意志薄弱的人,为什么头两次与池朗宜接触的时候,余念娘能看到一些景象呢,但是在后来,她也试过去看池朗宜身上的东西,发现又不行了。所以说,她的异能除了要看意志力强弱外,还有一些特别个例。 听了余念娘的话,池朗宜倒没什么,余念娘虽然没承认过自己卜卦方式,但他也猜到七八分。不过,十一几人虽然知道余念娘推卦厉害,却是具体不知道她是如何推卦的。 此时十一更是一脸惊奇的道:“什么?余姑娘你为何不能给黄天师推卦?难不成你们天师相互彼此之间不能推卦?” “当然不是。”余念娘道。 “那是为什么?”十一有些可惜:“你是我见过的天师中,推卦最准的一个,至今为止,几乎还没见你失手过。你既然都能将显卦的时间和地点都推算出来,那你完全可以推算黄天师呀,看看他平日都见过些什么人,有什么其它目的没有?这样案子查起来不是也轻松很多……”接着面色一整:“对了,虽然查到是佟伯府毒害公子爷的,可是什么事都要防着,若能再查查佟士明还有没有什么同党,那候爷和夫人才算真正的安心。” 十一的话表面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只有余念娘明白这在痴人说梦,如果她真能事无巨细的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那还了得,她岂不成了活神仙?她的异能特别,比起天师的占卜术虽强大一些,但却不是万能的,而且这东西耗费精气神! 所以,特别,强大的东西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给世子爷下毒的人是佟士明,有没有其它人,这个很容易就猜出来,宁安候府平日最能影响谁的利益,谁就有嫌疑。”余念娘道。 佟士明倒下,池朗宜现在绝对是安全的了。倒是当初害她的人,她觉得肯定还在天道院内。 池朗宜对余念娘的话没有反驳,面色淡淡。 余念娘心里想着刚才王国安的话也没再说话。 长廊里突然就静了下来。 十一吧唧了下嘴,觉得自家公子话太少,见面两句话也没有,这不是很容易冷场?于是,自告奋起调节起气氛,跟余念娘说话。 “谁的利益受损最大?除了佟士明和佟贵妃,就是天道院了。你是说还有天道院……” “也许只是做了幕后推手。”余念娘提醒他。 十一恍然大悟,不过,佟士明已认罪,下了狱,天道院就算一身清了。 他顿时可惜,如此大好的机会竟然没把天道院一起除掉,想天道院仗着皇帝的看重,一直和公子爷作对,和候爷作对。这些人拿朝庭的傣禄不干正事,整天神神叨叨的糊弄人。不仅天道院的天师该全部除掉,天道院也应该立刻废除。留着完全就是祸害。 不过,有一个人不是,那就是余姑娘,余姑娘可是神卦,是天道真正的传人。 想到这儿,十一朝余念娘看去,结果余念娘正好斜眼看过来,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仿佛在问他:你待如何?我才进天道院,你就要拆台? 十一胸口立马突突跳了两下,心中暗叫余姑娘果然好厉害啊,竟然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天道院如果废除了,那余念娘在宫中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余姑娘人好,他可不想她这样,心中这样想,嘴上脱口就说了出来:“……余姑娘自然要留着了。” 这回不仅余念娘,就连池朗宜都看了过来。十一差点就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他什么时候蠢成这样了。只得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余念娘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后继续往前走。池朗宜则丢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后跟了上去。 十一懊恼的站在原处捶胸顿足,后面走上来一人搭上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我就说平日余姑娘待你说话怎么这般随和,原来你凭的是智商啊!” 十一凉凉的朝身后的小九看去,冷冷抛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吐出一个字:“滚!” 而余念娘和池朗宜沿着长廊绕过武备院,然后经过上驷院外面的一条小径朝着太和门而去。一路上两人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余念娘早就想离开了,无奈今夜的池朗宜似乎问题有点多,也有点罗嗦,一个简单的问题绕着圈子要问几遍。 好不容易出了上驷院的小径,广场上的烟火已经停了。 池朗宜看着余念娘:“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出宫吧。” 余念娘正巴不得,可要和池朗宜一起,到时候被人看见,皇帝知道了不免又要怀疑。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池朗宜道:“不会有人看见的。” 然后两人顺着长廊朝着太和门而去,一前一后进了太和门,绕过保和殿,到了御花园,一路上果然没再看见一个人。 余念娘不知道池朗宜怎么做到的。 等出了神武门,五彩驾着马车已经等在了外面。 向池朗宜告辞,余念娘上了马车,刚坐好,就听外面有人敲车窗,还不待余念娘撩起车窗帘子,一只手伸了进来,将一只小匣子递给了她。 余念娘一愣,小匣子看起来很普通,不过,上下两面雕刻的花纹手艺精湛,巧夺天工。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对碧绿水汪汪的玉镯子。 余念娘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她撩起车帘子,可是池朗宜已经骑着马车离开了神武门走出一大截了。 余念娘摸着下巴觉着池朗宜是不是要送给自己。 她拿起玉镯子看了看,是和田玉,整只手镯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这是珍贵的和田羊脂白玉。和田羊脂白玉乃是玉中极品,非常的稀少。而且这一对和田羊脂白玉手镯打磨极好,手镯轻巧而灵活,颜色清新、淡雅、活泼,充满青春活力,明显是一对年轻女子配戴的手镯。 余念娘讶然,难不成这真是池朗宜送给她的? 第385章 大朝拜 大年初一,按照十年如一的惯例,皇帝要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京城所有官员要在这一天行礼如仪。往年只有文武百官,今年特殊,天道院也在行礼如仪之列。天道院所有的天师都要参加,当然包括余念娘三个新进天道院的。 故,天还未亮,余念娘便起来,着装当然是天师袍,素袍宽袖。男天师头发要挽成个簪,余念娘则将头顶一部分的头发挽成簪,后脑勺及下部份的长发留着。有点像双平簪,但头顶两边的两个簪改成了一个簮。 与双平簪似像非像,发式不同,将人显得更加沉稳。 待余念娘用过早膳后,五彩便驾着马车载着余念娘出了余府,直接朝着午门方向而去。 大年初一的大朝会文武百官由午门而进。 余念娘到的时候许多人都到了,天道院来了好几个,杨凯也到了,看见余念娘,还朝她招手。排列不分前无后,余念娘站在了较后的位置,杨凯则站在她后面。 前面和左边全都是文武百官。 看见天道院今年也在朝拜行列,百官眼神不由复杂起来,但也只一眼,众人便将目光收回。 排列位置按照品阶而站,大天师站在最前面,而余念娘等人在队伍的最末。 对于从不进朝堂的天道院来说,能被安排在大朝会上,已是极大的荣幸了。 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仪式正式开始。 由一名乐手敲击奉天门侧大鼓,一重一轻,节奏由慢转快再快转慢,声音由弱转强,再由强转弱,接着另一个乐手重击奉先门的大钟,发出嗡嗡庄严肃穆的声响。 人人噤声,目露庄重。乐响声后,百官们这才开始在午门外列队。 二通鼓,再击鼓,完了再吸敲击钟声两响,百官人人面色肃然,神情庄重,开始由左、右掖门入。 当击三鼓,三响,皇帝在保和殿穿戴好衮服龙冕,端坐于大殿上,执事进殿行五叩之礼,接着皇帝驾出了保和殿,亲临太和殿。音乐起! 余念娘跟在队伍后面缓缓前行,长长的队伍从午门一直通向太和殿,所有人表情严肃,态度认真,直到进入太和殿,外面四名鸣鞭者开始鸣鞭。 赞礼官高喊“鞠躬!”,奏乐开始,百官朝北向端坐于大殿上的皇帝行四叩礼,起身后,典仪官再高喊“进表。” 内赞官高喊“宣表目!” 大殿内文武百官哗啦齐齐跪下,余念娘等人也跟着跪下。跪聆“表目”。宣表结束后,众臣齐呼万岁。如此反复三次,跪听,高喊。 经过一系列繁冗的仪式,皇帝这才起身返回保和殿,百官此时可以休息。 整个仪式下来差不多两个时辰,不管是皇帝还是百官,还是兵士宫女太监都累得够戗。 本来余念娘挺好奇宫中大年初一的百官朝会的,终于有机会体验一番,她却觉得挺没意思。等她回到余府的时候已经巳时中。 孙妈妈和玲珑忙伺候她靠在榻上,马车上虽然有手炉,不过,在大殿上站了两个时辰,又跪又喊的,两只脚几乎都要冻僵了。 余念娘用厚毛毯将两条腿整只裹在毛毯里,连喝了两杯热茶,这才觉得身体里有了些暖意。 孙妈妈早就熬了燕窝,余念娘一口气没停喝完,然后才觉得身上完全暖和了。 玲珑看着心疼,直叹气:“本来听说姑娘能去参加大年初一的大朝会,大家都觉得羡慕又新奇不已,没想到姑娘却受了这么些罪,早知道还不如不去呢!” “胡说!”孙妈妈立刻喝斥她:“大过年的叹什么气。姑娘能参加大朝会这是多大的荣耀。这是皇上的旨意,哪是你什么想不去就不去的?” 玲珑吐吐舌头,低声道:“我就这么说说。” “说也不能说。”孙妈妈绷着脸。 玲珑一脸知错的点头。 孙妈妈看向余念娘又换上一幅和谒的面容:“姑娘要不躺会儿吧?” “不用。”余念娘摆手:“只是站的时间长了,脚冻得厉害,倒也不累。” “哦,那好,如果姑娘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儿。”屋里烧了碳,十分暖和,孙妈妈接着又道:“本也不是大事,原想着姑娘累了等您休息了再说,既然姑娘不乏那妈妈就先跟姑娘禀了。” 余念娘点头,好奇孙妈妈要说什么。 “是这样的,姑娘走后就有人来拜年,还送了东西,奴婢想着既然别人诚心来跟姑娘拜年,怎么能拒人以千里之外,于是就将东西收下,每个来拜年的下人都打赏了……” 余念娘意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来跟她拜年,也不知道是谁? “刑部侍朗的段太太第一个派人来,送了一些自己府上做的糕点,看着挺精致的;还有大理寺卿夫人,也派人来给姑娘,送了一些庄子上的水果;还有武候世子夫人也差人向姑娘问好;还有光禄寺卿府上、宣统理尉使司副使太太等等……” 都送了礼,全是一些日常用的,要不就是自己府上或者庄子上的,东西都不贵,不过,看着都是用了心的。 比如说段府,段府的厨子是段太太刚从江南请回来的,听说做糕点很有一手,在京城小有名气。大理寺卿夫人送的水果也是时令新鲜水果,还有一些是京城还没有的…… 上从候爷府上,下到六七品小官。送的礼放在桌上堆成了小山。 玲珑一脸自豪的道:“咱们家姑娘就是厉害!” 孙妈妈也是一脸高兴:“那是当然,朝中许多大人家里都派人送礼过来了,可见咱们姑娘多得皇上看重。想必恐怕连大天师那儿也没有这么多人吧?” “对呀……”玲珑连忙附合。 不过,孙妈妈的话让余念娘一下想起昨天夜里,王国安对她说的话,睡了一觉,脑子似乎也开了窍,她凝了凝眉,将王国安昨天夜里的话回想了一遍,猛然一下就明白王国安的意思了。 “原来是这样……”余念娘凝神喃喃。 “姑娘,您说什么?”听到余念娘嘀咕,孙妈妈笑着问道。 “没说什么。”余念娘道:“我只是突然明白户部尚书是什么意思了……” 第386章 邀请 王国安特意与余念娘闲话,然后扯到余道生,又说什么人要知足。意思就是要委婉的警告她,做人要知道分寸,懂得进退,要知足。 想来她进京也没做过什么,之前做的那些事都是帮着皇后和大皇子,与她个人自己是没有多大利益的。王国安的话就只能是针对一件事,那便是余道生的事。 难道是王国安知道她一直在调查余道生的死? 余念娘面露疑虑。 她与王国安无私交,所以,王国安也不会是因为什么关心她的前途来跟她说这些。但是她查不查这些和王国安又没有关系。难不成余道生的死和王国安有关系? 马上,余念娘又否定这个想法。王国安明明就说余道生已经追封为天演大师,有名声了,也算是告尉,让她就不要再惹事端。 这个意思如果不是王国安在帮着谁,那就是听了谁的意思特意来告诉她? 可是一个户部尚书会听谁的? 余念娘心中一惊,难不成是皇帝? 思来想去余念娘也没得到确切答案。她躺在榻上没一会儿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没过一会儿,杨凯就过来了,还带了一小篓的蟹。 “这个时节你从哪里买到的?”余念娘双眼放光的看着蒌里的蟹。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她再也没有吃过那种美味的蟹,那熟悉的味道就像老朋友一般。 余念娘立刻对孙妈妈道:“快拿到厨房去让厨房今儿响午做来吃,记得,要辣些,咱们不是有好些佐料吗?现在都可以派上用场了!” “师妹会做?”杨凯笑呵呵看着余念娘。 “一点点。”余念娘抿嘴笑着道:“自己没做过,但见别人做过。” “我娘倒是挺会做蟹,蒸吧,味道又鲜又美味!”杨凯建议道。 余念娘更喜欢吃辣的,她担心厨娘不会,于是又将法子写下交给孙妈妈,让孙妈妈到时候盯着厨娘做。孙妈妈心中虽然奇怪余念娘什么时候会做蟹,只当她是在哪本杂记上看到过,也没怀疑什么。 然后余念娘留了杨凯一起用午膳。响午的麻辣蟹当然做得很好吃了,又香又辣又麻,味道十足。 杨凯也吃过这种炒蟹,可是却和余念娘的这个味道差太多,。 等到用过午膳,杨凯便离开了余府。余念娘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正月初一的响午吃汤圆的,自己和面,做汤圆更有意思。 孙妈妈三人觉得这主意挺不错,还能消磨时间,纷纷赞成。 于是,到了差不多申时中的时候,孙妈妈亲自和了面,又做了各种馅料,有花生芝麻的,有甜的,有肉的。 花生芝麻馅和甜的还好,看到肉馅,玲珑和五彩脸上都闪过怀疑的表情。 “汤圆也能有肉馅?这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我的家乡就有肉馅的汤圆。”孙妈妈解释道:“一般的汤圆都是甜的,这肉馅咸汤圆可是另一种特别的口味,保你们喜欢吃。” 余念娘不喜欢吃肉馅的,这种汤圆馅料很少见,不过,她曾经有幸在一个小地方见过。 然后主仆几人便坐在厨房里开始自己包汤圆,厨娘站在旁边打下手。晚上,余念娘吃了十个汤圆,肉馅的汤圆她尝了尝,油腻腻的,果然不太喜欢。 大年初二,对于已经出嫁的姑娘来说,便可以回娘家了。 余念娘没有地方可去,依然待在府里。 直到大年十五,上元节到了。 余念娘收到池朗宜的请贴,请她去看花灯。 余念娘拿着信左看右看许久,还拿帕子在上面擦了擦,检查自己是不是幻觉。然后又问送信的十一:“这真是你们世子爷写的?约我去看花灯?” 十一心里正替自家公子悲哀呢,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余姑娘竟然一点儿没看出公子爷的心思,反倒是接到请贴是这么个反应。这原因总究还是自家公子的问题,话太少,不会表达。倒是天道院的杨天师听说和余姑娘走得挺近,三天两头不是去卦相馆,就是到余府,两人的关系似乎还很好。 他笑呵呵的道:“姑娘没看错,的确是我家公子爷给姑娘的,请姑娘明晚去看花灯。” “这大过年的,你们家公子又遇到什么麻烦了?”余念娘疑着眉头。 十一笑呵呵的脸顿时变成苦瓜:“姑娘,你看我们家公子对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咒他呢?” “我哪有咒他,我不过是实事求事问问。”余念娘一脸认真。 十一苦笑,好吧。 “我们家公子的确是想请姑娘去看花灯,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姑娘你只身一人在京城,上元节很热闹的,姑娘可以去逛逛,人多龙蛇混杂,多个人陪着也要安全些。” 余念娘看他一眼,觉得他说得没错,这才点头:“好吧。” 十一脸上立刻溢满笑容,拱手告辞。 等十一一走,余念娘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匣子,里面装着一把精巧的匕首。匕首做工很好,小巧,刀刃锋利,在木头上轻轻一削,就削掉一大块。她把匕首插进刀鞘里。然后在自己腰间和袖笼里比划。 孙妈妈三人看着奇怪,便问:“姑娘您这是干嘛呢?” 余念娘头也没抬:“没瞧见我这是在藏东西呢!” 五彩讶然:“姑娘干嘛要藏把匕首在身上?” 余念娘白她一眼,那意思就是说,亏你还是个练武的,带个匕首当然是防身。 “姑娘是想上元节晚上用?以防万一?”还是孙妈妈最懂余念娘:“可是,有宁安候世了保护姑娘这东西应该用不着吧!” 余念娘一脸不以为然:“谁说用不着?我可没忘记咱们是怎么来京城的。” 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没想五彩三人纷纷变色,你一句,我一句,脑子比余念娘转得还快,几句话就重新做了决定。 一脸严肃的五彩:“姑娘的意思是说上元节会有人刺杀宁安候世子?如此的话,奴婢觉得还是应该通知宁安候世子一声,以做准备。” 孙妈妈表情凝重:“这样还做什么准备?奴婢觉得姑娘还是不要出去,就待在府里好了。虽然有宁安候世子,可是咱们自己却没有侍卫,万一混乱起来,宁安候府的侍卫恐怕只顾着保护宁安候世子,哪里还顾得到姑娘。” 玲珑:“怎么这么倒霉,还有刺杀?有完没完啊!姑娘,奴婢也觉得您还是不要跟宁安候世子一道好了,宁安候世子仇人太多,咱们跟着只有遭秧。” 五彩:“奴婢也赞同姑娘不要去。” 余念娘:“我其实……” “为了姑娘的安全,只能这么决定了。既然不去上元节,那也就不用准备了。” 孙妈妈将刚刚替余念娘选好的衣服全部放回衣柜。 “不过,我们可以在府里自己做几个灯笼,就像做汤圆一样,自己动作……” “哎呀,我还从来没做过这个,这个有意思……”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好了……” “我要做个篮瓜灯笼送给姑娘……” “蓝瓜灯笼太丑,我做五彩灯笼送给姑娘……” “五彩就是很多种颜色,你要怎么弄……” …… 余念娘靠在榻上,手掌撑着下巴,吧唧着嘴看着几人…… 第387章 元宵 不管孙妈妈几人如何猜测安排,最后还是得听余念娘的。结果自然就是去了上元节。 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人们就在元宵节的时候点上各种灯笼以供观赏,后来渐渐发展成为灯会,元宵节赏灯不仅在京城,全国各地都是十分兴盛。 在街道边处处张挂着彩灯,除了各种形状的灯笼,人们还制作出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满城的火树银花,人山人海,十分繁华热闹。 到现在,灯会上的灯样式也越来越繁复多样,逛灯市更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情。 除了可以欣赏沿途每色漂亮的灯笼外,还可以猜字迹,若是猜中了的,可以有个小小的奖励,例如赢得灯笼。 除了猜字迹,灯会上还有各种游行活动,如高跷,旱船,舞狮,舞龙,秧歌,抬阁等各种表演。 而放烟花则是元宵节的高潮。 京中的灯会在离护城河不远的地方,这样即可以在灯会现场游玩,还能去河边放花灯。 而放烟火则在护城河外,烟花射向高空时,不仅城外,城内的百姓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乃是最精彩的部分。 余念娘坐着马车在灯会场外停了下来,将马车停在固定的地方,一行人便入了灯会。 早等着的十一一眼就看见了余念娘几人。然后迎着余念娘朝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上去。 池朗宜正在雅间等着。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腰间挂着一个玉佩,一个香囊,头发用玉冠束起,和平日在宫中穿着统领服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更加随和亲切,就像个儒雅的翩翩公子哥一般。 余念娘进来的时候,池朗宜正出神坐在窗边看着下面。 余念娘瞧着奇怪,走近也伸长脖子朝下看去。街道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皆有,更有不少郎才女貌的公子姑娘相携而来。 她收回目光:“世子爷。” 池朗宜在余念娘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看见下面来来往往面带笑容的百姓时觉得这难得的和谐和平静,不想开口而已。 不错!街面上热闹非凡,对于池朗宜来说确是难得的和谐平静,没有算计,没有危险,没有勾心斗角,人们脸上的欢乐都是真真实实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还站在旁边的余念娘,语气温和,声音低沉的道:“坐呀,怎么不坐?”漆黑的眸子如黑色的幽坛般带着不知名的温柔。 余念娘惊悚了下,接着又奇怪的看他一眼,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长长的街道上灯红闪烁的盛景。 “我们就在这儿坐着?”余念娘决定,如果池朗宜真打算在这儿坐着,那她就自己去逛。看见外面人头攒动的街道,她还真希望池朗宜不要去。 谁知道,池朗宜二话不说已经起身,看着余念娘微笑道:“我已经在那边订好位置,我们可以直接在二楼上观看。楼下有肩舆,坐着过去不用挤来挤去。” 可是余念娘却觉得这样没意思。 “即是来看灯会的,不亲自体验一下有什么乐趣。”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几人率先朝着街道人群中走去。 池朗宜其后才出来。 地煞紧跟在池朗宜身旁,面色无常,实则神色警惕的看着周围,低声道:“公子,不如还是坐轿子吧,人太多。” “无事。”池朗宜摆手。大踏步三两下就追上了前面的余念娘,与之并肩而行。 地煞看向旁边的十一,十一耸耸肩,朝他双手一摊:“我早说过公子爷不会坐轿子的。我可没办法。” 两人不敢多说,忙追了上去。 余念娘一边走一边看,街道两边的灯笼各式各样,上面的诗词歌赋,字谜也是繁多有趣,可这些她都不擅长,也不喜欢脑筋急转弯。欣赏元宵的景致,感觉这喜庆的气氛才是最重要的。 和现代的灯会比较起来,古代灯会逊色不少,但是热闹喜庆的气氛却更浓。 余念娘喜欢。 顺着街道几人到了护城河边,买了几个河灯,众人蹲在河边放河灯。游街的人纷纷朝河边而去,没一会儿,整条护城河里星星点点,到处一片光亮,就像天上的银河一般。 池朗宜却一直跟在余念娘身后,不作声也不说话。对众人都很热衷的放河灯他也一脸毫无兴趣的样子。 余念娘突然觉得这人的生活有些可怜还挺无趣。拿了一个河灯给他:“你也放放。” 池朗宜摇头:“不用。” “来吧,只是玩玩而已。元宵节你既然出来了,怎么也得放放河灯。我对这种东西没有什么信仰不信仰,就当是娱乐好了。你也来吧!”余念娘看着池朗宜,将手中的河灯递过去。 池朗宜却坚决不要,不论余念娘怎么说都不放。却也没说走,这就有点不太像池朗宜的性子了。 余念娘眼珠子一转,看着池朗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该不会从小到大从来没放过河灯吧?你难道是不会?” 池朗宜脸上一热,面上却一片平静:“不是。” “那你来呀!快点来吧。你若不放河灯,又何需跟我一起,不如,你先回去吧。”余念娘道,反正她也觉得这么个人跟在后面玩得不尽兴。 一旁的十一则一直朝池朗宜递眼色,最后干脆直接接过余念娘手中的河中拿给池朗宜:“公子爷,我小时候也放过河灯,其实挺好玩的。” 池朗宜立刻凉凉朝他看去:“小时候?” 十一一惊,忙摆手:“公子爷,您别误会,我可没把您当小孩子,我就是打个比方。”您的狠劲儿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我哪能把您跟小孩子比啊。 这话,十一没敢说出来。 池朗宜看着手上的河灯皱紧了眉头,余念娘见池朗宜没将河灯丢掉,立马觉得有戏。 你能想象一个平日严肃一板一眼,性子清冷的人拿着一盏河灯在河边玩耍的情景吗?想想都觉得好逗! 余念娘一脸认真的怂恿着池朗宜往河边走:“你得走近一些……不能打翻……它会顺水而下……” 池朗宜脸色不太好看,余念娘真当他是个傻子,连这个都不会? 而余念娘正朝后面的十一和地煞看去。 看见余念娘挤眼弄眼的样子,十一和地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敢戏弄他们家公子爷,真是活腻歪了。 第388章 元宵二 就在十一和地煞瞪着眼珠子的时候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撒了水在河边,河边上没清理掉的泥土被搅成了稀泥。池朗宜一脚踏上去,泥水溅到了袍子上。素白的袍子上几块大大的黑渍!翩翩公子哥形象顿时大打折扣! 池朗宜脸都黑了,甩手将河灯丢在河里掉头就走,而河灯居然也没翻,好好的顺着河水往着下游而去。 几人瞪着眼珠子相互对视一眼,还是余念娘最先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孙妈妈和五彩三人也憋着笑。可又不敢如余念娘一样笑出声来,十一和地煞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更够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于是池朗宜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全都低着脑袋。 他冷哼一声,甩手拂袖而去。直到上了天和茶坊二楼雅间,脸色还很难看。 天和茶坊在全国各地都有,光是京城就有两三家。不光是因为其内环境好,服务也是一流,茶水更是货真价实,不掺虚假,这才能留住不少老顾客。 叫了茶水,伙计又送上精致的点心,余念娘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欣赏着外面街道上的景色,逛一大晚上,也该休息会儿了。 片刻后,乏去困意来,她已有回意,便起身,还没开口,一直没说话的池朗宜已经道:“等一下。”示意她坐下:“烟火马上就要开始了,看完再回去吧。今天晚上的烟火和除夕宫宴的烟火又不同。要让街道上的人都看到,所以,大多以高射性花炮为主,会是另一番景致。”神情平静,眼神深幽,哪还有一丝的怒意,就像刚才发脾气的根本不是他似的。 除夕夜众人都在太和门城楼上观看,那是放给皇帝皇后还有朝臣看的,大多是架子火,就是把五花八门的炮火绑在驾杆上表演。 而上元节是放给百姓看的,要让全京城的百姓都能一睹,当然要选择一些飞射较高,在高空爆破较美的花炮才行。例如百花齐放,百鸟朝凤,莺歌燕舞,蜂飞洋溢,花篮花开等等。 还有一种高空礼花,在现代我们又称为火箭,也是高空焰火,射程有一百至三百米,射向高空后,有带哨子的,有带小降落伞的,还有带五光十色的小火弹子的……内容丰富,绚丽多彩,五彩缤纷,如天花散花一样,被人称为空中奇观。 “今年的烟火准备得比以往都要周全。”外面炮声啪啪的响,不过,余念娘还是听见了池朗宜的话。 “兵部去年在陕西发现了火药……” 意思不言而喻,所以,朝庭开始研究火炮和火枪之类的,这些花炮想必是只是一些试验。 两人正说着,地煞走了进来,低声对池朗宜道:“公子爷,人来了。” 地煞声音虽低,却没有掩饰,所以,余念娘也听见了。 池朗宜眼神一凝,道:“去了哪里?” “在一楼大堂。”地煞道,明显声音里带着疑惑。 既然池朗宜没有刻意背着她,那就是不介意她听到。 她很好奇地煞说的是谁? 池朗宜告诉她:“黄天师。” 余念娘一脸讶然。难不成池朗宜闲逛一晚上就是为了等黄天师? 佟伯府的事后,黄天师表现得越加规矩,更没有以往的飞扬跋扈。这点其它人不知道,但是余念娘能明显的感觉到。 难不成平静了一段日子,黄天师又要开始有所动作?佟贵妃已势去,他还要干什么? “看着点,找机会听听他们说了什么。”池朗宜对地煞道。 等地煞应声而去,池朗宜才告诉她:“晚上出来的时候我的人就查觉到黄天师有些不同寻常。按照以往的习惯,他是不会来这些地方凑热闹的。” “所以,你就派人跟着他?”余念娘看着池朗宜。 池朗宜点头:“不错。” 那这个黄天师到底要干嘛呢? 池朗宜派了不常在身旁走动的一个侍卫去一楼大堂,黄天师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他的前面,左右面都有人坐,只有后面一张桌子没人坐。不过,整个大堂几乎已经坐满,而进来的人还源源不断,可是那张桌子却一直没被安排人。 很明显是有人早定了位置。 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蓝色衣袍,满脸胡子的人在那张空桌边坐下,大胡子戴着帽子,将额前低低的遮住,他又一直低着头,所以,侍卫并没有看清大胡子的样子,只觉得他长相似乎有些特别,鼻子很挺,眼睛很小,看人的眼神有些锐利警惕。 黄天师与大胡子靠背而坐,若是这么一看并不觉得有什么,仔细再瞧,就能发现,黄天师偶尔会借着端茶的动作掩饰嘴角的动作,口型不同,表情却要装得很平淡,对茶坊外热闹的灯会,以及漂亮的烟火完全无视。 可是侍卫坐的位置与黄天师二人的位置隔了好几张桌子,所以,并没有听到两人说些什么。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黄天师就离开了,侍卫尾随其一直回到住处,就再也没见黄天师出来过。 而大胡子则在茶坊里坐了半个时辰,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点,一边欣赏着外面的元宵夜景,颇有兴致的样子。 等到他离开的时候,侍卫便悄悄在跟在后面,几条巷子之后人就不见了。 侍卫惊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被对方发现了。回到茶坊惭愧的向池朗宜复命。 所以,费了力气最后什么消息也没打探到,只知道黄天师与一个陌生人悄悄见了面。 “这样看来,对方的武功应该不弱。”后来赶过来的小九揣测道。 地煞跪下请罪:“都怪属下,属下应该亲自跟过去的。” 池朗宜蹙紧眉头,对面的余念娘却突然道:“我们都是凡人,又不是神仙,谁又能知道。” 小九等人齐唰唰的看向她,没想到余念娘竟然帮着地煞说话。特别是小九,在内心呼喊,为什么余念娘对他就是各种讽刺加调戏,害他每次都要挨公子爷的刀眼。对十一却是随和又平易近人,现在竟然还帮地煞。 不公平啊不公平! 余念娘扫眼众人,自然而然的道:“本来就是呀,人就是人,又没有神仙的本事,谁还能知道将来的事?” 这次连池朗宜都看了过来,众人那古怪的眼神,纷纷在说:你不就是那个能知道未来事的神仙? 然后余念娘才回过神来,干笑了两下:“我也不是神仙。” 第389章 牵怒 戊时中的时候,余念娘等人离开了天和茶坊,马车停在灯会外面,余念娘不想走路,好在池朗宜早就准备了两顶轿子。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轿子,朝外而去。 时辰不早,灯会上的人也越来越少,街面上有些摊主已经收摊,越是往外,街道上来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余念娘坐在轿子里一踮一踮,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没一会儿,就开始上眼皮磕下眼皮。喧闹的街道渐渐归于平静,能听见街道上行走的声音,余念娘渐渐闭上了眼,突然有人大喝一声:“站住!”紧接着砰的一声响,带着某种东西颤动的余音。 余念娘惊了一跳,一下睁开眼,然后就看铜陵轿子一边窗帘被撩起一半,一支箭羽刚好插在轿子窗户上,尾部正有力的微微颤动。 余念娘眼神一凝。 五彩和孙妈妈的反应各不相同。 孙妈妈被吓得脸都白了,五彩明显也被吓了一跳,很快她就抽出剑站在轿子旁边,前面的十一和小九,还有几个侍卫,警惕的将余念娘和池朗宜护在后面。而地煞正和一个蒙面人打斗在一起。 余念娘撩起帘子,池朗宜正站在前面冷冷的看着和地煞打斗在一起的蒙面人。 若是真有袭的话,她坐在轿子里才不好逃走。于是,余念娘下了轿子,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不知道从哪里又冲出七八个蒙面人将几人团团围住。 十一,小九,五彩等人纷纷面色肃然,眼神冷厉与蒙面人相对,街道上顿时充斥着剑拔弩张,危险的气息。 十一紧紧盯着蒙面人首领,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熟悉感,可是什么也没有,他面色严肃的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天子脚下竟敢如此嚣张,可知道挡了谁的道?” 没有人回答,有蒙面人瞧向其中一个蒙面人。 这是蒙面人首领,蒙面人首领眼神阴冷,扫过余念娘和池朗宜,漆黑的眸子渐渐变成血色,他眼中布满杀意,冷冷的下命令道:“杀!” 余念娘站在池朗宜后面仔细观察着前面的蒙面人,从刚才那些蒙面人的迟疑中可见,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认识他们,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如此还敢来刺杀,证明背后的人要不是不简单,要不就是做着垂死挣扎。 池朗宜脸色淡漠,刚才还平静得像一面湖的眼眸寒光一寒,迸发出凛人的杀气。手摸在腰间,轻轻一弹,腰带松了,然后就见他顺着腰身一拉,一柄软剑出现在手中,与此同时,围住众人的黑衣人也开始动作,齐齐举剑朝她们刺了过来。 长剑,泛着寒光杀气直逼余念娘。 五彩眼明手快将余念娘往后一拉,抬剑挡了过去,不过,软剑先一步缠上长剑,池朗宜手中反转,轻轻一拉,长剑便脱离那蒙面人飞向一旁地上。 旁边的十一很配合的一剑朝蒙面人胸口刺过去,利剑刺破皮囊扎进骨肉,与骨肉摩擦噗嗤声响,蒙面人顿时感觉绞肉般的疼痛,心口一阵翻腾,一口老血喷得老远,胸口鲜血直流,将脚边的袍子都打湿了。 余念娘惊讶的看着池朗宜手中的软剑,没想到这人竟然连腰带都是软剑! 宁安候带兵上阵杀敌,抵御突厥,保家卫国,得不少人拥戴。也因为志向,信仰不同被不少人反对。不过,宁安候府向来我行我素,因为是忠臣良将,得皇上看重,这反而助长了宁安候府嚣张的气焰,也让有些人不满。 所以,宁安候府,包括池朗宜有不少仇人。 故,余念娘认为这场刺杀应该是争对池朗宜的,可是,佟士明还在狱中,佟贵妃也在冷宫中,好像又不太可能派人来刺杀池朗宜。大皇子已被正式册立为太子,刺杀池朗宜已经没有意义。 很快,余念娘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这些蒙面人开始看着似乎是奔着池朗宜去的,被池朗宜和十一等人击退后,蒙面首领一个手势,蒙面人不再采用迂回的战术,直接扑向余念娘,如果不是池朗宜一直站在她前面挡着,又有十一,小九和地煞,恐怕她就凶多吉少了。 事后,想到这些别说孙妈妈等人,就是余念娘都有些后怕。幸好她没有独自去看灯会。 次日,皇帝在朝会上大发雷霆,天子脚下就有人敢行刺天师和一个候府世子,简直胆大包大,皇帝立刻将案子交给刑部处理,要求:“……必须给朕查清楚,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抓住刺客,问个明白。” 除了蒙面首领,其它人已如数伏诛! “是。”刑部侍郎道。 然后皇帝看着池朗宜,面若寒霜:“你身为金吾尉统领,又身兼北军监军,竟然连灯会的安全都保护不了,还陷自己,陷天师于险境中,你可知罪?” 上元节安全治安根本就不归金吾尉管,更轮不到北军。 有人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池朗宜跪下,面无表情的道:“臣知罪,请皇上责罚。”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皇帝这才露出微微满意的表情,他冷冷的道:“上元节治安安全虽不归金尉吾管,但宁安候世子身为臣子,身为金吾尉统领,北军监军,仍有责任为朝庭和京城安全做出贡献。一时大意造成极坏影响,现罚宁安候世子半年俸禄,撤消其北军监军一职。改由越骑校尉卫其宇担任。” 大殿内顿时响起低低议论声,池朗宜面不改色的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众人都知道,这是牵怒。 接着,没过两日,西北就传来消息,说冬季即将过去,西北草原各部落情况不明,相互之间没停过争斗。因为度过一整个冬天,储存的食物差不多快用完。各部落又开始争抢地盘,打劫来往商队。同时,面对处于弱势的突厥,其它部落也开始打其主意。但是突厥向来心狠手辣,不甘心被吞并,又开始寻找其它部落合作,将瞄头盯向天朝。 正正经经的打一仗倒还轻松,最烦小打小闹各种偷袭不断。 所以,皇帝立刻下旨让在京城休假的宁安候即刻起程回西北大营,同时派瀢原兵部侍郎赵云到西北大营作监军,与安宁候齐心协力打击突厥。 赵氏族人两枝,赵云和赵义,两人同宗而不同枝。赵云为长,原是兵部侍郎,刚被提为西北监军。而赵义原是翰林侍讲,被提升为内阁侍读学士。 第390章 意下如何 赵云以前是大将军手下将士,十年前西北大战时曾与大将军并肩作战,后来因为战伤回京城被任命为兵部侍郎。赵府一直忠心于皇帝,赵云和赵义也是当年皇帝登基后才慢慢展露头角。也就是皇帝的心腹臣子。 “但是,朝中有的是官职,为何要将赵大人派到西北监军,据我所知,军营中除了以前有过天师监军以外,再没有出现过监军。而且那时是遭到众武将的反对的。”余念娘疑惑的道。 “这次可不一样。”池朗宜眼底寒光一闪:“十年前因为战事,皇上才将天师派去监军,天师素来颇受人质疑。而赵大人以前跟着大将军打过仗,为人正直,在军中有一些昔日的同僚,也有一些威望。他去监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余念娘就更不明白了,如此,为何还要将赵云派到西北去?难道一个宁安候还不够? 池朗宜冷冷的笑了笑:“帝王之术,只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 “什么意思?”余念娘看着池朗宜。 “很简单,大皇子被册立为太子,以后要登基当皇帝,宁安候府可以强大,但是不可以太强大。皇上需要一些忠心的朝臣为自己办事,也是为皇上归天后,为太子准备的辅国之臣。” 这样,皇帝就不会担心以后他归天后,太子处处被宁安候府牵制。赵府人口简单,背景也简单。赵云有武将之风,赵义有大儒之识,一文一武帮助太子最合适不过。而且,赵府根基浅,如果是以后起了他念,宁安候府也可以对付。 余念娘明白了,如果被立太子的是二皇子,佟伯府一样会被皇帝压制! 这细微的调整看起来没什么,暗地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段太太遇见余念娘的时候就很不解的说:“……也不知道皇上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就算要压制宁安候,也不应该是现在啊。大皇子才刚刚被册立为太子,此时正是该在朝中肃立威信的时候。宁安候府没有强有力的势,大皇子怎可赢得众臣的支持?” 余念娘淡淡的笑:“圣心难测!再说这些也不是我们关心的事。” 段太太回过神来,忙笑着道:“余姑娘说的是。这些的确不是我们该操心的。”看眼跟着余念娘的五彩孙妈妈几人,关心的道:“你一个人出府怎么也不多带些人,府里没有侍卫吗?要不这样,我跟我们家老爷说说,让他帮忙替你看看,京中有几家不错的镖局,里面的镖师都很厉害,你雇些当护院吧。” 余念娘瞥了眼马车旁站着的两个婆子,两人是上元节后池朗宜送过来的,武功比起五彩只强不弱,同时他还往余府送了几个侍卫,不过,段太太的建议倒真不错。 “那就有劳段大人了。” “哪里哪里!”段太太立刻笑着道。余念娘帮过他们,她一直惦记着还这个人情,可是余念娘的事她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只帮个小忙,她也会觉得很高兴的。 大年一过,皇帝这边就开始准备着去泰山封禅的事。 过了几日,余念娘得到皇商的宣召,进了宫。 到的时候皇帝正在御书房和大天师商议要事。 余念娘静静的等在御书房外,也没让人去通报。后来黄公公过来的时候瞧见,知道余念娘等了半个时辰也没一个人去通报,一个暴栗子敲在伺候在御书房外的小太监头上,骂道:“混帐!余天师到了怎么不去通报?” 小太监满脸委屈,小声道:“是,是天师说等皇上忙完再……”而且皇上也说过,任何人来不得打扰。 黄公公又一个暴栗子敲在小太监头上,板着脸教训:“天师这么说,你怎么能真让天师在外面干等着呢……”就算不去通报,也该好生的请到一旁喝茶歇息啊。再说,皇上的话得听音听意,余天师又不是外人。 黄公公气得不行,对着余念娘点头哈腰笑:“请余天师恕罪,老奴管教无方。” “无事。黄公公客气了。”余念娘态度十分随和:“的确是我让这位小公公不用去通报的,皇上和大天师有事,我的确该在外面候着。” “谢谢天师,天师果然胸怀豁达。”黄公公笑着道,又朝旁边的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忙向余念娘道谢。 然后黄公公便进了御书房。御书房内皇帝正和大天师说着西北的事。 见黄公公低头垂眸进来,皇帝停了话头。 “什么事?”皇帝淡淡的道。 黄公公斟酌道:“回皇上,余天师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奴才是让她先回去,还是请到……” 黄公公原以为皇帝和大天师商议事情,会让余念娘去偏殿休息,没想到皇帝听说余念娘已经等了个半个时辰,本来还淡漠的脸顿时一脸惊喜:“呀,余天师已经来了吗?怎么不进来?” “余天师怕打扰皇上和大天师议事,所以没让通报。”黄公公偷偷瞥了眼一旁的大天师一眼,道。 皇帝立刻笑了,道:“这个余天师!你去,请余天师进来。”说完,皇帝看向大天师:“余天师虽然年轻,不过,朕观她年纪轻轻胸有点墨,不光会谈经论道,分析起事情来也是头头是道。” “得皇上看重,实乃余天师之幸!”大天师淡淡的道。 大天师一直以来都是寡言冷淡的样子,能这样夸一个人实数很少。 所以,皇帝没有因大天师冷淡的态度生气,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余念娘进来后先向皇帝行了礼,才向大天师行礼。 皇帝看着余念娘笑呵呵的道:“朕正与大天师说着西北的事,既然余天师来了,不如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别说大天师了,就是余念娘自己也惊讶了下。 皇帝却丝毫未觉着有什么,继续道:“……草原上小部落多,但自从前年突厥与我朝一战之后,突厥大伤元气,按理说,其它的小部落吞没突厥的心思会更甚,但是在面对我天朝时,这些小部落却出其的团结……这一次各部落蠢蠢欲动,听说几个大部落首领暗地都有吞并突厥的相法。现任突厥首领萨达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深知这一点,所以,从年节的时候开始便开始打劫沿途商队,渐渐有往我边境城市去的趋势。两位天师,你们觉得当下应该如何?” 余念娘瞥了眼目光幽远的大天师,立在原地未动。 第391章 大天师请卜个卦 大天师朝着皇帝拱手行礼,揣测道:“看来突厥有想突袭边境村子的打算,以此来威慑其它部落。” 皇帝点头。大天师虽然不理朝政,但每次论起国事来都头头是道。 “只要几个小部落联合起来,吞没突厥并不困难。”大天师又道。 皇帝再次微笑点了点头:“大天师说的没错。不过,突厥的凶名在外,没有哪个部落不惧怕。所以,只要突厥再次展现出能与天朝对抗的能力,其它部落就不敢再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其它各部落之间也存在利益纠纷,并不是真正的团结。”接着,皇帝期待的看向大天师:“突厥擅长骑射,逃跑也是一流。如果我们能捉住出来造事的突厥队伍,也算是给其它部落一个信号,到时候再借力,其它部落吞掉突厥就容易多了。如果失败,我们也没有损失。” 天朝军队虽然比突厥军队多,问题就在于突厥狡猾,每次都不会离草原太远,天朝军队要想行进入草原,需长途跋涉。而且,天朝军队骑兵极少。 所以…… “如果能知道突厥的动向,我们的胜算就会更大,也可以将牺牲减到最小。”皇帝看着大天师认真的道:“不知道大天师能否推一卦,给朝庭一个提示,助宁安候一臂之力?” 余念娘这会儿算是明白皇帝的意思了,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大天师为西北推一卦。 照此来话,皇帝特意选在这个时辰召她进宫,难不成是故意的? 余念娘的能力整个朝庭有目共睹,用她来激大天师,让他无法拒绝皇帝的这个要求? 帝王果然是帝王,果然思虑周详,深谋远虑。 余念娘嘴角微勾,看向大天师:“早就听闻十年前大天师准确推算出西北战事,如果此次,大天师亦能推算一卦,相信,宁安候带领军队灭掉突厥胜算又多一筹。” 皇帝听着眼前一亮:“余天师说得没错。”殷勤的看向大天师:“不知道大天师可否?” 大天师面色淡淡的看了余念娘一眼,然后才拱手向皇帝道:“即是皇上要求,臣理应应下。” “那太好了。”皇帝惊喜万分,如果大天师能再次准确推算出西北突厥的动向,那灭掉突厥简直就太容易了。皇帝至今记得十年前大天师那神奇的一卦。西北边境以后也可以永世太平,没有战争。 “请容臣回天道院准备准备。”大天师道。 “好,大天师请。朕等着大天师的好消息。”皇帝和谒亲切的道。 大天师离开御书房回到天道院立刻去了供奉殿上香。 供奉殿里朔着前任大天师的金身,每次做法事前,大天师都会来上一柱香,然后再去准备法器。 而此时的余念娘正在御书房里向皇帝恭维大天师如何如何的厉害。 “……大天师道法高深,玄术精湛,实乃我等学习的楷模,榜样!” 皇帝笑眯眯的看着余念娘,一双眼睛弯成一条缝,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是呀,大天师真乃精世绝材,就算前任大天师也没有如此深厚的玄术。想想十年前,若不是大天师推卦算出西北动向,恐怕那一战危险呀。”皇帝深有感概,接着看向余念娘和谒的道:“当然还有你父亲,没有他的忠义与献生,大天师也不能窥得天机。” “为皇上,为朝庭这是应该的。”余念娘抬头挺胸,一身正气。 皇帝欣慰的看着余念娘。 “我曾在书中看过,若是推算与国运,朝庭有关的事,那都是一等一庄严的事,不可随意推卦,若是想要准确,都必须是按法事来做。”余念娘认真的看着皇帝:“就像当初我父亲那样。想必大天师也是知道的,所以,当初才联合我父亲在祭祀塔顶做了那场法事,推算出西北战事。” 本来还没觉着,听余念娘这么一说,皇帝也觉得颇有道理。 等大天师拿着法器再次到御书房后,皇帝便疑惑的看着大天师手中的罗盘以及龟甲:“天师就这样推卦?” 大天师并不知道余念娘说了什么,点头:“是的。” “这次虽不是推算国运,但也与朝庭,我朝军机大事相关,算得上是一场大事。”皇帝慎重的道。 大天师点头:“朝庭大事,军机密事,自然算不得小事。” “那,天师就这样?”皇帝指着大天师手中的龟甲道。 大天师不明所以。 “朕记得当初大天师推算西北之事的时候可是亲自上祭祀塔顶做的法事,还有天演大师的血祭,这次不做做法事?”皇帝怀疑的道。 大天师愣了愣,很快就回过神来,淡淡的道:“皇上说的是。不过,此次又与十年前不同。” “请问大天师有何不同?不都是为朝庭推算西北?”余念娘接过大天师的话追问。 “当然不同。”大天师淡漠看眼余念娘,对皇帝道:“臣此次推卦,还需要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皇帝道。 “就像习武之人练武需吸收天地精华一样,天道也一样,卜卦的时候若能根据阴阳调节,事物气息清浊,推算出来的卦会更准……” 大天师的话说得有些深奥,皇帝一脸糊涂。而余念娘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 “……早闻突厥弯刀锋利坚韧,与咱们天朝的刀剑相比,更不易砍断。听说前阵子从西北送回了两把突厥弯刀到兵部,微臣恳请皇上,借一把弯刀给臣。” 皇帝一脸惊讶:“大天师的意思是要借助这个来帮助推算?” 大天师面色不改,点头:“是的。” 皇帝满脸疑虑渐渐变得古怪,复杂,欣喜,好几种情绪混合在一种,表明了皇帝此时内心的复杂。 “即然大天师需要,那朕准奏,稍后便让人送到天道院。” “谢皇上。”大天师垂首拱手恭敬行礼:“臣会在供奉殿待上七天七夜,待七日后便为皇上献卦。” “天师需要七日时间吗?好。那朕等着天师。”不管是何种法子,大天师答应了西北推卦,皇帝心情就好了了许多。以前推卦也不见大天师要什么东西辅助,此次却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皇帝也想见识一下。 第392章 跟傻子似的(+) 大天师很爽快的向皇帝保证:“请皇上放心,在皇上泰山封禅前,臣一定给皇上一个答复。” “好,那辛苦大天师了。”皇帝笑呵呵的道,让黄公公亲自送了大天师出去。然后才看向站在御书房中的余念娘:“其实西北之战后,大天师很少卜卦,准确的说,这应该是朕第二次请大天师亲自推卦。” 余念娘已经收起了脸上的震惊,平静的抬头。 余念娘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认真的道:“大天师玄术高深,七日后定能有好消息。”接着一顿,面露遗憾:“可惜大天师此次没用十年前的法子,臣等无法大开眼界,皇上也无法明日得卦。” “无防。”皇帝不甚在意的道:“不管大天师用什么法子,只要将卦推出来便可。再者,提起血祭,朕总觉会想到因此而去的天演大师,所以总觉得有些不妥,如此这样,也挺好的。” “皇上仁慈!”余念娘大赞,接着恭敬的道:“不过,臣以前在一本天书上看到过,其中有提到血祭,说只要提供血祭者一碗鲜血即可,并不会伤害其人。不过,到底是哪本天书上,臣一时也记不起来了……”接着抬手向皇帝行礼:“如果没其它的事,那臣就先下去了。” 皇帝朝余念娘摆了摆手,待余念娘出去后,蹙起眉头。 黄公公静静的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好一会儿,皇帝脸上的表情才动了动:“余天师的意思是说血祭根本不用献出生命,只需要血?” 黄公公眼皮子狠狠跳了两跳,低着脑袋,恭敬的道:“回皇上,余天师刚才好像是这个意思。不过,她好像也说过这与修为的深浅有关系。” “是吗?”皇帝皱起眉:“我怎么不记得她有说过这话?” “兴许皇上当时心里想着其它什么事吧?”黄公公呵呵笑了笑,又道:“而且,余天师也说了,好像在哪本天书上看见过,就是说也有可能是她记错了。” 皇帝怀疑的看眼黄公公,黄公公忙恭敬的低下头。 而余念娘回到卦相馆后,便一直坐在后院中,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连姿势也没变过。 孙妈妈和玲珑也不敢去随意打扰她,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不敢离开。直到保和堂药铺的伙计来送东西,孙妈妈才去了前面。 保和堂药铺东西货真假实,孙妈妈常去买药,掌柜的早就将她认熟了,而且也知道余念娘和池朗宜的关系,于是,后来,掌柜的便承诺,只要孙妈妈需要买药,只管说一声,或者捎个信儿,掌柜的就派人直接送过来。 这送药的伙计一来二去也和卦相馆的人熟了,特别爱跟玲珑贫嘴。将药拿给孙妈妈后,伙计也不急着走,跟刘妇人和杨凯有说有笑。站了半天也没见玲珑出来,他便好奇的问孙妈妈:“妈妈,怎么不见玲珑姐姐呀?” 孙妈妈正烦着呢,一听,拿眼斜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是来送东西的,还是怎么滴?” 一听这话不对,伙计立刻赔笑道:“孙妈妈您误会了,我就是想问问余姑娘,怎么也不见她,是不在馆里吗?” 一旁的杨凯顿时也想起来了,余念娘回来后好像进了后院就没出来过,这可不像她平日的作风,也忙向孙妈妈问道:“是呀,我师妹今儿在后院干嘛呢?” 孙妈妈拿杨凯就当自己人,闻言,愁了脸:“不知道呢。姑娘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坐在后院,不吃东西不喝茶,不说话,啥也不做。” “啊?”杨凯惊讶张大嘴巴:“难不成是皇上为难师妹了?” 孙妈妈摇头:“应该不是。” 杨凯皱起眉头:“那她是怎么了?”丢下手中的笔就往后院走:“不行,我得看看师妹去,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而送药的伙计回到保和堂后便把这事告诉了掌柜,掌柜的又告诉了来药铺拿东西的小九,小九回去又说给十一听,十一顿时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跑到池朗宜面前把这事给说了。 晚上,余念娘回到余府,孙妈妈摆好饭,她正打算用膳的时候,就看见池朗宜从主院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然后直接在余念娘对面坐下,将桌上的菜扫了一遍,发现正是自己喜欢的几样菜,在余念娘等人目瞪口呆的之下道,自然而然的吩咐:“正好我也没吃饭,去拿一幅碗筷来。” 玲珑下意识应声:“好。”走出两步才觉得没对。 她干嘛要听宁安候世子的呀,再说,姑娘还没开口呢。 余念娘已经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淡淡的对转过身的玲珑道:“给世子爷摆碗筷。” 等玲珑将筷子和碗拿过来,孙妈妈帮着他盛了碗饭摆在面前,池朗宜却皱起眉头,道:“怎么没酒吗?”接着又拿起筷子:“算了。”也不招呼余念娘自己就吃起来。 余念娘古怪的看着池朗宜,觉得今天这人是中了邪了还是怎么滴的? 就在她愣神这么会儿,对面的人已经将桌上的菜扫荡了一半。 不是说世家公子文雅斯文吗?不是说古人从小就读周公礼仪吗?这人怎么跟鬼子进村扫荡似的!还有,这哪是吃饭,分明是倒饭! 余念娘翻了个白眼:“世子爷这是刚从难民区回来吗?还是宁安候府这两日短粮吗?” 池朗宜只愣了愣,就像他的耳朵左右相通,余念娘的话从左耳进,直接通过右耳飘出去,一点儿没在他脑子里留下印象。他放下碗筷,优雅的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看着余念娘用膳。 余念娘喜欢细嚼慢咽,菜虽然被吃掉大半,不过,好在池朗宜还有一些风度,没有将每只盘子里的菜撹得乱七八糟,她还能将就吃。 等她吃完了,两人去了花厅,余念娘知道池朗宜不可能没事晚上到这来,让玲珑沏了茶,这才道:“不知道世子爷过来有什么事?” 池朗宜认真看着她:“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你从宫里回来后不吃不喝,跟傻了似的,我特地过来看看。” 余念娘脸上闪过古怪的表情,不吃不喝,跟傻了似的? 她看向孙妈妈,孙妈妈正一脸震惊的表情,谁敢说她们家姑娘跟傻子似的? 孙妈妈瞪着眼睛看向玲珑,玲珑一脸委屈,我没说啊。看向五彩,五彩立刻摇头,表示也不是自己,不过……她抬手指向孙妈妈。 孙妈妈有些懵了,这话怎么能是她说的呢?怎么能骂自家姑娘呢,她不过是告诉杨公子姑娘从宫里回来后一个人呆呆坐在后院…… 第393章 有什么不敢 孙妈妈有些懵了,这话怎么能是她说的呢?她怎么可能骂自家姑娘呢,她不过是告诉杨公子姑娘从宫里回来后一个人呆呆坐在后院…… 等等,孙妈妈明白了,一定是那保和堂药铺的伙计! 她看向余念娘:“姑娘,奴婢冤啦!” 余念娘摆手,她自然知道孙妈妈肯定不会这样说的。以前被人叫哑巴她都能坦然的过这么多年,现在被人说成傻了似的,她已经有了免疫力了。 不过…… 余念娘冷冷的斜向池朗宜,这人太没礼貌了,也太不会说话了。 而站在门外一直听着里面说话的十一都快急哭了,难怪他们家公子爷找不到媳妇,就凭这张臭嘴,神经病才嫁给你呢! “没什么事,只不过在想一些问题罢了。” 听着余念娘冷漠的语气十一真替自家公子捏把汗,看吧,人家姑娘生气了,这会儿能搭理您,完全是因为您是宁安候世子! “什么问题?”池朗宜仍然语气平静,丝毫没被余念娘冷漠的态度影响。 余念娘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她觉得自己这回还真得让池朗宜帮自己一下,故把皇帝让大天师推卦的事说了,最后道:“我觉得他推卦的方式特别可疑,你能不能派个高手替我去探探,看有没有法子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推卦的?” 池朗宜从来没见过大天师推卦,倒是黄天师推卦看过几次,余念娘卜卦他也知道一些。现在听到余念娘这样说,也觉得事情非同小可,立刻一脸严肃的应下:“好,大天师一直住在天道院,宫内侍卫高手不少,我派地煞去看看。” **** 而在大天师闭关推卦的这段时间,礼部正准备着皇帝去泰山封禅的事。除了皇帝本人去以外,还带着一些嫔妃,国事交给太子处理,皇后则留在宫中,朝中留下户部尚书。 除此之外,黄天师,李槐,余念娘,还有几位天师将留下。朝中,宁安候世子池朗宜,大理寺卿等一些朝臣留下。 随行的人员名单定下来,七日之期也到了。 皇帝满心期待的等着大天师的好消息,余念娘也想知道大天师的卦相是怎么显示的,一大早就找借口进宫求见皇帝。 巳时,大天师准时进了宫。给了皇帝“可攻可守”的解义。 皇帝满脸疑虑:“不知道大天师这可攻可守指的是什么?” “回皇上,这可攻可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朝庭可以趁着突厥元气还未恢复之时灭其,或再给一次打击,让其十年,二十年之内都无法恢复过来。但是,介于其它部落的团结,此事又需从长计议。现在突厥又有小动作,所以,我们要加强边境防守。另外,就算皇上不打算现在灭了突厥,也不能助长其气焰,特别是边境出来拦截商队和打劫村子的突厥队伍,应该立刻组建军队将其剿灭。给突厥一个警告,也算是给其它部落一个信号,明白的表明皇上的态度,朝庭的态度。最好它们自己能打起……。” 余念娘对这番话的印象,用一个不好的词就是声东击西。 大天师这卦根本就没有意义,只要是个有头脑的将领都能想到。偏他在说出卦相的同时,还给出一系列的解决办法和指导。会让人产生一种敝亮,豁然明白的错觉,而去忽视卦相本身。 皇帝笑吟吟的点头:“大天师此言甚是有理。不知道此时宁安候该怎么办呢?” 大天师眉高深远,素白的袍子衬得他如仙人一般:“皇上不用担心,宁安候身经百战,对突厥有充分的对敌经验,他恐怕是除了镇国公以外,最了解突厥人的了。只要查清突厥现今的情况,再根据边境时局,就很容易做决定了。宁安候只要做到退可攻,进可守,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哦。如此那朕恐怕还得修书一封给宁安候了。”皇帝淡淡的道。 听完大天师的话,也没见皇帝有很高兴的表情,也没有不高兴的表情,余念娘以为他只不过这么说说,结果就见皇帝对她招手:“你来替朕研墨。” 余念娘忙走到皇帝跟前,开始仔细的研墨。 皇帝摊开宣纸,提笔就在上面写了起来。 余念娘低头垂眸的研着墨,只瞥见皇帝写道:突厥猖狂,死性不改,近恐有动作,大天师…… 而大天师一脸淡定的站在下面,对皇帝将写什么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 片刻后,皇帝便写好,余念娘默默退开两步,皇帝看向大天师:“西北的事有宁安候和赵监军。眼下马上要启程去泰山,不知道大天师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大天师拱手:“回皇上,一应俱全,只等皇上下旨。” “好。”皇帝一脸严肃:“那三日后便起程。” “是。”大天师应道,之后退了出去。 皇帝却将余念娘留了下来,黄公公也退了出御书房。 皇帝指着书案上刚写满字的宣纸问:“你觉得朕写得怎么样?” 余念娘忙低下头:“臣不敢!” “呵!有什么不敢?”皇帝呵呵笑,余念娘听在耳里却有种汗毛竖起的感觉:“朕让你说,你说便是,说错了,朕也不会治你的罪。这还能有什么不敢?说什么不敢呢,哪有什么不敢?” 一句话里面连说了三个不敢。 余念娘低着头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臣不敢!” “难不成朕的话不好使了?”皇帝刚才还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们一个个都敢糊朕,戏耍朕,当朕不知道是吗?”他盯着余念娘的脑袋眼神越来越冷,犹如一把利剑指在余念娘胸口,让她感觉闷闷的不舒服。而帝王的威摄散布在整个御书房,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余念娘依然低头站在原地没敢动。 她不知道皇帝突然之间的怒火是对她,还是对大天师的。 虽然她是个天师,会玄术,能看到未来过去,但是她却是个凡胎肉体,生在天朝,就要受朝庭的管制,生死能因帝王一句话而改变。所以,面对皇帝,她必须像其它人一样表现出足够的恭敬。 余念娘没有抬头,但是她知道那道如刀锋般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许久之后,久得余念娘脖子都僵了,身上感受到的威压渐渐消失,不过,压抑的气氛还在。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余念娘偷偷的抬起头,正好看见皇帝靠在椅背上面色沉沉的闭着眼睛。 “皇上……”余念娘低声喊道。 皇帝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向旁边的余念娘。 余念娘干巴巴的咧了咧嘴,缩着脖子不自在的动了动脚下,低声道:“皇上恕罪,臣,臣可没说过会推西北的卦。” 紧绷着面皮的皇帝突然就笑了。 第394章 起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余念娘的话,明知道她害怕的样子是做出来,皇帝还是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因为余念娘更加真实,更加坦率! 皇帝心中的不痛快突然就散了不少。 “哎……”皇帝重重叹口气。 余念娘不解的看着皇帝:“皇上为何叹气啊?依臣看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皇上也即将前往泰山封禅,天朝繁盛的时期就要来临,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功劳。至于皇上担心的突厥,臣觉得也根本不是什么事啊。想突厥也不是皇上在位时才出现的,而是出现了几十上百年,一直在草原上,经历了两个朝代都没有将其灭掉。现在突厥腹背受敌地,无力还手的景象已实属几十年来难得一见。说来,这全是在皇上英明的领导下才实现的。皇上鸿福齐天,将士们才能将突厥打到连家门也不敢出。臣觉得皇上实在应该高兴……” 不听不知道,一听皇帝顿时觉得余念娘说得头头是道,好有道理。 御书房内拨开云雾见太阳,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只听见皇帝和谒带着笑意的说话声。 黄公公抹了把额头的汗,在心里给余念娘竖起了大拇指。 让皇帝开心很重要,但是给皇帝心里添堵也很重要! 余念娘听着皇帝的话陪着呵呵笑,然后道:“所以皇上应该多笑,这样不仅心情好,对身体也有好处。现在天下太平,太子又稳重聪明,边境有将士们镇守平安无事,朝掌上几位大臣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后面还有天道院。”接着她皱起眉头,露出沉思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大天此次的卦究竟是如何卜出来的。臣愚钝,有些不明白。等大天师跟着皇上从泰山回来后,臣还得请教请教大天师呢!” 皇帝没说话,只露出一个淡漠的笑。 余念娘心中有了数。 皇帝将刚写好给宁安候的东西丢到一旁,重新摊开一张宣纸写了起来。余念娘站在离皇帝两步远的地方,低头垂眸盯着脚下。 片刻,皇帝就写好了,拿起来吹了吹,也不避着余念娘,装好,用火漆封好,叫了黄公公进来:“将这东西送往西北军营,给宁安候。” “是。” 待黄公公退出去后,皇帝惬意的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向余念娘突然问道:“你上次说在一本天书中看到关于血祭的?” 余念娘一愣,道:“是。不过,臣忘记是在哪里见过了。” “可还记得书是什么名字?”皇帝道。 “臣是以前在来京城的路上,偶然一次在集市上摊上看见有一本关于天道的天书,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臣看过的,血祭也是无意中看到的,但并没有多留意。因为里面内容大多臣都知道,所以也没想买。” “十年前你虽小,但后来长大了你应该也知道天演大师的事,为什么会不在意?”皇帝道。 皇帝的不在意就是说天演大师是血祭而去,作为女儿的余念娘为什么会对父亲的事不关心? 余念娘扯了扯嘴角,说出心中的实话:“其实臣并不是不在意父亲的事。而是,臣,不信血祭。” 皇帝挑眉:“朕记得之前你还说血祭是上古传下来的法术。” 余念娘心中嗤笑了下,面上平静的道:“毕竟没有经过事实验证。而且法术和法事又有不同。” 皇帝皱紧了眉头,突然之间心中的问题也不想问了,对余念娘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而余念娘出宫回到卦相馆,池朗宜立刻派地煞过来。 “……他非常警惕,十分留意周围的人,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过,每日用膳都由人送进去。”地煞在向余念娘汇报监视大天师的情况。 “七天七夜都在屋内。我曾经趁着深夜悄悄在窗边看过,发现大天师只是盘腿打座,从西北送回来那把弯放在屋子中间,并没有其它什么异样……” “大天师只是将弯刀放在那里,没有拿着或者挂在身上仔细看吗?”余念娘追问。 地煞古怪的看眼余念娘,不明白她口中所说挂在身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摇头:“没有。”又道:“至少我看到的时候了都在打座修炼。” 余念娘这下不明白了,那大天师要那把弯刀干什么?关于占卜术,没有哪种法子是需要放特殊物品在面前的。还是说大天师在迷惑她们? 余念娘自信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占卜的窍门的。难不成是大天师要掩饰什么呢?可惜这一次,余念娘没有资格同去泰山,不然,倒还可以试探一下大天师。 那些被点名跟着去的人兴奋不已。 别的人余念娘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杨凯不止兴奋一点,而是很兴奋。名单一公布,他就跑到御书房叩恩谢恩。然后急冲冲的坐着轿子到了卦相馆,一下轿子直接冲到后院,双眼亮晶晶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余念娘。 要知道被点名同意随皇帝一起去泰山封禅,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而没有被点名的李槐很是不高兴了好长一段日子。 三日后,皇帝正式起程去泰山。文武百官在城外恭送皇帝。太子孝顺,一路将皇帝送到十里长亭。充分彰显了他一片孝心。朝臣们暗地纷纷夸奖。 等到仪仗队走得没影,完全看不到的时候,太子这才带着百官回到京城。 一回宫,太子就去了坤宁宫跟皇后娘娘说话。 以前就算没有皇帝,也有佟贵妃盯着。大皇子每次到坤宁宫来都是规规矩矩,很是注意皇家礼仪。 现今皇帝远行,佟贵妃在冷宫关着,二皇子已经很久没露过面了。 于是,皇后偶尔就会让余念娘进宫说话。有什么也爱问问余念娘的意见,或者请余念娘卜一卦。 都是一些小事,余念娘也不在意,每次都不会拒绝,偏每次都很准,几次之后,皇后和太子才将心中的疑问全部消散,真心佩服起余念娘来。 而坐在天道院内的黄天师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皇帝不再如以前那般信任他?就连太子也一样。黄天师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在天道院的地位岌岌可危。 想了想,他起身出了天道院,朝着太和门而去,一路越过各大殿,到了后庭,最后从小径朝着冷宫的走去。 第395章 冷宫 皇宫内也并无真正命名为冷宫的宫殿。景阳宫在皇宫最偏僻处,一般是犯了错的妃子被皇帝送到此处,宫内环境荒凉,遍地枯叶,宫墙边长满了野草,奴才也只三两个,常年见不到皇帝,也无法外出。 衣食住行虽不短缺,但却真正的无人问禁,后来便称为冷宫。 简单空荡荡的大殿内,素纱床蔓,大大的拔步床上整齐的放着一床素色的被子。 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矮几,几上笔墨纸砚俱全。 靠窗的位置一张矮榻,榻上躺着一个素白宫衣的女子。 有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对榻上的女子道:“娘娘,黄天师来了。” 佟贵妃睁开了眼。 此时的佟贵妃已经降为骊妃。 宫女扶着骊妃缓缓坐起来,她素白着一张脸,头发随意挽在后面,倒有一种扶风弱柳之姿。 “那请黄天师进来吧。”骊妃勾了勾嘴角,道。 宫女退出大殿。 黄天师此时正站在景阳宫外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弯月渐满,夜色渐亮,树阴底下才能让人看不清树下的情形。 看见宫女从景阳宫内出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黄天师从树阴下走了出来,宫女这才瞧见,对着黄天师忙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黄天师会意,四下环顾,并没有人,这才快速走进景阳宫。 黄天师一进景阳宫,宫女就关上景阳宫大门。 冷宫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人上门,所以,大门大多时候都是关着的。 院子里萧瑟落魄的景象让黄天师立刻想到骊妃现在的处境。 他突然站住,皱起眉头,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正在这时,骊妃已经站在屋门口看见院子里纠结的黄天师,清声道了句:“黄天师!” 没想到这句话立刻将黄天师吓了一大跳。 偏僻寂静的景阳宫内外,“黄天师”三个字异常清晰。 他一个冷冽的眼神射向骊妃。 骊妃却无害的笑了笑,道:“这地方八百年也举有人来,你担心什么?” 黄天师冷冷的盯了骊妃一眼,一甩袖袍,背着手进了大殿。 骊妃满脸不在意,片刻,转身跟着进了大殿。在矮榻上坐了下来。 黄天师立在殿中将周围扫了一遍,最后看向殿外,刚才还跟着的宫女已经退了出去。 “不知骊妃找本师到底何事?”黄天师面无表情的道。 “天师坐吧。”骊妃笑吟吟的看着黄天师,脸上虽未施粉黛,却也是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哪像待在冷宫里的人。 黄天师冷哼一声:“骊妃娘娘有事不妨直说,本师现在很忙的。” 骊妃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眉眼透着冷意:“黄天师现在是天道院第二把手,当然是事多繁忙,哪像本宫这样,一天到晚待在冷宫闲得发霉。” 黄天师蹙起眉头,看着骊妃:“佟府的事,本师也非常遗憾,不过,娘娘至今还平安无事,佟府中除了佟伯爷都还在京城,本师觉得娘娘应该感恩,皇上只降了娘娘一个品阶,证明皇上对娘娘情意深厚……” 不说这事还说,一说这事,佟贵妃脸都扭曲了。 “黄胜河,你还好意思说,药园的事你只顾着保全自己,置佟府于不顾;还有那日在皇宫发生的事,池朗宜设计在宫中陷害我父亲,你竟然见死不救,你也不想想你能坐上今天的位置,没有本宫,没有佟伯府的支持,你能行吗?” 黄天师本来学觉得有些对不住佟伯爷,听到骊妃后面的话,他心中立刻不爽起来:“骊妃娘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师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药园;再者,那日佟伯爷在宫中被设计,本师根本不知道。只是后来抓住刺客,本师才听到风声,可见宁安候世子早就做好了准备,不让任何人知道。他是金吾尉统领,又任北军监军,宫中不少熟人,本师就是想知道,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啊……” “少装模作样!”骊妃冷斥一声,威胁的道:“你别忘了,如果没了黄天师你的指点,有些事本宫也做不了。你现在想独善其身,恐怕有些难了。” 黄天师眼中寒光一闪。 面上呵的笑了一声:“骊妃娘娘别误会。天道院有些事本师虽然能作主,但是毕竟还要听大天师的。我与佟伯爷相交已久,当然不会想去害他!之前的事本师的确无能为力,如果本师真有办法救佟伯爷,本师怎么会不救?” 骊妃知道黄天师没说假话,当时宁安候世子将所有消息封锁,根本没人知道佟伯爷会在宫中遇到独眼,会被抓。但是黄天师龟缩起来,想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佟伯爷身上也是真的。 骊妃和佟伯爷之所以没有将黄天师供出来,是因为当时还巴望着黄天师想办法救出佟伯爷。现在想利用此事威胁黄天师继续为其做事。 要想真正独善其身,就得离骊妃,离佟伯府的事远点。黄天师深知这点。 “不知道娘娘找本师什么事?”黄天师重新整理好心情,恢复以往,淡淡的问骊妃。 “没什么,只是听说皇上已经去泰山封禅,由太子监国,除了大天师,朝中大臣也去了一些?” 黄天师点头:“的确是这样的。”然后将留在宫中的守卫将领的变化粗略的告诉了她。 “不知道娘娘问这些有何用意?” 骊妃淡淡的笑,她长得标致,脸上没有愤怒,扭曲成一团的时候还挺招人眼,也许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一直庞信她的原因。 “天师多虑了。本宫现在在冷宫,无权无势,身边熟悉的人几乎都被换走,就剩这么两三个。至于宫中守卫情况,本宫根本没有兴趣。” “那娘娘的意思是?”黄天师皱起眉头。 “本宫现在也没有心思管其它的,只求哪天老天爷开眼,本宫能出去再看看外面。到父亲坟前烧个纸,给母亲尽个孝。不过,那些害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不会让他好过,所谓因果有报,报应迟早会轮到他们身上。所以呢,本宫就想请黄天师帮个忙?” 黄天师紧紧皱着眉,没明白骊妃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骊妃朝他招手,黄天师低头前倾。接着瞬间睁大眼,不敢置信看着骊妃,同时摇头,坚决道:“什么都可以,唯这事不行!” 第396章 冷宫好暖和 夜色如墨,各处花园小径沉浸于深色的帷幕中,一阵夜风吹过,天上乌云飘动,越稀越薄,渐渐露出朦胧的月色。 皇宫后庭寂静无声,只有长廊下挂着灯笼。 古时代皇宫分前庭后庭,后宫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后庭。 荒芜落魄的围墙上有斑驳的痕迹,吱呀一声,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里走出一个瘦高的身影,那人左右看去,四下无人,这才寻了幽静无人的小径,匆匆离开。 待那人离去后,开门的小宫女伸出脑袋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这才将大门关闭。 黑纱散去,白绫飘起,半空中如绸段般的薄雾四处飘着。 本来还觉得有些凉的余念娘浑身升起一股热意。 她从一簇花后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瘦高背影的离去,踱步缓缓走到刚才那人出来的宫殿面前。 “景阳宫”三个字豁然出现在眼前。 余念娘皱紧的眉头,这不是冷宫吗? 刚才那人分明是个男子,如果余念娘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黄天师。 冷宫里住着的是佟妃,如果说出来的是黄天师倒也不会让人太意外。只是这个时辰不知道黄天师来密密会见佟妃有何目的。 想到此,余念娘已经抬手敲了景阳宫的门。 好一会儿,才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吱呀一声,门打开,一个脑袋探出来,还是刚才那个宫女。 余念娘微笑看着宫女。 宫女面露惊讶,疑惑的将余念娘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余念娘淡笑:“本师闲庭散步,正好路过景阳宫,便过来求见佟妃娘娘……” 刚躺下正准备休息的佟妃,听到宫女来报说有人求见,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皇帝,就算不是皇帝也应该是皇帝派的人。这个时候来景阳宫的除了皇帝还会有谁? 佟妃忙坐起来,欣喜的看着宫女:“是皇上派人来了吗?” 小宫女缩着脖子摇了摇头:“不是……” 佟妃脸一垮,皇上是铁了心要将她丢在这景阳宫了吗?然后她才回想起来,皇帝此时正在去泰山的路上,怎么也不会是皇帝。 她皱起眉头,寻思着是谁会这个时候来景阳宫。 小宫女已经将余念娘的样子形容了一番,本来佟妃还一脸不耐烦,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其它所有的都可以忽略,单凭来者是个女子,自称本师,佟妃立刻知道是余念娘。 整个天朝就余念娘一个天师,除了她谁还敢自称本师?再者,这段日子,皇后经常以各种名目召余念娘进宫,让余念娘留宿宫中,佟妃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可是余念娘怎么突然跑到景阳宫来了?还在黄天师刚走之后。 要是其它人佟妃还不担心,可是余念娘自进宫后做出不少事,她的占卜术让很多人惊叹不已。已经有人暗地比较过,说大天师的玄术都不一定比余念娘厉害。 她往往是前一刻还淡然,静静的坐在那儿,后一刻立刻就能从嘴里说出让人骇一跳的事。 佟妃心里越想越慌,她条件反射性的想拒绝,可是一想到余念娘来景阳宫的目的,她又觉得不能这么让余念娘走了。 思来想去,佟妃最后还是坐了起来。 冬季的夜里总会起雾,站在园子里还不觉得,只有朝那较远的地方看去才会看到飘在半空中的如飘带似的白雾。 余念娘只穿了一件素色褙子,这几年她身子已经好多了,不会动不动就头疼脑势。此时身上有丝丝凉意,手臂上却像只穿了一层单衣似的,没一会儿,她就感觉鼻腔里凉凉的,什么东西要掉出来似的。 余念娘吸了吸鼻子,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小宫女出来。 小宫女打开宫门,对余念娘做了个请的姿势。 余念娘抬脚就走了进去,一进大殿,里面热气便扑鼻而来,让她感觉浑身都暖了起来。 佟妃坐在榻上,正面无表情的喝着茶。对进来的余念娘投去淡漠一眼。 余念娘径直走到碳盆旁,搓了搓冷冰冰的双手,笑着道:“娘娘这里面果然暖和呀!本师刚才站在外面脚都快僵掉了。”竟然都没有向佟妃行礼。 佟妃脸色一冷。 旁佟妃的贴身宫女大喝一声:“大胆!虽然你是天道院的天师,但是娘娘是皇上的妃子,你竟然敢不向娘娘行礼?” 余念娘瞥眼那宫女,看向佟妃:“娘娘不愧是娘娘!难怪有人一辈子也只能是宫女。娘娘身边这位奴婢也太不懂规矩了。”也不管佟妃铁青的脸色:“本师乃皇上亲封的天师,就是太傅见了本师也会给本师几分薄面,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就敢对本师大吼大叫,娘娘这样的奴婢留在身边终究会闯祸。” 宫女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反驳余念娘的话,因为余念娘说的句句在理。 余念娘不管两人脸色如何难看,已经抬向草草向佟妃行了礼。 佟妃紧绷着面皮,眼神凌厉的盯着余念娘,可是余念娘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让她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难受至极。 行完礼,余念娘打量起殿内,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她点点头:“娘娘将这景阳宫内打点得还真是仔细周到……” 佟妃差点气得吐血,这是在讽刺她吗? “……本来景阳宫地处皇宫最偏僻的地方,如果俗物太多,反而遮掩了阳气,将这殿内空旷出来,如此,白日阳光也能照进来,驱走殿内污秽之气……” 听到前半句,佟妃心中怒气直往脑门上冲,听到后半句,她顿时一愣。 白日太阳高升时,阳光的确能照进景阳宫殿中,别说余念娘这个从边境来而的,就是她也是进住景阳宫才知道的。 难不成余念娘说的是真的? 佟妃压下心中的怒气,不动声色听着余念娘继续说。 “……不过,景色虽恰当,这殿内却有一种古怪的气息,这气息本也不算什么,但,若娘娘长期住在这里,恐怕会损伤娘娘的气运……” 佟妃眼神一凛,淡淡的道:“素闻余天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天师这番话却难以让人信服。” 余念娘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397章 骗人否 “娘娘不信?”余念娘皱眉,走向立在旁边的贴身宫女,神神秘秘的环顾四周,接着又将那宫女上下打量一番,直接盯着宫女浑身发毛,突然她一下抓住宫女的手。 宫女没料到余念娘会这么做,下意识一缩,手却被余念娘牢牢钳住,余念娘目光突然间变得冷若冰霜,吓得她一时忘了挣扎。 余念娘眯着眼睛盯着宫女,宫女越发捉摸不定余念娘的意思,可是那渗人的眼神盯得她浑身汗毛竖起。 宫里人人都知道余念娘玄术十分厉害,那卫府的四姑娘就是被余念娘给祸害了的。听说当年余念娘在太原府的时候就是这么盯着卫四姑娘,然后替她卜了一卦,说她努力一生终将空。 接着卫四姑娘开始倒霉,后来到了京城,将军府是何等的风光,卫四姑娘仍然没逃过余念娘的预言,直到此时还没从尼姑庵里回来呢! 更可怕的是余念娘的不轻易接卦,朝堂上人人都知道她离开当时的将军府时开了一个卦相馆,却鲜少替人卜卦,现在卦相馆里仍然是杨天师在坐馆。 可是,只要余念娘卜卦她就没有卦错的。连在皇上面前的卦也是从未出过错。 更有人说当初余念娘来京城的路上,路过丹州,在丹州留了几日,每日为百姓卜卦,卦卦准确,大至捉拿杀人犯,小至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哪件失过手。当时轰动了整个丹州城。 而自从余念娘被封为天师后,丹州城百姓就在揣测,现今的余天师是不是就是当初的余姑娘!也不知道这事是谁传的,现在京城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她还是前两日听一个以前的姐妹说的。这都传到宫里了! 宫女浑身一个冷颤。 余念娘刚才说这殿内有异样气息,难不成是在说自己?如果真让余念娘说出什么,那佟妃肯定不会留她了。 宫女看着余念娘脸色越来越女,眼中惊慌显而易见,再也没有刚才对余念娘大喝的气势! 突然,余念娘松开了宫女的手,她转向佟妃,指着宫女:“此处偏阴……” 宫女脸色瞬间惨白,然后又听余念娘道。 “伺候的人若常年站于此,尤其是夜里,日积月累,容易产生煞气,特别是这景阳宫在娘娘住进来以前,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既然补充不了阳气,但也别骤增阴气!” 原来不是说自己。 宫女松了口气,忙闪到一旁,盯了眼余念娘手指的位置,也就是她刚才站的地方,惊悚的又退远两步。 “……这样的话,娘娘自然万事大吉!” 佟妃不明白余念娘为何这么好心,她心中疑虑重重:“天师说本宫照着天师的法子,便可以万事大吉?” “当然。”余念娘道,又添上一句:“方圆之内!” 也不向佟妃解释,临走的时候看向宫女:“站在煞气口,不仅损人,也会伤自身。” 宫女被余念娘的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知道……娘娘恕罪啊!” 佟妃看着莫明其妙来,又莫明其妙走掉的余念娘,冷冷的看向地上的宫女:“蠢货,起来!” 宫女忙磕头谢恩,见佟妃并不是很信的的样子,又迟疑低声问:“娘娘不相信她的话?” 佟妃面色沉沉:“本宫不是不信她的卦,而是本宫不信她的人!” 而景阳宫出来后,迎面便吹来一阵冷风,冻得余念娘连打了两声哈欠,接着早藏在了景阳宫外面的十一像燕子一样轻快的跳到她面前。 “孙妈妈说您没带斗篷,特意让我给姑娘送过来。” 青色兜帽大斗篷,的确是她的。 余念娘将斗篷披在身上,立刻暖和了。 她才不相信十一是来送斗篷的,这可是后宫! 夜深渐浓,长长的走廊里更加寂静。 余念娘脚下加快步伐。十一却紧跟其后,还一脸好奇的向她打探:“余姑娘,你刚才说的景阳宫的煞气是真的假的?” 余念娘看他一眼,脚下不停:“你偷听?” 十一呵呵笑两声:“什么偷听不偷听,我不过是正巧路过,恰好看到你进了景阳宫,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跟着进去听了两句。” 余念娘没想到十一脸皮如此之厚。 “余姑娘,我一直觉得你与其它天师不同。没想到你也喜欢神神叨叨的,刚才在大殿内你到底在做什么?” 余念娘当然知道他在问她抓佟妃的贴身宫女手的事。 这件事怎么可以多说? 她一本正经的鄙视他:“亏你早早就跟着宁安候世子在外走动,连这个都不懂?不神神叨叨的怎么骗人?” 十一傻了! “什么?你骗人的?……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刚才是骗人的,还是你一直在骗人?……也不对啊,若说你一直骗人,可你以前的卦都挺准的呀!……但若你只是刚才骗人,可你以前也爱神叨呢,那你到底几个意思……” 余念娘翻个白眼,以前她没觉得十一爱较真呀! 佟妃自然有皇后去对付。所以第二日去见皇后的时候,余念娘将佟贵妃和黄天师见面的事告诉皇后。 不错,余念娘看到的背影正是黄天师。 她在佟妃那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从佟妃身边的宫女下手还是可以的。 余念娘追溯过去,看见佟妃给黄天师送了信,所以,黄天师趁着夜黑无人的时候到景阳宫见了佟妃。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当时佟妃将三个宫女全部遣走。 让余念娘奇怪的是,没想到佟妃如今这样处境,黄天师竟然还愿意帮着佟妃。 皇后冷哼一声:“找死!” 皇帝不在皇宫,后宫嫔妃犯了错,皇后有权处理,也无人敢拦。 “……不过黄天师那儿恐怕还得劳烦娘娘派人盯着……”余念娘认真的道。 皇后点头:“此事天师不用担心,本宫这就让人给宜弟捎个口信。”在余念娘面前称池朗宜为宜弟,这是一点儿没把余念娘当成外人。 余念娘昨夜宿在皇宫也是皇后的意思,巧的是余念娘这是第一次宿在宫里,本来是无聊散步,结果一不小心走远了,就发现了黄天师和佟妃的秘密。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好,还是黄天师和佟妃运气太差! 第398章 地动(+) 余念娘在皇宫住了两日就回了余府。本来宿在皇宫,她可以直接去天道院的,但是天道院都是男子,所以,她还是歇在了皇后安排的地方。 闲了几日,皇后又派人请余念娘进宫说话,如此反复。 只是没过多久,洛阳传来一件惊人的消息。 组建在洛阳城中的监视站内的地动仪突然发生异动,负责监视的人立刻飞鸽传书回京城。 太子接到消息的十分的震惊。 这地动仪实际也就是现代的地震仪,专门监视地震的。余念娘记得古代最早的地动仪是张衡的候风地动仪。 这个朝代是个余念娘根本不知道的朝代,与她所在的朝代历史并不是在同一个空间,有相同的东西或者地方,但是绝大部分还是不同。 所以,她没想到天朝竟然也有地动仪。 地动仪的监测站建在了天朝中间位置洛阳,由专人看守。天朝经历了先皇和现在的皇帝,两朝,还从未见地动仪出现过异动。 地动仪显示的是甘肃地区,具体哪个位置却还不知道。 要知道地动的危害相当大,可以毁城灭庄园,连坚若磐石的高山在它面前都如蝼蚁,可以倾刻间夷为平地。 太子在最初的慌乱之后,马上镇定下来,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将此事告诉了皇帝。同时他立刻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如今尚不知地动的具体地区和情况,但地动非同小可,朝庭需立刻准备救援,不知道众位大人有何良策?” 古时候养一只信鸽是非常艰难的,所以,除了皇帝,还有必须的地方或机构,都没有资格配备信鸽。 想要知道甘肃的情况,那就只有快马加鞭赶去。 有人就道:“可是甘肃离此有七百公里,就算快马加鞭怎么也要差不多二十几日……”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那怎么办?” “如果真发生了地动,甘肃那边肯定会有消息送回京城!” “送回来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二十几日才能到京城,这样还不如直接派人去甘肃……” “派人也没有意义,等人到了地动都过了二十几日,还怎么挽回灾情?” 众臣你一句我一言,宁安候不在,池朗宜代表的就是宁安候府。他一脸严肃站在队伍中。 太子坐龙椅上一时间又心慌起来,如果这件事他处理不好的话,势必会被皇帝骂。但若他处理好了,不仅皇帝会对他另眼相看,朝臣也不会再有质疑。 可是朝臣们说的都很有道理,灾情过后最重要的就是安抚百姓,他除了安抚几句,再拨一些赈灾的粮款,好像就没有什么事可做。救援有甘肃总兵,善后也会有人,当皇帝的不过是过问两句,很简单的。 但是到了他这个太子手里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太子只好看向池朗宜:“宁安候世子有什么想说的?” 池朗宜走出队伍,站在金銮殿中央,道:“太子殿下,臣以为刚才众位大人说得都很对。不过,如果地动已经发生,朝庭能做的就是救援和安抚百姓。所以,我们应该在最快的时间内确定地动的真假!” 太子眼前一亮,道:“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地动的真假。众位大臣,你们有何良策!” 众人低着脑袋。 隔着几百公里的事,谁能在短时间内知道?? “臣启奏……”御史走了出来:“启禀太子殿下,臣觉得能在最短时间内知道甘肃情况的人,恐怕非天道院莫属!” 嗨呀,这建议简直太好! 金銮中的众臣差点在心里齐为这位御史大人叫好。既然天道院平日说得多厉害厉害的,那此时就是它们真正为朝庭出力的时候到了。 “启禀太子殿下,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会儿,金銮殿中央就站了十几位朝臣附议。 紧张的站在一旁的黄天师背心都湿透了。他心中的祈祷和奢望还是破灭了。 为这件事推卦,黄天师深知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他眼皮子下寒光一闪! 太子也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看向户部尚书王国安:“尚书大人觉得如何?” 王国安立刻抬手,道:“太子殿下英明!” 这就是也同意了。 太子很高兴:“天道院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不过,此事干系重大,需选一句资历老,道法高深精湛的天师才行。”看向黄天师:“黄天师觉得谁去合适?” 黄天师心中早有定数,认真的对太子道:“回太子殿下,臣推荐余天师。一是她年轻,可以不作历练;二是她乃天演大师的后人;三则是余天师一直受皇上器重!” 太子一脸赞赏,差点替黄天师拍手叫好,他意属就是余念娘,他还怕黄天师推荐了其它人或者他自己,没想到黄天师竟然知道他的心思。 太子温和的看着黄天师:“那就依黄天师所言……”看向余念娘:“那此事就交由余天师。” 余念娘早料到会是自己,出列,恭敬的道:“是。不过……”余念娘顿了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臣以为诸位大刚才所言都不假。救援会有甘肃总兵,善后也会有人去做。但是,朝庭应该找一些预防灾后感染发病的药物。此类病一旦染上只有死路一条。” 金銮殿上说死不死的不吉利,但此时却没人注意。 “臣需要去洛阳看看地动仪,然后再飞鸽传书向太子禀报。”余念娘道。 探查地动仪,这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人怀疑余念娘人目的。 然后余念娘把地震灾后最容易引起的疾病一一禀报太子,以便让人做好准备。快马加鞭赶到甘肃,应该正好用上,此时冬日,温度低,除了要防疫情,还要防冻死。 听了余念娘的建议,朝臣们都很惊讶,一个天师竟然比他们这些大臣想得还周到? 这怎么可能? 大多数人都怀疑:若说冻死还好,什么感染他们却是不太信的。 在众臣还在怀疑余念娘的时候,最先提出由天道院去处理的御史大人心中正遗憾啊! 他之所以推荐天道院,是因为天道院常常一幅神秘,高高在上的样子,除了皇帝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还有,做事就像江湖术士一样,坑,蒙,是其常用手段。可是由于皇帝看重,天道院不仅没被废除,还越受皇帝重用。 本来他想利用此次机会让皇帝看清楚,天道院那些天师根本就是虚有徒表,弄虚作假。谁知道黄天师却推荐了余念娘。 御史心中惆怅啊! 第399章 先休息吧 洛阳监视站地动仪有异,太子派了自己最得信的宁安候世子,和同余念娘前往洛阳查看地动仪的情况。 皇帝接到甘肃地动消息的时候还在赶往泰山的路上,他大惊失色。忙飞鸽传书让太子做好救援和善后工作,得知太子派了池朗宜去洛阳查看情况,同行的还有余念娘,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太子的期盼中,余念娘坐着马车,带上五彩。池朗宜将小九留下来,带了地煞和十一。一行人朝着洛阳而去。 五人一路不停,日夜不停赶路,累了的时候就停下来歇息,吃点干粮,好在余念娘坐的马车里面垫的东西较多,路上颠来颠去她也还受得住。 三日后,五人到了洛阳。 监视站的人全都聚焦在大殿里盯着地动仪,他们没有经历地动的经验,但是根据记载,异动的确是地动的表现。可是自三天前地动仪有异象后,再也没有发生其它异常情况,这让监视站里的人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地动。 负责监视站的是江大人,身为监视站的负责人,自从地动发生后,他便守在这里三天三夜,今日响午的时候才从监视站里回去,因为心里挂着地动的事,不过是睡了三四个时辰就醒了,再也睡不着。江大人索性又来了监视站。 听说地动仪仍然没有异样,江大人满脸焦虑,他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着急。 地动仪一切正常那就代表没有地动发生,那就没有灾难,没有百姓受苦。可是地动的消息已经送回京城,若是假的,岂不是要被治一个谎报消息的罪名,这可是大罪啊! 正在江大人心神不宁,六神无主的时候就有人来报,说京城来人。 江大人立刻心下一喜,带着监视站的人迎了出去,只是他们还没走出去,池朗宜和余念娘带着五彩,地煞十一就大步走了进来。 地煞先拿出宫中腰牌,见是金吾尉,江大人心下一惊,忙恭敬将几人请进大殿。 接着令人沏茶,同时作了介绍,然后才看向面色沉沉,一脸严肃的池朗宜:“请问这位大人是?” “金吾尉统领!宁安候世子!”地煞面无表情的道。 江大人面色一整,一点儿不敢马虎,忙再次向池朗宜行礼:“原来是世子爷!” 池朗宜淡淡摆手:“江大人不必多礼。”指着指旁边的余念娘:“这位是余天师,我们奉太子之命特来查看地动仪的情况。” 江大人看着余念娘,脑子里还响着那句“余天师”,难不成这位就是那位传说很厉害,被皇上亲提为天师,也是天朝第一位女天师的女念娘? 朝堂上靠着巧舌如簧盅惑皇帝,得权得势历朝历代都有。 但是如果余念娘没一两分本事,皇帝恐怕也不会亲提她为天师,当然也不会被太子派来查看地动仪。 不管是哪种,江大人知道自己都不能得罪余念娘。 十分恭敬的向余念娘行礼:“余天师有礼。” 余念娘淡淡看着江大人脸上精彩的表情,摆摆手。 “江大人……”池朗宜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的道:“请江大人先说说地动仪的情况。” “是是是。”突然看见余念娘,江大人走了下神,没想到就惹了池朗宜不高兴,现在宁安候府在朝堂上的势力如日中天,他可不敢得罪,忙将三天前地动仪的异状细细讲出,最后道:“按说如果有地动,后面也会有小幅波动,可是这三日,地动仪却是毫无反应,所以,我等刚才正在揣测,会不会不是地动?” 池朗宜皱起眉头,看向余念娘。 余念娘想了想,道:“也有可能是余震太小,根本测不动。” 在来的路上余念娘已经有意无意向池朗宜谱及了一些地震的相关知识。比如说余震,还有余震后容易发生的疾病和灾难。 江大人面露惊讶。 “先去看看地动仪。”池朗宜道。 江大人立刻领路:“世子爷,余天师,这边请。” 一行人跟着江大人到了放地动仪的大殿。 大殿宽阔简洁,殿中央放着一个外形像个酒樽模样的东西,它圆径八尺,高八尺,十分巨大。樽的外面相应地设置八个龙首,口含小铜丸,每个龙头下蹲着一只蟾蜍张口向上。 这和东汉时期张衡发明的候风地动仪差不多。如果有地震被检测到时,都柱之内的候风摆则会轻微摆动,由此来触发机关。 三日前机关突然被触发,龙口打开,铜丸落入蟾蜍口中,发出声音,惊动了监视的人。 这有些类似于秦汉时期的陵墓防盗机关,也类于捕鼠笼的踏板机关。 踏板和地动仪的推力板是同一构件,将推力板埋于甬道的泥土里,地震波产生的冲力从甬道进来顶动推力板,触发机关,推力板上装有铜锤,叫都柱锤,机关触发后锤落于都柱上,在都柱锤落下的同时,锤柄推动龙机杆击落龙口里的铜丸,掉入蟾蜍的嘴里,报震。 从哪个方向来的地震,那么哪个方向的龙首口中铜丸就会掉入该龙首下方的蟾蜍口中。 当时,的确是有一枚铜丸掉入蟾蜍口中,正是甘肃方向。 但是一般来说,第一波地动之后,就会有第二波。但,第一次异动之后,候风摆后续摆动之后就缓慢停了下来。 所以,江大人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余念娘围着地动仪转了一圈,没想到她还能在这儿见到张衡发明的地动仪。 地动仪没有反应,有可能是此次地动极小,所以,余动并不明显;也有可能第一次地动只是开始,后续还有更厉害的地动。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江大人焦急的道。 他若不趁池朗宜和余念娘在此想点办法,等两人离开,一旦出什么事,可就全是他的责任了!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查明甘肃到底有没有地动?”池朗宜皱紧眉头道。 余念娘点头,不过,她这会儿因为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已经疲惫得很,必须要先休息,养精蓄锐之后才能推卦。 “此时已经酉时,我看江大人你面色也不太好,想必这几日也没有睡过好觉吧。不如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余念娘道。 江大人一脸愕然! 第400章 三日前三日后 但很快江大人就回过神来。 “惭愧惭愧啊!地动事情没有搞清楚,江某夜不能寐,不敢耽搁一点儿时间,日夜盯着这地动仪,今日响午才回府歇了几个时辰,可惜始终没有结果。”江大人面色憔悴,遗憾的道。 余念娘和池朗宜这才刚来,只不过看了一眼,余念娘就以太晚为借口,提出众人回去休息。江大人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话,还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反正将自己这几日的辛苦委婉的说了出来。也就是变相的告诉池朗宜和余念娘他尽职尽责,并没有偷懒。 池朗宜眼皮子动也没动。 一旁的十一就接过话头:“江大人恪尽职守,世子爷定会如实向皇上和太子禀报的。” 江大人顿时心喜,忙向池朗宜道谢:“谢谢世子爷了。” 池朗宜最看不上这些,事情还没结果,就先想着法子为自己开脱,推卸责任的人。他眼神渐冷,看也没看江大人,眼睛直盯着殿中的那八只蟾蜍。 江大人一脸讪讪。 余念娘觉得目前最重要就是睡觉休息,再盯着那八只蟾蜍看也不会有结果。索性道:“今日暂且这样,江大人安排好人看守,也回去吧,地动的事,明日就会有结果。” 然后带着五彩回了驿馆。 江大人看着离去的余念娘傻傻出神,这就走了?难不成余天师的意思是要他今天晚上先为两人接风洗尘? 可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顾那些? 他搞不清楚池朗宜的意思,只好试探道:“下官在风天酒楼设了宴,晚上为世子爷和余天师接风洗尘?” 池朗宜冷冷回过头,看着江大人:“江大人有如此精力还不如多想想地动的事该怎么办?今日就到此为止。余天师一路上舟车劳顿,需好好歇息。推卦的事明日再说!” 江大人忙恭敬送池朗宜出了监视站,他站在监视站外好一会儿动也没动,一个下属便小心问他:“大人怎么了?” 江大人回过神来,神色间露出不可思议又震惊的表情:“难不成,太子爷派这个余天师过来,真的是来推卦的?” 下属一脸茫然:“推卦?这如何推卦?” 是啊,连这地动仪都测量不准的东西如何推卦? 江大人叹口气,不知道这朝庭如何想的。 余念娘回到驿站后,五彩立刻让人送了热水上楼,等她舒服的泡了个澡后,双眼已经快睁不开了,但还是坚持用完晚膳,喝了一碗五彩炖的药汤。 跟着孙妈妈这一年来,不光是玲珑和五彩,连刘妇人都会熬药汤了。 余念娘嘱咐五彩明日辰时叫醒自己。倒下床就睡着了。 次日辰时,五彩准时叫醒余念娘。 接着洗漱,用早膳,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等余念娘带着五彩下楼后,池朗宜早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见她下来,池朗宜跟着起身,想来是已经知道余念娘用过早膳了。 两人默默无语,再次去了监视站。 监视站里江大人卯时就到了,他一直坐在大殿里看着跟酒樽一样的地动仪。 好不容易熬到池朗宜和余念娘过来,江大人本来想讨好池朗宜,笑着询问两人是否用过早膳,问余念娘喜欢吃什么?结果池朗宜一个刀眼就甩了过来。 江大人忙噤声! 地动仪和昨日并没什么不一样,余念娘围着地动仪转了一圈,除了那只蟾蜍口中的铜丸后,其它蟾蜍都还保持着原样。 地动仪最重要,精巧的装置就是中间的都柱和它周围的信套牙机装置。候风装备候风摆的周围与八组牙机机械装置之一部关相互靠近。 而牙机是由一对杠杆构成的,水平杠杆负责龙口开合,直立的负责牙机触发,由关连接。 关也就是牙机立杆的一部分,关注道内水平状,与候风摆动非常近,不到一毫米,这也是候风地动仪成功的关键。 余念娘摸了摸八只蟾蜍和龙首,一脸惊叹,这样的东西如果拿到现代去,就是古董中的宝贝。 余念娘围着地动仪到处又摸又看的时候,池朗宜始终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 江大人等人十分疑惑,不知道余念娘为何还不推卦,还有宁安候世子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 可是两人都是太子亲自派来的,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好在,没一会儿,余念娘就走了过来,看着江大人等人道:“铜丸的确是因为候风摆摇动从龙首落下来的……”接着看向池朗宜:“看来,要请世子爷派人立刻回京城一趟了。” 池朗宜一脸严肃的点头:“好。” 接着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出了大殿,地煞和五彩紧跟其后,十一草草向江大人等人拱手:“诸位大人先回去吧,世子爷马上要写封回京城,诸位大人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的。” 说得莫棱两可,含含糊糊。 “不是说推卦吗?怎么这才多大一会儿就走了?难不成不需在?”一人揣测道。 另有人否定:“宁安候世子可是太子爷的亲舅舅,怎么会这样一走了之?” “那他们这算怎么回事……”众人看向江大人:“大人,您说现在怎么办?” 江大人面无表情:“地动之事非同小可,既然世子爷都说让我们等消息,我们便等消息好了。”免得自作聪明去帮着出主意,到时候出了事被当出头鸟打了。 其人纷纷会意,才齐齐离开了监视站。 而余念娘和池朗宜离开监视站后立刻又回到了驿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楼道里清静极了。进了池朗宜的房间,地煞留在门外看守。 一进屋,余念娘就将看到的告诉池朗宜:“地动位置确实在甘肃”。 所有人面色一白,天朝几十年,可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地动,就是前朝也没有发生过地动,众人只是从记录中看到地动的危害和可怕。 当它真正来临,发生的时候会更让人惊惧。 池朗宜手在平整的宣纸上抚过:“可知道具体位置?”。 余念娘道:“甘肃鑫城和陇西。三日前是甘肃金城位置,不过,陇西也快了!” 第401章 地动 按照史书上记载,候风地动仪探测还是比较准确的。就算无法精准到区域,但是只要有地动还是能检测到的。 不过,余念娘准确的告诉池朗宜地动的地区在甘肃鑫城,而且陇西也会发生地动。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在现代也没人敢这么肯定。 池朗宜手拿着笔,一脸严肃的看着余念娘:“你可算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 余念娘点头:“算清楚了。”如果只是凭推卦占卜,或者其它办法,她自是不敢这么肯定,但是鉴于她的异能的特别,追溯过去和预知未来,她肯定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余念娘一脸认真回视池朗宜:“如果朝庭不按照我说的及时处理灾后人员伤亡情况以及卫生防治,还会有更麻烦的事。” “什么麻烦事?”池朗宜皱眉。 “瘟疫!”余念娘淡淡的道。 池朗宜瞳孔一缩。 “此时正值开春,万物复苏,天气回暖,地动之后往往会有人和畜死掉,人畜尸体很快糜烂,还有一些污水,垃圾等脏水脏物没有人管理,这也会形成传染源,这时候就会大量滋生蝇,还会寄生虱子。最重要的就是水源问题……”余念娘将自己所记得的现代地震后各种工作一一告诉池朗宜,扫了眼地煞,十一等人脸上不相信的表情,她道:“你们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倘若等到这些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就晚了,防重于治。” 然后余念娘勾起嘴角看着池朗宜:“大好机会,世子爷要不要做笔生意?” 池朗宜提笔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她:“什么生意?” “大地动之后容易造成瘟疫,主要是水源污染的原因,直接点说,就是雨水污染,会导致病毒与细菌。而且,在粮食,食物,水短缺的情况下,就容易爆发肠道疾病,所以要处理好排泄物。还要有干净的水,食物,同时保持个人以及环境卫生,另外就是苍蝇。这就要做好消毒工作。同时对露宿地点也有要求……”毕竟现代古代条件大不相同,余念娘只是将重要注意部份说出来,具体要怎么做就是朝庭的事。 不管是食物饮用水,还是洗涤用水,都必须是干净没有污染过的。水源可以从其它地方运,靠山的地方可以从山上高处取。 苍蝇蚊子之类可以用熏艾的方式驱除。 但是…… “余姑娘,你说的这些跟生意有什么关系?”十一疑惑的道。 余念娘淡淡看眼正伏案的池朗宜,还是主子脑子好用。 “我说的这些难道不是商机?”余念娘看着十一。 十一一脸懵。 余念娘叹口气:“所以,可以准备一些相关的药材。就算你们不卖,到时候也会有其它人卖。那还不如自己早早准备充足的药,卖得便宜些,即赚了钱又有了名声。” 十一一脸恍然,旋即又迟疑道:“万一那些药材都用不上怎么办?” 余念娘撇了撇嘴:“当然最好是用不上了。我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东西用不用得上,会不会有人用,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凝了眉头。 虽说朝庭风气很正,但是下属全国各地官员,心里一直有天高皇帝远的意识,常常是先想着自己,才会管百姓。 余念娘的法子看起来没什么,但做起来却是麻烦,就怕下面的官员有的图省事阳奉阴违,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地煞看着池朗宜:“公子,属下看这事一定要提醒太子爷,不然到时候真发生如余姑娘所说的瘟疫,那后果可就很严重。”第一是生灵涂碳;第二则是太子第一次监国,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好,会让其在百姓,朝庭,以及皇帝心中的地位大打折扣! 池朗宜自是知道这头,所以,他将余念娘的话全都写在了信里,最后又问余念娘:“那这消毒到底如何做?” “饮食干净,碗具拿沸水煮过。至于尸体就要尽快处理,最好是选择火化,这样就将传染源断得干干净净……” 众人一脸惊呆,连池朗宜都一幅震惊的表情。 余念娘就知道这些古人接受不了,她只好道:“我知道这让百姓接受很难,如果无法火化,那就要尽快入土为安。否则尸体一腐烂,细菌很快就会被传播开……可以大量购买生石灰,撒在一些污染水源,排泄物,土壤里,可以阻止细菌滋生……” 其实生石灰消毒早就有,只不过用得不多。 信写好后,池朗宜立刻飞鸽传书回京城,同时再三提醒太子,要想防瘟疫一定要照着余念娘的法子。 他担心信鸽到不了,还另派了十一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赶回京城。 太子拿到信的时候十分震惊,也顾不得要先向皇帝请示,立刻派人带着圣旨匆匆赶往甘肃。 送圣旨的人一路狂奔,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为了将圣旨早日送到甘肃,每日只食一顿,也是在马背上。 马累了,到一个地方立刻换马,人累了又换人。一路不停不歇。跑死了十匹马,每个送信的人几乎累瘫,双腿腿皮子都被磨掉一层,脱掉裤子后,一大片血。最后,终于只花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到了甘肃。 * 鑫城地动三日后余念娘到的洛阳,占卜以及飞鸽传书,太子做决定总共花了一日半的时间。 将圣旨送走后,太子才急匆匆的向皇帝再次说明情况,在皇帝回信中,对大皇子这样处理很满意。太子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天灾无法躲,但是人祸却可以。太子知道这次是考验自己的时候了,如果他做得好,那么,皇位便是稳稳的。 别以为他被封了太子就能高枕无忧,往昔历朝历代因为犯了错被废除的太子又不是没有。 于是,太子又手书一封给余念娘和池朗宜:“既然已经知道地动大概位置,就要想法子将灾情控制下来,将损失降至最低,事先做好防范工作……” 可是甘肃离洛阳太远。 将信送往京城的第二日,余念娘又推了一卦,这一次她看得清楚,听得更准。 陇西的地动竟然在七日后。 第402章 地动二 除了余念娘几人在京城,以及洛阳耽搁的时间,现在离鑫城地动已经过去差不多五日,也就是两日后陇西就会有地动! 余念娘这两日一直待在驿管休息,五彩精心准备了膳食,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于是在陇西地动两日前又推了一卦。 而远在去往泰山途中的大天师在听到监视站里的地动仪发生异状时也卜了一卦,同样算出甘肃鑫城发生了地动,但却没有提到陇西。 拿到余念娘推的卦后,皇帝还特意询问了大天师:“……依天师看,除了鑫城以外,其它地方还会有地动吗?比如陇西?” 大天师依卦说话:“回禀皇上,暂时还没有。” “哦。”皇帝片刻犹豫后,将余念娘推的卦告诉了大天师,同时问他:“不知道大天师怎么看?” 大天师眼眸微沉,看向皇帝却一脸认真,严肃的道:“地动乃是地壳移动所致,它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位置。所以,现在就断定说一个地方即将发生地动,为时过早!”顿了顿:“而且,臣以为应该扼制这种缪论,若是传到坊间,定会引起百姓恐慌!” 皇帝亦是一脸严肃:“大天师说得很对,有些话的确不能外传。那以大天师看,眼下甘肃该怎么办?” “皇上鸿福齐天,甘肃定能平安无事。”大天师一本正经的恭维道:“太子殿下处事沉稳内敛,臣相信太子殿下定能处理好此事。” 这让皇帝一下想到以前要求天道院办事的时候,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或者拖拉。 皇帝对大天师的说法显然很不满意。 “不过,甘肃既然已经发生地动,救援行动就得迅速。根据史书中记载大地动是非常可怕的,毁城灭林只在倾刻之间。所以,能将损失和伤亡减到最低是目前最重要的。灾后百姓也是一个重点。” 皇帝面无表情的点头。 大天师说得很在理,只有将损伤和伤亡减到最低才不会让百姓产生恐慌,社会才会雇人容纳外来人,以及需要帮助的人。 但是…… 大天师只字没有提余念娘信中重点强调的灾后疫情的防治。 皇帝顿时心中疑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余念娘说的话。 然后六日后,皇帝在途中再次收到从京城的飞鸽传信。 太子在信中再一次提到陇西的地动,而且说余念娘进行了第二次推卦,陇西地动快到来,灾情会比鑫城地动更加严重。 皇帝忙召开群臣会议,商议对策,朝臣们纷纷抒己见,无非都表示甘肃应该做好救援行动,同时,确保灾后对百姓的安抚,其中包括吃住。 冬日天寒,没有住处,朝庭应该为受灾的百姓安置住处;必要时开仓放粮。 但是再有效的法子,没有人执行,监督也难落到实处。 皇帝眼神锐利的扫过众臣,淡淡的道:“众卿的法子都好,不过,不知道该派谁去甘肃执行呢?” 他们一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天灾,没有经验,无法预知后面的事,更没有可借鉴的。运气好,做得好了,回京后得皇帝嘉奖,升官发财也是极有可能。 若是做得不好呢? 丢官没命也不是不可能? 众臣沉默了。 这时,于太傅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愿意去甘肃!” 于太傅平日鲜少发言,每每说话都能直戳重点,及时为皇帝解忧! 皇帝看着其它人的眼神更冷,片刻道:“太傅忠心为国,朕知道,不过,此次去泰山封禅,太傅还有重任。这人选恐怕还得另选。” 作为一品太傅和大天师是泰山封禅绝不能少的。 其它人心中七上八下,知道皇帝这已是有些动怒,不少人心中琢磨着要不干脆自己请旨去得了,还能得帝心。若被点明指派,恐怕到时候少不了吃些苦头。 不过,恰在此时,大天师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以为此次跟随一起去泰山的朝臣们缺一不可,均有任务。甘肃事急,恐怕得尽快另外决定人选。” 这话一出,好些人暗松了一口气。 皇帝面无表情:“那依大天师看,谁去合适?” “甘肃地动乃我朝第一次遇见,臣以为至少要从天道院派一名天师跟随。”大天师道:“另外请皇上指派一名钦差大臣快马加鞭赶到甘肃。” “天师?”皇帝皱起眉头,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人,沉吟道:“大天师说得有些道理。此次甘肃地动,余天师跟宁安候世子得太子指派去了洛阳,查看监视站的地动仪,而且,余天师也推算出甘肃地动,如此的话……” 皇帝沉吟的下。 下面立刻有人揣摩到了皇帝的心思。 “启禀皇上,臣觉得余天师精通天道,玄术精深,实为去甘肃的最佳人选。” 皇帝脸色缓和,本来刚才他心里一直犹豫着这人选,现在一听有人推荐余念娘,皇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仿佛潜意识里就想派余念娘去似的。这种诡异的想法皇帝自己都惊了自己一跳。 难不成他更相信余天师了? 大天师现在无法抽身,所以,看来看去,皇帝觉得的确余念娘最合适,也最让他放心。 “爱卿说得对,余天师此次有参与甘肃的推卦,跟着去甘肃最合适不过,至于这钦差大臣嘛……”皇帝脑子里闪过几个人,心里磨磨蹭蹭,计较一番,最后道:“朕就令宁安候世子为钦差大臣,即将去甘肃,且一定要做好灾后工作,让百姓平安无事。” 这道圣旨很快就到了洛阳。 等到宣旨的小太监走了以后,地煞牵出几匹健壮的马,其中有一匹枣红马。 而余念娘和池朗宜拿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行李出了驿站,一行人出了洛阳,朝着甘肃方向而去。 余念娘会骑马,为了节约时间,她决定先骑马,等到自己实在骑不动的时候,再坐马车。 马背上垫了十分柔软的软垫子,刚上路的半日,她骑得不是很顺,马儿似乎也不太听话,歇息的时候余念娘便牵着马到处散步,根据十一教授的经验跟马儿多多相处,亲近,说话,没事儿的时候帮它理理毛。 两日后,余念娘就将枣红马骑得很顺,路上的速度也加快许多,为了不让自己拖累行程,她和五彩分别找了布条绑住自己的大腿,这样,骑行过程中腿部的磨擦就会小很多。虽然不太舒服,但是总比腿被磨掉皮好吧! 然而就在此时,陇西发生了地动。 在洛阳监视站里的地动仪再次发生地动,这一次异状之后,地动仪候风摆一直微动不停。与前几日鑫城的情况有些不同。难不成陇西的地动真的比鑫城大? 太子看到洛阳的消息很是担忧,满朝文武百官,他觉得除了池朗宜没有真正亲信的臣子。 皇后就安慰他:“凡事要慢慢来,你刚被册立为太子,一定要将心思放在朝事上,只要得到皇上的肯许,做上皇位,这天下的臣民就全是你的。再者在册立太子之前,你可是没有像二皇子一样拉帮结派,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外面一直在传二皇子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而皇上一直没有吭声的原因……你要记住,皇上还在位,你对他只有四个字,忠心和孝顺!” 太子认真点头,或许是因为从小身子赢弱,所以,他的性子才更加收敛。 “娘亲说得对。现在我是太子,与臣子接触理所当然,谈的都是国事,自然也不存在拉帮结派。” 听到太子叫自己娘亲,皇后娘娘一颗心都要化了,拉着太子的手,满脸慈爱的道:“我的儿说对!你要记得,你有今天,你舅舅帮了你很大的忙。还有,那位余天师,虽为女子,可不是池中之物……不过,余天师非一般俗人,需真情以待才能博其好感。” 太子皱起眉头,他与余念娘接触不多,第一次见面是在围场的时候,那时候余念娘刚到京城,差点被池朗宜一箭射死。而她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惊慌和害怕。还有余念娘在太和殿因为三皇子中毒的事自辨的时候,太子也知道。这样的人在意的东西应该是情。 余念娘孤身一人,至今没有婆家。她父亲早逝,现在只有太原府有一个舅舅。不过,听说之前佟妃为了拉拢余念娘悄悄去帮余念娘的表哥升了职,余念娘却劝舅舅一家,官场如战场。放弃官职老实当个商贾,自己愿意帮他们。 可见太原这边没有办法。 那么可以从余念娘的身边下手。 刑部侍郎与余念娘在太原就认识,段太太在京城与余念娘交好。 太子觉得段府是个好机会。 太子看着皇后娘娘:“母后不如明日就宣段太太进宫说话吧……” “好。”皇后满脸慈爱的道。 *** 而余念娘一行人从洛阳出发后,经过头两日悠闲适宜的赶路,从第三日开始快马加鞭,一路不停,连中间休息都没有,只有饿的时候停下来吃点东西,不过,每日晚上池朗宜肯定会选择客栈住下,余念娘就能舒服的泡个澡,泡个脚,五彩再帮她的腿部抹些药油。 这样第二日起来腿上的酸痛感就会减轻很多。也亏得腿上还绑了布,赶了七八日路,余念娘除了腿上的皮被磨红,又酸又痛以外,并没有掉皮。 第十日,余念娘就有些受不住了,立刻换乘了马车,马车里垫了许多软垫,但是因为马儿跑得太快,她的屁股几乎被颠成两半,官道上路并不平整,一遇上小坑小坡,整个人都在车里飞了起来。 于是,池朗宜只好减慢速度,但情况过于紧急,池朗宜便派了地煞先行。 等到第十五日,余念娘几人离鑫城和陇西很近了,不过,两个地方比起来,鑫城又更近,陇西更远一点。 进入甘肃后,十一就去打听过,鑫城和陇西的地动是真的! 于是,余念娘对池朗宜:“直接转道去陇西,皇上的圣旨应该已经到了,鑫城灾情轻些,能处理的地方官员应该早处理了。我们此时去也没有多大用处。陇西更需要人。” 池朗宜毫不怀疑,立刻让十一转道去陇西,余念娘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又赶了四日路,一行人终于到了陇西。 陇西从地理位置上指为陇山,也就是六盘山,是以西的地方,所以,被称为陇西。 陇西郡又有多个县,此次的震中在临洮县县城内,临洮县有十二个镇,六个乡,总共有几十万人口。 原来的临洮县车如流水马如龙,楼房商铺拔地而起,整齐如一,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繁华。一到夜里,到处灯光辉煌,车水马龙,空气中一阵阵的喧闹,又是另一番美景。 可是,现在的临洮县如同一片废壚,地动就像一只巨手瞬间摸平了整个临洮县,无数商铺,楼房倒塌变成废墟。 这震级怎么也有七级地震以上。 整个临洮县几乎没有一处好的房子,临洮县的百姓全部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食不饱,住不暖,更让他们惊惧的是,地动时候留在心中的惊惧恐慌,让他们多少个夜晚从恶梦中惊醒。 余念娘和池朗宜刚到临洮县,临洮县县令就满脸泪水的向两人讲述了地动当时的情景。 地动来时正是早里,出去走货,外出的人幸免于难,捡回了一条命,但那些留在家中的妇孺孩子大多被掩在了废墟当中,有的幸运被埋的不深,及时捡回了一条命,有些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挖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气。 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想要救人,只有靠双手,没有挖掘机,没有探测仪,只凭着声音和呼喊。那些有一口气的 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想要救人,只有靠双手,没有挖掘机,没有探测仪,只凭着声音和呼喊。那些有一口气的 写点:写陇西地动没有按此要求做,有些人住在阴暗的地方----露宿地点应选择干燥、避风、平坦之处。在山上露宿时,最好选择东南坡,因为那里不仅避风,而且早上能最早见到太阳。 。地动在甘肃鑫城,稍后还有陇西, 第403章 到达 地动山摇间,房屋塌陷,道路裂开,临洮县城是此次陇西震中。震级估达可到七级以上,甚至八级,城中房屋,宅子,酒楼,商铺等等,无一完好之处。 繁华热闹的临洮县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成了一座废城。原来高高城墙已经残垠断裂,除了那坚固的城门还原模原样的立在原处,城中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余念娘等人到达的时候,陇西地动差不多已经发生了二十来日。城中的救援行动已经进入尾声。因为工具过于简陋,技术有限,很多人在被寻找的过程中就没有了气息。 城中到处摆满了尸体。幸存者们趴在死去的亲人身上痛哭失声,整个临洮县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没有了家,百姓们的生存成了问题。 临洮县令便让人在城中清理出了几处空地,建起了临时住所,临洮县府衙也在地动中倒塌,县令让人将粮仓中的仅剩的粮食搬出来,找了一个稳妥的地方安置好,又派了衙役日夜看守。 百姓中抢救出来的粮食很少很少,为了生活,临洮县县令不得不先斩后奏将粮食拿出一部份给受灾的百姓们,接着他立刻向陇右郡上报。 因为人太多,余念娘和池朗宜到的时候,临洮县粮仓所剩无几的粮食已经快没了。 所以,临洮县令见到池朗宜大喜过望,忙将这一情况禀报。并希望朝庭能尽快从其它地方调些粮食过来,以助临洮县百姓度过这次的难关。 池朗宜来的任务就是赈济,解救百姓。一口应下:“县令大人放心,朝庭不会不管临洮县的百姓的。” 临洮县令顿时热泪盈眶:“多谢钦差大人!”他就知道如宁安候世子这般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就为朝庭上战场杀敌的人,一定不会不管百姓! 接下来,临洮县令便带着池朗宜和余念娘在城中视查起来。 然而城中的情况并不乐观。 大多数人都待在临时住所里,还有一些人依然守着亲人的尸体无法从痛苦中走出来,没有被埋的尸体大多放在了一个地方。也有人固执不肯离开倒塌的房屋,失去了亲人,没有了住处,这对于他们来说,家也没了。 余念娘就看见一个七十岁的老头眼神呆滞的坐在一处倒塌的民宅前,面前摆着一个破烂席子,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躺在席子上。老太太身体僵硬,脸色白如纸带着青色。身上皱巴巴带着灰尘的衣服拉得平平整整。显然死了很久了。 十一便问临洮县令:“老太太是什么时候被找到的?” 临洮县令一脸凄哀:“这是一对老夫妻,老太太是在地动后第十日才被找到,早没了气。这位老大爷悲痛过度,一时无法接受这惨烈的事实,已经在这废墟处坐了差不多近十日了,不吃不喝的。每日布粥的时候他也不去,后来我便让人每日专程给他送过来。”看着干瘦的老头,颧骨高突,县令声音竟有丝哽咽:“不过,十几日的时间,已经瘦成这般样子。” “这次天灾让太多人家破人亡,实在是让人心痛!”十一一脸同情,接着又严肃的道:“可是,这人已经去了这么久,应该早日入土为安。” 临洮县令心虚了下。 地动刚发生的时候,太多人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日夜守着自己的亲人的尸体,不愿意下葬,他当时认为时下为冬日,天气寒冷,并没有多大问题。 临洮县令自己的老母亲也在这次地动中离去。所以,他很能理解临洮县百姓的心情,也就随百姓们发泄几日心中的悲伤。没有多加阻止。 经过几日后,陆续有人渐渐想明白,主动将亲人的尸体下葬。 可是仍然有一些人固执不肯相信事实。 这位老头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临洮县令也让人来开解过老头,可是老头与老太太相依为伴一辈子,无儿无女。骤然发生这种事,让他受到极大的精神打击。 临洮县令并没有让人采取强制措施,每日让人去好言相劝。 直到皇帝的圣旨送达,临洮县令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第一时间将圣旨向百姓们传达下来,可因为地动发生了一二十日,并没有发生什么病情,百姓们也不信临洮县令的话。 今日池朗宜余念娘到,临洮县令顿时心虚起来。 余念娘瞥了眼临洮县令心虚的样子,认真的道:“县令大人,此次地动受灾太过严重,在灾难中死去的人也太多,这些尸体已经放了二十来日,必须马上火化……” 听到火化二字,临洮县令傻眼了。 “现在虽然是冬日,但是从七日前开始没再下过一滴雨水,日头不大,但也不小,如此天天在太阳下暴晒,很快尸体就会腐化,那时候……”余念娘紧紧盯着临洮县令:“那时候瘟疫就会来临!到时候药石无济,华佗再世也无用!” 临洮县令顿时浑身一寒。 “临洮县令,本官命令你立刻组织人将所有的尸体今日之内必须入土为安。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再拖延定会出大事。”池朗宜冷冷的看着临洮县令:“……本官尊皇上旨意来督促此次甘肃地动善后事宜,逝者远去,但活着的人还当继续生活……火化是最妥当的办法,但是考虑到百姓们无法接受,还是土葬,但必须将地点选在偏远一点的地方。” 余念娘意外的看了池朗宜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池朗宜说这么多话。 临洮县令吓得脸都白了,忙将衙役叫过来:“快组织人疏导百姓将所有的尸体立刻下葬。” “是。”一群衙役立刻那老头走去。 像老头这种情况的不止一家两家。最后余念娘和池朗宜到了临时搭建的几处住所。 一见这地势,她就皱起了眉头。 地动之后的住所选择很重要。地点应该选择干燥、避风、平坦之处。如果是在山坡上,最好选择东南坡,因为那里不仅避风,而且早上能最早见到太阳。 可是,此时百姓们的住所建在城中的一片空地上,这里原先是集市,因为是供百姓购物,商贩摆摊使用,所以中间是一个小空地,地动时除了地面有一些裂缝,空地周边的几个棚垮掉,其它都还好。 所以,这是个搭建临时住所的好地方。 另外两处临时住所,都是诸如此类空旷的地方。 第404章 灾情 但是其周围以前不是临街,便是商铺林立,所以,现在临时住所被一片片的废墟包围着。 再加上每日生活垃圾,废水,还有粪便并没有统一有效的归纳在一个地方处理掉,所以,时间一长,已经有一些刺鼻的怪味飘到了住所。而且,已经滋生了蝇。 余念娘一脸严肃:“临时住所的地点选择也不对,这里到处是垃圾,废墟,还有怪味,在这种地方生活久了不生病也会生病。另外,百姓们生活用水从哪里来?” 临洮县令也没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不对。 环境即干燥,又通风。每日都能晒到太阳。至于垃圾以及一些脏水,他一直有派人督促百姓们要倒在统一的地方。只不过,这几日因为处理粮食的问题,衙役没来督促,就成了这个样子。 至于那些怪味,应该是一些东西腐败而来,清理掉就可以了。 临洮县令觉得这样处理比搬到其它地方重新搭建好。先不说搭建要考虑人力财力,而且目前的问题也不算大问题,很好解决。 至于水嘛…… “城北有一口干净的井,大家平日都在那里取水。” 城中的井水怎可食用? “不行。”余念娘一脸严肃。 池朗宜亦道:“城中的水已不能再用,立刻着人另寻水源。” 临洮县令不明白:“钦差大人,天师,为何呀?下官早就派人查看过,那口井周围因为没有建筑物,所以,并没有被污染,地动之后,也及时派人保护起来,其中也没有任何脏物。” “县令大人,若只是灰尘,泥石倒也罢,这些东西不是沉底,拿到锅里煮沸了也能喝。但是……”余念娘指着眼前一片片废墟,和地上的裂疑缝:“这些废墟下不知道掩埋了多少牲畜。最重要的是,地动是因为地下构造活动造成的,在地动时会有大量地下深层物质沿着裂上溢,里面就有一些有害成分,是人不能食用的,如果食用就会中毒。” 临洮县令听着一头雾水,什么是地下构造?地下深层物质又是什么? 不过,余念娘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但是,大家喝了那口井的水这么久,也没见谁生病啊?” 余念娘凝着眉:“那这些日子可有余动发生啊?也就是一些小的地动?” “有。”临洮县令忙道:“地动后的几日都发生过一些小的地动,大家开始都很害怕,后来见只是一些小的震动,渐渐了就习惯了。不过,这几日好像已经没有了。” “地下构造如何我们没有人知道,有可能,恰巧那口枯井周围的水没有被污染,但是随着余动不断,地下裂缝会越来越大,水源最终也会被污染……”然后余念娘看向临洮县令道:“最近有人不舒服吗,或者拉肚子吗?” 临洮县令犹豫了下:“应该没有吧。” 这时后面一个常跟着临洮县令的一个衙役突然凑到临洮县令耳边低声道:“大人,前日,益生堂的掌柜拉肚子,昨儿好像万和客栈的老板娘听说也不舒服。” 临洮县令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鼓着眼睛盯着那名衙役,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说益生堂的掌柜和万和客栈的老板都生病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知道?” 衙役缩着脑袋:“属下哪知道这事有这么严重。大家伙都觉着没什么,属下还是今儿早晨听人说起的。大人您每日这么忙,属下也没敢拿这种事来烦您啊!” “混帐!”临洮县令一声厉喝,忙看向池朗宜和余念娘慌张的解释道:“大人这事下官真的不知道,也没有人跟衙门报道……兴许大家伙儿也没意识到有多严重……”顿了下,他看着余念娘:“天师,真有这么严重?” 余念娘点头:“我刚才就说过了,如果发生瘟疫,药石无济,华佗再世也无用。” 临洮县令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腿软跌倒在地。 几人声音不大,旁边也没人,所以,其它人并不知道地动后有可能引起瘟疫。 池朗宜同时嘱咐临洮县令:“及时改建百姓临时住所,本官看城外地势不错,不如就建在那儿。这件事不能让其它人知道,以免造成恐慌。住所搬迁一定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临洮县令忙点头:“下官明白了。”眼下局势紧张,建一处临时住所不容易,将刚建好的临时住所拆掉重建,没有合适的理由,难免引得人猜测。但是临洮县令不敢有任何怨言。没有及时发现百姓的病情,作为一县之长,他失职。 然后余念娘和池朗宜在临洮县城转了一圈,发现城外果然更适合建临时住所,而且有一块地势较高的地方,不仅干燥通风,上午还能晒到太阳。最主要的是如果下雨的话,不会积水,雨水会顺着坡向下流。 池朗宜当下决定将临时住所搬到此处。 关于百姓们的饮用水,只有去临近县城搬运。 同时,临洮县令也派人帮着地煞和十一在城外,替池朗宜自己一行人搭了几个简易的帐篷。 到了用晚膳,临洮县令开始布粥,百姓们全都拿着碗排着长长的队伍开始端粥,大人,孩子,老人,妇孺。个个无精打彩,神情萎靡。 池朗宜三人吃了点干粮。五彩则搭了个石墩灶,找来锅,挖了几片野菜,又丢了一些药材进去熬了药汤,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余念娘的身体不能震! 临近戊时,几个衙役带着最后剩余的几户人家把还没有下葬的亲人全都下了葬,不过,之前余念娘一行人看到的那个老头宁死也不肯将老太太的尸体下葬,衙役们要将老太太的尸体搬走,他就趴在老太太身上又喊又叫,说谁要敢抬老太太的尸体,他就跟他拼命。 眼看天色已晚,衙役们只好作罢。 余念娘让十一去给临洮县令传话,嘱咐他明日记着一定要将老太太的尸体下葬! 这个夜晚不平静,听着不远处临时住所里面百姓们的声音,偶尔传来孩子的哭声,余念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她倒下半分钟不到,眼皮子就沉着抬不起来,最后自个儿什么时辰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辰时。 第405章 痢疾(二合一) 余念娘睁开眼便看见青色的帐篷,她盯着帐篷顶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外面。砰砰砰的声音,那是正在搭建新住所。 帐篷的搭建不复杂,但是大量的重建就有些费事,而且基本上用的硬化的粗布,在表面涂满桐油或油脂,这样可防雨防潮。 材料是个问题。为了节约成本,所以,池朗宜让临洮县令先将地方规划出来,然后十顶帐篷十顶帐篷搭建。 从原来的城中旧住所拆掉十顶帐篷,将东西运到城外,再在城外搭建十顶帐篷。这十顶帐篷里住的人家户,晚上便直接可住在城外。 如此反复,直到天黑,第二日又接着继续,不过用了三日的时间,就将所有百姓的帐篷在城外的临时住所地搭建起来。 五彩一直在帐篷外,听见余念娘起来,撩起帘子走了进来:“姑娘起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没一会儿,五彩便端来一盆热水。 “水从哪儿来的?”余念娘洗了洗手,拧干帕子,将帕子覆在脸上,帕子里的一股烟味儿传进鼻子里。 “回姑娘,盆是世子爷昨儿夜里让人送过来的。这水也是世子爷今儿让人送过来的,奴婢只不过搭了个石墩子烧热了下。”五彩笑着回道。 余念娘点了点头,洗完脸,又让五彩替她梳好头发,然后才走出帐篷,帐篷外不远处的空地上果然用石墩搭起,中间烧过的柴禾已经没了火星,不过还冒着最后一丝白烟,柴禾上方吊着烧水的铫子。 五彩将洗脸水倒掉,又拿出碗,提起铫子从里倒了半碗开水。又在帐篷里那张唯一的小几上小茶壶里倒出一点冷水进碗里,冷热交替,觉得温度差不多,递给余念娘:“姑娘喝水。” 余念娘接过碗,抿了一口,水温刚好,她不由瞥了眼帐篷内几上的小茶壶。 五彩笑着解释:“铫子里的是奴婢烧开的热水,那茶壶和小几也是世子爷让人送过来的,说姑娘你肯定能用着。知道姑娘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喝水,所以,奴婢早早将热水倒进壶里冷着。” 余念娘微笑看五彩一眼:“没想到你做事也挺仔细。” 五彩不好意思脸红了下:“奴婢笨手笨脚,平日都是看孙妈妈做。要说仔细,还是世子爷仔细,有心。” 听五彩这么一说,余念娘一愣,突然也觉得池朗宜似乎这次想得的确周到。 帐篷里虽然简陋,但是现在生活所必须用的都已经有了。 “你说得有理,不过,现在条件有限,世子爷的一番心意我只能道句谢谢了。”余念娘道。 五彩看眼余念娘平静的脸色,没再说这事,而是道:“奴婢准备了药汤。” 于是,余念娘的早膳是干粮加一碗药汤。 等用过早膳,余念娘便带着五彩进了城。她在县令府外找到了池朗宜等人。 临洮县令将自己的住处安置在县令府外,此时,府外围着一大群人,除了池朗宜和临洮县令几人外,全是百姓,人群当中有人跪在地上正冲着池朗宜几人又哭又喊。 “……你们这些当官的该做的不做,非要来管我,我告诉你们,我就是死也要和我老伴死在一起……” 声音一个暮沉的男声。 余念娘皱起眉头,走近果然看见昨日那个老头正抱着包得严实的老太太的尸体跪在地上,横眉怒眼的盯着池朗宜和临洮县令。 而周围的百姓神色各不相同的看着地上的老头。 有人同情,有人担心,也有人觉得官府做得对,还有人觉得临洮县令和池朗宜可恨,不可怜帮助老头也就算了,竟然如此对待一个七十岁的老人,纵然尸体应该下葬,但也不能强迫别人,哪有这样对待失去亲人的百姓? 临洮县令头痛不已,耐着性子向老头和周围的百姓解释:“老人家,你要以大局为重,老太太已经去了十多日,如果再不下葬尸体就会腐烂,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我呸!什么后果?后果就是你们这些狗官不及时抢救百姓,致使许多无辜的百姓在废墟中死去!” 这话就像一颗隐形的炸弹砰的一声在百姓心中炸开,众人纷纷想到自己失去的亲人,明明之前还能听见的呼救声,因为抢救不及时,无法及时救出,最后生生被憋死在废墟中;还有一些地动时受了重伤,被掩在废墟中,等待救援的时候失血过多死去的;还有少数因为被掩埋得太深,被生生饿死,渴死…… 一想到这些,百姓们心中痛不欲生,自己的亲人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而无法解救,自责和悲痛慢慢浸蚀着所有人,渐渐,周围的百姓也失去理智,反帮着老头骂起临洮县令和池朗宜等人来。 更有激动者看着穿着上乘衣料的池朗宜几人时心中愤怒,忍不住动起手来,还是地煞和十一拔出剑,百姓才退下。 临洮县令吓得脸都白了,受灾百姓闹事,若是池朗宜有个三长两短,他的脑袋恐怕也要不保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忙安抚众人:“大家不要激动。我们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大家好,如果尸体不及时处理,活人就会生病的……” “胡说八道!”人群中有人大声道:“县令大人,之前你说井里的水不能喝,可是我们喝了,不也没事吗?你们还说城中的住所地势不好,让我们搬,我们也同意搬了,可是,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一位老人家?” “就是,你们这样就是昏官……” “昏官!” “那请问你们有人不舒服吗?”突然人群后面有人拔高声音问道。声音提得很高,听在耳里却有一份出奇的镇定平静。 众人回头,便看见一个穿着素袍,一身干净整齐的姑娘带着一个丫头站在后面。 池朗宜看着人群后的余念娘眼神一闪,朝一旁的十一递了个眼色,十一立刻不动声色的绕出人群走到余念娘的后面。 “你是谁啊?”余念娘面生,但是有百姓昨日看见她和池朗宜,还有临洮县令在一起。 “我们姑娘姓余,是皇上亲封的天师。”五彩站在余念娘身后,昂首挺胸,一本正经的向众人介绍。 一听余念娘是天师,百姓的眼神有些变了,先不说天师在朝庭是如何,但在百姓中可是被传得很神奇的。特别是当年皇帝亲口承认大天师推算出西北战争。让天师在百姓中心目更加神秘。 皇帝亲封了一位姑娘为女天师,早在天朝传开了,百姓们对这位女天师也是十分的好奇。尤其现在突然被告之余念娘就是那位女天师。 众人都愣住了。 余念娘看眼众百姓,又看向老头,平静的道:“现在虽然是冬日,但是每日日头也不小,尸体如果放得太久便会腐烂,然后滋生细菌,以及蝇。这种蝇与平日大家看到的蝇又有不同。它身上带有与平常的蝇身上更多更可怕的细菌和病毒。如果沾染到身上,以我们目前的医疗条件和药材,治起来有些困难。”然后摆摆手,示意大家往周围散开一些,同时指着烂席子上的尸体:“被包裹得这么严实,背后应该已经腐烂了,如果将衣服解开,臭味立刻就会散发出来……” 余念娘的话让众人脸上一惊,纷纷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神情不定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旁边两个刚才抬尸体的衙役颤抖的道:“刚才我们抬的时候,好像真闻到了臭味!” 而跪在地上的老大爷恶狠狠的盯了那两个衙役一眼,又瞪大眼睛愤怒的盯着余念娘:“哪跑来的黄毛丫头,你竟然敢咒我老伴,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得好死……”然后呜呜哭起来:“就算要下葬也好,可是我要替我老伴寻个好地方,我要找个周围有花有水的地方,她以前一直吵嚷着想重新修个宅子,可是我一直没找着地方啊,老伴啊,你瞧瞧这到处都是残垠断壁,破屋碎瓦……”说完,老头眼神呆呆的看着前方唱起歌来:“……老汉往前走呀哟喂,老伴快来哟喂……” 周围百姓眼神一阵古怪。 余念娘叹息摇了摇头,对临洮县令道:“这位大爷因为悲伤过度,已经神志不清了,还是替他寻位大夫瞧瞧吧。” 临洮县令也被老头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整懵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忙道:“是。”然后指使着两个衙役拉着老头去了临时设置的看诊处。而那老头被拉走竟然没哭没闹,也没吼,仿佛也全然不知老太太的尸体还被丢在地上。 临洮县令这下有些无语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之前费那么多事干嘛啊。 “快,把尸体拖去埋了。”临洮县令忙道。 衙役立刻上前,余念娘瞧着抬起袖袍轻轻掩鼻,在两人刚抬起尸体时,一股尸体臭味顿时散开来,众人一阵作呕,吓得纷纷四散开来。 尸体被抬走,臭味却久久不散。 临洮县令知道这地方不能住了,叫了衙役将自己以及家人的住处也搬到城外,和池朗宜余念娘一起。同时,驱散着百姓:“大家别在这儿待着了,快找东西铲了泥灰过来将这地方掩住。” 有人就跑去拿东西,铲了泥土来将刚才放尸体的地方掩了。 而池朗宜站在余念娘旁边皱紧眉问她:“这样有用吗?” 余念娘也不知道。 问他:“要的东西送来没有。” 刚问完,有衙役就跑过来禀报池朗宜和临洮县令:“……有人送来几大车东西到临时住所,说是钦差大人要的。” 池朗宜一行人忙去了临时住所。那儿果然停着几辆马车,三辆板车。板车上堆满了石头,余念娘仔细看了看,是生石灰石。 后面的几辆马车上全是装的药。 余念娘立刻道:“将这些石灰石全部弄到空旷的地方砸烂,我要让它们变成灰,然后将灰撒在城中各处,特别是有尸体和蝇的地方。另外……”挑出一根黄连:“县令大人麻烦你找一口大锅,将这些黄连拿出来熬成药汤,让城中所有的百姓都来喝,每日都要煎熬。” 临洮县愣了愣,道:“天师是指这些黄连吗?” “是。”余念娘点头:“不知道城中还有大夫吗?” “有有有。”临洮县令道:“临时看诊处有一个吴大夫,不知道天师要大夫干什么?” “平日替自己熬个药汤还行,真正问诊看药开方子,治病还是得请大夫。”余念娘淡淡道。 临洮县令没明白余念娘的意思,迟疑道:“看病?不知道天师要替谁看病?” 余念娘眼神一冷,看向周围的百姓:“不知道有没有人近日觉得不舒服或者肠胃不适,拉肚子?” 这话一出,众百姓顿时你看我,我看你,接着人群后面举起一只手,一个老头扒开人群走进来:“隔壁二狗子这两日好像不舒服,刚才我瞧见他好像又上厕所去了。” 旁边池朗宜眼神微凛,看向临洮县令,临洮县令会意,立刻派了两个衙役去查看。 两个衙役在一处废墟处逮住了二狗子,当时他正光着屁股蹲在废墟处,一边捂着肚子哎哟的叫,一边拉si。 周围几只苍蝇围着他嗡嗡的叫! 两人将腌巴巴的二狗子抓到吴大夫处,吴大夫看诊号脉,又问了二狗子几个问题。 二狗子两日前开始拉肚子的,开始只是肚子不舒服,后来每次上厕所肚子痛,一天好几次,肚子里的东西都拉空了,可还是想上厕所。 二狗子今年三十多岁,本来有个老母亲,可惜地动的时候被砸死了,救出来的时候脑袋上的血肉都干了。 二狗子平日身体还是挺好的。据他交代地,地动后他每日饮食同大家一样,食官府的布的粥,喝的水则是在自己家原来的那口井里打的。倒没有吃过其它什么东西。 “难不成问题真出在这水里面?”临洮县令惊疑道。 “目前来看,应该是。”余念娘眉心紧紧皱起一个川字。 现在看二狗子的症状有些像平常的拉肚子,如果真是痢疾,治起来那可是相当的麻烦。 第406章 确诊 痢疾有多种,有病毒性痢疾,有菌痢,有肠炎痢疾,有体温发烧和不烧的。而且根据不同的痢疾治疗方法又不同。 二狗子以前也会偶尔肚子痛拉肚子,每次他都是把削好的蒜直接从**里捅进去,每次一两瓣,一般两天下来,泻就止住了,大便恢复正常。 可是这次二狗子塞了三天的蒜,不仅不见好,肚子还越来越痛,刚才在临洮县令府外看热闹的时候肚子突然又痛起来,他急匆匆找了个地方,稀西哗啦一通,**都痛了,而且还有些便血。 二狗子这下吓傻了。也不敢再瞒着,吴大夫问他什么,答什么。 而且因为粮食紧张,年轻壮力,饭量大的人,每顿得到的粥很有可能吃不饱。二狗子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有时候就在废墟上乱转,乱翻,在一些有钱人家院子的废墟上找一些散落的零嘴,拿回去藏起来偷偷的吃。 嘴馋惹祸! 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二狗子现在已经出现痢疾的症状。吴大夫开了点止泻药,仙鹤草。好不容易让人寻了些蒜,本来紫皮的蒜效果更好,可是眼下有蒜就已经很不错了。削了三四瓣掏成蒜泥,敷在二狗子的肚脐眼上,外面用布蒙上。同时告诉他:“除了一日三次喝仙鹤草熬的水,余天师让人每日熬的黄连水你也要去喝。” 二狗子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腌巴巴的躺在一张木板上,可怜惜惜的看着吴大夫:“吴大夫,我会不会死啊?您要不要再替我多开一些药啊?”接着又指着自己肚脐上的蒜:“我自己掏鼓了三日都没用,这,能管用吗?” 吴大夫板着脸看着他:“吃什么药,多少药老夫心里都有数,你以为是糖呢?想吃多少就多少,药吃多了也能死人!”又训他:“县令大人早说过让大家固定到一处去打水喝,你偏要乱来,还敢到废墟上去找吃的?你是自己不想要自己的命。” 二狗子悔得都快哭起来了:“我哪知道啊。平日家里的东西放个十天半个月吃了也没怎么样,再说,那井里的水都是干净的来着,既然不能喝,县令大人怎么不让人封起来?” “混帐东西!”吴大夫气得眼睛瞪得铜铃大:“你的意思是你吃错东西还是县令大人的错了?” “我也不是这意思。”二狗子低声辩道。 对这种好吃懒做,出了事懒在别人头上的人他已经无话可说。 吴大夫气愤的起身,板着脸道:“药记得吃,如果病情严重了记得要让人来寻我。” 吴大夫一走,二狗子得痢疾的事立刻就传开了。和他住在一个帐篷的人吓得站在帐篷外也不敢进去。 没一会儿,几个用白布蒙着口鼻的官兵就过来了,守在二儿子住的帐篷外。同时吩咐和二狗子住在一起的那几人:“将东西搬出来,暂时去其它帐篷寻了地方住。”又对站在外面看热闹的众人大声道:“没事的走远点,不要往这边凑!” 百姓们立刻后退几步,同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二狗子这是被单独关起来了?” “什么关起来?你没听吴大夫说二狗子得了痢疾吗?这是让他一个人住一个帐篷。” “那,那这痢疾不是要传染?” “啊,天啦,痢疾还要传染?那我们怎么办?” “笨蛋,痢疾当然会传染……” 惊慌,恐慌在百姓中蔓延,有那觉得自己肚子不舒服的当下就吓得脸都白了。还有的本来无事,听说二狗子是因为乱喝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生病,想到自己也去其它地方打过水,顿时心神不灵,开始疑神疑鬼,本来也没有哪儿不对,这会儿突然就觉得自个儿肚子好像也有点也不舒服的样子。 一时间百姓们站在空地上惶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拿着锣在住所里边走边敲边喊:“所有人到前面去集合,县令大人有事宣布……所有人去前面集合,县令大人有事宣布……”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满脸焦虑的慢慢朝着前去。 而吴大夫从二狗子帐篷出来后直接去寻临洮县令。跟在身旁的小徒弟就不解的问他:“师父,二狗子已经被确诊是痢疾了,为什么不多开几味药,兴许这样好得快些?” 吴大夫沉着脸:“你以为我不想,只是城中的药铺都被掩在了废墟下,眼下这些药还是钦差大人昨日让人送来的。要想治好痢疾,控制痢疾蔓延,这点药远远不够!” “师父,痢疾真这么可怕?”小徒弟今年不过十三四岁,从没有经历过这些,他是个孤儿,从小被吴大夫收养。 吴大夫一脸严肃,神色从未有过的慎重:“若是寻常情况下痢疾还是很好控制的,可是眼下地动后整个临洮县城都变成了废墟,换言之也就是满城的‘垃圾’……”受灾的百姓太多,这就促进了痢疾的蔓延,如果药材及时到位,人人都能遵守规定,倒也不会太过严重,怕就怕有不少像二狗子这样的人,存在着侥幸心里,最后害人害己。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临洮县令,同时将二狗子的情况如实禀告。临洮县令惊出了一身汗,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一个念头,那就是余念娘说得好准。 他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找到池朗宜和余念娘。 半刻钟后,所有的百姓都在住所前面集合完。 临洮县令恭敬的引着池朗宜和余念娘走了过来。五彩,十一和地煞紧跟其后。 看着几人严肃的面色,百姓们心不由跟着提起来,特别是在刚得知有人得了痢疾。 临洮县令看向池朗宜,池朗宜面无表情的朝他点点头,他这才提步走到前面,不过,还不待他开口,下面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询问:“县令大人,听说有人得了痢疾,是不是啊?” “是。”县令平静的回道。 一个字让下面立刻炸开锅。 “县令大人,那会死人吗?” “县令大人,听说痢疾会传染?” “县令大人,你们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百姓人一句接一句。 第406章 归类 临洮县令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也许经历了骇人的地动,劫后余生的惊惧让众人此时如惊弓之鸟,众人深深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还有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所以,临洮县令手势后声音只小了一部分,还有人在不停的向临洮县令询问,说话。 最后还是旁边的衙役提起锣敲打一阵。下面这才安静下来。 临洮县令再次向大家安抚的摆手,认真的道:“大家安静,请听我说。现在的确已经证实有人得了痢疾。不过,大家不要怕,只要按照我们说的来做,相信很快就能控制病情,大家都会没事的。” “大家要相信,皇上和朝庭都非常关心我们。”然后临洮县令看眼池朗宜和余念娘:“在地动发生后,皇上立刻派了钦差大人和余天师来帮助我们,就是希望我们临洮县能平安的渡过此次难关。” “为了大家的安全,朝庭制定了一个计划,希望大家都能够遵守。”然后临洮县令笑着看向余念娘,作了个请的姿势。自己则退到一旁。 余念娘看眼池朗宜。 池朗宜向她点头。在他认为,这些主意里面大多是余念娘想出来的,由余念娘来宣布和解释最合适不过。 余念娘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最前面,下面的百姓全都看着她。 余念娘将百姓们的神色一一扫过,有焦虑,有担心,有慌张,也有镇定的,还有疑惑和怀疑的。 她低头看了看,后面刚好有一块大石头,于是余念娘脚一抬就踩了上去,站在石头上,她正好能看见下面所有人,也能让底下的人都能看见她。 “现今有两件事,一件是为了大家的安全需要所有人严格遵守的;另一件则是需要大家协助官府去做的。”余念娘看着众人大声道。 声音清朗严肃,带着风的一丝柔软,让听话的人会主动忽略她语气中强硬,但是又会认真的聆听。 百姓全都竖起耳朵看着余念娘。 余念娘觉得很满意,无论是谁,哪一种人,在面对关乎自身安危的时候都会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 “现在城中已经确诊有一例痢疾病人,起因是因为他喝了不干净的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目前他的情况还好,不算严重,吴大夫已经开了药。不过,这件事足够提醒我们,必须保持每日的水和食物干净。” “但是也请大家不要担心,痢疾的传染途径是经过粪和口传播,所以,不要吃不干净的东西,这样生病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同时,因为百姓们人数太多,所以,对于一些污梁物我们必须统一处理。” “这是我说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临时住所必须搬到城外去,因为朝庭的人手有限,工程量太大。所以,希望大家都能动手协助我们,尽快将帐篷搭建起来,好让百姓们全部搬出去……” “地动之后地下构造改变很多,而且有些尸体存放时间太久,也会对环境造成污染,特别是一些蝇,要及时灭掉……另外,我们还需要在城外挖一些坑……” 这些坑用来倒置每日的粪便,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这些粪便不能留着,必须马上处理掩埋,这就又需要人手去做。 余念娘和池朗宜,还有临洮县令已经商量好,到时候就在百姓当中雇一些人来倒粪便和填坑。等到这阵子紧张的时候过去,就可以挖一些化粪池来存储粪便,半年以后,就可以用于给土地施肥。但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对痢疾的控制。 “所以,如果有人不舒服就要立刻上报,病越早治越好,好得也越快。”余念娘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然后指了指一旁的空地。 空地上插着三支杆子,杆子上分别绑着三根布带,三根布带颜色各不相同,红色,桔色,绿色。 “现在,所有人,没有任何不舒服的人站到绿色布条后面排好,有轻微不适症状的站到桔色布条后面排队,已经开始拉肚子,或拉肚子已经一些时日的,站到红色布带后面。” 在余念娘说完后,十一紧接着站了出来,他长得端正,皮肤略白,不像地煞的黑脸,绷着脸的时候很严肃,但又不会让人觉得恐惧。 十一拔高嗓子大声重复着余念娘的话:“听到余天师的话所有人开始行动:没有任何不舒服的人站到绿色布条后面排好,有轻微不适症状的站到桔色布条后面排队,已经开始拉肚子,或拉肚子已有一些时日的,站到红色布带后面……每个人必须如实回答,不得隐瞒病情,你们要知道越早上报,病情越轻,才会越好治愈,才更没有危险……所有人注意,各自站队,速度快点……” 下面密密麻麻的百姓先是一愣,然后才慢慢开始朝着杆子那边移动,在十几个官兵协助十一后,人群移动的速度也快起来。 接着在三根杆子前面摆起十二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桌上摆着笔和墨。 排好队的人便走到桌子边,在手背上用沾了墨的笔作上记号。 绿色杆子后面,没有生病的人手背上画上圈;桔色杆子后面身体稍有不适的手背上画个圈,在圈里加上一个叉;而红色杆子后面身体已经出现不适症状的,手背上直接画叉。 手背上已经做了记号的人立刻回到城中的临时住所将自己的东西拿好。所有人的住宿将重新分配。 城外的帐篷已经搭建好几十顶,手上画圈的人先被转到城外帐篷中住下,等到城外的几十顶帐篷住满后,将城中的住所分成三块区域。直到晚上戊时。 第二日,身体健康的男子全被派到城外帮着建帐篷,如此,花了三日时间,所有人都分配完毕,从临县支援送来的帐篷也到了,所以,也不用选拆旧住所的帐篷,直接拿了新的帐篷来搭建。 虽然都建在城外,但是画圈的人住在城外东边,画叉和画圈叉的住在城外西边。 等新的住处建好,临洮县令又让人将旧的帐篷拆下来放好。又按照余念娘的要求在进城的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以前是绿化带,地动后变成了废墟,临洮县令让人将地方清理出来,填平。 余念娘说以后有用。现在,每日熬黄连药水就在此处。 而且临洮县令觉得由官府熬粥太费事,于是按人口分发粮食,让百姓自己去煮。这样给官府省下一大批事。百姓们也不会整日无所事事。 余念娘觉得早就应该这样。 第407章 危急 官兵和百姓们一起努力,城外终于重新搭建好了临时住所,所有的百姓都搬到了城外。不过,住所又分东区和西区。 完全没有不适症状,目前身体健康的人全部住在东区;而身体稍有不适者住在西一区。症状明显,拉肚子有几日的人,则住在西二区。 同时,余念娘提醒众人。所有人,不管生病或者没生病的人,一人一碗一双筷子,不得随意与他人更换,以免在不知道对方已经生病的情况下被传染。 而且,余念娘还让临洮县令在城内空置出来的空地上又搭建了几顶帐篷。 临洮县令就很不解:“所有的人已经有住处了,而且,身体不适者和身体无恙者我们不是已经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住下了吗?为什么还要在城内又单独搭建几个帐篷。” 余念娘淡然自若的道:“这个县令大人等两日你就知道了。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药。” 池朗宜已经向朝庭上奏,希望朝庭能想办法弄些药送到甘肃来,如果没有足够的药,痢疾就无法控制,也无法治愈。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整个临洮县城一半的百姓都在此,地动过去已经二十几日,只发生了一例痢疾,所以,吴大夫觉得这次的痢疾只要药食到位,应该能很成功的治愈。 可惜,两日后,临洮县令就急匆匆的跑来找到余念娘。 “有两个突然发起高烧来,吴大夫看了,说是急性痢疾。这,这,这怎么回事啊?天师,早就听闻天师道法高深,天师能不能卜一卦,看看有没有法子如何躲过这一劫啊?” “县令大人,这是天灾!”余念娘看着临洮县令。 人岂能与天斗? 临洮县令哑口,焦急的看着余念娘,半响才道:“可是我们不是按照天师说的在做吗?怎么还有人得痢疾?” “新建的住所,大家也不过是两日前才搬过来,两日前大家做了什么谁又知道?再说,虽然要求大家搬出城,但也没有禁止大家进城,如果是白日里谁进城内做了什么呢?” 临洮县令这下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过县令大人稍安勿燥,大人只要尽快确保我们要的药能送过来就好了。”余念娘道:“这件事,我待会儿会过去看看的,其它的事就劳烦大人了。” 临洮县令不敢不应余念娘的话,自从地动发生后,他一直做得不好,他只希望这次事情后能平安的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升迁已经不望。 等到临洮县令出去后,余念娘立刻皱起了眉头,她事先有推过卦,临洮县这次会有痢疾发生,但也是轻微,并没有传言中厉害的传染病发生。 不过,现在突然又出现两位急性痢疾患者,好像与卦中显示的又有些差异。 按理说,她连皇帝遇刺,刺客具体时间都能推算出来,根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错误? 余念娘皱紧了眉头,决定再推一卦。片刻后,她睁开眼,眉心紧的打成结。 这一卦与之前算的那卦竟然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一卦更加凶险。 余念娘在帐篷里坐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怎么会这样。心里又记挂着那边还等着自己,她只好换了件衣服,叫上五彩去了西区。 到了西区,两人拿出白帕捂住口鼻。 两个急重痢疾病人原先是住在东区的,现在已经被转到西二区。 西二区里现在总共也就三个病人。 二狗子这几日吃了吴大夫的药,又按照嘱咐每日去喝一大碗黄连药汤,已经止住了泻,情况已经开始好转。 另外两个急重病人被安排在另一间帐篷里。 帐篷里正站着一群人,吴大夫正单膝跪在地上看诊,临洮县令,池朗宜等几人都戴着面罩,站在帐篷里。 看见余念娘进来,临洮县令忙迎过来,也不用余念娘问就先告诉她现在的情况:“已经用过一次退烧药了,还是高烧不退。两个人现在也烧糊涂了,什么也问不出来,大人还好,小孩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还有孩子?”余念娘意外道。 “是。”临洮县令一脸不忍:“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余念娘走近,果然看见躺在地上的一个女人和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两人都面色不正常的潮红,孩子闭着眼睛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显然已经有些迷糊了。而那女人则是孩子的母亲,一脸痛苦,泪水琏琏的盯着旁边的孩子,眼神还有一些木然。 两个病人的情况都不太好。 片刻后,吴大夫站了起来。 “吴大夫怎么样?”临洮县令忙道。 吴大夫一脸严肃:“高热不退,现在只有将药量加重,草民先开方子。” 然后一行人跟着吴大夫出了帐篷,进了另一间帐篷,写好药房。吴大夫将药房给了徒弟:“速去抓药,煎好让两人服用。” “是。”吴大夫的徒弟拿着药方一溜烟就没影了。 吴大夫这才看向池郎宜,余念娘和临洮县令:“各位大人,这两例痢疾病人来势汹汹,依目前咱们的药来看,孩子已经很危险了,大人如果身体好,抵抗力强些,能熬到药来,兴许还有救。” 帐篷内气氛突然变的凝重! “知道是怎么传染的吗?”池郎宜道。 “之前草民问过孩子的母亲,说是两日前孩子的母亲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帐篷里休息,让孩子一人玩,后来趁她不注意跑出去了。第一次她是在城内北区找到的……” 因为城内北区一带以前全是住的普通老百姓,可以算是临洮县的贫民区,地动后,所有的灾民都搬到城南这边,之前的临时住所,妇人一家以前就住在北区,所以,孩子在北区也没人看到。 昨日孩子又跑了出去,被找回来后,晚上就吵的肚子不舒服,半夜就发起热来。随后,那妇人也跟着发起热。 “就是说,孩子在北区染上痢疾,回来后传染给了大人。”临洮县令猜测道。 “或许。”吴大夫道。依两人的病情凶险程度来说,孩子更加严重。 余念娘却有不同想法。 第408章 三只畜生 余念娘有不同的想法。 也许是大人本来就不适,传给了孩子,孩子出去后又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生了病,回来又反传给大人。这样也可以解释两日前孩子为何没有不舒服,病情发生后又比大人急重的原因。 吴大夫眼前一亮:“天师说的有理。” 那孩子到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十一……”池郎宜一脸严肃:“立刻带人去北区看看。” “拿东西掩上口鼻!”旁边的余念娘忙提醒。 “是。”然后十一带着几个官兵进了城。 几种痢疾,这种急重型的痢疾最可怕,又快又猛,死亡率也高。眼下药物紧缺,就更加危险。 甘肃离着京城远,虽然池朗宜已经上奏,可是将信送到京城要花不少时间,到了太子手里还要朝议,然后询问皇帝,再准备,安排人送药,来回折腾的时间花上两个月都有可能。 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池郎宜又向甘肃总兵写了一封信,好在很快就有了回复。甘肃总兵接到池朗宜的信后立刻组织人准备起灾区所需要的东西。生活用品好办,但是药材就有些难了。而且需要的量很大。让他短时间去找这么一大批药材,也有些困难。 最后甘肃总兵想了个法子,找了一家名叫李字商号,这家商号做了几十年生意,商号内各种生意都有,也包括药材生意。 甘肃总兵以朝廷的名义向李字商号借了药材,承诺事后朝庭再付钱。 李字商号的负责人很爽快的答应了甘肃总兵的请求,只花了三日时间便将需要的所有药材准备齐了。目前药材正在运来的路上,再等一日就能到达。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有了药也有底气了。 不过,余念娘却担心起临洮县的其它乡镇。她只听下面的人禀报说各乡镇上的情况还好,并没有什么人生病。却不知具体实情。 于是,余念娘决定亲自去离城最近的乡镇看看。池朗宜觉得这样也好,便派了十一跟随。城里正到处搜寻着,余念娘带着五彩和十一骑着马快速出了临洮县城。 一个时辰的路,三人便到了第一个乡镇,桃源镇。 桃源镇不大,人家户也不多,但因为背后有山,山下有大片桃林,这里的百姓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种桃树,等到桃子成熟便拿去卖。 一年还种两季庄稼,所以,桃源镇的百姓原来生活过得很好。地动发生后,有一半的人失去了生命。在经过悲痛之后,桃源镇的百姓们便将亲人的尸体下葬,后又团结在一起相互帮助。里正带领着大家将能食用的东西找出来,供所有人一起食用。 至于饮用水,百姓们便在山上一处自来喷泉处接用,里正还提醒大家所有的水必须煮沸,然后倒进器皿,沉淀一阵后,最下面的水不要。这样饮用。 余念娘觉得这样的法子还不错。虽然对有些有毒的物质无法过滤,但也有一定的作用。 直到如今也没有人生病,证明桃源镇山上的水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后三人又去了另外两个镇,这两个镇上有两三个身体不适者,有轻微的痢疾症状,余念娘找来了镇长和里正,又寻了大夫,将痢疾的严重性告之几人,让之重视。镇长和里正都吓了一跳。忙让大夫就着镇上目前有的药重新开了方子。 余念娘又将吴大夫开的方子告诉大夫,承诺回去了立刻派人送些药材过来。 走访了四个镇后,余念娘就带着十一和五彩回了临洮县。到临洮县城外时已经酉时。 余念娘刚下马还没来得及进帐篷,就见一个衙役急匆匆走了过来。 “余天师,您可总算回来了,出事了,钦差大人和县令大人还在等着您。” 余念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跟着衙役去了临时搭建的一个办公的帐篷里。 池朗宜和临洮县令都坐在里面,帐篷里除了地煞,还有吴大夫。几人脸色都很沉重。 “怎么回事?”余念娘看着几人。 临洮县令一见余念娘,焦急的脸上立刻闪过喜意,忙起身:“天师回来了,出事了,天师!” “出什么事了?”余念娘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骑了一下午的马,屁股都颠痛了。 “出大事了。”临洮县令皱着脸,眉宇之间还有慌张:“下午,官兵到城北搜索,却在一处废墟处发现了大量的蝇和腐尸……” 原来官兵按照要求去城北搜索,先去了生病的小女孩去的地方,发现废墟上方有一些蝇。 小女孩家原来养了不少牲畜,地动后,全部被压在废墟下面,时间一长,那些牲畜的尸体开始腐烂,生蛆长蝇。 小女孩第一次来的时候,腐尸程度还不算严重,因为废墟压着,她什么也没看见,只不过因为想家,在倒塌的家外待了很久,直到小女孩的妈妈寻过来。 第二次来的时候,正是蛆生蝇长的时候,她闻到了股怪味,听见废墟下有嗡嗡的声响,因为好奇,于是扒开了废墟上的木块,石渣,结果腐尸下面的蝇全都飞了出来。 也就是那个时候小女孩触摸了不干净的东西,染上了痢疾。 但是,官兵们在小女孩家的废墟上并没有看见多少蝇,只看见寥寥几只。城北区的平民区大多数人家不是养了牲畜,每家至少都养了猫狗。所以,众人从小女孩家开始,一路搜寻开妈,等搜到城北区中间位置的时候,众人就看见三只骨瘦如柴的狗在废墟中乱窜。 人都吃不饱,地动这么多天,狗还能活着。 众人当下觉得必须抓住这三只狗,果然一路顺着狗跑的方向,就看见在一处废墟上横七竖八,到处是动物,牲畜的尸体,已经被狗撕咬得稀巴烂,因为腐烂的时间太久,一堆烂肉上附着着成群结队的蝇。而是腐肉不远处还有几块布包着的东西,隔着老远就看见密密麻麻的蝇盘旋在上空,还有嗡嗡的声音。等再仔细一看,布的一端露出几根断指。 众人齐齐变色,骇了一跳。 这三只可恶的牲畜竟然将人的尸体从废墟下刨出来,啃成这样! 受灾的百姓太多,有些人家户一家人也没能幸免的不是没有。所以,偶尔几具尸体没有找到,也有可能。 第409章 解决 现在这没找到的尸体,竟然被三只狗啃成这样子?真是天作孽,人受罪!死了也得不到全尸体。 众人愤怒至极,恨不得立刻将那三只牲畜乱棍找死。 同时,让人恐惧的是,敝放在太阳下的尸体和腐肉已经严重腐败,变异,而且长满了蛆,滋生了密密麻麻的蝇。 最可恶的是,这三只牲畜的狗鼻子比什么都灵,那些已经染了细菌,变异的尸体,它们碰也不碰。没有吃的了,又在废墟上用狗鼻子四处寻找新的尸体,再刨出来,拖出来啃食。 看到这些,有人禁不住干呕起来。 因为一直忙于灾后安置,一直以来没有人发现这边的情况。 众人莫明的恐惧,开始害怕。 余念娘回来的时候,池朗宜和临洮县令刚得知此事,正在商议办法。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去过北区,或者有多少人去过北区?”余念娘皱紧了眉头。 临洮县令点头,一脸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那些蝇是从那些腐肉中滋生出来的,被沾染肯定会被染上病。今天就出现两例急重病人,万一后日药材不能到位怎么办?”接着又道:“如果现在我们就把去过北区的人隔离出来,用现有的药治疗,能治愈吗?” “若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当然可以用。不过……”余念娘一脸严肃:“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去过北区,现在大家都知道身体不适的会被单独隔离起来。怕就怕,有人去了也不会承认。” 临洮县令傻眼了:“天师是说有人怕被单独隔离,所以会瞒着不说?” 别说,存在侥幸心理,这种想法的人还真有! “除了这件事,那三条狗也是麻烦事。”一旁的池朗宜绷着脸道。 余念娘点头,不过,那三条狗虽然瘦得只剩骨头了,却跑得比什么都快,如果不把这三条狗处理掉,细菌源头会不断的出现。但是,在诺大的临洮县内找三条狗,真是一点儿也不容易。万一,三条狗被逼急了,跑到南区或城外去了怎么办?万一发疯了咬人怎么办? 好吧,抛开即将到的药材的问题,先将狗和蝇的问题处理。 “找狗除了用最原始的法子,一一寻找排除,废时废力外,还浪费人力。另一个办法就是引诱,在狗有可能去的地方放了东西,将其引除,然后击毙。” “那蝇怎么办?这可是能飞的!”临洮县令看着余念娘道。 “找了大量的床罩,素纱来都可以,用针缝合成一张超大的网。两端穿上杆子,或者直接找三,四处固定点,绑上重物,以助抛的时候有重力,能快速绕过高空到达对面……” 将网抛过去后,要立刻把其它两边也压住,不要让蝇有机会出来。将所有的蝇压在网下后,拿了艾叶捆成一小捆一小捆。 一般艾叶是用来驱逐蝇的,眼下等到蝇像人一样,头晕的时候,立刻将其拍死,或者直接掩埋,填在地下。 “这个法子可行。”临洮县令忙道。 池朗宜也点了点头,于是临洮县令立刻让人去寻床帐或者纱蔓。让人连夜赶了出来。 等到翌日天明的时候,众人早早起床了。 余念娘照例吃了一些干粮,五彩熬了药汤,便去寻了临洮县令。 临洮县令一宿没睡好,早早起了床,正命令着人将网再增大些。 “做得大些,才可以站得远些抛,抛得更高一些,不然,网太小,高度太低,一张网还没抛过去,所有人蝇都飞走了。” 等到将网再加大些,余念娘看了下,觉得可以了,这时池朗宜也过来了,一行人用布遮住口鼻去了城风北区。 从南区一路走过去,越到北区情况越糟,一路上都能看到乱飞的蝇,众人手中都拿了熏着的艾,因此,也没有蝇飞扑过来。 饶是早有心里准备,到达目的地,看到满地,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的蝇时,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而且蝇遍布的范围似乎很宽,单凭这张网根本无法网住所有的蝇。 于是,余念娘提意:“拿着艾慢慢从四周将周围的蝇,全部赶到此处,然后再动手。” 池朗宜和临洮县令都没有意见,此时似乎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官兵们各拿一把点着的艾,慢慢将那些零散的蝇往中间围。也不敢驱敢太过。动作又慢又缓,费了两个时辰,才将周围的蝇全都集中到一个区域。 抛网的人是重点,一得手准,二得有力。 十一和地煞是最好人选,对方还得有接网的人,临洮县令从官兵中选了两个身手稍微好点的。 看着密密麻麻的蝇,地煞和十一准备了两三次,均觉得不等网抛过去,恐怕那些蝇就会全部飞起来。 这样的话怎么办呢? 也许从上空慢慢罩下来会好很多。 于是,几人从旁边绕过去,爬上墙头,四个人成一个长方形,一人一个角落,正中下面正是密密麻麻的蝇。 又将网的左右两侧加了杆子,这样掉下去的时候才有重力。两边才不会一直在半空中飘。 最后一人逮住一角轻轻跳下墙头,网轻飘飘飞下来的时候下面的蝇还沾在腐肉上。等到一半的位置,有些蝇就开始乱飞起来,这时,四人立刻加快速度,站在地上猛的拉网,网迅速罩下来,而里面的蝇如同炸锅一般,瞬间全部飞了起来。数量成千上万,看得人头皮发麻,几乎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幸运的是,绝大数蝇被罩在网里,开始立刻熏艾。可惜的是,还有一些蝇飞了出去。 “多的网住,少的慢慢再说。”总比一只也没法抓强吧。 熏了一阵艾后,临洮县令便让人领着担了不少泥土过来,将蝇统统埋在地下深处。 这边蝇解决了,可是那两个急重痢疾病人情况却越来却糟。妇人有些昏昏沉沉,而孩子已经没了气息。 而官兵在一块空地上烤起了野免,等到香味四散开来,三只狗就聚了过去,然后地煞和十一拿着箭对准狗,一箭毙命! 第410章 天师怎么办 幸好蝇发现的早,及时处理掉绝大部分,临洮县令又派人对全城废墟进行了一次全面性的搜查。 第二日甘肃送来的生活用品就到了,余念娘让人寻了几十名身体健康的妇人,由五彩亲自教导,将棉布裁成方形,帮着做了几百张面巾。然后给城内的官兵侍卫衙役每人发了一张面巾。 官兵搜索完一个区域,后面的人便将砸成粉的生石灰撒上,算是消毒。直到最后将城内搜索完,所有的尸体处理完,生石灰也用完了。 好在,撒了生石灰这几日并没有下雨。 处理掉多的,临洮县令又让人做了一些网杆出来,一支长长的杆,杆顶套上一个圆形的网兜,就像现代捕蝴蝶的网。 东西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可靠,不过,靠着网杆可是网住不少遗漏的蝇。同时住宿区外,众人还熏了艾,这样不仅可以驱走蝇,还能防蚊虫。 就在对城中安全卫生事宜防治的同时,接二连三又有人生病,拉肚子,还有发烧。 生病的人陆续被安置到城外西区隔离起来,进行分病分治。 最先发烧的那对母女情况有些糟糕,小女孩已经于昨夜走了,那位母亲也一直高烧不退,又因为伤心不已,导致病情加重,眼下脑子已经烧糊涂了。 好在二狗子病情不重,每日按时吃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让生病的人又燃起了希望。 直到第三日,应该早到了的药品一直未到,这让众人不经担心起来。 “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余念娘看着池朗宜。 池朗宜眉头越拧越紧,叫来地煞和十一:“你们带着人去接应一下。” 地煞和十一这一去就是五日。 因为药物紧缺,百姓太多,有些人的防范意识太过薄弱,没有将余念娘的话放在心里,从而被传染,被传染后因为恐惧,又担心害怕自己像其它病人一样被关在隔离区不让出来,直到死在隔离区。所以,有人便悄悄了瞒下了自己的病情,等到病情瞒不住显示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生病的人不仅自己病情严重到无法医治,同时又将病传给了其它人,而其它被传染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传染了痢疾,又传给了另外的人,于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只不过几日时间,城外西区突然爆满,住满了病人,倒是东区空出不少帐篷来。没有生病的人也更加慌慌不安起来。 早先的黄连也已经没有了,吴大夫只好写了几种草药,让徒弟带着一些自愿者百姓去山上采。可惜,能用的草药采到的并不多,拿回来熬出来,一人不过分得小半碗。这样药效根本达不到作用。 临洮县令急得团团转,找了余念娘几次:“天师啊,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啊?眼看这疫情越来越严重……” 余念娘也无法,地煞和十一一直没有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池朗宜已经带了几个侍卫离开了临洮县城也去了。只有等人回来才知道。 余念娘本来打算要将临洮县城周围的所有乡镇都去查看一番,因为疫情突发,再也没出去过,眼下也不知道其它地方的疫情怎么样。 整个临洮县都笼照在恐慌阴霾之中。 吴大夫更是一日去找临洮县令好几次,脸色沉重痛心又无可耐何的道:“如果药品还无法到位,整个临洮县城,恐怕……恐怕……” 这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也明白,到时候恐怕整个临洮县城都会完蛋。 临洮县令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余念娘:“天师,您看咱们现在还有什么法子??” 余念娘心里第一次没由来的有些发慌。她面上镇定的道:“在药回来之前,现在必须确保不能再有人被感染了。在东区周围多熏一些艾草,我马上回去卜一卦。” “好,那麻烦天师了。”一听余念娘要卜卦,临洮县令不觉就松了一口气。 余念娘的威名临洮县令早听过,自从来到这儿,余念娘说的事也逐一被实现。眼下别无他法,临洮县令觉得余念娘推一卦也算一线希望。 可是他哪里知道,余念娘这几日已经推了不止一卦。 本来不该如此严重的疫情突然就变成这样。早该到的药品迟迟未到。余念娘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次卜的卦都不准。她总有种感觉自己预算出来的东西好像被人改了道似的。 五彩并不知真情,安慰她:“姑娘是人又不是神,连神都要出错,更何况是姑娘!” 余念娘凝眉,真的是这样吗? 前两次都是借着五彩为媒介推的卦,这次,她想换一换。 余念娘出了帐篷。 四下看去,整个东区都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缩在帐篷里不敢出来,生怕一出来就被传染上痢疾。 也许她可以找个当地人试试。 余念娘朝着临洮县令临时办公的帐篷走去。 帐篷里临洮县令正一愁莫展的坐在上首,吴大夫正坐在下首不停的叹气。 “吴大夫也在啊。”余念娘走进帐篷。 见是余念娘,临洮县令和吴大夫忙站了起来。 “天师来了啊!快坐吧。”临洮县令将上首的位置主动让给了余念娘。 余念娘淡淡摆手:“县令大人坐,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大人,没想到吴大夫也在。” 吴大夫朝着余念娘拱手:“老夫实在担心,走着走着就来了县令大人这儿。” 闻言,帐篷内气氛又沉重起来。 “眼下我们着急也没有办法,钦差大人已经去查看怎么回事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确保不要再有人继续染上痢疾。”余念娘道,朝着两人摆手,示意两人都坐下,无需多礼,然后她走到吴大夫坐的桌边,桌子上摆着一张药方子。 “天师说得很对。”吴大夫一脸严肃,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目前的痢疫上并没有留意余念娘的目光:“没有药能让已经染了痢疾的早些康复,我们现在只有加强防护,免得有人再染上痢疾。” 余念娘眼睛在那张药方上淡淡掠过,认真的道:“所以,我建议县令大人,找人在东区住宿周围立一道一人高的栅栏,以防有病人随意进出。另外,西二区的病人搬迁到城内搭建的帐篷区内……可以将临洮县城其它几个城门全部关掉,只留东门。同时,县令大人还应该在城外安排衙役巡逻,不准人随意离开临洮县……” 第411章 心惊 即要在东区建一人高的栅栏,又要把西区全部搬到城内,还要关闭城内其它三个城门。 临洮县令和吴大夫面面相觑。 “请问天师,这是为何?” 余念娘拿起吴大夫面前的药方,看向临洮县令:“临洮县城已经开始蔓延痢疫,如果有病人逃出去将病传到其它地方,或者是传到京城,大人有想过这个后果吗?到时候大人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临洮县令惊出一身冷汗,这才回过神来,他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当下叫了衙役进来,吩咐下去,心里还七上八下,也不确定这些日子有没有百姓离开过临洮县城。 余念娘一直拿着吴大夫的药方子在看,没有接话。 吴大夫却好像知道临洮县令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直接建议道:“县令大人可以让人去统计一下东区,西区,还有城内的百姓,这样就可以确定有没有离开临洮县城了。”就算废墟下掩埋了一些尸体没有被找到,但是只要每家每户询问,就能知道有没有少人。 临洮县令已经被灾后的事搞得脑子都乱了,当下觉得吴大夫说的是个好办法。立刻又吩咐下去。 这边,余念娘已经将吴大夫的药方放下,同时客套道:“幸好城里现在还有吴大夫在。” 城中另有几位大夫都在地动中不幸逝去。 “天师客气了,老夫是大夫,这也是本该做的。”吴大夫道。 然后又说了两句,余念娘借口出去看看离开了帐篷。 一出帐篷,她在东区绕了一圈,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坐下凝眉思考起来。 她刚才竟然只看到了一些很模糊的景象。 吴大夫只是普通的大夫,即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如当初佟贵妃那般有着皇帝龙气罩着的贵人,那为什么她会看不到呢? 这种情况余念娘还是第一次遇见。 就是当初在宫里,经常遇见那些和皇帝,皇后贵妃接触的人,也没有出现过卜算不出来的情况。 余念娘的推卦就是现代的特异功能。 特异功能是现代社会未经证实的一种想象中的人类的潜能,它是整个科学界从未发现过的客观存在的一种心灵感应的一种能力,也被称为超自然力。 按照理论,特异功能分为两类,一类是特异感知,不用正常的感觉器官去感知,便能感知到人类感知不到的事件或信息。还有一种是特异致动,指不通过任何形式的实际接触而对环境或物质对象施加物理作用。相传更高级的还有隐身功能。 但是直到余念娘穿越过来,还没有证实隐身功能这一项。 第一类特异感知已经被广泛认知。 余念娘也属于第一类。 但是现在她的感知却受到了干扰。 可是,余念娘借助的媒介是吴大夫的药方,并没有事先预设,也没有人事先预知,连她自己也是临时决定。 怎么可能会有其它的干扰? 余念娘眉头紧皱。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 有人和她推算了同一件事,并且在原来的真实事实上做了准备和安排,以致于她应该看到的事发生了改变,所以,才致画面模糊不清。 从未有过!余念娘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忌惮。 要知道她的特异功能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有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占卜,她也知道了八九分,那是无法将一件事推算到如此精细,准确的。 难道说还有另外的人和她一样? 余念娘突然有些焦虑起来! *** 第五日,地煞回来了,带着两车药品。 吴大夫看着衙役将药品从车上悉数搬下来,皱起眉头:“可是少了许多药啊!” 余念娘也发现了。 地煞脸色阴沉:“吴大夫先就这些用着吧,其余的药可能要等些时日……”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去了这么多日?”余念娘看着地煞。 地煞朝余念娘拱手,将一封信拿出来给她:“这是世子爷给姑娘的。”然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告诉了众人。 从接到甘肃总兵的信后,李家商号就开始准备药材。药材准备好了,李字商号直接从兰州发的货,路过嘉峪关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因为想着这批药是灾区急用,所以,一等雨小,车队就起程,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下起了暴雨,结果山路湿滑,连翻了两辆车,就在这个时候,早准备的山匪冲了下来,与运送队打了起来,好不容易将山匪击退,运送队的护卫也死伤过半。 为了防止山匪回去聚集人重来报仇,运送队连夜赶路,以至众人过度疲惫,运送队长看着情况不对,忙带着运送队将车队转走了小道,在山里藏了起来,直到过了两日,才重新从山里出来,却没想到,那些山匪似乎知道他们一直没走似的,早早在去官道的叉路口等着,还好当时地煞和十一赶到,不然不仅运送队的人可能会全部遭遇不测,药也会被抢走。 那些山匪负隅顽抗,宁死不降,本来地煞想留两个活口,可最后两个山匪宁愿服毒自尽也不愿投降。 但是,谁见过哪里的山匪出来抢劫牙里还藏着毒的? 所以,后来池朗宜带着地煞等人直接上山将山匪的老窝给端了,如此也没发现什么蛛丝蚂迹。 本来池朗宜想彻底调查此事,结果在回临洮县的半路上接到了太子的亲笔信。于是,临时改道回京城了。 余念娘回到帐篷,将池朗宜给她的信打开,看完信中的内容她沉吟了下,才问地煞:“也就是说,大理寺现在怀疑连环盗窃案是突厥人干的?” 地煞沉着脸点头:“太子爷在信中是这么跟公子爷说的。但也只是怀疑,也有可能是有人趁着皇上不在想闹事。” 用突厥人来挑事只能说这人的胆子太大! 皇帝现在最忌讳,最敏感的就是听到突厥人,特别是在京城。 “世子爷说临洮县城这边也很重要,令属下留下来保护余姑娘,同时,请余姑娘不要担心。李家商号送来的药材并没有被劫走,只是大部份被撒落,丢在树林里,有很多也淋湿了,沾了泥。为了不损耗药材,世子爷当时只能在当地找了地方,让人将药材清理出来,等到药材清理出来,晒干就会送过来,同时,世子爷已经向甘肃总兵说情况,请甘肃总兵再调一批药材过来。” 第412章 京中 不得不说池朗宜事事都考虑得很周到。这几日在临洮县内几乎很多事都是余念娘做的决定,但是她知道这后面少不了池朗宜的支持。 余念娘点头,她赞同地煞的观点。 事关突厥非比寻常,不能马虎。现在临洮县的情况大致也就这样,目前就看药物能否管用,按照目前传染速度和急重来看,死人是无法避免的了。 余念娘暗叹口气,又起身去看外面的情况。 吴大夫的徒弟挑了黄连出来,让人准备了大锅,已经开始熬黄连药汤。 因为有了药,吴大夫又开始重新看诊,那些急重症的病人改了方子,有了新药,相信病情也能有所好转。 就这么几日,已经死了五六个痢疾病人。当然也有病情轻的已经控制住,开始好转。 所以,现在整个临洮县城的百姓再也不敢轻视,不将余念娘之前说的那些规矩不当回事。每个人不用人叮嘱,积极遵守规定。看到药品运送到,许多人已经拿着碗排队等着喝黄连药汤了。 **** 而京城御书房内,年轻的太子心绪凌乱的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下面户部尚书,镇国公,大将军等重臣,还有黄天师等人脸色严肃的站在下面。 有太监低头匆匆走了进来:“禀太子殿下,听说甘肃总兵调往临洮县城的药品遭遇山匪,幸好宁安候世子去得及时,山匪已经被肃清,药品也保住了一些。现在宁安候世子已经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了。” 听到前半句太子脸上忧色更重,再听到宁安候世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太子眼中闪过喜意,沉重郁闷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他坐回书案后,朝太监挥手,同时看向下面站着的各位朝臣:“昨夜窍贼又夜闯城南一位员外府,不仅掳走了金银财宝,还杀害了员外的一位妾室。这已经是第二位受害者了。诸位大人,你们如何看此事?” 户部尚书率先走出来,沉声道:“启禀太子殿下,臣以为应当尽快抓住此贼,前几次,他只取财不伤人,从这两起案件开始,他不仅取财还要伤人。京中已经出现各种谣方,如果不将他抓住,恐怕会引起恐慌,而且……对太子殿下也不利。”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不将此案处理好,必定会出现一些不利于太子的谣言。也会让皇帝质疑太子的能力。 太子眼中泛着冷意,一脸严肃:“尚书大人说得有理。大理寺目前已经掌握了一些关于窃贼的信息,依着现有证据来看,似乎这人与突厥有关,尚书大人如何看?” 户部尚书蹙起眉头:“臣以为这事还有待详查,上一次自突厥的事后,京中已经加强了防范,臣不认为突厥能有如此好混进城中。” 这话让太子眉头松了一些。 “尚书大人说得有理,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不管是谁,必须严惩,现在这件事交给刑部处理,让大理寺协助刑部尽快破案。” 很快皇帝就宣了刑部侍朗段立诚进宫。 议事结束后,众人就离开了御书房,黄天师独自回了天道院。 自大天师走后,太子监国,有朝事要议的时候太子依照惯例,宣天道院的天师议朝,而依资历,现在天道院内黄天师的资历最老,所以,每次朝事都是黄天师到。 刚才太子提到此时京中大案连环盗窃案时,黄天师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到天道院后他独自坐在殿中许久,直到一个天师进来。黄天师才对那人招手:“李天师离开京城多久了?” 那人想了想道:“半月有余了,如果速度快的话,恐怕也快到了。” 黄天师点头了点头。 而此时被黄天师提到的李槐正在赶往临洮县的路上,他坐在一处歇脚的茶棚处喝着凉茶,因为日夜不停的赶路,大腿两侧已经磨破了皮,虽然黄天师叮嘱他要尽快到临洮县,却没有要求他多少时日,但是李槐进了天道院后越发想要做些成绩出来。 当初一起进坤院的,最不起眼的余念娘却最走得最顺,不仅得了皇帝青睐,还被皇帝亲自提为了天师,后来又曝出她是天演大师的后人。 而没有什么背景的杨凯却因为和余念娘走得近,经常在卦相馆帮人推卦,被京中百姓所周知,这件事还惊动了皇帝,皇帝召见杨凯的时候对他颇为赞许。 只有他,至今默默无闻,恐怕皇帝连他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所以,这次黄天师让他到临洮县,李槐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答应下来,而且向黄天师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许能让他尽快展露头角,李槐当然希望尽快赶到临洮县。 *** 又是五日过去。临洮县的痢疾开始肆意蔓延,无论临洮县令和余念娘如何采取措施,每日总有人不断的感染。 余念娘已经让临洮县令将隔离区全部搬进了城内,城外只住没有生病的人。同时,又运送了大量的生石灰过来,撒在那些可能存在感染源的地方。而且每日的黄连水一日三次不断。 别说百姓了,就是余念娘这几日天天喝也喝得黄胆水都快苦出来了。但是百姓却没有人抱怨一句,谁都想活命! 由于疫情还在继续蔓延,甘肃总兵又派了人,整个临洮县城被围在栅栏里面,城外到处设有巡逻兵,那些想悄悄逃离去其它地方的人没有一个得逞。 该做的措施都做了,该用的药也用了,病情好转的有,但是每日死去的人数也在不断增加,同时,每日感染的人也在增加。 别说临洮县令,就是余念娘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不明白。 “怎么回事,该做的都做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呀,怎么每日还会有人感染痢疾?”临洮县令十分烦燥,在帐篷内焦急的走来走去,照此发展下去,整个临洮县的人迟早都要死光,包括他这个县令,就算他死不了,如果还想不出办法,那他也会被皇帝赐死。 “天师……”临洮县令看向余念娘:“您是皇上派来处理这件事的,你可不能不管啊!” 余念娘冷冷的看向临洮县令:“县令大人这话说得可笑,我不过是天道院的天师,就是往常在宫中也只负责推卦卜算,这治病救人的事可不是我的职责。你就算要找也该去找钦差大人。”想用她来开脱,拿她说事?真是做梦! 第413章 送药人 余念娘瞬间冷下脸临洮县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了,可钦差大人已经被太子召回京城,这不废话吗? 他不敢得罪余念娘,忙卑谦的道歉:“天师莫生气,本官一时心急说错话,还请天师原谅!只是,钦差大人又不在,眼下这情形,下官实在心急如焚,这该如何是好啊?” 余念娘蹙紧了眉头,该想的法子她都想了,疫情却越来越严重,这也是她困惑的地方。 每个区域都是隔离开的,现在百姓也鲜少走出东区,那这病是从何处传染的?难不成传染源在东区里面? 这个想法让余念娘心中一沉。 正在此时,有衙役突然进来禀报。 “……一个自称是李字号商队的送药来了!” 临洮县令忙道:“快让人进来。”说完又觉得自己作为一方父母官,对一商贾如此,表现得太过殷勤,收起脸上的喜意,端坐在上首位置。 片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穿了一身绸缎长袍,进来先向临洮县令拱手行礼,笑呵呵恭敬的道:“县令大人!在下李字商号东家李长生,特意给临洮县送药过来。”言语得体,行为斯文,哪像一个商贾,就跟个员外郎似的。 临洮县令立刻对来人印象好了几分,客气的道:“李先生请坐。” 李长生微笑坐下。 临洮县令又让人上了茶,这才道:“劳烦李先生亲自送药过来。” “哪里哪里,县令大人客气了。临洮县受灾,能为朝庭做些事是我等的荣幸。”说着略有些愧疚:“上一次没想到会遇到山匪,耽搁了一些时日,希望不会影响病情治疗。” 这个也怪不到李长生,而且上一次甘肃总兵派了人护送药到临洮县,同时,李长生也派了人跟着一起,所以,双方都有人员损失。 “李先生太客气了。”临洮县令沉声道:“幸好当时钦差大人及时赶到,将那些山匪肃清,也算是为民除害。” 李长生慎重的点头,又四处看:“怎么没瞧见钦差大人?不知道钦差大人是否方便……” 看来送药是假,攀关系倒是真! “京城临时有事,钦差大人回去了。”临洮县令道,后知后觉想起还在帐篷内的余念娘,忙道:“这位是……” “听闻李字商号遍布天朝各地,连境外生意也不少,李先生一人打理,瞧着竟是如此年轻。”余念娘先一步临洮县令开了口。 临洮县令闭了嘴。 李长生听到余念娘的话先是一愣,接着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位姑娘说笑了,本人家中其实上还有兄长,下还有弟弟,有什么事,家里都会一起商量,也不是尽是我一人操心。” “哦,原来李先生还有兄长和弟弟。”临洮县令笑着道,聊家长似的跟李长生聊了起来。 “是的,家兄是太原府经历,弟弟在卫所里面当职。都是些不足提的小官小职。”李长生简单的回了临洮县令的话,也没忘记余念娘:“请问这位姑娘是?” 临洮县令也不笨,看着余念娘,没接话。 余念娘笑着道:“我原是伊州人,后来去的京城,中途其实在太原府停留过,曾经在坤院学习。” 只听坤院就知道是学道的。 李长生面露惊讶:“原来姑娘是地师呀!” 余念娘没承认也没否认。 临洮县令意味不明的看了余念娘一眼。 “李字商号是大商号。我知道太原府一个大族李府,不知道先生是哪个李府。”余念娘微笑道。 李长生眉角微扬,神色之间带了几分骄傲:“姑娘慧眼,正是我族李府。” “哦?”余念娘立刻一脸钦佩:“早听闻李府人才济济,乃太原府数一数二的大族,与太原府百年书香世家贺府齐名,果然如此啊!” 贺府是太原府有名的书香世家,而李府是靠着商起家,两府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余念娘如此说明显有抬高李府之意。 李长生谦虚的道:“姑娘太过奖了。”眉宇间明显溢满笑意,显然听了余念娘的话很高兴。 临洮县令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余念娘,端起茶杯喝茶。 李长生对余念娘的印象一下子好了几分,但是为商之人怎么可能随意听信他人之言。 “地师既然在坤院,不知入天道院了吗?好像天道院的应试应该过了吧?”李长生看着余念娘笑着道。 余念娘淡然若之:“不错,天道院的应试去年年底之前就完毕了。我有幸进宫见过圣上一面。” 李长生精神一震:“地师见过皇上?”接着凝眉看向余念娘:“听闻去年天道院新增了一位女天师,也是我朝第一位女天师,难不成就是姑娘?” 余念娘微笑点头:“承蒙皇上和大天师,还有各位恩师的厚爱,我才有幸进入天道院。” 李长生这下看余念娘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变得恭敬了许多,也敬畏许多,原他以为余念娘不过是哪个府上的姑娘,结果却是个地师,天朝占卜师遍地都是,地师也不少。再一打听却是个天师,还是天朝第一个女天师。 天师随时都能见到皇帝,有造化的就能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受重用。地位有时候比一些朝臣还尊贵,如果自己能结交一位天师与隔着妻子靠着娘家的兄弟要方便得多。 李长生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是天师,在下刚才失礼了。”起身行了个大礼,态度比对临洮县令还要恭敬。 余念娘嘴角动了动,脸上笑容温和亲切,抬手虚扶一下:“李先生太多礼了,快快请起。” 李长生心情极好:“能认识天师真是三生有幸。” 余念娘微笑道:“李先生说得太客气了。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要向大天师,还有黄天师学习。”说着才反应过来似的:“黄天师也是太原府的人,不知道李先生认不认识?” 李长生笑:“当然认识。不仅认识,黄天师还得唤我一声姐夫。” 余念娘立刻一脸惊讶。 旁边的临洮县令比余念娘还要惊讶,没想到随便来一个送药的商贾竟然就是天师的姐夫? “内人的姓黄,出自太原黄府,在家行大,黄天师应称内人一声姐姐。”李长生矜持的笑道。 余念娘淡淡的朝李长生拱手:“原来如此,李先生有礼了。黄天师为人热心,乐于助人,在坤院学习时是我的老师,我曾受黄天师帮助良多,黄天师却不求回报,真是难能可贵啊……而且黄天师日夜为天道院,为朝庭,听说,他许多年不曾回过家了。” 李长生欣慰之间有些许遗憾:“何止几年,算起来有十二三年没回来过了。” 十二三年岂不是当初的西北战争前? 第414章 得天师令奉太子谕 “十二三年了啊?那确实挺久的了。”余念娘道。 “谁说不是了。就是当初回来,也不是特意回家,好像是跟着大天师有事,绕道回家了一趟,一夜没歇就走了,就连我也没见着面。”李长生叹口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把余念娘当成外人,还是想借着黄天师与她拉关系,继续道:“我内人十分疼爱这个弟弟,可惜,长年累月的见不着面,他从小就喜欢天道,岳父也劝不住,早早的出江湖行走……”说着,眉宇间露出骄傲:“说来,我这个妻弟还挺有本事,走过天朝不少地方,连西北也去过,后来到了京城,我们一直劝他找个正经行当做点生意,他却一心向着天道,没想到鬼使神差居然就进了天道院,我们也没请师父,他竟然就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来了……” 天朝千千万万的人,要在无数人中脱颖而出走进天道院,行走在皇宫之中,的确要有几分本事。 临洮县令一脸的佩服:“黄天师果然厉害!令人佩服!” “是啊。”余念娘也叹道:“按理说黄天师在家行二,应该担当起府中重责,黄老太太和黄老爷子当初能答应黄天师年纪轻轻就独自出去行走,论胸怀论胆识,常人无法比拟啊!” “是啊,能下这样的决定他们也不容易……”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李长生一下转换了话题,问临洮县令:“不知道眼下临洮县城疫情怎么样,县令大人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李字商号能帮忙的一定帮。” 这话让临洮县令心情大好。 “有李先生这句话本官就多谢了,到时候有需要的一定请李先生帮忙。” “大人直管说便是。”李长生笑着道。 寒喧几句,李长生就告辞了,临洮县令亲自将李长生送出帐篷,又让人将其一行人送上路。 李长生的话一直盘旋在余念娘脑子里。她本来听说送药的是太原府的李姓李字商号,觉得自己反正想不到痢疾蔓延的原因,索性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认识。 李长生的妻子黄氏黄胜雪是黄天师的姐姐,黄府的事务一直交给黄胜雪最小的弟弟黄胜河在打理。照李长生的说法,黄天师很小的时候就离开黄府出江湖行走了。 去过很多地方,连西北也去过。在十三年前西北战争前,黄天师随着大天师外出一次,也就是有余道生那次。 既然李府的人知道,余念娘觉得也许可以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当年黄天师几人去边境究竟是干什么,几人私下又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这样也许就能猜测出为何余道生回京后,就发生了血祭的事情。 随后,余念娘叫了地煞进来:“你有没有办法去查一查太原府李府的人,还有黄天师的家,黄府的人,以及十三年前西北战争前,黄天师和大天师还有天演大师一起到西北去了什么地方,又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没有。既然黄天师回过黄府一趟,也许可以从黄府下手。” “可以,不过,因为是十几年前的事,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有些长。”地煞并不问余念娘原因,只听了余念娘的话后掂量自己能否做到。 “没关系,只要能打听到。”余念娘觉得这样的下属真的挺不错。 “好,属下尽力。”地煞道。 然后余念娘又将五彩叫了进来。对两人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多注意东区。” 地煞蹙了蹙眉,道:“好,我留一些人手出来帮姑娘。” 余念娘笑着点头,这人虽然整日板着脸,脑子却是挺灵活的。 没一会儿,地煞就给了余念娘六七个人。余念娘给几人交代一番。她又找到临洮县令:“既然我们的安排都没有问题,不如多留意一下东区的情况,毕竟每日发病的都是从东区这些没病的人过去的。” 临洮县令目前也找不到具体原因,但觉得余念娘说得有理,也不管对不对,先找人将东区的监视加强再说。 然而这两日重新染上痢疾的人还是一样增加,余念娘和临洮县却什么也没发现。 第三日,余念娘正和临洮县令等人在帐篷议事的时候,下人突然来报说京城来人了。 等那人一进来,余念娘就愣住了。 李槐看见坐在帐篷里的余念娘,疲惫的脸上顿时露出个笑容:“师妹果然在啊!” 临洮县令疑惑的看向余念娘:“这位是?” “这位是与我同进天道院的李天师。”余念娘抛下心中的疑问,向临洮县令介绍。 临洮县令立刻道:“呀,原来是李天师,快请坐。”立刻让人端了凳子。 李槐早就疲惫不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却因为骑马颠得屁股都木了,凳子又硬,一坐下整个屁股好像都被压平了似的,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这是屁股痛得已经没有知觉了。 李槐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向临洮县令抬手,随便拱了拱手:“大人客气了。我奉黄天师之命,得了太子殿下的口谕,特来查看临洮县的疫情,同时与师妹一同督促,希望疫情能尽快得到控制,让临洮县恢复以往。” 临洮县令顿时满嘴的苦味儿。 一个天师他就得十二分小心的伺候,再来一个岂不折磨他,更何况临洮县现在是这么个情况。 余念娘倒是个好说话的,可瞧这李天师一幅公事公办的作派,临洮县令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路数,决定先奉承着李槐,说了一堆好话。 李槐从来都是看别人眼色行事,见人行礼毕恭毕敬,还没有人如此恭敬待他,这让李槐顿时感觉到权利的重要性。他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让刚才还端着的县令大人立刻对他点头哈腰。 看来到甘肃来还真对了。 李槐坐直身子,不缓不急的对临洮令道:“因为急着赶路,身体有些不适,待我休息一日,有事明日再说?” “好好好。既然天师身体不适,那下官立刻替天师安排。”临洮县令哪敢不同意,立刻召来人打扫出一间空帐篷来,又关心的问李槐:“天师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立刻令人去准备。” 见状,李槐也不客气,直言道:“一路风餐露宿,让人备好酒菜送到帐篷来,待我补充好体力,才能更好的为朝庭办事。” 第415章 天要绝我们啊 好酒好菜? 临洮县令悄悄唆了余念娘一眼。恰巧这动作被李槐看见,他立刻不高兴的道:“怎么,县令大人有什么问题?” “不是,天师误会了,没有问题,只不过这酒菜……”临洮县令心虚的看向余念娘。 实在是他不敢随意应下,眼下粮食紧缺,连他都吃了两日粥了。更何况酒?那更是没有。可是他又不愿意得罪李槐。 余念娘本是不想管,但又看不惯李槐的作派,便淡淡的道:“李师兄,临洮县现在粮食紧缺,所有人都是每日两餐的粥,菜也只是偶尔野菜,酒就更没有了,师兄将就一下吧。” 李槐一噎,他怎么把临洮县是灾区的事给忘了,一来就要酒要肉,岂不让人误会他是酒囊饭袋。脸上不自然闪过,轻咳了下,又坦然的道:“师妹提醒的是,是我疏忽了。那就随便准备点什么吃的吧。” “好。”临洮县令道。 临洮县令也不敢真随便准备点什么,还是令人煮了饭,在外面去找了点菜炒好,给李槐端去。 李槐刚到,可不知道临洮县城具体情况,看见一碗饭,一盘素菜,脸色很不好看,觉得临洮县令是在忽悠自己,他说随便准备点什么还真敢随便准备。但这话的确是他自个儿说的,又不好发作。只好将这口气憋在心里。 等他第二日起来,看到余念娘等人喝的清粥就再也没有话说了。 用过早膳,临洮县令便提议先向李槐介绍下目前的情况。 李槐点头,昨日到的时候他就发现城外到处是官兵巡逻,把守很严,城内城外也无甚人进出,但是城外的帐篷数有限,根本不像住了整个临洮县百姓的样子。 “这样,先转一转。” 临洮县令点头:“好。现在临洮县分成两区,生病的人全部住在城内。没有生病的人全部都在城外,两边是隔开的。城外李天师也看到了,也就这样,不如我们去城内看看?” 李槐心中一顿,有些犹豫,城中住的全是病人,进去会不会被传染? 在他犹豫之间,临洮县令已经道:“天师不用担心,进去的人都要戴好口罩,做好防范的,而且痢疾的传播方式是粪便和口。只要不食用里面的东西,出来净手,便无什么大碍。”接着看眼余念娘,颇有些自豪的道:“我和余天师每日都要去城内查看百姓的情况。” 临洮县令如此说了,李槐也不好再推辞,不过,他却不想自己进去,看着余念娘笑着道:“师妹不如一起?” 余念娘本来也要去看看,便点头:“好。” 于是,一行人在外面套上防护衣,戴上口罩,这才进了城。城门口有穿戴齐全的官兵把守。 这面上的防护衣其实也就是用棉布做了一个简单的罩衣套在身上,出来以后要脱掉,每次清洗后都要用滚烫的水烫过。 每个进城的人都要换上。那些巡逻和守城的官兵更是每人一套。从城内出来的人必须先净手,而且要用艾叶热水搓洗,完了再用热水清洗。 李槐见了觉得很惊奇:“这些是怎么想出来的?为什么要用艾叶水洗手?” 临洮县令道:“艾叶水可以抗细菌,抗病毒,换上防护衣可以减少传染的可能性。”最后笑着道:“这些法子都是余天师想出来的。” 什么是抗细菌,抗病毒? 李槐一脸惊讶的看向余念娘。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瞧了余念娘,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些都能想到,难怪皇上看重她。 余念娘却没管李槐什么表情,径直先去了一病区。 一病区是病情稍微轻点的病人。 因为现在药品充足,一病区里面的病人现在大概有四五十个,每日按照吴大夫的药方吃药,都开始好转,看见余念娘和临洮县令进来,大家都面带微笑的向两人打招呼。特别是余念娘的这些隔离的法子让他们免于被传染,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家对余念娘尤其尊重。 看过一病区的病人,几人又去了二病区,二病区则是病情较重的。自然里面的人面色也不太好看,不是面黄肌瘦,要不就是萎靡无精神,还有些奄奄一息,喘着粗气。 里面大概有五六十人。 “为什么这边的人比那边的还多?”李槐不解的道。 临洮县令脸上随和的表情渐冷,沉声道:“因为这些日子每日都有人发病,大多都是急重性病人,所以,二病区的人比一病区的人多。” 李槐蹙了蹙眉头。 几人已经进了二病区的帐篷。 看见余念娘等人进来,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反应,在他们病情一天一天恶化,他们对救治渐渐失去了信心,对生活也不再抱什么希望。 当然还是有一些人希望活着,看见临洮县令等人,立刻红着眼睛哭喊着:“县令大人,救救我们啊,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我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请您们救救我呀……” 临洮县令当下就红了眼,这些全是临洮县的百姓,他身为临洮县的父母官,现在却只能看着他们慢慢死去,而束手无策。 临洮县令当下悲痛万分,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众百姓:“乡亲们,不要放弃,我们现在有药,只要大家按照吴大夫的方子按照吃药,一定能好的……” 他话还没说完,有人就鼓着红红的眼睛暴跳起来:“好个屁,这里每日都有人进出,进来的全是染病的,出去的全部是被抬着的,怎么没见有人立着自己走回到东区去的?” “天要绝我们啊……”有暮沉的老人仰天悲哀喊道。 顿时整个帐篷内响起呜呜低哭声,悲哀绝望沉重蔓延开来。 临洮县令红着眼睛欲言又止,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众人。 余念娘心情也不好。 而李槐站在一旁看着帐篷里几十位百姓嚎呜哭泣,自暴自弃,喃喃自语,还有人朝着他们一边拜一边哭,他仿佛看到了整个帐篷上空都飘着这些人的唾沫星子。 可再见一旁镇定的余念娘和临洮县令,他强忍着才没有出了帐篷。 临洮县令抹了抹眼角,看向李槐:“李天师,虽然眼下我们才到一批药,如果有更好的药,也许大家的病就能好得更快。” 意思就是希望李槐能向朝庭反应,尽快送来更好的药。 第416章 重来 众人一听,才知道这个面生的男子也是天师。 没想到朝庭又派了天师过来,难不成这位天师有什么更高深的本领。 有人突然挣扎站起来,踉跄朝着李槐披头散发就冲过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 李槐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也是他反应快,那人才没抱住他的腿,不然,他觉得自己肯定会一脚踹过去。 那人跪在地上又哭又求:“这位天师,求天师救救我们啊……求天师救救我们啊……”帐篷里其它人顿时跟着喊起来。 李槐面色难看。 余念娘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临洮县令对李槐刚才的反应也有些不满,但又怕惹怒了李槐,忙对百姓道:“大家不要急,李天师才到,一定会如实向朝庭禀报临洮县的情况的,大家一定会没事的……” 篷头垢面如乞丐,满面病态如病入膏肓似的。 李槐看着满帐篷嗷哭的百姓僵着没动。 临洮县令只好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才将李槐拉出帐篷。 出了帐篷,李槐面无表情的弹了弹身上的衣服,一行人出了二区,一直到出了城门,众人将身上的防护衣脱掉,临洮县令脸上才露出苦笑:“李天师不要多心,这些百姓他们也实在是可怜。一病区的还好,大多都在渐渐好转。但只要进了二病区的,基本就没什么希望出去了……”临洮县令声音已经哽咽:“求生是每个人的欲望,希望李天师对刚才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槐觉得自己若不再表现得大度点,恐怕就得惹人闲话了。 “县令大人多虑了,本师刚才也是吓了一跳,并无怪他们的意思。都是我天朝的子民,遇到此种天灾,实在让人心痛。朝庭也希望临洮县的百姓平平安安无事,既然现在情况如此严重,何不多请些大夫来商讨……” 临洮县令叹口气:“这件事我们早想过了,可是现在人人对临洮县避之不及,谁还愿意来?” 像吴大夫这样大义的人又有几人? 李槐蹙紧眉头,十分忧心,他看向一旁一直未说话的余念娘:“师妹,你觉得此时应该如何?” 余念娘看着他,道:“应该想出办法,防止再有新的痢疾病人出现。” 一说到这个临洮县令就觉得头大:“该想的法子我们都想了,可是还是有人被染上痢疾,头一日人还好好的,莫明其妙第二日突然就犯病了……” 说话间,几人回到了临洮县令办公的帐篷。 三人纷纷坐下,有人沏好茶水提了进来。先替临洮县令倒了一杯,然后五彩拿出一只余念娘专用的杯子,那人蓄满,最后又替李槐倒了一杯。 自痢疾发生后,包括喝水的茶具,均是专人专用。 三人静静的喝着茶水,无人说话,帐篷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李槐放下茶杯,道:“师妹说得很对,不过,我等即不是大夫,也不是钦差大人,权力有限。俗话说物尽其用,竭其所能,不如我们卜一卦吧。” 闻言,临洮县令立刻道:“好啊!李天师愿意出手推一卦,我们求之不得呢。” 余念娘也看着李槐。 李槐微笑回视:“不如师妹先请?” 余念娘挑眉,放下茶杯,淡淡道:“可以。”然后叫了五彩去拿东西。 五彩很快就拿着一只黑匣子过来了。 余念娘拿过匣子,放在桌上,李槐好奇的看着匣子。他早闻余念娘卜卦很厉害,但却从来没真正见过。此时见余念娘拿出一只匣子,十分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 余念娘打开,里面放着三枚铜板。 李槐眼底立刻闪过不屑,心中道了句装模作样! 余念娘已经拿起铜板,一把掷投在几上,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看去。 “中下。”余念娘蹙紧眉头,临洮县令立刻轻叹一声,眼神不由朝李槐看去。 余念娘对李槐作了个请的姿势。 李槐微笑摸出三枚铜板,闭上眼睛双手合什,铜板在手中摇了几下,然后才掷于几上。 临洮县令立刻伸长脖子朝李槐面前的几看去。 都说天道院的天师很厉害,临洮县令还从未同时遇见两个天师,此时,正是好验证传说的时候。 “凶卦。”李槐皱紧眉头:“依卦中显示来看,目前这痢疾凶多吉少,怕是要不少人遭殃……” 临洮县令顿时脸色难看。 余念娘沉着脸不语。 “我看不如这样,为了防止病情越来越严重,也要将潜在的危险剔除,不如将东区所有的人重新再看诊一次,将有可能,或者已经有轻微不适症状的人全部安排到另一处,也许这样,能控制疫情的蔓延?”李槐提议道。 “但是东区百姓不少,我们紧缺大夫。”临洮县令担心道。 “不如向临县求救,请求派几个城中的大夫过来。目前的情况,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只怕会越来越严重,既然没有人肯自愿来帮忙,那就只有采取强硬措施。”李槐道。 临洮县令觉得有理,问余念娘:“余天师觉得如何?” “可以。”余念娘点头。 于是,临洮县令立刻向临县县令手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结果第二日辰时中,就来了六七个大夫。 “快请进来,怎么来得如此快?”临洮县令一脸惊讶。 几个大夫进来,为首的姓李,拿了一封信给临洮县令。临洮县令一看,顿时神情激动,满脸感激,:“钦差大人真是想得周到啊,他老人家远在京城,竟然还牵挂着临洮县。” 原来这几个大夫是池朗宜让人去各县各城召来的,全都是自愿来临洮县城帮忙的。 临洮县令不敢怠慢,立刻替几人安排了住处。既然有了大夫,那重诊东区的事就可以立刻进行。 叫来吴大夫,八个大夫开始每个帐篷每个帐篷重新看诊病人。 李大夫等人不知道具体情况,先瞧着吴大夫看诊,吴大夫的徒弟在旁边协助,递东西,每看一个人,吴大夫会向几人解释,两三个病人后,众大夫对目前痢疾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然后八个人分别开始对东区的人进行看诊。 用了三天时间才将所有人看诊完,其中有几个头晕的,还有二三十例有轻微感冒症状的,还有几个偶尔轻微腹痛,但不拉肚子的,全部被另外安排了住处。 第417章 嫌疑 几日后,几个头晕的被确诊为感冒前症状,而已有感冒症状的吃了药后开始好转,腹痛的并没有出现拉肚子的,那些没有不适症状的人也并一直平安无事。在这几日里,奇迹般的竟然没有人感染痢疾。 临洮县令大喜过望,钦佩的看着李槐不停赞叹:“李天师这法子果然好用。幸好及时重新看诊,不然,恐怕这几日又要多几十个痢疾病人了。” 李槐微微的笑:“这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接着脸上笑容又一顿:“不过,卦上显示凶多吉少,我们还是不可松懈。” 然而没过两日,那些感冒快好的突然病情加重,不过一日就开始腹痛拉肚子,染上了痢疾。 整个东区又惊又恐。 连临洮县令脸上都闪过绝望的神情。 五彩私下很困惑的问余念娘:“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到底从哪里感染的?” 余念娘想起地煞留给她的几个人,叫来为首的:“可曾有什么异常?” 侍卫很确定的摇头:“一切如常,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这几日也并无人进出。” “那就是在里面了。”余念娘一脸严肃:“你们继续盯着,注意每日进出帐篷的次数最多的是谁?” “是。” 等到侍卫退下去余念娘将每日事情从头到尾仔细回想起来。最后她发现,帐篷里的百姓确实没谁进出过城,倒是有其它人进出东区和一二病区。 这个人除了余念娘及临洮县令,便就是吴大夫和他的徒弟。 临洮县令是不可能的。那就是吴大夫和他的徒弟。 余念娘立刻让人去查吴大夫和他的徒弟。 很快就有了结果。 吴大夫世代都住在临洮县,祖上几代人都开着药铺,并替人看诊。从吴大夫的父亲开始,家中开始败落,吴大夫的父亲又喜欢做善事,经常不收诊费,所以,到了吴大夫这一代,只能当个做堂的大夫。 家境虽一般,但吴大夫随了其父的性子,除了心地好,人正直外,还喜欢做善事。 吴大夫的徒弟就是他收养的。 这个小徒弟是几年前西北战争的时候从边境来的,吴大夫遇见他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穿着十分单薄,饿了几天肚子,十分可怜。但是,他人看着很机灵。最后,吴大夫才将他收留了下来。 小徒弟做事手脚麻利,人聪明,一直都得吴大夫的喜欢,他也只有一个女儿,也不喜欢行医,瞧小徒弟有几分兴趣,于是吴大夫便收他为徒弟,教其行医。所以,小徒弟一直跟着吴大夫。 吴大夫看诊费用不高,但是一家人嚼用也没什么问题。这两年小徒弟也学小有所成,简单的看诊他都已经会了,每次替人看还看得挺准,药方子开得也挺好。 所以,每次吴大夫去哪都带着他,这次痢疾,他也一直让小徒弟在旁边搭手,就是想实际亲自传授经验给他。 如果这样来看的话,这个小徒弟的嫌疑最大。 余念娘让地煞等人多留意两人。 如此,在每日痢疾病人越来越多的有一天,地煞突然告诉余念娘他觉得这些痢疾病人都是小徒弟搞出来的。 原因就是他每次给病人看诊都不换器具。 “……本来昨日我还以为自己应该是看走眼了,所以,今日我特地留神了下,结果就见他拿着东西先去了一二病区,给里面的病人看过诊后,出来径直就来了东区,只换下身上的防护服,医用器具即没有更换,也没有消毒。” “你说的医用器具是什么医用器具?”余念娘一脸凝重。 “就是放在嘴里那东西……”地煞道,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拿手比了比:“这么长,看诊的时候大夫会拿着那东西去看病人的嘴……” 余念娘立刻恍然:“你说的是压舌板?”然后让五彩找了一根出来,地煞见了忙点头:“就是这个。” 因为病人复杂,痢疾可以通过口腔和唾液传染,所以,当初余念娘让人做很多压舌板,还备了一些消毒的。 将压舌板放在病人嘴里,拿出来再替没病的人看,想也不用想肯定会得痢疾。 “你可看清楚了?”余念娘一脸严肃的道。 地煞点头:“姑娘,放心,若是没瞧瞧,我自是不敢来告诉姑娘……”然后描述起小徒弟如何看病的:“……每个病人他先是把脉,然后观面象,再让张嘴,同时拿着压舌板放进对方嘴里……” 查看病人的喉咙就会用到压舌板。 “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用到压舌板,他一般四五个人替人看一次……压舌板放在篼里的一只小瓶子里,拿手的那一端始终放在外面,我猜想这也许是为什么他没有感染的原因……只要看明日那几个病人有没有被传染就清楚了。” 于是,翌日,吴大夫等人还没开始看诊,城外就站了许多人。余念娘换了一身衣服,跟着众人进了病区。 一病区的人还好,二病区的依旧如此。大夫们都是都静静的观察了病人,然后再便静静的离开。 余念娘一直暗中留意吴大夫的小徒弟,发现他竟然没有任何异常动作。 等到了东区的时候,果然发现了几个发热的病人,一经检查,又是痢疾,而那些生病的人基本上都是昨日被小徒弟检查过的人。 余念娘心下暗恼有些人没有良知,竟然干出这种。 生病的人被移到病区,剩下没生病的,但与生病的隔得近的,或者有关系的人全部被安排到另外的地方。 几人不解,以为自己几人要被送到病区,立刻大喊大叫:“我们没有生病。” 余念娘费了好一番精力才向众人解释清楚。 第二日,那些头日无事的人,但与之前病者有亲密接触的人开始出现轻重不适症状。而此时小徒弟只替众人进行了常规的检查,并没有看舌。 也就是说,小徒弟用压舌板感染了几人,这几个被感染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亲人或者身旁的人难免会有近距离接触,或者更亲密的接触,然后便致使自己身上的病毒传染到家人身上。 所以,才会有人头日感染,有人是第二日,不分先后顺序。 余念娘将此事告诉了临洮县令,临洮县令又惊又怒,还有明显不敢相信,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那么机灵的孩子竟然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除非他亲眼看见。 第418章 凶手一 临洮县的雨还在绵绵的下,打湿了绿柳红花,也淋湿满地尘土灰扬,灰蒙蒙的天让人的心情也变得不好。雨停天晴之时,天空阴云散去,太阳露出笑脸,空中一道七彩彩虹挂在半空,缤纷多彩,绚丽夺目。然而临洮县的百姓们却没心情欣赏这种美景。 城楼檐下滴答滴着雨水,湿湿的斗笠上雨水顺流而下,滴落在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守城和巡逻的侍卫官兵将外面的斗笠取下,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些许雨水,有些湿润。 不过,官兵们不在意,当差遇上下雨天,打湿衣服是常有的事,这种小雨顶多将衣服浸湿少许,一会儿就干了。 雨一停,临洮县上头的天也晴开了,光线大亮,照着帐篷内不再是阴沉沉的。 城内,有人一前一后出了帐篷。两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小木箱子。 前面的人低着头神色沉重。后面的人一脸焦急尾随其后。 两人出了一处帐篷下一刻又进了另一个帐篷,直到将这块地上的帐篷都查看完才摇头叹气的背着木箱子出了城。 走到城门口,守城的侍卫看见两人,立刻对前面的人上前询问:“吴大夫,今日怎么样?” 走在前面的吴大夫停下脚步,叹口气道:“还是只能先暂且看看。” 这就是束手无策的意思了。 守城的侍卫跟着叹气,脸上忧色更盛。 吴大夫脸色不好看,出了城,后面的小徒弟忧心忡忡的追上吴大夫:“师父,现在怎么办?虽然有上次送来的药,可是好像却没什么效果啊,二区的病人依旧在加重……” 后面的话不说吴大夫也知道什么意思,病重的病人要不了两日就会死去。 吴大夫脸上浮现悲痛。 这也是一个大夫最大的悲哀,看着病人,有药却救不了,而且这些病人还是临洮县的百姓。 “既然我们救不了,那至少要保证不能再让其它人被传染上了。”吴大夫慎重的道。 这话临洮县令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小徒弟点头:“师父,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让街坊邻居尽快好起来。” 吴大夫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欣慰的摸了摸小徒弟的头:“你懂事我也欣慰些。” 两人站在东区的帐篷外,帐篷里百姓全都无精打彩的。 吴大夫收回目光,对小徒弟道:“我们每日都要检查,却每日都有人被查出染了痢疾,于理,我们也有责任啊,作为医者,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就算费些事也不要紧。今日不如这样,你我分开看诊,李大夫他们一会儿也会过来,看完之后,相互之间再检查一番,若是这样还防不住痢疾,那我,我们也束手无策,恐是天意了。” 再加上每日三次的黄连药汤,还会被染上痢疾,除了老天爷要惩罚临洮县,吴大夫想不出有其它原因了。 小徒弟认真的点头,向吴大夫保证:“师父放心,我一定仔细。” 然后两人分别进了不同的帐篷。 帐篷里的人看见吴大夫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下一刻神情又变得黯然悲切。 虽知不怪自己,但是每次看见这些百姓,吴大夫内心总有愧疚。 他对众人点点头,从第一位开始,放下木箱子,开始号脉,望闻问切,医之基本。最后,吴大夫打开木箱子,里面放着两个小瓶子,小瓶上外面用东西作了记号,瓶子里分别插着一根压舌板,一旁的小布袋子里还装了不少没用的压舌板。 吴大夫从其中一个瓶子里拿出压舌板,那人张开嘴,吴大夫看了看,然后道:“没有任何问题。”接着将压舌板放到一张摊开的棉布上。检查完后这些用过的压舌板会统一消毒处理。 看完第一个病人,他又走到第二个病人面前,依旧望闻问切,最后从布袋子里拿出一根干净的压舌板,看诊的人张开嘴,吴大夫用压舌板压住看诊人的舌头看了看其喉咙,道:“有微微发红,今日可有喉咙发痒咳嗽?” 那人立刻一脸紧张,低声慌恐的道:“只是,只是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并没有咳嗽。” 吴大夫点头:“有些感冒的预兆……” 那人立刻一脸恐惧,看着吴大夫连连摆手。 吴大夫忙安慰他:“别担心,只是感冒,并不是其它的。” “真的吗?”那人有些不相信。 上一次那些被确诊为感冒的人,没过两日就成了痢疾。 “你放心,这次绝对是感冒。”吴大夫再三保证:“先让人重新安排住处,只要准时吃药,几日就好了。” 朝外打了声招呼,有人立刻去安排了,那人哭丧着脸不情不愿的拿好自己的东西,出去的时候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 看完第二个人,吴大夫将压舌板放到摊开的棉布上,开始第三个看诊的人。 而小徒弟进了吴大夫对面的帐篷。 帐篷里有住着十来个人,大人小孩子一起。 小徒弟笑容和善看着坐在原地木然不动的百姓们,道:“今日也是例行看诊,大家不要紧张,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在最外的第一人面前蹲下,照着吴大夫一样,先是望闻问切,最后询问:“可有感觉喉咙不适?” 对方如果说没有,他便开始看第二个人,如果点头,小徒弟就打开木箱子,木箱子里和吴大夫的一样,放着药品,还有一些看诊的器具,有两只小瓶子,两只瓶子外了做了标记,瓶子里各插着一根压舌板。 “张开嘴,我看看你的喉咙。”小徒弟笑着道,同时不忘安慰对方:“不用紧张,只是寻常的检查。”接着他拿了其中一只瓶子里的压舌板,这种药瓶子里装着的是清水,将压舌板放进瓶子里打湿,是为了当将压舌板放进看诊人的嘴里,压住舌头时,不会产生不适感。 此时,小徒弟手中的压舌板上端有些湿润,他看着看诊人微笑道:“张开嘴,不会疼。” 那人表面木然,依言张开嘴。小徒弟拿起手中的压舌板刚要放进看诊人的嘴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小徒弟一愣,回头,帐篷里的其它人也看向帐篷门口。 第419章 凶手二 地煞面无表情的从外走进帐篷,看着小徒弟:“这位小大夫,县令大人有请。” 小徒弟顿了顿,看眼手中的压舌板,又看眼面前的百姓,对地煞道:“不知道县令大人找我何事,不如等我将诊看完才过去,行吗?” “对不起,小大夫,县令大人吩咐,请你立刻过去。”地煞一脸煞气,毫无转旋余地的道。 小徒弟只好放下手中的压舌板。地煞已经走过来,将他的木箱子提起来,同时小心拿过他手中的压舌板,绷着脸将他拉出帐篷。 小徒弟蹙眉,出了帐篷不悦的甩开地煞的手:“侍卫大人,请放开,好歹我也是名大夫,你这样是不是太无礼?。” 地煞冷冷的看着他,帐篷内的百姓全伸长脖子看着他们,他就跟没看见似的:“少说废话。”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小徒弟脸色铁青,不再说话,跟着地煞一起去了临洮县令办公的帐篷。 帐篷里,临洮县令,余念娘,李槐等人都在。。 小徒弟疑惑的扫了几人一眼,眼神在帐篷内寻找了一番,并没有看见吴大夫。 他朝着县令大人拱手:“大人,听闻您找我?” 往常和善好说话的县令此时绷着一张脸,眼神冷峻,有几分骇人之势。 “吴小二,你可知罪?”临洮县令冷冷道。 吴小二是吴大夫给小徒弟取的名字。 吴小二满脸不解:“大人,小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小的日夜为临洮县出力,不知罪从何来?” 临洮县令冷笑一声:“你还敢狡辩?”一旁的地煞已经将木箱子放到临洮县令面前,同时将那小徒弟用的那只压舌板放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回大人,属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吴小二用这只没有清洗换过的压舌板在替东区的百姓看诊。” 吴小二眼神微缩,瞪着地煞不满叫道:“侍卫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所有的压舌板都是经过高温消毒洗过的,我不用这个用什么?” 地煞眼中寒光乍现,吴小二吓得脑袋下意识一缩。 地煞指着木箱子里布袋里的压舌板道:“这些的确是经过高温烫洗消毒的,但是你用的这只可是没有。最重要的是……”地煞看向临洮县令和余念娘:“这只压舌板吴小二给城内二病区的病人看过诊……” 临洮县令等人脸色一变。 “他用这只没有经过高温烫洗消毒的压舌板给没有生病的人看诊,意图显而意见,谁都知道痢疾是通过粪便和口传播,他这就是要将痢疾传给没有生病的人。”地煞冷冷道。 原来痢疾是这样传播开来的。 临洮县令脸色铁青,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看着吴小二的眼神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听到地煞的指控制,看到临洮县令骇人的眼神,吴小二吓得脸都白了,抖着声音道:“你少诬陷人,你凭什么说我没有换过压舌板?你又没跟着我,你如何确认?现在城中痢疾控制不下,你们就想找我当替罪羊吗?” 竟还在狡辩! 这时,被通知的吴大夫也进来了。来的路上吴大夫就知道了情况。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吴大夫看着临洮县令和余念娘,李槐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县令大人,两位天师,我这小徒弟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胆子小,他是万不敢做加害整个临洮县百姓的事的。” “是吗?”一直没说话的余念娘道:“也就是说,这只压舌板并不是如地煞所说,是替二病区的病人看诊过的,而是一只干净的?” 吴大夫看向吴小二。 吴小二忙点头。 余念娘微微笑:“那好……”指着插回瓶子里的压舌板:“既然你说这根压舌板没问题,那你现在将这根压舌板放进自己嘴里……” 余念娘话还没说完,吴小二脸瞬间惨白,人吓得倒退两步,脸上惶惶恐惧之色溢于颜表。 答案不言而喻。 吴大夫更是震惊不已,看着吴小二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地煞拿着那根压舌板朝着吴小二走去,吴小二吓得连连后退,踉跄一下倒坐在地上。 地煞步步紧逼:“现在能证明你清白的法子只有这个,你若是清白,也不用怕什么,这本就是你常用的压舌板,干净不干净你自是最清楚。” 帐篷内其它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吴小二。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或者说话,连吴大夫都浑身无力,垂着脑袋跪坐在地上。 从刚才吴小二的神情,显然吴大夫已经想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也明白临洮县令并没有冤枉吴小二。 吴小二吓得不得了,眼看地煞手中的压舌板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仿佛看见压舌板放进自己嘴里,然后自己也染上了痢疾,日夜腹痛,拉肚子,最后整个人脱形,痛苦的死去。 不,不,他不要这样。 吴小二大叫一声:“不要!”指着余念娘愤怒的道:“你们陷害我,你们一定是在这上面放了东西,想要拿我当替罪羊。”虽然吓得慌,他脑子却也不笨:“你们说这压舌板染了痢疾,可是往日并不止一两人同时发病,我拿着一根压舌板,怎么做得到?枉我这么尽心尽力为临洮县,你们竟为了自己的乌纱帽来诬陷我?” 余念娘轻笑了下:“这个就更简单了。痢疾是通过口来传染,这已经染了痢疾病毒的压舌板放进这个小瓶子,虽然每看一个人,都会换一根压舌板,但是这瓶子里的水已经被染了痢疾病毒,纵然换一百根压舌板,结果还是一样会被染上。” 临洮县令顿时恍然。 吴小二面如死灰,张了张嘴想要垂死挣扎却说不出话。 面对确凿的证据和亲眼看见他所为的地煞,吴小二无力辩解。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凶手居然是吴小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无论大家怎么防范都没有办法控制痢疾。吴小二利用众人对他的信任对临洮县的百姓下手。 事情一公开,整个临洮县的百姓都愤怒了!众人将吴小二骂了个狗血淋头,连遍问候了他的祖宗,同时连带着有些人对吴大夫也不愤起来。 吴大夫心中愧疚自责,任由众人辱骂。最后还是临洮县令费力解释一番,百姓们对吴大夫的愤怒才稍减一些,虽然骂声没了,但是百姓们的内心的埋怨还在。 第420章 推荐 痢疾传染的原因找到,吴小二被抓了起来,疫情也得到了控制,没有新的痢疾病人出现。临洮县令组织人也开始慢慢恢复城内建设。 这算是一种劫后余生,百姓都高兴,大家渐渐开始出外走动,但是城内一二病区依然紧闭,不允许人进出。 疫情虽然得到控制,但是现在患痢疾病的病人好转甚微,特别是二病区病重的人,没有继续恶化,同样也无好转起色。长此下去,病人拖也会被拖死。 吴大夫等人判断应该是药的原因。 “如果有更好的药兴许有效果。” “那需要什么药?”李槐道。 “听说西北边域等地有不少藏药,其效果比咱们天朝的更好,如果能找到一些藏药,这些百姓活下去的胜算就多几分了。” 李大夫等人也点头附合:“不过,藏药可不好买,而且天朝和西北近年来战争纷扰,藏药也不允许流入天朝,要想买藏药,不能被发现,不然,就会惹来麻烦。” “那不等于没说?”临洮县令道。 “此时靠朝庭是等不及了,这些病人也等不起。不过,若是在民间找一些大的,有实力的商号,也许可以偷偷买到。”李槐沉吟道。 大的商号? “我倒是知道一个。”临洮县令忙道,看向余念娘,余念娘心中早已明白:“李字商号!” “对。”临洮县令道:“李字商号遍布天朝各地,他们做境外生意已久,相信找到藏药并不困难。而且上次李字商号的东家说过,愿意为临洮县出一份绵薄之力。” “那这样就好了,找到藏药,也好让临洮县百姓脱离苦海。县令大人这事可不能再拖。”李槐认真的道。 “李天师说得对。”临洮县令赞同,立刻叫了人进来,吩咐一番,拿着他的名贴按照李长生上次说的地点去拜访。 两日后,李长生那里就有了消息。 “……正巧商队从边境出来,于是就替大人问了问,也是临洮县百姓的福气,果然找到一个有藏药的药材商人。”来人是李长生的一个小厮:“不过,对方知道买药是天朝人,起初有些不愿意,我们东家费了好一番口舌,他才松口,但是却要买药人亲自去……”接着解释原由:“大人和两位天师也知道,藏药管的很严,西域是不允许这些东西流传到天朝的,那位商人有这种顾虑也情有可原,毕竟知彼知己才会让他们放心。” 想要知道对方是不是真买药的,是否是设计陷害自己。对方有这种想法也不是很稀奇! 但是,谁也没想到对方要这边亲自去。 众人沉吟。 可是谁去呢? 临洮县令叫来下人将送信的小厮安排去喝茶水,吃点心。然后就和余念娘,李槐商量起来。 “两位天师看派谁去好呢?听对方的意思,恐怕得派一个能主事的人。” 他是一县之令,自然不能离开,现在池朗宜也不在,那就只有余念娘和李槐了。 李槐直言力荐:“不如师妹去吧,师妹在太原府待过,与那李府有一面之缘,这样更好与李字商号的东家说话。再者,师妹身边有人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临洮县令等人都知道池朗宜留了侍卫给余念娘。 余念娘对李槐的提议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很爽快的点头:“可以。” 倒是临洮县令多看了余念娘两眼。 给了对方回复,第二日,李字商号的人又来了,李长生正在庭州拖住那药材商人,请余念娘速速前去汇合。 余念娘没有多少东西可收拾,但是日常惯用的东西还是要拿。正当五彩正在收拾包袱的时候,临洮县令就来了。 看见余念娘正坐在帐篷里淡然的看书。临洮县令很有些意外。 余念显然也没想到临洮县令会来:“县令大人怎么过来了,有事?” 要知道余念娘到临洮县这么长时日,临洮县令几乎很少到余念娘的帐篷来找她。 临洮县令笑着道:“余天师要走了,我特地来送送。” “多谢县令大人。”余念娘道,见临洮县令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问:“大人要不要喝杯茶?” 临洮县令将帐篷内扫了一圈,五彩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他笑着道:“一会儿天师就要启程了,就不用麻烦了。” “也是。”余念娘道,重新坐下:“那县令大人还有何事?” 临洮县令看眼余念娘,脸上闪过犹豫,最后还是道:“此事我原觉得也没什么,不过,后来想想,觉得还是问问天师的意见。。” 余念娘凝神聆听:“大人请说。” “也就是前几日的事情,我无意中看见有一次吴小二和李天师在东区外说话……” 本来也不是什么事,可是前两天突然发现吴小二是传染痢疾的罪魁祸手,而且听吴大夫说,吴小二平日虽鬼头鬼脑,爱贪便宜,但是杀人放火这种事他还是不敢做的。所以,这么大的事如果背后没有人指使,还真有些让人不能信服。 吴大夫觉得吴小二定是受了谁的蛊惑,但是望眼整个临洮县,他又能受谁的蛊惑呢? 但在听了吴大夫这番话后,临洮县令对那日看见李槐和吴小二有了另外的想法。 余念娘自然知道吴大夫的意思。 李槐突然到临洮县来一直让她不解。 “这件事非同小哥,县令大人先不要声张,私底下多多留意李天师便是。”余念娘道,然后留了一些侍卫在此,她只带五彩,地煞,还有另两个侍卫。 按照余念娘的意思是只带五彩的,但是地煞一定要跟着,说是池朗宜交代的。 听了临洮县令的话后,余念娘心中也更加明白了。 将所有事宜交给临洮县令,余念娘带着人离开了临洮县。一行人骑着马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临洮县城外。直到看不见人影,临洮县令才收回目光,他思绪万千,觉得京城的大人们心思难懂。 而从临洮县要到庭州并不远,需要七八日的时间。从临洮县抄近路,用不了两天就可以出玉门关,出了玉门关离庭州就近了。经过沙州,瓜州,伊州,西州就到了庭州。 余念娘这次依然选择骑马,比起从京城到甘肃,去庭州轻松多了。 第421章 起程间 不仅是临洮县令看到了吴小二见李槐,余念娘也推算到了李槐见吴小二。这次她清晰的看到李槐和吴小二的交易,李槐给了吴小二十根金条,在巨大的钱财引诱下,吴小二才会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同时,也让余念娘疑惑起来,从到了临洮县后,她的卦一直没怎么准过,而且每次都看不清卦中的事。这次却意外的看得清清楚楚,让她有些意外,又疑惑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余念娘爽快答应李槐的要求去庭州,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地煞通过黄府和李府调查到,当初余道生和大天师还有黄天师除了遵旨意到边境视察民情,另外还私下去了庭州。同时,余道生在边境的时候还回了伊州一次。 余道生回没回伊州,余念娘已经没什么印象,但是余道生回伊州很快就离开了,根本没有停留,这件事余道生的小厮应该知道,不过,当初却没有听其提起过,也许是他觉得事情并不重要。 余念娘先暂且将此事搁下,眼下她去庭州除了要见那个边境的药材商人,还要去查当年的事。 从临洮县离开后,余念娘几人连着两日马不停蹄朝着玉门关而去,第二日晚上的亥时到了玉门关,玉门关白日有一个热闹的集市,来往大多都是客商。因此到了晚上,就显得特别的冷清,尤其是到了秋天,只能听到外面呼呼诈响的风响。 还好这个时候驿站里人不多,地煞找到驿丞要了几间房,又要了简单的饭菜。余念娘和五彩一间屋子,地煞和两个侍卫在离他两间房的地方。 用过晚膳,余念娘舒服的泡了一个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推了一卦,发现竟然又不能看清卦相。 从临洮县出来的第二日,余念娘就推了一卦,发现卦相又回到之前,模糊不清。加上这一卦已经是第二卦了。 翌日,几人早早用了早善,买了一些干粮放在身上,继续起程。 这是余念娘第二次从玉门关过。 让她不由想起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沙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的城堡呈方形,耸立在东西走向戈壁滩狭长地带中的砂石岗上,站在城楼上,万物皆在眼下。玉门关地势特殊,它的四周沼泽遍布,沟壑纵横,又有长城蜿蜒,烽燧兀立。远远看去,泉水碧绿,一片红柳花红,特别是在下午太阳余辉照射下,一片日暮西斜黄昏美景。 虽天色尚早,但已有不少来往客商进出关。 余念娘等人缓缓走在队伍后面跟着检查出关。 等城楼下的侍卫检查了相关手续,几人立刻催着马儿缓缓跑起来,片刻后,人少路宽,余念娘手拿马鞭,轻喝一声:“驾!”马儿嘚嘚奔跑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地煞等人跟着扬鞭,紧紧跟在后面。 玉关门外的路并不好走,走了半天飞沙走石的路程,官道两旁的树木渐渐多起来,周围颜色由灰变绿,景致由黄沙尘土变成青葱翠绿。只是这绿色并没有多远,连绵起伏的山峰上远远便看见一道道白线,再看那最远最高的那座山,竟被白线覆盖,白茫茫一片。而山峰叠峦之间,一条大峡谷延延而过。 其间停下歇息的时候,余念娘远远的眺望那高远的白峰:“那是雪山吗?” “是祁连山。”地煞走过来,奇怪的看她一眼,道。 余念娘虽是伊州人,可是她在伊州也不过待了三年,离开伊州去太原府的路上也没有闲情逸致欣赏周围的景色,孙妈妈和玲珑更不知道此余念娘非彼余念娘,哪里晓得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山,自然也没有特意跟她介绍。 地煞心中只奇怪了下,以为余念娘以前甚少出来,更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这是祁连山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向她介绍:“祁连山是一座雪山,冬季每座山峰上积雪沉满,夏季还好,只有主峰上是终年雪不化,夏季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余念娘搓了搓手臂,刚才一直赶路不觉得,这会儿停下突然就觉得身上有些凉了。正在这时,五彩拿着披风走过来替她披上。 余念娘顿时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她拢了拢披风,幸好事先有听孙妈妈的话多带了一件衣服,不然这会儿只能硬扛着了。再看地煞几人,依然是薄衫,男子身子好就是不一样。 在之前路边树林里无意中看到一只野兔,侍卫将其猎下,现下正好烤来吃。 烤好,侍卫用刀将兔肉分成几块,余念娘自然分了最多的一份。以前在电视里看过什么侠士英雄路边烤肉,总思考着是不是很香。今日她也有幸尝一回,不过,这味道和想象中相差不是一点两点。 为了蓄存体力,余念娘还是将兔肉全部吃完,又喝了水,五彩从包袱里拿出一包参片,余念娘拿了两片含在嘴里。 这是临走前孙妈妈千叮万嘱咐的,让余念娘每日都含两片在嘴里。 那边地煞和侍卫正站在路边商量着什么,没一会儿,地煞就走了过来。 “余姑娘,我们还是依照之前的计划从这边先去沙州吧,然后从沙州到瓜州,再去伊州,最后从西州到庭州……” 这是出发之前,余念娘,临洮县令,李槐,还有地煞研究的路线。 各城之前都有官道,但是瓜州到伊州,到西州的官道更好走。路好,速度当然就快,而且几个城之间隔得也不算太远,加快赶路速度,每夜还能找到歇息的客栈。 余念娘摇头:“不,这儿到沙州是更近,不过,我想先去伊州。” 从此处到伊州,比到沙州多一半的路程。而且,去伊州的路不好走,越靠近伊州和庭州,风沙越大,几年前突厥偷袭伊州,在庭州城烧杀掠夺。现在的伊州和庭州远不如沙州和西州等地繁华,特别是庭州。 不过余念娘想这样,地煞自然也不会反对。 但是去往伊州路途远,半路上恐怕村少镇稀,到时候少不得要风餐露宿,吃的东西有干粮,最要紧的是水。 “我去找些水。”地煞道,然后拿着几个水囊朝着峡谷下方走去。 附近无人无村,只有寻找山间泉眼处接些清水。 原地留了两个侍卫和五彩保护余念娘。 余念娘干脆找了块干净的草地躺了下来,头顶蓝天,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五彩拿了披风轻手轻脚的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一旁。 本来只想养养神,没想到就这么躺下一会儿她就疲惫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余念娘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人醒不了,却能听到有人在不停的喊“姑娘姑娘……”语气焦急慌张。 第422章 追踪 有男子大喊声,还有女子的焦急低呼声。 是五彩。 余念娘眼皮子动了动,可是她却睁不开眼。突然她感觉平躺着的自己被什么东西拉了起来,有人在她背上一按。 痛! 余念娘猛的睁开眼,一下就坐了起来,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听到地煞急切道:“快上马……” 说话间余念娘已经被五彩扶了起来,走到马边,余念娘脑子也清醒了,不用五彩扶,自己就跳了上去,五彩立刻也上了自己的马。 “驾驾……”几人催马迅速离开。 冲出山间狭道,眼前开阔起来,一片一片平坦草地,官道从一座山爬上另一座山,然后再弯延而去。两边草地和官道连在一起,这种地方纵马驰骋别提多有劲儿,但若一不小心从山间冲下去就有可能被抛下坡,摔成重伤。 余念娘朝后看去:“发生了什么事?”五彩紧跟她其后,两个侍卫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跟着她。却不见地煞。 “地煞呢?”余念娘手中缰绳放松,大声道。 “有人追上来了,地煞大人在峡谷那边阻拦他们,余姑娘不要停下来,一直跑。”一个侍卫道。 追杀? 余念娘面色紧绷,手中缰绳一抖:“驾!”马儿再次快速奔跑起来。 约摸半个时辰后,他们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将一片片草原抛到后面。在一座栽有稀拉树木的山头停了下来。 众人将马栓在山坡处,余念娘坐在地上,五彩紧紧跟在她旁边,一个侍卫立在坡下,另一个侍卫蹲在山头看着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 大概一柱香时间后,余念娘沉声道:“怎么样?” 山头警惕的侍卫摇头:“没有看到地煞大人。” 余念娘皱紧眉头,地煞身手了得,不过:“对方有几人?” “我们没有看见,是地煞大人在侠谷那边打水的时候发现他们的……” 所以,就悄悄跑过来通知他们,谁知道那边的人动作很快,紧接着就跟了上来。 那地煞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们要一直在这儿等吗?”五彩看着余念娘。 “不行。”站在坡下的侍卫道:“如果地煞大人还不回来,那由我们护送姑娘继续去庭州,请姑娘放心,我等誓死也要护姑娘周全。” 余念娘闭目凝眉,片刻后,睁开眼,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她看着侍卫:“再等一会儿,如果他还没回来,我们就先离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和他汇合。” “好。”坡下的侍卫一脸严肃的道。 地煞不仅是他们的头,也是兄弟,朋友。这种危争的情况,他们没有办法去帮忙,也不知道地煞生死,侍卫心中难过,但却又要必须遵守地煞的命令。 余念娘心情也有些沉重。如果连地煞都对付不了,那他们照样抵挡不了。 想到这儿,这让余念娘忽然思考起这次追杀和她去庭州有没有关系? 倘若是李槐干的话,那一定就是黄天师的意思,要真是黄天师指使的话,那大天师有参与吗? 正想到这儿,突然听山头的侍卫惊喜道:“来了。” 余念娘和五彩,还有另一个侍卫站了起来,远远看见一个人骑着马跑过来。一看就知道是地煞。 等到近了,余念娘几人才发现地煞身上不少血,好像受伤了。 地煞骑着马跑近,看见余念娘等人全都停在原地看着他,他不由皱起眉头:“怎么停在这儿,不是让你们一直走不要停吗?” “大人,你回来了。”站在山坡的侍卫脸上出现如释负重的表情。 谁知地煞脸一板,冷喝道:“糊涂!谁让你们等我的。” 侍卫看眼余念娘,心虚的道:“姑娘说既然是一起出来的,便等一等。” 地煞脸色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肃的看着两个侍卫:“我交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我的命令你们都敢不听了?” 任务便是保护余念娘。 两个侍卫惭愧的低下头。 “现在暂且不说这个,快点上马。你们若再有下次,军罚处置。”地煞冷冷的道。 余念娘不由瞥了地煞两眼,她怎么觉得这人跟他主子一样,有些不知好歹呢! 一行人上了马继续赶路。 追踪的人身手不凡,地煞觉得似曾相识,以前跟这些人交过手,来人四个,全被地煞解决了,不过,地煞的伤势也不轻。可见对方并不是泛泛之辈。 有一就有二,这些人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冲着余念娘来的。 所以,他们要加快速度赶路,争取与之的距离拉开。彼此距离越远,越不容易跟踪到他们。 “这样的话,我们还是依原来的计划先到沙州吧,毕竟那里还可以求助。”地煞建议。 余念娘却摇头,正是因为对方找到了她,所以才不能走原来的路线:“照之前说好的,直接去伊州。按照常人思维来说,要想尽快安全,摆脱追杀,就要找捷径,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两条路线来说,显然直接去伊州的路更加难走。” 所以,要走不寻常路。 说得有理! 地煞凝眉,点头:“姑娘英明。” 然后几人在叉路口的时候转了道,选择了去伊州的路。几人连续不停的奔跑直到晚上戊时才停下来。 选择去伊州,余念娘就做好了野外扎营的准备。 此处周围到处是草地,山路。连树都极少。众人选了相对容易隐避的位置,在山坳处停了下来。从上往下看要费些眼神,可是从下往上看,一目了然。 而且,现在夏季,完全不需要生火,晚上各自吃了一些干粮。 直到这会儿地煞才有时间处置伤口,余念娘临走的时候带了一些伤药,这会儿正好用上。 身上的伤全是剑伤,背上,手臂上好几处,有两处伤口有些深。 而侍卫却庆幸道:“幸好对方没有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不然就麻烦了。” 是指刀上没毒,要不然,狂奔这一下午,早毒性攻心了。 五彩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草地铺上布让余念娘躺下,将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拿出几小捆艾叶点燃,放在几人周围,这样也不用担心蚊子。 夜里两个侍卫轮流当值。 不过,好在这一夜什么事都没有。 第423章 乡情 翌日一早,众人草草吃了点干粮,余念娘趁着起程前,推了一卦,没想到这一卦竟然又显灵了。 “大家放心吧,今日应该都不会有事了。” 五彩面上一喜,对地煞三人道:“姑娘说没事肯定没事的。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们是否可以将速度放慢一些,这样天天颠簸,姑娘身子可受不了。”相处的这些日子,五彩对余念娘的信任和佩服早已如孙妈妈和玲珑一样。 地煞想了想,点头:“好,姑娘身子要紧。”然后看着余念娘建议:“但是临洮县疫情也十分急重,不如早晨还是如昨日一样赶路,等到姑娘觉得累了,我们再将速度放慢一些。而且,姑娘的安全也不可大意。虽说后面的人已经被我们甩掉,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是不是就此放弃了?” 余念娘没有任何异议:“还是赶路要紧。若是觉得累了,我自会告诉你们的。” 而且,从此处到伊州,还有很长一段路,为了安全,余念娘需要沿途不段的推卦,这就要耗费她的精神,能早一点到伊州,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既然余念娘都这么说了,五彩当然没有异议。 于是一行人继续赶路,速度如同昨日一般,不仅是为自己一行人的安全,也是为临洮县的百姓。 从此到伊州因为路途遥远,一路上大多是黄沙尘土,村庄少之又少。一路上树林,河涧几乎也看不见。如果遇上暴雨天,那就只能冒雨前行,半天也找不到避雨的地方。 人少走的地方便会越少。动作出没也更多。 余念娘记得那年她带着孙妈妈和玲珑从伊州去太原府的时候,这一路上不时看见逃难的人,而且沿途风沙没有此时厉害,便还能偶尔看到一些树木花草。人多了,动物就少。 后来伊州的人大多逃到其它的地方去了,所以这条路走的也少了。渐渐来往客商也不走这边,都是寻着沙州的路进关。相对比较现在的伊州没有沙州繁华热闹,客商就更少。从这条路过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官道上铺满了黄沙,好几次夜里,余念娘都听见了远处的狼叫声。 为了安全,地煞只好升起火堆,好在只是形单影只的狼,没有狼群,几人也算安全的渡过。也有可能是狼群根本不在这一带,狼是从其它地方跑来的。 不停不歇的赶了四天路,终于到了伊州。 几人决定今夜就在城内找个客栈休息一下。 高高的城墙,满街的商铺,伊州城还是以前的伊州城,似乎又不是以前的伊州城。 城内的建筑一切都没有变,余念娘看见了玲珑常去买包子的“苏三包子铺”,胖胖的老板苏三和他的内人,两口子每天清晨一早起来做包子,一直要卖到晚上,睡到半夜,苏三老婆还得起来发面,等到零晨又得起来帮着苏三干活,委实辛苦。 这还是有一次余念娘和孙妈妈玲珑出来,苏三和他媳妇吵架的时候,他媳妇站在大街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骂出来,众人才知道的。 余念娘带着地煞几人走到苏三包子铺前买了几个包子。苏三见地煞三人面色严肃,身边又戴着刀,知道不是行走江湖的,便是哪个府里的护院。这些人最好少惹。但又见余念娘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苏三为人老实,做生意也本本份份,从不惹事,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得罪地煞三人,只能笑呵呵的跟余念娘说了两句。 拿着包子几人朝着城内走去,余念娘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三间房,又让小二将马拉到后面去喂,几人这才上楼。 进屋第一件事便是舒服的洗澡,等到热水上来,余念娘便舒服的泡在桶里,她也不习惯有人伺候便让五彩便出去。 等到她洗了澡,又让五彩去梳洗。 等到两人刚梳洗好,地煞就找了过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看样子也刚刚整理过。 “这几日姑娘辛苦了,晚上姑娘想吃点什么,我好让伙计做。” “随便吧。”余念娘笑着道:“不过,要一份当归鸡汤。” “好。”地煞二话没说就下了楼,吩咐伙计的时候却道:“汤要熬得浓一些,最好是乌鸡,加一些上等的当归和人参在里面……”从第一次和余念娘去太原府的时候地煞就知道,余念娘一路上都是让孙妈妈熬药汤。 后来又见池朗宜送了几百年的人参过去,他便知道余念娘举许爱喝这个。 众人到伊州的时候刚好酉时,休息片刻,酉时中用的晚膳。 地煞本是想让伙计将饭菜摆到屋里,余念娘却想在大堂吃,她没想到身为伊州人,有一天回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却要住客栈,幸好她也不是余念娘本人,并没有多少伤感,不过,毕竟还是在伊州住过,还是有一种乡情。 坐在大堂里吃饭,看着来往的伊州人,欣赏的伊州的夜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感。 等用了晚膳,余念娘竟也不觉得累,便想带着五彩出去转转。 地煞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跟着一起出了客栈。 伊州的夜景和京城没法比,但胜在有一种乡情的亲切感,而五彩这是第一次来伊州,感觉比较新奇。两人在街上左看右看也不觉得无聊。 走着走着,余念娘就走到以前住的那条巷子,当初房子卖给了送余念娘进玉门关的车夫,因为当时战事即将来临,卖得很便宜。 也不知道里面现在什么样了。 余念娘进了巷子,走到宅子外面,宅子里此时亮着灯,看来是有人住着。里面的屋子,以及院子似乎都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余念娘转身,伊州她已经没有亲人,就算将房子买回来又有何用。 正当余念娘要离去的时候,院门突然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余念娘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一个婆子提着食盒走出来,她看见门外站着一群人先是一愣,然后惊喜的“呀”了一声:“余姑娘?” 婆子走近,彼此视线更加清楚,婆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一拍大腿:“哎哟,真的是余姑娘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原来是王婆子。 “王大娘真巧啊!”余念娘笑着道。 第424章 卦推卦(二合一) 余念娘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一个婆子提着食盒走出来,她看见门外站着一群人先是一愣,然后惊喜的“呀”了一声,大步走过来打量站在阴影里的余念娘,迟疑道:“余姑娘?” 婆子走近,彼此视线更加清楚,她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一拍大腿,叫道:“哎哟,真的是余姑娘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原来是王婆子。 “王大娘真巧啊!”余念娘微笑道。 “是啊,余姑娘你回来了?”王婆子一脸惊喜,然后又奇怪的道:“哟,余姑娘你说话利索了?” “你怎么说话呢?”五彩喝斥。 王婆子吓得手一抖,缩了下脖子畏惧的看着五彩和地煞几人,向余念娘解释:“姑娘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惊讶……”见五彩瞪着眼睛,王婆子也不敢再说下去,抬手给了自个儿一个嘴巴子:“只是突然看见姑娘回来我高兴过头了,姑娘别生气,姑娘别生气。” 余念娘收回目光,指了指王婆子向后的宅子:“你们住这儿?” “是啊!”王婆子道,又忙解释:“我是从宋嫂子手上买过来的。”余念娘是这院子的原主人,于情于理她应该邀请进去喝杯水,而且,两人以前是邻居,再者,余念娘可不是常人。 王婆子热情的打开院门,院子里三间房子重新刷过,堂屋里点着灯,有说话的声音,听见院子外的动静,堂屋门打开来,一个中等个子的男子走了出来。 “姑娘进里面坐吧?这院子以前是姑娘的,姑娘回来怎么也得进去喝口水……”王婆子笑呵呵讨好的道。 同时,院内堂屋里的男子走了出来,紧接着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妇人。 “二丫,快出来迎迎,余姑娘回来了。” 二丫是王婆子的女儿。 二丫长得一般,皮肤黑黑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胖嘟嘟的脸显得人有些可爱。她走出院子,朝余念娘笑着点了点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余念娘回以一笑,抬脚进了院子,后面五彩和地煞三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见状,王婆子提着食盒也立刻跟着进了院子。 那男子是二丫的男人。 余念娘进屋坐下,二丫手脚麻利的拿碗倒了水,然后静静的站到一旁。 余念娘穿着素衣,但衣料上乘,五彩虽是丫环打扮,身上的衣服料子也不比一般百姓人家差,而地煞和跟着两个侍卫都是有品阶和官职,身上的衣服自然也不会差。 几人身份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二丫男人拘谨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退到屋檐下。 王婆子将食盒放下,殷勤的拿出点心,余念娘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吃过,她又热情的拿给站着的五彩和地煞,地煞三人没动,五彩笑着朝王婆子道了声谢,也没动手。 王婆子只好将东西放下。见余念娘正四处打量,便介绍起: “这院子姑娘走之前卖给宋嫂子两口子。那时候听说突厥要打到咱们伊州城来了,所以,城里好些人不是跑了,就是逃难去了。我跟我那口子也去找我女儿女婿去了,后来回来的时候才听说宋嫂子的男人因为生病走了,这新买的宅子还没有住过呢。没了丈夫,宋嫂子一个人日子过得艰辛,便想将这院子卖掉,去投奔女儿。凑巧那时候我刚回来,就将院子买了下来……”笑呵呵的道:“买的便宜。”又指着黑夜里院子里模糊不清的墙面道:“那边墙上打出一道门,和咱们原来那个院子合成了一个大院子。” 余念娘点头。 王婆子脸上笑眯眯的:“也是我这女婿争气……” 王婆子的女婿在外走货,赚了些钱,去年因为得了一场大病,不想再出去了,然后两夫妻便回到了伊州挨着王婆子。女婿家里长辈去得早,也没什么牵挂。现在在伊州城做了点小买卖。王婆子的女婿照看白天,王婆子的男人就摆夜市。一家子日子倒是越过越红火! 刚才王婆子就是想去给男人送饭,恰巧就看见了余念娘几人。 把食盒给了女婿,王婆子和余念娘唠起了嗑。无非就是伊州城的变化,又问余念娘:“姑娘回来还走吗?” “我只是路过,明日就要离开。”余念娘道。 王婆子见识过余念娘的厉害,知道她向道,又问:“姑娘有本事,是做大事的。听说京城天道院里去年添了三个新天师,皇上还亲封了一个女天师。姑娘在京城待了这些日子,想必也认识了不少人吧,为何不也进天道院学习?” 五彩几人就看了余念娘一眼。 余念娘笑了笑:“我以前在坤院学习。” “坤院是干什么的?也是学堂吗?”王婆子好奇的道。 “算学堂。”余念娘道:“我这次是路过伊州,刚才不知不觉走到这边……毕竟在这里生活十几年。虽然边境闹过几次战事,不过,天朝军队勇猛,倒也不怕。……伊州城以前挺热闹的,我记得小时候祖父常带我出去采药,可惜五岁的时候出了意外,生了大病,后来就鲜少出门了……” 这事王婆子知道。 那时候余念娘才十岁左右,王婆子嫁过来不过几年,因为想和周围邻居打好关系,她自然很留意住在隔壁的余念娘一家。 “是啊,那时候你多可爱,嘴又甜,突然有一天就听说生病了,结果病好了,却说不能说话了,我们左邻右舍都觉得可惜……”说到这儿,王婆子似乎觉得戳余念娘的痛处不太好,改口:“幸好姑娘现在没事了!” 余念娘凝眉回想:“好像是这样的。我只记得当时自己挺嘴馋,家里来了客人,吃了什么东西,然后就病了。” “那时候你父亲刚去没多久,家里到访的客人挺多的,有一天一连来了两拨……”王婆子回想道:“有一个人我印象特别深刻,我刚出去就瞧见了他。背了一把剑,长得高高大大,一脸煞气,穿了一件好料子的袍子,袖口高高挽起,手臂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余念娘一愣。 “什么图案?” 王婆子皱起眉头:“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反正是个挺奇怪的图案。” 余念娘手指在碗里沾了水,在桌上画了个图:“是这个吗?” 王婆子“咿”了声:“好像是这个。” “像团火似的?” “呀,对,就是像团火。”王婆子如葫芦灌顶,忙道:“当时我就觉得有些眼熟,但是谁在身上画个这东西?所以,一时也没想起是什么,就觉得挺奇怪的。姑娘你现在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火的图案。”然后王婆子又奇怪的道:“姑娘怎么知道?认识?” 余念娘拿着手帕轻轻拭了拭手指,道:“兴许。”然后起身:“谢谢王大娘的水,告辞了。” 王婆子顾不得思考余念娘的“兴许”是什么意思,忙挽留:“姑娘怎么就要走了,再坐会儿吧。” “不用了,谢谢。”余念娘道,带着五彩和地煞三人出了院子。 王婆子站在黑乎乎的巷子里目送着余念娘一行人没了身影这才回到屋里,二丫男人去送饭刚好回来了,突然听王婆子一声惊叫:“哎哟,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二丫忙问:“娘,你咋了?” “光顾着叙旧,怎么忘了请余姑娘帮忙卜一卦了。”王婆子后悔不已的道。 二丫不以为意的笑着道:“余姑娘不是还没走吗,再说了,咱们伊州城里不是有占卜师吗?” “你知道什么?”王婆子瞪着眼睛:“那些占卜师怎么能跟余姑娘相比……” 然后第二日,王婆子早早跑到余念娘住的客栈,找掌柜的一打听,结果余念娘几人还没亮就离开了。 几年了,终于又看见余念娘,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王婆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余念娘一行人卯时过就起程离开了伊州城,干粮头日便准备好。从玉门关到伊州的路人少,不好走,但,从伊州城到庭州的更加难走,沿途全是黄沙尘土,一路干旱,从三年前,庭州被突厥人屠城,到伊州的人就很少了,这一年来稍微好一些,但是官路难走,又怕遇到劫匪,大多数人都从西州绕行。 地煞有些担心他们如今的路线反而会拖延时间。 余念娘道:“那我们就改走西州。” “可是后面的人……” “不怕。”余念娘道:“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改走了伊州,定然知道路线改了,当然也会以为我们会直接走庭州。而且,我觉得……”余念娘微微的笑:“此时改走西州我们会更安全。” 从改路线后,余念娘几次卦都很准,她渐渐也猜出什么原因。 改走伊州之前,是他们提前准备的路线,而改走伊州是她临时决定,这一路上没有出现卦出错的情况,是不是有种可能,余念娘不按常路出牌就能推出卦相。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荒缪,但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整件事背后就有另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将她们的行踪掌握得清清楚楚,甚至,或许已经下了圈套。所以,在原有的力量轨迹上去推卦,她无论如何都算不准,不论她看到什么,决定做什么,对方都有办法阻止。 但当她不再顺着原有的路线发展,时不时的改变主意,将整件事顺序和可能打乱,对方自然也算不到她,那对她的卦也无法造成影响,所以,她便又能清晰的看到卦相上的东西。 这种猜测在后来得到了验证。 余念娘几人离开伊州转去了西州,而在她们离开伊州两天后,有一拨人急匆匆赶到此。 余念娘是伊州人,所以打听起来并不费事,刚巧对方就打听到二丫男人那儿,二丫男人见对方态度随和,穿着不凡,又一幅和余念娘十分熟稔的口吻,便也毫无保留的将见过余念娘的事说了。 因余念娘和王大娘说话的时候,二丫男人不在屋子,只告诉对方余念娘怀念旧居,路过进去坐了坐。 对方觉得余念娘一行为了赶路,自然不会在伊州待太久,所以,也相信二丫男人的话。 好在已经证实余念娘一行人到了伊州,随即对方一行人急匆匆出了伊州城,等到了西州和庭州的叉路口时,几人停了下来。 看到叉路,几人停了下来,旁边一个男子就问带头的身材略胖的男子:“头儿,为什么不走了?天师不是已经给了答案了吗?” 胖子略有迟疑:“话是这么说,不过,直接去庭州的路难走……” “正是因为难走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更加容易逃脱啊!”下属道:“臣觉得她们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定然不会再回原路,况且,那边我们也有所安排……” “嗯,但愿。”胖子凝眉:“你可别小瞧那余念娘,几年前就是她带着宁安候世子一路平安回到京城的。” “啊?”下属惊讶。 “听说她极会推卦……”胖子道,接着又松了口气:“不过,天师早已经推算出来,所以,无论她们怎么逃,都在掌控之中。除非她能更厉害!” 几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庭州的路。但是后来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一直走到庭州,都没有看见余念娘一行人。 胖子又惊又怒,立刻飞鸽传书回去。 而余念娘在再一次改变路线后,占卜术推得又准又精。 一行人在快要到西州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余念娘让地煞去寻了几身百姓的衣服过来,几人经过改头换面,变得与原来的面貌完全不一样。 在进西州城的时候果然看见城外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鬼鬼祟祟。 地煞几人对余念娘佩服得不行。 从西州去庭州,是必须进城,过城的。 不仅进城的方向有,三个出城方向都有人暗中监视。 三人找了一家客栈歇了一夜,第二日神情气爽的出了城,朝着庭州去。等胖子一行到达庭州,发现余念娘几人原来是拐弯去了西州时,忙发命令过去。对方在西州查了一整日,没有余念娘几人一点儿踪迹。等知道余念娘几人确实来过西州但已经离开时,那时候余念娘已经进了庭州城了。 第425章 接头 等后面追寻的人查出余念娘一行的下落时,几人早已经到了庭州。 若说伊州的夜晚太过平淡,那庭州城的夜晚便是冷清得寂寥而又可怕。白日里还能在集市看到来往的人,偶尔也能看见路过的客商经过。 日落西沉,街道上的行人便开始匆匆往家赶,只剩寥寥无几的路人,待到天黑,大街小巷更是静悄悄的,就连猫儿在巷子里走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庭州城的城门也早早关闭,余念娘一行人就是刚好赶在关城门的时候进的城。 按照之前约定,他们应该去庭州内集市,大多商贩交易都在此,他们要找的人也在此。 不过,这个时候早已闭市。 几人只好先找客栈。 寻了好几家客栈门都关着,好不容易看见一家,也只是半开着门,一幅准备关门的样子。 五彩不由惊讶的道:“难道庭州到处都已成这样了吗?” “当然。”余念娘道,她可是亲身经历过三年前西北战争带给百姓的恐慌,更别说生在庭州城的人。能活下来的,愿意继续留在庭州的都需要勇气的。 对于现在庭州城内的百姓和商客,全都是朝庭提供了各种福利,做了多方安抚才留下来,以及搬过来的。 当然,有了三年前突厥偷袭的事,朝庭在边境驻守的官兵也增加了一倍。 客栈看起来还是比较干净,地煞要了三间上房。 有人住店本来应该高兴,可当掌柜的看见地煞三人身边配带着刀剑时,立刻紧张起来,不过,再看气度不凡的余念娘,以及笑呵呵十分好说话的五彩时,掌柜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安排好房间,掌柜的亲自领着几人上了二楼。同时一边打听:“看几位不像本地人,不知道几位从何处来?” “甘肃临洮县。”五彩道。 “临洮县?”掌柜的十分惊讶:“那边才发生了地动不久,听说受灾挺严重的。” “还好。” “几位是临洮县本地人吗?这次地动可不小,事发时咱们这边都有所感应。” “也只是路过。” “哦,那还好。听说临洮县的房子大多都倒塌了,百姓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朝庭在第一时间替所有百姓做了安排……” “毕竟不是自己的家,真是可怜啊……” 说话间几人到了房间外。 住店的人十分少,三间房便安排在一起。里面打扫得很干净,东西简单倒是一应俱全。 余念娘和五彩住中间的房,地煞三人分住在两边。 知道余念娘一行从临洮县来的,掌柜立刻觉得亲切不少,话也多起来,叽哩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还道:“……几位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说。” “多谢掌柜的。”五彩笑着道,表现得十分的和善。 没一会儿伙计就送来了热水,赶路洗澡是个重要的问题。 舒服的泡了澡后,伙计送来了饭菜,晚膳很简单,一荤一素,外加一个汤。 “姑娘将就一下吧。”五彩道。 余念娘倒觉得没什么,两个菜一个汤两个人完全够吃,不过,汤换成药汤就更好了。 五彩就道:“等会儿奴婢下去亲自给姑娘熬一盅。” 等用了晚膳,五彩下去借用厨房熬药汤,余念娘在房间里看书,留了两个侍卫在客栈,地煞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地煞就回来了。 “李字商号在这边确实有一个分号,就在离这儿三条街的地方,已经关了门,后面应该有一个院子,亮着灯,晚上应该有人住……我观察过,从这间客栈去集市的话正好可以经过李字商号的分店……” 那明天去集市先找了李长生,回头再说李字商号的事。 余念娘点头,又和地煞商量到时候去李字商号应该怎么说,毕竟李字商号是李府的,她们到此来和李长生见面,若被发现她们正在调查李字商号,也要有点好的借口。 翌日,余念娘辰时起的床,简单的梳洗后便带着五彩下了楼,地煞已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了,和两个侍卫正坐在楼下。 然后一行人出了客栈,走了三条街,果然看到一间商号,铺面不大,门匾看着也十分的普通,以李府如今在太原府商界的地位,这样的店面显得很是低调,不过,上面李字商号四个字倒是金光闪闪。 余念娘几人经过的时候,李字商号的门刚打开,伙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着抹由擦灰,从外面晃眼朝里看去,陈设十分简单。 不过,很多东西都不能看表面的。 几人就在李字商号的斜对面找了一个卖混沌的坐下,一人要了一碗混沌。 几人刚在混沌摊坐下,一碗混沌还没吃到一半,就见有人进了李字商号。 那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般,面色淡然,步履稳健。 一进商号,伙计就笑着迎了过去,然后两人说了几句,那人站在商号内打量起来,伙计进了后院,没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依他行事作派应该是商号的掌柜,掌柜的带着男子在商号内走了一圈,最后领着去了后院。 余念娘几人在混沌摊上坐了一会儿也没见人出来。于是留了一个侍卫,余念娘,地煞,五彩还有另一个侍卫去了集市。 集市不远。四人很快就到了。 集市又比街道上的商铺早,里面各种商贩整齐的摆在道的两边,看着摊贩脸上的笑容,应该是忙碌了有一会儿。 余念娘边走边看,发现那些摊位的摆放也有区别,就如现在的市场一样。菜贩区,杂货区,花鸟区,还有一些其它的区域。 不过,因为庭州现在人少,只有菜贩区买卖的人最多,杂货区还好,而花鸟区内只有一两个摆摊的,显然购买这些的人不多。 余念娘在最后的地方看见了李长生和一个长得胖胖的。挺着圆滚滚肚子的男子。 看见余念娘,李长生即惊讶又惊喜,热情的迎上来,主动给两边作了介绍。 那胖子就是卖药的商贾。 李长生还悄悄的告诉余念娘:“这胖子的家就在边境,靠着西北草原,他爹是咱们天朝人,他娘是西北少数部落的人,所以,只要是买一些不好买,或者买不到的东西,找他基本上都能买到,他有路子。” 第426章 李字商号 地煞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态度,态度随和的跟胖子打招呼:“认识先生很高兴,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胖子笑眯眯的看了余念娘两眼,对地煞道:“这位大人客气了,鄙人姓刘,不知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李长生低声告诉地煞和余念娘:“……只告诉他是一位大人要,在下觉得将临洮县的事说得太多不合适,所以其它的也没说。” 余念娘赞同点头。 他们本就是秘密来买藏药,自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地煞朝着刘胖子拱手:“先生客气,姓何!” “哦,原来是何大人啊!今儿能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刘胖子笑呵呵的道。 双方再次拱手还礼。 李长生上次在临洮县见过地煞,知道他是池朗宜的下属,但是一个世子的贴身侍卫身份肯定不会低,所以,刘胖子称地煞为何大人,他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只是见基本都是地煞在开口说话,余念娘很少说什么,便以为这次买药,表面上是临洮县令和余念娘策划组织来着,其实是宁安候世子池朗宜的意思。 李长生对地煞非但没有丝毫怠慢,反而更加恭敬。 双方确定身份,刘胖子便带着余念娘一行人去了一处宅子,宅子里放着几只箱子,里面全面放的是藏药,各种藏药,基本上都是针对痢疾的。 余念娘一一检查后没问题,这才付了刘胖子银子。 见余念娘和地煞如此爽快,刘胖子便笑呵呵的道:“两位日后还需要什么,只管说一声,只要不是太难的在下都能办到。”然后指着李长生:“我与李先生做了十来年的生意,办事你们放心。” 地煞也爽快的应道:“好,下次那便再劳烦刘先生了。”接着顿道:“在下很欣赏刘先生这样爽快的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必绕那圈子,浪费大家的时间。兴许,是刘先生做了十几年生意,见得多了,就有自己的生意经,这才将生意做得如此壮大……” “何大人笑话了。”刘胖子趁机替自己做起宣传:“我也只是小混而已,十几年谈不上,十二三年倒是有的。我是传承于我父亲,不然的话,早去考秀才去了。” “但是凡是找我刘胖子办事的,没有是做不成的。” “哟,原来刘先生的志向是诗词歌赋啊,真是风雅。我们是粗人,可就不懂这些了。”地煞道。 “让何大人笑话了,我这哪算得上风雅,也就识一两个字罢了……”刘胖子谦虚的呵呵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就成旧识的样子。 余念娘一直坐在旁边听两人闲话,她没想到地煞平日绷着脸,一板一眼的竟然还有这种本事,不声不响的和人聊天,套近乎,一点儿没让人觉得娇情。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药材买到,地煞找了一家镖局将明天箱子的药托镖送回临洮县,同时让两个侍卫跟着。又多付了钱,让镖局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 下午两个侍卫还有镖局一群镖师,拖着三箱子药离开了庭州。 余念娘和地煞,还有五彩回到了客栈。 根据留在李字商号外的侍卫的观察,上午进李字商号的男子在后面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直到下午,要随镖师离开庭州时,侍卫又发现上午到李字商号来的男子又来了,同时身边还带着一个身材更加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身侧配剑,不苟言笑。 两人一进去,掌柜的就将人请到了后面。 依着侍卫的观察,两个男子都是身姿娇健,脚步轻灵,应该都懂武功。下午,两人到李字商号的时候还有些警惕的先看了四周的情况才进去的。 依据这些,看着好像也没有,但是余念娘觉得这两人并不像是做生意的。 地煞也有同感。 于是,下午余念娘照例在客栈歇息,地煞独自去了李字商号外。 余念娘不过在床上躺了一刻钟时间就醒了。地煞还没回来。 喝了杯茶,又吃了几块点心,见地煞还是没有回来,余念娘便带着五彩出了客栈。 庭州的街道并不难找,几条主道四四方方,交叉,十字依次排下来,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要找的地方。 余念娘和五彩走到李字商号外的时候,正好看见地煞坐在斜对面,早晨他们吃混沌的小摊上。 摆摊的是个婆婆,天热,她便上午卖混沌,下午卖凉水。她幸好在一片树荫下。 余念娘和五彩在地煞那张桌边坐下,要了两杯凉水。她尝了一口,冰凉冰凉的,有种薄荷香。 余念娘很好奇。 卖东西的婆婆就告诉她:“……这是打了很深的井水,加了一种薄荷叶子做成的,清凉解暑,效果最是好。”又见余念娘长得标标致致,挺漂亮,让人喜欢,猜测应该是哪里大户人家的姑娘,无聊跑到庭州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最后贴心的告诉她:“如果自己回去做的话,还可以加些冰水在里面,那滋味喝起来才更凉爽,不过,冰块有些贵。只要是深井里的水,不加冰块也能喝。” 余念娘笑呵呵的谢了婆婆,等到婆婆忙去了,这才问地煞情况。 地煞瞥眼李字商号里面走动的身影。 “……没想到生意挺不错的,人来人往,我在这儿坐的这会儿,已经来过几拨人了。”接着地煞眉头一皱:“但是那几拨人看着都很奇怪。” “哪里怪?”余念娘道。 地煞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但是他就是觉得那些人看起来怪怪的。 到了酉时的时候,李字商号准时关门。 连卖混沌的婆婆都还在,五彩啧啧两声,鄙视的道:“东家不在,这生意做得还挺自由呢!还好这些生意是白天上门,若是晚上,那不得每天喝西北风去。” 结果这话被卖混沌的婆婆听见,婆婆便道:“天黑不安全,街道上的商铺都关得早。李字商号生意也还行,不过,好像今天人尤其多。”说着自己也跟着收拾起来。 也就是说今天人确实多了些呢? 余念娘一行人离开了混沌摊。 翌日,三人再次去了李字商号。 第427章 查(二合一) 余念娘三人到李字商号的时候,李字商号刚开门,已经有人先她们一步进了商号,掌柜的正在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伙计拿着扫帚在扫着门外的落叶。 余念娘三人在门前驻足,伙计将三人打量了一番,见三人衣着简单朴实,仔细一看,又能发现衣料上乘,一般人穿不起的。 地煞身材高大,面色冷然,立于余念娘一步之后,昂首阔步却不完全像个护卫。五彩一身丫头打扮,神色之间又不同于寻常的丫头。再看余念娘,长相端正,举手投足透着大家之风,一身气度不凡。 三人看着面生,不知道从何而来。 伙计放下手中的活,上前热情的招呼:“欢迎姑娘到咱们李字商号。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不如进里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余念娘看着伙计:“什么需要的都可以?” “寻常买卖咱们李字商号都可以。”伙计拍着胸脯道。 别的商铺光看门匾就能知道从事何种行业,经营什么。而李字商号名字简单却也一概而论,包括所有。 余念娘突然挺好奇里面到底卖些什么。带着五彩和地煞抬脚进了商铺。 商铺里,刚才进来的两个客商已经不见了,掌柜的也不在,想必应该是如昨日一般又去了后院。 那应该就是一拨客商! 余念娘站在铺子中间。李字商号这个分号外面看着小,里面实则空间还比较宽阔。 不过,里面所售,所展物品并不多,大多空间用来摆设成供客人歇坐,喝茶的。 进门正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图,一幅字。左边靠墙壁有一排多宝格,上面放着各式不同的物品。 有作摆件和装饰用的雕刻小盆景,有焚香的精巧小炉,有用于室内摆设的各式屏风,还有各方砚台,纸墨,笔架,还有棋牌以及茶几套几。 在另一处墙角则放着一排花草盆景。 而在室内右边位置的柜台上则放着一些珍贵或稀有的物件,一看就知都是好东西,不过,瞧着陈色却不新。 整个商铺内的东西杂乱而无章法。 “这里面的东西都可以售卖?”地煞道。 伙计忙上前笑着道:“当然不是。”指着多宝格这边的物品:“这边都是一些做得精致,好看,实用的物品和摆件,虽然算不上极品的,但是都是用的好材料,请了顶尖的师傅做的,做工雕工那是不用说,非常好的。” 又指着另一边:“这边这些物件都是好东西,不过都是别人当的。有人喜欢或需要,也可以买。倘若你们自己有要当的,也可以拿过来当,我们李字商号价格公道,童嫂无欺。” 余念娘三人面露惊讶,竟然还兼有当铺。 “那这些花草呢?也是卖的?”五彩指着墙角的一排花草好奇的道。 “当然。”伙计笑着道:“李字商号有专门的养花的地方和花房,咱们这儿的花,只要你想要,都能帮您找到的。” 即卖东西又作当铺,还卖花草。 生意做得还真杂。 接着伙计又神秘的对余念娘道:“观姑娘不凡,寻常人我们是不做这些业务的。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的,而我们这里又没有,提前告之,我们也能为姑娘找。特别是……”瞧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西域的东西新奇好玩,许多贵人都喜欢瞧新鲜。西北虽然是个弹丸之地,但是因为其特别的地理形势,里面的东西还是十分好的。” “卖物件,当物品也就算了,你们还卖花草,可是谁卖花草会摆在室内?”五彩道。 伙计得意的笑起来:“看来这位姑娘是外行啊,有些花的确需要阳光,不过,有些花本就是室内供养。” 五彩顿了顿:“好像是有道理。” 伙计道:“不是好像有道理,本来就是这个道理。” “那如果我不买东西,从境外带东西回来托你们商号带进关,可行?当然银子一分不会少。”余念娘看着伙计道。 “这个?”伙计犹豫了下:“不知道姑娘想要带什么?” “生意人当然图的都是钱,不过,你们也知道如今天朝和西北形势紧张,有些东西天朝是不允许的。”余念娘说得神神秘秘,莫棱两口。 不过伙计一下就明白似的,很赞同的点头:“姑娘说的是,现在想要从西北带东西进关,不仅得上下打点,还要小心翼翼……”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忙住了口,转移话题:“不知道姑娘今日是想买东西呢,还是什么?” 余念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五彩立在她身后,地煞则站在几步远,靠近进后院门的地方。 “我们初来乍到,就是看看。”五彩道。 “哦,这样啊。”伙计扯了扯嘴皮子,笑了笑道。 余念娘看了五彩一眼,五彩掏出几个银倮子递到伙计手里。 伙计一看,眼前立刻一亮。 要知道打赏下人的银子做成银倮子的,只有宫里,要不然就是富贵权势人家才这样做。 伙计立刻看余念娘的眼神就不同了,脸上堆满笑,态度毕恭毕敬:“多谢姑娘。”上前一步,恭敬的道:“姑娘如果想带东西入关,这事最终还是得咱们东家首肯。不过,姑娘运气好,这几日咱们东家正在庭州,兴许今儿会过来。” 余念娘点点头,没再说话,伙计也不知道余念娘什么意思,但是知道她身份不一般,只好立在一旁侍伺着,余念娘对其摆手,让他干自己的。 客人们愿意坐在店里等东家来也是常有的事。 伙计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给余念娘沏了一杯茶,这才接着去扫了门前的落叶,等他扫完落叶,余念娘依旧坐在桌边喝茶,她身后的丫头和侍卫站在原来的地方一步也没动过。 伙计笑着上前替余念娘蓄茶,同时道:“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直管开口。” “好。”余念娘放下茶:“你们掌柜的呢?” “一大早就来了两个客人,因为是咱们老熟客,所以掌柜的请到后院亲自接待了。”伙计讨好的笑着道,又怕余念娘生气:“不如小的去给姑娘准备点点心。” “不用了。”五彩道:“既然贵东家有事,那下次吧。” 余念娘起身,三人离开了李字商号。 余念娘刚走,掌柜的带着两个客商就从里面出来了。然后伙计就把刚才的事说了,还没说完,李长生就来了。 伙计自然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长生凝眉:“你说一个姑娘带着一个丫头一个侍卫?” 伙计点头:“是的。也没说姓啥,只说从临洮县过来的。” 李长生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过,她来干什么,到底想买什么东西?” 伙计摇头:“没有。”然后拿出余念娘打赏的银锞子:“那位姑娘出手挺大方的。” 掌柜的脸上闪过惊讶。 就如太原府里那些大户人家也不是每家都是这样打赏下人的。 不过,李长生脸上神情倒是平静:“这不奇怪。听说在京城,她很得皇上看重,得圣上亲赐宅子,又有宁安候世子作靠山,一个正受皇上重用的天师,有这些东西也没什么。” “什么?”另两人却是满脸震惊,伙计不可思议的道:“东家,您是说刚才那位姑娘是位天师?” 李长生点头。 掌柜的皱起眉头,看向李长生:“刚才有人送来消息,说有人到了庭州,让我们留意留意,这位天师……” 李长生脸一黑,冷冷的道:“这次又是什么?” 掌柜低声道:“说是新晋天道院的一位天师,女……” “蠢!”李长生一声厉喝,抬手撩起帘子又重重甩下,掌柜的和伙计看见晃动的帘子不敢多说,掌柜的交代了伙计一句:“仔细看着。”然后跟着进了后面。 李长生阴着脸在屋内烦燥的走来走去,掌柜的不敢说话,低头站在一旁。 好一会儿,李长生才冷静下来,在椅子上坐下,沉着脸冷冷的道:“他们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怕哪日就被人查出来……” 说着一顿,吐出一口气:“大老爷那边怎么说?” 掌柜的头更低了:“大老爷说家里生意一向都是老爷您在打理,一切您拿主意。” “哼。”李长生眼中闪过阴冷:“他们只知道好处,却不想事情暴露的后果。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不好吗,非要去掺和什么赈灾的事,要想博名声,像其它商号,药铺一样送些药材过去不挺好的?偏要凑到跟前去……” 说的是临洮县地动受灾的事,这件事不是李长生的主意,他是被动的。掌柜的更不敢多说了。 好一会儿,李长生心中的怒气才消散,淡淡的吩咐掌柜的:“你派人去递个消息,说要找的人已经来了,就住在……”一顿,李长生这会儿才想起,他还不知道余念娘住在哪个客栈,根本就是忘了问了。 而余念娘带着五彩和地煞离开李字商号后,又去了昨日与那个藏药商人交易的宅子处。 地煞敲了门,宅子里只有一个妇人,打听后,原来那商人还没回来。留了口信,三人回到了客栈。 等到下午申时的时候,余念娘三人又去了藏药商人的宅子。恰巧那藏药商人刚回来。 见到余念娘,他热情的请了三人进屋。 头日才见了面,今日就找上门,定是有生意了。 藏药商人热情的让妇人替三人上了茶。 五彩和地煞站在余念娘后面没动。 藏药商人就道:“我经常在天朝和西北走动,人情冷暖,尊卑贵贱见得多了。但是我始终觉得,人不应该分等级,应该一视同仁。” 余念娘点头,认真的道:“我很赞同先生的话。”示意五彩和地煞也坐下。 接着开门见山的问藏药商人:“不知道先生那儿是不是什么都能买到?” 藏药商人眉头一挑,笑着道:“我只卖药,其它的可不卖。” “我当然说的是药。”余念娘也笑着道:“我想买一种药粉。无色无味,单独冲在水里喝下并无什么要害,但若是放在滴了花叶万年青的水里,就能产生毒……” 余念娘话还没说完,藏药商人的脸色就变了。 “我不是庭州人,先生知道。人在江湖总要有一些防身的东西,多的我也不能告诉先生,不过,先生如果能帮我买到这个药,钱不是问题。” 藏药商人面无表情的道:“如果是要防身,我劝姑娘不如多安排几个侍卫,更有用。益母果粉的话,只能害人,而不能防身。” 益母果粉? 余念娘记得以前在一本医书上看过,益母果粉其实也就是现在的柠檬粉。 柠檬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正好符合与花叶万年青化学反应产生强毒。 藏药商人也不怕余念娘知道,坦言道:“益母果粉中原是没有的,这是一种特殊的益母果粉,只有干燥,有风沙的西北才种得出来。而且这种东西很难种,并不是种下去就能结果成活的。所以,现在几乎已经没什么人种这个了。” “现在哪可以买到?”余念娘道。 “我还是十几年前买过一次,这么多年也没瞧见有人卖那种东西,又不能当水果吃,酸牙。”藏药商人道。 “十几年前?”余念娘蹙眉:“那先生现在可有存余?” “没了没了。”藏药商人摆手:“那种东西谁吃得下去。再说我也不是自己要的,是替别人买的。” 余念娘一愣,忙道:“不知道先生帮谁买的,可还有,能否卖些与我?” “这人你也认识,就是李字商号的东家李先生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兴许他也早没了,就是有,也不一定能食用了。” “这样啊,实在有些遗憾。”余念娘失望的道,心中却激起千层浪。 如果这样的话,那李长生手中的益母果粉很有可能通过他的妻子给了李长生。然后害人。 首行三皇子的事肯定是黄天师的手笔,那宁安候世子呢? 她当年也是食物中毒,如果余道生是黄天师害死的,他完全有动机来毒杀她,理由就是暂草除根! 第428章 偷听 夜深人静,圆月高升,正是酣梦好睡的时候,庭州城的百姓全都进入梦乡。 夜色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健步如飞,轻盈如燕,他轻轻一跃跳上房顶,在瓦烁之间奔走如履平地,最后在一座四间屋子的院墙上停住。 院墙边刚好有一棵百年老树,老树上枝叶茂盛,树冠如伞。是个很好的隐藏之处。 此院子共有四间屋子,前面连接着一间铺子,后院与铺子之间有一间屋子大小的连接处,里间。白日有客商来往,需要私下议事的便将人请到此处里间。 此时里间内亮着灯,隐隐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院墙上的黑影脚尖轻轻一踮,便从院墙飞上里间的屋顶,他脚下无声的在屋顶上行走,找了一个最佳的位置,俯身而下,轻轻移动房顶上一片红瓦。 屋顶立刻透出一条缝隙,能清楚的看见里间内的情况,室内的声音亦能清晰入耳。 人影趴在屋顶上,透过缝隙朝下看去。 屋内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上好衣料的男子,此人正是李字商号的东家,李长生。 屋内还有几人,依衣着来看,全都是普通百姓打扮,但几人身姿挺拔,言谈举止透着一股气势,又不是普通人所有的。 房顶上的黑影皱了皱眉头。 屋内的李长生正在替几人倒茶,同时热情客气,言语间又带着恭敬:“各位请用茶,此乃上好的铁观音。” 几人不语,纷纷端茶品了一口,然后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子就撇了撇嘴:“不怎么样!”口音不是庭州本地,也不像天朝其它地方的口音,听着还有些怪怪的感觉。 听了大胡子的话,李长生一点儿没生气,反而不好意思的道:“不知道先生喜欢喝什么茶,下次定事先准备好。” 大胡子不以为意的道:“本,我不喜欢喝你们这些东西,没有马奶酒够味。” “要酒啊……”李长生笑着道:“几位喜欢喝哪种,即是天朝没有,在下也寻得到。” “李先生这么厉害?”大胡子似笑非笑:“天朝没有的东西也能寻得到发,那草原上的……” “好了……”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瘦子打断大胡子的话,不咸不淡的瞥了眼他:“隔墙有耳。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大胡子不满瞪着眼睛,在他开口前,瘦子又道:“没听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坐在这一墙之内,谁能保证一墙之外有耳朵……” 大胡子看向李长生。 李长生额头上冒出细汗,他忙道:“几位请放心,我让人在外面守着,有人来定然知道。” 瘦子冷哼一声:“凡事别说得太满……”然后一脸冷戾,肆无忌惮的道:“好好的偏要跑到此处来,现在是他们有事求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来将就他们,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人来……” 李长生脸色很难看,弯腰低头站在一旁却不敢搭话。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李长生忙道:“我去看看。”出了里间。 外面传来开门声,片刻,李长生就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五官方正,一张天朝人独有的面容。他身侧配得剑,面无表情,一身冷戾。 看到来人,房顶上的人影眼眸猛的一缩,同时,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存在缩得更小,免得让男子发现。 男子一进屋,屋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无人说话也无人打招呼。 李长生只好客气的将男子请进来,并将自己的位置让给男子:“大人请坐,这几位大人来了有一会儿了。” “哼。”男子冷哼一声,一幅一分钟也不想待的样子,直接开口问道:“今日又有何事?如果还是上次的事,待我请示以后再说。” “装模作样。”大胡子冷冷的盯着男子道:“别想再用这种借口来搪塞我们,我们合作的对象是你主子,不是你。你主子都已经答应了,一条狗有什么发言权。” 男子眼中寒光四射,阴沉的盯着大胡子。 大胡子丝毫不惧,反而目露鄙视:“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如今却沦落为天朝人的一条狗,你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吗?生你养你的是草原,你现在竟然还想帮着天朝不成?” 冷嘲热讽也好,讥言嘲笑也罢,男子都可以不理。但是提到祖宗二字,男子眼中杀机尽现,手握在身侧的剑柄上,噌的一声,剑身已经露出一截。 “慢着。”要不是李长生眼急手快,男子恐怕已经抽出长剑。 “大人切不可冲动,京城确有消息传过来。”李长生吓得脸色煞白地,却还要冒着被杀的风险上前劝阻。反观屋内其它坐着的几人,只是脸上被惊了一下,接着全都一幅你若敢动手,我就要剁了你的神情。 李长生心里暗暗叫苦,为什么这种差事会落到他手上。他决定了,回去就将打理庶物的权力全都交给大哥,这些事他以后再也不管。赚得再多银子,没命享受等于屁。 男子手按在剑柄上,阴沉的盯着大胡子几人,不知道脑子里顾忌着什么,片刻后,又将剑插了回去。 李长生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举动却惹得大胡子几人嘲笑。 男子顿时恼羞成怒,怒指着几人喝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们,灭族之仇我迟早会报,到时候会将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说罢转身离去。 屋内几人神情莫变,能不能报灭族之仇他们不知道,但若男子要杀他们几人,倒还是可以办到的。男子的武功他们谁人不知。 好一会儿,瘦子才阴阴开口:“我早说过,他不是成大事的料……”然后冷冷盯着李长生:“故意选了这么一个人,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告诉你们主子,现在是你们求着我们帮忙,若是没有诚意便早早散了……” 李长生点头哈腰,平日的威风大气全无,一幅小厮下人的模样,不停对几人行礼:“几位大人不要生气……”心里将几人祖宗骂了个遍,要不然你们知道对自己有利,会答应吗? 同时,李长生心下又好奇,不知道京城那边答应要与这些人合作什么。 “不行,得先他除掉。”一个一直未说话的胖子突然道。 大胡子看向他,尔后点头:“对。为绝后患……”然后对着李长生招手:“可知他住在何处……” 李长生满脸惊惧,不停摇头,他悔恨自己为何要站在此处! 第429章 动手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这是谢灵运的《游赤石进帆海》里面的句子。 意思就是说初夏了,天气还算清爽煦和,芳草也未因骄阳的淫威而枯萎。所以,人坐在屋子里一点儿也不会觉得闷热。 这是余念娘现在的写照。想在二十一世纪的这个时候,恐怕早已经闷热难耐开上空调。据证说明臭氧层被破坏,地球上的天气会越来越糟,冬天越冷,夏季越热。 还是这古时候好,一年四季分明,纵然夏季烈日娇阳,也不会像现代一样,闷热让人受不了。 用过早膳,余念娘又喝了一碗五彩亲自熬的药汤,而五彩将药熬端给余念娘便去楼下转了一圈。 “地煞回来了吗?”余念娘道。 “还没有。”五彩道。 “嗯。”余念娘走到榻边躺下,闭目养神。 大约半个时辰后,地煞回来了。 “……我在商号外等了许久,才看见李字商号的东家过来,不过,他在商号只待了一会儿就带着贴身小厮离开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余念娘起身:“好,那我们现在过去。” 然后三人离客栈,径直去了李字商号。 三人到的时候,李长生果然没在商号内,只有掌柜的和伙计。 “……真是不好意思姑娘,我们东家有事才出去,姑娘您可以留个口信,等东家回来了,在下定如实相告。”掌柜的笑着道。 “这么不巧啊!”余念娘很遗憾道:“不知道贵东家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在下也说不清。”掌柜的道。 “哦,那好吧……”余念娘在昨日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我在此等等。” 没人会主动拒绝客人的。 掌柜的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伙计给余念娘上了茶,然后自己两人该忙什么忙什么。 而余念娘坐在桌边喝着茶,也不着急。五彩出去没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本书又回来了,接着余念娘看起书来。 掌柜的知道余念娘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只好将注意力收回来。 没一会儿,就有客人上门。 一个长相平凡,瘦瘦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平凡,一双眼睛看人却精光四闪。 见此人,掌柜的连走带跑从柜台内出来迎了上去。 地煞看了余念娘一眼。 瘦男子大步走进铺内,见里面还坐着客人,一愣。 掌柜的连忙将人往着余念娘对面方向请去,离着三人较远的距离,低声的跟瘦子说着什么。 瘦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在柜台边看起来。 掌柜的对着伙计招手,交代了两句,让伙计速去速回来,回头看来,见余念娘仍然专心的看着手中的书,而五彩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打着伞子,地煞淡着一张脸没什么变化。 他回过头来。 瘦子刚好对他招手,指着柜台里一只半新不旧的镶红宝石的金戒指叽哩呱啦说了一通。 那戒指是别人拿来当的,后来过了期限没人来赎,掌柜的便摆放出来准备售卖。戒指看着一般,做工好,精巧,只要好些的手艺匠人都能达到这要求,关键在于那戒指上面的红宝石又大又好,仔细看其切割痕迹,平整而光滑,而且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块完整的红石宝切割成的。 不过,这种东西倒适合一些年长的老太太戴。 掌柜的笑着夸奖瘦子眼光好,接着又对他摆摆手,拿出一个翡翠班指,替瘦子试戴在大拇指上,顿时富贵华气,将整个人的身份气质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瘦子眼前一亮,对这班指很满意的样子。 可是,他再一看那戒指,一颗这么大的红宝石实在很难得。倘若两样都买下来,定然花不少银子,瘦子放下斑指,手拿向红玉石戒指。可惜他刚拿着戒指,一只纤纤玉手指也拿着戒指。 双方都看过去。 瘦男子看着面前姑娘,皮肤白皙,长得水灵灵的,倒挺标致,这不是刚才坐在那边看书的姑娘? 余念娘看眼瘦男子,对李字商号的掌柜道:“掌柜的,这红宝石多少钱?” 掌柜的一时傻眼。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瘦男子是万万惹不起的,可余念娘虽只来过两次,但他也品出点味来,也不是善荘。要不然听到他说东家不在,早就走了,也不会泰然自若的坐在商号里面看起书来。 掌柜的很头疼:“这,这红宝石戒指只有一枚,二位……” 瘦男子的注意力本来在与他同时拿住戒指的余念娘白皙的手指上,听到掌柜的话,立刻回过神来,对余念娘道:“这枚戒指是我先看中的。” 说话的腔调果然如地煞所说,听起来怪怪的。就好像说话者极力的想使自己的腔调和周围人的一样,但因为过于在意,反而语调和发音更不准,更多的暴露自己原来的口音。 余念娘在伊州待了几年,京城其它方向的方言她不熟悉。但是边境地方的语言还是听过不少。 瘦子说话的口音明显像西北部落的。 余念娘不动声色垂了垂眸,收回手,道:“先生有付银子吗?” 瘦子一愣,不悦的看向掌柜的:“掌柜的,这金戒指多少钱,我要了。” 掌柜的看了余念娘一眼,干笑道:“先生看中这戒指,好说好说。不过,这位姑娘……” “算了。”余念娘淡淡的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对着掌柜的拱手:“先告辞了。”带着五彩和地煞出了李字商号。 等到余念娘三人出了商号,瘦子便问掌柜的:“这人是谁?” 掌柜的怕节外生枝,忙道:“是来买东西的,恰巧东家不在。” “哦。”瘦子道。 余念娘三人出了李字商号没一会儿,又有几人进了李字商号。 余念娘和五彩去了离李字商号不远的一家茶坊,在二楼开了一间雅间。 地煞则悄悄的潜在李字商号外。 而李字商号内瘦子正在骂人:“他娘的,说了不要聚在一起,你们今日偏又跑来干嘛?怕不够招人眼吗?” 其它人不满瘦子:“你不也在?” “我这是来买东西。”瘦子拿出刚包好的金戒指。 “我们也是来买东西的。”另几人道。好不容易到这边一趟,总要买些好东西回去。 “对啊,许你来不许别人来吗?我看中了一只玉斑指……” “掌柜的,把那条水晶项链给我包起来,我要拿回去给我那婆娘……” “诶,晚一步,那么好一颗红宝石啊……” 一群人叽叽歪歪的倒像真是来买东西的。 站在一旁听得不耐烦的大胡子就吼道:“买个鸟!正事不做,你们想干嘛?” 有人道:“就算昨夜商量好计划,也得等到晚上动手啊,这青天白日的被人看见怎么办?” “还就得白日。”瘦子道:“他武功高强,擅长夜行,晚上动手恐怕更难。” “对。择时不如撞时,就现在。我刚才来的时候瞧见他在这儿不远处,就在两条街远的地方……”大胡子道。 第430章 身份 “掌柜的……”伙计突然冲了进来,对屋内的几人道:“昨夜那位大人好像过来了……” 站在门口一直默不作声,恨不得将自己当隐形人的掌柜,顿时吓得瑟瑟发抖。祖宗啊,怎么这时候来了。 他们只是经商的,怎么摊上这些人啊! *** 余念娘在茶坊上不过才喝了半盏茶,就从二楼的窗户瞧见街面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经过,朝着李字商号的方向而去。 经过地煞辩论,那人正是昨夜在李字商号与大胡子几人不欢而散的男子。同时,他也是黄天师身边的那个侍卫。那个余念娘和杨凯在京城郊外山上看见的男子。 那时候,余念娘和杨凯还在坤院学习,冯天师和黄天师组织众地师到京城郊外的山上历练,后来余念娘和杨凯无意中撞见黄天师与突厥人见面。当时他身边的侍卫正是这人。 再联合地煞昨夜探听到的消息。 李字商号内来了几个口音怪异的人,这几人得了京城方面的邀请,来谈合作,而这使用多半是对天朝不利的。而这个侍卫便是代表京城方面的,虽不知对方为何没有亲自来,但余念娘猜到十有八九是黄天师。 再联合目前朝庭的情势,黄天师自是没有机会亲自来庭州。 几人的合谈之中,那侍卫恰巧与这另几人又有仇,不欢而散。面对侍卫的威胁和阻挠,几人产生了杀机。 不管主意和想法是这几人的,还是受了京城那边的指使。侍卫恐怕都难活下去。 再从那瘦子的话中不难推断出,侍卫很有可能也不是天朝人。不是天朝人,那便是草原上的人。这样的话,那几个口音怪异的人肯定也是草原上来的。 草原上的小部落众多,虽然一直在传各部落与突厥之间正在暗自较劲,但是,这里面有没有突厥掺和还很难说。 但是在天朝,勾结突厥可是要诛九族的。 余念娘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隐隐快要看到当年的真相。 她立刻叫来伙计,要了笔墨纸砚,然后快速写了一封信,将信装好拿给五彩:“想办法找个人快点送到李字商号。” 五彩匆匆下了楼。 而李字商号内屋内坐着的几人听到侍卫去而复返后都愣了愣。掌柜的眼中闪过惶恐,盯着几人,没敢擅自作主。 很快,瘦子打破安静,提议:“机会来了。”命令掌柜:“若是他问起我们,就说都不在。等到他离开,立刻进来禀告,悄悄派人跟踪,看他去哪里,不过,他武功高强……嗯,最好是能直接打听出他的去处……” 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应下。 出了里间。 刚好侍卫进了李字商号。 掌柜的忙拿衣袖擦了把额头的汗,稳住心神迎上去:“大人,有何事?” 侍卫将店内扫了一圈,看着掌柜的,道:“你们东家可在?” “东家不在。”掌柜的暗呼一口气,道。 “那我问你,上次你们东家给临洮县送了一批药,听说,当时有一位女天师在,你可知道?” 这事掌柜的当然知道。 他们可不像里间的那几位敢对着侍卫冷嘲热讽,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是李长生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跟侍卫回话,因为他们不过是搭了黄府的线才跟黄天师说上话的,始终是商贾,跟黄府身边的侍卫仍然不是一个阶层的。 “是的。”掌柜的道。 “听说临洮县还需要药?来人前两天就到了,那位女天师可有来?”侍卫道。 “这个……”掌柜的想了想:“这几天没见有什么天师过来,不过,小的倒是听东家说过,是有一位女天师带着人来买药……” “那你可知道那位天师住在何处?”侍卫打断掌柜的话。 “这个小的就真不知了。那位天师与我们东家在集市见了那卖药的商人后就没再露过面,药早已经托镖局的送回临洮县了。至于人走没走,不知道。”掌柜的如实回道。 侍卫凝起眉头。 “不知道大人找那位大天有何事?”掌柜的拭探问。 侍卫冷冷瞥他一眼:“如果有消息,留意,速告诉我。”然后抬走准备离开,掌柜的忙叫住他:“大人,小的去哪里通知大人,大人还没告诉小的住处呢?” “我每日会来。”侍卫道。刚出了李字商号,与一个十岁的孩子擦身而过,孩子跑进商号内,兴匆匆的将一封信交给李字商号的掌柜:“掌柜的,有人要我将这个交给你。”然后一溜烟跑了。 掌柜的将信打开,眼睛一瞪,忙走出去叫住刚离去的侍卫。 将信给了侍卫:“大人好运气,刚好那位天师派人送来信,让咱们东家明日去桃合街的院子。” 桃合街里的都是两进的宅子,宅子不多,一个巷子就两三处,不过正因为是不大不小的宅子,所以里面住的也都是富裕的商贾户,要不然就末品的小官。平日去的人少,倒是清静得很。 “兴许天师就住在桃合街。”掌柜的猜测道。 侍卫将信还给掌柜,转身离开李字商号。 侍卫一走,掌柜的立刻进了里间:“走了,很有可能去桃合街了……” “快,派人跟着。”瘦子忙道。 李字商号出门往右,一直走,路过余念娘喝茶的那间茶坊,往前再右转,然后左转,再过两条街,三个街口就到了桃合街。 一路走过,也越清静,来往的人也越发少。这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庭州的凄凉。 侍卫在离桃合街两个街口的地方站住,本来直走就可到地方,他突然转了右。往右一直走,就是夹巷小街,小门小户,房屋比较破旧,环境也不如桃合街这边干净。街道边偶尔能见一两个坐在门口乘凉的老太婆,老头子。 老太婆老头见一个穿得周正,五官端正,手握长剑的人面色肃然走了过来,几人面露疑惑。然后那人突然转了弯,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老太婆老头相互看了一眼,庭州人越来越多,来做生意,买宅子的也越来越多,偶尔有陌生人经过也不稀奇。 遂将事情抛之脑后,几人又开始唠起嗑来。 第431章 帮手 侍卫转进小巷子没走两步,突然从墙头上跳下一个人,人跳下来的同时,剑已经刺到胸前,侍卫轻巧一个闪身,退到一旁,手中长剑已经出鞘朝着对方挥去。 对方也不是善荘,一个灵敏躲过,手一挥,刀剑碰撞声在小巷子里响起,紧接着房顶上又跳下一个人,对着侍卫挥剑刺去。 一敌二,侍卫武功高强,倒还应付得来。 可是对方似乎对他的底细摸得清二楚似的,接二连三从巷子另一头提剑奔跑过来三个人。五个人在这个小巷子里将侍卫团团围住。 人来我挡,敌多我寡,很快,侍卫身上受了不同程度各种大小伤,对方的目的不是要伤他,而是要他的命。 前方两人挥剑同时进攻,侍卫连连后退,避之。突然左右双剑夹击,侍卫手中长剑漫天飞舞,将两人击退。就在此时,背后一股凉意袭来,强大的危机感让他避之不及,侍卫下意识反手一挡,噌的一声大响,大刀砍在剑上的声音,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换了武器。力道之大,震得他虎口发麻,就是这走神的一个呼吸的时间,腰间突然一凉,一把剑刺穿他的腰身。 侍卫大痛,额头上冷汗直冒,身体像突然置身于冰窖中,嘴唇都白了。 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再次刺向侍卫的杀手突然踉跄倒地,紧接着其它几人不是膝盖就是手腕被石子击中。几人全部倒地。 侍卫趁机立刻提剑逃离。 被打倒在地的几人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四下看了一个遍,也没发现偷袭的人。 几人凝眉。 哪来的帮手? 而坐在街道边乘凉的太婆,老头,突然听闻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噌噌的怪声,起初几人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猫,结果,响声不断,又是当当铁器碰撞声,老头满脸疑虑的慢吞吞走到巷子口,一看,哪有什么人。连野猫都没有。 可是,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一团血渍。 “这是怎么回事?”老头皱起眉头。 ** 侍卫身中六剑,其中一剑直穿腰腹,腰上就像开了个口子涓涓的血流不止,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侍卫终于将追杀的人甩开。他看着满手鲜血,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找个地方好好包扎伤口,不然自己没被刺死,流血也会被流死。同时,眼中闪过杀意。 踉踉跄跄走进平民区,屋舍林立,却无人在外走动。因此这个时辰,平民区的人们大多人挑着担子,要不背着背蒌出去售卖东西,或干活去了。无论是街道或巷子,屋前屋后都是空空如也。 侍卫走到一处破旧的屋外,屋门外栽种着两棵杨柳树,屋后除了种着一小块菜地,还有一片花圃,应该是卖花的农户。 侍卫捂着伤口走进花圃。 没一会儿,几个满面煞气,提着长剑的人寻了过来。可惜要找的人走到破屋外就没了人影。 “分头找。” 几人分散开来,前后左右四散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大胡子走向破屋后的花圃,花圃低矮,一眼便能望穿,大胡子走进花圃,一边走一边拿剑在花丛里乱戳。 “你干什么?”突然有人大喊。 一个横眉怒眼的丫头扶着一个纤瘦标致的姑娘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你把花全部弄坏了?”丫头怒瞪着大胡子。 大胡子冷冷瞥两人一眼,并不理全丫头,继续走。 丫头气得脸色通红,提着裙角三两步跑上前挡在大胡子面前:“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你弄坏了我们家姑娘的花了。” “这是你们的?”大胡子面无表情将两人打量一番,道。 “这是我们姑娘托人栽种的,可是花了银子的。”丫头插腰瞪着大胡子,虽比对方矮一大截,却一点不输气势,仿佛也根本没看见大胡子满身杀气:“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找什么,花踩坏了你要赔的。别仗着你人高马大就欺负人,我们可不怕你。你若再这样,我们就报官,我们姑娘的父亲可是刘员外,所以,你最好干脆出去。” 大胡子冷冷的看着丫头,目光阴冷含着煞气。 丫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悄悄走到姑娘身边缩着脖子。倒是姑娘从始至终一脸淡然。 大胡子收回目光,看向姑娘:“在下的一只小野猫不见了。” “那你找便是,干嘛拿剑又打又戳,花都被打坏了。”丫头胆子又大起来。 大胡子眼中寒光一闪,抬手随便拱了拱:“多少钱,我赔。”摸出一袋银子丢给丫头。 丫头拿在手里掂了掂,立刻笑颜逐开:“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此事便算了。不过,你要找东西可以,别再弄坏花了。” 大胡子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又被叫住。 就见那姑娘缓缓走到前面,在一簇花前停下,伸出纤纤玉手摘下一朵开着正妖艳的花,在大胡子惊讶的目光下递了过来。 “你即已赔钱,此事便了,另送你一枝睡火莲。此花属稀有品种,格外娇贵,花期只有七日。这样,一袋钱,你也不吃亏,往后说起来,我们也没有讹你。” 大胡子愣怔了下,看着对方坚定,淡然的神色,想了想,凝着眉头将花收下。 这么一搅和,他倒不觉得这低矮的花圃里能藏人,将花圃扫了一遍,干脆提剑走了。 待人一走,余念娘立刻对五彩道:“将钱袋放在花圃里。”然后转身走到她刚才站的位置,捡起一根树棍,将花丛拨开,花圃里丛草掩映下赫然出现一个人,那人正躺睡在泥地上。身上泥污不堪,袍子上有一团污渍,看不清颜色,已经分不出哪里血,哪里是污泥。 **** 午时,李长生刚一身疲惫的回到李字商号,掌柜的就慌慌张张的告诉他侍卫被杀的事:“……他们已经派人出去了,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 李长生吓得惊出一身汗。急得在屋内走来走去。 这侍卫可是代表黄天师过来的,如果出了事,又在此处,他怎么推卸得掉责任。 “……不行,我得马上写封信给黄天师。”李长生在桌边坐下。 第432章 火族人 侍卫可是代表黄天师过来的,如果出了事,又在此处,他怎么推卸得掉责任。 李长生烦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不行,我得马上写封信给黄天师。”李长生在桌边坐下,拿起笔他又犹豫起来:“人虽然在庭州,可是又不是在我李字商号出的事,且这事本来我就不知道,与我何干?若是我偷偷报了信,被那伙人知道……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算了,我还是装不知道好了……” 接着命令掌柜的,将这两夜那伙人所说的话全部忘掉,也将今日的事全部忘掉。 *** 日晒天干,余念娘带着五彩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东西便回到客栈。 客栈掌柜的见这种大日头两人还出去,忙倒了茶水递上,笑呵呵的道:“姑娘今日又去逛哪里了?这日头太大,可晒人。其实庭州城没什么玩的……”说完差点给自己两嘴巴,庭州没什么游玩的,那不是告诉别人可以走了,那这生意又要少做两桩,他忙又补上:“城郊倒还可以,不过,得挑准那好天气去才好呢!” “多谢掌柜好意。”余念娘根本没多深究掌柜的话中的意思,喝了茶水带着五彩回了屋子。 一下午,余念娘也没出来,晚膳也是让伙计送上去的。倒是地煞出来好几趟,五彩拿着药到客栈的厨房煎了两回。 借用厨房,每次都会多给银子,掌柜的很大方的什么也没说,巴不得五彩多用几次。 戊时,外出的地煞再次回来了。 余念娘跟着去了他的房间。 地煞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个身长手长的男子,正是余念娘两人在花圃救下的侍卫,此时侍卫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腹部的伤口也包扎过,手腕处衣袖撩起,露出手臂上一个火的标志。 仔细端详男子的长相,长眼睑,鹰勾鼻,薄唇,有几分草原部落族人的特点。 “什么时候能醒?”余念娘道。 “应该很快了。”地煞道。 余念娘在屋中间的桌边坐下,五彩倒了茶。 大约一刻钟后,床上的男子终于醒了。入眼素色帐蔓让他怔了怔,然后便见面无表情站在床边的地煞。 男子走神了下,下一刻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迸裂出杀机,他一手抓住床边,一个鲤鱼打挺想要弹起来,可是身上的疼痛骤然让他又摔了回去。 地煞冷漠嘲讽的看着他。 男子恼羞成怒。 “不想死就别动。”清冷的女声。 男子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屋内桌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身后站着一个丫头。 再看那姑娘,男子眼眸猛的一缩,竟然是她。 见状,余念娘就笑了:“你想找我呀?” 男子警惕看着余念娘。 他也很快看清眼前情形,自己身负重伤,此时根本不是地煞的对手。地煞可是宁安候世子的贴身侍卫,这么说,宁安候世子…… 男子在屋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 “你到底是想找我,还是想找宁安候世子?”余念娘又道。 男子脸上不显,心中却一惊。 “我们要想杀你,又何必救你?”余念娘淡淡的道,端起茶杯。 男子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事,自己被人围攻,突然有人救了自己,然后他逃到了一处民宅后的花圃里,因为流血过多,最后晕了过去。 他弧疑看向地煞和余念娘。 余念娘站起来,朝床边走近两步,淡淡道:“不用猜了,的确是我们救了你。如果不是我们,恐怕你已经被你那几个所谓的同伙杀死了……虽不是生你们育你们的地方,但你们好歹在天朝也生活了这么多年,天朝没有将你们赶回西北,你们应该心存感激,而不是心生歹念要残害天朝的百姓……报仇有很多方式和途径,最重要的是找对能与自己合作的正确的对象,而不是傻傻的被人当枪使,最后还要被人弃之……” 男子再也掩饰不了脸上的震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余念娘,怎么也不肯相信她会知道那些没人记得的秘密。 看见男子傻掉的表情,余念娘就觉得很有意思,她勾起嘴角,脸上的笑意更深:“你也不用这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也不用猜测到底是谁告诉我的,因为我是余念娘,是天演大师的后人,也是一名天师!” 是啊,天师,连黄天师都及不上的新晋的女天师! 男子垂下眼眸,脸上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重新躺回床上,看似像在睡觉,又像似在思考着什么。 “说,你们到底在合谋什么?”地煞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男子,冷冷的道。 男子看了地煞一眼,重新闭上眼晴。 地煞一脸戾气:“我劝你还是老实的说,是要跟我们合作,还是被那几个人砍成碎块丢到山中喂狼?” 男子闭着眼睛没动。 “哼,不知死活!”屋内响起抽剑的声音。 余念娘抬手,地煞绷着脸将剑重新插回剑鞘。 “去年京城发生一件乞丐被杀案,那两个突厥人和你有没有关系?”余念娘道。 床上的男子没有动。 她继续道:“去年初冬,坤院的学子在京城的东山历练,后来杀掉一个突厥人,逃走了一个突厥人,但是杀掉的那个突厥人尸体却找不到了。你奉黄天师的命令将尸体丢到哪里去了?” “大年三十宫中的除夕夜宴,三皇子被毒。后来查到放毒的是一个小宫女。一个小宫女是不可能有这些奇毒的。而是头夜有人将毒给了她……” “送毒给元心的是你,还是黄天师?” 男子眼皮子动了动。 “……十多年前,西北各部落自成一体,其中有一个信奉火神的部落在一夜之间被人灭族。此部落因为十分信奉火神,所以族内的人都会在手臂上纹上一个火的标志。所有人都以为火族部落的人全部死了。其实并没有,有一些残余的人侥幸的活了下来,他们在得知自己仇人后,一生都在竭尽办法想要报仇,可惜部落没落,草原上已经没有了他们一席之地,所以,他们需要一个领袖重聚人心,重返草原,将灭己族的仇人都杀掉……可惜的是,他们寻人不利,合伙人与他们约定,且利用这个约定让他们为自己办事,天真的火族人以为找到拥有神力,同时兼有领袖血统的人带领他们,可怜的是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仍然被人当成棋子来用……” 第433章 不甘心 “闭嘴!”男子突然睁开眼大喝一声,一双眼睛通红,充斥着仇恨和愤怒,余念娘说的话他早已明白,只不过一直不想相信,也不想去想而已。他们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来等待一个人,突然让他们放弃,怎么甘心? 地煞手扶长剑,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只要男子有任何动作,他便会在第一时间斩下他的双手。 余念娘没被吓到,重新坐回桌边,淡淡道:“我很好奇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人活着?经过这十多年,活着的这些人如今都还在吗?……” 男子心中大痛。 当年从灭族灾中逃出来共有三四十人,自从他们知道族长血系里还有继承者活着后便一直不停的寻找,火神倦顾,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可是对方却有要求。为了报仇,重新振兴火族,他们便答应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帮着对方去做各种任务,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少,但是心中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们,可是如今只剩下五人。伙伴们早对这个所谓的继承者失去了信心,经常有各种不满抗议的声音。 可是他不甘心啊,付出十多年,从灭族灾难中逃出来的四十人如今只剩五人,这让他如何甘心? 男子满脸痛苦,一双眼睛中只有仇恨和悔恨。 “还有一点,黄天师到底和你们火族有什么关系?” 男子愣愣的看着余念娘,他没想到余念娘连这个都查到了。 不仅是男子,就是地煞和五彩也是一脸意外,这些事余念娘从未提起,他们竟不知她是何时查到的。 “有神力的人吗?”余念娘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认定黄天师是有神力的?如果你们所说的神力就是未卜先知的话……”她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微微的笑:“我可是比他厉害多了……” “但是有一点你们心知肚明,黄天师根本就不想回草原,他从小生活在天朝,草原早已经不属于他,他只不过是利用你们替他排除异己,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成就他的私心,成就他所谓的霸业。” 余念娘的话一点点叩在男子的心中,一点点击碎他的妄想,也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一行人现在的状况。 “其实你们这些人生活在天朝这么多年,恐怕早已经习惯了天朝的生活,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都想光明正大的活在世间,而不是像只老鼠似的藏在阴暗的地方……也许你的理想是报灭族之仇,可是你有问过其它人吗?” “纵然你们回去了,凭你们仅有的几人,重建火族,灭掉草原上的其它部落,你觉得可能吗?” “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吗?因为我是天师!” “如果你肯跟我合作,我不仅可以保你的性命,也许还能帮你。” …… 别说是男子了,就是五彩和地煞。直到余念娘离开,回到房间后才回过神来。 “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这些全部是你推卦出来的?哇,姑娘,你可真厉害,比大天师还要厉害。”五彩即崇拜又好奇。 “这有什么厉害的。”余念娘道:“不过是现实结合线索,再推断加猜测……” 火族人的秘密早已经查出来,而黄天师和男子手臂上都有火的标志,以近来黄天师的反常表现,以及他们查出来的,黄天师与三皇子中毒肯定有关。但是刑部查出来的幕后出使是佟伯爷,所以,黄天师肯定是只参与了送毒这一步。 而火族人重信义,能如此窝在黄天师身边这么多年,若不是有什么约定怎么可能会甘心在天朝卖命。 当然这个约定,余念娘也有赌的成份。庆幸的是,看男子的反应,她赌对了。 那几个深夜在李字商号密谋的人全都是草原上各部落首领的亲信,也包括挑事的突厥。 这样结合起来,黄天师和火族人的约定肯定就是与报仇有关了。 但是黄天师的具体身份余念娘还是不清楚。 这恐怕就要男子亲口说了。 而且余念娘决定:“放了他。” “什么?”地煞惊诧道。 “对,放了他,如果他愿意跟我们合作,定然会来找我们。”她们的目的是扳倒黄天师,还有幕后的大天师,杀这种小鱼小虾只能让对方断一条臂而已,让对方更加警惕。对事情进展起不到推动作用,还有可能让事情的进展缓慢下来。 最后,地煞果真将男子放走。 男子有些不相信。 地煞懒得多说,只道:“姑娘的话,说话算数,你们如今处境如何,自知,姑娘也不会等你们太久。” 和所有的赌博一样,等待的过程总让人紧张。但是李长生那边还要处理。 第二日,余念娘先在酒楼订了席面,在李长生去找她的路上让地煞拦了下来。 李长生跟着地煞去了酒楼,余念娘已经在雅间内等着,席面准备得很好。 “知道先生事务繁忙,不敢劳先生主动找我。”余念娘道。 李长生受庞若惊,一个天师对自己如此恭敬,说出去都是极大的面子。 他忙行礼道:“天师说笑了,在下惭愧,天师到此来,该在下作东,前几日一直事务繁忙疏忽了,还请天师不要怪罪。” “哪里。先生客气了。”余念娘很大气的道:“我舅舅也是经商的,所以,我自是知道商看着简单,实则劳心劳力。” 余念娘的话让李长生顿时如遇知音,在李府,他只见兄长弟妹对他吆五喝六,生意差了要找他,生意好了也找他。还没余念娘一个外人懂他。 李长生倒上酒,激动的道:“天师是知音啊,这杯酒我敬天师。” 余念娘端起茶:“不善饮酒,以茶代酒。” “好好好。”李长生哪有不同意的。 然后二人坐在酒楼里,李长生畅所欲言,余念娘时不时说一句,提到点上,引着李长生又继续说下去。 如此,酒过三旬,李长生喝得面色通红,微熏。 余念娘让人倒了茶水,递到李长生面前:“先生喝些茶水,醒醒酒吧。”又赞道:“没想到,先生不仅善经商,还博学多才啊……” 李长生顿时不好意思,脑袋晕晕,呵呵傻笑,说话舌头都在打结:“让天,天师,笑话了!” “其实我挺羡慕先生的,可惜我身子不太好,老爱生病,以前话语不通,这几年稍好一些。” “这有何难!”李长生大气的道:“天师要什么样的好药材直管跟我说,天师身来不是凡人,仔细调养定能好。” “从小大夫就说我身体内缺一种东西,需要喝一种叫什么益母果粉的才能调配体内的营养,可惜,我到处寻过,也没有这种东西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第434章 合作条件 李长生一愣:“益母果粉?” “嗯。”余念娘点头,神情很平静:“曾经我四处打听,到处购买这种东西,可惜始终没有寻到……不过,现在过去这么多年,知道这种东西几乎没有,所以,也没有奢望再能买到……” 李长生眯起眼睛,本来喝得醉熏熏的双眼半睁半开,这会儿就只剩一条缝了,人就跟要睡着似的。 余念娘淡淡的表情中夹杂着一丝遗憾。 李长青一拍大腿:“今日有幸认识天师,那在下便帮天师一把,在下倒是有些益母果粉。” “什么?”余念娘一脸意外。 “是的。当年曾让人帮着买了一些,也是家中使用,后来剩下一些,也没人要,天师即有用,给天师吧。”李长生笑呵的道。 余念娘顿时一脸感激:“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谢谢先生的美意,我其它的本事没有,倒是会两手卦,以后先生有需要的话,直管开口……”一番话说得李长生心花怒放,更加觉得与余念娘结交好处多多。 没一会儿,李长生就让小厮将家里的益母果粉拿了过来。 余念娘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对李长生再三感谢,几杯酒下肚,李长生已经趴在桌上,余念娘立刻让其小厮将人送回去。 余念娘拿着药粉和地煞五彩离开了酒楼,回到客栈,又手书一封让人送到李长生的住处,最后带着地煞和五彩离开了庭州。 等到李长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响午,贴身小厮将信给了李长生,李长生愣了愣,这才道:“天师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好去送送?” 贴身小厮道:“这信天师昨日就让人送来的,老爷回来后叫也叫不醒……”接着又苦着脸,低声道:“老爷,你昨日将益母果粉给了天师,夫人那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呀!”李长生一下清醒过来,惊叫一声,抓着脑袋愁起来:“真是喝糊涂了,怎么把那东西给她了呀……” 小厮这时候也后悔起来,本来当时拿去的时候他就想问问李长生,可是当时李长生一门心思想巴结余念娘,他一个字都不敢说。这会儿李长生果然后悔起来,这种重要的东西在府上放了十来年,除了老爷和夫人,只有他这个贴身小厮知道,万一出了事,岂不完了。 小厮不由埋怨起李长生:“老爷也真是的,那余天师和黄天师是对头,老爷怎么能去巴结她呢?我看她是瞧着面上与老爷交好,其实心底另一番打算……” “胡说。”李长生一声喝斥:“余天师素来正派,他父亲天演大天师是忠良,难道你没听夫人说,她在朝堂上都是直来直去……”而且黄天师毕竟是黄府的人,这十几年他已经受够黄天师颐指气使的模样。 不过,嘴上这么说,李长生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就算余念娘是天演大师的后人,可是他们之前设计余念娘,就算他不是凶手,但也是帮凶。余念娘怎么会与他交好? 他现在只希望余念娘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同时板着脸叮嘱小厮:“不许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就连夫人也一样。还有,若是夫人问起益母果粉,就说只剩下一点点,最后被老鼠吃掉了。” 小厮惶惶应是。 而余念娘带着地煞和五彩到了西州,当夜火族男子就追了上来。后面还跟着四个火族人。这些人常年的待在天朝,行事作派已经与天朝人没什么区别,而且这几个火族人,五官特征并不是特别明显,所以,打扮一番,也没人能瞧出是少数部落的人。难怪在天朝十几年也没人怀疑。 火族男子名叫达扎。那四个也的确是火族人。五人手臂上都有火的标志。 即是合作就要坦城相对。 “……只要是火族人生下来就会被刺上火族的标志……”达扎道:“火族的灭亡是个不幸,也是个意外,但,也可以说是蓄谋已久……草原上部落相互之间争斗争抢地盘属常见,但是内外勾结灭族却不曾有……” 每个部落都有内部矛盾,火族一样,为族长的位置争夺不休。于是有人想出阴险的招数,利用草原上其它部落对外打击,让在位的族长退位,却不想,其它部落的目的不仅是打压火族,而是吞并,草原上少一个部落,各自的地盘就要宽广一些,物产也能占领更多。 所以,最后整个火族被灭族,也包括那个吃里扒外的人。 而达扎几十个人就幸存下来的。 他们愤怒不堪,要想找其它部落报仇,可是敌众我寡,实力悬殊太大,而且,没有一个领导人,就没有凝聚力,那就无法成大事。 于是,众人准备寻找一个领导人。 然后有人提起当年族长同胞兄弟膝下的一位孩子,因为不是嫡妻所生,又是地位低下的小妾,由于当时那位嫡妻无法容忍,族长兄弟又不想失去子女,便将孩子交给一位普通人家抚养,孩子两岁的时候,那家人带着孩子进关做皮毛生意,结果不小心走丢了,查找很久,一直没有找到,几年来一直杳无音讯。 直到火族灭族,达扎等人在一次意外遇见了黄天师,发现黄天师手臂上有火的标志。后来经一番查证,证明黄天师果然不是黄府老爷的亲生儿子,而是从外捡来的。 于是,达扎等人立刻与黄天师见了面。 那个时候黄天师还在西北,还只是个小小的占卜师。 “……起初他并不愿意。没过几年,突然有一天他到西北来找到我,说愿意帮我们达成心愿,但是,却有条件……”达扎道。 “大概是什么时候?”余念娘道。 “大约十三年前吧。”达扎回想道。 十三年前,岂不是西北战争的时候,难道是那次黄天师,还有大天师,以及余道生到西北去那次。 “那你们可有帮他做什么?”余念娘看着达扎。 达扎蹙了蹙眉头,不答,反而道:“若是我答应跟你们合作,你们打算如何帮我们?” “那要看你们想要什么了?”余念娘道。 第435章 当年…… 达扎看向其它四人。 “如果你们想要复仇,可以。倘若你们想要在天朝生活,也可以。”余念娘道。 达扎疑惑的看向余念娘:“你真能帮我们复仇?” “可以啊!”余念娘道:“复仇有三种,第一,杀死当年主谋人;第二将当初参加残害火族人的人全部杀掉;第三,将其它几个族全部灭掉。不过嘛……”余念娘顿了顿:“第一种在三种之中最为简单,第三种最为不可能。至于时间嘛,第一种少则两三年的时间,多则十数年,甚至数十年。” 达扎脸色转冷:“依你所言,岂不是糊弄我们?” “我乃实话实说。”余念娘一脸严肃的道:“你们以为杀掉一个部落的首领就这么简单?如果这么简单的话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不去?更何况去灭一个族?没有足够的人马怎么可能?再看看你们现在的人,你们觉得凭自己五人能行吗?……好啊,可以找人。招兵买马容易,收买人心不易。谁能保证不会有奸细?再者,你们有钱,有银子吗?” 余念娘也不管几人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你们自己十几年都没有做到的事,让我短短的时间就做到,就算我答应你们,你们相信吗?就如你们现在的合作者一样?我告诉你们,我余念娘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能做到便做,不能做到,宁可不应。这也是我做事做人的原则。” 达扎等人脸上出现复杂的神色。 “第二条路,你们在天朝已经生活习惯了,如果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我可以让人替你们更换身份,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以一种全新的面貌重新开始生活,看看你们……” 几个火族人,全都看起来三十出头,最大的也不过三十五六。 “又不是花甲之年,兴许还能找个媳妇度过下半年,有个一儿半女,这才是人活一世最幸福的事。仇恨何其深,悔恨何其多。复仇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下仇恨,重新过上新生活。” 不得不说余念娘的话触动了达扎几人内心处最深的感情,一份掩埋在心底许久的渴望,而余念娘的就像导火线,一触即发。 思念和向往如洪水般充斥着他们的大脑。什么暗卫,什么帮手,都让它去见狗屁。他们浑浑恶恶,傻瓜似的等了十几年,得来的是什么? 更何况余念娘还答应几人,会帮助他们,让他们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阴暗中生活久了的人最大的渴望就在站在阳光下。 几个火族人眼中露出渴盼的神情。 达扎心里也矛盾了。 那他们的仇就真的不报了吗? “报仇也不一定要亲自去。天朝兵强马壮,收拾突厥是迟早的事。至于其它部落,总有一天会彻底的匍匐在天朝的脚底下。这样不是更好吗?”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今日所说的话一定作数。我可不是那些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达扎并没有立刻回复。几个火族人商量了一夜,纠结了一夜,对光明的渴望让他们更倾向于余念娘说的第二种办法。 “大哥,不如我们弃暗投明吧。”一个火族人犹豫了很久,道。 “对啊,大哥,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灭族之仇早已经淡了,反而我们兄弟被黄天师戏弄的怨恨让大家更加在意。有些东西,时间久了,就淡了,我们现在只想安稳的过下半辈子。”只要一个人开口,其它人也纷纷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对,大哥,你看看我们,当初四十人,现在只剩下五个,付出这么多,我们得到什么?” 达扎看着四人:“你们真的想好了?” 四人点头:“余天师说得对,仅凭我们的力量想要灭掉草原上的其它部落根本不可能。再说,天朝的确兵强马壮,迟早会收复草原上的部落的,到时候也算是为我们火族报仇。反而,我们被黄天师欺骗了十多年,这个仇应该让他付出代价。” “可他毕竟有族长的血脉……” “大哥说的对,但是他根本没有把火族当成自己的家!” …… 第二日,达扎找到余念娘,他们决定投靠,并且希望余念娘能说话算数。 “……只要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行了,我们兄弟也无其它要求。” 余念娘点头,承诺:“你们放心,既然我说出来,就一定能做到,况且……”看眼旁边的地煞:“有宁安候世子,你们大可放心。” 这话倒是,有宁安候世子,就没有办成的事。不过,比较信任,达扎确更信任余念娘。 “既然如此,那你问吧,你们想要知道什么。”达扎道。 这比当初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余念娘道:“首先,还是昨日的那个问题。” “当初黄天师答应我们后,的确让我们帮他做了第一件事……”说到此话时,达扎略有些犹豫:“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些突厥人在城外,让我们帮着掩护带入城内,同时,让我们两日后掩护,帮着打开了城门……” “什么?”余念娘和地煞脸色同时骤变。 “你说的可是真的?”余念娘严肃的看着达扎。 只要说出口,后面的就不会有犹豫了。 达扎道:“我说的乃是千真万确。我们当时几十个兄弟,他并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人,我也只带了几个兄弟进城。不过,我们当时都以为他让突厥人进城是有其它目的,并不是知道他们是里应外合,突厥攻城……因为当时我们才从草原上出来,对天朝并没有归属感,所以,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所以当年天朝的边城被突厥人攻陷根本就是阴谋? 余念娘震惊半天才回过神来。 当年大天师突然推算出西北大战,震惊朝野。其实就是大天师和黄天师勾结突厥人,里应外合,打开了天朝的城门,这才让突厥顺利攻进城,造成百姓死伤无数,壮士牺牲过半。 现在也就能说通余道生突然血祭的事了,因为余道生无意中知道了大天师两人的阴谋,所以,回到京城后就被谋害了。 什么大天师神通广大,玄术精绝,都是狗屁,全是阴谋! 如果皇帝知道了这一切,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第437章 回临兆县 错将狼当忠犬,如果皇帝知道了这些,估计会被气的毒火攻心,吐血三升! 余念娘神色冷漠:“还有其他的吗?” “除了刚才说的这些以外,还有当年宁安侯世子中毒和佟妃的父亲有关,便是此次,几个部落接到黄天师的信,就到了庭州。” “那你们具体筹划何事?”余念娘皱紧眉头道。她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士,可是遇见了,总无法置之不理。 “黄天师应该是想让突厥聚众滋事。”达扎道。 余念娘道:“只是突厥吗?” 达扎点头:“是的。突厥与天朝素来不合。也只有突厥能让朝廷重视,引起百姓恐慌。” 天朝与突厥人残酷的战争让人永世难忘,突厥人的心狠已经深入人心。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他的部落首领却知道了这事,纷纷派了自己的心腹来到庭州,说是希望可以共出一份力。” 接着达扎冷笑了下:“这些小部落人少地窄,兵力不足,却野心勃勃。他们最是唯恐天下不乱,希望天朝和突厥打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力。……说是帮忙,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使坏水,让事情变的更糟。所以事情一直没个定论。” 黄天师即怕这些人到时候推波助澜,把事情搞大,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拒绝几个部落。 与突厥勾结,皇帝知道了肯定震怒! “……正巧我也不想这些人好,所以便也一直没应。” 只可惜,这些人根本没把达扎放在眼里,吃定了黄天师不敢吭声,所以就设计想杀了达扎。 说不定,暗地里各部落和突厥早有了协议,现在就等着黄天师松口给话。 余念娘面无表情:“黄天师到底想干什么?” 地煞阴沉着脸,面若寒霜。 达扎顿了顿:“其实和佟妃有关……” …… 回去脚程就快多了,余念娘随时在改变路线,又有达扎几个跟着,倒是再没有遇上刺杀的。到临兆县不过用了五日。 到达临兆县前,余念娘三人和达扎五人分开了。 三人离开的这一个月,临兆县已经开始恢复,城内废墟和倒塌的房屋已经清理好,许多地方已经开始重新建设。朝廷派的工部的人在余念娘离开半个月后就到了临兆县。 至于余念娘买到的那批藏药,只救了四五人,其他人没有撑到药回来就去了,有几个病情严重,用了藏药没有多少起色,在帐篷了拖了三日也走了。 吴大夫为了保险起见,又重开了方子,加了藏药,让县令派人在城门处连熬了三天的药,全城的百姓都来喝。这次也没有让人通知,消息一传开,所有百姓自觉拿着碗来舀药汤,比粥的时候还积极。 朝廷拨了赈灾款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朝廷的款项拨到甘肃,一分银子也没少,全数发放到临兆县和拢右两个受灾的地方。 城内,临兆县令按照余念娘的法子已经将城内全部消毒一遍。 绝大部分百姓现在任然住在城外的帐篷内,一些已经修好院子的先搬进城内,还在修建的则暂时住在城外。 余念娘回到临兆县的时候,临兆县令高兴极了,亲自到了帐篷的营地外迎接余念娘,连带着一些百姓也跟着出来。 “大人客气了。”余念娘朝临兆县令拱了拱手。 临兆县令一脸诚挚,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天师为了临兆县的百姓,长途跋涉来到此不说,还热心为药奔走,我代表临兆县的百姓向天师表示真诚的感谢,来迎迎天师,实不算什么啊!” “对啊!余天师舍己为人。” “多谢余天师……” 后面的百姓跟着大声道,尤其是那几个吃了藏药好了的几个人的家属,激动的原地跪了下来。 余念娘忙将人扶了起来:“大家客气了,能为大家做这些我跟高兴。” 接着有人就道“天师好人啊……”声音此起彼伏响起,在临兆县上空回响,城内老远的地方都能听见。 余念娘也想知道临兆县现在的状况,没有休息,直接进了城。 临兆县令甚是感动:“……天师真是一颗仁慈的心啊!” 余念娘看了眼脸上还有意外和疑惑的李槐,道:“我是伊州人,自然关心边境百姓,希望大家平平安安无忧,希望整个天朝的百姓安康幸福。” “余天师不愧是天演大师的后人啊,仁慈为国为民,不畏生死来到这里,你救了临兆县的百姓,实在让我等惭愧啊!”临兆县令泪流满面。 百姓们也纷纷道:“天师果然不是凡人啊,乃仙子下凡啊!” 余念娘笑着回道:“大家太夸奖了。”心中实有些困惑。 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她给的一些防范措施,让临兆县躲掉大瘟疫的发生。 而先发生地动的拢右,地动比临兆县小,因为善后处理不当,地动过去一个月后,随意埋在山上的几具乞丐的尸体被野狗刨了出来,后来爆发了瘟疫,临兆县在此次瘟疫中死了不到一千人,而拢右却死了一千五百多人。 最后那些感染者的尸体不得不全部火化。 知道这些,所以临兆县的百姓这才明白余念娘那些无所谓的法子,其实有大作用的。 地煞和五彩知道后也很惊讶:“没想到拢右的灾情轻些,结果死的人却比临兆县还多。还是咱们姑娘厉害。” “天灾固然可怕,但是天灾后的善后如若处理不稳妥,会发生比天灾更可怕的事。” 然后余念娘遇上了在城内视察的工部官员刘大人。 余念娘曾经在宫内与刘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刘大人也知道余念娘深受皇帝的重用。 他对着余念娘客气的拱手:“余天师此次为临兆县做了不少,皇上很是高兴啊!” “为皇上分忧,我等义不容辞。不过,好在皇上洪福齐天,造福万民,此次才没有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余念娘还礼,说的不卑不吭。 刘大人愣愣,素闻余天师公明正直,不阿庾奉承,从不说假话,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 余念娘故意忽略刘大人脸上的错愕,微笑道:“听闻大人即日就要回京,大人比我更辛苦!” 刘大人摆摆手:“都是为朝廷办事……” 然后一行人在城内巡视一圈,后来发现有一处破烂倒塌的房屋前,一对老夫妻正在捡地上的木头,还将已经塌了一半的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内还端正的摆放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两根凳子。 余念娘不解问临兆县令:“这是怎么回事?” 临兆县叹口气:“城内这种情况不止一两户……” 原来很多人本来也不富裕,房屋倒塌后,更没有银子来重修,这对老夫妻就是其中之一两人便想着自己动手两木头腾出来,然后再寻机会找人帮着将房梁顶上去,盖上顶,将就着住。这样不仅不用花多少银子,还能少请两个工人。 余念娘这才发现自己还忽略了一件事。 灾后重建是需要银子的,现代和古代还是多有不同。 “这样住着可不安全。”余念娘看着刘大人和临兆县令。 刘大人点头:“可是这也没有办法,朝廷虽拨了银子,可是百姓太多,无法每户人家都能照顾到,再写修建房屋所需不少……” 确是此理。 第438章 各怀心思 不过…… “既然朝廷拨了银子就得用在刀刃上,百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家和食物。没有了家,他们就成了流民……” “粮食朝廷已经答应会开仓放粮,城内的基础建设还需要银子……”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余念娘道。 “什么法子,天师快速速说来。”临兆县令忙道。 “既然两位大人愿意听,我就说说……”余念娘道:“县令大人可以让大家自己将自家内可再用的材料收捡出来,就如刚才的老夫妻一样,只要是能用的就清理出来。如果是房屋没有完全倒塌,但是已经残破没法住人那就将屋子推倒这样的屋子看着完好,其实已经无法住人,最易再次发生意外。” “……朝廷花钱请一些人帮助百姓重新修建房屋……只要能暂时有个住处,以后还可再添置……” “另外就是城内建筑毁了不少,但是城外农田并无大碍,可以再开垦一些荒地出来,等来年土地变得更加肥沃,种东西更好。” 临兆县令眼前一亮“天师这法子太好了。”看向刘大人:“大人觉得呢?” 刘大人蹙眉:“法子不错。可是,我担心银子不够,而且国库已经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以拨了。” “这个简单啊。”余念娘笑着道:“江南富庶,世家大族又多,如果每族都捐献一些出来的话,还用愁吗?” 刘大人双眼发光看着余念娘:“天师厉害,这法子不错。”接着认真向余念娘行礼:“我代表临兆县的百姓向天师道谢了。天师虽为女子,到临兆县来,对付瘟疫,解救百姓,冒险去买药,每一样都令人佩服,比有些男子都强。” 余念娘笑了笑:“大人过奖了,我也是奉皇命办事。幸好皇上洪福齐天,才使得我能一路平安回来。” 刘大人立刻疑惑的道:“难道天师这一路上还发生了其他事?” “也不是。”余念娘道:“只是去庭州买药的路上有些不太平,没想到这一带的山匪如此厉害,功夫恐比大人府上的护院也不差。还会未卜先知,知道我的路线。还好路上有地煞大人,又临时改变路线,这才逃过一劫。” 刘大人脸色肃然,怒道:“山匪竟然如此猖狂了吗,甘肃总兵是怎么回事?” “大人息怒。”余念娘道:“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一直追着我们,不过,我会推卦卜算,又有地煞,所以,并没什么事。” 余念娘的话不仅没让刘大人脸色好转,反而惊怒道:“这些山匪竟然追了你们一路?” 余念娘点头。 “简直岂有此理!”刘大人脸色铁青:“这些山匪竟然敢追杀天师,简直不想活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如实向圣上禀报,山匪也实在猖狂。” 一旁的临兆县令已经惊呆了。 哪里的山匪竟然敢追杀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天道院的天师,真不想活了。 “不过,山匪劫财劫货,他们为什么一直追你们?”刘大人又道。 余念娘摊手:“这个我也不知道。” 临兆县则道:“幸好天师,福大命大……”又觉得这么说不对,改口:“幸好天师平安回来,那些贼寇应该早早清缴,免得为祸百姓。” 刘大人凝眉沉吟:“说的对。此次回去,我定会禀明皇上。不过,天师回京路途遥远,需以安全为重。” 余念娘笑道:“多谢刘大人,大人一路平安!” 第二日,刘大人就离开临兆县回了京城,也答应余念娘和临兆县令回去一定将筹款的事向皇帝禀告。 按照余念娘的建意,临兆县令组织着临兆县的百姓开始房屋建设。余念娘也准备回京事宜。 李槐先一步向余念娘告辞:“……临走之前,黄天师有交代,临兆县的事处理妥当便立刻回京,我就不等师妹了。” 余念娘面露惊讶:“原来师兄这么忙啊?不等我们一起?” “不了。”李槐笑着道:“师妹你是姑娘家,出门在外,虽是皇命,还是要顾息自己的身子,师兄我先回去复命,师妹也不用那么着急,一路游山玩水回京就可。” “哎呀,那可谢谢师兄了,来的时候日夜赶路,颠的我全身都要散架似的。不过,路途遥远,恐有山匪,师兄可要小心。”余念娘道。 李槐眼神闪了闪,道:“多谢师妹。那明日就不来跟师妹辞行了。” 等李槐走后,五彩疑惑的问余念娘:“李天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道?” 余念娘笑:“估计是觉得和我一道不方便,或者是……不安全吧!” “不安全?”五彩一顿。 “是啊!”余念娘很随意的道,一点也没因为不安全而担心:“回京路途遥远,难免会遇上山匪,所以,当然不安全了。” 五彩疑惑,片刻后恍然:“还真不安全。” 余念娘已经将一张纸给她:“把这个给达扎送去。” “是。”五彩揣上东西轻快的出了帐篷,然后骑上马,沿着官道而去。 而李槐回到帐篷后,立刻让身边的小厮研磨,他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交给小厮:“速将信送出去,小心。” “是。”小厮出了城。 半个时辰后,五彩骑着马回来了,城外当差的侍卫看见马鞍边挂着的草药,笑着道:“五彩姑娘又出去采药啊?” “是啊。”五彩道。 “这些小事,你说一声,我们去替你办了就成了,何须劳烦你。再说能为余天师做些什么,我们都很愿意的。” 另几人也附和。 五彩谢过那人:“谢过诸位一番好意,不过姑娘要的草药不好找,就不劳烦诸位了。” “五彩姑娘客气,我等都没帮上忙,哪能当你一个谢字。”侍卫道。 “我家姑娘说了,并不是要做了什么才能当一个谢字,诸位的心意我家姑娘心领了。”说着五彩坐在马背上对几人点了点头。 几个侍卫忙摆手:“五彩姑娘客气了,余天师宅心仁厚啊!” 然后五彩去了帐篷,昨日五彩在城外发现一些野菊花,余念娘正在泡茶。 “姑娘,我回来了。”五彩将一扎草药放在帐篷角落。然后走近,低声道:“姑娘,您猜奴婢刚才回来瞧见谁了?” “谁?”余念娘头也没抬的道。 “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李天师的贴身小厮偷偷摸摸的出城了。”五彩道。 “嗯。”余念娘低着头,沏茶动作如行云流水。 “姑娘,你说李天师偷偷摸摸的让小厮去干嘛了?”五彩蹙着眉头:“他不是明日就走吗?这个时候把小厮派出去肯定没好事。” “正因为明日要走,所以这会吩咐才更合适啊!”茶已沏好,余念娘拿出杯子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甘甜回香,一口下去,满口馥郁。 五彩点点头:“也是,人走了才好动手,也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又忍不住感叹:“真是好算计啊!不过,奴婢觉得李槐不像能想出这主意的人啊,估计他也没这胆子。” 品茶的杯子乃是小巧玲珑水晶杯,这是刚到临兆县的时候,池郎宜送过来的。 淡黄色的菊花茶在杯子里颜色更加漂亮,瞧着就挺好喝。果然是什么东西装上华丽的外表或者精美的装饰从视觉上就能让人赏心悦目。 “李槐能有那脑子他也不会来临兆县被人当枪使了。”余念娘放下杯子,倒了一杯茶推倒五彩面前:“尝尝怎么样?” 五彩端起杯子尝了尝,眼前一亮:“姑娘这沏茶的手艺又渐长了,还有这野菊花如此沏来,还挺不错。” 余念娘笑眯眯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如此不错的话,那回京以后就可以请皇上尝尝了。”接着又道:“既然我们的任务都完成,明日午时出发回京。” “好咧!姑娘!”五彩高兴道。 离临兆县五里的地方,一处林子里,达扎正坐在一棵树下搽拭着自己的剑。其余四个火族人分散坐在周围啃着干粮。同时手里拿着酒。 为了随时准备出任务,他们一般都不会喝酒的,只有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才会少量喝些。都说一个人的习惯日子长了就会随着改变而改变。可是他们对酒的渴望却与日俱增。因为草原上的汉子不管是痛快,高兴,还是烦恼,伤心,马奶酒都是不可少之物。 手里这个虽不是家乡的马奶酒,总归是有酒的味道,也能解了肚子里的馋虫! “干!”几人举杯大喊,一口烈酒下肚,喉咙里跟火烧似的,却是无比痛快。 “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喝过了。”一个火族人道。 “是啊,没想到那余天师竟然还能让人给我们带酒。只是不知道她说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能否信?”说完看向达扎,其他人也纷纷看过去。 达扎皱着的眉头就没松过:“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她。” “我们曾经杀了不少天朝人,对于这些,他们能既往不咎吗?” “也许吧。”达扎道:“既然都决定这么做了,我们就不该犹豫,大家既然都想重新开始,以后就要彻底抛弃过去,只要我们表现出十足的合作诚意,她们也会说到做到。”顿了顿道:“余天师的为人我还是听说过,应该不是那言而无信的小人。”再则他们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我们就相信她们。”另几人道。 达扎点头:“这件事算是她对我们的考验,我们一定要做不露痕迹。” “是!”另几人纷纷应是。 第439章 回京 翌日一早,李槐带着小厮就离开了临兆县。临兆县令送其到城外,表现出该有的恭敬。 晌午,余念娘带着地煞和五彩也离开了临兆县。 临兆县令亲自带着一众百姓将余念娘送出老远才回来。 回京路线沿来时原路返回。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刚出甘肃走在余念娘三人前面的李槐就遇上了山匪。受伤后立刻有人安排了大夫医治。 余念娘三人的路线和李槐有所不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早出了甘肃。 一个月后,余念娘回到了京城。 这时已经秋凉,进入九月。 京城街道依然热闹繁华,城门口侍卫严管把守进出城的人。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铺面,余念娘骑着马心情愉悦的回到卦相馆,卦相馆里有两三个人正等着算卦。 地煞向余念娘拱手:“在下还要回去向世子爷复命,就向姑娘告辞了。” “好。”余念娘道。 玲珑已经从里面撒丫子跑了出来,看见余念娘,“啊!”惊叫一声,朝着馆内大喊:“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然后激动跑出来牵住余念娘的马,不停嘻嘻笑:“姑娘你可终于回来了,想死奴婢们了!” 孙妈妈,刘妇人,广平广胜,杨凯纷纷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来卜卦的百姓。 “呀,真的是姑娘!”孙妈妈一脸惊喜,疾步走到余念娘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眼圈一红:“姑娘瘦了,也晒黑了!” “但是,姑娘变漂亮了。”刘妇人笑着道。 “姑娘一定累了,快进屋歇歇脚。”广平。 “姑娘,我们研究出一种补气的丸剂,特别适合您。”广胜。 “说什么呢!”玲珑眼睛一瞪,不满的看着这两父子:“能不能说些和药无关的话,姑娘才回来呢!” “呸呸呸!”广胜立刻往自个嘴巴子扇了两下:“姑娘平平安安,我的意思是这种补气丸,请姑娘过目,瞧瞧疗效如何!玲珑姑娘怎么就生气了呢,我这不也是一时没说清楚嘛!” “哼,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别动不动就拿药给姑娘!”她们家姑娘本来就经常喝药汤,但也别整日挂在嘴上呀,让人听了,姑娘还怎么找婆家! “是是是,玲珑姑娘说的是!”广胜忙道。 其他几人抿了嘴笑。余念娘嘴角也露出笑。 看见余念娘笑了,孙妈妈顿觉心情大好,打断两人:“好了好了。别闹了,让姑娘先进屋。” “是呀,姑娘快请进!” “我来帮姑娘牵马。” 一群人笑呵呵的簇拥着余念娘进了馆内,站在门口的杨凯这才道:“师妹回来了。”还拱手行了个礼:“师妹这一去几月,甚是让人想念啊!” 余念娘笑呵呵回以一笑:“多谢师兄挂念。” 后面的几个百姓则惊讶的道:“还真是余姑娘啊!” “余姑娘去临兆县回来了,辛苦了!” 余念娘微笑向几人点头,进了后院,孙妈妈几人伺候着跟着去了后院,杨凯坐下继续卜卦。 几个月不见,孙妈妈和玲珑都甚是想念余念娘,又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孙妈妈服侍着余念娘泡了个澡,然后更衣梳洗,进宫面圣。 到宫里的时候,皇帝正在御书房和几位大臣议事。 黄公公看见余念娘,很是高兴,远远的就招呼她,向她行礼:“天师一路奔波,辛苦了!” “公公有礼了。”余念娘笑着还礼。 “皇上正在里面和几位大臣议事。天师可能要等一会儿。”黄公公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余念娘引到茶室。让人上了茶,又端来一盆冰。远远的放在墙角。 “虽然已经九月,不过天气还有些许闷热,在角落放上几块冰,要凉爽一些。”黄公公笑着道。 “麻烦公公了!”余念娘道。 “天师不必客气。”黄公公笑着道,然后笑容一敛:“只是皇上最近身子不爽,连吃了十日药还有些咳嗽,加上近日民乱事件,皇上已经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余念娘一愣:“皇上身体欠安吗?民乱又是什么?” 黄公公叹口气:“皇上从泰山回来路上染了风寒,心里记挂着甘肃地动,也没等身子好利索就又急着回京,回来以后每日待在御书房处理国事,这才使病情又加重了,咳嗽一直不好。” “皇上乃一代明君,一心为国事,才忽略了自己的身体,这就要麻烦公公平日仔细些了。”余念娘蹙着眉头道:“那民乱指的是什么事?” “这事好像还和突厥有些关系……”黄公公压低声音道:“皇上还在泰山没回来的时候,太子监国,洛阳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后来一查,竟然是突厥人干的……”黄公公满脸义愤填膺:“这突厥也太目中无人了,上一次在京中啥了两个乞丐,这次又潜到洛阳闹事……” 难怪池郎宜在甘肃被突然急召回去! “……皇上知道后十分震怒,急急从泰山赶回京城,不然也不会受凉……” “那闹事的有抓到吗?” 黄公公摇头:“宁安侯世子抓到了一个,可惜那人当场就服毒自尽了。还有同党没抓到跑了,没抓到。”接着黄公公神神秘秘朝余念娘移了两步:“逃走的好像已经出了洛阳城,朝着西北方向而去。皇上已经下了旨让宁安侯世子追查此事。你说几个突厥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不见了,连什么时候逃出洛阳城的都不知道,单凭几个突厥人自己,可没那么容易。” 意思就是除非有人帮忙。 这想法倒和余念娘不谋而合。既然黄公公都能想到这些,皇帝不可能想不到。这不禁让余念娘想到在庭州草原的几部落暗中集结的事。 如果说京城周围本来就有草原上部族的人,那几个部落聚集商量出计划,然后让京城这边的人集合,时间上倒和余念娘回来差不多,可是几个部落费了这么大力,就只为做这点小事? 余念娘觉得不太可能。 正说着,有小太监走了进来。 “禀公公,皇上好像已经与诸位大臣议完事了。” 黄公公看向余念娘:“天师随我来吧。” 余念娘起身,跟着黄公公出了茶室,让其在御书房外站了片刻,就被皇帝请进御书房。 皇帝眼睑下淡淡的黑眼圈,人比之前更瘦,还算精神,不过眉宇间难掩疲惫。 看见余念娘,皇帝和蔼的笑道:“爱卿回来了!” 第440章 震怒 余念娘恭敬的朝皇帝行了礼:“皇上万福!” 听见余念娘这话,皇帝心情莫明的就好:“别人这么说,朕只当他是奉承朕,不过,天师说这话,朕是真的高兴,因为天师向来推卦很准,又从不阿谀奉承,从不撒谎,朕是很信任天师的。” 余念娘没说话。 皇帝奇怪道:“天师怎么不说话?” 余念娘抿了抿唇,重新向皇帝拱手,认真的道:“皇帝,您有吩咐请说,臣听着呢!” 皇帝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余念娘眼泪都笑出来:“瞧瞧,这才是朕的余天师,有什么向来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不过,朕就是感概一番,天师何出此言啊?” “臣才刚回京,还没来得及向皇上禀报临洮县的事,皇上就先夸了臣……”余念娘迟疑。 “所以,你就觉得是朕有事求你?”皇帝斜眼看着余念娘。 “不是。”余念娘摇头。 “你不是说了吗?朕急于奉承你,难道不是有事求你?”皇帝淡淡的道。 “臣当不起皇上的奉承,皇上顶多就是夸臣几句。而且,为皇上办事乃臣的本份,皇上何需求臣。皇上九五之尊,臣也当不起皇上的求。”余念娘认真的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皇帝很感兴趣的看着余念娘。 “臣只是觉得臣从小无人教导,全靠自学勘透天道,颇有些天赋。所以,皇上才器重微臣,臣才有幸替皇上办事,虽然一回来就听到皇上的夸奖,有些受庞若惊,不过,臣还是很高兴的……” 皇帝呵呵笑起来,看着余念娘不由道:“朕以前只知道你是个女子,行事比许多人方正仔细,却没想到你也是个厚脸皮的。” 余念娘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臣应下皇上的夸奖,这也算厚脸皮啊??” 皇帝再次哈哈大笑,觉得满朝文武好像只有跟余念娘说话才能如此轻松愉快。 而殿外的黄公公等人都诧异的看了眼御书房内,自从甘肃发生地动后,就没见皇上笑过,没想到,这余天师一回来,就听见皇上大笑声。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啊。 余念娘微笑的看着皇帝笑得眼角起褶,脸色通红。 片刻后,她才正式向皇帝禀道:“启禀皇上,微臣从甘肃回来了,请允许臣将甘肃的情形禀告给皇上。” 皇帝看着余念娘一本正经的严肃,想到刚才她还自得满满的夸自己对天道颇有天赋,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夸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你说吧。”皇帝很随和的道。 “是,谢皇上。”余念娘一本正经的道:“回皇上,临洮县现在疫情已经基本稳定,通过一系列的措施,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疫情蔓延。城内已经开始恢复建设,只是城内建筑毁去大半,许多房屋倒塌,导致百姓们无家可归……另外陇右鑫城原本灾情并不如临洮县严重,只因善后处理不当,引发大规模的疫情,幸好处理及时,得当,才没有使疫情继续扩大……已经入秋,百姓们可以重新耕田劳作,种植农作物,这样来年就能有收成,也会有粮食。只是眼下吃住有些问题。” 皇帝严肃的点头:“这件事工部刘大人回来已经向朕禀明了,朕已经允了。”接着身子微前倾看向余念娘:“听说募捐赈灾款的事是你向刘大人建议的?” “回皇上,臣只是提了提,其实方案都是刘大人做的。”余念娘道。 皇帝脸上闪过欣慰,笑着道:“好了,朕知道你一向做了事喜欢把功劳给别人,朕都明白,你也不用说了。” 余念娘行了一礼。 “不过,这次回来怎么迟了些?”皇帝道。 回来的路上余念娘故意将行程拖慢了些,比计划的日子晚了三四日。 “回皇上,路上遇到一些小麻烦,因为要不时的变换路线,所以,迟了几日。”余念娘道。 “小麻烦?什么小麻烦?”皇帝皱起眉头。 “臣还有一事要向皇上禀报。请皇上恕罪。”余念娘跪下。 皇帝挑眉:“天师请说。” “当时在临洮县的时候因为药物短缺,疫情一度控制不住,每日都有人不断的感染……” 余念娘将去庭州买药前后的事一一向皇帝禀报了,也包括去庭州买药半路被人追杀,以及回京路上也是因为被人追杀,所以,才拖延了回来的时间。 去庭州买药的事皇帝已经听刘大人说过,却不知道余念娘回京的路上还遇见追杀,忍不住大怒:“这些人太胆大包大,竟然连朝庭命官也敢下手。残害百姓的凶手太目中无人,丧尽天良。竟然敢为了钱去祸害满城的百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药徒,怎么可能有这胆子?他不是有一个师父吗,可有抓起来一起审问?” “回皇上,当时就仔细盘查过,他的师父是个忠厚的大夫,并不知道这些事,但是却有人在事发前看见凶手和别人悄悄私下接触过。”余念娘平静的道。 “谁?”皇帝沉声问。 “是……”余念娘看眼脸色阴沉的皇帝,犹豫了下,才道:“李天师。” 皇帝瞳孔一缩,声音冷了几分:“李天师?哪个李天师?” “李槐李天师,和臣曾经一起在坤院学习,一起通过进考入了天道院,此次他也去了临洮县。”余念娘垂眸道。 “你是说,在你到达临洮县没多久,李天师也跟去了临洮县,说是奉了黄天师之命协助你?”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道。 “是。”余念娘低下头。 “那李天师现在何在?回来了怎么不进宫复命?”皇帝冷冷的道,朝着御书房高声道:“来人……” 黄公公很快低头走了进来:“皇上。” “李槐李天师回来没有?怎么没进宫复命?”皇帝冷冷的道。 黄公公一顿,道:“启禀皇上,李天师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山匪,受了伤,估计这会儿还在路上。” “哦,朕想起来了,这事你已经跟朕说过了。”皇帝一脸恍然。接着又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只要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就必须立刻进宫!” “是。”黄公公领命,腰弯得更低了。 第441章 动摇 身为帝王,观察力和判断自是常人不能及的。 皇帝已经看向余念娘:“爱卿可知道那些山匪出自哪里?” “回皇上,臣并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他们自称是山匪,但是一路追杀我们,从出甘肃就出现,却也不见他们抢夺任何财物,倒是个个武功高强。功夫也看不出路数,招数奇怪的很,倒有些像西北那边的门派……幸好,臣懂得推卦,才险险避过几次追杀,不过,后来快到京畿道的时候那些人就不见了……想来西北这几年不太平,常与突厥开战,百姓们也生活不易,才出现山匪。不过这些人也是可惜,学得一身武艺,却来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余念娘语气平淡,添油加醋的说完。皇帝的脸阴得可以滴水。 “生活不易?朕看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山匪,哪里的山匪连地煞都要警惕十二分的对待,地煞可是宁安候世子的贴身侍卫,功夫如何朕还是了解几分的。”皇帝阴恻恻的道:“今年夏季开始,突厥又开始蠢蠢欲动,在草原频繁宴请各部落首领,还经常有马队往边境而来,虽没进城或怎么样,但他们探哨的人走的是越来越远,离天朝边境城市是越来越近……这些突厥人死而不僵,只有完全将他们消灭才能保边境平安啊……” 余念娘蹙眉:“突厥又有动作了吗?” “是的。据前方的探子回报,突厥这段日子很不安份,私下又开始小动作不断。”接着,皇帝想起余念娘去了庭州,便道:“天师去了庭州,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余念娘凝眉,接着一幅下定决心的样子:“回皇上,有一事臣觉得应该告诉皇上。” “什么事,天师请说。”皇帝很想知道让余念娘犹豫的到底是什么事。 余念娘抬头,一脸严肃的看向皇帝道:“臣在庭州的时候遇见了几个古怪的人……” 正在这时,黄公公走了进来:“启禀皇上,宁安候世子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道。 池朗宜大步进了御书房,然后跪下行礼。 “启禀皇上,岐州传来消息,说是从临洮县回来的李天师因为路上遇上山匪,不治身亡。” 皇帝脸色一沉。 “死了?”毫不忌讳的说出死字,可见皇帝心中是如何的愤怒。 黄公公将头低得更低了。 “回皇上,是的。”池朗宜平静的道:“身上中了数刀,一路上一边走一边医治,可惜还是没能救过来?” “为什么不治好再起程?”皇帝冷冷的道。 “好像说是李天师说怕耽误了公事,执意要赶回京。”池朗宜道。 皇帝绷着一张脸没再说话,御书房里顿时陷入让人沉闷的寂静。黄公公觉得自个儿喘气儿都不顺了。 片刻后,皇帝才道:“可有查出是哪里的山匪了吗?如此猖獗!” “李天师是在出甘肃没多远受的伤,当时甘肃总兵就让人去查了,附近一带并没有什么山匪,这么多年,商队从甘肃路过的不少,也并不见有什么山匪抢劫。”池朗宜道。 皇帝冷哼一声。看向余念娘:“你说在临洮县看见与残害百姓的凶手私下见面的是临洮县县令?” “是的。此事还是临洮县令亲口告诉臣的。”余念娘认真的道。 “宁安候世子,你即刻派人去临洮县,核实此事。”如果李天师真的买凶祸害临洮县百姓,其心可诛啊! 李天师也不过是刚进天道院的小天师,皇帝觉得他还没这个胆子,这样的话,就是有人指使,李天师平日和谁走得近呢?整个天道院都知道,当然是黄天师,且此次去临洮县是受黄天师指派。 皇帝不敢往下想,如果不是余念娘查出凶手,整个临洮县都会被瘟疫传染,谁能保证周围的城市不会波及,到时候天朝瘟疫遍布,他这个皇帝如何自处。 之前才刚去泰山封禅,他还没来得及回京,甘肃就发生了地动,如果再发生大规模的瘟疫,整个天下的人都会怀疑是不是他这个皇帝德行有失,才导致上苍警示惩罚,置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当这个皇帝? 想到此,皇帝不禁打个冷颤!眼中迸裂出杀机。 他素来器重天道院,他无法相信天道院会背叛他这个皇帝,黄天师的背后是大天师,他是何等的看重大天师,赋予他国师的待遇,但是,天道院素来都是黄天师在打理,大天师很少过问。 皇帝觉得这事跟大天师应该没有关系。 他绷着脸道:“宣太子。” “是。”黄公公胆颤心惊的道。 没一会儿太子就过来了。 太子先行了礼,才道:“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找儿臣何事?” “朕问你……”皇帝坐在龙椅上淡漠的看着下面的太子:“李槐李天师可是你派去临洮县的?” “回父皇,当时儿臣接到甘肃疫情蔓延的消息,心如如焚,便传了几位大臣商议对策,黄天师当时也在,他随口提了一句应该多派一人去甘肃,最好是天师。几位大臣当时也觉得应该再派人手去甘肃,可是,没等儿臣商议出结果,又接到洛阳突厥杀人案,此事当日也就暂且搁浅,没想到第二日,黄天师就告诉儿臣,他已经派了天道院的李天师去了甘肃,儿臣想着,既然已经派了人去,权衡利弊之下,觉得洛阳这边更加重要,所以,也没再派人去甘肃,本想着如果甘肃那边还想不出办法的话,再派人去,后来又接到消息,说疫情得到了控制,所以,儿臣也就没有追究此事。”太子如实将当日的事告诉了皇帝,心中略有些惶惶,毕竟派去甘肃的李天师死了。 皇帝面若寒霜:“敢替国君擅作主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太子惭愧的低下头:“儿臣没将此事处理好,请父皇责罚。但是天道院不属于三部六院,有自主权,他们依着天道院的名义将人派去甘肃,所以,儿臣也不好阻拦……” 天道院自主权是皇帝曾经赋予的,针对某些事,只要是利国利民,就可以擅自内部调配,不用事事向皇帝禀报。就像当年余道生从祭祀台跳下去,天道院一致认定余道生是血祭,还有大天师的证明,就算大理寺已经立案,最后也被撤消。 第442章 惊心 黄天师将李天师派去甘肃,可以解释为,天道院忧国忧民,协助善后灾情事宜,他没有防碍朝庭办事,再则有余念娘这个天师先去,再派一个去,太子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但是,这并不代表天道院做什么事都可以不经过皇帝,这样简直是不把他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里,要知道天道院有如今的权利全是他这个皇帝给的。 皇帝脸色铁青。 “皇上,臣以为,天道院太过放肆,应该将其划进三部六院以内,归属朝庭管制,听令皇上调遣。同时,要取消天道院的自主权,即是为朝庭办事,就得听朝庭的命令,如此我行我素,将朝庭,将皇上放在何处?”池朗宜站在御书房内沉声大声道。 皇帝脸色更加难看,这就是他为什么讨厌宁安候府的人的原因。 池朗宜和他老子一样,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一点儿也不给他这个皇帝的面子。 他知道,宁安候府所有人都反对天道院,一直以来都是。 好了,现在天道院出了错,池朗宜上来就啪啪给他这个皇帝两巴掌,他可是皇帝,可是一国之君,竟是一点儿颜面也不给。 不过,皇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宁安候一直反对天道院的原因了,他的确赋予天道院太多的权利,纵容得他们越发的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皇帝铁青着脸,眼神冷冰冰的看着池朗宜。 池朗宜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坦然的回视皇帝。 那坦然的目光落在皇帝眼里就成了鄙视,嘲讽,好像在说:瞧吧,早说过天道院不靠谱,是一群江湖术士,偏你不信,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当年西北战争爆发,皇帝派了天师去山西督战,结果却延误了军机,导致许多将士白白牺牲,那时候宁安候还在京中任职,他怒气匆匆的跑进皇宫,冲进御书房,就用这种口气质问他,当时气得他肝都疼了。 若不是看在他是皇后的父亲的份上,他当场就把宁安候给砍了。结果没想到,宁安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旨要去西北助大将军平突厥,后来证明宁安候还真是打仗的料。 不过,皇帝始终记得宁安候当时的语气,气焰。所以,看见池朗宜平静的样子,皇帝怒了,抓起桌上的茶盅一把朝池朗宜丢了过去。 将旁边的太子和余念娘吓了一跳。 幸得茶盅丢得低,只砸中池朗宜的胸口,并无大碍。 池朗宜站在原地,目光平静,任由皇帝发泄。 皇帝顿时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一会儿,他泄气般靠在龙椅上,声音疲惫的道:“天道院的事稍后再说,黄天师私下派人去临洮县,意欲为何?你们觉得该怎么办?”说完又想起余念娘刚才好像有话要说,又问:“余天师,你刚才想说什么?” 余念娘抬起头,面容一整,道:“当初在临洮县的时候,十分缺药。后来世子爷便请了甘肃总兵帮忙。因为药要得急,总兵大人短时间内无法凑齐,于是便找了一家叫李字商号的帮忙。第一批药材就是李字商号帮忙送到临洮县的……” 说着余念娘看向池朗宜。 池朗宜向皇帝道:“回皇上,确是如此。” “……可是后来疫情虽然控制住了,染了病的百姓却一直不见好,所用的药材药效十分微弱。于是,有人提出改用藏药,可是藏药并不好买,大家就想到了李字商号……到庭州后,有了李字商号的帮忙,臣很顺利就买到了藏药,并托镖局将药快速送回临洮县。微臣本来是想着李字商号帮了忙,自是要感谢一番,没想到那日去了以后,却遇见了几个奇怪的人……行商之人交游广阔不足为奇,臣也不管这些闲事……可惜他们身材魁梧,耳垂上虽无东西,却有耳洞……说话字不圆腔不正,带有草原上少数部落的口音……几人在李字商号后院偷偷摸摸好几日……这就让微臣起了疑心,便决心多留在庭州几日,并暗中注意几人……没想到却不小心得知他们起了内讧,臣救了那个被追杀的,一番威逼利诱之后,那人才道出原来那几人是草原上各部落首领的亲信,包括突厥。几人凑在一起是在密事……结合皇上刚才的话,想必是突厥又有动作,所以,才鼓动几个部落闹事……” 皇帝脸黑如锅底,眼神犀利如一把利剑:“这些突厥人,若不将其消灭,始终是我天朝的大患。突厥人都进了庭州人了,官府竟然还一无所知。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在庭州议事,你说那家商号叫什么名字?” “李字商号!”余念娘道:“而且,臣救下那人其实也是草原部落的人。不过,他的部族是火族,在十年前就被草原的其它部落灭了族,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有恨,才故意拖延其背后主子与几个部落商议的事。” “火族人?”皇帝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草原上的部落已经跑到家门口来商量打击天朝的主意了,他们却还一无所知。 “是的,皇上。火族人崇尚火神,所以,只要是火族人,手腕上都会有火的标志,臣亲眼看见那人的手腕上的确有火的图案。”余念娘道。 “那他背后的主子是谁?”皇帝面若寒霜。 “这个臣还没有查到。”余念娘道。 一旁的池朗宜突然抬头看向皇帝:“皇上,洛阳被杀案中,抓到那个凶手手臂上好像就有一个火的标志。” “什么?”皇帝大惊。 卧榻旁岂容他人憨睡?皇帝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哪些人可信? “速去查证!”皇帝紧绷面皮,眼神愤怒得就像一头随时会发怒的狮子,整个御书房的气压骤降。 池朗宜陪着太子亲自去查看,很快两就回来了。 太子绷着脸,一脸严肃:“回父皇,那人手臂上果然有火的标志。” 皇帝面目森冷。 洛阳案发生在众部落聚集之前,所以,洛阳案的凶手不会是从庭州派过来的,这样的话,凶手原本应该就在洛阳附近,这幕后之人应该也是在周围,不过,皇帝猜测京城的可能性更大。 而余念娘说的火族人是从京城方向赶到西北与几个部落接头的,统一联合起来可以这样解释:真正的幕后主使在京城或者洛阳,洛阳案发生后,幕后之人派了人去庭州与几个部落接头,因为内部矛盾,事情一直没有商量出结果。 与此同时,黄天师派了李槐去临洮县,余念娘被使计去了庭州,路上遇到刺杀。 无论从哪方的时间上来看,黄天师都有最大的嫌疑! 第443章 混帐 皇帝内心的怒火腾腾燃烧,通敌卖国?细作?他不敢想象,天道院在朝庭建立已久,他甚至连钦天监的权利一并移到了天道院,很多时候天道院行事只有他这个皇帝可以过问。 此时的皇帝内心即愤怒又惶惶,他不知道如果真是天道院干的,这么多年,他们还做了什么事! 皇帝深吸一口气。 “那个火族人现在在何处?”皇帝道。 “回皇上,因为伤势过重死了。”余念娘道。 “死了?”皇帝眉头拧成川字。 一旁的池朗宜眼皮微微动了动。 “是的。”余念娘道:“他的死明面上看着是几个部落看其不顺眼,暗地里恐怕是其主子杀人灭口。” 皇帝挺直脊背坐在书案前,因为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额头上青筋暴起,放在书案下的双手握紧了双拳。 “不过,好在他在临死前幡然醒悟,将自己知道的交代了……” “……微臣去庭州遇上的刺杀就是他们干的……他们不仅与草原各部落勾结,在京城也是作恶多端……曾经宁安候世子抓到了那个养植花叶万年青的老五和他也有勾结……除夕三皇子中毒他们也有参与……宁安候世子曾经中毒也是他们干的……十三年前,微臣的父亲去逝,他们曾暗中到伊州去过微臣的家中。” 余念娘每说一件,皇帝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他一下暴起,厉喝一声“混帐!”将案几上的东西一通扫到地上,墨汁撒了一片,茶盅碎了一地。 太子等人纷纷低头垂眸。 别说皇帝,就是太子听到这些都是又惊又怒。皇帝想过千百个假设,却从来没想过这一种,无尽的愤怒,伤痛,失望,还有屈辱涌上心头。 他胸口闷闷的,一抽一抽的疼。自己花了十几年的心血将天道院置于如今的地位,却是如今的结果,这是当着全天下打他的脸。 就像自己精心培育的孩子,突然有一天拿起利刃捅了自己一下。 皇帝全身一下失去所有的力气,跌坐在龙椅上。 “皇上!”黄公公低呼一声,跪在地上前行两步又停下不敢靠近,他低下头,不忍去看皇帝的模样。 “皇上。”余念娘上前一步:“为今之计是尽快查出幕后之人是谁?” 皇帝一下抬头,瞪着眼睛:“混帐,你就不能让朕难过一下?” 余念娘动作顿了顿,道:“皇上请息怒。皇上何需难过?皇上应该高兴才对。这种祸害朝庭,危及百姓,对皇上不忠的人,该庆幸早早发现他的真面目。满朝文武皆是皇上的忠臣,皇上何需将心思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 “对呀,父皇。”太子也忙道:“父皇身子才刚好,太医也说了不宜过度忧思,父皇请息怒。” “皇上,臣觉得余天师说得很对,我们应该高兴,终于发现天道院的真面目,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蒙蔽皇上,蒙蔽天下多久?”池朗宜走出来一本正经的附合。 皇帝本来还觉得心里难过得不想说话,结果被余念娘和池朗宜一人一句说得他心里冒火。 “你们一个个混帐东西,现在都在看朕的笑话是不是?”皇帝恼羞成怒:“不错,天道院是朕一手扶持起来的,天道深奥,玄术精妙,这是先皇在建国的时候就见识过了。谁知道现在天道院会出这种事?出了事,理应怪朕。朕是个人,又不是神,神都会犯错,朕犯点儿小错又有什么奇怪?” 面对皇帝的怒气太子偷偷瞥了眼池朗宜,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池朗宜依然身姿挺拔立在原地,昂首挺胸,微垂着眼眸,不过,也没再开口。 倒是余念娘不赞同的道:“皇上,您又说错了!……” “你还敢说!!”皇帝嗖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余念娘警告。 余念娘无奈的耸耸肩,接着跪下请罪:“皇上息怒!皇上不要生气了,臣不说便是。”果真闭上嘴不再开口。 皇帝气呼呼的坐回龙椅,书案前乱七八糟让他心情更加烦躁,他不耐烦的道:“快点让人将这儿收拾干净,看着就心烦。” “是。”黄公公忙道,叫了一个小太监进来,两人手脚麻利的将皇帝的书案收拾干净,又将地上的茶盅碎片捡走,出去的时候,黄公公小心的将御书房的门关上。然后,他站在离御书房几步远的地方守着。 御书房内静了片刻,太子素来怕皇帝,此时自是不敢说话,池朗宜了解皇帝的脾气,这个时候越说只会越惹他生气,所以,他当然也不会再开口,余念娘刚才被骂了,心里正不爽,也不打算开口。 皇帝坐在上首瞪着下面站着的三颗脑袋,好一会儿,三颗脑袋也没抬起来。 太子战战兢兢的,池朗宜跟根木头似的,而余念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他骂了,耷拉着脑袋。 皇帝顿时有些泄气。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还要自个儿给自个儿台阶下。 “平身!” 御书房里响起皇帝沉沉的声音。 “谢皇上。”余念娘道。 皇帝本以为余念娘起来后应该说点什么,没想到她站起来,直接老实的退到了一旁。 皇帝只好主动道:“天师……” 余念娘只好又站出来。 “继续你刚才说的。” 余念娘愣了愣,面露茫然。刚才说的,刚才好像说到……等等,好像,好像是幕后主使。 皇帝不免好气:“你自个儿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堂堂天师,什么记性?” 余念娘心中不服气,口气就带了些埋怨的语气:“皇上刚才好吓人,微臣都被骂懵了,谁还记得说了什么。” 一旁的太子和池朗宜抬起头。 皇帝瞪着眼睛指着余念娘:“你这什么态度,你是在埋怨朕?” “臣不敢。”余念娘拱手。 “你信不信朕关你禁闭?”皇帝愤愤的道,突然又想到如果罚了余念娘禁闭,宣召时会多有不便,他又泄气的摆手:“哎呀,算了算了,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就快接着说刚才没说完的。” 这还是有史以后,皇帝第一次如此明显的让步。 池朗宜和太子均面露惊讶。 第444章 奉为东家 皇帝给的阶梯自然要下。 “是。”余念娘应道,继续刚才的问题。 “如今应该尽快找到幕后之人,至于这幕后之人……”除了黄天师不知道还有谁:“如果顺着现有的线索,应该会有些头绪……”余念娘说得很委婉。 “另外,微臣有些困惑的是,当年微臣的父亲去后,他们为何去微臣的家中,又做了些什么?或许他们什么也没做,不然微臣的祖父应该知道的。可是这让微臣更加疑惑……” “如果找到火族人背后的幕后主使,说不定洛阳案也会有突破。只是没想到京中竟然还隐藏了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其暗地存在了多少年,若不将其铲除实在是一大隐患。” 余念娘的话正是皇帝所担心的,除此之外,除了皇帝以外,连太子都注意到余念娘说的是京中。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李字商号为何会有草原部落的人随意出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帝一脸严肃,冷眉冷眼:“李字商号必须好好彻查。可知道这李字商号是哪里的?” .“回皇上,李字商号乃是太原府李府上的。李府从商几十年,生意遍布天朝各地,而且,李字商号的生意杂乱,只要能赚钱的,李字商号都有涉及。另外……”余念娘顿了顿:“李府大老爷李长青是太原府经历;二老爷,乃是庶出,却一直打理着府中的生意,也就是微臣此次去庭州买藏药帮忙的李长生;三老爷李长久是太原卫所里的一个小旗。李府祖上从未有人为官,现在的两位李家老爷也是花了银子,走了关系才博得出今的官职,不过,因为李二老爷的关系,再加上李府生意越做越大,两位为官的李府老爷仕途上还是比较顺畅。” “也就是说,整个李府都是商贾?”皇帝面无表情的道:“那他们是如何来的勇气和底气敢和草原部落,以及突厥打交道的?” “皇上……”余念娘看向皇帝:“李二老爷的妻子黄氏乃是太原黄府的大姑娘,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而黄天师则是黄氏的二弟!” 皇帝瞳孔一缩。 就算之前猜到了,如今听到这么明显的关系,皇帝还是忍不住震怒了一下。 不过,愤怒之后,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他能赐予任何人荣耀和权利,同样,也能统统收回。 皇帝看着黄公公,声音冷如冰窖:“黄天师最近在忙什么?” “回禀皇上,自从皇上回宫后,黄天师大多时间都在天道院,偶尔有事进宫,也是奉了大天师的命令,并没有出宫去。”黄公公小心翼翼的道。 “太子,洛阳案由你负责,至于火族人的案子和黄天师就交给宁安候世子……”皇帝绷着脸看着池朗宜:“你不仅要查火族人的事,还要派人注意黄天师的动向。” “是。儿臣领旨。” “是,臣领旨。” 太子和池朗宜同时应声。 等到余念娘三人出去后,皇帝这才疲惫的靠在龙椅上,对着黄公公有气无力的挥手,黄公公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御书房,尽职的守在书房外,书房里有一下没一下传来皇帝的咳嗽声。 余念娘三人离开御书房后,直接朝着太和殿方向去。 虽然余念娘带来的线索都是火族人的,但是却也为洛阳案打开了一扇窗。 太子去了刑部。 池朗宜则去了户部。他需要查询更多关于关于火族人的资料。 余念娘直接出了皇宫。 从宫里出来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步行到了正大街,刚好看见广平广胜从一家药铺出来。 药铺的掌柜热情的将两人送出来,同时,悄悄的将一只荷包塞到广胜手里,末了朝两人笑呵呵的拱手:“那两位就慢走了,这事还得多多麻烦两位。” “掌柜的放心,我们会尽力的。”广平笑呵呵的道。 回过身来就瞧见余念娘三人。 广平广胜立刻走了过来。 “姑娘才从宫里出来啊?”广胜高兴的道。 余念娘点点头,眼神扫过他手中的荷包。 广胜一愣,马上将荷包递上,解释:“姑娘别误会,这是万和堂药铺掌柜给的,这是第一次。” 余念娘笑着摇头:“即是给你们的,你们拿着就是,给我干嘛。”抬脚继续在街上逛起来。 广平广胜立刻追上。 “姑娘,您别误会,我和我爹刚才是来跟万和堂药铺谈补气丸的生意的,他们家想独揽补气丸的销售权,所以,掌柜的才托咱们到姑娘面前多美言几句。”广平解释道。 余念娘一顿:“你们卖药,跟我有什么关系?” “呀,这事忘了跟姑娘说了。”广胜回过神来,向余念娘徐徐道:“我们父子每次研究出来的药丸都是以姑娘的名义卖出去的,不过,我们从未对外说过姑娘的名讳,所以,京城这些药铺只知道我们会做药丸,后面有主子,却也不知道是谁!” “哦”余念娘恍然,又意外了下:“药丸是你们研究出来的,你们也不必如此。” “那怎么行!”广胜认真的道:“这做药丸的法子是姑娘告诉我的,不管我做出多少种药丸,都有姑娘一份功。姑娘之前不在京,所以,药丸的事我都是自作主,不过,现在姑娘回来了,药丸的事我们还是得问过姑娘,拿了主意才行的。” 没想到广平和广胜是如此仁义有原则的人。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们做药丸不易,以后也不用每次都往这边送银子。”授人以渔,自然不得以此为恩挟人回报。余念娘当初帮广胜,也不是为了要他回报。 不过,广平广胜虽是一界老百姓,却是极有原则,闻言,一脸严肃坚持:“虽说做药丸不易,可是没有姑娘的法子,再好的手艺也做不出来。我们万不敢忘记姑娘的帮助。这些日子我们受了姑娘不少帮助,虽然我们没有卖身为奴,不过,我们却愿意奉姑娘为东家。” 第445章 画像 话说到这个份上,余念娘再拒绝就是娇情了。 她笑着道:“好吧,既然你们愿意,那就照你们的意思吧。不过,以后药丸的事你们就自己做主吧,有事的时候再来禀报我就行了。” 广平广胜很高兴:“是,姑娘。” “不过,刚才听你说万和堂要独揽补气丸的事,我倒是有个提议,也不用他们给银子买下,只需让其支付成本,然后,将补气丸按疗程划分,每个疗程多少钱,五五分成。我们出方子,他们来销售,比较起来,我们还要吃亏一些……” 广平广胜越听眼睛越亮。 旁边的玲珑更是叫了一声:“姑娘厉害!” “是啊,还是姑娘厉害,这法子简直太好了。”广胜一脸激动。 这样一年下来,他们赚的钱两双手都数不过来,生意越好,卖得就越多,得到的就越多,这法子不仅灵活,而且对方也不用出本钱,双方都有利。 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用每隔一段日子就要重新研究其它的药丸,而来增加收入。 余念娘看着几人微微的笑:“只要是效益好的东西,以后都可以用这个法子。不过,这种东西,使用越广越频繁,模仿的也会越多。” “这个姑娘不用担心!”广平笑着道:“姑娘给的法子与他人的不同,咱们做出来的药丸易于存放,疗效好,不易发潮。之前的药丸就有别家仿照做了一些出来,卖得便宜,开始还许多人去买,后来才发现,他们的药丸放不了多长日子便会发霉,不仅影响效果,吃了还会伤身。后来自然也没人再敢随意出仿品了。” 竟然还有这事。 余念娘眉头一挑。 她的精力大多在天道院和皇宫那边,所以这些事并不知道。想来,还是现代科技高明,在有些东西,保鲜防腐上,古代的法子还是要差些。 不过,通过这事,让余念娘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既然古代这种自由销售的丸剂较少,那她倒是可以多开发几种。 最常见的如健脾开胃助消化的山楂丸,还有妇女们吃的六味地黄丸,归脾丸等等。 这些药丸适用于一些身体有些症状,但又不必必须吃药的人,或者是一些不喜欢吃药的人。每日按量按时服用,也会有一定的疗效。 不过,她也只知道名字,大概疗效。具体成份还得广平广胜想法子。广平和广胜却觉得余念娘完全不用担心,她只需将知道的丸剂名称,疗效写出来,剩下的就交给他们父子了。 于是,回到卦相馆后,余念娘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写给了广平广胜。父子俩喜滋滋的拿着单子出了卦相馆。 遇见余念娘以前,他们是个平凡不起眼,囫囵生活的平凡百姓,遇见余念娘之后,他们生活慢慢有了起色,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父子俩做的药丸很好。 家里生活变好了,宅子也重新修箿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查过,知道他们背后的人和天道院的天师有关,以致,他们走出去,许多人见了都要客气的招呼他们。 但是他们从未承认过这事。 虽然余念娘也并不介意这些,但他们觉得余念娘每日繁忙,不能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这些人查出来又怎么样,只要他们没承认,就让他们自己猜去。 *** 几个月在外的奔波确实有些累了,余念娘一连几日都起得较晚,连着休息了几日,她感觉自己又恢复如初,精神饱满,神彩奕奕。 其间,池朗宜来过一次,问她达扎的事。 “……他们助纣为虐,残害百姓,这样的人,就算死也不能赎罪,哪有资格继续活着?” “但是当初我答应过他们。”余念娘道。 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让他们在天朝生活下去?”池朗宜面无表情的道。 余念娘蹙起眉头:“那你要如何?”就算不合适,她也不想当个言而无信之人。 “不如这样,等这事过去了再说。”池朗宜道。 “好啊!反正我要当个言而有信之人!”余念娘道。 池朗宜挑眉,意思就是让他当小人? 又听余念娘道:“你把洛阳案的凶手变成火族人有什么目的?” “我并没有诬陷谁,不过是加快步伐而已!”池朗宜道。 不错,洛阳案死掉的凶手手臂上的火族标志,确实是池朗宜让人想办法刺上去的,通过特殊的方法,让刺青看起来灰旧,有岁月深淀的痕迹。 过了几日,洛阳案的另一个凶手也抓到了,可惜,太子一个字都没问出来,凶手就当场服毒自杀了,气得太子恨不得杀人。 后来池朗宜带人过去查看,手下有人发现凶手有些面熟。经过再三辨认,回忆,终于有人想起此凶手以前在佟伯爷身边出现过。 池朗宜立刻着画师将凶手的画像画了下来,到佟府寻问。结果却没人认识。 太子大怒:“佟府的人肯定串通一气,故意不承认。” 池朗宜将画像呈给了皇帝,余念娘无意中看见。 画中的人圆脸,长得胖胖的,笑起来的时候像弥乐佛,阴狠起来的时候眯着小眼晴,一脸jian相。 她想起第一次和池朗宜从太原回京的路上遇到刺杀,后来通过推卦,好像看见过一张这样的脸。 如果这胖子是当初追杀她和池朗宜的,那佟伯爷又多了一项罪行。 残害忠良! 不过,最重要的是证明。 池朗宜明的暗的用了各种手段,佟府的人都称不认识。 “或许,此人根本没有在佟府出现过。”余念娘道。 后来池朗宜想到一计——佟妃。于是向皇帝禀报申请。 皇帝此时不仅对天道院是十二分怀疑,对佟府的人更是恼恨,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不过,佟妃在后宫,池朗宜去冷宫似乎不太恰当,皇帝当场指了余念娘:“天师足智多谋,又精通卦相,是最合适的人选。” 余念娘当即领旨:“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好,就算臣不懂卦相天道,只要皇上需要,就是刀山火海臣也愿意去。” 皇帝一脸感动:“还是爱卿最得朕心啊!” 第446章 查证 出了御书房,池朗宜就斜睨着余念娘:“我发现你怎么阿谀奉承的本事见长啊!” 余念娘抬了抬起下巴,回视:“人都要成长的,难不成像你一样,十年如一,对着皇上只知道摆一张臭脸,你看看你,这多少年了,不仅官职没有提升,反而只剩金吾统领一职了。这点小事也需得我帮你。” 池朗宜气得直瞪眼。 旁边的小太监心惊胆颤的退离一身冒寒气的池朗宜旁边。等到两人走后,小太监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了御书房,将刚才的事禀报给了皇帝。 “……真是这样说的?”皇帝道。 小太监点头:“奴才就站在余天师和宁安候世子身边,听得清清楚楚,绝对是一字不差。” 皇帝蹙眉沉思起来,好一会儿,嘴角一勾,呵呵笑起来。 余念娘晃悠悠的在后宫边走边看,她不走快,前面领路的小宫女也不敢走快。 花了两倍的时间,余念娘终于到了冷宫。 “景阳宫”三个字肃然又醒目的挂在宫门口,昭然又显眼。 小宫女敲了门,很快里面出来个宫女开门。 “余天师要见佟妃娘娘。” 宫女伸出脑袋将门外的余念娘上下打量了一遍,声音细细道了句:“请稍等,奴婢去跟娘娘通报一声。” 关了门,院子里脚步声远去。 没一会儿,宫门再次打开了。 “天师请。”宫女退到一旁。 余念娘带着小宫女进了冷宫。 因为无人打扫,此时的冷宫比起上次来更加冷清,院墙角长出一人高的草无人打理,一院子里枯枝落叶没有打扫,将整个景阳宫显得更加冷清。 进了大殿,佟妃穿着一身素衣坐在榻上,目光漠然的盯着走进来的余念娘。 殿内比上一次看起来更加宽阔,敝亮。 原来殿内除了一张榻,殿中还有一套桌椅,此时,桌子已经不见,椅子靠柱子斜放着,四只椅脚有一只脚断了一截。 余念娘勾了勾嘴角。 佟妃顿时一口闷气堵在胸口,眼神冷冷看着余念娘。 “娘娘这里怎么瞧着比上次更宽敝了呢,咦,原来不是有张桌子吗,怎么没了?”余念娘笑呵呵的道,看着那张四脚不平的椅子,奇道:“原来娘娘喜欢这样设计家具摆设!” 佟妃脸色铁青。 余念娘已经拱手:“佟妃娘娘许久不见!” “哼!”佟妃绷着脸,因为长时间没有出门,不见阳光,又没有抹香膏,她的脸显得异常苍白无华:“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吧,是池云裳叫你来的?” 竟然直呼皇后的名讳,可见恨其多深! 余念娘道:“本师刚从甘肃回来,还没有去见过皇后娘娘。” “甘肃?”佟妃眼神微顿,接着嘴角露出一丝讽刺:“没想到你当初那么不起眼,现在竟然能得皇上委以重任,怎么,皇上也要让你当监军了?” 天朝只出过一任监军,也就是十三年前西北大战的时候。 “我只不过是个新晋的天师,哪有资格去当监军。如黄天师这般资历的才有可能被皇上委以重任的。”余念娘道。 佟妃垂下眼眸,看不见她眼中的神色,她淡淡的道:“怎么,天朝又要打仗了?” 佟妃的话像一道闪电在余念娘脑中劈过,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是啊,突厥猖狂,屡次想进犯我朝。皇上这次是动怒了,决定要将突厥一举灭掉。”余念娘道。 佟妃身子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她是高兴还是怎么:“是该将突厥灭掉了。留着始终是祸害。” “不过,宁安候世子意外发现了一个奸细,经佟府的人指认,此人曾经乃是佟伯爷的下属。”余念娘仔细观察着佟妃的表情:“要知道细作的下场是什么?诛连九族!佟伯爷虽然定了罪,但是佟府还有一大家子,佟伯爷夫人还在,娘娘也还在……” 佟妃脸色瞬时煞白,眼中闪过慌乱,她垂下眼眸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紧握的手却透露出她此刻的紧张。 “不过,后来经查证,有人指出该人早离开了佟伯爷,不过,到底如何,不能经由下人们说三道四。所以,皇上才派我过来请娘娘辨辨,此人是否已经被佟伯爷逐出佟府。”接着余念娘语气一顿:“虽然我素来和娘娘,和佟府没什么交际,甚至曾经有些小误会。不过,我这人是最见不得有人无辜冤死,作恶的人是作恶的人,却不能因此连累无辜。” 接着余念娘拿出池朗宜让人画的那张画像,递到佟妃面前。 “娘娘请看仔细了。” 佟妃抬眼,画中的人五官平凡,不过,因为身形圆胖,她曾经在佟伯爷身边见过两次。这人的确是佟伯爷的贴身侍卫,而且是见不得光的。一般有事禀报都是悄悄的进府,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此人的存在。 佟妃眼中冷意更深,没想到宁安候世子竟然将此人都抓到了,这可是佟伯爷的亲信,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但是,皇帝为什么让余念娘拿着画像让她辨认呢? 佟妃心中一惊,难不成皇帝已经知道了什么?拿这幅画像只不过是提醒她,想给她一个警告。毕竟她与皇帝这么多年的夫妻,当初又是那般的如胶似膝。 佟妃心中又矛盾了,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她说不认识,皇上会不会认为她不知悔改。恼意更甚,从此以后真让她在这冷宫中老死? 这半年多以来,佟妃已经深切感受到冷宫的孤单寂莫,整个冷宫,加上她不过三个人,诺大的宫殿静得可怕,特别是一到深夜起风的时候,外面呜呜的风声跟鬼叫似的,吓得她是半宿半宿的睡不着。 她向皇帝写了不止一封忏悔书,可惜一点音讯也没有,气得她在景阳宫发了多少通脾气? 难道,这次是皇帝给她的机会? 佟妃咬了咬唇。 余念娘静静的看着佟妃平静的脸上,眸底不断变幻的神色。 也许她可以堵一把。 佟妃终于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余念娘:“是的,此人曾经确是我父亲的亲信,不过,后来他因为犯了错,早被我父亲赶出府了。” 第447章 怨去尘灭 余念娘心中乐得荡开了一朵花儿! “原来真是的佟伯爷的侍卫啊!”余念娘蹙着眉头:“如此,我知道了,娘娘放心,我一定如实向皇上禀报的。娘娘如实回答,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相信娘娘应该不会苦多久的。” 佟妃心中一喜,立刻将余念娘话中的疑虑抛开,脑子里开始幻想着离开冷宫后的好日子。 余念娘从冷宫出来后,将画收了起来,然后带着小宫女回到了御书房,将佟妃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了皇帝。 皇帝面色铁青,周身冒着冷气:“她真这么说?” 一旁的小宫女小心上前答话:“回皇上,佟妃娘娘确实这么说的。” 原来这个小宫女明面上是给皇帝端茶倒水侍候的,其实是上皇帝的亲信,特意派去跟着余念娘见佟妃的。 皇帝冷冷的笑了两声,眼光寒光一闪:“传宁安候世子。” 半个时辰后,池朗宜进宫了。 皇帝将那张画像摊在书案上:“你立刻去查此人在佟府的卖身契!” “是。”池朗宜出了御书房。 查?怎么查?是让他去偷吧。 晚上,池朗宜派了地煞去佟府。 现在的佟府,没有了佟伯爷,简直如无人之境,随意出入,那些护院根本发现不了地煞。 也许是佟妃的好运气用完了。地煞在佟府还真找到了那人的卖身契,那人从八岁卖入了佟府,后来被佟伯爷培养一番,成了暗卫。专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皇帝拿着卖身契,瞪着眼珠子,气极而笑。 晚上,御膳房就送了一桌精致的席面到冷宫,还有一壶美酒。 “这是皇上特意给娘娘准备的,皇上说和娘娘一日夫妻百日恩,再多的错和怨也该过了。” 佟妃喜极而泣,跪在地上,向着御书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然后一个人坐在桌边高兴的用起膳来,一壶酒下肚,她脑袋晕乎乎的,宫女小心的将佟妃扶到榻上躺好。 佟妃醉眼朦胧的拉着贴身宫女的手,眼角泛红:“皇上到底还是念着和我的旧情的!毕竟本宫生下二皇子。你说皇上既然原谅我了,那他什么时候接我出去啊。这冷宫实在是冷清得要命,这次出去以后,本宫一定会好好侍奉皇上……”突然佟妃脸色一变,惨叫起来:“啊……我的肚子好痛……啊……皇上,皇上……你好狠心啊……” 佟妃脸色煞白,整张脸痛得扭曲起来,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一旁的宫女吓得血色全无,慌慌张张围在佟妃周围不知道该怎么办,声音发抖的朝着殿外喊:“快请御医,快请御医,来人啊……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可惜殿外静悄悄的始终无一人,很快,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佟妃就不动了,宫女惊恐的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颤抖伸出手去探佟妃的鼻息。 鹤顶红是何等的剧毒! 只那么一会儿,佟妃就没气了! 宫女全身一软,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手脚就像被人挑去筋似的,怎么也爬不起来! **** 日落斜阳,金色的余辉照在整个紫禁城的皇宫上,将一座座宏伟的宫殿照耀得更加金碧辉煌,肃目。 御书房里皇帝威严的坐在书案旁,面无表情的批阅着奏章。 没一会儿,太监神色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启禀皇上,景阳宫刚才传来消息,说是一个宫女私藏了佟妃娘娘的东西,被娘娘发现,宫女就在膳食里下了毒。” “佟妃怎么样了?”皇帝不紧不慢的抬头,道。 “佟妃娘娘已经去了,凶手被侍卫抓住等候处置。”太监低着头恭敬的道。 “敢毒害朕的爱妃,罪大恶极,打入天牢,凌迟处死!”皇帝面无表情的道。 “是。”太监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待太监退出去后,皇帝再次提笔继续批阅奏章!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分主毫!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佟府上下渲染在一片伤痛之中,佟妃的母亲魏氏当场晕倒,佟府乱成一锅粥,等到魏氏醒来,佟府上下都换上了素衣,佟汉良坐在榻边一脸憔悴。韩云锦脸色苍白的立在一旁,眼中一片茫然。 周围伺候的奴才个个神色惶惶不安,整个佟府哪还有当初的繁华似锦,花团锦簇。 魏氏目光无华的望着头顶,佟府何时成了这般模样? 是在伯爷被下大牢之后! 佟府完了! 魏氏顿时泪流满面。 一旁伺候的贴身妈妈也跟着红了眼睛。 “太太,您别担心,大夫说您是忧思过重,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魏氏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真的无大碍吗?伯爷马上就要被处斩,女儿突然被毒死。儿子的前途恐怕也会止于此了吧? 这是真的无大碍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魏氏微颤颤的伸出手。 佟汉良忙抓住魏氏的手:“娘,您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儿子做好本份,相信皇上会看到的。” 早就被吓坏了的佟月娥听到这句,突然跑到魏氏榻边哭起来:“祖母,祖母,姑姑怎么会突然就去了?我听说姑姑曾经写了不止一封忏悔信给皇上,皇上为什么不早点原谅姑姑啊?” “混帐!”佟汉良一声厉喝,瞪着一双眼睛像头恶狠狠的水牛。 “皇上岂是你能非议的?没事滚回自己的院子。” 佟月娥人都吓傻了,还是韩云锦给丫头递了个眼色,丫头将呆呆懵懵的佟月娥拉出院子,一出院子,佟月娥就回过神来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屋子里的佟汉良满脸不耐烦:“哭哭哭,要哭等会儿就进宫去哭个够。”整个佟府已如惊弓之鸟,再也容不得有半点行差走错。 余念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愣了愣。 谁的手笔不言而喻,只是没想到皇帝一刻也不等不得了。 黄天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了半天,然后坐在天道院里一整个上午也没挪过位置。 冯天师不知道黄天师与佟妃的真正关系,只知道他与佟妃有些交集,见他此刻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不同寻常。冯天师心中惊讶,面上还是宽尉黄天师:“佟伯爷犯了大罪,佟妃娘娘在宫里恐怕想得皇上的庞信也很难了,如此去了,也许是幸事。” 没想到,听了这话,黄天师眼睛一瞪,冷冷的道:“冯天师真闲,还有时间关心这些。佟妃娘娘走了固然让人遗憾,可是身为臣子,该将精力放在这些事上面吗?” 说得冯天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448章 慌乱 杨凯站在一旁从头听到尾,因为余念娘的原因,他知道黄天师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黄天师刚才的表现,分明就是与佟妃的死有关,别说是他,连冯天师瞧出来了,可惜,黄天师自不觉得,还想欲盖弥彰。 有些事知道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杨凯走过去安慰冯天师:“黄天师恐怕因为近日事务繁多,有些劳累了。冯天师不要放在心上。”将自己做的东西交给冯天师。 冯天师看了眼,又道:“其实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大,兴许是因为佟妃的死让他想到了刚死的李槐吧!” “应该是。”杨凯道。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黄天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始终觉得心神不安,心里七上八下。他干脆去了大天师打座的禅房。 大天师今日并没有打座,沏了茶,正坐在屋子里品茶。等黄天师坐下,还主动给黄天师倒了一杯。 黄天师此时哪有心情喝茶,将禅房门关好,坐到大天师对面,低声,一脸严肃的道:“佟妃死了。” “嗯。”大天师端着茶杯淡淡的道,看样子已经知道了。 “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赐了她毒酒?”黄天师心烦意乱。 大天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左不过是那些该知道的。” 那些哪一样能是该知道的?哪一样知道了不是死罪? 黄天师又惊又急:“如果皇上知道了,那咱们……” 大天师看向黄天师,神情平静,眼神镇定。 黄天师一顿,回过神来,对啊,就算知道了,皇帝现在也只可能知道目前该知道的。不然他就不会好端端的坐在这儿了。 想到这儿,黄天师紧绷的心松懈下来。紧拉着的那根弦没了,他顿时感觉到口干舌燥,这才有心情端起茶杯,一连喝了两杯茶才觉得好些。 “不过,既然皇上都能把佟妃赐死,想必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以防万一得早做打算。”大师天淡淡的道。 黄天师端茶的动作一顿,看向大天师。 “火族怎么掺和到洛阳案里来了?”大天师冷漠的看着黄天师。 “什么火族人。”黄天师低叫一声,一双眼睛要喷火似的,咬切齿的道:“我根本没派火族人,肯定是池朗宜做的手脚。”接着又犹豫了:“难道是那几个火族人自己掺和进来的?”想到才收到的消息:“去西北的人怎么没动静了?难不成达扎真被杀了?” 大天师面无表情的看着黄天师:“死了?” “是这样的……”黄天师将达扎被追杀的事告诉给大天师,然后阴森森的道:“就算他不被杀,回来我也定不会让他好看,竟然敢自作主张坏我的事。” 大天师眼中寒光一闪,面无表情的道:“他们跟了你也有十几年,岂可说杀就杀?不过,他知道的太多,如果真死了也是好事。但是他那几个兄弟你可得想好怎么处置。” “这个我明白。”黄天师板着脸,又皱眉:“就是不知道达扎死了,那几个跑哪里去了,按理,他们应该立刻回京向我禀报,想办法为达扎报仇的,可是,却迟迟没有音讯,难不成也在路上被杀了?” 大天师眼中露出一丝不耐:“就算没死,回来后也是死路一条。当初就告诉你不要沾手佟妃的事,你偏不信。” 黄天师眼底气愤一闪而过,面上一幅恨得不得了的表情,咬牙切齿的道:“你以为我想,那个贱.人拿当初三皇子中毒的事来威胁我?我能怎么样?为了我们的安全我答应她不过是权宜之计……” 大天师冷漠抬手:“是你,不是我们!” “你……”黄天师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当初和佟府勾结毒害皇子的事的确是他做的,但他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让天道院在朝庭青云直步!大天师这般翻脸不认帐,让他心中委实不甘。 “你总是要忘记我们的身份。我们现在是天师,为朝庭,为皇上办事,一言一行都受人关注,就算做什么事也得做到万无一失。”大天师冷冷的教训。 每每说到这些,黄天师总是无言以对,因为不管他说得再多再对,大天师都有理由反驳。难道就因为他是大天师? 黄天师不甘心的低下头。 “既然佟妃已去,这件事就作罢!”大天师又道。 “是。我也正有此意。”和草原部落勾结是重罪,饶是黄天师再不高兴,还是要认真的和大天师商量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大天师又道:“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办了吗?” 黄天师脸上露出为难:“那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几十年了,颜色一点儿没淡,我想了不少办法也没弄掉,江湖上根本没有除这个的法子。”然后撩起一只手的袖子露出手臂的图案,印迹不清,但却清清楚楚,手臂上有不少擦伤,却没办法将图案消掉。 “宁安候世子竟然能想到用火族来做文章,你若想保命的话就要趁早将东西洗掉,到时候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大天师冷冷的道。 “这个要怎么除啊!”一提到这个黄天师就心急如焚:“难不成要我割掉一块肉?” 大天师看着黄天师。 黄天师面露惧意,捂着手臂:“你不会真让我割肉吧?” “难道你还有其它的法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此时谈父母,你不觉得晚了?” “我不是释迦摩尼,不会割肉喂鹰。”黄天师大叫。 大天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释迦摩尼不过是个传说。再说你也不是割肉喂鹰,而是救自己。” 黄天师瞪大眼睛,额头青筋鼓起。他知道这个理,可是割肉之痛想想都让人痛苦不已。再说,黄天师不满大天师的态度,他不仅是割肉救己,而是救他们两人。 好片刻,大天师又道:“就算宁安候世子查觉到什么也没有关系,只要皇上不知道就可以了。佟妃死了,现在要想办法将一切推到佟妃头上。” 黄天师眼前一亮。 第449章 旧事(二合一) 黄天师神采翼翼的看着大天师:“你有法子了?” 大天师淡定摇头:“法子都是人想的。” 黄天师脸上亮光暗下去,又道:“你不是说前大天师留下一本手记,里面有各种厉害的玄术卦相吗?要不,你试试,推个卦,咱们也好拿主意。” 大天师看他一眼:“那不过是对天道的一些心得和讲解,又不是孙子兵法,还能告诉你怎么做?” 黄天师一脸失望。 *** 派去临洮县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临洮县县令。临洮县县令战战兢兢的跪在御书房,九五至尊,帝王气势威严让他俯身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手掌撑在地上指尖微微的颤抖,那是激动得! 皇帝将临洮县令召回京当然是为了亲口听临洮县解释李槐的事。 而余念娘回到卦相馆几日后才想起,余道生当年去西北的时候回过伊州一次。 她立刻让五彩去保和堂药铺传信,很快十一就过来了。 “我想见余三。” 第二日,十一就悄悄将余三送到了余府。 将院子里的下人都遣了出去,五彩和玲珑在院子里守着。 余念娘在花厅见了余三。 再次见到余念娘,余三很激动,恭敬的给余念娘磕了头:“多谢姑娘照顾,才能让余三过上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 “起来吧。这些年你也不易。”余念娘道:“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事问你。” “姑娘请说。”余三弯腰低头恭敬的站在花厅中间。 余念娘端着茶杯吹着面上的茶叶儿沫。孙妈妈立在后面伺候着。 “当年我父亲去西北的时候,是不是回过伊州一趟?” “姑娘说的是什么时候?”余三道。 “就是我父亲奉皇命去西北办差,回到京后不久就出事了。”余念娘道。 余三凝眉想了想:“老爷去西北那次是和大天师还有黄天师一同去的,他们先去边境办了公,然后又转去了庭州,在庭州的时候,老爷的确悄悄回了伊州一次……奴才记得老爷当时只跟大天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而且也没带奴才,奴才是要跟着去照顾他的,可是老爷死活不让。” “为什么没让你跟着?”余念娘皱眉。 “这个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那一次,老爷很奇怪,让奴才在庭州等他,他回去看看老太爷和姑娘就回来。。”余三道。 “那你可知道我父亲回去干什么?”余念娘道。 “老爷并没有告诉奴才他回去干什么,只是说想姑娘了,回去瞧瞧姑娘。走之前老爷还琢磨着要给姑娘买什么礼物呢!” 余念娘皱紧眉头,余道生给她的礼物?她可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而且,在她的记忆中,余道生并没有送过东西给她。 就像当时她年纪小不记得,但是,余道生给的东西至少也应该在,长大后她也应该会有印象的。可是她怎么一点儿不记得? “那你可知道,老爷有说送什么给我吗?”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余三道。 余念娘坐在椅子上凝眉沉思,好一会儿,又道:“回京之后,我父亲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余念娘上一次就问过了。 余三不知道余念娘到底想知道什么,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老爷并没有说什么,还是跟往常一样。而且奴才也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要血祭的迹象。因为头几日老爷还说从小到大也没抱过姑娘几回,希望能给姑娘挑份生日礼物亲自送回去,一份姑娘需要的礼物。奴才还跟老爷开玩笑问老爷,什么是需要的礼物。可是,没想到不过几日,老爷就去了。什么征兆也没有,早晨出门的时候还跟奴才说晚膳做得清淡些……” 余道生走得太突然,古怪。说到这些,昔日的恨和苦又涌上心头,余三眼圈又红了。 以前余念娘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但是现在她却觉得余道生说的一定是另一层意思,所以,余道生一定放了东西在伊州。 后来又问了余三一些问题,不过,都没有多大的帮助。余念娘给了余三一些银子,让他暂时跟在十一身旁。 同时,余念娘写了一封信给池朗宜,让十一带回去。请池朗宜派人去伊州一趟。 她身边虽有五彩,但是男子行事还是要方便些。 池朗宜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派了两个人连夜赶去伊州。 朝堂上形势越来越紧迫,皇帝因为接连几件事的原因,对天道院态度大不如从前,对大天师的信任明显降低。 一个旧话重提的问题摆在他的眼前,如果几件事真是天道院所为,那他还要继续留着天道院吗? 可如果将天道院废除,皇帝又心有不甘,毕竟他花了大量的精力在天道院,天下面前,又是一个笑话。 所以,皇帝在冷落大天师和黄天师的同时,偶尔又会宣余念娘进宫。余念娘一如即往,皇帝让下棋,她便与之对弈,该输的时候输,偶尔也赢上一盘。 皇帝若让其推卦,能推则推,不能推她亦言明。依然不会用各种推委的理由搪塞皇帝。 这倒让皇帝轻松了一些,觉得还好余念娘是真实的,可信的。 有一次,皇帝故意问余念娘:“近年来,大天师精力越发不如从前,如果朕让你来主事天道院,你觉得怎么样?” 余念娘一愣,这个问题在她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知道皇帝会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想到,一切还没查清楚,他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余念娘恭敬的朝皇帝行了礼:“微臣非常感谢皇上的厚爱。不过,微臣觉得微臣不适合去管理天道院。” “为何?”皇帝挑眉。 “回皇上,理由很简单。一,微臣年纪尚轻,担不得如此重任;二,天道院的主事应该是由有资历,有担当,为人正直的人来做。”余念娘道。 “那你觉得谁来做更合适?”皇帝道。 “天道院内其实除了黄天师和大天师,还是有不少正直,深通天道的天师的。”余念娘想了想道:“微臣在天道院行走的时间少,其它人不太了解,不过,冯天师曾经担任过微臣的教习先生,臣觉得他为人正直,公正,对人对事从不偏颇。其它人,皇帝也可以派人悄悄打探一下。” 皇帝凝眉想了想,他对黄天师很熟悉,对冯天师并不算了解,不过也知道天道院内除大天师,黄天师外,冯天师也是个能力不错的人,见过一两次。 “朕觉得你说得有理。”皇帝微微点点头。 谁知余念娘又道了:“其实微臣觉得上次宁安候世子说和很对,天道院权利过于特殊,又不属于三部六院,太过于独特。其实钦天监在先皇时一直存在也有它的意义的。毕竟历朝历代都有钦天监。天道院虽然也能观天测象,毕竟,有些部分职能还是有些不同的。” 皇帝深深的看着余念娘,被余念娘的话很意外了一把。 余念娘这半年多以前越加受他的重视,像其它人的话,这时候就应该抓住机会拿到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或权力。 可余念娘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甚至说还建议他将天道院的权利分散出去。这个建议对于朝庭来讲,是再好不过的。可对于一个会天道的天师来说又让人佩服。 皇帝深深的感动了。也庆幸他后来从未对余念娘怀疑过。 这样的一个忠臣,对权利毫无贪念,她的所言所行一切都是缘于心,缘于对利于朝庭,和对他这个皇帝的忠诚。这样的人恐怕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吧! 皇帝激动的看着余念娘:“朕果然没有看错爱卿啊!” 余念娘行礼微微的笑,挑起眉头,用一种似正似调皮的口吻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可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皇帝一下就笑了,笑得十分的真诚友好,对余念娘的态度也更加的和谒友善,在君臣之间,又有将她看成小辈的亲切。同时,赐了余念娘更多的便利,让她在皇宫出入更加自由。 ** 黄天师放弃了和各部落的合作,几个部落有些失望,特别是突厥,恨失如此好报复天朝的良机! 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是突厥继续蛊惑各部落。 没有天朝人的里应外合,好多事就没那么好做了。 有部落犹豫起来,也有些部落觉得可以出点小力,帮突厥一把,给天朝造不成多大的损失,来些骚扰也是不错的。 然后,池朗宜就向皇帝建议。 “其实各部落之间也是有矛盾的,我们可以加以利用……”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从甘肃回来后,余念娘只偶尔去卦相馆,她将馆里的事大多交给了杨凯。自己更多的时候待在余府。 天道院现在还是黄天师管事,所以,杨凯基本没什么差事,闲余的时间都待在卦相馆。余念娘让人把卦相馆的后院重新整理出一间屋子供杨凯住,自己以前住的那间屋子依然留着。虽说是留着,不过,余念娘却没在那儿歇过。 *** 至于许久不见的卫府,现在情况已经大不如前。 卫鸿山因为佟府的事被牵连,彻底被皇帝冷落。虽说是每日上朝,却极少发言。卫老太太被气病倒后身子也是时好时坏。 卫夫人即担心丈夫仕途,又要操心乱糟糟的卫府,这半年多来人憔悴了不少。 李氏更是因为小女儿的事整日愁眉不展。而且卫其娇在尼姑庵关了半年,庵主说她不服管教,卫鸿山因为被皇帝冷落,诸事不顺,出去应酬也是明地暗地被人冷嘲热讽。看到来想替卫其娇求情的李氏,他顿时心情更差,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 李氏也是被担心和愤怒冲昏了头,不顾长幼,和卫鸿山大吵大闹,最后卫鸿山一气之下,则令卫其娇继续在尼姑庵待着,直到余念娘回京前才回来。 余念娘从卦相馆出来后在广和楼前无意中见过卫其娇一面,穿着一件绿色的比甲,神情呆呆,眼神木然,和以前判若两人。 孙妈妈唏吁不已:“没想到卫四姑娘竟然变成了这样?也是可怜!” 玲珑则不以为意:“她那是自作自受,有干什么好可怜的,想当初她害姑娘的可是毫不犹豫,有什么好同情的。” 孙妈妈就解释:“我当然不是同情她,只是有些感叹罢了。” 当初余念娘给卫其娇相面的时候只是随便那么一说,没想到卫其娇就当真了。一心想着给余念娘难堪,摆脱命运,结果却害得自己在太原府待不下去。 到了京城,若是她本本份份,也不会走错路,走到今天这一步。偏她要去挑畔余念娘。想要改变所谓的运命,走上一条不归路。 余念娘带着孙妈妈和玲珑回了余府,没想到下午时分,卫府就派人送来请贴,说卫老太太得知余念娘回到京城,甚是想念,想请余念娘过去坐坐。 不管她与卫府之间的矛盾怎么样,长辈请,却是不能不去的。 于是,翌日,余念娘带着玲珑和五彩去了卫府。门房恭敬的将她请进府。然后来了一个小丫头热情的将她引到南宛。 下人来报的时候,卫老太太正由卫妈妈扶着在花园里散步。 她高兴的道:“快请姑娘。” 南宛的花园不大,兴许是余念娘离开卫府后卫夫人又让人移栽了一些花草植被,现在的园子比以前瞧得更加幽静,花香四溢。 卫老太太在园子里一处亭子见了余念娘,看见余念娘的时候,她很高兴,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念娘来啊!” 余念娘向卫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安!” “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己人,你怎么还是如此多礼!”卫老太太笑着朝余念娘招手。 “这是应该的。”余念娘道,然后才朝卫老太太走近。 卫老太太亲切的拉过余念娘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露出疼惜:“怎么瘦了?” 余念娘笑了笑,道:“老太太,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是吗?”卫老太太眼中露出迷茫,看向一旁的卫妈妈,却道:“念娘若是在外面住得不习惯,就搬回来住,你以前住的院子一直都给你留着呢。” 余念娘面露疑惑。 第450章 求帮忙 余念娘并没有瘦了,反倒是长了些肉,只不过因为长高了一些,显得更加高挑了。 卫妈妈微笑看着卫老太太,道:“余姑娘没有瘦,不过是长高了一些。而且,余姑娘现在住在余府,没有住在外面了。” 卫老太太一愣:“是长高了吗?那就好。”接着又道:“又在外面开府了呀?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多不安全,还是回来住吧。” 卫妈妈只顿了顿,依然笑着道:“姑娘不是一个人,那是皇上赐的宅子,有许多下人伺候呢!”亭子周围凉风徐徐,卫妈妈凑近卫老太太,温和的道:“老太太,咱们回屋吧,起风了。” “哦起风了,好好好!”卫老太太二话不说,起身,由卫妈妈扶着往亭子外走。 余念娘眼中闪过疑惑。 卫妈妈已经笑着对余念娘道:“姑娘一起吧。” 余念娘点头,跟着一起回了卫老太太的屋子。 屋内的确暖和多了。卫妈妈扶着卫老太太坐下,解下披风,丫头鱼贯而入,上茶,摆点头,还有一碗药。 卫妈妈端过药,亲自给卫老太太喂了药。 余念娘坐在下首,心里琢磨着卫老太太的情形怎么回事。 等吃完药,卫老太太拉过大迎枕就躺下,卫妈妈在一旁提醒她:“老太太,余姑娘还在呢!” “啊?”卫老太太一愣,好似这才想起余念娘还在屋子里,又让人扶了自己起来,歉意的道:“人老了,记忆也不好了。”指着一旁的丫头:“快给姑娘上茶,真是没眼力劲儿。” 丫头看了眼余念娘面前的茶,不敢吭声,端了茶壶替余念娘的茶杯里蓄了水。 见状,卫老太太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笑呵呵的看着余念娘:“你难得来一次,让你见笑了。” “老太太客气了。”余念娘看眼一旁神色不动的卫妈妈,道。 “嗯。”卫老太太微微颔首,好似对余念娘的态度还算满意的样子,指了指余念娘面前的点心道:“新做的,尝尝?”接着话风一转:“你卫大伯因为前阵子佟府的事受到牵连,一直闲赋在家,你现在在皇上面前也算是红人了,就是黄天师也不如你受皇上重用。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在皇上面前替你卫大伯美言几句,重新安排个好差事给他……”接着一叹:“家里最近也不太平,诸事不顺。你曾经差点成了咱们卫府的人,也算是一种缘份,可不能不帮忙啊!” 余念娘看着卫老太太差点没回过神来,这老太太是脑子真有毛病,还是假有毛病? 居然理直气壮的让她帮着卫鸿山谋划差事,最不要脸皮的竟然还敢拿她和卫府的亲事来说事。 余念娘差点气笑了。 她脸上淡淡的道:“老太太言重了。虽然我常受召进宫,却很少参与朝事,大多时候都是和皇上下棋。我虽会推卦,朝事皇上却是不会和我说的。所以,卫大人这事恐怕有些艰难。” 闻言,卫老太太脸一垮:“你这是不愿意帮忙了?” 余念娘垂眸道:“不是念娘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再者,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天师,怎么可能左右皇上的想法?就算宁安候,镇国公等朝庭重臣元老也不敢随意揣测圣意的。” 老太太就绷了脸,很不高兴的样子,靠在榻上,抱着迎枕不想再理余念娘。 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余念娘也没有不自在,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喝茶。卫老太太靠在榻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余念娘放下茶杯,起身,朝着卫老太太行礼:“念娘就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先回去了。” 卫妈妈脚下动了动,在卫老太太耳边低声道:“老太太,余姑娘要回去了。” 卫老太太一下睁开眼,眼神茫然的在屋子里寻了一圈,然后看见屋子中央站着的余念娘,讶然:“念娘怎么还站着,快坐吧!” 余念娘脸上闪过异色。 卫妈妈脸上尴尬了下。 忙道:“老太太,余姑娘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要回去了。” “哦。”卫老太太恍然,朝着余念娘摆手:“那你得空了再来坐。”然后又才想起,提醒余念娘:“记得我交代你的事,改日一定再来啊。” 余念娘淡淡行了礼,出了屋子。接着她一愣,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的卫其娇,一声不吭的站在屋外,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屋内帘子又撩起,卫妈妈走了出来,看见站在外面脸色不佳的卫其娇,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四姑娘过来了。”主动打起帘子,卫其娇越过余念娘面无表情的进了屋子。 余念娘收回目光,带着玲珑和五彩下了屋檐。 后面的卫妈妈紧跟着追了过来:“让老奴送姑娘吧。” 余念娘点头。 “姑娘请。”卫妈妈做了个请的姿势,落后余念娘一步朝着南宛外走去,同时一边走一边道:“姑娘不要介意。老太太之前病了一次,记忆大不如从前,偶尔说话也会颠倒。老太太也是真想姑娘了。” 余念娘不语。 让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请她来作客,这卫府看来真不行了。 出了卫府,玲珑扶着余念娘上了马车,然后五彩驾着马车,三人离开了卫府。 马车上,玲珑正在将自己刚才在卫府打听到的事告诉余念娘。 “……二太太找了关系,托了媒人在四川替卫四姑娘说了一门亲事,人家原来听说是将军府上的,还很中意的,后来将卫四姑娘调查了一番,那户人家立刻不干了。不能结两姓之好就算了吧,谁知道那家太太却不是个吃素的,说难怪二太太舍近求远,原来卫四姑娘是在京城嫁不出去了,所以,才想嫁到四川去……也不知道怎么,这事就传开了,整个成都府的大户人家都知道这事,连带着卫二老爷脸上也没光……而且,听说佟伯爷倒了,佟妃被打入冷宫,背后没人撑腰,卫二老爷被邓台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在四川十分的艰难……没想到卫府现在的处境这么糟糕,卫二少爷好像也很少回来了,皇上倒是没为难他,他也尽心为皇上办事,基本都宿在侍卫营。” 对于卫府其它人余念娘没什么感觉,和卫其宇,很久没见面了。卫鸿山的事卫其宇多少也受到连累,能继续当差也算幸运。只要他尽力办事,相信以后总有被提携的机会。毕竟卫其宇以前帮过她,她也希望他好。 第451章 为难 池朗宜派到伊州的人回来了。 “……趁着院子里的人都出去的时候到屋内外全部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属下也怀疑会不会藏在地下,不过,屋内并没有动过土的迹象,院子里的花被改动过,属下又拿铲子在花台里找了一遍,也没有东西,所以,属下觉得伊州的院子应该没有姑娘想要的东西。” 池朗宜看向余念娘:“你觉得天演大师会留什么东西给你?” “如果没有那也罢。倘若有,那就应该和西北的事有关。”余念娘皱眉道:“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 池朗宜也觉得天演大师不会无缘无故回伊州。 “如果不在伊州,那会是在哪里?有可能在太原府吗?” 池朗宜说的是太原府付府,余念娘的舅舅府上。 余念娘摇头:“应该不会。”她父亲和太原府基本没什么来往……”接着一顿,虽然她的外祖父当年不喜欢父亲,母亲也从来没回太原府,但是父亲知道母亲一直想回去看看我祖父,所以,父亲对外祖父还是挺尊重的。 父亲进天道院后,明面上和太原府没什么来往,暗地里有没有就不清楚了。 这些话也是后来余念娘的祖父说的。 不过,很快,余念娘就将这个可能排队掉。 外祖父早几年就去了,将家中所有产业给了表舅舅付天谐,若是有东西是余道生留下来给她的,想必外祖父就算无法亲自教给她,也会想办法让付天谐给她的。 难道是余念娘想多了,余道生根本没有留下特别的东西给她? “思来想去,我也觉得你父亲应该留有后手。你再仔细想想,他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或者是你祖父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喜爱的东西留下来?”池朗宜道。 余念娘凝起眉头,特别喜欢的东西?忽然她眼前一亮:“有。”激动的看着池朗宜:“我祖父有一个木雕的葫芦,他生前一直很喜欢,经常放在身旁。临去的时候给了我,也就是曾经卫老太爷给他的。” “木雕的葫芦?现在在何处?”池朗宜道。 “已经还给卫府了。”余念娘道:“是我和卫府订亲的信物,因为我和卫府退了婚,所以,葫芦也还给了卫府。” “你确定?”池朗宜看着余念娘。 “不确定。”余念娘道:“不过,这个木葫芦,我祖父的确很宝贝。现在问题是葫芦在卫府,要怎么拿回来……” 还回去的东西想要再拿回来还真麻烦! 翌日,余念娘就向卫府递了贴子。 卫鸿山听到的时候眼前一亮,卫老太太对他道:“既然她递了贴子就好,这事,你还是先回避吧。” 卫鸿山点头,又觉得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堂堂正四品将军,此时如此殷勤的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帮忙,实在有些伤脸面,于是,向卫老太太告了退后,仍然不急不缓,端着架子出了南苑。 等他回到主院,那边有下人就来报道:“余姑娘已经进府了。” 卫鸿山点头,并道:“注意听听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等到下人出去后,卫鸿山烦躁不安的坐在书房里,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静下来看书。 余念娘进了南苑,向老太太行了礼。 卫老太太面带微笑,一脸慈谒的看着余念娘:“念娘来了啊,你能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我真的很高兴!” “没有打扰到老太太歇息我就放心了。”余念娘拿出一个小匣子:“这个是现在市面上新出的补气丸,温补精气。挺适合老太太的,老太太先用着试试,如果觉着好了,以后可以继续用。” 卫妈妈将匣子拿到卫老太太面前,卫老太太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匣子里放着六颗药丸,和现在市场上畅销的补气丸一模一样。。 “哟,你这孩子真有心了。”卫老太太高兴的将卫妈妈将东西收下。 要知道这补气丸前阵子出来的,效果好,价钱不是特别贵,关键是量少,很次去买都要提前预订。 这京城京官,大员,候爷比比皆是,他们一个失庞的卫府自然不被人瞧上眼,卫老太太派人几次去预定都空手而归。 “这补气丸特别难买,不知道你是怎么买到的?”卫老太太问道。 余念娘笑着道:“一个朋友给的。”然后直接道明此次来意:“其实今日来拜访老太太,念娘有一事相求。” 卫老太太眉梢微动,笑着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不知道之前还给老太太的我祖父那个木雕的葫芦还在不在?”余念娘道。 卫老太太一愣,没想到余念娘是问这个:“好像在。” “因为祖父生前十分喜欢这木雕葫芦,这葫芦不仅是一件艺术品,还代表着祖父和卫老太爷之前的友情。所以,念娘想还老太太把葫芦还给念娘。这也算是祖父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卫老太太看着余念娘:“你说的也在理。不过,这葫芦还是你和卫府宁亲的信物,如果将它重新还给你,那这岂不是……” 又要结亲? 卫老太太倒是巴不得! “念娘从小生在乡野之地,自不敢高攀卫府。与卫府的亲事之前也算了了。此时若能得老太太赐葫芦,念娘定不敢忘。” 也就说之前的亲事已经作罢,现在你可以长者赐呀!就与婚事毫无干系了。 卫老太太混浊的双眼精光一闪,笑着道:“不过是个破葫芦,就是金葫芦,若是你喜欢,我自当赏给你。可是这葫芦若还给你,实有些不妥当,不如这样,你看我这屋子里,你喜欢什么直管说,我老婆子都给你如何?” 余念娘笑了笑,道:“那能让我再瞧一眼吗?” “这个没问题。”卫老太太看了旁边的卫妈妈一眼。 卫妈妈出了屋子,没一会儿就拿着那个木雕葫芦进来了。 余念娘拿着葫芦看了看,上面的花纹雕工精致,的确是她祖父那只葫芦。 余念娘有些不舍的还给卫妈妈。 卫老太太便笑着道:“你也莫生气,这葫芦本来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物件,只是来历太过特殊,别说是给你,就是给其它人也是不妥的。” “没事。”余念娘笑着道:“我回去让人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烧给祖父便是。”然后向卫老太太拱手:“那念娘就不打扰老太太了,先告辞了!” “好好,有空再来啊!”卫老太太慈谒的笑着道。 等余念娘离开了南苑,卫老太太才板起脸:“虽然只是个不值钱的东西,不过,想要拿回去,岂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第452章 密函 余念娘空着手从卫府出来,孙妈妈见了不免担心:“姑娘,怎么办?早该想到卫老太太不会这么轻易的把东西还给姑娘。” “她是想让我帮着卫鸿山谋划差事。”余念娘道。 “卫府的人见利忘义,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姑娘,姑娘真要帮他们?”孙妈妈道。 余念娘笑:“当然不。” 然后两人坐着马车先回了卦相馆,又绕到保和堂药铺,一刻钟后,孙妈妈提着药跟着余念娘从保和堂出来了。 深冬季节天总是暗得早,一层一层薄雾飘在官道的半空中,像白绫轻纱! 子时,夜深人静,各家各户都熄灯睡觉。 一个黑影飞快跳跃在街头巷尾,青砖红瓦高墙之间,如轻燕一般跳入其中一户院宅之中。 黑影对院子内的情况不算熟悉,但左拐右转之后还是找到了目标。进入院子后,黑影直接站到主屋外,静静聆听屋内的动静,确定屋内的人呼吸绵长,睡得正香。 以防万一,他还是拿出一支竹筒,戳破窗纸,对着里面一吹,片刻后,黑影才进入室内,一番翻找…… 翌日戊时,丫头们摆好了早膳,卫妈妈伺候着卫老太太在桌边坐下,桌上都是老太太喜欢平素喜欢的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卫老太太觉得今日看着桌上的菜尤其可口,忙令丫头舀了一碗清粥,贴身丫头仔细的替卫老太太布着菜。 卫妈妈如往常一样替老太太整理着内室。 突然里面一声惊叫。 卫妈妈惊慌失措的走了出来:“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木雕葫芦不见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耳背,你再说一次。”卫老太太还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老太太,葫芦真的不见了!”卫妈妈哭丧着脸。 东西昨儿是卫妈妈亲自放在卫老太太的床头的,也是卫老太太亲眼瞧着的。 临睡前,卫老太太还瞧过一眼。 不过过了一夜,东西就不见了。 卫老太太顿觉头晕眼花,放下手中的筷子,对桌上的菜肴胃口全无。 *** 此时余府…… 余念娘打开匣子,匣子里木雕葫芦好好的话在里面,正是昨日去卫府瞧见的葫芦,也正是余念娘祖父留下的那只。 十一看着余念娘笑呵呵的道:“姑娘放心,应该不会拿错的。” 余念娘点头:“的确是这个葫芦。”然后看向十一:“你办事我当然放心。飞檐走壁的对你来说就是小事一桩。” 十一脸一拉,明明是夸奖的话,他怎么听着像是在讽刺他呢? “姑娘,我很不容易的。身为世子贴身侍卫,竟然去干这种事……” “什么事啊?”余念娘看着他。 十一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为姑娘效劳是我的荣幸,不过,我眼神儿不太好,如果下次姑娘能换白日的差事给我就更好了……” “原来你眼神儿不好?那你还敢做世子爷的贴身侍卫,不怕打架的时候一刀抽出来把你主子给劈着了?” “……”十一欲哭无泪。和余念娘逞口舌之快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看见十一吃憋,余念娘觉得心情更好了。小手一挥:“没事了,你可以走了。”然后让人拿了一把匕首进来。 十一伸长脖子好奇的看着余念娘。 孙妈妈不知道余念娘干什么,生怕她划着自己的手,接着下人拿来的匕首道:“姑娘,要吃什么,让妈妈替你削吧?” “不是。”余念娘笑了笑,示意孙妈妈将匕首给自己,然后她拿着匕首沿着葫芦的缝慢慢的划,几次之后,原来合缝得完美无缺的葫芦中间被打开了一丝缝儿。她再使劲儿一撬,葫芦就变成了两半。 孙妈妈和十一瞪眼。 原来这葫芦可以这样打开的? 葫芦的中间是空的,以前余念娘的祖父常拿来装水喝。 余念娘拿着两块半边的葫芦看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因为这葫芦是自己做的,有些厚实。不管是葫芦外侧,还是葫芦里面都雕了花纹。 余念娘凝眉,敲了敲,突然她一愣。 敲打声有些空响。 余念娘又将两个半边葫芦挨个在桌上敲了敲,最后拿起其中一个葫芦仔细看起来,里面的花纹精致,雕工精绝,纹路看似凌乱,好像却有章法,最后变成了一个圆。 “匕首拿来。”余念娘道。 孙妈妈忙将匕首递给余念娘,余念娘小心的用匕首沿着花纹慢慢划,一遍又一遍,渐渐花纹路越加清晰,一个圆形清晰露出来,她最后用匕首轻轻挑了几次,一块木屑掉了下来,露出一个角,用手一摸,软软的,根本不像木头。 余念娘精神一振。 继续用匕首将圆形的葫芦内壁挑下来,好半天,终于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软软的牛皮样的纸,被叠成小小的方形,放在葫芦内壁上。 孙妈妈和十一一脸震惊。 余念娘将纸拿下来,打开,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想了想,她道:“你可知道有一种药粉混在水里,涂在特殊的纸上能让纸上的字消失?” 十一立刻明白:“有。姑娘是想要让字显现的解药?” “是的。”余念娘点头。 “请姑娘稍等。”然后十一出了余府。 一个时辰后,十一回来了,同路的还有池朗宜。 池朗宜将药粉给了余念娘,孙妈妈立刻打来一碗清水,将药粉倒下,又将牛皮纸打开,拿了干净的毛笔沾了融了药粉的水在牛皮纸上刷过。 片刻,牛皮纸上就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字。 余念娘忙凑过去,池朗宜也走近。 “吾,余道生,乃天朝伊州人士,家有一父一女,皇恩浩荡,有幸进入天道院成为天师,现任坤院教习……吾受令跟随大天师和黄天师赶往边境视查……不料,途中无意中发现大天师和黄天师行踪诡异,遂跟随查看,竟发现大天师二人深夜与突厥密谋……吾深觉惶恐不安,谨慎思虑之下提醒大天师为人臣子应当之职,身为天朝人应与突厥远之……可惜大天师陷其深,黄天师恐吓吾之……勾结突厥乃诛连九族之大罪,想吾与其同流合污,吾绝不。又恐吾哪日不幸离去,此事隐于世,不被人知,故此留下此信。写信人,余道生!” 第453章 雨来 今年的秋收十分惨裂,因为大半年滴雨未下,庄稼无水灌溉,许多田地甚至颗粒无收。 南方自春雨后一直干旱,连毛毛雨都没有。此时田地干裂,河水干涸,田边寸草不生。 北方稍好一些,春雪过后大部份地区下了几场小雨,直到入冬,寒风凛冽,飘起大雪,整个北方的大地才得到滋润。 如今马上就到年关,过完年就要开春,到时候要春种,如果田地还是如此,无法灌溉,如何种植庄嫁?种下去也绝无可能存活! 多地上报朝庭表示情况紧急。 皇帝立刻召集朝臣们商议对策。 老天爷不下雨,无水灌溉,谁能有办法? 有人就建议:“不如做场法事,祈求上天在年前降雨?” 马上又有人附合:“此法可行。大天师精通天道,施法向天求雨,这是最好的法子,也是天道院为朝庭,为皇上办事的机会来了。” 你们平常不是常说这事不归天道院,那事不归天道院管,做法求雨,这该是天道院的事了吧? 不满天道院的人甚多,于是,接二连三朝臣出列附议。 皇帝也觉得此法不错,于是,立刻责令大天师:“那此事就由大天师负责,一定要在年前求得甘霖。” 大天师只好领命。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准备求雨的时间没有多少。天道院内再次忙碌起来。 余念娘身为天道院中一员,自然少不得有些任务。大天师让其去布置祭坛。又准备了祭器,祭品。 一切准备妥当后,皇帝再三询问了时间后,大天师终于确定求雨的日子。 大天师根据天象历法推算出最佳求雨日子,并且头两日夜观星象,将时间确定在酉时(下午五点)。 时间确定后,立刻上报皇帝,然后才由人向各府通知。 因为大旱,施法求雨的时候,不光是皇帝要亲临现场,京城各大小官员都必须到场,以及朝臣们的家眷,如此才能显得慎重,有诚意。 到了求雨那日,午后有人就开始陆续进宫。因为施法是在天道院的祭祀台,所以,所有人都是从神武门入宫,通过顺贞门,绕道到东安门。 东安门那边只有一座皇家冡,还有太庙。然后就是大片的空地和园子,先到的人可以在此处歇脚。 如果品阶资历够觐见皇帝和皇后的人,则可以通过顺贞门,再过致安殿,从御花园去坤宁宫和乾清宫。 这个时候皇帝在乾清宫和重臣说话。 拜见完皇帝和皇后后,便可以通过太和门出午门。天道院在午门外的左边,太庙在右边,如果右边歇息的人满了,也可以去社稷坛外。自钦天监被天道院合并后,社稷坛已经很久没用了。不过,因为每日都有人打扫,所以,环境幽静又清静。 到了申时中,所有人移步去祭祀台,按照品阶高低先后而立。 祭祀台上已经放好祭品,器具,一应妥当。 酉时,皇帝和皇后准时到了。 大天师穿着祭祀袍站在祭祀台上,手拿拂尘一挥,一旁的冯天师高声道:“法事开始!” 祭坛三级,高二尺,阔一丈三尺,坛外二十步,界以白绳。坛上植竹枝,张画龙。其图以缣素,上画黑鱼左顾,环以天鼋十星;中为白龙,吐云黑色;下画水波,有龟左顾,吐黑气如线,和金银朱丹饰龙形。 先以酒脯告社令讫,又设皂幡,然后刎鹅颈血置盘中,柳枝洒水龙上;祭以一豭,取画龙投水中。 此水必须是流动的河水。 于是皇帝立刻派了人手捧画龙骑马快奔至护城河,将画龙投与护城河中。然后,侍卫快马加鞭回宫复令。至此,法事已成。 余念娘站一旁一直静静的看着大天法做法。大天师所做法事与古书记载大致相同。 下面皇帝皇后等人一脸严肃虔诚,法事结束后,众人跪下,学着大天师的样子跪地,双手合十磕头,以表对上苍的敬意! 这会儿,天早已经大黑,不过,一路灯笼高挂,还有太监掌灯,皇帝皇后坐着龙辇回了宫。 官阶低下的人陆续坐着马车照原路出了宫,有品阶的则可以到坤宁宫陪着皇后说会儿话。 东安门的那条大街顿时排起长长的车龙。 而此时大天师正在向皇帝禀报求雨的结果:“……请皇上放心,一个时辰以后肯定会有甘霖而至。” “真的?”皇帝一脸惊喜。 “是的。”大天师一脸严肃。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皇帝高兴的在御书房内走来走去。 下面的镇国公,宁安候等人脸上也闪过诧异。一向持重严肃的护国大将军竟然开起玩笑:“大天师果然不同凡响啊,这雨一求即到!” 大天师看着护国大将军,淡淡笑道:“大将军过奖了。” 既然一个时辰后就会有雨,很多人都想留下来瞧瞧。于是皇帝带着众臣移到了保和殿,御膳房摆上酒水,点心,又让人准备了歌舞欣赏。 有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坤宁宫,别说是各命妇,皇后也特别的惊讶:“一个时辰后就有雨了吗?真是可喜可贺呀!” “是呀,没想到大天师如此厉害!”有人道。 也有人质疑:“此时外面月朗星稀,真会有雨吗?” “大天师应该不会推算错吧。你们想想十三年前,大天师连西北战争的事都能推算到,做场法事求雨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对对,大天师确实厉害!” 皇后微笑看着下面命妇们你一句我一句,端起茶杯静静的喝着茶。 法事结束后,余念娘并没有离开,她和杨凯几人一样,一起回了天道院,将善后工作做好后,其它几人先离开了天道院。 皇帝的宴会除了大天师,黄天师和冯天师外,他们这些资历低,道法浅的天师都没有资格入内,所以,杨凯和其它人一样离开了皇宫。临走时本想和余念娘一道,余念娘却道:“我再待会儿,师兄先走吧。” 余念娘常进宫,颇受皇帝和皇后的看重,能被留下来也不奇怪,他没有多想,独自离开了皇宫。 等到天道院内的人全都走后,余念娘这才出了天道院,朝着祭祀台而去。 祭祀台的二楼才进行过法事,余念娘只看了看便继续往上走去。 第454章 祭祀塔 保和殿外莺歌轻舞。午门外却静悄悄的一片,连只猫叫声都清晰可闻。 余念娘一步一步从祭祀台一层走到祭祀塔顶。 每当朝庭需要观天测象时都需要头夜在祭祀塔顶夜观天象。 她并不相信什么施法求雨,那西游记里才有的场景。看天观象倒还值得一信。所以,余念娘想上祭祀塔顶看看大天师所说的一个时辰后有雨到底是不是真的。 ** 大天师从御书房出来后并没有马上去保和殿,而是先行回了天道院。因为天道院内有专门的天师房,每个天师都有屋子。大天师,黄天师,和冯天师,更是一人一个独院。当然,余念娘在天道院作为唯一的女天师,也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不过,她从没在里面住过。 回到院子,大天师先是换了祭祀袍,然后慢悠悠的刚沏好一杯茶,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来。”大天师道。 黄天师推门走了进来,大天师已经坐下。黄天师行了礼,道:“大天师即刻往保和殿去吗?” 大天师淡淡的道:“片刻。” 黄天师颔首,又意有所指的道:“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大天师瞥他一眼,眼中冷光一闪,道:“不需要,做你自己的事去。” 黄天师忙低下头:“是。”恭敬退出屋子,然后出了天道院,跟着去了保和殿。 等黄天师走后,大天师喝完一杯茶,并没有立刻去保和殿,而是进了内室,拿出一本手记。 手记略有泛黄,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东西。 大天师翻到上次看到的地方: “……通过和潜意识沟通,可以在多个方面帮助到人:包括心理的、身体的、心灵的各方面问题,甚至包括人际关系问题、个人发展方向等诸多方面的问题,这就是催眠的神奇之处!……” 合上手记,大天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这所谓的催眠竟是如此神奇?可是我研究数年,仍毫无进展,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思忖片刻仍不得要领,他只好将手记放好,大天师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这才抬脚走出院子,此时他脸上已经恢复以往淡漠高深。 ** 而余念娘在祭祀塔顶拿出本子不断的推算演练,终于推出雨水来临时间,果然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天师还是有些本事的。 同时,也鄙视之。也难怪宁安候会说这些占卜师是些江湖术士,连被皇帝视为国师的大天师也一样。明知道施法求雨只能是一种精神上的慰籍,他仍然去做了,而且在推算出雨水来临时间后,确定施法时间,这样,更显得施法求雨的成功,也让人更加觉得他厉害,相信他的道法! 这其中的玄机恐怕只有懂道的人能看出几分! 但是,皇帝虽相信她,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她就算说出来,皇帝也不一定信。 余念娘皱起眉头,要怎么样才能想个法子让大天师或者黄天师承认一行人的所作所为呢? 她将小本子揣进怀里。 余念娘抬头,此处身在祭祀塔顶,整个皇宫的盛景尽收眼底,虽然没有现代的霓红彩灯,那一排排高挂的大红灯笼却也是一片难得的美景。 余念娘走到塔边,当初她父亲就是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不,应该是被人逼着跳下去的。更有可能是被人直接推下去的。那些迫害他的人也逍遥不了多久,终会遭报应的。 她占用了本尊的身体,也算是为本尊做了一个子女该做的。 此时,祭祀塔顶黑乎乎,借着天上的弯月能模糊的看见塔上的情景,余念娘将灯笼挂在下塔的楼梯处。 突然一阵夜风吹来,地上骤然暗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片乌云将弯月遮住,掩去最后一丝光华,整个塔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此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上余念娘的心头,一股渗人的寒气从背后而来,直击她的胸口位置。 余念娘条件反射身子一侧,千钧万发时刻,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擦过脸庞,纵然在没有月光的黑夜中也泛着幽冷的寒光。 余念娘心中一骇,眸子一缩。手脚比脑子快,已经先一步朝一旁踢去,旁边有人闷哼一声。 她抿唇怒目圆睁,是个女人。 乌云散去,塔顶上的情形渐渐清晰。 卫其娇冷森森的站在余念娘对面,一双眼睛瞪如牛眼,喷火似的对她怒目而视,脸上除了仇视的表情没有其它分毫。 “你干什么?”余念娘冷冷的道。 “哼!干什么?”卫其娇看着余念娘露出渗人的笑,她晃了晃手中的匕首,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余念娘眉头紧拧,背后靠着塔边的墙壁,手在后面摸索想要寻找可以庇护的东西:“你可知道这是哪里?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若在此杀了我,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后果?”卫其娇冷笑一声,然后看着余念娘脸上露出挣拧的表情:“我被害成如今模样,你当初可曾想过这个后果?你借住在卫府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想尽法子害我,你可知道后果?”接着脑袋一偏,看眼余念娘背在身后的手,阴侧侧的笑起来:“你不用找了,这上面什么也不会有,为了让你走得干净痛快,所有能被利用起来当武器的东西都被搜走了。” 余念娘明显注意到卫其娇言语中的漏洞。 “你是怎么上来的?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除了天道院的天师,就是皇上亲自来也得由大天师陪同。” “你不用管我怎么上来的,我自有法子。”卫其娇脸上闪过鄙视,而后出现痛快的神色:“我只要杀了你,以后我就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冒出来对我评头论足,诋毁我,破坏我的名声,然后我再将以往的事都推到你身上,这样就可以洗清我身上的那些污水。如此我便能找个如意郎君,好好的过下半生……至于你,无家无亲人,我就当做回好事,等你死了,叫个人,花点银子,帮你把尸体拖到乱葬岗,也免得你死在皇城晦气,惹怒皇上将你五马分尸……”卫其娇越说越兴奋,脸上甚至出现疯狂的神色。 余念娘悲哀的看着卫其娇,死到临头,被人利用了还在做自己的黄梁美梦。 第455章 拦截 余念娘可以肯定法事散后,所有人都离开了法场,因为她一直在现场善后,除非,卫其娇被人领进来的。 且,只有天道院的人可以随意出入。 所以,卫其娇一直在这儿等着她。 那么,重要的问题来了,卫其娇怎么知道她会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余念娘皱眉看着卫其娇。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推卦。你懂的不过是雕虫小技。”卫其娇得意洋洋的道。 “是吗?”余念娘嘴角勾起一丝隐晦的笑,劝她:“你别傻了,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一样活不了。你可知道我是天师,谋杀天师是什么罪?知道吗,就算不诛九族,你也活不了,什么如意郎君,你等下辈子吧……听说你父亲在四川过得不易,卫府现在也挺艰难,卫老太太年纪大了,时常清醒,时常糊涂……卫大老爷帮着佟府助纣为虐,没有被皇上砍头,你们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这辈子仕途就别想前进了……哦不对,卫府还有卫二少爷,卫大老爷虽然犯错,不过卫二少爷根红苗正,颇得皇上看重。不过呢,我瞧你如果再干些糊涂事,恐怕卫二少爷也要跟着遭秧,到时候卫府就真正彻底倒了,卫鸿山幸运的话还能当个五品的官,运气差在话,恐怕只能当个八品芝麻小官。而卫鸿峰则会直接被邓台踢出四川,回老家种田,依你娘心高气傲的性子,恐怕得气得病倒,至于你嘛,下半辈子只能在尼姑庵度过。” 卫其娇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吓的,脸色煞白,哆嗦胡指着余念娘,颤抖着声音大喝:“住口,你这个骗子住口,江湖术士!” 余念娘淡淡的看着她:“我是不是骗子你不是最清楚吗?瞧你现在的处境,不正是应证了当初我推的卦?” 卫其娇脸更白了,眼神呆滞看着黑漆漆的黑夜,也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浑身都抖了起来。 余念娘沿着墙边,悄悄朝楼梯口挪动。 一旁的卫其娇痛苦的抱着头,不停的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仿佛已入魔怔。 看来在尼姑庵卫其娇日子过得很惨啊,已经导致精神恍惚。不过,也好。 余念娘越过卫其娇,正准备离去,突然卫其娇一下跳了起来,大叫一声:“贱人!”双目通红,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我要杀了你!”手一甩,匕首脱掌离去,朝着余念娘飞来。 余念娘哪能料到卫其娇变如此疯狂,吓了一跳,刀险险擦过脸边,脸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痛。手下意识的想朝旁边抓住,可是脑子突然一晕,眼前光散,黑暗之中眼前一片殷红喷洒而出,溅了她一脸,接着她就感觉自己像脱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高高的塔顶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卫其娇站在塔顶上看着她阴森森的笑。 就在余念娘觉得自己快要落地,要被重重摔在地上变成一瘫烂泥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打横里揽住她的腰。 余念娘一下睁开了眼。 十一已经带人住制了卫其娇,卫其娇瞪着红红的眼睛疯了一样,大叫大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而池朗宜正抱着她深深的蹙着眉头。 余念娘皱紧眉头,站直身子,原来刚才是幻觉。 池朗宜放开她,看向疯癫了的卫其娇。 十一立刻拿出一块破布塞进卫其娇的嘴里。 卫其娇愤怒的瞪着眼睛只能呜呜不停甩着脑袋。 余念娘摸了摸脸,一丝血,蹙眉。旁边递过来一张手帕,她看眼沉着脸的池朗宜,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再看向被侍卫押着的卫其娇,一脸疯狂,正对着她露出骇人的笑。 余念娘却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微微一勾,道:“你放心,我堂堂一个天师,何愁嫁!” 卫其娇立刻瞪大眼珠子,即有震惊又有不甘,她一双眼睛仇视着余念娘,愤愤不甘的被侍卫拖了下去。 白净的手帕上有一丝血,只是小伤。余念娘想将手帕还给池朗宜,看到上面的血又觉不妥,只好收进怀里,向池朗宜道:“世子爷来得正是时候。” 池朗宜绷着脸,冷冷的看着她:“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瞒着我?” 这也没什么不敢瞒着你的啊! 余念娘不以为意:“我告诉过你啊!” 池朗宜脸色铁青。 余念娘的确跟他商量过此事,不过,他觉得这样太危险所以没同意,结果余念娘就找到十一悄悄策划了此事,也不知道十一的脑子怎么长的,竟然就敢同意? 想到此,池朗宜冷冷的瞥向站在一旁的十一。 十一立刻如鹌鹑一样缩起来。 “回去以后自去领罚!”池朗宜绷着脸道。 十一立刻苦着脸道:“是。” “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了。”余念娘道。 “以后切不可再如此。今夜如果换成男子,你的命早已不保。”池朗宜面无表情的道。 “好。知道了。”余念娘态度良好,池朗宜听后脸色稍缓,结果又听余念娘道:“这不是早安排了侍卫了吗!” 池朗宜气结。 余念娘已经先一步下了楼梯,路过十一的时候还朝他递了个眼色。 十一吓得脑袋一缩。 **** 另一边 金黄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保和殿内一片祥和欢乐之气。 突然,外面风起,天上飘来重重乌云将仅有的一点月光也遮住。有太监急急跑进保和殿。 “启禀皇上,外面起风了!” 皇帝立刻精神一振,忙问:“是吗?下雨了吗下雨了吗?” “呃……还没有,不过,瞧着乌云重重。”太监低着头恭敬的道。 那就是要下雨的征兆了! 有大臣立刻起身向皇上道喜:“皇上圣明啊,看来这雨就快来了!” 皇帝心情大好,面上还是沉着的道:“就看这雨什么时候来了。” 那人又道:“既然已经是乌云重重,怕是雨也快来了。” 有两三人附合。 也有精明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不到半刻钟时间,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雨点击打琉璃瓦的声音。有朝臣激动的伸长脖子朝外看去。 太监再次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皇上,皇上,大喜啊,下雨了,下雨了。” 第456章 必须死 皇帝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好,好啊,看来这法事做得的好啊!”又问太监:“怎么样,雨下得大吗?” “回皇上,雨下得很大!”太监一脸笑意的道。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能这样连续下了三日,相信百姓的田庄也不用怕干旱了。不过……”吩咐工部侍郎:“虽然现在急需雨水,但是也要做好防汛工作。” “是。”大殿下首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起身应道。 皇帝举起酒杯,高兴的道:“苍天有眼,终于降下甘霖,来年的春耕也不用担心了,来,众卿齐饮一杯!” 众臣起身,大天师和黄天师跟着起身,众人齐齐举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喜颜满面,端着酒杯正要一饮而尽,突然又有太监神色匆匆跑了进来,一脸慌张:“皇上,不好了。” 皇帝眉头一皱,此等高兴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不好了”真触霉头。 他冷冷的道:“何事?” 太监吓得身子一抖,趴在地上,低头禀报:“启禀皇上,刚才余天师在祭祀塔顶遇刺了!” 皇帝脸色一变,绷着脸道:“你说什么?余天师遇刺了?怎么会遇刺了?” 太监咽了咽口水,抬头朝殿内末位的卫鸿山看了眼,这才小声的道:“是卫府四姑娘。” “混帐!”皇帝厉喝一声。 坐在后面的卫鸿山早已经吓得血色全无,待回过神来,连滚带爬走到殿中跪下磕头:“皇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其娇虽然娇横了些,但却没胆子做这种事的。”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卫鸿山:“是不是误会很快就知道了。”高声沉声传令:“刑部侍郎何在?” 殿中无人回话。 侍奉在一旁的黄公公低声提醒皇帝:“皇上,段大人回府了。” 皇帝这才想起,从御书房出来后,段立诚说府中有事向他请假先回府了。 “速去传段立诚进宫。” 跪在下面的太监弱弱的抬头:“回皇上,段大人在出宫的路上正巧遇见受伤被抬去坤宁宫的余天师。” 皇帝一愣,又道:“那立刻去传旨,让他速速将此事查明。还有立刻传太医院的御医去坤宁宫。对了,余天师伤得怎么样?” “回皇上,目前还不清楚,天师是被人抬去坤宁宫的。”太监道。 皇帝扫兴的摆了摆手,太监退了下去。 突然发生这事,将天降甘霖的喜讯也冲没了。 皇帝皱着眉头,烦躁的摆手:“今日就到此了。”一脸不愉的起身离开了保和殿,黄公公恭敬的紧跟其后。 各大臣相互对视一眼,陆续出了保和殿。没等众人出宫,皇帝又遣人来了。 “皇上请宁安候,镇国公,护国将军……等几位重臣到御书房议事。”接着黄公公看向卫鸿山:“另外,卫大人先不要出宫,请到御书房外候着吧。” 余念娘遇刺,这不仅仅是一个天师遇刺的事,而是有人敢在皇宫做这等事,实乃大逆不道。卫其娇一个弱女子敢刺杀余念娘,是不是其本意还有待查明。 众人也知道卫其娇素来和余念娘不和,表面看着这是一件小事。但是皇帝很有可能因为此事联想到当初三皇中毒的事来。 所以,召集朝臣议事也没什么意外。 而御书房内,段立诚和池朗宜正在向皇帝回禀事情的经过。 “……余天师的丫头等了半天也没见余天师出宫,便托了宁安候世子帮忙看看,恰巧宁安候世子遇见了正要出宫的杨天师,才知道余天师还在天道院……在天道院内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余天师,后来经过祭祀台的时候听见塔顶传来说话声,而且祭祀塔一般人等是不能进入的……” 一旁的池朗宜点头:“是的,且当时祭祀塔下的门大开着,臣当时觉得有异,所以就直接上了塔顶,没想到刚一上去就看见卫四姑娘拿着匕首朝余天师丢过去……” 镇国公等人垂着眼皮子站在一旁。 皇帝脸色铁青:“那余天师现在情况如何?” 段立诚面露可怜:“一直昏迷着,还没醒。脸上受了点轻伤,其它地方都无大碍,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人当时就昏了过去。” “那卫四姑娘呢?”皇帝阴森森的道。 “卫四姑娘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当时情绪过于激动,已有疯癲之象,臣没来得及,她从祭祀塔顶跳了下去。已经请御医了,不过,看样子存活的可能性不大。”池朗宜道。 “疯癲之象?”皇帝冷笑两声:“让卫鸿山滚进来。” *** 大天师和黄天师从保和殿出来后,一路无语的回到天道院,此时天道院与之前离开的时候大不一样。院内外有禁卫军。祭祀台周围又是金吾尉把守。大天师在十丈开外就被人拦了下来。 “请大天师留步!” 一个金吾尉一脸严肃的挡在了大天师和黄天师面前。 大天师看眼黄天师。 “此乃祭祀台,天道院的禁地,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黄天师道。 金吾尉拱手:“谢谢两位天师,不过,上面有令,现在任何人不得靠近祭祀台。” “大天师几个时辰前才在此做了法事,兴许能帮上什么忙?”黄天师委婉的道。 那金吾尉看也不看黄天师,只道:“请两位天师不要为难我等!”一幅不管你说什么也不能靠近的样子。 大天师和黄天师只好离开祭祀台。 回到院中,黄天师这才露出忧色:“也不知道死没死?” 大天师面皮紧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沉着脸闭上了眼睛。 黄天师看着他,也不管大天有没有听,又道:“姓余的那丫头死没死不重要,卫府那个必须死,不然事情就暴露了。” “姓余的果然去了祭祀台,可是,你说她去祭祀台干什么?我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大天师睁开了眼,面无表情,眼露杀机:“不管她知道不知道,都必须死。” “可是,人现在在坤宁宫……”黄天师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而且祭祀台有金吾尉把守,根本靠近不了,当然他们也就无法查看现场,不能了解事情的真相。 “得想个法子去探探卫四姑娘的情况如何了。”大天师道。 黄天师蹙着眉头,大天师这意思就是让他去了。一直以来凡事都是他亲力亲为去做,大天师不过出出主意。纵然心里有些不平衡,但是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黄天师出了屋子。 第457章 走水了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外面雨淅沥沥的下着,将他身上的袍子都打湿了。 “打听到了,余念娘在坤宁宫,皇后派了人专门侍候。而卫府那丫头在偏殿,只留了一个小丫头。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大天师点头,具体消息没传回来之前,他们是两眼一摸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相对无语坐在殿内。 半个时辰之后,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乾清宫先派人过来了。 “皇上请大天师和黄天师去一趟。” “好,劳烦公公等等,容本师换身衣服。”大天师道。 太监客气的道:“大天师客气了,大天师请。” 然后大天师去了内室,外面小童客气的给太监上了茶。那太监意外的看眼小童,以往来天道院传话,可没这么好的待遇。既然如此,也不能浪费。太监坐了下来,一边等着大天师,一边喝着茶。 大天师换了衣服出来,黄天师正站在屋外等着,见他出来,黄天师忙低声道:“也不知道此时皇上叫我们过去干什么?” 大天师一脸淡定:“去了不就知道了。”同时问他:“可有消息传回来了?” “有。”说到这个黄天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卫府的丫头至今昏迷不醒,满脸是血,整个头都被包着,气息十分虚弱,活下来的希望不大。不过,余念娘那边,宁安候世子派了侍卫看守,没办法进去。” 只要卫其娇活不了就成。 大天师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如此甚好。” 两人出了屋子,跟着太监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宁安候等人都在,卫鸿山低着头俯身跪在地上,看来已经跪了很久了。 “参见皇上。”两人行礼。 皇帝绷着脸道了句:“天师请起。”接着看向大天师:“近两年,皇宫内接二连三出事,不知道大天师可否推个卦,或者看看皇宫内的风水。” 大天师抬手:“准皇上旨意。不过,听说余天师身受重伤现在在坤宁宫,不知道伤势如何,醒了没有?” “还没有。”皇帝面色沉沉,像是在回答大天师的话,又像在对其它人说:“另一个死活朕不管,但是余天师一定要想办法救过来。”说到此,皇帝脸上忧色更重:“听御医说余天师情况不太乐观。” 大天师面色不动。 垂着眼眸的黄天师眼底一亮。 “余天师是难得学道的天才。”大天师面露遗憾的道:“不过,皇后娘娘凤体尊贵,余天师受了伤,怕是会将血气沾染到坤宁宫,所以,臣建议,还是将余天师移到别处。” “当时考虑到余天师是女子,所以宁安候世子才会将人安排到坤宁宫,且皇后一向与余天师谈得来。”皇帝淡淡的道。 “但是,既然余天师已经进了坤宁宫,为了皇后娘娘的凤体,还是应该事先查看余天师是否会与皇后娘娘相冲撞,又是否适宜搬走,同时,坤宁宫染了血光,恐怕这风水又要重新看一遭。” 皇帝皱紧眉头:“如此严重?那此事就劳烦天道院了。” “准皇上旨意。”大天师恭敬的道,然后看向黄天师:“不如就由黄天师先去坤宁宫看一看余天师的情况,然后微臣再重新观宫内风水?” “好,就听大天师的。”皇帝和谒的道。 然后黄天师带着法具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余念娘被安排在皇后寝殿的侧殿内,而卫其娇则在坤宁宫后的一排小院子中的其中一个院子里。 御医已经给余念娘把了几次脉了,只是外伤,且脉象也平稳,但却一直不醒,皇后让人喂了一次药。刚才又把了一次脉,御医还是那句话:“天师估计是被吓着了,脉象已经平稳,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 “劳烦御医了。” 等御医离开后,皇后又到侧殿去看了余念娘一眼,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就跟睡着了似的。 皇后叹口气。 “照顾好天师。” 留下一个宫女,外面留了几个人,皇后带着人又回了自己的寝殿,这时候,刚好听人来报,黄天师奉皇上的命令过来看余念娘。 即是皇帝的命令,那就看呗。 “请黄天师过去吧。”皇后打了个哈欠,闹了大半夜,她困得要命:“本宫困了。”贴身服侍的嬷嬷立刻侍伺着皇后进了内室歇息。 这边,宫女带着黄天师去了侧殿。 宫女将黄天师引到殿内,余念娘躺在榻上,外面罩着纱帐,能看清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 “御医说余天师应该是过度惊吓,所以一直昏睡不醒,其它并无大碍。”宫女道。 黄天师盯了眼床上的余念娘,将殿内打量了一番,除了殿外有一群宫女嬷嬷,殿内就只有这么一个宫女服侍,侍卫应该也被撤到坤宁宫外了。 “本师奉皇上之命来探望余天师,并且要施法掩映余天师的血气,免得污了坤宁宫,冲撞了皇后娘娘。”黄天师一本正经的道,然后将随身的箱子放到桌上,拿出里面的罗盘。 见状,宫女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黄天师拿着罗盘在殿内比划,一会儿又走到榻边左右查看。 比划完,黄天师走回桌边,拿出一个小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宫女也看不懂这些,见黄天师推卦演算认真,站在一旁便松懈下来。往常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歇下了,昨天夜里就是宫女值班,累了一天,这会儿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宫女靠在柱子边脑袋一点一点打起磕睡来。 黄天师手中拿着罗盘,头微转,看眼床上仍然沉睡的余念娘,又看向在一旁打磕睡的宫女。 突然外面传来大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坤宁宫内顿时乱作一团。吓得打磕睡的宫女什么困意都没了。 黄天师急步走出殿外,只见坤宁宫后面的一排院子中冒起一股浓浓黑烟。宫女太监们拿着盆子,桶来来回回不停朝后院跑去。 而皇后的寝殿那边也有宫女进进出出,不过,却没见皇后出来。 宫女站在殿外担心的东张西望:“怎么回事,怎么走水了?” “看样子火势不小。”黄天师皱眉道:“那边后院可是连着一排院子?” “是。”宫女惊慌的回道。 黄天师眉头皱得更紧:“不好,若是火势不控制住,烧到前殿来,可就……” 宫女脸上闪过恐惧。忙看向正殿那边。 她们都是皇后忠心服侍的奴婢。 “你快去帮着救火,这里有我,若不将火及扑灭,后果不堪设想。”黄天师一脸严肃的道。 宫女朝侧殿内看了眼,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想必余念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醒来,犹豫一番,宫女朝着黄天师行礼:“谢谢天师了。”转身拿了盆朝后院跑去。 坤宁宫内能用的人全部都去后院救火了。 黄天师再次回到侧殿,走到榻边,他将纱帐挂起,伸出手轻轻在余念娘的鼻尖处探了探,呼吸平稳。又摸了摸她的脉博,稳而缓。 果然是睡着了! 第458章 曾经的不堪 黄天师看眼后院的方向,转身走到桌边,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小瓶里是白色的粉末,这是西北出现的一种最新的毒药,使用方便,不易被查觉。只需要将药粉抹在对方的鼻尖处,通过呼吸将气味吸入身体,只要沉睡得越久,吸入得就会越多。快则一日,慢则两三日,对方就会不时出现头晕脑帐胸闷的症状,然后选择一个时机,突然死去,就像猝死一样。 黄天师笑了笑,这真是一个大好时机。 他拿着药瓶慢慢走到榻边,然后打开,慢慢凑近余念娘,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开来,黄天师蹙了蹙眉,这种药味真浓。他屏住呼吸,将药瓶对准余念娘的鼻尖,正要下药时,床上的余念娘突然睁开眼,黑幽幽的瞳孔吓了黄天师一跳,就在这恍神之间,余念娘已经抬手打掉黄天师的手,药瓶掉落,药粉散落一地。 黄天师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掐住余念娘的脖子,余念娘想反抗,可是耐何手劲不如黄天师。 “黄天师,你干嘛?”呼吸困难,余念娘顿时脸色煞白,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黄天师看着余念娘苍白的脸,突然阴恻恻一笑:“你别装了,其实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好早?是被抬进坤宁宫的时候,还是你要给我下药的时候?”余念娘双手抓住黄天师的手,张着嘴喘着气,一字一字艰难的道。 黄天师眼中杀机尽现,手上的力道加重,余念娘顿时感觉呼吸不了,脸色越加难看。 “你果然知道了?”黄天师阴阴的看着垂死挣扎的余念娘。 余念娘曾经想过学武,学几招自卫,就像此时,她就不会弱弱的任由黄天师掐着自己的脖子而无反手之力。余念娘用力想要将黄天师的手挣脱开,耐何那双手就像铁窋一样牢牢钳住她的脖子,动不了分毫。 余念娘张大嘴不停的喘气,突然脖了的力道松了些,她顿时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脑子缺氧,让她头晕眼花,眼前的人影好一会儿才重叠在一起。 她看着黄天师,低低喘息说道:“你在说你,还是说大天师?” 黄天师手上力道再次加重,余念娘顿时又呼吸困难起来,脸色变得铁青,紧接着脖子上的力道又一松。 “少跟我兜圈子。”黄天师阴着脸道。 外面奔跑呼喊脚步声不断。 “我父亲当年是被你和大天师推下去的。”余念娘突然道。 黄天师眼神一凛,却是松开了余念娘的脖子,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用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她:“果然。” 余念娘觉得自己终于可能自由呼吸了,她脸色发白的看着黄天师,呵呵笑了笑:“果然是你们干的。什么血祭,什么天道,什么天机都是骗人的,全是幌子。” 黄天师冷漠的看着余念娘,摸出一张白净的手帕,慢慢的捡起地上的药瓶,小心的将里面的药粉一点一点倒在手帕上,却是不答余念娘的话。 “其实你们根本就连江湖上三流的占卜师都不如,所有的一切恐怕都是阴谋所得推算而来。”余念娘面露讥讽。 闻言,黄天师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道:“我的确是个小小不起眼的天师,不过,一山自比一山高!” “你说的另一山是指大天师?”余念娘毫不掩饰的鄙视:“那是个连四流占卜师都不如骗子,别以为你们当年做的事没人知道,什么准确推算出西北战机,其实是你们勾结突厥,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挑起战事。没有你们,也没有那场惨无人道的战争,就是你们的私心,害得无数百姓无家可归,妻离子散……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们竟然只是为了在天道院站稳脚根,成为大天师……” 黄天师即惊讶余念娘知道这些,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当初余念娘突然冒出来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们就派人去查了余念娘的来历,可惜,有人故意隐瞒,他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查到余念娘的背景,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将她铲除时,皇帝就宣布了余念娘的身份。 那时候,大天师就觉得事情不简单,派人暗地跟随,查探,发现余念娘在悄悄的查当年的事。从那时起,他们就决定不能留着余念娘,耐何,余念娘身边总有宁安候世子的人保护,所以,也无从下手,要不然就是失败。 上一次临洮县地动,从甘肃回来后,他们越发觉得不能再留余念娘了,许多事好像都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大天师很少推卦,但推的卦一向都准,不过,遇到余念娘后却总是发生意外。 他们本来以为余念娘只是发现了蛛丝玛迹,却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全部。 这么肯定,那就是说余道生当年真的留了证据。 黄天师黑着脸,眼底迸裂出骇人的杀机。 “把证据交出来,或许我能让你痛快的死去!” “怎么,害怕了?你们当年逼迫我父亲跳祭祀塔,还蒙骗皇上和所有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日的结果?我真不明白你们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蒙骗皇上,还勾结突厥。你知道叛徒的下场吗?凌迟处死只会便宜你们,皇上会将你们被五马分尸,活生生的头手脚分离,让你们清晰感受自己的脑袋和身体被撕扯开的痛!听听自己骨骼崩裂断开脆响的恐惧……”余念娘笑呵呵的看着黄天师,淡淡的一字一句的道,平静的神情配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让人浑身冷颤不已。 “闭嘴!”黄天师脸色难看至极,将瓶中的药粉全部倒在手帕上,朝着余念娘走近:“告诉你,这些皇上不会知道的,现在所有人都去后院救火了,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就算你知道了这些也没用,只会让我加倍药量灌入你的鼻内,让你死得更快些!” “哈哈……”余念娘脸上丝毫不见畏惧,反而痛快的笑了起来,她盯着头顶的纱帐,对黄天师的靠近并不反抗,反而出神的看着头顶,眼神透过纱帐看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父亲,真相终于大白了,你终于可以安息了……”接着又低低喃语:“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了……”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对靠近的黄天师置若罔闻。 直到一群侍卫冲进来将黄天师抓住,皇后沉着脸带着几个命妇走到床边,侍候的宫女摇着她的胳膊,不停的呼唤她,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宫女一脸疼惜的拿着手帕替她擦着眼角。 余念娘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哭了。 她支起身子,宫女扶着她坐了起来。 皇后已经坐到榻边,一脸心疼的摸着她的脸:“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原来一切……”皇后哽咽,无法言语,原来一切竟是这样,皇帝曾经那么引以为豪的一次推卦竟是如此的不堪! 第459章 (大结局) 这一夜,包括施法求雨都是计划好的。也是经皇帝和皇后同意的。 不过皇帝事先只知道池朗宜和余念娘要帮着找出天道院的作乱之人,却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将十三年前的事牵扯出来,更没想到当年大天师为了坐上大天师的宝座,勾结突厥,引来战争,使得生灵涂碳,百姓遭秧,将士死亡无数。让天朝用了十年才恢复过来。如此大逆不道之徒毕将引来天下的愤怒。 皇帝怒不可揭! 余念娘将余道留下的那封信交给了皇帝,皇帝让人拿着比对了曾经余道生留在坤院的笔迹,果然一模一样。 皇帝久久不敢相信。内心震惊,愤怒,羞恼。可是他是皇帝,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于是,最后皇帝以大天师和黄天师勾结佟伯府,毒害皇子,谋害宁安候世子,刺杀同僚等一系列罪,判处极刑! 关于余道生的死,皇帝还是决定隐瞒下来,整件事只有几个重臣知道,对余念娘有愧疚,皇帝只好通过封赏来安慰余念娘。追封余道生世袭三代爵位,黄金万两。 知情的几人自然缄口不谈,识趣的将这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余念娘婉言拒绝的皇帝的封赏,只当个小小的,自由的天师。不过,皇帝却给了她许多的便利。 同时,皇帝也终于清醒过来,天道院无法取代钦天监,也不能取代。他听从了余念娘的建议没有立刻废除天道院,不过,将原本该属于钦天监的权利和负责事宜全部归还到钦天监。 天道院内提升冯天师为新任大天师。皇帝对其它的天师心存芥蒂,则将杨凯和余念娘提升为主事。 不过,余念娘向来不怎么管事,所以,基本上天道院的事都由杨凯在打理。 后来杨凯在大天师的屋内找到一本手记,上面记载了一些前所未有,玄乎异常的事。冯天师觉得没什么用处,而且前大天师心术不正,留下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后人,并不打算留下,又觉得余念娘总能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兴许会喜欢这个,于是将手记给了余念娘。 余念娘花了一日的时间将手记看完,最后神色复杂的合上,叹了口气,这根本就是一本关于特异功能的心得和学习要法的摘录。 难怪大天师有时候能准备的算出她的行踪,难怪他会知道自己在施法求雨的法事后会上祭祀塔顶。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她用的一样的法子,但一定和特异功能有关。 不过,余念娘后来派人去调查了一番,大天师是地地道道的天朝人,以前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真要说什么异常,那也是勾结突厥。 所以,这东西不太可以是他所知道的。同时,这本手记是前大天师留下的,一切说明,前大天师很有可能也是如余念娘一样,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听说前大天师飞升的时候正值中年,连尸体也一起消失了。所以,皇帝才一直将天道奉为神秘的存在。 知道这个,余念娘又兴奋了,难不成前大天师是回到了现代?所以,她也有机会可以回到现代,自那以后,余念娘专心的研究起前大天师留下的手记,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回到自己的时代。 而令皇帝头痛的突厥被池朗宜派去的人暗中挑拨,激动发内战终于打了起来。 突厥虽然凶悍,但是不断的战争让突厥部落的族人的生活苦不堪言。于是内部出现了两派,一派主张和平,另一不扔主张战争。一直以来两派矛盾不断激化。加上池朗宜暗中派人扶持主张和平一派的,又给予帮助。寻了机会,将在位的突厥王杀掉,主战派立刻惶惶失了主心骨。主和派趁机推举了一向态度和软,信奉和平主义者的巴达玛当了新一任的突厥王。 同时,草原上的其它部落被天朝派去的人软硬兼施降住,又见突厥内战,突厥王去逝,主战派被压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全都偃息旗鼓,歇了各自的小心思,一心一意向天朝臣服。 新突厥王为了表明自己的部落投诚的诚意,亲自带着牛羊马布匹,金银首饰等物,还有十数名娇艳的美人在皇帝寿辰之前进京向皇帝进贡,同时送上一份大大的寿礼。 自这以后,困扰天朝西北几十年的突厥终于和平解决。 突厥人凶狠,本性难移。 接受突厥的臣服只是权宜之计,待天朝兵马强壮,粮草充足之后,必将突厥除之。 这是太子在皇帝驾崩前的承诺。 十三年前西北大战真相查明,钦天监重启,再得帝王重用,天道院新任大天师上任后的第三年,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同时池朗宜成为新的宁安候,同时任金吾统领,老宁安候以年纪大,腿疾严重向皇帝请辞,辞去了军中一切职务,安心在家养老。 新皇能登上帝位,宁安候府功不可没,皇帝即可惜失去宁安候这样的大将,又知宁安候退离军营势必然。于是任命池朗宜同时兼任怀化大将军,接管西山大营。 而卫其宇因为正直,是非分明,忠君为国。太子登基后,将卫其宇从原来的五品越骑校尉,从四品二等侍卫提升为从四品校尉统领,一等侍卫。 同时,还提了一批年轻才俊和武将。 封镇国公世子为正四品前锋营统领。 封护国将军的三儿子肖山原岭南军营五品千户,为指挥使。 封武夷为正四品京卫指挥佥事。以及三皇子为郡王。 自至,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同时,朝庭颁下旨,原来在全国大肆建造的天师庙责令全部拆毁,只留京城一处。看来,不管是天道还是天道院,还是天师,在新皇眼里都不值一提,再次崛起的钦天监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不过,奇怪的是,亲皇不喜天道,却是对现今天道院内唯一的一位女天师颇为礼遇,不仅保留先皇赐于余念娘的一切权利,同时,单独赐了余念娘一把雕刻精美,难得一见的西域匕首。 *** 三年后 卦相馆做得更大,余念娘又招了几个有真本事的占卜师坐馆,同时,她还在不断的研究新药给广平广胜。不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前前大天师的那本手记上。 对于特异功能,余念娘倒是精进了一些,却是没有找到回到现代的法子。这让她有些沮丧。 前阵子,她觉得无聊,京郊的几个庄子上的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多得不得了,送了不少人,还有不少。 于是,她蒙生要在古代开个冷饮店的想法,做了鲜榨果汁最原始,最简单易造的压汁器,请人打造后,这不,今天刚刚试做了一些,还挺好用。 只需要将水果剥开放在压盘上,然后靠手劲使劲儿压榨,让果汁出来,还可以根据水果的不同,各人口味的不同加糖。 孙妈妈等人尝了都觉得不错。杨凯不仅对果汁赞不绝口,连那榨汁的机器也兴趣极高,一直夸赞余念娘不停。还道:“师妹,把你这东西匀给我一个吧,我没事的时候也在家里榨果汁喝。” 余念娘就道:“想喝了到店里来不就成了,拿一个榨汁机回去白白浪费了我的东西不说,也浪费你的时间。” 杨凯就等着余念娘说这话,立刻应下:“好啊,就听师妹的。” 正说着,有人走了进来。 脚长手脚,穿着一身白衣,昂首挺胸,气势十足。 十一将信给余念娘:“姑娘,这是候爷给你的信。” 池朗宜早已经是宁安候,开始听到候爷这两字的时候余念娘总想起老宁安候,后来渐渐就习惯了。 池朗宜去了西北,人很少回来,倒是经常让人捎信给余念娘,刚开始一封信寥寥无几几句话,除了问候还是问候。 余念娘也回三两句。 后来,信的内容渐渐多了,不仅提醒余念娘天冷加衣,天热减衣,备足冰块,还跟她聊营中的事。再后来就是家常。 不过,这次的信件特别的厚,余念娘拿在手里一大叠。 先是按例问候了几句,然后就告诉她,太后觉得他今年已经二十六,连皇上都立了皇后,怀了龙子,他的婚事还无踪影,所以,太后选了几家闺秀,想先替他纳一门侧妃。 信中,池朗宜将太后看中的几位闺秀一一告知了她: 太仆寺少卿的女儿,今年十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端正,聪颖慧中,娴淑优雅。 第二位,是礼部郎中家的女儿,今年十七,被称为京中的才女,无所不能,长得甜美可爱。 第三位是顺天府丞的小女儿,今年十六,无所不精,更是从小熟读兵书,五官端正,双眼皮,大眼睛。 一共五位,太后的意思是,如果池朗宜一位也瞧不上选位当侧妃也可以。 信的最末,池朗宜特意留了一排空白位置供余念娘点评。 余念娘挑眉,撇了撇嘴,觉得这人实在无聊,将信还给十一,道:“告诉你家候爷,我觉得这几位都不错。” 十一看眼余念娘递过来的信,道:“姑娘看完信,候爷还有话让属下传达,候爷说,他也觉得这几位闺秀挺不错,可惜她们都不会天道。” 余念娘眉梢跳了跳,继续装傻,歪着脑袋看着十一,半响才道:“我知道了。让他等我的信。” 十一一脸喜色,拿着信离开了。 余念娘不是不知道池朗宜的心意,可是她心里记挂着回去,当然不能与这里有任何羁绊了。 一个半月后,池朗宜终于收到了余念娘的来信,厚厚的一沓,里面附了几张画像,全是女子的。不是长得胖,就是长得丑的,要不然就是长得矮的。反正没一张好看的。 信的最后,余念娘无奈的告诉池朗宜:……实在尽力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几个学道的姑娘,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池朗宜气得鼻子都歪了! 十一更是站在后面捂脸,替自家候爷悲哀了。 在后来的数年里,池朗宜始终没有放弃,就像余念娘始终没有放弃回去的想法一样。 一生有好长,执念就有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