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朱阁》 人物名单(不断更新中) 人物名单: 侍郎府:苏府 老太太:张氏 仆:佟妈妈、于妈妈、大丫鬟: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小丫鬟:阿菊 长房 大老爷:苏伯千 原配:张氏(亡) 大太太:罗氏苑源楼仆:朱妈妈、香菱、香草 大少爷:苏旻原配张氏所出,不满一月夭折 三少爷:苏晏年13,继室罗氏出 四少爷:苏景年9,二姨娘任氏出 大姑娘:苏瑾婵年18,原配张氏出,嫁平阳侯府世子曹杰为妻 三姑娘:苏瑾妤年14,原配张氏出玉兰阁 仆:桑葚、甘枝 四姑娘:苏瑾娅年14,大姨娘曾氏(张氏陪房)出云香阁善绣 七姑娘:苏瑾妍年12,继室罗氏所出绛绫阁 仆:贾妈妈、茉莉、丁香、金铃 九姑娘:苏瑾嫣年10,二姨娘任氏出 二房: 二老爷:苏伯山 二太太:孟氏 二少爷:苏晟年15,二太太孟氏出 二姑娘:苏瑾如年16,帝之如嫔 五姑娘:苏瑾妘年13,叶姨娘所出善画 八姑娘:苏瑾妧年11,孟氏所出月梅苑 三房: 三老爷:苏伯言(庶子,英年丧偶) 六姑娘:苏瑾媚年13,范姨娘所出 平阳侯府:曹府 夫人 世子:曹杰苏瑾婵丈夫 二少爷:曹煦 东平侯府:俞府 俞老夫人 东平侯:俞恒 十五岁继承爵位(现14) 第一章 输命 腊月的夜,寒风萧瑟,透过半掩着的雕花红漆窗缝,伴着呼呼的风声,耳边依稀能听到前院里传来的热闹声。喉咙里又干又渴,似是一把火烧着,苏瑾妍勉强支起半边病弱的身子,转头费力地对外喊道:“丁香。” 屋子里落针可闻,紧闭的门外静悄悄,一点回音都没有。 苏瑾妍扯着嗓子对外又唤了几声,却依然听不到声音,心中顿觉苍凉,慢慢将头靠回绣枕,难道院子里的人都离开了吗?苏瑾妍苍白无血色的脸被气得一阵通红,却只能怒瞪着头顶的垂密幔帐。 自己还没咽气,依旧是这东平侯府的夫人。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吱呀一声,伴着脚步声进门,苏瑾妍头也没转,只有气无力地说道:“丁香,给我倒杯茶。” 脚步声停在床前两三步处,没有动。苏瑾妍在被中的手握拳,难不成连她也越发大胆起来了?侧过头,本黯淡无神的眼眸在见着来人,蓦然就瞪得大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显得狰狞而恐怖。 苏瑾妍挣扎着要坐起来,伸出手指颤颤地指着面前的人,怒质道:“你来做什么?!” 苏瑾妤一身正红百子石榴缠枝的锦袄,打扮得衣光鲜亮,笑盈盈地就回道:“姐姐何必这么激动,今儿个是好日子,我不过是来瞧瞧东平侯府所谓的主母。” 苏瑾妍听闻,强撑着体力冷哼一声就道:“亏得你还知道我是东平侯府的夫人,那现在是你见我该有的态度?”苏瑾妍的话说得十分吃力,刚说完,就忍不住咳嗽。 沉重的喘气伴着咳嗽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苏瑾妍余光瞥见对方的一身正红,嗤笑道:“不过是一个平妻,你也配穿这大红?!” 苏瑾妤的眼神眯紧,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子,双臂抬起,低头看了眼那上面的精致花纹。复又望向苏瑾妍,不怒反笑道:“我为侯爷生下了嫡长子,今儿个东哥儿满月,外面那么多宾客,你抱恙在身无法出面,自然就由我代替你。” 别有意味地望了眼床上的女子,苏瑾妤笑着继续道:“今后你无法出席的场面,都将由我代替。姐姐,你说我若不盛装一番,岂不是丢了咱们东平侯府的身份?” “你……!!” 苏瑾妍被气得一阵猛咳,止也止不住,伸手取了枕边的帕子掩嘴。咳嗽声持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止住,苏瑾妍复抬头,眸中却已然空洞黯淡。 苏瑾妤便一直站在床前瞅着,相较于苏瑾妍的激动,她显得十分平静。走上前几步,自上而下俯视着苏瑾妍,见对方面若死灰,颜色霉墨,苏瑾妤心里舒坦。 眼尖地又注意到苏瑾妍手中绫白绢帕上的红血,苏瑾妤故作惊讶道:“姐姐的身子果真虚弱,难怪入府三年都无所出。说也奇怪,上一回好不容易怀上了,怎的就滑胎了呢?”说话间身子往前一仰,眉眼含笑,丝毫不遮掩心底的得意。 孩子是苏瑾妍的死穴,她肚子不争气,进东平侯府两年多都未能给侯爷生上一儿半女。若非这样,当初又岂会听从旁人劝诫,如今,这俞府如何又会有她苏瑾妤说话的份? 唉,真是引狼入室,苏瑾妍悔不当初! 苏瑾妍满腔怨愤,冷脸瞟了眼近在咫尺的人,怒不可遏道:“你处心积虑嫁入侯府,对我低眉顺眼了这么长的日子,现下可算是如愿了。” 苏瑾妤听后嫣然一笑,望着苏瑾妍嘲讽道:“你不过是败在了自己千挑万选的男人手里,如何能怪得了我?你总说是我抢走了侯爷的心,怎不说根本就是你自己不懂得为妻之道?” 苏瑾妍被戳了痛处,当场就又是一阵猛咳,熟悉的血腥味泛上喉咙,却被她硬生生地咽下。可就是因为这个动作,让苏瑾妍觉得喉咙奇痒,本就乏力的身子又躺了下去。 面色苍白如纸,苏瑾妍只望着头顶的幔帐,沙哑道:“我当真是好奇,三姐姐你一个正经的官家千金,凭着咱们苏府的地位,要求一段好的姻缘,难道会谋不到?你居然会甘心为妾,居我之下。我自小敬你为姐,凡事也礼待三分,便是你入了侯府,我又何曾亏待过你?现下你这般待我,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是吗?你觉得以我当初的情况,还能再顺利嫁入贵勋之家?” 费力地又转过身,苏瑾妍不屑地看苏瑾妤一眼,反嘲道:“当初要不是你自己求了祖母,偏要定下那门亲事,最后耽误成老姑娘,能怪得了别人?” “你……!” 苏瑾妤强忍怒意,略作思量似是想到了什么,咬牙道:“老姑娘又如何?现在这东平侯府是我在做主,难道你以为你还是不可一世的侯爷夫人?” “苏瑾妤!!” 苏瑾妍握紧拳头,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全身上下却寻不到一丝力气。无奈,只好又僵直地躺回床上,口中却厉声道:“你便是天生的贱胚子,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总只晓得盯着自家姐妹的夫君,简直枉为苏家的女儿!” 苏瑾妤呵呵两声,在苏瑾妍床榻前坐下,启唇一字一句说道:“你当真就以为我是你的三姐姐,侍郎府的三小姐?” 苏瑾妍眼睛蓦然睁大,炯炯地望着面前的人,对这句话无疑是难以理解。 “我根本就不是苏瑾妤,你的三姐姐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对了,苏瑾妍,说到底还是被你亲手害死的。” 苏瑾妍脑袋轰的一片空白,喃喃道:“什、什么?” 手顿在空中,满脸不可思议。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这个因为自己无嗣而委屈入府为妾,替自己巩固地位的人,不是三姐姐? “还记得那一年,你失手将你三姐姐推下池塘的事吗?其实自那次之后,苏瑾妤就不再是苏瑾妤。” 看着满脸惊恐的苏瑾妍,苏瑾妤再道:“苏瑾妍啊苏瑾妍,你自小争强好胜,凡事都要占尽风光。你以为我后来对你的疏远是因为气你不小心将我推下了水,殊不知我早不是你姐姐了。你要强了一辈子,一定不会想到最后会输给我,输给了一个死人。” 苏瑾妍望着眼前那一张一合的红唇,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就听不见其他。 输给了一个死人,一个死人、死人……?? 苏瑾妍心底无疑是难以置信的,怎么可能会不是三姐姐?怎么会! “你、你是谁?” 瞧着苏瑾妍那副迷离惊呆的模样,苏瑾妤心情似是十分好,站起身勾起嘴角便回道:“不管我从前是谁,但今后只会是东平侯府的女主人。而你苏瑾妍,也只能成为一个过去。” 苏瑾妍勃然大怒,使劲地掀开被子,突来的寒气让她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微微一颤。但苏瑾妍顾不得其他,手撑在床沿就想下床,眼前的这个女人,怎么能够如此放肆! 许是心里那股恨意的催使,此时苏瑾妍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几个月都未能下床走动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就站到了苏瑾妤面前。自她进门之后,明着对自己姐姐、姐姐的喊,一脸恭敬,私下里却让婆婆、丈夫的心都偏到了她那里去。不止这样,连带着苏家,对自己也渐渐不闻不问。 上回小产,苏瑾妍心里如何不怀疑,当时的场景,只有她有那个机会。可没有办法,俞府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而苏府,需要一个有子嗣的女儿坐稳东平侯府夫人的位置,所以即便是母亲有心,也无力为自己做主。 但现在,她却说她不是苏瑾妤,不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啪!” 苏瑾妍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耳刮子就对着苏瑾妤甩了过去。可不过瞬间,自己脸颊也是一阵火辣,还不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瑾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就跟着就倒了下去。 “凭你,也敢打我?” 苏瑾妤美目阴鸷,捂着自己左颊,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地上的苏瑾妍,咬牙道:“没想到从前那般骄傲的七妹妹,也会有今天。你动手打我,只会让侯爷对你更添憎恶,也坐实了你妒妇的名声。你怕是还不知道,侯爷已经答应我了,只等你咽了气,便将我扶为正室。” “呵,他可真是盼着我死去啊~咳咳” 拿着帕子就咳出一口痰,痰中带血。苏瑾妍心里无限酸楚,蜷着身子眼神绝望,口中喃喃着:“母亲说的对,我就不该嫁给他。” “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也不嫌太晚?” 苏瑾妤往前一步,话锋一转,别有深意地道:“七妹妹你喝了那么多年的求子汤药,最后反倒是坏了身子。你百般折腾,不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怀不上吗?” 苏瑾妍强撑着精力,抬头怔怔地望着苏瑾妤,半晌才道:“是、是你?!” 玫红海棠样面的绣花鞋往前几步,苏瑾妤抬脚竟是就朝苏瑾妍踹了上去,口中狠道:“是,是我。你迟迟拖了这么长的日子都不肯闭眼,不就是想再见侯爷一面,说是我故意诬陷了你吗?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侯爷说过,他是不会再见你这个毒妇的。” 听苏瑾妍发出疼痛的呻吟声,苏瑾妤这才收了脚,望其嗤笑道:“妹妹你这一世活得就像是一个笑话。我劝你,倒不如早早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也好过今生苟延残踹,惹人憎恶!” “你、你……” 苏瑾妍被踹了几下,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顿觉全身疼痛。等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苏瑾妍气怒攻心,抬头伸手就指着苏瑾妤,却是你了半天也没有出下文。 等听到苏瑾妤的最后几个字话落,苏瑾妍再也忍不住,头一往前就呕了血。狼狈、懊恼、悔恨一股脑地冲向苏瑾妍。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苏瑾妍抬起头,见着来人,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挣扎着就道:“丁香,去、去前院找了侯爷过来。” 丁香双手端了个黑漆木描花托盘,苏瑾妍只闻见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眉头禁不住就蹙起。 苏瑾妤一改从前温婉贤良的形象,转身对丁香就喝道:“还不去伺候你家主子喝药!” 丁香望了望厉色的苏瑾妤,就朝趴在地上的苏瑾妍走去。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打颤,迟疑地走到桌边,端起碗就凑上去道:“夫人,该喝药了。” 见着如此情形,苏瑾妍如何还能想不明?冷笑两声,却因为无力,连音都是轻飘飘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待你不薄,你居然跟了她。” 丁香眼神闪烁,那旁苏瑾妤就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 被人扶起,苦涩的药汁被强灌入嘴,苏瑾妍咬紧牙关闭,硬生生地就不让药汁入口。 苏瑾妤不耐走上前,蹲下身子边使劲地掰开苏瑾妍的嘴,边道:“七妹妹,别怪姐姐心狠,你这样拖着对大家都不好,倒不如早早解脱了。放心,俞府里没有了你,还有我!”说着给旁边的丁香一个劲地使眼色。 浓黑刺鼻的药汁入喉,耳边似是还响着那女人的笑声,苏瑾妍眼前一黑,意识渐渐模糊。 [bookid=2044512,bookname=《嫡女花》][bookid=2227448,bookname=《妻锦》] 第二章 重生 暖暖的阳光从半敞着的朱红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珠帘后的美人榻上。极地的雪白烟罗帐幔随着偶尔的清风一阵摆动,香炉里燃着袅袅的青烟,卷裹着纱帘,弥漫了整间香闺。 “啊!” 美人榻上,一袭缕金挑线纱裙的少女突地坐起,脸色苍白,嘴唇抿紧,白嫩细致的额上满是汗水。 珠帘碰撞间,是婢女茉莉到了榻前,举起帕子为少女擦了擦额头和鬓角里藏着的汗珠,关怀道:“姑娘,可是又做梦了?” “嗯。”苏瑾妍转头看向屋外,“什么时辰了?” 茉莉眉宇间多了丝担心,心疼地就道:“才过了未正,连申时都没到呢~” 苏瑾妍胸口起伏巨大,内心的不安久久未能消去。 看着自家主子这般神色,茉莉不由说道:“姑娘您这睡了才不过一个时辰,可是要躺下再憩会?您最近总是做噩梦,便是连个午觉,也睡不踏实。这到底是怎么了?”摇了摇头。 苏瑾妍抿抿嘴,将头别开,那是前世给自己留下的阴影太大了。那些画面,她的得意,她的笑声,无一不是根深蒂固地扎在自己脑海。 本以为毒汁入口,自己会就此命丧黄泉,却不想再次醒来,竟回到了十二岁的时候。大姐未亡、四姐姐还在,哥哥也尚未娶那个女人,自己依旧是被宠着的娇女,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她不是苏瑾妤! 经过数日,再世为人的苏瑾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连她自己都能再次回到过去,那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呢? 难怪难怪,从前温婉善良的三姐姐,后来能对自己那般狠厉!苏瑾妍望向帘外的眼眸渐渐收紧,原来重生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专享。她那样对自己,顶着苏家三小姐的身份为非作歹,将苏府弄得鸡犬不宁。 现在敌明我暗,就不信,自己还会再输给她!便是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不是她的终究不会是她的道理! “姑娘、姑娘……” 见苏瑾妍晃神,茉莉忍不住就唤了几声,转而望着不远处台案上的香炉碎念道:“三少爷送来的这安息香,竟是对姑娘的睡眠一点改善的效果都没有。姑娘近来总是闪神,可别是被这香给熏坏了。” 苏瑾妍转头,听茉莉将过错一股脑都推到了那炉中的香上,笑笑道:“哥哥送来的香,怎会有差?许是因为开了窗,效果不佳,近来这几夜,睡得已经比往常好多了。” 对于茉莉,苏瑾妍心里是存了愧疚的。 她容貌好,性子急,说话又直接,难免得罪了不少人,可她对自己始终是忠心。奈何、奈何,上一世等到了东平侯府,却是落了个死无其所的下场。望着茉莉,苏瑾妍心下打定主意,这一次再不能重蹈覆辙,不止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便是身边的人,她也要保护好! 看着正走向窗前的茉莉,苏瑾妍缓缓开口:“方才,我迷迷糊糊,听人说好似是有客来了?” 茉莉往院子里一瞧,敛眉耷了脸就道:“这是哪个多嘴的,竟是跑到廊子下嚼舌根,扰了姑娘的好觉。”说着伸手将窗子合上,转过来又恭敬地回道:“姑娘,午后,是平阳侯夫人来府上了。” “哦,平阳侯夫人?”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平阳侯府是大姐姐的婆家。自二府联姻后,曹夫人来府上的次数越发的频繁,若不是后来出了那个事,二府也不会反目成仇。复听到这些人这些事,简直是恍如隔世。 苏瑾妍饶有兴致,抬眸望着茉莉继续道:“可是在祖母的屋子里?” 茉莉微微诧异,不敢多想就规矩道:“姑娘好生聪明,便是去了慈云阁。现下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正陪着曹夫人打叶子牌呢~” 苏瑾妍闻言就下了榻,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袖口,绕了绣着游鱼戏睡莲的屏风往里走,口中随意地就道:“三姐姐想是又在祖母身边。” 茉莉跟上去,“可不是,老太太独独唤了三姑娘去。姑娘,您是不是也准备过去?” 苏瑾妍转头,抽了抽嘴角,不屑道:“她爱献那殷勤便由她去,我去作甚?”说完似是想着了一事,开口即道:“今日,丁香也该回来了是不?” 茉莉眼睛一亮,“姑娘记性真好,丁香家里兄长成亲,大太太给了三天假,许是傍晚就会回来。” 想起丁香,苏瑾妍忍不住就咬了咬牙。上一世自己可真是糊涂,冤枉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茉莉,反倒是养了那样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走到里间,茉莉重新取了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给苏瑾妍换上,转而又至梳妆台前,为其散了发重新挽髻、带珠钗。 镜中的人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而高挺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此时因为初醒而有些干涩的嘴唇忍不住舔了舔,晕上一层湿润的淡粉,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 “前几日让绣工房裁的衣裳怎么还没送来?” 茉莉正将一支玉垂扇步摇插在苏瑾妍左边髻中,突闻这话忙回道:“今日晌午的时候,绣工房的娘子过来,称大太太听说了姑娘要新添衣裳,让人送了几匹苏绣和锦缎过去,故而称还要等过几日才能完工,希望姑娘不要见怪。” 苏瑾妍蹙眉,“我不过是想添几身衣裳,怎么还惊动了母亲?” 茉莉犹豫了一下才回道:“好似是早前三姑娘在老太太面前提了一句,老太太就吩咐绣工房的先给三姑娘裁几身。大太太知道了这事,想是怕姑娘您委屈了心里不悦,就亲自选了布送过去。” 苏瑾妍冷笑,“我说呢,都几天了,绣工房怎么还没将衣裳送来,原道是她。” 茉莉抬头看了苏瑾妍一眼,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别怪奴婢多嘴。自两年前三姑娘落到了池子里后,奴婢就觉得她变了。许是她心里还是怨着姑娘,不肯同您亲近。既是这样,姑娘您何必……”声音戛然而止。 听茉莉话说一半,苏瑾妍自镜中就瞧见了她为自己不平的脸色,接过话:“何必再眼巴巴地去跟在她身后是不是?” 茉莉虽是觉得有失规矩,却还是点下了头,继续理着苏瑾妍的发,嘴中道:“姑娘,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同她虽然都是嫡小姐,但毕竟是不一样的。三姑娘有大姑奶奶帮着,又有老太太宠着,这两年变得处处爱出风头。” 见苏瑾妍眉中似有不悦,茉莉忙改了话道:“可如今这府里到底还是大太太当家,您怕她做什么。” 苏瑾妍无所谓的笑了笑。上一世自己怎么就没有将茉莉的话放在心上,反责怪她乱议主子是非?原来三姐姐的变化,便是连她都觉得怪异了。其实茉莉说的很对,自己和苏瑾妤虽然都是嫡出,但她和大姐苏瑾婵均是父亲的原配张氏所出,张氏是老太太的内侄女,得宠自然是比较多一点。 母亲进门是继室,名义上虽是她掌着家,但处处受老太太压制,平日里还被二婶压了风头。想到这,苏瑾妍也是头大,上辈子母亲为自己操碎了心,自己最后却还埋怨她不帮自己。 摇摇头,苏瑾妍正愁苦之际,听得屋外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七妹妹。” 第三章 兄长 门帘挑起,一个少年迈着步子就走了进来。一张清朗的俊脸满面带笑,眉眼间与苏瑾妍极为相似,手里提了一个笼子,落在杆上的是一只七彩鹦鹉,此时拢了羽毛伸头正望着外面。 “三少爷,姑娘在午睡,您不好进去。” 跟进屋的是个着了桃红色衣衫梳着双丫鬟的婢子,焦急的脸色在见到苏瑾妍后,低眉忙行礼道:“姑娘,三少爷不听劝,奴婢没拦住他。” 小丫鬟唤作金铃,此时缩着头,一脸拘谨。 苏瑾妍心知是因为近来自己睡不安稳的毛病,惹得全院子的人都小心翼翼。茉莉待人严格,若是让她知道谁吵醒了苏瑾妍,便是一顿痛骂。金铃虽同茉莉一般年纪,却因为新至绛绫阁的缘故,对苏瑾妍身边的大丫鬟很是恐惧。 苏瑾妍未去看她,只摆了手让她下去,侧头望着少年手中的鸟笼嫣然一笑,好奇道:“哥哥,这是哪来的鹦哥?” 苏晏将鸟笼就此放在桌上,撩了衣袍坐下,昂着头得意地望着妹子就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苏瑾妍半蹲着身子凑上前,望着那笼中的鹦哥,极有兴致道:“毛色上好,哥哥可是花了重银子了。” 上一世好似是有这么一只鹦哥,但因为总不见吃食,没多久就死了。哥哥对自己一向宠溺,隔三岔五就会给自己带外面的新鲜玩意过来,苏瑾妍并不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然此时,见到这般漂亮的鸟儿,还是忍不住伸手逗它。 见苏瑾妍的注意力都投在了鹦哥身上,还伸出了手,苏晏忙止住了她的动作道:“妹妹,这鹦哥凶悍,你可不能用手去逗它。” 苏瑾妍半仰着头,莞尔道:“难道它还能咬我不成?” “这个倒还真说不准。” 苏瑾妍嘟嘟嘴,站直身子在旁边坐下,看着苏晏不信道:“我只听说过鹦哥说话,可没见还会咬人的。” “这鹦哥可不一样。” 苏晏一脸深意,转而故卖关子道:“你也不问问,它是怎么来的?” 苏瑾妍漫不经心,随口道:“哪里来的?” “是我赢来的战利品。” 苏晏比苏瑾妍只大了一岁,正是少年心性,得意骄傲的年纪。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仰了起来,望了望那笼中的鸟儿才继续道:“今日去长公主府的马场骑马,我赢了萧安,便选了这只鹦鹉。妹妹你可别小看它,听说这本是国公府世子养的,平日里可是宝贝。” 苏瑾妍一下子没了兴致,脱口就道:“那些个男人养的东西,给我作甚?” 似是早就备好的台词,等出了口苏瑾妍才发现自己失言。抬头望着同样脸色讪讪的苏晏,感慨上辈子自己总是拂了他的好意,想起他的后期,苏瑾妍故作撒娇道:“我的意思是,哥哥你下次要亲自养只鸟给我,拿别人现成的可是没诚意。” 苏晏脸色稍霁,也不将之前那话放在心上,“送了你,你竟是还挑剔。”话中并无责怪。 苏瑾妍笑笑,望着眉开眼笑宠溺自己的兄长,心中打定主意,这辈子一定会阻止那场亲事。她不会再让那个女人毁了大哥的一生…… “来,说话,说几句话给我这天仙似的妹妹听听。” 苏晏自袖中拿出一包瓜子,取了就逗着那鹦鹉,奈何对方根本就不理他。苏晏哄了许久,那鹦哥还是没有开口。苏晏急于表现的兴致没有得到满足,急得大汗淋漓,拍着鸟笼就催促道:“快、快说话。” 苏瑾妍见他这副慌张的模样,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臂道:“哥,你跟一只鸟计较个什么劲?” 苏晏却连连摇头,不满道:“定是萧安那小子诓了我,随意送了只不会说话的鸟给我。我就知道他怕他大哥,不敢真取了那鹦哥做赌注。” 此时看着还无忧无虑的大哥,苏瑾妍心里感触颇多。自己可以重来一次,是否真的能做到帮身边的人也重来一次? “不行,我得回去找萧安。” 苏晏说着,转身竟是就想要出去。苏瑾妍一个反应,正想开口喊住他的时候,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尖尖的话,“站住!” 一旁的茉莉新奇,忙开口提醒,“姑娘、三爷,瞧,鹦哥开口说话了。” 二人纷纷转头,苏瑾妍满脸惊喜,至于苏晏,脸色却是一红。 “站住!站住!” “呵呵,哥哥,它唤你站住呢~” 苏瑾妍忍不住调笑,那旁苏晏却是重重一掌就拍到了鸟笼上,鹦哥在笼中扑了扑翅膀,转言道:“住手、住手!” “哈哈~” 苏瑾妍忍不住大笑,见苏晏恨得直咬牙,抬手又想打过去,忙抢先一步夺过桌上的鸟笼,笑着道:“哥哥,你都已经把它给我了,它现在是我的,你怎么还能打它?” 苏晏垂头,嘀咕道:“也不知萧安的大哥是怎么养的鸟,竟然养出这种刁鸟!” “闭嘴、闭嘴!” 难得的,苏瑾妍心情开怀。见兄长一副恨不得拔光鹦哥毛的神色,忙唤了那旁的茉莉,吩咐道:“去将它挂在廊下,回头我一见着它,就能想起哥哥了。” 听出苏瑾妍话中的打趣,苏晏轻轻哼了一声,“这是什么话,看着鸟才能想到我?” “是,姑娘。” 苏瑾妍只是笑,将手中的鸟笼递给了茉莉。这一世,身边人给自己的关爱,她定然会好好珍惜。 抬起头,望着满脸大汗的兄长,苏瑾妍拿了帕子踮脚就要去为他去擦拭。无奈二人虽只差了一岁,但苏瑾妍的个子却比苏晏矮了一个头,因而动作显得十分吃力。 苏晏接过帕子,胡乱地擦了擦才对苏瑾妍道:“难得你还有良心。” 苏瑾妍语笑连连,“哥哥这话说的,可是怨我以前不体贴你了?”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苏晏望着早就熄了香的燻炉,看着苏瑾妍就问道:“最近睡得可是好些了?” 苏瑾妍感激地望向苏晏,点头道:“亏了哥哥的安息香,已经好多了。” 后者这才放心一笑,“你啊~往常早上可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连请安的时辰都能误,现在怎么睡眠那么浅?” 苏瑾妍不答反道:“哥哥回了府,可有去见过祖母和母亲?” 苏晏一拍脑门,眸中闪着慌乱,“我一回来就到了你这,还未去给祖母、母亲请安。坏了,妹妹,我改日再来瞧你。”说完神色慌张地就欲往外面去。 苏瑾妍望着小跑出门的背影,喊道:“哥哥不必慌急,平阳侯夫人来了,祖母不会责怪的。” 远远地,似是听到了应声。 苏瑾妍欲要转身,正见茉莉掀了帘子自外进来。 许是外面天气太热,茉莉脸色微有泛红,进屋望着苏瑾妍即道:“姑娘,六姑娘竟是闹到了慈云阁去。” 第四章 姊妹 新书期,打滚求收藏、求推荐票~~ ﹍﹍﹍﹍﹍﹍﹍﹍﹍﹍﹍﹍﹍ 苏瑾妍略作惊讶,转而不屑道:“她也不嫌折腾。” 六姑娘苏瑾媚是三叔的女儿,三叔不是老太太所出,不过是一个庶子,他早年丧妻,后来就一直没有再娶续弦,屋子里只有一房姨娘。范姨娘便是早前老太太给了三叔的人,容貌娇艳,颇有心计。因三叔任职在军,长年不在家中,她就一直以三房女主人自居,浑然就忘了本来的身份。 六姐姐便是这位范姨娘所出,承袭了她生母的容貌,长得极好,可性子却是跋扈霸道。身为苏府的庶出庶女,成日总不安分,一个劲地只认为她同别人是一样的。 这倒不是苏瑾妍轻看她,而是她们母女之心实在昭然若揭。二人平日里没事就喜欢钻到慈云阁,明着是在老太太身前侍奉,以尽孝心。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们谋的就是想让老太太出面,做主将范姨娘扶为正室,这样六姑娘好歹也算是沾了个嫡字。 只是,一个婢子出身的姨娘。老太太纵然平时再欢喜她,却也不会让她成为苏府的一房太太。 茉莉拿起旁边案台上的刺木香菊轻罗菱扇,站在旁边轻轻地摇着,嘴边随意道:“听说平阳侯府传出消息,称是曹夫人要为曹二少爷选媳妇。这个时候曹夫人上门,六姑娘自然是想要过去的。” 苏瑾妍伸手自她手中取过菱扇,望着那半透明纱布上绣着的香菊,状似好奇道:“祖母让三姐姐伴在身前,难道还真是想要亲上加亲不成?” 前世里,貌似祖母是有同母亲提过这事,只是当初给三姐姐回绝了。她自称是年纪尚小,想多留在老太太身边几年。当时大家都被她的孝心感动,毕竟、平阳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 那是贵勋之家,当初陪着圣祖皇帝一块儿打江山的人家。那样好的一门亲事,别人求之不得,但三姑娘为了在老太太身前尽孝,就断然拒绝。自此苏府三姑娘孝名远播,京中贵府之家无人不赞赏。 苏瑾妍想着,目光骤然一紧,心中冷笑,当初自己也是那样以为的。可是,后来才知道,她不愿嫁给曹家二少爷的真正原因,竟然是……简直是匪夷所思。便是现在,苏瑾妍还是想不通,三姐姐何时会对那个人动了情。 “六姑娘这样吵着过去,想来回头又要得范姨娘责骂了。” 苏瑾妍一笑,望着茉莉就接道:“呵,责骂?还不知是谁出的注意呢。” 话刚落,就见屋子门口的帘子突然被打起,一抹茜红色的身影落在苏瑾妍的视线中。 “七姐姐可是在说六姐姐?” 来人着了一袭茜红色蝶戏水仙裙衫,形容尚小,身形略胖,但一身如白玉般的肌肤,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水灵。走到苏瑾妍的身旁,少女眉宇间也透了一股不屑,接过方才二人的对话,“六姐可真是不识趣,平阳侯府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娶她当媳妇?” 苏瑾妍抿了抿嘴。现下大家都觉得苏瑾媚不配那样的高门府邸,可前世的她,最后却是苏府众多姑娘中嫁的最显赫的。 见苏瑾妍不置可否,少女顿觉没趣。转而拿起自己手中的荷包,笑着道:“七姐,你瞧,这荷包可是好看?” 苏瑾妍闻声望去,只见对方手中是个极为精致的双鱼戏莲荷包,绣工极佳,一针一线浑然天成,尤其是那上面的两条游鱼,简直是栩栩如生。抬头望着一脸喜悦的女孩,苏瑾妍开口就道:“八妹妹,你可是刚从四姐姐那过来?” 眼前的女孩是仅小自己一岁的苏瑾妧,她是二叔的幼女,在族里排行第八。二叔仅有三个女儿,除却一个庶出的五姐姐苏瑾妘,二姐姐苏瑾如和眼前的八妹妹都是二婶嫡出。 二姐姐前年进宫选秀,蒙皇家恩德,被封为美人。去年又诞下公主,晋为嫔,此时圣眷正隆。 苏府虽是官宦世家,祖上也曾官拜一品大员,便是自己的父亲,如今也是三品侍郎。家门显赫,可二姐姐却是百年来出的第一位娘娘,二婶以此为傲,时常挂在嘴边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老太太越发的重视二婶,从而有些轻视身为长房继室的母亲。 不过虽是这样,但苏瑾妍同八妹妹的关系一向交好。 苏瑾妧听了问话,本圆嘟嘟的的脸庞微微泄气,没精打采道:“七姐你怎么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到了。” 苏瑾妍望着一双圆溜溜眼珠子转个不停的八妹妹,先一步在旁边八仙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好笑道:“这府上,除了四姐姐,还有谁能有这么好的手艺,绣出这样的荷包来?” 四姐姐苏瑾娅的生母是父亲原配的陪房曾氏,平日里深居简出,但绣的一手好女红。她为人低调,待人和煦,前世里同她关系不深不浅,苏瑾妍一直都没怎么将她放在过心上。四姐姐一生给人最大的印象,也是最为震撼的,就是在出嫁前夜突然投湖自尽。 这桩事情,是上一世所有人都想不通的。 苏瑾妧脸上无疑是高兴的,跟着苏瑾妍坐下,继续将荷包摆在桌上,“七姐姐你再看看,这个和她平日做的有什么不一样?” 苏瑾妍闻言拿起,先是正面瞅了瞅,而后打开荷包,手指进去摸了摸才微微翻出,抬头道:“原道是个双面的,四姐姐的手艺可越发精湛了。” “可不是,上回我在祖母屋里,见着四姐给祖母做的紫金抹额,便是这样的绣法。我可是求了她好几天,才得来的这荷包。”苏瑾妧完全是一副孩子气,浅笑着露出嘴边两个梨涡,任谁见了都是讨喜。 苏瑾妍望着这般的她,此时心中充满了愧疚。自己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在府上的众多姐妹中玩的算是极好的。可就是因为后来东平侯府的那门亲事,真真伤了自己同她多年的姐妹之情。 上辈子,自己不惜用这段姐妹之情换来同俞恒缔结良缘。却不想,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苏瑾妤说的对,归咎缘由,前世是败在了自己千挑万选的男人手中。 抛去这些思绪,苏瑾妍望着八妹妹呵呵道:“瞧你说的,还求了好多天?平日里你要什么,四姐姐如何就不是马上允了你的?”说着望向旁边紧闭的窗户,“大热的天,也不怕毒日晒伤了你,就这样跑过来。” 苏瑾妧笑笑,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就回道:“姐姐又不是不知,要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怎么坐得住?”说完调皮一笑。 望着她,苏瑾妍心中感觉极好,真是许久未有同她一起说笑打趣了。这段时光,前世一直是自己所回忆的。 苏瑾妧收起荷包,乐道:“姐姐可是喜欢,改明儿让四姐姐也给你绣一个。” 苏瑾妍淡淡回道:“这活计伤眼,我想还是算了的好。” 后者只是“哦”了一声,静了一会又道:“对了,七姐,咱们去园子里玩。”苏瑾妧说着就拉起苏瑾妍,口中还念道:“姐姐近来越发的偷闲了,便是连我的月梅苑,都许久未去。终日呆在屋子里,也不嫌得烦闷。” 苏瑾妍被硬拉着站起,望着八妹妹无奈苦笑。 旁边茉莉见了,忙上前走到苏瑾妧身旁,讨好地说道:“八姑娘,您就饶了咱们家姑娘吧。外面天气热,这会儿出去可不是找罪受?咱们姑娘最近身子不适,您就别拉着她往外去了。” 茉莉说话直接,也是因为知晓八姑娘同自家姑娘关系极好的缘故。再加上,八姑娘虽是被二夫人宠着长大,但为人随意,对这些个规矩计较不多。 平日里苏瑾妧经常来绛绫阁,对茉莉的性子也极为熟悉,此时听了这话,毫不在意道:“你以为就你关心七姐姐?我也知道,七姐最近睡得不好。既是失眠,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茉莉忙凑上前,“八姑娘,是什么好法子?” 便是苏瑾妍,此时也是一脸好奇地望着八妹妹。只见对方狡黠一笑,“七姐成日呆在屋子里,无所事事,晚上自然会失眠。我就是带她出去走走,多奔波一下,姐姐身子乏累了,晚上睡得自然好。”说完不等茉莉接话,就忙拽了苏瑾妍出去。 第五章 阿菊 “你这小蹄子,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我千叮咛万嘱咐,说了多少回,雨前茶不及明前茶细嫩,让你不要看错,偏还混淆了。” 和苏瑾妧刚穿过西廊,就听得不远处缠满藤条的假山后传来一妇人的喝斥声。苏瑾妍同八妹妹相视一眼,均好奇地停住脚步,静心侧耳,就闻得细细的呜咽声,懦怯夹着不安传入二人的耳中。 “都是龙井,我以为是一样的。”稚嫩的女子声音,其间还夹着几分委屈。 “一样?你啊,今天要不是三姑娘帮着说了话,现在早就板子上身了。曹夫人什么茶没喝过,你用雨前茶代替了明前茶,味道一尝就辨出来了。她当场没说什么,但心里指不定会认为咱们老太太故意怠慢了她。” “我、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在慈云阁里做事,怎么能不小心?当初让你进来伺候老太太,可不是图你生了个好脸蛋。要知道,在老太太身前当差,府里多少人争着抢着,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等曹夫人一离开,你就忙自己去给老太太请罪。” 苏瑾妧是个沉不住气的,听了两句就忍不住开口,对假山后喊道:“是什么人?” 假山后先出来的是个年约四旬的青衣妇人,梳着圆髻,左边的鬓角带了两支银簪,右边也插着金簪。妇人满脸横肉,皮肤倒是很白,见着是苏瑾妍同苏瑾妧二人,忙堆着笑脸上前,哈腰行礼道:“哟,是七姑娘和八姑娘,老奴请二位姑娘安。” 苏瑾妧见着来人,开口就问:“于妈妈,你在这儿做什么?” 对方是慈云阁老太太身前的老妈子,在苏府也算是老人了。老太太平日里最倚重的虽是佟妈妈,但眼前的于妈妈也是身前一大红人,只是她经常在丫鬟面前指手划脚,气焰很高,故而人缘并不是很好。 苏瑾妍见八妹妹沉着脸,心知她不喜欢这位于妈妈。可毕竟是跟了老太太那么多年的妈妈,平日里便是老爷太太们见着,也都给几分面子。八妹妹被二婶宠得直言不羁,苏瑾妍忍不住就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于妈妈还是笑着,对二人明显并不惧怕,侧头对着后头的小丫鬟道:“阿菊,还不过来见过姑娘们?早前受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吗?!” 后面走出的丫鬟豆蔻年华,穿了件嫩黄色的裙子,梳着双环髻。想是没见过什么场面,又因为方才的一顿责骂,此时红着双眼,畏畏缩缩地躲在于妈妈身后。但等听到自己被点名,忙往前几步,小心翼翼地瞧了七姑娘和八姑娘一眼,跪下颤音道:“见过二位姑娘。” 苏瑾妧往前一步,轻声道:“抬起头来。” 后者抬头,瓜子脸,肤色娇嫩,虽还没有完全张开,但已可看出她上好的容貌,尤其是眉心的那颗红痣,很是显眼。此时她目不斜视,只盯着青石板道的细缝看。 “哟,这丫头长得不错。是慈云阁的人,早前我怎么没有见过?” 苏瑾妧似是对眼前的小丫鬟很有兴趣,但苏瑾妍的眸中却带了几分警惕。她还记得,前世阿菊本只是老太太屋子里一个端茶侍水的三等丫头,现在看着是青涩,但等过上两年,可就让人好生头痛。 于妈妈心知八姑娘不喜欢自己,但她是二太太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就是老太太也宠着。故而虽是心有疙瘩,却还是赔着好脸上前回话:“回姑娘的话,阿菊刚进慈云阁,这丫头笨手笨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苏瑾妧让阿菊起身,昂头对于妈妈就道:“不过是弄错了茶叶,这有什么严重?” “八姑娘不知,若是往常也就算了,今日偏是给曹夫人上错了的茶。您说说,曹夫人那样地位的人,怎好意思让她饮雨前茶?” 明前茶的数量少且珍贵,能够喝上往往是有身份、有品位的象征。且这一时期采制的茶不早不迟,最为正也,得季节之神髓,时节之精华,极其昂贵。苏府除了老太太的慈云阁有,就是两位老爷和太太屋子也只收着鲜少,一般都是拿出来招待贵客。 而雨前茶价格相对便宜,饶是平日里姑娘们的屋子里都能见着,较之明前茶,档次就显得低了些。其实二茶本身味道区别并不大,可就是俗话常说的,物以稀为贵,故而用明前茶招待客人,显得重视有分量。 “于妈妈,我瞧这丫头怪可怜的,您也就别教训她了。”于妈妈的话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女清清的声音。 苏瑾妍和苏瑾妧闻声望去,首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着了一身白玉兰散花纱裙的少女,她淡妆素雅,脸色恬静,眸光温和。低低挽起的小髻上除去一支白玉嵌珠翠玉簪,就只在侧边斜插了孔雀银步摇,下面缀着点点银丝流苏。 有婢子撑了把绘着花鸟的油纸伞站在少女右侧,为其遮去了大半艳阳,左后不远处则是一个端了简单木槿花色红漆托盘的婢子,上面摆着了个青花陶瓷的宽口小罐子。 苏瑾妍见状不禁在心中大骇,就这样三个人近身,竟然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待她还不等回神的时候,身旁一抹茜红色的身影就匆匆上前。 至伞下少女身前,苏瑾妧开口即唤:“三姐姐。”声音亲昵而欢快。 八妹妹向来讨喜,同府中众多姐妹关系都很好。 苏瑾妍目光射去,对八妹妹娴静着回以一笑的正是苏瑾妤。三姐姐比自己年长两岁,容貌同已经出嫁的大姐苏瑾婵有五分相似,从前为人和煦,待人亦是温婉有礼。 只是如今的她,面上虽还是这般淡雅柔和,处事却隐隐有了几分高调。举手投足间,自有一分不言而喻的傲慢。见惯了前世一脸韵味娇媚的她,此时看到这般清冷的三姐姐,苏瑾妍竟是有些晃神。 于妈妈见着来人,忙弓着身子笑嘻嘻地上前,讨好般道:“三姑娘怎么出来了,这是要回玉兰阁了?” 身子弓着,抬眼仰视着三姑娘。于妈妈只见对方抿了抿唇,目光落到了自己身后,接着不答反道:“祖母刚将曹夫人送至垂花门口,妈妈想是该回去伺候了。” 后者听了,心中一怂,嘴巴咧着就道:“谢三姑娘提点,老奴这就回去。”说完侧望了眼身后的阿菊,敛神变色道:“你这丫头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得三姑娘赏识。现下姑娘为你求情,此次的事我就不罚你了,可必须要好好记着!” 阿菊点头如捣蒜,“谢谢妈妈。”说着跟在于妈妈色身后往廊子那走去,等要上台阶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脚步。 阿菊转身小跑至苏瑾妤身前,跪下磕了头道:“奴婢多谢三姑娘。” 苏瑾妍在那旁看着,嘴边只露出一抹浅笑。方才还那么木讷的一个人,现下倒是机灵起来了? 第六章 落水 于妈妈领了阿菊离开,苏瑾妍思量着也上前。对上正望着自己的苏瑾妤,强压了内心的不适,轻轻唤了声“三姐姐。” 早在苏瑾妍发现自己重生回到十二岁的那一刻起,她就打了心思一定要让眼前的人血债血还!苏瑾妍不知道前世在自己死了之后,她在东平侯府是个什么情形,同他伉俪情深、恩爱一生? 想到这,苏瑾妍的心如同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的要紧。这倒不是自己还念着那个负心汉,而是自己丧命,他们俩反倒是恩恩爱爱、逍遥自在,心中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她做不到不恨,也不该做到! 醒来后见到苏瑾妤的第一面,苏瑾妍就恨不得上前拽着她对着阖府上下说,她不是三姐姐,不是咱们苏府的女儿。可是这样的言论,无疑是天方夜谭,又有谁会相信? 按着苏瑾妤在府上一贯的表现,按着老太太宠她的程度,最后自己反被训上一顿倒是极有可能。其实,若不是自己回到这身体里,要苏瑾妍相信有转世、重生一事,她也不会相信。 明说不行,那怎样才能撕下她的面具,揭露她的真面目呢? 这才是苏瑾妍近日总萦纡心头的困恼。 苏瑾妤望着目光复杂的七妹妹,心底漫上一丝好奇,这几日她竟然转了性子,不再跟着自己身后进进出出了。往前移了一步,苏瑾妤满目关怀,“听说七妹妹近几日睡得不好,连带着白日里都见不着你的人。” “许是安稳的日子过得太久,晚上反倒是睡不踏实了。对了,我这些日子总是做梦,每次梦醒,面对着漆黑的屋子,竟然觉得一阵陌生,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三姐姐,你可有过这样的情况?” 苏瑾妍的语气平缓,如往日一样,却又有些不同。听在苏瑾妤的耳中,竟然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抬头遇着七妹妹平静、随意的目光,心道是自己多心了。苏瑾妤摇了摇头,回道:“妹妹这是做了什么梦,竟让你这么难受?” 苏瑾妍面色突然凝重了几分,犹豫着回道:“我做梦,梦到三姐姐不是三姐姐了。”说着抬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叹气又道:“姐姐您说,这梦可不是滑稽?”言语间尽是无奈。 苏瑾妤听后心中一滞,直直地望着苏瑾妍,半天说不出话来。 “噗嗤”一声,是八妹妹捂嘴笑了出来,抬头望向苏瑾妍道:“七姐这是做的什么梦,三姐姐不是三姐姐,那会是谁?你这梦做的不是滑稽,是真真好笑。” 苏瑾妧的话无疑让此刻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笑着又道:“瞧,三姐姐都被七姐你给唬住了。” 苏瑾妤回神,认真地望着苏瑾妍。 后者却是不看她,一脸不欲深谈此话题的模样,转望向苏瑾妤侧后面端着托盘的婢子,开口好奇道:“三姐姐,这是要去喂锦鲤吗?” 顷刻间,苏瑾妤早就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侧着脑袋也望了眼身后,“是啊。” 苏瑾妍面有激动,“湖心亭那我也好久没去了,听说前几日五姐姐在那作画,画的是锦鲤戏白莲。便是祖母瞧了,也都直夸栩栩如生呢~” 若说苏府这么多姑娘中,绣技唯四姑娘苏瑾娅第一,那绘得一手好丹青的就非五姑娘苏瑾妘莫属。 苏瑾妍的话刚说完,其身后站着的茉莉身子就微微一颤,目光盯着自家主子那挺直的后背,不禁在心中默念:“难道姑娘还要跟在三姑娘身边玩?” “七妹妹可有兴致,陪姐姐一块儿过去?”苏瑾妤心知答案,问得极为热情。 但话声刚落下,却不防,对面的苏瑾妍想了想,抬头就道:“好。” 苏瑾妤面色一愣,望着七妹妹的眸中多了几分疑惑。 她明明是不爱去湖心亭那的。 “咦,七姐姐,你今日怎么愿意去那儿了?”苏瑾妧歪着脑袋,一脸匪夷所思。 苏瑾妍微微一笑,坦然回道:“都是自家的宅子,有什么不好去的?再者三姐姐都不怪上一回我失手,难道我还心有余悸不成?”说完正望着苏瑾妧,余光却瞥向了苏瑾妤,“且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自己就是在那里不小心踩了三姐姐的裙摆,故而失手将她推到了水里。 “可,可我本是想带你去月梅苑看半点儿的。”苏瑾妧嘟了嘟嘴,似是觉得甚为委屈。 半点儿是苏瑾妧养的猫,之所以唤它半点儿是因为通体雪白的身上带着几个黑色的斑点。因是突兀,大家本是唤它斑点,但八妹妹不喜欢,就改唤成了半点儿。 半点儿前阵子刚生了一窝猫仔,八妹妹宝贝得很,天天拉着人过去看。 苏瑾妍笑笑,望着八妹妹就道:“下次吧。” “又下次?!” 苏瑾妧原地跺了跺脚,激动道:“每次都说下次,七姐姐你根本就是嫌弃半点儿掉毛,担心会沾了一身毛上身,对不对?” 望着八妹妹天真可爱的模样,苏瑾妍突然觉得极为怀念这种感觉,看着她好一会都没有接话。 后者冷哼一声,转至苏瑾妤的身旁,勾着她的胳膊道:“三姐姐,你瞧,就七姐她有洁癖。府上谁都说半点儿好玩,上一回我抱着它去绛绫阁,七姐姐都不让我进屋去。” 苏瑾妍眼神晶亮,苦笑着道:“那时候半点儿都快生了,我还不是怕它生在我屋子里?” 苏瑾妧佯装生气,冷着脸就不理苏瑾妍,急急拉着苏瑾妤就往湖心亭那走去。 苏瑾妍跟在身后缓缓走着,边往前还边想。上一世自己也极其任性,凡事都由着自己性子,做事从不顾后果。便是在亲事上,也不顾那本是二婶为八妹妹挑的人,硬生生地吵着要自己嫁给他。最后姐妹反目,却还便宜了三姐。 望着前面并排走着的三姐姐和八妹妹,苏瑾妍微微摇头。 湖心亭在苏府花园的正中间,那儿有一汪碧水,其实称不上是湖,不过是一个比较大的池塘罢了。亭子修在水中,有悬在水上的走廊通往亭中,四周植了许多莲花,粉的、白的、青的,煞是好看。其间飘在湖面上的荷叶,伴着几尾游鱼的摇摆,微微拱起。 苏瑾妤半倚在亭子的栏杆旁,望着水面,随意地捏起一把鱼食就往水里撒去。水中各色的锦鲤争先恐后,聚在一起甚为壮观,远处的鱼儿闻到食香,也纷纷往这边游来。 旁边苏瑾妧见着好玩,吵着就夺了苏瑾妤手中的小缸,开口道:“三姐姐,让我喂,让我来喂。”一边还挤着苏瑾妤往旁处去。 苏瑾妤微微笑了,将位置让给她,站起身却正见着七妹妹下了亭西处的台阶,神色微敛,抬起步子就跟了上去。 随来的几个婢子都是姑娘跟前的近侍,此时被水中的游鱼景象所吸引,围在苏瑾妧的身旁,伸着手指这指那。苏瑾妧更是随意,大把大把撒着鱼食,见它们凑到左边,伴着手中朝右再撒上一把,意料之中地见它们又转至那边。 几人正看得不亦乐乎,却听旁边突然响起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是女子慌乱的声音传来,“啊~救命~” 第七章 往事 谢谢car司芳、听风扫雪、精灵小优、单纯男孩等亲的打赏,继续求推荐、求收藏~~~ “母亲,难道三姐姐就一定要进俞府?” 精心布置的屋子内,十六七岁的苏瑾妍盘着高髻,头上珠环翠绕,衣着光鲜,昂着的脸上尽是不情愿。 隔着铺了软绒福字珊瑚桌布的小案几,对面同坐的是着了藤青曳罗靡子锦绸的妇人罗氏。 罗氏是苏大老爷的继室,也是苏瑾妍的生母。 此时听了女儿的话,罗氏脸上漫上一股无奈,接着拉过苏瑾妍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妍儿,母亲知道你喜欢姑爷。可你入府两年,久久没有音讯,俞老夫人早就颇有微词。若不是顾着二府交情,现下早就给姑爷纳妾了。” 苏瑾妍眼色一暗,站起来就着炕前的踏脚板跺了跺脚,激动道:“我还年轻,又不是生不出来,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得给侯爷纳妾?” “难不成到了现在,你还寄希望在妙仁庵的那尼姑子身上?她给的药你吃了那么久,可有起色?”想到了关键的事,罗氏腾地也站起了身,面色严肃,强忍着心头的那股怒意。 苏瑾妍抿了抿嘴,“药效许是还没有起。” 罗氏连连摇头,嗤笑道:“还没起?我瞧着妙仁那姑子根本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你从小到大便是连发热咳嗽都鲜少才有,你自己说说,早前你身子多好?可现下,自从服了那什么劳什子的求子秘方,三天两头就身子不适,看你这都调养成了什么样?!” 苏瑾妍面色泛白,可心中不愿屈服,反道:“当初大姐不也是食了妙仁师太的药才怀上的贵哥儿嘛。” 罗氏怒其不争,一向的好脸色难得变了色,一拍案几就喝道:“少提你大姐。你大姐是怎么没的,难道你都忘了?” “那是个意外!”苏瑾妍抬头辩驳。 罗氏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制止了女儿,低喘道:“咱们不提你大姐的事,就说眼前,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妍儿,你心里明白,俞老夫人要给姑爷纳妾的念头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 “真的、一定要吗?” 苏瑾妍轻轻地问出口,脸色黯淡,没有同之前几次那样激烈反驳。 罗氏望着,心里终是心疼,耐着性子拉她一起坐下,缓缓地道:“妍儿,你得想想,姑爷是侯爷,是俞府的一家之主。老侯爷早早过世,姑爷十五岁就袭了爵位,俞老夫人的满心希望都放在姑爷身上。” 妇人说着低了低头,叹气道:“母亲又何曾忍心见你受委屈?但主动给姑爷纳妾一事是老太太提出来的。你这孩子,自小性子就是太傲,陪嫁的婢子也带去了不少,就不懂得将她们开了脸,给姑爷纳做通房。唉,当初你若是听母亲一言,现在身下早就孩儿环膝,亲家夫人又如何还能有话?” 十七岁的苏瑾妍已经为妇两年,早不如当初闺阁姑娘般天真。此时听了罗氏的话,心中隐隐明白那个道理,可嘴中却依旧倔强道:“旁人生的,怎比得上亲生的好?再说,哪有我一个当妻子的,眼巴巴地往丈夫床上送人的?”语调轻缓,底气却不足。 “大户之家,哪个夫人不是如此?女儿,妾室再多也只是妾,姑爷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苏瑾妍满心抵制,撇嘴道:“可我就是不想。”语气任性,却字字发自肺腑。 罗氏见女儿失落,将她的手搁在案几上,似是心中颇有感慨,悠悠道:“妍儿,这便是女人。你已经嫁进了俞府,自然就有责任为俞家开枝散叶。现下你没有消息,那就只好借腹生子。” 苏瑾妍泪水盈眶,委屈着对罗氏唤道:“母亲~”声音绵绵,带着惯有的撒娇。 罗氏深深闭了眼,复又转开目光,不去直视女儿那楚楚可怜的眼神。顿了顿,开口劝道:“与其让俞老夫人做主给姑爷纳了他人,倒还不如咱们自家姑娘进府。将来就是生了孩子,也是养在你的名下。有了子嗣,你这东平侯府夫人的位置也算是坐稳了。否则,一旦三年无子,俞府再做安排,咱们苏家可就说不上话了。” 苏瑾妍初时的激动渐渐敛下,她心知此次母亲唤自己回苏府,不是同自己商量,而是告知。自己如何不知,母亲也有她的无可奈何,她虽然名为苏府主母,但当家作主做决定的还是老太太。 低下了头,眼泪却再忍不住落下,苏瑾妍口气不佳地道:“让三姐姐进府为妾,祖母倒也舍得。” 罗氏带着红翡翠嵌珠戒指的手抚上如锦的肩头,摸了摸女儿的几缕碎发,宽慰道:“老太太如何能舍得?但是你三姐姐早前因为和平阳侯府的那门亲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可还有人会再上门求亲?妤儿已经十九了,她再也耽误不起。” 苏瑾妍心中一软,“当初大伙儿都劝着,我也不知道三姐姐怎的就偏要和大姐夫定亲。” “大姐儿难产过世,许是没有人比妤儿再伤心的了。她自愿同姑爷定下亲事,进曹府抚养暖姐儿和贵哥儿,都是为了大姐儿,为了苏家啊。”罗氏说着目露惋惜,“你三姐姐命运坎坷,老太太纵然百般疼爱,但也不得不为她的终生大事着想。” 心里多了个疙瘩,苏瑾妍此时想三姐姐,没有往日的亲切,“若是一般的人家,可也是有的,只是三姐姐自己心高、不情愿而已。” “妍儿,你怎么说出这种胡话!” 罗氏徒然脸色一变,半斥道:“妤儿为了苏府付出了多少,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孩子,命苦,就是我看着,也实在心疼。” 苏瑾妍面容稍霁,缓缓道:“咱们苏家的嫡女为妾,这说出去也太难听了。” 罗氏瞟了眼女儿,再三叹道:“这还不是为了你?你三姐姐对你一直关怀有加,等到时候进了府,你可千万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苏瑾妍心知三姐姐是为了自己才委屈入俞府为妾,心头掠过一丝愧疚、一丝感激,复杂的面色望着罗氏,终是点下了头。 …… 脑海中一幕幕显现出前世的记忆,苏瑾妍躺在烟罗青花帐幔的大床上,满头都是斗大的汗水。茉莉蹲在床前,拿着丝绢一边擦拭一边转头慌张道:“妈妈,姑娘这是不是发热了?” “大夫只说姑娘是吃了水,没什么大碍,想来是不会发热的。” 姜黄色衣衫的四旬妇人走至床边,凑前摸了摸七姑娘的额头,本紧张的神色微微缓了缓,对一脸焦色的茉莉道:“没有起热,想屋子里太闷,你去将窗子打开。大夫说了,姑娘只是一时昏迷,不久就会醒来。” 熟悉的满含关怀的话语,是出自乳娘贾妈妈。耳旁传来的一直是茉莉和贾妈妈二人低语的议论声,苏瑾妍睡梦中本不安的心在此刻放了下来,倦意漫上,不过一会又沉沉睡去。 等到苏瑾妍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屋子里静静的,两旁燃了灯烛。 她的手微微一动,旁边本扒在床沿上睡着的人抬头,惺忪的双眼在见着眼前景象的时候突然闪出晶亮。对方睡意一扫而光,转头冲外激动地就喊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苏瑾妍的脑袋还有些沉重,烛光摇曳下,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真实。苏瑾妍愣了一会才张口,沙哑地唤道:“丁……香……” 第八章 狠心 正值八月,天气越发炎热,烟罗青花密帐内,苏瑾妍身上盖了一方绣着大朵大朵紫红牡丹的薄衾。白色寝衣微有凌乱,如藕般白嫩的手腕裸/露在空气中,隔着被子在胸前不停搅动手指。睁大了眼眸望着帐顶,耳边听得院外“唧唧”的鸟叫声,苏瑾妍心知时辰已是不早,可人却不愿起身。 自己突然落水,她想是到现在都没有想通原因吧? 苏瑾妍嘴角勾起,脑海中呈现出昨日三姐姐走到自己身边时的景象。那一瞬,自己正望着碧水发愣,想着当初若是没有踩着三姐姐的裙摆,三姐姐不落水,之后自然也不会有那些事。 物是人非,隔了一世,依旧是和她并肩站在水边,然三姐姐躯壳里住的灵魂却已是他人。前世里,苏瑾妍本就信佛,待现在重生了之后,更是相信鬼神之类的存在。 便是连上天都看不过去,才教自己回到这一年。苏瑾妍反手攥住了胸前的被子,眼神骤然缩紧,自己定不会任由她为所欲为。前世她害了自己、夺了自己的,这一世,要提前偿还! 在水边侧望着苏瑾妤的那刻,脑海中还是忍不住跳出前世的种种,苏瑾妍当时真有那么一股冲动想将她推下水去。每多看一眼那张挂满了善解人意、温柔懂事的脸,这份冲动就更是强烈。她既不是自己的三姐,那就回她该去的地方! 前世里,就是她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时不时就轻而易举地勾起自己的愧疚。就是她那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赢得了阖府上下的信任。苏瑾妍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她,教她使了那种手段,让自己一生不育,桃李未至,却已丧命。 她忘不了,自己的一辈子都毁在苏瑾妤的手中。眼下,未雨绸缪固然重要,但先下手为强的这个道理,苏瑾妍也是明白的! 八妹妹,熟懂水性。 苏瑾妍选择自己落水,以身犯险的同时,也是为求一个心安。不管如何,自己到底是失手害了原来的三姐姐,重生之后,一颗心就被这个事压得沉沉的。 苏瑾妍反思过,前世自己是因为服了妙仁师太的求子秘方才导致身体渐渐羸弱,最后没有怀上孩子,还反伤了元气。她不禁想起,这妙仁师太是当初大姐和三姐一起去庵里才识得的。 大姐难产去世后,三姐主动提出同大姐夫定亲,这实在不得不引人深想。苏瑾妍心底藏了这个疑惑,对苏瑾妤的戒备之心就更是重。自己已经害了真的三姐,说她多心也好,现下她就是不想苏瑾妤再接近大姐。 躺着静静回想起前世的点滴,苏瑾妍突然发现很多事情都同三姐姐有关,眼眸微沉,带着几分警惕。昨日下午,仅自己和三姐姐一起,她安然无恙,自己却躺在床上。外人会不会有所思量,是三姐姐不满上回落水,而故意呢? 这装无辜驳好名的事,她苏瑾妤做得,难道自己就为不得?眸中闪着晶亮,前世的自己做事鲁莽,总是不计后果,白白成全了她的好名声。苏瑾妤,这才刚开始,定不能事事都如你意! 脑中思绪万千,耳边却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谈话声。 茉莉同丁香一人捧了个水盆,一人拿着梳洗的用具,徘徊在门外。见里间没有动静,茉莉对上满脸忧色的丁香,开口就道:“要不,等会去求求姑娘?” “这怎么好?现下姑娘正病着,且又是我家里的事,惊动主子,到时候让佟妈妈知晓了,传到老太太、大太太耳中,定然少不了一番处罚。”迟疑的声音出自丁香之口,一脸忧色地望着院子里飘落的黄叶。 茉莉见了,思索着道:“前阵子我大嫂生娃,大部分的体己都送回了家。你若是早些日子同我说,现在也不会这般为难了。” “孰能料到我爷爷会凑巧病了的?唉,我家里人多,平日里我的月钱拿回去都不够用。好在姑娘大方,平日给的赏钱多,但这些年存下来的银子都教拿去给了我大嫂的娘家,就是现在,外面还欠着不少。一时之间,让我去哪里凑银子?”丁香说着,眼泪就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茉莉放下手中的水盆,上前就安抚道:“你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也没法子。要不去找找朱妈妈,看能不能事先透支几个月的月钱?” 丁香抬头,迷茫道:“这可从前都没有过先例的,行吗?” “我也不知道。”茉莉脸色沉了沉。 苏瑾妍将外面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皱着眉头想了须臾,终是明白了是什么事。 对了,这一年秋,丁香的爷爷去世了。她家中兄长刚成亲,拮据着没钱看病,自己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很干脆地就拿了银子给她,让她去抓药治病。 可没有想到,最后,她却是那样背叛了自己。 丁香一直是自己的近侍,苏瑾妍到现在都想不通,她怎么就会成了三姐姐的人。昨夜里见着她的那一瞬,苏瑾妍忘不了前世那苦涩药汁入口的感觉,自嘴边滑至脖颈,最后趴在地上吐出的却是殷红的鲜血。她忘不了,耳边三姐姐的笑声,她说早前自己喝的药中就含了慢性毒药,毒发不过是早晚的事。 早晚的事……自己的饮食,一直都是丁香在侍奉。原来自己的身边养了一匹狼,每天哄着让自己喝下毒药,口口声声还道是良药苦口。 现下留着她,倒是要看看她是什么时候跟了三姐的。苏瑾妤既然矛头早就对准了自己,那便是没有丁香,也会有别人。与其终日紧张度日,疑神疑鬼,倒不如静观其变。 但是,凡害了自己的人,是如何都不可能回以好脸色的。这一世,她丁香,休想再博得自己一分同情! 蓦然坐起身,苏瑾妍伸手挑起床幔,对外就喊道:“来人。” 外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吱呀”一声,二人有条不紊地走了进来。茉莉先一步将盛着净水的铜黄色盆放在架子上,而后走至苏瑾妍身前,开口说道:“姑娘,您醒了。” 苏瑾妍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就欲下床。 “姑娘何不多休息一会?大太太说姑娘身子不适,今日的晨安就不必去了。”丁香上前,满面关怀。 苏瑾妍动作滞了滞,转而仍将纤白的玉足伸进鞋中,淡淡问道:“母亲来过了?” “是的,大太太昨天在床前守了姑娘许久,听大夫说没有大碍,又见您服了药才离开的。” 苏瑾妍没有接话,起身由二人更衣梳妆。 待一切收拾了妥当,苏瑾妍站起,正见犹豫了再三的丁香抬头望着自己,目光殷切而期盼。丁香跪下,“姑娘,奴婢有一事求您。” 苏瑾妍漫不经心,轻道:“哦,是什么事?” “奴婢家里爷爷重病,您、您可不可以帮奴婢同大太太说一声,让朱妈妈先预支奴婢几个月的月钱?”丁香微微抬着的眸中满是恳求。 苏瑾妍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淡淡道:“生老病死,自有定数,强求不得。至于透支月银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得你亲自去同朱妈妈说。”语气满是不在乎,说完就转头,对着一脸惊愕的茉莉道:“我饿了,摆膳吧。” 第九章 自责 不顾两个婢子异常的目光,苏瑾妍径自用了早膳就往罗氏的苑源楼去。身边没有带丁香,只跟了茉莉。 走在早已撒满橘色朝阳光芒的小道上,茉莉望着前方那挺直了后背穿着流彩暗花云锦罗裙的苏瑾妍,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自家主子自小就极其喜欢明艳璀璨的妆扮,无论是衣着还是头饰,都要求夺目靓丽。但方才,为她着装的时候,望着自己和丁香准备的衣饰和首饰,她竟然微微蹙起了眉头。 再且,丁香从来都是和自己一起陪在姑娘左右。今日出门的时候,姑娘竟让她留在院子里,饶是没有应允她的要求,但也不该如此疏远她。回想起在院门外回首时对上的那双布满不解和淡淡忧愁的眼眸,茉莉就想开口上前询问。 只是,自己到底是个婢子,平日里姑娘纵着才口无遮拦。现下姑娘变了,茉莉再不敢如从前那般随意。 丁香的失落、茉莉的疑惑,苏瑾妍如何不知。以自己从前的为人处事态度,方才丁香开口的时候,定然就会立即取了银子给她。只是现下,说她见死不救也好,说她铁石心肠也罢,便是有银子,也不想给她一分。 挥去心头的这些思绪,苏瑾妍面带笑容地来到苑源楼,刚进院子就遇着了自主卧出来的朱妈妈,苏瑾妍浅笑着打了招呼。对方却极为意外,不可思议道:“七姑娘,您怎么来了?” 苏瑾妍抿了抿双唇,平淡地说道:“晨昏定省,我自然是来给母亲请安。” 朱妈妈上下又打量了眼前的七姑娘一阵,见平日里嬉笑着的她此时端庄优雅,说话不疾不徐,心下疑云更甚。苏瑾妍只当没见着她的表情,只望着她身后的屋子,开口问:“母亲可是在里面?” “在的,大太太正在和三姑娘说话呢。”朱妈妈忙回了话。 苏瑾妍心头闪过一丝惊讶,面上波澜不惊道:“三姐姐已经来了?”特地早过来了一会,本是想同母亲单独说说话,却没想竟然有人捷足先登。 想起母亲和三姐姐的关系,苏瑾妍就头大。在家族长辈方面,苏瑾妤表现得极佳。便是连自己的生母,她都能哄得乐呵。以至于前世后来商量着要她进俞府的时候,母亲的语调都能那般心疼。 朱妈妈是罗氏刚进门时,老太太给安排进来的人。明着是为了帮衬大太太治理家事,但暗地里却拘着罗氏的行为。为人精明,大太太有什么吩咐和动作,一个转身就如数禀报给老太太。 老太太喜欢三姑娘,朱妈妈自然也偏着三姑娘,对眼前的七姑娘回道:“是呢,三姑娘早早就来了。还是因为昨儿下午七姑娘您的事,来给大太太请罪的。” 说着咧嘴讨好地笑了笑,朱妈妈又道:“姑娘们在水边玩,意外都是难免的。就是两年前,三姑娘都还掉过水里。本就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三姑娘一个劲地对大太太道歉自责。眼下七姑娘来了便好,进去劝劝,可要止了三姑娘的话。”说完转过身,走上台阶挑了帘子对内道:“七姑娘来了。” 苏瑾妍站在其身后,心中冷笑不止。三姐姐做事滴水不漏,是如何都不会留给外人一处指点的话题。前世的她十五岁前,外面对她漫天的都是赞誉声,好似苏家除了她,就再无其他贤淑的姑娘一样。 可后来落到了无人上门提亲的老姑娘,确是她咎由自取。 明年,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就不再是众人引以为傲的三姑娘了。苏瑾妍眼眸一眯,朱妈妈眼下这么紧张,说了这些话,也不过是在含沙射影地帮着三姐姐。 她见自己这么早过来,担心是来告状的? 茉莉自斜后方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见自己主子嘴角扬起,带着几分不屑,和惯有的骄傲。 刚跨进屋子,随着朱妈妈往前,还不待见着人,就听到了苏瑾妤嘤嘤的话传来,“母亲,昨儿个是女儿的错,伴在七妹妹旁边,都没有提高警觉。她为人俏皮,我这做姐姐的没有尽到责任,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了下去。昨日要不是八妹妹在,我……呜呜,七妹妹要出了什么事,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罗氏一身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衫,望着眼前梨花带雨满脸愧疚的三女儿,回想起昨日见着亲生女儿苍白的面色,心下也是一阵心疼。待眼前人这般抽泣的伤心神色,罗氏拉过她的手,柔着声道:“快别哭了,你七妹妹从小都是那个性子,这也不是你的错。” 外面的苏瑾妍听了这话,脚下步子蓦然顿住,心头闪过一丝无奈。瞧,自己一贯任性的作风,便是连母亲都不会对三姐姐有一丝怀疑,旁人又如何会做他想? “妤儿可快别这样,妍儿马上就进来了,你这样哭着,她见了也不高兴。你身子那样单薄,说到底,还是两年前落下的病根。好在是夏日,八侄女立即救上了妍儿,没出什么大事。你若再哭下去,哭坏了身子,回头老太太可是要说母亲我的不是了。” 对于被老太太捧在手心上疼爱的苏瑾妤,罗氏向来也都是好脸色。从前自己女儿同她关系要好,凡事也喜欢粘着她。但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罗氏本来对苏瑾妤也提防着几分,但见后来她待自己女儿真心实意、姐妹情深,才渐渐松了戒备。 三姑娘的身子向来羸弱,这是府上众所皆知的。至于原因,都道是因为早前落水留下的病根。所以前世每每有人提及苏瑾妤身子不适,苏瑾妍心头就会产生一股愧疚。 然此时,却只是觉得好笑。 母亲现在对她这般关切,更多的是因为顾着老太太那边。苏瑾妍暗暗打定心思,自己的母亲,这一次、再不能被她蛊惑! 侧过身,穿过婢子打起的珠帘,苏瑾妍走进内室,福身请安后对罗氏笑道:“女儿见过母亲。” 罗氏放开了苏瑾妤的手,自炕上起身走到苏瑾妍的身边,亲自拉着她坐下,口中关怀地念道:“身子还没好,我不是说了今儿的晨安就不必过来了嘛。”话中尽是宠溺。 苏瑾妍听后,盈盈回道:“母亲是心疼女儿,但女儿可不能坏了规矩。” 从前就是连晨昏定省,不是误了时辰就是干脆闹性子不去,以至于后来得了俞老夫人那样一句话,“也不知苏家是如何教养出来的,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那是自己的婆婆,丈夫的生母,竟然那般疾言厉色。回想起那张眼角布了细细皱纹的面容,苏瑾妍的身子就微微一颤。 “七妹妹,昨儿个是姐姐的错,没有及时拉住你,你可千万别怨姐姐。” 旁边传来的是苏瑾妤满是愧疚的声音,苏瑾妍看过去,只对上一双晕湿了楚楚动人的美眸。 第十章 恨意 苏瑾妍浅笑,望着满脸愧疚的苏瑾妤就道:“三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我自小性子不稳,方才你都说了,我一向俏皮好动,这落水一事,姐姐也是始料莫及,如何能怪得了你?” 苏瑾妍说完别过头,看着罗氏又徐徐道:“三姐姐的为人,母亲和我们众姐妹都是了解的。姐姐现下如此自责解释,倒是让我看了心里说不过去了。这是哪个多嘴的人,嚼了舌根说我落水和三姐姐有关了?可真是该打。”说完咧嘴一笑。 明明是为苏瑾妤说好话的语调,但这番话细细一听,却反而引人深想。苏瑾妤站在七妹妹的右侧,此时望过去,对方脸色红润,竟是没有一丝意料中病态的苍白。 忍不住上前一步,表情不似方才那般自然,苏瑾妤顿了顿才轻道:“七妹妹没事就好。” 后者轻笑出声,眼眉稍稍抬了抬才道:“那池碧水,旁人不清楚,三姐姐还会不清楚嘛?那沿着台阶的水本就不深,我身子又一向硬朗,比三姐姐当初恢复地还快呢。说到上一回,还是深秋,姐姐您发了烧,可真是将祖母和母亲都给吓着了。” 苏瑾妤细细琢磨着七妹妹话中的深意,她神色自若的表情下,总觉得多了一股其他的意味。 罗氏自然也察觉到了今日女儿和苏瑾妤之间的不对劲,三姐儿才貌双全,为人温婉善良,性子颇为耐心。妍儿愿意同她交好,罗氏本是乐见其成。但二人先后掉入水中,方才三姐儿又那般自责,配上妍儿现下的话,总觉得耐人寻味。 难道妍儿不是失足? 罗氏心中蓦然一惊,望向苏瑾妤的眸中已然带了打量。 苏瑾妤自然不会想到她急于表现善良、大方的心思被人当成了别有用心,眼下只关注着七妹妹的异常。若是平常,她那沉不住气的性子,落水吃了苦头,想来定然免不了任性发泄一番。 至于这发泄的对象,自然是当时离她最近的自己。 提到七妹妹如何落的水,苏瑾妤现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她落了便是落了,在她找自己胡搅蛮缠之前,自己先表歉意。外人眼中,大方得体的是自己,不分黑白的是她。 没想到眼下,她神色自定,反倒让自己不知所措了。 “咦,三姐姐这么早过来,祖母是什么时候起的?”苏瑾妍在罗氏身旁坐下,依偎着旁边的人笑盈盈地望向苏瑾妤。 苏瑾妤抬眼看去,只见罗氏正低头捋着七妹妹颈边的碎发,动作轻柔,指尖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心疼同宠溺。苏瑾妤心头突然闪过一丝嫉妒,想起从前的自己,那股无名的怒火更甚,恨不得直接走上前将七妹妹扯下来。 她苏府的女儿,为什么一个个都能如此幸福?! 苏瑾妤心中不甘,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分毫,反而莞尔一笑,回道:“我还没去慈云阁,不敢扰祖母清梦。” 苏瑾妍听后愣了愣,随意道:“三姐姐不是每天都先给祖母请了安才来母亲这儿的么,怎么今儿个倒是破了规矩?方才我刚走进院子,朱妈妈说姐姐你在这,可让我吃了一惊。” 被苏瑾妍勾着胳膊的罗氏心思微沉,望向苏瑾妤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方才被三姐儿满口的内疚话说得自己都没了思维,她一向都是在老太太身前侍奉,来苑源楼的次数不多。眼下她这样表现、那样的话,倒是显得有些刻意了。 苏瑾妤心头也是一怂,七妹妹话中有话,她是看穿了什么?抬头定睛望过去,还是从前那般稚嫩的容颜,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漆黑的眼珠子中一片清澈,看不出一丝杂质。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心头闪过这个念头,苏瑾妤正欲说话的时候,却听罗氏先开了口,“三姐儿的心思,母亲明白。放心,妍儿落水的这个事,怪不到你头上。现下这个时辰,老太太怕是已经从佛香阁出来了,我等见过了你四妹妹和九妹妹,就一同去老太太那。你自小体贴乖巧,老太太又一直将你带在跟前。你几个妹妹顽劣不懂事,老太太身前,你权当替她们多尽些孝心了。” 罗氏的面色温和,望着苏瑾妤的眼神亦是慈爱。 苏瑾妤只好接道:“母亲客气了,侍奉长者,本就是孩儿应该做的。” 罗氏听后“呵呵”一笑,瞥了眼旁边的苏瑾妍就道:“三姐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七丫头要是有你一半乖巧,我也就可以少操些心思了。”嘴上虽那么说,但那份娇惯的意味却显而易见。 苏瑾妤手绢下的手指一弯,涂了粉色蔻丹的指甲直戳到手心的肉里,她却浑然不觉得疼。 苏瑾妍只是将头枕在罗氏的胳膊上,清清地唤道:“母亲~”伴着手下摇晃的动作,罗氏身子左右摆动。 待好不容易坐稳了,罗氏对着苏瑾妍含笑嗔道:“让你学的规矩可都白学了,前阵子刚来的绣娘又被你给赶跑了,等到年关的时候,你父亲问起你的学业,我看你怎么办。” 大户人家的女儿所修的学业同男孩的不同,并不需要学那些四书五经,凡念了《女训》、《烈女传》、《女诫》等书即可。若是要求高一些,如《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也是可以读读的。这些书不管姑娘们愿不愿意,都是必学的。 但为了同她们出身的门第相符,琴棋书画绣五技,一般都是自小选了一至两门重点开始培养。很多家族都有自家的学堂,分出一处院子,专门请了有经验的妈妈来教导。可像苏瑾妍这种娇气的贵族小姐,在大户人家比比皆是,故而罗氏同很多内宅夫人一样,单独请了人教她。 只是,苏瑾妍不喜欢取了针线,搬个凳子在绢布上睁大眼睛绣上好些时辰的活计。前世里她随心所欲,不愿被那些费神的事拘着,故而就是等到出阁的时候,她对绣技也都是一知半解。 眼下复又听到罗氏提起这事,苏瑾妍还是一个头两个大。但前世在夫家吃了亏,今生就再不能如当初那样鲁莽、任性。可苏瑾妍也明白,自己不能立马就转了念头、变了思路,低头撒娇道:“四姐姐的绣技比那些个绣娘好多了,改日我找姐姐学去。”说完灵动的双眸转了转,直让罗氏再说不出催促的话来。 苏瑾妤站在二人身前望着这般场景,她俩好似就没在意过自己的存在,嫉妒之心更重。指甲陷进手心的肉中,似是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苏瑾妤在心里打定心思,苏家欠自己的,一定会让她们双倍奉还! 终有一日,她要亲手毁掉这份荣华、这份安宁! 第十一章 设防 苏瑾妤没过一会就离开了苑源楼,苏瑾妍依傍在罗氏的身旁,二人说了会话,无外乎都是母女间关怀宠溺之语。待确定了女儿身子当真没什么不适,罗氏想起方才她同三姐儿的话,不禁就敛眉问道:“妍儿,昨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瑾妍松开罗氏的胳膊,目光别向他处,只望着不远处核桃木剑腿平头案上的瓜棱绿釉罐发呆,嘴边吱唔道:“便是女儿自个不小心踩空了。”声音细如蚊呐。 罗氏面色严肃了起来,连带着目光都沉了几分,狐疑道:“当真是这样?” 苏瑾妍迟疑了一会,点头复又瞧了瞧珠帘外站着的两个侍女,侧头望着罗氏随口答道:“母亲莫要再问了,便如朱妈妈说的那样,本就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在水边玩,难免意外。就是两年前,三姐姐都还掉过水里。女儿身子硬朗,瞧今日不就完好如初了吗?”语气轻缓,暗暗却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罗氏怎么能听不出女儿话中的弦外之音,心道,这是真与三姐儿有关了?难怪方才她那般紧张的解释,想来便是心虚。妍儿的性子娇,眼下却不敢明说,抬头睨着眼前低眉隐忍的女儿,罗氏对苏瑾妤一下子就没了好感。 苏瑾妍抬头觑了罗氏一眼,重新勾了她的胳膊,强颜道:“母亲不要担心,女儿下回小心一点就好了。” 嘴上这般说着,可苏瑾妍的心里却无比愧疚。自己竟然在欺骗母亲。 但若不趁着苏瑾妤还没有完全夺得母亲信任之前让母亲对她设防,今后便困难了。苏瑾妍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在东平侯府,自己滑胎之际,那份百口莫辩时的不甘,那时的无助,无外乎就是因为众人信苏瑾妤而不信自己。 忆起落胎……苏瑾妍眼角闪过痛苦。下台阶的时候自己明明感觉到是苏瑾妤故意将自己推向的石柱,可等后来孩子落了之后,她却反对众人说,是自己看不惯她先怀了侯爷的孩子,所以不惜以肚中孩儿为赌注,就是为了陷害她。 可悲的是,俞府上下,竟然没有一人相信自己。苏瑾妍想,自己平日虽然待人严格了些,但从不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然自己最后,竟被她苏瑾妤污蔑成了为夺宠而亲手害死腹中骨肉的蛇蝎妇人! 俞老夫人冷眼相对,他更是恶言相向。等见着娘家母亲,她嘴上安慰着自己,但心中竟也认为是自己在胡言乱语,故意诽谤三姐姐。一个劲地劝自己认错,说孩子已经掉了,切不可再失了侯爷的心。 苏瑾妍气傲倔强,自然不会如罗氏所说向苏瑾妤低头。但就是因为她坚持喊冤,反倒成了外人口中的不知好歹。苏瑾妤,便是用她一贯的笑容和那张柔弱的面孔,让大家无条件地信任她。 当时自己万念俱灰,最后的那几个月,呆在门厅冷若的院子里,她都不知是如何过下去的。听着前院传来妤夫人顺利诞下长子,听着俞老夫人如何高兴,千方百计想着如何为她平阳侯府的长孙庆祝,听着他夜夜陪伴在苏瑾妤身边,亲自端茶侍水,恩宠万分。 苏瑾妍撑着一口气,就是想同他说上一句,念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他不能这样没证没据地就直接否定自己。自己要告诉他,是苏瑾妤下的毒手,自己才是受害人。 可是、无奈,三年结发的丈夫,怎么都不愿来瞧自己一眼。哪怕自己是病入膏肓,哪怕自己已经难以下卧,他依旧铁石心肠。 苏瑾妍的思绪骤然飘远,目光空洞无神,想来前世自己毒发而亡,他俞家亦不会彻查死因,更不会怀疑苏瑾妤半分。这便是苏瑾妤手段高明之处,不管是苏府还是俞府,笼络人心都是她最擅长不过的手段。 苏瑾妍每每想起,整颗心就再难平息。 这方罗氏听了女儿委曲求全的话,心头的怒火被挑起,可却顾着此时屋内众人不好发作。心下暗骂起三姐儿,真是仰着老太太的宠爱无法无天了。 心中不平难忿,罗氏没好气地道:“什么叫不是要紧的事?落了水,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你切莫听那些个无知刁妇的话,由得自己受了委屈。”双目瞪大,望着门口就重重哼了一声。 罗氏在老太太面前低眉弓腰,但在自己的院子里,当家主母的风范浑然不失一分。继室难为,上有强势的婆婆,下有那么多子女,罗氏平日里虽摆着一张亲切温和的好面色,却不代表她就任人揉捏。 旁人都欺负到自己闺女头上来了,一个奴才,都敢对姑娘说这种话,罗氏心中如何不怒?她本就不喜欢朱妈妈,但碍着老太太的面子,又不得不留在屋子里。可在罗氏的眼中,奴才便是奴才,就是背后靠山再大,平日里敬着客气几分也就够了,若真要对她们低头,却是万万不可的。 苏瑾妍自然了解母亲脾性,她有的时候故意在二婶婶和祖母面前打迷糊,可心底都跟明镜似的。自己是她亲生的女儿,现下这番言辞,她又怎么会怀疑自己而去偏袒苏瑾妤? 苏瑾妍心中稍霁,开口欲要说话的时候却又听得罗氏重声道:“朱妈妈不过是一个仆妇,妍儿你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做什么?奴才本就是伺候主子,为主子分忧解愁的。若反倒是让妍儿愁了,心中不舒坦,咱不用便是。想来咱们堂堂百年苏府,难道还寻不出一个顺眼的妈妈来?”嘴角含笑,眸中不怒自威,侧瞄向门口。 朱妈妈左脚刚跨进屋子,耳中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脸上立刻一阵青一阵白,好不僵硬。大太太这般指名道姓地批评自己,是七姑娘同她说了什么吗? 对于罗氏这位继室太太,虽然在众人眼中有名无权,但朱妈妈可不敢掉以轻心。跟在她身边的时间越久,就越是能明白这位端庄优雅、向来亲和的太太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 故而,饶是自己是老太太的人,但在罗氏面前,朱妈妈从来都不曾敢逾矩、放肆一分。 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水,朱妈妈正犹豫着还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就听得那沉了嗓音的话传来,“是不是四姐儿和九姐儿来了?” ps:继续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十二章 学堂 朱妈妈弓着腰进屋,规规矩矩地给罗氏和苏瑾妍行了礼,面容比往常还恭敬几分,轻轻地说道:“回夫人,是三少爷和四少爷来了。” 苏瑾妍坐着的身子正了正。 罗氏眉开眼笑,语中带喜道:“是晏哥儿和景哥儿来了?快请进来。” 朱妈妈微微觑了觑罗氏的面色,见她面色如常,心里到底不敢大意,“哎”了一声就退出去。 没过一会,一身墨绿弹衣缎袍、头束玉冠的苏晏自外走进,同行的还有一个身量虽小体态偏胖的少年。 二人齐齐给罗氏请了安。 苏瑾妍站起来,往前几步同二人打过招呼:“三哥哥,四弟。” “七妹妹。” “七姐。” 二人均都回以一礼。 苏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见了如沐春风般舒适。缓缓走到苏瑾妍的身旁,伸手就摸了摸她的额头,嘴中念叨:“昨儿个好端端的怎么就落了水,之前见你还活蹦乱跳的。”口气轻缓,但饱含关心。 苏瑾妍勾起嘴角,“一时贪玩,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后者“呵呵”一笑,似是解释般道:“昨儿傍晚的时候我是想去绛绫阁探你的,但天色太晚,不方便。”说着凑近苏瑾妍几分,“方才我过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早就出了门。” “哥哥说得好听,真想去看我就不会那么晚。”苏瑾妍佯装生气。 苏晏无奈地耸耸肩,压低了嗓音反道:“平日里可不见你哪回出门这么早的。” 罗氏见着他兄妹二人说起悄悄话,关系亲密,心中欢乐,慈爱地说道:“晏儿,你妹妹可不是小时候跟在你身后梳羊角辫的孩子了。男女之防,切不可逾矩。” 苏晏面上无谓,侧头望着罗氏回道:“从前可没那么多规矩,小时候她还吵着和我一块儿午睡呢。”说着见眼前七妹妹面带嗔怒,又取笑了道:“现在真是长成大姑娘,嫌弃起哥哥来了。” “谁嫌弃你了。”苏瑾妍被他的话说得面色一红,反绕到罗氏身旁,细细道:“母亲~你看三哥。” 罗氏只是笑。 苏晏见此,摇摇头终是忍不住道:“现在这颜面可是薄,哥哥说你几句就受不住了。” 苏瑾妍瞪他一眼,却换来他更大的笑声。 几人说了一会话,罗氏便望向苏晏,开口问道:“今儿个又要入学堂,该带的东西千万不能有疏漏。对了,可是去慈云阁见过了老太太?” “已经见过祖母了。该带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母亲莫要忧心。”苏晏收起方才嬉戏的神色,态度有礼。 罗氏点点头,这才望向旁边的四哥儿苏景,“景哥儿你年纪小,上个月才刚入学堂,一切可还适应?” 那微胖的男孩着了宽敞的薄衫,便就是清晨,站在那儿额头上还渗出薄薄的汗珠。此时听了嫡母的问话,恭敬地作揖道:“回母亲话,在学堂一切安好,凡事哥哥都指点着,先生也好。” 罗氏宽慰一笑,接着又叮嘱道:“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咱们苏府,切不可失了规矩。你三哥比你早入毅宗学堂,你听他的总归没错。” “儿子明白。” 四少爷苏景是庶出,和九姑娘苏瑾嫣一母同胞,生母均为二姨娘任氏。任姨娘虽有一子一女,平日里大老爷也不乏宠爱,但为人恪守本分,对大太太和众人都谦让温顺。 上一世,苏瑾妍对任姨娘的印象并不差。只不过,转头望向苏景,眼前这个年龄尚小的四弟,现下虽很是恭谨,但等过上几年,野心却不小。 苏府这一辈人丁不旺,总共也就只有三个少爷。二少爷苏晟是二叔屋子里的独子,长房目前除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四弟苏景,就只有三哥哥这个长房嫡子了。 不过苏晏虽为嫡子,却是个嫡次子。早前父亲的原配张氏诞下过一个儿子,取名苏旻,只可惜还不待满月,就夭折了。老太太偏宠张氏,做主让父亲将大哥的名字写入宗谱。而母亲未嫁入苏府之前,老太太就一直将二哥苏旻充作长孙教养。便是现在,对他宠爱亦胜过三哥哥。 罗氏毕竟也是一般女子,对眼前的庶子提不起好感,难免厉色了几分,“嗯,在学堂里要懂得谦让,待人接物都不能失礼。平日结交好友,母亲虽不反对,但到底要先告知了家里,不能胡来。” 苏晏和苏景均颔首应下。 “晏儿的功课我一向是放心的,四哥儿你自小贪玩,但既已入了毅宗学堂,就不能荒废学业。否则,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苏府的哥儿不学无术,白白连累了你二哥三哥的名声。” 苏景神色复杂,迟疑了一会才低头应是。 四少爷志不在学业,不喜欢念书,从小喜欢爬树捣腾。就是连老太太都说,不像个爷,成日没个正经。罗氏因为他,被老太太和大老爷说过好多次,道是教子无方。 “你三哥和二哥的学业在学堂里都是拔尖的人,上一回你们大姐回府,同我说大姑爷已经出面,和贵翼学堂的先生联系过了。现就等选了日子,便带你们过去,只要通过了考试,就可以直接转去那里。” 毅宗学堂和贵翼学堂都是京中出了名的贵族学堂。毅宗学堂一般教授世家名门或是官家子弟,然贵翼学堂便并不是有钱有势就能够随便进了的。从前只收贵勋子弟或是郡王世子,对入门的学生要求甚严。只在最近几年,门槛稍稍松了些,若是有门路关系的,只要事先通过了众位先生的重重考验,也能进去学着。但若是被认为资质平平,那便是由皇子亲王作保,也进不得。 苏家因为和平阳侯府曹家沾着姻亲,早前就和大姑爷说过这事,近来好不容易有消息传来,说等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能够安排。如今朝中各要职的官员,有一大半都是从贵翼学堂出来的,苏家对这个事情极为上心。 罗氏对苏景没抱什么希望,只想着别因为他而耽误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苏景自小顽劣,做事也不同其他府上庶子般畏头畏脑,颇让罗氏头疼。望着他又教管了一番,对苏晏也说了些在外注意身子等话,便让二人出府去了。 男子入学堂,并不是日日都能回府,这也是锻炼他们的独立能力。苏瑾妍想起前世里,自己在苏府的时候是仗着母亲,等到出嫁了,便想依靠丈夫。但等俞恒不要了自己,就真如飘叶一般,没有归处。 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罗氏,苏瑾妍玩笑般道:“母亲,不如让女儿也进学堂,学学规矩吧?” 罗氏嗤笑一声,全当女儿事开玩笑,回道:“尽是没个正经,哪有女子进学堂的?你倒是自己都清楚没有规矩,改明儿还得给你找两个婆子,好好管教你。你身边的贾妈妈,比我还能宠你,什么都由着你。” 苏瑾妍闻言俏皮一笑,反问道:“那三姐姐,不就是什么都学吗?” 罗氏听了,心中一沉,女儿这是在和妤姐儿做比较?认真地细细看了看眼前的闺女,不解地道:“你三姐姐是个娴静的人,喜欢吟诗填词。但要让你对着书桌一个下午,你可坐得住?”嘴边溢出一丝笑意。 苏瑾妍上辈子最缺的就是耐心,对什么都是兴致阑珊,眼下想想,却是后悔。诗书礼乐不懂,吟诗作词亦不会,可好争心强。前世在俞府的时候,每每见到他和三姐姐花前窗下,诗词歌赋、煮酒茗茶,听得他暗地里说自己胸无点墨,如绣花枕头一般。 许真是前世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太过憋屈,这一世从头再来,苏瑾妍不想荒废光阴。不管今生的良人是谁,可想来是谁都不会喜欢一个只知争风吃醋、不知分忧解愁的妻子。 也不知是当真懊悔,还是纯粹想比过苏瑾妤。苏瑾妍暗暗决定,这一世,不管在哪个方面,都绝对要胜她一筹! 第十三章 人选 本是准备等四姑娘和九姑娘到了之后一同去老太太的慈云阁请安的。但苏瑾妍同罗氏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都过了往常的时间,却还不见二人过来。罗氏面色越发深沉,眉宇间透着不悦,待她喝了清晨的第三盏茶,终于见着姗姗来迟的四姑娘苏瑾娅。 她穿了件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低低挽起的发髻上簪了支扇形玲珑钗,斜后面又缀着蕉叶碧翡翠流苏的步摇。匆匆地走进屋子,脸上闪过慌乱与无措,苏瑾妍甚至能清楚地看出四姐姐眸中的不安与畏缩。她袅袅走上前,双手放在左侧腰际,对着罗氏屈膝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罗氏睨她一眼,沉声地对外面的婢子问道:“香菱,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安置下来的珠帘此时摇曳碰撞,发出轻轻的叮咚声。着了碧青褙子湖蓝衫裙的婢子站在帘外,低头福身语气恭敬道:“回太太话,已经辰正一刻了。” 罗氏挥退婢子,目光落在眼前的苏瑾娅身上。 老太太卯初起身,卯正膳毕进佛香阁诵经,两个时辰后出来,恰是辰正。平日里府上众人均都是辰正之前过去侯着,给老太太请安。而姑娘们一般约莫在辰初后就来苑源楼见过罗氏。 现下,四姑娘可是迟了个把时辰。 苏瑾娅微微抬了抬眸子,正对上嫡母的目光,忙跪下道:“女儿越时,请母亲责罚。” 苏瑾妍自炕上站起,站在罗氏身旁。眼前的四姐姐容长脸,肤色不比一般闺中女子细腻白嫩,但也是健康的小麦色。平淡无奇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平和的气息。四姐姐为人细致,迟到……是从来没有过的。 苏瑾妍几步上前,亲切地唤道:“四姐姐。” 后者抬眸,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恼了嫡母,语气不如从前那般热络,带着几分拘谨,回道:“七妹妹。” 苏瑾妍脚下步子又往前挪了挪,屈身亲自扶了她起来。见着她眸色依旧紧张,开口道:“姐姐来了可好,凑巧一起去祖母那。” 四姑娘转头望了望罗氏,接着又对着眼前的七妹妹,开口道:“我、我刚从祖母那过来。”余光忐忑地注意着罗氏的神色。 苏瑾妍手下一松,眸中不解。 除了三姐姐,府中各姐妹可都是见过了母亲才去慈云阁的,她今儿个怎么就先过去了? 罗氏眸子沉了几分,瞟了眼静悄悄的院子,语调怪怪道:“想来你九妹妹也在老太太那了?” 苏瑾娅将头埋得更低,应道:“回母亲,是这么回事。方才女儿来的路上,遇着了慈云阁的冬梅姐姐,她说祖母有事找女儿过去一趟。等到了慈云阁,只见着了二婶婶,九妹妹也在那里。” “老太太这个时辰不该是在佛香阁吗?”罗氏低问。 苏瑾娅将头埋得更低,“女儿去了才知道,是二婶的意思。” 罗氏皱了皱眉,心中对二太太随意以老太太名义指使人的现象很是不满。略作思量即对苏瑾娅道:“你二婶过几日便要出发去陵城。”心中明白了几分,罗氏脸色稍霁,这四女儿还知道赶来请安,想来心中还念着自己这个母亲,不像九姐儿。 “去老太太那再说吧。” 苏瑾娅本还要解释她非故意迟到,但见如今的形势,只能同七妹妹并排跟在罗氏身后。 靛蓝的天际如一汪上好无暇的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一阵微风吹来,却是热气迎面,让人忍不住想执了手中的帕子在耳边轻扇。慈云阁位居苏府的西北角,同姑娘们的住处相近,但和罗氏所居的正院苑源楼却隔了不少距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来到慈云阁。众人方进了院子,就听到自东阁里传来的笑声,待走近几步,就听得一尖尖的妇人音调传来,“哎呦,母亲,您可不能这么打趣我。我若是将府里的姑娘都带了去,那您岂不是要埋怨我了?” 是二太太孟氏。 “老太太,大太太、七姑娘和四姑娘来了。”伴着婢子的通传,屋内的笑语声戛然而止。 苏瑾妍跟着罗氏进了内屋,顿时觉得凉快不少。 老太太头戴镶着宝玉的姜黄抹额,头上金簪横绕,此时倚在长榻上,一脸笑意。旁边一四旬左右的妇人,穿了件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乌黑的头发梳了高髻,戴着赤金观音分心,端着青花茶盏的手上红宝石戒指熠熠生辉,笑容中带着一丝倨傲,眼角上挑,闪着精明。 见着几人进屋,华丽装扮的妇人率先站起,客气地对罗氏道:“大嫂来了。” 罗氏亦是温婉一笑,从容地回道:“二弟妹是在说什么,竟将母亲哄得这般欢乐?” “不过是几句闲碎话,嫂嫂快坐。”孟氏说着极为得礼地将她原本的位置让给罗氏,自己则往侧边坐去。 苏瑾妍站在老太太的身前,只觉得先是一道含着深意的目光投来,转而听得对方沉吟道:“七丫头昨儿个才掉了水,怎么今儿一早就下床了?”语气严肃,虽不冰冷,却并不热情。 在老太太心里,这个孙女自小骄傲,有的时候都能顶撞自己,便是她不喜欢的,如何都勉强不了她。苏瑾妍这般执拗的性子,在有些人眼中是个性,却不讨长辈的喜。 苏瑾妍举止规矩,接话柔柔道:“孙女也就是昨日的时候给吓着了,没什么大碍。现下给祖母请安这般大的事,怎么能耽误?”说着抬眸,竟是有些讨好的意味。 “七侄女可要多保重,昨儿个要不是妧儿在,可是了不得。” “便就是凑着八妹妹在才落水的,否则真当自己不要命了?”苏瑾妍心中想着,转而对着孟氏盈盈一福身,感激道:“是啊,好在有八妹妹在。” 老太太笑了笑,耐着性子说了几句,最后就转看向手边的罗氏,徐徐道:“大媳妇,你弟媳妇八月初六就要去陵城,今年我这这把老骨头懒了,受不了那舟车劳顿。想着自府上挑几个姑娘跟去,依你看,谁比较合适?” 罗氏想起早前听到孟氏的那句“我若是将府里的姑娘都带了去,那您岂不是要埋怨我了?”,心中揣测她并不怎么愿意姑娘多去。复端量了下老太太的表情,开口回道:“想来母亲心中是早有人选了。” 老太太咧嘴笑了笑,也不同罗氏打马虎,“陵城的千安寺是最灵的,为显诚意,我想自然是咱们嫡出的姑娘过去。” 陵城和京城之间还隔了个小镇,路途不近,需半日功夫才能到达。孟氏年年都去千安寺上香,老太太又信佛,往年每次都同往。但最近,老太太便是没说,苏瑾妍也知道,她近来腰椎疼,所以不能去。 是要去陵城千安寺吗? 苏瑾妍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真不想再遇着他…… 不远处站在书桌前,同一紫色衣裙正低头写字的女孩并排的是苏瑾妤。她美眸投在人群里,凑巧捕捉到七妹妹的那抹笑容,心里暗自思忖,七妹妹她想去? 也是,陵城繁荣昌盛,景色迷人,她定然是想去的。 “三姐姐,你瞧用这篆体写可好?” 正说着,旁边女孩拍了拍苏瑾妤的胳膊,转头对上一双闪着灵动的眸子。苏瑾妤低头看了看她写的佛经,字体秀美,脸上笑容轻拂,回道:“九妹妹的字一向写得好,想来祖母见了也会高兴。” 得了肯定,九姑娘苏瑾嫣璀璨一笑。 那边罗氏思量了许久,开口对老太太回道:“三姐儿身子不好,不宜远行。母亲您瞧,让妍儿去可合适?” 罗氏的话刚说完,八姑娘苏瑾妧就不知自哪里蹿了出来,拍手道:“好啊好啊,就要七姐姐一同去,这样路上我也就有伴了。” 老太太面露慈祥,望着罗氏颔首道:“大媳妇想的甚好。” 儿媳妇罗氏,老太太心里很清楚,她做事极有分寸。自己心疼三丫头,如何会让她远行,在烈日下受那般路途折腾? 苏瑾妍在一旁瞅着,面色淡淡,眸中却含了笑意。原本便是闺中女子,从小都没走出过京城,眼下能远行,上一世她可是激动高兴极了。苏瑾妍还记得上回出去时的景象,确是累着不行,根本就没能游玩陵城,终日无聊,在外面可是后悔。 眼下,她却是再不可能去第二回了。不是怕受那份罪,而是怕遇见他。 “这样便好。长房里由七姐儿去,二媳妇你带着八丫头过去,路上多带些人。姑娘家在外,一切得小心。” 孟氏站起了身,应道:“儿媳明白。”说着转头望了望书桌前的几人,又道:“外出的事,儿媳都会打理好的。眼下就是要累了四侄女和九侄女,将佛经和佛像完成。” 苏瑾妍望了眼四姐姐,原来是二婶要佛绣。转过头,又看了看那旁正拿着佛书指点九妹妹抄写的三姐姐,心中冷笑,眸中嘲讽一闪而过。 她、怎么可能会没动作? 愣神间,就听得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急迫的妇人声音传来:“老太太,您可不能忘了六姐儿呀。” ps:出场人物可能有点多,亲们可以去看下作品相关的人物名单~~ 第十四章 走水 众人闻声,纷纷望向门口,只见着了石青色缂金瓜蝶纹褙子的妇人挑帘而入,一脸激动。待进了屋子,也不顾迎上去拦在她身前的媳妇子,只甩了对方的手一股脑地朝老太太躺着的湘竹凉榻上扑去,口中嘤嘤道:“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能忘了咱们的六姐儿啊~” 那妇人年纪不过三旬,头上梳着牡丹髻,插了翠叶大花,玫瑰紫二色的斜条棕裙让人眼前一亮。脸上犹似委屈,半抬眼眸就叙叙道:“老太太,去陵城上香,大房二房的姑娘都去,咱们家六姐儿焉有不去的道理?”说着两手在老太太的膝盖处轻锤。 范姨娘打小就是老太太亲自挑了培养的,她跟在老太太身前那么多年,自然熟知她的脾性。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似是温顺无比的小猫一样蹭在老太太腿边,几分卑恭、几分奉承。 老太太果真没有生气,又因她的敲锤,整个人舒坦起来。斜眼睨了眼范姨娘,带着祖母绿玉镯子的手微微抬起,指着她就嗔道:“这样慌慌张张地进来,像个什么样。” 范姨娘就是有本事一惊一乍地出现后轻而易举地抹平老太太心头的不快,让她责怪不出声,众人已是见怪不怪。 轻碎的脚步声接近,跟在范姨娘后进屋的是一个香坠般娇小的女子。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段婀娜,穿了件茜红色折枝花对襟衣衫,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丝裙,右边腰际处挂了个粉色绣桃花的荷包,串了珍珠的流苏垂下来,随着她的脚步左右摇晃。 伴着少女近身,众人只觉得她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淡淡香气。不似一般的脂粉味,也非院里的花香,很是奇特。她梳的是桃心髻,正中插一枝赤金满池娇分心,右边斜戴三枝赤金石榴花簪子,耳朵上球形珍珠坠子颤悠悠地晃在颊边,映得她肤光似雪,妩媚撩人。 少女缓缓走至众人面前,目光先是落在趴在榻边的范姨娘身上,而后敛眉朝老太太屈身行礼,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响起,“见过祖母。” 老太太收了收笑意,望着来人就问道:“六姐儿,你想去陵城?” 六姑娘还未答话,蹲在老太太身前的范姨娘就抬头,先一步回道:“老太太,不是六姐儿的意思,是婢妾求老太太,让她跟着二太太一同过去。六姐儿也是苏府的闺女,她前往,一来为咱们苏府祈福,二来也是对您老人家的一片孝心。” “范姨娘,没问你话!”老太太淡淡地说完,随后闭了闭眼,继续望着眼前的明艳少女说道:“昨儿个回去,可想清楚我为什么罚你了?” 六姑娘苏瑾媚容貌生的极好,目如秋波般盈盈地望向老太太,低头轻道:“孙女私闯祖母屋子,唐突了客人。” 老太太轻轻哼了哼,语气缓了缓,“你倒是能想明白。” 苏瑾妍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见六姐姐的双手正绞着手里的帕子。她一向不甘屈人之下,和她的生母如出一辙,姨娘庶女都装扮得如此隆重,平日里出手也阔绰大方。 前世里苏瑾妍就常常在想,她们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便是三叔将俸禄寄回来,那也都是由老太太管着。三房的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按规矩分发,但这二人穿金戴银,颇为高调。 昨日平阳侯夫人上门为客,老太太独让三姐姐陪在身旁,六姐姐那般莽撞的跑来,无外乎就想在曹夫人面前露个脸。她虽模样好,但太过娇媚,如曹家那般重名声,选媳妇专挑品行好行为端的人家,自是看不上她。 今日,这娘俩又是起的什么哄? 去陵城,路途遥远,更要在外逗留几日。一般闺中女子,可不爱那般颠簸。前世里母亲私下里同自己说她也不想自己去的,但老太太问她意思,便就是要这个答案。她虽心中清楚,但却不能违了老太太的意思。好在那次自己对外面的世界总抱着一番好奇的心思,欣然前往,母亲心中这才好受些。 但如六姐姐这般教养的姑娘,想来还是冲了名分才争取要去的吧? 她虽是三叔唯一的女儿,可到底只是庶出,生母是妾室的事实扭转不了。眼下长房二房都派出嫡出的姑娘,她想一同过去,为的就是能代表三房的那层身份。 范姨娘见老太太不说话,手下微微加了几分力道,抬眸对着老太太凝重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就被硬生生地咽下。她心中明白,老太太当初将自己送到三老爷屋子里,是以自己为耳目,了解他的一举一动。三老爷虽是庶出,但他是老太爷的幼子,生母极得老太爷宠爱,只是红颜薄命,生了三老爷没几年就去了。 至于是怎么去的,苏府的老人们都有所了解,三老爷心里就更是明白。他面上敬老太太为嫡母,可私下里防着紧呢。更是因为如此,三老爷早早就从军不留在府上。眼下老太太对自己娘俩好,一是怕外面人说她刻薄庶子女眷,二也是因为自己乖巧,一心一意都听着她。 府上人见老太太纵容自己一个姨娘,私下里说的难听话她也不是没听过。但是老太太要博仁慈宽容的好名声,自己岂能不配合? 屋子里不少人,此时却出奇的安静。对于范姨娘和六姑娘的意图,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谁也未曾站出来说上一句。 不是不敢说,是不知该如何说。老太太的心思,一向最难捉摸。便是自认为揣测人意颇有手段的二太太孟氏,眼下也拿捏不准老太太会不会同意让六姐儿一同前往。老太太为人古板,对姑娘家抛头露面,颇为不喜。眼下长房和二房都只选了一人,可三房里,却只有六姑娘这一庶女。 老太太略作思量,最终抬头细细地又看了看六姑娘。见她瓜子脸蛋,眼如点漆,绝美脱俗,此时亭亭地立在那里,许是因为自己昨日的一番责骂,眼下安静了不少,平日的气焰也敛了几分。 娇滴滴的,如一株鲜嫩的红梅。 昨日曹夫人的话言犹在耳,老太太余光暼了眼满脸期待的范姨娘,懒懒地就说道:“既然六姐儿有心,那便一道去吧。” 范姨娘一脸喜色,站起来激动地点头道:“多谢老太太。”说着往后给六姑娘使了个眼色,提醒道:“还不快谢谢祖母。” 六姑娘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老太太会那么容易就答应,福身莞尔笑道:“多谢祖母。” 范姨娘又往二太太那走去,开口热情道:“二嫂子,媚姐儿没出过门,路上还劳您多照顾下她。” 二太太自然颔首。 苏瑾妍听了,嘴角雀然一笑。 “七妹妹,这次陵城之行,定然很是热闹。”不知不觉中,苏瑾妤已经走到了苏瑾妍身旁。 苏瑾妍侧头,只见着眼前的三姐姐柳眉杏眼,粉黛略施,清丽脱俗。若说六姐姐是株娇媚的红梅,那眼前的苏瑾妤便如一株沁心的白兰。 男人,就是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吗? 三姐姐望着自己的眸中似是带了几分试探,苏瑾妍笑得灿烂,语调欢快地回道:“可不是,我早前就听过陵城热闹,往年祖母同二婶过去,我都想跟着一起去。不想,今年就有了机会,此次到了陵城,我一定要好好走走。只是中秋之前便要回来,否则在那看花灯,自是极好。”语中充满了希冀,等到最后说到不能看陵城花灯的时候,又带了几分惋惜。 “妍儿,你这还没出去,性子就野了。”罗氏轻轻的声音传来,走近几步就拉了拉女儿的胳膊。 这三姐儿心思不纯,还是少接近微妙。 如锦隐隐地感觉到了母亲对三姐姐的堤防,心中一喜,顺从地跟着罗氏的脚步往旁处站。 苏瑾妤抿了抿唇,没有跟上去,转头、袅袅走至老太太身旁,亲手端了茶递去。后者伸手接了,亦是宠溺一笑。 回到绛绫阁,苏瑾妍竟觉得有些累。从前没觉得,原道同人交涉是这般伤神,自己今日虽没怎么说话,但旁观这一切,听得她们的话中话,也只能在心中叹上一声。 一家人,竟都摆了那么多的心眼…… 前世里,自己看人总浮于表面,难怪会被三姐姐耍得团团转。 懒懒地躺于榻上,茉莉和丁香端了冰镇的梅子过来,盛夏最为解渴。苏瑾妍脑中思绪飘飞,手边捏起酸梅,不知不觉中竟是去了一碟。苏瑾妍怕热,往年夏日的时候都最爱冰冻了的食物,此时见碟子空空,手顿在空中。 旁边丁香见了,上前将空碟子撤下,准备往外重新安上一碟。 苏瑾妍望着她的背影,倏地喊道:“不必再去取了。”因为说的急,语调有些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苏瑾妍是想起了前世,自己多年无嗣。又忆起母亲常叮嘱的话,多食冰梅对女儿家身子不好。 自己不能贪嘴,这一世,定要好好保重! 姑娘的声音同往日不太一样,冷冷的,让丁香心中一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近来姑娘有些不待见自己。丁香心中又藏着事,此时亦不敢多问,就只好应了站在旁边。 苏瑾妍望着半天总是欲言又止的丁香,心下自是明白她在愁苦些什么,心头闪过冷笑,继续躺下,悠哉地取了旁边的零嘴入口。 黑幕落下,天上繁星似锦,月色朦胧,比白日里凉快了不少。苏瑾妍立在小书房的紫木书柜前,望着上方的灰尘,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不爱看这些书,连带着丫鬟们都偷懒了,轻轻拍了拍,上面却浮起一层烟尘。 苏瑾妍连连后退,望着那些厚厚的书籍,自语道:“真的要念吗?” 上一世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最后却惹人嫌弃。今生,再不能如从前那般了,如苏瑾妤说的,自己空有一身傲气又能如何?复又走近,苏瑾妍随意地抽出几本,书籍上不是染了蜘蛛网便是缺了边角。 没了耐性,苏瑾妍随意地就丢在一旁,接着拍了拍自己的双手。暗想着,明日得吩咐人过来清理一下,否则这都是一股霉味。转过身,苏瑾妍欲要往外的时候,只见茉莉焦急地跨过门槛跑了进来,对方开口即道:“姑娘,不好了,三姑娘的玉兰阁走水了。” 第十五章 自愿 听到玉兰阁失火,苏瑾妍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浅笑,随后带了茉莉就往外走。 玉兰阁同自己所居的绛绫阁并不远,期间只绕过四姐姐的云香阁便可达。待到了那里,苏瑾妍只见火势已灭,几个仆妇提着灯笼在那指点着丫头和小厮们搬进搬出。 玉兰阁的火是由主卧发起,虽说发现得早,没有牵连一片,但三姑娘的寝室却烧损巨大。苏瑾妍在那望着,四下并没有发现苏瑾妤的身影。有年长眼尖的妇人过来,至苏瑾妍身前就哈腰道:“七姑娘,您是来找三姑娘的吗?” 苏瑾妍微微点头。 那妇人往身后的狼藉指了指,“姑娘也瞧见了,这屋子烧得厉害,不过好在三姑娘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被佟妈妈接到老太太那儿去了。” 苏瑾妍脸色未有变化,她知道三姐姐不会有事。 这场火的始作俑者,如何会舍得伤了自己? 来到慈云阁,便见老太太的屋子里聚了好些人。三姐姐安然无恙地坐在老太太身旁,双手摆在蓝绿色淡梅襕边综裙上,红唇颤颤,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老太太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喝斥道:“是哪个小蹄子的失误?这般风大的天气,点了蜡烛还开窗户!” 众人之间跪着两个衣着一致的婢女,此时听了老太太的怒斥,一人忙抬头道:“奴婢、奴婢见屋子闷热,想着姑娘看书会热的慌,这才开了窗户。” “奴婢也是怕屋子里光线不足,担心伤着姑娘的眼,便多点了几盏灯烛。”二人说着,头却不敢抬起觑老太太一眼。 “火烛这般危险的东西,你们二人都不知道时刻注意着,平日里养你们作甚?今日好在是没伤着姑娘,但尔等做事不周,岂能再用?”老太太愤愤地说完,直道:“这般莽撞,拉出去打个三十板子遣到外院去。” 跪着的两婢子忙磕头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太太饶命。” 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本也都是娇养的。那俩婢子自跟了三姑娘之后,便是连重活都没做过。不仅如此,平日里还有底下的小丫鬟供使唤,眼下听到要受三十板子,如何不慌?一下子便都连肩膀都抖了起来,泣不成声。 老太太虽然信佛,平日里也总是满口仁慈挂在嘴边,但处理起事来毫不含糊,对府人要求甚严。 大太太罗氏和二太太孟氏只坐在一旁,于她们来说不过是两个婢子的事,且老太太发落,谁还能说个不字? 但,还真就是有这样的人。 三姑娘苏瑾妤站起身来,对着老太太求情道:“祖母,这不是桑葚和甘枝的错,想来都是我自个不小心撞翻了烛台,您就别责罚她们了。” “婢子们伺候不周,怎的就成了你的不是?她们犯了失误,就该受罚。”老太太口气丝毫不松。 苏瑾妤凑上前,拉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她二人做事甚得我心,祖母让人打了她们,谁来伺候孙女?”见对方脸色缓了几分,便继续道:“祖母全当宠我一回,从轻处置吧?”美眸转动,一脸希冀地望过去。 老太太终是受不了苏瑾妤的撒娇,眼前那双无辜灵动的眸子,让人见了直想怜惜。苏瑾妤幼年丧母,老太太将她接到自己屋子里亲自抚养,待等到了八岁才分院子单独居住。前年因为苏瑾妍的鲁莽,使得她掉了水里,自此身子骨一直不好,老太太更是心疼,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老太太心里是不愿拒绝苏瑾妤的请求,但她方才已然下令,出尔反尔,却是有损她的颜面。 二太太孟氏站起身,走至苏瑾妤身旁,堆着笑脸同老太太道:“母亲,瞧三侄女这都开了口,您就饶了这两个婢子吧。”说着侧头俯看了眼那跪着的桑葚和甘枝,继续道:“三侄女同母亲一样,平日里连蚂蚁都不愿踩,您要打她身边的丫头,岂不是让她心里难受?” “祖母~”苏瑾妤感激地望二太太一眼,转而晃了晃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想了想,最后对苏瑾妤无奈一笑,颇为宠溺地道:“好,就依你。” 苏瑾妤“咯咯”的笑声在屋子里响起。 “今日是看在三姑娘的颜面才饶了你二人,今后切要好好当差。若是再有差池,便是姑娘,也保了你们。” “谢老太太、谢三姑娘……”二人激动地忙磕头。 梳了圆髻着了青衫显得很是利索的妇人上前,走至老太太跟前,恭敬地问道:“老太太,老奴这便领她们下去了?” 老太太略作思忖,似是觉得有些不解气,补充道:“佟妈妈,扣她们二人三个月的月钱,让她们好好记着。” 佟妈妈这才点头,挥手让跪着的二人起身,一同出了屋子。 “于妈妈,去将东厢房收拾出来,这些日子三姑娘就住在慈云阁了。”老太太将苏瑾妤拉近,侧首对着旁人吩咐道。 于妈妈嘻嘻地上前,应了声忙张罗了几个婢子出去。 “祖母,这不太好吧?”苏瑾妤脸色为难。 老太太不以为意,望了眼周边的人提了音道:“如何不好?你屋子如今成了那样,想来是不好再住了。”说着顿了顿,复望向罗氏说道:“老大媳妇,明日你请了人,将三姐儿的屋子重新修建下。她那屋子背阳,夏天还好,但等入了冬,每回屋子里都要点上好几个炉子。她身子不好,也趁着这回,重新将玉兰阁改建下,朝南一定要有窗子,之前院子里的几棵大树挡了阳光,让人给砍了。” 罗氏微微犹豫,苏瑾妤住的玉兰阁位置是不好。她自小住在慈云阁,等她要另立院落的时候,府上的空院子所剩不多。当初让她住进去,老太太已是很不满。可现在,重新修葺? 这般费财费力,三姐儿都十四了,等明年就及笄,还能住上多久? 罗氏考虑得周到,但她这一瞬的迟疑看在老太太眼中却相当不满,嘴角笑意敛去,看着罗氏就沉声道:“大媳妇,难道给三姐儿修个院子,你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罗氏抬头,还不待说话,身后的二太太就越过自己,接过话道:“瞧母亲说的,大嫂怎么可能会有意见?给三侄女的,别说是修园子,便是重造个新院子,也都是一句话的事。大嫂现在心中想着,定然是如何将院子修葺的更好。嫂子,您说是不是?” 二太太说着用手肘轻轻捅了捅罗氏,后者抬头,心里犹豫着,面上却只得点头。 老太太面色稍霁,三姑娘温婉浅笑。 “三侄女身子羸弱,现下住在母亲这儿虽是合理,但女儿家毕竟年纪大了,诸多不便。母亲,倒不如趁着这个时期,让三侄女同我一起去陵城,那儿香火旺盛,师傅灵的不得了。几年前我家妧丫头生病发热,便还是我去千安寺求了符才好的。眼下您瞧她,身子就再没出过什么事。三侄女今夜火光之灾,得祖上庇佑才保得平安,可到底……” 罗氏见老太太面色不悦,滞了滞就转了话题,“母亲,让三侄女跟我去佛寺里祈个福、还个愿,可好?” “二婶,我可以吗?” 那旁老太太还没有表态,苏瑾妤就站了起来,口吻期待,双眼晶亮。 任是谁见了,都能看出她想同去的意思。 老太太握着苏瑾妤的手,想起她这几年来又是水又是火的,着实不太平,如此对孟氏的话也就将信了一半。只是……老太太望向那旁静静站着的苏瑾妍,陵城拜佛,要那么多姑娘去做什么? 似是察觉到了老太太的目光,苏瑾妍抬头,凑巧见找好些目光都随了老太太落到自己身上。 想自己表态? 苏瑾妤一双水水的美眸,闪过些许犹豫,接着先一步对老太太说道:“早前已经决定了由七妹妹去,孙女还是不去了。”说完低头,脸颊漫上失落。 苏瑾妍闻言笑了笑,走上前就对老太太道:“祖母,孙女身子安康,不如就让三姐姐去吧?姐姐去佛寺拜拜神灵,希望今后也少病少灾。”说着莞尔,颇为得体。 看得出三孙女想去,老太太不想让她失意,眼下七孙女能这么开口,就再好不过了。欣赏的目光投向苏瑾妍,老太太点头温和道:“妍儿真是懂事,快到祖母跟前来。”说完就招了招手。 苏瑾妤不防七妹妹会自愿留下,且轻易地就将此次机会让与自己。心头不解,但也只能望着七妹妹一步步往自己身旁走来。 她、明明是很想去陵城的。 “七侄女大方得体,现下可是没问题了。老太太,就等您开个金口,算是成全了这两位侄女。”二太太语调欢乐。 白日里出了慈云阁,三侄女就同自己问了好些陵城的事,不难看出她想外出的心思。眼下这般凑巧,倒不如就卖她一个人情,由自己主动提了,她也能记得自己的好。 二太太早前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苏瑾妍不肯松口,毕竟她是那样霸道的性子。 老太太面露喜色,摸了摸苏瑾妍胸前的碎发,笑着道:“妍丫头都同意了,难道我还会说不?” 苏瑾妍发觉老太太的目光颇为慈祥,这是她从前没有见过的。心中不禁很是得意,得老太太宠又算什么?不知不觉中,嘴角也漫上了笑意。 第十六章 收买 自绣工房取了七姑娘新做的衣裳,走在回绛绫阁的路上,丁香一脸沉重。姑娘往常都是由自己同茉莉一起伺候,但近来她好似不怎么喜欢自己亲近。更衣梳头全要茉莉服侍,很多时候,丁香站在一旁,颇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譬如现在,不过是跑腿取个衣裳,随便差个小丫鬟过去,亦或是让绣工房的人送来也不为过,可姑娘却偏要自己亲自去取。在主子身边不如意,回府之前家人的催促、焦虑又浮现在脑中,丁香一时间焦躁无比。 姑娘不愿给自己银子,亦不肯帮自己。突然的疏远,是不是茉莉趁着自己不在,和姑娘说了些什么? “丁香。” 心中这般想着,自身后却传来唤声。转过头,视线中出现的是由婢子打了伞的三姑娘。丁香面露敬色,双手握住整整齐齐摆了一摞衣裳的嵌螺钿紫檀玫瑰托,欠身行礼道:“请三姑娘安。” 苏瑾妤脸上笑意吟吟,面上透着一股温和,婉约身姿步步往前,目光落在丁香手中紫檀玫瑰托上的衣裳,好奇道:“是七妹妹新做的衣裳啊~” “回姑娘,是的。”丁香低眉躬身。 三姑娘虽素来好说话,但毕竟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丁香不敢怠慢。弯着身,只见着一双精致的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绣花鞋停在自己身前两三步处,感受到对方正在轻轻摸着自己端着的衣裳,丁香视线渐渐上移。 烟紫垂花锦裁的月华裙,腰间缀着一个翡翠葫芦形的玉坠,水红色菱缎薄衫。面似芙蓉,眉如柳,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两只金蝶耳坠挂在脸颊边灿烂耀目,阳光下鬓角垂着的玛瑙流苏耀光芒。 丁香不禁在心里一阵感叹,三姑娘这一身行头得值多少银子啊~她虽不喜欢满面金簪步摇,可任意一件小饰物都价值非凡。眼前的三姑娘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却轻柔无比,“这般素的衣裳,七妹妹定是不喜欢的。” 苏瑾妤说着抬头,见丁香正望着自己微微发怔,浅浅一笑,“你可不要取错了衣裳,小心七妹妹回头罚你。”带着丝丝提醒的善意。 丁香不自觉地跟着露出一笑,复又欠了欠身,回道:“谢三姑娘提醒,不过这正是我家姑娘吩咐绣工房做的衣裳,不会有差。” 苏瑾妤眉头微蹙,不可思议地“咦”了一声,目光重新又落在虽为锦缎却花色平淡的新裳上,疑惑道:“七妹妹素来喜爱艳色,什么时候竟转了风格?” 丁香也不知为什么,只好将上回自家姑娘说的话重复了来:“我家姑娘说,人贵在品德,不是说穿了华服便高贵了的。”说着发觉眼前三姑娘一身华裳,心生懊悔,忙低头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是……”吱唔了好一会,却说不出下文。 苏瑾妤心下一怂,七妹妹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谁都知道从前的苏府三姑娘为人低调朴素,但等自己入主了这身子后,一改之前的素装形象,吃穿用度都极为讲究。不是自己不知收敛,不懂得遮掩锋芒,而是……她苏家的东西,自己用着心里畅快! 本就是侍郎府嫡女,为何要遮遮掩掩?既有这份荣华,何故瞻前顾后?有老太太宠着,自己又长得花容月貌,她从来就不是畏畏缩缩的人。便就是要这样高调,让任何人都轻看不了自己。 好一会都未见三姑娘说话,丁香以为是自己的话恼了她,心头闪过焦虑,一个激灵就跪在青石板上,“奴婢失言。” 三姑娘低头俯视着丁香,这可是七妹妹的忠婢。回想起七妹妹在罗氏跟前撒娇腻歪,平日里三少爷又总是带了外面的新奇玩意回来给她,苏瑾妤的心底就很不舒服。那样母慈兄宠,她苏家的女儿活得可真是惬意。 上天有眼,让自己重生在上辈子毁了自己一世的家族,她一定要将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来。那个占了自己幸福的人,一定会让她死无其所!但是目前,同为嫡女,便就是不愿见着七妹妹过得这般滋润。 忆起昨夜,七妹妹竟然会主动让出远行的机会,苏瑾妤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本只是见着她满心期待,不想如她的意才表现得自己也想去。若是她执意要去,在老太太面前放肆,就更坐实了刁蛮任性的名声。至于自己,不管去不去的成,都是众人眼中最为端庄、惹人怜爱的姑娘。 可不想,她竟然不去。苏瑾妤眸子变得幽深,近来的七妹妹,越发地让人看不懂了。 “地上炎热,怎么跪着,快起身。” 三姑娘轻飘飘的声音落入耳中,丁香抬头觑了一眼,只见对方满脸真诚。停滞了一会才起身,站在三姑娘面前,丁香却不敢再说话,目光只盯着紫檀托上的玫瑰花纹发呆。 苏瑾妤微微思忖,望着丁香即道:“听说前几日你告了假,是家里兄长成亲吧?” 没有想到高贵的三姑娘会将自己一个婢子的事情记在心上,丁香心中一阵感动,但想起家中卧病的爷爷,眼眶却忍不住一红。发觉失礼,忙又忍着鼻间的那股酸意,低低地道:“回三姑娘,是的。” 听出她话中的哽咽,苏瑾妤仔细着望着丁香,“是喜事,你怎的都不高兴?” 丁香抬眸,强展笑颜。 “我听说你私下里去寻过朱妈妈。”苏瑾妤的话顿在这儿,转而侧头唤道:“桑葚。” 身后着了青衫的婢子恭敬地递过一个姜黄色的荷包。 见三姑娘将荷包递到眼前,丁香一阵恍惚,望着那鼓鼓的荷包,耳旁只听得那轻柔的声音,“你既是在咱们苏府当差,如何能亏了你的家人?” 赏银子给自己? 丁香双眼睁大,不解地望眼前容色娇艳的三姑娘。自己求助无门,便是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主子都不肯伸以援手,反倒是其他院子里的姑娘帮自己? 在苏府当差这么多年,丁香也不是个糊涂的人,眼下虽然很想收下这银子,可心知拿人手短的道理。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摇头道:“谢谢三姑娘,只是奴婢不能收您的银子。” 苏瑾妤望着丁香的眸中闪过一丝欣赏,将手中的荷包收回,悠悠道:“倒是我考虑欠佳,让你生了误会。”说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丁香迟疑了片刻,终是欠身离去。 待丁香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苏瑾妤将手中的荷包递与往后的婢女,笑道:“七妹妹,当真不会做人。” 桑葚将荷包收于袖中,随着三姑娘的目光望着那拐弯处,不解道:“奴婢打听过,丁香她家里爷爷重病,这几日一直找人筹银子。姑娘您好心给予,她竟是拒绝,简直是不识抬举。” 苏瑾妤转头,眉梢微抬,似笑非笑地说道:“她记得我有这份心,便已足够。回头,你让朱妈妈过来一趟。” 锦上添花,焉有雪中送炭来得珍贵? 丁香她既然不敢明目收下银子,那便给个理由,让她受自己的这份人情。 第十七章 送行 谢谢carmel打赏的香囊~~ 晴空万里,天际一片蔚蓝,白色的云朵似是受不住风的吹拂,争相变化着其形。罗氏亲自领着府内众人,送二太太孟氏至苏府大门。 阳光下锃亮的朱门外,早就安置好了一切。朱轮华盖的翠色车帷马车前,仆妇丫鬟早就各就其位,此时见着众人出现,纷纷请安的同时,就有人将踩凳放于架前。尾处的两三辆黑漆平头车前,是小厮端着箱子、食盒递与仆妇,由后者摆入车厢。马车的队伍两边,隔上两三步的间距,便有一名束腰劲装的护卫。 八姑娘苏瑾妧一脸不舍地拉着旁边人的手,期待道:“七姐姐,你真的不去吗?” 苏瑾妍的右手放在二人紧握的手上,点头浅笑道:“真的不去了,有三姐姐和六姐姐陪你,也是一样的。”话方说话,只见眼前的八妹妹嘟了嘟嘴,凑着自己的耳朵轻道:“我才不要和六姐一块儿玩呢。” 苏瑾妍嗤笑出声,同样以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那还有三姐呢~” “三姐姐一向不爱走动。唉~我还是希望你能去。”八姑娘微微别嘴。 许是窃窃的私语,让另一旁的苏瑾妤侧目。苏瑾妍见状,推了推八妹妹,即道:“陵城那里,妹妹你好似去过一回?” 苏瑾妧不知七姐姐何意,点头回道:“是啊,还是两年前了。那一回,我吵着闹着要去,祖母无奈才应允的。” 苏瑾妍浅笑,“听说陵城的千层糕很是有名,妹妹若是方便,就给我带上一盒。” 苏瑾妧恍然大悟,取笑着苏瑾妍道:“哦~原来姐姐是贪嘴了。这不容易?千安寺前就有得卖,姐姐就等我回来吧~”说着灵眸一动,颇是俏皮。 “七妹妹竟是也爱美食。” 旁边传来苏瑾妤的声音,苏瑾妍看过去,便是清晨,她身后的婢子还打了伞。看着看着,苏瑾妍倏地一笑,开口玩笑道:“姐姐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伞下伊人,彩绸飘扬,当真姿如仙态。” 苏瑾妤不防七妹妹突然夸起了自己,又察觉众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投来,双颊微红,佯装生气地睨了眼七妹妹就嗔道:“妹妹好不正经,竟是打趣起我来了。”说完脸庞微转,似娇似羞。 旁边苏瑾妧拽了七姐姐的胳膊,好奇地追问道:“七姐姐,三姐姐如何就姿如仙态了,是有何典故吗?”说着目光亦落在那旁的三姐姐身上。 苏瑾妍略作思忖,眨了眨眼笑道:“这几日我读聊斋,里面的仙女便如三姐姐这般,成日打伞。姐姐菩萨心肠,天人之姿,想来便如书中仙女一般,担心太阳晒伤了你。”语气真诚,不见有一丝它意。 其实自苏瑾妍说出“聊斋”二字,四下的人就收了脸上的笑意,便是连仆妇,也都沉下了头。 苏瑾妤脸色更是煞白,七妹妹,竟然将自己同那书里的人相提并论。她难道不知道,聊斋里的不是妖魔鬼怪,便是游魂野鬼吗?那书中的女子撑伞,不过是因为受不了人间的阳气。 自己是个大活人,竟将自己比作孤魂?难道她苏瑾妤还见不得天日,怕灰飞烟灭不成?眉头皱起,脸上挂着一抹委屈。 偏得苏瑾妧就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直言地笑了出来,指着苏瑾妍说道:“哈哈,七姐姐,你可真是理解错了。那聊斋里的不是仙女,是死后流连人间的魂魄啊~” 苏瑾妤一瞬窒息。 苏瑾妍面上大惊失色,左右望了望众人,诧异地道:“可书里的女子那般聪慧善良,怎的就成了恶鬼?”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语调突然变重。 罗氏见苏瑾妤的的眼眸都沉了下去,走过去几步扯了女儿的袖子轻斥道:“妍儿,你八妹妹说的没错。”叹了声气,接道:“我说你这几日怎的闷在屋子里不出去,还真是念起书来了?正儿八经的书不看,竟是寻这种书。” “母亲您又不给我寻师傅,我便只好看这类书来打发时间了。不过,这书可是有趣,里面的故事好不精彩。母亲怪我作甚?我才刚说,八妹妹就能道出缘由,想来大家都看着呢~”说完呵呵笑着。 罗氏并不责怪,只睨了眼苏瑾妤继续对女儿道:“还不去给你三姐姐道个歉。知情的人晓得你没有其他心思,不会多想,可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是故意取笑你三姐呢。好在妤儿性子好,若是换了旁人,可是要跟你急。” 罗氏都这般说了,苏瑾妤自然不好再绷着脸。 其实若不是这两年的相处,了解七妹妹是个直肠子,就是在老太太面前说话都不知道转弯,苏瑾妤就真的要怀疑七妹妹晓得了些什么。因为油纸伞的缘故,头上一片阴凉,但此时她却觉得心里如扎了根刺一般难受。 伸手对后面的婢子挥了挥手,苏瑾妤吩咐道:“收了吧。” 举着纸伞的甘枝顿了顿,心知自家姑娘是因为七姑娘的说辞所以不舒畅,忙应声收伞。 “三姐姐,都怪你长得太好看,不然我也不会将你想成仙女了。”苏瑾妍说着,脸色亦是随意。 这一下,倒还成了自己模样长得太好的不是了?苏瑾妤哭笑不得,保持着大方端庄的形象,轻轻摇头即回:“七妹妹无心的,不碍事。” “嘻嘻,就说三姐姐心地最好,定然不会生我的气。”苏瑾妍这话说的,倒是颇有闺中女子撒娇的意味。 苏瑾妤心中一定,脸色稍霁。她还是原先的七妹妹,一样的说话不经大脑,一样的直言不讳。 迟早,她会因她的性子吃上苦头的。 伴着“碌碌”的车声,车队渐行渐远,苏瑾妍的目光落在那中间的小巧华丽马车上,眼中闪着笑意。上一世她总是口口声声对着俞恒说什么一见倾心,从此满心是郎君的情话。 这一世,便让你提前两年见着他。待等到今后遇着大姐夫的时候,你可还会不会说什么心甘情愿地入曹府代替大姐? 不、不对,这一世的大姐,不会再有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苏瑾妤离开了宅子的缘故,午觉睡得极为安稳,刚自榻上睁开眼,就见着茉莉笑着走了进来。苏瑾妍坐起身,听得来人禀道:“姑娘,大姑奶奶回了府,大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第十八章 互换 “母亲,女儿还真做不了主。想来婆婆是觉得咱们家的姑娘好,才动了这心思。如今祖母都同意了,再说那样的人家,也委屈不了家里的姐妹。” 跨进苑源楼,刚走到廊下的窗外,苏瑾妍便听到自里间传来细细的谈话声。脚步微顿,又听得母亲微沉的声音传来,“我倒也不是说那样的人家不好,只是眼下,府里没有合适的姑娘。” “如何没有,母亲忘了?四妹妹明年便及笄,且五妹妹和六妹妹待过了年关,也十四了,正是花嫁的年龄。婆婆平日都夸,咱们苏府的姑娘一个个都长得水灵,想来都是极好的。” 才方听了两句,苏瑾妍就被一个高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哟,七姑娘来了,怎么不进屋?”朱妈妈在走廊拐弯处一转身,就看到了停在窗下的七姑娘。面色滞了滞,转而看了眼湘竹制的帘子,又说道:“大太太和大姑奶奶都在里面,老奴去给您通传一声。” 声音不似从前,带着几分恭敬、几分讨好和急于表现的热情。朱妈妈心里默念着,七姑娘这位小祖宗,可千万别在太太跟前再说自己什么坏话了。否则按着大太太的性子,真的罢了自己的差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朱妈妈率先挑帘,不过一会,就自里面打起了帘子,弓腰请七姑娘进去。 走进屋子,隐隐地就瞧见珠帘后那抹熟悉的茜红色身影,苏瑾妍的脸上溢出一抹愉悦的笑容。人还未至帘后,嘴上即道:“大姐姐回来啦~” “七妹妹。” 丫鬟适时地挑起眼前遮挡的碎珠帘子,出现在苏瑾妍视线中的便是一身茜红色勾勒宝相花纹衫的苏瑾婵。她梳着反绾髻,满头青丝往后绾成一个低低的华髻,松松垮垮地,并不结实,却给人一种宁和的感觉。坐在罗氏的身旁,此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望向苏瑾妍的目光亦是亲昵。 苏瑾妍走过去,极为自然地依偎着苏瑾婵坐下,眼尖地就发现了桌上切好的橘黄色小块瓜果,忍不住就道:“原来大姐又带了好东西回来,竟是孝敬母亲,都未曾给我留些。” 旁边坐着的罗氏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朝旁边的朱妈妈吩咐道:“将大姑奶奶带来的果子,给七姑娘带回去一个。” 朱妈妈含笑应下。 苏瑾妍却已经就着桌上的牙签吃了几小块,嘴中砸声夸张道:“这瓜好甜,我以前都没吃过。” 罗氏望着女儿,“你嘴巴倒是厉害。平阳侯府夫人昨日进宫,这是皇后娘娘刚赏下来的。” 苏瑾妍吃吃一笑,反看着苏瑾婵眯了眯眼说道:“跟着大姐,就是有好东西吃。” “你便就知道吃。”罗氏笑言,苏瑾婵亦是掩嘴轻笑。 上一世同苏瑾婵的关系就不差,她为人亲和,性子不愠不火,从来都好说话得很。等到三年前她嫁进平阳侯府之后,时不时总是会带上一些美味可口的点心回来。苏瑾妍向来贪嘴,便更是腻着她。 乍想起上一世大姐姐亦不过桃李之年就丧命黄泉。苏瑾妍手中挑瓜的动作一滞,目光涣散。 “七妹妹今日怎的这般安静?” “婵儿你倒是一阵子没见她了,妍儿最近还真是跟换了个人似的,比以前乖巧多了。”因为早前的谈话,罗氏看着苏瑾婵的时候面色都还有些僵硬。 “咦,方才我好似听着大姐姐说四姐姐明年便及笄,是有什么大事吗?对了,三姐姐和四姐姐同岁的。”苏瑾妍看似天真的话直言出口。 二者均是沉默。 半晌,还是罗氏先开了口,朝苏瑾妍招了招手,笑道:“你大姐姐后日要去城东的庵堂小住几日,你可有兴致陪她一块儿过去?” 苏瑾妍诧异,不解地看了看罗氏,转头又望着一脸淡笑的苏瑾婵。 后者遇着她的目光,身下动了动,调了调坐姿正视着罗氏说道:“妙仁庵那偏僻,七妹妹这般爱热闹的人,自是住不惯,母亲还是别为难她了。” 罗氏本想着女儿早前兴致盎然地想往陵城去,最后反倒是让三姐儿给代替了,妍儿嘴上虽没说,心里定然是失落。此时大姐儿要外出几日,让妍儿陪着,也算是散心。可眼下女儿这般呆滞的表情,似是有些不太情愿。 转而又听得大姐儿这般说辞,罗氏沉眸,对苏瑾妍淡淡地就说道:“你既不愿去,我便让家里其他人陪你大姐,也是一样的。” 曹府又不是没有姑娘,世子夫人出门,怎么反倒是要让娘家的姐妹陪着? 苏瑾妍自是能猜出其中缘由,大姐自嫁到曹家之后,只在第二年生了个闺女,唤作暖姐儿。现下已快两年,期间却再没有听到关于子嗣的消息。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姐在曹府的日子过得并不如表面上看得这般风光。 上一世的苏瑾妍,隐隐地也是明白这些的。只是当初少女心性,从来不会为这些事上心,自私地寻求独自的玩乐。而眼下,再世为人,却不得不为她感到担忧。若自己所记不差的话,明年秋天大姐就有了好消息,等到后年,却在产贵哥儿的时候难产去了。 近三年都没有任何动静,就因为期间服了半年多的求子秘药,便真真有了身孕。一直都觉得苏瑾婵身子健好,又是第二胎,难产的机率不大。发生那样的悲剧,是苏曹二府的不幸。 上辈子的自己,虽因为一直怀不上孩子而无措,但若不是有大姐姐的例子在先,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地听了三姐姐的点子,去找妙仁那姑子求方。 妙仁师太,根本就是同苏瑾妤站在一线上的! 此时乍闻苏瑾婵要去妙仁庵,心中更是慌乱。不能让她遇到妙仁、绝对不能!骤得抬头,苏瑾妍开口就道:“不能去!” 罗氏和苏瑾婵同时被苏瑾妍的反应吓得一怔,双双问道:“妍儿怎么了?” “七妹妹,为什么不能去?” 苏瑾妍咬了咬嘴唇,望着苏瑾婵,竟是有口难说。是了,眼下大姐姐并不认识妙仁师太。上一世自己同二婶、八妹妹去陵城,三姐姐陪大姐去妙仁庵,这才有了后面的事。眼下,角色互换,只要自己跟在大姐身边,定然可以阻止妙仁接近大姐。 缓了缓情绪,苏瑾妍在二人紧张的神色下调皮一笑,上前勾起了苏瑾婵的胳膊,俏笑着道:“不能让旁人陪着大姐姐去,我还想去见见妙仁庵到底有多神奇呢。”语气中夹着几分霸道的意味。 第十九章 出府 “妍儿,在外一切小心,莫给你大姐惹事。妙仁庵在城东,周围没什么热闹,可别到处乱跑,惹得你大姐担心。”罗氏拉着女儿的手,穿过朝南的浮雕刻画游廊,下了台阶就往不远处的大门口走去。 苏瑾妍自是明白母亲的话中深意,从前莽撞,一次在平阳侯府曹家做客,竟是闹出了笑话,回府后被祖母好生一顿责怪。眼下同大姐姐一起去庵里,随侍在旁的都是曹家奴仆,大姐如今日子过得并不如意,自己且不能给她生事。 明白罗氏的用心良苦,苏瑾妍侧首点头,安抚般笑着回道:“母亲放心。” 此时天气正炎,罗氏的额头隐隐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苏瑾妍望着她满面忧心,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母亲身为苏府的大太太,可以不争不夺,在老太太面前亦是平心静气,温淡如水。但凡涉及到了自己的事,她却从未有过退让的时候。 自己从来就没让她少操过心。上一世在俞家丧命,也不知道母亲知道后,是个什么情形…… 罗氏见女儿应了才面容稍松,看了看身后,终是不放心地开口:“要母亲说,只带茉莉一个丫头哪够?还是得多带几个人伺候。” 苏瑾妍的目光亦随着罗氏转动,似是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启唇就道:“母亲放心,女儿又不是三岁的孩儿,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的。再且,此次是和大姐姐一起,身边怎么会缺了伺候的人?” “那也是你大姐姐的人。”罗氏到底心有所虑。 苏瑾妍反拉了拉罗氏的手,边往前边说道:“母亲昨儿个也说了,姐姐此次去妙仁庵是有要事。她都简易出行,我又如何好带那么多人在跟前。何况,我平日里惯用了茉莉和丁香,眼下丁香回了家,我也不想将生人带在身旁。” 罗氏心里明白,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都提到了丁香,苏瑾妍却是不得不看看侧右边跟着的朱妈妈,站在苏府大门的门槛前,挑了音状似玩笑道:“这事也亏了朱妈妈好说话,给丁香先允了两个月的银子,否则便是女儿有心替她向母亲告假,她也回不得家。” 罗氏脚步倏然定住,眉头紧了紧望向朱妈妈,“丁香那婢子的银子,原道还是你给的呵~”语气轻缓,却透着不满。 朱妈妈本听着七姑娘唤自己,身子就一个激灵,主动就上前哈起了腰。眼下听到是这桩子事,连连在心中唤苦,低眉望着地面解释道:“太太,是这么回事。前几日丁香那丫头跑过来哭着求奴婢,说是家里爷爷重病,想透支两个月银子去救命。奴婢见她可怜,又一片孝心,心中一软,就给拨了去。” 罗氏听后,沉声反道:“我倒不知你何时这般心善了。透支月银,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你是糊涂了还是眼中没了规矩,连我都不用告知一声了?!” 朱妈妈面露惊慌,转而斜睨了眼苏瑾妍又道:“老奴念着丁香是七姑娘身边的人,以为姑娘同您提过呢~” “咦,我之前可从未听过透支月银的事,妈妈这是想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来了?”苏瑾妍露了几分恼意。 “老奴不敢。” 朱妈妈的腰弯的更下,忍不住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心中却腹诽着。就这么一件小事,怎么惹到了太太这儿?七姑娘也真是的,自己给她的婢子支银子,那就是给她面子,竟然还和自己针锋相对。本来刚刚太太责怪,她是还想辩解说是私下里自己借给丁香的,反正那样也不算是坏了规矩,却不想七姑娘一上来就是那样的话,倒搅得自己说不出其他了。 透支月银的事,苏瑾妍前几日就晓得了。本来丁香还一直明说暗示着求自己帮忙,可一日傍晚自外回来,突然就满面笑容。这种事,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她是自朱妈妈那取到了银子。再细细一琢磨,便也能想明是朱妈妈听了三姐姐的吩咐。 这个时候就要笼络人心了么? 苏瑾妍心中不屑。旁观着这一切,本可以大做文章,但她却另有打算。可未等着三姐姐回府,前日就见了大姐,说要自己陪着一同去妙仁庵,故而当晚自己就直接同母亲帮丁香告了假。 不是苏瑾妍心善,是不想让她跟在自己身旁。丁香在的时候,自己总是集中不了心思,也放纵不了情绪,只觉得危险在旁,得时刻堤防着。 到底是在苏府的大门口,罗氏就是心里犯了怒,也不会在这儿发作,冷冷哼了一声,就往外走去。 上一世在东平侯府几年的为妇生活,苏瑾妍早就收了往日骄纵急切的性子,此时自然不可能强要罗氏立即处置了朱妈妈。且朱妈妈是老太太的人,苏瑾妍心里明白,也并没有想如何她,只不过算是给个警告。自己没有出手帮丁香,她却帮着三姐姐反给送了银子去,难道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想替人办事,可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早前就有小厮进来禀报,说是平阳侯府的马车到了路道口。眼下苏瑾妍同罗氏刚到大门口,没过上一会,就见着珠翠豪华带着曹府标志的马车徐徐驶来。 苏瑾婵一身素雅的烟纹碧霞罗衣,头上梳着低低的发髻,只戴了几根镶着明珠的银簪,一点都不符合侯府少夫人的形象。她自婆子扶着下了马车,走到门口对罗氏行了礼请安,轻轻道:“让母亲久等了。” 罗氏回以一笑,摇头回道:“不过才刚出来,你特地绕过来接妍儿,想来是累着了。妙仁庵那可派人通知了,什么时候要到,不如先进府休息会?” 苏瑾婵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不必了,我这就带着七妹妹过去。” 早有人将苏瑾妍的行李放上了曹府的马车,茉莉也跟着苏瑾婵身后的妈妈往后面的青布小车走去。 苏瑾婵似是有些急迫,接了苏瑾妍没有同罗氏说上几句话就上了马车离去。 平阳侯府的马车很宽敞,这不是苏瑾妍头一回坐,但眼下却依旧觉得四下的布置很是奢侈。苏绣做的软枕靠枕,紫砂壶的茶几,车帷的绸条上缀着珍珠,垂下的流苏亦是银丝。侧首,只见着她自怀中取出一个圆圆的铜色怀表,看了看上面的时间,眼中又是闪过一阵焦虑。 上一世的自己,便是深深地被侯府贵勋世家的这种奢侈生活给迷住了,最后虽是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平阳侯府夫人,却不想换来那般结局。富贵险中求,自己这一世,只愿寻个知心良人,白首偕老、平安一生即可。 思绪突然飘远,忆起俞恒,苏瑾妍眸中还是忍不住闪过疼痛,不过转而,就被浓浓的恨意掩住。 此时……三姐姐是不是已经遇着了他?嘴角微微扬起。 城东的妙仁庵,是去年才建的。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声名远播,香火旺盛,颇受名门世族里夫人的欢迎。苏府的位置处在京城西面的官道上,行过去需不少时辰。 马车起初行得平稳,待到后来,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路,竟是一阵剧烈的颠簸,直将苏瑾妍的身子晃得东倒西歪。她扶住了车壁,只觉得座下的软垫此时一点都不管用。且因为这颠簸,让她觉得车厢内无比燥热。待到后来,好不容易听得外面的车夫长长吁了一声,感受着马车停稳,苏瑾妍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苏瑾妍和苏瑾婵相视一看,气色都不如出发前那般红润。外面的婆子打起了帘子,二人携手还不待跨出车厢,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大吼,“我的爷哟,您真的不能进去,这可是庵堂啊~” 第二十章 初见 妙仁庵坐落在半山,庵前修有供五六人并走的石板台阶,苏瑾妍抬头望去,只见一青衣小厮装扮的人急冲冲地往上跑去,一步两台阶,似是十分着急,秋风将他的话送入众人耳中:“爷,您回来呀。” 可真是有意思,这儿是尼姑庵,哪来的爷?苏瑾妍嘴唇扬起,跟着苏瑾婵慢慢往台阶上跨去。 “施主、施主,您不能上去!” 方走了几个台阶,便见得那跑至高处的小厮被一手拿扫帚的灰衣尼姑给拦住了。自下而上,众人只能见着那小厮跺了跺脚,来回走动着,几番欲绕过那尼姑,却都被拦得严实。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遮阴大树的枝叶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炫色,在地上投成一个个圆圈,山谷溪涧流水的声音响在耳边,竟是让人感觉无比静谧。 不知为何,这样的静谧,让苏瑾妍感到不安。自京西行至这儿,已经是快巳正了,但四下观望,竟没有发现一个往来的香客。苏瑾妍不禁纳闷,不是说这儿的香火极旺吗?再且,一般庵庙的山下,都会有小贩走卒吆喝生意,可这儿,却安静过了头,便是连个算命的摊位都没有。 “这小子也太不懂规矩了,擅闯佛门清净之地。少夫人,需老奴让人将他驱走不?” 苏瑾婵的身后,走出一个着了石青底金钱蟒褙子的妇人。她下巴削尖,眼睛微长,说话的时候只嘴皮子动着,面色没有一丝变化,整个人透着一股严肃。 这是平日惯常跟在平阳侯府夫人身后的二妈妈之一,姜妈妈。 苏瑾妍不喜欢她,太过严肃,开口闭口都是规矩。有她在的时候,周边人都束缚不少,便是大姐姐,也如此。 “妈妈自是考虑周全,佛门清净地,是不该容人撒泼。”苏瑾婵的言语亦很客气。 姜妈妈颔首,继而吩咐身后的几个穿了统一姜黄色褙衫的粗狂婆子上前。 只是还不待那几个婆子走到僵持的二人身旁时,那小厮竟不知为何,伸手就推倒了眼前碍事的尼姑子,一个闪身飞速往上。奔跑的动作带起一股惯性的风,早前已经清理好的落叶堆瞬间四起,手撑在台阶上勉强稳住了身子的尼姑,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 那狼狈的模样,直将苏瑾妍逗得欢笑。 身后传来“咳咳”的声音,旁边大姐姐的目光投来,苏瑾妍忙止了笑,心中却默念道:佛门清净地、慈悲为怀? 真是讽刺! 许是众人的脚步声惊动了那尼姑,只见她灵活地自台阶上爬起,将手中的扫帚搁在一旁的岩石上,匆匆往下。待等到众人眼前,双手合十,极为有礼地点头道:“是平阳侯府的少夫人吧?快请。” 怪不得……原道是已经打过了招呼。 “几日前便通知了你们庵里,称是我家少夫人要过来,怎么还会有闲杂人等?”姜妈妈透着不满的声音传来。 苏瑾婵表情讪讪。 那尼姑忙解释回道:“施主息怒,我家师傅心知贵人要来,一早就安排了的。只是方才,是个意外,庵里的人立即会处理好,还望莫要责怪。” 姜妈妈还欲再开口,苏瑾婵却先道:“不碍事。妙仁师太可在?” 那尼姑先是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转而缓缓道:“师傅此时正在引新弟子入门,还请施主先等上片刻。” 苏瑾婵微微点头,神色娴静,“有劳小师傅带路。” “施主请。”灰衣尼姑做了个请的动作。 妙仁庵用的是红色围墙,在山间显得格外夺目,门口摆着一口三角大鼎,其中燃着许多长短不一的线香。门匾是用标准的楷体所书,庵门并不大气,甚至有些平凡,门口两个同样着了灰衣袍服的尼姑正奋力拦着一名硬要闯入的小厮。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那小厮边喊边往上跳,似是想看清里面的情形。 “你这无知小厮,竟在这等神圣庄严的地闹事,简直是蔑视佛法!” 方才没有得逞,姜妈妈眼下却再不可能遗落这种为平阳侯府立威的机会。张罗着几个婆子上去,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小厮提了往旁处去。 那青衣小厮被拧了耳朵,也不知是因为急的还是气的,整张脸涨得通红。转身见着面前一群人,又是婆子又是丫鬟,心道是大户之家。思及此,收了原想破口大骂的话,改为埋怨的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是乱管闲事?” “施主,我庵如何会有你们家的少爷?速速离开吧!” 那小厮却是不松口,反回道:“我跟着我家少爷过来的,他怎么可能会不在你们庵里?” “贫尼二人把守大门,如何会将男子放进?这本不是你可来的地,还请施主下山去吧~”灰衣尼姑还在劝解。 那小厮却是倔强,“不放我进去也可以,我一定得在这儿等着。” “庵内当真没有施主口中所说之人。”那尼姑虽然语气依旧,但显然已经透着一股不耐烦。 那小厮还欲说些什么,姜妈妈却先指使着曹府的婆子道:“他不走,就将他赶下山去!”语中透着几分狂妄和长期以来的霸道。 “喂,你们做什么,我犯着你们什么事了?”被两个婆子钳住了胳膊,青衣小厮气急。 曹府的粗犷婆子可不是一般力大的粗使婆子,都是有些手段本事,平日在府上处置惯了犯错丫鬟的。那小厮虽是男子,但终究敌不过制服人手法老道的婆子,挣扎了片刻究是徒劳,只能被硬拽着到台阶旁。 几个妙仁庵的尼姑只冷漠看着,没有说话。 “住手!”深沉却透着薄怒的男音自众人身后传来。 转过身,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个白衣的俊美少年,应是尚未成年,一头乌发用精致的墨绿发带束起。此时随着秋风的吹拂,几缕飘在空中,在白衣的衬托下,竟是有丝妖娆的魅惑。这少年瞳仁无神,透着枯涩,皮肤却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江南才子一样。少年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从容地下了台阶,整个人透着一股不羁的态势。 苏瑾妍乍见第一眼便觉得眼熟,在脑海中回想了许久,才如梦初醒。望着那姿态傲娇的少年,心中不禁感慨,竟然是他! 第二十一章 少年 “啊~你怎么会从庵里出来?” “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 四下里,传来的是几个尼姑骚动的脚步和轻轻的唏嘘声,左右相望,目光迷茫,似是都觉得不可思议。又或者是因为乍见着如此耀眼的少年,虽浑身透着一股冰冷,但那双透着深邃与不悦的眸子,自有一份让人难以忽视的引力。 “少爷~”被两个粗狂婆子钳制住的小厮趁着众人出神之际,左右胳膊怔了怔,轻而易举地就得了自由,几个步子往少年身前跑去。 微微扯了扯少年的白衣袍角,哀求般说道:“爷,您就同奴才回府吧,那岳姑娘……”似是察觉到周围的环境,话至一半,小厮便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侧过身,目光警惕地望着苏瑾婵众人,复又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已经知道您私自跑出来的事,夫人也被召了过去。” 那少年看都没看近侍一眼,目光直视前方,却不似是在打量庵前的众人,黯淡的瞳孔没有焦距。 “这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有男人在里面?妙仁师太不是说,此庵只接见女客,平日里便是府尹大人来了,都不给进么?!” 姜妈妈带着责怪的声音传出,那几个尼姑子这才回了神,一人转身进了庵里,一人则上前至苏瑾婵身前,双手合掌道:“贫尼也不知这少年是何时进去的,回头必定打听清楚了给您一个解释,还望贵人莫怪。”许是因为少年的风度,尼姑说话间目光虽不时瞟看过去,但终不敢近身去质问。 姜妈妈面色铁青,她是在侯府叱咤了多年的老人,自是不会轻易松口,往前一步还欲说话,却被旁边的苏瑾婵轻轻拉住了胳膊。转过身,只见一向温婉淑贤的少夫人此时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专注而疑惑,似是在琢磨些什么。姜妈妈心知少夫人不是个失礼无矩之人,步子微挪几步,不解地唤道:“少夫人?” 苏瑾婵收回目光,缓缓说道:“此次本就是修福而来,没有必要同人结怨。”口气平和,犹带了几分提醒的意味。 姜妈妈善于察言观色,心知少夫人这是对那名少年有所忌惮,反转过身,又细细观察了对方一眼。只见少年气宇轩昂,虽肤色白质细腻,但剑眉星眼,青稚的面容下透着几分桀骜,颇带了几分将门气质。他着装华丽,尤其是那荡在少年绣了青竹腰带下的玉佩,青花玉蝉的模子,和田白玉的材质,雕刻地栩栩如生,想来价值连城。 难道少夫人识得此人? 姜妈妈进退得当,有了苏瑾婵的话,自然不会再去计较那少年二人的存在,反将目光移向一旁。 那少年原地望着远处好一会,最后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轻道:“走吧~” 正如出现时般的旁若无人,似是周边的一切都可有可无。 奇怪的却是,没有一人上前阻止,只望着他潇洒的背影消失在台阶下。 待二人走远,姜妈妈才忍不住上前一步,望着苏瑾婵试探道:“少夫人,那是……”目光尤落在早已空空如也的台阶处。 “是萧府的人……” 后者面色一顿,接着眯紧的眼中闪过一抹侥幸。 苏瑾婵说完,侧首看了看离自己两三步的七妹妹,只见对方正目光炯炯地望着妙仁庵的大门。抬着脑袋,若有所思,对方才的一切似是都浑然不觉。苏瑾婵不禁诧异,自己的七妹妹,今日竟这般安静? 那少年,在各家名门中颇得赞声。毕竟那样的门第、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容貌,如今不过十四,听说已有许多夫人几番旁敲侧击地想将自家闺女说亲与他。如七妹妹这般情窦初开的闺中少女,见着那般风姿的少年,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置若无物地如此镇定? 在少年出现的瞬间,苏瑾妍也承认自己晃神了一瞬。不得不说,那样的男子,无需言辞,只一个神色,就透着高贵,让人惊艳。这倒不止是因为那出色的姿容,更是他的举止投足,还有脸上那股淡漠的表情,都教人不自觉的陷入其中。 可是,到底也只是一个路人,与自己何干? 在这让自己感到危机不安的妙仁庵前,苏瑾妍还真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旁人的风姿绰约,探究尼姑庵里为何会走出那样的美少年。她此刻的心中,只有前世的恨意,心想着不过须臾就会见着妙仁那姑子,方才的那段插曲一下子就忘到九霄云外。 唯一仅有的好奇,也不过是关于苏瑾妤。前世她陪着大姐来此,若是这撞上了这一幕,那以她对权力的野心、对富贵的追求,如何会甘心去当大姐夫的继室,又怎么会因为“帮”自己而自愿以妾得身份进俞府? 她的心思,不该放在方才的少年身上吗?要知道,盯着他一人,想什么富贵名利都如囊中取物般简单。苏瑾妍相信,只要三姐姐有心,那门第什么都不会是她的阻碍。 上一世,她甚至都没有提过遇着过这个少年。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恨大姐、恨自己!她的一切选择和决定,都是因为对苏家有恨,故而见不得家中姐妹生活得好。 这样一想,苏瑾妍倒觉得,想知道三姐姐身子里的灵魂是谁也并不是无从着手。苏府在京多年,但从来都是恭友谦让,若说有恩怨的人家,也屈指可数。似是长期被阴云笼罩的心骤然见得明月,苏瑾妍心中顺畅了几分,嘴角都隐隐带了抹笑意。想来,这一回出行,也并不是无功而返。 妙仁庵虽然门面不大,可整个庵庙占地不小,其间也分内外两院。除去外面的正堂同几间招待香客的屋子,往内便是一处大院子,里面的湖泊是天然修葺而成,水源引至山涧,发出潺潺的清幽声,悦人耳目。 环境虽好,四下到处宣扬着泽济苍生的大字,前世却做着害人的勾当,真是表里不一!不得不说,若是苏瑾妍还是从前的急迫性子,对什么人什么事看不惯有意见,从不会委曲求全强颜附和,眼下她早就明讽暗贬一番了。 忆起前世,自己就是这样,什么情绪都堆在脸上,什么心思都被人轻易揣度,才会败在苏瑾妤的手里!苏瑾妍禁不住就想起,自己初嫁给俞恒的时候,他也曾夸过自己,赞自己天真纯良、心如纯净清泉,如上好的璞玉,不带一丝杂质。只是等三姐姐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后,对比之下,他就嫌自己粗俗野蛮,过往的夸赞之词均变成厌恶鄙夷。 这一世,改变自己的性格,不为他,只为更好地掩藏起最真的自己,教任何人都不能再算计自己一分! 第二十二章 巧闻 朝南的院落,丫鬟、婆子都留在了门外,只苏瑾婵、苏瑾妍和姜妈妈三人进了屋。宽敞又简朴的屋子,明黄蒲团成双置于不显一丝尘土的方石砖上,四下挂着佛经字画,正对大门的案台上摆着一座白瓷观音,此时置于红色的竖匣内,显得分外眼明。雕了青鹤的兽纹铜炉中,上浮起缕缕清香。 井然有序、整洁朴素,一看便知是清修之人的住所。 苏瑾妍却嘴角微扯,心头闪过一抹异样。 “曹少夫人请在此稍等片刻,师父马上就过来。”领路的尼姑子双手合十说了话,转而侧身自旁人的手中接过茶水,亲自摆于苏瑾婵和苏瑾妍所隔着的平头黑漆案几上。 “不防,妙仁师太有事,我等上一会也属应该。”苏瑾婵表情平和。 苏瑾妍端起手边的清茶,置于唇边,拿着杯盖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上面的茶叶,目光有些出神。 半盏茶还未饮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有序轻缓的脚步声,心知是妙仁师太来了,苏瑾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眸望向门口,只见着两个普通的尼姑分立在门槛边侧,一袭道袍头发束起的圆脸女子出现在视线中。 妙仁庵的师太,众尼姑口中的师父,是个带发修行的女子,年龄不过双十。 旁边的苏瑾婵倏地站起,客气地对来人合掌唤道:“妙仁师太。” 苏瑾妍跟着大姐姐的动作,目光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脸色圆润,透着一股祥和,双眸清澈,波澜不惊,颇带了一份与世隔绝的脱俗与沉静。 明明是个那般没良知、害人的姑子,却生了这般慈善的面容。瞳孔皱紧,苏瑾妍深刻了解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脑中念头微转,妙仁师太满口仁义道德,同三姐姐可是相像。 “贫尼误了时辰,让施主久等。” 几人重新落座,妙仁师太端正坐在上首,看着苏瑾婵的目光同平常无异,并没有苏瑾妍想象中的那般谄媚。不应该啊……前世的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此时的妙仁,待苏瑾婵同一般香客,虽是拘谨恭敬了几分,但倒底没有巴结奉承的意味。她敛眉友笑,“施主远道而来,贫尼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苏瑾婵微微颔首,笑语道:“师太客气。” 两人一来一往,竟都是将苏瑾妍当成了透明。交谈枯燥,并没有什么价值的内容,苏瑾妍的目光落向外面。 “七妹妹,师太同您说话呢~”不经意间,是大姐姐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呆滞的目光投过去,只听妙仁说道:“姑娘双耳高于秀眉,颧骨明亮,必是有福之人。” 苏瑾妍表情先是顿了顿,转而摸了摸自己的脸,戏谑地说道:“我这模样长了好些年,今儿个倒是头一回被说成是有福之相,师太您真会说话。” 似是未觉得言语唐突,苏瑾妍继而望了望明亮的院外,转头对苏瑾婵又道:“怪不得大姐姐放着城里很多大寺不去,偏得到这儿来。师太说话就是悦耳,人长得也好看,可是比往常那些庵里见到的姑子有趣多了,回头我定得让茉莉多去添些香油钱。”漆黑的眼珠左右转动,一脸纯真,带着少女自有的直接。 只是这话一落,竟是将妙仁师太方才的话给否定了。让人听了不由深想,以为这庵庙就是靠着妙仁师太的甜声蜜语才引得众位来访的夫人姑娘高兴,故有此名声。 苏瑾婵来这儿,是有所祈求,一听七妹妹的话,虽心下琢磨了一番,判断着妙仁庵是否真如外面街巷中传言的那般灵验,也想着妙仁师太是否是浪得虚名。但面上不由对着七妹妹沉了沉色,轻道:“妙仁师太为你看相,夸你有福,你竟是这般说话。” 苏瑾婵只眨了眨眼,甚是无心。 “师太莫怪,小妹自幼如此,无心冲撞您。” 妙仁师太似是被扫了兴致,脸色不如方才那般自然,只斜着睨了眼那个俏眉不拘的姑娘,心中甚是不悦。往常说话,从不曾遭人顶撞过,今日顿觉失了颜面。官宦大家中的姑娘,思维还真能如此直接? 甚感别扭,但念着平阳侯府的面子,妙仁只好对苏瑾婵回道:“曹少夫人说的什么话,贫尼不过是实话实说。苏姑娘若是不信,且过耳一听便罢。” “妹妹在此甚是无聊,不如让人陪着你四处转转?”苏瑾婵突然开口。 苏瑾妍的目光在正襟危坐的妙仁和一脸期盼的苏瑾婵中徘徊,此时倒有些后悔起方才逞了一时之快。大姐姐来此见妙仁师太,定然是为了求那生子秘方。心生警惕,出口就拒绝道:“不要!” 似是又觉得自己反应激烈了些,苏瑾妍解释般道:“庵里有什么好玩的,外面天气又热,还不如在这凉快呢~” 世家姑娘家惯有的撒娇姿态。妙仁师太见状,心头才微微一松。 “天气炎热,庵里备了山中清泉,苏姑娘可入后面厢房沐浴,也可去去这路上的颠簸风尘。”妙仁说完不待苏瑾妍回应,就朝门口招了弟子进屋。 苏瑾妍一脸不情愿,苏瑾婵就拍了拍她的手劝道:“妹妹莫要使性子,这儿不是他处,听姐姐的。” 妙仁师太一早闭庵迎接大姐,此时亦不在外院一般的屋子里招待,想来是早就有过交流的。大姐姐的目的,妙仁这姑子八成是知道。那便是自己一直赖在这儿,阻止得了一时,却也非长久之计,反倒会让人生疑。 大姐姐得了秘方,不用那药的法子也有很多种。到时候自己想法子证明药方有问题,那妙仁岂不是身败名裂?若是那样,她便不再会是一个威胁! 这样一想,苏瑾妍就顺从地站起了身,故作懒懒地道:“那姐姐,我就先去后院了。”说完等苏瑾婵点了头,瞧都没瞧妙仁一眼就拔步往外。 想自己同妙仁好言好语,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许是山间灌木林丛颇多,竟觉得天气清爽了不少。苏瑾妍带着茉莉跟在那尼姑身后,望着那只知往前的灰色背影,突然身后就拉了旁边的茉莉,一个闪身就往旁边的小径里跑去。 茉莉不知原委地突然受到这一拉扯,当下没叫出声已是不易,可又知不好相问,便只得跟着自家姑娘的步子往前跑。终于在离方才的岔口处又绕了两个弯子,苏瑾妍才停了下来,转身望着茉莉,见她喘气不停,调笑般就道:“茉莉,你可真是无用,就这样一段距离,便受不住了。” 阳光下,少女嘴角吟吟,许是因为方才的剧烈动作,脸颊嫣红,带着一抹恶作剧般得逞的得意笑容。茉莉看得一怔,转而想开口问话的时候,却听得西边处传来一段谈话: “那姑娘怎么又不肯落发了?” “谁知道,听说方才庵里闯进来一个少年,八成是同他有关。” “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这般,一时兴起说什么要遁入空门、了断红尘,转眼发还没落却又悔了。” “可不是,还记得早前我在的千秋寺么?三年前也是这样,一官家女子跑来,念着吵着要落发为尼,口口声声说什么不能嫁给心爱的男人,世间就无所留恋。但最后,还不是被她家的人给带回去了?”言辞间透着不屑。 苏瑾妍同茉莉透过一株红色的枫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天井旁边,有一灰衣尼姑正在打水,而另一人则蹲着身仔细搓着手中的衣裳。那打水的尼姑将水打上来,搁在脚边微喘道:“那些个大户之家的女子哪真能舍得外面的荣华富贵,同我们在这儿素斋念佛,常伴青灯?!” 另一人抬头,拧眉道:“我瞅着她还挺真的啊~” 将桶中的水倒于盆里,那人不耐烦地接道:“真?三年前那去千秋寺的女子更真,但还不是走了?呵呵,对了,你可知道那女子最后的下场?” “哟,这你都知道?” 将空桶一放,该尼姑冷笑道:“知道那事,也着实是巧。听说啊,那姑娘后来跟着家人回了府,还真是非君不嫁,铁了心地要嫁给心上人。可那男子早就娶了妻,第二年还生了个女儿。那姑娘也是犯傻,还想委屈了自己嫁过去为妾,但对方不要,最后不知怎么,终是一根白绫投了缳去。” “啊?就那样死了?” “佛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女子也是死心眼了。唉~也是可惜,当初我还伺候过她一阵子,挺漂亮的姑娘。” “真是可惜了。” 先前的尼姑别了别嘴,叹了一声再道:“也是她自寻的。对了,这些你可别到处说,回头让师父知道了,我可是少不了一顿罚。也就是今日看着岳姑娘的模样,想起了从前的那女子,想来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 苏瑾妍原本红润的脸庞瞬间泛白,往后大退一步,手扶住旁边的树枝,满目尽是惊慌。 第二十三章 主仆 山中的夜空,格外寂静,神秘的黑幕上缀着点点繁星,接连闪烁,预示着明朝天气的晴朗灿烂。苏瑾妍站在禅院中,耳旁听着风刮过树叶的声音,感受这份清凉与静谧的组合。 茉莉自灯火通明的屋内走出,至院中的古木下,望着眼前一身素净散发于肩的背影,轻轻提醒道:“姑娘,该就寝了。” “还早……”苏瑾妍低低的声音传出,下一刻便被晚风吹散。 白日里的时候,便是自己开口问了,大姐姐都没有告知自己关于求子秘方的只言片语。她到底有没有自妙仁那尼姑子手里取到药方?心中忐忑,苏瑾妍怕大姐姐服药,转而一想,又似是觉得不太对劲。眼下妙仁根本不认识三姐姐,又如何会有谋害大姐的念头? 茉莉侧首望了望紧闭的院门,忍不住嘀咕道:“姑娘您同大姑奶奶可是姐妹,偏得姜妈妈规矩多,竟然说不能住一个院子。” 苏瑾妍转身,望着一脸不平的茉莉,倏地就笑了出来。她心直口快,方才在隔壁院落姜妈妈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变了脸。只是到底还是懂得顾全大局,心知不能出言质问。 其实,若还是前世的性子,自己断然也是不会依的。本就是陪大姐姐来妙仁庵小住,哪能有分院各居的道理? “罢了,不过是一所住处,白日里不照样同姐姐一起吗?”待话出口,苏瑾妍自己也是一愣。原来不知何时,从不肯退让一步的心境已经渐渐变了。 “姑娘……”茉莉喊了一声,转而看了看四下静悄悄的院落,不满道:“便是不住在一块儿,怎么着也该差几个婢子过来。就奴婢一人伺候,岂不是委屈了姑娘您?” 本以为到了妙仁庵一切吃穿用度都会和大姑奶奶一起,故而自家姑娘出门时不愿多带人,茉莉也没有提醒。然现在,平阳侯府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姜妈妈虽是曹夫人身边的红人,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奴婢,大姑奶奶竟是什么都让她做主。 苏瑾妍自然是明白茉莉心里想法的,只是大姐姐她性子原就温和,又因为没有给大姐夫诞下麟儿故而总自责生愧,在曹府说话都少了底气。前世未出嫁之前,苏瑾妍是不明白这种心境的,因觉得不管如何,主子奴仆到底是有差别,焉能看着下人的脸色过日?但等后来自己入了东平侯府,才了解到大姐姐当初的心境。 身为人妻人媳,儿子,是在夫家站稳脚跟的唯一凭证。 今时今日再观大姐姐如此,苏瑾妍为她不平的同时,更多的是理解。曹夫人为人霸道强势,自从二府联姻,连带着苏府里的事,她都好奇着欲插手一把。平日里和母亲交谈,带着一股天生的优越感,没有一般亲戚间的客气,反倒是指使命令的意味多了些。 苏瑾妍不喜欢曹家人。 “有什么好委屈的?曹府的婢子,让我使唤,我都嫌笨手笨脚呢~”说着盈盈一笑,望着茉莉即道:“还是我的茉莉好,贴心,她们来了不过也是徒添聒噪。” 这是苏瑾妍惯有的语气,带着丝丝不屑同轻视。茉莉听了并不觉得如何,顺着她的话就接道:“奴婢是心疼姑娘,想您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姜妈妈手下的婢子不好使,奴婢见她们被晾在一边,心里也是舒畅。”说着昂头,月光下,嘴角微微扬起。 不得不说,苏瑾妍是很欣赏茉莉这种性子的,看着她心情也是大好。顷刻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前几日丁香要筹银子,你将体己给了她?” 没想到主子的话题会转得这般快,茉莉的脸色一滞。想起丁香的事,就不得不好奇为何以前那般体贴下人的姑娘会没有出手相助。可眼下又不是捉摸对方心思的时候,点点头就“嗯”了一声。 “日久见人心。茉莉,你将她当姐妹,对方却不一定是这样想的。”苏瑾妍心里刺痛,说完就别过了头。 这算是警告,亦或是提醒? 茉莉收起笑容,丁香同她都是自小在姑娘身边伺候的,主子何以说出这般话? 苏瑾妍忘不了,前世在俞府,便是丁香同自己告发,称是茉莉勾引了侯爷。若非她的挑拨与设计,自己怎么会一气之下将茉莉杖责五十大板?茉莉是个没遭过罪的,板子还没下完,她就咽了气。 说到底,还是自己亲手杀了她…… 便是之后觉得可疑矛盾,但在丁香的“劝慰”下,自己也就慢慢将这事给忘了。苏瑾妍的性子就是这般极端,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人,她自会无比维护同宽容。但若是背叛了自己的,她也绝不会手软! “嘟嘟嘟。”是叩响院门的声音。 茉莉快步过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个拿了纸灯笼的婢子。 “是玳瑁姐姐啊,有什么事吗?” 来人是苏瑾婵身边的婢子玳瑁,自苏府陪嫁过去的,早前同茉莉亦是相熟。 玳瑁着了件秋荷色的碎花薄衫,闪身进来后,瞄了眼庭院不远处的苏瑾妍,对茉莉轻道:“你可是有空?” 茉莉眸色微暗,“怎么了?” “玳瑁,出了什么事?”苏瑾妍走至院门口。 站在门口的宽阶上,玳瑁福身行了礼,而后才吱唔着回道:“七姑娘,姜妈妈遣奴婢过来,想问您借人。” 苏瑾妍这儿只有茉莉一人,玳瑁的意思不言而喻。 见七姑娘没有出声,玳瑁面露焦急,接着又说道:“妙仁师太明日要给我家奶奶祈场福事,要用的佛经没有赶抄出来,想让茉莉过去帮着抄写。” 姑娘身边的婢子,不说识文认字,便是对联吟诗也非难事。 祈福? 这妙仁可真能折腾。苏瑾妍抬头,只见玳瑁眼中带着零星哀求,心中一软。毕竟是自苏府出去的人,苏瑾妍不会为难她,姜妈妈可是会安排人过来。 低头想了想,苏瑾妍就道:“既是给大姐姐做事,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说完见对方眉色一喜,却补充道:“可是我这儿离不开茉莉,人我可以借,但只借两个时辰。” 玳瑁脸色犯难,那旁识字的婢子都聚集了起来,本想熬夜赶出佛经,没想到七姑娘竟是不同意。 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苏瑾妍抿唇笑了笑,“累着了茉莉,明日我用谁去?” 玳瑁本想说可以差丫鬟过来,但想到七姑娘素来说一不二的脾气,又不敢得寸进尺。真惹恼了她,便是两个时辰都不会借。这般想着,玳瑁再不敢耽误,谢了礼就拉了茉莉往外。 至门槛处,茉莉担忧地回头看苏瑾妍一眼,后者只是抿嘴浅笑。 绕过古木的大树,往西便是一座葡萄藤架,上方挂着不少晶莹剔透的果子,又紫又红,在朦胧的余光下显得分外诱惑。 本只是想在那石凳桌前坐着,然此刻却突然有了兴致。苏瑾妍见四下无人,抬起裙角便跨上了石凳,但手指才碰触到枝叶,院落的大门却砰地一声被打开。 第二十四章 交易 纤细的手腕顿时僵在空中,柔柔的月光带着些许暖意,苏瑾妍着了云丝绣鞋的双脚还垫起着,脚尖离凳,身子许是因受了惊吓而一瞬摇晃。待稳住了侧头就见着院门口的白袍少年,苏瑾妍满脸惊愕。 少年目光如炬,匆匆几眼就将整个院落扫视清晰,眸中闪过一抹失落,惯有的自嘲笑容荡在嘴角。不顾葡萄架下少女的目光与打量,更未觉得自己行为唐突了对方而该有所解释,转身就欲离开。 “等一下!”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走到白袍少年的身后,苏瑾妍的眉心闪过一抹笑意,大胆而直接道:“你在找人?” 背对着自己的人没有丝毫回应,苏瑾妍继续往前两步,“找岳绾绾吗?”竟是带了几分隐忍的笑意。 “你知道她在哪里?”少年转身,原本黯淡的目光骤然变得明亮。 “是,我知道!” 苏瑾妍坦然,目光亦毫不收敛地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黑发白衣,风过处,衣衫扬起,在月光下清雅高贵如竹,潇洒飘逸。只是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那漆黑的瞳孔同白日见着的时候一般模样,冰冷孤傲仿佛没有焦距。待听到自己肯定的话落,原本深黯平静的眼底蓦然夹了几分期盼、几分雀跃。 “绾绾在哪?”少年急迫地追问出声,他已经快将整个妙仁庵的厢房给翻遍了。 白日里未有细看,眼下这般端量,果真名不虚传,不愧是京中第一美人的亲弟弟。见着对方如此焦急,苏瑾妍浅笑,“既娶不了她,又找她做甚?” 少年如玉的面容先是一僵,转而微微眯紧。 眼前的少女不过金钗芳龄,此时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自己,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上下煽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却没有轻视。一身淡绿长裙,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满头青丝只用一支白玉嵌珠簪挽起少许,伴着清风,丝丝清气入鼻,让人原本躁动的情绪渐渐平静。 少年忍不住往前两步,迟疑地道:“你认识绾绾?” 苏瑾妍摇头。 “你认识我?” “萧世子这般人物,便是没有见过,自然也是听过的。”苏瑾妍咧嘴笑着,不见一丝少女应有的腼腆。 眼前的少年,便是国公府的世子萧寒,当今长公主的嫡长孙。家世显赫,身份高贵,是京中许多闺中少女的如意郎君。苏瑾妍上世只匆匆见过他几次,并没有如何接触,眼下这般留下他,手心里却也隐隐冒出了冷汗。 萧寒表情一怔,看着苏瑾妍的目中闪过轻蔑,忍不住回想起早前在外被他府姑娘纠缠时的情景。也不知是谁,竟将他的画像流传出去,教那些个自己一面都未见过的姑娘,一声声“萧郎”地追在自己身后。心头闪过厌恶,又见面前少女神色如常,目光毫无遗漏地落在自己身上,竟连少女的娇羞都不顾。 她方才的话,也不过是故意引自己驻足而言的吧? 似是看出了萧寒的想法,苏瑾妍又道:“萧世子误会了,我确实知道你的意中人在哪。只是,你阻止得了她落发,却不能允她一个未来,眼下苦苦纠缠,何必呢?” 少女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肤白如新剥鲜菱,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神秘的意韵。 萧寒看不真切,听得亦有些不真切,只扬起了嘴角,不答反问道:“你是平阳侯府的姑娘?”忆起白日,她是同曹府的人一起的。 “不是。” 苏瑾妍说完也没有解释自己身份的意向,只直奔主题道:“我可以告诉你岳绾绾在哪里,不过你既要从我这有所知,想来也必得有所告知。世子您自幼生存在高门贵府,想来这样的话,并不陌生。” 也不知是眼前少女说得太过坦然,还是想知道答案的心太过迫切,萧寒轻笑一声,竟没有动怒。望着一脸精明的苏瑾妍,不解道:“我这,有什么是你所想知道的?” 心中着实纳闷,明明是第一回见面,但她却似是吃准了自己的性子一般。若是往常闺中少女,见着陌生男子,不大声呼叫已属不易,她竟还能这般沉静地同自己交谈,口口声声说着互利彼此的交易? 望着苏瑾妍的眸色渐渐变深,只见对方想也不想就自袖中取出一张纸笺递与自己面前。微微犹豫了几分,萧寒接过,抬头道:“这是什么?” 月光下,少女簪身上嵌着的明珠泛着淡淡光晕,更衬得她明眸生辉,朱唇轻启:“帮我找到画中人。” 修长如笋的手指缓缓打开纸笺,上面只有一个男童,三四岁的模样,脖间带着长命锁。许是这执笔人素笔轻描的水准太过“高超”,萧寒看的不太明白,微微皱眉即道:“这是谁?” 苏瑾妍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她的丹青是画得不怎么样,但还没到很糟糕的地步吧?瞧着一脸认真琢磨纸笺的萧寒,只讪讪回道:“他在杭州,你能找到的,对不?” “姑娘,这孩子叫什么?” 萧寒汗颜,就这样给自己一张画,一句在杭州,就完毕了? 苏瑾妍心底闪过犹豫,终是说道:“我不能告诉你。” 萧寒也失了耐心,且不说她到底知不知道绾绾在哪里,便是她这种态度与指使人的神色,就非他所喜。难道就为了她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自己还得花心思去杭州找这人? “想来,萧某帮不上姑娘。夜深,不打扰姑娘休息。”说完纸笺重新递与苏瑾妍面前。 后者却并不接,脸色沉静如水,淡淡道:“听说明日庵里有场大事,也不知是不是岳姑娘的落发之礼。唉~你便是不愿,我自也逼迫不得公子。但小女子先提醒一句,你就是今夜不睡,将这庵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也找不到她的人影。”美眸闪着狡黠。 妙仁庵,曾经是苏瑾妍多么熟悉的地方。待落发的姑娘被安置在哪里,她可是最清楚不过。 萧寒脸上闪过迟疑,明知对方是估计激自己,却还不由得问:“你当真知道?” 苏瑾妍极为肯定的点头。 望着手心里的纸笺,萧寒想了想才冷道:“姑娘竟是这般聪明,能料到我会闯入你的院子,同你进行这场交易?”眼神锐利,带着几分危险。 苏瑾妍却是掩帕轻笑,不疾不徐地回道:“我要是能掐会算,还用得着来这庵庙?世子莫将我想得太神,这纸笺准备得不过是凑巧,原想是我自己找人寻的,但眼下见着你,就顺便提了这要求咯。” 不过是因为早前听闻了那两个尼姑子的对话,苏瑾妍回屋才寥寥几笔画了这图。 对方表现自然,说的理所当然,萧寒判断不出真伪。 “世子你去而复返、深夜潜庵,想来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小女子自不是多嘴之人。我告知你位置,你帮我寻得画中之人,利益两清,你且放心,我必不会纠缠与你。” 呵,可是聪明,连自己的想法都猜准了……萧寒苦笑一声,复又听得对方道:“画中的孩童一年前在京被人拐走,眼下人在杭州。至于具体位置,便劳烦世子打听一二。” 见萧寒欲要开口,苏瑾妍忙抢道:“我自知是为难了世子,若是当真寻不到,便也作罢。”说着抬眸,又郑重道:“不过我相信世子的能力,稍加时日,自会有消息传来。” “若不是我自己闯入,萧某还真以为是姑娘你布了个局等我入瓮呢~”萧寒说着,看向苏瑾妍的眸光尤带了几分警惕。 苏瑾妍莞尔浅笑,“妙仁庵的后山,有座竹楼,你所找的岳姑娘就在那。” 原来是在那里……怪不得自己寻不到。只是绾绾一个弱女子,竟是独自在那,萧寒心头闪过焦虑,留了一句“多谢姑娘”就闪身离开。 苏瑾妍望着敞开的院门,突然“哎呀”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后悔。他国公府那般大的本事,自己竟然以一换一,太失算了! 第二十五章 归途 次日,妙仁庵依旧紧闭,苏瑾妍不禁纳闷,平阳侯府到底是添了多少香油钱还是允了什么天大的好处,竟让妙仁那姑子如此重视。晨曦露白,便能听到外面人来人往的杂碎脚步声,躺在青纱帐的板床上,苏瑾妍掀开一角就唤来茉莉,询问道:“外面出了何事?” 茉莉面容微有倦意,望着欲起身的苏瑾妍就答道:“是妙仁师太为大姑奶奶设坛,早早的就让人做准备呢~” “这么早啊?”声音尤带几分沙哑,苏瑾妍睡眼惺忪,伸手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认床的缘故,还是着实不喜这地,一觉醒来,竟觉得浑身不舒服。 茉莉上前两步,将帐幔撩起固定在铜丝弯钩里,轻道:“姑娘且再睡会。” 苏瑾妍昂头,似有不解。 “昨儿个大姑奶奶对奴婢说,今日的祈福您不必过去。”茉莉说着又担心自家姑娘多想,即解释道:“听姜妈妈说,姑娘您还未出阁,不方便。” 苏瑾妍依旧下了床,初醒的她发丝微有凌乱,朝霞透过窗缝洒进,将她本就香娇玉嫩的靥容衬得几乎透明。走至临墙的简单妆台前,漫不经心地就道:“祈福这事,又是念经又是磕头,不去倒也省事。”语气满不在乎,透着几分释然。 茉莉跟着上前,笑道:“听说这事有些日子呢,大姑奶奶格外重视。” 设坛祈福,大致是个什么目的,苏瑾妍心里也明白。示意茉莉开了窗户,清晨的柔风并不似白日的那般温热,青丝飘扬,苏瑾妍淡淡叹道:“想来大姐也有她的难处。” 受前世苏瑾妤最后一番话的影响,苏瑾妍对苏瑾婵近二年都没有怀上孩子的事颇感蹊跷。若是她所料不差,那三姐姐的前世,便是两年前因被大姐夫直拒而投缳的甄家小姐。 那件事,苏瑾妍也是听过一二的,只是从未放在心上。本就是她一厢情愿,趁着大姐姐坐月子,不顾女儿家的颜面做出那种羞人的事,最后未能如愿,无颜面对甄氏家族,难道还成了曹家亦或是苏家的不是?对于那样的女子,当初就是听闻了这个事迹,苏瑾妍都是嗤之以鼻、分外不屑的。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回来,留恋在人世,将苏府的繁华捻尽,不止害了大姐,更毁了自己一生。苏瑾妍仰头望向外面,朝霞弥漫了整个东际,炫彩夺目,格外灿烂。 这会是属于自己的光彩…… 祈福一事持续了整整三天,期间苏瑾妍竟是连苏瑾婵的面都没见着。听姜妈妈道是妙仁师太吩咐的,大姐姐需频繁沐浴,不问俗事,更不见闲人。苏瑾妍闻言只浅浅一笑,并没有如对方所料般大吵大闹。 山间的日子比外界安静不少,朝闻鸟语,夕赏花香,弃了世间的是非,确实是个修生养性的好地方。只是这方被称为清净地的地方,却显得太过造作。饶是还没有遇见三姐姐,但她妙仁师太亦不过是个贪图名利之人。 早前本在此住了一段时日言要出家的姑娘岳绾绾,已经被岳府的人接了回去。但隔日,萧国公府便遣了人过来,明着是添香油钱求符,但说得难听些,就是用银子堵众人之口罢了。萧国公位高权重,其母是当今的长公主,胞姐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又怎么会允许外界传出又损萧府名声的话来? 岳绾绾的父亲不过是个大理寺评事,七品小官,徒有职位而不任实事。萧府这般显赫的家族,怎么会允许萧寒娶这般小户中的闺女做世子夫人?前世的时候,这个事在京中大户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萧世子热诚专情。只是再情深似海,终敌不过门第身份,苏瑾妍不记得萧寒后来是如何,但知前世里岳绾绾最后是进了宫选秀,同萧寒终究是从此为路人。 待到八月十二,才启程回去。 坐在环佩铃铛的车厢内,只见苏瑾婵脸色虽好,但眉间却仍总带着淡淡的愁云,苏瑾妍忍不住开口:“姐姐这是怎么了,场事做的不顺吗?” 后者抬眸,声轻容和道:“无碍,只是姐姐心里有些担心,不知是否可行。” 对方不解释是什么可行,苏瑾妍也不过问,只安慰道:“要我说,寄希与天,还不如人为有用。姐姐若是有烦心事,倒不如同我说说,许是能想出个什么法子来呢~”灵眸一阵眨动,颇是热情。 苏瑾婵原是不想同娘家姐妹说这种事的,但见七妹妹这番积极,倒也不深瞒她,“便是姐姐身子的事,本听人说妙仁师太这有调理的方子,却不想只行了法事。师太说,心诚则灵,让我今后每月初一十五就过来,在佛前祈愿。” 苏瑾妍微微一愣,这便是妙仁师太长久羁绊香客的法子?大姐姐说得含蓄,苏瑾妍也不明言,只道:“姐姐身子不舒服,自然可请郎中诊断,哪能只仰仗这些佛啊经的?” 上一世的自己,便也是这般盲目地信诚庵堂。最后的结果,却真教她涨了教训。眼下,苏瑾婵身子不适,想来也并不是她本身的问题。苏瑾妍记得,大姐生了暖姐儿后坐月子的时日,可一直都是三姐姐这位亲妹妹在曹府陪侍。 安着她的手段,大姐姐想来已是受了她的毒手。 苏瑾妍突然脸色大变,看着苏瑾婵的目光满含担忧。后者见此,反拉了她的手和煦一笑,“妹妹莫要担心,妙仁师太说会有法子的。至于那些个郎中,府上也请了不少,可又有什么用?”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苏瑾婵心中也是怕了,每个入府的郎中都说自己没什么事,把缘由归咎于上回生产时伤了元气,要长时间调养才能见好。本来她也不急的,可如今已快两年,却终究没有消息。每每身子不舒服的时候,丈夫紧张地找了大夫过来,最后被诊断出是受凉或是饮食不善所致,他满眸的希冀便会转成失望。 那样的神色,苏瑾婵见得太多,眼下丈夫虽没说什么,但婆婆总是耳提面命,偶尔还试探地同自己说要给丈夫纳妾。苏瑾婵便是性子再温婉如水,眼下也是急了慌了。 苏瑾妍明白大姐姐的心思,但是那句“堤防三姐姐”的话却如何都说不出口。不是怕大姐姐不信,而是担心打草惊蛇,亦或是反被三姐姐说成是自己故意挑拨。毕竟,大姐姐最信任的,不是老太太、不是母亲,更不是自己,而是同她一母同胞的苏瑾妤! 马车里静悄悄的,车轮急驰的声音清楚地传进来,此时的苏瑾妍竟然觉得有些压抑。有些事欲说无词,有些话却又不能说! “啊~” 车身突然往左猛的一侧,苏瑾妍忙随手就抓住了车壁的绸条,也就是同时,车厢左边往下一沉,马车戛然而止。 苏瑾婵和苏瑾妤刚稳住身子,就听到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少夫人,车子坏了。” 紧接着还不待苏瑾婵回话,又听得姜妈妈对车夫的训斥,紧接着车厢一亮,燥人的热气迎面而来。 姜妈妈挑了帘子,对内禀道:“奴婢扶少夫人和亲家小姐下车,这马车许是要修上一会儿了。都怪奴才们做事不谨慎,竟犯了这样的错,好在前方有个茶寮,奴婢已经差人去打点了,您且移步过去小坐一会。” 苏瑾婵颔首,并未责怪,取了旁边的帷帽递与七妹妹,叮嘱道:“妹妹且和姐姐下车歇会吧。” 苏瑾妍点头,欲要开口的时候,却又听得外面传来一婢子的声音,“妈妈,茶寮被人给用了,是东平侯府的人。” 苏瑾妍双眼蓦然怔住。 第二十六章 相遇 谢谢佛八、vissy的平安符,以及逝去独舞的扇子和投出的评价票。新书期最后几天了,求收藏,手头有推荐票的亲扔几张给夕吧(⊙v⊙) ﹍﹍﹍﹍﹍﹍﹍﹍﹍﹍ 虽说此次去妙仁庵是简易出行,但前前后后也有四五架马车,除此之外,骑着高马的护卫亦是不少。此时队伍突然停下,竟是将整条道路堵得严实。苏瑾妍撩了帘子,目光透过众人,确实看到路旁不远处有个简陋的茶寮,其四周被玄色的粗布围帐围起,外面站着不少护院,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蹲在枯草边。 “竟是遇着了东平侯府的人……”苏瑾婵听后低头轻念,思忖了一会才抬头问道:“可知都是谁?” 玳瑁自后绕过姜妈妈,站在斜歪了的马车前,恭敬地对内道:“回少夫人,是俞夫人和几位姑娘,听说方从陵城回来。对了,东平侯府的世子也在呢~” 正趴在车帘前的苏瑾妍蓦然抓紧手下的红漆木栏。 “想来也是去千安寺祈福的。秋夕之后太后娘娘要为川王选妃,她家二姑娘就在名列之中。”苏瑾婵嘀咕着说完,只见旁边的七妹妹帷帽搁在膝上,头探出车厢,似是好奇地正望着外面。 伸手轻轻晃了晃她,苏瑾婵说道:“七妹妹,下车吧~” 苏瑾妍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失礼,忙将脑袋缩了回来,复又将白纱帷帽戴上,这才跟着苏瑾婵一起下了马车。婢子、婆子们原就围在车前,见到主子下车,搀扶的搀扶,撑伞的撑伞,递水的递水,纷纷迎了上来。 苏瑾婵唤来姜妈妈,让她过去同俞府的人说说,瞧能不能让出一块地让她们歇脚。 大姐姐是这样的问话,但苏瑾妍知道,其实就是问对方愿不愿意共用一个茶寮的意思。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不知何时,手心里已全是汗水。东平侯府俞府同平阳侯府曹家虽不是亲戚,但都是京中贵勋,从来也都有所往来。大姐姐遣人过去,对方自然不会驳了曹府的面子,苏瑾妍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马上就要面对俞府的人,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前世的夫家、前世的婆婆、前世的小姑,还有他俞恒,都要再见面了吗? 帷帽下的苏瑾妍嘴唇抿紧,目中闪着一股恼恨。没有想到自己都放弃了去陵城,却还躲不掉要相遇的命运。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劫数,偏要让自己遇着他?许是因为有轻纱遮容,苏瑾妍并不收敛自己的表情,眉心皱起,一脸沉寂。 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姜妈妈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穿了草绿色柿蒂纹衣衫的妇人。年约四旬,方脸圆眼,眼角含着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见过曹少夫人,我家夫人听闻贵府的马车出了事故,特让奴婢来请您进去。” 苏瑾婵温和一笑,让婢子取了银两给她,复说了几句客气话,才同七妹妹携手带着近侍过去。 茶寮分成两部分,外面是个竹子搭的棚子,或围了大汉或坐了婆子,此时正捧着大碗喝凉茶。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屋子,衣着光鲜的婢子们站成两排,均目不斜视地低头待唤,靠墙的几处桌子都空着,唯有中间那坐了四个人。 隔着白纱,苏瑾妍不动声色地扫视整间屋子,却没有发现记忆中的那抹挺拔身影。 朝南的自然就是东平侯府的主母俞夫人,此时穿了件石榴红十样锦妆花的对襟上衣,梳着高高的髻,左边戴了赤金叶簇宝,右髻处则簪了两支金镶玉钗,端庄华丽。见着苏瑾婵等人进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热情道:“曹少夫人,可真是巧。” 苏瑾婵客气地微微一福,有礼道:“见过俞夫人。” 苏瑾妍跟着大姐姐的动作,心情似是被什么提着一般,总免不了慌乱。 俞夫人并未站起,只让自家的几个姑娘腾了空,复招待着二人坐下。说了几句场面话,目光就望向苏瑾妍,见对方带着帷帽,看不真切容貌,俞夫人面上带了几分好奇。 苏瑾婵发觉,便说道:“俞夫人,这是我娘家的妹子。”说完示意苏瑾妍身后的茉莉上前取了帷帽。 突然没了遮掩,苏瑾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望着那双微眯的眼睛,又唤了声“俞夫人”。 “哟,好标致的姑娘,这是苏侍郎府的三姑娘吧?” 俞夫人的话落,还不等苏瑾婵解释,苏瑾妍就扯了扯嘴角,直视了对方说道:“夫人猜错了,我家三姐姐可长我两岁呢~”语气轻快,带着一份少女独有的骄纵。 苏府不过是一般的官宦家族,平日里同外面虽也有所往来,但这些高门贵族间并不如何走动。父亲早前因办妥了一项差事,得圣上赏识提为侍郎,才和平阳侯结识,之后有了大姐和曹家世子这门亲事。母亲虽也经常和各府应酬周旋,认识好些世家名门的夫人,但如苏瑾妍这些姑娘,养在深闺,相识的人并不多。 上一世头次见俞夫人,还是在平阳侯府。那个时候知道她是俞恒的母亲,自己一改从前的傲然,收起往日的胆量,表现地怯怯弱弱,紧张地竟是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 此次,难道还用得着为那样的男人而卑微地讨好她? 俞夫人本以为跟在苏瑾婵身边的必定会是她的胞妹苏三姑娘,故而方才并没有多想就说了这话。却不知眼前的少女,直接地就否了自己的话,倒显得自己眼色不明。 苏瑾婵似是也觉得有些尴尬,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隔座的苏瑾妍,忙介绍道:“俞夫人,这是我娘家七妹。” 不欲大姐难做,苏瑾妍抬头,咧嘴一笑,显得明澈而纯净,竟让人怪罪不起来。 “说话可真不懂规矩!”对面一橘黄色少女别了别嘴,目光落在苏瑾妍身上,带着几分轻视。 苏瑾妍的笑容依旧停在嘴角,并未因她的话而感到丝毫不适,望着手中上好紫砂茶杯中漂浮着的黄山毛峰愣神。俞府的人,向来这般讲究,便是出门远行,带的东西都一应俱全。 “四妹。”橘黄色旁边的少女拉了拉她的衣袖。 苏瑾婵面容微滞,看着对面的两个少女不语。 俞夫人见此,对着橘黄色少女就嗔道:“倩儿,你越发的没规矩了!”虽是斥责的话,但口气并不严厉。 “秋夕过后,二姑娘要进宫去了吧?”苏瑾婵突然出声。 方才喊了“四妹”女子便是东平侯府的二姑娘俞巧仙,和早前说话的四姑娘俞巧倩同为俞夫人嫡出。生得杏眼桃腮,好不明艳,此时听了苏瑾婵的话,双颊绯红,睨了眼对方就没说话。 苏瑾妍不看对面,余光只不时瞥向独自朝北坐着的少女,三姑娘俞巧依。上一世,她对自己倒是不错,只可惜,是个庶出,命途忐忑。 俞巧仙羞讷,自然还是俞夫人接过了话,“太后娘娘为川王爷选妃,京中多少名门闺秀,我家仙儿不过是去凑个热闹罢了。”话说的随意,可心中却不是那般想的。 “俞夫人自谦了,二姑娘才貌双全,必定脱颖而出。”苏瑾婵说着,又瞧了眼俞巧仙,继续道:“太后娘娘是最重孝义的人,二姑娘是皇贵妃的亲妹妹,想来也格外重视。” 后/宫无人不知,太后不满皇后,最宠皇贵妃。 俞夫人只是笑。 几人还在说长道短,就听门口处传来一温润的男音,“母亲,该启程了。” 第二十七章 前夫 谢谢蓝蓝晨星的三张十分评价票,这是对夕的一种肯定、一种鼓励,激动~~ ﹍﹍﹍﹍﹍﹍﹍ 苏瑾妍秀眉微微一颤,并未侧首。倒是俞府的三位姑娘,纷纷都站起了身,走至长椅外侧,看着门口唤道:“大哥。” 不想起身看他,但身旁自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胳膊,苏瑾妍抬眸,正对上使着眼色的苏瑾婵,不解地就出声道:“怎么了,姐姐?”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天然至极。 “东平侯府的世子来了。”苏瑾婵小声提醒,说完就率先站起了身,并不离座,只望着徐徐走近的少年,招呼道:“俞大少爷。” 俞恒一身墨绿长袍,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绣着复杂图纹的腰带中,脚上蹬了双白鹿皮靴,方便骑马。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对上苏瑾婵,亦是温和一笑,作揖回礼道:“曹少夫人。” 目光微移,复又望向正坐着的妇人,恭敬道:“母亲,一切都安排妥当。” 俞夫人眯眼一笑,睨了苏瑾婵才道:“不急,凑巧遇着了曹府的少夫人,且留着说会话。” 便是不去看他,便是装傻充愣,但那熟悉的声音和气息都围绕在四周,直教苏瑾妍喘不过气来。手不自觉的去取桌上的茶杯,一颗心跳得厉害,恨不得立刻冲出茶寮。 “妹妹,还不起身见过俞少爷?”苏瑾婵不知七妹妹是怎么了,平日里那般聪慧机灵的人,眼下却显得木讷僵直。 苏瑾妍闻言才发觉,除了俞夫人,眼下就只有自己一人坐着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站起,可因为匆忙而步子微软,后膝盖窝直将身后的长椅一顶,发出椅脚同地面摩擦的刺耳响声。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 苏瑾妍想,此刻自己的脸色定是煞白,眸中闪过惶恐,心里更是暗骂自己窝囊。难道他那样的人,还能掀起自己心中的涟漪不成?早在前世那些一次次等待的日子中,对他就不再有所希冀。 初见总是美好,却敌不过岁月的磨合。 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苏瑾妍故作镇定地转头,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白皙的肤色,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微微紧抿,无需笑容,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熠彩,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俞少爷。”声音细若蚊呐,眼神却不敢直视对方。 苏瑾婵欲为俞恒介绍七妹妹的身份,却不想那旁俞夫人就先开了口,“恒儿,这是苏侍郎府的七姑娘。” 俞恒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去,面前的少女灵秀雅致的小脸上桃腮泛红、檀口粉嫩,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随意地披在后肩,只在前面梳着几根又细又长的辫子,荡在胸前绣了白莲的衣衫上。稚气青涩微俯的脸精美剔透,平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深海般难测。 不知为何,俞恒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七姑娘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苏瑾妍微微抬眸,目光终是忍不住投过去。他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般和煦,带着一股潜意识里的温柔。俞恒自幼喜好诗书,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浓浓的书香气息,上一世方见他第一面,就教自己生出一种“君子如玉”的印象。后来,听人道,东平侯府的世子为人谦和,幽默风趣。 情窦初开的苏瑾妍当下就被他深深吸引了,私下里细细打听起俞恒的点点滴滴,偶尔见着有人谈及东平侯府,她的心总似漏了半拍。后来二府有所往来,回回见他,都像是置身云端,飘渺梦幻,好不真切。 俞恒外表看起来好像随意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自方才进屋,就注意到了这抹小小的人影,她安然地坐在桌前,手指沿着茶杯打转,似是无聊,又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但饶是谁听到门口有动静,都会下意识的转身。而她,却没有! 隐隐的,俞恒察觉到了少女身上的那股躲避。待生了这种意识,连他自己也是愣在当场。素未谋面的二人,她为何躲避,自己又为何要去关注她? 不过是一声招呼,但俞恒的目光却似是被什么给粘住了一般,久久没有收回。 离苏瑾妍最近的苏瑾婵察觉到了,侧边站着的俞府三位姑娘察觉到了,正坐着的俞夫人自是感应到了。干咳了两声唤回儿子的注意力,俞夫人又严肃地观察了苏瑾妍一阵,她倒跟个没事人一般,只径自端量起她腰边挂着的双菱红络子下的玲珑玉佩,对周边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是当真单纯无知,还是故作如此? 气氛有一瞬的沉重,凑巧姜妈妈站在了门口,对内禀道:“少夫人,马车已经整顿好,可以启程了。” 手指绞着玉佩络子的苏瑾妍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苏瑾婵就道:“姐姐,可以离开了?”说完极为天真的望向俞夫人,也不顾她的神色,直言道:“真是谢谢俞夫人了,否则我和姐姐这时怕还在烈日下晒着呢~”语尽感激,却少了份虔诚。 苏瑾婵不防苏瑾妍会说这话,表情讪讪。方才俞夫人都放了话,说是让俞府车队延后出发。七妹妹如今的话,倒显得唐突了对方。只是她向来直接,说话不爱思前想后,估计也是觉得茶寮沉闷。余光又撇向旁边的俞巧倩身上,俞府的四姑娘,刁蛮任性,性子孤僻,极为难处。方才她就说七妹妹不懂规矩,那一刻苏瑾婵还担心苏瑾妍会上前同她吵闹起来。 想来,七妹妹是不喜欢这位俞四姑娘才急于离开的吧? 苏瑾妍确实不喜欢俞巧倩,还不是一丁点的不喜,是极为不满。上一世自己夫家的小姑,娘家的嫂子,让苏瑾妍觉得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怎么都躲不掉。俞巧倩给自己带来的影响,给三哥哥带来的伤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苏瑾妍都忘不了! 不止是俞巧倩,其实整个俞府的人,都教苏瑾妍生不出好感。尤其是……瞄向那如芝兰般挺拔的人,些许的闪神,可不防对方的目光亦投了过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苏瑾妍眸中的怨气还来不及掩去。 第二十八章 鹦哥 回到苏府,已约莫是申时时分。苏瑾婵将七妹妹送进府,去慈云阁见了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又跟着罗氏去苑源楼坐了坐才离开。苏瑾妍没有多加逗留,两处请了安就回了自己的绛绫阁。 方踏进院子,就见丁香迎了出来,她着了件翠绿色的衫裙,脸色不复之前的消极,挂着浅笑,鲜嫩地如同三月里的柳梢。见着苏瑾妍带着茉莉归来,丁香比站在前面的贾妈妈还激动,凑上前就乐道:“姑娘回来啦,可累着了?是先沐浴还是用些点心?” 苏瑾妍端看她几眼,见她面色尚好,开口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的事怎么样了?”脚下步子没有停留。 丁香听姑娘问及自己的私事,心中一喜,想来她还是关心在乎自己的。乐颠颠地凑在一旁,竟是将茉莉都挤到了后面,“回姑娘话,奴婢前日就回来了。托姑娘的福,家里一切安好,爷爷的病,请了郎中,眼下也是大好。” 苏瑾妍停了步子,侧头望着喜上眉梢的丁香,不解地在心中自问:“大好?” 发觉主子神色沉凝,丁香表情有些拘谨,望向苏瑾妍的目光亦夹着好奇。 “那可是好事。你一片孝心,怪不得连朱妈妈都在母亲跟前夸你。只是这可不是托我的福,回头你该谢谢三姐姐才是。”苏瑾妍说着,嘴角扬起,复又抬脚进了屋子。 丁香迟疑了一会才跟上去,心头却捉摸着主子的意思。她是知道三姑娘吩咐了朱妈妈给自己透支月银的事吗?那姑娘现在是什么心绪,麻烦了三姑娘,她是不是很不高兴? 所谓各院的事各院管,如今牵扯到了他院,饶是姑娘平日同三姑娘关系好,想来心里也会不舒服。毕竟,姑娘这般心高的人,自己是她的奴婢,却反倒是让三姑娘帮了忙,虽说不是自己去求的,但难免让姑娘失了颜面。 丁香心情忐忑地跟进屋,只见苏瑾妍已经在位上坐定了,不安地站在旁边,小心地打量着姑娘的面容。 “姑娘,在妙仁庵这几日住的可好?老奴听说,庵里的厢房都很简单,床铺又窄又硬,食的又是素斋,瞧姑娘您都瘦了。”贾妈妈走到炕前,一脸心疼地上下瞅着苏瑾妍。 后者微微一笑,对着她回道:“妈妈最是疼我,眼神真灵,隔着衣裳就能看出我瘦了?才不过几日,我可没那般娇贵。”眼角很是欢乐。 贾妈妈“呵呵”笑着,依旧道:“奴婢伺候姑娘这么多年,您有否清瘦,一眼就能瞧出。”说着还真似模似样地来回打量,嘀咕道:“瞧,下巴比以前尖了些,气色也没往日好,可得好好补补。” 苏瑾妍莞尔,听对方念叨着要去煮什么红枣银耳粥。 “姑娘。”门口探头的正是小丫鬟金铃。 丁香走了过去,在门槛处交谈了几句,复又回屋,对苏瑾妍道:“姑娘,三爷送来的那只鹦哥,已经许久未进食了。” 苏瑾妍神色呆滞,敛神问:“什么时候的事?” “奴婢前日回来的时候,就听金铃说鹦哥不肯多食。原还以为它是病了,请三爷过来看,三爷却说这是鹦哥闹性子了。”丁香说得很是无奈,神色苦恼,看了眼苏瑾妍又继续道:“之前谷子和葵花子,鹦哥也食了些,但从昨日开始,不知为何,竟是什么都不肯入口了。” 苏瑾妍听了,便让外面的金铃将鹦哥给取来。 原本毛色鲜亮、精神奕奕的鹦哥此时卧在栖木的低处,眼睛闭着,脑袋缩起,鼻间的羽毛有些湿意,似是被水浇了一般。若不是用手指轻轻戳它还见它挪了挪,苏瑾妍几乎都以为它没了气息。 亲自将笼子置于桌上,苏瑾妍趴着望它,素手拍了好一会笼子,也不见它有其他动作。心里一急,抬头就问道:“平日是谁喂饲的,我离开的时候它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就成了这样?” 金铃低头,往前挪了两个步子,懦怯道:“回姑娘,一直是奴婢在伺候。” 苏瑾妍看过去,只见对方低着眉头,一脸焦急。转头又望着眼前那没有丝毫生气的鹦哥,心下突然有些着急。前世自己不知珍惜,对它不过只图了个新鲜劲,待后来哥哥问起,自己只满不在乎地说饿死了,浑然忽视了哥哥眼里的那抹失落。 苏瑾妍还记得三哥哥苏晏将它带来的那个场景,他昂着头得意地说这是他赢来的战利品。 那份意气,是少年时特有的心性与姿态。 哥哥的话似是还萦绕在耳边,低头望着眼前的鹦哥,苏瑾妍突然想起那个泛着哀愁的白袍少年。回想起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听得张口“站住、闭嘴!”的叫唤,还好奇培养它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般通灵性的鸟,饿死了多可惜? 唤了丁香取过葵花子和水过来,苏瑾妍拿在手里逗起鹦哥来,对着它说了半天话,却不见有反应。 丁香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姑娘,都试过了,没有用。这鹦哥性子好倔,饿了都已经快两天了。” 苏瑾妍没有搭理丁香,直对着那鹦哥说道:“你若是用了食,我便放了你。” 那旁茉莉忍不住掩嘴笑了笑,苏瑾妍看过去,也不责怪,嘴中只道:“它这样,想来是念着旧主了。听说有些鹦哥养得好,还能同人对话,我瞅着它,还真是闹性子呢~” 本是句无厘头的话,偏得苏瑾妍脸色认真,屋内的三人都不得不收起了笑容。 笼中的鹦哥还是没有动,苏瑾妍耐着性子又重复了几遍,紧接着将鸟笼打开,果见它本垂着的五彩翅膀动了动。苏瑾妍将葵花子放入笼中的食盆,又倒了水进去,观察了好一会,只见鹦哥睁开了眼,却不见行动。 “挂到廊子上去。” 笼子敞开,金铃有一瞬的迟疑,这般好的鸟儿,若是飞走了,岂不是可惜?再且,这可是三爷送给姑娘的。双眸望着苏瑾妍,不知该不该伸手接过。 “将它关在笼中活活饿死,倒不如早早就放了它,指不定今后还能再见着。”苏瑾妍望向外面的天空,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瞬的感触。 茉莉朝金铃使了个眼色,只让还犹豫着的人依言拎了鸟笼出去。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金铃就进来禀报,说笼中的鹦哥已经飞走了。苏瑾妍点点头,对于金铃问笼子要不要撤下,只懒懒地回了句“留着吧~”。 躺在榻上假寐了须臾,丁香就进了屋,通传道:“姑娘,二太太和三位姑娘自陵城回府了,大太太让您收拾收拾去慈云阁呢。” 第二十九章 中暑 苏瑾妍闻言起身,进内室换了件淡粉色绣折枝堆花的新衣,复又拿起象牙镂花小圆镜照了照,见头上除了支梅花簪和溜银喜鹊珠花,不见丝毫明艳的饰物。目光触及前方妆台上散着的首饰,抬脚过去,随手就挑了支玉垂扇带彩穗的步摇。 丁香忙接过为苏瑾妍簪上,摆弄了下垂着的流苏,含笑道:“姑娘还是从前的装扮好看,这几日素净了些。”抬眸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忙又改了口道:“不过姑娘生得好,从前似牡丹,眼下如三月里的娇兰,待会老太太、太太们见了,定然夸您。” 丁香嘴甜,总能把苏瑾妍哄得欢乐。前世里,自己偏宠能说会道的她,对直言单纯的茉莉并不怎么亲近。以至于,每当丁香说起茉莉的不是,自己都深信不疑。若是往常,听了这话,苏瑾妍必是睨看她一眼,然后掩嘴笑着嗔道“就你嘴贫”,可眼下,对丁香却再也提不起劲来。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敷衍。 收回目光,苏瑾妍也不看她,只淡淡道:“祖母眼里,又是兰花又是牡丹变换着的,可只有三姐姐一人。” 丁香蓦然怔住,曾经的三姑娘为人低调,淡妆银簪,老太太夸她清新可人,比院子里的白兰花还美。待到两年前,她一改从前的风格,锦衣华服,打扮得明艳夺目,老太太又夸她惊艳满园。自家姑娘眼高,总觉得淡色系的衣裳配不上她。可偏性子又善妒,见老太太夸三姑娘,也曾吩咐人裁了几件素装,但到底只穿了几回。 这次裁衣,丁香本以为她又是心血来潮想图新鲜,却没想到连头饰都变得如此简单。姑娘喜欢听人夸赞,丁香并不觉得方才自己的话有什么欠妥,可没有换来主子的好感,难道自己真的失了姑娘的宠? 不,从来自己都是姑娘跟前的第一人!定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茉莉同姑娘嚼舌根说坏话去了。这般想着,也不顾早前茉莉同自己的姐妹情深,丁香心头的怨念越来越深。 “祖母说,女儿家就如那院中的花,该绽放的时候就该明艳。”苏瑾妍说着,也不解释话中深意,勾唇一笑就往外而去。 老太太喜欢姑娘家打扮的娇嫩,但又不能显得俗气。早前是方才妙仁庵回来,素净一些也属正常,可眼下过去,是迎二婶她们,审时度势,苏瑾妍也是懂的! 慈云阁里很是热闹,还没进院子,就见到丫鬟们或端着茶盏进去,或捧着绸缎出来。苏瑾妍知道,二婶每次出去,都有采购的习惯,且用的都是府上的公银,美其名曰,替大家置办东西。可事实上,她上报了多少银两,又私吞了多少,只有她自个知道!待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响亮的交谈声,“瞧瞧,我每次回来,母亲都爱说我一阵,但是这点心可没少食。” “二嫂子,老太太这是欢喜你才这番说辞,若是换了旁人,老太太还不爱搭理呢~” 婢子掀起竹帘,苏瑾妍一听就辨别出了说话者是谁,眉心微蹙,范姨娘总爱奉承二婶,倒显得二婶是当家主母似的。脚下步子加快了些,绕过各色松石穿成的珠帘,苏瑾妍故作不解道:“咦,姨娘说的旁人是谁?家里可只有两位太太,难道你的意思是祖母不疼我母亲?”说着眼眸微眨,余光扫过安静坐在老太太一侧表情讪讪的罗氏。 范姨娘堆满笑容的脸庞顿时僵住,就是二太太孟氏也闪过尴尬。老太太眼帘微阖,那旁罗氏抿唇欲开口,苏瑾妍忙将目光凑到老太太旁边摆了各式糕点的案几上,欢快道:“二婶又带了好吃的回来,祖母,您可要赏些给孙女~”边说边蹭在老太太身侧。 八月的天极容易冒汗,老太太胳膊被苏瑾妍缠住,晃了晃手臂想要抽出,却见对方扬起的小脸上尽是撒娇,眼波俏皮,竟是怎么都恼不起来。 苏瑾妍见此心中甚喜,四下看了看众人,见屋内一片沉静,便松了老太太的手臂,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身,低语道:“我又多话了,一来就扫了大家的兴,真是该罚。”颇有些不小心做错了事后无措的委屈。 “呵呵~七丫头还是这般贪嘴,你婶婶哪回出去,没给你单独稍一份?”安静过后,竟是老太太率先开了口,她眼角眯起,对苏瑾妍佯装怒道:“见着吃的,连规矩都没了。” 罗氏面色稍缓,接过话道:“是媳妇管教无方,将妍儿给宠坏了。” 老太太转头看她一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原想说教几句的话收了回去,反笑道:“闺女是你们的,爱怎么宠就怎么宠,我也是过来人,老婆子不说你们。”神色缓着,还摆了摆手。 老太太素日是最重规矩的人,且并不如何喜欢苏瑾妍,往常见她无理,总难免会对罗氏教训一番。今日她居然就几句话揭过,似是格外宽容。二太太和范姨娘都是识眼色的人,你说一句我道一声,便将气氛缓了过来。 谁都没有再提起苏瑾妍一开始进屋时的问题,但是屋子里站着的婢子、媳妇子心里难免会深想。 苏瑾妍极为无心,给众人一一行了礼,复又将目光放在那精致的糕点上,歪着脑袋看着孟氏就问:“二婶,祖母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原被苏瑾妍犀利言辞激得情绪半天没缓回来的二太太点点头,说话却不似早前那般洪亮,“自然是的,你八妹妹还给你多带了两盒千层糕,都已经送到你的绛绫阁去了。对了,婶婶给你挑了两匹好看的云绸,轻薄又凉快,回头裁做了衣裳,你穿着定会喜欢。”孟氏嘴上念着,余光却不时瞄向那边不动神色的罗氏。七侄女没有这些复杂的心思,刚刚的话,难道是大嫂教她的? 苏瑾妍似是得了糖的孩童,一脸欢喜,“谢谢婶婶。” 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不少,众人又还是话唠起来。范姨娘到底是受了苏瑾妍话的影响,周边笑声不断,她却不敢再多一词。 原围在一边姑娘堆里的苏瑾妧走上前,扯了苏瑾妍的衣袖就道:“千层糕真不好买,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七姐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陵城的千层糕是一对老夫妻创出的,每日卖出的量很有限。苏瑾妍自然是知道要排许久的队,但对八妹妹却回道:“让丫鬟出去排队买,怎要你亲自去了?现在来同我邀功,想来是妹妹你自个儿贪玩吧?”带着几丝调笑。 一语说穿,苏瑾妧面色微红。 苏瑾妍望向四周,没有发现苏瑾妤的身影。心头不禁很是好奇,这个时候,她不该伴在祖母身边诉说几日来的思念吗?低头,瞧着八妹妹就问道:“怎么不见三姐姐?” 苏瑾妧褪去脸上的欢笑,轻回道:“三姐姐中了暑,正在屋里歇着呢。” 第三十章 算命 苏瑾妍微滞,“中暑了?” 苏瑾妧点头,说着左右瞧了瞧,接着拉了苏瑾妍就往一旁人少的地站去,开口道:“七姐,我想着三姐不是中暑,而是心里不舒服。” 好奇心被勾起,苏瑾妍忍不住追问,“三姐心里不舒服,是谁惹了她不成?” 难道,她当真对俞恒一见倾心,故而惹了相思? 这念想一出,就被苏瑾妍自己给否定了。有没有同前世一般,在买千层糕的队伍上撞上俞四姑娘,继而同俞恒邂逅还是个未知数。且三姐姐那般深沉的人,就算是真的动了心,也不会表现出来。 苏瑾妧忙摇头:“三姐姐那般性子好的人,谁也不会惹恼她。”说着想起在陵城的情景,亦为苏瑾妤抱不平,愤愤道:“七姐你可不知,早上离开的时候,在千安寺脚下遇着了一瞎眼道士,他偏拉着我们称要算命,三姐姐就是给他气的。” 苏瑾妍眉毛微挑,“那道士说了什么?” 苏瑾妧嘟嘟嘴,不平道:“那道士就给了三姐姐四个字。”说完又谨慎地四下瞅瞅,凑近七姐姐的耳朵压低了声道:“不得善终。” 苏瑾妍愣神间,八妹妹已经离了自己的身,听得对方道:“七姐你说,三姐听了这话,可不是要被气出病来吗?当时周边人特别多,那些路人都用异常的眼神打量三姐,就是我,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竟是有这么一说。”苏瑾妍轻轻呢喃,心中却觉得畅快。 但是苏瑾妤的命运真的是不得善终吗?前世她的命运虽也坎坷,可最后除起了自己,她安安稳稳地当着东平侯夫人,受着一品诰命的荣誉。难道还会不得善终?苏瑾妍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悲凉,这四个字,形容自己的前世才恰当吧? 不过,还真希望这几个字在三姐姐身上灵验! “妹妹你可测了?” 苏瑾妍不过是随意一问,苏瑾妧听了却不屑地别嘴,“尽是个胡说的道士,亏得旁人还将他当大师一般奉着。他测完了三姐姐,我们就离开了。” “哦……” “不过那道士之前也给了六姐姐四个字。”苏瑾妧说着眼睛瞪大,透着不信,“贵不可言。” 这四个字说的轻巧,透着八妹妹的不屑。 苏瑾妍望向倚在长案上正和四姐姐与九妹妹说话的苏瑾媚,华丽衣着下,她眉眼微挑,神采飞扬。想起她前世进宫做了二皇子的妃嫔,又为二皇子诞下了长子,府上谁都说她的命好。 只是,前世的苏瑾妍,还来不及看到圣上是立几皇子为太子就断了命。不过即使二皇子没有被立为太子,但安着他的能耐,一个亲王之位,也自是少不了。 这样想,在苏府的一干姐妹中,六姐姐的命确实是最好的。 似是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那旁正说得起劲的苏瑾媚停了交谈,拍了拍旁边两个少女的肩膀,三人就朝苏瑾妍苏瑾妧这走来。四姑娘苏瑾娅为人娴静,不善言辞,九姑娘苏瑾嫣较为活泼,到了跟前就对苏瑾妧说道:“八姐姐,上回的佛经可是好用?”颇带了几分炫耀之意。 孟氏带去千安寺的物品中,佛像是四姑娘所绣,而那些佛经,则都是出自年芳十岁的九姑娘之手。 虽说苏瑾妧同府上众姐妹关系都好,但也不过是说她性子亲和,谁都喜欢同她亲近。而她本身,平时最是喜欢和苏瑾妤和苏瑾妍一起,除了苏瑾媚,最不爱搭理的就是这位九姑娘了。此时听她问话,苏瑾妧淡淡回道:“佛经是母亲拿去交给方丈的,我都没瞧见,怎会知道好不好用?” 九姑娘稚嫩的脸上挂着一丝委屈,看了八姐姐许久,终是没有再开口。 向来和善的苏瑾妧视而不见,只搭着旁边苏瑾妍的手说话。后者微微看了眼九妹妹,亦没有为她说话。 九妹妹是府上年纪最小的姑娘,父亲因对其生母任姨娘宠爱,对她也骄纵了些,早前那任性的程度,连苏瑾妍都看不过去。去年,九妹妹拉着五姐姐去花园西处放纸鸢。纸鸢落于树上,九妹妹不要婢子上去,偏缠着要五姐姐去取,最后五姐姐从高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脚,就是现在,走路还跛着。五姐姐变得自卑不爱出门,平日里只留在屋子里作画,谁都见不着她几面。八妹妹对她这位庶姐很维护,心中对九妹妹怨得很。 “听说七妹妹陪大姐姐去了妙仁庵,那里可好玩?”苏瑾媚热情地上前,并不为九姑娘寻个台阶。 苏瑾妍含笑,语气不温不火,“妙仁庵和一般佛寺无异,都是清修之人的住所,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和大姐姐一起,定然是不一样的。”苏瑾媚的语气中透着羡慕。 苏瑾妍似是都能猜到她的意思,也不像前世那般冷嘲热讽,表现得极为温和。旁边的苏瑾妧却是看不惯,直拉了苏瑾妍往外道:“七姐,我们去瞧三姐姐。” 八妹妹走得极快,苏瑾妍连说不的时间都没有就到了门外。一路到东厢房,苏瑾妤跟前的婢子桑葚听到动静迎了出来,一瞬诧异后对内道:“七姑娘、八姑娘来了。”说着手挑着帘子,就请二人进去。 慈云阁的厢房布置得不比一般姑娘的闺阁差,古玩名画,应有具有。进了内室,只见甘枝正在一勺勺喂躺在床上的苏瑾妤。苏瑾妧激动地走上前,在床榻前蹲下就道:“姐姐可好些了,我和七姐姐来瞧瞧你。” 苏瑾妤侧首,目光温和地望了眼苏瑾妍,只见七妹妹粉衣素装,亭亭地站在那儿。手撑着床铺就要起身,旁边苏瑾妧见着,忙扶着帮她坐直了些,怕软枕太热,就在其身后垫了两个凉枕。 “姐姐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多睡会?”苏瑾妧很是关心。 苏瑾妤望着苏瑾妧的目光有些微闪,她是听到了那四个字的人,对自己会不会轻视?心情很是忐忑,旁人许是不知道,就自己走过那道士身边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自己当时就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脚步虚浮,待上了马车,思前想后,终觉得恹恹欲睡。 等回了府邸,根本就没有心思陪众人周旋,苏瑾妤直接说身子不太舒服就回屋歇着了。方才也听到院子里热闹着,但众人许是担心自己在休息,都没有过来。现在,却是七妹妹和八妹妹先过来探望的自己。 苏瑾妤闭了闭眼,轻轻说道:“才刚醒来,已经好多了。”说着目光投向七妹妹,强颜笑了笑,面色尤带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努嘴玩笑道:“七妹妹最近怎么都不爱同我亲近了?” 第三十一章 闺语 苏瑾妍往前,笑了笑就回道:“三姐这话说的见外,我到了祖母这,头一个想的可就是你。”说完掩帕一笑,在床尾处坐下,盯着床内侧冰蓝色帐幔上挂着的藕荷色香囊又道:“早知道还是我去陵城了,害姐姐你舟车劳顿,竟是中了暑。”目光盈盈,可是真诚。 苏瑾妤心中一顿,七妹妹……时近时远,怎么都看不清她了呢? 见苏瑾妤有些愣神,苏瑾妍不解的目光看过去,“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后者回神,展颜回道:“只是瞧着,七妹妹你好似有些变了。”说着停下,又补了句:“变得也知心疼起姐姐来了。” “三姐你就爱和七姐说话,都不搭理我。”苏瑾妧佯装生气,圆嘟嘟的脸庞鼓起。 苏瑾妤瞧着她,摇头无奈,“还不够搭理你的?这一路上,我可没少陪着你疯。”说完将目光重新落于七妹妹身上,轻道:“听说你也才刚回来,是和大姐去了妙仁庵?” 后者点头,苏瑾妤叹了就道:“上回大姐同我提过,本是让我陪她去的。” 苏瑾妍不以为意,“妙仁庵那都没什么好玩的,姐姐去陵城,定然很高兴吧?” 苏瑾妤收起笑容,眼神有些暗淡,苏瑾妧轻轻拉了拉苏瑾妍,想着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倒也还好,就是我这身子太过无用,动不动就觉得累,耽误了八妹妹的行程。”说完对八妹妹歉意一笑,侧首果然见到七妹妹低下了头。 她又愧疚了,后悔当初的错手了么? 其实苏瑾妤心里倒是很感激七妹妹当初的那举,若非她,原来的苏三姑娘不死,自己又岂能侵占这具身子?人世间太过精彩,有那么多美好,前世的自己太冲动,竟傻得去投缳。江山不改绿水长流,留着一条命,难道还担心斗不过苏瑾婵那个女人?自己就不该那么早放弃希望! 再看今生,每每见着他,却得唤他一声姐夫。那明明是自己的心上人,可每次都同苏瑾婵出双入对,她不甘心!老天让自己成为她的胞妹,就是让自己回来夺回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抬起头,伸手握住七妹妹放在床沿上的手,苏瑾妤宽解道:“妹妹莫要自责,这事不怪你。”目光柔和,甚是大方得体。 却不防,后者抬头,眼中竟是迷茫,眨了眨眼反问:“啊,三姐姐说什么事不怪我?” 苏瑾妤愣住。 苏瑾妍却不继续,转了话题道:“我在想妙仁庵里的一件趣事,姐姐可有兴趣听听?” 她在想其他?苏瑾妤顿觉尴尬,可还不待开口,就听八妹妹抢先道:“什么趣事,七姐你怎么不告诉我?” “才想起来的,也不是我亲眼见着,只听妙仁庵里的人说有一位姑娘,早前闹着要落发呢~”苏瑾妍并不遮掩,这个事传扬出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唉,我以为是什么稀奇事呢,庵里的姑子没落发前不都是姑娘么?”苏瑾妧意兴阑珊。 “是个官家姑娘,我这才好奇来着的。听人道是为了哪个男子,很痴情的姑娘呢。”苏瑾妍说得认真,并没有去端倪苏瑾妤的神色。 苏瑾妧依旧无所谓,侧转了身望着苏瑾妍就接话道:“这有什么,早前不还有女子为了大姐夫闹出家么?那个谁来着……”皱了皱眉头,看向苏瑾妤,“三姐姐,那人叫什么来着,甄……甄,甄什么,我给忘了。” “甄琳儿。”苏瑾妤缓缓出声。 “对对对,就是甄琳儿。”苏瑾妧一脸激动,继续道:“亏得她还是书香门第,竟做出那种不知羞的事来。七姐,难道你给忘了?那女子趁着大姐坐月子去勾引姐夫,说什么甘愿为妾伺候郎君。”身子抖了抖,一脸嫌弃,“真是自己作践,竟连妾室都愿意。想想大姐夫和大姐那样恩爱,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苏瑾妍发觉苏瑾妤的额上已经起了汗珠,心知点到为主,拉了八妹妹的手就道:“都几年前的事了,妹妹可别说了,三姐姐素来同大姐亲密,此时还病着,你莫引得她伤心。我就是听着那女子挺无辜的,被门第逼至如此,有些可怜罢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七姐,这种同情可犯不着。”有了之前的事,苏瑾妧对这种事完全提不起怜悯。 苏瑾妤只是抿唇,没接话。可苏瑾妧的话匣子一打开,那是止不住了,想起陵城,就乐呵地对苏瑾妍道:“七姐姐猜猜,我们在陵城遇着了谁?”面色很是窃喜。 “谁啊?”苏瑾妍是配合,心里却松动不已,当真的遇到了? 早前在茶寮的时候,竟没听俞府的人提上一句。 “遇着了东平侯府的人,她们也在千安寺上香。我撞了俞府的四姑娘,那人好泼辣,我都道了歉,她还凶我。真仗着她是侯府姑娘就了不得了吗?”苏瑾妧嘴巴撅起。 “东平侯府啊?听妹妹的口气,好像不太喜欢俞四姑娘,那怎么还很高兴的模样?” “还遇着了旁人。”苏瑾妧露出一抹羞红。 苏瑾妍看得心中一怂,前世的那场相遇,不止自己对俞恒上了心,八妹妹更是如此。亏得二人竟是都没有发觉彼此心意,只将那人当做自己良人。这一世,自己不会再去破坏她的美好,但……瞟向苏瑾妤,她会吗? “三姐,你在想什么呢?”苏瑾妧晃了苏瑾妤胳膊,后者却只是敷衍一笑,“怎么了?” “姐姐还记得昨日见着的人么?” “谁?” “就是……就是东平侯府的世子啊。”苏瑾妧有些着急。那样出色的男子,三姐姐怎么会不记得呢? 苏瑾妤心不在焉,只“嗯”了一声。 苏瑾妍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苏瑾妧有些泄气,又见她面色苍白,冒着薄汗,当真以为她是身子倦了,便说了一些好好休息的话就起了身。拉着苏瑾妍离开屋子,走到外面的藤架下开始低语起女儿家的悄悄话。 东厢房里一下子安静了,许是方才的对话勾起了自己前世的思绪,又或是觉得危机感加重,苏瑾妤唤来甘枝,对其吩咐道:“你去平阳侯府找了琥珀,告知她我病了。” 第三十二章 婆媳 谢谢逝去独舞、苏弄玉、飞天炼雪的pk票,还有绯毓、15端木景晨的平安符~~ ﹍﹍﹍﹍﹍﹍ 屋子里的人散了,老太太徒留罗氏下来,手枕在旁边的迎枕上,斜靠着懒懒地说道:“那件事,你同大姐儿说了没有?” 罗氏搓了搓手中的帕子,“早前就提过,今儿个也说了,可大姐儿是什么性子的人,母亲您又不是不清楚。亲家夫人做的决定,她从来不会反对。” 老太太颔首,只慢条斯理地道:“既然不能消了亲家夫人的念头,那就该着手准备了。钱家也算是京中大户,结了这亲事,对咱们没什么坏处。” “儿媳也是这样想的。” 老太太又将身子往后仰了仰,沉声道:“老大媳妇,你怎么看?” 罗氏心中一个咯噔,抬头回道:“母亲,您是不是已经定了哪个姐儿?” 老太太带着绿手镯的手扶了扶自己霜白的鬓角,幽幽道:“钱家的少爷虽说是个三等侍卫,但也是个正五品的官职,而且在禁宫里当差,以后晋升的机会多的是。咱们家无论哪个姐儿嫁过去,都受不了委屈。” 罗氏听了这话,面色一怔,抬头试探性地就问道:“母亲的意思,是从媳妇这房里挑姑娘嫁过去?” 老太太不置可否,只道:“我原是想让六姐儿嫁过去的,但今儿个见到她们娘俩,想着老三就这么一个闺女,他不在家,我就做主将媚儿嫁出去,回头他难免怨我。” 罗氏怎么不知老太太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压根是因为今日范姨娘大肆说了一通六姐儿今后会贵不可言话的缘故?老太太会顾忌三老爷,这话让阖府上下谁听了都不会信。抬起头,罗氏只望着老太太,等待她的下文。 “毕竟是亲家夫人亲自上门来求的,怎么都不好驳了她的面子。钱越是曹夫人的内侄,家世又不差,大媳妇,你瞧着让四姐儿嫁过去如何?”老太太终于正了面色,说出自己的想法。 “四姐儿绣的一手好女红,最爱给您做抹额、绣鞋,将四姐儿嫁了,母亲可舍得?”罗氏笑吟吟反问,内心却徘徊不已。 老太太面无所谓,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松石珠帘上,“姑娘大了,总是别人家的,我们又怎么好留她一辈子?娅儿她自幼乖巧,曾姨娘素来也听你的话,回头就和她们说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定下了? 见罗氏没有立马应承下来,老太太的面色不悦,搭着脸皮就道:“亲家夫人提了这事,难道我们还拒绝不成?四丫头不嫁过去,难道你还想让五姐儿过去?” 五姑娘苏瑾妘是个跛脚,外人皆知。 罗氏见老太太动了气,忙站了起来,惶恐道:“母亲,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个什么意思?”老太太抬眼冷道。 罗氏低头想了想,因为九姐儿害得五侄女从树上摔下来,自己已经被老太太唠叨了许久。便是二太太,也时不时拿这事挖苦自己,说好好的姑娘今后可怎么办?若是眼下当真为了保四姐儿而将五侄女推出去,自己可不坐实了自私恶妇的名声吗? 同钱家的这门亲事,表面听着是不错,可谁不知道钱越三年里死了两个妻子,京中只要稍有地位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将自家的闺女嫁过去。眼下钱家那少爷都快二十了,还没个媳妇,曹夫人就他一个侄子,舍不得委屈他,要给他挑个有家世有品德的媳妇。这不,兜来兜去,竟将主意放到了自家府上。 奈何奈何,苏府还拒绝不了。 “你若是不愿和去开这个口,那回头我来和老大说。” 老太太的话说得轻缓,却让还在迟疑中的罗氏身子猛然一颤。恭敬地抬头,徐徐回道:“本就是内宅里的事,莫要让老爷烦了心。四姐儿明年就及笄,母亲给她安排这般好的亲事,回头自是感激。” 老太太这才满意一笑。大媳妇性子最软,再说作为嫡母,难道还真的能一心一意为庶女考虑?老太太熟知她的脾性,在自己身前,她从不敢说个不字。点了点头,这才和蔼地道:“秋夕过后,暖姐儿生辰,你带着家里的姑娘们去凑凑热闹,也让钱太太瞧瞧四姐儿。” “是。”罗氏拘谨地点头。 老太太如了意,心情也舒畅了,让罗氏坐下,便开始说起闲话来。看着她先是点了点头,复又夸道:“家里两个太太,我平日里虽比较疼爱老二媳妇,但最倚重的一直是你。你是苏府的主母,自然不能同老二媳妇一样整日没个正经,尽说些有的没的。我待你严格了些,不过也是为你着想,为了咱们苏府好。” 这是老太太的一贯作风,强迫对方应下自己意思后说上一些安抚的话语,罗氏已经司空见惯。抬起眼眸,顺从地就接下,“母亲用心良苦,媳妇从不敢多想。” “我知你心思直,对我孝顺,疼爱闺女,和妯娌处的也好,苏府交给你,我甚是放心。”亲和一笑,带着几分赞许。 罗氏面上动容,谦虚回道:“都是母亲指点的好。” 老太太安然受下,想起方才的事又说道:“这回咱们允了亲家夫人,想来三姐儿和曹家二少爷的事,她也不会反对。” 这才是苏府不想拒绝同钱家亲事的真正理由。不愿得罪曹夫人是一方面,能和侯府再结一门亲更是好。想想,若是平阳侯府的两位少奶奶都出自苏府,说出去多风光? 罗氏嘴角笑了笑,望着眼中闪着精明的老太太,着实不得不佩服她的远见。那一日曹夫人来府上,四人打叶子牌,对方不过简略提了提娘家侄子的终生大事,试探的意思较大,可老太太就开玩笑的配合着说了一通。 这事归根结底,也不是亲家夫人非逼着自家将女儿嫁去钱家,而是老太太先暗示了她这意思。后来大姐儿回府,果然如她所料,说了曹夫人的意思,自己虽不乐意,可到底拗不过老太太。 大姐儿嫁了平阳侯府做世子夫人,二姐儿进宫当了妃嫔,老太太心思也大了,对于捧在手心上疼着的三姐儿,就想着京中谁家大户能配得上她。寻常的官宦之家怎么都比不得贵勋之家,思前想后,早就动了曹二少爷的心思。 一开始表现得不愿,最后勉为其难的同意将四姐儿嫁去钱府,可不就是卖了曹夫人一个人情?回头待提到三姐儿同曹二少爷亲事的时候,再让大姐儿帮衬几句,这机会可大着呢。 罗氏附和老太太的同时,心里就想起了自己的闺女。妍儿过了年关也有十三了。自己就她一个亲闺女,且她心眼高,怎么都不能嫁的比她两个姐姐差。一想这事,罗氏也是满心愁苦。 第三十三章 小住 谢谢carmel的香囊,好大一个,吼吼~~ ﹍﹍﹍﹍﹍﹍﹍ 次日,苏瑾婵回苏府,径自就去了慈云阁见苏瑾妤,姐妹二人关着门说了好半晌话才出来。至苑源楼,苏瑾婵给罗氏请了安,复又坐下话起家常。思及早前的事,苏瑾婵有些心急,抬眸问道:“母亲,上回的事……” 罗氏放下手中的茶盏,虽然人是老太太定的,但交涉的事还得由自己出面。望着大女儿,笑着就回道:“你难得才和家里开口,母亲难道还会驳了你?” 早前还有些微词,今日却给了确切的答案。苏瑾婵面色一喜,忍不住就握了母亲的手,乐道:“您的意思是,同意了?” 罗氏颔首,“我和你祖母商量过了,让四姐儿嫁去钱府。” “女儿也是这般想的,四妹妹乖巧懂事,回头我就和婆婆说去。”眉宇间,颇带了几分雀跃。 婆媳间,夹了个孝字,不管对与错,媳妇迎合婆婆都是各府常见的事。便是罗氏自己,也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因而苏瑾婵的心境,她最是清楚不过。 “那便是好。”罗氏说着饮了一口茶,抿唇又道:“去见过三姐儿了?” 想起这个,苏瑾婵的脸色垮下,“是啊,我也是才知她病了。”心尖微涩,抬头说道:“母亲,我想接三妹妹去侯府住一段日子。” 罗氏诧然,吃惊道:“这怎么好?都快是秋夕了,三姐儿竟是同你提了这要求?” 苏瑾婵紧张地摆手,解释道:“母亲,不是三妹妹提的,是女儿自己的想法。她哪次会同我提要求,不过是我看着她那模样,有些心疼罢了。”似是心有感伤,说着头也低了下去。 罗氏咂舌,不满地望向苏瑾婵,“这是什么话?三姐儿在府上,谁还亏待了她不成?” 知罗氏生了误会,苏瑾婵心中一急,只得道:“母亲莫要多想,是女儿自个想接妹妹去侯府陪我一阵子。”眸色缓和,带了几丝慌张。 “可真没这种说法,秋夕不在自家过,跑到别人府上去的?”罗氏表情严肃。三姐儿去平阳侯府小住本也不稀奇,毕竟是和家姐一起,但去的次数勤了,总难免让外人嚼舌根。 老太太虽有意将三姐儿给了曹家,可同曹二少爷的事到底还没个谱。苏瑾妤虽不是自己亲生,但毕竟也是看着长大的,罗氏对她就算没有母爱,也有一般长辈的维护之心。虽说近来总觉得自己女儿同她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但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容不得丝毫损伤。 这不仅只是三姐儿一个人的事,还关乎着苏府众多女儿的名声,亦包括妍儿。罗氏可不想,让外人拣了苏府女儿的不是。 “母亲~”苏瑾婵的话音绵长,复望着罗氏说道:“祖母年纪大了,妹妹住在慈云阁难免让她操心。家中姐妹又多,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事,都劳累了您。姑娘家总有些事不便同长辈说,她素来喜欢伴着我,就让我开解开解她。” 抬头见对方面色依旧沉凝,但不复早前那般强势反感,苏瑾婵又继续道:“女儿这话,绝不是埋怨母亲的意思。您对我们视如己出,女儿们不是那些个没良心的人,母亲的好、母亲的恩,都记在心里。” 心知三姐儿肯定是将早前在陵城时受的委屈告知了大女儿,罗氏也不道破。那个事大家虽都避而不谈,但没有不漏风的墙,三姐儿心中不快,想和亲姐姐亲近也不过分,但毕竟是姑爷家,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怎么好频频过去小住? 罗氏敛了敛眼眸,抬头欲拒绝的时候,又见对方满脸希冀,这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不忍心说出。正左右不定的时候,听得外面传来通传声:“太太,七姑娘来了。” 二人都收了神色,转头望向门口,就见着了一身鹅黄装束款款走进的苏瑾妍。 “母亲,大姐姐。” “哟,妍儿来啦。”罗氏目光宠溺,苏瑾婵亦是温柔一笑,唤道:“七妹妹。” “昨儿个才同大姐分开,却不想今日又见着了。”苏瑾妍没有同往日一般腻在罗氏身侧,反坐到了苏瑾婵旁边。 后者一笑,“妹妹这是打哪儿来?” “方从八妹妹屋子里见了半点儿出来,她还问我是否要抱只猫仔回绛绫阁养呢~”苏瑾妍表情自然,眉宇间尽是少女的灵动。 苏瑾妧的半点儿在苏府也算是出了名的,便是苏瑾婵也知道,笑了就打趣道:“八妹妹这可是为难了你,明知你不爱那些个小猫小狗的。” “可不是?养那些个小东西当宠物,我还真没耐心。” 闺中女子多无聊,闲来养些宠物是常有的事,但说苏瑾妍没有善心也好,不爱护动物也罢,她便是不喜。前世里有一次,俞府里突然跑来一只兔子,自己视若不见,偏得三姐姐过去抱着,又是清洗又是喂食,惹得俞恒不少夸赞。 当初的苏瑾妍,只觉得那样做作,浑然不知丈夫的心正一点点偏去。 可就是前世吃了这个亏,不喜的依旧不喜,苏瑾妍绝不会委屈自己半分。 “我听说大姐姐回了府,怎么就去看了三姐,不来绛绫阁瞧我?”身子歪着,拉了苏瑾婵颇是一副质问模样。 苏瑾婵也不见恼,只道:“这不还没来得及过去见你,你便过来了嘛。” 罗氏看着这一幕颇是温馨,等大姑爷袭了爵位,大姐儿就是平阳侯夫人。自家妍儿与她交好,今后总也有所依仗,眯着眼笑道:“妍儿你可得惭愧,暖姐儿过阵子生辰,你这做阿姨的,可有什么准备?” 苏瑾妍明显是意外,愣着道:“暖姐儿快生辰了?” “可不是?暖姐儿是八月底出生的,你怎么给忘了?” 是了,两年前,暖姐儿八月底出生,九月初的时候自己将三姐姐推下了水,之后她就变了。待之后,她就去了平阳侯府照顾坐月子的大姐。再等到后来,她去大姐夫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今日本是听到苏瑾婵回了府,又同苏瑾妤交谈了许久,苏瑾妍心里担忧,待她出来了,忙赶了过来。苏瑾妍怕,怕大姐姐又被苏瑾妤给算计了。 “妹妹有心就好,暖姐儿还小,哪懂这些?”苏瑾婵表情融和,转看了罗氏又问:“母亲,女儿方才说的,您可允了吧?” 罗氏微做犹豫,最后才道:“让三姐儿去陪你几日倒也无妨,只是这秋夕前日,必须得回府。婵儿,妤儿还是没出阁,外人间闲言碎语,你明白的。” 苏瑾妍听了心下一急,张口就问:“三姐姐要去哪里?” 第三十四章 上当 谢谢四月微雨打赏的和氏璧,大大的激动,兴奋ing,必须加更哈。 ﹍﹍﹍﹍﹍﹍ “你大姐姐想将你三姐姐接去侯府住上几日。”罗氏耐心的解释。 苏瑾妍诧然,不解道:“没几日就秋夕了,三姐姐这样过去,不是吵了大姐夫家的安宁吗?” 苏瑾婵闻言,难免就想起昨儿傍晚回府后婆婆的念叨,说什么往常娘家姐妹过来,她未曾说上一句。如今想为她侄子在苏府挑个姑娘,竟是诸多推辞,之前那些好听的话,都是哄她高兴。婆婆昨日沉着脸,还说马上就是秋夕了,苏府既然不愿,改日再选他人。 昨天,娘家还没给确切答案。婆婆那般说,本也没什么不对。但是言辞之中,是能瞧出几分她对苏府的不满的。她觉得曹府娶了自己当儿媳,是苏府的荣幸,故而苏家姑娘的婚事,她也能插手安排。但如今,那事都提了好几次,苏府却迟迟不给个回应。 曹夫人觉得失了面子,又觉得苏府不知好歹。这是对自己这个长媳的不满,间接对苏府的不满。本是今日见着三妹妹,见她楚楚可怜,苏瑾婵脑子一热,就提了这话。而对方表现出来的依偎,更让苏瑾婵舍不得放她一人在这儿胡思乱想。 “话说,大姐姐总将三姐姐接过去,我倒是还从未去侯府小住过呢~”苏瑾妍嘟着嘴,颇有些负气的感觉。 罗氏见状好笑,“妍儿你好端端的去侯府住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给你院子,尽是去打扰你姐姐、姐夫。” “我这不是羡慕嘛。” “母亲,还是算了。您说的对,都秋夕了,三妹妹自然在家过的好。”苏瑾婵细细一想,将三妹妹接去倒是还好,毕竟婆婆也觉得她可人,甚是喜欢。可若是七妹妹也缠着去了,那侯府还止不住她捣腾。自己倒是没什么,夫君那也好说话,但就这种节骨眼上,还是莫让婆婆说了闲话好。 “大姐儿能想明白,自是最好。妤儿的玉兰阁也快修好了,秋夕之后就能搬回去,吵不到老太太安宁的。”罗氏说着,转看向一旁的苏瑾妍,笑嘻嘻地道:“给你请的先生,可学的怎么样?” 苏瑾妍站起来便走至罗氏身旁,撒娇道:“女先生不错,就是有些严格,母亲您怎么不找个温和的过来?” “允了你,你竟还挑剔。” 苏瑾妍呵呵笑了。 过了几日,便是中秋,象征着团圆的日子。走在小道上,苏瑾妍望着来来往往的下人,忙碌的同时又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心中倍感温馨。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家人一起过中秋了。 嘴上洋溢着笑容,似是散步,又似是赏花,缓缓地往前走着,婢子们远远地跟在身后。 “七姐姐。” 瑟瑟几响,旁边的花树分开,八妹妹钻了出来,全身紫衫,手中捧着方摘下来的明艳花朵,在阳光下更衬得她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明艳。八妹妹比自己尚小着一岁,此时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 “好好的有路不走,你竟是从这儿蹿出来。”苏瑾妍眉目含笑。 “这样子走,不是方便么?我才去了祖母那,三姐姐都不在。” 苏瑾妍意外,“咦,她去了哪?” “同大姐姐去妙仁庵了。”苏瑾妧已经走到了苏瑾妍身侧,说着又道:“真好,我也想出府去玩。” “今儿秋夕,怎么还出去?”苏瑾妍嘀咕完,就想起了上回大姐姐说的话,妙仁师太让大姐姐每月逢初一十五就过去祈福。 这个时候念起,忍不住心下一沉。三姐姐终是陪着大姐姐去了…… 苏瑾妍本就不是个爱记事的人,上回还想着要多放个心眼,转身竟是给忘了。十五来的这般快,自己根本就阻止不了,三姐姐是大姐姐的嫡亲胞妹,大姐姐待她比自己好得太多,三姐姐可以充分利用这一层关系,轻而易举地取得大姐的信任。上次不过是因为凑巧苏瑾妤不在府上,大姐才找了自己。今后的那些日子里,有苏瑾妤在的时候,大姐姐又怎么肯舍她而选自己? 苏瑾妍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现象,自己虽纵然可以以羡慕嫉妒而撒娇缠着大姐,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她苏瑾妤不是傻子,适当的试探与敲击,也会引得她反思。已经有好多次了,苏瑾妍总撞上苏瑾妤满含打量的眼神。只是她到底不是同自己一起长大的三姐姐,对自己的脾性了解的并不彻底。 不能坐以待毙,那怎样才能杜绝她伤害大姐姐呢?苏瑾妤想要嫁给大姐夫,就绝对不会放过大姐。 苏瑾妍正想得起劲,突然发现自后传来一声唤声。茫然的转过头,正见八妹妹满脸怨气地站在那瞪着自己,苏瑾妍不明所以,“八妹妹,怎么了?” 后者脸色颇为恼怒,转身就将手中采的鲜花交予了婢子,几步往前就扯了七姐姐的袖子,“我同你说话呢,你怎么只顾着自己走,都没有管我?” 苏瑾妍愕然,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走得太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而问道:“妹妹说什么?” 见七姐姐真的没听自己说话,受了冷落的苏瑾妧拉下脸色,别嘴道:“没什么。”说着人就气冲冲的往前去。 恼了她? 苏瑾妍忙追了上去,着急道:“八妹妹,是我的错,你再说一遍可好?” 似是赶路般匆忙的苏瑾妧没有侧首,依旧不止地往前,委屈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八妹妹的性子,苏瑾妍最是了解。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顺了她的意或者哄哄她,就能和好如初。她说的这句话,苏瑾妍自小到大,几乎每几日就能听到一遍。 前世最后一次听到,还是因为自己同俞恒的亲事定下,她哭着同自己也说了这话。当时自己沉浸在如愿以偿的欢乐中,想着八妹妹不过是老脾气又犯了,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却不想,那一次之后,她真的没有再理过自己。 之后的日子里,每见到八妹妹,苏瑾妍一直觉得后悔。或许那个时候,自己追上去道个歉,亦或许赔个罪,八妹妹就不会一直这般冷漠。她虽喜欢俞恒,但自己同她多年姐妹。八妹妹心肠软,根本做不到对一个人冷漠一辈子。 那样的结果,真的出乎自己的意料。 待到后来,苏瑾妍才想通。那阵子八妹妹心情不好,成日同三姐姐待在一起。 前面的人越走越快,苏瑾妍心中一慌,脱口就道:“好妹妹,我错了!”声音很清亮,然发自肺腑。 其实苏瑾妧就等着苏瑾妍这句话,她知道七姐姐会慌。转过身,见到苏瑾妍脸上闪着焦急,又带着难受。倒是也没多想,苏瑾妧狡黠地就道:“那七姐,你说怎么办?” “回回都这样,你想怎样,我都允了你,可好?”苏瑾妍愉悦地笑了出来,口气是无奈,心里却甜蜜。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可是你自个说的,那我方才说的,就当姐姐你答应了。”苏瑾妧眉开眼笑,颇有些奸计得逞的意味。 苏瑾妍瞧着,甚有种上当的感觉。 第三十五章 花灯 圆月当空,皎洁明亮,天空中似有层层清云,如烟似雾,弥蒙在月光下,衬得周边漫天的星眼愈发璀璨。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随风摇曳的枝叶上,透过高处丛生的灌木,在地上落下参差的斑驳黑影。 满月却不笼罩,整个天空都像是笼着轻纱的梦。周边的荷塘里,浮起薄薄的青雾,灯火阑珊处,稀疏驻足着袅袅的倩影。画舟上,彩灯绸条,琴声飞扬,何其旖旎。 喧闹的街道,惊艳而短暂的烟花转瞬即逝,在黑色的夜幕上绽放出独特的美丽,转而陨落人间,化作无形。漫天彩带飘扬,挂着色彩斑斓的花灯,苏瑾妍和苏瑾妧二人灵活地穿梭在人群。周边行人往来,手执各式的提灯,偶有马车穿过,上方亦挂着红红的壁灯。 “七姐,你看那个灯笼,画的是月宫里的仙子吗?好漂亮,那丝穗上缀着的是贝壳,声音可真好听。”苏瑾妧一脸欢笑,拉着苏瑾妍就指着摊位前的灯笼看。 秋夕的灯节虽没有元宵节那般热闹,但亦是人来人往,儿童伙伴手牵手围在一块,笑语不断。顺着方向望过去,各色的灯光晃花了人的视线,耳旁一片喧闹,苏瑾妍只觉得自己处在人山人海里,寻不着方向。出来已经有些时辰了,心中很是不安,拉住欲往摊位前去的苏瑾妧,苏瑾妍沉色道:“妹妹,咱们回府吧?” 苏瑾妧回头,脸上透着不悦,嘟嘴不满道:“才出来一会,姐姐你怎么就要回府了?” “若是被祖母发现了,咱俩都得受罚。”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眉心皱起,苏瑾妍觉得这样堂而皇之的出来甚是不妥,低头似是想掩去容貌,“妹妹,这样鲁莽的跑出来,我担心会出事。” 苏瑾妧猛地甩开苏瑾妍的手,恼道:“七姐你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不过是看场花灯,前年元宵节的时候,你还主动拉着我出来呢。怎么时间越长,你胆子竟是越发小了?”说完面露疑虑,又似是想到了对方的顾忌,苏瑾妧缓了缓语气,“姐姐你是觉得这样抛头露面不好?可是蒙个轻纱,多不自在?” 八妹妹心思单纯,根本不会顾忌事后的严重性。但是苏瑾妍不同,前世的种种经历,教她早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小姐了。深闺中的姑娘私下跑出来本就不该,如今更是这样无所顾忌。四下张望,只觉得周边鱼目混杂,不知为何,苏瑾妍的心头有些紧张。 见苏瑾妍不出声,苏瑾妧上前又道:“姐姐,咱们再玩一会、就一会。”食指竖起,满脸期待,“后院那我都打点过了,只要不误了时辰,是不会出差错的。” 许是因为前世的愧疚,苏瑾妍终是不忍反对。 见她点头,苏瑾妧又笑了出来,拉着她复往早前看中的摊位走去。许是位置不好的缘故,摊位前并没有客人,本坐在板凳上的小贩听到脚步声,抬头就见到两个俏丽姑娘,忙招呼道:“姑娘,您要哪个?”站起身来,一脸热情。 满目琳琅,苏瑾妧抬头犹豫了好久,最后选了嫦娥奔月的粉色灯笼,侧首问道:“七姐,你选哪个?” 苏瑾妍见她兴致极高,笑了笑就随手指了一个,是个菊开满园的黄色灯笼。后者抿唇笑了,伸手欲要取下,却不防旁边传来一个尖尖的女声,“这个我要了。” 紧接着,手还滞在空中,苏瑾妧只觉得眼前黄色一闪,目标处已然空荡。 苏瑾妧心生怒气,侧头只见面前是个白衣衫裙的高挑少女,对方容貌隽秀,甚为明艳。而她的身后,是个着了滚金边紫袍、头戴玉冠的贵公子,此时手执君子兰的纸扇,上方缀着一个圆弧形的小坠子,在灯火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二人身后的不远处,直挺地站着两个护卫装扮的人,气势威严,眼神都直直地往这边瞅着。 “我要这个花灯。”那白衣少女取了灯笼走到男子身边,笑语嫣然。 男子目不斜视,似是周边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温柔的对女子勾唇一笑,“好。” 苏瑾妍望过去,只觉得俊男美女,好似观音娘娘面前的金童玉女一般。女子娇柔不失妩媚,男子则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旁若无人般,两人取了灯笼转身便要走。苏瑾妍微微皱眉,苏瑾妧亦是怒不可遏,丢了手中的灯笼,几步子往前就想拦住二人。只是还不待跨过去,膝盖处便是一疼,她“啊”了一声就不得不扶膝蹲下,抬头却是劲装护卫笔直的手臂横在她身前,满目警告。 “客观,小人的灯……” 与此同时,追出来欲收银子的小贩见状忙将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正止步不前,却见另一个护卫已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前,递了块碎银子过来。银晃晃的,直将小贩看的两眼晶亮,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但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男子,硬是愣着不敢伸手。 后者见此,只将银子放在他的摊位前,不置一词便欲离开。 苏瑾妍早在苏瑾妧蹲下身子的时候就跑了过去,扶着她紧张道:“八妹妹,你怎么样?”说着也十分恼怒,余光不经意又瞥见着旁边地面上散着一块碎银,心中顿生寒意,竟是拿银子砸人吗? “七姐,好疼,好像砸到我骨头了……”苏瑾妧嘤嘤的声音传来。 苏瑾妍怒火中烧,自袖中取了圆圆的珠子,抬眸望着那一对似璧人般渐行渐远的男女,竟是什么都没想就将手中之物往前砸了出去。 “啊!” 珠子硬生生地砸到了那白衣女子的头上,只见对方皓腕轻抬,摸着后脑勺愁眉转过了头,眼波盈盈,一脸委屈。白纱笼罩下的玲珑身躯止不住往旁边的男子倾去,撅嘴酥软而甜腻地唤道:“爷~” 白色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自女子的头部反弹到地上,滚至石板缝隙处才停下。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幕,紫袍男子眼睛微眯,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那两个护卫迟疑了一下,便纷纷跪了下去。 出手的时候没有细想,苏瑾妍现在想来却是后怕,冲动果真是魔鬼。能有这种气派,那男子的身份定是不凡,本想平安地回府,可前世这向来做事不经大脑的毛病还未改掉,居然就这样出了手。 周边的行人即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见两个大男子齐刷刷地跪着,均纷纷绕道而行。 “爷,好疼……”女子的头依偎在男子的胸膛上,随着她的晃动,珠钗碰撞间发出悦耳的声响。她眼中尽是委屈,只是等转头看苏瑾妍二人的时候,又变得阴鸷而凶狠。 “七姐,可是替我解了口气!”苏瑾妧得意得睨了眼白衣女子,目光落在她左手的黄色灯笼上,隔着衫裙弯腰轻轻搓了搓自己的膝盖。似是心里痛快了故也不觉得疼痛,搭着苏瑾妍的胳膊就站直了身。 苏瑾妍心中七上八下,此时寡不敌众,这可是惹到了麻烦。但自己这要强的性子真不是一时半会就改得了的,便是心慌,也不愿示弱。挺直了胸脯,苏瑾妍对八妹妹轻道:“无功不受禄,妹妹你的膝盖可消受不起他们的银子。”语气强装镇定,但衣袖下那握紧的手却揭示着她心里的紧张。 对面男子不怒反笑,盯着地上那泛着温和光芒的珍珠就道:“姑娘觉得,你这珠子的价值就能抵得上那块碎银?” 第三十六章 身影 本就内心忐忑的苏瑾妍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僵住。自己顾左右而言他,他却还跟着自己胡诌,配合起来了?拿捏不准对方的本意,可毕竟也怕篓子捅大,苏瑾妍语气温和了几分,望着对面的男子就道:“难道不够吗?” 紫袍男子轻笑,继而盯着地上的珍珠,波澜不惊道:“听说两个月前有商户自江南运来一批珍珠,颗颗如莲子米大小,色泽温和,商人将它高价卖给名门夫人,只是前阵子却有人因食了这珍珠粉做的汤羹而丢了性命。这批珍珠虽是上品,但到底再无人敢上门购买,最后商家只好将它贱卖于人,供富人子女玩乐。姑娘随手就取了这珍珠做暗器伤人,可见对它的轻视。” 讨价还价吗?自己又不做生意! 苏瑾妍低了低头,正琢磨着说辞,旁边扶着的八妹妹却先一步冲前道:“这珠子是不值钱,那又如何?是你属下先用银子伤我,我姐姐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罢了!”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衣袖被人轻扯,转头只见着七姐姐对自己一个劲地使着眼色。 “七姐,先来后到,本就是他们抢了我们的灯笼。”苏瑾妧一点服软的迹象都没有。 苏瑾妍心中亦是不快,受外人轻视,谁能做到当真毫无所谓?只是,人单力薄,难道还真的同人吵起来?先不说其他,就地上跪着的两个护卫,从方才不过瞬间就转移方位的灵敏动作,便可知身手不凡。 苏瑾妍虽咽不下这口气,却也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时的忍让并不是懦弱胆小,自己同八妹妹只要平安回府即可。不是怕事,而是不愿多生是非,“妹妹,不过是一个灯笼,那姑娘喜欢,就由得她拿去。且他们是银货两清,谈不上说抢了咱们的东西。为这种事动怒,岂不是反委屈了自己?”嘴角含笑,竟看不出一丝勉强。 苏瑾妧盯着看了一会,突然猛地反应过来,七姐这是让自己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想想也是,七姐姐的性子,何时愿意将心思和精力花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这方想明了,那旁的白衣女子却是不甘心,手下一松,那黄色的花灯落在地上,其间的烛火将盛放的菊花彩绘燃尽。女子借力将靠着的男子往旁边一推,柔柔道:“爷小心。”手抚在男子精致纹路的外袍上,媚眼抬起,秋波盈盈。 后者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竹篾燃烧的火花不大,可众人都下意识地退离了几步。 “妹妹,我们走。”苏瑾妍不欲理他,拉着苏瑾妧就离开。 “站住!” 身后传来白衣女子的恼怒声,只是离开的二人谁都未曾因她的话而放缓脚步。苏瑾妍数着脚下的步子,盯准了前方的石桥,想着只要过去了也就无碍了。可就在这时,眼前身影一闪,拦在面前的,竟是早前跪着身后的护卫。 苏瑾妍拉着苏瑾妧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转头望向不远处推开了白衣女子的紫袍男子。晚风中,旁边灯火燎燎,一手折扇,一手正自弓腰的护卫手中接过原先落在地上的珍珠。修长的双指把玩着被火光映得通红的珍珠,抬头瞄向远处转身的少女,眼中含笑,唇角蓦然勾起。 苏瑾妍看的意味不明,心中迷惘更甚,耳旁听得眼前人说道:“姑娘,我家主人说您的珍珠甚得他意,愿用这一锭银两换取。” 顷刻,出现在眼前男子掌心的,便是一锭银两。 相较早前的碎银,过之十倍。 苏瑾妍只挑眉冷道:“贵公子出手可真大方。” 护卫未语,只将手中的银两往前凑了凑。苏瑾妍不愿同外人有所瓜葛,自是不想去取这银两,张口刚想说话,旁边的八妹妹却先接了过来。笑望向自己,俏皮道:“姐姐,人家有银子,咱们为何不拿?”说完低身还摸了摸膝盖,“我这还疼着呢~” 苏瑾妍将银子取过,皱眉反道:“来历不明的银子,留着做什么?!”说完直视眼前的护卫,却见他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没有丝毫再接过的意味。 也不知是不是苏瑾妍的这份不情愿被远处的人察觉了,另一护卫走过来,复又将两锭元宝递与苏瑾妍,沉着脸道:“我家主子愿意补偿姑娘的损失。” “游玩的心境都毁了,如何补偿得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亦不用受外人的银两。”这回,苏瑾妍可是拉住了苏瑾妧,不想她再接过。 这银两,给的蹊跷,拿在手里,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教苏瑾妍直想扔掉。 就是平常的贵家公子,见着自己身边的佳人受了委屈,亦不会如他那般冷静。瞧着那女子对男子的依赖,想来二人关系不差,但他没有替她出面,反给自己银两。若不是他神经有问题,那便真的是别有目的了。 苏瑾妍讨厌这种被人盯住的感觉,更讨厌这种无形中受人控制的感觉。 没有顾忌眼前的两个护卫,苏瑾妍反将手中的银两置于那摆着银亮元宝的护卫手上,而后不带丝毫犹豫拉着八妹妹就绕了过去。置石桥下的另一处摊位,又重新同苏瑾妧说起花灯来。 细流清缓,圆月如同被禁锢住一般,随着水流的波动,闪晃偏移。水中星火点点,纸灯飘摇,占尽了河岸两处,带着众人无比美好的愿望驶向希望的彼岸。石桥的四周,人流不少,苏瑾妍不想因方才的事故而坏了八妹妹的好心情,就陪着她在那选着水灯。好在苏瑾妧向来不记仇,刚才还怒意横生,下一刻就被眼前绚烂的莲花纸灯夺去了注意。 苏瑾妍四下张望,余光撇向原先那一对璧人所处的地方,眼下早已人去无踪,徒留竹篾烧成的灰烬。心中微微一定,方才还担心那两个护卫会纠缠上来,好在终是没惹出什么大事。眼神刚要收回,却见那人群走道中,一抹熟悉的身影穿过。 心中谜团密布,又有些不敢相信,苏瑾妍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那抹移动的背影,虽然对方穿得严实,虽然只看到了一个侧脸,但苏瑾妍敢断定就是她。脑中一片空白,脚步忍不住追上前,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跟上去、跟上去…… 那着了月白蝶纹素锦披风的人,分明就是苏瑾妤! 第三十七章 跟踪 谢谢15端木景晨的pk票~~昨天乱码,倍感抱歉 ﹍﹍﹍﹍﹍﹍﹍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才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问语,“七姐,你要去哪里?” 转身,正见苏瑾妧放了手中的纸灯,朝自己缓缓走来。苏瑾妍这才一个激灵,自己不是独身,如何能将八妹妹就这样留下?她的步子很慢,略有不稳,想是早前膝盖骨受的伤太重,疼痛还没缓过来。 这样一想,苏瑾妍终觉得不妥。方才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善罢干休的人。 二人相近,苏瑾妧出声轻问:“姐姐方才在看什么?”视线亦朝苏瑾妍早前的方向望去。 后者忍不住又望向人群,却早不见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一定是她! 苏瑾妍十分肯定,念想微转,计上心头。伸手就拉过欲想再问的苏瑾妧,“妹妹,我们快回府去。” 还在寻觅着到底是什么吸引人的好东西,乍闻要回府的话,苏瑾妧不情愿地嘟起嘴,闷闷道:“怎么这么急,我还想再留一会呢。” 守后院的婆子能受了八妹妹的好处私下放她们出来,自然也能将三姐姐放出来。可是这么晚,她不呆在府上,是要到哪去?她肯定不会是像自己同八妹妹一般出来凑热闹,三姐姐的性情,根本不屑这些。 月光将行人的身影拉长,树枝摇颤间,枝叶的抖动伴着风声,谱写成属于大自然特有的妙音。 今天是中秋节,团圆…… 苏瑾妍瞬间就想明白了,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不再顾八妹妹绷紧的脸,硬是拉着她回苏府。苏瑾妧本就走得不快,被七姐姐拖着,在后面连连抱怨,“七姐,你说话不算话,方才还说陪我去河边放纸灯的。” “改日我再陪你。” “白日的时候,你说了晚上都听我的,现在出来了,却不让我尽兴。” “七姐,你太坏了!” …… 喋喋不休的抱怨,苏瑾妍极为习惯。其实自己同她的性格可谓不符,她性子亲切好动,喜欢撒娇,对谁都是自来熟。而自己一向要强,且并不太爱搭理生人,性子更是随意,这思想转变的事在从前是频频发生。 府里的人一般都比较喜欢八妹妹,对自己则是敬而远之。 却不想,这样两个性格的人,会成为多年最亲密的好姐妹。苏瑾妍脸上有丝甜蜜的笑容,也只有八妹妹,才容忍得了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 说是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那不过是对于中规中矩的姑娘。如苏瑾妍和苏瑾妧,早前就有过偷跑出去的举止,对回苏府后门的路早就轻车熟路。哪条巷子最近,哪条道又是最安全,甚为清楚。 苏瑾妍急于回府,挑的自然是近道。 却是清冷漆黑。 透过如烟似雾缭绕的云层射到地面的月光,只能勉强供人辨清视线。苏瑾妧被拉着,双耳竖起,忍不住左张右望,不时还回头看看。见前面又是转弯处,苏瑾妧终是忍不住就拉了拉苏瑾妍,轻声唏嘘道:“七姐,为什么要走这里?好多弯路。” 平日里再大大咧咧的人,置于这般地方,心里到底也是怕的。 苏瑾妍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八妹妹,反道:“这不是近么?” “可这路既不是最近的,也不是最安全的。好安静,都没有人,而且……”转头,脸色沉重。 巷子不长,方才二人刚经过一个向左的拐角。借着模糊的光线,苏瑾妍望了眼那处,笑着对眼前的人眨了眨眼就道:“这不已经到府上了么,比那些个大路可快多了。”清脆的轻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显得更加飘远。 苏瑾妧眉头皱起,望着旁边青石砖的院墙,这哪跟哪啊,离自家府邸也相差甚远了吧?抬头,却见七姐姐唇角勾起,一脸深意,苏瑾妧张口想说话,却被对方一手捂住,只留两个眼珠子灵动地转着。 相比较苏瑾妧,苏瑾妍的胆子大了些。她本就不是那些闺阁弱女,听到个什么声响,遇到个天黑,就怕得恨不得缩成一团。身后的脚步声很轻,但是在这样空旷的夜下,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其实,早在方才的街道上,苏瑾妍就发现被人盯梢了。而这儿的巷子虽七转八绕,但周围都是大户人家的府宅,安全性还是比较高的。 若是走大道,那势必要花费不少时光,再加上,苏瑾妍只是想甩了后面的人,并不想因此而耽误了自己回府后的计划。手握了握袖中藏着的匕首,再生之后,她习惯随身带着利器。 可虽有匕首,二人却毕竟都是女子,苏瑾妍不会傻到冲上去同人厮拼。本以为来人是想夺财,却不想这么久了都没行动。 单纯的跟踪?又觉得可信度不高。 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跟着到苏府的宅子。这儿的弯道很多,可并不是单路。大户人家为出门方便,总在各院附近铺了通往大道的路。所以一旦后面的人稍有动静,自己就可以拉着八妹妹跑出去。 自己脚下故意时缓时急,后面的人也是如此,他想是根本不熟悉这周边的情况。 苏瑾妍笑了笑。将手指掩在唇边,对着八妹妹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就着轻轻的步子绕过弯,意料之中地见着一府偏门旁置了几个大箩筐。 以手势为语言,二人弯身就躲了进去。 没过一会,眼前果真出现了个高挺的人影。苏瑾妧蹲在箩筐里,手举着扎手的筐条,动都不敢动一下。七姐方才轻嘱,说那人只要见不着我们,很快就会离去。这样想着,就闭上了眼睛,心知怎么都不能出声。 苏瑾妍亦是很紧张,只觉得额上都冒出了汗水。这是谁,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又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人呢?” 后面竟然还有一个,苏瑾妍心中大骇。 “不见了。” 接着只听到四下走动的脚步声,“两个姑娘都盯不住,回去可怎么给爷交代?”声中带着彷徨。 “方才听那姑娘道府邸就在附近,想来是进屋了吧?” 紧接着传来的便是另一人暴躁的声音,“那还不去找,这样你去这家,我去那府。” 话落,只觉得两阵风声,跟着周围就再无动静。 是高手?那便不是一般的混混、毛贼。 苏瑾妍大感不妙,却也知只有些许时间,那二人待入府寻不着人还是会回到这儿。将头上的大箩筐取开,压低了嗓音就道:“妹妹快出来,咱们得马上离开。” 却不想,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身后就传来一清朗的男声,“原来真的是你啊~” 第三十八章 复返 听到敲门声,坐在后院天井旁嗑着瓜子的易婆子忙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殷勤地跑过去开门。侧身让二人进来,又大大松了口气,弓着身子道:“我的好姑娘,你们可是回来了。” 苏瑾妍睨她一眼,很是随意地问道:“府上可有什么事?” 易婆子在后院当差,一般接触不了正院里的太太、姑娘,每日只守着这道门,接待下清早送货物进府的贩夫。这活计是干了多少年就抱怨了多少年,每次见着那些穿的衣光鲜亮的妈妈,身后还有小丫鬟伺候,可是羡慕。 不过,近几年,七姑娘和八姑娘的玩性很大,总时不时地偷溜出去。第一次找着自己提这个的时候,易婆子是怎么都没那个胆量,可最后到底受不住钱财的诱惑。一回生二回熟,渐渐的,从起初的战战兢兢变成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很多时候,易婆子都盼着她二人出去,毕竟姑娘给的东西可都是宝贝。 “姑娘们放心,没听说什么,只是下回可别挑这种大日子出府了,奴婢吓得慌。”嘴上这样回话,手还抚了抚胸膛,似是受了极大的惊恐一般。 苏瑾妍从前觉得易婆子不错,因为只要塞上点银两或者给个珠子,她就能老老实实地放自己和八妹妹出府。不过,府上两侧门一后门,却只有这儿守卫最松,三姐姐想是也自这边离开的吧? 易婆子这样贪婪的奴才,永远都不会满足。三姐姐既然能由此出府,谁能保证,哪日多给她些银两,就将自己和八妹妹给卖了? 苏瑾妍突然就笑了出来,“妈妈这几年,差事办的不错。” 后者抬头,喜从心生,姑娘这是在夸赞自己这几年的表现,难道又要打赏了吗?她准是明白如这样的日子放她们出去,自己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易婆子黝黑的脸凑过去,笑嘻嘻地就说道:“给姑娘办事,是奴婢的本分。” 听说,七姑娘是最喜欢听人说好话的。 “姑娘出去可玩得高兴?今儿个外面花灯节,想来很是热闹。老太太、太太们就是对您二人管得太严,否则放姑娘们出去散散心,也省得这般偷偷摸摸,还玩不尽兴。” 这话说得甚没规矩,竟是编排起了太太们的处事。 在苏府当差了这么些年,易婆子不是不懂分寸,只是在她眼里,眼前两位姑娘正是好玩的年纪,心里必然也都是这般想的。所谓言辞不在于对与错,关键是否可入听者之耳,是否能悦人。再且,老太太和太太们自己反正也见不着,倒不如先将这两位小祖宗伺候好了,一个高兴随便赏点什么,都能顶上自己几个月的月钱。 苏瑾妍听了微微皱眉,端看了几眼易婆子才道:“你这话说的可不仔细了,祖母和母亲待我们如何,岂容得你在这儿说三道四?” 易婆子面色讪讪,愣了下忙又哈着腰说自己失言。 苏瑾妍便拉了苏瑾妧离开,再不瞧她一眼。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外,易婆子这才低头啐了一口,抱怨道:“真是见鬼了,心情不好就拿我撒气。”因未能如愿再得赏钱,心中郁闷,易婆子摇着头就复在天井旁蹲下,手伸进袖子里捣鼓了许久,才将今晚的成果拿出来。 左手心里是个碎银子,右手里则是个银灰色的荷包。 抬起头,望了眼那上了门栓的后门,没有想到素来知书达理恪守礼仪的三姑娘也会出府。易婆子突然眉开眼笑,捏了捏那鼓起的荷包,这可是好,几位姑娘轮流着出府,教自己得了便宜。 院子里的各处还燃着彩灯,行人却不似早前那般热闹。今晚的团圆席用的并不如意,只因早前说要上府的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没有过来。苏府从下午就开始筹备,又等了许久却是这般答案,谁心里都不欢快。 其实想想也是,平阳侯府有自己的晚宴,如何会回娘家一起用的道理? 苏瑾妧自进府后就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前方的七姐姐只顾着往前,难道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吗? 终于,苏瑾妧停住了脚步。 苏瑾妍边往前边思考着,没一会却发现了身边的异常。转过身,只见八妹妹正站在不远处,一旁树枝上挂着的绿色纸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她原本白玉如雪的肌肤映成淡绿,又因眼眸正瞪着自己。苏瑾妍乍一看,在幽幽的绿光下,八妹妹竟有种惊悚的感觉。 “八妹妹,你怎么了?” 见着自己的负气好不容易被对方发现了,苏瑾妧更显委屈,“七姐,难道你不该告知我一下,方才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苏瑾妍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回府的路上觉得有些不对劲,向来好奇心极重的八妹妹居然没有八卦。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原道是指望自己主动开口,苏瑾妍似笑非笑,反问道:“这一路走的,可把妹妹给憋坏了吧?” 苏瑾妧瞧她那模样,又苦于无法,原地跺了跺脚大步走近,拽了她的衣袖就道:“七姐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凡事都瞒着我。”说完就欲绕过往前。 苏瑾妍忙拉住她,好声道:“这我可不是有意瞒你,他、我也才见过一回,并不相熟。” “不相熟,他会说姑娘所托之事,暂还没消息?”苏瑾妧哪里肯相信,认定了是七姐姐故意不同自己说。 苏瑾妍只得拉过她踏上一旁的小径,解释道:“府上谁不知道众姐妹间我同你最好,竟是还跟我生这种气。”说着顿了顿,坦然道:“那是上回陪大姐姐出府才巧见着得,听说是萧府的人。” 一闻萧府,苏瑾妧缓了步子就侧首,惊诧道:“是国公府萧府?” “应该是吧。”苏瑾妍说完,再道:“他口中提及的我所托之事,亦不过是件小事。不过到底是我有求于人,妹妹且别同外人道。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交得起的,千万不要因为什么误会,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苏瑾妧出身大户,自然明白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等道理。女孩子的清誉容不得一丝损伤,若是被传出和哪家公子有什么纠缠,将来直接影响终生大事。七姐姐将这样的事告诉自己,是出于信任,她自不会多嘴。 复又抬起步子,苏瑾妧保证道:“姐姐放心,我是什么性子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这关系到姐姐,我如何会同旁人说道?” 八妹妹就是这样好,话题极容易转开。苏瑾妍还真怕她问托的是什么事,眼下盈盈一笑,打趣道:“你的性子我可还真清楚,哪天话说的一溜,风声就跑出去了。”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七姐硬是抹黑我。”苏瑾妧俏皮一笑,率先往前。 苏瑾妍没有再玩笑下去,收了早前的嬉笑,郑重道:“妹妹应了我可要做到,连三姐姐都不准说!” 苏瑾妧自是连声说好。 走在七姐姐旁边,总觉得她有些变了。具体是哪里变了也说不上来,就是比从前更加谨慎,思维更是深远了些。或许,还少了几分自信,“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交得起的”,从前的七姐姐,可从不会说如此丧志的话。 走了许久,等再抬头时,苏瑾妧发现竟是到了慈云阁的院外,不解地侧望向旁边的人,“七姐,怎么来祖母这了?” 晚膳时面对着一桌精心为大姐姐和大姐夫布置的菜系,老太太有些沉闷,早早就回了屋子,说让年轻人自个玩着。老太太素日说散了,谁都不敢多留一分,这去而复返,眼下时辰又不早,苏瑾妧有些犹豫。 苏瑾妍却拉着她就往里去,嘴中念道:“今儿个秋夕,母亲和二婶还能真回屋就寝?我想着里面定是热闹,再说难道你不想去找三姐姐玩?” ﹍﹍﹍﹍﹍﹍﹍ 弱弱的说,能不能和亲们求个pk票? 第三十九章 有蛇 谢谢738155(被审核,省了字母,抱歉)和vissy的pk票,好给面子,夕受宠若惊。这是删了原先的重新发的,不知道什么是敏感词,囧 ﹍﹍﹍﹍﹍﹍﹍ 夜色沉静,晚风拂身,吹起少女的裙衫,衣袂飘扬。走廊下,树枝上,烛火摇曳,更添热闹。 苏瑾妍同苏瑾妧前脚刚踏进慈云阁,就遇着了于妈妈,她穿了件丁香色的褙子,满脸带笑,似是心情极佳。 苏瑾妧上前逮着她就问:“于妈妈,祖母可就寝了?” 主卧的屋子里灯火通明,院子里却万籁俱静。东厢房里,一片漆黑,早就熄了烛火。 苏瑾妍眉梢微挑。住在这儿,居然还敢外出,她可真是有胆量! 后者见着二人似是有些意外,请了安才不解地问道:“哟,这么晚了,七姑娘和八姑娘怎么过来了?”说完顿了顿,又道:“早前老太太请姑娘们过来吃月团,竟是寻不着您二位。” 苏瑾妧有些紧张,侧望向七姐姐。苏瑾妍便上前,神色坦然道:“本是闲着无事,和八妹妹抱了半点儿在院子里逛着,孰知走到一半,半点儿给跑了,这不才回来?” 一语带过,并不着重解释。 于妈妈亦没有多想,只接道:“大姑奶奶让人送了一盒宫饼过来,姑娘可是失了口福。” 苏瑾妍故作懊悔,皱眉说道:“咦,早知道有好东西吃,我就不陪八妹妹找猫了。”说着余光就撇向漆黑的屋子,随意地问道:“这个时辰还不到就寝的时候,三姐姐屋里怎么都没灯火,难道在祖母屋里?” 于妈妈跟了上前,“许是早前在院子里吹了风,三姑娘有些头疼,一早就见了老太太,回屋歇着了。” “哦……” 苏瑾妧拧眉好奇,“三姐早前用晚膳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要紧不?” “老奴估摸着是没有大碍,三姑娘走前自个也说了,且睡上一觉明日就好了。” 苏瑾妍只是点头,也不硬说要进屋,目光重新回到主卧,“母亲和二婶可是在祖母跟前?” 于妈妈笑得更欢,中秋节,院子里的人都发了赏钱。方才进去伺候,老太太又多赏了一份,眼下心情好,对着七姑娘就回道:“在的,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在,四姑娘正陪着说话呢。” “四姐姐也在?” 苏瑾妍好奇的瞬间,苏瑾妧就抢了话说:“四姐姐定是又做了什么好东西孝敬祖母,我也想要。”说完拔腿就往屋门口冲。 于妈妈面色一急,对着苏瑾妧的背影就轻唤道:“八姑娘且慢。” 前方的人才不理她,掀了帘子一个闪身就进了屋子。苏瑾妍见着于妈妈双手一拍身侧,急得直跺脚,忍不住便问:“怎么了,八妹妹不好进去?” 于妈妈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心里暗自埋怨起来,早前该露面的时候不见踪影,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又跑来了。一个两个都那么冲动,自己真是拦都拦不住。紧张地望向屋子里,于妈妈恹恹回道:“七姑娘不知,老太太和四姑娘谈正事呢。” “在谈什么事?” 于妈妈只是扯着脸皮笑笑,没有开口。 后者心中一阵冷笑,这年头的奴才,不得些好处可撬不开她们的嘴。自袖中取了两颗零散的珍珠,递与于妈妈,苏瑾妍笑道:“听说妈妈家里有两个孙子,拿回去给小孩子把玩。今儿个秋夕,这种日子,你都在祖母这儿当差,真是委屈你了。” 于妈妈摇摇头,不好意思地回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奴婢是老太太的奴婢,一辈子都是老太太的。伺候主子,这是天经地义,何来委屈一说?” 话说得正儿八经,手却急急伸出,从七姑娘手里拿了珠子收到袖子里,又拢了拢袖口,似是怕掉了一般。身子往前侧着,细声嘀咕道:“回姑娘话,老奴也不清楚,只听了几句,大致是老太太要给四姑娘说亲。” 苏瑾妍心中一个咯噔,说亲? 前世的四姐姐,没有及笄就同城南钱家订了亲,出阁的日子定在今年初冬,最后却投水没了。算算时间,好像就是暖姐儿生辰那日,去平阳侯府见着钱夫人后才定了这门亲事。 本以为是钱夫人看上了四姐姐才找人上门说亲,现在……苏瑾妍眸带疑虑,难道这亲事是一早就内定了的? “听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将四姑娘给了亲家夫人的侄子。”于妈妈说完就侧身远离了苏瑾妍,咧嘴道:“奴婢听到的也就这些,眼下八姑娘跑了进去,老奴还要进屋瞧瞧。” 苏瑾妍望着于妈妈笑了笑,拿了自己两颗珠子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是心里犯虚才急着离开吧?微微颔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后,余光又一次瞥了眼东厢房。 屋子里,二太太正训斥着苏瑾妧,说她怎么这般没规没距,都不让婢子通传一下就进屋。言语上是责怪,但语气却是偏溺,跟老太太请了罪,又和大太太说什么不好意思。 苏瑾妧站在湘色湖光荫柳的地毯上,抬眼望去,老太太半支着身子躺在刻着菊花纹的黄花梨榻上,一脸慈祥。左右坐着大伯母和母亲,四姐姐则站在一旁,青丝垂下,遮掩住半张秀容,似乎有那么些紧张。 老太太心情好,素来又喜欢这八孙女,并不责怪,望着她就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还是那样顽皮,早前让人去绛绫阁、月梅苑寻你和七丫头,竟是都见不着你们踪影。” 这两个孙女素来娇宠,府邸那般大,似是都不够她们溜的。早前的时候二人玩耍,藏在隐蔽处好半天,让府人一阵好找。 苏瑾妧对这类教育的言语颇不在意,人凑过去在老太太身旁撒起娇来,“大姐姐可是送来了月团?孙女来迟,但祖母可不能忘了我。” 老太太半支的身子被晃得很是不稳,一脸无奈,侧望着她缓缓说道:“八丫头你这缠人的性子何时改改,祖母这把老骨头可由不得你折腾。你母亲疼你,生怕其他姊妹给抢了,早早就给你留下了。” 苏瑾妧这才松了老太太。 于妈妈进屋,便见着一屋子和气,二太太在这儿,意料之中的不会出事。无声地又退出去,刚跨出门槛,却听东厢房那传来动静,还不待反应过来,入耳的就是一声大叫。于妈妈心里一慌,抬脚就走过去,却是七姑娘一脸惊吓从里面跑了出来,神色哆嗦地吱唔道:“蛇……有蛇……” 突来的喊声,惊动了东厢房里的人,也惊动了主卧的人。甘枝披了件外裳走出来,连烛台都没举一盏,满脸迷茫。二太太扶着老太太带众人走到庭院,也均是一脸紧张。 苏瑾妧本跟在身后,往前看只见七姐姐站在院子中间,整个人身子颤抖,不明所以地就跑过去就询问:“七姐,怎么了,哪来的蛇?” 苏瑾妍嘴唇打颤,食指指着身后的屋子就回道:“蛇爬进去了……” 第四十章 失踪 慈云阁的东厢房空置了许久,走廊前的花坛里种植了大片的凤仙花,红艳交错,即使在黑夜里,依旧掩不住灿烂。临南的走廊尾处栽了两株桂花,随着晚风,清香扑鼻,沁心舒畅。 老太太喜欢花卉,越是娇艳越是茂盛,在她眼中便越好。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知道老太太喜欢放任花草生长,故而从不裁枝修叶,只是偶尔除草浇水。近来天气炎热,清晨的时候总闻虫名鸟叫,若说有蛇自丛中游出,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眼下,蛇游进了三姑娘的屋子,这可不是件小事。苏瑾妍的话一落,众人就左顾右盼慌乱了起来,连带还站在东廊下的甘枝都面色大骇。 “妍儿,这可开不得玩笑,若是真的,那可了不得。”罗氏上前询问,她怕自己女儿不知深重开起玩笑,目光瞄向东厢房,微敞的屋子,依旧漆黑寂静。 苏瑾妍似是惊慌未定,拍了拍胸脯才回道:“母亲,我怎么会瞎说,您又不是不晓得女儿最怕蛇了。方才我不过是想摘些凤仙花回去做蔻丹,没想到突然听到嘶嘶的声音,吓的我直往廊子上跑去。三姐姐的屋子也不知怎么竟然没有关严实,那蛇摆着身子就进去了。”说完忍就往老太太那躲去。 “要真是这样,妤丫头岂不是有危险?快进去瞧瞧!”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太太的话一落,就有婆子打了头阵往东厢房的走廊那去。 甘枝似乎才反应过来,惊呆的她直喊:“等,等一下。” 佟妈妈和于妈妈均不解的望过去,只见甘枝咬着双唇,极为紧张。后者见着目光,又解释道:“姑娘方就寝,还是别打扰她了。” “这是什么话,三侄女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谁负责?”二太太喝道。 “可、可……”甘枝还在寻词,吱的一声,房门已是大开,有婢子小心观察着地面进屋点灯。 苏瑾妍拉住想跟上去的苏瑾妧,说道:“八妹妹,我心慌得很,你陪我去那坐坐吧。” 七姐姐小时候被蛇咬过,发了整夜的烧,自此之后对它可是怕的紧。苏瑾妧想着,目光触及到她衣裳上的紫红色花瓣,拍了拍苏瑾妍就点头道:“好,咱们去祖母屋里。”心知她不愿意见蛇。 苏瑾妍面上除了惊吓,看不出其他,置通明处,喝了茶好一会情绪才稍稍稳定。苏瑾妧便同她说起大姐送月团的事,意料之中地将眼前人的注意转移。倾过身子,苏瑾妧轻道:“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咱们也该买几个月团吃才好。” 苏瑾妍莞尔,额上却依旧有层薄薄的汗珠,“家里有好的,你怎么还惦记起外面的吃食来?” 后者摇头就回:“外面的,总是和家里的味道不一样。” 苏瑾妍没有反驳,人对鲜少接触难以得到的东西总是有特别的情怀。八妹妹还在说着等过几日出府一定要买上几个,苏瑾妍却在心中暗道:还有出府的机会吗? 说了一阵话,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哀嚎的声音,“老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二人诧异地站起,走至门槛处挑了帘子就见对面的东厢房已经亮白如昼。两个只着了中衣散着头发的婢子跪在花坛前,有婆子正用鞭条抽着她们的掌心,佟妈妈自屋里出来,匆匆又往院子外跑去。 “难道三姐姐给蛇咬了?”苏瑾妍呢喃出声。 苏瑾妧闻言自是一惊,拔腿就冲过去,拽了廊下的人问道:“春兰,怎么了?” 正倚在廊柱旁的是个青衫婢女,对着八姑娘就轻道:“回八姑娘,三姑娘不在屋里,老太太正大发雷霆呢~” 听者明显愣住了,呆呆地道:“三姐姐不是不舒服,早早安寝了吗?” 春兰望了眼窗栏,“进了屋子才发现躺在床上的是桑葚,三姑娘不知所踪。” “啊?”苏瑾妧惊讶一声就欲往里,却被春兰给拦在门前,劝道:“姑娘还是别去了,老太太怒气正高,连带着大太太、二太太都挨了责骂。” 老太太素来紧张苏瑾妤,是真真捧在手心疼大的,眼下寻不着人,又是担心又是气愤,可是了不得。 苏瑾妧脚步踌躇,身后的啪啪声响个不停,侧身只见二人的手掌皆是被打的通红,不忍地移过眼,七姐姐却不知何时走到了身旁。 “怎么了,祖母是责怪甘枝桑葚失责,在处罚吗?” 苏瑾妧只好将情况道出,果见七姐姐也是难以置信,“三姐姐怎么可能不在屋子里?会不会是听着有蛇给躲起来了?” 没有人应声,未过一会,佟妈妈就带了守后门处的易婆子过来。 苏瑾妧见此脸色大变,不安地拉了拉苏瑾妍的手臂,后者只给了个安抚的眼神,让她放心。 廊下的众人进了屋子,甘枝桑葚也被拎了进去。 苏瑾妧就问苏瑾妍:“七姐,难道三姐也出府去了?” “不晓得,事情怕是闹大了。唉,早知我方才就不该采那凤仙花,和你一同去祖母屋里才好。” “易婆子会不会将我们出府的事供出来呀?七姐,我有些着急。”苏瑾妧亦是面色焦虑。 苏瑾妍想了想,拉着八妹妹下了台阶才说道:“不会的。将姑娘放出去的是多大的事,易婆子不会不明白。为我们瞒着,也是替她自己瞒着,今日只是逮着她放了三姐姐出去,若是让祖母和母亲等晓得她长期干这种勾当,岂不是自寻死路?”话说的肯定,无形之中将人心里的担忧慢慢消去。 苏瑾妧点了点头,想进屋看情况的时候,却见着苏瑾娅自里走了出来。带她下了台阶,便问道:“四姐,里面怎么样了?” “母亲让我们先回各自的院子。”苏瑾娅说着示意二人离开,待到了外面才道:“从易婆子身上搜出了三姐姐的荷包和碎银子,桑葚和甘枝这才招了,说三姐姐是出府散心去了。” 苏瑾妍闻言依旧只问:“可有见着蛇?” 苏瑾娅睨她一眼,摇头柔声道:“寻遍了屋子都没找到,七妹妹可是看花了眼?祖母已经让人出府悄悄寻三姐姐去了,待明日你可得去打个招呼,否则就成了挑事的了。” 四姐姐为人安静,却并不是无脑之人。三姐姐出府被识穿,屋子里又没寻到所谓溜进屋子的蛇,外人难免会有多想。苏瑾妍虽早就料到了潜在的后果,但对她的提醒很是感激,笑道:“清者自清,若是旁人怀疑,三姐姐误会,也非我能左右。” 后者瞧了她一眼,想着早前在老太太屋子里的谈话,有些惆怅,说了几句告别话就回了云香阁。 苏瑾妍也很快与苏瑾妧分了路,可还没接近绛绫阁就遇着了丁香。她见到自己,一脸欣喜,激动地迎上前道:“可是寻找姑娘了,方才府上有人到处巡查,奴婢还以为姑娘不见了呢。” “不见的人是三姐姐,可不是我。” 丁香愣了一下,转而跟上主子的脚步,又是好奇又是不解地问道:“姑娘早前去哪了?老太太让人寻您去慈云阁吃月团,都没寻找。” “和八妹妹逛园子呢~” 苏瑾妍淡淡的说完,就沉默着回到了绛绫阁。梳洗一番,换上冰凉的丝绸寝衣却没有睡意,便打发了丁香去慈云阁打听消息。 许久,丁香才回来,对苏瑾妍禀报道:“三姑娘已经回府了,老太太心疼她,正在东厢房里陪着呢。” 苏瑾妍瞬间呆滞。心疼……她又使了什么花招? 第四十一章 孝女 待到第二日,苏瑾妍才知道三姐姐偷跑出去未受责备反受老太太呵护的原因。昨夜她方回府,至屋子里见着了众人,未语眼先红,让看的人一瞧就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紧张地直追问。 而她,却只跪下请求老太太处罚,眸中含泪欲滴,一脸悲伤。老太太当时火气就去了一半,让人扶起她好好说话。可苏瑾妤却倔强的跪着,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祖母、母亲不能徇私,教外人说苏府治家不严,任由姑娘坏了规矩。 这话落下,便是连大太太、二太太都感动了几分。苏瑾妤这才缓缓道来,称是昨儿个团圆宴席的时候,见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突然就想起了亡母,原先的苏太太张氏。说实在是思母过度,这才给易婆子使了钱财偷偷跑出去,便是想去祭奠下生母。边说话边流泪,勾起了老太太对儿媳的思念,当下心中一软,抱着苏瑾妤就又是好孩子又是孝顺的赞赏了一番。 苏瑾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是直想拍桌子,她这借口倒是天衣无缝!思及亡母这种胡话,旁人信得,自己可信不得。她对苏家能有什么感情?估摸着全是恨意了!怒气过后,苏瑾妍就觉得泄气,没想到这样便让她轻而易举地圆谎过去。 到苑源楼,苏瑾妍便发现罗氏的神色有些不佳,不解地关怀道:“母亲,您怎么了?” 罗氏对女儿笑了笑,摆手示意无碍,接过香菱递的茶水抿了一口才道:“昨儿个有些失眠,竟是没睡着。” 苏瑾妍瞧了瞧屋子里的人,小声问道:“三姐姐昨夜怎么样了?” 罗氏以为她是关心苏瑾妤,也不瞒她,只回道:“老太太自然舍不得罚她,打了那收银子的贼婆子二十棍子,撵出府去。你三姐姐自愿受罚,硬是去祠堂跪了一夜。”说起这个,又道:“那孩子身子弱,性子倒是倔,昨儿个深夜老爷过去让她回屋,她便是不愿。” 好一招惹人怜悯,好一个孝女! 苏瑾妍心里冷笑,嘴上却追问道:“昨儿个父亲过去了?” “可不是?”罗氏说的有些没精打采。昨夜在慈云阁的时候,老太太安慰起三姐儿,和二太太你一句我一语,说的都是原先的张氏,教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待回到寝室,丈夫口口声声也说起早前与张氏夫妻生活,还说给他留了两个好闺女,有出息又孝顺,就是三姐儿身子羸弱了些,还让自己为她好好调理。 便是这些话,堵得罗氏心里难受,一晚上翻来覆去竟是就这样过去了。但心中苦涩,却还只得强撑着不好发作,便是对女儿,也不能有所抱怨。 苏瑾妍隐隐也能猜出几分,母亲失眠定然是与三姐姐有关,只是这不是一个晚辈能深问的事,便同她话起旁的家常来。罗氏爱女,很自然地就被她的话绕过去,意识到女儿是看出了自己心情烦闷,因而故意说笑给自己听,心底更是甜蜜。 屋子里的气氛很是温馨,笑语连连。 想起一事,罗氏心有所虑,便叮嘱道:“过几日要去你大姐姐府上,不同家里,你且要乖巧一些。” 苏瑾妍笑着颔首,“女儿明白。” 有的时候,自己确实比较爱出风头。但是枪打出头鸟,这个理早在俞府的时候就明白了。 “明白就好。”罗氏觉得近来女儿是越来越乖巧了,只可惜平阳侯府二少爷的亲事,老太太要给三姐儿留着,轮不到她。 眼神略有黯淡,自己女儿,年关过后,可也要十三了呀。 “妍儿,母亲问你个事。” 苏瑾妍诧然,转而忙回道:“母亲想问什么便直问就是,女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俏皮一笑,勾住罗氏的胳膊,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模样。 罗氏便挥手遣退了下人。 “妍儿同母亲说说,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苏瑾妍当场愣住,好半晌才嗔道:“母亲怎么问这个?” 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俞恒温儒的模样,前世少女时期的憧憬,直觉得如意郎君便是要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那种男子。又加上自己性子时有沉闷,对方就得幽默风趣。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有家世。 不得不说,前世的苏瑾妍,很以夫家的地位为荣。因为一个东平侯府夫人的身份,让她觉得面上有光,走到哪里都有人说好话奉承。她享受这种被人拥护的感觉。 罗氏全当女儿害羞,扶着她的胳膊坐直,亲切道:“和母亲害什么羞?母亲就你一个亲闺女,你想要的,母亲自然尽力为你张罗。” 苏瑾妍却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低头回道:“女儿还小,姐姐们都还没说亲呢,母亲操心太早了些。” 罗氏眼梢都带了层笑意,女儿家到底是脸皮薄,也不再逼她,只说道:“自生你的那一刻起,母亲就盼着我的闺女今后能寻个好归宿,一辈子幸福快乐。” 苏瑾妍心中百味杂陈。那上一世,自己是不是让她失望了? 活了多少年,就让她操心了多少日子。 记得当初选俞恒的时候,母亲就说过,那般男子,成日附庸风雅,舞文弄墨,怕是没多少担当。瞧着老侯爷去世,他袭了东平侯的爵位,但若不是出嫁的几位姑奶奶撑着,侯府怕是早走下坡路了。 后来成亲,他却似变了个模样,觉得和早前自己印象中的很不一样。侯府上上下下都要他做主,做事果断,处理事情有条不紊。自己当时只觉得是母亲看错了他,更为自己的坚持而感到高兴。 但婚后的生活,却不似她想象中的甜蜜。他的才学,自己配合不起;他的风趣,更不是在自己眼前展现;而他的温柔,对自己来说如昙花一现,短暂无痕。 心情一瞬的低落。 罗氏只以为女儿不愿提这个话题,正想着说其他话的时候,却见女儿突然抬头,怔怔问道:“母亲,四姐姐是不是快出嫁了?” 第四十二章 缜密 罗氏不明女儿怎么突然问这个话,顿了下才道:“你这是打哪听来的?” 苏瑾妍只勾着罗氏的胳膊,摇晃道:“母亲,是不是嘛?” “想来是有些奴才多话了。”罗氏说完就嘘了一声,道:“妍儿,这事关你四姐姐的清誉,可别往外传。” 苏瑾妍歪了歪脑袋,反道:“这便就是真的了?”心跳得速度,她想一家人平平安安,不想有谁遭遇不幸。 若是四姐姐是因为不愿意嫁去钱府才投的水,那是不是只要搅了这门亲事,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是啊,昨儿个老太太亲自同你四姐姐说过了,她自个儿也同意。”罗氏笑了笑。 苏瑾妍在心中自问,以四姐姐的性子,不同意难道还会拒绝?她就是心中有百般想法,但面上待人永远都是依顺,哪怕是涉及到她的下半辈子。 “是什么样的好人家,为什么女儿早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苏瑾妍一脸好奇。 罗氏却不欲深谈,只道:“这些事,老太太心里都有主,妍儿你且不要多问。” “太太,三姑娘来了。” “咦,母亲还留着朱妈妈?那样的奴才,心早不知向着谁,摆在身边,指不定哪日反咬了自己一口。” 外面的朱妈妈方通传完毕,就听到里间传来七姑娘近乎咬牙的话语,整个人真是一个激灵。闻得太太的回话,道请三姑娘进去,脚下步子却并不移动,侧耳又听得大太太说道:“就是一奴才,老太太给了母亲,我又怎好推掉?妍儿无需动气,母亲敢摆在身边,就自有法子治她。你可莫再说这胡话,否则指不定她转个身就将你这话听了传到外面,让你白白受了个冲撞长辈的罪名。” 朱妈妈闻言,忙又将耳朵收回,身子往后一退,心中却嘀咕起太太的话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爱听墙角的毛病,这些年太太都清楚,她突然想起上次私下里给丁香支了月钱后,太太只对自己说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朱妈妈心里明白,大太太这是在提醒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也清楚,老太太年纪大了,百年之后这府上总是大太太做主,自己要在苏府继续当差,就不能得罪她。 若不继续替老太太盯住大太太的举动,就得隐瞒老太太。这二人,自己是谁都惹不起啊。原想着讨好三姑娘,在老太太身前轻松一些,却不想做了回好人,还惹得七姑娘不快了。 苏瑾妤进屋的时候,正瞧见七妹妹依偎在罗氏的身旁,昂着头满脸笑意,不知在说些什么。待自己的脚步声接近,二人才纷纷抬头,七妹妹的胳膊仍旧挂在罗氏身上。苏瑾妤敛眉轻语道:“女儿见过母亲。”说完对旁边的苏瑾妍点点头,“七妹妹。” “三姐姐。” 少女的声音清脆洪亮,苏瑾妤一瞬的僵硬,那不动声色打量的目光且收了回来。 “一晚上没睡,怎么不多休息会,这么早来母亲这儿。” 很显然,对于昨夜苏瑾妤偷跑出去的理由,罗氏亦觉得情有可原,虽是别扭但也理解。 苏瑾妤脸色有些憔悴,但丝毫不减她容颜的娇艳,浅浅一笑,“女儿犯了错,特来聆听母亲教训。”说完也不等婢子拿蒲团,就径自跪在了锃亮坚硬的地砖上。 罗氏忙让人将她扶起来,开口道:“你既知错,又领过罚了,母亲说不得你什么。只是女儿家夜晚独自外出,到底太过危险,若是为了有些事出府,大可报了家里带人出去。” 苏瑾妤很是恭敬,颔首道:“女儿谢母亲教诲。”说完抬头又说道:“是女儿思虑不周,昨儿是秋夕,大好的日子,怕扫了大家兴致,却不想最后让祖母和母亲为女儿担心了,着实不该。” “你就是想得太多,老太太都不怪你,母亲又岂会责难?” 苏瑾妤往前几步,凑近了罗氏才道:“母亲待女儿这般好,女儿竟还想着从前,真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番疼爱。希望母亲不要介意,女儿今后只有您一个娘亲。”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定然会觉得她附势讨好,但自苏瑾妤的口中道出,配上她一脸的真诚,就是发自肺腑。 身为继室的罗氏心底就有些矮人一截的心理,总觉得自己比不得原配,不管在老太太眼里,还是丈夫心中,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故而这些年来,每每有人提到原先的张氏,她都如鲠在喉,心中别扭无比。 旁的庶子庶女也就罢了,便是苏瑾婵和苏瑾妤这对姐妹,罗氏面对的时候甚是尴尬。此时听到三姐儿这话,心中当真动容,拉过她的手就道:“你一片孝心,母亲都记在心上。” 苏瑾妤欣喜一笑,侧望向苏瑾妍,淡淡道:“听说七妹妹昨儿个受惊了?” 苏瑾妍将她的一番变化看在眼里,直叹她会演戏。她心思便是这般缜密,老太太那儿哄了,也不会忘了母亲这边。前世母亲的心便是这样被她一点点俘虏了,以至于最后待她同自己无异。 想来早前让母亲对她设的防并不管用,苏瑾妤实在太会做人了! “还不是被蛇给吓的,害的我后来都不敢进姐姐屋子。”苏瑾妍一脸坦然,没有丝毫不自在,亦不多说几句。 有的时候,多余的解释显得刻意,反倒是欲盖弥彰。 苏瑾妤认真地看了她几眼,七妹妹心思大,却很直。采花瓣做蔻丹的事倒是正常,若说真有蛇,怎么就那般巧?可眼下的表情若说是装的,那就太过逼真,竟到了连自己都分辨不出的地步。 若是有心,那她又是自何处得知自己出府去了的? 偷溜出去,只是想去甄府门口看一眼前世的亲人,想听听他们的笑声。只是,自一年前弟弟被人贩子拐走之后,甄家再无男丁,连带着府上都死气沉沉。 “对了,桑葚和甘枝怎么样了,我瞧见昨日她们的掌心被打得通红,是不是很严重?唉,她们也是一片忠心,本没有什么错的。”苏瑾妍状似惋惜。 苏瑾妤更是看不透七妹妹,连自己的婢子被打了手心都能关心,那为什么她的婢子遇着困难,却不肯施以援手? ﹍﹍﹍﹍﹍﹍﹍ 谢谢carmel打赏的风筝和君念瑶投出的pk票,么么(⊙o⊙)考试有点忙,明日最后一场,考完再码字,所以更新延至下午o(n_n)o~ 第四十三章 搅局 碧云天,黄叶地,庭树萧萧,芳草无情。零落却不入泥,如春日的柳絮般,随风碎散,零星落于各处,转而相聚相守,沉落缠绵。秋日清爽,旭阳高照,空气中却带着淡淡的夏伤,不免让人烦闷。 从苑源楼出来,苏瑾妍同苏瑾妤并排走在西去的小道上,脚下发出轻轻的吱响。苏瑾妤侧首,望着苏瑾妍即问道:“昨儿个那么晚,七妹妹怎么还去祖母那里?” 三姐姐疑心重,苏瑾妍并不奢望她能无所试探,低头踩了侧边坂道缝中半黄不绿的叶子,回道:“早前在院子里玩得累了,听说祖母唤了四姐姐过去,我好奇何事,便拉着八妹妹过去瞧瞧。”眉间轻笑,依稀带着稚女的俏皮。 苏瑾妤缓了脚步,察觉出七妹妹一直在踩着脚下的落叶玩耍,丝毫没有不适与紧张。张口正想着说话,又听得旁边的人道:“三姐姐不会是听了谁的胡话,以为我是故意过去挑事的吧?” 苏瑾妤一瞬呆滞,跟着就柔声道:“妹妹想多了,姐姐怎会这般以为?”余光凝视旁侧,对方没有丝毫松缓的动作。 苏瑾妍昂起头甜甜一笑,意料之中般说道:“我就说四姐姐是多想了,三姐你怎么可能误会我是在故意针对你呢?”说完不待对方回话,又好奇着凑上前,“对了,姐姐昨夜出府,外面可有什么好玩的?” 苏瑾妤心中唏嘘,自己都说了是去祭拜张氏,她却还问这话。真是小女孩思想,脑中装的不是吃食便是玩乐,七妹妹这样的性子、没心眼,又爱逞强。若不是眼下苏府殷实,有家人护着宠着,早不知受了多少教训。 长长一叹,苏家都生了些没脑子的姑娘,甄府如何就比不得?苏瑾妤心中愈发不平,却还是得提醒自己,必须要忍。 发觉她的沉默,苏瑾妍似是察觉到自己失言,停了步子掩嘴道:“我说错话了……”有那么一瞬的尴尬。 苏瑾妤大方地摇头,轻道:“妹妹好奇,求了祖母和母亲,自然能出去一见。” 后者闻言,脱口就回:“三姐姐你都不敢同她们说这个,我怎么敢?” 苏瑾妤愣住。 七妹妹向来自傲,唯恐没什么能阻止得了她。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 “对了,告诉姐姐个好消息,三哥哥过不久便会入贵翼学堂。”苏瑾妍的话,带了几分得意,几分炫耀。 这才是苏瑾妤熟悉的七妹妹! 面上噙了笑意,拉了苏瑾妍的胳膊,故作欣喜地回道:“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听说?” “清晨去母亲屋里的路上,凑巧遇着三哥哥出府,他才告诉我的。”说完凑近苏瑾妤一些,又道:“学堂还没有公布答案,但是三哥哥说了,考他的先生当时就说了四个字。”见苏瑾妤疑惑的目光射过来,又徐徐道:“孺子可教!” 发自真心的笑容,荡在嘴边,格外灿烂。 苏瑾妤兴致阑珊,淡淡道:“是么,这可是好事。那二哥和四弟呢?” “那我就不知了。”苏瑾妍说着,发觉三姐姐看自己的眼光已恢复成了从前的平和,没有打量,没有怀疑,心中微微一定。 七妹妹说话做事就是这般没心没肺,若什么时候处事周到得体,那才奇了怪了。她与苏晏的兄妹关系,苏瑾妤是看在眼中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心里才愈发羡慕嫉妒她。 若自己前世不做那傻事,秋夕就能陪在至亲身边。若自己还在甄府,弟弟说不准就不会丢失。苏瑾妤心中有多少悔意、多少懊恼,对苏府就有多少恨意,为何他们能这样得意、显赫? 本也只是个官宦之家,若不是攀着了平阳侯府,又岂能如此富贵?苏府的少爷,能进得了贵翼学堂?苏瑾妤在心中冷哼,且进了那里又算什么,平步青云?这可不配! 多了一世的经历,苏瑾妍对苏瑾妤的性子十分了解。她沉得住气,藏得住事,还为人精明。如昨夜这般闺阁女子私跑出府的大事,最后没受罚挨骂,还驳了个孝顺的名声。她心中对自己持了怀疑,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了的。可苏瑾妍并不想故作殷勤讨好地让她去释然,因为自己心知,苏瑾妤不吃这一套。 她喜欢用她自己的眼睛和心判断,苏瑾妍只需表现淡然、什么都无所谓便可。 …… 秋雨绵绵,远景如画,湖中莲池飘香,水中波光点点,偶有鲤鱼拱着莲叶浮出水面。亭台楼阁,假山雕栏,平阳侯府临西的水榭中笑语不断。着了各色衫裙的妙龄少女聚在一起,有倚在栏边赏景听雨的,也有结伴携手站在亭角说话,亦有成群说笑打闹的。 苏府同曹府结了两性之好,来的姑娘自是不少。苏瑾娅独自站在二楼的窗前,望着下面的水景,耳旁听得旁边传来的谈话声,手指有意无意地绞着帕子。 苏瑾妍仔细盯着对水而立的四姐姐,耳边听得八妹妹的埋怨,“这样的好日子,竟是下起了雨,真是扫兴。”转过头,配合道:“可不是?夫人们都去看戏了,我们在这什么都做不成。” 苏瑾妧手中拿着桌上的糕点,恹恹道:“三姐就好了,抱了暖姐儿玩,也省的在这边烦闷。” 苏瑾妍笑了笑,方欲回话就见着姜妈妈自外面走进。她收了雨伞同各位姑娘请了安,朝苏瑾娅走去,客气道:“四姑娘,少夫人在戏阁,请您过去一趟。” 意料之中的传唤,苏瑾娅低了低眸子,闪过一丝无奈。点头刚跨出步子,却被人抓住了胳膊。 转身,是七妹妹,她的眸中尤带了几分担忧。只见她笑盈盈地转头看向姜妈妈,反问道:“大姐姐找四姐什么事,我也要去!”语气清亮又霸道。 姜妈妈面色为难,亲家府上这几位姑娘,唯独七姑娘的性子是最难缠,凡事都爱凑热闹。来者是客,又是少夫人的姊妹,姜妈妈还不好得罪,只好回道:“七姑娘,便是个小事,少夫人只说了请四姑娘过去。” “咦,大姐找四姐,怎么是妈妈你过来传话?”苏瑾娅狡黠一笑,反道:“我还以为是曹夫人找四姐呢~”说完左右瞧了瞧,掩嘴轻笑。 在平阳侯府做客的姑娘自是早前都听到过曹夫人有意为二少爷选媳妇的消息,其中更有不少家族想结这门亲事。姑娘们不论出身门第,谁不是争个下半辈子,能有个显赫的夫家,理想的亲事? 见到姜妈妈过来请苏瑾娅,众人难免想入非非,均不愿见这样的好处被苏府的一个庶女得去。姑娘们左右相看,更有人大声道:“听说侯府的戏特别好听,出来也有一会了,要不我们大家都过去瞧瞧?” 众人心知肚明,少夫人请四姑娘过去只是个托词,苏瑾娅若是离开,去见的准是曹夫人! c 第四十四章 抹黑 伴雨听戏,别有一番雅致。戏台上锣鼓喧闹,曹夫人左边坐着娘家嫂子钱太太,右边则是罗氏。各人说笑着,或谈及上一场戏的精彩,或谈及早前酒宴上的哪位姑娘,彼此间说些家常话,气氛融洽。 姜妈妈进了院子,抖去衣上沾着的雨水,穿过走廊至曹夫人身前,行了礼就道:“夫人,姑娘们来了。” 见着她,曹夫人本下意识地朝左边点头。得了这话,正好奇着欲开口,便听得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依稀还夹杂着女子铜铃般的笑语。曹夫人眉间微蹙,不解地目光投在眼前哈着腰的姜妈妈身上,心中很是不满。尽是个没用的东西,让她去请四姑娘,竟把全部的姑娘都请了来! 眼下,同方才宴席时有何差别? 姜妈妈擅长识人眼色,察觉主子不悦,忙解释道:“正逢雨天,姑娘们道要过来听戏。”心中也是叫苦,那帮子姑娘铁了心要跟来,自己一个奴婢还能拦着不成? 钱太太的目光在各姑娘间打转,转头对曹夫人笑道:“许久未出来走动,没想到各家的姑娘都出落得如此标志。” 因为钱府连去了两个少奶奶,外面流传出钱少爷克妻或是钱府宅子不祥等闲言碎语。钱太太早前去过几个相中的姑娘府邸走动,可还不等她提出亲事的念头,对方便出言婉拒。这闭门羹吃的多了,也不愿意折腾,故而只得托了出嫁的姑太太张罗。 而事实上,平阳侯府的面子,果真大。 钱太太的目光落在着了勾勒宝相花纹罗衫裙的苏瑾娅身上,她步履盈盈,面容乖巧。这是早前曹夫人就同自己打过招呼的,听说苏府也已经同意了。虽说在这群姑娘中,她容貌并不出众,但是贤惠懂事就好。 苏瑾妍走在苏瑾娅身旁,远远的就注意到了远处投来的目光,是钱太太!许是因怀疑前世四姐姐的死同这门亲事有关,苏瑾妍对她并没有好感。下意识地拉了旁边的人护在里侧,随意指着戏台说笑。 苏瑾娅的面色闲适,心中却难免紧张。今日同旁人来说是参加暖姐儿生辰,但同自己来说,可就是一场相亲宴。 命不由己,身不由己……她没有资格发表自己的意见。 姑娘们走近了,也不往后边空着的位上去,反倒是纷纷站在自家长辈身前。更有人往第一排曹夫人座前挤去,说着有趣的事逗她笑,引她注意。 苏瑾婵进来的时候,听戏堂内站满了人,话声不断。她的步子顿了顿,招来站在廊下的婢子就询问情况,对方颔首恭敬道:“回少夫人,听姜妈妈说,是苏七姑娘领着姑娘们过来听戏的。” 这就是听戏的场景? 再次看过去,那些姑娘或是弯身与夫人们低语,或者望着自家婆婆的后背发呆,谁都没正眼瞧一眼戏台。苏瑾婵一瞬尴尬,七妹妹做事总是这般欠妥当,回头婆婆又该唠叨了。摇摇头,往前走去,见着一远亲的姑娘正蹲在曹夫人身前,苏瑾婵唤了声“母亲”。 后者抬头,眸子里携了不悦。 苏瑾婵便开口:“咦,妹妹们站在墙边做什么,快过来。”说着对隐在后墙处的苏瑾妍和苏瑾娅招手。 不得已,必须上前。 苏瑾婵就一阵寒暄,跟着目光就投向旁边的钱太太,客气地介绍道:“舅母,这是我娘家姊妹,四妹妹、七妹妹。” 钱太太的眸中带着比较,眯着眼左右移动。 苏瑾妍与苏瑾娅纷纷行了个礼。“姐姐方才真过分,下次再也不同你打一把伞了,瞧,我这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苏瑾妍出言抱怨,身子侧了侧,方便旁人看到她沾湿的衣衫。 众人的目光随之而去,后又望向苏瑾娅。 后者脸上闪过慌乱,下意识地往罗氏那看了眼,转而忙低头对苏瑾妍道:“我……我方才没注意到……” “我都说让你将伞往这边打,你还不肯。” 苏瑾娅心中迷茫,不明白七妹妹为何会当着众人的面故意抹黑自己。方才来的时候,明明是她不要婢子,非亲自打伞才好。且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而长期在苏府养成的习惯,让苏瑾娅不欲出言辩驳,只得咬唇低头,“对不起……”熟知七妹妹的性子,同她相争,自己得不到好处。 苏瑾妍仍有不悦,轻轻哼了哼,往前勾了苏瑾婵的胳膊问道:“大姐,三姐姐在哪?” 苏瑾婵不明所以,只回道:“暖儿方睡下,三妹妹在我屋子里呢~” 旁若无人的留在大姐和大姐夫的屋子里,她苏瑾妤倒也不觉得失了身份! “妹妹身上都湿了,我让婢子去取一套家中姑娘的衣裳,你可得换上,仔细着了凉。”苏瑾妍欲让人将苏瑾妍带走。七妹妹为人直接,但有的时候性子也迷糊,总是想着什么就说什么,有的时候搅了事都不知是犯了错。 苏瑾妍不悦地睨了眼苏瑾娅,还是连连指责,“四姐姐,都怪你,要是和三姐姐在一起肯定就不会出这种事,她总让我的。” 与人共伞,不懂谦让,是为自私。 钱太太望向苏瑾娅的眼神变了变,耳旁又听得苏七姑娘说着三姑娘如何如何好,心中微动。外甥媳妇的胞妹,早前自己也见过一二,模样自然不用多说,名声也有所耳闻,似是个极好的姑娘。 钱太太亦不是个糊涂的人,旁人都说苏四姑娘为人多么孝顺乖巧,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眼下,让亲妹妹淋了大半身的雨,心思又能善良到哪去? 再且,毕竟还只是个庶女。 自家姑太太,许是也觉得儿子娶不到好姑娘,便随意给自己选了一个。钱太太心中多了个疙瘩,儿媳妇,谁不想既有身世又有品德?左右都是苏府的姑娘,苏府能应下四姑娘,难道就不能应下三姑娘? 关键就是看眼前人怎么想了……钱太太的目光定在曹夫人身上。 苏瑾妍嘴上还在喋喋不休,“四姐你又不说话了?每次都这样,上回我问你要的荷包,这么久都不给我,想来就知道敷衍我。”说着嘟起嘴,很是委屈。 余光时不时地瞟向钱太太和曹夫人,苏瑾妍在心中自语,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c 第四十五章 讨厌 回苏府的马车,苏瑾妍同罗氏一架。雨后的空气中,有丝清凉的潮意,苏瑾妍低头未语,有些心不在焉。 罗氏见状,望着她轻叹道:“妍儿现在,也知道怜惜姐姐了。” 苏瑾妍闻言,乍然抬头,眸中闪过遮掩,故作不解道:“母亲何出此言?” 罗氏抿唇一笑,并未因她的自作主张而不悦,“早前你在苑源楼里问我,你四姐姐是不是要出嫁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奇。你向来对家里的事不上心,怎么会突然打听这个。只是,今日你虽在钱太太面前说了你四姐的不是,可到底也是徒劳。” 听她将话说的这般直白,苏瑾妍也不能再装傻充愣,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回道:“母亲真聪明,什么都瞒不住您。”说着往她处移了移。 罗氏拉过女儿的手,欣慰道:“你知道这门亲事不如意,想帮你四姐姐,有这份心就够了。” 苏瑾妍不依不饶,反问道:“明知这门亲事不如意,那为何还要将四姐姐嫁过去?母亲,难道咱们就不可以回绝吗?”心中是当真担忧,四姐会做什么傻事。 罗氏只看了女儿叹息,感慨般说道:“妍儿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明白。”说着闭了闭眼。 苏瑾妍想要说服母亲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也心知这事是老太太在做主,自己若是强要母亲去说,反倒是为难了她。正彷徨不定时,又听得罗氏提点的语声传来,“妍儿你虽然好心,但方才的行为终究太过冲动。当着那么多夫人小姐的面说你四姐姐的不是,不但损了她的名声,还连累了你自个的。” 苏瑾妍的眸中漫上迷茫。 罗氏便解释道:“不深想的人说你只是女儿家娇气,出言抱怨委屈,是单纯。可若是有些人想得多了,就会认为你是故意让亲姐失了颜面,这又岂是好人家姑娘的作风?” 闻者恍然大悟,低头认错道:“是女儿思虑不周。” 罗氏也不怪她,“出发点是好的,母亲不说你什么,只是今后做事还要再成熟些。否则做无用功,还白白赔了自己。你是心疼娅儿,不想让她嫁去钱府,母亲也舍不得,但这都是定下来的事了,你再说这些,恐怖也是无济于事。” 苏瑾妍虽早前就觉得作用不大,但仍旧带了几分期待,现在听了母亲的话,心中顿生失意。低头绞着绣着彩蝶的白色帕子,将心中的苦涩一点点压下,但那份不安,却是越生越大。 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在苏瑾妍看来,同苏瑾娅的性命相比,自己的名声如何,根本不重要!外人且说她不识规矩也好,说她故意为难庶姐也罢,只要四姐姐能够平安,外人间的闲言碎语,又能如何? 可惜,一己之力,终究不足更改众人的决定。 “你有心抬你三姐姐出来,说她百般好。妍儿,告诉母亲,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罗氏话锋一转,竟是十分严肃。 苏瑾妍身子一怔,抬头呆呆地望着罗氏,竟是什么都教她看透了……那旁人呢? 原来自己以为的好计,在旁人眼中早成了跳梁小丑。这般想着,苏瑾妍拉下了脸,低头自嘲道:“母亲什么都明白,还问女儿做什么?”这急性子一下子上来,更是觉得自己方才惹了大笑话,愤愤道:“想来倒是女儿自个唱了出独角戏,什么心思都被你们看穿了。” 感觉到女儿的不悦,罗氏笑了安慰道:“妍儿不必慌张,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是个什么性子,在想什么,一目了然。母亲问你这些,只是因为担心你,我记得你和三姐儿关系比较好,怎么今日反倒是想……”话说一半,就直盯着女儿瞧。 苏瑾妍这才抬头,脸上尤藏了几分委屈,“我就是想让三姐姐代替四姐姐嫁去钱府。” 意料之中的答案,罗氏并不惊讶,只轻问道:“为何?” 平日里,妍儿和三姐儿并不见有什么冲突啊? “长幼有序。”苏瑾妍鼓着脸回话。 车厢里一瞬的安静,半晌还是罗氏笑了出来,指着女儿道:“妍儿啊,到底是什么事还得瞒着母亲?” 苏瑾妍抬头,只见着罗氏满目关怀,心生酸楚,眼角微涩,忍不住就道:“我讨厌她!”声音轻缓,语气却坚定认真。 罗氏鲜少见女儿这般神色说讨厌一个人,从前她和家中姑娘闹别扭,亦会同自己抱怨说对方如何讨厌。但都只是女儿家使性子时的模样,几分调皮,几分顽劣,可这一声讨厌,说的掷地有声,隐隐地竟似是含了几分恨意。 这让罗氏有些无措。 苏瑾妍也察觉到自己口吻过激了,紧跟着凑过去,“母亲,您是喜欢三姐姐多一点,还是我多一点?” 只是因为这个?罗氏冷不丁女儿这种问话,绷着脸道:“妍儿,你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竟是问这种傻话。”总觉得没这么简单,罗氏试探性地又问:“妍儿,你到底是怎么了?”眉宇间很是担心。 女儿最近有些异常,比从前更粘自己,有的时候望着自己的眼神中,还带着心疼和愧疚。 苏瑾妍莞尔,淡淡道:“就是担心母亲您被三姐给抢了去。祖母已经这样疼她了,若是连您都只欢喜她,那我怎么办?”说着低头,继续道:“而且,女儿觉得自两年前开始,三姐姐就变了。她这样优秀,这样能干,家中无论是祖母、二婶还是您都疼着她,连下人们还向着她。” 罗氏细听了这话,想了想心底一颤。早前还真没注意,三姐儿现在,可不就是谁都捧在手心里宠着吗?那旁还传着女儿的嘀咕声,“姐妹们都喜欢和她在一起玩,父亲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给她,三姐得了空就跟着大姐住到侯府。瞧今天,曹夫人都主动开口留她。明明都是苏府的女儿,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我就是不喜欢她,母亲,我讨厌她!”说完就凑到了罗氏的怀里。 许是想起了前世里的生活,苏瑾妤左右逢源,真可谓是人见人爱。而自己,便是有冤无处诉,说什么都成了诽谤。这般想,苏瑾妍心头真涌上了委屈,眼眶一红,竟是泪水难断。 听着女儿小声的呜咽,罗氏忙搂了她想要安慰,拍着她的后背就说道:“妍儿,别哭,母亲不是疼你吗?你这样委屈,让为娘的看着多难受。你是母亲最疼的孩子,难道我会疼她胜过你?” “你三姐姐,自小失了母亲,母亲只是怜她孝顺,见着她有些可怜罢了。” 罗氏的话刚落,苏瑾妍忍不住就冲道:“她可怜,难道四姐姐就不可怜,为什么一定要把四姐嫁过去?你们就是瞧着四姐好说话,性子太软不晓得拒绝,所以才随意安排。若是换成了三姐,我看谁会提这门亲事!” 这番话中,罗氏听出了女儿的指责,双眼瞪大,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却见她双颊已是泪痕满布,哭的好不伤心,那到了嘴边指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改言道:“妍儿,是不是你四姐姐和你说了些什么?”眉头微皱,透着不悦。 苏瑾妍抹了抹眼泪,就是想着上辈子至死大家都不明白自己的委屈,和四姐姐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罢了。摇了摇头,轻道:“四姐姐怎么可能会和我说什么?向来都是家里说一,她从不说二。”话到这儿,透着浓浓的不满。 苏瑾娅和谁都相熟,也和谁都疏远。她能和众人都保持着淡淡的交情,可不会到说心里话的那种地步。如这类私下抱怨会惹人话柄的话,想来就是和她的姨娘,私下里也不会说。 罗氏终究没有再说话。若是自己的女儿,她会不顾一切地反对,可到底只是个庶女,犯不着为了她得罪老太太,得罪平阳侯府和钱府。生活,又岂能尽如人意?女儿经历的太少,自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想来过阵子,只待四姐儿出嫁了,妍儿也就想通了。 c 第四十六章 梦魇 果不其然,隔了几日,曹夫人和钱太太就一同来了苏府,待日落时分才离去。紧接着几日,老太太招四姑娘去慈云阁的次数越发频繁,府内的下人都心生疑云,纳闷着为何素来木讷的四姑娘一下子得了宠。 只有大姨娘曾氏,一日比一日憔悴,回回在苑源楼给罗氏请安后,均是一副欲言又止不愿离开的模样。罗氏虽知她心念何事,却只当不知,闲聊的时候也有谈及苏瑾娅,但说的都是些四姐儿懂事乖巧之类的言语。 待到了九月中旬,钱家的聘礼就抬进了苏府,好日子定在下月十七。 晓月将沉,纱窗半掩,风卷珠帘起。屋内烛火摇曳,缠枝牡丹翠叶的精致熏炉旁浮起缕缕青烟,丝丝凉意席入帐幔,盖了方桃红薄衾的少女满头汗水,似是梦魇了般左右挣扎,连眉头都紧锁了起来。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水珠随风飘入室内,染湿了朱红色的窗柩,临窗案上摆着的书籍因风翻页,发出唰唰的声响。“吱”的一声,卧室的门被打开,披了件外裳散着青丝的茉莉一手举了灯烛,一手提起裙摆闪身进屋。 借着橘黄的光亮,茉莉见到歇在外室榻上的丁香睡得正香,目光落在朝西的窗子上,摇了摇头便轻手轻脚地绕过仕女轻纱的屏风往里去。才接近窗前,感受到冰凉的雨水飘在脸庞,茉莉将被风吹灭的烛火置于一旁。 伸手方将窗子合上,还不待转身的时候,就听得外室传来一声慌乱的质问,“谁?” 清亮的声响,在只余风声的黑夜中显得十分突兀。 茉莉紧张地望了眼床前的粉色帘幔,这才“嘘”了一声,忙走到外面的榻前压低了嗓音就道:“丁香,是我。” 黑暗中,丁香面色一松,紧接着就问道:“茉莉,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你也不晓得将窗子关上,回头姑娘受了寒可怎么好?”茉莉的话中带了几分责怪。 丁香是因为合窗的声响才被惊醒,本就有些不满,听到对方的指责,忍不住别嘴道:“是早前姑娘说热睡不着,我这才留了窗缝。天突然下雨,我又如何能知?” 茉莉并不和她多辩,这几日自家姑娘睡得又不安稳,便是连安息香好似都失了效果。她本是在自己屋子听到雨声忍不住过来瞧瞧,没想在这儿同丁香争吵。 内室的烛光很微弱,只能看到屏风的轮廓,心中放不下七姑娘,茉莉忍不住就说道:“丁香,要不你回屋子里睡,我在这伺候着?” 原是好意,想着丁香许是因为累极了才睡得那般熟,没想到意思却被人给误会了。丁香拧眉不悦,“今夜我值夜,本就是我的差事,如何要劳烦你?若是旁人听着了,还以为是我丁香不会伺候姑娘,惹了错呢!” 茉莉听着心中也不舒服,她晓得自己说话向来直接,所以难免不好听。故而念着里间的姑娘,也就忍着性子不同丁香辩驳。可现在是她失职,怎么反倒还有理了? 这般一想,茉莉拉着脸就回道:“你既是知道今夜是你当差,外面风雨这般大的声响,怎都不晓得起身关窗?!” 丁香便掀了薄毯起身,与眼前的身影对立,欲要回话争辩的时候,却听得里间传来一声夹着惊恐的喊声。 “不要!” 茉莉先一步反应过来,拔腿就往里去,挑起床帘,就见着坐起了正颤抖着的七姑娘,她的瞳孔睁大,直直地望着前方,满是惊恐。茉莉心知她是做了不好的梦,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胳膊,轻缓道:“姑娘、姑娘,是个梦,您已经醒来了。” 苏瑾妍一转头,对上满含了担忧的熟悉眼眸,双唇微颤着一个激动就抱住了她,喃喃道:“茉莉,茉莉……” 七姑娘抱得极紧,茉莉便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边安慰道:“姑娘,没事了,没事了……” 待丁香点了蜡烛走到床边,就见着自家姑娘无比依赖地抱着茉莉,头埋在她的身前,似溺水的孩子寻找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抓得紧紧的,如何都不愿放手。她的眼睛一红,心里忍不住就闪过嫉妒,暗自念叨茉莉不过是步子快了一些罢了。 茉莉坐在床沿安抚了七姑娘好一会,怀里人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她低语轻哄道:“姑娘可是累了?离天明还有些时候,您且再睡上一会。” 苏瑾妍松了茉莉,摇了摇头却是不愿再睡,望着茉莉胸前白色里衣上的水渍,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方才梦中的画面似是还显现在眼前,四姐姐的尸体被人从水里捞起来,双眼睁得大大,面色苍白如纸。 苏瑾妍和众人围在旁边,突然却见着四姐姐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珠子直盯着自己。许是记忆错乱,在梦中,旁边的人竟都指控是自己推了她下水,口口声声都说是自己害死了她。家人的指责与辱骂,下人不屑鄙视的眼神,都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 她听到梦中四姐姐的哭喊,说为什么明知道她会死也不救她?!原本僵硬了的身子爬起来,就那样追着自己跑。苏瑾妍害怕,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跑到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 身后没有了四姐姐,眼前却换了一番光景:三姐姐和俞恒站在夜合花树下,明艳的女子手持淡淡胭脂色的纸笺,依偎在拿了眉笔的男子怀抱中。二人你侬我侬,苏瑾妍愤怒地想要上前,却怎么都接近不了。 冰凉的月色下,夜合花开了雪白晶莹的一树,夜色似是袭了酒的魅力,那二人沉浸在彼此的幸福中。 苏瑾妍只能在外面看着干着急,满腔的怒气寻不到发泄点。但转眼苏瑾妤的目光就往自己这投过来,她嫣然一笑,比月色下的夜合花还要美。她的笑容是那般意味不明,只见她凑近旁边的男子,红唇张合说了几句话,后者凌厉的目光便射过来,随手也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利剑,竟是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这儿刺来。 苏瑾妍想喊,想说自己才是他的妻子,却怎么都发不出声。脚下步子更似灌了铅一般,无法移动。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把利剑刺穿自己的胸膛,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被晚风吹起的夜合花瓣。 苏瑾妤和俞恒携手离开……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是茉莉在摇晃呼唤。苏瑾妍深深闭了闭眼,再睁开,这才好不容易将那份难受恐惧掩下。抬起手,发现袖口微湿,便让二人去准备热水沐浴。 原来就是在梦中,自己都害怕见着他们恩爱的场景;原来对于俞恒,连幻想都成了奢望。 只因她的几句话,他便毫不犹豫地要杀自己。 晨曦微露,天未大明,苏瑾妍一身云烟色水漾花纹的蜀锦束腰衫裙,走出绛绫阁,只身在附近散步。 她需要时间,将那个梦遗忘。 心不在焉的往前挪着步子,身子却突然被外力猛地一撞。苏瑾妍稳了身抬头,视线里的少女步子凌乱,满眼惊恐,竟是反常地甩了袖子就往前跑。 苏瑾妍心下诧异,张口就喊道:“四姐姐!” c 第四十七章 异常 一个上午,苏瑾妍都想着清晨时匆匆别过的四姐姐。她表现出来的异常,耐人寻味。四姐姐虽不是苏府最有才情的姑娘,却是最恪守礼仪的。可以说,苏瑾妍还是头一回见她那般失礼。 便是连自己的呼唤,都置若罔闻。 她到底出了何事? 坐立难安,耐不住好奇,终是往云香阁找了苏瑾娅去。可不巧,方走进院子,就见着婢子们搬了矮凳围着坐在台阶下。目光落在她们身后,只见卧室的门紧闭,苏瑾妍抬脚往前,出声问道:“四姐姐可在屋里?” 那帮丫鬟埋头聊得正兴,竟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眼下突然听到声音,一个个忙转身站起。待见着了来人,又惶恐地纷纷低头请安,“七姑娘好。”几个较小的婢子缩到后面,众人的脸上均带了几分紧张。 苏瑾妍便注意到地上散了许多纸张,走近细细一看,这才发现都是些绣样。有大气的峭峰重峦,笔力苍劲有力,透着豪迈坚毅;有娇艳的牡丹,花瓣重叠,妖娆至极;青葱松柏,配了万寿无疆的字体;清新木兰,夹着零星香草,风情雅致。 都是四姐姐珍视无比的绣稿,此刻怎么都到了婢子的手里? 隐隐地有几分不安,却不愿承认。苏瑾妍的眸子携了不悦,抬头沉着脸便斥道:“你们的胆子可是越发的大了,连四姐姐的东西都敢乱动!”说着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有还拿着稿纸的婢子忙松了手,脚下步子往后退去。临近苏瑾妍站着的是四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碧水,察觉到众人的怒意,忙对七姑娘解释道:“姑娘误会了,这是四姑娘赏给奴婢们的。” 苏瑾妍眸色更深,睨了眼她便道:“尽是胡说,四姐姐素来最将这些当宝贝了,便是我想问她讨上一张,她都只愿将它绣在帕上或是荷包上才赠与我。”说完目光瞧了眼卧室,又道:“准是见着四姐姐不在屋里,你们才偷偷拿了出来。” 七姑娘一脸责怪,夹着怒意。 众人忙喊道“奴婢不敢”、“不是的,七姑娘”。苏瑾妍却仍旧不松口,只望向碧水,后者想了想,抬头竟说道:“七姑娘莫冤枉了好人,您虽是主子,却也不能平白无故不讲理的就说是奴婢们的错。这些绣稿,确确实实是早前四姑娘赏下来的,您若是不信,进屋问了姑娘便是。” 旁边的婢子忙拉她衣袖,使着眼色提醒。碧水却不服软,依旧一脸倔强地盯着眼前的七姑娘。 见她毫不示弱,苏瑾妍便笑道:“原来四姐姐在屋子里。碧水,你进去通传一声,就道我过来找她。” 碧水本做好了被四姑娘一番责骂的准备,就是挨板子受罚也都是情理之中。但对方出奇的平和,没有丝毫怒意,诧异地抬头观察起七姑娘,只见她眉角虽柔,却带了几分担忧。那汪向来盛气凌人、高人一等的孤傲眸子中,如秋潭的深水,无波无澜。 “进去吧~我想见见姐姐。” 苏瑾妍的声音极轻,清楚地让人感受到她没有动怒。碧水是四姐姐的贴心丫头,很多时候苏瑾娅会暗吞委屈,但她却会为主子出头,喊声不公。在苏府,碧水或许不是个懂事讨人喜的丫头,但却是四姐姐最依仗信任的人。 只可惜,上一世四姐姐出了事之后,她便杳无踪迹。 方才她那番带刺的话,不过是为早前自己在平阳侯府抹黑四姐姐而不平。苏瑾妍何其不懂她的意思,可凡自己做了的事,均不会再后悔。纵使旁人都误会了自己,那又如何?她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亦不是图谁的感激恩德,犯不着同人解释。 七姑娘的神态不同往日,碧水又念及今日自家主子的反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转身待都上了走廊才想到一事,复又折返,对苏瑾妍道:“七姑娘,四姑娘正和大姨娘在谈事,吩咐了谁都不准进去。” 苏瑾妍便瞟了眼那紧闭的门窗,抬脚往正院的厅堂走去,“那我且等上一会,待四姐姐和大姨娘谈完了事,你再去通传。”并不需要众人的招呼,径自带了茉莉和丁香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旁边的婢子面上露出一抹侥幸,喘了气拉着碧水的袖子问道:“碧水姐姐,七姑娘今日怎这般好?” 碧水侧头,愣神回道:“我也不晓得。” 因着清风,几张稿纸已经飘远。碧水的目光落在地上,见状吩咐道:“收拾收拾,你们都下去干活吧~” 犹豫了好一会,碧水终是往厅堂走去。只是还不待进去,就听得里间传来丁香的抱怨声,“姑娘,这青天白日的,四姑娘和曾姨娘关着门子到底在说些什么要紧的?您特地过来瞧她,竟是让您在这儿等候,奴婢都替您委屈。” 碧水皱了皱眉,似是都能意料到接下来七姑娘的难听话,顿着的步子还未踏出,却听得细柔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责姐姐和姨娘的不是了?先来后到,四姐姐又不知我过来,和姨娘说说贴心话,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毫不遮掩的指责,自是针对丁香。 碧水呆滞,双眸充满了难以置信。七姑娘竟是为了自家姑娘责骂了她跟前的近侍?突然忆起早前四姑娘的话,说平阳侯府的事怪不得七妹妹,她原是想帮自己的。当时只觉得是四姑娘纯良,现在想来,七姑娘也不如从前那般冷漠。 退回原先的路,站在主卧的走廊外,碧水正迟疑着是否要敲门的时候,听得里间传来妇人的沙哑声,“娅儿,你可马上就要出嫁了,犯不着惹了旁的事再生麻烦,我只求你一个平安。你只要护好自己就成,其他的咱谁也别管,也管不了!” “可是娘,那明明……” 苏瑾娅的话未说完,就被厉声阻断道:“好了,别再说了!” 碧水察觉出现在不是打扰的时机,方转身就听着身后吱呀一声,只见曾姨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碧水走进屋子,四姑娘面上带了几分忐忑,等对上自己的时候又恢复如常,轻轻道:“碧水,什么事?” 碧水便将七姑娘来了且在厅堂里等的事告知了苏瑾娅。 后者闻言,忆起早晨,眸中闪过几分焦虑。闭了闭眼才勉强压下,苏瑾娅站起声吩咐道:“去打水来,我净了面就去见七妹妹。” 碧水抬眸,仔细观察了背光而立的四姑娘,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 谢谢逝去独舞亲打赏的风筝、粽子和投的pk票。明日开始有加更的冲动,不知道亲们有没有期待,给个回应不? c 第四十八章 对弈 午后的秋阳和煦,金色的光芒透过碧荷色的纱帘射入内室,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驼色的兰锦地博古毯上染了水渍,晕开一片,又因沾了些许尘土,极为突兀。 苏瑾妍望着对面的苏瑾娅,吃了口桌上的茶才说道:“原是无聊想着来姐姐这儿坐坐,还担心打扰了姐姐休息,未曾想你竟是没有午睡。” “这几日歇得太早,今日倒也不困。”苏瑾娅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茶盏的杯沿打转,抬起眼眸,笑容浅浅的望向七妹妹。 苏瑾妍望着四姐姐便接道:“昨儿个夜里起风,听说又降了雨,姐姐起的倒是早。” 闻者面色微顿,转而坦然地对上苏瑾妍的目光,清了嗓子玩笑道:“七妹妹过来,可是想说姐姐早前的不是?当时行路匆匆,我一下子没有顾忌到你,现在想想,可真真荒唐。”面色松容,掩帕遮面,银铃般的笑容回响在屋内。 苏瑾妍便盯了她许久,最终望着旁边装了各色丝线与绸缎碎布的笸箩,随口道:“姐姐近日总闷在屋里,原来是在绣这些玩意。”将绣了一半的紫英抹额拿在手中端倪,左右看着又道:“姐姐真是有心,这般时候还念着做绣活。” 苏瑾娅的目光落在自己素日最爱的女红上,眼眸动了动,轻叹道:“趁着还有时间,能多绣些便多做一些。” “呵呵,姐姐可是担心出嫁后不能再绣花?”苏瑾妍故作调笑,紧盯了对面的人又道:“是怕姐夫心疼你劳累,不许你做这些费神的事吧?” 七妹妹俨然是一副打趣的模样,眉眼丝里都带了笑意。苏瑾娅看着微微哑然,思忖了片刻才回道:“有些事妹妹你明明知道,何故再与我说这种话?”眼神黯然地低下头,无奈叹息。 苏瑾妍便猜出,自己在平阳侯府的一番话,她已然是明白了的。她并未想着如何,干脆装傻了道:“姐姐说什么呢?”伸手将颊边的青丝别在耳后。 “妹妹的好心,我记着了。”苏瑾娅说着又看了七妹妹一会,犹豫着道:“亏得妹妹近日喜欢同我亲近,姐姐有个事想托你。” 苏瑾妍便凑上前,好奇问道:“何事?” “过不了多少日子我便要嫁出去了,待到来日,姨娘那儿,也请妹妹帮我多照拂下。”苏瑾娅的话说得很没底气,毕竟七妹妹愿意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且都是看她的心情和兴致。 最近她是偏着自己,但不能因别人给了自己三分关心,就同她要起面子。 然,曾姨娘,却是苏瑾娅难以放下的。 苏瑾妍很干脆地点了头,转而在对方欣喜的时候又“哎呀”一声,出言道:“我应姐姐是对的,但你出嫁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姨娘还得你自个儿照顾。倒不是我不愿意帮姐姐,只是我的性子姐姐也晓得,虽是应了可保不准哪日就给忘了。待姐姐出阁了,还得常回来看看,毕竟对姨娘来说,我和姐姐的关心是有差别的。” 苏瑾娅自是道了谢,跟着又说好。 苏瑾妍与她聊了大半个时辰,无论是试探还是旁敲,发觉四姐姐虽偶有失神,却并没有任何轻生的意向。看得出她心里不愿接受这门亲事,可终究没有到什么以命相抗的地步。 几次想问她早晨的事,可话到了嘴边,又被苏瑾妍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四姐姐并不信自己,便是问了,也未必如实相告。 送走七妹妹,苏瑾娅回屋还没坐上一会,就见碧水引了三姐姐身边的桑葚进屋。对方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四姑娘,三姑娘差奴婢来问姑娘是否得空,若是方便,请您去玉兰阁一趟。” 苏瑾娅呆呆地瞧了桑葚好一阵才出声:“三姐姐可说了何事?” “前两日大姑奶奶送了咱们家姑娘一套棋盘,姑娘嫌一个人无趣,便请您过去对弈几局。”桑葚说着,又仔细观察起四姑娘的面色。 碧水原想着自家姑娘不善棋艺,又曾说过对弈则是对杀,有伤感情,素来也不同人玩这个,一定会出言拒绝。可不防,今日苏瑾娅低眸沉思了些许,竟是应下了。 碧水有些不可思议,桑葚却毫不惊讶,笑了道:“姑娘早说,四姑娘一定会应下的,果真如此。” 不去看她,苏瑾娅进里屋换了身衣裳就出了云香阁。 苏瑾妤早让人在临窗的案桌上布好了棋局,待见着苏瑾娅,直接请了她在对面坐下。婢子们上了清茶便退至外间待唤,苏瑾妤招呼道:“四妹妹可是来了,我这都等你好些时候了。”笑意盈盈,很是热切。 苏瑾娅也不同她客气,坐下身四下望了望屋子里的新布置,方回道:“三姐姐唤我,我自然立即就过来。玉兰阁如今可是大变了样,里里外外我都快不认识了。” 后者听了,率先取了黑子投下,笑道:“四妹妹就是爱说笑,不过是上回不小心烧着了,眼下重新布置,同早前并未做多少改变。” “我瞧着倒是变了不少。”苏瑾娅睨了眼苏瑾妤,在其对面落下白子。 棋子落下间,一来一往,二姐妹表现得却是亲昵。在外面当值的婢子闻得里间笑声传出,均纷纷侧目相视。平常四姑娘总是不苟言笑,连话都不多,今儿个与三姑娘,也不知是聊了什么,竟是这般高兴。 至于碧水,迷茫的同时,更多的则是不安。自家姑娘今日反常得很,她和三姑娘平日没多少交情,怎么突然会这般熟稔?想起早前去云香阁的七姑娘,更是觉得纳闷,姑娘当时表现得冷淡,私下里却和自己说她人好。 正想着,又听得院门口处传来一熟悉的声音:“听说三姐姐这儿有好东西,怎么就偏找了四姐姐而不找我?” 转身,却是早前才别了不久的七姑娘。 苏瑾妍踏入玉兰阁,也不与迎上来的桑葚、甘枝招呼,径自就往主卧的方向去,边走边道:“二位姐姐瞒着我在这儿玩,回头我也要向大姐姐要上一副!” ﹍﹍﹍﹍﹍﹍ 头晕,没有加更还晚了更新,真的不好意思。唉~惭愧,妻锦那发了请假条,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回头再多更吧…… c 第四十九章 棋盘 都不待人先去通传,七姑娘转眼就进了屋子,桑葚等人往前几步,便听得里间三姑娘俏笑的声音传出,“妹妹这话说的轻巧,这棋盘焉是想要就要的?大姐姐说这是姐夫的好友所赠,用钱塘江的枫桥香榧所制,是榧碁盘。” 含笑着将棋子落下,目光沉静地对眼前的苏瑾娅道:“四妹妹,该你了。” 苏瑾妍一进屋就受了冷落,眉间微蹙,又觉得三姐姐这话说的极为炫耀,得意之色不言而喻。心中似是被什么堵着一般,瞥了眼桌案上的崭新棋盘便回道:“姐姐这话说的真不好听,一副棋盘还能有那么多的来历?” 苏瑾妤只随意地瞟了眼七妹妹,眉角隐含了几分轻视,开口道:“妹妹不爱棋,自然不能明白惜棋之人的心境。” 三姐姐渐渐变得高调,苏瑾妍也是早就察觉到的。可这还真是头一回见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明显,比往日的时候失了几分亲和。理了理心绪,苏瑾妍敛眸,别过头望向正取了棋子一脸深思的苏瑾娅,不解道:“四姐姐如何也爱上玩棋了?” “七妹妹若是觉得好玩,看上几局回头闲着无趣的时候也可解解闷。”没有抬头,苏瑾娅的目光只专注地盯在眼前红白相间的棋局上。 看了看苏瑾妤,又望了望苏瑾娅,总觉得这二人今日的神情都很怪异。这般漫不经心,对于自己这个闯入的人丝毫未放在眼中,颇有些敷衍的感觉。对三姐姐,苏瑾妍是不抱任何心思的,可是四姐姐……心头闪过几分别扭,自己可是刚回绛绫阁连椅子都没坐热,听着她被三姐姐喊了去就忙赶了过来。 不曾想,眼下的二人如此气定神闲,反倒是自己闯的突兀,有些鲁莽。 苏瑾娅的余光注意到七妹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意,心头骤暖。纵然她什么都没说,纵使她什么都不问,但她关心自己的这份心思却是如何都忽视不了。唇角微微勾起,眉角散去些许漠然,是什么时候起,七妹妹变得如此贴心? 只是,她的关怀、她的紧张,自己终究回不了她。 不是没有机会,是没有了时间…… “妹妹若是喜欢,等我与四妹妹再下上两副,这棋盘赠你便是。”苏瑾妤将黑子落在四下都被白子围着的正中间,紧接着朝对面嫣然一笑,挑眉道:“四妹妹,你分心了。” 细白的手指轻巧地将一排白子徐徐收入手中,抬头望向苏瑾妍,浅笑道:“瞧,七妹妹你一来,就夺了四妹妹的注意。这一局,她本不会输的。” 还不待苏瑾妍回话,苏瑾娅便抢先道:“姐姐技高一筹,这局本就是你稳赢。不过还是谢谢三姐你早前给了我一次机会,然是我不懂得珍惜,偏走了旁路。” 苏瑾妍便是不懂棋艺,眼下望着那布满了黑子的棋盘,也看不得出白子早就溃不成军。面带深意地打量起苏瑾妤,口气也故作轻松道:“三姐姐的棋艺一向高超,四姐姐本就不精,你这样,胜之不武!” 苏瑾娅却面色坦然,站起来道:“姐姐给过我生路,我输得心服口服。” 苏瑾妤眉眼都没有抬一下,只慢慢将棋子收回,“妹妹才智过人,方入门便懂了这么多,着实聪慧。” 虽是褒奖的话,却听不出赞赏。 苏瑾妍盯着那案桌上的棋盘许久,倏然转头,望向苏瑾娅就道:“姐姐可还下?” 以为是七妹妹有此心境,苏瑾娅忙摇了头。后者见此,目露狡黠,对着外面就喊道:“丁香。” “姑娘有何吩咐?” “将这桌上的棋盘收好了,等会记得带回去!”苏瑾妍说着笑容越发灿烂,似是得了宝贝一般得意,挑眉对双瞳呆滞的苏瑾妤道:“自家姐妹,我也不与姐姐客气。” 苏瑾妤手中还抓着的棋子蓦然一松,暗道:她真的要? 苏瑾娅逮准了她眼中的不舍,笑了笑道:“姐姐你常去侯府,大姐送了那么多好东西,姐姐你方才说了将这棋盘给我,不会反悔吧?”将脑袋凑过去,清晰地观赏对方脸上的僵硬。 进屋给苏瑾妍上茶的桑葚才走进,便发觉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四姑娘一脸闲适地站在旁边,三姑娘与七姑娘对视,前者眼中有着讶然和悔意,后者则一脸笑意,带了些许调皮。 怎么了吗? 桑葚缓缓上前,试图唤回眼前人的注意,“七姑娘,请。” 苏瑾妍便毫不客气地吃了茶,顺手又递回给桑葚。见着丁香愣着没有动静,忍不住又皱眉道:“丁香,什么时候你的胆子这般大,竟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丁香看得出三姑娘对眼前棋盘的不舍,在外面的时候又听说了它的来历。自家姑娘突然说这个话,她是很意外的。 因为阖府皆知,七姑娘不下棋。 这也是方才苏瑾妤为什么能脱口就说她若喜欢便赠予的原因。 却不想,苏瑾妍便是当了真。 “钱塘江上的枫桥榧木,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不会下摆着看看也好。”苏瑾妍说得一本正经,并不因为苏瑾妤的不舍与旁人的发怔而改口。 终于,苏瑾妤有了动静,转头对桑葚吩咐道:“去里间将我柜子里的桃花木匣取来,七妹妹最喜欢美玉,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话中之意,任是谁都听得出来。 苏瑾妤望向苏瑾娅,很希望她能开口说上几句,可后者却视而不见。 “不必了,姐姐的珍藏,自然都是心头好,我又怎能夺人所爱?收了你的棋盘,我已是万分感谢,再不能拿姐姐旁的东西了。”苏瑾妍一脸单纯,似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中深意,又催促着丁香上前。 见着主子眼中已经夹了几分不耐与怒意,丁香再不敢耽搁,忙上前收拾棋子。 苏瑾妤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丁香利索地将棋子分开收于盒中,而后捧了棋盘退出去。苏瑾妍见着门帘落下,笑着转身却见着面色不虞的苏瑾妤,很是不解地就道:“咦,姐姐你不高兴?难道方才只是随口说了给我,心中是不愿意的?”说完望向一旁的苏瑾娅,歪头又问道:“四姐,三姐姐是这个意思吗?” “怎么会,三姐说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 苏瑾妍抿了抿唇,欢愉道:“我想也是,三姐姐怎么可能会是那样小气的人。”说完似是想着了什么,转身又道:“对了,原来姐姐你也喜欢美玉。前阵子哥哥方给了我两块佩玉,我瞧着甚是好看,回头你来绛绫阁,我送姐姐一块。” 你送的东西,怎么能同平阳侯府的相比?那而是他喜欢过的棋盘……意义大不一样。 苏瑾妤眼下十分后悔,她怎么就给忘了七妹妹的性子非常人,竟是将她同一般人相看?她便是不喜欢某物,但若是觉得稀奇罕见,也是喜欢占为己用。 唉…… 苏瑾妍是笑眯眯地走出的玉兰阁,等回到绛绫阁,还不等进屋,转身就对碰了棋盘的丁香道:“我有些饿,让小厨房做碗银耳羹来。” 丁香忙点头,还不待应声的时候又听得前方的人说道:“榧木很不一样吗,不晓得与一般的柴火相比如何?”歪头似是好奇,随口就补充道:“银耳羹就用它来试试。”嘴角含笑,尤带了几分讽刺。 c 第五十章 背叛 夕阳的光辉笼罩细纱,西边的天际晚霞弥漫,似是炽烈燃烧的火焰,又明又亮,让人移不开眼。阵阵清风带着月季花的幽香,弥漫了整间院落。窗前,笔墨浅浅,少女的神态专注且认真,所有的注意都放在笔下的白纸上,对帖临摹,她就不信自己写不出一手好字。 女儿家闺中的培养,本就不是个可以懒散的事。苏瑾妍嘴角微扬,自信中带着不羁,只要她想,自不是难事。 茉莉将凉茶放在苏瑾妍手边,本想提醒她一句时辰不早了,但见她表情投入,终是没有开口。不想打扰她,轻缓的退出屋子,至廊下,瞧见对面台阶上坐着的女孩,招手就唤道:“金铃。” 低头正理着绣线的金铃听到呼唤,忙起身小跑过去,颔首道:“茉莉姐姐找我?” “可见着了你丁香姐姐?怎么给姑娘送了碗银耳羹后就没了影?”说着还左右瞧了瞧。 金铃“哦”了一声,回道:“方才我见着丁香姐姐从小厨房出来,手里捧了好几块木板,我还好奇着上前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呢。” 茉莉似是对这话有些不太理解,抱木板?皱了皱眉又道:“那她说什么了?” “丁香姐姐说,那几块木板看着新,回头让人做个匣子再描写彩绘也是精致。”金铃说着嘻嘻一笑,补充道:“不过我瞧着那木板很大,甭说是做匣子,就是小箱子都够了。” 茉莉狐疑,忍不住问:“哪来的木板?” “早前去领柴火的时候,见着许多废弃的木板,听说是前阵子三姑娘屋子里置家具多出来的。当时我见着就觉得可惜,到底还是丁香姐聪明。”说完想着了什么就叹了一声,幽幽道:“唉~她定然是没了法子,想着将木块给她娘做匣子,保不准还能卖个钱。” “卖钱?怎么,丁香她……缺银子?”茉莉怔怔地望着金铃,眉宇间皆是迷茫。 “咦,姐姐您不知道?今天下午,她嫂子过来,说是她爷爷没了。” 茉莉诧然,大惊道:“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从四姑娘那刚回来不久的事。我是在外面撞着她,见她眼眶红红的,这才多问了几句。她家爷爷要入土,早前又欠了别人银子,来问丁香姐要钱的。我刚出去的时候,听到洗衣房的李婆子道,她见着丁香和她嫂子吵了起来,因为她嫂子说若是没有银两,就得将她家里的小妹给卖了。” “怎、怎么她都不和我说?”茉莉呐呐低语,脑中似是一个晴天霹雳。丁香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这是怎么了? 她的月钱上次就已经透支过了,体己更是全部都送到了家去。前阵子的时候茉莉还能听到丁香抱怨,说她家嫂子如何如何精明,回回见她都排着理由讨银子。现在居然起了要将她妹妹给卖了的心思,那丁香定然是心急如焚。 茉莉的面色也沉了几分,轻道:“我知道了。” 金铃应了声,又挠了挠后脑勺,边往回走边不解地说道:“咦,丁香姐都出去好半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茉莉的眼神投向院门口,眼底有丝黯然。 玉兰阁里外空旷清亮,移植了许多罕见花草,泥土松软。丁香抱着一被青布裹住、方方正正的东西蹲在台阶旁,目光不时地望向门口,见没有动静,便又低头等待。 旁处站了几个黄衣小丫鬟,盯着丁香那方向便道:“她来了这么久,到底是什么事?” “谁晓得,七姑娘身边的人,想来能有什么好事?” “白日的时候方夺了姑娘的棋盘走,现在也不知是要什么来了!” “咱们家姑娘的好东西多,七姑娘眼红,自然惦记着。偏是我们家姑娘好说话,对别人好,真是要什么给什么,否则若是换了旁人,还不得跟七姑娘急?” 几人正嚼着舌根,苏瑾妤则带了桑葚和甘枝走进玉兰阁。丁香听到脚步声,忙站起了身,含笑地走近对方,行礼道:“三姑娘。” 苏瑾妤睨她一眼,许是想起了早前的事,心中有些不舒畅,敷衍般道:“是七妹妹有什么事吗?” “不是七姑娘,是奴婢有事找姑娘您。”说完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又观察起周围,暗示此地不宜多谈。 进了内室,苏瑾妤随手坐下,望向丁香。 后者察觉到目光,将怀里的青布包裹小心翼翼的解开。抬头意料之中的见到三姑娘眸中的晶亮,丁香笑道:“三姑娘,您的棋盘。”举止恭敬,带着讨好的意味。 苏瑾妤目中一喜,转而又迅速恢复了常色,拧眉说道:“这是我给了七妹妹的,你这样取来是何意思?” 丁香便哈着腰上前,小声道:“七姑娘喜欢的是棋子,对这棋盘并不上心。奴婢看得出姑娘您才是它的知音,特地来物归原主。”说完似有顾虑,又补充道:“姑娘且放心,只要七姑娘不见着它,是断不会出差错的。” 苏瑾妤伸手接过棋盘,将它置于案几上,贪恋地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嘴角露出一抹失而复得的喜悦。抬头,目光却是凌厉,别有深意地说道:“你的胆量不小。”并不纠结这棋盘从何而来,因为不管怎样,都透出七妹妹对它的轻视。 不重视却强夺了去,苏瑾妤心中隐隐生出怒意。 丁香低头就道:“先前多亏了姑娘您心善,朱妈妈才会透支月钱给奴婢。奴婢不是那些个白眼狼,自是记得您的好,今后姑娘有什么需要奴婢效劳的,吩咐一声便是。” 她一脸讨好,苏瑾妤却不是个轻易相信的人。对她来说,花心思笼络过来的人,和毛遂自荐投靠过来的人,二者大相径庭。 “丁香,你这话说得可欠妥,你是七妹妹的人,我如何能差使你?”说着让一旁的甘枝将棋盘收好,又吩咐桑葚取了银子给她,笑着说道:“送出去的东西我本不该收回,但看在你念着我的份上,今日且留下了。” 苏瑾妤说完,端起茶杯,敛神沉思。 丁香拿到银子的那一刻,心中确实是欢喜的。但三姑娘的这一番话,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忘了七姑娘吗?可是,早前她对自己表现的好,难道不是想收了自己?大家族里的事情她听过不少,心中顿时迷惘,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否则七妹妹怪罪就不好了。”苏瑾妤打发眼前的人离开。 不得已,丁香只能带着早前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和疑惑走出玉兰阁,方走到拐弯处,转身回眸,却见着老太太院子里的阿菊走了进去。 三姑娘,真是集众人宠爱于一身。 七姑娘独有大太太宠着,又能如何?到底比不了三姑娘。且既然她都不顾主仆之情,那自己还恋着她,坚持那份忠贞做什么?若不是为了生存,谁愿意进府为奴?丁香不想她的妹妹和自己走一样的路,一辈子任人打骂差使。 自己一定会有法子的,主子冷漠,茉莉又频频在姑娘面前挤兑自己。难道没了那个庙,自己就真活不成了?丁香掂了掂袖子里的银两,早前仅剩的几分犹豫和矛盾瞬间被抛之脑后。 回到绛绫阁,正见到七姑娘趴在窗柩前逗着鹦鹉。 丁香瞠目结舌,这不就是早前那只快要病死后来飞走的鸟么?步子往前,便听得苏瑾妍喃喃的话语:“茉莉,你瞧,一只鸟都懂得感恩,知道什么叫忠诚。我对它虽好,可它只有一个主人。” c 第五十一章 争执 伺候了姑娘就寝,将密实的帐幔放下,屋子里只留一盏小灯烛,此时泛着淡淡的光芒,显得宁静而幽深。与丁香一同绕过屏风,茉莉望了眼早就铺好的小榻,抬脚跟着丁香走出屋子。 将房门掩上,茉莉拉了丁香的手往走廊尾处去,压低了嗓音关怀道:“丁香,你还好吧?” 丁香的目光有些冷漠,抬起头,淡淡地回道:“我很好。”说着不待茉莉继续问话,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甩了甩被她抓着的衣袖说道:“今夜你当值,快进去吧。” 见她抬脚就要离开,茉莉拉住她的手,眉宇间透着一股迷茫,“丁香,你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丁香表情激动,用力挣脱开她的束缚,转头就质问道:“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以前的我把你当姐妹,把姑娘当成最亲的人,可是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们是如何的?是你们冷漠在先,难道还想指责我的不是?” 茉莉面色微变,瞧了眼主卧的窗子忙嘘声道:“丁香,你怎么会生这种想法?你心里不畅快,怨我没关系,怎么能连姑娘都说了进去?” “难道不是吗?上一回我都跪下求姑娘了,她都不肯帮我。前阵子我常常不在,姑娘什么都仗着你,你可是得意了。”丁香别嘴,望向茉莉的眸中带着轻蔑。 闻者退后几步,摇头道:“你是觉得,我在姑娘面前分你的宠?”面露伤心,她怎么能这般想自己? “难道不是?” 丁香说的理所当然,复白了眼对方又说道:“亏得从前我那般信任你,没想到你表面和我姐妹情深,背后却在姑娘那搬弄是非。” 茉莉被说得慌急,心头的委屈更如潮水般涌来,望着丁香无奈地跺了跺脚,张口解释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了?上回你的事,我也尝试着同姑娘提过,但是主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想来是你最近自个做错了事,惹得姑娘不快才不愿帮你。” “是,是我错了!”丁香怒气冲冲,指着茉莉就责道:“那么你呢,口口声声说要帮我,明知我缺银子,却不借我,这就是你对我的好?”讽刺地笑了两声,又远离她几步。 “丁香,我上回说的可真是实话。我家里添丁,是真没有银两,否则我还能见死不救?” 丁香扯了扯嘴角,怒极反笑,“那你枕边的玉佩和手镯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识货。如果当初你借给了我,我就不必去向朱妈妈透支月钱。” 茉莉先是一惊,转而反问道:“你翻我东西?”上前又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翻我东西,丁香,你怎么能这样?!” “没话说了吧?你就是藏私,然后冷眼旁观,看着我干着急。”丁香并不解释,继续冷嘲热讽。 茉莉对这样的丁香很失望,轻声道:“那是姑娘最近才赏的,我若是早前有,怎么可能会不借你?”说完别过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丁香,我们自小在姑娘身边伺候,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 “就是这么多年,我才觉得自己可悲,竟是连你的真面目都没看清。”丁香说着,绕过台阶就往对面的屋子走去。黑暗中双手握拳,自己再也不要苦苦哀求茉莉,让她占尽便宜! 茉莉望着对面小屋的门被打开复又合上,紧跟着又亮起橘黄色的烛光,眼角微涩。和她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同住一间屋子,她居然这样误会自己。伸手抹了抹眼角,这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开了屋子进去。 坐在小榻上,解了衣裳却不想躺下。茉莉满脑子都是方才丁香的表情,廊下的烛光虽暗,但她对自己的那份厌恶却一览无遗。本想着她家里人出事都不敢再告假,心中定然很是苦涩,自己是想安慰她的,想问她有什么要帮忙的,却不想最后竟是吵了起来。 怪不得她最近都不怎么爱搭理自己…… “茉莉。” 正低头想着,却听到里间的呼唤声,以为是姑娘有什么吩咐,茉莉忙起身走了进去。 烛光飘曳,粉色的帐幔被撩起,着了月白色绣莲寝衣的少女青丝帖面,雪白肌肤似清晨露珠,泛着光泽。茉莉望着,心中不由纳闷起为何姑娘此次会对丁香这般铁石心肠。 她一向偏爱丁香,但是近来,不怪丁香会有那种想法,就是自己也能察觉出,姑娘是亲自己而疏远她。 “姑娘,可是要喝水?”茉莉贴心的发问,脚步就便移向桌前的茶几处。 “不必。”苏瑾妍抿了双唇,复招了她过来,轻道:“我有些睡不着,你坐下陪我说说话。”跟着人躺下,理了理自己鬓角的湿发。 茉莉取了旁边的团扇,“哎”了一声坐下就为她摇扇。 “丁香怎么样了?” 自家姑娘口气随意,头一句便问这个,茉莉先是一怔,转而便心知她是听着了外面的谈话。神色有些忐忑,不禁站起了身子,恭敬道:“奴婢大意,打扰了姑娘就寝。” 见她低头一脸惶恐,苏瑾妍轻笑一声,“坐下吧,我又没怪你,别这样怕我。”语中颇是无奈。 不得不说,因为姑娘那样对丁香,茉莉是有些寒心的。她觉得眼前的人不再是从前凡事都随意和善的主子,有的时候可以没有理由的就冷淡一个人。故而最近的茉莉,做事也变得小心翼翼,谨慎周到。 “是。”欠身坐下,依旧很是拘谨。 苏瑾妍虽喜欢这种乖巧的婢子,却不太乐见这种单板的面容。闭了闭眼,状似无意道:“丁香的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奴婢不敢。”茉莉抬头觑了眼苏瑾妍,很快又重新将头埋低,双手不知该放在那里,抓着团扇柄微微用力,有丝紧张。 自小受的教育和思想,让茉莉觉得主子便是天,便是一切。当初进绛绫阁的时候,管教妈妈也说过,今后凡事都要以七姑娘为先,不得有二心。茉莉虽然性子烈,但始终坚守这一思想,在她的心里,主子是不会有错的。 主仆有别,不管是自己还是丁香,都是苏府的下人。如方才丁香对姑娘的埋怨,那便是以下犯上,茉莉是断不可能会认可那种想法。再且,她始终认为,姑娘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茉莉,还记得我在妙仁庵对你说过的话吗?你将她当姐妹,她却未必那般想。瞧,今儿个,她不就误会了你?”苏瑾妍笑意潺潺,带着友善的提醒,“有些人天生多疑,你做好事帮她,指不准还被说成是在害她。” ﹍﹍﹍﹍﹍ 今天还有一更,谢谢四月微雨打赏的香囊,苏弄玉的粽子和苏玖熙的pk票。 c 第五十二章 赠玉 听了七姑娘一番提点的话,茉莉在小榻上翻来覆去,竟是怎么都睡不着。她不知道姑娘如何就突然防备起了丁香,且还让自己堤防她。不过丁香的表现,也着实让自己失望。 次日清晨,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及昨夜的事,静静地服侍姑娘洗漱,偶有交集,也匆匆别过头。苏瑾妍自铜镜中见着面色不虞的丁香,满意地勾起唇角。 收拾好一切,食了早点便往苑源楼去。茉莉和丁香皆是心事重重,没精打采地跟在苏瑾妍身后。 “七妹妹。” 乍闻呼唤,苏瑾妍转身,就见着一身淡紫装束的苏瑾妤盈盈走来。眉头微蹙,透着几分迷茫,待对方走近了才开口,“三姐姐,这么巧?” 苏瑾妤浅笑,亦回道:“是啊,可不是巧。妹妹也是去母亲那请安吧?” 苏瑾妍疑惑更甚,“姐姐也是?” 印象中,若不是有特别的事,她一向都是在老太太那直接向母亲请安的。 “自然是的,晨昏定省,我如何能只顾着祖母而不顾母亲这边?”玩笑的口吻,紧跟着余光扫了眼旁边的丁香,很快又移了注意,轻道:“既是通路,一道去吧?” 苏瑾妍抿了抿唇,欢快道:“好啊。” 与苏瑾妤相伴,苏瑾妍身板挺得直直,如何都不敢有一丝松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旁边的人对自己来说,都是个巨大的危险。不禁回想起前阵子的那个梦,苏瑾妤的低呐柔情,俞恒的宠溺骄纵,二人的身影是那般的和谐。 和谐地刺痛了旁人的眼。 “听说姐姐要说亲了?” 苏瑾妍突然出声,苏瑾妤闻言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倒。后面的甘枝伶俐地搀住她,提醒道:“姑娘小心。” 苏瑾妤伸手让她退下,调整好了面色,才淡然地望向苏瑾妍,不解道:“妹妹这是听谁说的?”心头却是恐惧,说亲? 苏瑾婵人还在,自己岂能出嫁?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苏瑾妍故意打趣道:“姐姐羞了,脸都红了~” 苏瑾妤果真摸了摸自己的双颊,拉了七妹妹,佯装生气地嗔道:“竟是乱开玩笑。” “难道不是吗?长幼有序,四姐姐都快出嫁了,三姐姐你的亲事怎么可能没有着落?祖母定是私下里在给你安排,等确定了日子就告知你。”苏瑾妍说得一本正经。 苏瑾妤一直跟在老太太身前,自以为老太太的心思都瞒不住她,自然不可能相信七妹妹的话。斜睨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道:“口没遮拦的,尽说这些混话。”本提着的心却安了下去,七妹妹爱开玩笑,自己竟然差点当真了。 “哪里是混话?阖府上下谁不晓得,家里是准备让你嫁去平阳侯府做少奶奶的。”苏瑾妍一贯直言不讳的神态,似是永远都不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苏瑾妤见此心中更是轻蔑,然后捂了她的嘴便道:“你再取笑我,我可不理你了!” 后者痴痴的笑了,掰开她的手,求饶般道:“好嘛好嘛,我不说了。三姐姐你面子真薄,不过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你常常去姐夫家小住,谁都能猜到你和曹二少爷……” “七妹妹!”听到她将自己与旁的男人说到一块,苏瑾妤恼恨地一声大吼。 苏瑾妍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更是瞠目结舌,这还是头一回见三姑娘说重话,口气还是这般凌厉。转望向七姑娘,发觉她竟是痴傻住了,两只眼珠子转都不转。 苏瑾妤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失态,撩了撩脸庞的碎发,缓了音道:“妹妹这话说得过分,今后可莫要再提了。”心中大骇,难道苏家真的要将自己说亲给曹二少爷? 这怎么可以,断不能这样! 脚步移开,带着桑葚和甘枝就绕过苏瑾妍。经过她的时候,苏瑾妤余光瞟了一眼,七妹妹最沉不住气,她会先开口的。 果不其然,才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焦急的唤声,“三姐姐!” 小跑至苏瑾妤身旁,苏瑾妍无辜的脸上有几分委屈,拉了她的袖子道:“姐姐别生气,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不爱听,我不说便是。” 苏瑾妤停脚,看了她一会才叹息道:“你方才也是这样说的。” 后者脸色讪讪,有些尴尬地摊了摊手,似是相当无措。 “算了,我若是和你较真,早就被你气出病来了。”苏瑾妤语调轻柔,带着惯有善意。 苏瑾妍见此,顺着她说道:“就知道姐姐你人好。”说完似是想着了什么一样,拍了自己的脑门转身就道:“丁香,你回去将上回哥哥给我的和田玉蝉挂件取来。” 旁边的苏瑾妤一听就明白了她是何意,推拒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苏瑾妍甜甜笑了,自顾自地道:“本是前儿个就想给姐姐的,后来给忘了。那对玉蝉可是漂亮,通体碧绿,姐姐一定会喜欢的。不过我只有一对,只能给你一只。”竖起食指,眸间俏皮,又隐含亲昵,苏瑾妍得意般道:“哥哥说了,这是城南玉宝阁定制的,再不可能会有重复。” 苏瑾妤自然喜欢见七妹妹这般信任依赖的模样,笑着默认接受。 苏瑾妍就催促起丁香,“平日里我的东西可都是你打理的,放在哪儿你最清楚,还不快去!”说完余光睨了眼苏瑾妤,对丁香又道:“你爷爷去了的事,等会我就帮你向母亲告假,且莫要再伤心了。” 丁香一脸受宠若惊,感激地抬头却见着姑娘熟悉的关怀眼眸,心中骤暖,忙点头感激道:“谢姑娘、谢姑娘。” 苏瑾妍摆了摆手,轻道:“快去吧~” 丁香自不敢耽搁,可转身还没走几步,便又被主子唤住,“等等。” 苏瑾妍往前几步,对丁香再道:“你拿了玉佩直接送到三姐姐的屋子里去,否则当着其他姐妹的面,我可再取不出第三件那样的玉。” “妹妹对下人可真是体贴。”见丁香离开,苏瑾妤走到七妹妹身旁。 苏瑾妍转头,极为自然地回道:“丁香是打小就跟我的,谁都晓得我最看重她了。” 苏瑾妤望向远处那小跑的身影,眼眸微眯,赞赏般道:“丁香得妹妹你这般信任,可是有福。” 苏瑾妍不置可否,另一旁的茉莉却满心疑云。 姐妹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到苑源楼,方进院门便听着一阵笑声,朱妈妈迎上来,恭敬地行礼道:“给两位姑娘请安。”说着抬头又补充道:“姑娘们快进屋去,可是有大好的喜事。” c 第五十三章 拒亲 所谓大好的喜事,便是贵翼学堂那传来了消息,称是苏府三位少爷全部通过,均得以入学。阖府上下相当欢喜,苏大老爷更是亲自带了两个儿子与侄子去学堂先生的府上拜见。 慈云阁里一片热闹,大太太、二太太围着老太太说笑,道是一门三子皆入贵翼,今后金榜题名、光耀门楣。老太太眉开眼笑,范姨娘最擅说好话,站在一旁堆着笑脸道:“二少爷、三少爷才华横溢,日后高中入朝为官,替圣上效力自不在话下。四少爷年纪轻轻,便得教头赏识,给众皇子做陪练,今后也是前途无量。”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望着范姨娘便道:“就你会说话。” 四少爷苏景因为被禁军教头看上,称是练武奇才,稍加磨练必成大器。选在皇子身边的人,自然不能荒废了文,故而破例录取。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众人大喜,便是连老太太都说祖上庇佑,当场就去了祠堂上香。 次日,老太太与大太太带了盛礼去平阳侯府道谢。待到了申时左右才回府,刚回慈云阁坐下,老太太便让冬梅去玉兰阁请了三姑娘过来。 苏瑾妤进屋的时候,正见着老太太躺在竹藤的软榻上闭目养神,春兰坐在小凳上捶着腿。放缓了步子,走到春兰身旁,苏瑾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美人捶就伺候起老太太。 “三丫头怎么还没过来?” 半晌,老太太出声睁眼,一眼就瞧见脚边的苏瑾妤,忙坐起来笑着指了她道:“你这丫头,来了也不说一声。这些个事由得她们做,你费什么力。” 苏瑾妤将美人捶递还给春兰,笑嘻嘻地站起来请安,说道:“孙女伺候祖母,可不就是天经地义。” 老太太伸手挥退了屋子里的众人,拉了苏瑾妤在身旁坐下,“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顺。” 后者乖顺地低头,莞尔轻喃道:“祖母夸奖了。” 老太太见她俯首,面上带了丝丝红晕,手心亦冒着薄汗,忍不住心疼道:“可是刚从外面赶过来?这时候的阳光虽不烈,但地气却最是毒辣,怎么也不省得打把伞?” 苏瑾妤微微抬头,欲言又止,跟着才说道:“孙女又不是纸做的,祖母还担心我给晒坏了?”说完掩帕微笑,故作轻松。 老太太听她这说辞,脑中就想着了什么,拉了她的手轻问:“便是上回听了你七妹妹的混话不是?” 苏瑾妤忙摇头,“不是的,祖母。” 老太太只当她维护幼妹,别了嘴道:“七丫头的性子我还不了解,最近说是勤奋了,但关着门也不晓得在看些什么书,竟是将那些个鬼力乱神不干净的话扯到自家人身上。我跟你母亲也提过,让她好好管教你七妹妹。” “祖母您别生气,七妹妹那是真性情,说话偶尔虽有不当,可都是无心的。” 提到七孙女,老太太便觉得有些堵心,咋舌道:“这是自家人,无心之过也就罢了。姑娘家,这样的真性情可是要不得,回头若是找了婆家,旁人可不一定会这般想。” “好了,祖母,您就别不高兴了。”苏瑾妤拽了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地摇晃着。 老太太的目光重新投在苏瑾妤身上,对于这个最为贴心的孙女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紧跟着坐直了身子,眯眼道:“妤儿,祖母唤你过来,是有个事想听听你意见。” 苏瑾妤抬头,神情好奇又专注,“不知是什么事?” “是关于你的人生大事。”老太太心情欢雀。 苏瑾妤面色顿僵,脑中一片空白,唇边的笑容渐渐敛去,有些难以接受。耳旁又听得那年迈的声音传入,“今儿个去平阳侯府,我和你母亲与曹夫人提过这事,他们家二少爷年纪与你相仿……” 老太太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话未说完,便听得一声激动的拒绝,“不行!” 苏瑾妤倏然站起身,眉宇间尽是不愿,眸光坚定地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面色沉了下来,皱眉出言道:“妤儿,什么叫做不行,难道你不愿意?” 苏瑾妤这才反应到自己失了分寸,忙低头缓声道:“孙女,孙女是不愿。”见着对方愠色更浓,凑上前解释道:“祖母,孙女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谈亲。” “还小?开了春就十五了,瞧你四妹妹,再过个十来日可就出嫁了。”老太太不以为然。 苏瑾妤心中焦急,想起昨日七妹妹的玩笑,“祖母定是私下里在给你安排,等确定了日子就告知你。” 原来她真是善意的提醒,今日祖母与母亲去平阳侯府,自己就该有所警觉的。这下可是遭了,她们都与曹家提了这个事,该如何是好?抬头却见着老太太满含打量的目光,苏瑾妤只好说道:“祖母,孙女还想多陪在您身边几年。” 老太太眉头舒展,笑了道:“你这傻孩子,祖母何尝不想多留你几年,但更不能误了你。” “祖母,孙女现在真不想嫁人。”察觉到老太太的不悦,忙又说道:“孙女是祖母一手培养大的,您就是我最亲的人。母亲早亡,大姐自出嫁后回府的机会总是少,孙女想替她们多尽尽孝心,伺候您。”说完眼眶一红,泪水竟是扑簌扑簌流了下来,“祖母待孙女好,凡事都为我安排筹备,我心里都记得您的好。但是一旦出嫁,孙女便是别人家的人,如何还能同您这般亲密?” 苏瑾妤说完站起了身,复又跪在老太太身前,泪水似绝了堤一般止也止不住,“祖母若真要我出嫁,我自不敢违背您。只是孙女当真不想离开您,我多想着时光能过得慢一些,每日见着您,能够多伺候您一阵子都是欢喜的。孙女自小丧了亲娘,得祖母多年疼爱,我若是都离开了苏府,那您身边再没贴心之人,让孙女如何放心得下?” 字字真诚,听得老太太心里也是伤感。自第一任大媳妇张氏去了之后,她就格外疼爱苏瑾婵和苏瑾妤。她们自由丧母,自己唯独她们受了委屈,凡事都亲自过问,这些年投了多好心思,以为只有自己知道。 熟料,这三孙女都记在了心上,更是因为自己而情愿耽误她的终生大事。这份孝心,阖府上下谁能相比?老太太眼角微涩,拿帕子抹了抹眼,站起身亲自将苏瑾妤扶起来,摸着她布满泪痕的脸。微皱的眼角泪花涌现,心疼溺爱道:“你当真不愿嫁过去?” 苏瑾妤极为肯定地点头,还添了一句,“孙女愿在祖母身前多侍候几年。” “可这样好的一门亲事,你若不去,曹夫人可是要选了旁家姑娘的。妤儿呀,今后指不定再也寻不到这样好的亲事,我原想着让你嫁过去,和你大姐成为妯娌,今后也好有个照应。你这傻孩子,难道真的不愿吗?”老太太心中动容,摸着苏瑾妤的手抖微颤了起来。 苏瑾妤扶着老太太坐下,端了茶给她,又拿着粉色帕子抹了抹眼睛,真挚道:“亲事总还能再谈的,祖母可就一个。孙女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幸福,而置祖母不顾?” “这,长幼有序,你四妹妹出嫁了,你却还待字闺中,祖母是担心外面的闲话难听。” 苏瑾妤却是无谓一笑,望着老太太便道:“孙女的心里只有祖母,能陪在您身边就心满意足,其他的什么都不在意。” c 第五十四章 改命 日过上旬,苏府越发热闹,里里外外皆是张灯结彩,彩带飘扬。自三年前大姑娘出嫁后,还是头一回办喜事,谁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四姑娘虽是庶女,但老太太格外恩宠,便是连她的压箱底都取了好几件出来,说是苏府的姑娘,断不能受委屈。 秋风卷起藕色帘幔,廊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咚咚”可是悦耳。苏瑾娅坐在琳琅满目的妆台前,望着铜镜中映出的容颜,嘴角泛出一抹苦笑。窗柩上、走廊里、器皿上,何处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这是她的亲事,她的喜事。 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一丝快乐? 苏瑾娅深深闭了闭眼,将心头的涩意压下。生在这样的家族,又是庶出,便只能认命。她没有说不的资格,如姨娘所说,自保便足矣。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旁人的事又如何插手? 执起桌上的雕花木梳,微微低首,温柔地打理起胸前的长发。眼前那些闪耀到刺眼的首饰,都是各房长辈和姊妹送来的。因为要出嫁,母亲还特地给自己打了三套首饰,极尽宠溺。 对于自小就受惯了冷落的苏瑾娅,出生到现在所受到的家人关怀,都比不过这些待嫁日子中受到的重视。不知为何,心田还是暖暖的,亦有几分无奈。青丝穿过木梳,丝滑柔顺,散着清香的秀发,有着明媚少女特有的光泽。 姨娘说,新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嫁衣已经送来了,她却只在当天试了下尺寸。苏瑾娅曾经也幻想过穿上最美的嫁衣,然后嫁给心仪的男子,在他掀起红盖头的一瞬,见着对方眸中的惊艳。 然,苏瑾娅也明白,那只会是个梦。她的亲事由家族做主,父母之命,然后嫁给素未谋面的男子。 虽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亦觉得家里定然不会给自己安排一门离谱的亲事。钱家……苏瑾娅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呵,钱家……为什么谁都不愿嫁的男人,偏要自己嫁? 这是自己的一生,不是说平日拿了姐妹们挑剩的首饰,不是说被迫将心爱地东西让人,更不是忍一时就可以过去的。 苏瑾娅恨,她恨命运的无奈,更恨自己的懦弱。 “四姐姐。” 门口处传来脚步声,苏瑾娅忙恢复了常色,搁下梳子,轻轻擦了擦眼角。站起来刚转身,撩开了帘帐走进的正是七妹妹,她笑着走到自己身边,又唤了一声“姐姐”。 声音婉转,带着很自然的亲昵。 苏瑾娅便出言问道:“七妹妹怎么来了?” 许是自己马上要出嫁了,所以七妹妹最近格外地与自己要好,每日都要来云香阁几回。苏瑾娅对她的到来,渐渐变得习以为常。可每回见她,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上一句。 苏瑾妍便走到妆台前,望着上面摊着的首饰,状似随意道:“便是过来找你玩,姐姐可是烦了我?”随意地取了支梅花琉璃钗,手指摩挲着片片花瓣,似是极为欣赏。 日久生情,苏瑾娅待七妹妹虽依旧淡然,却不复从前的客气,说话举止亦随意了些。瞧她取了这珠钗,便道:“妹妹若是喜欢,便取了去。” 苏瑾妍抬眸望她,摇头道:“我这哪是喜欢,就是瞧着特别配姐姐这身鹅黄绣菊的衣裳罢了。”说完走近苏瑾娅,伸手就将珠钗在她的发间比划。 苏瑾娅的眸色微暗,暗道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七妹妹自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怎么可能会稀罕自己这的一支珠钗? 待苏瑾妍将珠钗簪好,便推着苏瑾娅在妆台前坐下,乐道:“四姐,你瞧,是不是很好看?” 收起心中的那份失落,苏瑾娅恢复常态,望了眼铜镜,冲七妹妹点头道:“嗯,妹妹眼光独到,这钗在我瞧了几天,竟是都不知该怎么搭配。” 苏瑾妍闻言便甜甜一笑,眉梢微抬,“姐姐尽是笑话我,跟我说这些死板的台面话。”说着佯装生气,转了身就望向门口。 今日都十三了,离十六的那个夜晚不过三日,自己不能离开四姐姐,定要她平安出嫁。只要那一夜自己一直守着她,她没有机会做傻事便不会出事。又担心发生变故,所以苏瑾妍最近时不时就来陪她,观察她的情绪变化。瞧见她一如往常,心思才微定。 “对了,四姐姐,我晚上过来与你睡好不好?” 不明七妹妹怎么突然说了这话,苏瑾娅不解道:“为何?” 苏瑾妍便拽了她的胳膊,笑着回道:“便是想与姐姐一道,好不好嘛?” 苏瑾娅有些犹豫,“怕是不合规矩吧?” 姑娘都有各自的院落,没有特殊原因都不可留宿他院。苏瑾娅墨守陈规,自然觉得这样是大大不妥。而且,七妹妹的示好,也有些莫名其妙。不冷不热地过了十多年,怎么这阵子却突然爱与自己亲近了? “这有什么,姐姐你都快出嫁了,我陪你几个夜晚又何妨?”苏瑾妍不依不饶,跟着也不等她答应,狡黠道:“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她不反对。” 这哪是问自己意见,根本就是通知嘛。七妹妹偶尔的霸道劲上来,是谁都拦不住的。不过她愿意陪自己度过出嫁前的这几个夜晚,也是一番心意,苏瑾娅点头应下。 苏瑾妍得偿所愿,心情大好,拉着苏瑾妍说这说那。 自己一定能改得了她的命! 当夜,苏瑾妍便留在了云香阁。待接下来的两日,干脆就与苏瑾娅同吃同住,怎么都不肯离开她半步。姐妹二人同进同出,外人眼中看着是相当亲密,便是八姑娘苏瑾妧都有些纳闷,忍不住打趣起苏瑾妍,说七姐你怎么最近总和四姐要好,都不理她。 苏瑾妍便笑着对八妹妹回道:“待等你出嫁之前,我也这般缠着你。” 一句话惹得苏瑾妧面红耳热,当下就嗔骂了苏瑾妍几句跑开了。 时日清晨,自请安回来,正与苏瑾娅喝茶说笑之际,便听得外面传来朱妈妈的声音,“七姑娘,大太太请您过去。” 苏瑾妍瞧了四姐姐一眼,站起身道:“姐姐,我去去就回。” 苏瑾娅点了点头,走到屋门口,瞧着七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 进了苑源楼的屋子,只见着罗氏正在低头抹眼泪,苏瑾妍不明所以,上前就问道:“母亲,怎么了?” 罗氏抬头,握了女儿的手便道:“妍儿,你舅舅差人来通知,说是你外祖母突然摔了一跤,怕是不行了。” 苏瑾妍大惊,变色道:“怎么会这样?” “你外祖母年纪大了,从台阶上摔下去,当场就折了腰,眼下正昏迷着。大夫说气息不稳,想是情况不太好。”罗氏越说越伤心。 苏瑾妍只得出言安慰,“母亲,您别着急,外祖母身子一向硬朗,许是没那般严重的。” “唉……我这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过去,但明儿个就是你四姐姐出嫁,府上一堆的事。所以,妍儿,你替母亲去一趟,瞧瞧你外祖母到底怎么样了。”罗氏一脸希冀地望着女儿。 苏瑾妍心中也急,但听了这话微有犹豫。明日四姐就出嫁,自己只要再陪她过了这一天就好,面色为难地抬头,又见着母亲焦急的容颜,终是不忍拒绝。 “母亲放心,女儿去。” 罗氏点头,又叮嘱道:“这天瞧着似是要下雨,让贾妈妈陪着你去,路上再多带些人。这出城不方便,记得要小心。若是今夜赶不回来,明早再回府就是。” 苏瑾妍忙出言制止,坚定道:“母亲,女儿天黑前一定会赶回来的。”说着看了看外面,见已近巳时,便欠身道:“母亲,我早去早回。明日四姐姐出嫁,我可是要亲眼见她上花轿的。” c 上架感言 秀朱阁,夕第三个上架的娃。虽然不是第一个,但还是很紧张,心情相当忐忑,每次都很怕面对这个问题:亲们会继续支持吗? 发书到现在,差不多五十天,十三万字,其实更新真的很不给力,夕自我鄙视。双开中的孩子更新让人蛋疼的,本月又是考试月,所以更的少,大大地对不住亲们。 其实开这本书,很大的原因是夕自己喜欢。那阵子之所以有这个念头,是因为妻锦那边的书评区,整版整版全是批斗偶的评论,看的太桑心。反思嫡女花和妻锦,发现了很多不足,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避免再犯,希望能写出一本不那么被吐槽的文。 构思了好久,将大纲和开篇给编辑之后,其实不太被看好,甚至被建议换题材。但是因为自己喜欢,最后还是开了,发书后成绩不如上一本,说实话有点失落。而且虽然更新少,但写起来很费力。 夕想着剧情紧凑、想着不拖沓,想着将人物刻画好,但貌似不尽人意,依旧存在很多不足,夕只能说会在以后避免。所以,夕对朱阁寄了很大希望。将近两个月的日子中,亲们每一次的投票、点击和评论,都是对偶的鼓励。马上就要上架,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夕会加油的! 真心感谢主编蒜苗和责编香菜的指导与推荐,自发书后就没断过推荐,相当感动,否则朱阁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貌似十二点后编辑会开通vip通道,夕会更新新章节。上架后,每日两更,视情况加更,希望大家能订阅支持。初级vip读者千字三分钱,高级vip读者才千字两分,然后到某夕手里加上分成最多最多也就千字1.4分,乃们懂的,瓦需要你们的每一个支持。 初落夕 2012.06.30c 第五十五章 探病 因为罗家在城外,苏瑾妍赶着傍晚早点回来,便是连绛绫阁都没有回,匆匆就欲出府。大太太早就让人备好了车和护卫,至大门口,苏瑾妍转身说道:“茉li,你留下。” 茉li面色迷茫,不解地唤道:“姑娘……” “去舅舅家,我带着丁香过去就可以了。”苏瑾妍说完顿了顿, 又嘱咐道:“你回云香阁,伺候四姐姐。” 茉li自是不明白这是何意,那旁的丁香却生了得意。姑娘最偏爱的到底还是自己,走进走出只让自己跟着,如此想着,拉了茉li的袖子就劝道:“姑娘这样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放心,我会伺候好姑娘的。” 茉li哪能听不出丁香的口气,委屈地望向苏瑾妍,后者却丝毫没有要带上自己的意思。 苏瑾妍睨了眼丁香,心中泛着冷意,转而只对茉li道:“四姐姐明日出嫁,你守着她,切莫离开半步。“表情严肃,神态郑重。 姑娘的眸中似是加了些其他,茉li看不明,但感觉得出她的重视。不敢再磨蹭,欠身应道:“是,奴婢明白。” “嗯,你且跟在四姐身边,傍晚我就回府。” 苏瑾妍说着,就着丁香的手踏了踩凳就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出发。 丁香跟着进去,不解地插嘴道:“姑娘,太太说了让贾妈妈一道,要不要等等?” 苏瑾妍极为担心夜晚的事,不想耽搁一分,摇了头望向她,勾唇道:“我身边有你就够了。” 丁香露出一抹笑容,欢快地“哎”了一声就让车夫驾车。 车轮滚滚的声音响在耳边,起先的时候外面很安静,苏瑾妍亦能闭目假寐。但后来许是到了繁闹的集市,马车行驶地有些吃力,走的极慢,四周都是行人的说话声和小贩的吆喝声,苏瑾妍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丁香察言观色,附和了主子的意思便道:“真是糟心,街道上这么多人,可是挡了道。姑娘莫要心烦,罗老太太一定不会有事。” 她总是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知晓什么样的情况下该说什么话,猜测出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眼下,她却是猜错了。苏瑾妍嫌路程太慢,着急的原因并不单单是担心外祖母,更多的是牵绊着苏瑾娅。 丁香或许很得意,为何自己留下了茉li而带上了她。殊不知,就是因为信不过,才觉得摆在身边最好。 苏瑾妍望着她,淡淡说道:“每回出城都这样,静心些便好。” 口吻淡然随意,有那么丝无关紧要的意味。 丁香错愕,自家姑娘的性子一向急,怎么可能如此平心静气?呆呆地望了她好一会,后者却只装没察觉,一点都不搭理自己。丁香微微挫败,前阵子对自己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又拒人与千里? 马车就这般慢腾腾地往前使了许久,待到苏瑾妍的最后一分耐心都快被磨尽的时候,终于觉得马车的速度提了上去。长长吐了口气,将早前的郁闷扫去,复又惦记起苏瑾娅。 她不会有事的,对吧? 最近她都很正常,白日里的时候与自己有说有笑,丝毫看不出轻生的念头。 今生的苏瑾妍重视身边的每一个亲人,她知晓生命的宝贵,不想有悲剧发生。 前几日,四姐姐同自己发出感慨,说三姐姐太傻,平阳侯府那般好的亲事,她竟然都拒绝。苏瑾妍当时只是笑了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一切都如前世的轨迹,苏瑾妤以孝为由,拒绝出嫁。 待等到明年秋的时候,她却主动提出甘愿入平阳侯府。冠名为替亡姐照顾子女,实则是想独占大姐夫。 算算日子,她已经陪着大姐去了好几次妙仁庵了。可惜,自己去曹府不如她方便,好多时候想提醒大姐,没有机会,亦不知该如何开口。苏瑾妤若是已经下手了,可怎么办? 最近将太多的精力放在四姐姐这儿,连带着其他都忽视了不少。 苏瑾妍只觉得力不从心,她该怎样,怎样才能保住四姐和大姐? 要防着四姐轻生,还得堤防三姐害大姐。 她有些分身乏术。 不知为何,自出府后眼皮子就总是不停地跳。苏瑾妍有种不好的念头,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心中隐隐的不安。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出城,持续到了罗府门口。 下马车的时候,已经几近午时。苏府的护卫早就通传过,罗家的大少奶奶在门口迎了苏瑾妍。 罗大奶奶面色沉重,目光扫过随侍的四个护卫和婢子,最后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不解道:“表妹,怎么就你一人,姑姑呢?” 苏瑾妍便携了她的手,回道:“表嫂,家里明日办喜事,母亲未能抽空,让我先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了,外祖母怎么就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罗矢奶奶便一边解释一边引了苏瑾,妍穿廊过院往宅子深处去。 至罗老太太的屋子,里间已经围了许多人,苏瑾妍一一请过安,众人就聚在一起诉担忧。躺着的老太太一直昏迷着,眼皮子动也不动,额上包扎的白布,渗出一块殷红的血渍,说是摔倒的时候,头撞到了旁边的柱半。 苏瑾妍听了也很担心,和众人守在旁边。 又过了一会,婢子引了众人去大堂用膳。饭后并没有立即赶去老太太的屋子,罗太太拉过苏瑾妍的手,轻道:“妍儿你也许久未来府上了,你母亲近日身子可好?”苏瑾妍甜甜地唤了一声“舅母”跟着便回道:“母亲身子很好,平日里也惦记着外祖母和舅母。就是近来府上事多抽不出身,母亲还说,让我替她向您和舅舅问好,等过阵子就过来。” 罗太太看着外甥女笑了笑,点头道:“几个月不见,妍儿懂事了不少。”苏瑾妍低异不语。 “哟,大嫂,这就是兰妹子的闺女?”苏太太的闺名,唤作罗兰。 正说着,旁边就传来一个陌生妇人的声音。苏瑾妍抬头望过去, 只见那夫人四旬左右,衣着华丽,却是眼生,苏瑾妍从未在罗家见过她。 罗太太对她很是客气,点头招了苏瑾妍近身,笑着道:“就是兰儿家的。”转而才对苏鼻妍介绍道:“这是你芳姨。” 苏瑾妍虽是不认识,但依旧规矩地行了个对长辈的礼,乖巧地唤道:“芳姨。” 旁边的罗大奶奶便上前解释:“表妹,这是祖母前几个月方认的干女儿,你母亲的义姐。上次家里摆席,只姑姑来了,你都没过来,今日可顺便好好认认。”苏瑾妍“哦”了一声,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 罗老太太今年认了个干女儿,也是个官宦夫人,听说是在寺庙里上香的时候遇着的,二人一见如故,当场就认了亲。据说来头还不小 ,是国公府夫人裘氏的亲妹妹。当时苏瑾妍听到的时候便唏嘘不已,毕竟罗家不显贵,那样显赫的夫人却认了外祖母当干娘。 自己还记得当时母亲的回话,说母女便是一种缘分。有缘则无需计较身份、门第。早前的自己任性,那次的认亲宴席,因心情不好就没有过来。故而,这还是头一回见这位芳姨。 裘氏细细瞧了瞧苏瑾妍,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点头道:“早听干娘提过这外孙女,说可是水灵般的人儿了。先前见着兰妹妹,就想着见见你。这下子好,我可多了个标志的外甥女。” 苏瑾妍含笑地瞧了她几眼,见她面带高兴,心想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夫人。 众人说了会话,就有婢子大喊了“不好”跑过来。众人赶到罗老太太的屋子,只见几个大夫都摇头,请罗家另请高明。罗太太当场就往后退了一步,苏瑾妍见着其他的几个姨母也都低头抹泪,却是裘氏扑到了床边,喊了半天“干娘” “芳妹妹,您就别摇母亲了。”因为顾忌着她的身份,罗家的几位姑太太说话很是客气。 裘氏眸中微润,低头泣道:“我才认了干娘,难道我们母女情分就这般短暂?”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便招来身边的婆子,吩咐道:“你且去趟国公府找我姐姐,让她往宫里给娘娘递个消息,看能不能请太医过来。” 罗家的人一听,面色大喜,罗太太率先问道:“这、这可以吗?” 裘氏自己都不确定,只道:“嫂子,我也不省得,都说这宫中的御医最好,若是他们都束手无策,那我也没辙了。”就这样,众人围在外面坐了好些时辰。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天空阴云密布,空气里闷热难耐,苏瑾妍的心情更是焦急。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才见有宫中的御医过来,同众人打了招呼,便开始为罗老太太诊脉。 御医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说方稳住伤势。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苏瑾妍左右遥望,心知不能立即起身离开,便陪着众人坐到了天黑。 见时辰实在太晚,外面又密密率翠下起了小雨,苏瑾妍便同罗太太告辞。 罗家的人一再挽留,说天色已晚且又在下雨,让她在府上住上一晚。苏瑾妍心里放心不下四姐姐,只出言婉拒了。回京的路上,苏瑾妍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快些,身后披了斗笠的护卫只得跟紧脚步,心中却纷纷埋怨起自家姑娘,非要行这雨路黑路。 丁香见苏瑾妍不停地搓着手,面上很是焦急,出言道:“姑娘,赶得及进城的。” 苏瑾妍根本就不是在担心城门关不关的事,但又不想与她解释,便保持了沉默。可没过一会,车子突然往下一陷,竟是停下不走了, 外面车夫的声音传来“姑娘,马车陷进坑里了。” 第五十五章 搭车 秋雨磅礴,似大水般自天际灌下,雨水哗哗地流下,连纸伞都挡不住。和着泥土的坑水染脏了苏瑾妍的绣兰huā鞋,站在旁边的草堆上,只觉得鞋底面一片湿漉。着了斗笠的护卫用力推着马车,天际昏暗,偶有闪电劈下,寸步难行。 苏瑾妍急赤白脸,忍不住对着家仆催促道:“好了没升” 车夫正引导着护卫自各个方位尝试着将马车推出泥坑,可不巧总在快要成功的关键时刻又后退。几个护卫已经累得精疲累尽,听到七姑娘的催促忍不住就在心底抱怨。车夫淋着雨,走到站在伞下的苏瑾妍身前,喘着大气回道:“姑、姑娘,怕是还要有一会。” 心急如焚,却又不能硬逼他们,苏瑾妍明白这不是他们的失职。跟着自己出府,谁都没有会料到这种情形,点了点头,只能站立不安地路前路后遥看。 出门匆忙,未有带伞,便是苏瑾妍现在头上遮的这一把,还是马车里预备的。丁香半个身子都被淋湿,忍着寒意站在旁边,斗大的雨水溅在身上,终是忍不住说道:“姑娘,不如先回舅老爷家吧?” 苏瑾妍斜睨她一眼,不悦道:“你可晓得现在离舅舅家多远了,这样走回去得走到什么时候?” 丁香吃了话,可衣衫贴着身子极为难受,忍不住又劝道:“可姑娘,天黑了路道上不安全,在这儿等着也不是法子,倒不如让护卫先护送您回舅老爷家。毕竟自这儿回罗府比去舅……” 话还没说完,苏瑾妍一个凌厉的眼神就射了过去,语调怪异道:“你若觉得在这儿等是受了委屈,要不我先差人将你送回舅舅府邸?” 后者听了忙低头认错,因为慌乱,举着伞的手一抖,水全滴到了多瑾妍的肩上,后者下意识“啧”了一声。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姑娘您淋了雨受寒。” 苏瑾妍也不顾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只盯着那辆深陷在泥坑里的马车。 “驾、驾!”伴着车碌声,有马车向这驶来。 众人纷纷转身看过去,经过一番折腾,都不再抱希望,城外的泥路不平,这种土坑,便是晴天车陷进去也不好拉出来,何况现在。 朱轮的马车上挂着一盏琉璃宫灯,上面缀着的珍珠因为颠簸而敲打灯身,在这样黑暗的路上显得十分明显。马车渐渐接近,那赶车的小 厮瞧见路边的情况,转身对车厢里低语了几声,紧跟着安人便见那人点了点,复拉了马绳在苏家的队伍旁停下。 几个护卫自然而然地往苏瑾妍那旁护去。 雨珠碰撞纸伞,溅到苏瑾妍的脸上,本荡在脖间的长发粘在脸上,伸手往耳后撩了撩。抬头正见着对面马车上的小厮拿起旁边的灰白大伞,跳下车板走至众人身前,友善道:“是苏侍郎府的家眷吧?小人是安平侯府的,我家世子让小人过来问是否遇着了麻烦?”说完目光望向那辆有着苏府标志侧倾的马车。 苏瑾妍听到“安平侯府”的时候心中就一个激灵,待等到眼前人提到“世子”时步子一虚,差点就往后退去。 上辈子千方百计想着法子遇着他,便是他可能会出现的宴会、府邸,自己都寻着机会过去。而今生,不想遇见,却偏是躲都躲不掉。 满脸雨水的丁香扶住苏瑾妍的胳膊,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关切道:“姑娘可是淋了雨不舒服?” 苏瑾妍挣脱开来,面前的小厮却已经被唤回至车边,只见琉璃灯光下,他弯着背侧耳听了一阵,紧接着望了苏瑾妍这边几眼,恭敬地回道:“爷,是苏府的七姑娘,她们的马车陷在了泥水里。” “路人行车,干咱们什么事?还不快继续?!”苏瑾妍郁闷,转过身便催起了家仆。 车夫愣了愣,继而张罗着护卫再返回遭难的马车旁。 “姑娘,是安平侯府的人。老爷同他家侯爷有交情,算是熟人, 不如让他们载我们一程?” 苏瑾妍横眉望去,大喝道:“丁香,住嘴!”目光移向旁处,只等着马车经过。 结果那马车行了一段路,复又停下,那小厮跑过来,走到苏瑾妍身前好意道:“苏姑娘,我家世子说都是回京,姑娘可需一道?” “不必,多谢你家世子好意。”苏瑾妍毫不犹豫得拒绝。 那小厮一脸意外,瞄了眼那旁的几个护卫,不确定地又问道:“苏姑娘,当真不用么?” 苏瑾妍肯定地点头。 丁香被淋得浑身湿透,僵着脸色提醒道:“姑娘,这雨……” “丁香,你再说些我不爱听的,以后就别再跟着我。”苏瑾妍说出重话,身后的人才噤声。 俞恒坐在马车里,将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眯了眯眼。脑海中回忆起少女清冷的面容,修长的手指勾起车厢的窗帘,隔着雨水看不真切,只晓得她站在伞下,依稀能感觉初她身上的那股坚决。 沾了雨水的手指微凉,俞恒唤道:“阿苏,回来。” 俞府的小厮折回,他不理解为什么苏家这位姑娘会如此坚决。 难道是所谓的男女之别?事出有因,她不必矜持到那种地步吧? 见到俞府的小厮跳上了车板,丁香心知自家姑娘不会改变主意,一只胳膊怀了怀自己胸前,四下瞧了瞧,见着远处的大树便扯了苏瑾妍的衣袖道:“姑娘,不如却去那边树下躲躲雨。明儿个四姑娘还要出嫁,您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想到四姐姐,苏瑾妍心下一惊。自己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四姐姐若出了什么事,自己定然难以安牟。突然慌张了起来,苏瑾妍搭着丁香的胳膊就道:“我们搭车,你快去拦下!” 丁香大喜,也不问为什么,将伞交给苏瑾妍,小跑着便去追安平侯府的马车,大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苏瑾妍闭了闭眼,将心头的不适压下。她犯不着因为傲气而拿四姐姐的命做赌注,只要自己尽早回到苏府,守她一夜。过了今日,便再不会出事! 这般想着,苏瑾妍对自家的车夫吩咐了几声便往前方已经停了的马车走去。踏在泥水路上,偶尔还会踩空,等上车的时候,整双鞋已经湿透。 苏瑾妍娄在车厢门口处,形象颇是狼狈,取了湿帕子擦了擦 自己的脸和脖颈,最后才轻道:“多谢世子。”眼神却不看过去。 “姑娘,没事吧?” 丁香伴在苏瑾妍身旁,余光不时地瞄向里面坐着的男子。他斜靠在烟灰色的软枕上身前的案几上摆了个青瓷huā盆,深红色的huā朵开得正艳。男子偶尔将它取在手中摆弄,等路道稳了复又放下,似是格外重视。 苏瑾妍的全部心思都在回府上,也顾不得规矩,掀了车帘就对外道:“可否快一梨” “苏姑娘夜路难行,小人得看着前面的路才成。” 苏瑾妍脸上露出一抹失望,手却没有放下帘子,一直盯着前面的道路,心中期盼着四姐姐不会出事。偶尔经过人家见着屋里已经燃起了蜡烛,苏瑾妍更是焦虑,三番两次地出声让阿苏尽快。 “姑娘放心一定赶得及在城门关之前进城的。就算来不及,咱们安平侯府的马车也是能进得去的。”阿苏直以为苏瑾妍在担心这个便让她定心。 苏瑾妍没有解释,只将帘子放下。 “一开始还不愿上车,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男子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苏瑾妍的心跳止不住加速,咬了咬唇,只轻道:“太晚了,我想回府。” “看得出来,你急着回府。”俞恒借着车厢内微暗的壁灯,观察起眼前少女的面色,只见她眉头皱紧,似是有什么事放不下一般。 “是啊,很急。” 想着早点进城,想着早点回府,想着早点见到苏瑾娅,有想早点离开这马车。所以,很急…… “姑娘瞧,这huā真美。” 丁香竟突然出声,欣赏起了桌上的huā,苏瑾妍睨她一眼,眸中有些不悦。后者的目光却在里面的男子身上,根本无所察觉。丁香复又伸出手指,尝试着去触碰那带着雨水的huā瓣,念道:“这是芙蓉huā吗,怎么又有些不同?” “丁香,旁人家的东西,怎这么没规灿!”苏瑾妍喝斥着说完,又瞪她两眼:“你若再不知分寸,现在就下车!” 俞恒漫不经心的声音想起“苏姑娘何必动怒,不过是一盆子huā罢了。” 丁香忍不住望过去,眉梢微喜。 苏瑾妍没好声地敷衍道:“我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在马车里安置鲜huā的,瞧着盆里的泥土松软,是才移植的吧?” 俞恒将身子坐正,认真地瞧了苏瑾妍几眼才道:“苏姑娘洞察入微,我确实是责从陵城那带回来的。” 俞恒喜欢诗词浪漫,也喜欢摆弄huā草,苏瑾妍前世便很清楚,可因为并不想与他有所瓜葛,愣是不再接话。 “那姑娘可看得出这是什么huā?” 苏瑾妍感觉到道路平稳了不少,掀起帘子一看才方知已经进了城,露出一抹迫不及待的笑容,对外又道:“且再快些。” 阿苏往后看了一眼,心里真不晓得这位姑娘是在急些什么,未听着俞恒发话“哎”了一声便让车往前跑起来。 雨小了不少,四下很是安静,苏瑾妍便搅动着手帕,似是有所担忧。 俞恒含笑望她“苏姑娘,我府上的人,你差使地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苏瑾妍抬眼过去,坦然道:“我既然都上了车,就已经没同您讲客气,不是吗?”待见着对方视线落在青瓷huā盆上,苏瑾妍抢先一步道:“这是醉芙蓉,清晨开白huā,中午huā转桃红色,傍晚又变成深红色,我说的可对?” 俞恒的眸中含了欣赏,略带激动道:“你怎么知道,京中可从未见过这huā,还是上回我在陵城的后山上见着的。” 苏瑾妍笑了反道:“世子真是能言善道。我若说我早前见过,你可信?” 看得出面前少女的不耐,俞恒顿觉失礼,面色讪讪就没有再说话。 清晰地感觉出,她身上的那份敌视与疏远。 马车往前又行了一阵子,丁香总忍不住偷偷望向那旁的俞恒,想开口寻话说,又怕被主子责骂,便只得忍着。心里怪起姑娘冷漠,坐了人家的车,居然这样没礼貌。 真是大小姐的性子,谁都不放在眼里。 马车行得很快,但苏瑾妍还是觉得慢了,时不时地掀帘看看。就这样走了约莫个把时辰,外面的人才“吁”了一声停车,对内道:“爷、苏姑娘,到侍郎府了。” 这话刚落,车帘子就被掀了上去,只见苏瑾妍掀了裙角就走出来。 不等他放踩凳,直接就跳下了马车,说了句“多谢”就匆匆去敲苏府的大门。 “开门、快开门!”苏瑾妍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云香阁。 “姑娘、姑娘,您等等奴婢。” 丁香跟着下车,但到底没忘记车上的人,抬眸望过去,橘黄色的灯光下,少年慵懒地斜靠着,嘴角溢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她看得有些发怔,最后还是阿苏咳了声提醒她。 丁香如梦初醒,福身谢道:“多谢世子。” 俞恒微微领首,目光只落在面前的醉芙蓉上。 等丁香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苏瑾妍已经拔腿往里跑了。 她拿着伞跟在后面,直嚷嚷着“姑娘等等,姑娘等等” 此时已近戌时,苏瑾妍一路飞奔至云香阁,拍开了院门便拉了那婆子道:“四姐姐呢?” “七姑娘,您怎么突然回来了?”那婆子手中的门栓还没放下,见到一脸狼狈的苏瑾妍可是大惊,直拉着她往里说道:“姑娘您可得好好洗洗,换身衣裳。” 苏瑾妍不耐烦地将她推至一旁,望向主卧,却见着屋子已黑。心里一沉,跑过去推开门就大声唤道:“四姐姐?” 碧水披了件衣裳从隔壁的次间里出来“七姑娘回来了?四姑娘已经就寝了。” 苏瑾妍心里微微一定,看着她问道:“四姐姐睡了?” 碧水点头,解释道:“傍晚的时候,四姑娘说有些头疼,早早地就打发了奴婢下去,说是要安寝。” 在屋里就好,在屋里就好…… 苏瑾妍转身,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望向那黑漆漆的屋子,终是觉得进去确定了才能放心。 “我去瞧瞧她。”说着跨进屋子。 碧水跟在后面,劝道:“七姑娘,别打扰四姑娘了。” 话还没出完,苏瑾妍已经绕到了内室。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身后碧水手里的灯烛发出微弱的光芒。苏瑾妍掀开窗幔,里面竟是空空如也,她一个慌乱,转身就质问道:“四姐姐人呢?!” 第五十七章 无踪 碧水大惊失色,手端着油灯凑上前,将帷幔照了个通明。玫瑰紫的绣huā锦被整整齐齐地叠在内侧,床褥平整,丝毫没有被躺过的迹象。 “咦,姑娘呢?奴婢明明铺了床,为姑娘宽了衣才出去的。”碧水很是不解,伸手挠了挠头。 苏瑾妍理智去半,余光瞄到架子上的衣裳,转身就往外面跑,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方跨出房间,便撞上了闻声而来的茉li。见苏瑾妍浑身湿透,脸色发白,裙脚处皆是泥土,呆滞了一瞬才紧张道:“姑娘,您回来了,需不需奴婢先给您梳洗?” 苏瑾妍沉了脸,牢牢抓了茉li的双肩便吼道:“四姐姐呢,四姐姐人呢?!我不是说了让你寸步不离的吗,姐姐为何会不见?!” 丁香才跑到云香阁的院门口,便听着自家姑娘的怒吼声。她从未听过这般严厉的声响,手中的纸伞落地,僵在了原地。 茉li被抓得疼,望了眼屋内也露出不解的神色,轻道:“四姑娘还没有回来吗?” 苏瑾妍似是一下子见着了希望,追问道:“茉li,你知道四姐姐去了哪?” “姑娘何时出去了的,我怎么不晓得?”碧水亦是一脸迷茫,不解地望向茉li。 “戌时一刻的时候,奴婢在廊下见着四姑娘一身嫁衣出了云香阁,还打了浅绿的绘莲油伞。” 苏瑾妍一听,想起前世四姐姐被捞起来的时候就是一身红衣,方才床边的木架上摆着的是往常的衣服,而那套嫁衣却没见着。心头更是不安。冲着还没说完的茉li就横眉怒道:“既然瞧见了四姐姐出去,怎么不跟着,我的话你都当成了耳旁风不是?!” 再不愿耽搁,冲下石阶就往远门处跑去。 茉li被吼的脑中有些空白,被碧水一推才反应过来,听得旁边人问道:“四姑娘怎么会穿了嫁衣出去,若是弄脏淋湿了可怎么好?” “先去将四姑娘找回来吧。”茉li见自家主子那般着急,心情也蓦然沉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丁香在雨天里折腾了整个傍晚,眼下只觉得双腿酸软。但瞧见茉li追出去,又唯恐功劳被她给占了,忙捡起雨伞就跟在后面。 苏瑾妍一个劲地往前跑,她只晓得前世四姐姐是次日清晨被捞起来,但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落的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她不确定,四姐姐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身后传来茉li的呼唤“姑娘、姑娘。奴婢晓得四姑娘去了哪。” 脚步顿住,转身见着跑到自己身后的茉li,也不待她喘气便问道:“什么,你知道?” “姑娘。您别着急。四姑娘出门前说了,她去曾姨娘那。说是让她瞧瞧自己的新娘妆。”茉li说完,又想起方才主子的指责,便解释道:“奴婢谨记您的话,想跟着一块儿过去,但是四姑娘不准,说只是府里走走,怎么都不让我跟着。” “四姐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可有什么不对?” 去曾姨娘那,倒是情有可原。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苏瑾妍方镇定了的情绪又被提起。 哪知茉li却笑了笑。抬头望着苏瑾妍回道:“不过四姑娘今儿个真美,想来是去曾姨娘那叙别的。姑娘您这样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她们?” 平常不能以母女相称。出嫁前聊得久一些也是可能。只是她真的不会有事吗? 应该不会的。 四姐姐最近这般正常,看不出一丝异样。而且。她答应了自己说成亲后会经常回府,四姐姐想向来乖巧,怎么可能置曾姨娘不顾?她那般恬淡的性子,不就是因为想在这府邸为她自己和曾姨娘寻一方之地么? 她不会做傻事的。 前世里是根本就不知四姐姐是何时投的水,也不晓得她早前的心思与想法。今生,已经开始变动了不是吗?虽然与钱家的亲事尤在,但最近的日子,她亦看得很开。 “姑娘,四姑娘马上就要出阁,今夜肯定是有很多话与曾姨娘说的。再者,四姑娘挑这个时辰过去,定然是不想惊动老太太与太太的。您这样过去,岂不是……”茉li点到为止。 苏瑾妍不禁缓了口气,是自己太心急了。陪着她这么些日子,不过离开一会,竟是都不放心了。 “七姑娘、七姑娘……”紧跟着跑来的是碧水,见眼前的二人都停在路上,不免道:“可知道咱们家姑娘去了哪儿?” 秋雨渐细,但飘落在脸上,仍有几分凉意,苏瑾妍望着她,轻回道:“茉li说四姐姐去了曾姨娘那。”心中却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虽然知晓了她的去处,但是一刻没亲眼见到苏瑾娅,心中就是没底。 “姑娘,您浑身都湿了,奴婢伺候您回去换身衣裳吧?”茉li担忧地望着浑然不顾自身状况的苏瑾妍,只觉得她神情迥异,一副思忖的模样。 “四姑娘早前就说着要找曾姨娘,方才说身子不适要早些睡,奴婢还想着她定是想姨娘了。”碧水说着低下头,眉宇间也漫上了不舍的感情。 明天,她是要跟着四姑娘去钱府的。 苏瑾妍转身,继续往前“去曾姨娘的院子。” “姑娘是有什么急事找四姑娘吗?您方从舅老爷府回来,怎么满身都是雨水,路上出了什么事了吗?对了,大太太那边,您是不是要过去一趟?”茉li絮絮叨叨地在苏瑾妍耳旁低语。 后者只是轻道:“外祖母现下无事,我先见了四姐姐再说其他。” 心中那份担心慢慢淡下,四姐姐孝顺,此刻都还念着曾姨娘,又怎么可能会寻思?她知道自己是曾姨娘全部的希望,所以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 可、上辈子呢? 脚步还是忍不住提速,待到了曾姨娘的院处,守门的婆子去说曾姨娘不在屋里。苏瑾妍眸中便染了慌乱“那四姐姐来过吗?” 那婆子摇了摇头。 “没有,怎么会没有?”苏瑾妍出声,嗓音都提高了起来。紧跟着又是一阵慌张,反望向茉li道:“你不是说四姐姐来了曾姨娘这儿吗?” 茉li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得回道:“奴婢是听四姑娘这样说的,或不会是和曾姨娘出去了?” “她们二人能去哪里?下雨的天,不在屋里,难道还会找个亭子谈话?而且四姐姐一身嫁衣,那般醒目……”苏瑾妍的瞳孔突然皱紧,喃喃道:“不、不会的。” 碧水觉得七姑娘的着急有些莫名,猜测着说道:“姑娘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姑娘,您找四姑娘这般急,是有什么要要事吗?”丁香好不容易赶上,手中去拿了块红布,递至众人眼前,不明道:“姑娘,瞧,这是不是四姑娘嫁衣上的?” 红色的布,上方的喜字显得格外明显。苏瑾妍一把夺过,忙问道:“丁香,你在哪里看到的?” “在,就在方才的路上啊,奴婢是在旁边的树枝上瞧见的。” 苏瑾妍神色一凛,按原路折回。 未行多远,却遇着了曾姨娘。她低头往前,突然见着众人,有些伤感的眼眸抬起,恢复常色才打了招呼。 苏瑾妍往前两步“姨娘,你见着四姐姐了吗?” 后者先是一慌,转而摆摆手,吱唔道:“我、我没进去。” “姨娘,四姐姐来找你,你见着她了吗?” 曾姨娘显然意外,不解道:“她来找我了?”目光落在碧水身上“她去找我了?!”语气极为不确定。 碧水微微颔首,还是茉li道:“大姨娘,四姑娘早前说去寻您的,难道您没见着她?” “没、没,我在云香阁外徘徊了许久,我想着进去又怕打扰到她。后来见屋子里的灯灭了,便在园子里走了走。”曾姨娘说着似有懊恼“早知道我就不出门了。” 临别的前夜,她是有很多话对女儿说的。 “快别说了,碧水,你先回云香阁看看四姐姐回去了没。”苏瑾妍吩咐完,便让丁香带她去早捡到红布的地方。 曾姨娘见七姑娘丝毫不顾自己形象,急着就想要找苏瑾娅,不免多想了些,关切道:“七姑娘,是不是四姑娘出事了?” “不、不会!四姐姐不会出事,她怎么可能出事!”苏瑾妍反应激烈,让人看着反而觉得不正常。 来到捡着嫁衣碎布的地点,是个分岔路口。丁香指着路边的矮枝,还多问了一句“四姑娘是不是觉得弄坏了嫁衣躲起来了?” 苏瑾妍瞪眼过去,后者立即噤声。 丁香觉得,今日的七姑娘格外严肃,极其容易动怒。 左边是通往各姑娘院落的道路,右边则是一处池塘,与园中湖心亭那旁的湖相连。周边还有是一处空旷大草坪,造有凉亭,从前苏瑾妍喜欢与姊妹在那旁玩乐、聊天。 上辈子,四姐姐的尸首便出现在huā园那儿的水中……所以苏瑾妍一开始想去的就是湖心亭附近。 那现在呢,四姐姐会在里面么? 苏瑾妍望着右边的小道,下雨天,也没遇着曾姨娘,来这做什么? 不等思考,苏瑾妍的步子已经跨了出去。踏过湿地,走到塘边,只见湖面平静,雨水激起波纹,落叶在水中飘零。 什么事都没有。 面色一松,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见到塘边落了方手帕。苏瑾妍面色大骇,脚步顿时僵在原地。 第五十八章 喊冤 四姑娘的帕子落在了池塘边,眼下又杳无音讯,众人都变了色。苏瑾妍面色煞白地盯着水面,沉默着好一会突然就往前冲去,喊道:“四姐姐,四姐姐!” 初见着帕子的时候,大家头一个反应就是四姑娘来过这里,可并没往那个方向想。眼下听着苏瑾妍的喊声,几人渐渐也变得焦躁,忍不住左顾右盼。 丁香握紧了手中的伞,迷茫道:“四姑娘是不是掉到了水里?” 曾姨娘本就乱了阵脚,听了丁香的话,拔腿就跑过去,低身捡起地上的帕子,泣唤道:“娅儿,娅儿……” 茉莉见此,用手肘子捅了捅丁香胳膊,使了个眼色就走到曾姨娘身边,安慰道:“大姨娘别担心,四姑娘怎么可能掉到水里,这儿什么都没有。” “可、可这帕子……”曾姨娘泪眼婆娑地仰头。 茉莉便只好说:“许是四姑娘早前来过落下的,姨娘和七姑娘快别多想,指不定四姑娘现正在云香阁呢。” 话音未落,只闻得那旁的七姑娘喊道:“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快,快找人来救命!” 苏瑾妍的喊声撕心裂肺,带着哭腔、带着绝望。几人都不明白她如何会那般肯定,只见她蹲坐在了地上,已经呜呜的哭了出来。 曾姨娘站起,走到苏瑾妍身后,不明道:“七姑娘,你怎么知道四姑娘掉了下去?” 仅凭帕子落在了水边,是不能就此断定人掉了下去的。曾姨娘紧握着手里的帕子。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却被苏瑾妍的话浇灭,“她就是掉下去了,就是掉下去了,我就知道会出事,我就知道躲不过、躲不过!” 几人都有些无措。被苏瑾妍身上表现出来的那份悲伤带动。站在那儿怔怔地不动分毫。 “四姑娘不在云香阁!”碧水寻到众人。却见她们或站或蹲,面色都极差。 几人这才回了神,目光不约而同望向水面,最后茉莉退后一步,说道:“我、我去找人!” 苏瑾妍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不停地在心底自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才一天,就一天,四姐姐就没了。如果她没有去舅舅家。如果路上没有出事,如果自己能毫不犹豫地就上了安平侯府的马车,如果自己进府后直奔这儿。那她是不是能逃过一劫? 是自己耽误了时间,耽误了四姐姐。 满心的自责,满心的懊悔,都换不回一个苏瑾娅! 苏瑾妍无奈地大哭出声。毫无形象地发泄出心中的悔恨。周边有人劝她站起,有人为她打伞,有杂乱的脚步声,有下水的声音,有说寻到了回报太太的声音。 还有……说四姑娘已经没了气息的声音。 听到这话的时候,苏瑾妍身子一颤,却只将头埋得更低。她不敢抬头,不敢再一次看四姐姐的尸身。前世的那一幕,梦中的点滴,全部在脑中涌现,她只能感觉到冰凉的液体自眼眶夺出。 周边或是叹息、或是哭声,她却已经一片凌乱。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人硬扶着她起身,可站起来的瞬间,还不待看清前方,竟是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脑袋沉沉的,眼前全部都是四姐姐一身红衣地躺在水边。苏瑾妍想要逃离,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苏瑾娅的身影。红衣将她没有生气的脸庞衬得愈发惨白,想要挥退,想要抵挡,她却一直紧跟着自己。 “四姐,你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 躺在床上一头汗水的苏瑾妍双手在空中乱舞,嘴边一个劲地喊着“不是我、不要”。茉莉方伸手取了帕子为她擦汗,却被对方打掉。她无奈地转身,看向丁香,苦恼道:“这可怎么办,姑娘怕是要起烧了。” “我也不晓得,方才老太太屋里的冬梅还过来问七姑娘情况。” 茉莉见不能拭汗,便想着将被子往上移移。可不巧,手才伸过去,躺着的人突然就站了起来,双眼睁大地说道:“不是我,我不想你死的,我不想你死!” 二人皆是一喜,丁香上前推开茉莉,凑前就问道:“姑娘,您醒了啊?” 那半坐着的人额上都是细珠,黑白分明的眼睛了无生气,跟着便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茉莉露出一丝慌忙,看着丁香为苏瑾妍掩好被角,正不知如何的时候,就见贾妈妈提了灯笼自外走进。心中焦虑,迎上前便问道:“妈妈,怎么样了?” “都在老太太屋里呢,大太太抽不出身,已经让人连夜去请大夫了。”贾妈妈将提灯放下,拍了拍身上的水。 丁香从床边走到二人身旁,忍不住问道:“四姑娘真的没了?” 贾妈妈便白她一眼,望了眼那旁的沉香木床才叹息道:“再也没有四姑娘了。”说完皱了皱眉,摇头道:“七姑娘当时就在水边,可别给四姑娘勾了魂去。” “妈妈,难道姑娘是给魇着了?”茉莉说完忙伸手掩嘴。 贾妈妈一边往里走着,一边担忧的说着:“我希望不是这样,但就怕四姑娘惦记着咱们姑娘。” …… “明儿就要当新娘子的人,今天……唉,真是可惜。” “这才十四啊,这么好的年华,就去了。” “钱家要是得了这消息,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慈云阁里灯火通明,里外都能闻着嘤嘤的哭泣声。老太太的眼眶微红,相较伤心,更多的却是愤怒,望着面前围了一圈都在抹眼睛的人,喝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姐儿好端端的怎么就掉到了水里?” 那些个窃窃私语的人忙止了声,却都低头沉默,没人能答上一句。 “母亲,应该是雨后地滑,失足落下去的吧。”罗氏上前回了话,心里还担心着自己闺女。她可是当场就晕了的,是不是被吓到了?也不晓得现在怎么样。 老太太拿着拐杖敲着地面,“大晚上的,她去那里做什么?” 这问题,谁也回答不出来。 屋里一下子落针可闻,静得可怕。 须臾,少女的声音响起,“七妹妹会不会知晓?” 苏瑾妤走到众人中间,眼眶里也噙了泪水,轻轻说道:“四妹妹最近和七妹妹两人感情甚好,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老太太皱眉,“七丫头?” “三姐,七姐姐自己都昏迷不醒呢。”苏瑾妧走到苏瑾妤身边,摇头道:“再说七姐今日一天都不在府上,怎么可能会知道四姐姐发生了什么?” 苏瑾妤便侧首,“可听门人和丫头们说,七妹妹是慌张地跑进了府,连湿衣裳都没换就喊着四下要找四妹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一听,想了想觉得也确实纳闷。 “可四姐姐不是失足落水吗?如果照姐姐这样说,岂非是自己投水?”苏瑾妧极为想不通,紧跟着又道:“这怎么可能呢,四姐她明日可就要出嫁了呀。” 苏瑾妤低了低头,似是也相当苦恼,“我也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毕竟四妹她怎么想的,谁都晓不得。想来七妹妹才刚回府,自然清楚府上的事。” 二太太心里也觉得早前的情况有些奇怪,啧了一声便道:“对啊,七侄女不是出城了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苏瑾妍回了府,慌慌张张地头一件事便要寻苏瑾娅,且是第一个到水塘边的。谁心里都多了份怀疑,七姑娘似是一早就知道四姑娘会出事,特地赶来阻止。 “真奇怪,四姐姐怎么会穿了一身嫁衣去水边。”九姑娘苏瑾嫣不明所以,站在那旁自言自语。 这是自捞起苏瑾娅尸首至现在,众人心中都有的疑问,毕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有这种举动。 “听说四姑娘是去找曾姨娘的。”老太太身边的佟妈妈出声。 老太太面有不悦,“那曾姨娘呢?!” 佟妈妈便只得又哈腰回道:“曾姨娘见着四姑娘从水里捞起,伤心过度,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素日里亏待过她们谁?偏得在这种紧要关头见面,有什么话早前没说完,难道今后也没有机会说了吗?简直是荒唐!”老太太怒气难平,咽了咽口水又道:“好好的喜事变白事,明儿个怎么和曹夫人交代,对钱府又要怎么说?” 老太太开始担心起家族间的关系。如果是未定亲的姑娘出了事,怎么都是一府上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可现在婆家都找好了,又在出嫁前夕,保不准外人会多想,生出些闲言碎语来。 屋子里气氛正不好的时候,却听到外面有小丫头的声音传进,“让我进去,我要见太太。” “是什么人在外面?!” 于妈妈走进屋子,神态恭敬地禀报道:“回老太太,是曾姨娘身边的丫头。” “哼,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真是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奴才,一个个都这么不懂规矩。”老太太心情不虞,冷眼道:“她可说了是什么事?” 于妈妈有些踌躇,又见老太太脸上的不耐,犹豫着回道:“那婢子说曾姨娘醒过来了,现在在喊冤,说四姑娘被人给害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息事 曾姨娘醒了过来,哭着喊着说四姑娘是被人给害的,要去求老爷为她讨个公道。可无奈早前老太太吩咐了不准她出院子,便只得托了丫鬟过来,说苏瑾娅之死另有冤情。 那婢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将曾姨娘的意思传达之后,匍匐着身子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老太太与众位主子的神色。见着四下无声,复又试探性地小声道:“老太太,姨娘求您报官,说不能让四姑娘去的不明不白。” “混帐!” 那婢子的声音刚落,老太太就拍了桌子吼道:“报官?她一个姨娘倒也敢生这种心思,难道非要闹得满城风雨,让外人都晓得我们苏家的姑娘新婚前夜丧命?” 那婢子双肩微颤,将头低得更下。 “母亲您消消气,消消气。”二太太上前,一边帮老太太缓着气一边望向罗氏,叹息道:“大嫂,您可说句话呀,这四侄女的事到底怎么处置。” 罗氏瞧了瞧跪着的婢子,侧头对老太太回道:“母亲,您瞧这事……?”小事自己说了算,大事可得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抚了抚额头,余光又瞄到门窗上刺眼的大红喜字,烦躁道:“四丫头都没了,还做这番布置为何?明日且先给她设个灵堂,后天出了殡再说。” 这话的意思,无外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众人不免心生诧异,神色不明地左右对视。虽是眼神交流,可到底也没人敢质疑一声。老太太由佟妈妈扶着站起了身,口中念道:“阿弥陀佛,扶我去佛香阁。”说着不看众人,一副若无其事地出了屋子。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落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 罗氏见此。沉了脸望向跪着的人。开口就道:“回去守着你们姨娘,别尽说些无稽之谈,惹得外人笑话。”说着转头又望向身旁的朱妈妈,吩咐道:“大姨娘病了,回头你拨两个婆子过去,让她们好生照看着!” 朱妈妈俯首称是,唤了跪着的人起身就退出屋子。 “这么晚了,大家可都散了吧。这雨下了一晚上,路上千万小心。娅儿那孩子。失足落水,酿成这样的悲剧,真是不幸。”罗氏说完便张罗众人离开。 苏瑾妤出了屋。眼神下意识地瞟了眼东北角处的佛香阁。听到身旁九妹妹呼唤,才抬脚离开院子。 罗氏依旧待在屋子里。 不出所料,没过一会,老太太就让春兰请了她去佛香阁。屋子里佛香静谧。青烟袅袅,一尊汉白玉的佛像面色娴静,老太太跪在蒲团上,一手转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 罗氏就跪在了她身后。 等到老太太诵佛结束,将木鱼放下,作状起身。罗氏瞧了,上前搀了她的胳膊往旁边的椅子上坐去,见她微有疲倦,忍不住便唤道:“母亲。” 对方闭了眼,沉声道:“这儿没有外人,老大媳妇,你觉得大姨娘的话可能信?” 罗氏沉思片刻,轻回道:“大姨娘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她若是这般说,那定……”话没说完,突然就见着老太太睁眼,罗氏忙改了。道:“不过不管四丫头是怎么没的,这事且都不能闹大。” 老太太这才认同地点下头,面色稍缓。 “媳妇也知道,这门亲事委屈了她。但不管四姐儿是自己想不开,还是真的如曾姨娘所说另有隐情,毕竟都是咱们府邸里的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如果闹大,让外面人议论不说,钱府指不定还以为我们苏家是故意打他们的脸。” 老太太伸手拉了罗氏的手坐下,欣慰道:“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将事交给你办,我放心。”说着似乎还有所担忧,便补充道:“大姨娘为四姐儿的事伤心,这阵子且莫让她出来了。” 罗氏倒了茶给老太太,点头道:“母亲放心,媳妇已经吩咐下去了。” 后者抿了。茶“这样便好。”顿了顿,又说道:“七丫头醒来如果也胡言乱语,那便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头找个清修的地,让她过去养养身子。” 罗氏对旁的事都好说话,便是涉及了子女的事就格外上心。一听老太太起了心思要将苏瑾妍送出府,急从心生,脱口就道:“母亲,妍儿只是淋了雨才身子不好,没那般严重的。” 老太太自然知晓罗氏的心思,忍不住咋舌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不是不清楚。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息事宁人?不管是四丫头还是七丫头,都是我的孙女。难道我就这般无情?” 罗氏站起身,惶恐地摇头道:“您别多想,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家里三个哥儿马上就要安排入贵翼学堂,如果此时传出些什么,外人保不准以为我们苏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事。老二北上,去了三个月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听老大说那边灾情不大好。”老太太说着瞟了罗氏,拧眉问道:“你说,如果真有什么事,那些钦差还不是找底下的人替罪?” 察觉出老太太眉宇间有丝担忧,罗氏亦明白此时境况。不是说不想彻查,而是不能大张旗鼓。 “曾姨娘她平日里为人也稳重,这么多年也没生出什么事,从来不让家里操一份心。你得空与她讲讲道理,若是说不通,就安排到别庄上去住。” 老太太吩咐完,复又想起一事“今儿个发生了这样的事,曹夫人和钱夫人保不准会私下里让人打听,估摸着明日还会上门,府上府下你且都关照着。” 罗氏只是不停点头“儿媳明白。” 心中却到底也生了寒意,四姐儿这一条命去了,就这样了无声息。便是身为至亲,便都不能为她调查。 老太太看得出罗氏还有些许矛盾,复又招了她近身道:“你嫁过来这么多几年了,性子淳厚善良,我也是明白的。只是凡事都得以大局为重,四丫头就是失足落水,没有其他。回头的时候,你同平阳侯夫人和钱夫人说声抱歉,莫让人家多想。” 罗氏一一应下,而后将老太太送回了屋子才离开。 靠在软榻上,老太太褪去平常的严厉,眼角有丝伤感。听着外面雨水自屋檐上落下的声音“滴答滴答”。招来亲信佟妈妈,开口说道:“四孙女,可就这样没了哟。” 佟妈妈便主动为她锤肩,亦安慰道:“老太太别伤心了,四姑娘福止于此,这是她的命。” 老太太便取了手边的两条抹额,眼中有了泪huā“这还是白日里她才送来的,这孩子孝顺,府上除了妤丫头,就只有她最关心我这老婆子。”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脚,又道:“你瞧,我这周身上下,哪样不是出自她手?”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您心疼四姑娘。”佟妈妈见主子眼角湿润,便取了帕子递过去。 后者却是摆了摆手,摇头长叹道:“你知道顶个什么用?我晓得,她们一个个心里都在骂我铁石心肠,便是老大媳妇的心里,对我也是有怨的。” “您都是为了苏府,都是为了家族,老爷太太们都会理解的。” “难道我不爱惜娅儿,这是我孙女那。家里的孩子,我哪个不疼?可若是谁都只顾着宠溺这些小辈,那苏家怎么办?”老太太自己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哀戚道:“这府上,总要有这么个明白轻重的人。” 佟妈妈跟着老太太最久,熟知她的脾性,顺着她的话就接道:“大太太理解您的,家里的姑娘们也都明白。” “话是这样说,但我这心里也觉得对不住四丫头,回头你帮我跟大媳妇传个话。后日四丫头出殡,场面虽是从简,但着陪葬的可不能薄了去。” “哎。”佟妈妈应下,便试探着问起曾姨娘的事。 “她是个实在的,今天能说出这个话,那必是有所知情了的。你明儿早上去她院子一趟,别开口问,只听她说。如果府上当真出了哪个动这般歹毒心思的人,我可第一个饶不了她!”老太太眼眸锋利。 春兰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可见着廊子下站的人,不得不至门口,通传道:“老太太,三姑娘来了。” 屋里的人闻言,都是相当意外。佟妈妈更是不明,轻道:“这可都半夜了,三姑娘怎么还过来?” 虽心知今夜府上众人都难安寝,但这散了场又折回,可真是奇怪。 老太太别了别头,顺带着调整面色,让佟妈妈请三姑娘进屋。 “祖母,您好些了吗?”苏瑾妤行了礼走到老太太身旁,关切道:“孙女知道您一定是为了四妹妹的事而伤心,心中惦记着您就过来了,可没打扰您就寝吧?” 老太太心窝里暖暖的,握着她的手就道:“这么晚还过来,路上了吹着了风?” “孙女没事。” 佟妈妈见着祖孙二人场面甚是温馨,也晓得老太太喜欢与三姑娘说贴心话,无声地退出了屋子。 苏瑾妤便伴着老太太说了一堆安慰话,等到后者情绪稍缓之际,便问道:“祖母,您真的相信四妹妹是失足掉下去的吗?” 第六十章 伞呢 “怎么,难道妤儿你知道了些什么?”老太太扣紧了苏瑾妤的手,满脸好奇道:“方才在屋子里你一直说你七妹妹,是不是早前知晓了些什么?” 苏瑾妤忙松了老太太的手,退后两步道:“祖母,您可是误会了,孙女怎么会说四妹的事和七妹妹有关呢?原道是我出口匆忙,没注意口气,竟是让您生了误会。”说完原地跺了跺脚,又变色地急道:“祖母您这样想,大家岂不是也生了这意?那可怎么好,七妹妹醒来了,可不得怨我?” 老太太见她原本精致的面容突然皱紧,急得可是慌乱,便招她近身,徐徐道:“你这孩子,祖母不过是随便一问,瞧把你给急得。” “是我口误了,祖母您是晓得的,七妹妹平日与我就要好,若是醒来知晓是我说了那样惹人怀疑的话,岂非跟我急?”苏瑾妤似是仍有顾虑,解释般道:“今儿个就是被四妹妹的事吓坏了,说话都没了逻辑。只想着这几日她二人走得近,七妹妹许是知道四妹生前在想些什么,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个好孩子,关心妹妹,祖母都知道。”说着又不想她捉摸这些,便道:“别尽想这些个闹心的事,哪会留什么话?你四妹妹便是失足掉下了水,没什么好怀疑的。” “可……” 老太太摇了摇头,“别可是了。你就是太热心,什么事都往身上揽。人那,哪有这么多精力,你且安生过你的日子,祖母不想你费这些心思。” “但见着祖母和母亲这般操劳。孙女想为你们分忧。”苏瑾妤乖巧道。 后者欣慰一笑。望过去的目光更是宠溺。“你有这份心思就可够了,祖母可不想把你给累着了。” 苏瑾妤应声,复抬眸,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老太太发问了才说道:“孙女早前听着曾姨娘病了,想然祖母给她请个大夫瞧瞧?” 老太太心底就有了不耐,冷声道:“她这哪是病?不给我生事就不错了。” “祖母您怎么这么说?” “你四妹若不出去寻她,怎么会出事?”老太太说完便站起身,“好了妤儿。夜深了,你先回去睡吧。”步子往前两步又停下,转身道:“天也不好。倒不如就在慈云阁睡下,反正东厢房一直都给你留着。” 苏瑾妤便跟了上去,撒娇道:“孙女想和祖母一起睡。”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两眼,点头道:“好。自我的妤丫头长大后,就再不陪我老人家睡咯。” “是您总不允许我留下,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 …… 苏瑾妍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巳时。她的手搁在额头,很是胀痛,模糊的视线里,是熟悉的粉色床幔。脑中一瞬空白,只觉得喉咙处又干又涩,咳了两声侧头,守在身边的是撑着胳膊闭眼打盹的茉莉。 她的头一点一点,面容极为疲倦。苏瑾妍想喝水,便伸手推了推她,“茉莉,水。”发出的声音却细如蚊呐。 茉莉醒来,就见着身子半往外侧的苏瑾妍,大喜道:“姑娘,您醒啦?”说着站起身,一溜烟就跑到了外面,大声道:“姑娘醒了。” 苏瑾妍只能无奈地摇头,这丫头的性子这般急躁,自己这话还没说就跑出去了。 再进屋的时候便是一堆人,围在床前问这问那,苏瑾妍觉得聒噪,皱眉出言道:“水……” 离她最近的丁香闻言,忙取了清水让她饮下。苏瑾妍这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许,可总还觉得浑身无力,转眼见着床边的人都用很奇异的目光望着自己。她不免微微蹙眉,“发生了何事?” 丁香以为她是忘记了早前的事,积极地回道:“姑娘不记得了?四姑娘掉水里没了。” 话刚说完,旁边的贾妈妈就捅了捅她,厉色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瑾妍的神色一凛,“我知道,四姐姐已经没了。”话说得又轻又缓。 “姑娘节哀,早些将身子养好才是。”茉莉安慰着,自己却忍不住低头抹眼泪。 昨天七姑娘对四姑娘的紧张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寻不着人时的那份焦急,待见着帕子后的那份绝望。茉莉知道姑娘伤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四姑娘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只见七姑娘怔怔地望着床顶,眼眸有些空洞,让人瞧了就心疼。 “姑娘,您方醒来,奴婢去小厨房弄些吃的。”茉莉出言,却没有得到苏瑾妍的回应。旁边的丁香已经拉了自己的袖子,她不得不跟着众人出去。 房门合上的声音响起,苏瑾妍再难忍耐的泪水滑落,染湿了茉莉花面的绣枕。她深深闭了闭眼,任由泪水越流越欢,她再也见不到四姐姐了,再也见不到了! 她不该大意,不该让四姐姐有做傻事的机会。心中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就是早就知晓了结局,都改变不了吗?若真是这样,那明年深秋的时候大姐过世,后年春三哥哥娶安平侯府四姑娘,再然后,自己就嫁给俞恒? 虽不像前世那样存了非他不嫁的心思,但是苏瑾妍担心会有意外。便是四姐姐,早前不也看不出丝毫意志消沉吗?可昨日还是做了傻事,她还是离了世…… 伸手拉过被子,盖过头顶。黑暗中,苏瑾妍肆意地哭泣,无尽的发泄心中的伤痛。 “金铃,这伞都搁在了门口一晚上,你就不晓得拿到旁边撑开了晾干收好?!” “呃,丁香姐姐,昨夜里我以为还要用。今早我给忘了,不好意思。” “得了,快去吧~” 将头蒙在被子里,门外的走廊下,传来的是丁香与金铃的谈话声。听着她们这些琐碎的事,苏瑾妍有些烦躁,翻了个身背对房门处,外面的声音却在继续:“咦,丁香姐,这伞怎么坏了?” “我看看,还真是坏了。我昨日用了它一晚上,又是撑又是丢的,估计路上给弄坏了。算了,坏了就拿去丢了吧~” 卧室里的苏瑾妍突然停止了哭泣,将被子掀开,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有些酸涩。她却只随意抹了抹,对外大喊道:“茉莉、茉莉!” 昨儿个茉莉的话似是还响在耳边:“戌时一刻的时候,奴婢在廊下见着四姑娘一身嫁衣出了云香阁,还打了浅绿的绘莲油伞。” 是了,四姐姐是那样离开的云香阁。她着了嫁衣,且撑了雨伞。但是昨儿个在水塘边,周边都没有见到那把浅绿色的油伞。 四姐姐出门的时候手里是有伞的,然没有去过曾姨娘的屋子,那么伞自然也不可能离开她的身。她想去池塘边自尽,却没有说半路将伞丢了的道理。 那么,伞呢? “姑娘,怎么了?” 苏瑾妍心里焦急,一个动作就坐了起来,转身见到却是丁香,脸上难免有了怒意,脱口道:“我唤的是茉莉,你进来做什么?!” 丁香微征,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茉莉赶到门口,进屋就道:“姑娘找我?”说完才发觉丁香面色难堪地站在屋子中间。抬眸朝床上的望去,只见她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茉莉走近,苏瑾妍便沉声问道:“茉莉,昨儿个你是说过四姐姐出云香阁的时候打了伞,对吗?” 后者颔首。 苏瑾妍一下子便来了精神,盯着她又道:“那昨天在池塘边,你瞧见那把伞了吗?” “当时人太多,奴婢没注意。”茉莉底气不足,说话的时候还观察着主子的神色。 苏瑾妍却是不屈不挠,凑前又道:“茉莉,你再好好想想。一开始的时候,只有我们几个人在水边。”这一刻,苏瑾妍却有些后悔当时没有观察周边了。 自己在瞧见那块手帕的时候,脑中已经被苏瑾娅的死给震住了。她根本没有想到亦没有心思去勘察周边。 茉莉低头想了许久才抬头,不确定地道:“好像没有。” “真的?” 茉莉的印象中是没有,但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便含蓄道:“姑娘,奴婢当时是没有瞧见,但是不知旁人有没有见着。”说完转身,看向丁香就问:“丁香,你见着了吗?” 丁香被苏瑾妍方才的话骂得有些委屈,心中嘀咕着:不就是问一把伞的事嘛,那还非得找茉莉啊? “没有,我也没注意到。” 苏瑾妍便掀了被子欲要下床,可脚才方着地便是一软,扶住床柱,她的脸色有些难看。茉莉和丁香齐齐上前搀扶,紧张道:“姑娘,您身子还没好,别起身了。” 苏瑾妍急于确定这个事,但因不好走动,便只能让茉莉去打听,找打理四姐姐身后事的人,问问昨儿个可有收到一把浅绿色的雨伞。没过一盏茶的功夫,茉莉就回来了。 苏瑾妍正在由丁香伺候着服药,见着她的时候便将丁香遣了下去。不甘地走到门外,将门带上,丁香面色阴晴不定,姑娘为何要瞒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阻止 午膳过后,罗氏来了绛绫阁。她坐在床前,先是询问了一番关于苏瑾妍身体的事,待确定她没什么大碍的时候,才屏退众人。自凳上移至床沿,拉着女儿的手便问道:“妍儿,昨儿个去你舅舅家如何?” 苏瑾妍这才如梦初醒,自己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汇报过罗府里的事。反握了罗氏的手就回道:“母亲且放心,芳姨请了御医,外祖母已经没有危险了。” “我找丁香问过了,知道她没事。”罗氏并不紧张。 苏瑾妍有丝愕然,反问道:“母亲您知道了?” 罗氏点头,“嗯,都听说了。” “那怎么……”苏瑾妍的话问到一半,只见面前的人摇了摇头,瞧着自己道:“母亲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娅儿会出事?” 苏瑾妍突然身子往后退了退,目光闪烁道:“母亲,女儿不知。” 罗氏便松了苏瑾妍的手,叹气道:“难道连母亲都要瞒着?” 苏瑾妍望向她,抿唇不语。 “妍儿,早前让你出城的时候,我便看得出来你不乐意。可后来,你反应却是积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还将茉莉留下,让她守着你四姐姐。而回府又是焦急,天色尤晚且下着雨,连你舅母让你再那住一晚都不愿。”罗氏说着,又睨了眼女儿,“难道母亲会看不出来?” 苏瑾妍便只是低头,轻唤道:“母亲……” “我能知道这些。旁人也自然能知晓。妍儿,你回府后反应异常,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罗氏正面打量着女儿,沉声道:“你的性子母亲也是了解,不愿意说的逼不了你。但是你早上为何还要让茉莉去打听你四姐姐的事?” 苏瑾妍早就自婢子口中得了消息。说是府上只为四姐设一日灵堂。明日就要匆匆入殓。总觉得这样太轻视了她,苏瑾妍恼怒地抬头,迎上对方的目光,反问道:“四姐姐丧了命,难道我让人打听一下都不可以吗?” “妍儿!” 罗氏站了起来,严肃道:“你四姐的事,我不准你再打听!” “为什么?”苏瑾妍昂头,她只是觉得事有蹊跷罢了。 前世的时候家里也没怎么过问这事,匆匆地就将她的后事处理了。只是那个时候苏瑾妍并未关注这些。后来,也只是在别人提起针线的时候,才会想起绣技高超的苏瑾娅。 再且。当初的自己,又岂会对她的死多想? 罗氏见着女儿倔强的面容,忍不住又走近几步,劝道:“妍儿。这事不好处理,咱们只能对外称娅儿是失足。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咱们苏府的名声。” “名声?”苏瑾妍冷笑两声,陌生的目光投向罗氏,“难道因为名声,就让四姐死得不明不白?” “什么叫不明不白!”罗氏见女儿顽固不灵,喝斥道:“你年纪轻轻,别总是起这些重心思,不该你管的别管!” 记忆中,母亲还是头一回对自己这般大声,苏瑾妍愣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 罗氏也发觉了自己口气欠佳,复又坐回女儿跟前,轻道:“妍儿,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苏瑾妍只是咬唇,有着几分不甘与叛逆。 “你想想,如果你四姐不是失足,而是自杀,那钱家会怎么想,平阳侯夫人又会怎么想?她们会觉得我们苏家不知好歹,说好的将女儿嫁过去,最后却偏在成亲前夜自杀,让他们钱家成为笑柄。”罗氏语气悠长,“妍儿那,钱家少爷本就克死了两个妻子,现在娅儿还没过门就去了,钱夫人今儿个来的时候面色就不虞。” “说到底还是她们害死了四姐姐,如果不定这门亲事,她许是就不会出事了。”苏瑾妍说完,察觉到罗氏面色不善,便问道:“母亲,她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这种事,老太太自然会让罗氏出面。苏瑾妍有预感,按着平阳侯夫人那颐指气使的作风,母亲定然是受了气的。 听得这问话,罗氏心情才好了些,择轻避重道:“没有,咱们家刚失了闺女,她们知道我们也是伤心。毕竟是失足不是故意,她们就算心里有埋怨,表面上到底也不会说出来。” 苏瑾妍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定不似罗氏说的这般简单。上辈子自己身为安平侯府的主母,与外人亦不少交涉,有时候遇着身份地位低于自己的,亦有出言为难挖苦过。 抬起头,苏瑾妍望向罗氏的眸中含了心疼,“母亲,女儿只是舍不得四姐姐,所以才……才调查的。” 罗氏见她流泪,忍不住就将女儿搂在怀里,“母亲知道,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和娅儿姐妹情深,她出了事,你心里难受。但是怎么也得有个度,这是老太太放的话,不准府人再过问四姐儿的事。” “祖母?” 罗氏“嗯”了一声,复又道:“娅儿若是自尽,说出去也不好听,所以别再追究了。” 苏瑾妍退出罗氏的怀抱,出言道:“那若是他杀呢?”答应不过问,但听到这个事的时候还是难免激动。苏瑾妍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好似不查清一颗心就难安似的。 罗氏便突然抓着女儿的双肩,认真地望着她反问:“妍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杀?” 见她紧张,苏瑾妍便回道:“母亲,女儿只是一说,猜测而已。” 罗氏松了一口气,斜睨了她道:“你可别和曾姨娘一样胡言乱语,否则母亲都留不住你。” 苏瑾妍怔然,“母亲,您说什么?” 罗氏顿觉失口,倒也不瞒苏瑾妍,坦然道:“你知道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生事,曾姨娘觉得四姐儿的死有端倪,吵着要老太太去报官。” 苏瑾妍突然想起早前的那个午后,自己去云香阁寻四姐,她正关着门与曾姨娘在谈话,两人好似还起了争执。后来见着四姐的时候,只觉得她双眼红红,当时只以为她是不想出嫁,与曾姨娘诉苦才流的泪水。 现在想想,却是越来越不对劲。 “母亲,大姨娘说什么了?” 罗氏皱眉,“就是些不相干的事,妍儿你别问了。” 心知再问下去母亲也不会告知自己,苏瑾妍索性就闭了嘴,心中想着什么时候见了曾姨娘便再问问情况。转念想到方才罗氏的话,眸中又漫上迷茫,不解道:“母亲,您方才为何要说留不住我,我要去哪里?” “没,你祖母以为你会被魇着,想让你去佛寺住几日的。母亲就说是想多了,你又没什么事,不用放在心上。”罗氏一语带过,暗自侥幸,好在女儿恢复得快,性子也不像从前那般执拗,自己说什么她都能听进去。 这个节骨眼上出府,外人难免多想。 苏瑾妍低头想了想,心生一计,抬头说道:“母亲,女儿瞧着,我是有必要找个寺庙,求求菩萨保佑了。” “这话怎么说?”罗氏面色凝重。 苏瑾妍便勾了她的胳膊,出声道:“您瞧女儿最近怎么总是生病?而三姐姐,每月陪大姐去寺庙,这气色是越来越好,所以我说我也必要多往佛寺之地跑跑。” 事关女儿健康,罗氏自然不会阻止。思忖些许就抬头,“那妍儿想去哪里?” 后者脱口而出,“妙仁庵。” 罗氏觉得三姐儿的身子渐好,许是真跟这事有关。都说佛抱多了,人也就百病不侵,不过是多跑几趟寺庙的事,信上一回又何妨?素来都说那边的庵庙灵验,大姐儿也深信,罗氏就放了心。 这般考虑,也不等苏瑾妍开口要求,率先就道:“妍儿想什么时候过去?母亲陪你。” 苏瑾妍温婉一笑,拒绝道:“府上最近这么多事,且外祖母的身子又不好,母亲您忙里忙外,女儿到时候自己过去便可以了。” 罗氏心中甚感安慰,女儿大了都会心疼母亲,为自己着想了。伸手将她重新搂到怀里,笑道:“妍儿现在可真听话,真是母亲的好女儿。” “妍儿做母亲一辈子的乖女儿。”苏瑾妍唇边露出甜蜜的笑容。 罗氏亦是面露慈祥,“那妍儿想什么时候过去?” “上回跟着大姐姐去妙仁庵住了几天,感觉山间景色甚好,女儿想在那小住几日。不过四姐姐方离世,我想着等避过这阵子再出府。今儿个才十七,等过个十来天,廿**号过去好不好?” “妍儿想的周到,母亲焉有不应之理?你放心养病,母亲会给你安排,等到月末再差人护你过去。”罗氏说完,难免又叮嘱道:“只是没有长辈在身边,你一切都要小心,到时候多带些人。” “母亲,带那么多人做什么?”苏瑾妍微微皱眉。 罗氏心生无奈,“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昨天就没听我的叮嘱。出门在外,身边没有伺候的人,那怎么行?” 苏瑾妍闻言,也不与她辩驳,点头道好。 罗氏守在女儿床前,见她吃了药又睡着了才离开。走到门口,对茉莉和丁香叮嘱道:“好好伺候姑娘。” “是,太太。” 屋子里的光线不足,苏瑾妍睁开眼,望着帐顶就在心中自语:“四姐姐已经去了,她再不能坐以待毙!”(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试探 秋风拂帐,丝丝凉意侵入,躺在床上的苏瑾妍百无聊赖,隐隐地似是还能听到院外面嘈杂的脚步声。自枕下摸出一个碧蓝色的荷包,上方绣着艳红的并蹄莲,分外妖娆。或是因为岁月已久,丝线处有些泛旧,可依旧显耀夺目。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苏瑾妍紧紧握住荷包。这是几年前四姐姐赠予自己的,当初的时候并不知晓并蹄莲为何意,只觉得好看便吵着让她绣。等到后来被家中姊妹取笑,亦明了其意,这荷包就再没带过。 当年崭新,现下却染了岁月的沧桑,物在人去。 “姑娘,三姑娘来了。”苏瑾妍正伤感之际,外面就传来丁香的通报声。苏瑾妍忙将荷包置于内侧,又取了帕子擦了擦眼角,故作镇定,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 因为,她不配! “七妹妹怎么样了,昨儿个琳了雨又受了刺激,我这一晚上都担心着她。听说早晨母亲来过,当我知晓想过来的时候,又听人道妹妹服了药睡下了,眼下可不晓得醒没醒来。” “三姑娘放心,七姑娘早就醒了,精神也好。” “这我就放心了。” 伴着轻缓的脚步声,还能听到那令人作呕的声音,细细柔柔的透着关怀。苏瑾妍嘴角露出一抹冷意,假好心!她这演戏的本事倒是见长,若说她真关心自己死活,那听到自己醒来的消息,估计都在抱怨上天,为何没让自己一道去了。 极地的雪白纱绸帐撩起,苏瑾妤缓缓走到床边,开口唤道:“七妹妹。”苏瑾妍这才将落在帐顶的目光收回,转头恹恹道:“姐姐来啦。”“我的好妹妹,你可是受苦了。”苏瑾妤在床沿处坐下,一把就握住了苏瑾妍冰凉的手,发觉她的不适后,又紧张道:“怎么这么凉,可是身子哪里又不舒服?”说完注意到屋子里四下的窗子都大敝着,对着外间自己的婢子吩咐道:“桑葚、甘枝,快将窗给关上。七妹妹身子才好一些,可别吹了风又冻着。”苏瑾妍僵硬地将手自她手里抽出,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别关,我想吹风。”苏瑾妤将自己的双手收回,不解地道:“妹妹快别任性,你正病着,若是加重了就不好了。”“我没那样娇贵,哪能说风就能让我倒下的?”苏瑾妍斜睨了苏瑾妤,似是想到了什么,复又抬眸对丁香道:“还是关了吧。”苏瑾妤抿唇一笑,正庆幸她听自己话的时候,又闻得眼前的人悠悠道:“三姐姐底子不好,过来瞧我,可别带了一身病回去。” 笑容僵在脸上,苏瑾妤对这样的七妹妹感到陌生。 苏瑾妍却似没察觉到丝毫不适,撑着床单就坐了起来,望向眼前的苏瑾妤,恢复了往常说话的语调。 “姐姐,外面怎么样了?曹夫人和钱夫人定然是来过了吧,有没有为难祖母与母亲?” 七妹妹就是这样,刚让人觉得她生疏了你几分,紧跟着就是一番亲昵的话。她表现得这般无懈可击,根本看不出一丝做作或者防备。 苏瑾妤越来越理不清思绪,对这位七妹妹,她到底该抱什么样的态度。 许是因为自己的沉默,让七妹妹生了误会,只见她神色都慌急了起来,抓着自己的胳膊便道:“三姐,你说话啊,是出了什么大事吗?”苏瑾妤抬头见她,小女儿家的手足无措,目光紧锁着自己,似是全部的寄托。苏瑾妤乐见这般,给了她一抹放心的笑容“七妹你想多了,这儿还是四妹妹的家,钱家总不能硬过来讨媳妇吧?” “讨媳妇?”苏瑾妍低语出声,突然想起了前世,四姐姐出事之后,钱家上门来撂下一话。称是整个京城都晓得钱家要与苏家结亲,亲事还在,便是苏四姑娘去了,那就换一个姑娘。 当时老太太还被气得病了好几日,质问钱府咱们苏家的姑娘算什么?难道苏家没了闺女,还要给钱家损失?! 这个事后来不欢而散,曹夫人对苏家便多了曾隔阂。 抓着苏瑾妤胳膊的手慢慢松下,苏瑾妍紧张道:“三姐,钱夫人有说什么吗?”“没有,只是让祖母和母亲节哀。、, 苏瑾妤将苏瑾妍扶正,安慰道:“好了,妹妹你病着,这些事都不要操心,有什么事姐姐来。” 满面亲善,教苏瑾妍看着却觉得好笑,张口却出声道:“姐姐真好。”苏瑾妤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略带埋怨道:“你啊,这般不晓得爱惜自己。昨儿个那般大的雨,怎么就急着赶回来?瞧那一身湿的,好在你身子骨强,没出啥事,不然母亲可不得伤心?” 三姐姐永沃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温柔面孔,以至于上辈子自己巴那般倔强的脾气,那般不听人的性子,都对她言听计从。可以说,前世在未出嫁之前,苏瑾妍很多事情都是找她拿的主意。便是后来嫁进侯府的前两年,自己还时常回府找她说话,什么事都不瞒她。 而她,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甚至还会给自己出点子回安平侯府逗俞恒高兴。 那个时候,对她是十足的信径。 否则,按着自己的自私霸道,便是家里长辈做主,便是母亲劝解、安平侯夫人施压,又怎么可能会主动给丈夫纳女人?之所以同意,完全是因为那是自己信任多年的三姐姐。 此时望着她,苏瑾妍明白,她是在一步步赚取自己的信任。眼神微眯,她想要信任、想要亲密,自己给她就是?她不是一向瞧不起自己吗?她觉得自己没有头脑、没有思想对不对?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栽了谁。 “三姐,母亲已经说过我了,你就别教训我了。”苏瑾妍撤娇地说完,就伸手抱住了她。 苏瑾妤被她搂得很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依赖,面上一副无奈的模样,心底却很是高兴。 “姐姐这不是教训你,是心疼你。” 苏瑾妍在她怀里蹭了蹭,点头道:“我明白,姐姐自小就是最疼我的。”听她这般说辞,苏瑾妤终于释疑。七妹妹有的时候闹性子是不看人的,方才是心情不好才说那样的话吧?毕竟自己在这具身体里叶有两年了,从前她是怎样跟在自己身后的,难道会不清楚? 嘴角微微扬起,苏瑾妤说了一番安慰的话,便让苏瑾妍坐直,望着她又柔声道:“渴不渴?姐姐给你倒茶。”苏瑾妍笑着点了点头。 苏瑾妤便起身往圆桌旁走去,低头望着自己衣衫的胸前,目光露出一抹憎恶。等倒了水转身的时候又恢复温柔,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递给苏瑾妍,轻声道:“来。” 将空杯子搁在床头的案几上,苏瑾妍满足一笑,瞧着苏瑾妤就说道:“还是三姐姐你最好。”苏瑾妤咯咯的笑了出来。 姐妹二人和好如初,同从前一样亲密,屋子里的婢子脸上都噙了笑容。茉li端着糕点进屋,便觉得有丝异样,自家和三姑娘说话极为撤娇自在,总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走至床前,行了礼才道:“姑娘,奴婢在小厨房为你做了莲蓉糕,您尝尝。” 苏瑾妍还没应声,苏瑾妤便先接了过去。 茉li抬头,只见自家姑娘就着三姑娘的手就咬了一口,抬眸对着眼前人道:“真好吃。” 苏瑾妤便笑道:“还热着呢,七妹你这丫头的手艺不错。” 苏瑾妍似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取了糕点塞到苏瑾妤随便“三姐,你也尝尝。”“好。”苏瑾妤看了苏瑾妍须臾,转身对屋里的婢子道:“我在这儿陪着七妹妹,你们都下去。” “这”茉li率先开口,不安地望向苏瑾妍。 哪知后者丝毫不抬头。 待屋子合上了,苏瑾妤才瞧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七妹妹说道:“你还是这般爱吃。” 苏瑾妍有丝不好意思,呵呵地笑了道:“从小到大吃惯了,三姐你别笑话我了。”说着还打了个饱嗝,颇为憨直。 “七妹啊。”苏瑾妤突然拖了尾音喊了一声。 “嗯?”苏瑾妤犹豫了下才问道:“早前你在云香阁的时候,四妹妹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苏瑾妍将手中的糕点放下,侧头反问道:“说什么?” “就是,有没有提过我什么?”苏瑾妤仔细注意着苏瑾妍的神色,生怕漏掉她丝毫的表情。 苏瑾妍只是顿了顿,而后摇了摇头,颇不在意道:“没有,四姐姐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从来不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 “真的没有?” 有人不放心的想确定,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问,总惹得听者生了怀疑。苏瑾妍不明所以,好奇地凑近她道:“三姐姐你这班紧张,是四姐她应该说些什么吗?” “没、没有。”苏瑾妤一口否认。 苏瑾妍余光观察起她,心中却似是有了个底。三姐姐特地过来,还屏退左右,是想问自己些什么。瞧她这神色,难道四姐姐应该同自己说些关于三姐姐的什么事? 心跳得突然很快,三姐姐是来试探自己,只是她反暴露了她的心虚。 第六十三章 要忍 待到停晚,苏瑾妍便货得全身酸疼,终于不顾茉li和丁主的阻止下了床。自己这时候的身子还是很健朗的,虽然淋了雨昏厥,但那更多的是被四姐姐的死给打击的。 自己怎么能倒下? 三姐姐下午的那番话,分明就是不打自招,四姐姐的死是另有隐情。早前她们二人突然热络起来,还能一块儿下棋,自己就觉得事有不对。可到底也是棋差一招,怎么都没有料到原来四姐姐的死也会与她有关。 上一世,苏瑾妤到底害了苏家多少人,毁了多少人的命运?! 站在窗前,苏瑾妍满目恨意,双手在袖中握成拳。她若是早知四姐姐不是自杀,若是早清楚这都是她苏瑾妤搞的鬼,一定不会这般大意。自己一直关注四姐姐的个人情绪,没想到她虽然没有轻生的念头,但却抵不住旁人要害她的心。 四姐姐是知晓了三姐姐的什么事吗? 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觉得危险不想害了自己,还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已经再也不可能知晓〖答〗案了。 四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去池塘边,那会是与三姐姐一块儿去的吗? 还有,四姐姐的那把绿纸伞又去了哪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对了,曾姨娘。 不是说她为四姐姐喊冤么?那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思及此,苏瑾妍便往门口走去,可才走到院子里,就被茉li给唤住了。 “姑娘,天色不早了,您穿得这样单薄,是要去哪里?” 苏瑾妍只含糊回道:“娄出去走走。” “那奴婢给您取个披风来。”说着跑进了屋,可等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哪还有自家姑娘的影子? 茉li忍不住原地跺了跺脚七姑娘总是这样,真是个急性子。 “茉li你拿着姑娘的披风站在这做什么?”丁香走到茉li身后。 “姑娘她出去了。” 苏瑾妍一路往曾姨娘的住处走去,但刚至院门口却被两个婆子给拦住了。苏瑾妍怒道:“做什么拦我?” 那两个身宽体胖的婆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回道:“回七姑娘,这是大太太吩咐的,不准任何人进去。“苏瑾妍蹙眉,质问道:“这是为何?” 两婆子丝毫不顾虑苏瑾妍的冷言冷脸“姑娘有什么话,还是回去问太太去吧。” 苏瑾妍见不得进转身便往苑源楼去,母亲这样疼自己一定会允许自己见曾姨娘的。可走到一半,便又想到罗氏早前的话,她不准自己再调查四姐姐的事。 哪有那么多顾忌?! 虽是这样倔强地想着,但苏瑾妍也明白母亲不会松口。所以,倒不如直接想法子先进去,否则惊动了母亲,她定然会加强防范。 苏瑾妍转身,正想折回的时候,却见到苏瑾妤自旁边的小道里走出来。她暗叫不好,对方却已经喊了自己“七妹妹。” 不得已,只得迎上去,轻笑道:“三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苏瑾妤直入主题,开口问道:“妹妹,你是不是要去找曾姨娘?” “姐姐怎么知道?” 后者不答反问:“告诉姐姐是不是?”眸间已满含打量。 苏瑾妍便低下了头,用额前的发掩住那层不悦,轻轻说道:“我想着四姐姐去了,曾姨娘一定很伤心,所以才想去看看她。” 苏瑾妤面色一松转过身,自桑葚手里接过折枝牡丹的云丝披风。 上前两步,仔细为苏瑾妍披上关怀道:“瞧你,还是个粗性子穿成这样就出门。” 苏瑾妍真想直接撕烂她这伪善的假面孔,可最后却拢了拢披风,笑道:“真暖,谢谢姐姐。” “深秋了,天慢慢转凉,稍加不注意就会生病。”苏瑾妤拉过苏瑾妍的手,往曾姨娘的住所走去,口中还念道:“药虽然管用,多吃了也不好。健健康康的身子多好,偏要折腾自己,唉~”带着轻微的埋怨。 苏瑾妍便停了步子,低头愧疚道:“姐姐,都是我不好,否则你的身子也不会……” 苏瑾妤纤细的食指抵在七妹妹的唇边,摇头道:“别说这样生分的话,姐姐不爱听。 “可确实是我对不住你。” 不就是想要见自己这样愧疚的模样吗?且如你所愿,接近了你,还怕寻不着罪证? 苏瑾妍知道,自己目前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忍!和苏瑾妤比耐力,比忍力。 “好了,走,姐姐陪你一起去。” 苏瑾妍突然拉住苏瑾妤的手,绷脸道:“三姐,母亲不让人进去。” “这是为什么?”苏瑾妤一脸惊讶。 云丝披风的袍角被吹起,几缕晚风钻入衣襟,苏瑾妍身子微微一抖,跟着就被三姐姐搂住。她甚是担忧的声音响在耳旁“冷着了吧? 别想了,我陪你回绛绫阁。” “好。” 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七妹妹对自己最为柔顺。苏瑾妤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将苏瑾妍送回屋子。 喝了暖茶,才觉得稍微好了些,只是头却依旧很沉。手撑在额头,苏瑾妍状似苦恼地说道:“府上的红缎绸全换成了白的,我早前想去四姐姐的灵堂,母亲都不允许。” “你身子虚,母亲都是为你着想。“苏瑾妤为她宽心“四妹就这样出了意外,谁心里不难受?”说完拿帕子抹眼角,松开的时候竟是染湿了一片。 她这样的嘴脸,苏瑾妍真的有些看不下去,双手撑着桌边蹭得就站了起来。 门口出现了丁香的身影。 苏瑾妍连忙敛去不耐,亦换上一副可惜的神色,低头说道:“姐姐方才可还劝我,怎么现在自己反而哭了呢?我可没姐姐会说话,怕是劝不住你呢~”尽量放松,口气却还是僵硬。 丁香是进来换茶的。 苏瑾妍知道,丁香现在已经是绯徊在自己和苏瑾妤之间的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选择的主子是谁吧?有的时候见着她对自己那着急的神色,苏瑾妍都有种猜测,前世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她,她也可能是被要挟的。 但是刚刚,苏瑾妤能准备好了披风在那边截住自己,不是她去通风报信,那会是谁? 去找曾姨娘,可是连茉li都没有告诉,为的就是防止风声走漏。 苏瑾妤太过聪颖,稍有动静就能生出怀疑,她的警觉性太高。自己不能再明着关注曾姨娘,否则会害了她。 什么都必须忍下去,不能再莽莽撞撞,三姐姐在府里深得人心,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她! 第六十四章 计策 秋日的黄昏,彩霞满天,极尽艳丽。独自坐在偏僻的凉亭里,望着沉静的水塘,苏瑾妍的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忧伤,又似是嘲弄。四姐姐已经落葬两天了,整个苏府又归于平静,阖府上下对这事均避而不谈。 倚在半旧的亭栏上,苏瑾妍止不住思考,如何才能寻到三姐姐的证据? 若是没有,就制造一个! 苏瑾妍低眸,自袖中取出两块玉佩,玲珑小巧的碧绿玉蝉,红色的络子下缀了颗白色珍珠。放在眼前端详,不差分毫,微微一笑,起身走下台阶绕到水边。 本是想等到今后借此陷害苏瑾妤,但自己到底比不过她的速度。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是她所为,但直觉告诉苏瑾妍,凶手一定是她!便不是她将四姐姐推入的水中,那也逃不了干系。 如果、如果真是冤枉了她,那也怪不得自己。她做的坏事太多,早就该受报应。苏瑾妍不知道这一计到底能有多少成效,但更明白若是什么都不做,自己会被逼疯。 自云香阁到曾姨娘那一段路,她来回走了好几次,当真寻不到那把绿伞。而曾姨娘,大夫诊断出,说她伤心过度,已经神志不清。现在每天都双目呆滞,如行尸走肉一般,谁都不认得。偶尔的时候,还会咬人,老太太已经下令将她锁起来,不准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瑾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没有从前那般激动了。毕竟苏瑾妤在府上。什么事都能发生。她觉得是大姐姐害了她的一生,所以是来向苏府复仇的! 抬头望向远处,苏瑾妍将其中一块玉佩收于怀中,握紧了手中之物将它丢在脚下的地上。水塘边的泥土松软,苏瑾妍抬脚踩下。让它嵌在泥地中。转而望着极其明显的脚印又觉得不当。便勾过旁边的枯草。复又踩了好几下。 午后,苏瑾妍习惯性地在软榻上躺下午睡。迷迷糊糊的时候,便听到苏瑾妧的唤声,睁开眼,她手中拿了个粉色的蝴蝶纸鸢,见到自己醒来,便催促道:“七姐姐,你怎么忘了,昨天晚上我们说好了一块儿放纸鸢的。” 苏瑾妍佯装困倦。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嘴中含糊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手却很自然地将身上的薄衾往上抬了抬。 苏瑾妧绕到另一边,见她睡意正浓。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埋怨道:“都未初一刻了。” “那么早?我才刚躺下呢~”苏瑾妍的声音亦是不情愿。 苏瑾妧便摇了她的胳膊,不依道:“可昨儿个晚上咱们就说好了今天一起放纸鸢的。三姐姐说在纸鸢上写上自己的心里话,然后等它高飞的时候剪断。上面的话便能成真。七姐你快起来,三姐姐、九妹妹和六姐姐都已经去了!” 苏瑾妍皱了皱眉,烦躁道:“去哪儿?” “我都不嫌路远,特地跑到你们这边的空地上。七姐你怎么能这样?就出了院子几步路,还要我三催四请的。”苏瑾妧的口气差了些,极其不满。 “那你先去,我等会再来。” 苏瑾妧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敷衍,生气地站起身瞪向那闭紧了双眸的人。奈何后者压根就瞧不见她这样的神色,依旧沉沉地睡着。 “八姑娘,不如您同各位姑娘说一声,咱们家姑娘晚些时候过去?”茉莉见苏瑾妧神色不好,说话亦比早前小心了几分。 苏瑾妧有些挫败,瞄了眼茉莉便道:“七姐姐总是这样,出尔反尔,而且每次都是对我!” “嘘,姑娘您可轻些,七姑娘正睡着呢~” 茉莉忍不住提醒苏瑾妧,还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她跟着自己到外室,劝道:“七姑娘好不容易睡得这般好,您就别拉她起来了。” “可是,可是……”苏瑾妧吱唔了两声,“大家都等着呢~” “这样,姑娘您先和各位姑娘玩着,待七姑娘醒了,自然也会过去。” 苏瑾妧虽还是不太情愿,更想冲进去将榻上的人拽起来,但是思及她大病初愈,最后也就摇摇头离开了。茉莉将她送到门外,待转身的时候便遇着过来的丁香,二人便在廊下低语。 “咦,姑娘昨日不是很想放纸鸢的吗,怎么不和八姑娘一起过去?” “姑娘正在睡觉呢~” 丁香闻言,不解道:“府上的姑娘都去了,七姑娘不去怕是不太好吧?” 茉莉便反驳道:“五姑娘不是也没去吗?又不是少了咱们家姑娘不成。” 丁香伸手一指茉莉的脑门,“府上有什么活动五姑娘会去?你呀,真是不知避讳。”语气颇有些教训的意思。 茉莉闻言也有些不太欢乐,别嘴道:“四姑娘就在那边没的,我真想不通六姑娘是什么意思。虽说今天天好,但在那边嬉笑谁心里好受?姑娘早前就因为四姑娘的事而伤心,眼下身子还没大好,可没精力陪她们玩闹。” 茉莉的语调很犀利,说话的时候只为自家主子着想,将旁人说的有些没心没肺。 “你怎么能这么说?好在是背后,否则让姑娘们听到了,还不撕烂你的嘴?” 茉莉却是一脸无谓,“我就是这样想的,就算姑娘问我,我还这般说。” 丁香就看了她几眼,在心底暗道她不知变通,呆板顽固。脚下移了两步,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事,便看向茉莉,认真道:“对了,姑娘昨天傍晚去哪了?” 茉莉不解地望向她,“你怎么问这个,姑娘去哪难道还要跟你交代?” 眉头皱起,“茉莉。你最近怎么有些不对劲?”丁香围着茉莉打转,一脸探究。 因为七姑娘的两番提醒,茉莉如今对丁香总多摆了个心眼,并不似从前那样与她掏心交肺。此时被她一问,挺直了身反问道:“我哪里不对劲了?倒是你。茉莉。最近总是出去。找你半天都找不到。” 丁香见她说这个,别头含糊道:“我哪有?算了,不与你说了,我进去伺候姑娘。” 见丁香逃避这个话题,茉莉心中隐隐有丝异样。跟着她进屋,却听到里间沙哑的声音传来,“丁香,丁香。” 茉莉的步子微滞,姑娘习惯用丁香的。 “姑娘您醒啦?八姑娘方走。奴婢伺候您起身,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呢~”丁香知道自家主子贪玩,定然还惦记着放纸鸢的这回事。揣度着她的意思便再道:“您昨日画的美人图,奴婢都已经帮你扎成纸鸢了,您要不要起身瞧瞧?” 所谓的美人图,不过是昨日苏瑾妍自外面回来后心情不虞。望着丁香手中那些千篇一律的纸鸢。突然就起了画画的心思,随手取过聊斋的话本,对着里面的插画给依葫芦画瓢临摹出来的。 苏瑾妍知晓自己的丹青水平,但丁香很会奉承,一个劲地夸自己画的就是美人图。 她心里如何不知?那是妖魔鬼怪。 “不了,你的手艺我放心。我还有些困倦,这样你先拿着纸鸢过去,我等会再去,省的姐妹们以为我故意使性子。”刚说话,便又打了个哈欠。 丁香有些犹豫,试探着道:“姑娘,这不太好吧?奴婢还是陪姑娘一起去的好。” “姑娘都吩咐了,丁香你就先去吧~”茉莉的声音响在身后。 蹲在榻前的人无奈,只好立起身往外。 帮苏瑾妍掖了掖喜鹊登枝的薄衾,又将窗子合上了些许,茉莉转身却又见着了丁香。她缓了缓惊讶的面色,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又过来了,姑娘不是让你先去吗?”说完拉了她的手往外间去。 “茉莉,你看这个纸鸢……我要不要将其他纸鸢带着?”丁香似是很为难。 “这纸鸢怎么了?” 丁香便抿了抿唇,犹豫道:“姑娘这画,你说会被会被其他姑娘笑话?” 茉莉最听不得这类话,皱眉道:“昨儿个当着姑娘的面你可一直夸好看的,怎么今儿个却怕被人笑话了?” 听出她的冷嘲热讽,丁香表情呆滞了几分,最后咬了咬唇、白了眼茉莉才离开。 茉莉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泛出一抹苦涩,总觉得她变得越来越和以前不同了。从前还真没觉得,自姑娘提醒之后再关注她,便觉得很多时候她都在刻意讨好。 人就是这样,只要彼此间出现了一丝嫌隙,看对方就会越来越不顺眼。 摇了摇头,方转身却见着七姑娘已经半坐了起来,双目明澈,哪有方才的一分倦意?茉莉惊讶了一瞬才上前,关切道:“姑娘,您醒啦?” “我根本没睡。”苏瑾妍说着,将身上的薄衾掀起下榻。 “奴婢帮姑娘换身衣裳再去吧?”说完便欲往西墙边的立柜走去。 苏瑾妍便打断她,“不必!”待见那抹身影停下,复又道:“茉莉,你过来。” 走至床边坐下,苏瑾妍笑意吟吟地望着茉莉,轻问道:“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装睡?” 茉莉站在苏瑾妍两步处,摇头道:“姑娘做事自有道理,这不该是奴婢过问的。”说着又瞧了眼对面的人,缓缓道:“您告知奴婢是出于信任,奴婢已是受宠若惊,又怎么好再打听姑娘的心思?” 苏瑾妍满意一笑,点头道:“你和丁香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喜欢茉莉的这种直接、这种忠诚。似乎在任何的情况下,她都只是为自己着想。苏瑾妍还记得上一世她被丁香诬陷说勾引俞恒,自己一气之下让人将她拉下去杖责。 她哭着喊着“夫人”,只是说她冤枉,却没有责骂自己一声。 她就是那样被活活打死的。 想起她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身,苏瑾妍深深闭了闭眼,心中满是愧疚。自己怎么能那样对待一个凡事为自己着想的人?茉莉那么多年的好和关心,自己居然被丁香的几句话所挑唆。 上辈子,简直是活得荒唐! “茉莉,再过来些。”温柔的声语,将她唤到身边。 握住她的手,苏瑾妍眼底有了丝愧疚,眨眼很快掩去。抬头,冲着对面的人笑了笑,“茉莉,从前我对你经常训斥,你心里可有怨我?” 被握着的手微颤,茉莉面上露出一抹慌乱,清秀的脸颊染上慌乱,惶恐道:“姑娘怎么这样说,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瞧着她的着急,苏瑾妍摇头,轻道:“没有。” 茉莉猜不透她的意思,便低头说道:“奴婢不如丁香会说话,好多次都惹得姑娘不快,您不喜欢听奴婢说三姑娘的不是,不喜欢奴婢乱议主子是非。奴婢总是冒犯您,还请姑娘见谅。” 说实话,这还是茉莉头一次被苏瑾妍拉着谈心。对方一副说体己话的模样,教她手足无措。 “你不必紧张,我不是怪你,是感谢你。”苏瑾妍说了这话,瞧见对方那充满惊讶的眸子,便又道:“我总不晓得关心身边的人,丁香会说话,我就总偏着她。这些年,你才是最为我着想的人,我却总冷落你。” “没、没有,姑娘对奴婢很好。”茉莉欲将手抽出,却被她握得紧。 苏瑾妍继续道:“你素日多机灵的人,怎么现在紧张成这样?”说着自己笑了笑,方又道:“你这样,反倒是让我觉得生疏。我宁愿见着你多我啰嗦,说上一堆其他姑娘的话。” 茉莉抬头,只见眼前人一脸诚恳,表情和煦。 心没由地松了不少。 “您当真不怪我?” 苏瑾妍点点头,“你是为我着想,都在为我打算,我怪你做什么?”话至此,停滞了好一会才道:“茉莉,我心知你对我忠诚,亦很懂得本分。我吩咐你做的事,你从不问为什么,且总是漂漂亮亮的交差。”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苏瑾妍笑,“不、这不一样。瞧我平日吩咐了丁香,她也能积极办好,但讨好我的意思居多,很多时候还会打听我的本意。你与她不一样,茉莉,你今后还会这般当差么?” “自然会,奴婢一辈子都为姑娘办事。”茉莉语气颇重,似是承诺。 苏瑾妍试探,“若我是让你办坏事呢?” “姑娘不会做坏事的!”语气笃定,十分坚定,跟着又补充道:“或许姑娘目前不能解释,但一定是有原因的。” 苏瑾妍心中动容,握紧了她的手便道:“茉莉,还是你懂我。”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七姐姐、七姐姐……”(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真假 苏瑾妍眼神微眯,似去又十分困倦。茉li瞧着,便自觉地上前将她搀起,开口说道:“姑娘,您脸色这般不好,可要再睡一会?” 苏瑾妩撩起帐幔,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忍不住露出一抹无奈,上前两步道:“七姐,你怎么才醒啊?”较之平常,有那么几分紧张。 “怎么了?”苏瑾妍的胳膊自茉li手中抽出,掩嘴打了个哈欠。 还不待反应过来,手就被苏瑾妩拽过,似是想拖着往外“你不晓得,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唉,八妹妹,你先把我放开,被抓得好疼。”苏瑾妍出言抱怨,满不在乎。 苏瑾妩便松了她,见着眼前的七姐姐头发松散,衣服褶皱,伸出手指指了她就道:“你”无语地放下手,转头望向茉li,出言道:“你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伺候姐姐换身衣裳,这个样子可怎么出去?” “到底怎么了,妹妹这样着急,难道是你的纸鸢没放上去?我说了我过会就过去,瞧你还特地回来。”苏瑾妍说完,便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打理青丝。 透过铜镜,依稀能看到八妹妹的那份焦急,苏瑾妍不动声色。 “七姐,你以前是不是送过一块玉佩给三姐姐?”苏瑾妩终是忍不住,走到苏瑾妍身后发问。 苏瑾妍微微侧身,思付了一会才回道:“好像是,妹妹说的是哪块玉佩?” “就是一个红色络子的,下面是个碧绿的玉蝉,有没有?” 苏瑾妍状似紧张,站起来退至一旁,颇不好意思道:“八妹妹,你知道啦?”紧跟着,又计充道:“那个玉佩我只有两块,没有多的给你了。” 这一句话,将苏瑾妩气得原地直跺脚“我才不是要你那劳什子玉、 佩呢。” “啊?不是啊~华就好。”苏瑾妍又坐下。 茉li已经取好了衣衫,为苏瑾妍慢慢换上。那旁的苏瑾妩也不闲着,急急道:“那姐姐你的那一块呢,在哪里?” 正在为苏瑾妍系纽扣的茉li动作一滞,迅速又恢复常态。 “做什么?”苏瑾妍语气颇有警惕。 苏瑾妩只好再三解释“我没有想要姐姐的玉佩,是真有大事,姐姐你可快取了出来。” “那是三哥哥送的,我特别喜欢,放在了枕头下的小盒子里。” 苏瑾妩闻言便走至床边,撩起粉色床幔,先在床内侧摸了摸,见找不到,就翻起了枕头,这才看到一个小巧的玫瑰紫小匣子。在床沿边坐下,迫不及待地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嘴中念叨:“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简直是一模一样。” “怎么了?”苏瑾妍已经由茉li绾起了发。 青丝散了一半,另一半梳成玲珑小髻,斜带了点翠珠huā,又簪了飞蝶搂银碎huā步摇,显得颇为活力。 苏瑾妍站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想要夺过玉佩,却见对方往侧边避开,心有着急就道:“妹妹你怎么不给我?” 苏瑾妩就站起了身,缓缓道:“方才我们在那边玩,捡着了和一枚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 “怎么可能?三哥哥说了,这玉蝉是用他早前偶然得到的岫岩玉雕的,且出自玉宝阁里的师傅。哥哥说就是寻不到一样的才可贵,妹妹你也晓得的,玉宝阁是不会做重复的玉佩的。” 苏瑾妍说得信誓旦旦,跟着又道:“瞧你紧张的,是不是三姐姐带在身上掉了?你们放纸鸢难免跑来跑去,指不定就是落在了地上。好了,八妹妹,别这样紧张,你若是当真喜欢,改明儿让哥哥再去订上一对其他,咱俩一人一个。” 听者的面色却丝毫没有放松,跟着道:“不是的,那块玉佩掉在地上好一阵子了。它嵌在了泥土里,想来是早前就掉了的。” “掉在哪里?” “就是那个池塘边。”苏瑾妩说完,神色有丝着急,拉了苏瑾妍的手道:“七姐,四姐姐凑巧就是在那里失足的。三姐姐的玉佩掉在了那儿,现在已经被喊到慈云阁问话了。” 苏瑾妍面上一副不打紧的神色,丝毫没有多想,直接道:“那儿大家都去玩,落了玉佩也很正常。妹妹你怕是多想了吧?”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七姐我们去祖母那。”苏瑾妩说着,拉了苏瑾妍就往外。 茉li转头,瞧了瞧床上廾着的小匣子,提步也跟了出去。 追在两位姑娘的身后,脑中却想起前阵子姑娘将玉佩交与自己,说是这般好看的玉佩丢了会很可惜。姑娘她听说自己的哥哥很会做仿品,便用了一般颜色的玉,让自己哥哥雕了个一模一样的。 就是因为那件事,姑娘赏了自己很多首饰,并嘱咐自己不准告诉任何人。当初不晓得是为什么,现在却隐隐却似是明白了什么。茉li心里七上八下,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来到慈云阁,家中姊妹都挤在大堂里。二太太见着两人进屋,先对苏瑾妩唤道:“妩儿,到母亲跟前来。”说着拍了拍女儿的衣衫,轻道:“又跑哪里去疯了?我一眨眼你就溜了。” 苏瑾妍走过去,欠了身喊道:“二婶。” “七侄女啊,怎么样,身子好些了么?” “谢二婶关心,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说完四下瞧了瞧,不明地问道:“母亲呢?” “大嫂在母亲屋子里说话呢人”二太太说后,端了桌上的茶呷了一口,神态颇为恣意。 过了须臾,春兰走进屋,瞧见苏瑾妍,上前便道:“七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苏瑾妍握了握袖中的玉佩,颌首跟着她来到主卧。 进了屋,老太太正襟危坐,罗氏站在一旁,而苏瑾妤则跪在了地上,眼眶微红,似是相当委屈。 苏瑾妍给老太太和罗氏请了安,春兰退了出去。 老太太对苏瑾妍招了招手,轻问道:“妍丫头,你八妹妹都将事跟你说了吧?” “嗯。” 苏瑾妍领首,余光就注意到了老太太案几上的玉佩,上面还沾了些许泥土,而络子上的丝线有些凌乱。低头自袖中将玉佩取出,递给老太太,轻道:“这是孙女的。” 老太太拿在手里端量,复又唤近罗氏,将两块玉佩都递给她瞧。 罗氏对比了下,复自发上拔下镶玛瑙的碧玉发簪,三样东西仔细打量了才说道:“这是晏儿给我打造的,说是给他妹妹雕玉多了的。母亲您瞧,都是玉宝阁的东西,这后面都有记号呢~” 老太太凑近一看,眼睛眯紧,眉头倏然皱起。 苏瑾妍左右瞧瞧,似是才注意到苏瑾妤跪着,出声道:“三姐姐怎么跪在地上?祖母,您先让姐姐起身啊~” 苏瑾妤仰视了七妹妹的背影,心中疑云众生。 到底是怎么一回多老太太未有理会苏瑾妍的话,复将另一个匣子打开,自其中将玉佩拿出,又是一块玉蝉壁玉。苏瑾妍有些惊讶“怎么会有三件?咦,难道哥哥当时骗了我?” “妍儿,这不就是你赠给你三姐姐的那块吗?”罗氏拉过女儿。 苏瑾妍便挠了挠头“三姐姐的那块,不是祖母先前手里的那块吗?” 罗氏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再说话。 苏瑾妍便转了身子,在苏瑾妤身边蹲下,歪头道:“姐姐你怎么了,地上凉,别跪着了。”说完就想扶起她,却不想听得对方问道:“七妹妹送我的玉怎么会凭白无故多出来一块?” “多出来一块?”苏瑾妍费解,但还是好心地凑上前“姐姐你先起身,我们慢慢说可好?” 苏瑾妤躲开她的触碰,冷声道:“现在大家觉得我和四妹妹落水有关,就是因为这块玉佩!” 苏瑾妍还是懵懂半解“姐姐掉玉佩,和四姐姐失足有什么关系?”见务瑾妤不说话,亦望向了老太太和罗氏。 苏瑾妍一脸天真,反倒让那些个多想的人有丝愕然。 她掉的玉佩,谁能说是哪一天掉在那里?说不准是在苏瑾娅出事之前就掉了的。 苏瑾妤转头,只见七妹妹满目关心,许是因为自己的冷言,她有些难过。没有一丝落井下石,亦没有说些让人多想的话。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可这玉佩……” “怎么会是假的呢?”苏瑾妍走到老太太跟前,一如从前般随意,拿在手中端看了许久“咦,不细看还真不难发现,原来真是假的。” 手拿着玉佩便侧头,还问向跪着的人“三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好看,就找人雕了个一样的啊?” 苏瑾妤心下大慌,紧张地望向老太太和罗氏,生怕她们多想。但说话的人反而丝毫未觉得不适,依旧研究着手里的玉佩,还低语道:“做得可真像,原来玉宝阁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嘛。” “七丫头,到底哪块是你送给你姐姐的?” “当然是这块啦。”苏瑾妍拿起那块沾了泥土的,轻声道:“我怎么可能会赠给姐姐仿制品?如果我舍不得,那不给就是了,为何还起了心思找块假的送过去?” “七妹妹,你的玉佩一直放在这个盒子里,从来也没动过啊~”苏瑾妤终于忍不住出声。 当池塘边的玉佩被发现,当丁香一眼认出是自己的玉佩的时候,她自己还都云里雾里呢。老实说,她苏瑾妍送的东西,自己会稀罕? 早在拿到的时候就随便丢到了旁边。 便是都没打开瞧上一眼。 故而苏瑾妤压根不知道原本盒中装着的玉佩长啥子模样。 “想来姐姐你是真心喜欢才藏着的,姐姐这般珍惜我给的东西,自然不可能丢了。那会不会是旁人私下拿了玉佩?”苏瑾妍言辞间都帮衬着苏瑾妤,且表情是那般真诚,根本看不出任何谋算。 老太太忍不住对她点了点头,心思纯净。为亡姐伤心卧病在床,对三丫头又这般贴心,这样好的一个孙女,自己早前怎么就没发现? 苏瑾妤的心里也更是矛盾,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正想着呢,七妹妹就走到了自己身边,轻问道:“三姐姐,当初你拿到玉佩的时候,是哪一块啊?我玉佩都放在屋子里,丁香不可能会拿错啊?” 对了、丁香? “那日七妹妹你让丁香回去取了玉佩送过来,姐姐当时见着欢喜亦没多研究,便让甘枝收起来了。之后我都没有再碰过它,今日在水边瞧见它,也觉得好奇呢~”苏瑾妤说完,看向老太太,复说道:“祖母,孙女是断不敢欺瞒您的啊。” 老太太瞧着面前的三块玉佩。半晌,将苏瑾妍唤道跟前,把玉佩交还到她手里”丁嘱道:“你兄弟给你的,要好生保管,切莫弄丢了。” 苏瑾妍点头,笑着道:“祖母放心,三哥哥给我的,我都收着呢。 就是和三姐姐亲切我才送她一块,因为上次她都将大姐给她的名贵棋盘送给了我。”说着甜甜笑了“我拿着姐姐棋盘不好意思才想着送东西给她,那日瞧着姐姐屋里收了许多玉佩,便回屋挑了好久。一般的玉、 佩孙女觉得拿不出手,才将哥哥赠的转送给她的。” 老太太欣慰地点头,对她的做法很是赞赏,侧望向罗氏轻缓道:“妍丫头大了,都是你教导有方。” 罗氏便低头“是母亲您栽培的好。” 苏瑾妍显然不关心这种谈话,握着玉佩转而跑至苏瑾妤身旁,满脸愧疚地说道:“三姐姐,对不起。早前您给我的那副棋盘,我找了好久只瞧见了两盒棋子,棋盘好像被我弄丢了。”说完便低下了头。 苏瑾妤早前因看到老太太对七妹妹赞赏而产生的那份不满散去,反安慰她道:“没关系,只是怎么给丢了呢?” “我也不省得。那天回去让丁香收起来她,前几日想拿出来玩玩,可就是找不到了。姐姐那样喜欢的棋盘割爱赠与我,我却没有好好珍惜保管,真是该死。”苏瑾妍说着着急,小脸都揪紧了起来。 老太太瞧着,便道:“什么了不得的棋盘,惹得七丫头你这样紧张?回头你若是喜欢,祖母送你一副。“那可不一样,三姐姐给的与祖母给的就是不同。” 罗氏担心老太太不高兴,便出来打圆场“瞧这孩子的倔强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老太太却难得的没有见怪,反说道:“瞧着七丫头,倒是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了。”说着目光微眯,似有回忆。 苏瑾妤心头闪过别扭,但想到那个棋盘,心中更多的则是怒意。 丁香那作死的蹄子,居然是偷了七妹妹的东西过来问自己讨赏,难怪怎么问她都不愿说!想起丁香缺银子,难道会是她从中作梗? “妤儿,你过来。” 回神之际,屋子里竟然只剩下了自己与老太太二人。苏瑾妤微愕,母亲与七妹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第六十六章 讨好 从慈云阁出来,苏瑾妤面色阴郁。一向疼爱自己的老太太居然起了疑心,她虽没有明说,但方才的寥寥几句话就透着那层意思。她说自己素爱收集美玉,怎么可能分辨不出真伪? 她以为自己心虚,弄丢了七妹妹送的玉蝉便让人重新打造了一个。殊不知自己从未打开过那个盒子,又何来随身携带丢了的说法?玉蝉只有一对,现在却平白无故多出一块,若非早有人准备,是绝不会这般巧合的。 苏瑾娅出事那天,七妹妹一早就离开了苏府,等到天黑后才回来。她根本猜不到自己会遇着四妹,会产生争执,所以更不可能提前部署。而且,她与自己那般要好,又岂会无缘无故针对自己? 七妹她一不知苏瑾娅是自己推下的水,二没有设计自己的动机,三她也没有那个头脑与能力。想起这两日来苏瑾妍对自己的言听计从,想起方才她所表现出来的关怀,苏瑾妤将那份怀疑挥去。 向来只有自己利用别人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被旁人利用感情? 所谓的姐妹之情,不过是苏府里那些姑娘的愚蠢罢了! 苏瑾妤目视前方,自己的亲情不在苏府,能给的就只有仇恨。苏瑾娅,你不过才是一个开端。原本从未想过先对你下手,可错就错在你不该听到那番话。你以为明哲保身就可以了? 抬头,望着碧玉般的苍穹。苏瑾妤嘴角微微勾起,她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个隐患。就算只是可能,也不允许! 苏瑾妍回到绛绫阁后,听说三姐姐完好无损地离开了慈云阁,并没有多少意外。自己知道一块玉佩奈何不了她。便是方才在老太太跟前说上一番推波助澜的话。依旧不能击败她。老太太对苏瑾妤的感情太深。仅凭她二人间的信任,就不可能相信三姐姐会杀人。 与其做一个不懂事的姑娘,说上一番引人深想的话,倒不如直接帮着三姐姐,为她说好话。今日虽没有获胜,可亦没有失败,不是吗? 等到有朝一日,老太太对自己的信任超过苏瑾妤,等到她对三姐姐的怀疑越来越多。到时候随便一件小事。就有可能让她万劫不复!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赢取苏瑾妤的信任,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个没有心机、思维简单的人。她也必须要有那种成就感,觉得可以将自己玩弄于手掌间,只有这样,她才会放下对自己的堤防。 一旦没有了堤防。一旦她觉得自己不足为惧,自己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多。刚才那样帮她,她应该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剖析丁香吗? 她们二人间猜忌来猜忌去才好呢。丁香弃自己而投靠于苏瑾妤,背叛旧主的下场,就让她的新主子告诉她!想到此,苏瑾妍心情稍霁,脸上隐隐的带了几分笑意。 “什么事,姑娘这样高兴?”丁香了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苏瑾妍斜睨她两眼,打趣道:“你怎么走路都不发出声响的?” “姑娘您是想事情太过入神,奴婢都进来好一会了。”丁香说着,指了西边长台上的雕叶青铜香炉,喜颜道:“奴婢都换过香了。” 苏瑾妍跟着望过去,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甜,她好奇道:“这是什么香,怎么从未闻过?” 丁香便乐道:“冬梅姐姐刚送过来的,称是老太太听说姑娘睡的不安,特地给您安神的。”说完似是担心苏瑾妍不宝贝,又添道:“姑娘可别小瞧了它,与三少爷送来的安息香是大不同。老太太特地差人去城中的催香堂置的,听说就这么指甲大小的一块,便得好几两银子。” 苏瑾妍见她伸出手指比划,难免笑了笑。 自己这睡不安稳的毛病又不是一日两日,今日倒特地给了关心,想来是察觉到自己的好了。站起身走过去,铜炉旁边还摆了个一般材质的镂空雕叶铁盒,只巴掌大小,很是精致。 丁香就提醒地念道:“瞧老太太多疼爱姑娘,连这些都亲自让人准备。” 只看了几眼也没有打开,苏瑾妍将铁盒放下,转身道:“祖母许是怜我大病初愈。”跟着转过身,想了想说道:“过阵子等入了寒,天就越发不好了,三姐姐身子病弱,夜晚风声雨声都能扰她梦乡。这样,你取个一半,替我送到玉兰阁去。” 丁香一脸惊诧,忍不住道:“姑娘,这样的好东西,您怎么就给送了人呢?” 苏瑾妍毫不在意,淡淡回道:“也没全拿去,再说三姐姐又不是旁人,给她有什么好心疼的?” 自家姑娘喜欢的东西,向来都喜欢独占。往常太太们赏了好看的好吃的,她都爱将旁的姑娘手中里的夺来,什么时候有过主动与人分享的举止?丁香忆起早前玉佩的事,大家私下里都在窃语,说是七姑娘白白连累了三姑娘的名声。 七姑娘,好像对三姑娘热络过了头。 见丁香站在原地不动,苏瑾妍便催道:“怎么还站着,快去啊~” “姑娘,真的要给三姑娘送去啊?” 察觉丁香脸色有些不太好,苏瑾妍低眸似是也意识到了什么,轻道:“原道是我没想周到,就是我送过去,三姐姐许是也不愿再收我的东西了。”复又坐下,似是难过地叹道:“现下姐姐定然是怪我的,我怎么这般不懂事?” 丁香见她一脸自责,心头疑惑更大。 “罢了,你且下去吧。”苏瑾妍看着丁香摆了摆手,跟着又轻声自语道:“祖母那样疼爱三姐姐,玉兰阁怕是早就有了,哪轮得到我去送香?” 才一个转身,丁香就将这番话一字不差地告知了苏瑾妤。站在玉兰阁的堂屋里,恭敬地对正坐着喝茶的少女道:“三姑娘,七姑娘心中念着您,直把您当最亲的人呢。甭说八姑娘,就是连大太太,奴婢都没听她提到一句。” 苏瑾妤将茶盏放下,瞧着五步处的丁香,脸上阴晴不定,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吗?” “可不是,七姑娘时刻惦记着的都是您。”丁香一脸讨好。 苏瑾妤突然就变了色,厉声道:“七妹妹心中念不念我,怎要你来告诉?丁香,上回的那棋盘,你到底是怎么取出来的?” 丁香自然不好将实情说出,否则岂不是为七姑娘拉仇恨? “府上谁都知晓七姑娘不通棋艺,她交给奴婢保管。奴婢想着宝剑蒙尘着实可惜,那般好的棋盘自然是要配三姑娘的,于是就自作主张给您您送来了。”语尽讨好,乖巧地望着面前的人。 “哦,自作主张?”苏瑾妤站起身,仔细打量着丁香,倏然笑道“宝剑蒙尘?呵,丁香你还念过书啊?” 丁香不知三姑娘意思,低了头如实回道:“幼时跟在姑娘身边,听先生念过一些。” “真不是个简单的丫头。”苏瑾妤说完,便挥手道:“下去吧~” 后者有些意外,三姑娘好奇七姑娘的举动,听了自己的话,难道会不高兴吗?三姑娘向来大方,怎么会不给任何打赏呢? 丁香觉得越发看不懂她了,先前自己送棋盘来的时候就受她一番生疏冷落,但前阵子明明又热情了起来,怎么今儿个又……步子迟钝,担忧地上前问道:“姑娘,是不是奴婢做错什么了?” 苏瑾妤恨不得让人将她拉出去打死了好。这丁香可真是了不得,主动过来向自己示忠,口口声声说什么事吩咐她一声便是。本来她的表现都不错,自己也给了不少好东西,但是她居然敢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给她三分颜面,就开起了染缸? 苏瑾妤心中大怒,面上却笑得灿烂无比,复又道:“听说七妹妹的东西,都是你在报保管?” “回姑娘话,是的。”昂头挺胸,向三姑娘表明自己在绛绫阁是很受重视的。 苏瑾妤抿唇,“看来七妹妹很器重你,待你不薄。” “七姑娘信得过奴婢,凡事都爱找奴婢商量。” 苏瑾妤又笑,“这可了不得,丁香你还怪有些本事的。” 哪知向来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丁香今日却没有听出对方的意思,凑上前还跟积极地说道:“若是没些本事,奴婢如何给姑娘您办事?” “今日你能背叛了七妹妹投靠我,来日岂非也会这般待我?”苏瑾妤骤然严肃,眼神似刀锋般射过去。 丁香这才暗道不妙,原地跪下了便道:“奴婢不敢。” 怎么回事,三姑娘怎么突然翻脸了? “不敢吗?丁香,你吃里扒外我能理解,你两头讨好我亦明白。素来你将七妹妹的情况告知与我,我从未亏待过你。你自个想想,若非是我,你家里的债务如何?你嫂子怎么能安分的和你大哥过日子,再不来苏府寻你为难你?”苏瑾妤盈盈笑意中,带着危险的气息。 “三、三姑娘,都是您在暗自帮着奴婢?”丁香心里大惊,连话都说得哆嗦。(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传信 草木凋零,秋风瑟冷,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没有温度的光芒给不了它想要的滋养,挣扎在萧条的枝干上,躲不过飘落的命运。极地被风卷起,聚集在角落,寻不着最初的根本,任人踩踏。 茉莉走到倚在窗柩上的苏瑾妍身后,“姑娘,丁香去了三姑娘的玉兰阁。” 视线未收,苏瑾妍轻道:“你亲眼见着了?” “是奴婢亲眼所见。” 苏瑾妍转身,瞧着她笑了笑说道:“你见着了便好。” 茉莉的眸中燃了些许迷茫,“姑娘……” 苏瑾妍扬起嘴角,“我早知道她去了那,不过是让你去见见罢了。” “难道最近丁香出去,皆是去了三姑娘那?”茉莉诧然,紧跟着又道:“姑娘您并没有安排什么差事让她过去,她这简直是……”似是又意识到了什么,话止在唇边。 “腿长在她的身上,我如何能拦得住?再说了,拦着了她的人又如何,她心里早就没有我这个主子了。”苏瑾妍说这话的时候眉毛微挑,夹着不屑又似是轻蔑,“你说,这样的婢子,我还能留吗?” 素来婢子被发现不忠,打骂皆由主子发落。 茉莉有丝不忍,那毕竟是与自己一起伴着姑娘多年的人。抬头,试探性地开口:“姑娘,丁香许是有苦衷,不如等她回来奴婢先去问问她?” “别!”苏瑾妍断然拒绝,仔细盯着茉莉就道:“我是信得过你才让你知道这个事。茉莉。今后很多事你且防着丁香,若是有话同我说,皆私下里禀报。” 苏瑾妍垂了垂眼眸,跟着又说道:“苦衷?到头来无非只是银子。为了钱财背叛我,你觉得能称为苦衷?” “钱财。那是……”茉莉似是还不太愿接受这样的事实。绞尽脑汁为丁香寻着借口。“她家里近来事多,银子紧得很。姑娘,她许是一时糊涂。” 毕竟,是您没有出手赞助。 自然,这话是茉莉留在心里的。姑娘的钱财,愿意拿出来便帮忙,若是不愿,婢子还能说什么? “呵~茉莉,倒是你还是太过善良。”苏瑾妍说着。复认真地盯着她又说道:“我告诉你,若今日是你短了银两,我一定毫不迟疑地帮你。别说是钱财。就是天大的事我都帮你想法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茉莉抬头,怔怔地望着苏瑾妍。 一颗心,却因为她方才的话而欢喜了不少。 “因为就算你遇着了再难过的坎。我都信你不会背叛。”苏瑾妍由衷的笑着,“茉莉,你说是不是?难道今日缺银子的是你,你就会跟丁香一样,做些对不住我的事?” “不、不会!”茉莉的声音响亮又坚定。 苏瑾妍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我并不是个无情的人,茉莉。别说是你,就算是院子里的金铃,她过来求我,我也不会吝啬那些钱财。关键是,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我付出。” 金铃刚走到门口就听着这么一句话,她不晓得里面的人在交谈些什么,却因为主子的话而欣喜一笑。 “姑娘、姑娘。” 里间的两个人还说这话,突然听到外面的呼唤。苏瑾妍也不见焦急,出言道:“进来说话。” 金铃进屋,小心瞧了瞧二人的面色,行了礼说道:“姑娘,早前那只飞走的鹦哥又回来了。” “是吗?”苏瑾妍语调欢快,拔腿就往屋外走去。 茉莉自然紧随其后,金铃瞧着气氛轻松,忍不住便嘀咕道:“这鸟儿受了姑娘的恩德,总记挂着您,时不时回来瞧您呢~” “可不是?当初我若是不放它走,现在早就病死了。”苏瑾妍望着笼子杆上立着的五彩鹦鹉,它精神奕奕地昂着头。 鹦哥的眼珠子四下打转,尖声道:“我要见你、我要见你。” 苏瑾妍心中大喜,旁边的茉莉就已经接过了话,“瞧姑娘,这鸟儿要见您呢~” “真通人性。”那旁金铃也感慨。 苏瑾妍却是听明白了意思,暗道:他是有消息了吗? 左边站着金铃,右边立着茉莉,要怎样教它说话呢?苏瑾妍微微犹豫,便踮起了脚尖将笼子自廊上取下,边往屋内边说道:“外面可真冷,还是里面暖和。” 茉莉很随意地跟了进去,金铃犹豫了下,转身离开。 自己不过是个粗使婢子,不同于茉莉、丁香能随意出入姑娘的屋子。 至里间,将笼子放在桌上,苏瑾妍一脸兴致,逗起了它说道:“早前哥哥说它凶狠,我可一点儿都没觉得。” “那是因为姑娘救了它的命,还给了它自由,它念着您的好,自然乖巧。”茉莉似是也觉得这鸟神了,鹦哥不是鸽子,都多少日子过去了,居然还认得回来的路。 “我不过养他几日,他就记得我的好。可有些人呢?唉……”苏瑾妍幽幽叹息。 茉莉知道她在说什么,可又不晓得该如何安慰。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得自家姑娘道:“茉莉,待丁香回来,你该如何待她还怎样对她,切莫生分了。” “姑娘,这是为什么?她那样对姑娘,指不定和三姑娘私下里说您什么呢,奴婢可不要再与她交好。”早前就有了些疏远,眼下晓得了这些,茉莉可忍不住。 苏瑾妍便劝道:“我知你性子急,心里也藏不住事。但是茉莉那,咱们若是总将心里想着的放到脸上,总有一天是会吃亏的。丁香她聪明,素日来我的心思都被揣度,何况是你的?” “但是姑娘,您都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为何还要包容她?”茉莉极其想不通,姑娘的样子,分明就早就知道了。 苏瑾妍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盯着她回道:“我不止包容她,我还要纵容她。” “啊?”茉莉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些啊,你就别问了,听我的就好。丁香,咱们且照常对她。”苏瑾妍说着又抬眸,继续道:“有的时候我待她亲密于你,你别多想。要知道,我身边也就你一个贴心的人了。” 话中的惆怅之意,不言而喻。 茉莉虽不理解,却点头应下。 “去拿些葵花籽来。”苏瑾妍将目光重新投于身旁的鹦哥上,还补充了句:“记得剥好了再拿来。” “哎,奴婢省得。” 待茉莉出了屋子,苏瑾妍才一本正经地看向鹦哥,开始教他说话。 丁香回绛绫阁的路上,心情一直很沉重。方才三姑娘的话,算是警告了吧?想想又不太甘心,绞着衣襟很是不悦。说自己吃里扒外,也不瞧是谁在挖墙脚? 是她,面上仁义道德的三姑娘! 若真是光明磊落,为何要私下里知晓七姑娘的一举一动?分明就是有所图谋,只是自己晓得听了她这些,便再离不开她、也摆脱不了。本只是起了心思想帮她做一阵子事换些银子,却不想她早就关注到了自己的家人。 丁香气结,努嘴在心里咒骂起来。说什么自己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也不想想自己的今日,是拜谁所赐? 怎么会突然变了态度呢? 挠了挠头,想起早前的棋盘。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好心积极了些,可她见到的时候不很欢喜么?丁香能感觉到三姑娘对自己那份潜在的不信任,还有责怪、怀疑。自她的眼眸中,丁香看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明明对自己不满,却终究留着自己,这是因为自己还有价值?三姑娘到底要知晓了七姑娘的什么事呢? 忆起这几日七姑娘对自己的好,丁香心里又有些摇摆不定了。她还是那样器重自己,上回帮着自己说话,为自己向夫人请假。就是去舅老爷家,身边都只带了自己一人,可见她对自己的器重。 三姑娘看重的,也就是自己在七姑娘心中的分量吧? 权衡两边,丁香自然还是觉得跟在七姑娘身边好,因为就算再得三姑娘的赏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外人。她的身边有甘枝,有桑葚,什么好处都轮不到自己。可现在就算想要抽身离开,已经没有了机会。 且三姑娘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份果决,丁香亦担心她会有所旁的动作,心中对她真实既好奇又害怕。 才进了绛绫阁,凑巧见着茉莉手里取了一个小碟自西面的廊下穿过。好奇地踏进去,截在她望着碟中的葵花籽肉,不解道:“姑娘怎么今日想着吃什么了?来、我端进去。”说着伸手便欲接过。 茉莉往旁边侧了侧躲过,僵硬道:“这不是姑娘要吃,是喂鹦哥的。” “咦,那只鸟又回来了吗?”见着茉莉绕开自己往前,丁香又紧随着她,说道:“我帮你送进去吧~那鸟儿都回来两次了,姑娘喜欢为何不将它留住?” “不必了,你才回来,定是累着了吧?”茉莉的心中有丝嘲讽,却极力克制着那份冲动,用最平淡的声音说道:“我才剥好,自己能送过去。” 往前了两个步子,茉莉忍不住转身又道:“不是说喜欢就必须留在身边的,姑娘疼它自然不想锢着它。” 丁香站在院中,直觉得莫名其妙。(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准备 跨进苑源楼的次间,苏瑾妍走到罗氏身旁,出声唤道:“母亲。 罗氏将手中的账本放下,抬头轻道:“是妍儿啊,你怎么过来了?” 苏瑾妍睨了眼堆满账本的桌面,关切地问道:“您最近总是眉头深锁,出什么事了吗?” 女儿站在跟前,问出这种关怀的话,罗氏心里定然是温暖的。拉了她的手笑道:“怎么一过来就问这话,妍儿是听说了什么吗?” “是母亲您表现得太明显,这两日我回回过来请安,您都是心不在焉的。”苏瑾妍说着,不耐地瞧了眼桌上的账本,又道:“这些劳什子的账本,天天让您费神,不看也罢。”说完伸出手就给合上。 罗氏只当女儿任性,苦笑道:“这对账的事本就是母亲做的,怎么能不看呢?” “您素日管着府上这么多事已经够操劳了,这些个让管事的做好了送到祖母那里也是一样,何必非要您这般劳累?”苏瑾妍深知,这些账本至苑源楼不过是个过场,最终都是要送到慈云阁去的。 老太太虽然是一把年纪,可府里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就似是对罗氏不放心一般,非得亲自过目抽查了才好。若是没查出什么事,她夸的定然是底下那些管事辛苦,可如果真有了什么差错,便成了母亲的不是。 “你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罗氏说着站起身来,领了苏瑾妍就往隔壁的屋子里去。 二人并排坐在炕上。罗氏抿了茶对女儿说道:“妙仁庵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待廿八就让人送你过去。” 苏瑾妍便点头应道:“谢谢母亲。” “庵庙到底是佛门清净地,等到了那儿你须得听师太的话。” 对于罗氏的叮嘱,苏瑾妍自然道好。复勾了她的胳膊,执着地问道:“母亲。女儿方才的问题。您可都还没回答呢。自前两日您和祖母去了趟大姐夫家。怎么至今都心情不虞,白日里我见着祖母她也不太欢乐,是不是曹夫人说什么了?” 罗氏瞧了女儿一会才无奈道:“你这孩子心思倒是细,这事原本是不想让你们几姐妹晓得的。” “是什么事?”苏瑾妍当下充满好奇。 罗氏便抽出自己的胳膊,望着门口处叹道:“那日去平阳侯府,不止见了曹夫人,还见着了钱家太太。”说着转头,“妍儿你也晓得,咱们家和钱家差一点就成了儿女亲家。” 苏瑾妍心里一沉。抬头道:“钱家太太怎么说?” “想着自咱们家再挑个女儿给他家做媳妇。” 苏瑾妍佯装大惊,站起身来便问道:“可是看中了哪个姐姐?” 罗氏低了低头,没有回答。 苏瑾妍拽了罗氏的胳膊。撒娇晃道:“母亲,您快跟女儿说说。” 罗氏便抬了头,望着女儿摇头道:“真是拿你没辙。放心,我和你祖母都商量过了。咱们家谁也不嫁。” “是吗?”苏瑾妍低声自语,紧跟着抬头,“既然咱不必计较钱家,那早前为何要让四姐姐跟他家定亲?”歪了脑袋,满脸费解。 罗氏脸色有些阴沉,但到底没有对女儿喝斥。早前一来是顾着曹夫人的面子,二来也想借着四姐儿和钱家少爷的亲事,来促成三姐儿与曹家二少的亲事。可现在三姐儿不愿早嫁,自家亦回绝了平阳侯府,谁还会想结这门亲? 再者,钱家这次提的,可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 “你四姐就是在婚前出的事,老太太觉得再同钱家做亲家,难免会想起这场悲剧。”罗氏一语带过,紧跟着劝道:“因是你问,母亲才告诉,可别再追问了。” 苏瑾妍看得出她不愿多说,自然也点到为止。 离开了罗氏的屋子,苏瑾妍便去了玉兰阁找苏瑾妤,主动将自己要去妙仁庵小住的事告知了她。苏瑾妤听后果然惊讶,不解地问道:“好好的,妹妹你怎么要出去住?” 苏瑾妍便笑了回道:“不只是出去住,也当是散心。”跟着一脸真挚,语气幽幽道:“我最近身子老是不好,母亲说让我去沾沾佛的恩泽。” “那为何要去妙仁庵?”苏瑾妤拧紧了眉头。 苏瑾妍只当未曾发现,语调轻松地回道:“我自不晓得哪边的寺庙好,想着上回与大姐去了那,觉得山间景致甚好,就说了这地。”身子往旁边倾过,笑吟吟地又道:“再说,三姐你和大姐也会过去,到时候一同回来,可不是好?” 瞧着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依赖,苏瑾妤心中欢雀不已。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么,便是出行喜好,无形中都受自己影响?有什么事头一个就过来告知,苏瑾妤傲笑,自己在七妹妹心中的分量自是极重的。 “听说七姐姐要出门?” 茜红色裙装的苏瑾妧闯进屋子,瞧着那亲密坐在一起的二人,嘟着嘴就上前抱怨:“七姐最近一有空就找三姐,都不怎么爱和我一起玩了。” 苏瑾妍便站起来,由衷地发出笑声,反问道:“我怎么不和你一起玩了?昨儿个可是一下午都在你的月梅苑呢~” “对了,七姐你昨天都还没回答,到底要不要半点儿的孩子呢?” 苏瑾妍面露尴尬,似是闪躲般蹭到苏瑾妤跟前,“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没那个耐心,天天伺候着猫仔,我可是受不住。三姐,八妹妹那一院子的小猫,真愁着没有去处,不如你领一只回来?” 望着七妹妹那副躲避的神情,苏瑾妤抿唇轻笑,“瞧你这德行,一只猫就为难了你?” 苏瑾妍将脑袋一缩,“我瞅着那猫的尾巴跟蛇一样,不好玩。” “可真没善心,三姐,不如你要了吧?”苏瑾妧想起天还没亮,自己院子里就喵声四起,觉得相当有必要为它们寻新主人了。 苏瑾妤自然不会驳了姐妹的好意,点头道:“妹妹若是舍得,我自然求之不得。” “三姐就是好。” 苏瑾妍瞧着,心道自己是不是不该拒绝?苏瑾妤确实是八面玲珑,比自己会做人多了。她晓得如何笼络人心,知道怎么样让人更依赖她。她的心计无处不在,又运用自如。 “七姐你去妙仁庵住,我也要去。” 苏瑾妍微微思忖,复开口道:“妹妹你当真要去?” 苏瑾妧点头,“是啊,老呆在府上怪闷的,我都好久……” 苏瑾妍闻言,慌忙就起身拽了她的胳膊,接话道:“好久什么?”眨了眨眼,让对方明白自己错了话。紧跟着又补充道:“听说过不了几日,府上要来客人,你怎么好离开?” 苏瑾妧心虚地将话咽了回去,自后院门换了人看守之后,自己就再没偷溜出府。方才只觉得无趣便想要发牢骚,一时忘记了不能张扬,眼下听了七姐姐后面的话,又生出好奇,开口便问:“府上要来客人?是谁,我怎么不晓得?” 苏瑾妍神秘一笑,转身坐回原处,“马上你就知道了。” 苏瑾妍卖关,苏瑾妧却有些激动,“姐姐你糊弄我,若是有重要的客人,为什么你能离府?” “我可是听说了二婶要给二哥相亲,八妹妹你就不好奇未来的二嫂长什么模样?”苏瑾妍说完,成功地见着苏瑾妧满脸惊喜。 苏瑾妧终究没有闹着非得跟去妙仁庵。 这倒不是苏瑾妍不愿带她一起,关键是自己也好不容易寻了这个机会。难得的单独出行,一要找妙仁师太,二也得再见见他。便是连身边的人都不好多带,若是八妹妹跟着了,岂非一整日都被她缠着? 临近月底,天气有些微凉,贾妈妈为苏瑾妍整理了好些衣裳。她在旁边看着,无奈地说道:“妈妈,够了,我不过是去几日,带这么多衣裳做什么?” 贾妈妈还在收拾着衣裳,抬头回道:“山间不比外面,清晨和晚上都凉,姑娘的身子刚好,可别再病着。” 苏瑾妍只能看着她收拾,亦听她吩咐丁香下去多准备几个食盒,一副恨不得将素日吃的糕点都带上的阵势。瞧她这般兴师动众的,苏瑾妍微微莞尔,“妈妈,真的够了。” “姑娘真的不要奴婢陪您吗?”贾妈妈抬头,很是不舍。 苏瑾妍点头,“真的不必,我带着茉莉就够了。” 刚安置好了点心的丁香闻言,不确定地问道:“姑娘,奴婢呢?” “你也不必跟着,留在府上就好。” 丁香听了,更是着急,“奴婢从未离过姑娘,太太都让您多带些人,奴婢怎么能不去?” 苏瑾妍便道:“听说你家里又有了事?” 丁香微滞,咬唇回道:“是奴婢的嫂子有孕,只是个小事。” “这还是小事?你在我跟前这么多年,我总不能驳了你与家人团聚是不?”苏瑾妍一脸笑意。 费了好些唇舌才打发了丁香,她虽然依旧有些怀疑和不甘,但到底没敢再说话。何况自己都允诺了她请假,轻轻松松的不是很好?去妙仁庵有关大姐的命运,自己再不能将丁香带着,否则又是什么都在苏瑾妤的监视之中。 夜深人静,茉莉为苏瑾妍铺好床,转身准备退下的时候,突然闻得坐在烛台旁的姑娘轻道:“茉莉,明日去妙仁庵,将我所有的银两和值钱的首饰都带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贿赂 午时左右,苏瑾妍便到了妙仁庵。妙仁师太并未露面,依旧是寻常的弟子接待,安排在上回所居的厢房。简单用了素斋,待到未正时分,才见妙仁师太带了两名弟子过来,说了一番客套话。 苏瑾妍望着她,压下前世的怨愤,亦客气地回礼说道:“师太贵人事忙,小女子过来已是打扰,怎还会怪您怠慢? ” 妙仁师太见她好说话,松了口气又合掌道:“苏太太早前差人来关照过,施主此次过来,是求平安保健康。贫尼已私下为施主安排好了膳食,所谓心诚则灵,在庵中这些日子,早中晚都会有弟子过来,引施主去前堂诵经。”苏瑾妍领首,合掌谢道:“多谢师太。”妙仁师太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闭眼念了句“阿弥托福”复又望向苏瑾妍,一本正经地说道:“心静则病除,施主眉间微皱,气色不佳,无非是思虑过度、心神难安。贫尼等会便差徒弟给您送几本静心经过来,施主每日念上一会,自然烦恼皆抛。” 苏瑾妍再三言谢“一切但凭师太做主。” 对于苏瑾妍这种敬重的态度,妙仁师太十分欢喜,又念叨了几句佛海无边、好人有福等言辞,便望着她说起了寻常的话“贫尼与贵施主的长姐已是老友,您在这儿不必生分,一切随意。”苏瑾妍正愁不知该如何与她提苏瑾婵的事,此时见她主动提及,面色一喜,望着门口处站着的两个尼姑就侧首说道:“师太,可否借一步说话?”似是未曾想过对方会提这样的要求,妙仁师太微顿,继而让门口处站着的二人退下。转过头,望着苏瑾妍不解道:“不知施主想同贫尼说些什么?”苏瑾妍浅笑,抬眸看她“就是方才听师太您说与我大姐是老友,所以想问问我姐姐的情况。”妙仁师太的身子往后微仰,轻声回道:“施主,这是客人的私事,恕贫尼不便透露。” 苏瑾妍亦不同她急,徐徐道:“师太是识得小女子的,上回我陪大姐过来,自然知道大姐是为了求子一事。您不用瞒我,我之鼻以开口相问,只是关心长姐情况。” 妙仁师太端详了面前女孩许久,未脱青涩的面上只有关切。她不禁敛了敛眉,轻道:“曹少夫人虔心待佛,佛必护之。” 耐不住她这种打马虎的态度,苏瑾妍直言问道:“听说师太您有求子的秘方?” 妙仁师太一怔,摇头回道:“施主真是开玩笑,生死皆是命数。 佛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子嗣一事,不得强求,贫尼不好多言。” 见她还是说些敷衍的佛理,苏瑾妍心下燥热,是自己没有表示么? “茉li。” 随着苏瑾妍的唤声,茉li捧了个桃huā木的长方盒子自里间出来,规矩地福了身行礼道:“姑娘、师太。” 苏瑾妍便站起了身,接过茉li手中的盒子放置桌上,笑看了眼对面的人才打开。 盒中皆是手镯步摇、银票金键。 妙仁师太面露惊讶,诧然地瞧了眼尚是年幼的女孩。普通的闺阁女子,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银两? 苏瑾妍作为苏府的嫡女,罗氏唯一的亲生女儿,在钱财方面从不短缺。虽说她不出家门亦用不着钱财,就是每月二两银钱都用不掉,但罗氏偏爱,总少不了额外的钱。再者,苏瑾妍年幼时霸道,素爱金钗艳宝,收集了许多名贵首饰。 她对钱财没有多少概念,可见到妙仁师太表现出来的惊讶,自然也知晓这一盒子的分量。所谓有得必有失,苏瑾妍不知道苏瑾妤给了她多少好处,自然不敢在这方面吝啬。 毕竟,素无瓜葛的二人,苏瑾妤能让妙仁师太帮她那么多年,想来是下了重钱财的。 将眼前的盒子推至对方手边,苏瑾妍毫不犹豫地说道:“师太,小女子要在此叨唠多日,这便算是添给庙里的香油钱。” “香、香油钱?”妙仁师太的脸色有了丝异样。 苏瑾妍领首“对,便是香油钱。” 妙仁师太止不住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娃,贵妇小姐她素日也接触不少。有出手大方的,却从未见过一人是她这般的。侍郎府,当真富裕到了这种境地?苏家的姑娘,自己又不是没接触过。 这位七姑娘的举止,定是有所图谋。 她不是第一天出道,还能真相信谁会平白无故将这么多钱财给予自己? 妙仁师太将盒子往外推了推“施主有这份佛心已是足够,菩萨会保估您的。” 苏瑾妍心里漫起浓浓迷茫,她不要? 妙仁师太已然起身,合掌说道:“施主好生休息。” 苏瑾妍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她就离开,朝着茉li使了个眼色,后者开了门退下。苏瑾妍唤住妙仁,语与中夹了几分慌乱,说话更是小心翼翼“师太莫走,小女子着实有要事相商。” 妙仁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依言停下,静等对方开口。 苏瑾妍不复早前的那般淡然,请妙仁重新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那盒钱财上,忤悔道:“我自知师太您不是贪财之人,这只是小女子的一番心意。我家三姐姐与大姐每月过来两次,皆是熟客,我心里敬您, 自不是故意用这种庸俗之物来贬低师太您的品德。” 好话谁都爱听,妙仁师太面色稍雾,低头念了句佛语。 “师太许是觉得我年纪太小,将我的话当做玩笑。可我是真心想询问大姐的情况,也想着您若是有求子的秘方,能够给我一贴,也好了了我大姐多年的夙愿。”苏瑾妍语尽轻松。 妙仁的心情越来越凝重,这位苏七姑娘是来做什么的? “师太,我知您菩萨心肠,定然不愿见我大姐日夜受这份折磨。 京中内外,您慈善的大名早已远播,还请您不吝赐方。”苏瑾妍站在妙仁跟前,低头满是恭谦。 她从未想,有朝一日自己会向这个姑子低头。前世的时候没有过这般卑微,今生在恨她的同时,更未想过。但她若不愿将秘方取出,自己如何能知道问题所在? 妙仁师太端量了许久,才对苏瑾妍开口:“贫尼不知施主是从哪听说了我这有求子秘方,但事实怕是教施主失望了。” 苏瑾妍抬眸,双手微微握紧,心中的怒火腾地蹿了出来。自己都这般低身下气了,你一个尼姑还想如何? 从来不认为妙仁是个清高之人,因为上一世,苏娄妍都是用银财使唤她的。她对自己很是恭敬,向来是有求必应。难道隔了一世,她的性格就变了? 这怎么可能? “施主的姐姐是本庙的贵客,她月月过来,贫尼只能给她一些调理身子的良方。但若要保证她诞下麟儿,皆是一个缘字。施主您好心为姐,我佛慈悲,心善之人必有好报。” 妙仁说完,余光瞄了眼木盒,心底闪过一丝不舍,面上却依旧正直地说道:“苏太太早已添了不少香油,施主且在此安心住下,银两还是收回去的好。” “那师太,您给了我大姐什么良方?”前世,一开始大家也都不知道大姐是从妙仁庵得到了求子秘方。 待等到后来她怀孕了,这才将真相告知自己。是因为担心不成功,所以不能直言? 既然你说的含蓄,自己亦配合,只求你将良方给予自己。 不料,妙仁依旧摇头,昂头道:“这是菩萨的恩典,是看在曹少夫人一番真心才赐下的。施主您所求不同,这方子,自然不可给您。”苏瑾妍没有想到,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她依旧拒绝。 她说,良方已经给了大姐姐。 苏瑾妍心下一惊,这么说,大姐已经开始服药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苏瑾妤就已经收服了妙仁?但自己也有钱财,她怎么不为所动? 瞧见妙仁要离开,苏瑾妍忙捧了桌上的盒子到她跟前,急道:“这些钱财,师太且先收下。待我回了府,自然还会差人送来。” 妙仁面色不虞,摆手道:“施主何必执着?不该收的,贫尼是断不会收下的。”说完,甩了拂尘,往前几步开了门就离开。 茉li进屋的时候,只见着自家姑娘抱着木盒,一脸失落。 “姑娘,怎么了?” 她虽不知为什么主子要将这些钱财带来充作香油钱,但瞅着妙仁师太没有收下和和主子现在的失望,便晓得这其中另有故事。她没有强问,只想着自家姑娘别再忧愁。 苏瑾妍将盒子递与茉li,喃喃自语道:“这是为什么?” 茉li听不真切,只好将钱财收回里屋。 望着充满了佛香的屋子,苏瑾妍眼神空洞。难道妙仁还当真只对苏瑾妤忠心了?她能肯定,自己的钱财,并不会亚于苏瑾妤! 直到这一刻,苏瑾妍才不得不承认苏瑾妤的御人本领。妙仁都不顾身份,替她谋害起了大姐。时间总是过得太快,以至于苏瑾妍都猝不及防。 她一定会有法子的、一定会! 按着妙仁的安排,苏瑾妍百初用了晚膳,而后去前堂念了两个时辰的佛经。 待等回到住处,已经过了戌初。苏瑾妍望向西边的葡萄架,落了枝叶的它虬枝错结,带着秋日的萧索。 茉li转身,拿起门栓便要落锁。 苏瑾妍轻声制止,望着她道:“你先进屋歇着,待会只当什么都没见着。”…………………… 第七十章 帮我 镰月如钩,晚风吹动,枝叶簌簌,似情人间的低语。苏瑾妍在葡萄架下坐了好半晌,心情一分比一分焦急,目光紧盯着院门,期待那抹身影的出现。 里外静谧,西边的小屋子已经熄了灯火,只留主卧里的灯烛摇曳。望着远处泛了橘黄色灯光的窗纸,苏瑾妍渐渐有了困意,但每当秋风吹来,她便又会强打起精神,继续望着门口。 难道他不来了? 还是鹦哥没有将话传给他? 或者是记错了日子? 在心中一遍遍自问,回答她的只有这无边夜色。待亥初都过了,苏瑾妍才听到旁边靠墙处传来声响,伸头望过去,只见白色衣角飞扬。面色一喜,站起来就跑过去,见到的果然是记忆中少年冷漠的容颜,苏瑾妍惊喜笑了出来,乐道:“你终于来啦。” 萧寒看过去,少女的眉间尽是欢喜,一个晃神的功夫到了自己身边,似有不满地埋怨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苏瑾妍望着萧寒的眸中带着带着浓浓的责怪。 语气却熟如故友。 萧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淡淡回道:“我没有食言。” 苏瑾妍见他这般冷漠,也不指望他如何解释,开门见山地便问道:“你找到他了?” 萧寒看出她的迫切,不答反问道:“他对你很重要?” “这与你无关。” 从来都是旁人怎么对自己,苏瑾妍便如何回敬。 萧寒嘴角微扯,转而说道:“为了这条消具,我可是连庵庙都闯了。” 苏瑾妍笑,扬眉望他“上回你不是就闯过了么?萧大世子,一次与两次,没多少区别。 萧寒瞧出她的狡黠,不知为何,亦是微微一笑“相比妙仁庵,我想我更愿意闯侍郎府。” 苏瑾妍瞬间怔住,继而指了他怒道:“你那是强闯民宅。” “反正我不早成了你口中的翻墙贼?” 萧寒十分坦然。 余光瞄到敝开的院门,苏瑾妍大步走过去,边栓门边嘀咕道:“给你留了门,却偏要翻墙,功夫好是么?” “我没有看到。” 转过身,复又走到萧寒旁边,苏瑾妍指了指葡萄架下的石桌,轻道:“坐下吧,早说完你好早离开。” 萧寒瞧着十分自然的苏瑾妍,她似是什么都没有顾忌,不解地又重复道:“那个孩子,对你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清誉?” 苏瑾妍斜眼看过去,又察觉到了这周边的环境。想来与男子约在这儿私下见面,自己怕还是头一个吧? “是啊,你定是觉得好人家的姑娘不会做这般举动,对不对?”歪着头,含笑问话。 萧寒没有回答,只在苏瑾妍对面落座,轻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苏瑾妍便调笑道:“反正若是被人发现,大不了你就对我负责呗。 你堂堂萧国公府的世子,长公主的嫡孙,我想我是受不了委屈的。” 苏瑾妍本是玩笑,但萧寒一听,瞬间拍了石桌就站了起来,语气坚定道:“我如何要对你负责?本就是你有求于我。” “那是交易,谈不上求你。”苏瑾妍抬眸,不畏地迎上他探视的目光。 见他一直没有动静,苏瑾妍终是忍不住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打你主意的。”这话出口,表情顿时尴尬,讪讪地低头。 萧寒也有些不自然,移开眼望向别处“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确实是有了眉目。” “在哪里?” 萧寒低眸瞧了她一眼,清朗道:“他一早是被卖到了大户之家的府邸,本是充作小厮培养,可后来又被转卖到了烟huā巷。”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有些窘迫。 哪知对面的女孩波澜不惊,只轻轻地重复着“烟huā巷” 苏瑾妍抬头,淡淡问道:“能将他带回来吗?” 看不出少女的情绪,若说那孩子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她怎么会拜托自己一个陌生人寻找?可若说是个重要的人,听到这样的回答,似是又冷漠过了头。 萧寒忍不住便多了句“烟huā巷里,亦有人拐卖了幼童,自小培养,充作男宠,不同于一般小厮。” 苏瑾妍抬眸,笑吟吟地接道:“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不必解释那么清楚。” 萧寒微有恼怒。 “你能将他带回来吗?”苏瑾妍轻问。 萧寒别向旁处“我只答应了你帮着找人,其他的不在我承诺之内。” 苏瑾妍露出一抹苦笑,自语道:“是啊,我太贪心了。”说着也不纠缠,望着他又问道:“可以将具体地址告知我吗?” “你想自己去?”萧寒诧然。 后者摇头“有了地址,往后总能寻到。”说着无所谓地一笑,对着萧寒道了声谢。 萧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院落里一瞬沉默,好半晌苏瑾妍才出言“你的那只鹦哥,很通人性。” “你喜欢?”萧寒脱口而出,事后才发现自己失言。 苏瑾妍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感慨般道:“它认主人。”跟着转身,轻道:“好好照顾它吧。” 忠诚,是最为难得可贵的。 苏瑾妍抬脚往东边的屋子走去,身后突然响起萧寒的声音“我会帮你将他带回来。” 谢谢。”苏瑾妍回眸,真诚一笑。 “不必,我只是不喜欢半途而废。“苏瑾妍的心情宽敝了不少,便问起他上次去竹屋后的情况。萧寒很是逃避,对岳绾绾的事只字不提。 苏瑾妍也不强求,对方却随意地问起了自己为何来这儿。 两个藏着满腹心事的陌生人,因为不了解,话居然越来聊越多。 “你们国公府门客众多,想来认识很多能人吧?”虽然突兀,但苏瑾妍依旧问了。 这是她唯一能寻到的途径。 萧寒不明所蜒,微微点头。 苏瑾妍便再问“那一定认识很多医术高明的人了?” “你病了?”萧寒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孩,却寻不到一丝病态。 苏瑾妍眼眸低了低,叹气道:“可以找个医者去平阳侯府替我大姐诊断吗?若是可以,将她如今服着的药方取来。” 萧寒瞧了好半天,又四下望了望,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逗留到了现在。 他很少和陌生人独处,对方还是个女子。 “我想,今曰你没有什么能与我交换的了。”说完转身,不带一丝犹豫。 苏瑾妍一急,往前就追着他道:“萧寒,就当帮我,我欠你这个人情!” 第七十一章 自私 接着的几日,苏瑾妍再未与妙仁提过什么秘方的事。二人客气如初,好似那日午后的交谈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秋幕天,惆怅凄凄,月户云窗凭栏阔,夜静微冷,望枯树飘叶,暗落西窗似雨。 禅房内,灯事几许,素余轻铺。茉li望着半倚在窗前的苏瑾妍,提步走到她身后,轻说道:“姑娘,还是将窗子关上吧n”苏瑾妍最爱在风中放飞自己的思绪,常常大敝了窗户,慵懒地躺在榻上,细数外面落叶,侧听轻风低语。转身,走到橘色烛火下,自发间取了细长的银簪,轻挑灯芯,发出“滋滋”的声响。须臾,才沉眸说道:“明儿个是初一了吧?”见姑娘没有出言阻止,茉li伸手将窗子合上,回道:“是的。”“收拾下,该回府了。”茉li便走到她身旁,望着她似顽皮孩童般不停地细戳红烛,任烛泪滴落蔓延凝固,应声道:“奴婢省得,姑娘是同大姑奶奶和三姑娘一同起回去么?” 将银簪递给旁边的人,苏瑾妍点头“是啊~”紧跟着在四方桌前坐下,低呐道:“平静的生活,几日便够。”既然收服不了妙仁,那留在这儿也是浪费时光。抬头望向紧闭的西窗,苏瑾姊眨了站眼才道:“也不省得回去后,会怎么样。” 茉li只当她是念家了,笑着说道:“姑娘回府,太太自然会很高兴。”“你明早去求个几道符,我也得给家里的人带着东西回去不是?” 茉li赞她处事周到,陪了会苏瑾妍才离开。 独影落墙,苏瑾妍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心中有所挂念。 那日萧寒反问自己能用什么与他交换,自己只说了人情。 寻常女子的人情,他是不稀罕的。 可对于一个没有能力的闺阁女子,连平日的生活都处处受制,苏瑾妍想不到其他。没有交情,亦没有价值,自己说那话的时候很没底气。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回答,所以苏瑾妍总还多了份希冀。 次日,苏瑾妍端坐在屋内看妙仁送来的静心经书,外面院子里传来茉li的唤身:“三姑娘来啦,姑娘一早就盼着呢。” 将手中经卷放下,苏瑾妍望向门口,是她来了。 片刻,一身素雅装束的苏瑾妤跨过门槛,笑吟吟地喊道:“七妹妹。”苏瑾妍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站起身迎了她道:“三姐。” 拉着她相邻坐下,苏瑾妍问了几句府里的情况,紧跟着望了眼门口,好奇道:“咦,大姐呢?” “大姐在和师太交谈,我念着妹妹就先过来了。”苏瑾妍亲昵的握了她手,小声抱怨:“这儿可是无趣烦闷,你们也不早点过来。” 苏瑾妤只是笑“初一才能来,再说当初不是妹妹你要母亲给安排过来小住的吗?” 苏瑾妍松了她的手起身,努嘴道:“可也不能这般无聊啊~这儿除了尼姑便是佛啊经的,着实呆不下去了。”苏瑾妤望着她那模样,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饮了。茶才道:“…我今儿出门的时候,祖母也说了让你回府。寺庙终究闲人太多,不该多有停留,祖母还说你若是有心向佛,待回了府早晚陪她在佛香阁念上两个时辰。” 闻者先是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容,跟着皱眉直言道:“我才不要呢,终日念佛,闷都得闷死了。” 苏瑾妤便起身走到一旁,余光瞄了眼桌上的经书,好笑道:“瞧你这急躁的性子,吃斋念佛都收不了心性。” “我又不是这庵里的姑子,住两日是新鲜,长期的话可受不住。”苏瑾妍对苏瑾妤很是依赖,拽着她说个不停。 午后,苏瑾妍陪着苏瑾婵在庵里四下游走,身后跟了好些仆妇。 本想问她关于药方的事,可总遣不退后面的人,就只好试探性的轻问:“大姐,您最近身子怎么样?”苏瑾婵温柔一笑,点头道:“妹妹挂心,姐姐一切都好。”终究不是一母同胞的姊妹,说起话来总免不了生分,苏瑾妍暗自苦恼。 “日渐深秋,夜幕冰寒,姐姐要多注意才是。”苏瑾妍好言问候,紧跟着又道:“暖姐儿还好吗?我都好一阵子没见她了。”“七妹妹你惦记,改日与母亲一道来侯府。”苏瑾婵说着,复又回道:“她就是调皮了些,女孩鲜少像她那样的。”眼神微暗,婆婆总说暖儿若是个男孩儿,这样活力,习武什么定是极佳。 “我瞅着挺好,暖姐儿活泼好动,平日一定给姐姐带来了不少欢乐。”苏瑾婵闻言才面色稍霁,眉梢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颔首说道! “是啊,她总能引得我笑。偶尔调皮,但很懂事,今后一定会是个好姐姐。”最后一句出口,苏瑾婵表情又僵硬了几分,心中叹息,也不晓得那是得到什么时候。 苏瑾妍似是分毫没有多想,紧跟着说道:“是啊,定会和大姐一样,温婉贤良。你与大姐夫鹣鲽情深,今后我一定会有好些外甥。”望着七妹妹这般真诚的笑容,苏瑾婵莞尔不语。 门院严实的禅院,屋子里落针可闻。苏瑾妤突然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正坐的妙仁,郑重道:“她当真这样问你?” 妙仁伸手让她不要激动,请她重新坐下了才点头回道:“可不是? 我当时听了也是一愣呢~”想起苏瑾妍第一天来时的那场对话,妙仁依旧觉得存在诸多疑点,瞥了苏瑾妤复又说道:“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苏瑾妤低眸捉摸了一会“不应该啊~这事除了你知我知,谁都不晓得。”紧跟着抬眸,细鼻了对面的人道:“除非,有人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见到她似有怀疑的目光,妙仁急喊道:“琳儿,我”才说一半,又忙改言道:“难道我,你都不信?”苏瑾妤的收回早前的疑惑,昂头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我只信我自己。” 妙仁望着她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栏的事,我怎么可能会透露出去?不说你紧张,就是我,也怕被人查出来。” “若真是这样,那七妹妹问的可就有些令人费解了。”苏瑾妤蹙眉,目光复又投去“你方才说她取了一盒子银票珠宝?” “是啊,一上来就问我要求子秘方。”妙仁心里似是仍在犯虚,摇头道:“你说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要什么求子秘方,难道还真是为了曹少夫人?” 苏瑾妤冷眼瞪去,咬牙道:“别说苏瑾婵是曹少夫人!这个位子,她迟早做不久!”妙仁见她双目充满了仇恨,开口劝道:“你当真要那么做吗?我瞧着她对你很好,处处信任,你真的下得去手?” 苏瑾妤闻言拍了案几就喝道:“苏瑾婵对我好?那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她活活逼死的?”浓浓的都是嘲讽,跟着就冷眼道:“她是以为我是她妹妹才对我好,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为了讨好平阳侯夫人,可是自荐了娘家姐妹,能有多少善心?!”妙仁望她半晌,心中百感交集,最后都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别告诉我你同情起她来了?!今后她一举产子,京中谁人不知你妙仁师太的大名?今后香客往来,你想要名想要财,什么都会有!” 苏瑾妤望着妙仁,心中也抵不住轻蔑,警告般说道:“别说我狠心,也别与我提往事。若要比往事,你先想想你自己的再说!” 妙仁被她的话一噎,半晌答不上来,心底一阵绞痛。 是,自己的过去,也难以启齿! “你也别将我说的这般无情,若真是为财,七姑娘给时,我早就接受了。”这话音刚落,那旁就传来一声嗤笑“接受?你当真有求子秘方?”苏瑾妤站直了身,摇头道:“若非我帮助,你以为你还真有那般大的本事?秘方是假,我给她停药才是真。你的求子秘方?呵,也就只能对苏瑾婵有效了。若换了旁人,你还有法子?” 妙仁脸色微恼,却没有反驳。 苏瑾妤便走到了她身边,敛了敛情绪才道:“好了,我也不挖苦你。放心,你想办好妙仁庵,我一定会帮你。他日我成了平阳侯府的女主人,自然能为你介绍达官显贵,若是方便,还能通到禁苑,一定会让你如愿!” 妙仁终是抵不住站了起来,但抬眸望着苏瑾妤,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最终改了话题道:“平阳侯府的这遭事,我只是帮你。”苏瑾妤面色未改,看不出信与否。 “那苏七姑娘是为了什么,只是纯粹的为她大姐?我瞧着那些钱财,估计是她所有的积蓄了。” 回到最初的话题,苏瑾妤有些不以为意,缓道:“苏瑾妍性子急躁,做事不稳重,为人还霸道。人嘛,都是自私的,我可不信她是为了苏瑾婵。”妙仁不解,追问道:“那她要那方子做什么?” 苏瑾妤望向门口,轻道:“这个我自然回查。” 第七十二章 芳心 回到苏府,自然是热闹了一番。斜阳西去,湿云万缕二。又轻阴作晕。望着这般天际,苏瑾妍轻喃:“要下雨了。”丁香自院外走进,一眼就瞧见了侧坐在廊下的姑娘,积极地上前伴在她左右。顺着她的视线瞧去,是万里阴沉,禁不住好奇道:“姑娘,今儿个没有晚霞。” 苏瑾妍收回视线,却没有转头,只道:“从前我从未仔细观察过这些,现在发现倒也有意思。”姑娘越来越爱独处了。 “快起风了,姑娘还是进屋去吧~”丁香好意提醒。 苏瑾妍这才看她一眼,摇头回道:“这儿挺好。” 从下午回府到现在,丁香就殷勤地跟了自己好半天,就是方才出去了一会。不晓得为何,以前最爱她陪着自己,现在却忍不住犯恶心。 许是厌恶的心理作祟,苏瑾妍与她说话恹恹倦怠。 没一会,还真下起了雨。不同春雨的细腻温和,毫不留情地拍打着摇摇欲坠的落叶,没有丝毫怜悯。雨水溅到脸上,苏瑾妍才起身回屋,周身有些冰凉,却没有换衣。 方坐下片刻,苏瑾妤来了。 苏瑾妍惊讶起身,瞧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雨珠,不解地就问道:“这么大的雨,姐姐怎么来了?” 瞟了眼外面,天边更黑。 苏瑾妤轻笑,走到苏瑾妍身旁,柔声道:“方才八妹妹那过来,半路就撞上了雨,就到你这躲躲。”苏瑾妍让丁香去拿了布帕给她,又取了身衣裳让她换下,关怀道:“姐姐淋了雨,还是先换身干衣裳,省得回头病了。这样的天,你出门也不晓得让人带把伞。” 苏瑾妤抬眸望了眼七妹妹接过衣裳却没有回答。 苏瑾妍知道,因为自己上次的取笑她再也没随身带伞过。 三姐姐便是这样较真,不留一点让人说闲话的机会,纵使在众人眼中,那只是个玩笑。 苏瑾妍让茉li上了热茶,静等苏瑾妤自内室出来。 其实绛绫阁与玉兰阁中间,只隔了一座院落。 苏瑾妍突然想到方才丁香出了门,嘴角隐隐挂了丝笑意。 半盏茶的功夫,苏瑾妤就从内室走了出来乌丝披肩,稽华尽退。她穿的是苏瑾妍的新衣紫藤萝绣样的蜀锦柑子,同色缠枝的罗裙,俏丽婉约。 苏瑾妍望着她赞许道:“姐姐穿真好看。” 后者走到苏瑾妍对面坐下,笑语道:“是妹妹的衣裳裁的好。”苏瑾妍将热茶递过去,并不与她议论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呷了。茶,苏瑾妤突然觉得眼前的七妹妹比从前安静了很多。以前她总是叽叽喳喳地跟在自己身边,似有说不完的话,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场。此刻与她坐在一起,倒是要自己寻话题了。 “你们都下去,我和七妹妹说些贴心话。”苏瑾妤突然下了吩咐。 苏瑾妍心思微凛亦挥了挥手,侧看向苏瑾妤,待她开口。 “妹妹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平常并不听她如何提起苏瑾婵,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大姐子嗣的事而烦恼?苏瑾妤坚信苏瑾妍谋取求子秘方是另有目的,自己不是个喜欢心里留疑惑的人。 苏瑾妍抬眸望她眸间不解“姐姐怎么突然问这个?”语调轻缓。 “姐姐就是见你最近心事重重,前几日还去求佛,以为你遇着了什么难事。”苏瑾妤关怀备至,拉过她的手又道:“我每个月陪大姐去妙仁庵都有些忽略妹妹你了。” 苏瑾妍便回道:“姐姐对娄一直很关系呢~”苏瑾妤望着她的眼神更显担忧“跟大姐在一起,总想着她能早日有孕妹妹你说,大姐若是给咱们添了个小外甥那该多好?” “是啊,那样就热闹了。” 苏瑾妍面色不动,心中却捉摸起她为何与自己提这个。以前在慈云阁,老太太或许会与母亲轻描淡写地提上几句,苏瑾妤也有插过话,但私下里姐妹们之间都不提这个事的。 难道苏瑾妍心中一紧,她知道了自己找妙仁师太的率? 望向苏瑾妤的目光更显专注,她这番言语,想来是特地来寻自己问的。白日才从庵里回来,这样的急切?对了,妙仁不为自己的钱财所动,那必是对苏瑾妤很是忠诚。 忠诚……这词合适吗? 苏瑾妍望着苏瑾妤的目中带了迷茫。她是来试探自己为什么要求子秘方的吧?心思微转,苏瑾妍突然心生一策。 今生,她没有再对俞恒一见钟情了么?那自己就帮她添点印象。 苏瑾妤续道:“我瞅着大姐焦心,心里也有几分着急。” 苏谨妍就低了头,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大姐已经多年没有消息了。三姐你说,若是今后咱们出阁后也这样,那可怎么办?如果有法子治,未雨绸缪就好了。”面颊微红,状似害羞。 这是极为私密的话题,七妹妹的话,让苏瑾妤心中一定。她就说,苏瑾妍怎么可能是会为了苏瑾婵?说到底还是担心她自己今后和苏瑾婵一般命运,怪不得能不惜血本。 她那样高傲的性子,肯定受不住背后被人指点着说生不出孩子吧? 苏瑾妤嘴角微扯,你们苏家的闺女,谁都别想幸福! “三姐,难道你不着急?”苏瑾妍抬眸问了,又很是不好意思的低首。 苏瑾妤握着七妹妹的手,感觉到她有些紧张,轻轻捏了捏她才道:“这种事顺其自然。” 苏瑾妍却突然抬眸,郑重道:“若是不能给心爱的男人诞下孩子,那就不算是个完美的女人。三姐,我今后可不要和大姐面对一样的局面!”语气郑重,透着一分异样。 苏瑾妤心思聪慧,凑前就问道:“七妹你年纪还这般小,怎么就担心起了这个?” 苏瑾妍将手抽了回去,双手绞着帕子,就是不回话。 七妹妹素来直言,心中藏了事就表现在脸上。苏瑾妤当下就觉得不对劲,似哄似诱地问道:“妹妹你这样,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熟料苏瑾妍听了这话腾地就站起了身,跑到窗边道:“没有。” 这番表现苏瑾妤暗自轻笑,没想到还有别的收获。若非是芳心暗许,又岂会这般关心未来?她倒是想知道是谁家男子。 缓步走到苏瑾妍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七妹妹,告诉姐姐是谁?” 苏瑾妍侧过身,摇头道:“没,哪有什么人。”语气却很轻。 苏瑾妤便又绕到苏瑾妍面前,望着她笑道:“怎么,连我都不肯说,难道还怕我说了出去?“苏瑾妍抬眸看她。 “你这样防着姐姐,可太让我伤心了。七妹你真变了,有心事都不愿与我说了。”苏瑾妤面有失落,倒也不再强问。 苏瑾妍以前是最受不住她这一招,因为坚信姐妹之情,将她当成亲密之人,凡事都爱与她说。此刻见状,只觉得讽刺,可面上却透着紧张,拉了她的衣袖就道:“没有,三姐你多想了。” 苏瑾妤转身坐回原处,青丝在苏瑾妍指尖穿过,留下一阵淡淡的玫瑰香味。 苏瑾妍追上前,跑到她面前犹豫再三,最后才说道:“我告知了姐姐,你可不能让旁人知道,尤其是祖母和母亲,连八妹妹都不可以!” 苏瑾妤自是点头,还保证道:“放心,姐姐谁也不会说。” 苏瑾妍面生羞涩,低头轻道:“是安平侯府的世子,俞恒。” 第七十三章 毒方 知晓苏瑾妍对安平侯府的世子有好感,苏瑾妤私下招了丁香问话,得知他们曾相遇两次。七妹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可早前却未露出一毫,可见她对那位俞恒世子的重视。 细细回想,好似在陵城的时候,自己也有遇到过安平侯府的人。 当时并未留多少印象,只觉得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书生意气。望向窗外,苏瑾妤轻扯嘴角,七妹妹心高,自不甘被人攀比下奔。 只是,侯门世子,她也配? “姑娘,平阳侯府来人了。” 苏瑾妤转身,眉宇间带了几分激动,好奇道:“谁来了,可知是什么事?”甘枝便低眸回话“是大姑奶奶跟前的玳瑁,接大太太去侯府的。”苏瑾妤惊讶,脚下步子往前尊了移“已经走了?” 甘枝领首“回姑娘,是的。大太太走得匆忙,好似侯府那出了什么大事。” “矢事?” 苏瑾妤蹙紧眉头,嘀咕着来回走了走,复又问道:“母亲走时,可见过祖母?” “见过,与老太太打了招呼本离开的。”苏瑾妤举步往外,待走到门槛处却又顿住。 紧跟在后面的甘枝不防她会突然停下,差点就撞上苏瑾妤,缓了气息才轻道:“姑娘,不去慈云阁吗?”苏瑾妤却面色肃然,郑重道:“不、我不能这样就去。”目光落在萧索的庭院,上回苏瑾娅的事老太太虽没有追究,但到底带了分怀疑。苏瑾妤跟在她身边两年,自然清楚老太太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去七妹妹那。” 苏瑾妍听了苏瑾妤的话,不缓不急地回道:“大姐找母亲过府又不是头一回,姐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这事?” 苏瑾妤便坐在苏瑾妍的身旁,见她悠哉地逗着笼中的鹦鹉,强压了心头的焦躁,故作冷静道:“七妹,你不觉得奇怪吗?” 闻者将手中的细枝放下,抬眸斜睨了苏瑾妤回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偏着脑袋,很是漫不经心。 “从前大姐差人回府,都会给我带话。可这一次,只见了母亲就离开,着实怪异。听说母亲离府前还找了回祖母,难道妹妹你不好奇是发生了何事?”苏瑾妍抬眸,紧盯着苏瑾妤瞧了半晌,复又低头用手指逗起笼中的宠物,咧嘴笑了笑道:“姐姐想我去问祖母?我才不去呢,她最凶了,怎么可能会告诉我?”“好妹妹,你就别玩这鸟儿了。姐姐没跟你开玩笑,一定是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祖母最近待你不错,你何必害怕?”苏瑾妤将苏瑾妍的手指拉回,一本正经地问道:“难道你不关心大姐了?”苏瑾妍被扫了兴致,眉色有些不佳,唤来丁香让她将笼子挂在廊下,吩咐道:“好好照顾着。” “是的,姑娘。” 丁香领首退出了屋子,随着外面的声响,苏瑾妤目光瞟过去,就见着空旷的廊子下并排挂了两个铜丝鸟笼。 一个却是空的。 苏瑾妤就转头看七妹妹,不明白地问道:“怎么两个笼子,一只鹦鹉?”“这是我新养的。”苏瑾妍并不多加解释,说完站起了身就往门处走。 苏瑾妤问她去哪。 方跨过了门槛的苏瑾妍回眸,浅浅一笑,理所当然地回道:“自是去祖母那。” 苏瑾妤心头一喜,跟着就追了出去。走在后面,脸上漫上得意,七妹妹是如何的性子,还不由得自己揉搓? 老太太心头烦闷,坐立难安,时不时就望着门外。结果大媳妇没盼回来倒是来了两个孙女。以为是寻常般来自己这儿玩闹,老太太兴致阑珊等她们请了安就摆手打发她们回奔。 苏瑾妤和苏瑾妍皆是不动。 老太太出言就问:“特地过来找祖母,是有什么事?” 苏瑾妍转头望了眼苏瑾妤,犹豫再三才开口:“祖母,听说方才玳瑁回府了?”老太太最不爱晚辈过问这些事,望向苏瑾妤的眼神带了些许不悦。后者却单纯地转身,似是等不到身后之人的回应,便又呆傻地发问:“祖母,大姐差人回府,有没有带什么话给三姐姐?母亲匆匆离开,不会是大姐姐出事了吧?” 坐着的人目光锋利,身后的人吃惊错愕。 唯独苏瑾妍还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前后瞧了瞧继续道:“母亲来找过您,是不是说了什么?” “妍丫头!”娄太太语调冰冷。 苏瑾妍将脑袋一缩,闭嘴不语,脚下步子却微微朝苏瑾妤身旁避去。委屈地目光望向她,似是在抱怨说“老太太明明还是对自己很凶”。 苏瑾妤暗骂七妹妹无用,别过头只当没见着对方那楚楚可怜的目光。 老太太看得清晰,面色稍缓,对苏瑾妍说道:“妍儿,这些事家里长辈们会做主,不是你好过问的。” 苏瑾妍乖巧领首。 老太太便让她回屋,留下了苏瑾妤。 屋子里静寂无声,苏瑾妤抬眸端量了好几次老太太,后者只是沉默不语。心生新念,当下跪下了就泣道:“祖母别怪我唆使七妹妹过来询问,我就是太着急大姐了。” 老太太终是舒了口气“算你还知道错在哪里。” “孙女……孙女错了。”老太太也不让她起身,口气悠长道:“从前也不见你对这些事如此上心,眼下倒是谁的事都想着插手一把。 这样的话,苏瑾妤还是头一回听到。 “孙女,孙女只是太过担心大姐了。”跟着抬眸,泪水盈盈般说道:“孙女不知做错了什么,祖母近来都不爱同我亲近,担心言辞鲁莽冲撞了您,这才让七妹妹过来的。” 老太太心中一软,低首望着自小疼到大的孩子,突然生出一股不舍。 “起来吧。这地凉,回头冻坏了膝盖又不舒服了。”虽口吻淡淡,但关心之意不言而喻。 苏瑾妤欣喜若狂,谢了老太太起身。 待出了慈云阁,苏瑾妤便被迎面来的一人紧紧抓了胳膊“三姐,祖母没生气吧?”是七妹妹。 “没有。”苏瑾妤对她有些冷淡,抬脚往前。 苏瑾妍便佯装慌乱跟在身后,开口喊道:“三姐,你等等我呀。”转眼绕到她身旁,复讨好道:“三姐你别生我气,我、我说话都那样,你也不是不知晓。若是早知道你不愿让祖母看出是你在默默关心大姐,那我就不那么讲了。” 苏瑾妤瞧她焦急万分,心中突然畅快了几分,神色稍松。 傍晚时分,罗氏才从平阳侯府回府,连苑源楼都来不及回,匆匆就赶到慈云阁。屏退了左右,手搁在案几上,着急地冲老太太道:“母亲,妙仁庵的那姑子,可真真是给了咱们大姐儿配了一剂毒方啊!” 第七十四章 血咒 老太太大惊失色,倏地站起身便问缘由。 罗氏劝老太太坐下,一脸凝重地将平阳侯府的事告知了她,道原是大姑爷的好友介绍了个医者,今早到侯府方为苏瑾婵把脉便大叫不好。旁人如何急问,那老者尽是摇头不说,非得细细检查又讨了苏瑾婵平日调理的药方看。 最终却说世子夫人中毒已久。 罗氏说到此处,心中犹是难安,望着老太太就感叹道:“母亲,您说说是不是匪夷所思?大姐儿素来与人无怨,这怎么会招人下此毒手?” 老太太亦心情沉重,皱眉道:“说这话的人是谁?可别是个庸医。姑爷府里的姜大夫医术高明,是平阳侯花了重金聘来的,他照看侯府上下多年,婵儿的身体也一直是由他调养,若是当真有问题,怎么会不知晓?!” “母亲,您的顾虑亲家夫人也想到了,但寻遍侯府,竟是找不到那位姜大夫的人影。”罗氏唏嘘一声,接着说道:“曹夫人先后差人去城南仁济堂、城北广善堂都请了大夫,他们虽细说不上妙-仁那张秘方有何问题,却都说大姐儿身子不。” 见罗氏神色异样,老太太便问:“那是什么毒?” “说是长期服了防子汤落下的毒素。”罗氏语气森森,抬眸觑了眼老太太,压低嗓音便道:“今儿我瞧大姑爷看咱们大姐儿的神色不对,估摸着是心有猜忌。” “怎么可能?” 老太太霜鬓微冷,“婵儿多年盼子,对姑爷又情深意重,难不成还能瞒着侯府偷偷服那劳什子的东西?!” “那位老者也是这般说的,称防子汤药服的量多了,今后会影响生育。婵儿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拿这个开玩笑啊~”罗氏想起在平阳侯府察觉到的那些异样目光,心中就替苏瑾婵委屈。 素来就因为没有得子而惹得长辈不满、下人非议大姑爷虽说多年情重,可两口子怎么都不如寻常夫妻间那般亲密。大姐儿当时听到症状的时候自己就吓了一跳,浑浑噩噩的连旁人的怀疑都没出言辩驳一声。 “这关妙-仁那姑子何事?” 见到老太太提这话,罗氏更显激动张口就道:“那老者说,妙-仁的方子损女子阴虚,根本不是调理的良药,而是催命药!”似是仍心有余悸,忿忿道:“亏得妙-仁还一庵之主,竟是个欺世盗名之徒。大姐儿说回回去那边,可没少添香油连送子观音的娘娘像都用金子打了一尊,没想到居然是被她给骗了!” “大姐儿如今怎样?”老太太关心起正事。 罗氏轻叹,悠悠回道:“那老者说发现得还算不晚,虽目前有孕的机率不大,但总能调理回来。亲家夫人瞧他那般神乎,便想留他在侯府,但对方却摇头拒绝,只说会定期过来。” “将大姐儿的身子交托给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可以吗?”老太太隐隐有些担忧。 罗氏见状就回道:“母亲放心,这位老者也不是个无名小辈,是姑爷的挚友介绍且长公主就是请他调养的。” 老太太闻言激动,“公主?” “可不是?所以说,总是能信得过的人。那老者脾气还怪异,直将咱大姐儿指责了一通,说有病就治病,真以为神灵有用?” 话至此,察觉老太太面色不虞,罗氏就改言道:“母亲别小瞧他,京中一般人家是请都请不来,还是姑爷有法子。若非是他大姐儿指不定就这样不明不白给人害了一辈子。”眼角微红,这是早前在曹府时的酸涩。 老太太一拍桌案,怒道:“姜大夫不知所踪,多半与他是少不了关系?!” 罗氏的脑袋微微凑前,却又欲言又止。老太太见不得她这般模样,语气不佳地便催道:“做什么吞吞吐吐想说什么还藏着掖着不是?” 罗氏就只好将自己心中的疑虑道出,“儿媳妇想,会不会与那户人家有关。方才在侯府,我没敢提,可后来见亲家夫人望着咱们大姐儿许久,最后面色一白就离开了,我想着会不会与那血咒有关。”神色紧张,十分着急。 老太太冷眼瞪去,罗氏才止了话。 屋子里安静许久,最后还是老太太见四下无人,才轻说道:“都过去两年了,你还提那事做什么。不管是咱们苏府还是平阳侯府,可都受不得那样的言论。还好甄家顾忌了那小蹄子的颜面没有闹大,否则咱们还能过这样的太平日子?” 罗氏咽了咽口水,复低语道:“但甄家太不寻常了,闺女丢了性命,难道就不会有怨言?我听人说,甄家老太爷还在太医院的时候,曾有过半个徒弟,就是这姜大夫。虽说没处多久,姜大夫就离开了宫,可到底有所瓜葛。” “大姐儿还没过门的时候,姜大夫就在曹家当差。且近年来,甄家出了不少事,连药堂都关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罗氏微有犹豫,终是说道:“甄家那姑娘当初死不瞑目,那般怨气,她说咒婵儿······”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老太太就拍案而起。 “你今儿个是怎么回事?说了不准提那个事你还提,当初的事是谁的错,她私下闯大姑爷书房,自己糊涂地将贞操给了旁人,回头找大姑爷说要负责?那是她自己作践,不是咱们大姐儿的错,更不是大姑爷的错。她们甄家门风败坏,个个都不要脸!”老太太说的激动,唾沫横飞,胸口起伏。 罗氏便只好扶着她坐下,为老太太捏肩,轻道:“母亲说的是,都死了的人,媳妇今儿个真是想多了。” 只是觉得除了甄家,想不出谁会记恨苏瑾婵,且用这样卑鄙的手段。 老太太虽不准罗氏提,但自己这话筐子打开,没吐完不满心中不舒畅,喝了口微凉的茶水才道:“甄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老太爷都当过先帝的御用太医,当初好不风光,现在门庭冷落,究其原因还不是晚辈无能?几年前甄老爷那最小的妹子未婚先孕,做出那种丑事,后来还一走了之。”说着抬眸,复瞧着罗氏道:“你说好人家的姑娘,会做出这种事?” 罗丘注意着手下力度,点头附和了老太太的话。 “甄家那姑娘,生的又不差,早前念着大姑爷,咱也不说她什么。可后来咱们家大姐儿都嫁了过去,姑爷一有妇之夫,她如何还能百般纠缠?婚前叫芳心暗许,如今也不稀奇,只要别做出出格的事就好。但后来,那就叫勾引,亏得咱们大姐儿多次顾忌她女子颜面没将事传出去,否则外人还指不定怎么说她呢~” “儿媳当初就想,大姐儿心性太纯,早前就不该手下留情,否则也不会惹得甄家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耍手段。最后自己竟是用服了那玩意进大姑爷书房,还以为能好梦成真,将她收为妾室,最后却不想自己吃了亏。” “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咱们大姐儿害她什么了?是她自己知晓真相后无颜苟活,这才做了了断。”老太太抿了抿嘴,复哼道:“我虽向佛,但也不信那些鬼魂作祟的事。别被当初那什么咒给吓到,已经这么久过去了,哪能有什么事?” 罗氏点头道是,心中却依旧不安,她可还记得当初苏瑾婵跟着曹夫人去甄府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甄琳儿投缳的那间屋子她是没见着,但听苏瑾婵描绘过,说满屋子的墙上都挂满了大姑爷的画像,墙壁上却都是诅咒苏瑾婵的话,咒她命中无子、孤独一生、不得善终··.…反正是要有多狠就有多狠。 还留下了一封遗书。甄琳儿至死都以为,是苏瑾婵故意让小厮去书房夺了她的贞操,逼得她不得不死! 这事无人知晓,一来是甄家还想给她们家姑娘留个身后名;二来,因为早前甄琳儿那位小姑姑的事,甄家名声早就不比往日,闹大了收不住尾不说,旁人许是还都不会信。 因为当年甄琳儿爱慕平阳侯世子曹杰之心,人尽皆知。 老太太平息了一会,让罗氏停止了手边的动作才道:“妙-仁庵处,是如何处置的?” “亲家夫人说不能饶了这样心思歹毒的人,要拿她去见官。” 老太太听后便皱眉,“见官?” 如平阳侯府这样的大家,见官易惹闲话,于名声不好。官宦之家虽有权,可最怕的也是外面的非议,哪家没有点私密的事?被人揪了一处议论了,今后指不定又扯出其他的来。 所以很多人家,都选择私了,或者自我解决,宁愿不明不白,也不想落人话柄。 “母亲,亲家夫人也不是糊涂之人,自然不会就说妙-仁那姑子害大姐儿这事。想要办一个庵庙,法子多得是,随意安一个,不就好了老太太讪笑两分,“呵,倒是我老婆子一时糊涂了。” 罗氏便说了些宽心的话。 老太太最后犹担心地说道:“能还得了大姐儿的人,也不会是个简单的。 不谋人性命,只不愿让她为大姑爷孕子,这其实怕是不简单呢~” 第七十五章 重视 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平阳侯府世子夫人被人私下谋瞎事,到底传到了外人耳中。有人同情,女子生育方面出了差错,又是大户之家,丈夫将来要袭爵,未来忐忑;亦有人冷眼嘲讽,说起世家间那些龌龊的事,什么因果缘由,自然是曹少夫人早前做了恶事、得罪了人才遭这般报复。 作为苏瑾婵娘家的苏府极早就传开了这事。苏瑾妍听到的时候既兴奋又错愕,激动不已,好奇着自语:是他么? 与萧寒开口的那一刻起,苏瑾妍便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一般人含糊不回答,便算是默认否定,没想到他还是帮了自己。想起那个冰冷的少年,又忆起前世岳绾绾进宫,苏瑾妍低头叹息,他终是无法与心上人白首到老。 为人表面冰冷,却为情执着不已。 只是,他为何要人直接就说了妙-仁的方子是毒方呢?苏瑾妍并不相信妙-仁敢那般光明正大地谋害苏瑾婵,再且她想要扬名,就不会落人口舌。而且苏瑾妤早就害了大姐,又何必多此一遭? 心中存了个疑惑,苏瑾妍趴在窗柩上,抬眸望天,半天不言语。 苏瑾妤得知的时候,当下似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难安。怎么会被人诊断出来了?自己用药慎重,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怎么就被人发现了呢? 甘枝见她焦急,不跟在她身后就劝慰道:“姑娘不要着急,奴婢去侯府找了琥珀,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不能去!”苏瑾妤面色沉重,转身对着甘枝厉色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找琥珀。她、估计自身难保!”说着沉沉闭了闭眼,复又对甘枝说道:“你知晓了这么多,会不会有一日背叛我?” 甘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忙出言道:“奴婢不敢。” 苏瑾妤逼近一步,复又问道:“是不敢还是不会?” “是不会·奴婢怒不会!”甘枝说的斩钉截铁,“姑娘对奴婢有再生之恩,奴婢与桑葚一样,永远不会出卖主子!” 苏瑾妤微微一笑。瞧她们苏家的人·主子木讷,下人更是愚蠢,随便一点小计策,就能让对方将自己奉为恩人,死心塌地地追随自己! “甘枝,起来吧,我知道你不会。”苏瑾妤说着·又恢复了往常的面色。 甘枝道了谢起身,但不敢有丝毫放松,复又想着上前道:“姑娘可是担心姜大夫会……?” 苏瑾妤摇头,在身后的凳子上坐下才道:“他是个聪明人,一有不对劲就能逃之夭夭。受制于我,就算是被逮着了,又怎么可能把我说出来?” 有些人只需诱哄、给恩情就能收服,如七妹妹、如甘枝、桑葚;但有些人只能予以威胁·哪怕曾经你唤作叔叔,哪怕曾经很有交情,但是苏瑾妤绝不会让自己置于有潜在危险的处境。 情·可以很重、也可以一文不值。 “既然这样,姑娘为何还愁眉不展?”甘枝轻声低问。 苏瑾妤睨她一眼,无奈笑了笑。 她在担心妙-仁庵那边的情形,那道方子是补身养气的,如何就有了问题?若真是神医,能一眼看穿自己下的药,又岂会看不出那药方一点危险都没有? 苏瑾妤想不明白,难道是故意针对了妙-仁? 她又惹着了谁?苏瑾妤眉头蹙紧。 却还是少不了担忧。 抬头,望向甘枝,苏瑾妤问道:“可晓得现在守后院的人是谁?” 甘枝当下一惊·“姑娘您要出去?”复见到对方不悦的目光,忙回道:“回姑娘,是早前大夫人院子里的。” 就该知道,一定会是罗氏的人。 苏瑾妍眼神黯淡。 桑葚自外走进,见三姑娘低眉苦恼,就侧望向甘枝。后者微微摇头·她也琢磨不透姑娘心中的想法。她二人虽说是三姑娘跟前的亲信,虽然她连欲害大姑奶奶、对大姑爷有意等事都没有隐瞒,可还是有很多事是没有告知的。 苏瑾妤突然抬眸,望向甘枝,开口说道:“甘枝,你近来身子不舒服,可要请个假?” 甘枝受宠若惊,近来天转凉,是有几分咳嗽,难道是因为早前在屋外廊子下打了几个喷嚏?三姑娘真是细致入微,不止帮自家度过难关,还对一个婢子这般关心。心里满满得全是感动,摇头却说道:“不打紧的,奴婢底子好,不会生病。” 话落下,又觉得这话在三姑娘面前说不合适,就忙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不用请假。” 苏瑾妤自然明白她的本意是想多留在自己跟前伺候,出言却坚持道:“你病了,思念家人,我替你向母亲告半天假。” 见她这般坚定,甘枝便有些茫然了。 苏瑾妤微微一笑:“秋去冬来,没几日就要立冬了,我身子越发慵懒,今儿个睡个午觉。” 甘枝这才恍然大悟,颔首应道:“多谢姑娘。” 苏瑾妤满意一笑,好在她还有些悟性,省得自己将话挑明。 桑葚满心好奇,望着苏瑾妤在心中猜测:姑娘这是想出府去? 屋子里正安静,门口处就有小丫鬟通传,“姑娘,七姑娘来了。” 甘枝和桑葚退至旁边,苏瑾妤理了理衣裳。 有门口婢子挑了帘子,苏瑾妍进屋,瞧着坐在炕前的苏瑾妤,屋子里有阵阵暖意。 “我刚来的路上还觉得这路上的风太冷,姐姐这里竟然这样早就生起了暖炉?”苏瑾妍说着四下张望,复念道:“自从修葺后,屋子格局同往常不太一样了,想来室内是没有那般阴冷的。碳虽是个好动气,可闭紧了门窗呆在里面,我怕姐姐身子不舒服。” 这话说的真诚,苏瑾妤展颜笑了笑,解释道:“祖母方差人送来的碳,我就是点了试试。”心下却越是喜欢看苏瑾妍这种紧张自己的模样。 苏家的人一个个都对自己如此重视,她很高兴。 隔了飘着茶香的案几,苏瑾妍坐下,瞧着对面的苏瑾妤就道:“姐姐今日可得空,我在屋里闲得发闷,下午你将我下棋如何?” 第七十六章 依附 暮云散,风飘扬,秋色无边,夕阳西移。望着静谧的庭院。苏瑾妤满脸愠怒,原本好好的计划,就被苏瑾妍给打乱。 眸中带着不甘,又夹着愤怒,七妹妹就是一不带大脑的人,甭管自己如何教,总也学不会一招半式。耐着性子与她磨了一个下午,最后竟是打散了棋局就离开,称什么这不是她学得会的东西。 既是有这份自知之明,还偏得缠着自己非学不可? 苏瑾妤有种被人戏渍了的感觉,七妹她虽素来是个模糊的性子,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可不该执着的事倒起劲的很。低眸无声叹息,也不知妙仁庵那边情况如何,自己不能束手待毙,以妙仁现在的能力,对抗不了平阳侯府。 苏瑾婵一事扑朔迷离,自己又该从何查起?看着她与曹杰三年的鸦蚱情深,苏瑾妤微微握拳,目视前方的眸中透着浓浓隐忍,她真的是受够了!忆起前世自己所受的屈辱,忆起那些人轻蔑的目光,苏瑾妤就恨不得将这一切摧毁。 而她苏瑾婵,却安然无恙地与他过了这么多日日夜夜。那个让自己至死都不能释怀的男人,前世不曾给过自己一分柔情、一分关心。但今生,只因为自己是苏瑾婵的妹妹,每每去侯府,他都细致叮咛,呵护关照。 苏瑾妤想要他的温柔、化的目光、他的一切,见到他和苏瑾婵亲密的举动,就恨不得冲进去将二人分开。站在他们屋外的廊下,听到那般肆意的欢笑声,她便如万箭穿心,痛苦难耐。 “姑娘,您还要给奴婢去告假吗?”甘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苏瑾妤身后。 望向远处的人将目光收回,敛好情绪,想了想才摇头回道:“罢了,七妹妹近来许是会常常过来。”嘴唇抿紧,似是无奈。 盼着谁都依赖重视自己,但又担心七妹妹鲁莽的性子惹出麻烦来。 早上她兴冲冲的跑来说要学下棋,便不会管对方愿不愿意、得空与否,软磨硬泡地不见自己应允是绝不会罢休。偏得她又资质愚蠢,连最基本的摆阵、布局都听不懂,离开的时候虽说不爱再学。可她那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自己还真能当真? 苏瑾妤有的时候喜欢七妹妹缠着自己,看她团团转苦恼的模样,跟前走后,但想摆脱却也不是个容易事。譬如上次,自己被发现外出,还不就是她的无意? 早前对她还持了份怀疑,可现在却又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那样智商的苏瑾妍,亏得自己堤防多时。完全就是被罗氏宠坏了的姑娘,霸道、无理、少脑子,完全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姑娘不如称病,闭门不见?” 苏瑾妤听了这点子,转过身睨了她两眼,有些犹豫说道:“会不会早了些?” 甘枝便机灵地回道:“这几日天气不好,晚上总是连夜的雨,姑娘身子娇贵,微有不适怎么就说不过去了?”往前两步,又解释道:“姑娘,自知大姑奶奶的事情后,您寝食难安,今日又劳累了一个下午,终日精神不济、恹恹乏累。”苏瑾妤赏识地冲她点头,笑道:“还是你鬼主意多。” 甘枝欣喜一笑,折返自架上取了银色青莲的披风为苏瑾妤披上,劝慰道:“您就别担心了,凡事都会过去。既然姜大夫已经逃逸,大姑爷和曹夫人如何会怀疑姑娘您?大姑奶奶最近身体不好,一听您为她忧虑地病了,指不准就让人接你过府了。” 苏瑾妤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到临窗的炕上坐下,对甘枝的话不置可否。心底偶有叹息,这具身体真是柔弱的可以。本就是有体虚之症,碰上那次深秋落水,还真落下了病根。 自己私下里配了不少药调理,虽好有七八成,可这长年累月下来的病症,到底不能彻底根除。 低头拿起桌上的青色缠枝瓷盏,微抿一口却发现是凉的,苏瑾妤放下,吩咐甘枝去重沏一杯来。 见她跨出门槛,苏瑾妤才挽起衣袖,摸了摸左手处的红珊瑚手铜。 眉间似有忧伤,这是十岁生辰,那个人送的。还记得当初她说的话,希望自己的一生如这臂铜一般,火红耀眼,幸福永久不灭。 苏瑾妤心生酸楚,自己命运忐忑,甄家亦是如此。重生后她没少跑去甄府外面绯徊,却始终没有勇气进去相认。终日同仇家亲人长短,连她都觉得厌倦恶心,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苏瑾妍回到绛绫阁第一件事便招了院人问今日廊下的鹦哥可有异状,金铃笑着回一切平静。苏瑾妍再问周边可有发生其他,金玲想了想还是摇头。似有失落,添了几分惆怅,苏瑾妍挥退金铃。 丁香看得迷茫,忍不住好奇苏瑾妍想问什么。后者只懒懒地敷衍了几分就打发她下去。 他那般帮了自己,难道没有什么要与自己交代?什么言语都没午,苏瑾妍都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萧寒授意了。 他又何为要摸黑妙仁? 未过几日,这问题就解了惑。 三个月前圣上最宠爱的淑妃病逝。太后做主为皇上选秀,因不是三年一度的大选,只让众府自愿将姑娘送进宫,并非强制。而岳府就将二姑娘岳绾绾送进了宫。听说岳老爷原本是要送大姑娘进宫的,但就是因为前阵子妙仁师太说过一番岳绾绾命中富贵的〖言〗论,岳家才改送了她进宫。 苏瑾妍这才明白了萧寒的做法,他并不是帮自己,而是为他自己解气。 之后,苏瑾妍便再无期盼过鹦哥的到来。 秋去冬来,天气渐渐恶寒,苏瑾妍不喜出门,便囤在暖阁中看起书来。入神的时候,亦有感叹自己从前荒废了时光。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大户之家,哪个女子能没些见解? 从前旁人都说自己说话突兀、做事鲁莽”就是因为阅历太少。 做姑娘鲜少出门而看书,便是最好的学习途径。八妹妹苏瑾妩闲不住便爱过来寻她,二人有时说话就能说上半个下午。 “真是可惜,若是我也能与母亲一道进宫,与二姐见一面就好了。”苏瑾妩说着,低头难过,她都有一年多没见到亲姐了。 苏瑾妍便伸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安慰道:“今后总有机会的,妹妹莫急” “哪还有机会?若非二姐生辰圣上特准,连母亲都难进去一回。”苏瑾妩说着竟是呜咽出声“自打二姐进了宫,我就再没见过她。七姐你说,如咱们这般寻常的人家,我许是今生再也见不着她了。”苏瑾妍亦有所感触,二姐姐苏瑾如一年前进宫,初封为美人,后来怀奔龙种,便晋为如嫔。去年临盆,诞下帝姬除却一堆赏赐,便再无恩宠。二婶孟氏也就去年进宫一次,今年若不是逢她生辰,许是也进不去。 将门侯府的姑娘进宫分位自然就高,而那些一品诰命夫人进宫频繁探望也亦非难事。可如苏家这种普通官宦家族,如嫔又不得宠自然无权随意接见家眷。 不过她有位帝姬,较之那些深宫妃嫔,总还多了分盼头。 “七姐,你听说没?这次选秀,圣上又纳了不少妃嫔。二姐独身在宫中日子定然难熬。我二姐她那般优秀,为何就是不得宠了呢?” 苏瑾妩嘀咕着,面色忿忿。 苏瑾妍便急得嘘了一声提醒她道:“八妹妹,这种涉及宫廷的事你怎么都敢议论?若是让外人得知了,可是大不敬。”“大不敬怎么了?我二姐的一生都赔在里面了。”苏瑾妩亦是直言不讳。 八妹妹如此的性子,才是这般年龄的懵懂。 想当初,自己也是这样的。 苏瑾妍突然眸色一暗。 二太太孟氏自宫中回来,换了身衣裳就去了慈云阁。老太太见她过来,亦是欢喜,屏退了左右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样,娘娘在宫里可好?”孟氏点头,笑了笑让老太太别急,轻声说道:“母亲莫担心,她一切都好。” 老太太的心微微一定。孟氏便感慨道:“还得多谢母亲,给了儿媳这样的机会。” 如嫔分位不算高,接见家眷有时间限制、亦有人数限制。 老太太眯眼一笑“这说的什么话?你们母女俩一年未见,我自明白你的思女之心。宫中那么多贵人,我一老婆子进宫,三跪九叩的可受不了。你去我去都一样,知晓她一切安好,我也就安心了。” 孟氏的眼角有些涨红,就是抹了粉都没遮住,心中是感激老太太的。但听对方一席话,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便谈起苏瑾如的事,还笑着道:“对了,母亲,儿媳今日还见着了小公主,长得与如儿小时候可真是一模一样。” 身在皇家,不管男女,有了孩子便算是站稳了脚。 老太太听着也眉开眼笑,却纠正了孟氏道:“还如儿?她如今是天家的人,公主何等身份,怎么好这样做对比?” 孟氏高兴,笑了掩嘴就道:“是媳妇激动,失言了。” 老太太便关心地问了几句新届秀女的事。 孟氏微微叹息,脸色沉重地回道:“听娘娘说,这届留下的几位小 主都格外出色,前一阵子都有人侍完寝直接从常升到了昭仪。更有跋扈的新人,直接就为难起咱们”睨了眼老太太,孟氏又改口“为难娘娘,后来亏得皇贵妃娘娘出手。” “皇贵妃?”老太太沉吟。 提到这个事,孟氏就很激动,伸手握了老太太胳膊就说:“是呢,近来贵妃娘娘很是照拂如儿,走动也亲密。她今天私下与我说,让我们家有空去安平侯府拜见下安平侯夫人,我想着八成是贵妃娘娘要提携咱们府。” 第七十七章 矛盾 ●接连几日,二太太孟氏频频与东平侯府往来,终日装扮的衣光鲜亮,老太太对她亦越发重视。苏瑾妍与八妹妹聊天的时候便随口问了几句,苏瑾也不多想,张口就回道:“我只听母亲提过几句,说是二姐在宫里得了贵妃娘娘的照拂,母亲去侯府道谢来着。” 苏瑾妍便追问:“既是道谢,如何隔三岔五就过府?” “七姐,难道你不知晓?东平侯府的二姑娘选上了川王妃,太后娘娘说了要在年前将好事给办了。” 苏瑾妍秀眉蹙紧,纳闷道:“东平侯府二姑娘出嫁,与二婶有何关系?八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 苏瑾妍微展笑颜,似是又夹了些其他,别过头才说道:“母亲说东平侯府俞夫人忙得紧,过去帮忙来着。” 苏瑾妍心底疑云更甚,东平侯府如何忙碌,要孟氏一外人帮忙?别说早前二府间并无多少交情,就算是至交,与王府结亲,这种大事,俞府岂能让外人插手? 但见八妹妹一脸深信,苏瑾妍也知问不出什么,索性就转了话题,“妹妹你好几日都没有过来,昨儿下午我听人说你在二哥的书房里念书,可是我听差了?” 苏瑾抬眸,便瞧见七姐姐脸上的取笑之意,别嘴反驳道:“我如何就不能念书?母亲说了,闺中女子就该娴静些,整日玩闹是不讨人喜的。” 苏瑾妍挑了敏感字,好笑地问道:“八妹妹这是要讨谁的喜?” 苏瑾突然面颊绯红,站起身低骂了两声苏瑾妍就往外跑去,“七姐姐尽是欺负我,我不与你说了。” 厚实的门帘被挑起,钻进一股寒意,苏瑾妍蜷在炕上,双手怀胸,透过朝西半掩着的窗缝·还能瞧见八妹妹灵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葱白的纤手拿起案几上煨着的茶壶,突然面色一滞。 八妹妹早前就将俞恒放在了心上,如今二婶去东平侯府,听说与俞夫人谈得甚为相合·难道是有了那层打算?想起那张总是闪着精灵透着活力的白玉面庞,苏瑾妍微微叹息。她比自己还小上一岁,就是开了春也才十二,俞恒明年十五,按着大户之家便是议亲的年纪。 前世若不是东平侯去世,俞恒袭爵,此后发奋两年·也不会耽误了亲事,待等到十七才成亲。苏瑾妍还记得,那一年自己才过了及笄礼,披上大红嫁衣,满怀希冀地嫁给了他。 为了他,不顾母亲的劝解;为了他,不惜与情深多年的八妹妹闹翻;为了他,明知自小无比宠着自己的三哥被俞巧倩折磨·还义无反顾地嫁进东平侯府,与那位亦是娘家嫂子又是夫家小姑的人和颜悦色。 东平侯府里的三年点滴,心中最初的傲气与棱角慢慢被磨去·苏瑾妍的记忆有些模糊。 八妹妹喜欢俞恒,今生自己再不会相夺。 可是,俞恒、真的适合八妹妹吗? 苏瑾妍不想自己前世的悲剧在八妹妹身上重演。俞恒待人亲和温柔,极易让人产生误会,待人的感情模棱两可,许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切。不说其他,依旧提自己嫁给他的那一桩事。 他原本是要娶八妹妹的,最后的新娘却是自己,成亲后他也从未有过一分不适。在苏瑾妍心中,他一直是个谦谦君子的形象·婚后短暂的甜蜜,他给予的温柔,让她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从未去认真细想过这个问题。 二婶向来是个精明的人,能有机会交上东平侯府,自不肯放过这等机会。只是两世经历·苏瑾妍细细想来,俞家那般显贵的人家,为什么要与自家结亲? 东平侯府的大姑娘是宫中的皇贵妃,得太后多年疼爱,二姑娘马上就是川王妃,本就是贵勋之家、显赫异常。俞恒作为侯府世子,之后更成为俞家之主,便是娶亲王之女都说得过去,居然会甘愿娶侍郎府的姑娘? 苏家同俞家,前世可是结了两门亲的。 “姑娘,大姑奶奶回府了。” 门口有丁香的通传。 苏瑾妍唤她进来,细问道:“是去见三姐姐的?” “回姑娘话,是的,三姑娘身子不好,大姑奶奶定是放心不下才过来的。” 苏瑾妍就站起了身,棉鞋微凉,将脚蹭了进去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对丁香吩咐道:“帮我拿件披风来。” “姑娘要出门,是去玉兰阁吗?”丁香边问边往里走去,转身见姑娘已经坐在了妆台前整仪容,就将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至外间的暖炉旁暖暖,嘴边亦念道:“三少爷送来的披风可真漂亮,奴婢瞅着阖府上下,就属姑娘您的最好看。” 对坐镜台的苏瑾妍唇角扬起,笑道:“可不是,哥哥送来的,自然比谁的都好。” 七姑娘的不谦虚,丁香以为常。 天空飘起了小雨,落在人的脸上,比寒冬的雪花还要凉上几分。一小段的距离,就将苏瑾妍原本白皙通透的脸庞冻得通红,双手缩在棉袖里,哆嗦着脚步子小跑进玉兰阁,亦不等婢子通传就推开了苏瑾妤的门。 “可冻死我了,这天真冷。”苏瑾妤抖了抖头顶发上的雨水,站在门槛处双手哈气。 还打着雨伞的丁香急急走到廊下,开口道:“我的好姑娘,您怎么竟冒着雨就跑了过来,回头病着了如何是好?” “是七妹妹来了呀。” 里间传来苏瑾妤虚弱的声音。 苏瑾妍让丁香收了伞留在外面,几步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通身火红牡丹缠枝富贵棉衣的苏瑾婵,她端坐在床前,整个人精神奕奕,与那半靠在团枕上一脸憔悴的苏瑾妤形成鲜明对比。 得知苏瑾婵今日要过来,苏瑾妤可是一早就做了功夫的。 “大姐、三姐姐。” “七妹来啦,瞧你这小脸通红,外面可是冻着了?”苏瑾婵伸手拍了拍苏瑾妍胳膊上残留的水珠,笑语道:“素来你与三妹妹要好,她身子不好,呆在屋里不方便出门,多亏了你常来与她聊天解闷。” 苏瑾妍瞥向苏瑾妤,小声道:“三姐又说我好话了,明知我懒着自己都不出院门,这是抱怨我没来瞧你么?” 玩闹的口气,苏瑾妤轻笑两声就一阵咳嗽,“哪有的事,年年都这样,我也就习惯了。” 苏瑾婵目露心疼。 苏瑾妍便微微一笑,侧望向苏瑾婵,歪着头问道:“大姐来接三姐姐去侯府小住么?” 苏瑾婵沉默不语,似有尴尬,苏瑾妤则瞬间惨白。 第七十八章 信任 最近更的少,真心不好意思,明日起夕会恢复双更,尽量补更。大家开空调注意调温,保重身体哈~ 平阳侯府夫人本就有些高人一等的心境,总觉得同苏家结亲是辱没了他们侯府的地位。因苏家处处礼让,便是她干预苏家内事,也都是和颜悦色,这亲家的关系才如表面瞧着的这般平静。 然私下里,曹夫人依旧有些看不起苏家,总觉得他们家是处处依仗自家,为人便更颐指气使了起来;而苏府,亦觉得附和地无比疲累,但苦于无法,对于外人时不时地指手划脚却只能一忍再忍。 谁都为难,尤以夹在中间的苏瑾婵最难做人。当初便是因为丈夫的深情才执意娶了自己过门,她对曹杰是深爱的,可不能给他生下一子,终究满心愧疚,总是郁郁寡欢。 三年来,苏瑾婵一边讨好婆婆,一边又得安抚娘家人,心力交瘁。人终究做不到面面俱到,她处处维护关怀亲妹,就想着为她安排一段好姻缘。自嫁入曹家的时候,就觉得与苏瑾妤年龄相仿的小叔子是个极合适的人,多年努力,一有机会就将亲妹接入侯府,就盼着这事能成。 熟料,大好的姻缘,最后曹夫人都松了口,自家妹子却是无意。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但三妹妹私下只与自己说对曹二少爷没有那份感情,苏瑾婵无法,也不能硬逼着她嫁人。 因四妹妹与钱家少爷的亲事没有得续,苏家算是恼了钱家。曹夫人作为亲姑姑,自然少不得怨言,再加上曹二少爷的这事,苏瑾婵最近频频昕她教诲。毕竟以婆婆的高傲,点头应下的亲事反被拒绝,平生第一回,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自那之后苏瑾婵就再没接过苏瑾妤去过侯府,连带着回娘家的次数都变少了。后来出了妙-仁方子一事,初一十五也都不用再出门,她已经许久未见到苏瑾妤了。 而后者更是有满腔的话待说。 苏瑾妍便就这样闯进来,打断了她们姐妹叙情,尽挑了些寻常琐事发问。苏瑾妤躺在床上,心有不耐又不好直接赶她出去,便假装咳嗽,用帕子捂了嘴,故作痛苦。 苏瑾婵见了果真着急侧身轻拍着她后背就急道:“妹妹,你怎么了?” “我………………我没、没事。”苏瑾妤连说话都极为吃力,因咳嗽而涨红的脸庞微微皱起。 苏瑾妍自不会干坐着惹人闲话,急急地就倒了茶递过去,“三姐,快喝点水。” 苏瑾妤伸手接茶的时候,上身突然就往前一冲猛地咳嗽,茶盏因手指的颤抖而全然往苏瑾妍身上洒去。后者却似早就料到一般机灵地跳了脚就直接退下踏板,身上没沾到水却已经“啊”地一声大叫起来。 引来廊下的婢子纷纷推门而入,慌乱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甘枝、桑葚、丁香与苏瑾婵带来的婆子丫鬟,一时间全围了进来。 苏瑾妤心中深恼,但身旁人的关怀推之不去,虚弱咳嗽的戏份又不能立即收尾,便只能趴在苏瑾婵胸前,任由她为自己拭去水渍,一遍遍紧张地问自己有没有烫着。 青瓷描金的茶盏自棉被上滚落,经过踏板,落在明亮的瓷砖上,却完好无损并未破碎。茶水浸湿了床褥,亦染湿了苏瑾妍的袖子,她摸了摸,还好衣裳穿得多,并没有渗到里面。心中庆幸,亏得自己多了个心眼就晓得与苏瑾妤一起,没状况才不正常。 抬眸,望向冲在前面、四下打量的几个婢子,苏瑾妍喝道:“没看到摔了茶盏吗?还不快上前收拾,难道让三姐姐就睡在湿床上?!丁香,给三姐姐重新倒杯水。” 吩咐完之后,苏瑾妍走至床边的架子旁,轻道:“三姐,不好意思,是我松手太快了。” “七妹妹不必自责,三妹妹突然咳嗽,没有拿稳。好在谁都没有烫着,不必惊慌。”苏瑾婵用帕子轻轻拂了拂身上溅到的几滴水珠,抬头又对床上的人说道:“都病成了这样,怎么不请个大夫?” “就是,上回我也劝姐姐呢~她偏说不打紧,愣是不肯请大夫。”苏瑾妍说着,心中又带了几分怀疑,不动深色地打量起苏瑾妤。 她面色惨白无血丝,连早前的涨红都退了下去,说话没精打采,可方才触碰到她手的时候,却觉得温暖正常,手心没有一丝病人的冷汗。她虽是颤抖着泼了茶盏,但是她接过的时候手指有力,难道…… 苏瑾妍突然想到,甄府是医学世家。 心中了然,眉间又恢复常色,看着甘枝与桑葚将茶盏收走,擦了擦床褥却抬眸望着床上的人,表情无措。苏瑾妍上前两步,轻声提醒道:“三姐,你不如先下床,让丫头们换上一床吧?” 苏瑾妤还未回答,苏瑾婵就紧张道:“这可以吗,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苏瑾妍就回道:“大姐,茶水渗到棉絮里,先不说脏,但湿冷是定然的。三姐姐身子虚,瞧这屋里本就燃了两个炉子,难不成还要在往被窝里塞两个烤烤?”苏曛妍说着,掩嘴轻笑,“还是换了吧,让她们麻利些便是。” 七妹妹就是这样不正经,说话不顾场合,肆意玩笑。苏瑾婵与苏瑾妤只当她小女孩思想。 “丁香,快将门窗给掩上,省得三姐姐被风吹了。”苏瑾妍一脸友善。 “是,姑娘。” 苏瑾婵便亲自扶着苏瑾妤下床,丫鬟们将干净的紫色海棠花纹的床褥铺上,复又取了长台上的炉,在被帐上将香气散了散,才扶了苏瑾妤重新进被窝。 里面微凉,苏瑾妤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三姐,我让祖母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病。”苏瑾妍说完就拔腿往外。 苏瑾妤连忙唤住,“七妹,不必了,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何必大惊小怪惹得大家都担心。” “你啊,就是有病都不说,我看着你这模样能不心疼吗?”苏瑾妍满眼担忧。她二人自幼丧母,她身为长姐对胞妹自然是如姐如母,恨不得事事为她打点好。 “姐姐,我真的没事。” 苏瑾妤便只能说上一番惹人怜爱的话,告知她们自己不愿将事闹大,养养就好了。毕竟自己的身体本就恢复地七八成了,若是让外面郎中一诊治,被发现了怎么好? 苏瑾妍大致就猜到了是这原因心中冷笑。眼下便是自己想离开,有人也不放心,偏得将她留下。 一两个时辰,苏瑾婵与苏瑾妤终是没聊到什么关键话题。苏瑾妍坐在一旁,听出三姐姐偶尔对大姐夫妻间事情的试探,就顾左右而言其他,分散二人注意。 苏瑾婵关键是来探望亲妹,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与二位妹妹说话亦是开心。而苏瑾妤虽然想有心让苏瑾婵心疼,可又怕装病装过了,她二人不顾自己意愿偏请了大夫故而只得强打精神。 须臾,大太太身旁的香草到了玉兰阁,给几人请了安道:“大太太让奴婢过来探望三姑娘,问身子如何,可还要紧?前几日二老爷给老太太寄回来了一种养生的药丸,大太太专门请人研究后配了药,又夹了几味补气驱寒的药,说是对三姑娘您这种病症最是管用。”说完就取了药瓶递过去。 苏瑾妤就示意甘枝收下,望着香草轻道:“多谢母亲关爱,你回去替我向母亲请安。” “是的姑娘。” 香草说完,复又望向苏瑾婵,开口道:“大太太还让奴婢问大姑奶奶可得空,请您过去一趟。” 这话说的是客气,便就是请苏瑾婵去苑源楼的意思。自小罗氏也不曾亏待过她姐妹二人,苏瑾婵本就对她很尊重眼下又刚瞧了她对苏瑾妤的一番疼爱,当下就笑着站起身,说道:“凑巧我也想念母亲了,便与你一同过去。” 苏瑾妤就张口唤道:“大姐…………” 苏瑾婵转头宠溺一笑,柔声道:“妹妹好生休息,你这身体我最是放心不下,什么时候大好了我就高兴了。你且安生静养,姐姐改日再来瞧你。”复望向苏瑾妍,又叮嘱道:“你三姐与你谈得来,你便在这儿多陪陪她。” 苏瑾妍自然称好,亲自将苏瑾婵送到了门口。 折返回屋,苏瑾妍刚在早前苏瑾婵的位上坐下,便瞧见甘枝要去将窗子打开,忙制止道:“别,外面冷风好厉害的,开了窗可冻死了。” 甘枝收手,道是。 苏瑾妤却坚持道:“还是将窗子开了吧。”跟着望向苏瑾妍,笑着道:“屋子里燃了碳,闭紧门窗可是要出事的。” 苏瑾妍不解,皱眉好奇。 苏瑾妤不愿多言,只说道:“你听姐姐的就好。”又是一副恹恹的表情。 苏瑾婵至苑源楼,与罗氏对席而坐,迟迟不见对方开口,就问道:“母亲找女儿,是有事吩咐吗?” 罗氏这才收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叹了气说道:“三姐儿怎么样了?” 苏瑾婵自然明白这不过是开场话,亦配合着答道:“她身子挺好,多亏了母亲照料。” “她没事就好,我也知道你放不下她。三姐儿恼了亲家夫人,如今连带着其他姊妹都不敢去姑爷家探你。”语气并不沉重,隐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苏瑾婵却不敢大意。除了三妹妹会是自己派人接去,府中其他姐妹去平阳侯府,皆都是跟着罗氏,素来没有说单独过去探望的道理。她这句话,摆明了就是说前阵子她不方便去曹府是因为自家婆婆的关系,更有几分责怪自己不请她过府的意思。 “母亲,女儿因为身体不好,婆婆都不准我多外走动。如今,我也没其他打算,就想着什么时候将毒素给排了,有朝一日能为姑爷孕个儿子。”苏瑾婵说得忧伤。 罗氏心生满意,她总是能明白自己是想说什么。因到底不是亲生母女,这种话题由她先提会比较自然。抓过她的手,罗氏宽慰道:“婵儿,你也别太担心,最近可是在调养?” 闻者抬眸,点头道:“在呢一直都没断过药。” “大夫怎么说?” “说是尽力而为。只是我到现在都没查出谁是下毒之人,女儿真是没用。”苏瑾婵是真心难过,抽出手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罗氏见状,冷不防就问:“怎么…是不是还有旁的事?” 苏瑾婵沉默几分。 罗氏心生它意,便凑近了对方小声道:“难不成是姑爷又多想了?”记起上次在侯府,那大夫说防子汤药时,曹家世子的表情。 分明就不信任苏瑾婵。 “闺女,你和母亲还别扭啥?你虽不是我亲生,但好歹也唤了我十几年的母亲,难道我对你就能不管不问?凡事有个什么…你不与娘家人说,那想和谁讲?”罗氏说着一顿,又道:“这些个事,你可不能与妤儿说。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听不得这些。” 苏瑾婵颔首,“女儿知晓,这些事我哪能与她们说?便是祖母问我,我都不敢直言…怕她老人家担心。”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瑾婵就吱唔着回道:“母亲,您是知道的。这门亲事,是他执意娶我才成的。当年我觉得他是贵勋子弟…深知自己配不上,早前他私下寻我时,我是有拒绝过的。 倒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担心,曹家是大家族,他又是世子,将来是要袭爵的,想着今后为难,倒不如之前就不要抱那份希望。” 这事罗氏是知晓的,当初甄家姑娘喜欢大姑爷…大姑爷却对苏瑾婵情有独钟,苏瑾婵却有心逃避。她是个聪明人,世家名门的媳妇难为,苏瑾婵嫁过去是顶着极大压力的,只是自己与老太太一心想着攀上侯府,自然就怂恿消了她的那些顾虑。 她是苏家的嫡长女…心有傲气,曾经也与自己提过,只愿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亦不会觉得亏了人家什么,今后说话处事也有底气。而她嫁去平阳侯府三年,却是变得自卑了不少。 曹夫人总是爱念叨,当年苏家如何,她平阳侯府又是如何风光。这些话苏瑾婵虽没有与自己抱怨过,但是陪嫁过去的人,总也有听到只言片语的。再者,从平时曹夫人对自己与老太太的态度,便也能料到苏瑾婵在侯府的生活。 “他一直觉得我心里没他,又见我几次与小叔子一起说笑,本就有些不太高兴。”苏瑾婵说着抬眸,复道:“母亲,您是知道的,自从嫁了他,我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他却总念着我当初推辞他的话,时不时就对我有所怀疑。我之前与二少爷亲近,不过都是为了三妹妹,自这亲事没了,我也再没主动去找过他。” 罗氏听得心中一紧,凑前道:“就是说,大姑爷怀疑你心里没有他?” 苏瑾婵就有些激动,“我怎么可能没有他?这些年,我服药拜佛,不就为了给他生个儿子吗?”心中亦觉得委屈,因为重视这段婚姻,在婆婆跟前就总是低头,他却还那般不理解自己。 “姑爷只是一时想不开,你别伤心。他对你的爱、对你的情,这些年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罗氏拍了拍苏瑾婵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又道:“他身为世子,可这些年,除了你,身边一个旁的女人都没有。” 苏瑾婵这才情绪平稳,“他对我是极好的。” “对啊,否则当年………………”罗氏话说一半,复又停了下来。 苏瑾婵就问:“难道母亲也怀疑那咒语?” 命中无子、孤独一生、不得善终…… 当初可都是深深映在眼帘,记在心上的。只是苏瑾婵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我自认为她甄琳儿活着的时候,没对不起她一分。夫君本就不喜欢她,与我的出现没有丝毫干系,怎么能说是我抢了她的心上人?” “婵儿,没人说你抢,是她自己太偏激。” 苏瑾婵突然眸色一暗,“不过前几日,婆婆却去了甄家。” 罗氏听得一激,“曹夫人去了?” 后者颔首,又添道:“只嗯,但甄家的人没有让她进门,婆婆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苏瑾婵还记得那日曹夫人回府,自己好心去侍奉她,她却说都是自己当初造的孽,惹得人都死了还不原谅自己。 甄琳儿很会讨曹夫人欢心,当年婆婆是有意让丈夫受她为妾的。 罗氏了解她的性子,便说道:“有的时候,你也得与姑爷说说,尽是让自己受委屈。” “这委屈不是我躲得掉的。母亲,我不想与他说这些,背后议论婆婆是非,他便是明着帮我,心里也是不喜的。再说了,事关那个女人,他听了又要不高兴。” 罗氏最欣赏的就是苏瑾婵这种处事态度,点头笑了道:“姑爷得了你,才是福气。” “我只盼着他有一日能信我就好。”苏瑾婵无奈。 沉默了片刻,二人就转了话题。苏瑾婵想到了一个事,对罗氏便说道:“母亲,今儿个和七妹妹说话,觉得她变了不少,好似比从前懂事了很多呢~” 罗氏笑意难掩,“她也是时候该长大了。” 第七十九章 人心 冬雨刺寒,路潮阶滑,茉莉跟在身旁打伞,苏瑾妍拢了拢身的棉裘,将身子裹得更加严实,才走进慈云阁就听到屋里传来的抱怨声。 “老太太,您为什么就不同意将媚儿送进宫?瞧城西岳家的那姑娘,方进宫如今就成了四品玉容娘娘。 她父亲也不过是个大理寺评事,咱们府的姑娘进宫,定然比她强。当初您就不该……” 话没说话,就听到里面一声大喝,“不该怎么,不该阻了你娘俩的富贵路?” “婢妾不敢。” 苏瑾妍停在廊下,慈云阁的大丫鬟春兰见状就上前打招呼,却见对面的七姑娘做了个噤声手势。 “春兰姐姐,屋里的这是范姨娘?”瞟了眼葱绿撒花软帘,苏瑾妍轻问出声。 春兰点头,复又引了苏瑾妍往一旁的次间过去,开口道:“七姑娘,范姨娘都来了一下午了,缠着老太太不得安宁。” 苏瑾妍微微笑了,“那也是祖母愿意被她缠着,否则早就赶出门去了。” “却说这姨娘还真······”似是察觉失礼,春兰那“有些本事”四字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苏瑾妍深知慈云阁的婢子做事妥当,范姨娘虽只是个妾室,但也算半个主子,自然不容下人嚼舌。但依着春兰身份,真说要议论也未尝不可,到底是她不欲与自己多说罢了。 “那七姑娘您就先坐会,奴婢去给您上杯热茶。雨现在倒是小了些,可一路过来也是冻着了吧?您先暖暖身子,老太太正在怒头上,过去通传您就是进了屋,许是也会白受了气。”春兰一脸贴心。 苏瑾妍笑着颔首,“就有劳春兰姐姐了。” 春兰等人都是老太太跟前的近侍,素来府上众人都待她们礼遇有加。从前苏瑾妍任性傲气,是断不愿唤这些婢子为姐姐的。重生之后反思前世的许多事,发现自己的待人处事确实有不慎之处。 否则,最后也不会受了冤屈都无一人愿意相信。 她们能得老太太重视,必有过人之处人前说话也有不少分量。瞧她一开始与自己提起范姨娘,就比从前那僵硬客气的态度改善不少。再音,让自己先在这处坐着,待到老太太消了气才过去,已然是有几分为自己考虑的成分。 想来,这段时间的友善,也不是丝毫没有用处。 苏瑾妍抬眸望向旁边的茉莉状似随意地说道:“祖母这样大发雷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后者知其意思,站出来福了身便道:“奴婢有个表妹在这儿当差,听说她昨日刚休了假,奴婢惦记家人,想去与她谈谈。” 苏瑾妍颔首称好。 顷刻,春兰端了雕兰白瓷盏进屋,“七姑娘您的茶。” 苏瑾妍接过小饮一口,复有些意外,抬眸望她道:“这茶···…” 春兰笑了笑低声道:“奴婢记得姑娘对茶香要求颇高,不喜味浓、亦不好太浅,特地滤过三次,不知可合姑娘口味?”口气平淡,听不出丝毫埋怨的意味。 苏瑾妍当下感动,展眉回道:“自是合适,亏了你还记得。”手无意地拨了拨上面的茶叶,也不知是否是杯壁温度的缘故,只突然觉得这样感觉甚暖。 “姑娘们的喜好,做奴婢的自然都得记着。” 苏瑾妍突然忆起前世在东平侯府时有一次厨子做的菜不合自己口味,当下就差人将他给换了。他们都是谋生者,对人卑躬屈膝,本分就是将主子伺候好。突然心生感叹,自己便就是投胎的好,生在富贵之家从小金汤玉粒,父母百般宠溺。 否则,自己这样的性子,若是为奴,保不准三天两头就被主子责骂。 突然一愣,自己怎么突然生了这样的念头? 嘴角泛出一抹苦笑,认真瞧着面前的春兰,苏瑾妍语气轻柔道:“平日里,你们受委屈了。” 闻者微滞,总觉得七姑娘最近变了不少。有时候来慈云阁,还能与自己等侍婢玩笑,说话亦不比从前那般带刺,平易近人了许多。春兰微微莞尔,开口回道:“姑娘说笑了,这是奴婢们的本分。” 又是本分? 呵,苏瑾妍心生惭愧。自己的前世,本分许就是任性、刁难了…… “咦,这不是三姐姐早前的那套白兰茶盏吗?”低眸端量起手中杯壁上的花纹。 春兰含笑点头,“七姑娘好眼力,这就是早前东厢房里的那套,老太太专门请人出去定制了赠给三姑娘的。” 苏瑾妍微微蹙眉,“那怎么拿出来用了?从前三姐可是宝贝的。” 春兰便解释道:“还是上回三姑娘回来小住,发现箱子里的这套茶具,赞它好看,称压在箱子里可惜,于是就摆出来用了。”三姐怎么不带回玉兰阁?” “这个,奴婢就不知晓了。”春兰亦有些困惑。 三姐从小就喜欢白兰花,有不少这样花纹的配饰器皿。苏瑾妍突然也是想通了,悠悠道:“再摆在她身旁,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春兰没听明白,却也不发问。 苏瑾妍自语道:“都好些年了,三姐都变了,身边的东西也该换新了。”这话却是有意解释给对面人听的。 “七姑娘说的是。”春兰附和。 见她又是这般口气,苏瑾妍便觉得再聊下去也没有意思,笑道:“姐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待范姨娘走了,过来通知我一声就好。” 春兰福身退出屋子,心中还在赞七姑娘的善解人意。 约莫喝了半盏茶,茉莉回来了。 “回姑娘话,范姨娘听说城西岳老爷家的姑娘进宫得了封了四品娘娘,就过来与老太太抱怨,称是当初若将六姑娘也送进了宫,如今定然也就是高位娘娘了。”茉莉顿了顿,见主子听得认真,便继续道:“老太太大骂范姨娘不懂规矩,乱议宫闱之事。” 苏瑾妍浅笑,却也没有嘲讽,语气平淡道:“六姐姐容貌姣好,自小又冰雪聪明,我看进宫,得宠的机会也颇大。 茉莉诧然,忍不住就道:“姑娘怎么这般想,难道也是听了早前范姨娘念叨的话,说六姑娘今后贵不可言?” 如锦收了神色,没有答话。 外面有快走的脚步声,隐隐还夹了妇人的嘀咕声,苏瑾妍听在耳中,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门口。果然,片刻门槛处就出现了春兰的身影,她恭敬地说道:“七姑娘,老太太请您进去。” 至里间,暖意顿生,苏瑾妍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双手。老太太头上带了姜黄色的镶宝玉抹额,斜躺在南窗下炕上,上方铺了大红毡条,身后立着锁子锦靠背与引枕,旁边有雕漆痰盒,右手扶额,似是有些疲惫。 苏瑾妍便上前请安,欠身行礼,“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近来对七孙女的印象颇好,见到她难免展笑,招手道:“七丫头来了呀。” 苏瑾妍便依势在她身旁坐下,极为自然地取过四角案几上的镂空圆形暖手炉,笑嘻嘻地道:“祖母这儿可真是暖和。”似孩童般天真,摸索着手中暖炉的把手。 “天气变得越发冷了,听说妍儿最近还在练字?” “是呢~母亲说了,学业不能荒废。”紧跟着又担心老太太多想,复又抬眸望着她调皮一笑,“先生说我从前功底不好,勤能补拙。” 老太太温馨一笑,伸手摸了摸她手道:“你也懂事了。” 老人家无外乎都喜欢贴心乖巧的孩子,最近苏瑾妤生病,家中长辈例行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老太太年迈,天寒地冻也难得才出门,跟前最喜爱地就属这七孙女。 见她抱着手中暖炉不愿松手,老太太就道:“这么冷的天还练字,屋里可生了炉?” “自然是生的,祖母您又不是不省得,孙女最怕的就是冷了。” 老太太笑了笑,“虽是这样,练的时间长了也是冷。马上就要年关了,该歇着了,就是你几个兄弟都回了家,你还勤奋啥?”老太太将手搁在握紧了暖炉的苏瑾妍手背上,轻道:“快别这样了,累着了祖母可心疼。你母亲若是说你,回头我来跟她说。” 苏瑾妍愉悦笑了,头往她那边靠去,“祖母待我真好。” 后者顺势拍了拍她的后背,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苏瑾妍蹭了蹭身子,复又说道:“对了,祖母,方才是范姨娘在这儿吗?” 老太太不愿谈这个话题,轻声“嗯”了道:“她就那性子,阖府上下谁不知晓?”跟着忙又转了话题,“妍儿等了好一会吧,你特地过来,是有事与祖母说吗?” 苏瑾妍先是腻着老太太,勾了她的胳膊亲昵道:“没事就不能来寻祖母了吗?” 老太笑得合不融嘴,一个劲地道:“可以,自然是可以。你什么时候过来,祖母啊~都高兴呢。” 苏瑾妍见状,想着心里的事就欲开口。 可不防,就这个时候,门口又传来婢子的声音,“老太太,三姑娘来了。” 苏瑾妤刚进屋,就见着老少依偎在窗前的炕上,举止表情好不亲密。她面色一滞,顿时身子都僵了一半。 第八十章 争宠 老太太的屋子布置精致,方进门就是一座黄花梨的十字栏杆p架,一一,或贮有书,或设有铜鼎,或安置笔砚,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苏瑾妤便僵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祖母何时与七妹妹这般亲密了? 苏瑾妍似是猜到了她的心境,面无波澜,语气却很欢雀,冲着那人招手道:“三姐来啦,快过来暖暖,外面定是很冷的。” 苏瑾妤这才察觉到自己失礼,微微笑了笑,边走过去边问道:“妹妹怎么在这儿?”紧跟着抬眸,对旁边的老太太福身,“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闻言,丝毫未动,只瞅着她道:“大冷的天,你身子又病着,就别出来走动了。” “对呀,三姐,回头若是又着凉了就不好了。”苏瑾妍亦是附和。 老太太慈爱地瞧她一眼,点头赞许道:“七丫头现在也知道心疼姐姐了,她说的对,妤儿你有什么缺的,让婢子过来说一声,就别亲自跑一趟了。”目光落在站着的人身上。 苏瑾妤心生疑云,隐隐地却又似觉得委屈。若是平常,她定然起身拉了自己一阵心疼,今儿个却动也不动。再者,凡提到自己身子不好,老太太就应该瞪两眼七妹妹,目露责怪才是。而今………………她为何待七妹妹比自己还好? 晃神是晃神,却没有忘了规矩,苏瑾妤低眸轻回道:“孙女倒没什么缺的,过来就是因为想祖母,我都许久未见您了。”脚下步子很自然的往前移了移,正准备抬头时,却发觉手背一烫,惊讶地她下意识后退,满目警惕。 苏瑾妍拿着暖手的炉子顿在炕前,不解道:“姐姐你怎么这样紧张,我就是见你才进来…手一定很冷,给你暖身的。”面露不悦,嘟了嘟嘴,有着小女儿家的敏感。 老太太的目光亦射来…苏瑾妤这才觉得自己反应太过,调了调神情就回道:“妹妹你过来无声,将我吓了一跳。”僵着表情又“呵呵”两声,添道:“我不冷。” 苏瑾妍状似失落,“哦”了一声低头坐回原处,却不敢再离老太太太近。 “妤儿也坐吧,老太太指了案几对面,语气不似往日热络。 苏瑾妤满腹心事地坐在…上回不是与老太太把误会都给解了吗?为何她对自己还是这样冷淡,视线落及缩在东边处的七妹妹,难道是因为她? 若不是早前甘枝提醒,说七妹妹最近频频来慈云阁,她也不会觉得这是个警钟。七妹惧怕祖母,一般不喜私下过去,再者老太太对她的脾性也很头疼,她是怎么都不会觉得二人能好起来。 可眼见为实…此刻不得不信。七妹妹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怎么同往日不太一样?素日何时见过她有这样的时候,就是早前在老太太身前…也是随心所欲。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偶有低头。 老太太侧身见旁边的人只低头玩弄手炉,笑笑就道:“妍儿若是喜欢,便取了回去。” 苏瑾妍乍然抬眸,眼中闪着欣喜,却顾忌着道:“孙女记得,这手炉是父亲一同僚所赠,只有一对。这是父亲孝敬您的,我怎么能夺去?” “祖母给你,你就收着。”老太太目光慈祥。 苏瑾妍却还是摇头…将手炉放在案几上,“孙女不好拿,否则母亲会怪我不孝的。” “你这孩子,就是想太多。”老太太抓住苏瑾妍欲收回去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才道:“你父亲的孝心,我一直记着…眼下我不过是疼孙女,如何就不好了?” “那就给三姐姐吧,她身子寒,总是不好,给她用着正好。”苏瑾妍突然望向对面沉默的苏瑾妤。 老太太望过去,后者才抬头,似有尴尬地说道:“不必,我用不着的,还是七妹你拿去吧~” 别人不要的给自己? 推拒之间,苏瑾妍似是想到了什么,最后也不坚持,“既然姐姐不要,那就真便宜了我。”语尽欢乐,但一听就能发觉话中的惆怅。 老太太的眼神在二人间徘徊,似是明白了什么,只继续盯着苏瑾妍问道:“方才妍儿想说什么?” 苏瑾妍微微摇头,站起身说道:“没什么,祖母、孙女要回去了。”见对方又不解,苏瑾妍睨了眼窗子,佯装娇笑道:“眼下雨小,再不走,等会可就不好走了。”说着促狭一笑,伸手取过暖炉,冲苏瑾妤言道:“三姐方来,你多陪陪祖母。” 窗子紧闭,根本看不出外面的景象。 苏瑾妍福身、退出门外。 老太太收回视线,转头对苏瑾妤说道:“你七妹妹现在越发懂事了。” 苏瑾妤听闻这话,心有不愿,连带着表情亦不如何好,开口敷衍般道是啊。” 老太太握了握茶杯,无声感慨:三丫头也变了。 “姑娘,您不是来取老太太尺寸的么?” “算了,就我那绣技,祖母身边有针线更好的人。” “那怎么不多留会?” “三姐姐难得来一趟,我就不掺和了。” 外面传来婢子与苏瑾妍的谈话,显然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却依旧传了进来。老太太听得心中一暖,连目光都缓和了几分,只是苏瑾妤,满心恼怒。 有什么要问的,不会等离开了慈云阁再说吗?! “你七妹妹凡事都念着你,我怎么瞅着你不太爱见她?”老太太直白的问话。 苏瑾妤面色一,似有慌乱地道:“祖母,我怎么不爱见七妹妹了?瞧,是她不愿见我,我才来就起身离开。” “你没听出她是好意?” 苏瑾妤看得出老太太对七妹妹印象极好,若是再辩驳下去,指不准自己就成了那挑拨是非之人。再者,老太太认定的,一般都不会轻易改变。她觉得她看得清万事,谁对她好对她不好,都心中有底。 苏瑾妤心中不屑,殊不知早就老眼昏花,什么都糊涂着。否则,会这样宠溺自己多年? 但是现在,却莫名地有股危机感,来自七妹妹的危机。 “当初你被妍儿失手推下了水,她是存了愧疚的,否则这些年也不会待你这样亲近。就是儿那孩子,妍儿平日也不肯让分毫。我看得出,妍儿是真心待你这位姐姐的,你也别总惦记着旧事。”老太太劝言。 苏瑾妤却莫名地眼圈一红,酸楚道:“我什么时候惦记了旧事?祖母您这可真是冤枉了我,对于落水一事,我可从未再提过。” 老太太沉思片刻,复说道:“没有最好,妍丫头早前也落过水,算不得亏欠了你。” 苏瑾妤蓦然一愣,这疑心有了,果真没那么快消去。她这话的意思是说自己和七妹妹两清?她推自己下水是证据确凿,而她则是自己失足,如何能怪得了自己? 原来、原来,老太太一直怀疑着自己。 罢了,本就不是自己的祖母,当真还能沉浸在她给的宠溺中? 只是,为何心头有股失落? “你过来,除了看我,就真没其他事?”老太太突然发问。 苏瑾妤心中微滞,似是有些难受,难道她将自己什么举动都想成了另有目的?自己确实不单纯地来看她,就是不愿见到她和七妹妹那般亲近。眼下七妹妹主动离开,自己却似做了恶人一般。 老太太不会对自己这样无情的,她心中肯定是不愿怀疑自己是坏心。自己是她多年捧着长大的,她待谁能更甚?只要触动了她心中柔软,让非她想起从前,自己就还有机会。 七妹妹不过是一时,哪比得上自己?她不能慌了阵脚,若是背后指点编排七妹妹,反而会惹得老太太更加不喜。 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与七妹妹争斗? 连苏瑾妤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会有这样的心机?可从前她不是一向都认为老太太待她如何无关紧要吗?她不是觉得她的亲生母亲是当家主母,根本就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吗? “最近身子怎么样,可还有不舒服?” 老太太突然关怀询问,让苏瑾妤面色稍霁,恭敬地回道:“都好,母亲前阵子让人送了药丸来,我服着好了不少。”提到药丸,苏瑾妤突然心生一计,红唇抿紧,已然有了打算。 “我知你是个好孩子,心中还惦记着亡母,不过大媳妇待你也是真心的好。”老太太虽然自己有些不满罗氏,但是在晚辈面前,自然不能那般说。 再者,罗氏对继女、庶女,还真没如何苛责过。 就是宠亲生女儿太过了些………… “孙女明白,母亲待我与七妹妹无异。”苏瑾妤乖巧应声。 老太太这才展笑,复拉着苏瑾妤说了些旁的事。暮色渐下,外面的雨停了,风却不小,老太太让她衣着仔细了才离开。 佟妈妈取了端了热点心进屋,见炕上的人眉色轻缓,便笑着说道:“二位姑娘陪了您一下午,可把老太太高兴的。” 后者却眨了眨眼,最后语重叹道:“都变了,她们都变了………………” 第八十一章 装病 梅香淡染,重露繁霜,木栏微塑惹人寒。轻开朱门,苏瑾子微颤,视线处,残梅落地,尤带了昨夜雨水。气若清新,将初醒的倦意驱散了不少,微风吹拂,似冰珠袭肌,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却因随意,勾疼了披肩的青丝。 天未大亮,庭门方开,西北处的小厨房里燃了灯烛。廊下清爽,步过门槛,苏瑾妍站在台阶上。 “姑娘,您怎么起身了?” 自小间出来,茉莉理了理衣衫方合上房门,转身就见到对面立着的靓影,身姿单薄,脸色带着几分苍白。她不过值夜才结束,回屋换身衣裳就准备侯着姑娘早起,却不想一会的功夫,主子都下床出屋了。 小跑过去,提醒道:“姑娘,初晨露重,寒气最浓,您还是回屋里去吧?” 苏瑾妍微微摇头,轻道:“睡得脑子有些涨,让我清醒下也好。 “姑娘可是又梦了?”茉莉试探的语气中夹着几分担忧。 “还好。” 听姑娘答的模糊,茉莉微微叹息。见她只披了件外裳,心有担心,却也知自己劝不动她,便折回屋子取了披风过来,仔细为她披上。后退下,须臾,端了热水帕子等物过来,至门边处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东方渐白,却无朝霞云彩,苏瑾妍收回视线,转身道好。至里间,触及身上衣寐,才发觉冰冷得紧。对镜梳妆,其间丁香来过,被打发去了小厨房,苏瑾妍说想吃她做的红豆糕。 “哥哥休沐在家好些日子,怎么我总见不着他?” 茉莉站在身后,一边梳发一边轻声回道:“听说三少爷与各府少爷结伴相交,大太太特准了他外出的。” “我都感觉许久未见他了,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语中颇有埋怨。 “就知道你这丫头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苏瑾妍的话方落…门口处就响起了少年清朗的声响。苏瑾妍转头过去,正是着了淡墨绿绫棉袍的苏晏,脚上瞪了白皮鹿靴,裤脚束在其中。他脚步阔健…在外面赂圆桌前坐下,径自倒了茶饮了说道:“本想着你定然还不会醒,没想到才跨进院子,就见你房门都开了。” 苏瑾妍给茉莉使了个“催促”的眼色,张口回道:“哥哥心里,我就是那等贪睡之人?”语调很是欢快。 那旁少年笑了回道:“好妹子,你就是明白…也别说出来嘛。” 苏瑾妍对还欲为自己簪钗的茉莉,起身过去嗔道:“平常见不着人,一大清早倒是过来取笑我。” “三少爷,您下次,还是让婢子通传声再进来,毕竟………………”茉莉直言,眼色睨向苏瑾妍,到底没说下去。 兄妹二人…可是谁也不注重这些的。 苏晏听了,目露促狭,盯着苏瑾妍就接了话…“毕竟我这傻妹子可成了大姑娘,她的寝闺,我不能随意入了。” 苏瑾妍咬唇道:“听得茉莉说这胡话,哥哥又不是旁人,有什么好见外的。”紧跟着就射了茉莉一眼。 后者往旁处站了站,却没有改口。 苏晏似是十分口渴,连喝了两杯茶将茶盏放下,解释般道:“我知晓这些规矩,亦不想让人说了妹妹闲话。本就是过来想送个东西就走,见着你门开着我才进来的。” 苏瑾妍眉宇间尽是欢乐…摊手道:“是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瞧瞧苏晏却故意卖了关子,望向门外处道:“方才我好像听人在说我坏话,为兄这心里不舒服。” 苏瑾妍就起身过去,“好哥哥,我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尽是冤枉我。” “没有吗?”后者明显不信。 苏瑾妍撒娇道:“真没有,方做梦还梦着你了呢…谁叫你都几天没过来了。” 苏晏睨她两眼,似仍是有些不信,手却自袖中取了一嵌玉孔雀流苏步摇递过去,笑言道:“昨日我和二哥外出,陪人去珍宝阁取定制的首饰,特地给你买的。” 步摇簪白玉银身,孔雀雕得十分精致,缀了碧玲珑翡翠七彩珠子,下面垂着点点银色流苏,很是明耀。苏瑾妍拿在手里,晃了晃展笑道:“真漂亮。” “可不是,你哥哥我这半个多月的银钱都花在上面了。”口吻随意,虽然这样说,却没有丝毫介意。 苏瑾妍忍不住抬眸,“这么贵?” 男子不比女子,在外面与人交涉,自然得银两傍身。尤其是转学至贵翼学堂之后,家中给几个少爷的月钱又提了不少,唯恐让外面的贵勋子弟小瞧了去。 转动着簪身,苏瑾妍心尖微酸,对自己,哥哥从不吝啬。从前在府外给自己带回来的各式玩意,也都是他用自己银钱买的。苏瑾妍心知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很多,他又从不主动向家里开口说缺银短钱。每给自己带一件西,往往就要拮据一阵子。 不知为何,拿着这步摇簪的手有些软,苏瑾妍感激道:“谢谢哥哥。” 苏晏宠溺地摸了摸她方梳好的发,笑道:“哟,都知道说谢了,可是长大了。” 苏瑾妍抬眸,心中百感交集,“哥哥下次别给我买东西了。” 苏晏笑容微顿,“怎么了?”说着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步摇簪上,紧张道:“你不喜欢?” 苏瑾妍见他误会,忙摇头,“没,我喜欢,很喜欢。” 后者这才又笑了,“喜欢就訇。” “可我又不缺这些戴的簪的,哥哥将银子花了,回头自己又没钱。”苏瑾妍小声咕哝,头一回说这样的话,竟也没想象中的那般别苏晏见状,眯眼道:“我又不缺银两。” “回回都那么说。”苏瑾妍坐下,想着说道:“哥哥如今交往的人不比从前,男儿家自然要银两傍身,若是母亲知晓你把银子花在我这珠钗上,指不准就说我的不是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你个傻丫头,又不是常常给你买,难得的。”苏晏丝毫未觉如何跟着视线落在外面的廊下,开口道:“早前的那只鹦哥呢?对了,上回我见着的就不是从前的那一只,去哪了?” “哥哥给的那只飞了我后来养的那只,前几天冻死了………………”苏瑾妍低头,似是很羞讷。 苏晏先是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才哈哈大笑,伸手戳了戳苏瑾妍的额头,“我就知道什么好东西到你手里准没好下场。那只鹦哥国公府世子养了好久,我是与萧二少爷连赌带哄才得回来的本想着给你解闷,怎么到你手里就飞了?妹妹啊,你,让哥哥说你什么好?” 不见埋怨,只有玩笑。 “还再养了一只,我可没你那糊涂劲,难道回分不出是两只?” 苏瑾妍见他这样想了,说道:“我后来养鹦哥也没想着骗你。” 苏晏心情大好,屋子里皆是他朗朗的笑声。 “对了,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早过来可用了早膳?”瞄了眼外面,天色尚早,侧头见他装束,又问:“可是要出门去?” “用了些。是要出去,昨儿个就同人说好了,今儿个去城外狩猎。” 苏瑾妍听得一怔,“大冷的天,野物都冬眠了,你们还去打什么?” 苏晏啧了一声,“你个小丫头不懂我也懒得与你说。”摇摇头,复站起身道:“我得走了,二哥还在前院等我呢。” “二哥也去?” 苏晏起身,理平了衣襟,点头道:“是啊,俞世子本就请了他你哥我,还是蹭去的。 苏瑾妍听到“俞世子”三个字,心中一沉。站起身,追问道:“俞世子,哪个俞世子?” “还有哪个俞世子?就是东平侯府的大少爷。”苏晏说完,就要往外,却听到后面一声“哎呦”。转过身,只见原本精神奕奕的妹子突然就弯了腰,双手抚着肚子,表情痛苦。 “姑娘,您怎么了?”旁边的茉莉忙走了上前。 苏晏也是一慌,“妹妹,你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就是肚子疼。”说着身子弯的更低。 苏晏吓得无措,忙搂了她的肩将她半扶到炕前,紧张道:“怎么会肚子疼呢,严不严重?茉莉,快去请大夫。” “别去。”苏瑾妍伸手。 苏晏便道:“怎么能不请大夫?瞧你这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凑在她身旁,对茉莉大声道:“还不快去?!” “哥,别请大夫,不然岂不是惊扰了祖母与母亲?” “但你这样,不请大夫怎么行?” “没,我躺会、躺会就好了。”苏瑾妍语气吃力。 “是不是方才吹了冷风?姑娘,可别发热。”茉莉凑在一旁,可恨自己不懂得看病。 苏晏就皱了皱眉,不解道:“怎么会吹了冷风,你是怎么伺候的?” “奴婢……”茉莉低头。 苏瑾妍握了苏晏的手,“哥,别怪她,是我自己醒了觉得闷热才走出去的。” “这大冷的天,你怎么会闷热?”苏晏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见并没有如何滚烫,终究还是不放心,“可用了早膳,是不是给饿着了?” “奴婢这就让人去布膳。”茉莉说着就匆匆往外。 苏瑾妍斜靠在翠绿软枕上,面色倦惫,“哥,你陪我会。” 苏晏转头看了看门外,又瞧了瞧眼前痛苦的人,似是极其为难。最后想了许久,对外唤了门外的小厮,吩咐道:“你去前院与二爷说一声,就说我突然有事去不成了,让他替我与俞少爷道声不是。” 第八十二章 兄妹 苏晏推了外出,留在绛绫阁陪苏瑾妍。见她痛苦,便与她些外面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偶尔亦夹杂着趣事,以逗她欢笑。 苏瑾妍躺在炕上,望着他的笑颜,心生愧疚。自己在骗他,居然在骗她…………前世里,自己从不屑骗人,尤其是亲近的人,总觉得猜忌来猜忌去很没意思。旁人问自己问题,若是她不愿回答,自然就直接拒绝,从未想过说编造一个谎言或理由去敷衍旁人的。 而现在,自己时不时地就在欺骗,有时是母亲,有时是八妹妹,现在连哥哥都骗了。苏瑾妍觉得这样的自己越发陌生,她会不会也变得和苏瑾妤一样? 她害怕那种攻于心计的生活,厌恶那种披着谎言度日的时光,但是现在,自己就是在一步步往那个方向转变吗?苏瑾妍突然眼角微涩,伸手摸了摸,将脑袋侧开,觉得无脸面对三哥哥。 苏晏虽说得起劲,但亦未忽视妹妹的情绪变化,突然见她流泪,以为她是疼了或者难受,忙凑前关切道:“妹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 “没、没有。”苏瑾妍声音微颤。 苏晏不放心,板着她的肩膀就想让她直视自己,紧张道:“你可说话啊,要急死我吗?平日一点痛都受不住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你这样忍着痛,教我怎么安心。” 苏瑾妍越听越心酸,起身就抱住了苏晏,在他身前就呜呜哭了起来,含糊地一遍遍唤道:“哥哥、哥哥…………” “我在呢,放心,我今日陪你,哪都不出去。”苏晏说着,亦愧疚道:“最近几日都没过来看你,竟不知道你不舒服…我真是枉为人兄。” 苏瑾妍躲在他怀里,连连摇头,“没有,你是最好的哥哥…最好的……” 昨夜做梦,她又梦见了哥哥娶俞巧倩。苏府大堂红绸喜字密布,自己冲进去阻止说不能成亲,但全场的人都将自己当成了疯子。老太太让人把自己牢牢抓住,她就那样亲眼看着他们拜堂。 那不是喜事,是噩梦。不但是自己的噩梦,更是哥哥的。 前世便是俞巧倩一心喜爱哥哥…缠着硬要嫁给她。自己当初也是心高气傲,遇着一个比自己更甚的,很自然地就心生排斥。而哥哥亦不喜欢她,但是东平侯府权重,她的大姐是皇贵妃,二姐又是川王妃,她身为侯府嫡女,说嫁给哥哥就已经是下嫁…哪容苏府说不愿意? 但能娶到那样身份的儿媳,于苏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老太太、父亲、二婶她们都劝着,更有人私下议论…说哥哥不识好歹。苏瑾妍是知晓他不愿成亲的,但是也明白根本没有他说不的权力。 记得三姐姐曾与自己说过,称俞巧倩是东平侯府的四姑娘,身世显赫,娶了她将来能在仕途上帮助哥哥。她还跟自己说,那是俞家世子最疼爱的幼妹,自己帮了她说服哥哥,今后她念着自己的好,自然也会在俞恒面前说好话。 当初,苏瑾妍便是这样糊涂地听了苏瑾妤的话。直到后来…俞巧倩进府,将苏府弄的鸡犬不宁,连老太太与祖母都拿她没法子。哥哥在她跟前,根本毫无尊严,她将哥哥从前的近侍全部换成她的人,稍有不满就是打骂。 苏瑾妍记得有一次最严重…冬日的晚上,外面下着雨,她竟然让哥哥在外面站了一夜。不准他离开院子,亦不让他进任何一间屋,最后就惹得哥哥发起高烧,最后还落下病根,怎样都没调理过来。于母亲,她更没有一丝为儿媳的规矩,整个苏府便全是由她做主。 而家中长辈对她稍有颇词,她便回东平侯府,有时候还进宫或去川王府,告到她两个姐姐跟前。对外扬言,全是苏府和哥哥如何如何对不住她。然哥哥,为了苏府,只能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将他曾经的骄傲、尊严全部舍弃。 苏瑾妍抱紧了苏晏,她不想让他再一次经历那样的命运。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自己这样优秀的哥哥,这样好的哥哥,怎么能颓废、最后成行尸走肉?就因为娶了高门贵女,在外被人指点是靠女人依仗裙底关系,在内亦被俞巧倩所谓霸道的爱牢牢束缚,过着痛苦无比的生活。 今生,自己不会想着嫁给俞恒,苏瑾妤诱惑不了自己!但即使没有自己,只要他遇着了俞巧倩,被她看上,早晚就会没完没了,哪该怎么感受到怀中人的情绪一点点变稳,苏晏就安抚着说道:“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真是长不大。” “我昨天做梦做到哥哥成亲了。” 苏晏微愣,继而加了恼怒,“怎做这样的梦,你哥哥我还小着呢~” 苏瑾妍摸了摸眼睛,抬头看着他说道:“还娶了个恶婆娘。” 苏晏扑哧一笑,摸了摸额头就道:“你怎么做梦都不想着我好,可是梦着我娶了媳妇就不疼你了?” 苏瑾妍便勾了他的胳膊,认真道:“是啊,怕哥哥不疼我。那人可凶了,不止欺负哥哥、欺负我,还气母亲、祖母呢~” 苏晏便连连摇头,安慰她道:“放心,这样的女子,我怎么会娶进门?”只是说笑,并未如何将她的话当真。 “那如果非娶不可呢?” “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事?我成亲,难道不要我点头?”苏晏只怪妹子多想。 苏瑾妍却眸色微暗,前世就是全府的人都劝着他娶,最后他迫于无奈,不得不娶。 “怎么样,可好些了?” 苏瑾妍微微点头,复说道:“我饿了。” 苏晏就唤了外面婢子,让她们下去将吃的重新端来,转头看着她道:“方才让你吃你偏说没胃口,现在倒是觉着饿了。” 方才是担心他见自己能吃能喝,以为自己没事就离开,毕竟哥哥很注重诺言,不轻易失信于人。苏瑾妍不喜欢他与东平侯府的人多亲近,否则早晚都会碰着俞巧倩。 只是,自己能防得了一次,还能防一辈子吗?望着眼前盛着各式糕点的碟子,她微微叹气。 “怎么,是不是不合胃口?”苏晏见她表情恹恹,忙转身对丁香吩咐道:“换些姑娘喜爱的点心来。” 丁香愣在原处,又瞧了眼案几,方道:“回三少爷,这都是姑娘惯常爱吃的。” 苏晏半信半疑,又愁了眼点心,怪道:“妹妹平时就吃这些油腻的?她身子不舒服,难道不晓得捡些清淡的来?” 感受着他那般关怀,苏瑾妍心中暖意横生,碰了碰他就道:“哥哥,算了,随便吃点就好。” “怎么能随便?女儿家的身子娇贵,妹妹你别什么都不放心上。”心知苏瑾妍性子迷糊,苏晏叮嘱道:“别看这些吃着美味,常食了对身子不好。你就是这样,爱吃什么能吃上一阵子,生怕今后吃不着似的。再喜欢,也得换换口味。” “我知道了,哥哥,你都嗦好多次了。”苏瑾妍嘴边这样说着,心中却极为喜悦。 苏晏沉脸摇头,无奈道:“别嫌我嗦,你要不是我妹子,我还懒得费这心呢。母亲事忙,你别总有事没事去打扰她。”完全将她当成小孩,一脸管教。 苏瑾妍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嘀咕道:“你也不过就比我大了一岁,装什么少年老成?” “你啊,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见她面色好转,苏晏也同她开起了玩笑。 苏瑾妍就拉了他的衣袖,轻声道:“我是真饿了,你再让她们去做,那我干脆都直接吃午膳了。” 苏晏无奈摇头,看着她道:“贪一时之嘴。” “哥哥,你陪我一起吃点吧?”见他有些犹豫,便又说道:“你早上匆匆赶着出去,一定没怎么吃。” 苏晏听后,很自然地坐到了她对面。 苏瑾妍就边看着他边笑着吃了起来,后者基本没怎么动筷,一个劲地说道:“你慢些,小心别噎着。” “哥哥事知道的,我喜欢吃这些。” 苏晏就道:“你这些好吃的,早晚得撤下。”紧跟着到底也担心她不高兴,复又哄到:“城西街道上新开了家点心铺,最出名的就是那儿的烤乳鸽,你若是听话,改明儿我就给你去买。” “真的?” 苏晏颔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瑾妍满足地笑了,喝了口水就瞧着他道:“哥哥待人真细心,回头哪家女子嫁了你,一定幸福得让人嫉妒。” 提到这种事,苏晏便有些别扭,斜睨了她说道:“尽是取笑我。”说着又添道:“你嫉妒什么?说得跟我平日对你不好似的。” “哪有,好着呢~”苏瑾妍笑意难掩,复又口气凝重道:“哥哥,你今后一定会娶个贤惠的妻子,与你红袖添香,事事以你为先,上孝顺公婆,下为你生儿育女,自然也要跟你一样疼我。” 苏瑾妍大声说道:“哥哥,你一定会幸福的!” 她的哥哥,值得拥有美好的婚姻,值得娶更好的女子。 第八十三章 挑拨 苏晏便在绛绫阁陪了苏瑾妍一整日,午后她精神稍好,.起了棋。苏瑾妍方学,兴致正浓,既想学又想赢,总是撒娇着悔棋。苏晏虽由得她闹,但无论怎样,最后她都被杀得片甲不留。 望着那惨不忍睹的棋局,苏瑾妍直接伸手往前一推,无赖般道:“哥哥你怎么都算计我,我赢不了你。” 苏晏看着她负气又调皮的表情,笑道:“我怎么算计你了,回回可都让着你呢,“如果你当真让我,那我怎么还会输?” 引得苏晏一阵发笑。 闻他笑声朗朗,苏瑾妍努嘴,喊道:“再来一盘。” “不成了,你这技术,我不与你玩了。”苏晏说着就起身。 那边的人还在叫着“再一盘”、“就一盘”、“最后一盘”·…… 至桌边呷了口茶,回眸望她,苏晏摇头叹道:“你这话一下午说了很多遍,瞧你现在精神不错,想来是没事了。”语气很是放松。 苏瑾妍装病,让婢子去苑源楼和慈云阁说了,也算偷闲了半日。再加上兄长陪伴,心情甚好,嬉笑盈盈,正欲回之际,却听得外面院子传来问声:“三少爷可在这?” 听出是慈云阁佟妈妈的声音,苏瑾妍蹙眉,望着苏晏叹气道:“祖母准是找你过去训斥的。” 放着与贵勋子弟结交的机会,在内院里陪妹子玩闹,老太太对儿孙严格,一定会说他不分轻重。苏瑾妍顿觉愧疚,低头说道:“我连累哥哥了。” 苏晏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亲和一笑,“傻丫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是学堂里的同窗,回头道个歉就无碍。再者·你有事,我在外面岂能放心?” 苏瑾妍感动地抬眸。 丁香引了佟妈妈至屋外,对内禀道:“姑娘,三少爷·佟妈妈来了。”跟着门帘挑起,一身碎花绸面紧袖棉袄的微胖妇人进屋,行礼请安道:“老奴见过三少爷、七姑娘。” 苏晏抖了抖衣衫,走到她跟前,“祖母寻我?” “回三少爷,是的。”跟着又侧望向苏瑾妍,见她神色清朗·竟是没有丝毫病态,佟妈妈心里似带了几分怀疑,嘴上却依旧言道:“老太太让奴婢问姑娘身子可好?” “下午好多了。”苏瑾妍手抚上太阳穴,没精打采道:“早前不舒服,眼下就不过有些头晕罢了。亏得哥哥一直陪我,我才能恢复的这样快,否则屋里烦闷,我准是越发不畅。” 苏晏自然听明了苏瑾妍的话中深意·笑了笑就对佟妈妈道:“走吧不顾屋外寒意,苏瑾妍开了窗子,看着三哥哥走出绛绫阁。未过一会·苏瑾妤来了。 “听说七妹妹身子不爽,我特来瞧瞧她。”亲自挑了帘子,苏瑾妤径自走到内室。 苏瑾妍存心敷衍,口气淡淡道:“姐姐来啦。”手朝她伸了伸,便请她在炕上坐下。 苏瑾妤也不同她客气,她心情甚是愉悦。谁说老太太宠她来着?便是一早得知她不舒服,也没过来瞧,听得苏晏为了她而毁约于高门子弟,当场就责怪了起来。只是老太太教训孙子,她虽很想看那热闹·却也明白自己不能留。 她身后长发凌乱,苏瑾妍递茶过去,感觉到她手指冰凉,似是吹了许久的冷风,便问道:“姐姐从哪来?” “从祖母那边过来。”苏瑾妤也不瞒她。 这种事,故作遮掩·才显得心虚。且按着七妹妹的脑子,能猜出自己是故意在老太太面前说那番话? “姐姐自个身子都不好,还总是风中来往,小心又生了病。”苏瑾妍善意提醒。 苏瑾妤语气幽幽,黯然道:“反正这病总是跟着我,好也好不透,许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说着抬眸,似觉得失言,便冲苏瑾妍无碍一笑,跟着又握了她的手,柔声道:“我这几日好多了,再说听到妹妹你不舒服,我在玉兰阁还怎么呆得住?” 苏瑾妍莞尔,“三姐待我真好。” 闻者“呵呵”两声,见她满脸感动,心念道:果真是够蠢,自己说什么都信。 “三姐你拖了病都过来瞧我,八妹妹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好几日都未到我这绛绫阁来了。”这个倒是真心好奇,从前苏瑾有时一日便要往自己这跑上好几趟,最近总不见人,还真是不正常。 “咦,七妹你不知道?”苏瑾妤表情诧异。 “知道什么?” “八妹妹最近可勤奋的很,又是绣女红又是读诗词,昨日还听说她正减着身子呢~” 苏瑾妍眉间迷茫,“她这是怎么,难道是二叔要回来?”自问着又摇了摇头,“便是二叔回来,那她减身子做什鲴?” 苏瑾妤先是灿烂一笑,跟着睨了眼苏瑾妍,忙止了面容,闪躲着回道:“没、没什么。” 引了自己注意,还故作神秘? 苏瑾妍偏不如她的意,简单“哦”了一声复欢快道:“改日我可要去瞧瞧她,到底是绣了什么好东西。不过八妹妹根本谈不上胖,犯不着减,且我瞧她那性子,也坚持不了几天。”掩帕娇笑。 苏瑾妤见她没顺着自己想法问下去,有丝失望。但七妹妹平常就总是把握不住关键词,迷糊着被旁的事分散注意力,她终是主动言道:“七妹你当真不知道八妹妹那样做是为了谁?” “为了谁?”苏瑾妍美目睁大,心中却不由大惊,难道是为了他? 苏瑾妤身子往后一仰,叹气道:“二婶最近频频去东平侯府,八妹妹前几日跟着去了一趟。” “那又如何?”苏瑾妍一脸天真。 “她好像喜欢俞家世子呢~”苏瑾妤轻声说着,复又仔细观察起苏瑾妍的神色。 苏瑾妍只是微愣,而后惊讶道:“八妹妹也喜欢他啊?”目光落在还未收下去的棋子中,有那么些许复杂,却并不激动。 苏瑾妤便握紧了她的手,凑前又道:“七妹,你怎么都没反应?” 苏瑾妍便故意笑着道:“八妹妹也喜欢,我和她果真相像。平日里我就跟她与姐姐你好,你说会不会哪一天姐姐见了俞家世子,也喜欢上他呢?” 这话便有了打趣的意味,苏瑾妤嗔骂她不正经,辩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就算那俞家世子千般好万般好,妹妹你喜欢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会夺人所爱?” 不会吗?苏瑾妍在心中低语,望向苏瑾妤的眼角,浓浓的都是讽刺。 “七妹,你是真不着急?那可是你喜欢的人,八妹妹与你喜欢同一人啊!”苏瑾妤一副为苏瑾妍着急无比的模样。 苏瑾妍将案几上的棋子慢慢分开,勾唇道:“八妹妹也喜欢他,那说明俞恒很优秀,我该高兴啊。”跟着抿唇促狭道,“只能说我眼光很好,三姐,其实就是你见了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苏瑾妤心中早就将苏瑾妍骂了千万遍,怎么会有头脑这样简单的人?有女子与她爱上同一个男人,她应该立即存有危机感,然后想办法获胜才是。她竟然还在这儿沾沾自喜,以为是什么天大好事似的。再说,她又不是没见过俞恒,自己的心里可只有曹杰一人! “啧”了一声,苏瑾妤按住她拿了白子的手道:“好妹妹,你可知东平侯府世子夫人只可能是一人?咱们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可能去给人为妾?你和八妹妹,是只有一人能嫁给俞恒的!” “正经人家的姑娘就不能为妾了?”苏瑾妍笑着反问。 苏瑾妤征然,望着她惊讶满面,难道她还起了那样的心思不成?不、不会,以她的霸道和骄傲,是绝对不会愿意委身做妾的,那就是说,她要让八妹妹做妾? 眯桨了眼盯着眼前的人儿,她会吗,会允许她的丈夫纳旁的女人? 以这两年对苏瑾妍的了解,苏瑾妤摇了摇头。 苏瑾妍却似以为那是回答自己的,低头道:“哦,那是不能为妾的。”说着苦恼地又问道:“我和八妹妹都喜欢俞恒,那就公平竞争苏瑾妤沉眸想了会,回道:“公平?我的傻妹妹,这没那么简单。你瞧,二姐姐在宫中与贵妃娘娘交好,她又是八妹妹的亲姐姐,待她肯定比待你亲。再者东平侯夫人与二婶关系亦好,我想着八妹妹嫁给俞世子的机会很大呢,苏瑾妍闻言,果真就急得站了起来,小脸焦急道:“那怎么办,怎么办?三姐你要帮我!” 苏瑾妤心中大乐,就知道你没主见,最后还得靠自己。“好妹妹,我自然是帮你的。”苏拉着苏瑾妍坐下,安抚着她的手背,嘴角含笑,又说道:“你看八妹妹都开始行动了,又是念书又是女红,你想要胜过她,就得出奇制胜!” “怎么个出奇制胜?”苏瑾妍满脸好奇。 苏瑾妤就凑到苏瑾妍耳边,轻声低语了好长一阵子,最后道:“好妹妹,姐姐这可都是为了你,回头你如愿了,千万不能忘了我。” 第八十四章 费心 到鸳瓦霜华,石阶似冰,院中梅花疏枝缀玉,缤纷怒放,或艳姆朝霞,或白似瑞雪,亦有绿如碧玉,梅海凝云。苏瑾妍方跨进月梅苑,便被两边寒梅吸住了眼神,隐约的,还有梅香扑鼻。 为梅驻足,并不是欣赏它那份迎寒而开的勇气,而是惋惜,虽耐得住寒冷,却终究禁不住风雨的摧残。地上的殷红,因沾了雨水而帖于庭院,看不出丝毫缝隙,便如紧嵌一般。 “是七姑娘来啦。” 两个梳着双环正在梅树下清扫花瓣的婢子察觉到门口动静,纷纷回首,见是苏瑾妍,一个忙放下了扫帚搓搓小手就迎上来,另一个则是往东边的主卧跑去。 下了台阶,苏瑾妍问:“八妹妹可在屋里?” 那婢子行了礼,恭敬道:“在呢,姑娘方从二太太处回来。”哈着冷气,请苏瑾妍进屋。 才走到房门处,就听得里面传来苏瑾欢快的声音,“七姐姐素来怕寒,今日怎的大清早就到我这来了?” 屋子里燃着炭炉,婢子将苏瑾妍身上的白皮狐裘解下,侍婢画眉塞了个暖手炉过来,轻笑道:“早前儿姑娘还惦记着七姑娘,谁知才说着您就来了~” 都是素来熟悉的婢子,苏瑾妍笑笑,打趣道:“画眉,还不去将你家姑娘的零嘴取出来。”捧着暖炉,身上的寒意渐渐驱走。 “七姐姐尽说这话,我这得了吃的,哪回不给你送去?最近可没什么好吃的,你来的突然,我也来不及让人准备。画眉,给七姐姐上杯茶就好。”苏瑾似嗔似怒的语调,说得让人好不轻松。 见她坐在炕前,正低头理着各色丝线,苏瑾妍微微一愣…故作新奇地上前就道:“妹妹这是在做什么?”说着伸手就想取到眼前,不防手背竟是被重重一拍。 苏瑾妍猝不及防,身子一颤,单捧着手炉的左手一抖…差点就砸了出去。抬眸,望着那只顾着宝贝彩线的苏瑾,略带埋怨道:“真是了不得东西,连碰都不让我碰。” 苏瑾也不与她说什么客套话,头都未抬下,“七姐先坐着,待我分好这几股便好。”说着眯了眼…团起线来。 苏瑾妍便坐在她对面,睨了她好几眼说道:“这些个事,让下人做不就成了?多伤眼睛。” “她们做,我哪能放心?”苏瑾将团好的线球先放至旁边的笸箩里。 画眉端了茶来,托盘中还搁着一碟坚果与半碟云芝糕,置于案几上,对苏瑾妍道:“七姑娘,咱们家姑娘近来少食…都不准备那些吃食,这两样还是昨日二少爷让人送来的。” “妹妹居然少食?”苏瑾妍似是头一次听到这消息,迷茫地望向那边低首的人。 后者只理着丝线…轻道:“母亲说,我还是个姑娘,不能吃那般多。” “从前二婶也说,怎么不见你当回事?”苏瑾妍咂舌,跟着伸手就去摸八妹妹的额头,自语般言道:“也没发烧,这是怎么了,又少食又弄这针线?” “七姑娘您还是先坐会,咱们姑娘不理顺了这些丝线是不会停的。”画眉好意提醒。 苏瑾妍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复取了桌上的糕点入口…酥软香甜却又不腻,满足一笑道:“这般美味的,八妹妹竟是能留到今日,可真是奇了。” 画眉便回道:“其实咱们姑娘也爱,今早上动了两块。” “动了两块?与她平时的性子可不符。”说的话是极想要引对面人注意的,哪知素来话最多的八妹妹竟真是定了心安然地坐在那边…偶尔才回她几个字。 苏瑾妍只觉得无趣,往她身旁瞅去,只见笸箩那边还搁了张宣纸。伸手取来一看,耳旁听得八妹妹的嘀咕声,“姐姐可小心些,别给我弄坏了。” “晓得了,瞧你这紧张的。” 取开一看,却是张绣稿,百十种花朵,或大或小,或盛开明艳或含苞待放,上方还注明着线色。苏瑾妍轻轻一抖,纳闷地对苏瑾问道:“八妹妹你理这些丝线,不会是要做这绣画吧?” 苏瑾终是将最后一股线团好,点头看着苏瑾妍就道:“给姐姐说着了,你别瞧我这些丝线看着普通,可是昨日让二哥哥去翠锦坊特地购的云丝线。” “这绣画这样复杂,瞧这些花瓣叠浮交错,妹妹你确定?”侧着脑袋,倒不是苏瑾妍小看八妹妹,而是深知她从前的水平。 苏瑾再次颔首,又将绣稿取了回来,叠好了压在笸箩中,“自然是的,我虽不擅长,但怎么都是亲手所绣,一番心意嘛。” “你这是送人的?” “嗯。” “这是什么人,让妹妹你花这思?” 苏瑾浅笑,“母亲说等开了春,便是东平侯夫人的四十大寿,让我准备分礼物。” 涉及俞家,苏瑾妍不置可否。 “绣稿是五姐姐给你画的吧?” “是啊,五姐说,这画唤作‘争艳”” 苏瑾妍微愣,“争艳?” “是啊,姐姐方才瞧了没,上边的花包含了四个节气,每种只一朵,五姐画得极用心,说就单朵来看,都是不分上下的。” 苏瑾说着轻笑出声,见苏瑾妍有些吃惊,便又道:“七姐是不是也觉得这名不好,其实当初我也是那样想的,但五姐说这绣画还未完,待到过几日,将‘寿,字再送了来。‘寿,字采用梅花篆,以俞夫人之寿龄为数,组成一大字。届时百花盛开,寿字凌上,说是寓意青春永驻,福寿绵长,亦做‘争寿”” 苏瑾妍还是头一回见苏瑾为一桩事这般费心,有些不忍打破她这种快乐。可是,俞恒,并不会是一个理想的夫君!侧首,屋子里还有旁人,有些话亦不便相谈。 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苏瑾直视苏瑾妍,笑着道:“姐姐怎么突然会过来?” “你不去找我,我自然就来找你咯。”苏瑾妍语气恹恹,似有几分不满。 闻者笑笑,抚平了额前的碎发,说道:“我这几日忙了些,便没有去姐姐那。”不好意思地讪笑,“前日三姐过来寻我,我还想着怕她吹了风,这几日正准备去你们那走走呢~” “三姐也来了?” “是啊,来坐了一下午,说了好些话呢~”苏瑾面色微红,别过了头去。 苏瑾妍看在眼中,不明所以地凑前问:“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寻常话。” 苏瑾妍哪能看不出她的羞涩?昨日苏瑾妤说八妹妹亦喜欢俞恒,这是她猜出来的,还是八妹妹自己说的?那苏瑾妤,有没有同她说自己喜欢俞恒的事?若是明说了,她少不了又要一番挑拨。侧视过去,八妹妹神色清明,待自己一如往日,那便是不知晓了? 怀中暖炉离手,苏瑾妍轻说道:“八妹妹这是与我见外,有什么跟三姐说了,还偏不肯告诉我的?” 苏瑾微微犹豫,寻了借口让婢子们退下。 “三姐也未说些什么,不过是劝我勇敢一点,她说心中想的就去争取,莫要将来后悔了。”苏瑾说着,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苏瑾妍一听这话就明白苏瑾妤是早就看出了八妹妹对俞恒的情愫,知晓妯的反常举动,过来随便一试探就能了解,一如早前苏瑾妤试探自己。 八妹妹心思更为单纯,自不会多想,心中对三姐姐犹是感激。还记得从前自己与她也是一样,对苏瑾妤信任无比,将她的话更是时时挂在心上,从未想过那些为自己着想的话中暗藏杀机。 其实,苏瑾妍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帮着自己嫁给俞恒,而非是八妹妹。 难道就因为八妹妹嫁给俞恒的机会大,会比较平稳,所以她纯粹是想见苏府内部矛盾加剧,相互算计? 也是了,就是上一世自己成天喊着要嫁给俞恒,但是没有三姐姐的点子,最后又岂能如愿?她居然给忘了,起初苏瑾妤也是对俞恒无意,一心帮着自己。最后她来了侯府做妾,却同俞恒说是早就倾心,更与自己表明称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若不是妹妹你要孩子,她亦不会插足其中。 苏瑾妍冷冷一笑,那样的谎言,自己居然还深信不疑?! 苏瑾见状不明,疑惑道:“七姐,你怎么了?” 苏瑾妍这才察觉出是自己失态,握了她的手摇头道:“没事。”心下亦起伏不止,苏瑾妤让自己出其不意,但她早就没了那份心思,还做什么争取? 可便是自己不想要,亦不想八妹妹深陷,这事着实复杂。目光落在笸箩上,苏瑾妍神色不明。 “七姑娘,五姑娘问您可有空,请您过去一趟。”外面传来婢子的声音。 苏瑾蹭得一下就站了起来,笑盈盈地对苏瑾妍道:“准是我的寿字写好了,七姐你过去不?” 苏瑾妍颔首,“去,我也好长一阵子未见五姐姐了。” 五姑娘苏瑾就住在隔壁的院子,环境静谧,连婢子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引路的婢子走到厚实的棉帘外,对廊下的人说道:“快进去告知姑娘,七姑娘和八姑娘来了。” 第八十五章 喜讯 廊子外的是苏瑾*的祈侍菡萏,见到苏瑾妍显然有些意哇哦,怔了怔才福身进去。几乎就一会,帘子由内打起“二位姑娘快进来。”五姑娘的寝室格局和一般的略有不同,虽亦是由一座烟水色屏风将屋子隔成内外,但外间显然偏大,炕旁原该摆柜榻的地方摆了张书桌,对面墙角处立了两个小书柜,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墨香。 着了茜红色绫缎棉衣的少女坐在桌前,见着来人便站起身,莞尔唤道:“七妹、八妹。” “五姐,可是我的寿字写好了?”苏瑾妩几步过去,勾了她的胳膊便往桌上平铺的纸上瞅。 苏瑾妍移步过去,望向宣纸,巴掌大的寿字,期间加了许多小 字,远看着似一朵朵梅huā,凑近了便看清是小号的寿,笑着抬头,赞赏道:“没想到五姐的字写得这般好。” 苏瑾坛亲和一笑“七妹妹谬赞了,府上谁不知九妹妹的字才是写的最好的?” 苏瑾妍面色微僵,那边八妹妹已经叫了起来“姐姐莫将她夸上了天,不就是几个字么,谁还能输给她不成?” “八妹,都是自家姐妹,你别这样。”苏瑾坛劝。 听者一跺脚“她哪有一点将你当姐姐的,当初、当初”头低了看桌下,却又似怕引起五姐伤感,忙又别向了头“咱们不说她。”“好。”苏瑾妍便听五姐姐,丁嘱起八妹妹,说要用金丝线绣,若是能事先将金线用梅huā露泡制了就更好。 苏瑾妩听了,突发奇想道:“五姐,早前的那些彩线,是不是绣什么huā也要先用什么huā香熏熏?” “傻妹妹,这冬日,你上哪去寻那些huā露?”苏瑾坛摸了她的脑袋笑笑继而道:“你是去祝寿,重点还是在这儿气味多了,反倒是混了。”苏瑾妩乖巧点头。 苏瑾妍并没有怎么开口,只听着她二人细说。五姐姐真是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对谁都亲和客气,从不见她与谁发生口角。便是因九妹妹坡了脚,见到她时也未曾面红耳赤。 只是,她终日就呆在房间,不愿出门心中到底还是介意的。这一点骗得了别人,欺不了她自己。苏瑾妍自问若换做自己,定然做不到她这般冷静。 五姐与八妹虽是同父异母,可关系却甚是亲密,苏瑾坛宠溺苏瑾妩,后者亦是依赖于她。望着书桌前的一幕,苏瑾妍低眸,心有失落,自己庶姐庶妹亦不少,却从未有这样亲密的。 坐了没多久,苏瑾妩便与苏瑾妍离开了。回至月梅苑苏瑾妩握着手中的纸笑道:“五姐总是这样贴心,什么都交代地仔仔细细。”“是啊,五姐待你真好。”“唉,她的脚若是那该多好。,…苏瑾妩心中难受,兀自摇了头转言道:“我一定会将这幅绣画绣好的。”“我看着那些字,很难呢~”苏瑾妍道出实情。 苏瑾妩亦有几分忐忑叹气道:“是很难,所以我从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母亲说,年前好的绣娘难请,待等过了初一,就聘人教我。”“二婶真是有心。 ”苏瑾妍的视线落在长案上huā斛中的梅枝上。 “如果四姐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教我的。” 苏瑾妍亦有惆怅,思付了道:“四姐姐不在了,你找曾姨娘也是一样的。” “七姐你又不是不知四姐姐去了,曾姨娘受了刺激如今精神不好,在庄子上养着呢~” “马上就是年关,不如跟祖母提提,让她回来?”苏瑾妍提议。 苏瑾妩眸中有几分晶亮,却又不确定地问道:“这可以吗?”“大娘坟前总得由旧人去清扫,往常可都是曾姨娘去的。”苏瑾妩心有所动“就是不晓得她现在身子怎么样,傍晚去慈云阁的时候,我去与祖母提提。” 苏瑾妍却摇头“这事你不能提,让二婶去。你只问起今年祭祖的事,然后顺便提一下,二婶自然就明白的。” “七姐,我明白,你和伯母都不方便出面。”苏瑾妍笑着领首。 傍晚众人聚在慈云阁,孟氏果然与老太太开口:“母亲,媳妇今儿突然想着个事,马上就要春节,前嫂子坟前,由有谁去清扫上香?” 忆起从前张氏,老太太面色微重,叹气道:“从前都是曾氏去的,今年她不在府里。”跟着目光落在罗氏身上“老大媳妇,你觉得谁去?” 罗氏想了想才回道:“母亲,大姨娘去庄子上好几个月了,如今也不晓得身子大好了没。我想着姐姐生前就是她服侍,若是方便,自然还是旧人好。” 娄太太心有赞词, 张口欲要说话的时候,那旁传来细细的女声, “祖母, 让孙女去吧~”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眼圈儿红了的苏瑾妤。她拿着帕子抹了抹脸,走出来望向众人,福身哀道:“祖母,孙女身为人女,这些事,自然要我亲自来做。从前孙女年幼,总是麻烦大姨娘,现在我已长大,怎还要好意思再假人之手?” 她说得动情,一时让大家都心生怜爱。 “可三姐的身子不好,山间风大,怕是不太合适吧?”苏瑾妩一是盼着曾姨娘能回来,二自然也是关系三姐的身子。 老太太有所犹豫,徐徐道:“这不是小事,得忙上一整日,祖母担心你身子撑不住。”虽早前有些猜忌,但见她一片孝心,不快亦是烟消云散。 “祖母,孙女想去,若不亲自为母亲大人做点事,岂非是痴长了这么点岁数?”她说着竟是扑通跪了下去“求祖母成全。” “好好的,怎么又跪了下去?三姑娘真是孝心动人。” 本是谁都沉默着,却不想竟是范姨娘打破了声。老太太瞪她一眼,让佟妈妈将苏瑾妤扶起来“罢了,你想去,便去吧~” 苏瑾妤心中一松,紧跟着想到能出府,又是欣喜。 苏瑾妩还欲再说,才往前一步就被苏瑾妍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显然苏瑾妤是见不得曾氏回来的,自己也不过是尝试一二,不成想又成了她的孝心。唇角微扬起弧度,上次中秋佳节她去了哪自己也能猜到几分,那么、春节呢? 只一个行踪可疑,便可以让人想入非非。 欢尽散退,老太太留下孟氏,斜撑了身子沉声问道:“东平侯夫人可是什么反应?” 孟氏笑着往前“回母亲,俞夫人没有直言,但想来是有那份心思的。”“怎么说?”老太太饶有兴致。 “上回她见了妩儿,似是极满意的。”孟氏说完,揣测道:“媳妇想着,许是贵妃娘娘关照过了。母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能与东平侯府结儿女亲家。”“确实是件好事,但贵妃娘娘怎么会突然有这层意思?” “媳妇想,是如儿的关系吧?”孟氏总是忘情地唤长女的幼名。 老太太见说了几次她也总改不了。,倒也不再强调,想着只要不在外人面前就好。她微微点头“若是俞夫人同意,挑个时候把亲事给定了吧~…… “哎。”孟氏亦重视这门亲事,应了声上前为老太太锤肩,跟着似想到了什么,叹道:“妩儿若是早出生几年便好了。曹家二少爷,到底是不能袭爵的。”老太太眯了眯眼“你也别太贪心,妩儿能嫁给曹二少爷也不错,俞夫人就这么两个嫡亲儿子,亏待不了她。”虽是训斥的口气,但并不凌厉。 孟氏收了情绪,她还记得俞夫人见了妩儿后,叹了一句“多好的姑娘啊,就是小了些”。曹家少奶奶的身份固然不错,可若是能成为世子夫人,那才是美呢。 “儿媳明白,就是说说。媳妇看着俞夫人对妩儿印象还不错,她如果早生两年,说不准就可以嫁给大少爷。” 老太太阖了眼帘“俞家世子的亲事,怕不止是俞夫人就能决定的。”世子夫人直接就是今后的当家主母,皇贵妃与川王妃能不过问? 她也想自家再出个世子夫人,但怎么可能让人家等妩儿长大?八孙女过了年才十二,就是所长一岁都是好的。十三岁,嫁过去调养一阵,也不是不能生养。 老太太叹了一声,长一岁的话,突然就想到了妍儿那丫头?念头刚冒出来,便马上给否定了。俞府又不可能与自家结两门亲事,此次是因为宫中二姐儿的关系,按着老二媳妇的性子,怎么可能把这等好事让给大房? 孟氏却也在心中捉摸,东平侯府的世子夫人也不一定就不能出自苏府。心中想着了一事,可犹豫终究没开口。 次日,东平侯府曹府来了人,说是喜事,世子夫人有了身孕。 罗氏重赏了传信的人,还让人好好接待,自己便去了慈云阁,笑着将事情告知了老太太。 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道:“可算是盼着了,有了好、有了就好。”且不说之前怎么回事,但现在能怀上便是好事。即使这次生的不是男丁,那还有下一胎。 众人闻声而来,一下子挤满了整间屋子。苏瑾妤锁在角落,心中竟是恨意,绞着帕子默念道:怀上了又怎么样,生得下来再说吧! 第八十六章 连连 年关过得还算愉快,全家人聚在大桌上吃了团圆饭,因着瑾婵怀上了孩子,谁都展了笑容。毕竟苏瑾婵一直怀不上,苏府也担忧了好几年。 当然,苏瑾妤除外。 大年初三,宫中传出消息,说是如嫔怀了龙嗣,被升为二品庶妃。宫中赏了好些贡品下来,二太太孟氏赏了她那房的所有下人,成日惦记着宫中娘娘如何。 老太太亦是兴奋,她何曾想,被冷落的妃嫔还能有再起的机会,不但受了龙宠,还怀了龙种?想着上回诞下帝姬,这次许就是皇子,从此富贵荣华,苏府也会蒸蒸日上,拉了孟氏就讨论,说是准备再去陵城祈福。 翌日,宫中又传出消息,皇贵妃亦有了身孕。 苏家对此到并不敏感,毕竟皇贵妃是苏瑾如在后宫的依仗,她有了身孕,地位愈发牢固,如妃的处境就越是好。 孟氏得了消息,下午就带了礼物去东平侯府,却不想扑了个空,俞夫人带着家中姑娘进了宫去。她在大堂等了会,依旧不见俞夫人回来,便留下了东西,对大妇传了些恭喜等话,便带着仆妇回了苏府。 皇贵妃有孕,那可不算是小事。她进宫十年,先后生下三位公主,只是第四胎时生产不顺,诞下一虚弱皇子,不过一月便夭折。那次损了她的元气,后来便再未怀孕,太医诊断说没有问题,贵妃便只能调养。 这五六年过去,倒真是给怀上了。 太后不喜皇后,偏宠俞贵妃,若当初她有皇子,指不准今朝为凤的便是她。如今的皇后娘娘,是长公主的女儿,萧国公的妹妹,家族势力颇大。太后年轻时为妃的时候·便与长公主关系不善,待等到现在,又忌惮着萧府权势,对皇后越发冷淡。 所谓牵制·必是以一物控一物,太后于对俞贵妃娇宠无比。她算是旧妃,圣上与她亦有感情,相较一般人,还多了一份敬重。听说去年初夏,太后摆宴,圣上多喝了几杯·便应了太后的话,说若是皇贵妃产子,必立她之皇子为太子。当时皇后就变了色,旁人更是唏嘘不已,之后萧国公进宫试探,圣上只说酒多失言,给含糊了过去。 皇后育有二位皇子,圣上却迟迟未立太子。萧家势大·朝堂上多半是他的人,大家谁都装傻充愣,将圣上酒后的诺言皆忘至脑后。 毕竟·当时皇贵妃多年无孕,谁都未曾多想。 苏府亦是听说了这些事的,老太太待孟氏愈发亲近,当着罗氏与众人的面就夸赞不已。孟氏去东平侯府的第二日,俞府便反赠了诸多礼品过来,较之早前她送去的,好上百倍、多上十倍。 苏府当下就不知所以,孟氏更是连忙去拜见俞夫人,哪知后者只笑了称是应得的。 孟氏见她待自己尤为客气,便试探性地问了几句苏瑾与曹二少爷曹煦的事情。俞夫人低眸一想·正在罗氏紧张时刻,抬眸说道:“我瞧着令爱还小,不如等些日子再言?” 孟氏早前收那堆东西就觉得心虚,眼下听了这话,当下就以为俞府要反悔,那些礼物便是做补偿的。往前两步急得就道:“俞夫人·儿虽小,但可以先订了亲,待大些再嫁过来的。” 俞夫人摇头:“莫要耽误了你家闺女。” “不耽误不耽误,俞夫人可是觉得我那丫头有什么不好,我回去好好教导。” 俞夫人笑得意味不明,只回道:“放心,咱们侯府与你们苏府,定然会结成儿女亲家。” 孟氏回到苏府便有些异寰总觉得心中没谱。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纯白透明的雪片,沾手即化,掌心微凉。苏瑾妍站在廊下,耳旁听着丁香细语,手却玩闹般地在空中抓寻雪花。 丁香见状,无奈劝道:“姑娘,下雪了,回屋去吧~” “瑞雪好丰收,可是好兆头。眼下宫中娘娘和大姑奶奶都有了身孕,待到金秋十月,可不就是临盆生子嘛。姑娘,这雪到像是特地为咱们府下的。” 茉莉捧了热的糕点从西走廊处走来,近了身又低语:“姑娘,这糕点是用晨露揉得粉,听说这梅花亦可入食,头一次,请姑娘莫要嫌弃。” 苏瑾妍顽皮地只顾用手掌心盛那未落地的六棱雪花,看着它被自己拥有,亦看着它消失。 “好吃吗?”语气随意。 茉莉便回道:“奴婢方才尝了一块,清爽可口,就是不知是否对姑娘胃口。” 苏瑾妍便收回了手,现在的她不知为何,越来越喜欢这凉风袭身、或者点点冰凉的感觉。似是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清醒。转身进屋,取了茉莉搁在桌上的点心,只端倪着看并不咬,语气幽幽道:“茉莉方才的话说错了,这瑞雪,我瞅着就是不好。” “姑娘快别说这话,不吉利。”丁香忙劝解。 茉莉亦顿在原处。 苏瑾妍视线落在外面,轨迹一如前世吗?眼前是高高兴兴的,但真等到了秋日,苏府却听不得欢笑。大姐姐难产而亡,只留下弱子;二姐姐诞下死婴,还大出血,好不容易捡回一命。 手心冰凉,方才那慢慢融化的感觉,似是尤停留在掌心。抬手咬了一口糕点,却是食之无味,苏瑾妍怅然若失地放下,便进了里屋。 “瞧,姑娘不喜欢。”丁香望向茉莉,语调怪异。 从前总是合作的二人,现在却冷嘲热讽,茉莉觑她一眼,复望转头觑了眼屏风内,却是什么都瞧不见,只好捧了糕点退出屋去。 时过几日,内阁学士张夫人下帖请苏大太太与府中姑娘赴宴,年后宴会颇多,亦是各府间走动的好时机。只是苏府往日素来与张家没有往来,突然下帖,苏瑾妍倒是一愣。最后还是罗氏提醒,笑着道:“傻丫头,那你是芳姨的夫家。” 苏瑾妍恍然大悟,笑了说道:“原来是芳姨家。” “是啊,罗氏长叹了一声,复又道:“你芳姨出身名门,结交了许多达官显贵,那日过府,妍儿切不可任性。” “会有很多陌生人去?”苏瑾妍迷茫。 “嗯,那日王侯贵勋府上的女眷,定然会去不少。单不说别家,就萧国公府定就是要去的。”罗氏话中自己都透着几分紧张,却又对女儿放心一笑,“妍儿莫担心,跟在母亲身边就好。” 苏瑾妍先是一滞,继而想到萧国公府,蓦然就想到了他。大姐姐的事,自己欠他一声感谢;而寻人之事,他亦还差了自己一个答案。 会遇到他么? 第八十七章 赴宴 苏家与张府毕竟不是正经亲戚,只因张夫人裘氏认了张老太太为义母,罗氏才与她沾上了干亲的关系。虽说张家请贴上请了众姑娘,但跟去的到底只有七姑娘一人。 宴会宾客满堂,苏瑾妍紧跟在罗氏身旁,娴静乖巧。裘氏忙碌,并没有陪在一旁,只在进府的时候与她们说了几句话。苏府的侍婢引二人进内院,穿过花园的时候,乍闻女子嫣笑声传来。苏瑾妍好奇望去,红花碧叶围绕的四角飞檐凉亭里,或立或站着好些艳丽姑娘。 罗氏见女儿目光,便知她喜热阄,却依旧忍不住想要提醒,张府的客人身份非凡,怕自家闺女的急性子冲上前,最后闹出不快。才拉了苏瑾妍衣袖,却见亭中走出一十五六岁的少女,圆脸大眼,身上着了粉色绣桃花的对襟褙子,下身则是同色团蝶百花烟雾缎裙。 “兰姨,您来啦。”女孩对罗氏微微俯身,笑意满容。 罗氏亦微笑了起来,“是青瑶啊。” 少女抿唇颔首,复望了苏瑾妍,思忖了两下便上前,亲热道:“这位是妍妹妹吧~” 苏瑾妍微愣,继而抬头望向罗氏。旁边的人就介绍道:“妍儿,这是你芳姨的大女儿。” 苏瑾妍这才微福见礼,唤了声“姐姐。” 张青瑶为人细致,转身瞧了眼亭内就说道:“今日家中来了甚多姐妹,妍妹妹一道过来玩吧?”话是对苏瑾妍说的,眼神却盯在罗氏身罗氏思及亭中定都是些官宦姑娘,若是女儿能结识一二,今后见面也算多了情分。姑娘家将来出嫁为妇,在外难免要同人应酬,现在和同龄的姑娘往来自是好,当下叮嘱了女儿几声便让她随张青瑶去了。 苏瑾妍跟在张青瑶的身边,听得她对众人介绍·“这是我兰姨家的妍妹妹。” 目光一扫,约莫有七八个女孩,年纪多数是比自己大,苏瑾妍侧身先道:“见过各位姐姐。” “表妹~” 才说着·就有人过来勾了自己胳膊,转头只见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是罗府舅家的表姐雨绮。她比自己年长一岁,着了鹅黄色的轻棉衣裙,鬓角处步摇簪上的流苏就晃在自己眼角。 苏瑾妍亲昵出声:“表姐也来了?” “是啊~”罗雨绮应着就拉了苏瑾妍至众人身边。 张青瑶亦为苏瑾妍介绍了亭中的姑娘,只可惜她只记住了相府裘家的两位姑娘,三姑娘裘思宁和四姑娘裘思琼。大家招呼本都是颔首笑着点过·只是面对那二人时,苏瑾妍清楚地观察到她们眼中的那份轻蔑。 自己并不是爱瞧人脸色之人,对方不友善,亦不会凑前讨好。张青瑶尽地主之谊,招待地面面俱到,发现谁被冷落了,就故意指了名说笑,亭中气氛亦好。 罗雨绮靠在亭栏处·拉了苏瑾妍的衣袖小声道:“表妹你可来了,不晓得我一人在这儿多闷。” 罗雨绮在罗家排行第八,是唯一一个还待字闺中的姑娘。苏瑾妍笑着反问:“外祖母和舅母可来了?” “母亲来了·祖母早前应着要来,但昨日下午说是有些头晕,便没有过来。”罗雨绮说着,掩手耳语道:“表妹,你瞧裘家那两位姑娘,好大的气焰。” 苏瑾妍张耳细听,只闻见裘家姐妹二人正大声说着她们家上回得了什么宝贝,如何稀奇等话。 “女孩家爱炫耀搬弄的心理,姐姐跟她们置什么气?” 罗雨绮别了别嘴,有些微恼·“我才不是跟她们置气这些,年前我跟着母亲过来,亦碰过她们一回。表妹,你是不晓得,她们自认为高门,瞧不起咱们·说若不是芳姨认了个干娘,张府哪会有这样一筐子亲戚?咱们罗氏是比不得她们裘家显赫,可当初又不是巴着芳姨认的亲,至于这样摆脸色给咱们瞧吗?” 苏瑾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相府是张夫人真正的娘家,裘家姐妹心高气傲,自认为高人一等,看不得张夫人和张青瑶以同样的礼数对待两边的人,她们定是觉得罗家与苏家都在靠着芳姨的身份攀好苏瑾妍扬起嘴角,拉了罗雨绮劝道:“表姐,咱们不理她们。何必因些不相干人的想法而不好受,那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罗雨绮这才释然一笑。 过了片刻,便又有一群姑娘走了过来,为首的张家的二姑娘张青璇,小巧活泼,脸上尽是笑意。跟在身后的四个少女,装扮相近,都是萧国公府的姑娘,苏瑾妍听了也没记住名字。几人方过来便引了众人围绕,其中尤以裘家姐妹最为积极,张口闭口都是“表妹”、“表姐”。 萧府的大姑娘与二姑娘是一对孪生姐妹,着了同色的罗裳,便是裘家、张家等熟悉的姑娘都会认错。均温婉有礼,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并没有一般贵族千金的骄纵蛮横,和苏瑾妍与罗雨绮说话亦是和颜悦色。 众人说笑着,萧二姑娘突然盯着苏瑾妍轻笑出声,“侍郎府的七姑娘?我上次好似听二弟提过,他将我大兄弟的鹦鹉输给了你哥哥。”说完就拉了旁边一萧家女道:“七妹妹,我可有记错?” 那被拉着的少女与比苏瑾妍还小上三四岁,正是玩闹的年纪,颔首道:“姐姐未曾|昔,二哥为此还被大哥训了一番,好几日不理他呢。”说完,自己都掩袖笑了出来。 苏瑾妍只得讪笑,欠身回道:“家兄外面之事,鲜少与我细提。若是有得罪之处,在此也向代他赔个不是。”不知为何,此刻心中却因放了那只鹦哥而感到释然。 “你不必道歉,是我二哥他自己技不如人。”萧七姑娘说着笑颜,又添道:“倒是还得多谢你哥哥,后来又将鹦哥送了回来,否则我二哥下次都不敢再进我大哥屋子了。” 萧七姑娘年纪最小,天真直接,苏瑾妍很喜欢她的性子。 “大表哥屋里的鹦哥最为宝贝,二表哥竟是将它输给了旁人?怪不得我上回过去没见到呢~”裘思宁的声音怪调,斜视了苏瑾妍一眼又道:“就是二表哥玩笑输了·苏家少爷竟是真的取了走,也太不知礼仪了。” 她这话说得明显,凉亭中的气氛顿时僵住。 罗雨绮欲为苏晏说完,却被苏瑾妍一般抓住·只见她走到裘思宁跟前,笑着说道:“裘三姑娘这话说的可不妥。一来我兄长是因为与萧二少爷打赌赢了,得了他该得的,并非偷抢,如何就不可了?再者,这个事萧家的姐姐们都不怪罪,你出言责难·亦不知这是哪里的礼仪?” 裘思宁娇容怒红,竟是伸手指了苏瑾妍就道:“你是什么身份,有资格说我没规矩礼仪?” 苏瑾妍摇头,也不跟她怒目相视,平静道:“裘姑娘,我可没说这话?”跟着不等她再说,复添道:“你是相府千金,知书达理·我可从未曾说你是非。” “苏家妹妹说的对,二妹方才说这事不过是随口一谈,三表妹你太无礼了。”萧大姑娘的语气有些严肃。 裘思宁见她出面·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开口。 张青瑶与张青璇姐妹对视一眼,便提议出去赏花,领着众人往外,众人分散而走,方才在亭中的压抑与尴尬才消了些。张雨绮走在苏瑾妍身旁,夸道:“妹妹你好口才,将裘家姑娘说的都没话了,连萧家姑娘都帮着你。” 苏瑾妍侧首,摇头道:“表姐,我道的是事实·再说又没与她言辞相激。她若是再说下去,岂不是无理取闹?” “对了,表妹你是没看见,方才那裘四姑娘一个劲地在后面拉她衣角。”罗雨绮边说,还边模仿了那个动作,手指一动一动地往前·好不谨慎。 苏瑾妍见状,只道:“裘家姐妹,倒是妹妹比姐姐沉得住气。”她亦没忽略方才裘思琼投来的不善目光。 吃酒席时,苏瑾妍依在罗氏身旁。听得她问话,便笑着回道:“母亲放心,女儿都长大了,再不会和从前≈样,冲动地与人争执。张家姐姐们待我很好,旁的姑娘也很友善。” 罗氏这才欣慰点头。 膳毕,丁香与茉莉亦用了食回来。走在张家的花园里,原是跟着大群人一起的,后来不知怎么就落后了一段。瞧着远处的那些身影,苏瑾妍亦不想追上去,转身唤了丁香,吩咐道:“我的帕子好像落在母亲那了,你帮我去取来。” 丁香略有为难,“姑娘,太太在哪?” “和张夫人一起吧~”苏瑾妍淡淡回答。 丁香踌躇着又说:“奴婢、奴婢不认识路。” “那就问人,怎么这点小事都不懂?”苏瑾妍有些不耐,说完就抬脚往前。 茉莉斜看了丁香一眼,连忙跟上前。丁香想了想,只得转身。 苏瑾妍见她没有跟上来,松了口气对茉莉道:“这样可清净多了。” 茉莉微讷,丁香方才也没说什么呀。 苏瑾妍虽存了希望想见那人一面,亦知张府极大,许是难以如愿。起初还四下张望,之后便真如漫步般四下赏景,待走到假山林处,她靠着想要歇上一会,却突然听得另一边有细细的女声传来。 “四妹,大表哥真的来了吗?”质问的口气,夹着不满。 “七表妹说是来了,那就一定来了。三姐你别着急,等会一定能遇到的。” 假山的对面,是一脸焦急的裘思宁和劝慰的裘思琼。 “我上次去姑妈家,大表哥都不肯见我。”裘思宁话带失落,紧跟着复又抬眸,咬牙道:“都是岳家的那个小妮子,进了宫还惹大表哥牵挂,真是讨厌!” “大表哥重情······”裘思琼方开口,对面的人就是一个白眼射过来。 “什么重情?!就那个女人,也配得到大表哥的爱?也不知她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让大表哥对她如此牵肠挂肚!”裘思宁说着,亦坐在低矮的山石上,锤了锤腿道:“走了大半个园子都见不到他,不会是已经走了吧?” “不会的。若是表哥要离开,一定会让人和姑妈说的。” 裘思宁这才放心地颔首,“我想也是。”说完撅了嘴,又道:“我走不动了·你帮我去找找,寻到了就回来告诉我。” 裘思琼颔首,“好,那三姐你在这儿等我。” 弯身的人随意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快去。” 之后,便听到脚步卢,苏瑾妍忙后退两步,拉了茉莉掩在大假山石后面。待裘思琼走远,才慢慢走到旁边的道上,好笑般摇了摇头·“这裘三姑娘可真是个醋缸子。” 茉莉见此,并不多言一句。 张府的路是不认识的,苏瑾妍真是凭感觉地择道。如这类的大家府邸,她是不担心迷路后走不回来的。渐渐的,周边人变少,四处很是幽静。她微微侧首,感受着和煦的春阳,清风透过衣襟倾入肌肤·心情蓦然大好。 “姑娘。”身后的茉莉突然拉了拉自己。 苏瑾妍转身,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前方有人,咱们是否该绕道?”茉莉说着就指向前方。 顺着手指·苏瑾妍放眼望去,几株金钱绿萼旁,一白袍少年抄手而立,目光正望着西南处,徒留一抹坚挺而笔直的背影。苏瑾妍见到的一瞬,脸上蓦然露出笑意,步子亦随心往前。 茉莉不解,忍不住又唤声提醒。 苏瑾妍心中是惊喜的,便是背影,她依旧认了出来。早前听裘家姐妹谈话的时候·便意识到这是内院,见到他的机会渺茫。此刻见他就站在自己眼前,自然不愿错过这样的机会。 关于苏瑾婵的事情,她很想有个彻底了解。 “茉莉,你站在这儿,若是有人来·便出声让我知道。 萧条的冬日,难得见到这种大片的葱郁,苏瑾妍走向那片绿萼梅林,心中有着几分欣喜与激动。至他身后五六步处,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动静,提步就要离开,苏瑾妍一慌,喊道:“萧寒!” 前面的人转身,周身有几分冷意,待看清了,察觉到眼前少女脸上的焦急。 望着愈走愈近的人,他皱眉轻问:“是你?” 苏瑾妍颔首,“是我。” 周围一瞬间只剩下花叶的低语声,苏瑾妍低头数着地上的残花,突然又觉得方才二人的对话有些奇怪,抬起头便撞上他疑惑的目光。 “你有事?”低声且不带感情。 苏瑾妍听得心中一堵,却反应过来自己是寻他有事。往前几步正待开口的时候,不防那边的人又后退几步,当下有些尴尬,知道他所谓的距离,苏瑾妍吱唔道:“那个、谢谢你。” “什么?”萧寒似是不明所以。 苏瑾妍便直白细道:“谢谢你请人去医治了我大姐,又道破了妙-仁那姑子的欺世盗名,还让人调理我大姐身子。现在她得以有孕,真是多亏了你。”说完这话,复又觉得有歧义,想要改口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然出声。 “不必,我自不是为了帮你。”萧寒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其他。 苏瑾妍只觉得冷,连靛蓝天空上难得的丽日都温暖不了眼前的人。才多大年纪,就摆出这样一副少年老成?突然想起初次见他时,他的桀骜、冷漠及目空一切,还有月光下,他推门时那份难以遮掩的着急。 “我知道。”苏瑾妍抬首,“但不管怎样,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谢谢。”笑容真诚,甜美温柔。 萧寒不禁想起心中的她,眸中闪过落寞,背过身反问:“你又知道苏瑾妍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知道他那般做不是因为自己。右脚往前半步,却似又想到了什么,立即收了回来,“为了她,对么?” 曾经苏瑾妍有过想法:虽是无用,可亦想劝他几句。岳绾绾是注定要进宫的人,自己知道她的命运,但无凭无据,亦不想恼了他。不难看出萧寒对她岳绾绾的重视,和她一起的时候有多少快乐、感情有多深,分开的时候就有多么伤心、多少无奈。 “你好像很了解我和绾绾?”萧寒突然转身,目露警惕地盯着苏瑾妍。 心中一虚,面上却毫无波澜,苏瑾妍不置可否,“我、不过是早前听说过一二。” “你一个闺中女孩,对外面的事情倒是清楚的紧。”这一点萧寒曾思索过,但是想不透,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毕竟自己并不想探究她。 苏瑾妍不知如何解释,一下子僵在原地。片刻,她想起自己是有事问他,怎么反被问住了? 不顾他的疑惑,苏瑾娅直言:“你可不可以将我大姐的详细情况告诉我,她的身子如今怀孕,将来临盆会不会有危险?还有你上次说会帮我将那孩子带回来,现在怎么样了?” 连问几声,萧寒这才觉得眼前的女孩目的性是这般强。她寻自己,从来不会无缘无故。 思及她所问,他微微摇头,“这些事,与我无关,我自不在意。我只应了请人去诊断你大姐,并未负责汇报其他。再者,我既答应了你那自然会做到,待人到了,我便会找你。” 说完竟是轻了衣袖离去。 苏瑾妍头一回被人这般对话,愣在原处竟是没回过神来。 第八十八章 出谋 低回到绛绫阁,才方坐下,披了紫罗兰萝缠枝蜀锦披风的苏瓒就来了院子。 苏瑾妍才用热水泡了脚,换了轻便的衣裳蜷在炕上。见到来人,也不起身招呼,随意亲切道:“八妹妹今儿个怎么出门来了?” “今儿天气好,方去了三姐姐那,经过这儿的时候就想着进来看看你回家没。”苏瑾神态自怡,隔着矮几好奇道:“七姐今日去学士府,可是见着了不少人吧?” 苏瑾妍微愣,颔首道:“是啊,张府开年后第一次宴客,去的人很多,但我都不太认识。”想起那种周边都是陌生人的感觉,苏瑾妍就浑身不自在,“都不是惯常的亲戚,在那边也挺闷的。” “那么多人,怎么会闷呢?”苏瑾似是想不太通。 “人虽多,但不知根底的,我亦不想乱攀交情。不过好在舅家的表姐也去了,否则就真是无趣了。”虽说张家的姐妹待自己很友善,但那么多姑娘,她又怎可能时时陪在一旁? “七姐可见着了大姐?” 苏瑾妍摇头,“未曾见着,但张家少爷与曹府二少爷相识,听说连大姐夫都去了,只是我没见着。” “三姐说,张府设宴,必有王侯之家前去,早前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平阳侯府真的有人去了。”苏瑾径自说着,复又抬眸,拉了苏瑾妍就紧问:“七姐可与我说说,都去了哪些人,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苏瑾妍便真低首思忖起有哪些家族,可才想到一半,却又似意识到了什么,轻声回道:“相府的人去了,萧国公府的人也去了,安平侯府……”止了话,仔细观察起对面人的神色见她果真凝目期待,“我没有见到,想来是不会去的吧。” “哦。”苏瑾低低应声,便与苏瑾妍说了些平日琐事。 “妹妹的绣画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下个月俞夫人大寿之前,我一定能完成。”提到这个,苏瑾才有了精神。 苏瑾妍便笑,“妹妹好生重视,从前这时候你可都跟着二婶四下走亲戚呢~” “哪有,七姐尽取笑,我也有出门的。”似是被窥视了心事的小姑娘满脸羞讷,连神色都不自在了起来。 并没有深谈下去,只是待八妹妹走了,苏瑾妍才揣测起各种苏瑾妤可能与苏瑾说的话。 罗氏至苑源楼换洗之后,习惯性地到慈云阁与老太太请安。 盯着眼前端坐的媳妇,老太太眯了眯眼,“早前咱们家宴客,竟是忘了请上你这位义姐你该提醒我一声的。” 罗氏闻言便回道:“儿媳也不晓得张夫人会请我和妍儿,之前在罗府时可没听她说起。” “你其他几个姊妹府上可也有人去?”老太太声音淡淡,眼神却透着清明。 罗氏才意识到想这个摇头纳闷,“经母亲一说,儿媳倒是才发现,除了我娘家嫂子和侄女,其他人倒是都没见着。” 似是意料之中,老太太并无波澜,继续数着手中的佛珠,闭眼吩咐道:“什么时候也请张夫人和张家姑娘来府上吃个饭,也不枉你们姊妹一场。” 罗氏颔首称是。 过了五六日,宫里有消息传出如妃的小公主病了。虽说相隔两地,苏府的人不能进宫探视,但众人皆紧张不已。孟氏更显着急,便是在老太太跟前,也止不住嘀咕、记挂。 未过几日,便有宫人请了苏二太太进宫称是贵妃特地为如妃向太后说了话。 晨曦而出,日落才归,比从前哪次都久。孟氏回府后面色并不好,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冲冲地去了慈云阁。睨着老太太踌躇了许久才开口,“母亲,如儿说,务必在今年入秋之前,和俞府将亲事给定下。” 老太太有些不明,不解道:“怎么这样着急?” 孟氏似有闪烁,终究还是开口:“如儿人在宫里,并不是什么话都好与我说,她这样叮嘱,自然是有道理的。”跟着揉了揉手中帕子,又添道:“她还说,若是儿太小,便自家中寻个旁的姑娘。”说出这话,心中又极不甘心。 “旁的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倒是有了底。 “本来儿是如儿的亲妹子,让她嫁进俞家自然最好,然到底年纪太小,怕过个两三年会生变数。如今,俞家世子已到了适婚年纪,如儿说贵妃应了,让咱们苏府出个世子夫人。” 老太太当下大喜,堆着笑意挑眉问:“可是当真?” 孟氏点头,她不敢忘女儿的千叮万嘱。 欢喜是一回事,但老太太自不会忽视这其中的问题,俞家莫名其妙-地突然能允自己一个世子夫人的位置,这可就是东平侯府未来的主母。 “是不是娘娘在宫中帮了贵妃什么忙?” 老太太这话才一出,孟氏便心生难受,眼圈儿微红,但面上却摇头,“不是的,母亲莫要多想。” 老太太神色一凛,“你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欺负我老婆子眼神不好,连你的异样都看不出来?”见对方依旧不说话,便拉下了脸,“你是什么性子我怎会不知,能松口说将丫头换下,可不就是有个非不得已的理由?” 孟氏抬头,身前的衣襟上似是还残留着湿意,那是方才在宫中母女独处时,她趴在自己身上痛哭留下的。 “儿媳、儿媳不敢。”面带忐忑地立起了身。 老太太神色严肃了起来,“怎么,还不愿说?” 孟氏当下低头,“儿媳是真的猜不透如儿的意思。 宫闱黑暗,自古以来就有数不清地算计与阴谋,且都是难以对外人言的。老太太了解孟氏秉性,心中若装那等大事一定不敢隐瞒,复又让她坐下,没好气地道:“那你哭个什么?” “母亲,儿媳总觉得如儿有事瞒着我。”回想早前情景,孟氏思量着又道:“莫不是公主要不好了?” 老太太挥了挥手,斥道:“尽说这些没谱的,公主若是不好,她此刻还有心情见你,和你说这些事?” 孟氏想想也是,就将疑惑压了下去。 “娘娘可有说,让谁嫁去东平侯府?”这才是正经事,老太太迫不得已想与俞府结亲。 “没有,她说任凭家里做主。” 老太太想了想,最后盯着孟氏道:“既然丫头不成,那便要在你几个侄女里选上一位了。” “母亲,儿媳听说江南医者颇多,咱们遍访名医,将五姐儿的腿疾给治好,如何?”终是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想法。 老太太哪能瞅不清孟氏的打算,她便就是想做俞家世子的岳母,如何都不愿白白放开机会。心知她这层意思,却也不明说,只提醒道:“不是说这个事要尽早定下吗,哪还有时间去请人治疗丫头?再说了,就是五姐儿身子健好,东平侯府那般显赫的人家,还真能娶了咱们家庶女做未来主母?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孟氏抿了抿嘴唇,便凑前出言:“儿媳和如儿提了,她并未反对。” 见她还真有这个意思,老太太轻哼一声。 孟氏便再不敢说下去。 顷刻,老太太又问:“娘娘还说了些什么?” 孟氏想了想,便发现自己还真给忘了一事,连忙开口:“娘娘问了大嫂和学士府往来的事。” 老太太提了精神,“然后呢?” 孟氏略有吱唔,“怕是贵妃娘娘对这事有了微词。母亲您想想,学士府张夫人和国公府萧夫人那可是嫡亲的姐妹,大嫂与她们往来,不是在告诉外人,说咱们苏家要……”点到为止,她亦不直言。 老太太身子往后微仰,沉吟道:“平阳侯府与国公府,咱们是只能交好一边。” “如儿在宫里,还要贵妃照拂。”孟氏小声提醒,似是替老太太做决定。 后者没有应声。 次日,苏瑾妍去给罗氏请安的时候,听得她说道:“妍儿,下个月东平侯夫人大寿,你二婶说带你们姐妹一起去。” 苏瑾妍一颗心直跳,勉强压下那份紧张,用自以为平淡的声音问道:“母亲,女儿从未去过东平侯府。” 罗氏脸上却有笑意,安抚般道:“到时候跟着你二婶,与上次去你芳姨家一样就好。” “母亲,我可不可以不去?” “傻孩子,大家都去,你怎么能不去?”罗氏好笑地说着,复又叮嘱道:“俞夫人过寿,听说你八妹妹以绣画为贺礼,你回去也要准备一份。” 苏瑾妍漫不经心地应下。 走出苑源楼,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隐约还带了几分暖意,苏瑾妍却只觉得步子沉重。还是要去东平侯府,竟是也躲不过······想起苏瑾妤上回所谓的“出奇制胜”,心中更是烦躁。 当真要和前世一般,在俞夫人的寿宴上“表演”一场?许是经历地多了,现在的她觉得当初那种行为很是幼稚与可笑。 步子缓缓往前,正想得投入时,突然胳膊被人勾住,让她浑身一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苏瑾妍转头,就瞧见极显激动的苏瑾妤,她带着自己往前快走一段,便言道:“七妹,母亲可与你说了要去东平侯府的事?这可是好机会,你一定要在俞夫人面前将八妹妹比下去!” 第八十九章 划策 苏瑾妍定睛瞧了对方几眼,蓦然好笑道:“姐姐这话说的真有趣,二婶是东平侯府的常客,俞夫人与八妹妹亦不陌生,而我却是头一回去,怎的抢她风头?” 苏瑾妤微微诧异,又似琢磨到了什么,劝道:“七妹,莫不是你并未那样想过?” “只是一场寿宴,我能怎样想?”口气漫不经心,说着就往前。 苏瑾妤便扯住她的衣袖,反问道:“什么叫只是一场寿宴?妹妹,难道你都没有听说咱们家要与东平侯府议亲的事?” “姐姐听说了什么?”苏瑾妍满眼好奇。 苏瑾妍合了合眼,轻声缓道:“也就前些日子听祖母提了几句。七妹,你喜欢俞家世子,其实也并不是没希望的。”语气极尽诱哄,展笑了又诉道:“我这是将你当了嫡亲的妹子,否则也不会留心这些事。” 苏瑾妍连声感激,环住了她的双手,讨好般道:“我自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上回你说让我在八妹妹的绣画上做手脚,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苏瑾妤蹙眉,“为何?” “八妹妹可是宝贝那副绣画,时刻都盯紧着,我没有下手的机会。再者,她花了几个月的心思,我也有点于心不忍。”苏瑾妍说完似是底气不足,觑了眼苏瑾妤便低首。 苏瑾妤听后暗骂她没用,表面却是一脸理解,拉过她的手亲昵道:“姐姐也不是狠心之人,自不想使你与八妹妹之间闹得不快。但是你二人都喜欢俞世子,结果定然是有人如意有人失意,帮了你,就不得不伤害她。”似是也很无奈,满脸矛盾。 “三姐,我懂。今日你这样帮我、这样为我着想,他日姐姐有事,我定当义不容辞。”话说得一脸坚定…似是害怕苏瑾妤突然撒手不顾自己。 苏轾妤满意一笑,“傻妹妹,放心,姐姐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路是折回院子的路…苏瑾妍忍不住问:“三姐方才是去找母亲吗,怎么跟着我走了回来?” “无碍,母亲那何时都能去。今日是有些话,不得不与你说说。”苏瑾妤一脸好意,转身又让身后的婢子退后了些距离。 见她这般谨慎,苏瑾妍开口,“姐姐可是有主意帮我?” “自然是有的。其实早前我对你说的…事后想想也确实觉得有弊。毕竟八妹妹出了丑,连累的是咱们苏家的名声。”苏瑾妤一副顾虑大局的模样,将苏瑾妍当成不懂事的任性女孩,口吻严肃道:“原就是找你说要从长计议,不成想你早就有了这份心。” “我的七妹妹,最是最乖巧善良的。”完全是一副善姐的表情。 苏瑾妍咧嘴微笑。 “我们也别站着,走,去那边亭子里坐下来慢慢说。”苏瑾妤说完…就沿着花丛,踏上石阶。 待坐定了,苏瑾妍先一步对外面的众婢子道:“你们都先回去…我和三姐姐不需人伺候。” 苏瑾妤瞧她,只当她六神无主,把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见几人远去,苏瑾妍一把抓了苏瑾妤的手腕,攥紧晃道:“三姐,你快和我说说,有什么好法子。”隔着圆形石桌,身子往前半倾。 “别急别急。” 苏瑾妤无奈苦笑,但神情显然是宠溺…低问道:“妹妹且先告诉我,可想着送俞夫人什么礼物?” 苏瑾妍眸色黯然,摇头回道:“母亲才方与我提这事,我还没想呢。” “离寿宴不过十来日,确实太过匆忙了。” 苏瑾妍便似懵懂的孩子,为了讨好长辈…无所顾忌地出言:“三姐你一向聪明,帮我想想,有什么东西会让人眼前一亮,且制起来花费的时间较短。” 苏瑾妤一拍她仲来的手,拿她没辙道:“哪有这样的东西?所谓物以稀为贵,若是轻易所得,又岂能讨人欢喜?” “也是,姐姐说的好有道理。”苏瑾妍颔首。 苏瑾妤笑,“七妹,你听姐姐说。八妹妹早有准备,你现在着手,想赶出与她媲美的东西定不现实。” “那怎么办,三姐你方才不还说让我在俞夫人跟前将八妹妹比下去的吗?”苏瑾妍一听自己会落于下风,显然慌乱如麻。 苏瑾妤让她稍安勿躁,费了一番唇舌才稳住她的情绪,让她慢慢重新坐下。 “想要让俞夫人另眼相看,并不一定要在礼物方面。七妹,你要知道那日去贺寿的人众多,旁府的姑娘定然花样百出,你便是胜过了七妹妹的绣画,也不一定能脱颖而出。” 此刻的苏瑾妍倒是很安静,乖巧地聆听她的分析。 “让俞夫人将你放在心上,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苏瑾妍撞上她“循循善诱”的目光,有些呆傻。 苏瑾妤自问自答,“最终还不是为了让她成全你和俞世子?七妹,若是你能让俞世子将你放在心上,那他在俞夫人跟翳串提一句,比你什么礼物都管用。” “是吗?”苏瑾妍歪过脑袋。 苏瑾妤笑得灿烂,“自然是的,所以呀,你该考虑的是如何让俞世子眼中有你。若是可以,自然还要心中有你。” 不得不说,苏瑾妤说话条理清晰、层层推进,极有说服力。 如果此刻苏瑾妍还满心痴爱俞恒,那肯定会对她言听计从。然现在,她心中只觉得对面人可笑,她是不是还在为自己一步步入她圈套而感到窃喜?不过目前,便是心中清明理智,脸上还要装出这番没有头脑、不会思考的表情,亦觉得有些憋屈。 苏瑾妍点头如捣蒜,张口道:“就是这样。八妹妹的礼物再好,但是不及自己能得俞世子的欢心。”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为难道:“可是三姐,咱们那日都与女眷们一起,我如何去接近俞恒?再说,怎么才能保证他会注意到我?”咬着嘴唇,手指不停搅动帕子。 “这就要看妹妹你的本事了。”苏瑾妤意味不明。 如她所料…苏瑾妍自然没有那个智商理解她这话,眉间尽是茫然,“呃,我该怎么做?”已经安定不下来了…身子挪到苏瑾妤隔壁的石凳上,摇了她的胳膊道:“姐姐,你就不能一次性跟我说完嘛。” 又是撒娇又是祈求,苏瑾妤乐在心中,对这位七妹妹越发轻视。 冰凉的手突然抚上苏瑾妍的脸颊,细细描绘她的轮廓,苏瑾妤细声道:“妹妹生得这般标致…不说男子,就是我见了都欢喜。早前我听说你已经见过俞世子,他送你回了府对不对?” 那件事,苏瑾妍能理解,丁香自然是做了详细报告的。 害羞地低头,那份笑意却遮掩不住,似恼似嗔的打了眼前人的手背,“姐姐…你都知道了?” “姐在乎你、关心你,自然关注你。”苏瑾妤说得振振有词,完全放下了平时的谨慎。如七妹妹这样直白的脑子…连自己幸福都谋划不了的人,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还能怀疑自己对她好? “是上次从舅父家回府,他见我困在路上,便顺便带我进了京。”苏瑾妍说着,话中亦透出一股浓浓的羞讷与欣喜。 “这便好。若是八妹胜在先一步得俞夫人认识,那你较她,便是先识得了俞世子。”苏瑾妤的话透着肯定,“八妹妹是上次在陵城千安寺前与他遇着的,姐姐当时也在场…我瞧得最是真切,俞世子并未对她有好感。” “姐姐也在场?”苏瑾妍状似惊讶。 “是的,七妹,我告诉你,八妹妹得罪了俞府的四姑娘,那是俞夫人的掌上明珠…俞世子对她很是骄纵。所以说,你若是能和她交好,有她在俞夫人面前帮你说好话,你的希望很大。” 苏瑾妍似是被她越说越有信心,欢快道:“当真,姐姐说的可是当真?”人早就坐不住离了起来,绕到苏瑾妤的身后,自后搂住她、满是依赖。 强压下那份想甩开她的冲动,苏瑾妤柔声道:“我何时骗过你?放心,听姐姐的,准是没错。” “嗯,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得了苏瑾妍这话,苏瑾妤不动声色地拉开她的手,“好了,快坐下。 直视她的目光,苏瑾妍忐忑道:“那姐姐,我现在要做些什么?” “你现在………………”苏瑾妤莞尔一笑,“这么漂亮的姑娘,最该做的就是发挥你的长处,让你的美丽更美,在你心爱的男人面前绽放。” 苏瑾妤微愣,含着笑含着喜,并没有否定。 “俞夫人的贺礼,姐姐帮你写副字画如何?礼轻情意重,那些个银子能买来的东西,她一侯府夫人早就屡不见奇。与其琢磨着花那功夫,不如想想如何让俞世子为你倾心。” “姐姐说的对。”现在基本是苏瑾妤说什么,苏瑾妍就应什么。 因为自己在她眼中便是一世俗、不懂事的人,所以她才能说得这般明白、一一解释,便是担心自己有一处不懂,将来答不上话,将她给出卖。 她便是这样,“帮”了人还不求为外人所知,让当事人觉得她是默默为自己付出,从而越发信任。苏瑾妍这时答应的爽快,回头如何应对那可都是自己说了算,且满足下她狂大的虚荣心如何? 就是有一点不明,她居然真的这样帮自己争夺俞恒。此刻的苏瑾妍,还想不透她到底是什么目的。 “那便这样说定了,礼物的事妹妹无需再操心。寿宴那日,俞世子会当着众人对俞夫人拜寿,紧接着回到前院,七妹,这时你唯一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苏瑾妍应“好”。 虽是与前世的计谋大致相同,但自己不会傻傻地再如她意,做那般轻浮的举动! 第九十章 算盘 送走了苏瑾妍,苏瑾妤心情大好,在亭中歇息了片刻,方身,就见到桑葚匆匆赶来,看到自己就忙道:“姑娘您可还在这儿,老太太正让人找您过去呢~” 怀着满心好奇,苏瑾妤来到慈云阁。 老太太坐在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的靠椅上,饶有兴致地对来人招了招手,“去见了你母亲?” 苏瑾妤乖巧上前,“回祖母话,孙女本是去母亲大人屋里的,然路遇七妹,与她说了会子话,让您久等了。” 老太太显然不会怪罪,摆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紫木凳上,欣慰道:“你们姊妹关系好。” 苏瑾妤便仔细观察起老太太的表情,似是想打量出她寻自己是为了何事。 “妤儿,去年时你说你不愿早嫁,只想陪在我跟前。祖母想了想,这事真不能应你。”老太太目光骤然直视,语气不容置疑。 苏瑾妤心下一惊,眉间隐隐有了慌色,起身不解道:“祖母,您这是何意?” “祖母不能误了你。”老太太声调冗长,夹着几分看不清的情绪,复又指了指凳子,待她坐下才开口:“年关前,你去给你亲娘上坟扫墓,傍晚红着眼圈回来的,当时我看着就心疼。” 突然提起苏瑾妤生母的事,空气中一瞬凝滞。 那次她本想趁机半途离开,路线都安排好了,便是被发现,桑葚、甘枝也寻好了理由,计划万无一失。最后,不成想会在那种荒郊野岭遇着她。 苏瑾妤知道,那日妙-仁是特地在那边侯着自己。她如今东躲西藏,自己帮不了她,只能给了钱财,让她自行安顿。想起这事,她心甚恼…本是指望她能帮自己操纵监视苏瑾婵,现在居然是为自己添了麻烦。 平阳侯府再没有借口常去,年前见面,曹夫人待自己不比从前那般和善。妙-仁又失了苏瑾婵的信任…瞧着她肚子一日日大起,苏瑾妤简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道,非要用最后一步棋? 终是太过冒险,这一次,她想要光明正大地做他的女人,让曹杰心甘情愿地娶自己过门! 老太太见苏瑾妤出神,难免询问:“妤儿…你在想什么?” 后者闻言,瞬间回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低头道:“祖母,您那日明明应了孙女的。”手又勾了上前,犹豫着小心翼翼道:“您何必非要将孙女往外推去,让我陪着您、在您跟前伺候,这样不好吗?” 老太太心生欢喜…眯了眯眼,眉角处纹路可见,点头道:“自然是好…祖母也想你能在我跟前侍奉。可是,你终究是女儿家,人生大事,不便耽误。” 苏瑾妤心中跳得厉害,她这时说这话,莫不成已经有了人选? 无辜的眼神中带了些许忐忑,苏瑾妤低声轻问:“祖母,您想将孙女许给谁?” 见她终于开口,老太太笑得更欢,却没有直接回答…只缓缓道:“你的心思,我亦明白。当日要你嫁给曹府二少爷,你一来是不喜欢他,觉得他不够优秀对不?二来,你心气甚高,自是不愿仅当个少奶奶。” 苏瑾妤面色微变…她居然是这样想自己的? 莫不是之前的几件事,使得她不满,连着看待自己都不表面了?心气甚高,是因为这几年自己表现得高调,不似从前般唯唯诺诺?不容否认,苏瑾妤知道,自己从前在老太太眼中乖孙女的形象算是变了张了张口,可还不待苏瑾妤发言,老太太便又说道:“这次咱们家与东平侯府要结个亲事,祖母觉得你甚是合适。” “我、甚是合适?”苏瑾妤面色如纸,腾地站起身,晃着手就后退,口中连道:“祖母,孙女不可!” 老太太拧起了眉头,沉声道:“为何?” 苏瑾妤这才察觉到自己拒绝地太过直接,感受到老太太强压着的怒意,脑袋飞速一转,忙低头小声道:“祖母有所不知,东平侯府的世子,那是七妹妹的心上人。” 老太太不悦更浓,盯着退离自己两三步处的少女,出言道:“你再说一遍?” 闺中女子,私自动情,便是出格之礼。若是暗自还与男子有所往来,那便更是没规矩的行为。若是族中得知,自然会以此为耻,更有甚者,族规处置。 苏瑾妤知这事可轻可重,心中思量着,将七妹妹对俞恒的情供出来,一可以解了自己嫁去俞家的危机,二还能卖她一个人情,三则能让苏府二房为此决裂。 这般想着,她便小心地抬头觑了眼老太太,紧跟着跪在地上,细声道:“祖母莫要多想,七妹只是心悦于他,并无不礼之举。” 闻她只一心为苏瑾妍说完,自是看得出她对妹妹的维护之心,老太太面色稍霁,换她起来又说道:“何时在我跟前这样小心翼翼了?我身旁,就这样坐不住?” 苏瑾妤勉强“呵呵”两声,心中依旧有些忌惮这位苏老太太。她再不如从前那般倾心宠爱自己,对于不确定的人物,苏瑾妤保总会保持警惕的心理。 “妤儿,你七妹妹是何时认识的俞家少爷?”老太太关心此事。 苏瑾妤便将苏瑾妍和俞恒的两次相遇皆告知了她,话语间,自然还夸张了些许,“祖母,孙女想,俞家世子上回能亲自将七妹送到府上,足见他对妹妹的重视。说不准那,他还欢喜咱们家七妹呢~”语气欢快,带着几分高兴。 老太太低头思量片刻,复抬头问:“此事当真?” 苏瑾妤重重点头,后又撒娇道:“祖母,若是有这样好的机会,不如就成全七妹吧?” 老太太有些犹豫,本想着东平侯府这样好的亲事,给三姐儿最是好。不过,近来七丫头也深得她心,可一段时日的欢喜,如何能代替得了多年和苏瑾妤的感情? 十几年来,让老太太养成了个习惯,凡是有好的东西、好的事儿,第一个就想安排给心尖上的人。 “妤儿,你可要想清楚。侯府世子这样好的夫婿,将来可是难以再有!” 苏瑾妤低着头,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委屈般说道:“难道在祖母心里,孙女是那般贪图名利的人?侯府的世子再怎样显赫,非我良人,又何勉强?再说了,若是孙女不知七妹有意还好,现在………………那便是皇子亲王,我也是断不能要的。” 心中大为不屑,侯府世子又如何?曹杰一样是世子,将来一样会袭爵,等同的地位,自己为何要放弃倾心了二世的男人? 再说,太过容易得到的总不见得好。苏瑾妤就不信,以她之姿、以她之能,会夺不过一个苏瑾婵。自己便是就要嫁给曹杰,那样的话,他的人生中才能永不忘记一个叫“甄琳儿”的女子。 她就不信做不到! 老太太心中大叹她的有情有义,拉了她的手,口气极为温柔,“祖母没那样想,我的妤儿,从来都是最好的。” 苏瑾妤依偎了老太太,依赖地蹭了蹭她的胳膊,笑颜道:“祖母您可别去问七妹,她面子薄,若是给知晓我将这事说了出来,指不准还得跟我急。” “你这样为她着想,便是知晓了,对你也只有感激。”话中依稀还有一丝惆怅,没想到三孙女品性如此好。 苏瑾妤未有言语,她并不想让那么多人知晓自己在帮着七妹嫁给俞恒。 只要她一人知晓,今后凭她地位,说不准能在自己夺得曹杰一事上帮上大忙。再者,也必须瞒着八妹妹,否则自己的计划如何还能顺利进行?苏瑾妍是个直脑子,她不会多想,可外人难免怀疑自己好意。 毕竟,世子夫人的地位,诱惑太大。其实若没有曹杰,若自己的那份好胜、不甘可以淡些,东平侯府未免不是个好去处。 苏瑾妤早就将苏瑾妍当做手中棋子,心知今日能让她往东,明日亦能操纵她往西。眼前可以将她碰到天上,但她若是敢违抗自己,必然也可以让她声名尽损。 虽说让老太太将苏瑾妍当做未来要嫁去东平侯府的人选,可是她不愿七妹妹的亲事之路这般顺利,否则便感受不到自己的好了。只有她与八妹妹掐架更厉,苏家二房间的矛盾才能激化。 苏府、可不能平静! 七妹妹,你要有所得,自然也得有所失才可。自己的大事都还没着落,你又怎肯能当真幸福享安宁日子? 苏瑾妤心中一沉,她苏家的姑娘,谁也别想好过! 平阳侯府的寿宴,炮声不绝,四下贺寿之词不断,俞夫人一袭盛装,高坐在大堂上,因各府的礼物早在进府时就已记录,此时不过是接收众亲戚晚辈间的贺礼。 姑娘间的礼物,绝大部分都是绣帕或香囊等物,鲜少有其他新意。苏瑾妍抬眸看旁边的苏瑾妤吗,轻声感激道:“三姐,瞧送绣画的人很多,还好你为我准备了字画,跟旁人不一样。”话中有着难以遮掩的窃喜。 “人多嘴杂,咱也不能太过另类,你这字画,极好。” 正说着,就轮到了苏瑾妍,她上前微微俯身,怯怯地说道:“夫人,各位姐姐的礼甚好,小女仅有字画一副,聊表心意,原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跟着展出手中之物,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轻吟出声:“人间祥瑞四十春,漫步云端九千龄。” 俞夫人站起了身,还不待开口,却闻西边处传来声响,“咦,这不是三姐姐写的吗?” 第九十一章 应变 出言的正是苏瑾,她话音方落,众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皆投过去。几步外的苏二太太心下一急,恨自己没能拦住这口无遮拦的女儿,毕竟当着众家的面,哪能揭自家姊妹的短? 扯了扯女儿衣袖,孟氏斥道:“儿,休得胡说!”跟着转身,对众人堆笑道:“我这闺女,最爱说笑,大家切莫当真。” 苏瑾鲜少被母亲如此厉色,心头的疑惑一时憋在喉间,茫然地左顾右盼,似是还未意识到她随便的一句话会给苏瑾妍和苏家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察觉到众人投在自己身上狐疑的目光,苏瑾妍睨了眼苏瑾左侧几步处的苏瑾妤,拿着手中字画静静地走到八妹妹跟前,细声道:“因是要送给俞夫人的礼,我心中忐忑,前几日便取了它至三姐姐屋子,请她指点一二。八妹妹,你只瞧见这字画摊在三姐书桌上,可难道连我的字都不认得了?” 说者嘴角含笑,一派的镇定自若。余光扫了眼在场的夫人小姐,耳旁似还响着众女怯怯猜测的声音。 苏瑾妍缓缓低头,突然又似意识到了什么,“呀”了一声才又抬首:“我竟是忘了落款。”跟着极不好意思地望向俞夫人,福身道:“夫人,这字画虽非出自名家,却也是小女子一片心意,请允许我注上年月。” 俞夫人自然道好,让人取了笔墨过来。 苏瑾妍道了谢,这才取起毛笔,就着案几便书道:苏氏七女、于文康廿七年春敬上。 表情恬淡,毫无慌乱,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苏瑾妍轻轻吹了吹才又献于俞夫人。 众人的目光很自然地将右下角的小字与对联上的大字做比较,都是名门闺秀和有见识的夫人,凡对书法有点见地的人都能看出笔迹相同,出自一人。 俞夫人笑着夸道:“没想到苏七姑娘小小年纪·居然写的一手好字。” “夫人谬赞。”苏瑾妍表现得不卑不屈,转身便反走到苏二太太身旁。 八妹妹正在被训斥,“你这孩子,自个都没弄不清楚·毛毛躁躁的,差点就冤了你七姐姐。” 周边亦有闲言传来,都是暗自指责苏瑾的的话。 似是丝毫未注意到左侧处传来的震惊目光,苏瑾妍只勾了孟氏劝道:“二婶,这事怪不得八妹。她向来真诚,方才见着出现在三姐屋里的字画在我手中,反问一声也是人之常情。” 跟着转身·就对着苏瑾妤说道:“八妹妹误会了,三姐你倒是也不吱一声帮我下。”苏瑾妍虽是笑着说的,陈述的口气并不含指责,但旁人本投在苏瑾身上的目光却跟着转了过来。 苏瑾妤顿时僵在远处,心中也琢磨了起来:这字画,明明就出自我之手,怎地七妹妹就私下给换了呢? 苏二太太不忍真责骂女儿,且若外人怀疑儿是存心想害家姐当众难堪·这样的言论一旦是传出去,姑娘家好好的名声难免染上污点,会被人说心思不纯等难听话。如今七侄女给了个台阶下·本身也没有丝毫怪罪自家女儿的意思,孟氏当下为了含糊过去,自然也只能将错归在苏瑾妤身上。 望向三侄女,苏二太太沉声道:“你这孩子,明知儿性子迷糊,怎么也不晓得为你七妹辩驳一声?”虽说是婶婶不好多疾言,但今日是她带着苏家众女出的门,在外自然就由她管教。 否则,回到苏府,让老太太和大嫂晓得在外出了差错·难免要编排自己一顿! “我方才缠着三姐说事,竟是都没反应过来。二婶,您也别怪三姐姐了。”出乎大家意料,苏家最小的九姑娘为苏瑾妤说了话。 苏瑾妍闻此,只能在心中暗自佩服苏瑾妤。来苏府未满三载,竟是让谁都向着她! 苏瑾妤终于出列福身·朝大家歉意道:“是晚辈的疏忽,大家莫怪。”也不多做解释,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 知道了是场误会,谁也没有再提,这段插曲便很快过去。只是后来妇人间闲聊说家常,有夸到苏七姑娘送俞夫人的贺礼时,难免又添上了几句苏三姑娘身为姐姐,有所失礼等言辞。 夫人们坐在厅内,有姑娘早溜到了外面玩耍。苏瑾对身旁人内疚道:“七姐,对不起,差点害了你。” 苏瑾妍摇头,无碍道:“不过是件小事,别放在心上。” 后者还欲再说,不想就被孟氏唤了过去。苏二太太爱女,心底难免存了私心,自然是让亲生女儿跟在身旁,介绍给众位贵妇。 苏瑾妍的视线还留在孟氏母女身上,旁边就传来一细细的轻声:“七妹,咱们出去走走。” 转过身,正是沉了脸的苏瑾妤。 苏瑾妍应好。 “三姐、七姐,你们去哪,我也去!”九姑娘苏瑾嫣的声音,旁边的苏瑾媚也是一脸期盼。 苏瑾妤吩咐般的口吻,“你们且陪在二婶跟前,我与七妹马上就回来。” 九姑娘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六姑娘倒是干脆颔首后便朝众夫人走下了台阶,苏瑾妤拉着苏瑾妍的手就快速往旁边的小道去,步子匆匆,似-。苏瑾妍都差点没跟去,至人少处前方的人才甩开自己的手,就这样背着身子质问道:“妹妹你这是不信我,才自己又写了一份?” 她虽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苏瑾妍却依旧着急地拉了她的袖子,慌乱道:“三姐姐,不是这样的。” “不是?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竟私下还备了一份?!”苏瑾妤重重甩了衣袖,转身,满脸愠怒。 苏瑾妍第一次见她这样的表情,心中竟然有些许成就感,自己居然能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姐姐这般激动。当然心中那样想着,面上却吱唔着,似是极其不好意思地道:“三姐,你的那副字画,昨晚上我不小心泼脏了水。没有办法·才只能重写一份。” “呵~是吗?”苏瑾妤嘴角噙了抹冷意,看着苏瑾妍的目光有些复杂。 是不是自己小看了她? “自然是的,你不信我的话,我找茉莉过来。”苏瑾妍嚅动着嘴唇·愧疚道:“我怎么敢骗姐姐?” 见着她这般乖巧柔顺,苏瑾妤慢慢压下心头的怒意,但还是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对方,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说道:“我倒不知妹妹你何时练得这样一手好字?!” 前世身为东平侯府的主母,怎么可能不练一手拿得出面的字? “是前阵的才习的。三姐你也知晓母亲给我请了几个女先生教我念书,她们说欲要读书,必先习字。若是连字都不会写·何谈诗书?”苏瑾妍说得真切,眉间尤有忧色,似是极担心苏瑾妤不信。 虽然知道今天这样一手会引得她怀疑,但是两害取其轻,自己不得不这样做。前世是自己动了八妹绣画的手脚,又当面说了几句难听话,最后惹得苏家颜面扫地不说,二婶回去找老太太告状·母亲护己,渐渐的连八妹妹都与自己产生了嫌隙。 这一次,自己不肯再如苏瑾妤所愿。她便私下误导八妹妹·让她当众戳穿自己造假吗? 她便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真想不明,此计虽搅了苏府二房的和睦,但也让苏府成了外人的笑柄。内宅不宁,男儿外面还能有什么建树? 她虽是恨苏家,但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冠上了“苏家女”的身份吗?苏府的名声损了,于她又有什么好处?还是她就那般有把握,可以成功嫁给大姐夫? 苏瑾妍在心中大大鄙夷。还想算计?最后这过错就让你一人独揽!以为自己和八妹妹性子单纯直接,便真能被她玩弄于鼓掌? 心中甚是快意! 苏瑾妤一直观察着七妹妹,瞧她只低着头·似是极为恼怒,心中的疑虑才慢慢淡去。方才本是想看场好戏,最后却不防热闹转到了自己身上,真是晦气! 不过…… “这事姐不怪你。” 苏瑾妤恢复了往日的声音,清细绵绵,拉了对方的手·叮嘱道:“不过,等会俞世子来了,你可还得听姐姐的安排。” 苏瑾妍抬头,似有所思。 “莫不是妹妹怀疑我还能害了你?”苏瑾妤严肃着面容反问。 苏瑾妍露出一抹无比信赖的笑容,“怎么会呢~姐姐都是为我好。” “你明白就好。瞧二婶的私心,拉着八妹妹就与俞夫人和众夫人在那交谈,显然是在为她今后做铺路。你啊,若是还想嫁给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就只能自己努力。”苏瑾妤语重心长。 苏瑾妍在心中嘀咕,她才不想嫁给俞恒呢!这个东平侯府,再没有自己的心上人,也绝不可能是她未来的归宿。只是三姐姐疑心太重,方才的事她也不定会信全自己所言,若是自己这次不听她的,说不准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会恢复到从前的局面,或者比之前更糟糕。她若不信自己,那必定会心狠手辣、先除之后快。 苏瑾妤是不会允许她身边存在危险的。 苏瑾妍心生无力,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斗不过她。她在苏府近三年来的部署,必须先慢慢瓦解了她的势力才能下手。自己可不想到鱼死网破的地步,重活一世,为了她而赔上自己,多么不值? 看到苏瑾妍点头,苏瑾妤满意一笑,拉了她并排往后走,嘴边还嘀咕道:“那等会就看我手势行事,我会让桑葚将你那两婢子绊住,见到俞世子的时候切记不要太急。男人嘛,你得有点手段,要欲擒故纵。 七妹,早前我说的,可都记住了?” 苏瑾妍腼腆地“嗯”了一声。 二人走后不久,却是旁边拐角处走出一玉冠紫袍的男子。他正是匆匆回内院的俞恒,望着远处的那个背影,眼中噙了抹笑意,一字一字念道:“欲擒故纵?” 第九十二章 情愫 已正时分,东平侯府的子女依序向高坐着的俞夫人拜寿。 待礼仪结束,外面就有人报来了宫人,一干人自然很快就涌了出去。 是皇太后宫中的人,赏了些许珍宝下来。俞家阖府跪下谢恩后不久,贵妃和皇后宫里的人才至,贵妃送的是一尊玉观音和一株红珊瑚,上方缀满了宝石玛瑙,寓意长寿:皇后送的则是一套宫夜色的头面与千年人参。 俞夫人郑重谢赏后,让大管事迎他们出去酒席,对方皆以“回宫复命”为由,客气地离开了东平侯解。 如此,众妇望向俞夫人的目中尽是羡慕,纷纷围着她进屋欣赏宝物,一下子堂内堂外好不热闹。苏瑾妍正欲转身跟大伙进去的时候, 便发现衣袖被人揪了揪,抬头就见着苏瑾妤伸出手指,往东南方向指了指。 苏瑾妍放眼过去,笔直的紫色身影正侧首与旁边一冰蓝色绸衣的少年说话,当下步子就滞了滞。 苏瑾妤很敏感地往周围瞧了瞧,对自己的婢子使了个眼色才拉上苏瑾妍往前,细声道:“七妹,再不去可就没机会了。” 苏瑾妍顺从地跟上她的脚步,脑中思绪乱飞,想着等会真见到了俞恒要说些什么。苏瑾妤这样的霸道性子,推诿不去是无可能了。再者,若不走上一遭,苏瑾妤指不准还得下其他的招。 踏上东南的小径,初春的风让人清醒,苏瑾妍忍不住开口:“三姐,他旁边有人。”抿住嘴唇,时不时地往前觑上一眼。 苏瑾妤自然也发觉了,望向三丈外的边走边谈的二人,蹙起了眉头道:“是俞二爷。 从她的声卒说,苏瑾妍听出了为难。 “不如,等下午再去?”苏瑾妍试探道。 苏瑾妤便瞪她一眼语重道:“等会开了席,俞世子必然在外院招呼届时身边男儿更多。”话刚说完,抬起头就欣喜道:“俞二爷走了,七妹你快过去!” 苏瑾妍转身,那冰蓝色衣袍的少年果然往岔道那离去了。 也不等苏瑾妍应声,苏瑾妤已然拉起了她的手往前,步子显然比早前仓促了些许,嘴中还念叨:“七妹,切莫忘记我说的这感情的度必须把握好,要让他摸不透看不明。状似有意却又得矜持便这样让男人心痒痒的才好。对了,你帕子呢?,… 苏瑾妍自袖中取出,不明道:“在这呢,怎么了?” 苏瑾妤锐利的目光瞅到她粉色帕子上的“妍”字,笑了道:“说会话就可离开,莫要多停留,毕竟周边人多,别给人瞧见了。但是要记得,离开时,将这帕子留下便装作不小心地丢下。七妹,你这人一做戏就不自然,等会记得千万别给他看出破绽”……丁嘱的话中,似是还夹杂着不放心。 听着这些极尽“真诚”的话,苏瑾妍嫣然笑道:“三姐关照地真仔细。” 心中却小声嘀咕,将帕子故意留下?这种事也就她能说得出来莫不是真当自己涉世不深,连这层严重性都不懂? “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摆弄了下苏瑾妍头上的珠钗,发现前方的人竟已经向北处拐弯,苏瑾妤忍不住咕哝出声“怎么反往里走了?”“是啊不该是往南边去吗?”苏瑾妍似是也想不通,还伸手挠了挠头。 苏瑾妤却似比她还急迫,推了她道:“别管他去哪你截住他就好。听话,快去吧~” 苏瑾妍领首跟着似想到了什么就停下步子,直视了苏瑾妤说道:“我知晓了,三姐你回去吧。” 后者愣于原处。 苏瑾妤便红了脸,低头细声道:“三姐你跟着,我会紧张的。”“哦~原来妹妹是怕羞了。”苏瑾妤拍了拍她的肩膀,应允道:“好好好,我不跟着。” “嗯,连茉li和丁香都没跟着,今儿这事可只有姐姐你知晓。” 说后似是担心她多想,苏瑾妍又添道:“你连八妹妹都不可以说。”这话却是必须得说的,让她心中也有个醒,今日自己寻俞恒意识,只有自己与她知道。如果传扬出去,必是她的责任,侥幸不得! 苏瑾妤只把意思偏重在了后面半句话,应下“好”。 苏瑾妍便往前走去,步子放得很缓很缓。后面虽没有脚步,但她不能确定苏瑾妤有没有在一旁观察。所以就是不想去见俞恒,好歹也该往前走些路,待见不着了身影再寻路回去。 可饶是苏瑾妍的步子一慢再慢,跟前方人的距离却越来越小。她正纳闷之际,俞恒往右转了身。 风中夹着树叶“沙沙”的声音,周边很安静。 她这才意识到已经离开了热闹处,再抬头,紫色的身影已经停在了前方的桐树下。苏瑾妍耳中“嗡”的一声,他早就知道自己跟着他?左右遥望,却是个适合谈话的地。 他显然是在等自己过去,她还能镇定地择路离开吗? 微微思付,她却真的转了身,抬脚欲往来时的路走去。慢慢地回去,便是苏瑾妤,也不能再说事了吧? 但身后已然传来了声音:“苏姑娘这话还没说,怎地就要离去了?”温儒含笑。 苏瑾妍只得硬着头皮转过去,脑中还转着,是装傻称“这么巧”还是直言? 若是如前世那般为了搭讪,她自是揉着帕子、一脸紧张小碎步地走过去,只是现在苏瑾妍闭了闭目,跟着才往前,亦昂头回道:“世子好生聪明,竟是一早就发现了我跟在你身后。” 苏瑾妍停在空地处,离桐树相隔一丈有余。 俞忆似是有些意外,她竟然没有急着亲近自己?想了就抬步往前走去。没关系,她不过来,自己过去也是一样的。 “找我何事?”在少女两三步处停下。 苏瑾妍早前想了百十种开场白,现在出口却只道:“上回得世子相助,小女子特来谢过。”跟着盈盈一欠身,目光却望向旁处。 “举手之劳,苏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凝望着她,似是很期待她接下来该有的动作和言语。 苏瑾妍沉眸应道:“受人恩德,亲自道了谢才能不搁心上,否则总觉得欠了旁人。”音无波澜,跟着又说道:“侯府宾客众多,想来世子繁忙,我先告辞。” 转身,大松了一口气,苏瑾妍才起步。 俞恒愣住间,前方的人已经离了一段距离。不知怎么,素来沉稳的他急急开口:“姑娘都还未曾近我,怎地就要疏远离去了?” 欲擒故纵…… 苏瑾妍满面惊讶,那人却已经走到自己身后,戏*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走得这样匆忙,可是见我太紧张了?”虽是这样说,但俞恒心中很清楚,眼前的少女面对自己的时候或有走神,却没有紧张。 而方才她转身之际,那松背的动作,更像是解脱。 他的眉头蹙起,内心深处划过失落。 苏瑾妍已经近了走道,南边处岔口偶尔能见到东往西来的侍婢,那些忙碌的身影让她心中一忧,许是快要开席了吧?不想被旁人发现自己在这儿,且身旁还是她们府上的世子,苏瑾妍转身往旁处站了站。 “你听到我和家姐的对话了?” 俞恒点头。 苏瑾妍有些焦急,关于八妹妹的话他是不是也听到了? “你从哪里开始听的?” 俞恒见她现下倒是有些紧张,笑了便回道:“你姐姐说让你见着我时,该都听她的安排。”右手勾起腰间的玉佩,颇为惬意地摆弄着流苏。 苏瑾妍低头想了想,轻问道:“那你也知晓我八妹妹倾慕于你了?” “我不识得你八妹。” 俞恒说着就凑近几分,专注地望着眼前少女,启唇复道:“只识得你。” 没由来的,闻见他的气息,苏瑾妍的心跳竟然快了几分。 她有多久没听到他这种温柔语气了? 虽是这般,但前世的记忆涌现出来,那份厌恶感更浓。她往后退上几步,抬头警惕地望过去,眸中还带着几分复杂。 俞恒似是察觉到了来自她身上的那份敌意,步子又往前。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总觉得无形之中有股力量,催使着自己去接近她。 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 “我跟你,可曾有过过节?“俞恒终于问出了声,皱紧了眉头凝神文道:“为何我总觉得你对我很敌视呢?” 事实上就很敌视,还有仇恨呢!前世有多少不甘,今生就有多少愤怒!便就着这样的他,结发三年,竟是连最后一面都不愿相见!其实,时至今日,苏瑾妍亦不明白,他俞恒到底是个多情之人还是无情之人。 总还是看不透他,苏瑾妍调了调气息,抿唇未语。 似是意料之中的,俞恒只再道:“你既是不喜欢我,为何对你三姐那般表现,还欲表现出一副想和你八妹相争的模样?” 苏瑾妍惊诧不已,连面色都冷了几分,顿了下才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俞恒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你对我有情愫的,是吧?” “世子爷说话,一向这样直接吗?“苏瑾妍抬头,仰视着这个自信满满的少年。 哪知对方又展出笑容,一脸从容地回道:“是你表现地太过明显。 若是你不在意我,又怎么会担心旁的女子接近我?” 第九十三章 选谁 苏瑾妍闻得这话,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挑眉反说道:“真正的在意,不是表现出来,而是感觉。” 俞恒俊朗的容颜上看不出纷纭,只是那凝聚着的目光,透露了他心中的诧然与惊讶。 或许还有丁点探索。 苏瑾妍却是不顾,径自又道:“听、外面多热闹,怕是要入席了,小女子先告退。”说完从容福身,竟是没有丝毫异样。 俞恒身为东平侯府的世子,自然有责任去前院招呼宾客。可不知为何,见她转身欲走,心底就有股冲动,想要留住她。且这份冲动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来不及思考他就已经开了。:“你,不想嫁给我吗?” 苏瑾妍的脚步再次顿住。前世里,他高傲疏远,并不似今日。 俞恒看不清她的表情,复又对着她背影问道:“咱们两家马上就要结成亲家了。” “我听说了,你们俞府,许了世子夫人的位置。”苏瑾妍坦然转身,说得一脸平静“今日二婶带我们众姐妹过府,不就是让俞夫人和世子您挑选么?” 听她说得这样直白,俞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第一次在茶寮里见她时,她身上的那份刻意的忽视冷淡;又或是上回雨路相遇,她对自己好意决然拒绝的声音。还有,明明紧张,但面对自己却又如此冷漠。 他自认为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对待,且完全是无理由的。以他的身份址'位,向来都是别人huā心思刻意讨好奉承,而她却是故意仇视。 他仵于认清了,她清明的眼眸中,似有似无淌过的是仇恨、是哀怨浓浓的,如何都化不开,却又被她强制压下。 为何她会恨我? 俞恒在心中自问,身子禁不住微颤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对上她的反问,他竟觉得其中含着嘲讽。 “听说你送了副字画给我母亲,她对你印象应是好的。” 低头,他亦思不透为何要说这话。 苏瑾妍浅笑并不达眼底“不要选我八妹妹。” 苏瑾方才虽然失言,但因年幼,在外人眼中看着不过是少了分成稳。以苏瑾妍前世对俞夫人的了解,是绝对不会喜欢莽撞性子的儿媳。所以,只要俞恒不将注意放到她身上,饶是二婶再有心撮合这事最后也成不了。 “那我要选谁?”俞恒逼近,语调颇高。 苏瑾妍却真的沉思了起来,她不想八妹妹嫁给俞恒,自己更是不可,那谁才是最合适的人?其实她多么想说一句,今年你父亲便会去世,没个两年你根本不会完婚。 “是不知道,还是不好意思开。?” 虽然苏瑾妍一再强调她不喜欢自己但若是没有感情,又怎么会特别对待? 或许,她是反其道而行吧? “你成功了。” 蓦然地俞恒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瑾妍不解地望向他,眉宇间夹了几分茫然。 “不管怎样,你已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苏氏七女,第一次见面,我便记住了你。”厚薄相宜的双唇抿紧,眉目间带着难得的温和,似春风拂絮,让人的心宁和起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苏瑾妍,他、好像是误会了自己。 可亦明白了一个事实:今生,他是对自己动情了吗?手忍不住按住胸口隐隐地尽是苦涩。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原来,当你的目光不再追逐一人的时候,你便成了他所关注的对象。 苏瑾妍觉得,前世努力争取他感情的那些日子,活得像个笑话。 “若不是俞夫人决定世子夫人自我们苏府上出你本来选择的范围,应该是在场的所有世家的女儿吧?你若不是东平侯府的世子,又岂会如此关注我们苏家的女儿?” “你们既是都明白,也该清楚只有被选的资格。” 苏瑾妍心生恼意,辩驳道:“若不是你们侯府有所图谋,又岂会让我们苏府占这样的便宜?”昂起头挺直了身,她也不甘示弱。 俞恒本还在为自己说的前一句话而感到后悔,突然听得眼前人这话,当下就仲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双目瞪大,严肃道:“你知道了?她竟然都跟你们说了?!”手下力道加重。 苏瑾妍本只是试探,但现在心中却有了几分了然。她细细想过很多种可能,俞府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家这样好,又是后/宫扶持,又是结儿女亲家,若说从苏府得不到一丝好处,谁信? 尤其是她深知后来皇贵妃与二姐姐生产后的结果,心中的疑云就更是重。只不过那样大胆的猜测,她不敢确定,现在见俞恒的表情,倒真明白了几分。 俞恒虽然是副温雅书生的模样,但是手下力道也不小,就是隔着衣裳苏瑾妍都疼地皱眉。晃了手臂挣扎,美目一瞪就控诉道:“你松手!”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俞恒手下力道加重,动作也往上一提,苏瑾妍差点就撞上他的胸膛。 她倔强的双眸抬起“知道什么?你这人怎么说话好好地就动手,让人撞见了我还怎么办?” 瞧她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俞恒下意识地松了力道,却依旧没放手,继续问道:“那你说什么我们侯府图你们苏家什么?” “没有吗?” 苏瑾妍无辜的面容风轻云淡,别了别嘴又嘀咕道:“侯府选媳妇这样的好事都能落在我们苏家,我还以为其中有什么缘由呢~” 俞恒瞧了瞧她,最后松开了手。 得了〖自〗由,苏瑾妍揉了揉手腕,最后咬牙道:“真是个野蛮人!”说完就转身跑了开来。 这一次,俞恒没有再制止。 她方才丰富善变的表情,还是头一回见呢~ 直到转身,他才发现,最后她还是没回答到底想不想嫁给自己。 苏瑾妍直奔了半条小径,才慢慢往厅堂处折返。对于东平侯府,她一点都不陌生,所以很快就到了热阄处。 已经有婢子在开始布膳,姑娘妇人们两三成群地坐立在四下说笑。 苏瑾妍的归来,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咦,七姐你在这啊?”最先见到她的是苏瑾。 苏瑾妍笑着点头“八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左右瞧了瞧,竟是没发现其他姐妹的身影。 苏瑾朝西边人群处怒了努嘴“三姐她们在和俞府苏姑娘说闹呢。”口气闷闷,透着一股失落。 苏瑾妍心知苏瑾和俞四姑娘有过节,并没有多言,只拉了她往一旁去。二人才坐了一会,就见着苏瑾妤拉了华服珠翠的俞巧倩过来,一双妙-目在自己脸上打量,似是急于知晓心中的好奇。 俞巧倩见苏瑾妤不开口介绍,忍不住就松开了她,亲热地拉起了苏瑾妍的净,和气道:“是妍儿妹妹吧,我们上回在茶寮见过的。 苏瑾妍闻她口吻这样亲切,不禁打了个寒颤,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只淡淡回了声“四姑娘”。 “做什么这样客气,三姑娘说你方才在外赏huā,可是觉得我们侯府景色宜人?这样,待用了寿宴,我带你去逛院子。” 俞巧倩喊苏瑾妤是“三姑娘”唤苏瑾妍却是“妍儿妹妹”她心中警觉,望着她不知所以。 “倩姐姐~”正说着,便有陌生的姑娘拉了她离开。 俞巧倩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前还对苏瑾妍嘱道:“等会你和我坐一桌,下午陪你赏huā。” 瞟了眼她的背影,苏瑾妍忍不住抚额,她一定是已经认识了三哥哥。 唉………… “八妹,方才二婶找你,好似是有事,你快过去吧。” 苏瑾妤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苏瑾,之后便拉了苏瑾妍往角落站去,着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苏瑾妍装作一副苦恼的模样,抬手微微撩起衣袖,上面赫然是被禁锢后的紫红。她一脸难受,低头对苏瑾妤回道:“他看穿了我的把戏,叫我今后都别去找他!” 苏瑾妤当下一愣,厉色道:“不是让你小心点吗,怎么这样无用?” “我、我也不想的。” 苏瑾妤觉得这七妹妹真是有头无脑,居然连一个涉世不深的贵公子都搞不定,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二婶与俞夫人越来越和睦,就刚才,俞夫人还将孟氏介绍给了众贵妇。 八妹妹是绝对不行的。 苏家即使要有东平侯府这样强的亲家,但这嫁入之人今后也必须由自己操纵,不得真正成为苏家的依靠。 “三姐,那位俞四姑娘是怎么回事?” 苏瑾妤冷不防地听她说这话,反问道:“有何不妥?” “早前我见过她,她、并不喜我。可是方才,好似和我很亲密的样子。” 苏瑾妤见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笑了道:“早前都过去了。七妹,她可是真正的贵女,你莫要惹怒她。” 苏瑾妍歪头,似是在等她后面的解释。 苏瑾妤便凑到她耳边“她方才问了我不少三弟的事,想来是……”退后一步,抿唇含笑。 望向不远处地俞巧倩,又瞧了瞧眼前的苏瑾妤,苏瑾妍突然心生一一个想利用我做好人,一个想利用我嫁给三哥哥? 异想天开! 第九十四章 阴谋 宾客欢,人影散,东平侯府烛光摇曳,点点烛泪滴了满台偶尔发出“滋滋”的声响。俞夫人正襟端坐,望着站直的儿子就问道:“今儿个你瞧着苏家众姑娘,可有对哪个比较上心的?” 俞恒低首,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双倔强的眼眸,或有冷漠、或有狡黠,又藏着哀愁。 俞夫人见他深思,笑了笑便又道:“看来是有了,这样就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早前儿子可一直不太赞同这门亲事。 俞恒露出一抹几不可见得笑容,含糊道:“母亲,容儿子再观察一阵子。” 婚姻大事,俞夫人也不勉强,只朝他招了招手,亲昵地问道:“告诉母亲,是苏府的几姑娘?” 不知为何,想到她并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问题,俞恒就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这样的念想颇扰人心燥,他微微皱了皱眉,静了好一会才说道:“也不知她愿不愿意。” 俞夫人听儿子在思考这个,当下就一声嗤笑,宠溺地回道:“你这傻孩子,能嫁进咱们侯府,是她们苏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瞧今天,除了那位坡脚的五姑娘,无论年纪,苏府的女儿可都到齐了。” “母亲觉得哪个好?” 俞夫人拉过儿子的手,思索回道:“我心里是中意那位三姑娘,模样好、出身好,又是老太太亲自教养的,规矩礼仪都不错。我私下问过苏二太太,三姑娘比你小了两个月,年纪相当。” 俞恒的眉头微微皱起,那位苏三姑娘是举止有礼,标准的大家闺秀,就是少了几分吸引。 “其实我看着那位六姑娘容貌艳丽,精于打扮,逢人说话都有张利嘴。若是为妇,今后自然能为你内整后院…外交各府。可惜,就是个庶房庶女,地位太低了。”俞夫正说得起劲,抬头却正见儿子一脸凝重…忍不住就晃了晃他,不解道:“恒儿,你可有再听母亲说话?” 俞恒回神,低头回道:“听着,听着呢~” “那你倒是说句话呀~”俞夫人有些焦急,想着事态严重,便又咕哝道:“那位如妃也是有小心思的…她现在仗着孩子还在腹中,知道娘娘和咱们家必须迁就她们。上回小公主的事,虽然是敲了个警钟,可就担心咱们再拖下去,她来个玉石俱焚啊。” 俞恒从小都事事如意,从未被逼过。长这么大头一回,就是他的亲事,他心中确实有不愿的。 “儿啊…娘知道委屈了你。今后你继承了你父亲的爵位,那苏氏女便是当家主母,你说难道我不想你有个势大的外家?可是皇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你大姐她身边只有三个公主,若没个皇子傍身,今后还不是任由萧皇后安排?她进宫多少年,与皇后就斗了多少年,真到了后面,不止是她,就是三位公主的命运也堪忧啊。” 俞夫人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外人都只瞧见了东平侯府的风光,哪知这背后的忧愁? 俞恒心中有所动容,他知道自己必须妥协。但是一贯的骄傲…连女人都得被逼着选,着实不甘。 “我本是瞧好了八姑娘的,想让她许配给你弟弟,待今后再给你选个亲王之女。但是万万没想到,如妃看重的是咱们家少夫人的位置。她在意的不是她亲妹的前程,而是整个苏氏家族。”俞夫人循循善诱…安抚着儿子“瞧你方才,不也是有中意的了吗?咱们就先娶进来,今后你再有如意的,母亲也允你纳进门。” “母亲,儿子总觉得这不是久之计。 授人以柄,今后岂非一辈子被苏府的人钳制?”俞恒说出心中忧虑。 俞夫人却突然笑了“这怎么可能?如妃还能把原委告知她家里?一个小公主,就够她掂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要知道,若非你大姐,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今天,就是哪天她母女俩给人害了,又有谁会在意?现在咱们保她家族富贵,若是她还敢存其他心思,那时候孩子都落地了,咱们还怕她不成?” 其实若非关乎他的终身大事,俞恒对这些事并不如何在意。此时见俞夫人说得这样笃定,就敷衍般回道:“希望那腹中真是皇子才好,否则咱们可是白忙活了。”说着又咋了咋舌,添道:“那三姑娘我不喜欢,母亲,这人儿子得自己选。” 俞夫人先是诧异,本以为苏瑾妤是最合适的人,不成想却被儿子给否定了。 那他想选谁? 到底也知不能逼得太紧,便点头依了他。 苏瑾妍方回到府上,就被罗氏的人请到了苑源楼。 “妍儿,今日可怎么样?” 苏瑾妍惊讶于罗氏的紧张,想起前世里她本不太看好俞恒纳闷着就回道:“什么怎么样,母亲问什么?” “自然是俞夫人和俞家世子怎么样?”罗氏拉了女儿的手,眯笑道:“下午我见了老太太,她是属意将你嫁过去的。” 苏瑾妍表情僵住,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事”老太太居然会安排给自己。 转念一想,便知是苏瑾妤插了手。心里泛出一抹冷意,她还真是好,看来是铁了心想自己嫁到东平侯府了。 “女儿见俞夫人喜欢三姐姐的。”苏瑾妍抿唇说道。 罗氏脸上显然有些失落,叹了气道:“你三姐是讨人喜,但是妍儿也不错。今日不过是方见面,今后还有机会。东平侯府是皇贵妃的娘家,若是能嫁给世子,你这下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母亲,女儿今后选了夫家,不也一样是依靠?”苏瑾妍对这种夫家势大便是依靠的想法并不认同。 再者,真嫁了过去,她有没有下半辈子还是个大问题。 其实,今生的很多事都有了变化,比如俞恒,却是他对自己主动了。再者,大姐姐那边解了安危,只要顺利产子,苏瑾妤自然就没有理由去与大姐夫定亲。最后不会发生那个事,而自己也有法子,让她介入不了自己的婚姻。 自己可以经营、可以使计,说不准可以好好的收了俞恒的心,过一段幸福的婚姻。 可是,他还值得自己这样费心竭力吗? 前世的种种,早让她对他寒了心。就算是重来一遍,就算是如愿以偿了,那些记忆就真的能消失吗?她绝不会再沦陷他的感情、他所谓的温柔! 罗氏只当女儿想法简单,摸了摸她的发便说道:“傻孩子,你不懂。做姑娘和为妇不一样,妻凭夫贵,你若是有地位,走到哪别人都巴结你。可如果………………”低首见女儿心不在焉,便知晓她不爱听这些,嘘了口气就沉默了。 “母亲,我觉得这亲事来得不纯粹,未必就长久得了。再说了,跟了知道疼惜自己的,那才是良人。俞家世子再高贵,若心中没我,我又何必眼巴巴地赖着他?” 罗氏微有诧然,她没有见过那位俞世子,但是也听人说过,生的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妍儿对他印象如何?” 苏瑾妍撒娇般就道:“huāhuā公子一个。”说得好不肯定。 “呵呵,妍儿不喜欢咱们就不勉强,让她们争去。”罗氏宠爱着说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表情有些失落。 苏瑾妍便问怎么了。 罗氏只笑了笑,犹豫着也没说什么,最后才感叹道:“不嫁也好,攀了东平侯府的亲事,也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苏瑾妍听得心里一怔。 出了苑源楼,并没有直接回绛绫阁,而是径自去了苏晏的院落华清楼。门口的小厮见着身影,便迎上前,请了安喊道:“七姑娘。” “哥哥在吗?”伸头往里瞅了瞅。 那小厮哈着腰,点头道:“在的,爷才回来,正在书房呢。” 老太太和苏老爷待男儿的要求甚严,等小厮进去通传了,苏瑾妍才进去。书房的门开着,站在门口就见着坐在书桌前、低头专注动笔的人。待脚下步子跨过了门槛,那人似是才听着动静,抬头将手中的笔一放,亲切道:“妹妹来啦。” 走近书桌,苏瑾妍只瞧见五彩画料,各种粗细长短不一的笔搁满了笔架,宽敞的宣纸上,画的是正娇艳梅huā,各色缤纷。有堆积在地上,还有飘动在空中,好不生动。 苏瑾妍瞧后,勾唇笑道:“原来哥哥在作画啊?” “是啊,应了人的,明日再不给可就恼人了。”苏晏咧嘴笑了笑。 苏瑾妍绕到苏晏身旁,漫不经心地道:“你的画,我都没几幅。这是谁要的?哥哥你向来不爱画huā草,那人好大的面子,竟然说动了你。”欢快的语调,并不是真的生气。 “是东平侯府的姑娘……” 苏晏方开口回话,苏瑾妍身子就一颤,连他后面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沉了脸色“哥哥何时认识了俞四姑娘?” 苏晏未察觉到妹子的不对劲,只随意回道:“去年陪俞世子去珍宝阁替四姑娘娶首饰才识得的,前几日又和二哥去了东平侯府,凑巧遇着了俞家几位姑娘再赏梅,二哥他夸大了几句,四姑娘便问我讨画,我也不好拒绝。” 话音方落,眼前摊着的画纸就被人卷了起来,似有薄怒的声音响在耳旁“哥,下次别见那四姑娘了!” 第九十五章 定亲 从华清楼出来,苏瑾妍的心情远比方才沉重。挫败感。无力感蔓延了全身,这种明知后面是悲剧却又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奈,让她忧心如焚。 双手拳在衣袖里,须臾又展开,手指总不安地收缩,望向前方的眸中亦带了焦虑、含了迷茫。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活如前世的轨迹发展。 就方才,哥哥问自己为什么的时候,她居然无言以对。 能怎么回答呢? 哥哥一定会以为自己任性、使性子,或者就是偏激。他虽疼爱自己,可到底只将自己当成不懂事的小姑娘,便是表面应了,又怎么会当真,今后面对俞巧倩的时候也不可能漠然而过。 十几年的兄妹,苏瑾妍很清楚苏晏的脾性。 苏府现在已经与东平侯府扯上了关系,且又是在不得不结亲的前提下,今后二府的往来只会更甚。哥哥重诚信,刚刚若真将那副画撕了,他对自己生气是一回事,就怕俞巧倩会更有借口与他纠缠。 得想个法子,让她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次日,苏瑾妍去慈云阁陪老太太说话。一边帮她捏着腿,一边又哄她开怀。老太太半躺着身子,眉目间透着慈爱,亲和地盯着脚边的人说道:“妍丫头快坐下。”苏瑾妍闻言点头,站起身却先绕到了她背后,帮她理了理腰处垫着的薄余,轻轻开口:“春寒陡峭,祖母的身子可好些了?”老太太显然被这一番孝心感动,拉过她的手止不住地点头“天虽依旧不暖,但到底比冬日里好得多,前几日太阳又好,开了窗那阳光洒在身上,暖暖地直让人眯眼入睡。” 婢子早搬了铺着软垫的杌坐儿在榻前,苏瑾妍坐下嘻嘻地笑了笑,颇是憨直。 旁边的案几上放搁着坚果,苏瑾妍忍不住就取了食,硬壳的破碎声在房里显得十分突兀。但苏瑾妍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还将录了皮的果肉递过去,一老一少,说说笑笑,很是轻松。 老太太早前就习惯她这种行为,又因这段日子的相处,并不觉得心烦。将手里她递来的果肉放进嘴里,瞧她只低头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咳”了一声,侧首又对屋里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苏瑾妍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只等众人都出了屋子才抬首,惊讶道:“咦,怎么都走了?”说完望向老太太,故作恼状道:“祖母,您将春兰姐姐们唤进来吧,我录地手指有些疼。” “那就别录了,你若是爱吃,回头都带回去,让丫头们做。”老太太的手伸过去,又握了握她的手心,一脸爱怜地说道:“妍儿将来可富贵着,这种事不用你做。”苏瑾妍显然一顿,继而不解地歪过脑袋“祖母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老太太面上满是慈祥,不答反问道:“妍儿昨日去了东平侯府?” 懵懂又迷茫,乖巧地点头“是啊,三姐姐、八妹妹她们都去啦。 “侯府怎么样?” “府邸好大,七绕八绕的,差点都将我转晕了。” 老太太笑意更甚,眯眼凑前道:“妍儿可喜欢?” 苏瑾妍便认真琢磨了起来,似是还将俞府和自家做了对比,最后才总结道:“那儿虽华丽漂亮,可我还是喜欢家里。”说完又录了个果子递过去。 “那样府邸,妍儿就不想住进去?”老太太松手接过。 这句话说得可直白了。 苏瑾妍心中一紧,跟着也明白自己这是被她从心里接纳了。否则如这类的私房话,她只会与苏瑾妤说吧? “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祖母、没有母亲,姐妹们都不在,住进去也没意思。” 听她完全这样的回答,老太太只当她年幼,摸了摸她的发才道:“傻孩子,将来总是要嫁出府去的,难不成我们还能陪你住一辈子?” 说完似是也不期待对方的回答,径自说道:“昨晚上听妤儿说,你送了副字给俞夫人,大家都夸你对不对?” 苏瑾妍乖巧地点头,虽知晓这不是秘密,但心里依旧抱怨:苏瑾妤这也汇报地太仔细了吧?再者,哪有人夸,顶多是几个赞赏的眼神罢了。 “想来各家夫人都看好你的。”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说完,复又添道:“妍儿那,明日让你母亲带你再去一趟侯府。” 苏瑾妍顿时僵住,睁大了双目问:“再去一趟?” 老太太坚定地点头“帖子我早上已经让人递过去了。” 苏瑾妍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浑身都紧绷着。不会是自己心中想的那个事吧?耳旁那略带苍老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的心思,祖母都知道,一定会成全你的。”苏瑾妍终于忍不住开口“祖母,您这是……?”后者会心一笑“傻丫头,祖母都和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明白?昨天和你二婶去侯府,与明日跟你母亲去,其中的意思可大不一样。”苏鑫妍自然是清楚。 若是罗氏领自己过去,只要双方基本满意,再加上之前的那个默契,直接将亲事定下来也是可能的。 明日……就过去? 苏瑾妍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人也站了起来。 前世好像就是先订了亲再完婚的但为什么那股抢了八妹妹的心上人的感觉那样浓烈?不、对俞恒,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很陌生的,是从什么时候相熟起来的? 越想越乱,她连连摇头。 老太太瞧得莫名其妙,坐起身喊道:“妍儿!” 声音并不如何高,却带着几分威慑的意味。 苏谨妍冷静下来,目光望过去,只见方才还慈祥近人的老太太此时沉脸,笑意顿收“怎么,你不满意?”说着脸色更冷了几分“我跟你母亲知会过了她应该和你说过了吧?”涉及罗氏,苏瑾妍自然不好再装傻点头道:“孙女听母亲说了。”虽恢复了乖巧的模样,表情却依旧僵硬。 “你过来。” 老太太面色严肃“我知晓你也是中意俞家世子的,虽说这等事本来是轮不着你,但妩儿年纪不够,你三姐姐又让着你。现在也不似从前,若非你最近的表现得体,我也不可能就这样同意你的心里该有个谱!”说得是这样直接,意思很明显要自己见好就收,少起那些小姐脾气和其他心思。 老太太说一不二,不会允许旁人说不愿或是不满足。 苏瑾妍觑她还隐含愠怒,终不敢再出声反驳。审时度势,现在的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是不及苏瑾妤的。 她记起来了,亲事虽然定下,却也只是口头上。且因为东平侯过世,婚期一再延后,待后来八妹妹的年纪也适合了二婶本就不甘心让步,后面的矛盾就更是激烈。 十三岁定的亲,却是十五岁才出嫁。近两年的日子,亲事虽然如愿了,姐妹间却再也不和睦。因着与八妹妹不合,她对苏瑾妤便越发依赖、信任。 苏瑾妍甚至都能想象出明日自己跟母亲前脚刚踏出府邸,苏瑾妤定然转身就去“安慰”八妹妹。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笑的事实。不管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俞恒,苏瑾妤要设计自己和八妹妹决裂,让苏家不得安宁,她早晚都能促成这门亲事。 老太太变了脸素来都是半天都不会缓和的。可今日却是例外,她许是估量着事情的重要性,便强制压下了怒气警告般道:“这个事你二婶早前都替妩儿来与我说过,要知道祖母选你还不是因为心疼你?”苏瑾妍已经不是前世的苏瑾妍,哪还会再相信她真的是为了孙女? 怕是迫不及待地就想将人塞到东平侯府吧?或许,还恨不得昭告天下,弄得人尽皆知。 心里没有亲人给的温暖,反倒是添了几分惆怅。 “不过你也别太莽撞,好歹还要东平侯府点头,否则光祖母成全是无用的。明日,你见了俞夫人,要好好表现,别再任性!”老太太说着,心中也不禁着急了几分,这孩子到底靠不靠谱? 若非妤丫头再三请求,昨日还那般为她说话,自己还真不放心让她嫁进俞府。明明有个年龄、才情、学识都相当的人,却只想着把机会留给妹妹。 只盼着这七孙女从前的混性子真的已经改了。 第二日,罗氏果真带了苏瑾妍去东平侯府。 同行的有老太太的人,苏瑾妍不敢表现得太无理,只能是俞夫人问一句才答一句,表现地有些木讷。但是她心中也明白,这是一桩利益婚姻,并不是纯粹地结儿女亲家,所以并没有报多大希望。 苏府的人离开后,俞夫人就派人请了俞恒过来,开口说道:“恒儿,你也知晓今日苏家太太来了府上,带来的是七姑娘。”想起苏瑾妍那迟钝的反应,顿了顿又言道:“苏家是想要尽快办亲事的,苏太太说了旁的姑娘年纪不太合适。” 俞恒闻言,面上并无波澜,低头思索了一二才抬头“那母亲您的意思是,………,?” “你大姐在如妃宫里的人说,那日苏二太太进宫,是如妃叮嘱了让苏家尽快与咱们家结亲。他们是担心着怕咱们反悔,虽然前天是带了很多姑娘过来,可其他的不是庶出就是年纪不够。”俞夫人叹了口气“我今日还提了句三姑娘,苏太太没有明说,我瞧着也不是非七姑娘不可。”“咦,她不是七姑娘的生母吗?”俞恒有些诧然,作为一个母亲,这稀好事自然该希望是落在亲生女儿的身上吧? “许是她们家老太太交代的吧~恒儿,就三姑娘和七姑娘二人,你定了咱们择日娶进来吧。”“我今日远远见着了她,就七姑娘吧。”俞恒说得漫不经心,心中却有丝许得意。 等到他自己察觉到的时候,也呆滞了。 第九十六章 妙算 轻轻地跨进屋,走至书桌旁,望着低首的苏瑾妍,丁香福箸轻道:“姑娘,老太太方让人送了梅花露来。” “知道了。”懒懒的应声,头都没抬一下。 丁香觉得这样的主子安静过了头,忍不住就问:“过不久您可就要嫁去东平侯府了,姑娘怎么好似不太高兴?” 话音刚落,苏瑾妍抬眸,眼神肃然,扯了笑回道:“我怎么会不高兴?丁香,你方才这话传到祖母耳中,定然少不了一顿罚的。”将手中的笔放下,身子后仰靠上椅背。 丁香缩了脑袋,咕哝道:“奴婢失言。” “多好的一门亲,别人都求之不得,我又怎么还会嫌弃?”语调悠长,苏瑾妍望向门口,目光却有些涣散。 见主子在练字,丁香主动上前研起了磨,闻她所言便附和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嫁去东平侯府做少夫人,比大姑奶奶都要好。” 平阳侯府只是贵勋之家,朝中、后/宫势力显然不及俞家。丁香的这话,无外乎是将苏瑾妍和苏瑾婵做对比了。 懒懒地靠着,不愿去想,也不愿动。 “姑娘,茉莉今日会回府吗?” 苏瑾妍侧首,“她昨儿才请的假,你怎么这么急着就盼她回府?” “奴婢只是问问,怪想她的。”丁香说着低头,避开苏瑾妍的目“馋倒是关心她。” “奴婢和她从小就在姑娘跟前伺候,比亲姐妹还亲。”丁香讨好地说道。 苏瑾妍睨她一眼,意味深长。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丁香迟疑一会,“奴婢还是在旁边侍候姑娘。” “下去!” 苏瑾妍的声音比平时凌厉了几分,丁香不敢再磨蹭,福了身便退出屋子。在廊子下驻足了一会,就抬脚离开了绛绫阁。 西面方从小厨房出来的金铃见此,目光狐疑地盯了会院门…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却听得“扑扑”的翅膀声。抬眸,只见一只五彩的鹦哥落在了廊下闲置已久的铁笼上。 认出是姑娘从前饲养的那只,金铃下了台阶,走到书房外。茉莉姐姐告假…丁香又出去了,自己也不算逾矩吧? 过几日,俞夫人就会来府上取自己的生辰八字。她和二婶一样,都是特别信佛之人。 老太太说,她要与俞夫人一起去陵城。 胳膊撑在书桌上,苏瑾妍微微抚了抚额头。 自己所能利用的,便只有那比旁人多一世的记忆。 “姑娘、姑娘。”帘外有丫鬟的声音传来。 苏瑾妍坐直了才对外道:“是金铃吧?进来说话。” 绿褂蓝裙的婢子徐徐走进…规矩地行了礼就说道:“姑娘,去年的那只鹦哥又飞回来了。” 苏瑾妍面色一喜,起身道:“在哪?”话中含着点点激动。 “就在屋外,奴婢去将笼子拿进来?” “快去!” 金铃方走出去,苏瑾妍就听到外面“呀”了一声,紧接着就见鹦哥自敞开的窗中飞入,在屋里盘旋。金铃急急进屋,本是想回“鹦哥飞走了”…可见状,不免惊讶道:“姑娘,它怎么进来了?” 苏瑾妍的目光随着那飞来飞去的鹦鹉…心情蓦然大好,“许是都不识得我了。” 鹦哥落在了立柜顶上,扇了扇翅膀将羽毛拢起。 “事了,你出去吧。” “是。” “跟丁香说一声,我没唤她就不必进来。” “回姑娘,丁香姐出去了。” 苏瑾妍这才将目光从鹦鹉身上收回,望着金铃好奇道:“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金铃觑了觑主子神色,“就刚才,奴婢以为是姑娘吩咐她出去的呢~” “呵…我可差不动她。”说完盯紧了面前垂头的婢子,苏瑾妍温和道:“你是去年春进的绛绫阁,也有一年了。我瞧着你也素日机灵,可愿到我屋子里来伺候?” 自己本就是绛绫阁的人,本分就是伺候七姑娘。她这问话,自然是问愿不愿成她的近侍。 金铃面色激动…受宠若惊道:“奴、奴婢?”望向对方的眸中尽是惊喜。 苏瑾妍抿唇一笑,“才说你机灵,现在就犯呆了?”见她马上又是惶恐,便先一步道:“茉莉不在,你就先过来伺候。等到她回来,就跟在她身边做事。” “谢、谢姑娘。”金铃直跪了下去。 “你年纪不小,做事也不鲁莽。跟在我身边,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虽说不能提做二等,但月银上可少不了你的。”苏瑾妍说着顿了顿,添道:“依你看,我是偏宠丁香多一些,还是茉莉多一点?” 冷不丁主子问了这话,金铃沉思道:“姑娘待人宽厚,院里的人都说您好。” 苏瑾妍露出一抹恼意,摇头道:“若是这样,我身边有丁香足以,还要你做什么?”说完挥了挥手,“下去吧~” 金铃虽很想问一句自己到底能不能跟在她身边,但见她目光都落在了鹦哥身上,心阵懊悔。转身走到门口,却又添得屋内人道:“以后跟着茉莉多学点。” 一阵大喜,急急就跪下磕头,“谢姑娘。其实您虽然总将丁香姐带在身边,但是与茉莉姐姐较为贴心。好几次她与您大声了说话,姑娘不恼也不制止。” “明白了就好。” 跨出小书房,金铃笑容满面。自己居然能跟在姑娘跟前做事。 离开绛绫阁,丁香直去了玉兰阁。三姑娘正在煮茶,她站在一旁,望着雾气缭绕下的容颜,耐不住便出言唤道:“三姑娘。” 苏瑾妤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丁香,有事无事你都往我这儿跑,旁人看着还以为你是我的婢子呢~” 听不出恼意,丁香的身子却颤了颤,低头咬唇道:“奴婢只是来谢过姑娘您。” “谢我什么?” 苏瑾妤坐下,一脸探究地望过去。 “此次亏了姑娘为我家主子说话否则她也嫁不去东平侯府。”丁香的语气是由衷的感激,那日大太太与七姑娘从东平侯府回来,夜晚的时候老太太就唤了三姑娘过去。 都说俞府要的是三姑娘,但最后她将机会让给了七姑娘。 听了丁香的话苏瑾妤忍俊不禁,“是七妹嫁过去,又不是你,你这般高兴做什么?” 丁香面色讪讪,掩饰住心中的那份想法,一脸真诚道:“奴婢替主子谢谢您。” “得了,你心里是些什么心思瞒得了你主子,我可清楚得很。”苏瑾妤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接着似想到一事吗,饶有兴致地问道:“听说清早八妹妹去了绛绫阁?” “三姑娘,是的。” “还吵了一架?”苏瑾妤面上笑容更甚。 “七姑娘也是才知道八姑娘爱慕俞世子,倒也没吵起来,就是拌了几句嘴。” “就拌了几句嘴?”苏瑾妤诧然,她听说的可是苏瑾怒气冲冲地离去的。 丁香颔首“八姑娘心里不痛快,七姑娘未辩,没吵起来。” 居然是这样? 苏瑾妍的性子知晓旁人觊觎她心上人,还不得冷嘲一番?苏瑾妤皱起了眉头,“你家姑娘这两日都在做什么?” “回三姑娘话,姑娘呆在屋里练字、绣花呢。” 都是惯常闺中女子的行为。 苏瑾妤觉得更是难以捉摸。难道她是觉得那日寿宴时字被夸了,想着马上要嫁人,便想修身养性,将来做个贤惠妻子不成? “你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吧,我不找你的话,不要再私下过来了。” 丁香瞧了瞧苏瑾妤,最后抿唇应“是”。 “七妹妹喜欢的东西从来就不愿与人分享的。便是八妹妹那般亲密的人,都不可能!” 三姑娘轻飘飘地声音传入耳中,直教丁香身子一抖。 她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七姑娘若是出嫁,作为她的近侍,自己是一定会跟到俞府去的。那个风华飘逸的人就会是姑爷,可以日日接触见面。但七姑娘从小霸道喜欢的东西都爱独占,做她的陪嫁丫鬟,成为通房的机会小之又小。 又喜又忧,丁香心情复杂。 次日清早,茉莉就回了绛绫阁。丁香见到她,故作亲切地拉了她的手道:“茉莉,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将手抽出,茉莉神色淡淡。 “再不回来,有些人可是都要顶了你的位置。” 方自主卧里出来的金铃面色微滞,走到茉莉身旁半福了身,低头道:“茉莉姐姐,姑娘说今后让我跟你做事。” 茉莉虽有惊讶,但还惦记着心中的事,点头就道:“好,你回头再找我。”说着就匆匆走上台阶,挑了帘子就进屋。 苏瑾妍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的,见到来人显然一喜,免了她的礼就紧张道:“回来啦,怎么样了?” “姑娘真是神机妙-算,那法华大师早前还不肯应,待看了姑娘您的信才肯点头。” 苏瑾妍闻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法华大师德高望重,他说几个字,可比我说上一箩筐有用多了。”苏瑾妍呷了口茶,瞥见站着的人风尘仆仆,又柔声道:“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姑娘吩咐,是奴婢的本分。” 苏瑾妍欣慰点头,“我身边也就你一个可信的。 “姑娘,您……”茉莉欲言又止。 “你是好奇,为何我有法子让他帮我撒谎?”见她吱唔着,苏瑾妍便接了话,“还是纳闷我居然不要那样好的亲事?” 茉莉点了点头。 “红尘之中的事事非非,又有谁真能了得干净?有些事好坏与否同人一般,都不是表面就能识清的。” 茉莉听不明白,但没有再问下去。 “对了,姑娘,奴婢在陵城好像遇到了妙-仁师太。” 苏瑾妍愕然。 第九十七章 解释 听说苏府要与东平侯府议亲,苏瑾婵得信就回了府。先是去苑源楼见过了罗氏,母女俩唏嘘几声方转至老太太的慈云阁。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苏瑾婵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满面慈祥,轻和道:“身子可好,孩子闹不闹腾?”苏瑾婵脸上笑意不掩,手轻抚上肚子,回道:“回祖母,挺好的。”跟着抬头又续道:“比起怀暖姐儿的时候好多了,夫君也说是个乖巧的。身子不重、胃口也好,前些日子我总想着回府,但婆婆称未满三个月,不允我出去。您是不晓得,一个年关,府里来了客人,夫君只让我留在院子里,生怕见了外人就没了似的。”语调欢快,一脸轻松。 老太太闻言却绷脸道:“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什么叫没了?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你不紧张,姑爷和亲家夫人都宝贝着呢n” 本不过是句长辈亲昵的教语,但苏瑾婵听了笑意却僵在了脸上,本抚着小腹处的手动作一滞。 罗氏见状,站起身就走到二人身旁“母亲,婵儿怎么会不紧张?她这是高兴的。”说完侧头,又对苏瑾婵和蔼道:“虽说不是第一胎,但还是要多注意些。姑爷吩咐,让你少走动,都是紧张在意你和孩子。”说完余光不自觉地瞄向帘外站着的仆妇。 屋子里外不止围了苏府的下人,还站了曹府的仆妇媳妇。 苏瑾婵也是识大体的,当下就接过话安道:“母亲,女儿都明白。 婆婆和夫君都是心疼我,我又怎么会生误会?”说完又望向老太太“孙女都好长时间没见祖母了,您身体可健朗?” 老太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严肃了“呵呵”地笑了笑才回道:“见着你们好,我心里欢乐,什么毛病都没了。”“祖母是为七妹妹的好事给高兴的吧?”苏瑾婵说后,询问道:“七妹年纪尚幼,怎么这样着急就为她说亲了,祖母和母亲也不多留她两年?” “遇着合适的,年纪小些也没关系。老大媳妇,你说是不是?” 罗氏心里是舍不得女儿的,虽说这个年妗也有人做新娘的,但到底还小了些。她又只有苏瑾妍一个亲闺女,早前关起门来她也没说对俞家世子有多好的印象,怕是并不如何欢喜这门亲事。 但现在事情马上就盖棺定论,只等选日子办好事了。老太太日夜盼着这事能成,她一个为人媳的,能怎么说? “自然是的,关键还是你妹妹过得好。”罗氏挤出了一抹笑容。 苏瑾婵听她们这般说,点头低道:“我听到的时候也就好奇了些,家里三妹这几个年长都没出嫁,七妹倒是抢在前了。”老太太闻言,难免多瞧了她几眼,跟着阖上了眼眸。 坐了一会,苏瑾婵提出要见家中姊妹的话。老太太却摆了摆手“你难得才回来一趋,多陪陪我这老婆子。又是双身子的人,你那些个妹妹们一来,准又是挤在你身旁。我都吩咐下去了,待等会用膳才过来。”苏瑾婵微有惊讶,最后点了点头。 “七妹的好日子可定了?”老太太最爱与人说这门好事,坐直了身精神道:“还没呢,待明日我和东平侯夫人一块儿去趋陵城,问问菩萨,选个好日子。” “祖母要外出?”“可不是,我说让我陪着俞夫人过去就成,她老人家非得自个去。”罗氏堆笑道。 老太太则斜她一眼,拉过苏瑾婵的手说道:“这一冬日过得我身子骨都懒散了,正好趁着这次出去走走,你还要与我夺机会?”说完紧了紧对方的手,宠溺道:“我的孙女我欢喜,当初婵儿出嫁,也是我亲自去了千安寺祈的福。” 伸出手摸了摸苏瑾婵的脸,一脸欢喜道:“瞧瞧,现在多幸福。”苏瑾婵闻言,微微低首,笑容明媚。 苏瑾婵是盼了几年才怀上的孩子,众人都格外紧张。用膳的时候,曹府的仆妇更是紧随在旁,苏家的姐妹便是想围上去,都被人提醒着距离,颇有种被拘着的感觉。 苏瑾婵本人面色讪讪,却并未阻止周身那些年长的媳妇子。 苏瑾妍右边就坐了苏瑾妩,她侧身看旁处,显然不怎么想搭理自己。斜对面坐了苏瑾妤,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众人关注着的苏瑾婵身上,目光时而锋利往下,深深地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手中筷子并未如何动,只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 苏瑾妤提出让苏瑾婵去她的玉兰阁坐坐,苏瑾妍竖起警惕,曹家的姜妈妈微变了色,苏瑾婵就回道:“不了,大家都在这儿,一起热闹。再说等会我就该回侯府了,我们去院子里坐坐罢。” 苏瑾妤不好强求,乖巧地应好。 立耳就有人搬了案几靠椅出去,铺了好些软挚才请苏瑾婵坐下。苏瑾妤坐在她对面,婢子上了热茶,曹家的侍婢站在不远处。 苏瑾妍立在廊下。大姐那般说,自然是有话与三姐说,自己若是识越,便不该去打扰。可是,这时她却不想做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提步下台阶,可才跨脚便被人拉住了胳膊。 侧首,是沉了一张脸的苏瑾妩。 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如从前般和煦亲密,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冷冷道:“我有话跟你说。” 苏瑾妍被拉着就往东边曲廊处去,回眸一看,只见着那二人握住了手,好不亲密。正着急着,身前的人就松了力,苏瑾妍出声唤道:“八妹?” “你是不是故意跟我抢他的?”苏瑾妩问的直接。 苏瑾妍摇头,深知这其中定然是苏瑾妤搞的鬼。她耐着性子,慢慢解释道:“八妹,上回我就在绛绫阁与你说过了,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你喜欢俞家世子。你自己想想,你可曾与我说过那些话?” “但是,你为何要嫁给他?”苏瑾妩的声音有丝哽咽、有些着急。 苏瑾妩与苏瑾妍从前的性子相似,遇着喜欢的,都不会相让。事实上,情窦初开的女孩,只觉得心上人就该属于自己,或许她羞于表白,但心中却不允许旁人染指。 外人不知的时候,偷偷瞧上一眼,偶尔思念一下,均是甜美的, 是屠于少女内心的悸动。可当知晓属意的人马上就是旁人的时候,满心着急烦躁,偏激地就会认为原属于自己的被人抢了。 “我不会嫁给他的。”苏瑾妍出声,继而往身后瞅了瞅。 “你还骗我?都马上耍选日子办好事了,我之前还听说祖母让人出府,给你置办嫁妆呢n”苏瑾妩嘟着嘴,一脸控诉的模样。 苏瑾妍见她如此难受,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敕。 可是她不能害了她,苏家和俞家,这蕈子都不要再有关系! “八妹,你忘了他吧n”伸手握上苏瑾妩,却被她用力挣开。 苏瑾妩自嘲一笑“亏我还以为你上回说的是真的,果然是哄骗我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也喜欢他。你要与我抢、与我夺,我争不过你!” 苏瑾妩的声音有点大,不免惊动了站在院子里的仆妇,引得他人纷纷侧目。 苏瑾妍皱了皱眉,跟着不顾眼前人的挣扎就拉了她往曲廊深处走去。慈云阁不小,待到东边的角落,只见着了两个粗使的婢子,苏瑾妍遗退她们,转身正视红了双眼的苏瑾妍。 前世就是因为自己不愿解释、不愿去化解二人间的误会,一味地被亲事的〖兴〗奋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和她之间的矛盾与间隙越来越大。 举起手中的帕子,苏瑾妍欲为她拭泪。哪知后者扭了扭身子,移到了旁边。 苏瑾妍虽觉丧气,可仍有安慰。毕竟,八妹妹现在,还是愿意与自己说话的,还没有到很糟的地步。 “谁告诉你我抢了俞家世子的?八妹,你难道不明白,这门亲事,问了祖母母亲的意思,问了俞家人的意思,可从未有人问过我!”苏瑾妍说完,长长叹了一声。 苏瑾妩抬眸,怔怔地凝望苏瑾妍。 苏瑾妤望着眼前满面幸福的苏瑾婵,搁在案几下面得双手微微握紧。三年了……她跟了他三年了! “妹妹,你在想什么?我问你话呢。”苏瑾婵倾身,有些疑惑。 苏瑾妤的双手松开,莞尔回道:“姐姐说了什么,我走神没有听到。”说完目光又放在她的肚子上,轻缓道:“我在想,这一定是个男孩。”得知她在思虑这个问题,苏瑾婵面上露出一抹母性的笑容,摸了摸小腹道:“你和你姐夫猜的一样。我见着它这样安静,说准是个女儿。你姐夫却道,我跟他的孩子与旁人家的不一样。 当初怀暖姐儿的时候害喜害得厉害,等到临产前整日在里面踢我,大家都说是儿子,最后却是闺女。这次它安生了,你姐夫就说必是儿子。你听听,他这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抬头,却见到苏瑾妤眸中的厉色一闪而过。苏瑾婵征然,眨了眨眼仔细看的时候,对方依旧笑容如风。 苏瑾妤压下心里的不悦,故作高兴道:“姐姐嫁了个好夫君,真是好福气。” 苏瑾婵便问出早搁在心里的问题“妹妹,祖母向来疼你,怎么这次的亲事,会给了七妹而非是你?” 苏瑾妤目中闪过黯淡,也不作答,只似感叹般回道:“大姐有所不知,七妹早就中意俞家世子。”平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 第九十八章 私会 次日清晨,苏老太太收拾妥当,带着众仆妇同俞夫人去陵城。 苏瑾妍等人陪同罗氏将老太太送至府门前,待等见着了东平侯府的车队才折回内院。未归绛绫阁,跟着到了苑源楼,苏瑾妍勾了她的胳膊倚在一旁撤娇“母亲,女儿想出府去。”罗氏低首,不解道:“出府去作斟”苏瑾妍端起女儿家的娇态,红着脸满脸不好意思地回道:“前阵子哥哥给我带了城西的乳鸽,我想着那味许久了。”“原道是嘴谗了。” 罗氏刮了刮女儿鼻子,笑道:“你想吃什么,我交代下去,让人出府给你买去。” 苏瑾妍便晃起了她的手臂“女儿想自己去。” “姑娘家出门多危险。妍儿,你都是要出嫁的人了,别抛头露面的。 ”忆起方才大门口俞夫人盯着女儿瞧的神色,那几句话的深意,无非就是让自己把女儿调教好。说是姑娘家要机灵活泼些,不就是嫌弃妍儿木讷了? 木讷沉眸盯着靠在自己身侧的人儿,多氏发问道:“妍儿,母亲一直没问你。上回去东平侯府,你怎么能惹俞夫人不高兴?” 苏瑾妍便坐直了身,嘟嘴道:“上回过去,祖母都与我明说了意思。站在俞夫人跟前,女儿紧张,生怕说错话。熟料,我不吭声,也是错了?”跟着又闷闷道:“您想想,女儿当个huā瓶般站在那,任由别人观赏,跟验货似的,我心里能舒服?”罗氏立马一阵心疼,拉了她的手直道:“我知你心里不高兴,但好在都过去了。” 苏瑾妍在心中自问:哪里过去了?若非安排,真嫁过去,可就是没完没了的委屈! “今后可不准这样了,你嫁过去是俞府的长媳,今后要懂得变通。 俞夫人喜欢遇事成稳的媳妇,你切莫因一点小事就慌了手脚。”罗氏心里是接受了女儿要嫁去东平侯府的事实,便想着多说些婆媳间相处的道理给她。 苏瑾妍一听那些将她同俞府联系起来的话,心中就涌出不耐,皱眉道:“母亲,这亲事还没问过菩萨,不知道成不成呢~” “自然是成的。”罗氏嘴上说着,却看得出来女儿的几分不悦。 虽说是要去佛前问了缘才能决定。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亲,那不过是走了流程,这么多年来,还能有几门亲事是真被菩萨否定的? “母亲,您还没说让女儿出府呢~”苏瑾妍手按在罗氏腿上。 罗氏盯了她一会才突然笑道:“你这是盯准了时机,老太太前脚才出府,你便不规矩了。”伸手戳了戳女儿脑门,忆起她过不久就要出嫁,自然不忍心再拘着她行为。 苏瑾妍闻话便喜笑颜开,感激道:“母亲真好,就知道您疼我。 她还真是挑好了日子。虽说女儿家并非不可以出门,但老太太向来不喜欢家里的姑娘外出,说是街道上来往的都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 真正的大家闺秀,哪有自个出府,还不都是安排了下人做事? 故而从前,她与八妹妹都是偷偷溜出府,从不敢当面请求。 从前老太太去陵城,没个五六日回不来。这次虽情况特殊,但今日亦是肯定回不了府的。 “出府记得要小心,别往那些人杂的地方去,要早些回府。还有,女儿家出门蒙面,别不遮遮掩掩,否则到时候落到俞家人耳中,又要说你的不是。”罗氏摸着女儿的发,开始一声声的叮嘱“等会回院子收拾下,看到喜欢的就置办了回来。” “母亲,女儿知道了。这些不用您说,从前见我有喜欢的,可曾亏待过自己的?”苏瑾妍笑着站起了身,急急想要外出。 罗氏却没放开手,犹豫着就问道:“要不,找你八妹妹一起出去吧?”苏瑾妍的笑容僵在嘴边,失落道:“母亲您也知道,自从传出了我与俞家世子的亲事,八妹都许久未去我的绛绫阁了。今日她是铁定不会跟我一道的,再说二婶怕是也不会同意。”罗氏拉近她几步,安慰道:“你们自小姐妹,现在就是闹得有些不快。你身为姐姐,该主动和好的时候就主动。我知道你好面子,但是姐妹间,哪有隔夜仇的?妩儿的性子纯良,从前鲜少与你生矛盾,母亲不想你们俩之间一直这样。” 对于罗氏的告诫,苏瑾妍领首应道:“母亲放心,女儿都清楚。 等下午回来,我多买些好东西,去月梅苑哄哄她。” 罗氏欣慰一笑“妍儿长大了。” 苏瑾妍“呵呵”笑了,与罗氏告别便回了绛绫阁。 换了身方便行走的着装,白绫薄袄外罩了件绣蝶紧袖柑子,白色的挑线裙子,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纂儿,簪了支海棠珠huā步摇,垂着的银丝流苏荡在玉耳上方。 贾妈妈见状,忍不住嘀咕道:“姑娘好好地怎么想到要出府?这亲事在即,别出了岔子。” 苏建妍闻言,笑着就答道“妈妈你太紧张了,我不过就出去一插,和母亲一样罗嗦。 ”虽是埋怨的话,面上却是欢喜。 “我的好姑娘,您怎么能说太太罗嗦?这都快出嫁的人了,说话还这样这样直接。”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舍不得说一句重鼻。 苏瑾妍心里是敬着这位奶娘的,否则也不会与她说这般亲密的话。 盯着贾妈妈瞧了好一会,笑了问道:“听说妈妈前阵子扭着腰了,现在好些没?” “姑娘有心,还惦记着老奴。人老了就是这样,地滑摔了一跤便竟是几天都直不起身。”贾妈妈说着手还撑着腰际。 苏瑾妍目露关切,吩咐丁香道:“这几日你多少顾着妈妈些,等下午去请个大夫给瞧瞧。” “姑娘,这可使不得,老奴哪需要人伺候啊~”贾妈妈连忙推拒。 丁香面色不定地站在那边,没有应声。 苏瑾妍便让茉li取了银子交给丁香,不容分辩地吩咐道:“丁香,我是最看重你的,妈妈的身子就交给你了。”多添了句“看重”丁香立即就笑了应下。 贾妈妈是奶大了姑娘的人,在她心中分量极重。是因为信任自己,才分配去照顾她关心的人。若是与一般婢子出入跟随,那只是尽本分。心中扬着得意,睃了眼那旁的茉li。 苏瑾妍未语,让茉li准备着就出了府。 虽说被允了出府,但亦不可能街道上乱逛。车夫仔细问了地方,得知是城西街道那刚开不久的“玉食坊”便选了最近的路道直奔而去。 苏瑾妍坐在马车里,身边只带了茉li。听着外面路道上行人说话的笑语声,她蓦然觉得心情骤好。 许久未这样随心过了,靠在huā枝缠绕纹路装饰的车壁上,苏瑾妍的脑海里涌现出前世里与苏瑾妩偷偷外出时的场景。带着忐忑又夹着彷徨,因为成功走出后门时那瞬的喜悦,偶尔担心府里状况却又忍不住要在外面多逗留会时窃喜的表情。 一切是那样的美好,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自己与她的性子是最合得来的。每每在外之时,玩得极为畅快, 都是若被逮到大不了一顿处罚的心境。 苏瑾妍突然轻笑了出来。 茉li坐在车厢的外侧,车帘因春风偶尔被吹起一角,依稀能看到外面的各色行人。突然闻得自家主子的笑声,转身见她嘴角微扬,忍不住就出言道:“姑娘,这街上好热闹。、, “是啊,很热闹。”合了合眼帘,苏瑾妍双手握在身前。 可惜,没能与八妹妹一道出来,否则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府与城西并不远,苏瑾妍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搬了踩凳,对内传道:“七姑娘,到了。” 茉li为苏瑾妍蒙了面纱,才掀了车帘下车。 朱红色的二进大门“玉食坊”的描金门匾高高挂起。楼上繁华精致雕刻着的窗户打开,似有声音传出,往内一瞧,只见大堂内井然有序地摆着好些四方桌,上方个布着几个碟盘,皆是色,香俱全的糕点。 红色的圆柱上或贴着诗词,或挂了字画,浓浓的文墨气息在堂内飘荡,竟是比一般的大酒楼还要讲究。 “姑娘,这儿布置地好生大气。” 苏瑾妍也有些意外,原道是哥哥口中的点心铺子,居然是如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好出门前带足了银子。 “哥哥,对我真好。”感慨的口吻,心中浓浓甜蜜。 “姑娘,您是购食还是堂食?”自有人上来招呼。 苏瑾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紧跟着道:“一间雅间。”心中忍不住担心,他来了吗? 可会知道自己在楼上等他? 进了二楼的雅间,苏瑾妍随便点了几样点心,便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与茉li道:“我记得你对这附近很熟悉吧?帮我将这些物品添置好。”茉li接过,不放心地说道:“可是姑娘,您一人在这儿。” “无碍,这儿的治安尚好,且又是如此的食铺,你去吧~”苏瑾妍递了抹放心的笑容。 茉li虽然不知详细,但也看得出主子出府是另有打算,未做坚持便举步离开。 苏瑾妍喝了会茶,目光一直留在门处,但除了上点心的下人,并未见着想见人的身影。 他能知道自己是在这间屋子里吗?自己又是否该做些什么,如何能让他知道? 心思不定,转身走到窗前,倚在窗柩前盯着下面的行人小贩看。 “独自出来,你倒是不怕落了个私会男子的名声?” 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苏瑾妍欣喜回眸。 第九十九章 相交 凝望着面前的少年,漆黑又深远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调笑,不似从前见到的那般冰冷。颀长高挺的身躯拢在霜色衣袍里,负手在后,周身透着一股清贵。 “你亦不是第一日才识得我,竟还问这般无聊的话?” 等待的人已到,苏瑾妍心情松缓,重新又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瞅着立在眼前的少韦后者遇她目光,亦未觉得不自在,只接了她的话说道:“我倒是给忘了,苏姑娘不似一般女子。头一回见陌生人便可托以大事,连对方是否可信都不得知,便可鹦哥传信。深夜出府,被人跟踪亦是不惧,何况是这白日会面呢?”玩笑般的口气,听不出嘲讽。苏瑾妍仔细观察,隐约还能察觉到他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世子您重情重义,小女子信得过。”苏瑾妍莞尔浅笑,伸手请他入座。 萧寒撩了衣袍,在苏瑾妍对面坐下,望着面前的银白点朱流霞huā盏,抬头言道:“连茶都叫好了,苏姑娘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失约。”苏谨妍握着茶壁的手一顿,敛眸心念道:哪里会不担心,方才还忧着你会不会来呢。 “你非失信之人。”有求于人,苏瑾妍口啥热络,待他极是客气。 萧寒面色如常,淡淡回道:“区区几面,姑娘如此评定,太过草率。”苏瑾妍低头抿了。茶,发觉茶水已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等了须臾。 茉li也出去了好一会。 眨了眨眼,苏瑾妍问萧寒是否要换杯热茶。 萧寒却摆手拒绝道“你我又不是来饮茶闲谈。”察觉到他目光不时地朝掩实了的屋门投去,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似是有所顾虑。苏瑾妍心中已是了然虽说自己是坦然出来与他见面,但男女单独处之被人撞见,总是瓜田李下。 他这是担心上茶的人将事传言出去才拒绝的吗? 微微笑了笑,苏瑾妍问起画上孩童之事。 “本是年前就有了消息,我亦安排人去杭州赎他接回京城。可那孩子体弱多病,深冬的时候病了一场,下人不仔细,不巧又给弄丢了。 几番查探,上个月才知他又落到了歹人手中眼下已是无碍,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抵达。 苏瑾妍闻言笑容不减激动道:“真的吗?那想来不久就能见到他了。”萧寒见她有些愉悦,可之前说到那孩子生病时亦不见紧张,心中藏了疑惑。一直都很好奇她与那孩童是何关系,但上次发问碰了壁,此刻只得硬生生地将话憋了回去。 “是啊,你准备如何安顿他?”苏瑾妍突然察觉到他口气有些冷硬,不觉就皱了皱眉。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色,自己惹着他了?身子微微前倾,歪着头仔细研究他的脸色在对方尴尬微恼的神情下笑道:“过了个年关,世子您好似心情不错。” 说完径自“嗯”了两声,重新又退了回去。 萧寒睨她两眼,想起方才眼前那溜来溜去似黑玛瑙般的眼珠,狡黠又携着灵动,不知怎么竟是挥之不去。将脑袋别向一旁余光还能瞥见她耳旁晃动的银色流苏,阳光自窗外撤入,反射的光芒极为闪眼。 端起桌上的茶盏就抿了一口,凉水进腹,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压低嗓音回道:“尚好。” 见他犹豫了这么久,最后挤出这样两个字,苏瑾妍突然很想继续打趣。事实上她自己都未意识到,自萧寒进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淡下过。 “京中哪家huā楼生意做的最好,客源最广?” 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萧寒不明所以,纳闷地反问道:“你问这作甚?”“那孩子既然模样生得好,留在杭州那等小地多可惜,不如让他在京城一展所长?”苏瑾妍说得一本正经,表情自然到位,一时倒教人看不出真假。 她话中的“一展所长”说得极为顺口,譬如一般的人欣赏杂技或者对怀才之人的欣赏。 萧寒的表情降了下来,沉声凝重道:“你huā了这样大的心思寻他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我总不可能将他当少爷般伺候起来吧?”苏瑾妍答的没心没肺。 萧寒腾地站了起来“既是这样,我便不能将他交予你。”说着连连摇头,似有失望地盯着苏瑾妍道:“原来你是个这样的女子,倒是我看错了你。” 相对于他的窝火,苏瑾妍显得十分镇定。 原来你是个这样的女子,倒是我看错了你多么熟悉的话。闭了闭眼又睁开,眸光不似先前般清澈,微带几分复杂道:“你觉得我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笑意中的苦涩慢慢延展、扩大。 前世俞恒亦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说自己不止蛮横无理,还阴险狠辣。 字字带着厌恶,疼至心里。 她承认任性、霸道,但阴险狠辣注种词,还是头一回听人用在自己身上。 而那个人,却是枕边人,结发的丈夫! 此刻,她突然很怕他也作那样的回答。甚至,排斥他开口,故而她慢慢地抬起了头,却终究不敢望向他。 曾经自信满满的自己,不计较他人看法的她,终究因那段记忆而变萧寒站着,突然觉得对面的女孩有些不对劲,不知为何,因她方才的话而产生的恼意渐渐散去。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重复道:“你打算如何安顿他?” 见他绕开了自己的问题,苏瑾妍松了口气“我不能带他回苏府,许是还要麻烦你一下,给他安排个差事。”“好。” 很干脆地应下,萧寒放眼过去才认清到她方才不过是句玩笑话,可此时对方眼神微散,并无焦距,亦不抬头看自己。她嘴角处的苦涩,有着被强压下的忍耐,让人看着神情恍惚。 明晃着的流苏银光,反衬出她面容上的落寞。 “方才是我失言了。”萧寒复又坐下,不好意思地望向她。 苏瑾妍心境不好,再没有早前的兴致与他玩笑。心平似是也才意识到,跟前的人与她并不相熟,他亦不是哥哥,有什么道理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自己? 自己却似习惯了一般,头一回乘虚所谓的“交易”第二次祈求的“帮忙”此次顺便的“麻烦一下”浑然将他当成了挚友。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 她只是太累太无助,茫然间抓住了他,便不愿松手,期待他能帮忙做卑些她做不到的事。 对方许是客气,许是不好明拒,她却如此肆意开口。 当下,苏瑾妍尴尬了起来,迟疑道:“我我”低了低头,犹豫再三才开口“谢谢你。”目光很是真诚,但表情有些不自然。 苏瑾妍还是头一回这样郑重地与人道谢。 见她这样认真,萧寒微有无措,干咳了两声端起茶盏,却在意识到水是凉的时候又放了下去“不用,我只是不喜欢半途而废。” “但诚如你上次所言,这些事本与你无关,其实你大可不用插手。”苏瑾妍的声音细柔,说完却又担心他当真不再帮忙,忙又抬了眼眸望他,讨好中夹了几分期待“不过你是好人,我也不与你再客气,言多必假嘛。” “你现在的话就很多?”萧寒反驳了道:“你哪回寻我,不是有所请求?” 苏瑾妍微滞,目光不解。 若是无事,为何寻他? 似是当成了理所当然,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发此一问。 萧寒也觉得说的话突兀了些,似是没有给她留些颜面。目及眼前的碟盘,里面的豆沙水晶糕点晶莹剔透,赤色的馅若隐若现。为防冷场,他伸手将碟盘推至她面前“七姑娘最爱美食,怎么今日动也不动,难不成是请我带回去的?”试着缓解气氛。 记忆中的他一直是拒人于千里,这样的举动让她瞠目结舌,思付了才回道:“你若是喜欢,我请你又何妨?”跟着似是觉得他之前的话有些不对劲,苏瑾妍打量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爱美食?” 心中忍不住嘀咕,自己有贪嘴到很出名的地步吗? 萧寒没有答话。 苏瑾妍愣了下才想明白,这些贵门侯子最怕结交不慎。他既然帮忙,与自己往来,自然会私下调查自己的品行。 想到他的身份,苏瑾妍添了几分敬重,亦有些生疏。 她自袖中取了钱袋递与他,对方没有伸手接下。苏瑾妍便放在桌上,又怕他误会,便解释道:“那孩子的事,又是打听又是生病,接回来还要打点安排。我知世子你不是在乎银两的人,但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银子与你是用在那孩子身上。至于欠你的人情,今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的。” 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但是这面上的话总是要萧寒盯了她一会,最后也没推拒,将钱袋收至袖中,应道:“出手帮你,并不是要你人情。” 苏瑾妍抬眸,征然不解。 萧寒与她接触几回,先前感觉并不好,就上次见面还觉得她目的性特强。可也不知是为何,要真讨厌却也生不出来“交朋结友,我亦没有那般多的讲究。” 苏瑾妍闻言,心中一乐,原来他是将自己当成了朋友? 第一百章 被逮 一个似是未想着离开,一个明知此地人多亦未出言提醒。见面的正事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但许是因为萧寒提了“朋友”二字,两人便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了起来。 萧寒当初能钟情于岳家女儿,便可知他不是个在意对方身份地位的人。而苏瑾妍到底也不是个自卑者,不会生出那种低人一等便小心翼翼相处的态度,这一点更是如他娄苏瑾妍觉得,不过数月,萧寒就比从前成稳了很多,再也寻不着当初在妙仁庵不顾一切冲动时的少年青涩。苏瑾妍本就爱听外面的新鲜事,在家便拽着苏晏询问,此时听萧寒说话,亦不觉得枯燥。 没有再换茶,他说的有些口干,停下来才觉得对方许久未接自己的话。萧寒低首便道:“一个年关,过得有些沉闷,话不知不觉就多了些。”不善于解释,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看苏瑾妍。 她摇了摇头,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就几次摸了杯壁,起身言道:“还是换人添茶吧~你出来帮我,难道我连杯茶都不让你喝上?”语气显然随意和缓了不少。 萧寒依旧拒绝“罢了,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再且,听说你快要出嫁,还是别添那些个闲话了。” 不提这话还好,苏瑾妍听后更是铁了心思,走过去直接开门唤了廊里侍候的小厮进来换茶。转身见到他有所顾虑,笑着就说道:“早前就唤了两盏茶,屋子里有几个人他还会不清楚?我一女子都不计较这么多,你又何必费这神?放心,就是真传了出去,我也不会赖着你。”萧寒面色微窘,想起上回在妙仁庵她的玩笑话,颇有无奈。 从未见过她这般大大咧咧的女子。若是一般的人,私下见外男,早就扭扭捏捏要离去了。她却是好,不遮不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想起心里的那个她,头几次与自己见面的时候,总是低眉脸红,说话亦轻声细语,不敢直视。 触及内心深处,他的脸上添了几分惆怅。 小厮进屋,规矩地上了茶,眼神却偷偷瞄了瞄二人。 苏瑾妍端起桌上的热茶就连饮了几口,喉中温润,笑了朝对面的人道:“就是你不渴,我亦想喝热茶。 咱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是一般朋友间遇着了喝杯茶,还碍着了谁不成?” 萧寒呷了。茶,有些话早前不好说,成了朋友便有了立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斟酌了下词才开口:“上回跟踪你的人身份非凡,你怕是惹着了贵人。” 苏瑾妍用杯盖拨茶的动作一滞,盯了他一会才状似无所谓地就回道:“我亦不曾主动招惹谁,再说他也不知我是谁。”萧寒面色未松“女儿家,为何要偷偷溜出府去?”“府里太闷,便想着出法了。”苏瑾妍满不在乎地答完,笑了反问:“怎么你还替我去调查了?那次我可没要求。” 被她的话一堵,萧寒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向你要人情。”苏瑾妍“呵呵”笑了,复又抿了。荼道:“我知道了,不管怎样,谢谢你的提醒。”与她处了半个下午,萧寒亦看出了点她的脾气。不喜欢被人管教约束的口吻,便是心中知道对方的好意、记在了心上,出口却总是不愿承认。这种性子有些逞强,亦太骄傲,好面色不愿低头。 便如方才,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好心替她着想,却还是背道而驰,硬让小厮进来添了茶。事后虽表现出是她要喝,但他亦明白是为自己考虑。 心思不坏、亦明善恶,就是一般姑娘的娇气重了些。 转念一想,毕竟还是个这点年纪的姑娘,闹性子实属正常。只是有时与她交谈间,她所表现出来的聪慧与灵敏,又有些不符年纪。这张稚气未脱的容颜,秀丽娴静,他忍不住问:“听说苏府有好些年长于你的姑娘,怎么反倒是你先出嫁了?” 话落,才惊觉自己多言,居然过问了她的家事。 苏瑾妍亦觉得他的话太过突然,愣了愣才道:“我不会嫁的。” 跟着在对方想问又不好再深问的目光下,端起茶盏晃了晃碧鼻的茶水,眯笑道:“所以说,就是被人传扬出去,我还有好些年才出嫁,名声什么亦非就此落定。” 便是她一点都不着急目前声名有损,因为她有把握在出府前为自己正名? 萧寒渐渐地有些看不懂她了。 苏俞二府联姻的事,他也是听说过一二的。然不是苏家着急着要把女儿嫁过去吗?怎么见她神色,似是又非如此?终究是别人府里的事,他不好再探究。 又坐了会,萧寒才离开。 望着桌上的各色糕点,她竟然罕见地没有食欲。茉li还没有回来,她低头将最后一口茶饮下,茶盏还未放下的时候,门就自外被打开。以为是茉li,苏瑾妍抬眸笑了就言道:“你这丫头” 声音戛然而止。 进屋的人,居然是俞恒! 她的眸中闪过惊讶,呆了半晌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皱了皱眉徐徐言道:“俞世子,您好似走错了厢房。、, 俞恒将门合上,也不走近,只望着那端坐着的少女,冷言道:“到底是我走错了屋子,还是方才那人走错了?!”话中含着薄怒。 苏谨妍心里微颤,他知道自己与萧寒见了面? 怎么就被他给遇着了呢? 到底还是自己思虑不周。可是要见面,总不能再跑到妙仁庵去吧?想来想去,苏瑾妍觉得只能约在这玉食坊。 “订了亲的深闺女子,居然在外面幽会男子,你们苏家可真是好教养!”俞恒横目而视,目光紧锁在那边闲然自得的人身上。 苏瑾妍倒不是怕俞恒多想,而是担心他将这事通知了家里。瞒着家人与外男见面,又是母亲放自己出的府,回头不止是祖母,就是父亲都会责怪她。 虽说她在萧寒面前表现地潇洒不在意,但毕竟谁会愿意被人指指点点?她抬起了头,凝望着对面的少年,他脸上的愠怒之意不言而喻。 苏瑾妍慢慢地立起了身,恢复了常色轻说道:“好巧,竟是在这儿遇着你。” 俞恒双拳都握在了袖下,她怎么能表现地如此平静?! 这个时候,不该急着赶到自己身边,然后开口解释一番吗?她应该强调,她和萧寒没有关系,她的脸上应该有紧张、有无措。她见到自己不悦,应该虚心懦怯地立在那儿,应该惧怕自己多想,想法子让自己释疑。但是此刻,她居然浅笑盈盈,若无其事地与自己招呼说“好巧”? 他怒了! 稳步往前,直接走至她身旁,低首一副质问的模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何时认识的萧寒?”目光触及桌上的那一对茶盏,觉得霎是刺眼,伸手就想将它拂到地上。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做。 一个还未过门的女子,自己若是表现地这般紧张在意,回头她还不反了天? 苏瑾妍听他显然含着恼意的问话,往旁边侧了侧,在另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才答道:“听说这边的点心好,我出府来购一些而已。俞世子这般巧,也是来吃点心吗?”她远离的动作,让俞恒胸口犯闷,斜视了眼桌上摆着的糕点,讽刺道:“这点心可是原封不动啊~”苏瑾妍想也不想地就接过话“上的第二批,不可以吗?” 俞恒紧握住圆木桌的边缘,他是在玉食坊门口见着了苏府的马车,好奇之下问了才知是她。走进来,询问了人才知晓她在这儿,本还绯徊着该不该过来的时候,却见着萧寒进了这间屋子。 当时他那个震惊,却又只好忍着。不能站在廊下,才坐在了对面的雅间,就想看着萧寒何时离开。不曾想,这一等,竟是大半个下午! 什么糕点上了第二批,添茶倒是有的,她居然编了谎言来骗自己。 为了另一个男人,她骗自己! 若不是直接冲进去太损颜面,他早就想将萧寒拎出去了! 指关节发白,他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紧盯了对面的少女就道:“是吗,原来你这样喜欢这儿的吃食。、,心中却早已猜测横生,她为什么要撤谎呢?这等行为,无外乎是要遮掩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不可告人……他深深闭了闭眼。 “是啊。天色不早,俞世子也该回去了。”苏瑾妍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他能把持住情绪,便说明他不想将事情闹大。苏瑾妍了解他,他是个重形象的人。自己在与他议亲阶段,这种事传出去,于他脸上无光。 他不会那样傻。 她的目光一直不在自己身上,从进屋至现在,甚至都没正眼瞧过他!问她话满口胡言,三两句便要打发自己离开,俞恒两步跨到她身边,再不顾早前的顾虑,拽起她的胳膊就喝问道:“你身为我的未婚妻,与别的男人私会,这种事难道不该解释一下?!” 第一百零一章 资格 苏瑾妍扯了扯手臂,发现他力道更重,疼地忍不住呲牙,却没有唤疼出声。 他迫使她起身,与他对视。苏瑾妍皱紧了眉头,不满道:“什么未婚妻,这事还没定呢。” 于俞恒来说,这门亲事他认可了便就是事实,是不容别人置喙的。而他的思想里,除了一场喜宴,这就该是他的女人。 这想法一出,越发觉得方才的事气人。属于自己的女人背着他与别的男子见面,吱吱呜呜不肯说实话,此刻甚至还不愿意承认与自己有关系。这怒劲一上,手下更没分寸,捏紧了她的胳膊肘就问:“你这是说我没资格管你?” 在他那怒煞的注视下,苏瑾妍很勇敢地点了点头。 俞恒气极反笑,将她往跟前一带便搂上她的腰,手臂似铁箍般禁锢住她,低头在他耳旁警告般道:“上次不回答我的问题,原道是以为攀着更高的枝去了?你以为萧家的世子能娶你,别做梦了!” 苏瑾妍被他说的莫名其妙-,却听出了话中的讽刺。虽说她前世最后的那段岁月里是受了苏瑾妤不少奚落,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容忍这种侮辱。脚下步子微移,毫不犹豫地就朝俞恒的脚重重踩了上去,趁他松手间立即后退离开他的怀里,紧跟着右手举起便要朝他打去。 俞恒脚上吃痛放开,才抬头就见她的手臂扬来,伸手就握住她空中的胳膊,怒气冲冲地瞪着她道:“你想打我?!” 苏瑾妍抿了抿唇,脸上显然有不甘。 俞恒怒意更甚,“你居然想打我,你敢起这样的念头,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苏瑾妍,你疯了你!”重重地将她往旁边一甩,俞恒早没了从前的冷静与气度。 苏瑾妍是半倒向了桌面,小腹处撞上桌边·疼得她轻哼了一声。手边的茶盏已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少许茶渍渗透进驼色的地毯里。 才回到玉食坊停在走廊口的茉莉,听到声响跑过去就要推门进去·可不知从哪里拦出来一个小厮,拽了她就要往对面的厢房去。茉莉急得张口就咬了眼前的手臂,在对方收手喊疼之际快步推了门进去,却被屋里的景象震住了脚步。 自家姑娘一手扶着小腹一手撑在桌边,面色不善。而旁边站着的少年,赫然是俞府的世子。 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抬步就欲过去搀扶苏瑾妍。可才跨出一步·就见那少年凌厉的眼神射过来,不容分辩的口吻,“下去!” “让你别进来,吵了主子的好事,快随我出去。”早前被咬了胳膊的小厮进屋,一边扯着茉莉,一边仔细觑看俞恒脸色。 竟是少有的怒色。 他忍不住又转头瞧了瞧另一边的未来少夫人,这是犯了什么错·居然能惹怒了主子? 茉莉还是不肯移步。俞恒本就藏着满腔气愤,眼下直接就吼道:“苏府的人可是胆大,连个婢子都这样不识规矩·难怪当主子的也能这般无理!”说着又不满地睨了眼苏瑾妍,横然是一副教训妇人的语气。 “阿苏,难道连个小丫头你都带不下去?!”那婢子愣在原处,俞恒只好对自己的小厮喝声。 阿苏本还按着被咬伤了处的手忙一松,拽了拽茉莉就劝道:“你快跟我下去吧,少爷和你家姑娘说话,别不识礼数。” 又是拉又是使眼色,茉莉就是不肯移步,只望向苏瑾妍。 后者颔首,“既然东西都置好了·你下去与车夫说准备着,马上就回府。” 茉莉挣脱了阿苏的拽袖,福身应是,临走前还不安地盯了眼俞恒。 俞恒一向很会控制情绪,苏瑾妍觉得他此刻早就失了态。心中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好事·他在乎你才发这么大的怒火。 屋子的门被阿苏重新合上。 “你当真不说?!”俞恒重复质问。 “你若是不满,悔婚还来得及。”苏瑾妍说完,抬脚便要往外。 俞恒见不得她这般目中无人,不回答他的问题,还将“悔婚”二字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好似根本无足轻重一般。连苏家的长者都巴着这门亲,她当真会不在意? 或者是另一种欲擒故纵? 见她都快走到门口了,他自是抢先一步拦到她跟前,“你今天不说个清楚,休想离开!” 苏瑾妍咬唇,冷漠的眼神射向他,“俞恒,你别太过分!” 俞恒扯了扯嘴角,“我过分?苏瑾妍,是我过分还是你失德?”将她重新拽回桌边,按着她坐下,自己亦在她对面入座,瞥了眼窗外的天色,他随口就道:“无妨,天色黑了,我送你回去,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苏瑾妍咬唇怒视。不过须臾,她又缓了表情。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顶撞他。俞恒是没受过挫折蠲,自己硬是与他作对,无外乎更加引起他的注意。可想着要顺从他,在他面前欢笑,明明生了厌还要装作喜悦,她又不想违心委屈了自己。 旁人给的委屈不受,自己更不会亏待自己。 正想着对策的时候,下巴上猛然一疼,满眼不耐毫无预兆地对上一双愤怒的眸子,却是他钳住了自己的下巴。 她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 俞恒轻哼了一声,凑前盯着心不在焉的少女,一改早前的厉色,诱哄般地轻道:“告诉我,在想什么?” 苏瑾妍讨厌他这种自大的模样,侧首想挣开,他却是毫不客气非让她扭过去看他。 思索片刻,苏瑾妍轻轻言道:“你弄疼我了······” 不似方才那样跋扈强势,俞恒满意她的服软,手上松了力将动作改成抬。恢复了往日说话的语调,温和宁静,“现在可还疼?” 若非方才他发火的那个场景还历在眼前。外人见到这个场景,铁定会以为他是个温柔男儿,待自己如何亲和。 苏瑾妍微微摇了摇头。 虽不.疼,但被他碰着的地方依旧让她难受。 俞恒见她如此乖巧,便只当她想通了,手伸至她的头顶,极为轻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侧前了身吐气道:“这就对了,阿妍,你过不久就是我的妻子了,有什么事都不该瞒着我。” 苏瑾妍真想顶他一句,少在那瞎想! 可是她什么动作都不敢做,她担心太过引得他瞩目,届时连法华大师的话都不顶用。 俞恒是个执着的人,且很自以为是。如前世,他相信了苏瑾妤的话,认定了她所说的是事实。那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只是凭空捏造,是他眼里为了脱罪争宠而想出的把戏。 将她鬓间的步摇簪正了正,又摆弄了下流苏,这才退后离开。见到她乖巧低头若有所思,俞恒觉得她恬静时的柔顺模样特别入目,方才的怒气慢慢散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就道:“阿妍,刚才就这样听话,多好?” 苏瑾妍被他的手掌裹住,那手心的温暖似是要将她灼伤。 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先顺着他,要先忍着度过这关,让他觉得自己与一般倾慕与他的女子无异,可是心底里的排斥是从上一世就带来的。她受不了他这种将自己当宠物般对待的态度,满意时摸摸哄哄,不悦时动手审问,冷至一旁。 苏瑾妍收回手就站了起来,望向窗外道:“我、我该回去了。”声调懦懦的,夹着不安,似唯恐他生气。 俞恒手中一空,慢慢合了手掌就站起,心底有些许失落走到她侧边。见她低了脸,似是羞涩,蓦然就笑了出来,“原来阿妍是怕羞了。这有什么,今后我会是你的夫君,这天下的男子,只有我能碰你!” 从前的时候,都是苏瑾妍主动了缠在他身旁,回应她的只是寥寥几个字的敷衍,何曾听过这有的话? 她心中慌乱,往前疾步至窗边,任由外面的风将她吹醒。 俞恒站在她身后,看不到她贻上的表情。 苏瑾妍克制住了心中的起伏,呼了口气才转身问道:“我可以离开了吗?” “阿妍,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俞恒好意提醒,上前扳住她的双肩,“方才我的话没听清?你的事情,不该也不能瞒我。” “我······”苏瑾妍搅着手中的帕子,后退一步,不安道:“我只是寻他有事。” “哦?是什么事?”俞恒步子逼近。 苏瑾妍见他这般神情,显然是不说个原委别想离开。她依旧含糊道:“他之前帮了我一个忙,我与他道谢。”跟着似是又很是紧张,盯紧了俞恒就问:“你、你不会告诉我家里的,对吗?” 俞恒见她这样期盼的目光,怜心大起,点头就道:“旁人问你,就说是来见我了。” 既然她不肯说,那自己就慢慢查,铁定也是能了解原委的。今天是真真意外啊,她居然会认识萧寒,她竟然认识萧寒?!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苏瑾妍轻阖眼眸,“上次去芳姨家,在宴上遇着的他。” 对于她这种自己问什么答什么的态度,俞恒显然觉得十分顺心。伸手摸向她的脸颊,教导般的口吻道:“阿妍今后要乖,不准再去见他,明白吗?” 第一百零二章 虚伪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苏瑾妍还觉得精神恍惚,左手臂处隐隐作痛,那是他愤怒时所致。忆起方才他近在咫尺时的温柔,诱哄般的语调,若非亲身经历,她都不敢相信会有今朝。 还记得成亲之初,他亦表现过细腻柔情,但眼眸中却总少了份在意。而刚刚,他急迫的目光,透着一种为他所有的霸道。隔着衣裳握紧伤痛处,她回神摇头,似是要将这种念想从心中驱除。 不能再想着他,上一辈子的教训还不够吗?不能因为前世奢望未曾得到而今生堕落!他不过是觉得新奇才稍稍停留,若是陷下去便又是一生,绝不能再重蹈覆辙。苏瑾妍,你忘记从前退下傲气去他书房外等候换来下人冰冷的打发,你忘记跟在他身后声声呼唤挽留时,他搂着苏瑾妤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了吗? 想到心伤处,连臂上的疼痛都忘了,苏瑾妍只觉得满腔都是怒火,是仇恨! 她依旧做自己,不因俞恒而改变的苏瑾妍! 见她沉脸皱眉,手又抓着自己的胳膊,茉莉不放心地问道:“姑娘,您还好吗?” 苏瑾妍松手,对上那双盛满关怀的眼眸,浅笑道:“我很好。”说着眨了眨眼,自言自语般地轻道:“他怎么会知晓我在玉食坊的?” 茉莉自明白姑娘口中的他是指俞恒,低声回道:“奴婢听周叔说,早前他驾车送太太去东平侯府的时候,见过俞世子的那名随从。今日在门口遇着,便被人搭了话。” “外府的人问话,他倒是口无遮拦。”苏瑾妍淡淡接话,却并不带怒意。 茉莉槿′了抿唇,之后缩了缩脑袋,没有再语。 周叔怕是已经将俞家世子当成未来的姑爷了。 苏瑾妍的目光便落在车厢内摆着的绸缎与一盒盒吃食上,想着一事则对茉莉吩咐道:“今日丁香未有与我出府,在院里定是无趣·回头她若寻你解闷,也别冷淡了她。” 茉莉仔细推敲话中深意,颔首称是。 回到苏府,先去了苑源楼见过罗氏·将一匹石青色缂金瓜蝶纹的锦缎赠与她,苏瑾妍笑着就道:“天儿越发暖和了,母亲也该添几件新衣裳。 罗氏摸着布缎笑个不停,旁边已有人奉承道:“七姑娘孝顺,走到哪都惦记着太太您。” 是朱妈妈。 苏瑾妍睨她两眼,并未给予反应。她这人早前警告了几次,现下可规矩多了·去玉兰阁的次数渐渐变少,而往绛绫阁则很是频繁。也不知是因为老太太的缘故,还是她当真敬着自己,回回见面都好话不断。 罗氏吩咐人将东西收起来,拉着苏瑾妍坐下,“出去了一天,可玩得高兴?” “自是高兴的。”苏瑾妍调皮地笑了又道:“不过你也知女儿懒散,很多东西都是让茉莉去置的·我就坐屋里喝茶。哥哥说的那家玉食坊可是热闹,我带了好些点心回来。有母亲您爱吃的海棠馅饼和什锦酥,进院的时候就交给了香菱·母亲晚上尝尝,与咱们平时吃的味不同。” “好好好。”拍了拍女儿的手,罗氏忍不住道:“妍儿今日出去可花销可不少,我尽忘记让人支银两与你了。” “母亲素日给的银子不少,女儿在家又没用过。”见罗氏一副欲塞银子的模样,苏瑾妍就站起了身,娇嗔道:“母亲,女儿不过是给您带两样东西,难道还要您给钱不成?我屋里的那些银两,搁着也是搁着·又不要将来当嫁妆。” 话说的太溜,竟是口不择言说出了这话。苏瑾妍脸颊顿红,心中懊恼,从前那直言的毛病怎么还是收不住。 罗氏瞧她那窘样,佯装生气训责道:“女儿家的,开口闭口嫁妆·也不嫌羞。” 苏瑾妍捂了捂嘴,还不待回话的时候,那旁的朱妈妈就自作聪明地说起了好话,“太太,七姑娘说的有理。她给您买东西是孝顺,姑娘千金富贵,哪用得着操心这几个银子?” 罗氏未有责怪,听到提及女儿富贵的时候还笑了笑。 朱妈妈见状更是大胆,转身又对苏瑾妍开口:“姑娘说的极是,待您出嫁,老太太、老爷太太自然是不会短了嫁资。等嫁去了侯府,将来可就是要领诰命的夫人。”说的那是激动兴奋,连眼角处的纹路都挤到了一处。 苏瑾妍心生恼意,却也不发作,侧首与罗氏告辞了才离开苑源楼。 望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罗氏在心中默问:妍儿一提及东平侯府的亲事就不悦,好似是不太高兴啊?将手中茶盏放下,对朱妈妈吩咐道:“去将老周唤来。” “是的,太太。” 茉莉是一回府就先招呼着人将东西搬回了绛绫阁,也在院里歇了会才到苑源楼外候着。手中的托盘里摆着好几盒带有“玉食坊”标志的小食盒。见苏瑾妍出来忙迎上前福身请安。 苏瑾妍便问:“见过丁香了?” “回姑娘,是的,该说的奴婢都说了。”茉莉很是恭敬。 苏瑾妍颔首,紧跟着领了她就朝东面处的月梅苑而去。 哪知到了那儿,却是苏瑾的侍婢画眉拦在了外面,称是她家姑娘午睡未醒。苏瑾妍便提出将点心留下,那婢子依旧回道:“姑娘说了,如今正在减食,谁送吃的都不收。” 苏瑾妍丧气离开。 待穿过花园,巧遇了苏瑾妤。 见她闷闷不乐,身后的婢子又端着整整齐齐的食盒,一瞧就知里面装的是吃的。苏瑾妤关切地伴在她的身旁,不解道:“七妹这是怎么了,听说你才从外面回来,怎瞧着没精打采的?” 苏瑾妍便指了指身后茉莉手赐着的东西,“本是给八妹妹买的吃食,却不想连面都没见着。”° 苏瑾妤边说着宽心的话边跟着到了绛绫阁。 碰了壁,苏瑾妍一脸受挫失落,叹气道:“八妹准是心里还在气我,昨儿在祖母院里的时候她还怨我呢~” “七妹别多想,过几日就会好的。” 苏瑾妍反握住她的手希冀道:“真的吗?” “嗯,相信姐姐。”苏瑾妤按上她的左臂。后者忙皱起眉头,疼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苏瑾妤一脸紧张。 苏瑾妍苦着脸抬头,面上有些尴尬犹豫着让屋里的婢子退下。在对面人满脸探究的目光下,将衣袖挽起,白皙的肌肤上一圈红印,左臂内侧处还留有拇指大小的深印,似积了淤血。 “呀,这是怎么回事?七妹,是谁伤了你?”苏瑾妤焦急万分目露心疼地望着苏瑾妍。 其实苏瑾妍自己看着也吓了一跳,心中大骂俞恒的蛮力。 咬了咬唇,苏瑾妍低首回道:“在玉食坊的时候,遇到了俞府的世子,我也不知怎的就恼了他。”话中隐隐藏着委屈,却是一改从前姿态,敢恼不敢怒。 苏瑾妤露出惊色,轻轻抚了抚那伤处替她不平道:“祖母与俞夫人都去千安寺问日子了,你马上就要是他的妻子,怎么能对你这般粗鲁?且又是在外头居然还动手,今后在侯府还怎么了得?” 苏瑾妍闻言身子颤了颤,收回胳膊又忙将衣袖掩下,“三姐你别说了,这种事传出去多难听?我也就是和姐姐你亲近,这才告知了你。如今八妹妹都不理我,这些话也只能和你说了。” “好妹妹,姐姐心疼你,自不可能告知外人听。你受了这般委屈,我看着都难受他怎么下得了手?”苏瑾妤拿帕子抹了抹眼角,又抬头,“告诉姐姐,他为什么会对你发脾气?” 苏瑾妍将头埋得更低,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吱唔道:“上回在东平侯府姐姐你让我去寻他,他心中就轻视我。那日母亲仅带了我一人过府,他是因为俞夫人才不能不应下这门亲事。今日在外面遇着,他说我一女子抛头露面丢他颜面,在玉食坊就训起了我,茉莉冲进来还被他给喝退了。” 这桩事,苏瑾妤早就得了风声,心里乐着,面上却摆出一副愁苦担忧的模样。 “他现在就这样对你,今后可怎么办啊?” 苏瑾妍便抬眸,似赌气般就道:“既然他那样厌我,倒不如别嫁了。本就因这亲事,连八妹妹都不理我了。” “这怎么好?!” 苏瑾妤听她说不嫁,当下立起了身,低首沉声道:“七妹,再不准说这种混话,两家都达成了默契,你若不嫁,咱们苏府怎么和东平侯府交代?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求了祖母,让她应允你嫁过去,而非八妹,你不能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啊~” “可是、可是今后他一直待我这样怎么办?”苏瑾妍露了急色。 苏瑾妤便重新坐了下来,帮她理了理垂在胸前的长发,笑着道:“傻妹妹,俞世子今日对你发怒是因为将你放在了心里,否则街上那么多女子,怎么就偏找了你的不是?放心,等成亲后,一切都会好的。” 望着她极尽真诚的笑容,苏瑾妍歪头不确定地问道:“是这样吗?” “真的!姐姐一直觉得,东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只有七妹你才配得上。”苏瑾妤说得颇为郑重。 在她的好言相劝下,苏瑾妍的情绪慢慢平稳,苏瑾妤喝了口茶才离开。 她一走,屏风后就传来一记拍桌面的声音。 苏瑾妍起身进内室,侧坐在凳上的苏瑾满脸愠色,手握成拳头搁在桌上。见到来人才抬头,咬牙怒道:“七姐,她骗我,她真的骗了我!” 第一百零三章 和好 ●苏瑾情绪激动,起身抓了苏瑾妍的双臂就伤心道:“我那●相信她,把她当知心人,她居然骗我。七姐,她怎么能撒谎,怎么能故意挑拨咱们姐妹间的感情?” 苏瑾妍一个劲地点头,试着安抚她就道:“八妹,我了解这种感受,我都了解。来,你先坐下。” 苏瑾皱紧了眉,坐下了懊恼道:“三姐说是你求了祖母要这门亲事,她说你早知我喜欢俞家世子所以故意让伯母带你去了侯府,她说是你私下里去寻了俞世子他才会答应娶你……”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抽泣道:“我就那样信了她,就那样信了她······” 苏瑾妍听她哭得心碎,抱住她就拍着她的后背轻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咱们还是好姐妹。”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苏瑾妍的眼眶亦热,徐徐说道:“让你听这番话,只是想证明昨日在慈云阁与你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骗你。” “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该怪你,七姐,我错了。”伏在苏瑾妍的身前,苏瑾抽噎问道:“为什么?我们三从小一起长大,她为什么要离间咱们。七姐,她为什么?!” 一声声的询问,夹着悲伤,透着迷惑。 苏瑾妍却不能告诉她,因为苏瑾妤早已不是原来的三姐姐了。 “不行,我要去找她问个明白!” 苏瑾突然推开苏瑾妍,起身用帕子抹了抹脸便想去找苏瑾妤。苏瑾妍见状,连忙抓住她的衣袖,喊道:“八妹,你去不得!” “为什么?她这不止是骗了我,还说七姐你的坏话,我一定要好好问问她!”苏瑾满心怒气,一刻都忍不得,冲动地扯了苏瑾妍的胳膊就要往外。 后者被按住伤痛处·“啊”了一声就立即松开苏瑾。 见到她眸中的痛色,苏瑾才想起方才听到的对话,紧张无措道:“七姐,你手伤到了对吗·让我看看。” 二人便又重新坐了下来,苏瑾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袖翻起,待等见到那圈红印的时候,才压下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朦胧的双眸望向对面的人,苏瑾埋怨道:“俞世子怎么能这样用力,姐姐当时一定很疼对不对?” 苏瑾妍听她关心起自己,而非揪着自己与俞恒见面而别扭·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目光下移,瞧着那个手指印,脑中微转,跟着将手臂缩了缩,闪烁道:“罢了,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苏瑾却拉住了她的手。 “不就是出个府嘛,至于生气地动手吗?不说姐姐你还未嫁给他,就算真成了他的妻子·难道还不容许出门去的?”苏瑾细细摩挲着她皓白的手腕,自语道:“真是看不出来,那样斯文的一个人·怎么下手这般重。” “八妹你忘了,那些个贵府子弟即使未学武,但谁不打小练个骑马射箭,手中力道自是不轻。” 跟着又低眸,苏瑾妍苦笑道:“早前见他,我也觉得他是一位翩翩公子,气宇轩昂,多让人动心啊~” 话至此处,仔细观察了苏瑾的神色,见她眸中泛着点点温柔·显然心中所想亦是与自己所言不谋而合。 其实如俞恒那样的男子,对于一直养在深闺鲜少与外界接触的女子,一见倾心实属正常。他周身的从容与自信,从小培养的气度与高贵,让人不忍移目。 苏瑾妍凝视她,问道:“八妹·你当真喜欢他吗?” 苏瑾妍抬首,张口抿了抿唇,却没有出声。 苏瑾妍便仲手摸了摸那个红色的拇指印,无奈道:“八妹,咱们成日呆在府中,便如井底之蛙,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素日里除了父亲、二叔和家中兄弟,再无接触过外男。我与你皆是一般,见到俞恒的时候,被他的风华所迷,但是现在我想了又想,最后才明白,这不是喜欢。 苏瑾茫然的目光射来,不解道:“不是喜欢?” 苏瑾妍点头,语气悠长地叹道:“人的一生那样长,不过数面,如何就认定了他是自己的良人?”见她盯着自己,又缓缓解释道:“便说这几次我与他接触,就不似第一次那般。”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苏瑾侧首。 苏瑾妍想了想才回道:“没有心动,也不平静。总觉得在他跟前,我就像个渴望得到目光与关怀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生怕触怒他。八妹,如果他真的是适合我的人,相处之间便不必刻意经营,那应该是很轻松的,没有卑微、没有讨好,一切顺其自然。” 苏瑾听后沉默了许久,最后才低头,“七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再误会你,亦不会再争他。” 察觉她面上的失落,又闻得话中沮丧,苏瑾妍摇头道:“妹,你还是不明白。” 苏瑾抬眸,水汪汪的眼珠子如黑色宝石,熠熠生辉。 “我不是劝你将他让给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不适合我,亦不适合你。” 苏瑾听得糊涂了,张口问道:“七姐,你不是让我将他放下吗?” “是。” 苏瑾妍点头,跟着在她的注目下,又添道:“我劝你放下,那是因为我已经将他先放下了。 苏瑾愕然,顷刻才道:“七姐,你是要嫁给他的呀。”话中带着几分强调的意味。 苏瑾妍起身,理了理衣袖未语。 “丁香姐姐,你来啦。” 门外突然传出金铃响亮的声音。 苏瑾妍低头对坐着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往屏风外走去。 丁香正好打了帘子进屋,苏瑾妍不等她行礼就道:“丁香来啦,贾妈妈身子如何了?” “妈妈好着呢,姑娘莫担心。”一脸讨巧地走到苏瑾妍身旁,丁香积极道:“姑娘出府累着了吧,可要奴婢端了热水来给您泡泡脚?” “不必了。”苏瑾妍随意坐下,瞟了那旁长案上叠着的食盒立身就“哎呦”一声,跟着才丁香的惊呼中,轻声吩咐道:“方才三姐离开,我竟是忘了将这些吃的让她带回去。丁香,你替我送去!” 这样的差事,丁香求之不得,当下应了声便摆整齐后捧看离开绛绫阁。 苏瑾自内室出来,至苏瑾妍跟前就问道:“七姐,你为什么防着丁香?”眼神中带了些许陌生。 苏瑾妍拉了她在炕前坐下,坦白道:“八妹,你当真以为我就那样肯定从你院里出来便会巧遇着三姐?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又何曾未同我讲过,你就没想想她为何能同时得了我二人的信任?” 苏瑾滞然,似懂非懂。 这个宅子里,有一个苏瑾妤,再有一个苏瑾妍便够了。八妹妹的那份天真、那份纯良,自己何必再去抹杀,剥夺属于她的欢笑? 苏瑾妍敛了眼眸,握住她的手就柔声道:“八妹,你信我吗?” “我信!七姐,早前是我不该,我那样真诚地待三姐,她居然在算计我。”苏瑾似是极想表达自己的悔意,反握着苏瑾妍的手加了些力。 “你既是信我,就听姐姐的。今后与三姐相处,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为什么?” “八妹,你别问这么多了,听我的可好?”苏瑾妍的音中加了几分期盼,苏瑾虽是疑惑,却终是点下了头。 苏瑾妍莞尔,“你的急性子可要收收,咱们姐妹俩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 苏瑾乖巧应下。 夜,月阴星稀。 早早上了床,躺在兰花帐幔里,苏瑾妍朝外侧翻了个身,将手搁在牡丹被面上。许是与八妹妹之间没有了间隙,心情很好,甚至还有些兴奋,让她难以入眠。 终于没有如前世那般,至死都没能和她握手言和。 生活还是可以改变的···…嘴角含笑,渐渐入了梦乡。 次廿清晨,苏瑾妍是被院子里的议论声给吵醒的。睁开眼,有些烦躁,她撩起床帘,对外唤道:“茉莉。” “姑娘醒啦。” 从外室进来的是衣着妥当的丁香,她秀丽的面上挂了抹牵强的笑容,半带埋怨的说道:“姑娘给忘了,昨夜里是奴婢当值。” 苏瑾妍淡淡“哦”了一声。丁香见无趣,便安分地替她更衣。 “姑娘可醒了?” 才系好衣襟,外面就传来茉莉匆忙的问语。丁香回头,冲外回道:“姑娘已经醒了。” 行了礼,茉莉禀道:“姑娘,朱妈妈来了,大太太请您过去。” 本是有晨安,按规矩就得去苑源楼,苏瑾妍皱了皱眉,不解道:“一大清早母亲就寻我,可知是什么事?” “奴婢不省得。但昨夜里老太太回府,找了大太太和大老爷过去,谈到了半夜呢~” 茉莉的话刚落,苏瑾妍就惊讶道:“祖母回来了?” 不甘被冷落,丁香插话道:“是啊,昨夜里戌时二刻回的府。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半刻不休息就让人请了老爷太太过去,听说出来的时候二位主子面色都不好。” 苏瑾妍心中一个咯噔,竟是连一夜都未在千安寺停留? 丁香见姑娘沉了面色,以为她是担心与东平侯府的亲事,唏嘘着就轻言道:“姑娘,听跟着同去的婆子说,昨儿下午老太太和俞夫人见过法华大师后不欢而散,怕是阄得不愉快了。” 第一百零四章 本事 特地让朱妈妈过来通传,那自是有急事,苏瑾妍简单装扮便匆匆往苑源楼去。香草候在主卧外,见到苏瑾妍打了帘子请她进去,至屋内请了安,罗氏让她坐下。 案几上置了梅花酥与小米粥,粥的热气晕着清雅花香,让还未用早膳的苏瑾妍恨不得食指大动。然,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罗氏的对面,囡为对方的面色沉重,皱眉犹豫。 罗氏沉思片刻,最后指了桌上的吃食说道:“妍儿还未用膳吧?你边吃边听母亲说。” 饶是她再有胃口,但在长者跟前的规矩也得守着。何况,今日的事非比寻常,苏瑾妍摇头道:“母亲,您说。” 罗氏叹息了又坚持道:“这么早将你唤过来就是有话要交代。听母亲说,你先用膳,否则今日还指不准何时才能吃着呢~” “母亲,出了何事?” 见女儿身子前倾,罗氏也顾不得旁的,拉过她的手就轻道:“待会老太太便会寻人唤你过去,八成是要带你去东平侯府。妍儿,你听母亲说,届时无论俞夫人问什么,你都不能乱说话,凡事让老太太做主。” “去东平侯府,为什么要去?”苏瑾妍立了起来,满心费解。 难道是自己将事想得太简单了? “咱们和俞府的亲事,危矣。”罗氏忧心重重,满脸凝重,想起昨日老太太的那番话,沉声又道:“不管怎么说,你与俞世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此时退婚,置我们苏府于何地,将来你又要怎么办?” “俞家要退婚?” 苏瑾妍佯装惊讶,跟着迷茫地添道:“母亲,女儿与他又为定亲,不至于这般严重吧?” 罗氏昨天打听了女儿出去的事…自也清楚她遇着了俞恒,此时见她没有伤心反倒很平静,不免拉过她的手说道:“妍儿,母亲心知你不喜这门亲事…但也不能说退就退。这个事,你无所谓,但是老爷在乎,老太太惦记着。再说了,你议亲至一半突然不了了之,外人会怎么瞧咱们家的闺女?” 苏瑾妍的面色依旧如常,试探性地问道:“母亲…是不是昨日在千安寺不顺?” “你是个聪明的。唉,拍了拍她的手背,罗氏方要开口,却听得外面传来朱妈妈的声音,“大太太,老太太让冬梅请七姑娘去慈云阁。” 苏瑾妍望向门口,罗氏面色一慌,跟着站起来皱眉道:“竟是这样的快。” 说着又转头看了看原封不动的吃食,她心疼地对女儿道:“等会老太太肯定会叮嘱你些话…记住要听母亲的,到了东平侯府,别说那些失礼的话。”面色是少有的严肃。 罗氏口中所谓失礼的话…苏瑾妍此时不太明白,到了老太太跟前才恍然大悟。 老太太着了件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刻丝褙子,仙鹤纹卷边的棕裙,紫金色镶玉色宝石的抹额,银丝发髻处簪了缀着珊瑚红珠的蜜色绢花,比往常艳丽了几分。她的手中转着佛珠,见到规规矩矩站在跟前的苏瑾妍,历经岁月透着沉稳精明的双眸合了合,轻说道:“妍儿…你过来。 本就与她只隔了三四步的距离…苏瑾妍又往前两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檀香味。 “我让冬梅去绛绫阁寻你,你竟是到了你母亲那。” 声音平淡无奇,苏瑾妍摸不透她的意思,只低首乖巧回道:“回祖母,清早去母亲那请安。” 老太太睁了眼…注视着她半晌才道:“我人虽老,心里却不糊涂。”说着不待小脸透满忐忑的苏瑾妍张口,又添道:“你母亲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苏瑾妍讪讪道:“孙女才到母亲那,还来不及说上话,冬梅就来了。” 老木太目光不移,接着也不追问下去,直了身招手说道:“妍儿,上回你同祖母说的可是实话?” “自是实话,孙女怎敢欺瞒您。”苏瑾妍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老太太满意一笑,“外面备了马车,等会同我一块去东平侯府。你若是当真喜欢俞家世子,就得保住这门亲事。” “孙女不明白。” 老太太眯眼一笑,泛着细纹却依旧白皙的手掌往苏瑾妍身前的碎发抚去,语气悠长道:“妍儿这可不乖了,居然和祖母犯糊涂。你这孩子啊,就是心眼太少,凡事没人提点着,今后可怎么办?” 苏瑾妍朝着老太太眨了眨眼,依旧一副天然无辜的模样。 老太太却是不解释,将手中的佛珠放下,“佛之所言,有所信有所不信。” 苏瑾妍怔住,老太太是最信佛之人,怎么………………还来不及思考,对方又语重心长道:“我和俞夫人都是长辈,顾忌的事多,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率真。陈年规矩太多,我们守旧,可舍不得耽误了你们这些人。” 苏瑾妍双眸疑惑。 老太太抿紧双唇,见等不到她回答,便又提示道:“可还记得去年京中谈论的一个事,萧家世子与城西岳府的姑娘情投意合?” 苏瑾妍面色大变,她居然提这个事,最重礼数的老太太用这个事来暗示自己?她还记得当初老太太亦用这例子告诫府中姊妹,说岳家姑娘如何没有教养,为了攀得高门而不顾女儿家的名誉,还连累整个家族名声。 那时老太太不屑轻蔑的口气尚尤在耳,现在她居然………………从前没有东平侯府,苏家亦很好,何必非要结亲呢? “孙女记得,岳姑娘如今是娘娘了。”苏瑾妍只装不懂。 老太太闷极,抬手取了桌上的茶盏,郑重吩咐道:“妍儿,祖母不是在与你商量。当初我既是将这等好事给了你,现在你就必须替苏家守住。今日去东平侯府,不管你是说服俞夫人还是说动俞世子,这门亲绝对不能解除!” 抬眸,苏瑾妍只见她如从前般冷淡,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 这门亲事中,一直是东平侯府在占主导。虽说男方退亲有损自己名声但是只有俞府说不能结,机率才大。再者,若苏府开口,少不得得罪俞府让外府瞧着也颇有种不识好歹的感觉。今后苏府与权贵往来,自没有立足地。 与其亏于别人,不如反让俞府欠个人情? 两害取其轻。至于自己,若是今后的良人因为这段往事而心存芥蒂,那样的人不要也罢! 车厢中,苏瑾妍闭紧双目。前世那样用心追求一段感情,最后换来那样的结果。说真的对于书中那些令人神往的爱情,她再没奢求。动心又如何,喜欢又如何?茫茫人海中,遇到彼此钟情的可能有多少,最后能够得偿所愿的可能又有多少? 譬如萧寒与岳绾绾,一个公爵世子,一个小户女儿,在青春最闪耀的岁月中能有相识相爱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可最后的结局呢? 莫不换人一声叹息、一句可惜罢了。 只是,他们到底曾经拥有过。 在懵懂的岁月初不顾一切带着刺激的相恋。夜深的时候,望向天上明月时,能有个人思念幻想,那样的感觉,该是如何的呢?会患得患失,还是总惦记不安,心中满满的还是慌慌的? 苏瑾妍的心中闪过一丝羡慕,慢慢低下了头。 平稳往前的马车突然停下,外面车夫的声音传来,“老太太到侯府了。” 苏瑾妍睁眼,凑巧对上老太太的目光,后者再三叮嘱道:“妍儿,记住我之前与你说的话。” 苏瑾妍乖巧点头。 没有递帖,突然登门,俞府的人有些意外。管事引了进内有麻利的小厮早就小跑着往内院去通传。 苏瑾妍搀扶着老太太,目不斜视。这样来侯府的感觉并不好,因为在俞家人的眼中,是苏府的人来求着挽回亲事的。 被安排在外府的大堂,侍婢上了茶水。 老太太坐在右边梨花雕椅上,苏瑾妍立在一旁。 门外传来有力匆忙地脚步声,好奇望去,出现在门口的是着了玄青精致雕纹锦袍的冠玉少年。他立在门口,目光扫向堂内,最后落在那抹闲适平静的人影身上。 他理了理衣袍,抬脚进屋,走至苏老太太跟前,作揖客气道:“见过老太太。 苏老太太立即站了起来,堆着笑容紧张道:“世子使不得。” 俞恒露出一抹温儒的笑容,谦谦道:“您是长辈。”说着复又请她入座,清朗的声音响起,“母亲一会就来,晚辈过来,是有事寻七姑娘,请老太太允之。” 苏瑾妍不安地搅着手指,望向老太太的眸中尽是不愿。 这个时候,可别与他再有所牵扯了。 老太太本就不愿放开这门亲事,俞家世子这般要求,她求之不得,恨不得他多紧张下自己孙女。侧抬头对苏瑾妍就吩咐道:“都不是外人,世子既是有事相寻,你便同他出去吧~” “祖母,孙女还未见过俞夫人呢。”苏瑾妍做最后一丝努力。 老太太当下摆手,,满不在乎道:“回来见也是一样的,别让人等着。”目中已然有了警告。 笑话,昨日在千安寺俞夫人就提了退亲,眼下要反转亲事,关键就只在俞家世子身上。热血少年,若是真在乎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轻易地因为一些未知不确定的事便改变心思? 她们才进府,俞世子就到了,原来不止是自家孙女有意,他更有情? 老太太觉得事有转机,催着苏瑾妍跟俞恒出去。 方至外面的青石小道上,俞恒转身就对远远跟着的小厮大声道:“阿苏,备马!” 苏瑾妍就跟在他身旁,闻言愣了一下,茫然中带着警惕的目光望俞恒见状,不等她开口询问,蹙起浓眉,拽起她就往前,夹着浓浓怒气的喝道:“苏瑾妍,你真是好本事!” 第一百零五章 好戏 苏瑾妍是被他连拉带扯地拖到俞府大门口的,不由分说就被榧′抱上了马,还不待她反抗,俞恒就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后,低声警告道:“你最好安分点!”说完一扯马绳喊了声“驾”便朝东边大道而去。 “得得得”的马蹄声入耳,被他这般揽在身前,苏瑾妍别扭的同时又夹了几分慌乱。此时官道这边尚且安静,待等到繁华处,如此亲密,还不让人生了他想?她的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尽量轻柔道:“你不是找我有事吗,为何要离开侯府?” “现在服软,晚了!”俞恒冷哼一声,跟着踢了踢马腹,反而加快了速度。 昨日分别时他明明已经没了怒气,难道是因为俞夫人与他说的话?这般反应,是怀疑到自己了? 怎么可能呢? 苏瑾妍皱眉的瞬间,眼尖地就瞧到前方不远处的分岔口,她急了抬头仰视了他道:“俞恒,你明知我们亲事要作罢,还这样带着我招摇过市,你居心何在!” 近乎咬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 俞恒只随意地瞟了眼她,“谁说我们的亲事会作罢?我带着未婚妻出城游玩,谁还能有闲话不成?”完全不顾她切齿的模样,望向左边处通往市集大道的路口,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瞬间就僵住,因为冰凉的刀匕抵在了他的胸前。 马行的速度渐渐变缓,他拉住了绳子,满目惊讶地瞪着她,低喝道:“苏瑾妍,你拿刀对我?” 苏瑾妍面上丝毫没有惧色,更没有犹豫,她坚定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俞世子,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我?你若再往前,我可不确定我会不会因为慌急手下就没了分寸。” 俞恒怒看了她一会,最后轻笑道:“别闹了,将刀放下!”显然不信她有那胆子目光又盯向左转处。 苏瑾妍似是知晓他的想法,笑了将匕首取开,但几乎同时又对准了身下高马的头脑处,淡淡道:“是,你知晓我不敢伤你。你是东平侯府的世子,我那一刀刺下去,我们整个苏府都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你知道我们苏府承担不起我亦承担不起,但若是刺伤的是你的爱驹,在道上发起狂来,伤了街上百姓又当如何?” 苏瑾妍没有转身,因为她知晓妯不能分散一点注意力。他毕竟是男子,只要有一丝松懈,自己便会重新受制于他。 望着前侧了的女子,俞恒心中有怒有不甘目光落在她那紧紧握着匕首的手上,久久没有回话。 一直保持这种动作很累,苏瑾妍忍不住催道:“你若执意踏上那条道可曾考虑过我会受到如何的目光?你明知晓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也明知道这门亲事岌岌可危,为了自保,你觉得我当真不敢下手?真到那时,别人注意的不是你身前的我,而是东平侯府世子当街驾马伤人,毁人摊贩。俞世子,您可要想想清楚。” 由于弯身,她的长发荡下,因风的吹拂让人晃眼。 他闭了闭眼眸压抑着怒火道:“把刀收了吧~”说着重新握住马绳,将它往右边转了转,似是解释地又语:“你做的那些事,难道还想在侯府与我谈论不成?” 他居然真的………………苏瑾妍心底闪过惊诧,重新坐直,任由他将马带到右边的道上。 他已经妥协了一步。 右道是大户之家的住宅处此时亦未至午时,往来的人极少,道上清静,偶有守御朱门的人望率,苏瑾妍只将脑袋别向另一边。 许是因为道路宽敞,亦或是他的怒意催使,马跑地越来越快,转眼又到了正道处。 苏瑾妍突然想起他方才口中所言的“出城”,不解地转身问道:“你要带我出京,去哪?” 俞恒冷哼了一声,更用力地踢了马腹,没好气地就道:“你再敢将匕首拿出来试试!”青着张脸一路沉默地就出了城。 三月骄阳,碧草青青,溪水细流,岸边植了几株桃树,满目粉色,飘扬飞舞。早前那堵着的满腔怒气,许是因为她的安静与顺从散了不少,俞恒将马绳系在垂着柳条的树上,任由它食去草地上的葱郁。 苏瑾妍望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等到他重新近了身,依旧面不改色。 俞恒却极看不惯她这种冷静,“你没有什么话要说?” “俞世子问什么?”她嘴角浅笑,将脚边的粉色花瓣踩下,一派的从容闲适。 他突然大步往前,苏瑾妍急着往旁处一闪,伸手制止道:“世子爷,男女授受不亲。您是高门子弟,生性率直无所顾防,但也要为小女子考虑下不是?” 俞恒听得沉下脸,轻蔑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手也牵了,搂也搂了,抱也抱了,你还跟我说这道理你若当真三贞九烈,昨日何必顺从好言,方才又怎么不反抗?” 苏瑾妍被他那轻视的话听得一怒,恨不得扬手就甩他一巴掌。但是她还有理智,最后气极反笑,“是啊,我竟是与你说这些道理。”跟着抬眸,语调平平道:“你都不曾给拒绝的机会,我可真是浪费唇舌。” “你别在这儿含沙射影。”俞恒目露煞气,瞪着直视她,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害怕,希望她能出言讨好。但是对方只静静地立在那里,垂首望地,一副无奈至极的神色。 这场景,怎么看都是自己强迫了她一般。 俞恒摇头,甩去这等恼人的想法,依旧冷了声道:“怪不得昨日你原本见我尽是怒意,嘴中还强调着与我没有关系,原来是早有准备。苏瑾妍,我可真是看不懂你了,有些计策也别做得太过。虽说越是难得到的越使人珍惜,但你一再挑战我的底线,将来可别后悔!” 苏瑾妍突然抬起了眼眸,望着他笑了起来。笑得极是灿烂,若月中皎月,若这涔涔溪水,让人心悦畅怀。 原来他还在以为自己是所谓的欲擒故纵,原来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赢得他的注意,让他越发珍视自己。 在他的注目下,苏瑾妍轻问:“世子,您当真觉得您值得我如此煞费苦心?” 她回回用“您”字的时候,总带着轻蔑与不屑。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他的表情滞然,他不想当真去相信心底的那个解释。他不想再猜忌,再一次倾身过去,握住她的手腕质疑道:“俞苏二府,如若相辅,安然富饶;若是相合,必祸一方,人亡家破。苏瑾妍,你这话说得可真够狠!” 她没有挣扎,只转向旁处,从容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怎么,有本事让婢子出京,有本事使法华大师帮你说话,有本事拆散这门亲事,你没胆子承认?这祸及的一方,偏偏还是我们东平侯府,苏瑾妍,你这心思真是起大了!” 苏瑾妍却轻轻晃了晃手腕,风轻云淡道:“哦?原来昨日法华大师说得是这样的话,怪不得祖母心情沉重。今日出府前还与我说,是你母亲要退亲,原来是这样啊~” 俞恒将她往前一带,咬牙道:“你不想嫁给我,是不是?” “是!”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不能承认的?俞夫人信佛信道,加上法华大师另外点拨的话,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一定不会再贸然与苏府结亲。 只是,单解了自己与俞恒的亲事还不够。点明二府不能联姻,便是今后,哥哥也不可能再娶俞四姑娘。 做事要彻底,这是从苏瑾妤身上学来的。 俞恒听她说的这般扎钉截铁,禁不住又道:“今日你本是去侯府为客,何至于身上带着利器?你这是早就防着我对不对,昨日在玉食坊你便是敷衍我,对否?!” “俞世子想的这样明白,还需小女子解疑?”苏瑾妍坦然承认。 他锁紧了眉头,“你便从未考虑过,与我为妻?” 点头,她回“是”。 他猛然将她松开,大笑了两声,紧跟着道:“我算是明白了,苏瑾妍,我告诉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你不想嫁我,我还偏要娶你。那些话糊弄得了我母亲,但我可不会信,你迟早会后悔现在的所作所言!” “贬已出手,何言后悔?” 她脸上那淡淡的浅笑刺伤了他的眼,俞恒突然觉得胸闷至极,凝神盯了她一会,见她果真没有丝毫悔意。他沉声一哼,抬脚往马处走了几步,转身冷道:“你既是这样有本事,那便自个回去!” 苏瑾妍微诧,他居然要把自己丢在这儿? 还在思虑时,俞恒早已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她下意识地往前几步,跟着又停下了步子。 他等会必定还是会回来的。只是,他最后离开时那抹坚定与不甘的眼神,诉说着他根本不会轻易放手。思量片刻,苏瑾妍又松了口气,他坚持又何用?待过阵子东平侯去世,他不信也得信。 他私下将自己带到这儿说话,便是不敢当着俞夫人的面去质疑法华大师称假吧? 她突然又有了信心。 笑意尚敛在嘴角,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好一出女子弃未婚夫的戏,真是精彩。” 第一百零六章 狡猾 满含警惕地转身,视线中出现的是一临风而立的男子。身顼玉树,颀长清瘦,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缎子衣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一头黝黑的发以一根紫色缎带束于脑后,就那么随意的站着,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离她不过两丈,粉桃碧柳做景,明净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剑眉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是布满了多情,如春风般和睦。他步步走近,眼眸转为深邃,泛沉迷人的色泽,嘴角弯成浅浅的弧度,却是似笑非笑。 他何时出现在了这儿的? 苏瑾妍讨厌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他方才肆意随性的话,虽是唐突,但不知为何,居然让人也生不出厌。伴着他的接近,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这不是俞恒所说防他而带,从未离过她身。 手中匕首,让她觉得心安。 如雨般的花瓣空中妖娆,树杈上浅红色的新蕊,明媚了整个春天。天边云霞,渐卷渐舒,淡天琉璃。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兰麝香味,不浓不淡,恰是好闻,让人松懈。 他接近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果真不是个俗女子!” 声音清贵低沉,十分悦耳。 苏瑾妍望着望着,突然后退两步,诧异道:“是你?” 他嘴角笑意更甚,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展了折扇道:“是我,姑娘可还记得?” 眼前站着的,正正是去年中秋灯节上遇着的男子。 苏瑾妍微顿,跟着语调颇长地说道:“可是巧。” 他并不遮掩,坦然道:“姑娘觉得是巧,我瞧着倒是缘。”说着在她的注视下又语:“你很聪明先前竟是能避开我的耳目。” 想起去年的中秋那日,她将跟踪的二人引至他府,后来深巷里遇到萧寒,便由他帮了脱困。耳边似是还想着他的声音他说自己怕是得罪了贵人。 能被她国公府世子称为贵人的人……苏瑾妍敛眸,细细打量起对她面上毫不遮掩着防备与揣测,思及他的话回道:“不过侥幸。”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他手边动作微滞,收了折扇继而转言道:“方才那离去的是你的未婚夫?”跟着不等她回道,打趣般又说道:“自古以来我只听说过男方退亲,还是头一次见女方这般费尽心思了解除亲事的。” 他听到的,苏瑾妍不可能从他脑中驱除,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同一陌生男子在这儿谈天说地,聊这些私事。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朝东边方向走去。 男子将折扇收起,跟上她的脚步迷茫道:“被人丢弃在野外,你竟是一点都不着急?回京的路在西面,姑娘似乎走错了方向。” 苏瑾妍脚步未停淡淡说道:“我的事,似乎与公子无关。” 他绕到她身前,不解道:“你当真不慌?只身一人,难道不怕遇到歹人?” 苏瑾妍被迫停脚,迎上他的目光。不得不说,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很难时刻竖起戒备,她望着他没好气地说道:“若真要遇着,公子岂非第一人?” 他被她的话一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她已侧身继续往前。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居然有股冲动想就此娴然地与她畅游在溪水边,望山听水。 和从前的哪一次,心境都不同。 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早前被俞恒丢弃在此的恐慌渐渐散去。这人既是早前派人跟踪调查自己,现在还能好整以暇地与自己交谈,若是有恶意早就下手,何必拖至于此? 只是,想起俞恒,她心中仍有怨愤。就这样离开?他倒是做得出来!想着想着,突然又思考起来。俞恒他这般做,是因为紧张在意自己,还是仅仅不甘被人先弃? 好似,在他的眼中,她苏瑾妍的名声分文不值。好似他觉得,自己就非他不嫁,故而只要他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好与否,无关紧要? 袖下的双手蓦然握紧,他既是都不顾自己一弱质女子,那也怪不得自己过分!俞恒,你终究是太自私了…… 正惆怅着,那好听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他回来了。” 苏瑾妍转身,下意识地望向来时的那片桃林处,并未在道上见到那人身影。盯向面前的男子,方想说话就听得了马蹄声,她当下四下一看,直接往北边的斜坡下躲去。 男子亦跟着躲了下去。 苏瑾妍不满地瞪向他,似是在询问他为何要下来。 男子只是耸肩一笑,丝毫不在意这周边的草丛染脏他的衣袍俞恒下了马,目光在桃花林处搜寻,见不着苏瑾妍,当下只能四处寻觅。待他将这周边都寻了个遍,还是没见到她,他终于有些急了,开口喊道:“苏瑾妍,你给我出来!” 他心想,她定然会在这儿无措担忧,期盼地等着他回来。 “苏瑾妍、苏瑾妍……”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的回应。 他的步子开始杂乱起来,面露焦色。就这么会功夫,怎么就无踪了呢?东西遥望,均寻不到那抹身影,他的心头突然闪过不安,会不会……马上又否定这一想法,她不会出事的! 烦躁地拂去挡在眼前的树枝,他开始慢慢分析:自己将她留在这儿,她定是得想法子回京。 往西! 俞恒想着就上了马,慢慢往西而去,边还扯着嗓子喊着她的名。 他的声音终于远去,苏瑾妍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杂草,复又踏上小道,继续往东。 他跟上她,一本正经地说道:“苏侍郎府的七姑娘,苏瑾妍?” 俞恒喊了她半天,自然不可能再遮掩姓名,只是他居然连她的身份都知晓?苏瑾妍止步望他,想了想才说道:“原来那日我并没避开你的人,你还是查到了?” 男子摇了摇折扇,睨着她说道:“那日我是查你是谁来着,可惜你好狡猾,竟是将我的手下耍得团团转。 “那你怎么知晓我是苏府的人?”苏瑾妍反问。 他笑,“东平侯府在与侍郎府议亲,这事又岂是秘密?”他说着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狭长的目中透着促狭,续道:“可是这样的亲事,苏姑娘看不上。” 苏瑾妍将头往旁处一别,眸中闪过恼意,“好好的正经公子,偏得做这样轻浮的举动。” 他伸出的折扇顿在空中,跟着“呵呵”了两声,回道:“那好好的世子夫人,姑娘为何不要?”说完往后瞅了一眼,“我瞧着俞府的这位世子,对你紧张得很呢~” “他紧张的不是我。”苏瑾妍低声说完,朝往南的木桥走去。 “你熟悉这儿?” 听着溪水激石的声音,他似乎终于明白她为何镇定了。 苏瑾妍没有回话,只望着前方。俞恒他或许不知晓,过了这桥之后便是临水镇,罗府的居在地。等自己到了舅府,自然能编个不让人多话的理由,这比在郊野等他,要好得多。 让罗府放消息回家。她倒要看看,自己跟着他出府,最后他怎么与老太太交代。 不是她不孝,而是老太太浑然只记得了家族的利益。出府前的叮嘱,若是自己真如她所言,岂不让人轻瞧了去?再且对方又是俞恒,她实在做不出来,亦说不出那些缠绵深情悱恻的话。 不过就是急上一回,待回了苏府,自然就无事了。 她本不想将苏俞二府的关系闹僵,眼下却不得不犯有矛盾。本就有宫中二姐姐的事在先,跟着想要悔婚,然后他将自己弄丢损人清誉。你们东平侯府欠着苏府的,如何弥补的完?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发觉她的步子越来越慢。 她缥色素裳随风飘扬,与近在一旁的紫袍相绕,她只是一味地往前,对身边的人视若无睹。 “你可知,一女子被退了亲,今后再议婚可就难了?” “难不成我还会寻不着夫家?”苏瑾妍的口气自信而傲然。 男子抿唇笑了笑,“只是说,要寻门好的亲事难了。如东平侯府那样的人家你都瞧不上,我可是好奇你将来的归宿。” “这不劳公子您操心。”苏瑾妍冷眼望他,见他依旧悠哉安宁的模样,终忍不住问道:“你为何总跟着我?” “我对你好奇。这一点,从去年中秋节你就明白,不是吗?”他扇了扇折扇,凑前语道:“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俗的,怎容佳人溜走?” 对于他这种状似亲昵柔情的话,苏瑾妍冷冷笑了回道:“你的那位红颜知己呢?” 他闻言,脱口反问:“姑娘说哪个?” 苏瑾妍无奈叹息,不再与他周旋,直言道:“其实我便是一俗女子,因为不满足于东平侯府的地位,所以想另择良人。” 他微征。紧跟着回道:“若是当真这般,择我比不会让你失望。”说完便连叹两声可惜。 苏瑾妍问为何可惜。 他望着远处青木,咋舌道:“可惜你太过狡猾,你之所言,我信不得!” 第一百零七章 反计 皎月如银,夜幕稀稀朗朗地缀着点点星光,春日的晚风依泛着丝丝凉意。梳洗过后,苏瑾妍趴在窗柩前,听着风中嫩叶低语,繁花落地,心中却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你转身的瞬间,眸中明明是含了希冀。苏姑娘,你在等他……” 她无声叹息。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这样的道理吗?为何一个外人,都能那般笃定地说出这话?微扬起身,目光清湛却藏了些许迷惑。 顷刻,她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苦涩蔓延其中。 依言去慈云阁打听的茉莉回来,伴着星火烛光,她走到苏瑾妍身后,恭敬道:“姑娘,大太太还在老太太那呢~” 苏瑾妍转身,望着她“嗯”了一声。 “姑娘今儿受了惊,还好是遇着舅老爷府上的人,折腾了一个下午,可要早些休息?” 着了烟霞色宽袖寝衣的苏瑾妍在炕前坐下,对着茉莉吩咐道:“去多点几盏灯烛。” 这话,便是不准备就寝的意思。 茉莉微滞,应是离去。 心不在焉地翻着手边的书籍,想起回到苏府时老太太那紧张的模样,苏瑾妍心情稍霁。跟着她出府,她竟是将自己随意交给了俞家世子,最后惹出这档子事来,她可是难辞其咎。 往常总是母亲低声在她面前受训,此次纵使她为长者,但那等不妥当的行为,教她在母亲跟前怕是也厉色不起来了吧?老太太当时若能说几个字推脱下,俞恒便不敢那样无所顾忌地将自己带出侯府。 他是瞧准了苏府巴着这门亲。 丁香小跑进来,急急禀报道:“姑娘姑娘,三姑娘来了。” 屋子里内外通明,茉莉吹了火折子自里间出来,小声嘀咕道:“都这么晚了,三姑娘怎么还过来?” 苏瑾妍浅笑了笑,吩咐丁香下去备茶。 苏瑾妤是亲自提了灯笼过来的身后未跟一个婢子。苏瑾妍见她站在门口将手中提笼递给金铃,站起身一脸惊讶地迎上去,“都这般时辰了,三姐你怎么还过来?” 苏瑾妤拢了拢梅花镶边的衣袖亲切地携上她的手,回道:“方从祖母那过来,心里惦记着你就过来瞧瞧。” “三姐方从祖母那过来呀?好似母亲还在那儿呢~” 苏瑾妤坐在她的对面,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就知道你好奇这事,想来我不来见见你,你今晚都睡不安稳了。”说着侧身接过了丁香欲送上案几的茶盏挥退了二婢子就朝对方关切道:“听说妹妹才回府,八妹妹就来闹了?” 提起这事,苏瑾妍脸上显然挂着几分不悦,懒懒道:“她便是好奇着我与俞世子外出的事,不过是过来询问几句罢了。” 她的颜色,苏瑾妤瞧得真切。思及白日的事,她面尤忧色地说道:“妹妹今日去东平侯府受了委屈,八妹也太不懂事尽是来戳你的心伤处。”跟着软了声又语:“晌午时祖母派人回府,母亲和我听说你不见了,可都吓坏了。” “舅母不是让人传消息回来了吗?” “那是之后了。”苏瑾妤低首一脸后怕道:“祖母自责了半天,还好妹妹你没出什么事。” 苏瑾妍便笑着回:“这事又不是祖母的错。” 苏瑾妍见她将所有埋怨都推到了俞恒身上,心中难免慌乱了几分。这好好的亲事,莫不是真的要没了?虽说现在她与八妹妹关系不善,但若是七妹嫁不成俞恒了,无需多少时日准又能和好。 这般做想,苏瑾妤将案几上挡在二人间的茶蛊与书籍都往另一边推去,紧握上她的手就道:“七妹,告诉姐姐,你心里现在是怎样想的?” 苏瑾妍一脸懵懂迷茫侧着头反问道:“什么怎样想的?” “便是这门亲……” 话还没说完,苏瑾妍就打断道:“还有这门亲吗?三姐,我也是今日听俞世子说了才晓得,原来东平侯府要退亲。既然这样,难道除了他家,我就再挑不着好人家了?” 苏瑾妤听她果真没了那层意思焦急地啧了声,“我的好妹妹,京中有几户人家能比得上东平侯府?” “既是这般好,倒不如姐姐嫁了去?”苏瑾妍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反正姐姐也到了年纪,你若是欢喜,倒不如由你去?” 苏瑾妤恼得打了她的手,嗔道:“好好的事,怎的又绕到我身上来?我是瞧着妹妹你一片深情待他,不忍心你今后伤心后悔罢了。” 本意是想让苏瑾妍多想想曾经俞恒令她心动的地方,而后能争取挽回。熟料她这话一落,对面的人抽了手站起来就道:“三姐,你别说了。 现在甭说是俞家不要我,就算是八抬大轿来接我,我也不去!” 努着嘴,典型的任性姑娘模样。 苏瑾妤起身拉着她重新坐下,依在她身旁劝道:“七妹,你别说这样的气话。” “我没赌气。三姐,难道你希望见到我嫁给一个总是喜怒无常动手伤我的男子?别说早前我还与他论过亲,但凡二府有些交情,他也不该就那样将我丢在野外。”苏瑾妍语气坚定,似是在极力说服苏瑾妤打消她的念头,“你若是我姐姐,怎么忍心让我跟那样的人?” 苏瑾妤满腔欲说的话都憋在了心底,自己再说下去,岂不是成了恶姐姐? “那妹妹你打算怎么办?” 苏瑾妍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打算?想来母亲明日还会找我谈话的。” 苏瑾妤是最乐见她这般没有主见的神色,眉头舒展了拍着她的手悠悠道:“我才从祖母那过来,听说东平侯夫人知晓了你平安回府,明日要带着姑娘过来探望呢~” 此事是俞府亏人,这样的举动,苏瑾妍并不意外,轻回道:“过来便过来,反正咱们又没什么对不住她们的。” “祖母给拒了,她差人回话,说你今日在外受惊病了,不方便见客。” 苏瑾妤眯眼笑道:“七妹,今日我可是头一回见祖母那般动怒的。她回府后一个劲地说着俞家世子的不是,好好的让你遭这份罪……” 耐′地等她说完,苏瑾妍问道:“三姐,你可知祖母与母亲再谈些什么?” 苏瑾妤只满脸惋惜地望着她,叹息道:“七妹,姐姐是真不想见你错过了良人那,“那有什么法子?法华大师都说了那样的话,咱们苏家与东平侯府还怎么可能联姻?三姐,今后再别再提这事了。” 苏瑾妤思量一番,最后笑出声道:“七妹,你明明对俞世子有情,何故要这样委屈自己?” 见她抬头,续道:“方才我的话才说了一半,祖母虽是回绝了,但是刚刚东平侯府又来了人,说是明儿个俞夫人特地带俞世子过来给你道歉。妹妹,我看的出来,他俞府忌讳着咱们家,这事准还能有转机见她说得颇为肯定,苏瑾妍半信半疑道:“祖母和俞夫人特地去千安寺问了菩萨,怎么还能有可能?三姐,你尽是瞎说。” 嘴边这样念着,眸中的期盼却一闪而过。 苏瑾妤肯定了内心的想法,凑前就道:“你这要强的性子还真得改改,俞世子亲自来给你道歉,难道你还不知足?法华大师的话,我也听说了。不过,七妹可还记得妙-仁师太?” 苏瑾妍征然,“妙-仁师太?” 苏瑾妤谨慎地往外瞧了眼,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妙-仁庵里的师太呀,七妹你还去过那几次呢~” “哦,是她呀,早前害了大姐姐的那姑子?” 苏瑾妤便皱了皱眉,辩道:“那个事还不一定呢,你总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不是吗?” “自然不是那样的,我和大姐去过妙-仁庵好多回,怎样都不信她能做出害大姐的事来。 再说了,妙-仁师太与咱们大姐无冤无仇,何故要去害她?” 苏瑾妍似是被她说动了,点头应道:“姐姐说的有理。可是,现在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佛有百家,法华大师虽然声名在外,但妙-仁师太道行亦不浅。若是咱们帮着她洗刷了冤屈,让她重回妙仁庵,那时后你与俞世子的姻缘要如何,还是件难事?” 苏瑾妍心中犯冷,原道她是打了这般的算盘。 “大姐府上的事,我们怎么插手?” 苏瑾妤神秘一笑,“这事你别操心,姐姐自有法子。你只要好好与俞世子处着,我一定让你和他在一起。” “真的?” 苏瑾妤面容高深莫测,颔首道:“只要妹妹你不放弃这门亲就好。” 苏瑾妍细细想了想,最后犹豫道:“三姐,明日他来,你替我去见他,可好?” “难道你不想见他?”苏瑾妤诧然。 苏瑾妍“嘻嘻”一笑,勾了她的手臂道:“祖母既然对外称说我生了病,那便是想晾着东平侯府。不管怎样,他今日待我实在过分,我怎么也不能那样没出息,他一来我就迎上去不是?可他毕竟不是一般人,特地过来瞧我,我、我……” 见她吱唔,苏瑾妤笑了接道:“你这是想让他紧张你,见不得你而揪着心,但又怕他气过了头,最后反不理你了是不?” 苏瑾妍甚羞地睨了眼她。 苏瑾妤便笑了出来,连声应道:“好,姐姐明日替你去见他,有什么话我也可以帮你带给他。” 第一百零八章 顺利 老太太僵着张脸靠在烟灰色的福纹软枕上,罗氏坐在她对而仔细打量起她的神色,侧头瞧了眼案台边燃得正浓的火烛,犹豫着终是开口:“母亲,您还想将妍儿嫁到东平侯府去呀?” “事到如今,大媳妇,你告诉我要怎么做?”老太太口气不厉,问得却颇是意味深长。 罗氏脸上显然泛着难色,堆笑讨好般道:“母亲,早前俞夫人不是说了可以结干亲么?” 老太太“嗤”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大媳妇啊,敢情儿我这一晚上都与你白说了。”端起手边失了温度的凉茶,送至嘴边也不抿,斜了眼她续道:“干亲干亲,说得是好听。但东平侯府里没有我们苏府的人,今后还能永远向着咱们?” 罗氏是知晓老太太不愿轻易松口的,纵使那是她信仰了大半生法华大师的预言,她都可以弃在一边。这等好事,本就是一般人家盼都盼不着的,眼见马上就成的事,如何舍得放弃? 其实能有个高门女婿,谁心里不乐意? 但是三两次相处,俞家那世子真是将自己闺女当成了玩物,想动手可以不顾场合一份情面都不留,想落下就能毫不犹豫地转身。妍儿心里惧他,又不敢违拗家中长辈,只好闷声不响。但是她的女儿她了解,是最受不得委屈的,能忍一回两回,但真要过上日子,怕不长久。 思及此,罗氏壮着胆子说道:“今儿个还好是巧着遇到了我娘进京置货的车队,否则妍儿一人在那荒山野岭,儿媳想想都后怕。她舅父舅母差人来问妍儿怎么会一人在那,我都不知晓该说些什么。” 她心里清楚,老太太也清楚。根本没有什么车队,罗家不过是为了堵外面人的闲话才对外放了这话,毕竟一闺中少女突然出现在京外的罗府,很难不惹人多想。 老太太瞅了她两眼…闭目道:“你这是在提醒我了。兰儿那,你心疼七丫头,难道我心里就乐见她受苦?” 连罗氏的闺名都喊了出来。 她顿了顿,唤了声“母亲”。 老太太手扶着案几坐直了起来…对罗氏笑道:“你也别在心里怨我,若说我只顾着咱们家,一丁点都不为妍丫头着想是不可能的。俞家的世子,你早前也瞧过,样貌才学都是顶尖的,又出身名门,这样的好男儿去哪找?” 见罗氏不吱声…老太太将手伸向她,后者机灵的上前扶住。 “俞世子虽说把妍儿独自丢在了那,但他回府时那紧张的神色,抓着俞夫人就问七姑娘回来没。等确定了没消息,二话不说当下转身又骑马出去寻,一下午把半个京城都翻遍了。你说说,若不是心里有咱们家闺女,他能忧心成那样?”老天太咧嘴笑着…拍了拍罗氏的手背。 罗氏将信将疑,纳闷道:“他心里当真在意妍儿?” 老太太却肯定极了,安抚般又道:“我也不知你对他的成见是打哪来的…但是七丫头遇着个这般在乎她的男儿不容易,你别前瞻后顾的,白白阻了这好亲事。现在的孩子,相处起来到底如何,只有他们心里知晓。你自个说说,妍丫头可有对你抱怨过俞世子?” 罗氏面色讪讪“昨儿个她回来只说累了回绛绫阁休息去了,要说抱怨倒也真没有。只是,儿媳总觉得自去年秋后,妍儿变了不少…她就是心里委屈了,都不说出来让我操心。” “这是懂事!都十三的人了,你还想着她跟在你身后成日说谁的不是,与谁不快?”老太太语气重了几分。 罗氏连忙摇头“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面色稍霁,跟着松了她的手…严肃道:“这件事我心里有主意,明儿俞家的人来了,你好好招待着,千万别怠慢了。东平侯府亏理,咱们直接将面子给做足了,让她们愧疚到底。” 辰初十分,清晨寒气尚未退去,绛绫阁主卧的刻huā屋门紧闭。丁香站在庭院里,拉着茉li的胳膊好奇道:“怎么一大早,八姑娘就来了?” 二人现在虽还是一起随侍在苏瑾妍身边,但关系早就不比从前。茉li看不惯丁香总往玉兰阁跑,亦不耐她在七姑娘跟前做作奉承的嘴脸;而丁香,原就不喜欢主子多接触茉li,且早就怀疑了她私下里说自个坏话,平时除非是有事打听,否则难有这种亲密的举动。 茉li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淡淡道:“我与你一样在这儿站着,怎会知晓八姑娘过来是为了何事?” 话音方落,就听主卧里传出来茶盏碎地的声音。 丁香往前两步,被茉li一把抓住,叮嘱道:“姑娘说了,不准咱们站到廊下去。” “难道你不好奇?我这是担心姑娘呢~”丁香去拉她的手,熟料后者硬是不放,她别别嘴没好气地道:“就你忠心,死守着姑娘的话不知变通。八姑娘昨儿个才来闹了一场,现下准是听着俞世子要来看姑娘,所以吃味过来生事了。” 茉li直将她往院门口拽去,沉声道:“姑娘间的事,哪由得咱们做奴婢的来揣测?!” 丁香甩了她的手臂,瞪着她半晌最后冷哼了两声朝西面的小屋走寝室里,苏瑾妍一脸好笑地望着地上的碎片,朝面同样俏笑着的苏瑾道:“八妹,你这多来几回,我屋里的孑茶具可都要给你砸没了。” 苏瑾比从前清瘦了不少,原先圆润的脸蛋下巴显尖,翘着嘴回道:“不就是造场假戏么,砸几个杯子可比我像昨日般大喊大骂容易得多。七姐你倒是自在,就站着听我说,那些个损人的词,费尽了我脑子。” 苏瑾妍笑,将手边的茶盏递过去。 后者接过就往地上砸了。 苏瑾妍愣了愣,跟着道:“这杯是给你喝的。” “啊,你不早说?”苏瑾立即望向地上那沾了碧绿茶叶的瓷片,苦恼道:“我还以为也你是教我砸的呢~” 苏瑾妍无奈道;“性子总是这样急。” 苏瑾“呵呵”笑了,拉过她的手道:“七姐…昨夜里都那么晚了,你叫金铃过来传话,让我今早过来是做什么?”说完掩手打了个哈欠,似是依旧有些困倦。 苏瑾妍便往门口处瞧了瞧…跟着回道:“都来了有一会了,怎么还困着?八妹,你早前不是问我,为何三姐要挑拨咱们的关系吗?” “是为何?”苏瑾紧了她的手,立马提起了精神。 苏瑾妍却并不着急,只循循善诱般轻问:“八妹,你想想你见着俞家世子的时候…三姐在哪里?她明知咱俩中意与他,为何要两头当好人,偏让咱们吵得个天翻地覆?” 苏瑾拧眉想了想,最后恍然大悟道:“七姐,她是与我一起遇到的他。当时我和俞四姑娘在争吵,她拉着我还提醒了说是东平侯府的人,不要闹事呢,有些事只要经人一点,便能想得通彻。 苏瑾突然站了起来…“三姐是那样细心的人,早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她当时就让我让步。” 苏瑾妍亦跟着站起了身…缓缓道:“你才是她亲人,她竟然帮了外人,难道是个什么道理,妹妹想不出来?” “她也喜欢他?”苏瑾反问出声,跟着又用手捂了嘴,似是极难相信。 苏瑾妍又拉着她坐下,点头道:“怕是只有这个能解释她的举动了。”有些事自己猜出来,往往比对方告知可信的多。 “若非是这样,她为何在你面前说我如何使了手段去勾引俞世子,而在我跟前则说你过分…还出谋划策让我能够得到他。八妹,我真不想咱们好好的姐妹情就这样没了……” 苏瑾心有后悔,握上她的手就自疚道:“是我误信了她。七姐你既然早有猜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无凭无据的,我要妹妹你拿什么信我?”苏瑾妍反问着,又正色道:“今儿个俞家世子来府上…三姐必定忍不住去见她。” “七姐,你想我……?” 苏瑾妍叹了一声,轻说道:“不是我在与三姐斗心计,只是说有些事实希望你能看个明白。再说了,她既然那般喜欢俞世子,在祖母跟前何必说那样的违心话,还将我给推了出来。现在我和俞世子如何,八妹你心里自然清楚,难道还担心我想害你不成?” 苏瑾连忙摇头“不是的,我没那样想。”跟着双眼晕了层薄薄的水汽“他实在太过分了,我真是看走了眼。” 苏瑾妍闻言,放心一笑。 东平侯府的人是巳时二刻到的苏府,跟着俞夫人、俞恒同来的还有俞三姑娘和四姑娘。她二人进了府就由慈云阁的于妈妈带到绛绫阁。只是方至门口处,茉li便行了礼说道:“二位姑娘来得真是不巧,我家姑娘早起喝了药又睡下了。” 俞四姑娘有些疑惑地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咕哝道:“真病了?” 旁边的俞三姑娘就拉了她道:“妹妹,既然七姑娘睡着,咱们就别打扰了。” 俞四姑娘心中藏了事,并未纠缠,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了去。 茉li见她们出了院子才开门进内室,苏瑾妍却是真裹了被子躺在床上。 见到茉li,她浅笑道:“离开了?” “是的,姑娘。” 东平侯府的姑娘竟是这般好打发?茉li有些诧异。 苏瑾妍抿唇又问:“丁香出去了?” 茉li再次颔首。 苏瑾妍便取了枕边的话本,悠哉地看起故事来。巳正将过之时,茉li便急急跑进了屋,惊色道:“姑娘,出事了。” 苏瑾妍一脸闲适,似是意料之中。 “三姑娘私会俞世子,被八姑娘逮了个正着。” 第一百零九章 难辩 茉莉说,八姑娘经过院北景翠亭的时候,看到丁香倚在树后头探脑,被人发现后拔腿就要跑。八姑娘心觉好奇,当下就让婢子拦住了她,原以为那亭子里的会是七姑娘,冲进去才发现是三姑娘与俞家世子。 府中之人,谁都知晓八姑娘近来与七姑娘关系不善,而丁香又是七姑娘的近侍。 当着奴仆的面,亭中二人面色大变,慌张不已。而在八姑娘近身的时候,还听到三姑娘提及“喜欢”之类的言辞。 一时间,苏府众人猜测纷纭。 苏瑾妍听了,只将手中书籍弃在一边,语调慵懒道:“现在怎样了?” “场景太过尴尬,现都挤在老太太那呢。” 茉莉说着,自床头的架上取了苏瑾妍的鹅黄绣锦木兰褙子,近身道:“姑娘可要去瞧瞧?” 苏瑾妍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摆手道:“我卧病,此时过去成什么样?再说了,那种场面,长辈们调剂就可,何需我过去?”目光落在窗外,轻轻叹道:“本就没什么关系,去了倒真像有些什么了。 茉莉将手中的外裳放回原处。 “让金铃过去瞧瞧。丁香到底是我院里的人,外人问起只说我醒了寻她伺候。” 茉莉“哎”了一声就退下。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丁香就跟着金铃回来了。她脸颊红肿,似是被掴了耳刮子,刚踏进绛绫阁就哭着往主卧跑去,至苏瑾妍的床前跪下就嘤嘤道:“姑娘、姑娘,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苏瑾妍见她那副模样,微皱了眉便问:“好端端的,你怎的就给我惹事了?” 丁香便哭了起来,一边用手背搓着眼睛一边回道:“姑娘,您之前吩咐奴婢去给三姑娘送书。等奴婢到了玉兰阁,发现三姑娘不在屋子里…那才出去寻了寻。熟料才走到景翠亭那,就给八姑娘的人给制住了。 奴婢也是才晓得,三姑娘和俞世子在亭子里。但老太太知晓了,不问缘由便让于妈妈处罚了我。奴婢真是冤枉…就是向天借了胆也不敢躲在暗处窥探主子的事,更别说惹是生非了。” 苏瑾妍见她那泪流满面的模样,啧了声道:“哭什么,要真有个大事你现在还回得来?” 丁香抬头,望着手撑着脑袋卧床的主子,抿了抿唇不敢诉苦。 八姑娘当场撞破了三姑娘与俞世子,当时三姑娘朝自己射来的眼神…她可是怎么都忘不了。三姑娘一定以为自己居心不安,故意躲在暗处仔细监视她,保不准还会以为是自己故意引了八姑娘过去。 伸手揉了揉膝盖,在慈云阁的时候早就跪了半天,此时酸得很。只是……觑了眼床上沉默的人,丁香费解,姑娘怎么也不让自己起身? 半晌,苏瑾妍轻启红唇…“书呢?” “书、书………………在玉兰阁里呢~”丁香眼神闪烁,说完就低头。 苏瑾妍合了合眼,对茉莉吩咐道:“去慈云阁外看看…三姐姐回了玉兰阁就来告我。” “是。” 脚步声渐远,丁香一颗心七上八下。姑娘若是问自己,书都送到了为何不回院子反去了景翠亭可怎么办?偏偏对象还是俞世子,估摸着她等会是要去寻三姑娘的麻烦。七姑娘霸道,凡看上的男人连姐妹都容不得觊觎,现下还跟八姑娘争执不休,何况是自己一个婢子? 一定不能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 但事后,三姑娘那又该如何解释? 丁香现在是满心后悔,她本只是办好了差事,听说俞世子来了…想着在府里走走,指不准就能遇上。经过花园的时候,好巧不巧听着有人说在北院处见着了俞家世子。她当时还窃喜运气好,熟料…………… 三姑娘和俞世子本就是私见,自己撞见就更是有罪,偏得这些还被八姑娘给瞧了去。 苏瑾妍随意瞥了眼跪着的人…挥手道:“下去上点药再换身衣裳,等会与我一同去见三姐。”说着半坐起身,站在屏风处的金铃忙上前服侍。 俞府的人连午膳都未用,匆匆就离去了。 老太太遣散了各房的人,徒留下苏瑾妤。 苏瑾妤规规矩矩地站着,眼圈儿一红,尽是委屈地就喊道:“祖母,您要相信孙女那。” 老太太头疼地抚上额头,低声无奈道:“妤儿,我可真是不了解你了。早前跟你提这门亲的时候,你让我将你七妹妹嫁过去。现在俞世子专程来找妍丫头,你私下里去找他做什么?” 苏瑾妤当下清泪涌现,“祖母,您别气,孙女也不想这样的。” 老太太语调颇冷,“你不想?你做出这种事!俞世子都说了,是你主动拦了他的路寻他去景翠亭的。妤儿呀,你怎么连一点女儿家的矜持规矩都没了?方才俞夫人那些话,你让祖母怎么回答,真是给我生事老太太是满腔怨愤,本来趁着俞府理亏,留下俞夫人她们好好修修关系,顺带着议论谋谈一下。她心思里存的是一定要结这门亲,但这客套话都还没说完,便传出这等子事,连带着她说话都没底气。 自家的孙女,居然、居然……还被当场逮到! 她越想越气,不等苏瑾妤回答便又指着她道:“想来真是我将你给宠坏了,你既是能有这份心思,改日我就让你母亲给你寻门好亲事。你年纪不小,再别说想留我身边的话。 若当真没动过这等念头,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自家府里就幽会外男?妤儿啊,要知道俞世子就算真成了咱们苏府的女婿,那也是你的妹夫啊!” 苏瑾妤听出老太太话中的怒气,在她的脚边跪下,低声解释道:“祖母,孙女对俞世子真没有存其他念想,请您相信我。” 老太太冷哼一声,近来这个向来贴心的孙女总做些忍她生气的事。 苏瑾妤见如此,闭了闭眼便说道:“祖母,孙女是替七妹去见俞世子的。” “七丫头?” 老太太反问出声,跟着似又想到了什么,冷冷道:“若真是妍儿让你去见他,你方才在俞夫人跟前怎么不说?” “那么多人,孙女怎么好说?”苏瑾妤小声地嚅动嘴唇。 “是不好说,还是根本不足取信?全府的人都知晓俞家的人为何而来,妍儿和俞世子见面是早晚的事,她有什么话非得托你去跟他说?妤儿,我诚不知,在我面前你都开始编造谎言了!” 以苏瑾妤对老太太的了解,心知多说无益。 说是因为七妹使性子不想见俞恒,但又怕他恼让自己去安抚?这种话,方才在场的人有谁能信?到最后,自己还得背上个诬赖亲妹的罪名。 她亦觉得懊恼! 见她无言以对,老太太更是愤怒,冷声喝道:“回你的屋子好好反思去,这几日都别来慈云阁,让我也清静些!”原先的计划被打乱,她心里憋得慌。 苏瑾妤只得告退。这样的苦果,她不吃也得吃。心中思忖起苏瑾妍,忍不住咬了咬牙,她倒跟没事人一般。念及俞家世子,苏瑾妤眉头蹙得更紧。那人还真是怪了,自己好说歹说,他竟是怎么都不信那些话是七妹托自己传的。 丁香不在绛绫阁里伺候,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是七妹授意还是她自作主张? 八妹妹又那般巧合? 跨出门槛,她原地跺了跺脚,真是烦心得很。察觉到左右廊下和庭院中仆妇投来的目光,她轻哼一声,提步就往外离去。 白白损了自己的名声,还使得老太太生恼。 这份委屈,她不会就这样咽下! 桑葚和甘枝早就听说了自家主子出事,可不敢往老太太那去,便只好在院子外候着。远远地就见着苏瑾妤的身影,相继迎上去,小心翼翼地伺候她进屋,上了茶站在旁边互相使眼色,均不知该如何上前安慰。 苏瑾妤瞪目而坐,将整件事在脑中细细回想了一遍,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外面就有婢子通传:“姑娘,七姑娘来了。” 她咬了咬唇,睨向一旁的侍婢,“去,请七妹妹进来。”语调平平,和缓轻柔,听不出一丝埋怨。 苏瑾妍进了屋,面色复杂地在她对面坐下。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低头,愧疚道:“三姐,是我连累了你。” 玉兰阁的侍婢很有眼色,这种关键时刻自是懂得回避,故无需主子下令就悄声退下。 苏瑾妤没有如往日般端庄着说“没事”,只是盯着她瞧。 苏瑾妍见状,自清楚她对自己是存了怀疑的。也不着急辩解,只似内疚地开口:“我该早些时候让丁香过来的,否则便不会出这事了。” “七妹这话是何意?”她终于出声。 苏瑾妍目光四下搜寻,落在铺了福字纹络桌布的圆桌上。起身过去将书籍拿到苏瑾妤案几前,翻开就将里面的纸条取出,喃喃道:“昨夜里姐姐虽是答应了替我去见他,但是我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事不妥当。我就担心如今天这种局面,让人白白误会了你,才特地让丁香将书送来,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苏瑾妤接过展开,上方只有“别去见他”四个字。 她一阵恍惚。记忆中,七妹一直是自私的,她何时会为别人声誉着想?这番行为,是表示自己在她心里已然到了极其重要的地步吗? 第一百一十章 利用 苏瑾妍却浑然不顾苏瑾妤充满打量疑虑的眼神。 她最擅长的不就是算计了别人,还让对方惦记着她的好吗? 机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丁香那丫头真是的,亏我向来信任她,耽误了事不说还闯到景翠亭那,教八妹妹给撞了个正着。”苏瑾妍兀自低头,苦着脸又道:“八妹清早的时候还去过绛绫阁,质问我是使了什么手段,竟是让俞世子亲自登门。” 这些事,苏瑾妤都是早就得了消息的。八妹妹也是个急性子,许真是凑巧,因为撞见丁香,以为七妹在亭子里才冲进去的。 唉…··· 苏瑾妤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事已至此,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苏瑾妍却突然握上她的手,语气不平道:“今儿个我将丁香带来了,那小蹄子害得姐姐这般,定不能让她好过。如果不是她,怎么会坏了事?昨夜里咱们商议了那么久,最后却教自个院里的人给搅了。” 对于丁香,苏瑾妤确实是怨愤的。在自己眼中,七妹到底不过是个娇宠的姑娘,没有那样的心计;但丁香不同,这婢子最会察言观色,在自己与苏瑾妍跟前都混得风生水起。 七妹那是蠢,不知晓她的真面目。然早在上回四妹妹丧命,水边真假玉佩一事后,自己就知晓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有胆量算计自己,还有把握肯定自己现在不会除她,当真不能小瞧。 案几上的书确实是如七妹的吩咐送来的,纸条也是早就夹在了里面,想来七妹说的都是真的,无需置疑。但是丁香去景翠亭那里,旁人许是不知晓妯的算盘,难道自己还不明白? 不成,不能这般养虎为患!苏瑾妤又仔细瞅了对面的人几眼·这个单纯的女孩·一声声“三姐”,直把自己当成了最亲的人。回想最近,可不是对自己言听计从? 那丁香这个眼线……她的心底涌现杀意。 在她手里栽了两回,便是有些许价值·但苏瑾妤决不允许她再存在。 “三姐,三姐?”苏瑾妍伸手晃在她眼前。 苏瑾妤突然回神,展以一笑,“七妹说了什么?” 察觉到她的转变,苏瑾妍心中一喜,面上却故意嘟着嘴道:“三姐可是还在怨我连累了你?” 苏瑾妤温和一笑,“傻妹妹·姐姐怎么会怪你呢?不过有一事,我还真有些糊涂,不知妹妹可知晓缘由?” “是什么事?” “为何我将你的那些话说给俞世子听,他却说我在骗他?”苏瑾妤皱起了秀眉。若非是那般,她又何必逗留了那么久,一个劲地替苏瑾妍强调说她喜欢俞恒? 俞恒不相信那样的言辞,自己一再重复七妹对他的情,才会被八妹听到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想起苏瑾·她心底亦多了几分困忧愁,待等这边的事解决了,还得去安抚她。 只是心里的那份怒气却是怎样都压不下去。 早前设计让苏瑾在俞府寿宴上当众点明苏瑾妍的贺礼是自己所备·让七妹下不了台面,就是看中了她思维简单,不懂得分析利弊。 却不成想,今日她这点率直用到了自己身上! 但凡是有些头脑的人都该知晓,传出自己姐姐私会男子的事对她亦没好处。但她还偏得喊着嚷着问自己为何骗她,为何瞒着她喜欢俞无声叹息,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苏瑾妍闻言却是惊讶地站了起身,激动道:“三姐,他不信?” 苏瑾妤颔首。 苏瑾妍便在原处踱步,“他怎么能不信呢?昨天明明就是他的错·现下却反怪起我来了。三姐,我都不敢再相信你说的话了。你瞧瞧,他不信我的言辞,摆明了是不想与我有所瓜葛。” 苏瑾妤半信半疑,“他若不在乎你,怎么会来府里·又怎么肯听我说上半天?” “许是俞夫人逼着他来的。他表面在听你说,指不准是心里在笑话我。”苏瑾妍急地满脸通红。 苏瑾妤想起了刚见着俞恒,同他说七妹有话传给他的时候。对方嘴角显然挂了抹嘲讽,他还笑着怪调问自己,“怎么,贵府七姑娘当真病了?”提到七妹的时候,俞恒好似是很不悦啊,咬牙切齿的,就像七妹大大触怒了他一般。 望向无措的苏瑾妍,她从前对喜欢的东西有多执着苏瑾妤不是不知晓,但昨日她居然能说出放弃的话。 想来,二人真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她真想大声叫好!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不管其他,就冲着这一点,七妹便必须嫁给俞恒!给她东平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今后助自己一臂之力。至于他们夫妻之间,当然是越不和越好。 今后苏瑾妍在夫家诸多不如意,自己帮她排忧解难,可不就是最早前的打算苏瑾妤越发觉得苏瑾妍不值得再堤防,早前的疑云渐渐散去。看着她依旧紧张,她招招手,“七妹,别走了,来回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苏瑾妍只站在她跟前,似是等着她开口。 苏瑾妤便露出抹温婉的笑容,宠溺般轻道:“七妹,别管外面人怎么说,你可不能误会姐姐。” “我知道,三姐你都是为了我。那些个乱嚼舌根的下人,咱们告知祖母去,让她处罚。” 苏瑾妤苦笑。如今的自己,在老太太面前可还有多少分量? 她便是头一个不信自己的。 “三姐,你是不是告诉大家,是我托你寻俞世子的?”苏瑾妍的声音怯怯的,充满小心。 苏瑾妤摇头,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轻柔道:“姐姐怎么可能出卖你呢?这种事被逮到,我早已是如何都说不清的了,哪还能将你再牵扯进来?” 苏瑾妍一脸感动,“姐你真好。” 苏瑾妤望向门口处,心中感慨道:为了取信你,连老太太的信任都失了,今后可千万不能忤逆自己! 每回遇到不快时,她只要想一想平阳侯府就都会过去。曹杰都还是苏瑾婵的丈夫,自己又怎么能倒下?如今她腹中的孩儿一日日长大,妙-仁师太不在京城,自己去曹府亦不再方便,她真是寸步难行。 老太太虽是宠爱自己,但苏瑾婵不死,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进平阳侯府?便是自己肯事先屈就为妾,苏瑾婵亦是老太太捧在手心长大的,苏府嫡长女的位置,自己比不过! 莫说曹家有她的人脉,便是真较起劲来,苏家也肯定是站在苏瑾婵那一方的!更重要的是,曹杰爱她,很爱很爱! 纵使苏瑾妤不想承认,但这便是事实。 她急需要一个高地位的人帮自己,在老太太跟前、在老爷面前,说的话都举足轻重。那是属于她苏瑾妤的人,属于她的势力。 而这个人选,便是一直倚仗依赖自己的苏瑾妍。 她必须早些嫁出去,成为东平侯府的少夫人。今后有她的地位,在各个贵府间走动时捎上自己,苏瑾妤相信,她一定可以扭转局面! 苏瑾妍似是还有些内疚,望向苏瑾妤的目中充满了歉意。 苏瑾妤最善于利用别人的感情。拉了眼前少女在身旁坐下,将手边茶盏递与她,笑道:“七妹,你别觉得对不起我。姐姐与你最是要好,不帮你帮谁?不说今天给八妹妹误会了,就是她今后一辈子不理我,我都心甘情愿。” 苏瑾妍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哽咽,“八妹那边,我替你姐姐去解释。” “罢了,这些琐事不要你费心。” 苏瑾妍迷茫抬眸。 “还记得姐姐与你说过的话吗?”苏瑾妤脸上充满了坚定,“我说过,一定会帮你嫁给俞世子的。这句话不是玩笑,姐姐说到做到!” “可是、可是现在······”苏瑾妍一急又低头,“今天的事很快就能传出去,连累了姐姐的名声。如果、如果当真还有法子让二府联姻,姐姐……”复又抬眸,似是挣扎了许久,最后才咬牙道:“姐姐你嫁给他吧。” 话落,似是极其难过,复又低下了头。 苏瑾妤喜欢见她这般为自己牺牲割舍的表情,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便是真真关心在意自己了。 拍拍她手背,减缓她的涩意,“姐姐不会嫁给她的,这是妹妹你的幸福。” 自己的幸福吗? 上一世也是她亲手促成了这门亲事,送自己嫁入东平侯府。但是最后呢,所谓的幸福那般短暂,最后被她尽数夺走。自己便被她控制在手掌中,她一句话给了自己幸福,一个动作又能轻易收回! “你去与母亲提,咱们挑个日子去探望大姐。”苏瑾妤吩咐般的口吻,说的极其自然。 “去看大姐?” 见她懵懂的表情,苏瑾妤笑,“是啊,去看看大姐。妙-仁师太的事,你也得给时间让我布置不是?” 苏瑾妍了然,乖顺地点头。 没想到她自己都这般处境了,还惦记着将这门亲事,可真是位“称职”的好姐姐。 临走的时候,苏瑾妍将丁香留了下来,丝毫没有犹豫,任凭苏瑾妤处置。 待等回到绛绫阁,金铃凑巧从屋里出来。见到苏瑾妍,她直走下了走廊迎上来,喜笑颜开道:“姑娘可回来了,俞世子让人送了礼物来呢。” 第一百十一章 落花 乍听到俞恒的礼物,苏瑾妍表情微滞,低问道:“何时送来的?” 东平侯府的人明明已经离开了许久。 “朱妈妈才送来的,称是俞世子特地准备给姑娘致歉的。”金铃一脸笑意,伴着七姑娘就往主卧去,嘴边还念叨:“好精致的一个捧盒,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姑娘快去打开瞧瞧。” 跨进屋子,一眼就瞧见红木圆桌上安置着檎双鹂图的剔彩捧盒。苏瑾妍坐下,仲手摸着上方的纹路,在两婢子的好奇目光下打开。 刹那粉红,夺尽了众人的视线。 入目的,不是玉佩古玩,亦非名贵珠钗,只是整匣桃花。沾了水珠的花瓣,纤尘不染,几片花瓣无风而起,飘至苏瑾妍的身上。她伸手拂去,旁边茉莉好奇的声音已然响起:“俞世子怎的送了一盒子花瓣来?” 若要送奇花奇草,也不该如此安置。 “姑娘,可是礼物藏在了花瓣里?” 在苏瑾妍跟前当差了些日子,金铃的胆子亦大了几分。自家主子性子随和,根本不似从前府人私下传的那般野蛮,至少她进绛绫阁的这些日子中,从未见她为难过谁。 苏瑾妍并未动作,感慨般叹道:“他这礼可真是别出心裁。” “姑娘,俞世子定是赞您人比花娇呢。送的又是桃花,自古桃花便寓意为………………”金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旁边茉莉扯住了衣袖,她忙抿了抿唇,觑了眼主子神色便低首。 苏瑾妍莫名浅笑,“若说他平阳侯府的桃花开的正艳,想折几枝与我,怎会是这番光景?”伸手随意捻起一片,夹在指缝中还能察觉到上方的湿意。 抬头,望着近身的两个侍婢…苏瑾妍目光落在院子里,吩咐道:“今儿的天气真好,拿出去将这些给晒了吧。” 茉莉与金铃相视一眼,皆没有上前。 “桃花多情…落花无情,他连枝杈都不与攀附。”声音棉柔,却透着几分凄凉。 起身,苏瑾妍方绕过屏风,就听后面传来茉莉的唤声。 “姑娘,盒底有封信。” 她的脚步停下,折身返回…并未伸手接信,只瞅着那封口处的朱砂。思索片刻,苏瑾妍道:“将花瓣都摊开了晒干,待会重新收入盒子里,信……还是安置在底处吧。” 话落,已然抬脚朝院门口而去。 茉莉将信递与金铃,匆匆跟上。前方的人听到动静,侧首道:“我去趟母亲那…你不必跟来。” “是。” 站在茉莉身后,金铃不解地说道:“茉莉姐姐,姑娘好似不太开心。”晃着手里的信又好奇道:“姑娘不看俞世子的信…是在生气吗,因为三姑娘?” “别瞎猜,按姑娘说的好好将事给办了。” “哦。” 至苑源楼的时候,罗氏方撤了膳食,见到女儿,招手就柔道:“妍儿来啦,可吃过了?” 苏瑾妍福了身,“早早就吃过了,母亲怎么现在才用?” 罗氏漱了漱口,又饮了口茶才道:“先前有些事…耽误了一会。” “母亲,女儿有些话想同您说。” 罗丘便朝屋内的众人使了个眼色,让苏瑾妍在身旁坐下,笑问道:“妍儿想说什么?” 苏瑾妍抿了抿唇,似是极不好意思地才开口:“母亲,俞世子令人送来的礼中有封信…您可是知晓?” 罗氏面露尴尬,似是未曾想女儿会问的这般直白。那个盒子自然是经过了她应允才送到的绛绫阁,其间有信的事也瞒不了她,只是女儿这般问? “那信,母亲没打开过。 罗氏急于解释,苏瑾妍却摇了摇头,抬首解释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我找母亲,便只是好奇着个事,早前家里本做主想将我许配给俞世子,但是前几日俞夫人提过了退亲。即是这样,亲事不作数,女儿和他还是少往来的好。” 这是女儿第一次寻自己谈论这门亲事。 罗氏显得有些紧张,亲事是老太太做的主,她一直怕妍儿不愿意,跟自己来吵闹。毕竟,先前从女儿或多或少的表现中,也能看出她并不中意俞世子。自己一直等着她来质问自己,可都等到老太太去千安寺问日子了,她都没有来。 要知晓,若非法华大师的那些话,此时二府怕是早就在张罗着喜事了。 女儿如此平静,就似根本不是她的终身大事,与她无关一般。 罗氏既当媳妇又当母亲,处于中间确实极难处置。妍儿先前听任家里安排,是不想自己难做吗?望着乖巧的女儿,突地就生出一阵心疼,罗氏拉过她的手道:“原来妍儿是不想与他再有瓜葛。” “但是祖母还想着这门亲事,对吗?”苏瑾妍反问。 罗氏颔首坦白道:“俞世子这番举动,教外人看着却是待你一片真心方才东平侯夫人才离开没多久,老太太就让人将我唤了过去。她来人家的意思很清楚,不管今日你三姐之事如何,她心里是想着将你嫁过去的。 妍儿,母亲亦不想隐瞒你。俞世子和你能有所往来,老太太是乐见其成的。” 这些道理,苏瑾妍都明白。所以在议亲初期,她便一直很沉静。在老太太面前,在两个家族的利益跟前,所谓的反抗挣扎都是徒劳。 “母亲,女儿觉得这门亲不该再结。” 罗氏凝望着她,低低道:“为何?” 苏瑾妍起身,规矩地站在她的面前,徐徐回道:“其一,法华大师有言在先,咱们家若是还不顾佛意与东平侯府结了亲,今后若是俞府真遭了事,岂不得怨恨咱们府?就算女儿已经嫁了过去,保不准要落了个咱们苏氏女命硬的话,让她们生了埋怨; 其次,东平侯府先提了亲事,现则悔之。京中各家名门想必已有风声入耳,那么咱们苏家自是受害的一方,世人眼中皆是东平侯府对不住咱们家。 即便是不联姻,今后我们府有什么净,他俞家还能坐视不管?” 苏瑾妍说着,顿了顿又低下头,声音轻细了几分,“而且,女儿不想再嫁给他。俞世子纵使优秀,但先有八妹,后有三姐,搅得咱们整府都不得安宁。姐妹不和,女儿再嫁过去,今后姐妹间还如何往来?” 罗氏听后,细细一思量,说的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撇去最后一条是她的私心,前面的话是句句在为苏府着想。若是将这番话说到老太太跟前去,她说不准也会动摇。 当下就伸了手臂拉过她,赞赏地点头道:“妍儿想得可真真明白。” 苏瑾妍小心翼翼般抬起了眼眸,试探性地问道:“那母亲,您打算怎么做?” 罗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今儿你三姐真是太胡闹,老太太已经将她禁了足,不准她出门。听说妍儿已经去见过她了,可没吵起来吧?” 苏瑾妍十分柔顺地摇了摇头,“三姐她喜欢谁,我可阻挡不住。” 罗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跟着又语重心长道:“妍儿呀,其实你祖母之前的话说的也对。就我瞧着,俞世子待你也不似无情。今儿东平侯府那送礼来的婆子说,她家世子午前离开了咱们家,骑马就去了城外,说是你喜欢昨天赏的桃花,特地采了回来,担心路上蔫了,还一直用水润着。” 苏瑾妍面无波澜,淡淡回道:“母亲说这些,是和祖母一样,还希望女儿嫁给他?”话中透着莫名的失落,说了这么多,竟似是无用。 所以说,道理道理,也要能让对方听得进去才能称之。 罗氏摇头,“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妍儿你错过了良人。”让她重新坐下,感叹道:“哪个当娘的不希望女儿嫁得好?我又何尝希望让你的亲事带有家族的利益,多想给你随心所欲地选个夫君?” 知晓妯的关怀,苏瑾妍心中一阵动容,反握了她的手就道:“母亲待女儿的好,我都记着。” 命运弄人,便是如此吗? 前世里自己一心想嫁给俞恒,母亲却说那不是个良人,犹豫着担忧着;此次自己不愿出嫁了,她倒是觉得俞恒是个可托之人了。 “母亲不用你记着这些,只要你快乐就好。今儿你跟母亲说出了心里话,既是你自己不想嫁给俞世子,那老太太那边,母亲一定表明了立场。”说着尤带了几分担忧,叮嘱般道:“老太太是你祖母,你别当面去顶撞她。这些话,母亲会去说,你不愿意,母亲怎么忍心强迫了你?” 苏瑾妍再也忍不住,当下就抱住了罗氏,靠在她怀里哽咽道:“谢谢母亲。” 罗氏拍着她的后背,露出抹欣喜的笑容,“真是个傻孩子。” 苏瑾妍“咯咯”笑了。 须臾,她退出罗氏的怀抱,开口道:“母亲,咱们去平阳侯府,见见大姐好不好?” “原来是想你大姐了。”罗氏刮了刮她鼻子,应声道:“好,妍儿想去,咱们过几日就去可好?” “母亲真好。”苏瑾妍灿烂一笑。 罗氏亦满脸笑意,“听说大姑爷得空就守着你大姐,一家人可紧张着呢… “是吗,那一定是很幸福的画面。” 苏瑾妍嘴上说着,心中幻想着苏瑾妤见到那般光景时的表情。她的恨意越深,便越容易露出破绽。这一次,定要揭开她和妙-仁两人的真面目! 第一百十二章 不妙 天空似靛蓝的碧玉般,无瑕剔透。青竹苑中,春风瑟瑟影重重,沙沙的声音分外悦耳。翠叶相扰,轻风低语,五姑娘苏瑾差人将桌案搬至了院子里,端坐在前,投入作画,无比恬静。 苏瑾撑着胳膊坐在一旁,极有耐心地不加以打扰。待那入迷的人将手中画笔放下,她才直起身子道:“姐姐,你的丹青画得越发好了。” 薄薄的宣纸上,只有一片竹林,三五相伴,竹叶偏斜,如风般摇晃,意境非凡。苏瑾端起手边的茶盏小饮了一口,笑着望向左边的苏瑾,轻缓道:“妹妹今儿怎的有空来我这?” 苏瑾无奈般叹息,复又坐下,恹恹道:“前阵子三姐那样帮我,原来都是骗我的。”一脸难受。 苏瑾听后,莞尔让苏瑾跟她进屋。 她一深一浅的步子,看得苏瑾眼眶一红,心中只觉得愈发难受。待到了里屋,她语调颇是心疼地握了苏瑾的手,开口道:“姐,回头我去跟母亲说,她也该筹备你的亲事了。” 苏瑾原挂着的温和笑容僵在嘴角,抽出自己的手轻道:“我这副模样,哪有人家要我?” “别说这样的话,姐姐这般优秀的人儿,别人抢都来不及呢~”苏瑾微有焦急,张口又道:“府中谁不知,姐姐你才貌双全,不比家中其他姐妹差。” 她本意是安慰,苏瑾听后却低下了脑袋,目光落在自己的左脚处,摇头道:“罢了。”跟着复又抬眸,朝对面的人认真道:“八妹,你别去找母亲说,更别在祖母跟前提,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姐,你怎么能这样想?”苏瑾慌得又握上她的手。 苏瑾却突然笑了笑柔声道:“好妹妹,是你有事来寻我,怎的谈到了我身上?来了好半晌,你心情闷闷到底所谓何事?” 苏瑾松了手,跟着咬了咬唇,却是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后者见状,便试探性地问道:“清早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这是在与三姐置气?” “我才不跟她置气呢~”苏瑾一口否认,转过身倔强道:“亏我那样信任她,她居然这般算计我我再也不想理她了!” 苏瑾见她完全是一副任性的神色,嗤笑道:“你呀,总是嘴上不饶人。前阵子是谁跑到我这儿来,说今后再也不理七妹的?这几日,听说你去绛绫阁可是勤快呢~” “七姐不一样,她待我好。”苏瑾一脸认真地望着对方。 苏瑾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摇头道:“谁对你好,你自个心里要有数。 闻者沉默。 “你就是心思太单纯前儿三姐与你说七妹的不是,你便立即与她翻了脸;今儿七妹与你说了三姐的是非,你又忙恼起她了。八妹凡事不能只听着别人说,你自己得有个判断。” 苏瑾听得有些迷糊,纳闷道:“可是五姐,我是亲眼见着三姐与他在一起的。” “亲眼所见的也未必就是事实。”苏瑾语重道,“如今看来,保不准是三姐和七妹都中意了俞世子,那妹妹你打算怎样?” 苏瑾泄气道:“我能怎样,他或许都不知晓有我这个人呢。七姐私下与他接触较多,三姐既聪明又漂亮,他能对我有个什么印象?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我就与他妹妹吵了一架,许是压根就讨厌我呢~” 听她说得如此难受,苏瑾伸手拍了拍她,“他是不知晓你为他做的。”跟着拉起她的手,心疼道:“那阵子你做针线,戳的满手指都是伤唉~” “五姐。” 苏瑾唤了她一声,犹豫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相信七姐吗?” 后者摇头,“姐姐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你凡事多留个心思,别最后被人…···”话至一般,又敛了情绪道:“就是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苏瑾鼻间一酸,“七姐让我放下俞世子,她说她也不会嫁给他的。” 话才落,青竹苑的婢子在帘外唤了声“姑娘”。 苏瑾让她进来。 菡萏睨了眼苏瑾,轻声禀道:“奴婢打听到,东平侯世子送来了礼物给七姑娘。” 苏瑾坐直了声,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苏瑾让婢子下去,摸着她的脸道:“俞世子没有给三姐留颜面,回头却送了礼给七妹。” 苏瑾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出了苑源楼,苏瑾妍便去月梅苑寻苏瑾。熟料守院的人说八姑娘去了五姑娘那,想着就在隔壁,苏瑾妍就到了青竹苑门口。照常是近侍菡萏引了她进去,苏瑾依旧在小书桌前,面前摊了张完成的画稿。 “五姐。” 坐着的人起了身,仲手请她坐下,“七妹来啦。” 苏瑾妍点点头,视线落在屋子里好奇道:“八妹不在姐姐这儿?” “在呢~”苏瑾说着,往屏风后瞧了眼,“说了会子话就困了,正在里面躺着呢。七妹你特地过来,是找她吗?我让婢子进去将八妹唤醒。” “不必了,也没什么事。”苏瑾妍很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苏瑾浅笑。 苏瑾妍与她不熟,私下里说不上什么话,没坐多久便离开了。回到绛绫阁,却是丁香第一个迎了出来,望着她有些恍惚,苏瑾妍轻问:“丁香,你何时回来的?” 丁香微肿的脸上挂着笑意,“回姑娘话,奴婢早回来了,听说您去了太太那。” 苏瑾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苏瑾妤就这样放了她? 待到了廊下,她终于忍不住转身,冷了脸斥道:“平日里养你,最后却反生起了事来。三姐不好意思处置你,我却不得不管教你!” 丁香表情僵住,顿时一个激灵跪在了台阶下,“姑娘,奴婢真是不小心撞见的绝非有意。三姑娘心善,听了奴婢解释只训斥了几句,但奴婢心知犯了大错,在此请姑娘处置或打或罚,丁香绝不敢有一丝不服。” 苏瑾妍深深地望了她几眼,最后拂袖进了屋子。 心念道,丁香可还真有本事,让向来果断很辣的苏瑾妤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了她! 丁香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脸上露出一抹侥幸的笑容。手心平展,尽是冷汗。还好自己了解七姑娘从她方才表情里就看出是真动怒了,这个时候认错绝对比讨好有用。 算是躲过一劫,只是她并未起身。七姑娘没有说话,自己便在此跪着。她与三姑娘交好,只要让她看到自己诚心忏悔,这事便才能说真算过去。 日渐西移,朱妈妈敲了敲罗氏的门,“太太七姑娘院里的金铃来了。” “带她进来。” 金铃进了屋,跪下行了礼将手中捧着的盒子双手奉上,懦懦道:“太太姑娘让奴婢将它送来。” “搁下吧~” 遣退了金铃,罗氏指着桌上的精致捧盒,对朱妈妈吩咐道:“去差人将它送到东平侯府去,称是七姑娘给俞世子的回礼。” 朱妈妈愣了愣,不解地盯着那盒子开口:“太太,这好似就是俞世子送给七姑娘的。” 罗氏冷眼瞪去,沉声道:“何时这么多话了?” 朱妈妈不敢再语,捧着盒子退出了屋子。 须臾,冬梅来到苑源楼,见着罗氏便说道:“大太太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罗氏禁不住有些诧异,这可都是今日第二回寻自己了。微皱了眉头,起身理了理衣裳才往慈云阁去。 冬梅一改往日送罗氏进屋里,到了廊下就退下了。 罗氏掀帘进屋,内室里一片安静,却是老太太遣退了所有的下人。 老太太沉着脸坐着见到罗氏的时候,不等她开口,拍着案桌就怒道:“真是胡闹!” 罗氏不明所以,方说了声“母亲息怒”,目光就瞥到老太太旁边的松檎双鹂图剔彩捧盒,当下犹如当头一棒,怔怔地站在那没回过神来。 “七丫头胡来,你也由得她胡来?!俞世子好好的邀请,连信都不拆开就让人潜回,今后咱们苏府还要不要与东平侯府往来了?” 罗氏哪还能不明白,这送去俞府的回礼摆明了是被老太太给拦截了下来。心中琢磨着说辞,才走进两步,察觉到老太太手边的瓷盏旁,还展着一张信纸。 她惶恐地抬眸,指着那信纸反问道:“母亲,您、您······?” 老太太冷哼一声,“怎么,作为妍丫头的祖母,连晚辈的一封信都看不得?” 若是平时,罗氏定是要说辩几句的,只是此时老太太愠色浓厚,她却是不敢多言。目光落在那微微褶皱的信纸上,难不成这信上写了什么不该写的? 罗氏还猜疑着,老太太就沉声道:“你这女儿倒是好本事,何时认识了国公府的世子?我就好奇着俞世子如何会将妍儿丢在野外,殊不知是她自个恼了人!” 罗氏惊讶不已。 屋门口,站着一个端了紫木托盘的婢子。停在门槛处,还想侧耳倾听的时候,却被人将旁边拖了过去。 她手中一抖,茶盏翻掉,惊慌着好不容易稳住茶盏,连被烫着的手都不顾,抬眸见着来人,慌乱害怕地唤道:“春兰姐姐。” “阿菊,你好大的胆子!” 眉心红痣妖娆,更显得阿菊可怜楚楚,“我、我只是见着大太太来了,想进去上茶。” 第一百十三章 问话 “姑娘,老太太差人请您过去。… 盯着匆匆跑进屋的茉li,苏瑾妍起身不解道:“都这个时辰了,祖母怎的还找我?”转望向外面的微暗的天色,眉宇间尽是迷茫。 由她打了帘子,方跨出门槛,就见到了神色微紧的冬梅。她是慈云阁的大丫鬟,苏瑾妍客气地唤了声“冬梅姐姐”对方忙福身回礼。 茉li跟上,冬梅却制止她道:“老太太说了,请七姑娘单独过去。” 苏瑾妍便朝满眼担忧的茉li点了点头。 提步离开绛绫阁,苏瑾妍试探性地对前侧的人问道:“冬梅姐姐,可知祖母寻我是什么事?” 冬梅的步子放缓,与苏瑾妍近了身才唏嘘道:“奴婢也不甚清楚,不过老太太心情不太好,大太太进去好似都挨了训。” 苏瑾妍微滞,诧异道:“母亲也在?” “在呢,姑娘且留心些。”冬梅好言劝慰。 至慈云阁,春兰请苏瑾妍直接进去。身后的门帘才放下,就听到里间传来老太太含着薄怒的声音“她来了,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女儿!” 并未听到罗氏的回应。 绕过黄huā梨木的多宝架榻,苏瑾妍心怀忐忑地站在老太太跟前,欠身道:“见过祖母、母亲。”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亦站在旁处的罗氏,只见她一脸难色。 老太太冷冷哼了一声。 苏瑾妍心中更紧,近来自己一向颇得她欢心,今日是怎的恼了她? 再次抬眸,待视线落到那捧盒与信纸上时,她脸色剧变,上前一步就唤道:“祖母,您……” 老太太目光如刀。罗氏见状不妙,忙先一步问道:“妍儿,你何时识得了萧家世子?” 心中一个咯噔,俞恒提到了萧寒? 当下她只觉得脑海一白,炯炯瞅着那信纸,恨不得夺过来看个究竟。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是谁给了你胆子私交外男的?!”老太太沉声问后,似有怀疑地望向罗氏。 苏瑾妍忙跪了下来,解释道:“祖母,与母亲无关,她不知晓这事。” “她不知晓?”老太太重重一拍案几,直让上面摆着的茶盏盖子都震了震,起身指了跪着的人喝道:“你欺瞒长辈,外出幽会,还教俞世子逮了个正着?我道你怎的最近安生了,不在府里闯祸,竟是在外惹是非。” 老太太气地伸手按着胸口,喘气又怒道:“我真是老了,管不动你们了,一个两个,都不用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说着就一阵猛咳。 罗氏紧张着上前搀扶,却被她直接甩开。 “母亲,是儿媳教女无方,您怎么处罚都成,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侧身扶着案边就坐下,也不顾罗氏,只望着苏瑾妍继续道:“平日里多伶俐,怎么现在反不说了?你今儿要不给我说个理来,看我能饶了你!” “祖母,您别气了。”苏瑾妍微抬妙目,咬着唇轻道:“孙女能看看那封信吗?” “呵,现在倒想着看了?早前特地送到你面前你不稀罕,莫不是真如俞世子说的那般,你对萧家儿郎生了心思?我告诉你,这不同于你从前任性折腾,若要做出个没礼数的事来,可不是撤撤娇就能过去的事!” 老太太严肃着脸,说完却是将手边的信纸丢了过去。 苏瑾妍伸手自地上捡起,被握皱了的信纸上只有几行小字。 简单看了下,却是俞恒字字警告,大致就是误会了自己是因为萧寒而拒绝他,还说着要当面说清楚。 苏瑾妍不禁汗颜,他这是怎么想的,竟是能扯到萧寒身上去?自己与他之间,何时关旁人的事了? 罗氏在苏瑾妍跟前蹲下,劝着就道:“妍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俞世子会这样说?” “母亲,他误会了,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苏瑾妍低声解释。 “俞世子岂会是无事生非的人?不是他说的这般,那你到底认辊萧家世子?”老太太盱衡厉色,目中寒光不减。 苏瑾妍领首,承认道:“孙女认识,但真不似俞世子说的这般不堪。早前我在芳姨府上偶然遇着的,不算深交,孙女怕人多想便没有言明。前几日在玉食坊里,凑巧遇着便喝了杯茶,不曾想被俞世子给撞见了。他不问缘由便出言伤人,孙女辩驳了几句,惹恼了他。” “咱们与国公府素无往来,你倒是客气,遇着了便坐下喝茶?萧家是你什么人,俞世子与我们又是何关系,你居然为了个外人就恼了他?”老太太气得只差没起身打她了“萧家那世子,素日在外尽没个正经。当初损了人家闺女的名声,最后又何曾负个责任?” 苏瑾妍真想问一句,萧寒是外人,难道俞恒就不是了?莫不是老太太真是要定了他那个孙女婿?也不知俞恒到底有什么好。 这话她合了合眼。是啊,俞恒到底有什么好,能教自己前世爱得死去活来? 原来,竟是说不出个〖答〗案来。 老太太心中不舒畅,见她还沉默不答,训得更是起劲“你年纪轻,不懂得这些利害,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疏忽。但是女儿家的礼义廉耻,难道这些你都不懂?妍儿,家里这么多孙女,我可是最疼你的,否则这样的好亲事也不会给了称。 你若是孝顺,还当我是祖母,就听从家里的安排。萧家的那世子,断了往来,今后不准再见!还有,此次惹恼了俞世子,你自个找他好好解释。今儿我不处罚你,明日你就去见俞世子,得不到他的原谅就别回来!” 这可真是撂了狠话。 苏瑾妍慌张就道:“祖母,您不能这样啊。”老太太刚松的面色又是一僵“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长辈有言,晚辈遵之”这样的道理你都忘了?!” 苏瑾妍张口还欲再说,却被罗氏拉了拉胳膊,只见她朝自己摇了摇头。 罗氏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好言道:“母亲,妍儿是不会撤谎的。既然是个误会,解开了就好,不如让她给俞世子回个信,说开了就好。”老太太斜视过去“写信?你别总宠着她,她这性子就是打小教你惯坏了的!”说着望向苏瑾妍,怒目道:“凡遇着事就躲,将来入了夫家如何掌 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收拾。别再自作聪明,惹恼了俞世子,对你今后没好处。” “孙女知道了。 ”苏瑾妍望着地面应下。 老太太又教写了几句本让她起身“你也莫怪祖母狠心,这都是为了你好。” “孙女不敢埋怨。” 屋子里的气氛才缓和了一点,佟妈妈就到了外面廊下,轻说道:“老太太,国公府来人递了请帖。”“国公府?”佟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当下就让她进来了。老太太接过她手里的描金大红请帖,翻开一看,不解地望向罗氏,皱眉道:“国公府有宴,怎的会请了我们府的姑娘?”罗氏也是好奇“母亲,帖子上怎么写的?”“三日后国公府的大姑娘与二姑娘生辰,请了各府要好的姑娘,特地让妍儿过去。”说着目光落在苏瑾妍身上,显然是在打量。 苏瑾妍低首着也是愕然,萧家姑娘上次也就说了几句话,哪有多少交情? 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是他? “老太太,来人还在外面候着呢~”佟妈妈出声提醒。 “祖母,孙女不去。”老太太沉了沉眸,将手中帖子合上,挥手道:“去告诉来人,说七姑娘会按时到的。” “是。”等佟妈妈退出了屋子,苏瑾妍才吱唔道:“祖母,您方才还” 话说一半就被人打断“萧家姑娘亲自让人来请,难不成还能拒绝?那日必定有很多贵府的姑娘,你守好规矩,千万别给咱们府丢了人!”苏瑾妍乖巧应下。 “好了,下去吧~回去仔细想想,明儿早我就差人送你去东平侯府。”苏瑾妍望了眼罗氏,后者示意她出去。 退出老太太的屋子,苏瑾妍长吁一口气,心中暗暗将俞恒骂了千百遍。写什么不好,偏扯到萧寒,说的跟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偏得老太太还帮着他,把自己说上半天,还白白连累了旁人。 等明日,自己又能与他说些什么? 老太太的脾气她了解,若不将俞恒安抚好了,今后怕是真没好日子过。 屋子里,老太太闭目,似是十分疲倦。罗氏上前为她锤肩,想着闺女便试探道:“母亲,儿媳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老太太睁开了眼“说。” 手下动作未停,罗氏好言道:“儿媳瞧着,您现在让妍儿与东平侯世子这般密切往来,今后若是事儿成不了,她可怎么办?”“怎么会成不了?这几日的事你还看不明白,俞世子是吃味紧张着妍儿呢~……老太太露出抹欣喜的笑容“之前我还真有那么些担心,但现在我这心可真放了下去。”罗氏不理解她哪来这般肯定,禁不住又道:“东率侯夫人不松口,俞世子又能如何?” 一提这个,老太太就想到了法华大师的那几句话,冷声道:“亏得我多年信奉千安寺,添了那么多香油钱,他最后却挡着我们府的富贵路。”“就当妍儿嫁了过去,可今后东平侯府出了什么事,还不得怪在咱们苏家的头上?”老太太突然抬头,直勾勾地望着罗氏。 后者手下动作一滞,只听对方怪调道:“大媳妇,你这是跟妍儿一般糊涂了,怎的都想着把大好的亲事往外推?, 第一百十四章 盛装 老太太铁了心要结这门亲,不顾东平侯府的态度,亦不管法华大师的预言,连母亲在她跟前都没有法子,望着前方的路,突然觉得好迷茫,苏瑾妍无奈地摇了摇头。 “七妹。” 才走没进步,就见着迎面而来的苏瑾妤。 “三姐,你怎么跑这来了,祖母不是说让你最近都别出门的吗?”说着还转身睨了眼不远处的慈云阁,莫名道:“姐姐还是快回去吧,省得教人见了告到祖母那去。” 眼下苏瑾妤在府中的名声可不比从前,就今儿早上的那一场私会,府人就不再将她当成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了。虽然当面不敢表现异样,但背地里可少不了议论。苏瑾妍盯着她看,一向重名声的她,在这种关键时候还违背了祖母跑出玉兰阁? 苏瑾妤却没有那般多的顾虑,把抓过她的手就紧张道:“七妹,你怎么认识的国公府世子?还为了他将俞世子给恼了,怪不得他会生你的气。” 苏瑾妍微讶,抽出手反问:“七姐,你怎么会知道?” 这种事,老太太是绝不愿走漏风声的。就方才的场景,连春兰冬梅那些近侍都不能候在廊下,她盼着自己能嫁到东平侯府,又岂会将这等事传扬出去?否则,也不会这般简单就宽饶了自己。 目光紧紧地锁在对面人身上,似是打量、似是研究。 苏瑾妤眨了眨眼,只拉着她往西边去,“我不好在这边走动,咱们回去再说。” 苏瑾妍却不想跟她去玉兰阁,“三姐,我不去你那里了。” 苏瑾妤蹙眉转身,松开了她一脸质问道:“你倒是说给我听听,怎的认识了萧家的世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单感到匪夷所思更觉得心头窝火。 她居然有事情瞒了自己?她怎么可以,怎么敢?! 然此时的苏瑾妍却没有乖乖应答,不耐烦地道:“和三姐你又没关系,莫要问了跟祖母都说了半晌,我要回去了。”说完就提步,丝毫没有犹豫。 苏瑾妤滞了滞,面露愠怒,没有追上去,只盯着那抹背影,是想在她后背上看出两个洞来。 是了是了七妹她不是温顺的小绵羊,之前是因为自己能在俞世子的事上帮到她才会那般听话。但凡又涉及了其他,她那份任性就毕露无遗,简直是个缺脑子的! 亏得她不顾一切跑出来寻她,竟是被这般忽视? 好你个苏瑾妍,嫁给俞恒的事,别来求我!本事倒是不小,居然还勾搭上了国公府的世子怪不得之前都能说放弃俞恒的话。 苏瑾妤缓步往回走,想着想着突然就冒了个念头出来:如果她嫁给的是皇后的外家,岂不是比东平侯府更了不得? 这念想方冒出来便是一声叹息。两家门第相差太大,萧家又怎么可能让她进府?若非是东平侯府主动示好,就她和俞恒的事自己都没法子谋划。只是俞恒先前愤怒的行为,之后的送礼,阿菊的回话,这些是不是表明,他爱上七妹了? 若是有感情,还能准她嫁过去吗? 不如,换做八妹……? 她的思绪飞速运转,半晌就满心泄气直觉得身边无人能帮她。人单力薄果真是寸步难行,如果妙-仁还在京城就好了。若她真成了一代名师,各府的夫人往来,想说什么话起什么心思又有何难? 唉,还是得想个法子让妙-仁早日回京。 “姑娘,您去哪了?快回屋吧莫让老太太知晓了。” 不知不觉中已然回到了玉兰阁院前,瞅着一脸关切迎上来的桑葚,苏瑾妤思虑道:“你去将六妹妹请来,说我有事寻她。” 桑葚应声而去。 夜晚去苑源楼给罗氏请安的时候,她果真询问了自己与萧寒的事。苏瑾妍并未多言,依旧是在老太太跟前的那番说辞,只道是在芳姨府上遇着了而已,并不见多少交情。 她心中还真担忧,就怕这事给他造成影响。他了帮自己那么多,若是连累他,实非她所愿。 罗氏听后便放心地点了点头,顺带说了几句三日后去国公府要注意的事。 苏瑾妍皆一一应下,罗氏却还是忍不住,握着她的双手开口道:“萧家那世子声名在外,他们这些公子哥做事冲动没有顾忌,浑然不为旁人着想。 早前与岳家姑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都到了尼姑庵去,那姑娘差一点就落发了。 可是最后呢,萧家还不是没同意那门亲事?虽说是名门子弟,可还是皇亲国戚,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能攀得上的。妍儿莫怪你祖母插手干扰,这都是为了你好。” “是的,母亲。”苏瑾妍面上应着,心中却纳闷:萧寒的名声,有那般不好吗? 遇着同龄合适的姑娘,年少动情,只因家族阻扰,最后他便成负心汉? “你明白就好。好在那姑娘现下是进了宫去,否则传成这般,今后还如何能寻到好人家?萧家世子今后是要袭爵的,又是长公主的嫡长孙,哪会允许他随随便便就娶了妻?这种事到底是女儿家吃亏,岳家姑娘与萧世子纠缠不清损了名声,若没有为妃说不准长公主随意向圣上讨了她就给萧世子做妾了。 “为妾?”苏瑾妍惊呼。 罗氏点头,“妾比奴婢能好上多少?怎么也都是官家千金,从小宠着长大的,就是岳姑娘愿意,岳家又岂能丢了起这个人?”松了女儿的手,饮了口茶续道:“你祖母让你和萧世子不要再往来,便是担心这个。你年纪轻、没经历,别听着别人几句好话就陷了下去。” 苏瑾妍倒觉得罗氏多虑了,自己都再世为人了,还能因着对方外表或是嘴上几句话就动情?再者,她现在可没那些心思。莞尔浅笑,苏瑾妍让罗氏放心,“母亲,您放心,女儿知分寸的。” 放下茶盏·欣慰般点头,亻你明白就好。”说着舒了口气,感慨般道:“其实若没有法华大师那番话,母亲倒真觉得俞世子是个不错的人选。” 苏瑾妍闻此·方张口欲辩,又被她伸手制止。 “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和你祖母提了,是回头想想,俞世子确实是在意你的。对你的用心、对你的紧张,这可不是一般男子待未婚妻都能有的,且说这门亲事耽误后你们的关系一直没定下。妍儿,你不是如俞世子信上说的那般心里有了旁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我想着,俞夫人那边也不一定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咱们再去说说,加上俞世子坚持,这事还是有指望的。妍儿,听母亲的话,你明日那……” 苏瑾妍终于忍不住直起了身,无奈地望着罗氏恹恹道:“母亲,您要说的我大致明白了。俞世子那边我去解释·可这亲事······还是算了吧。”说完福了福身,便称离去。 罗氏见状,没有强留。 次日·苏瑾妍还在着装,佟妈妈就带了夏荷、秋菊两个婢子过来,称是老太太吩咐她二人过来替她装扮。 苏瑾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望着捧了鲜艳首饰的夏荷与秋菊,轻说道:“她们都是素日伺候祖母的人,我怎的能让她们伺候?再说了,祖母素日赏的珠钗我都存着呢,哪还能再要?” 佟妈妈却朝那两婢子使了个眼色,看着她们将珠宝盒放到梳妆台前,笑了回道:“七姑娘·您就别客气了,这是老太太疼您呢。”让苏瑾妍坐下,指挥着二婢子上前梳头,“这些可不是一般金铺里能买到的,好几件都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您就别拂了她的好意了。” 苏瑾妍知道不能拒绝·只能任由她们动作。 最后着了身玫红色绣百花的锦衣,紫罗色的棕裙。精致的小髻中窜着银丝,还缀了些许细小的珍珠,在晨曦的照耀下却是熠熠生辉,明艳动人。几绺柔顺的乌丝荡在右边的胸前,左边海水纹青玉簪上明珠濯濯瑟动,如娇蕊一般,平添了几分柔美。 “瞧瞧,七姑娘真是天仙般的人,怪不得老太太时刻念叨着。” 苏瑾妍觉得这装扮太过艳丽,但佟妈妈盯着又无可奈何。想着等她走了再重新绾个发就好,可不曾想,佟妈妈竟是伺候着她用了早膳,又请她去慈云阁给老太太见过,最后直接将她送上了马车。 她心头难免烦闷,想将头上的发给松了,但秋菊她们格外用心,似是就发她拆了一半,银丝缭绕,一动则会全散。她只好闷着脸蚩着,这样子去见俞恒,他还不得嘲笑自己? 摆明了是去讨好的阵势。 一路混想,等外面车夫说“到了”的时候,她轻声嘀咕了一句好快。东平侯府早就知道了她要来的消息,俞夫人自可不可能相迎,却是那些娇蛮的四姑娘带了三姑娘在门口等她。 不说去见她母亲,只说带苏瑾妍就直接去见俞恒。她表现得格外亲切,拉着手就“妍妹妹、妍妹妹”的喊着,等路行一半,却试探起了苏晏的事。 苏瑾妍与她周旋了几句,最后接了她的话说道:“是啊,我三哥待人都特别好,尤其是······”说到一半,又了话,等俞四姑娘催促后才道:“我哥哥心里有心上人的。” 俞四姑娘当下就愣在了原地,苏瑾妍心中一笑。 “四妹!” 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瑾妍转身,便见到了一身冰蓝锦袍走来的俞恒。他喊的是俞巧倩,目光却露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清楚地察觉到他目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欣喜。 第一百十五章 甚美 “大哥。” 三姑娘俞巧依最守礼仪,见到俞恒忙欠身行礼,规矩地站在一旁,分外娴静。 苏瑾妍同样微福了身,唤了声“世子”。 俞巧倩则很是随意,她才从苏瑾妍的话中回过神来,紧拽着她的胳膊便紧张道:“你是说,你哥哥有了中意的姑娘?” 小心翼翼的口气,满含期待的目光,苏瑾妍甚至有一瞬的恍惚,同原本记忆中那抹骄横霸道的身影渐渐偏离。 “你说啊,你方才是不是就这个意思?”握着对方胳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 苏瑾妍则微微蹙了蹙眉。 “小妹,松手。”俞恒出声,“苏姑娘是客人,你怎能这般无礼?” 俞巧倩将手松开,在其兄长告诫的目光下离开,俞巧依自然紧随其苏瑾妍盯着石板缝隙,不曾抬头。 修长如竹的手指突然伸来,握起她的手就要往前。 她轻轻挣开,抬眸不自然地望向他,抿了抿唇却终是没有出声。 那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眼眸,似一汪深邃无尽的净泉,让人看不真切。俞恒突然笑了笑,往前一步道:“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祖母让我来的。”红润的小嘴轻启,似是解释、又似是遮掩。 俞恒早前的怒气却莫名消失了,原先知晓妯要过来赔罪,曾想象着她会多么无措地站在自己跟前。想听她的解释,亦很想要她一句承认:那些请苏三姑娘诉与自己的话,皆是她的心里话。 他想着逼问她的场景,想着质问他的话语,可人至眼前,他居然连声重话都说不出来。 “前日是我不好,不该将你丢在那儿,让你担惊受怕。”俞恒复又走近·语调儒雅温和。 苏瑾妍诧异地抬眸,不该是自己来道歉么,怎么反了? 伸手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他噙笑无比亲昵道:“阿妍·今后再不会了。”说着复又拉起她的手往前。 “世子~” 没能轻易挣开,苏瑾妍对上他转身的眼眸,开口道:“我与萧家的大少爷真的没有儿女私情,你别误会。”说完这话,又觉得有些不恰当,急着便续道:“你昨日的信,给我祖母瞧见了。” “我知道。” 他没有丝毫意外。 苏瑾妍突然意识到·外家男儿写信差人送与闺中女子,一般都需经过家中长辈才能到收信人手中,这也正是她昨日见到那封信完好未启时的意外。 这么说……“你是有意的?” 俞恒无所谓道:“我已经见着了你,这就够了。”目光落在她白皙精致的容颜上,春阳下更显剔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般无暇。 他晃神。苏瑾妍用力将手抽出,扇了扇睫毛低首道:“你不该将旁人牵扯进来。” 手中空旷,他一瞬凝目·“跟我来。”嘴角却因为她口中的那句“旁人”而微微扬起。 萧寒是个旁人。 跟在他身后走了没多久,便至了一处凉亭。他请苏瑾妍坐下,自语道:“想来你也不愿意去我的院子。”说着亦不需她回话·招来路边的丫鬟,让她去上壶茶来。 凉亭四周种植了不少夜合花树,嫩芽翠绿,茵绿丛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俞恒笑望着那几株碧绿便道:“现在还是春日,等过几个月,这夜合花开了,香溢满园,那才是美景。” 苏瑾妍腼腆一笑,见着丫鬟将茶托放下·又分别为二人斟了茶才退下。 “你若是喜欢,我让人移几株送你?” 俞恒拿起氤氲了热气的紫砂小茶杯,至唇边却又顿住,朝对面人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倒是想多了,今年的花期你一定能瞧见的·其实我主卧外也有两株。” 话中之意,是那般明确。 苏瑾妍微恼,跟着摇头轻道:“我不喜欢。夜合花顾名思义,只在白日开,等到晚上就合上了。香味虽幽馨,可只闻其味却不赏其美,又有何意思?到了夏日,白日开的花多了去,我还是喜欢荷花。” 察觉对方似有不悦,苏瑾妍又添道:“再者,夜合花太过短暂,暗含薄命之意。” 夜合花,每朵只开一两日。 俞恒将手中茶杯放下,转看向周边的花树,眸中盛着浓浓不满,却无法辩驳。他最欣赏的就是这花树白日绽放晚上闭合的特别,且喜欢它夜间浓烈的香气,怎么到她的眼里,这些反都成了缺处? 她会不会赏花?! 苏瑾妍知晓俞恒喜欢这些奇异花草,比如上次所见的醉玲珑,皆不比一般凡花。在他的眼里,千篇一律的花各种常见,只有这种花性特别的才能称为珍贵。 “听说这夜合花还很难种植,挺折腾人的。” 俞恒强忍着的那份闷气终于受不住了,撑着石桌面就立了起来,俯身盯着苏瑾妍佯装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自顾自地呷了口茶。 “你这是来道歉的吗?!” 苏瑾妍缓缓抬眸,“咦,你生气了?”说着似是才意识到这点,转身复望了周边的树一眼后,起身惊色道:“对不起,世子您喜爱它,我不该这么说的。” 俞恒呼了两口气,缓缓又坐下,颇为肯定地就说道:“你今后会喜欢的。” 苏瑾妍不以为意。 “听说你曾经养过萧世子的鹦哥?” 这都被查出来了? 面露诧异,苏瑾妍最坦然道:“也是后来才知晓,那是我哥哥送我的。” 见她没有遮掩也未曾心虚,俞恒方才的烦闷渐渐淡下,“我昨儿下午去市集也选了只鹦哥,不比旁的差,等会你就带回去养。” 苏瑾妍瞅向他,他这是和鹦哥杠上了? 俞恒见她呆愣的模样格外天真,挪了位置到她身旁,前倾了身道:“可不许亏了它,过阵子我可是要检查的。” “怎样检查?”苏瑾妍一脸无语。 “鹦哥通人性我要它学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名字,你负责教它。”俞恒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让苏瑾妍都有种想要沦陷的感觉。 这样的他,如此细腻温柔却似又带着几分童性。 是她从未见过的。 俞恒见她为自己发怔,却是大胆地就伸手搂了过去,直接搭在她的腰上,轻语道:“阿妍,你今日甚美……” 耳旁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声,苏瑾妍才回过神来,推开他站起来道:“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俞恒有些怅然又拽了她的手让她坐下。 苏瑾妍挣扎不开,就小疼道:“你放开我。” 他却趁势捏了捏他手背,“你早晚是要嫁我的,怕什么?” “这亲事定不了的。” 这话,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心中告诫自己:这门亲,是再不该存在的! “阿妍,莫因法华大师的话而慌了。昨日下午在城外你与我说的话我皆忘了,你也无需再记得。”俞恒说着,另一手去捋她右边的长发动作轻缓,却极为坚定。 “法华大师都那样说了,难道你都丁点不担心会成真?” “一和尚说的话而已,阿妍何必害怕?再寻几个德高望重的大师,破了他的胡话就可。” 苏瑾妍霎时想到了苏瑾妤的计划,心中轻呵一声。他们的法子可真是不谋而合,所谓的心灵相通吗? “告诉我,你三姐姐说的那番话,可是你让转达的?”他眸含深情,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 苏瑾妍别开视线她怕这种眼神。 “不是,是三姐她自己喜欢你!” 俞恒并未怎样,只又轻笑了一声,叹道:“阿妍,你可真是幸运。” 后者抬眸,不明所以。 “你们苏家三姐妹都钟情于我我却唯独将你放在了心上。” 俞恒并未为难她,俞夫人虽谈不上多热情,却也不排斥,最后还邀了她留下用午膳。苏瑾妍用规矩给推了,后者也没有强留。与她短短的交谈中,苏瑾妍察觉到她似乎并未如何排斥自己与俞恒见面。 难道说,是他对他母亲说过了什么? 等回到苏府,先去慈云阁见过了老太太才回绛绫阁,将那只自东平侯府的鹦哥交给了金铃,由她看养。自己都说过了她可是养死过一只鹦哥的,他倒是对自己有信心,偏用那种极其肯定的语调,让自己必须养好。 她受不了他那种一脸温柔说话的方式,这会让她犯糊涂。 午后没多久,苏瑾就来了。未曾与往日般亲近,和她坐在屋子里还望着廊外的鹦哥,表情莫名。 苏瑾妍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握着她手问道:“八妹,你喜欢那鹦哥?” “是他送你的?”苏瑾的目中显然还含着羡慕,亦带了些许旁的复杂。 苏瑾妍看得清晰,只在心中无声叹息一声。未有否认,“妹妹若是喜欢,等会便带回去。”在她探究的目光下,接着又似保证地说道:“八妹,我未曾骗过你,我不喜欢他的。” “真的吗?”话中透着浓浓的怀疑。 苏瑾妍不知这其中又出了什么事惹得她怀疑了自己,想着必须要安抚她便撂话道:“是的,我喜欢的是旁人,不是他!” 听到苏瑾妍说另有所属,苏瑾可是放心笑了,恢复了往日的俏皮,凑前道:“真的吗,是谁是谁?” 苏瑾妍愣了愣,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第一百十六章 关心 艳阳三月,春光明媚,雕梁画栋的府邸中亭台遥立,水榭香。视线处,绿柳丛荫,嫣紫姹红,huā瓣飘落间,粉蝶相扰,蹁跹而舞。不远处,水泻流泉,叮咚作乐,间夹在女子娇笑的huā颜下,更添兴致。 这是国公府萧家大姑娘和二姑娘的生辰宴。 萧夫人并未出面,听说清早便去了长公主府,安排晚上的亲眷宴,徒留偌大的萧府给年轻人。今日来的皆是妙-龄少女,如huā般的年纪,还未曾退去青涩与玩性。席后,或抽签捉弄,或酒令欢闹,亦有人结伴于满园春色前扑蝶折huā。 置身于此,苏瑾妍有些无措。 人多事忙,萧家姑娘并未如何特别招待自己。至于其他,许是都惯常在各府间走动的,总能寻到相熟之人。 热阄声中,她的眸中闪过落寞。 “苏姑娘。” 站在凌于湖面之上的木廊边,观赏着水中锦鲤的摆动,苏瑾妍的耳旁就传来轻柔的唤声。侧首,见着来人,她亦低首客气回道:“萧大姑娘。” 闻者微顿,不解道:“七姑娘好眼力,我与二妹一般装束,倒教你给认了出来。” 苏瑾妍讷讷说道:“人与人之间,总是不同的。” 较之她胞妹,萧大姑娘更成稳,面容上虽也淡笑,但总时刻带着一抹自信与从容;而萧二姑娘,则稍稍活泼了些,平时与人说话皆是眉色舒展,激动时还会前仰后合。 萧大姑娘莞尔,眉梢处带了些许打量。半晌才拉起她的手“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由她牵着,苏瑾妍很快被带离了喧嚣。 “我突然念着个事,苏妹妹你去前面的亭中等我,回头我就过来。”说的意味不明,却不容后者反问就转身按来时的路而回。 带着狐疑、带着猜测苏瑾妍缓缓朝路尽而去。空气中泛着淡淡的百huā香气,那种初蕊绽放的刹那,似乎格外甜美。 春日最是瞬变,昨日还合着的huā苞今儿尽数展了。 清风徐徐,帷幔掀起凡尘落角。似隐似现中,是挺立面向自己的少年。 他似乎便是在等她走近,目光有神。 台阶处,芳草边,苏瑾妍抬眸轻问:“是你,寻我?” 撩起时而遮挡视线的柔帘萧寒彬彬有礼地请她入亭。 苏瑾妍则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眉宇间些许犹豫。对方见状,难得含笑地就说道:“在此处,自不必忧虑。” 这是在告诉苏瑾妍,这儿是他萧寒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有闲话传忆起从前二人见面,在妙-仁庵、在张府、在玉食坊,皆是无所顾忌。当下觉得自己方才的动作多余她不再拘束,没有丝毫扭捏地坦然走进。 他们相视而坐。 桌上安置了温热的清茶,触及杯壁便知是方备下不久。 “见到我,有那么意外?” 早不是当初的陌人,亦因为上回他承认的一句“交友”两人之间也没有一般男女的客套与俗礼。苏瑾妍对上他的目光,摇头回道:“没有,萧姑娘请我过府,想来也是你的缘故吧?” “是的,是我让大姐请你来的。”萧寒承认后,添道:“我听说上回因为在玉食坊的事,你被他刁难了?” 苏瑾妍自知他指的是谁讪讪苦笑道:“连你都听说了?这下可真是累了你的名声。” 口气轻松,并未庸扰。萧寒闻此,便知她无事,顺着她的意思接道:“我倒是不担心,反正外面对我的闲言也未曾少过。” 什么始乱终弃、什么负心郎……在她未成为皇妃前,自己听的还少? “那你找我是……?”苏瑾妍一脸不解地望向他。 “有三件事。”萧寒言简意赅地答完却并不焦急,只问道:“你不喜欢东平侯府的世子,现在与你议亲的那个男子?” 萧寒便是这种性格,若是无关紧要的路人,自然是疏远客气;但凡被他列为了好友,说话则直接明了,从不含蓄半分。 苏瑾妍心觉莫名,端起茶抿了一口,点头轻“嗯”。 “既是不喜欢,何需还纠缠,直接不结这亲就是了。” 听他的口吻,苏瑾妍无奈说道:“喜欢未必就能议亲,同样,要议亲也并不会顾你喜不喜欢。” 前半句,却是触及到了萧寒内心深处。他摩挲着杯口,半晌没有答话。 苏瑾妍亦是出口后才察觉,本想着解释下没有含射他的意思。可转念一想,他若是当自己是朋友,自也不会曲解。再说,这种往事,谁乐于被人当面点破? 如此想着,也就没理由开口了。 四周突然平静了下来,只有那些不堪风残的粉瓣在地上卷走。 须臾,她率先打破沉静“你方才不是说有三件事吗?” 萧寒亦没有再沉浸往昔,目中恢复了清明,颔首回道:“一来是告诉你,那孩童我已经安置好了。我们府在城外有处别庄,我将他交给了那边的管事,你尽可放心。” 苏瑾妍感激点头,用眼神询问他下件事。 “第二件,便是作为朋友的立场,想问候你一声。”他目光真切,悠悠说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些,好似是俞家世子恋慕你不愿松手,他可是为难了你?” 若是一般人问话,苏瑾妍自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可是此刻,她却没有反应。 是因为他帮过自己所以不忍欺骗,还是潜意识里也将他当成了知己? 坦心而交,无关风月。 “其实,我在玉食坊里与你见面的事被俞世子知晓,外人并不得知。只是他先来调查了我,我才细查了这事。”萧寒说着,眼神又落在低首数着水珠的苏瑾妍身上“听说你们二人的八字,去陵城问过了法华大师?他的话向来精确,我母亲也信的很,为何东平侯府没有重视?” 苏瑾妍心中大致是猜测了的真相,但她只能当成不知。 即便再次拥有了生命,她还是她,没有那样大的能耐插手皇家的事,哪怕那是自己的堂姐。不管贵妃是威逼还是利诱,都已经是达成了的交易,自己没有立足插手,也没有本事过问。 她只想在现存的环境下,冲破前世的宿命,过一段崭新的生活,活一段精彩的人生。 苏瑾妍以为自己有能力把这门亲事处理好,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事情偏离了轨道。 让她倍感意外的,是俞恒的感情。 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日,她心中陈杂,不知是何滋味。 “你若是不想嫁给他,需不需要我帮你?” 他突然的问话,让苏瑾妍一怔,抬头撞见他布满认真的眼眸,她禁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初时相遇,连秋阳都暖不了的他,居然关心起自己? 萧寒别开头,亦在心底自问:是啊,为何要帮她? 苏瑾妍觉得这样对坐的情形似有尴尬,起身背过去道:“我只是个自私的人,当初与你交易便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那时候你心急如焚,我却一味地同你谈条件,逼迫你帮我。 我知道你会答应,才如此肆无忌惮。你明明该反感我的,可后来我再寻你帮忙的时候,你却没有拒绝。虽说你是因为气不过妙-仁师太,但让医者照料我大姐身子,却当真是因为我的要求,对吗?” 她转过了身,目光炯炯。 许是因为你眸中那种淡淡的哀愁吧~虽掩在深处,却如何都淡化不了。 该是欢笑无忧的时期,容颜尚且稚嫩,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淡然与隐忍。 萧寒在心中想着,直觉得那样的目光太容易让人深跌进去。 “你时不时表现出来的苦楚,让我想到起了绾绾。身在异处的她,往日的笑靥可还在?是不是也与你一般,待人强颜欢笑?”他的嘴角,溢出一抹自嘲,又夹着伤痛。 苏瑾妍闻言,却忍不住辩道:“我没有强颜欢笑!” “没有吗?”他轻声反问“〖答〗案,你心里自是清楚。” 萧寒觉得,这名女子太过倔强,亦太过要强。她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少女…………这样的她,总让人忍不住出手帮她,就跟她原本便不该承受那些。 她一时哑然。 他便朝她走进两步,复又问道:“我帮你寻个法子,让俞家打消了这个念头?” 苏瑾妍摇头“不必。” 他便在她原先的位上坐下,叹息道:“真是看不懂你。我不出声的时候,你反还会求我帮忙;如今我主动说帮你,你却不要。” “我有我自己的计划。”苏瑾妍咬了咬唇。苏瑾妤的行动可还未展开。 萧寒不以为然,瞥她一眼却也没再坚持,提醒般道:“你的计划,别将自个给绕了进去。” 苏瑾妍望着他,心里却是一暖。 这样一个意外结交的人都能对自己表露关心,曾经的俞恒呢?思及此,连她自己都觉得懊恼,为何总是由旁人联想到他? 眨了眨眼“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萧寒起身,望着西北处,似是在寻思着说辞。 望着他的人一脸茫然。 适逢此时,外面走来一青布长衫束腰的小厮,在台阶下站定,弯腰低头道:“爷,他来了………………” 第一百十七章 害怕 苏瑾妍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高大繁茂的枫香树下,他修如玉笋,斑驳光晕投在他玄纹云袖的紫袍上,闪动撩人。兰麝香的气息,围绕在二人中间,对视而望,她率先打破沉静,“原来他口中的第三件事,便是见你。” 闻她语气随和,他轻笑而语:“可也是最重要的事。” “你是特地赶来?” 他轻摇云扇,斜长的眼角睨向她,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说呢?” 苏瑾妍没有吱声。 须臾,他走近她,“摆脱心上人最好的法子,便是另觅一段感情。” “他不是我心上人!”乍闻他这般评语,苏瑾妍怒不可遏,慌张中带着焦急,对上他的眼眸急于撇清道:“别以为你自己看人很准。” 他也不见生气,叹息一声,“我看人确实很准。”说着合上扇子,盯着她又道:“你若不在意他,上回何必露出那般期盼的眼神?明明心中有他,却总想着躲避。本该顺理成章的亲事,也不见你多反感那人,却在背后设计阻挠。 如此的你,逃避自我,可不像我第一次见着时的那般胆大真实。” 被他直言道破,苏瑾妍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恼怒,隐隐地还夹着几分对自己的埋怨。她是在逃避吗,是真的不敢面对俞恒吗?闭了闭眼,是、她怕再与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纠缠。 然而,当曾经无比渴望的感情与温柔都展现在自己面前,却终究做不到波澜不惊。心中对他有恨有怨,也有放不下。 她只是时刻用离世前的那段苦楚日子来让自己记得对他的恨,提醒自己不该再沦落。可心底那份再次掀起的悸动······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很好。 忍不住瞧向对面的人。她讨厌他的直接,却又做不到真的厌恶。 这种不由控制的无力感,真不好。 明明不过才见过两次的人,可互不知根底,他却说对自己起了好奇。用他的话似是还有欣赏。 很简单、很纯粹。 她的心底有些异样。 见她冥思了半晌,最后抿唇望着自己发呆,男子忍不住用扇杆在她眼前晃了晃,勾唇道:“怎么莫不是看上我了?” 明明是调侃,可就是让人生不出轻浮。苏瑾妍接了话狡黠回道:“原来你对我的事这般关心,才几天的功夫,连我做过些什么都如此清楚。” 他却极自然地接道:“上回我说的话可非玩笑,你难道当真不考虑一下?” 苏瑾妍微仰凝视对方,想起上回路上他的话,轻笑了满不在意道:“我可真没见过你这般无赖的人一路非跟着我,都快到了我舅府门口,你说我若不与你含糊了过去,你可会离开?” 他便佯装一副受伤的表情,皱眉控诉般道:“可真是好心没好报,我陪你路行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没有一句感谢,反倒还驱赶我。你也不想想若非我的保护,你能那般平安抵达?” 这番强词夺理,很难让人严肃以对苏瑾妍侧身回道:“你也这人嘴上功夫着实了得,我说不过你。” 如此光景,周边的一切似都被笑声渲染。远处,久驻着的笔直身影终于转身离开。 香枫树下的石桌上还留着鲜嫩的绿叶,指腹摩挲,还有种毛绒的感觉。苏瑾妍坐了下来,鲜白葱指似无聊般撕扯着手中之物。 他没有入座,只站在她的身旁,盯着她的动作。阳光斜撒下,她微垂的脸颊被照得几乎透明那微合眼角里的愁恼,似是与生俱来,已经融入神韵。 “我的话,你考虑下何妨?”半晌,他重复问话。 苏瑾妍没有抬头,换了片崭新的绿叶又从头上拔下一极细缀珍珠的银簪,边仔细挑了右边的叶肉边回道:“你觉得,我真能考虑吗,贵人?” “贵人?”他微愣。 “是啊~瞧,你说要见我,我便出现在了从未曾想象过的国公府里。萧寒都说你是贵人,我虽不了解你,心中却也不迷糊。”她执着于手上动作,在极险的情况下成功躲开了叶茎,露出抹欣喜的笑容。 他往侧边移去,掀了袍角在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她动作的手上,不解道:“你能与萧寒那般相处,怎么与我就不成?” 苏瑾妍抬了眼眸,轻说道:“他和你不一样。” “哦,如何不同?” 她挑了一半,将银簪放了下来,举到他眼前,右眸透过那稀疏的叶茎微微眨动,“你看这两边有什么不同?” 男子左右研究,最后不确定地回道:“一边是完整的,一边则只有了框架。” 苏瑾妍将叶子放下,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在我眼力,萧寒似是这左半边,而你则是右半边。 “什么意思苏瑾妍摸着那半片叶子解释道:“他简单,你太难捉摸。” “你的意思是,和我一起便危险?”他极聪慧地听出话中隐含的深意。 她将他比作框架,是说自己没有对她坦诚相见吗?是因为不了解所以不信任,是因为觉得太飘渺,所以拒绝亲近? “我害怕不确定。” 苏瑾妍说完,将叶子掷于石面,“我对你一无所知,而我的一切你却了如指掌。我担心,有一日,我就那样被人束缚了去。”她盈盈而笑,见他欲要开口,又制止道:“你不需要将你的事告知我,这般相处,我还能图份自在。” 其实她该谢他的,他点破了自己的内心,让她直接面对那个一直不敢相视的角落。她是不能再欺瞒自己了,做不到将俞恒真正放下,她这辈子总也受他左右。 与萧寒相处,苏瑾妍感觉很踏实。因为她知晓,自己不会沉迷。 而他,同样心有所属,便是相交,也只止于友情。萧寒的生活相对简单,自己一目了然,少年般的心性率真而冲动,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这样的两个人,性格相似,但不能太近。 所以苏瑾妍放纵自己和他成为朋友,不在乎异性,亦不讲究门第。她只有站在所爱之人面前,才会自卑。若只是家族身份,这些她却也不在意的。 但对于不确定的,她难以自控。 “自在?”男子喃喃出声,跟着似有不甘地说道:“我如何就让你不自在了?” “没有,现在的你,没有。” 苏瑾妍回答的很快,跟着停顿又道:“可是,你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是对自己无害,但倘若再深入接触,那便说不准了。不得不说,烟花彩灯下,初见时也为他的气质所震撼,而他用银两换珍珠的举止,是苏瑾妍到现在都想不通的。 事后,他又让人跟踪调查自己。 越是费解的事便越是萦绕于心,极容易勾起人的琢磨。上一回,他说对自己好奇,自己又何尝不是? 只是,理智告诉她,这样的人,不是她能招惹是得起的。 “可我感觉,你在我跟前,和在旁人跟前也是不一样的。就是萧寒面前,也是不同的。”男子扬着嘴角,一脸自信。 是,她也会调侃、无所顾忌地接过他于理不合的话语;而面对他的问题,便是面上不答,心中却早已思绪万念。 “好似还真是的。”她的语气,佯装轻松。 他笑容更深,“瞧,你在我跟前,总是无法掩藏一分。” “对啊,这多可怕?”说的是这种话,苏瑾妍的脸上却全然无所谓。站起身,目光下移,落在那些绿色碎片上,她复拿起那片被雕过的香枫叶,横在二人中间,指尖转动道:“看,经脉分明,这样的一颗心得被分成多少块,装多少事?” 说完,松手,任由它落在地上。她提步踏上旁边的鹅软石铺道,轻轻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很高兴你来找我,让我知晓我最真实一面时,也还有人注意。” 不知不觉中,他早就跟着她站起,目光紧跟着她转移。望着她渐行渐远,他突然不顾场合地冲那背影大声道:“苏瑾妍,你不敢动情!” 那消瘦的身影只微微一顿,便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是,她不敢动情,无论是谁! 男子弯身拾起那抹叶片,盯着代表自己的那一半,又将目光投在了桌面上的那堆碎绿,支零片碎吗?目光微紧,左手往前,将那支珍珠银簪拿起,目光很是柔和。 他坐在她的凳上,似乎还带着她的余温,连自己都有些迷茫看不清了。他原先没有那种想法的,他原本也只是纯粹的好奇罢了。 明明是春日,正是枝繁叶茂的时期,可代表生机的绿叶却一片片飘下,就落在他的发上、衣上,由他眼前飘下,落在他的手边。 半晌,他自言自语:“她看人更是真切。”目光黯淡,回想从前的经历,较之这些零碎又好之多少? “表哥。” 他敛去情绪,转身望向出现在香枫树后的萧寒。露出抹温和的笑容,浅浅的,并不达眼角,“你来啦,坐。”手中极其自然地将银簪收于袖中。 萧寒自是察觉到了这个动作,点了点头就坐下。 “你一直在这附近?” 萧寒颔首,有些许拘束,隐隐地还藏着几分别扭。 男子将手中的叶片放到他跟前,指着那完好的一半笑道:“她说,这是你······” 第一百十八章 忏悔 回到苏府,自然得先去慈云阁见过老太太,与她交代在国公府结交了哪些姑娘,萧家姑娘待自己如何云云。心知自家府邸亲东平侯府而疏国公府,苏瑾妍并未说得太热络。 老太太应承她过府为客,不过是因为不能亦不好拂了萧家的颜面。可在宫闱之内,二姐姐是站在俞贵妃那一边的人,外人眼中苏家的立场自然不言而喻。前两日从俞府回来,老太太见俞家派了护卫送她,自明白她与俞恒重归于好,于是这几日对她又是好言相向。 听苏瑾妍说了一通,老太太眯着眼抓过她的手,对旁边的佟妈妈吩咐道:“去将早前吩咐厨房做的芝麻糕拿来,妍儿小时候最爱那个味了。” 苏瑾妍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依偎着谢道:“祖母真好,还记得我爱吃这糕点。” 老太太便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发,“今儿你二婶去了东平侯府,才回来,说俞夫人问到了你呢~” 苏瑾妍闻言,低首轻轻“哦”了一声。 老太太见她没有激动,全当她是害羞,径自说道:“我看着你俩倒是挺合得来的,祖母也不担心他今后欺负了你。原想着从陵城回来就要给你们张罗亲事,现在……唉。” 忆起法华大师的那几句话,老太太心头就郁闷之极。那话说得,岂不是苏家一辈子都不能和俞府联姻了?这种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可真舍不得放弃,亦不甘看着它溜走。 苏瑾妍没有表态,她知晓那几句话俞恒不信,可两方长辈搁在了心上就够了。俞夫人的顾虑较多,毕竟直接关联的是他们东平侯府,虽能被人说的动摇,却迟迟不肯轻易应下。 至于自家老太太,纵使不愿轻信可到底也不敢亵渎神明。望着她左手里的佛珠,苏瑾妍莞尔轻道:“妍儿一切都听祖母的安排。” 此刻,便就只等苏瑾妤了…… 老太太乐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真是个可人的孩子。” 佟妈妈领着春兰进了屋将糕点搁在案几上,“七姑娘,这可是老太太亲自吩咐人给您做的。” 苏瑾妍道了谢,捏起小块咬了口,嘴中清甜,抬眸愉快道:“真好吃。” 老太太满目宠溺。 苏瑾妍方离开不久,玉兰阁的甘枝就到慈云阁找到了院里的于妈妈神色慌张道:“妈妈,我家姑娘身子不舒服,还求老太太让人去请个大夫瞧瞧。” 三姑娘已经好几日没来慈云阁了,老太太也从未让人去请她来过。但多少年来,这可一直都是她心尖上的人,虽说前阵子犯错恼了老太太,但于妈妈一点都不敢耽误,立即就进屋传了话。 老太太皱了皱眉让甘枝进屋回话。 “这几日天儿暖和,三姑娘怎的又生了病?” 甘枝跪在地上,怯生回道:“姑娘说她自知犯下弥天大错不敢奢求老太太原谅,只好怀忏悔之心,抄下七七四十九篇佛经,亦不知能否抵过。姑娘这几天日夜反思、挑灯抄写,昨夜里称屋里闷便让奴婢开了窗户,结果不小心受了凉。” 老太太微有动容,责怪道:“明知身子不好,还开窗,她这是拿自个开玩笑?” “姑娘说她糊涂,借风醒脑。”甘枝说完忙又俯身。 “糊涂?”老太太一拍案桌,“她现在倒是知晓了,当初怎的就不顾后果的?”话虽训责,人却跟着站起了身,吩咐人去请大夫,自己又往外而去。 众人连忙跟上。 苏瑾妤的主卧里空无一人玉兰阁的婢仆们垂头无声。老太太站在门口,大问道:“三姑娘呢?” 桑葚闻风而来,踏进屋就低首回道:“回老太太,姑娘正在书房呢老太太便移至对面的小书房,才走上台阶就听到里面一阵痛苦的咳嗽声,心中的担忧促使她步子加快。走进去,苏瑾妤果真还规矩地坐在了书桌前抄写,时不时又掩手咳嗽。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女子抬头,苍白的脸上尽是憔悴。待等见到是老太太,惊喜地起身就道:“祖、祖母,您怎么来了?” 之前的怒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太太缓声上前,“都病了,怎还这样劳累?” “不劳累,孙女手脚慢,都没写多少。” 见到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那些白纸黑字上,苏瑾妤解释后又轻问:“祖母,您怎么来了?” 她侧身离开书桌,跟着望向门口的甘枝,方张口又咳嗽了几声,“这些婢子也真是的,我都说了不必惊动府里,一点小毛病还劳祖母您亲自跑一趟。” “什么一点小毛病?你的身子最是娇弱,受不得凉也受不得累。 自个知晓情况还这般,是要担心死我老人家哦?”苏瑾妤闻言,当下毫不犹豫地就跪在她脚边,“孙女自知罪孽深重,令家族蒙羞,做出那般出格的行为,枉费了祖母的精心教养。惹您生气不说,如今还要您为我操心,着实不孝至极。”说得目光涔涔,一脸自责。 老太太闭了闭眼,仲了伸手又停下,对着旁边的人道:“还不将你们姑娘扶起来!” 苏瑾妤由婢子搀扶,跟着老太太回到主卧,亲自奉了茶。 老太太仲手接过,挥退了旁人,拉过她的手感慨般道:“你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是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上次你私会俞世子一事,虽是情难自控,可到底是逾矩了。” 苏瑾妤张口便解释,说自己对俞世子没有非分之想。 熟料老太太目露失望,叹息道:“难道我是不明是非的人,当初为什么罚你?”睨了眼茫然的人,她出言道:“你大姐回府那日,你与她在院里说的话我也知晓。你心中是倾慕了俞世子的,可就是顾着姐妹情分,所以才将他让给了你七妹。” 苏瑾妤大为惊讶,老太太怎么会知晓? 后者却似知晓妯的疑惑一般,“你大姐心中一直惦记着你,早前也跟我提过你的终身大事。她说现下七丫头都在议亲了,你作为姐姐如何能耽误?否则外人见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你不喜欢曹家二少爷,我和你母亲、大姐并不逼你。只是,俞家世子对妍儿的感情你也看在眼里,切莫再糊涂了。” “孙女不会。” 苏瑾妤抿了抿唇,心中懊悔不已。当初只是见苏瑾婵为自己不平,想着就顺势肯定了她的猜测,好让她对自己更生怜惜关切。熟料她这长姐做得这般称职,竟是转身就和老太太商量自己的亲事了? 她嫁得欢乐,现在插手管起这档子事?谁要她多生事端! “你大姐说了,曹家有几家亲戚和世交中都有合适的男儿,她都帮你留意着。只是现在她个是双身子的人,出入不太方便,曹夫人也紧张着,没有精力。说是让你们先见见面,待今后再做定夺。” 老太太说着,望向苏瑾妤的眸中又带着惋惜,“本是想安排好了之后再告诉你的,熟知你居然和俞世子闹了这样一出。事肯定是传扬了出去,估计不太好办了。”话中隐隐地带着愁苦。 苏瑾妤就盼着这事不能成,心中大声叫好。只是白白的,让世人都知晓了自己中意俞恒,这可算是哪门子事?怪不得上回不管她如何辩解,老太太都不信自己。 八妹妹还埋怨着自己,七妹又喜欢自作主张,唉······ 见她不说话,老太太以为她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拉过她手却觉得冰凉,担忧着问道:“怎么不多穿点,身子这样凉?” 苏瑾妤抽回了手,灵眸一转,跟着扑过去就哭道:“我以为祖母不要我了,我以为您再也不会关心我了。” 老太太微顿,跟着拍了她的后背道:“傻孩子,我怎么舍得怪你。祖母啊,这是气你,好好的机会不珍惜,偏将心上人让给了七丫头,现在后悔了吧?你这孩子,如果早前和俞世子多往来,他心中的人肯定就是你。现在见你难受,我都替你心疼。” 苏瑾妤想,如今都这般了,再辩驳还真没什么意思。若是让人知晓自己舍己成全七妹,府中人待自己的态度自然不再是如此了吧?于是,她眼中泪水流得更欢,抽泣道:“祖母,那是我妹妹,我怎么忍心夺她所爱?” 老太太更添慈爱,“你啊,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希望七丫头记得你才好。” “孙女尽姐姐的指责,不图七妹些什么。”苏瑾妤抬头,尤带泪痕的玉面更让人心生怜意。 须臾,大夫过来诊脉,只说是着凉所致,不严重吃几贴药就能好。 然离开的时候,还说病人是心情郁结,劝着别太费神。 老太太听着,忙让苏瑾妤躺到了床上,再不许她抄那些劳什子经书,严肃道:“一个姑娘家,好好将身子调理好,别想着其他。女儿家身子不好,今后到了夫家都吃亏。” 苏瑾妤乖乖点头,撒娇道:“祖母,孙女知道了。” 老太太颔首,跟着似想到了一事,“听说你前日去六丫头那坐了半晌?” 苏瑾妤神色微紧,轻回道:“本是想找范姨娘的,她跟在您身边念诵经文,我想讨教一二。” 老太太并未为此生气,只似提醒道:“有什么直接去慈云阁找我。她们母女,你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第一百十九章 意外 次日十五,苏晏等三兄弟回了府。 如往常般,苏瑾妍收到了三哥哥带回来的礼物,一脸吟吟地盯着他笑道:“哥哥自入了贵翼学堂,每月回府的次数越发少了。” 苏晏则饮了口茶,瞧着一脸俏皮的妹子回道:“学堂里先生严格,学业也比从前在毅宗学堂时多了不少,大家都这般,无需埋怨。” 苏瑾妍嘟了嘟嘴,转而凑前道:“听说三弟被选到了六皇子身边后者则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似是欢喜又似是羡慕地感慨道:“是啊,三弟得幸,被六皇子的教练看中,今后就在围场陪殿下练武。” 六殿下是萧皇后所出的第二个皇子,不过十岁,较之其同母所出的二皇子小了六岁。只是二皇子自出生便被养在了前皇后宫中,待到九年前萧皇后续登后位才重归她膝下,可到底生疏,外界一直传扬他们母子不合。 六皇子,却是萧皇后最为宠溺的皇子,亦深得圣上喜爱。 “听说一共选了八名陪练,在殿下跟前当差不容一丝差错,我瞧着也并不见得多好。”她自是能听出亲兄长话里的几分羡慕。毕竟和皇子同场而练,一起摔跤流汗的交情,非一般人能够比拟。 苏晏平复了心绪,露出惯常温和的面容,接话道:“这也是三弟的福分。”说后显然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关切地冲对方问道:“我听说咱们家和东平侯府不好联姻,那妹妹你与俞世子的亲事怎么办?” 苏瑾妍缩回了身子,满不在乎道:“既是不能办,便不要办呗。” 苏晏咋了咋舌,“什么叫不能办便不要办?你这都同俞世子问过了生辰八字,嫁不过去今后可怎么办?”完全是一副你不嫁他还能嫁谁的模样。 苏瑾妍无奈叹息,皱眉道:“哥,你难道来一趟,就不能不问这些烦心的事吗?” “什么叫烦心事?你哥我这是在关心你若是旁人,我还省得费这心思呢~”他说着同样满脸无奈,“小妹,你别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 苏瑾妍拿了个小瓷杯打转,惆怅道:“这事都祖母在做主,我就是放在心上又如何?” 听出她话中的伤感,苏晏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自个的想法呢?” 苏瑾妍抬眸,似是没有听懂。 苏晏便从她手里夺过把玩的杯子,正色道:“我问你自己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你想不想嫁给俞世子?” 苏瑾妍微顿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他?”苏晏惊诧,家中不都说自己亲妹喜欢俞恒的吗? 她眨了眨眼,坦然道:“我又不了解他,怎么会喜欢他?”见对方又要开口,她便抢先道:“只是现在祖母要我喜欢他,我能拒绝吗?哥,你也知道,要祖母改变主意那可是难上加上。” “那你就这样认了?” 似乎有些与她的性子不符啊? 苏瑾妍复又拿起那个杯子,苦笑道:“不然呢?” 后者闻言,腾地就站了起来抬步就要往外,“我去找祖母说。” 苏瑾妍连忙唤住他,见他不肯回来,她便亲自拉着他重新坐下,“哥,别去。我都听说了,你才被祖母训了一顿呢~” 苏晏似有尴尬,抿了抿唇。 她便支着下巴,悠悠道:“祖母也不好好想想,哥哥从前在毅宗学堂成绩是很好但换成了贵翼学堂,自不能与从前同日而语。贵翼学堂中卧虎藏龙,做不到名列前茅,这就得挨训了? 哥,她老人家糊涂,你也将这些道理分析给她听嘛否则今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妹妹,不准这样说祖母!” 苏瑾妍便吐了吐舌头,转而道:“对了,听下人说前几日你回来过一趟,我怎么都没见着你?” “那日学堂组织外出,萧安寻我要个东西,我就匆匆回了府一趟。因他就在外面等我,我连母亲都没见呢~”苏晏说着,乍想起那日,忍不住又好奇道:“三姐如何和俞世子幽会了?” 见他说来说去又绕回了这事,苏瑾妍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跟着又担心他激动,忙道:“三姐本就喜欢俞世子,忍不住和他见面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巧教人给撞破了。” “这着实不像三姐。”苏晏似是觉得不可思议,感叹一声道:“那时我取了东西匆匆出府,路上撞见俞家的两位姑娘,她们听到下人传话,当下就惊得变了色。” “你遇着了俞四姑娘?” 苏晏不知所谓,颔首道:“是啊,还有俞三姑娘呢,怎么了?” 苏瑾妍敛去惊讶,摇头道:“没、没事,我就是未听人说起过。”抬眸,见对方嘴角却隐隐含了笑意。 “哥,你是不是经常与东平侯府走动?” 乍闻此问话,苏晏摇了摇头,“我同俞世子不怎么熟,就是二哥同俞二少爷关系较好,所以难撰也有一起。你是知晓的,我同萧安的关系最近,国公府倒过好几次。” 话说至此,他沉眸又问:“对了,你何时认识了萧家姑娘?” “就芳姨家年宴上见着的。”苏瑾妍答的漫不经心。方才提到俞家姑娘的时候,他的神情似有异样。 她心中突然产生几分恐惧,不会是…···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苏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没什么。”苏瑾妍喝了口茶,对面的人便叹息道:“小丫头也长大了,有事都藏在心里,再不跟我讲了。” 苏瑾妍被说的有些激动,反道:“哪有?”说完又放低了声音,“我就是突然想到,那日在东平侯府,俞姑娘问我你没有没有心上人。”目光一瞬不瞬,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苏晏果真直起了后背,有些无措地摸着杯壁,似是又含着几分兴奋,“哪个俞姑娘你怎么回答的?” 苏瑾妍没有忽视他的紧张,“俞四姑娘。” 他的表情平淡了下来。 “我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不过当时俞三姑娘也在场。” 吱的一声,凳子与地面摩擦所发出来的刺耳声响起。一向和颜悦色的苏晏脸上夹了几分恼怒亦有些许慌乱,“妹妹,你怎么能扯这样的谎言,我、我何时有了心上人的?”脸色涨红,前所未有的焦急。 苏瑾妍看得真切,轻问道:“哥哥,你在担心什么?” 苏晏这才察觉出自己的行为过激复又坐下,似有遮掩道:“没,我没担心。” “有,明明就有!”苏瑾妍不容他闪躲,走近了他质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俞家的姑娘?” 他没有抬眸。 “是、是俞三姑娘?” 苏晏的双耳通红,腼腆地睨了她一眼,别开脑袋道:“小小年纪别问这么多。” 苏瑾妍顿生无力,往后就坐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哥哥喜欢俞巧依? 屋子里顿时落针可闻。 半晌苏晏叹息道:“我们家和东平侯府是不能结亲的,我没想其他。”说着站起身,颇是消极地离开了绛绫阁。 苏瑾妍呆愣了半天。 她亲手安排了那场预言,阻断了苏俞二府联姻的希望,为的是不让自己同哥哥重蹈覆辙。 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哥哥心里中意了俞家的三姑娘。 让他免于娶俞巧倩,却也亲手让他失去对了对俞巧依的幻想。 是日,天晴。罗氏带着苏瑾妍同苏瑾妤去平阳侯府探望苏瑾婵。曹夫人不比当初苏瑾娅方过世时那般冷漠,恢复了惯常的客气,可到底也没从前那般热情。 不说其他待苏瑾妤的态度就大不如从前。亦不知是否是为了对比,她拉近了苏瑾妍的手,赞许道:“七姑娘的模样倒是生的越发标致了。” 苏瑾妍含羞低首,福身回道:“夫人谬赞了。” “亲家夫人,您别夸她。这孩子夸不得,您这样抬举她她准当真。”罗氏堆着一脸笑容。 俞夫人却没松开她的手,“我说的可是真的。当初我瞧你们府上几个姑娘,就这小七性子最真,说话直率,从不像那些个做场面的虚伪。”目光似有似无地撇向冷落在旁的苏瑾妤。 当初因为苏瑾婵的关系,曹夫人独独怜爱她。又知晓妯生母早亡,将她当成了半个女儿般宠爱,时不时也让苏瑾婵将她接到府里小住。而苏瑾妤这两年,越发会讨好曹夫人,在平阳侯府上颇受敬重。 虽说当初是苏家主动提了苏瑾妤和曹家二少爷的亲事,但是曹夫人能一口应下,还不是因为苏瑾妤之前太会做人?熟料亲事临头,她居然给拒绝了,这可不是打了曹夫人的脸? 前阵子传出苏三姑娘私会俞世子,同亲妹争夺的事。曹夫人听说了,自当她是瞧不上自己小儿子,得巴着人家侯府世子去。这念想一起,从前苏瑾妤在她心中的一切全部被否定。 不知怎么,就是越发觉得眼前的七姑娘顺眼。这才是嫡出的姑娘,从容大度,丝毫不娇柔做作。 苏瑾妤闻言,面色苍白,身子摇晃,曹夫人话中的意思太明显了。 大堂里气氛正僵硬,苏瑾婵的侍婢琥珀就走了进来,“夫人,少夫人听说亲家姑娘来了,想同她们聚聚。” 第一百二十章 暖儿 “三姨,你都好久没来看暖儿了。” 才踏进苏瑾婵的院落,便见一红衣小女童踉跄着步子朝门口跑来。身后紧跟着一仆妇和两婢子,嘴中紧张地道:“姑娘,好姐儿,小心别摔着。” 苏瑾妤露出进了平阳侯府后的第一抹笑容,上前弯身将她抱起,亲昵道:“暖儿想三姨了没?” “想。”奶里奶气的声音,似乎未曾注意到旁边的苏瑾妍。 苏瑾妤经常在曹府走动,同这外甥女关系格外亲切。白嫩如藕的短臂搂过苏瑾妤的脖子,“三姨不来看暖儿,是不是不喜欢暖儿了?” “怎么会,三姨最爱暖儿了。”苏瑾妤点了点她的鼻子。 暖姐儿便“咯咯”地笑了出来。 苏瑾妍见状,忍不住上前打断,拍了拍手掌亦哄道:“暖儿,不认识我了吗?” 暖姐儿将目光投去,跟着朝她伸出胳膊,唤道:“七姨。” 苏瑾妍一脸笑意,从前她嫌小孩子麻烦,总没那个耐心诱哄。此时见状,却是发自肺腑地高兴,忍不住取了荷包里的七彩铃铛逗她,“好暖儿,真乖。” 暖姐儿同苏瑾妤接触较多,苏瑾妍本没期盼她对自己如何亲近。但想着当初暖儿方出生,大姐还坐月子时,苏瑾妤前世做的那些混账事,再也看不过去她俩这般亲密。 暖姐儿格外好动,呆在苏瑾妤怀里便去拉她头发、玩弄她的珠花。苏瑾妍在旁见着故意说道:“暖儿,看这铃铛好看吗?”说着摇晃两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好看,暖儿要。”小胳膊伸出。 苏瑾妍则故意在苏瑾妤发髻周边转来转去,嘴中念叨:“这样,暖儿自己来拿,够着了就给你,好不好?” 这下可苦了苏瑾妤,连连皱眉…发丝都被揪出来好几缕。可那二人还玩的不亦乐乎,她也不好出言制止。如今无论是在苏府还是曹府,她的地位都大不如前。若还想达成她的目的,就不能再失了苏瑾婵的信任…然这诱哄暖姐儿又是必须的一步。 “给……给我……” “就在这,暖儿、往前一点,就一点点………………” “嘶”,苏瑾妤终于忍不住出声,“七妹,你就给她吧~” “平白无故的怎好给她,暖儿抓到了那才是本事。”苏瑾妍佯装较真…手下微停,等那白玉小手方要接近时,又蓦然往上一抬。 暖姐儿的手戳到了发髻上的玉扇玲珑簪,往髻中一深,触痛头皮,苏瑾妤“呀”了一声。 “姑娘,少夫人还等着,请两位亲家姑娘进屋吧~”乳娘上前…欲抱出她。 暖姐儿只挥着手,嘴中含糊不清地喊道:“不要,我要七姨。” “暖儿…不许胡闹!” 苏瑾婵由玳瑁搀扶着站在廊下,对着院中的情形笑了道:“怪不得左等右等见不着二位妹妹,原来在这儿同暖儿玩耍呢~” “姐姐。”苏瑾妤喊的亲热,脚下步子亦往前而去。 苏瑾妍自是没有落下,“大姐。” 苏瑾婵均颔首,复盯着旁边的下人,吩咐道:“将暖姐儿抱下去,今儿醒的早,让她再睡会。” “不,暖儿不走。 苏瑾妤抱得手有些酸…又想着曹杰许是会随时出现在这儿,担心着自己仪容,顺手就将暖儿交给了乳娘。三四岁的孩童最是缠人,闹起了性子谁都劝不住,在乳娘怀里蹬着脚望着苏瑾婵。 “来,三妹、七妹…快都进屋去。” 苏瑾婵说着,挥手让乳娘下去。 暖姐儿却突然哭了出来,苏瑾妍将铃铛交到她手心,哄着道:“暖儿不哭,七姨抱你好不好?” “七妹,你别宠她。这性子都不像个姑娘,成日没个消停。”虽是这般说着,苏瑾婵眸中却尽是慈爱,步子移过去柔了声道:“暖儿听话,先回去。” 暖儿肉嘟嘟的脸还挂着泪水,不过哭声已停,显然对苏瑾婵这一招很有免疫力。侧过头,握紧了手中铃铛,对苏瑾妍道:“七姨,玩……” 苏瑾妍头一回知晓自己这般得孩童喜欢,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彷徨,她从来没带过孩子。 “暖儿别闹!”苏瑾婵声音提了几分,对乳娘使着眼色。 “大姐,不如让暖儿留下吧~我和三姐也都许久未见她了。”苏瑾婵说着还极其谨慎地伸手,想自乳娘手中接过。 苏瑾妤的声音再背后提醒,“七妹,你没抱过孩子,小心点。” 苏瑾婵同样紧张。 暖姐儿却是很干脆地朝苏瑾妍仰去,苏瑾妍用了些力接过,“放心,暖儿也不是放出生时那般软绵绵了,我能行的。” 乳娘脱手,她只将手臂环得紧紧。 还真是重…… 不过,她脸上一直是笑着的,侧身对苏瑾妤道:“三姐从前也没抱过孩子,我也可以的。”说完睨着苏瑾婵说道:“大姐,咱们进屋“好、进屋。” 见她抱得还算稳妥,暖儿也没有别扭,苏瑾婵望向七妹的目光越发亲和,“七妹该经常同母亲过府来玩玩的,也好陪陪我。” “我可是想啊,但谁都知道姐姐你怀了身子,姐夫宝贝得很,我怕打扰嘛。” 几人进了屋子,等到坐下,苏瑾妍就让暖姐儿站在自己腿上。双手托着她的下腋,无比轻快道:“暖儿,想有个妹妹还是有个弟弟?” “弟弟。”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苏瑾妍便问为什么。 “有了弟弟,我能保护他。”说的是一本正经,引得大家一阵欢笑。 “暖儿,难道妹妹你就不保护了?”苏瑾妤见孩子在苏瑾妍怀里那般亲热,有些怅然,她方才不该松手的,否则,此刻抱着暖姐儿坐在大姐跟旁的就是自己了。 暖姐儿先是见大家笑,后又发现都盯着自己,寻思了回道:“是妹妹,她保护我。” “哈哈,暖儿你这想法,是你母亲教你的?” 苏瑾妍一脸柔笑,“七妹,暖儿说话没个谱,你也跟着她起哄。” 众人说了会子话,屋子里气氛宁和,苏瑾妤有话同苏瑾婵私聊,但碍于在场的苏瑾妍,总是不好开口。苏瑾婵自是也察觉到了,拉着暖姐儿的小手说道:“暖儿和七姨去隔壁玩,好吗?” “好。” 苏瑾妍便站起了身,她知晓她们的目光,不想自己在场嘛。 “七妹,暖儿清早没休息好,你替我哄哄她。” 苏瑾妍颔首,“好的,大姐。” 不见丝毫别扭,很快就带着暖姐儿离开了屋子。 苏瑾婵的婢子识得眼色,亦跟着离开了屋子。苏瑾妤见房门一关,拉住了苏瑾婵的手就慌乱道:“姐姐,你可要帮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提醒 苏瑾妤从末对苏瑾婵开口求过什么,此时突然如此天措地请她帮忙。后者忍不住心中一紧,感受到她手心里的薄汗,关切地问道:“妹妹,怎么了?” 苏瑾妤垂下眼眸,抿紧了唇许久才抬头,眼中尽是不安,张口几次却终是欲言又止。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因为俞家世子?”见她不开口,苏瑾婵便开始在心中胡乱猜测。话音方落,察觉握着自己的双手收回,她紧跟着又问:“可是七妹为难你子?” “没、没有。”苏瑾妤急于否认,可眼中那抹别扭与隐忍却让人瞧得真切。 苏瑾婵见着心疼,柔声说道:“那日我听到这事本想回府见你的,奈何婆婆说我才回过娘家不许。昨日趁着她心情好我再次提出,她便说母亲今儿会带着你们过来。 妹妹,你别再瞒我。出了这样的事,你置身在内宅之中是不知晓,可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对你的名声不好。”“姐~”苏瑾妤拖长了音唤她,极其委屈道:“我没想怎样。”“不如我回去跟祖母说,让她去和俞夫人商量商量。论出身,你比七妹高上一截:论才学修养,你较她好上百倍。若是咱们家开了。,说不准东平侯府不会反对的。再说了,当初问的是七妹和俞世子的八字,他们不合,说不准和你就不同了。、, 察觉她眸中情真意切的关心,苏瑾妤眉宇间颇为感动“大姐,你别去找祖母。现在不比从前,七妹才是她跟前的红人,我怎样都没关系的。”她说着,目光黯淡低沉。 “三妹~”苏瑾婵唤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嫁出去的闺女再插手娘家的事,不说苏家会不高兴便是自家婆婆知晓了心中也会别扭。 一双楚楚的眼眸望着对方,苏瑾妤犹豫道:“大姐我就是想求你帮个小忙。”“是什么事?” 苏瑾妤便小声地回道:“我想出府,可现在祖母并不喜我,我也不敢与母亲说。” 苏瑾婵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等了半天却听到这样的要求,顿时僵住了原处。 “出府,妹妹你出府去做什么?” “我犯错恼了祖母,便想着去店铺里亲自挑匹锦布,为祖母做身衣裳。再且在家里呆的久了,姐姐这儿也不能过来我就想出去走走。”似是觉得这个要求很难以启齿,苏瑾妤说完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苏瑾婵想起她方才的话,祖母不喜她了?这怎么可以,她本就是靠着老太太的宠爱在苏府驻足,旁人谁还曾真关心过她? 这样小小的希冀,苏瑾婵不忍看她失望,应承道:“那我明日便说要安置些东西,去府上接你。” 苏瑾妤连忙摇头,摆手道:“别。” 闻者诧异“怎么了?”“姐姐你怀着身子如何好出府?便是曹夫人答应了,想来姐夫也不放心。”她的声音在“姐夫”二字上徒然加重,似乎还暗含着提醒之意。 苏瑾婵觉得她说的有理,便开始仔细捉摸起来。 自从出嫁后,苏瑾妤便一个人呆在苏府,虽说和哪个姐妹关系都不错却终究到不了说知心话的地步。如今出了这种事,受家里责骂,心中苦着想找自己说话也不能。 “还是算了吧~其实就算是给祖母做了衣裳,她也不会再疼爱我了。”她说着声音突然就哽咽了起来“大姐我给苏家蒙了羞,我对不起家里,我不孝。当场被那么多双眼睛瞧见别人一定觉得我没有羞耻之心,这辈子怕就是难了。”“不会的说什么傻话呢~”苏瑾婵起了身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后背,似有埋怨道:“二府都在议亲,俞世子也不知晓帮着你说上几句话,唉~…… 苏瑾妤便用帕子拭了泪,摇头道:“事连七妹,他怎么可能替我解释?”仰起头,见后者疑惑,就将自己做苏瑾妍“信使”的一事给说了出来,还添道:“大姐,你别怪七妹,她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敢情是帮着七妹才这般的。”苏瑾婵复又坐下,叹气道:“那她后来就没替你澄清?” “我声明已经受损,何必再白白连累了她呢?” 苏瑾婵怒其不争“她不是要嫁给俞世子吗,就算让人知道了又怎样?”“这亲事不是还不一定嘛,七妹估计也担心今后嫁不成俞世子吧。”苏瑾妤善解人意地替人开脱。 苏瑾婵便连连惋惜、心疼。 “府里的人都不信我,现在我恶名昭著,好人家许是也不会要我了。今后说不准哪日,爹爹就将我送给哪个同僚了。”苏瑾妤一脸沮丧。 苏瑾婵便腾地又站起身“说的是什么话,爹爹怎么可能将你送人?!”“女儿家的亲事,不还都是父母之命嘛。母亲管着后院,父亲听她的话说不准就会起这心思,如今老太太也不护我了。姐姐,我真的好怕,怎么办?”苏瑾婵是满心怒气,自己亲妹替那两人带信,最后却谁都不管她如何? “好自私的人!”苏瑾婵说着,低眉安慰道:“你别多想,我跟祖母提过了你的亲事,我会帮你留意着的。这样,你姐夫明日休沐,我让他陪你出府走走,散散心。” 苏瑾妤心中欢喜,面上却为难的起身,犹豫道:“大姐,这不太好吧?”揪着手帕“再说,保不准让人看到,又要说我不规矩了。” 苏瑾婵自是听出了她的担忧,展笑道:“没事的,让爷去苏府寻你,便说是给我挑首饰。大家都知晓我的爱好你最清楚,他找你出去,旁人说不得闲话。 再说了,现听说兄弟们在贵翼学堂那求学都不错,四弟更是成了六皇子的陪练。家里就是父亲都敬着你姐夫几分,他过去寻你,看她们谁敢多话!” 苏瑾妤明白,她这是要给自己撑腰,告诉整个苏府她不是无依无靠。她有位世子夫人的胞姐,便是谁想随便处置了自己,还得顾虑着苏瑾婵夫妇。 她展颜而笑“姐姐,你真好。” “好妹妹,别担心,有什么事大姐替你担着。”苏瑾婵牵过她的手“你也别胡思乱想,府中有什么事就让人来找我。至于祖母那,你明日huā些心思,回去好好哄哄她。你一向深得她心,左右不过几日,她准又如往日般待你。” 苏瑾妤点头。 她们姐妹二人关在屋子里说私房话,苏瑾妍却似一点都不在意,抱着暖姐儿就在隔间玩。等玩累了又哄着她睡了,玳瑁便唤来了乳娘将她抱了下去,跟着对苏瑾妍笑道:“七姑娘真有本事,从前奶奶哄姐儿半天,却是越来越精神的。” 苏瑾妍“呵呵”笑了,前世里她羡慕旁人有孩子,每回与旁府走动时,见到有妇人抱着孩子,也能在那儿站上半日。望着望着,脑中就幻想出自己抱着孩子是该如何的场景,要带什么样的表情、做什么样的动作、说什么样的哄话…… “姑娘。” 茉li突然来到了门口。 苏瑾妍似有似无地瞥了眼玳瑁,她则机灵地上前道:“姑娘的茶凉了,奴婢给您换盏热的。”茉li见玳瑁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便上前压低了声说道:“姑娘,奴婢等人被安置在了后面的院子里,方才琥珀来寻我们叙旧。”说着又往外瞧了眼,谨慎道:“奴婢亲眼见着甘枝接过她水杯时,传了个东西过去。” “是什么东西?”“奴婢看不真切,就是个小纸包,也可能是个纸条。”苏瑾妍听了才要说话,玳瑁便回来了,她转头茉li道:“我就在这儿没事,你们且玩去吧~”说完又就瞅了递茶的人,笑道:“玳瑁也好久没见府中姊妹了吧,我这儿无需你陪着。”“七姑娘客气了,奶奶让奴婢在这伺候您,怎好去偷懒?”说着转对茉li道:“你们先玩吧,我等会再过去。”茉li便哎了一声离开。 苏瑾妍望着规矩站着的玳瑁,心中思量着她是否可信。早就怀疑苏瑾妤之所以能那般顺利地谋害大姐,定是在这儿有了眼线的,就茉li方才的话,想来就是琥珀了。 只是,不知玳瑁是否也…… “玳瑁,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后者便应了声走近。 “你和琥珀都是打小跟在大姐身边的,与我们姐妹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虽说是主仆,可情分不比一般人的。”玳瑁一脸受宠若惊,七姑娘怎的突然如此客气? “大姐身子才三个多月,还有半年多便生产,之后又要做月子,你们可是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奴婢们的本分。”许是因为苏瑾妍的语气温和,她少了几分拘束,添道:“奶奶这次一定能和姑爷添个小少爷。”语中带着真诚的欢笑。 “是啊,一定呢~” 苏瑾妍说着,复盯着玳瑁又道:“你和琥珀过府这么久,大姐可有提过将你们开脸的事?” 玳瑁双颊蹭得一红,这七姑娘一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问起了这话?抬眸觑她一眼,对方却脸色平淡,似乎并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奴婢只想好好伺候奶奶和姑爷,不敢生其他的想法。” 端量几许,见她字字肺腑,苏瑾鼻当下心中就松了些。或许,自己不该这样敏感的,对她招了招手“我不过开个玩笑。玳瑁,你再走近些,我有话交代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偷袭 自曹府回来后不久,便有个俏生的婢子到了绛绫阁。院子的人都不识得她,经过廊下的丁香见对方站在庭中,身上的衣料比自己的还要好,当下撇了撇嘴走下去,声音不悦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来绛绫阁做什么?” 按着她的理解,或许是哪个主子将旧衣裳赏给了这名婢子。这种事在府里不是没有过,只是还没哪个人敢真着了主子的衣裳到处走来走去的。 那婢子不卑不亢,见到她便回道:“我叫紫苑,才进府的,老太太吩咐我寻七姑娘过去一趟。” “慈云阁里的?”丁香眸中透着怀疑,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起对方,不信道:“怎么不是冬梅姐姐过来,我以前可都没见过你。” “今早儿才进的府,佟妈妈说让我出来跑跑,也好熟悉下环境。” 紫苑说完也不顾丁香,绕过她就往主卧那走去,嘴中还轻念道:“七姑娘可在屋里,老太太正等着呢~” 丁香却是不依不饶,她是大太太嫡亲女儿七姑娘跟前的大丫鬟,平日里谁见着不轻声细语,讨好巴结?这名紫苑既然是今天进的府,那怎么可能直接就安排进慈云阁当差? 若说如春兰冬梅之类的一等婢子,那她还需客气着喊声姐姐,可若只是个随便差使了过来传话的,那也就没那必要了。见不惯她对自己的轻视,丁香几步截住她,没好声地就道:“你在外等着,我进去看看我们家姑娘。” 紫苑并不生气,点了点头站在门槛外。 丁香则挑了帘子进屋,半晌只听里面传来个轻柔悦耳的低声,“让她进来说话吧,苏瑾妍方换了身居家的衣裳,绣着蔷薇花的窄袖褙子,淡粉色的襦裙·绕过屏风出来,见到那陌生的婢子便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 紫苑欠身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回七姑娘话,奴婢紫苑。前几日夏荷姐姐摔着了手·佟妈妈便引了奴婢进府,如今在老太太身前梳发。” “那你是补了夏荷的空?” 夏荷摔手的事,苏瑾妍是听说过的,就在自己去萧国公府的次日。早前她的一双巧手最得老太太欢喜,这几日换了好几个婢子,老太太总不顺心。正视地瞅了她几眼,这丫鬟眉清目秀·也不知佟妈妈从哪寻来的人。 “回七姑娘话,是的。老太太才让佟妈妈物色个人选,称是要将夏荷姐姐许配出去,奴婢今后是专门伺候她。”紫苑柔声细语,却字字告诉了屋里的人,她的身份不低。 丁香更是脸色一白,这么说她已经是一等的婢子了?方才自己可是得罪了她,心中有些忐忑·却又有着不甘。凭什么才进府就是个一等,就因为是佟妈妈举荐来的? 苏瑾妍让她走近,笑着从手上退下个银镯子交到她手上·“你头日进府,就跑了我这儿的差事,咱们也算有缘,这便是给你的见面礼。”对老太太跟前的人,她向来都好是言好色。 况且,紫苑又是给老太太梳头的,清早的时候耳边说上一句话,有时候比旁人一箩筐的话都有用。 紫苑没有推拒,笑吟吟地收下了,福身谢后提醒道:“姑娘·请随奴婢去慈云阁吧。” 丁香原想跟上,紫苑却回身道:“丁香妹妹就不必过去了。” 后者只好将目光投向自家姑娘,苏瑾妍本就不喜欢丁香时时跟着自己,当下就点了点头,心中却在诧异这名紫苑。明明是才进府,连姑娘们都没见过·对府里的这些婢女倒是了解。 走出绛绫阁,途径空旷了许久的云香阁。紫苑见四下无人,止了步子转身,跪在了苏瑾妍跟前就道:“奴婢紫苑,见过苏姑娘。” 苏瑾妍当下愣了愣,半伸出胳膊就想去扶她起来,“你怎么行这样大的礼?快快起来。” 紫苑抬起头,开口便说道:“我家少爷将奴婢给了姑娘,今后您就是紫苑的主人。” “你家少爷是谁?”苏瑾妍一脸纳闷。 紫苑则谨慎地左右瞅了瞅,压低了声音道:“便是鹦哥的主人。” 这话说的含蓄,意思却极为明确。 “你是他的人?”不知怎么,苏瑾妍心中暖暖的。 想起那次在萧国公府,萧寒说可要他帮忙的场景。明明已经拒绝了,他却依旧安排了紫苑进府,主动帮自己吗? “你快起来。”苏瑾妍低下了身子,“起身说话。”话中不由亲近了几分。 紫苑依言起身,而后轻说道:“爷说苏姑娘是他的好友,虽不愿他插手帮忙,但若是想寻他,自可告诉奴婢。” 苏瑾妍心中大喜,今日从东平侯府回来,她正愁不知该怎么联系他呢。鹦哥虽好,但养在萧府,每回都是萧寒主动寻她,一路上寻思了半天,终找不到法子。 虽说她不要萧寒插手自己同俞恒的事,但目前的那事,却不得不请他帮忙。 毕竟,那个孩子,还在他的手上。 等快到慈云阁的时候紫苑又放缓了步子道:“姑娘且放心,您的吩咐,奴婢会立酆通知爷的。奴婢进苏府的职责便是为姑娘分忧,今后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差使奴婢。”说着还提醒了几句她在慈云阁当差的事。 苏瑾妍和煦一笑,早前她在讨好老太太的时候,便想着在慈云阁寻个可用的人,凡遇着个事也能提前有个风声。但许因自己从前向来不亲近她们,也或是慈云阁的人受训严密,皆被佟妈妈和于妈妈二人控制着,对老太太忠心不二。 她也不敢随意冒险,找人试探。 想不到,最后竟是萧寒帮了自己。 思及此,她心中存了抹感激,抬头对紫苑道:“那今后就辛苦你了,其实旁的也没什么,就是……”她神色微紧,严肃道:“便是三姑娘与老太太一起时,你替我留意一二即可。” “紫苑明白。”说完便继续引着苏瑾妍往前·低声道:“姑娘,三姑娘方回府就直接来了慈云阁,她前脚方离开老太太便让奴婢过来请您。” 苏瑾妍闻言,顿了顿应道:“我知道了。” 老太太寻苏瑾妍不过又只是话家常·替她锤锤肩便让下去了。离开的时候并未有人送,苏瑾妍忍不住蹙起眉头,老太太主动提出明日让自己出府,说是那日夏荷和秋菊回去告知她,自己屋子里的首饰太素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老太太一向不轻易许府中姑娘出府,怎么突然就有了这层意思?苏瑾妤才离开,老太太就找自己。明着是顺带关怀了的话·可这其中······忍不住深思,难道是她有什么计划? 等到次日,这疑云便解了。 大姑爷曹杰来了府上,称是要为苏瑾婵挑选首饰,又想要制成惊喜,便请苏瑾妤一道去金铺里挑选花样。东平侯世子自从娶了苏瑾婵之后,将苏瑾妤这个小姨子当成了亲妹妹般宠爱,关系匪浅。而苏瑾妤·亦经常跟着苏瑾婵夫妇去外面游玩,苏府里的人并不见得多怪。 苏瑾妍是之后才出府的,同行的人早就听了老太太的吩咐·直接去惯例的金铺。出府的时候,老太太还握着自己的手,亲热道:“妍丫头可不能说祖母不疼你,你三姐出去,我也不拘着你行为。 苏瑾妤这是以防万一,生怕别人说她闲言碎语,故意拉着自己啊! 踩着凳子下了马车,带着茉莉方走到铺门外,便听到里面一熟悉的酥软的撒娇声音,“姐夫·瞧,这个好看吗?” “确实不错,不过你姐姐比较喜欢白玉。这种血红玉,她会喜欢吗?” “哎呀,大姐不是说让姐夫陪我的吗?她现在怀着身子,多带玉质首饰不好。” “是吗?”温厚的男音中夹着几分迷惘。 敢情儿不是给大姐挑选首饰·是苏瑾妤求了苏瑾婵,跟心上人出来幽会呢!这个时候,苏瑾妍浑然忘记了是苏瑾妤建议老太太放自己出来,自然也没有想到对方是有意让她听到这一幕。 几步往前,进了屋就道:“好巧啊,三姐、大姐夫。” 苏瑾妤正对着铜镜比划着头上的玉簪,见到苏瑾妍进来,状似惊讶地就迎上前就道:“七妹啊,你怎么也出来了?”一脸热情,眼眸极为灵动,带着丝丝俏皮,“早知晓七妹你要出府,方才就和我与姐夫一起出来了。” 她的这种神情,是在苏府离从未有过的。 曹杰面容俊逸,但性子极为憨直,寡言少语。看到苏瑾妍时客气点了点头,唤了声“七妹妹”。 就这样,苏瑾妤极自然地邀请了苏瑾妍同他俩一道。等出了金铺,便到了锦衣阁,苏瑾妤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苏瑾妍在场,同曹杰说话甚是积极,而后者并未表现异常,想来苏瑾妤在她眼前的这般神情,早就是司空见惯的。 苏瑾妍有些捉摸不透苏瑾妤了。 正瞅着,苏瑾妤便取了绸缎在她身前比划,开口笑道:“天儿是越来越暖和,妹妹既然来了,不如也做上几身?” 苏瑾妍淡淡摆手,“不必了,我不缺衣裳。” 苏瑾妤却是坚持,径自道:“哪有说一定要缺了才做的?”瞥了眼外面苏府的马车又道:“祖母让妹妹出府,不就是添置新衣和首饰吗?快别推脱了,跟老板娘进屋量个尺寸。” 苏瑾妍正欲摇头,那着了大红牡丹衣裳的老板娘已经扭着丰腴的身子近了身,“姑娘,请随老妇进内堂,一会就好。” “去吧,七妹。”曹杰也出声。 见大姐夫都开了口,那老板娘又已经拉了自己的胳膊,苏瑾妍便“嗯”了一声,想来苏瑾妤也不敢在这对大姐夫做出些什么来。 掀了青布帘子进去,才往前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老板娘的唤声。苏瑾妍转身却不见一人,正迷茫时脑后被人重重一棒,当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密谋 迷迷糊糊间,苏瑾妍只觉得有东西在撩拨她,很轻很柔,搔搔痒痒地使得她在睡梦中都蹙起了秀眉。脑后勺很疼,想睁开眼皮子却格外沉,想闪躲却又无力,唯一庆幸的则是意识还算清晰。 在锦衣阁,她是跟着老板娘去内堂量尺寸的,怎么会被暗袭,又会是谁对她下手?最可疑的就是苏瑾妤,可会是什么理由呢? 正冥思苦想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是谁下的手,这么重?!” 却是俞恒! 苏瑾妍心中微颤。 他侧坐在床边,极为温柔的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容颜。见那长长睫毛下的美目迟迟没有动静,心中焦躁,转过身就望向门口处站着的女子,冷声道:“三姑娘,你倒是解释下,阿妍怎么还不醒?” 倚在门边的苏瑾妤闻言,缓缓走近好笑道:“俞世子这般着急做什么,这才几个时辰?” 俞恒收回胳膊,轻轻地替苏瑾妍掩了掩被子,起身示意苏瑾妤在圆桌前坐下。 “苏家,现在怎么样了?” 苏瑾妤为二人各添了杯茶,柔声回道:“七妹她向来任性,在锦衣阁里走丢,家仆已经回去告知了老太太。这种事不好声张,只能私下寻找,等到傍晚见你送她回府,老太太不会为难她的。” 说着眼神随意了瞟了眼床边的人,续道:“放心,七妹同你亲近,老太太乐见其成。” 俞恒却是凝神仔细瞅着她,半晌才严肃道:“你是她姐姐,居然将她交给了我?” 苏瑾妤没有解释,反问:“难道你不想要吗?”见对方沉默,一副了然的模样道:“只要你不始乱终弃,今后娶了七妹,今日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俞恒目光微暗·握紧了拳头,似乎还有些犹豫。 “你别摇摆不定,不先下手为强,指不准明日她便是别人的了。”苏瑾妤激他。 俞恒一拳捶在桌面上·瞪大了双目望向苏瑾妤,咬牙道:“她真的喜欢上了萧寒?”浓浓的,都是不甘。 “你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吗?若不是有萧家世子,七妹她怎么可能会拒绝你?她和萧世子第一次见面是在妙-仁庵,但和你却说是在张府,难道你就没深想过她为何要撒谎? 七妹能不惜名声,外出同萧世子幽会·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许是还不知道,那次你令人送礼物过来,七妹直接命人将花瓣搁在太阳下晒干。你写给她的那份信,原封不动到了她手上,可后来又原封不动到了老太太手上。” 苏瑾妤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起身一字一字道:“你送的东西、你写的信件,她根本不屑一碰。她连拆都没开过一下就想送还给你,你还以为她真想嫁给你?” 俞恒的双肩微颤·他想起与她初见时,她目中对自己的敌视与疏远,雨路上见到自己时的闪躲;玉食坊里被自己撞见·丝毫不愿解释又驱赶他的场面。 “你也一定不知道,你送她的鹦哥当日她就转送给了八妹。 至于萧世子,七妹和他一直都有联系。你说,早前就飞走了的鹦哥,居然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七妹的绛绫阁里,是不是很神奇?” “够了,不要再说了!” 俞恒突然大怒,一拂胳膊将茶杯打翻到了地上,站起身眉头都锁成了川字。 苏瑾妤抿了抿唇,似乎很满意。 俞恒想了想·对苏瑾妤怒目而视,“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上次为什么偷偷跑出来找我说这些,你是想挑拨我跟阿妍的关系!” “但你已经信了,不是吗?”苏瑾妤淡淡回话。目光下移,见到他衣袖上的茶渍·突然轻语:“你这样珍惜重视七妹,我很放心将她交给你。” 俞恒沉默一二,目光锁向床铺上躺着的人。侧头,终是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苏瑾妤道:“姜大夫的下落。” 苏瑾妤心中甚喜,接过展开看了看才收好,抬眸道:“俞世子真有本事,才几天就有了消息,多谢。” 说完似乎又担心他将自己想得太无情,便解释道:“萧家世子并不是个可托之人,我不忍心看着七妹被他迷惑,错过真正关爱她的人。其实我这般做,心里又何尝不愧疚,若是今后七妹知晓了真相,怨我怎么办?” 俞恒真当她是为亲妹着想,承诺道:“我不会告诉她的。” 苏瑾妍躺在床上,听得那是恨啊!苏瑾妤什么时候联系上了俞恒,还计划了今天?这般说来,从早前她提出要去东平侯府见大姐就有了这个预谋。 他蛊惑俞恒,让他相信了自己同萧寒有染,那今日······她心中突然涌现害怕,挣扎着就要醒来。 这还是自己曾经以为光明磊落、谦谦君子的俞恒吗? “阿妍上次说你喜欢我,你今日却将她送上我的床。你们苏家的姑娘,真是个个都令费解。” 七妹这般说的? 旁人误会自己喜欢俞恒也就罢了,没想到她当面感激,背后却证实自己喜欢俞恒。苏瑾妤忍不住朝床前走去,那宁静熟睡中的容颜,姣好静谧。突然勾起一抹嘲讽,苏瑾妤对身后的俞恒轻道:“是啊,可惜你喜欢她,我又怎么好横插一脚?” 原来,被人毁自己名声,居然有她苏瑾妍的一份。那今日就要好好瞅瞅了,你婚前失贞,到底是谁比谁丢人! 俞恒站在苏瑾妤背后,看到她的表情,还真以为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若自己亦为她心上人,她不但没有争风吃醋反而为自己着想,这样的胸襟着实非一般女子可有。 可惜,自己先遇着的是阿妍。向来没有被拒绝过的他,就不信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 自己又哪里比不上萧寒了?! 如此想着,俞恒心中那份占有的欲望便更是浓烈。 她怎么可以这样,成功挑起了自己的情愫后,又残忍地拒绝他? 苏瑾妤察觉俞恒望着苏瑾妍的眼神热烈,识趣地笑道:“那七妹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俞恒将她送到门口低声道:“你放心吧,天黑前我一定会将她平安送回苏府的。” 苏瑾妤在心中嘀咕,不送回来更好,夜不归宿便是如何都说不清了! 可是她亦知晓自己今后还要利用这个男人,自然要保持好的印象。带着关心的眼眸又朝里面瞥了眼才点头,“我相信俞世子的,你、你不要伤了她。七妹的性子有些烈,你只要征服了,今后她一定会死心塌地跟着你的。” “我知道了。” 苏瑾妤徘徊几许,完全是极其矛盾才做了这般的决定。俞恒瞅着忍不住就又道:“你放心,我不会负了她的。”生米煮成熟饭,还什么萧寒,她心中就只能有自己,不嫁也得嫁! “姑娘,大姑爷寻你,称是歇好了就去旁处再寻七姑娘。” 安静的廊下,甘枝提醒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俞恒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待苏瑾妤跟着婢子离开,他才唤来随从阿苏,吩咐道:“你去跟掌柜说这三楼的房间我全要来了,不准再领人上来!” 阿苏似有惊讶,试探道:“爷,奴才方才瞧着,西面那还住着人。” “那就赶了,没听见爷的话吗?我不要这儿有外人出现!”俞恒沉着一张黑脸,语气颇重。 “是是。” 见主子都动了气,阿苏再不敢耽误,忙应了到楼下去。 他则关了门复又回到床前,嘴角挂了抹无奈喃喃问道:“阿妍,你醒了见到我,会不会高兴?”将她的碎发别到脑后,他自语道:“一定不会的,你心里的人不是我。” 双手抓住她的双肩,质问道:“阿妍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你从前的轻声软语,真的都是在敷衍我吗?”他慢慢低下头,埋在她的颈项中。 他的呼吸,就撒在她的肌肤上。即便是头脑昏胀着,她依然觉得别扭,用力地想要挣开眼睛,想推开他。她现在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浑人下的手,这么疼,难道就不担心将她给敲死吗?! “阿妍,你一定会嫁给我的。”俞恒说着,微微抬头,温热的吻便落在她的下颚上。 苏瑾妍浑身一僵,那份急于想要推开他的念想化为无尽的力量。终于,她慢慢的、慢慢地睁开了眼……身侧的手一动,以最快的速度就抵上了他的胸膛,迫使他与她分开。 俞恒见到她闪动的眼眸,轻笑了声道:“阿妍,你醒啦。”支起身,凝望着她道:“你觉得怎么样,可有不适?” 苏瑾妍这才想起,自己是被人敲昏了的,俞恒的目的,她方才已然听得一清二楚。这里是客栈?外面无人? 她要怎么脱身? 俞恒见她虽睁开了眼,目光却直直的,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也不说话,当下就有些紧张。复坐起身,将她扶起来道:“阿妍,是不是不舒服?” 苏瑾妍眨了眨眼,环顾了屋子四周,低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说着手抚向自己的后脑,轻轻一碰便皱眉道:“好疼俞恒便将她揽了过来,轻哄道:“没事的,一会就不疼了。” 这话,骗小孩子呢? 苏瑾妍推开他,往里侧去,目光警惕地望向他,“我要回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卑鄙 俞恒却是淡淡而笑,伸手抚向她的容颜,似哄似诱道:“阿妍听话,我会送你回去的。”说着便缓缓低下。 “我饿了。”苏瑾妍别向旁处。 俞恒微微一愣,继而松了她,露出抹温儒的笑容,“也是,阿妍还没用膳呢。”起身至门口,唤来阿苏吩咐了几声。 苏瑾妍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方想探头,便见俞恒后退一步,“吱”的一声便合上屋门。 他转身,伸手欲搂过她的腰际,她则几步已经走了开来。 苏瑾妍抚了抚额头,似有晕混地推开窗,手扶着窗柩就往下看。街道上的人不少,行路匆匆,但自无人抬头望天。左右皆是相邻的房间,下有遮雨台,狭窄无栏,苏瑾妍可不认为自己有这本事爬过去。 俞恒站在她身后,似乎知晓她的想法,叹息道:“阿妍别看了,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上前,霸道地从后面环住她,在她耳畔轻道:“你别怕。” 苏瑾妍自是挣扎,“你松手!” 他只将双臂环得更紧,“你对我,就这么吝啬一个好脸色?” 苏瑾妍已经半转过了身子,推着他道:“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何必还要逼我?”说着脚下用力踩了他就趁机往门口跑去。 目前来看,只有那里一个出口,他的随从才下去吩咐,外面应该无人守着吧?既是客栈,只要跑下了三楼,他难道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做什么? 可步子还没跑出几步,她便被后面的人一手捞回。 俞恒见她这般,强桎梏住了她就警告道:“阿妍,你今日逃不掉的!”说完打横抱起她。就往床上走去。 苏瑾妍才跌进柔软的锦被上,俞恒便压了下来,将她的双手固定在两侧,不顾她的怒火说道:“你倒是聪明,可也别把我当傻子。苏瑾妍。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了,你就这般厌弃我?” 苏瑾妍怔怔地望着他,察觉他额上青筋爆现,方知他动了真怒。 真是可笑,他居然会有这样在意自己的一天。 见她突然安静了,俞恒手下力道也松了几分。缓了缓怒意低声道:“阿妍,我会娶你的。”说着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苏瑾妍没有闭眼,也没有辱骂。 他松了她的左手,自从她的右脸摸至她的耳后,声音无比怜惜:“相信我,我不会亏了你的。”说着继续低下。 苏瑾妍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然此时却是一空。她面色大骇,只好单手推开他。 俞恒见她这般神情。笑道:“怎么,在找匕首?” 闻者呆滞。 “你觉得我会受你二次要挟?”他的话中,浓浓的都是得意。 苏瑾妍见无望。只好启唇道:“我跟萧寒,没有其他关系。”小心解释,他定是受了苏瑾妤的挑唆。 “这话,你上次就说过了。”他的声音又轻了下来,“你喜不喜欢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将我当成你的丈夫。” “我们还没成亲。” 面对她的提醒。俞恒无谓一笑。“这个你别担心,该给的名分一定少不了你。阿妍。我自认为没少宠你,你好好跟着我,不好吗?”说着就解开她腰间的衣襟。 苏瑾妍心生惧意,几番摇头道:“俞恒,你不能这样对我!”手已经抓住他的胳膊,可瞬间则被他反握住,同另一只手一同扣紧。 俞恒的脸上透着失落,头却再次压下,吻了吻她的耳旁,沉声有力道:“阿妍,我想待你温柔的,可是你不顺从我,怎么办?我不喜欢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法华大师的预言我已经有所安排,待过几日咱们的亲事就一切照旧,你也不必羞涩。”说完再不顾她的反应,手撩开外裳就伸了进去。 隔着薄薄的衣裳,苏瑾妍浑身轻颤,忍不住想起了前世。这个前刻与自己温存,下一秒就可以无情至极的男人。今生,凭什么说他想要,自己就非得跟他?! “俞恒,你卑鄙!” 俞恒动作一滞,抬起头望她,却发觉对方眸中浓浓的恨意。不是因为自己举止的怒意也不是慌乱,而是恨,极其明确的恨与厌恶。似是深邃入骨的恨,隔了轮回的恨,他不由一愣。 苏瑾妍的泪水不由划落,低泣沙哑道:“你将我当什么,勾栏里无名无姓的女人吗?不会亏待了我,不能反抗,会给我名分?难道我就那般低贱,可以让你任意侮辱?!” “我没那样想你,我说会娶你的话是担心你多想,我会负责的,阿妍!”明明下了决心,但听到她的这些话却总觉得不忍。 “呵,负责?俞大世子,我就只值得你这样对待?打昏了我强掳过来,然后还指望我跟你无媒苟合?我们苏家虽不及你们侯府显赫,但你想我忍气吞声也不是这般容易。我告诉你,若是以为得了我,我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做梦!” 她话中的坚决,竟是让俞恒有些怯步。半晌,极其温柔地回道:“阿妍,你相信我,我从没有轻视过你。我知道你有你的尊严,我也有我的骄傲,我从未想过自己要到强迫女人的地步,可是我不想放开你。阿妍,你不要怪我,接受我好不好?” “那你刚刚的话,算是承诺咯?” 苏瑾妍讽刺一笑,心中却极其凄凉,酸楚在无限蔓延。早就知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还会难以自控!连一个尊重都不懂的人,从来就活在他自我的世界里,以他的认知为一切。 前世的悲剧固然有自己执拗的责任,可不该怪他吗?苏瑾妍,你真是糊涂,以为他今生待你不同了,就能够爱你疼你一生吗? 他不会,他是俞恒! 深深闭了闭眼。若是他真起了心思,自己的几句话根本阻止不了他,该怎么办? 俞恒确实只是一瞬动摇,那份不忍很快就被压下,他想到了苏瑾妤的话:“若不是有萧家世子。七妹她怎么可能会拒绝你?” “你送的东西、你写的信件,她根本不屑一碰。她连拆都没开过一下就想送还给你,你还以为她真想嫁给你?” “七妹的性子有些烈,你只要征服了,今后她一定会死心塌地跟着你的。” 她在拒绝自己,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拒绝自己! 认清到这一点的俞恒,再不看她那楚楚怜人的模样。语气坚定道:“你怎样想都没关系,等到今后你就明白我是你的天,少惹怒我,对你今后有好处。等到木已成舟,你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哪个女人失了身,还能不认命?她会妥协的! 苏瑾妍还是极少见到他这种强势的场景,没有其他的法子。她只好软语唤道:“俞恒~”绵长而温柔。 她突然的转变,俞恒闻言一喜。“你想通了?” 苏瑾妍面颊绯红,似是极为害羞,在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下就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抓得我好疼,先放开我好不好?”说着见他犹豫,似解释道:“我不过是个女子,能有多大能耐?” 俞恒想想也是,干脆就松了她。 苏瑾妍手一得到自由,便半动了动身。手摸向自己后脑勺。皱眉道:“你别压着我,头疼~” 俞恒则双手撑在她身侧。紧张问道:“怎么了?” 苏瑾妍嘟了嘟嘴,“你让我坐起来说话好不好?” 俞恒思忖一二,突然将她复又按倒,“苏瑾妍,你耍什么花样,别以为我会信你。” 苏瑾妍也不去推他,拧紧了眉头,似乎极为痛苦。 “阿妍?”俞恒拍了拍她的脸,让她重新看自己,“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苏瑾妍却在他的注视下哭了出来,泪水越流越多,抽泣道:“你方才既然都说了有所安排,早晚都娶定了我,那为何还要事先将我带到这儿来?客栈里的房间,这床都不知道多少人睡过了,外面有街坊,楼下人来人往,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理由……俞恒一愣,她嫌弃这儿环境? “把我敲昏了都不顾我疼,还饿着我!刚还说会娶我,让我把你当丈夫,那你就是这样对妻子的?我三姐说什么你都相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样相信她,你怎么不去娶她?” 这话才是一般女儿家吃醋的口气嘛,俞恒轻笑侧身,将她搂在怀里哄道:“原来是顾我没理会你感受了?别说的我这样坏,什么叫饿着你,不是让人备膳了吗? 阿妍,你第一次跟我这般口气说话,你在为我吃醋?” 苏瑾妍还在抽噎,没有回话,却极其顺从地抱上他的腰际。 俞恒突然心情大好,摸了摸她的发却又问道:“阿妍,你是怎么知道我听了你三姐的话?” 苏瑾妍一滞。 俞恒则将她松开,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眸中噙满了笑意,“阿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自作聪明?” “我……”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客观,您要的膳食来了。” 苏瑾妍忙别开了脑袋,面朝内侧。 俞恒知晓她在顾忌什么,凑前道:“是真的饿了?” “嗯。”能拖一时是一时。 俞恒便起了身,警告般道:“别乱说话。”跟着就将床帐放下。 开了门,见只有端了饭菜的小厮,俞恒好奇问道:“我那随从呢?” “回这位爷,您的马出了点事,那位小哥过去看了。”小二说着,抬脚便要进去摆到桌上。 俞恒接过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小二没有一分别扭,哈着腰递过了托盘就退下。 俞恒将饭菜摆上,冲内道:“阿妍,出来用饭吧~”跟着目光锁在那壶酒上,心道阿苏可真是机灵,还为自己唤了这个? 苏瑾妍掀了床幔走下,只见俞恒已经斟了两杯酒。 待苏瑾妍近身,他递过一杯,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阿妍莫怕,喝点酒就好了。” 苏瑾妍突然想道:若将他灌醉了可好? 似是就知道她的想法,俞恒哈哈一笑,仰头就将手里杯中的一饮而尽,朗声道:“阿妍,我告诉你,我这酒量可……”才说一半,手却就扶着桌沿倒了下去。 苏瑾妍亦是惊讶,目光好奇地落在那壶酒上。 适逢此时,房门由外打开,他款款走进,“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巴掌 茵茵绿草,野花飘香,锦袍华衣的男子望着幽静的湖面,耳干得身后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声响,无力问道:“你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你别转身!”苏瑾妍匆忙将腰间的衣襟系好,跟着抱着一堆红绿薄纱的罗裙走出,丢在地上忍不住抱怨:“你这寻的是什么衣裳,穿着那么奇怪。”说着还捋了捋自己的发丝。 男子转身,盯着一脸不情愿的苏瑾妍,那艳丽的胭脂将她的怒红掩下,好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提议的,现在反倒怪成我来了?”说着抽出袖中的一方巾帕,递过去好意提醒道:“还不过去洗洗?”强忍着笑意,双目戏谑。 苏瑾妍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跟着别别嘴伸手接过就往水边去。 在客栈时将自己浓妆艳抹了半晌,好不容易将面目遮掩了几分,教外面的人认不清自己模样才敢出去,她可不想将今日的事闹到人尽皆弯身掬起清水,苏瑾妍使劲洗了洗才用巾帕擦干。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你那样对他,就不担心他秋后算账?” “又不是我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他只要能扛得住外界言论,敢走到我苏府来才好?这事本就他不对,哪能解释,我就是要他有口说不出!”苏瑾妍眼中闪过畅快。 额上的碎发还沾着水珠,灵眸却恢复了以往的灵气,男子望向她的眼神愈发深邃。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她衣衫不整,一张脸上布满了委屈,眼角尤带着泪痕。他当时心中便是一紧,心想着还真来晚了?说不清是如何心绪的时候,却见她蹲下身狠狠地朝着迷昏了的俞恒扇了两巴掌,似是不解气,更是还踹了一脚。 一点女儿家的形象与修养都没有,性子却是真真的。 苏瑾妍见着他的目光…紧张地反问道:“怎么,没洗干净?”说着就转身又对着湖面认真瞧了起来。 “没有,只是你不觉得那么做,会不会太鲁莽了些?” 苏瑾妍转身复凝视了他一会…跟着指了他道:“你不是在同情他吧?也不想想是谁卑鄙!”说着摸了摸后脑勺,此时还觉得隐隐作痛,“该死的苏瑾妤,我一定不放过你!” 男子微愣,却没有过问。 苏瑾妍慢慢在草地上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身旁的草,轻说道:“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的。若非他真逼着了我…我又何必非这般报复他?”说着抬起眼眸,望着跟前的人低低道:“我不能就那样从客栈里走出来,否则今后总有人能够认出是我。” “我明白。” 女儿家的贞洁,容不得一丝受污。若非混在那些花楼女子中离开,怎避得了满堂人的眼睛?只是她这般做,却是真真将俞恒给得罪了。若自己打听没错,他们的亲事势在必行。 然此时,他心底更多的是侥幸…侥幸那人没有得逞,否则他不敢相信开门后会是如何的光景。 “你怎么知晓我会在那里?” “苏家接到你在外走丢的消息,紫苑便通知了寒弟…适逢当时我在,想着你就让人打听了一二。”他言简意赅的说完,又添道:“今后小心些。” 苏瑾妍点了点头,起身冲他福了福,由衷谢道:“今日多亏了你。” 否则俞恒软硬不吃,自己难不成还真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不必谢我。”男子说着,见她朝那边马车处走去,出声问道:“你想怎么回去?” 苏瑾妍转身盈盈一笑,“先去锦衣阁,公子好事做到底…送我一程如何?”话中有着自然的熟稔。 男子莫名一喜,提步跟上,“唤我旬好便可。” 时过申正,七姑娘仍旧没有消息,不单是罗氏着急,便是老太太也变色焦躁起来。 她望着身前站着的苏瑾妤…重复问道:“妤儿,你七妹到底是如何不见的?大半日了都没个下落!”心中担忧万分,如此关键时候,那不安生的孙女可别捅出篓子,叫自己无法同东平侯府交代。 苏瑾妤嫩白的小脸上眼眸红肿,显然是流泪过了,吱唔着低声回道:“孙女也不知晓,那锦衣阁的老板娘说七妹进了内堂便好奇地跑了开,跟着才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妍儿怎么会瞎跑呢,会不会遇着了危险?”罗氏抹了抹眼睛。 老太太冷眉一瞪,训斥道:“那丫头不给旁人生事就阿弥托福,便是从小教你给惯的,如此没轻没重。” 罗氏只好低头。 “母亲放心,七侄女准没事的,说不定一会就回府了。”二太太孟氏上前安慰。 她话音刚落,于妈妈就自外走进,喜笑禀道:“老太太、太太,七姑娘回来了。” 罗氏面色一喜,提步就要出去。 “你回来,让她自己进来解释!”老太太厉色制止。 苏瑾妤心中闪过忐忑,但想着俞恒的保证,该不会有事的吧? 不管怎样,人到底是算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见的,作为姐姐,如何都难辞其咎。方见门帘被撩起瞥到那抹姗姗的身影,苏瑾妤就热情地迎了上前,口中还络道:“七妹你可回来了,到底去哪了,快给祖母说………………”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屋子。 苏瑾妤的话还没说完,苏瑾妍抬起胳膊就甩了一个耳光过去。众人还在惊讶时,苏瑾妍反手却是又一巴掌,怒容相视先喊道:“苏瑾妤,你不要脸!” “七妹,你这是………………”若非脸颊上的火辣,苏瑾妤都不敢相信对方动手,脑子完全是一懵,根本来不及思考。 众人更是难以置信,老太太率先威严的声音传来,斥道:“妍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在我的屋子里,居然还动起手来?!” 苏瑾妍却直直就跪了下去,泪眼婆娑地指着苏瑾妤道:“祖母母亲,不是孙女不识规矩,却是三姐她对不起我。她为了和大姐夫一起,嫌弃我跟着他们竟然吩咐人将我敲昏了丢在锦衣阁里。” 她一边控诉一边不甘道:“若不是锦衣阁的老板娘顾着善心,说不准孙女现在早就被灭口,都回不来了!” 老太太已然起身,由孟氏扶着就往后退了一步,侧望向那抹背对众人的倩影,质问道:“妤儿,你七妹这说的是什么?” 苏瑾妤也想知道苏瑾妍口中说的是什么但思维来不及运转,人却早就机敏地转身跪下,亦捂着脸低泣道:“孙女可真是冤枉,我如何敢对大姐夫存非分之想?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孙女怎么可能残害七妹?” 余光却不时撇向门口处,俞家世子呢?他怎么没来,难不成得了手就不顾自己,和盘托出了?苏瑾妤心中有太多疑问但脸颊上的火辣,苏瑾妍嘴中那句自己为和曹杰一起而伤她的话,更是让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妍儿你怎么了,可是伤着了?”罗氏才不顾苏瑾妤说的是什么,凑前就抱着苏瑾妍仔细检查,软语道:“你不是偷偷跑出去,原来是被禁在可锦衣阁?” 苏瑾妍止不住地颔首,跟着侧过脑袋就让罗氏及众人看她后勺的伤处,哭泣道:“母亲,女儿都说了不要制新衣,三姐还非逼着我跟老板娘进去量尺寸。我才进后堂就遭人暗袭,那老板娘见我迟迟未醒怕出了事才请的大夫。” “母亲,您仔细瞧,好大一个包呢~”说着依偎在她怀里,别嘴道:“锦衣阁的老板娘就在外面,您可唤她进来问话。” 苏瑾妤面色滞然。 老太太的目中带着怀疑,对上罗氏与众人的目光便让人将锦衣阁的老板娘带进来。 四旬左右的老板娘丰腴圆润,总挂着和气笑意的眼眸中此时惶恐万分,进了屋里也不计较身份,直接就跪了下来,慌乱道:“各位官太太,小妇什么都不知道,是贵府姑娘说她幼妹身子不适,给了银子让我收留她半日。” “你………………”苏瑾妤怒瞪向那妇人,后者恐惧地颤了颤身。 老太太失望地闭了闭眼,又听那妇人碎念着七姑娘半日没醒,唯恐生事才请了大夫过去瞧,待醒了才方知事有隐情等等。 “官家太太,小妇只是个生意人,什么都不清楚。我当时只以为是哪府的爷和奶奶出来置货,见幼妹身子不好便让在小人处歇歇。当时我还好奇着,为何都不留个婢仆下来? 后来才知是姐夫带着二位小姨子出来,熟料等小人出去,我家那口子却说年长的那位姑娘骗大家说七姑娘不见了踪影,早拉着那位爷离开了。” “我没有,祖母,我没有伤七妹……”不顾嘴角疼痛,苏瑾妤泪水盈盈,却只能口头辩驳。 这个妇人,为何要出卖自己?那一棍子,可是她下的手! 但是怎么办,谁能为自己解释? 俞恒? 他现在在哪儿,就这样任由自己被七妹诽谤?难道他不知晓,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会连累到他?只是苏瑾妤想要利用东平侯府的力量,想要今后俞恒继续帮她,此时却不能供出他来。 尤其,还在如此不明情况的条件下。侧眼瞟向已经被罗氏拉起搂在怀里的苏瑾妍,自问道: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不好了………………”却是紫苑那婢子不顾场合跑了进来。 苏瑾妍有些紧张,她许是还不了解老太太的脾性。听到喝斥她的声音,手心里都替她捏了把汗。 “老太太,外面都传着,东平侯世子在客栈招妓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同情 “三姑娘不是钟情俞府的世子吗,怎么又传出她同大姑爷的◆来?” “谁知晓啊,反正今儿她可是以寻咱们家姑娘为由,一整日都同大姑爷在外。 你没听店里的老板娘说嘛,当时那场景,就似大姑爷带了妻子去添衣裳。” “啧,早前大厨房老刘家的那个媳妇就跟我说,好几次大姑爷与大姑奶奶回府,都能见到三姑娘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声音唏嘘着,朝地啐了一口便嘲讽道:“真是心狠,亏得我们家姑娘同她走那么近,没想到却在背后伤人。她倒是畅快了,我们家姑娘可是还躺着呢~” 绛绫阁西屋的廊下蹲着两个麻布婆子,目光时不时朝东屋的主卧投去,均含同情。另一婆子听了对方的话,沉静半晌就接道:“俞家世子也真太不给咱们苏府情面了,明着说要与咱们姑娘谈婚论嫁,背地里却包了客栈招妓。 现在这外面传的多难听呀,都在说他荒唐,什么前儿春风楼的姑娘才离开,百花楼的姑娘跟着就来了。听说那掌柜的也是连连叫苦,上房的住客被强行赶走,屋子又被那些花姑娘搞的乌烟瘴气,一下午小二又是递水又是端茶的,专伺候那些个女人。你说,今后谁还会再住那去?” “呸,这样的人也配娶咱们家姑娘?仗势欺人,咱们老百姓敢怒不敢言,那掌柜的生意算是做到头了。”说着搭着旁边人打络子的胳膊就往东边瞅去,“你说,老太太会怎么处置三姑娘,还会不会将姑娘嫁到俞家去了?” 后者将笸箩里的络子理了理,摇头道:“这些哪容得到咱们猜去,老太太、太太们的心思,还真揣测不来。不过,三姑娘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以往哪次出事·对她不是小惩大诫?从未动过真格。 我现在呀,就盼着俞家没脸再来求娶咱们家姑娘。这种议亲阶段,俞世子都如此肆无忌惮,今后真嫁去了可还了得?” 坐着的人也抱了自己手边的笸箩起身·跟在身后附和道:“你说的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就盼姑娘能遇着个良人。俞家那世子,从前就传出房里有不少美貌丫鬟,姑娘真跟了他,今后得受多少委屈啊?” 茉莉捏着手里的药包站在廊柱后,见二人离开才往小厨房去·边走还边替自家姑娘不值。 熬了药回屋,让一直守着的金铃下去歇歇,茉莉凑前轻推了推床上的人,轻声唤道:“姑娘,该喝药了,您醒醒。” 苏瑾妍便睁开了眼。 茉莉欣喜一笑,将药碗放在床头的案几上,“姑娘·您真醒来啦?” 苏瑾妍莞尔,她本就是借势晕厥,将事情严重化罢了。老太太为人精明·光自己同那老板娘的话并不足以让她深信。当着一屋子的人,若是信了就得严惩苏瑾妤;若是不信,又没有反证,她心中定是矛盾的。 茉莉将苏瑾妍扶了起身,嘴中还嘀咕道:“丁香越发的没规矩了,姑娘躺着连个人影都没有。要奴婢说,您就是待她太宽容,才让她如此胆大妄为。” 苏瑾妍推开茉莉递来的药碗,“太热了,等会再喝。” 大夫、伤势全都是早前安排好了的·苏瑾妍虽然是有些小疼,但并不觉得真有必要喝这黑乎乎的浓汁。茉莉的性子又是直朗,生病吃药这种事不顺着她,可是能不顾主仆规矩,与自己没完的。 茉莉便将药碗至于原处,拍着脑门自责道:“也是·瞧奴婢这脑子,姑娘才醒来定是饿了,怎么能空着肚子喝药呢?厨房正熬着清粥,奴婢吩咐特地加了点香菇碎末,配些小菜很清爽的。这就去瞧瞧,好了便给您端来。” 苏瑾妍则出言制止,轻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绛绫阁就这么点地,主子昏迷着,外面的婆子素来说话大声又口没遮拦。自己院子里的人是如此同情自己,那府里面的呢,可还有再念着三姑娘从前恩德与贤淑的? “还没处置呢~太太正在老太太那,恳请严格处置三姑娘。不过,二太太总帮着三姑娘说话,称中间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啥的。范姨娘同六姑娘也全在那儿,都劝着老太太。” 茉莉说着眼睛一红,低声嘀咕道:“奴婢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是姑娘吃了亏,二太太她们怎么就总帮着三姑娘?” 苏瑾妍冷笑,自是因为她们对苏瑾妤在老太太心中分量的肯定罢了。以为不管是闹出如何的风波,老太太即便重声训斥了,没过多少日子就又会同早前一般重修于好。 只是,这一次可真没她苏瑾妤翻身的机会了! “姑娘,紫苑姑娘来了。”苏瑾妍回神,冲外回道:“快请她进来。” 紫苑婷婷走来,极其恭敬地行了规矩,目光落在一旁的茉莉身上。苏瑾妍知她有话要说,便寻了个理由让茉莉下去,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 茉莉应是,经过紫苑的时候,忍不住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后者含笑以对。 等到脚步声远去,苏瑾妍便调了坐着的姿势,笑了冲她招手道:“紫苑,快过来。” “姑娘。” 苏瑾妍感激道:“今儿多亏了你放消息出去,否则我还指不定怎样呢。”忆起客栈里的情形,心有余悸。 “姑娘不必跟奴婢客气,这是爷早前就吩咐的。好在是没出大事,否则紫苑都没脸回去见爷。”紫苑说着,复又低了声道:“对了,姑娘早前说有事寻爷,他说就在这几日便能见着您。” 苏瑾妍摆了摆手,亲切地拉了她坐在床沿,“不必了,我今儿已经见过他了。” “咦,姑娘已经见过爷了?”紫苑很是惊讶,又似乎因这般姿势觉得不合规矩,想起身手却被握的更紧。 经过前世,苏瑾妍对人都谨慎了几分,身边除了茉莉,谁都不愿轻信。便是中意的金铃,要留在身边也观察了许久,偶尔吩咐茉莉时还会避着她。可这紫苑,就是让她放心。 第一次相见,一听她说是萧寒派来的,自己居然连试探都给忘了,满心尽是对萧寒的感激和他这番举止的窃喜。 点了点头,苏瑾妍展颜道:“是啊,今儿下午方见过,要谈的事也说好了。” “哦,这便好。爷早前听奴婢说姑娘要寻他,还以为遇着了什么困难呢~” “没事。”苏瑾妍无碍一笑,跟着就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呆在慈云阁里,三姐她怎么样了?” 紫苑便转身望了眼门口,“平阳侯府来了人,请老太太、大太太与三姑娘都过府,好似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见眼前人眉目缩紧,复又细说道:“曹夫人跟前的姜妈妈亲自来说的话,好似和三姑娘有所牵连,言辞也颇是不善。” “哦,是这样啊,苏瑾妍轻笑。 苏瑾妤一定是怀着欢喜去的吧?真想知晓妯回来时的面容。不行,自己得下床,等会好好迎接一番! 她心情大悦。 紫苑并不知晓其中的端倪,只念着心中的话几次欲言又止,转身又瞧了眼门口处。 苏瑾妍见状,拍了拍紫苑的手,“有什么话就说吧,无妨的。” 丁香可不在院里。 紫苑便小心翼翼地自袖中抽出封信,递与苏瑾妍,“这是爷让奴婢交给姑娘的。” “给我的?”苏瑾妍好奇地接过。下午才见过,难道是什么没说清? 想到东平侯府那边已经有了动静,可不能生什么变故,当下就紧张地拆了开来。 见七姑娘这般重视,又因她语气亲和,紫苑的口气随意了几分,咕哝道:“奴婢也很纳闷,方见爷的时候他沉着张脸,什么都没说。奴婢还以为他是担心姑娘情况,怎知是已经见过了?” 阅过信件,苏瑾妍轻松一笑,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呢。 抬眸,这才注意到眼前还坐着个人,将信纸折了收好,轻轻道:“没什么事,辛苦你了。” “姑娘这话客气了,我家爷才紧张着姑娘呢~”紫苑笑得意味深苏瑾妍闻言面露尴尬,目光移向旁处,心中却因为信纸上那“单独见面”的四个字,慌乱忐忑。一下午的奔波,都是旬好陪着自己。以至于她都差点忘了,真正留人在自己身边关心的,是萧寒。 这份友情,真的是她今生的意外。和萧寒之间,好似渐渐变了,从最初只单纯想他帮忙,变成了真心相交。 约莫戌时,老太太同罗氏才从平阳侯府回来。 苏瑾妤满身狼狈,是跟着车队走回来的。 众人皆是好奇,可没过一会,跟着去曹府的人便将事情传遍了全府。原道是傍晚时分,东平侯府府里闹了个案子,苏瑾婵的贴身侍婢琥珀在饮食中下了红花,当场被另一侍婢玳瑁抓住。 经过刑打,琥珀承认是受苏三姑娘指使。 曹夫人大怒,苏瑾婵满面不可思议,连忙就命人来苏府请她们过府。适逢此时,曹府门口出现了两个人:郎中姜大夫同妙-仁师太。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胜 去年就查出苏瑾婵体内留有毒素,多年不孕,怀疑身边人一回事,负责曹府各位主子身体的姜大夫亦是嫌疑满身。而妙-仁师太所谓的得子秘方更被人指出是张毒方,事后搜寻无果,此时却与姜大夫一同来到平阳侯府,令人匪夷所思。 当着曹家与苏家二府人的面,姜大夫坦然承认,是他起了歹心残害少夫人,为的就是替他当年惨死的甄家侄女报仇。他还说,妙'仁师太的药方本是无害,是他私下改动了一味药,为的便是让苏瑾婵终身不孕。 曹夫人拍案而起,大骂他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在场的苏瑾妤当时便松了口气。 熟料,就在此刻,妙-仁师太突然开口,指着苏三姑娘就说是受她指使。不止说毒方的事,还有她买通琥珀,以当年宫闱误抓药害死皇妃一事,威胁姜大夫替她隐瞒少夫人身体状况。而苏瑾妤所有的一切,为的就是害死苏瑾婵,跟着以续弦的身份嫁给曹杰。 苏府早前就传扬着苏瑾妤恋慕大姑爷,曹家亦听到了闲言碎语。加上早前琥珀的证词,曹夫人大怒。 苏瑾妤不住喊冤,当众指责妙仁师太,问她为何要陷害自己。 姜大夫思忖一二,立即改词,并且为防旁人不信,还承认了当年宫闱缘由,称一切都是受苏三姑娘胁迫。琥珀趴在地上,受了掴掌的她不顾疼痛,一个劲地还喊着“三姑娘救我”,妙-仁师太忏悔自责,同苏瑾婵道歉不止。 苏老太太怒气高涨,当下举起拐杖就打了苏瑾妤几棍,大骂孽障。 罗氏深陷尴尬,只好同曹家众人赔罪。 苏瑾婵依偎在丈夫怀里,伤心失望,最后询问亲妹无果·竟是晕了过去。老太太将苏瑾妤交给曹夫人处置,苏瑾妤满地求饶,却还在死喊着冤枉。 最终,曹苏二府不欢而散·同去的众人更受平阳侯府上下指点。老太太盛怒,出了曹家大门就打骂起苏瑾妤,更是令人看着走回府邸。 这种事瞒不住,老太太和太太也无意隐瞒,进府的时候二人皆灰头土脸,满脸愠怒。 苏瑾妍候在了慈云阁,听到动静就走了出来·懵懂无辜的脸上有些好奇,不解地上前行礼,“祖母,母亲。”目光瞟到后面跟着的苏瑾妤,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跟着亦软软唤了声“三姐”。 这一声,终究将还沉浸在平阳侯府里情景的苏瑾妤唤了回来。她不顾疲惫、不顾此时身处场景,上前就要揪起苏瑾妍的头发·“我想明白了,都是你在害我,是你在害我!” 苏瑾妍一脸害怕·往后退了几步,目光迷茫。 “还不将她给抓住,伤了姑娘谁负责?!”罗氏想到女儿早前就吃了她一棍子,现在又被吓着了,当下搂抱住了苏瑾妍,对众婆子下令。 苏瑾妤很快被钳制住。 “她才是不要脸的,她早就和男人睡了,你们以为她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挥舞着手臂,苏瑾妤一脸狰狞,喊了几句又哭着朝老太太跪下去·“祖母祖母,您要相信孙女,我不会害大姐的。是她们冤枉我,我没有指使琥珀,没有威胁姜大夫。” 老太太自进府就没开口说一字,她心中甚痛。低头望着眼前狼狈的人·满心都是失望,这就是自己宠大的孩子? 欺上瞒下、觊觎姐夫、对胞姐下毒,还残害幼妹? “祖母,都是七妹她冤枉的我。今日明明是她自己跑了出去,她找俞世子去了。对,她才是不要脸的,她辱没了苏家门面,是她,都是她!”苏瑾妤言辞混乱,“她一定是恨上回我私下见了俞世子,所以怀恨在心,故而污蔑我喜欢大姐夫。祖母、祖母,您要相信孙女呀她紧紧抱着老太太的腿,泪水将她今日的精致妆容冲淡,混着胭脂却勾不起人一丝怜悯,反只感到丑陋与厌恶。 “我没有撒谎······”似乎因为早前大家的怀疑,苏瑾妍说话都是小声的、怯怯的。她不去看老太太,缠着手臂依偎在罗氏身旁,轻轻道:“母亲,我没有偷跑出去。” 罗氏早前就不满老太太包庇苏瑾妤,此时去曹府走了一遭,心中怨气更大,头一回不顾为媳的礼数,质问般说道:“母亲,您不能这般偏心,妍儿受的委屈姑且不算,但三姐儿这样欺世害姐,您不能不办。恕儿媳不孝说上一句,曹夫人虽没有将三姐儿送官,可并不代表就此饶过了她。” “我什么时候说要饶了这个孽障东西了?!”老太太怒目一横,当着苏府众人就又朝苏瑾妤扬起拐杖,重重落在她的后背,直将本跪着的人打趴在了庭中。 “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太太念了两声,拐杖脱手,竟是扶着额头就往后倒去。 佟妈妈和于妈妈双双扶住,罗氏亦紧张地上前,令众人将老太太送到屋里去。跟着院人慌乱来回,有婢子出去请大夫,再没人注意匍匐在庭院中嚎哭的苏瑾妤。 苏瑾妍缓缓走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祖母病了,姐姐怎么不去床前侍疾?” 苏瑾妤止了眼泪,仰视着嘴角明显笑意的人,质问道:“你得意了?果真是你害得我。” 苏瑾妍蹲下,摇头辩道:“怎么能说是我害了你呢?这可真是冤枉。若非你自己存了歹心,又怎么会遭人背叛,现在不过是真相大白罢了。” “为什么?!我这可都是在帮你,我费尽心思让姜大夫承认一切,妙-仁师太无辜,之后她就可以帮你破了法华大师的预言,你不就可以嫁给俞世子了吗?”苏瑾妤的话中,浓浓的是指责、是不甘和不解。 苏瑾妍直起了身,讽刺回道:“我还真不知晓我的好三姐为我这般费心,原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啊~”说着低头瞟了她一眼,轻蔑道:“难道你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嫁给大姐夫?” 苏瑾妤语中一塞。 直到此刻,她都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这个无用无能的七妹,她居然一早就看出了自己的目的? “别费心了,还是好好想想你接下来的日子吧。呵,经此一事,府里府外怕是无人不知你三姑娘的真面目了。祖母今后都不会再信任你,至于平阳侯府,你还有脸去吗,再去欺骗迷惑大姐和大姐夫?” 苏瑾妍好笑地说完,又自语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应有的报应。”深深闭了闭眼,她想起前世临死前,苏瑾妤肆意张狂的笑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处理 老太太只是郁结于心,受了刺激一时晕厥过去,并无大碍屋子里烛光摇曳,众人围在沉木大床周边,皆是担忧关切,姑娘们聚在旁边还在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着平阳侯府里发生的事。 须臾,老太太醒来,面色疲倦,双眼无神,鬓角间银发如雪,添了几分苍老。她仲手唤来罗氏,无力地吩咐道:“大媳妇,这事得给平阳侯府一个交代,三丫头那你去处置。” 罗氏顺势坐在了床沿,扶起她靠在菊叶软枕上,轻轻抚了她胸口替她顺气。侧身接过婢子递来的水杯,服侍老太太饮了水才回道:“母亲放心,儿媳会处理妥当的。等明儿一早,我再去趟曹府,见见大姐儿和亲家夫人。” 老太太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点点头就对其余众人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这个时候,再无人出面替外面庭中跪着的苏瑾妤请求,众人见老太太醒来心中安然,听着她的话就纷纷退出了屋子。范姨娘跟在二太太身后,不由紧了紧旁边女儿的衣袖。 六姑娘苏瑾媚回以放心的眼神,等到离开慈云阁才轻声安抚道:“娘亲放心,三姐她不敢说出来的。如今她自身难保,若是将咱们的事告了出去,岂非将她自己也赔了进来?” 范姨娘在老太太跟前能说会道,可遇着大事却心慌意乱,略带埋怨地回道:“当初就不该帮着她出府,若是老太太和大太太彻查起来,咱们怎么躲得过去?” “娘亲,您别操心,这事我笃定三姐她不会说,也不敢说。”六姑娘苏瑾媚拍了拍范姨娘的胳膊,二人携手就往最东面的小院而去。 入夜生寒,偶有夜风吹来,苏瑾妤浑身轻颤·不由环了环双臂,却感觉后背疼痛。在平阳侯府、在门口、在这院落,老太太居然当着众人,丝毫不顾情面地用拐杖责打自己。 回想起方才众人经过自己身边时的目光·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有的只是冷漠与闪避。而早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言听计从的九妹妹苏瑾嫣,她竟然还嘲讽了几句,指责起自己不是。 目光落在最亮的那间主卧窗柩上,罗氏还没出来。这位继母,她会如何处置自己呢?伤了她的宝贝女儿,又有苏瑾妍煽风点火·她的额上不由冒出冷汗。 怎么都想不明白,如何会栽在七妹的手上?! 午后确确实实是在客栈里见到她躺在了俞恒的床上,最后她是怎么离开的,又如何收服了锦衣阁的老板娘,让人反将自己一军?而俞恒,他竟是放过了七妹,去寻花楼里的姑娘,还弄得这般声势巨大? 之后自己避开大姐夫·私下去见了姜大夫一面,让他出面承认一切罪状,洗清妙-仁师太的嫌疑。他起先还不愿意·非逼得自己将当年往事说出来才肯妥协,难道当时在场还有第三人? 最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妙-仁为何会做那番言论?她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但现在却出卖地如此彻底。苏瑾妤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日,那般信任的妙-仁当众供出自己,她还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小姑姑吗?! 罗氏伺候老太太用了饭,又喝了药,轻声道:“母亲的交代,媳妇都记住了,老爷那儿会斟酌言辞的。” 老太太闭了闭眼·感慨般道:“关键时候还是得依仗你啊,今天的事委屈七丫头了。” “妍儿她会理解的。”罗氏含笑地为老太太掖了掖锦被。 “是我这当祖母的偏了心,妤儿那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感觉到罗氏起了身,老太太复又叹道:“东平侯府世子也太荒唐,这门亲……儿媳·你看着办吧。” 罗氏面露一喜,福了身回道:“儿媳代妍儿谢过母亲了。这孩子还小,妾身还真舍不得她嫁人呢” “我也舍不得。”老太太轻语后又吩咐道:“让三丫头也回去,我不需要她在外赔罪忏悔。玉兰阁里的人也该换换了,若非那几个小贱蹄子在旁边挑唆,她也不定会这般糊涂。” 罗氏听出老太太话中的不舍,并不言明,极为恭敬地退了出去。 在苏瑾妤的注视下,主卧的帘子终于被打起,罗氏才跨出便有婆子上前。打了灯笼的婢子在前方引路,罗氏搭着朱妈妈的手走到苏瑾妤身旁,瞟了眼复对身后的小丫鬟道:“送三姑娘回玉兰阁去。” 苏瑾妤微愣,呆呆地唤了声“母亲”。 罗氏却没有多加逗留,匆匆离开了慈云阁。 直到几个婢子唤了声“三姑娘”,苏瑾妤才回神,就这样简单?目光不由投向主卧的窗棂上,思忖一二不顾身子疲倦便冲了过去,“祖母祖母,您见一见孙女吧~” 两个小丫鬟根本拖不住她,左右牢牢地拽紧她胳膊,口中还慌道:“姑娘,随奴婢回去吧~”心中却都很好奇,何时柔弱的三姑娘这般力大了? 从来对她恭敬有加的于妈妈下了廊子,冲两婢子喝道:“不知死活的小蹄子,不知晓老太太身子不适吗?”跟着轻瞥了眼苏瑾妤,哈着腰语气却冷冷道:“三姑娘还是别阄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俩婢子见到眼色,忙点着头又拉又哄地请苏瑾妤离开。 于妈妈望着空旷安静的院门,朝地吐了口痰才咬牙道:“呸,还以为自己是身娇肉贵的姑娘呢!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不要脸皮的事,真亏得是咱们府上,若换成旁家早一碗药送去了,哪还能在这儿蹦?” 罗氏终究放心不下女儿,绕了路特地赶到绛绫阁,见女儿秀发如水,端坐在床前心中才安然。伴在她身侧,爱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背,柔声问道:“妍儿怎么还没就寝?” “女儿白日里睡得多了,现在却是精神。”苏瑾妍露出抹淡淡的笑容,反握住罗氏的手关切道:“母亲,祖母身子如何了?” “不要紧,便是给气出来的。”罗氏答着抬头,叹息又道:“真想不到,你三姐能做出这种混帐事。唉,咱们家和曹府的关系差点就断送在她的手里。” “那祖母可说了要如何安置她?” “我原先想的是给`她随便选户人家,将她配了早些出嫁,但被你祖母给否了。她老人家倒也不是不舍,而是担心京中无人会要她,给人做小又丢了咱们家颜面,准备送到佛寺里去清修。养了这么些年的孩子,糊涂啊~” 罗氏感慨万分,老太太早前一个劲喊着说这孙女白养了、白养了…… 苏瑾妍嘴角轻扯,清修? 就苏瑾妤那性子的人,再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改不过来。 不过苏瑾妍也明白,这事急不来,今日这种结果,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毕竟,根本没有料到苏瑾妤会让姜大夫选在下午去平阳侯府认罪,行动太过匆忙,自己没有准备。 “妍儿,你和俞世子的事,老太太已经松了口,这事母亲会为你做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罗氏以为女儿思绪不安是因为听了外面的传言,心疼地搂过她就说道:“幸好之前亲事没有落定,现在看清他的为人,好过婚后委屈。妍儿且放心,母亲一定会给你选个好夫婿。” 苏瑾妍顺势靠在她肩上,没有作答。 对俞恒的感情总得有个了断,这样做定然是恼怒他,但也算绝了自己早前复又升起的几丝情谊。总是犹豫不决,还真是俞恒今日的行为逼着才做了决定。 “妍儿今日也担惊受怕了,别胡思乱想,早点歇着。”罗氏看着女儿躺进被窝,又亲自为她盖上被子才离开。 听着外面一片静谧,苏瑾妍才缓缓睁开眼眸。看到苏瑾妤那般狼狈、迷惑、不甘的场面,虽然开心,但总还是沉甸甸的。 妙-仁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会那般紧张甄家的孩子? 紫苑将自己失踪的消息通知给萧寒,虽是旬好来解救的自己,但从萧寒后来的那一句话:我见着你已平安便没有进去,可转身的时候却见到你三姐从客栈里出来,她辞别了你大姐夫单独离开。我当时便觉得好奇就跟了上去,熟料会听到她对姜大夫那样一番叮嘱。 萧寒多心跟踪,最后却意外帮着自己寻到了妙-仁师太,住处却是甄府附近。 一直很怀疑妙-仁与苏瑾妤的前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不防调查到她竟然也在默默关注着甄家的动向。 那甄家的小儿子本是寻回来想钳制苏瑾妤的,可自己才在妙-仁面前拿出那个长命锁,她就紧张地语无伦次。 当时苏瑾妍便敢肯定,在妙-仁的心中,那个孩子比苏瑾妤更重要。 虽然一切都顺着她想象中的发展了,但苏瑾妍仍不敢掉以轻心,总觉得这事情还没结束。苏瑾妤如今是臭名昭著、是罪无可恕,阴谋被拆穿、人人鄙弃,但她还没有真正得到报应。 四姐的命,前世大姐,自己与腹中孩儿,这四条人命,哪能就这样抵过?! 感觉怎么写都不太满意,或许是夕能力不足吧~有点无力有点乱,加更留到明日吧。 谢谢茶伴舞的打赏和清风人自在的粉红票。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逼婚 寅时刚至,苑源楼的主卧就燃起了火烛,橘黄色的光焰在黑的夜幕下显得分外明亮。内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更衣声,罗氏为丈夫着好衣袍,复又接过婢子递来的官帽。 苏大老爷低了低身,任由妻子服侍,沉声道:“昨夜里同你说的事别忘了,寻个时间去拜会下萧夫人。” “老爷,妾身知道了。”罗氏含笑地接话,“听说萧夫人喜欢玛瑙,我记得当初二姐儿中选,宫里送来的赏赐中有件珊瑚盆景,上方就缀着各色玛瑙,妾身将它送去,如何?” 苏大老爷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沉思摆手道:“这倒不必。萧夫人是何等尊身份,什么珍品没见过?我只是近来跟在国公爷手下办个差事,家眷过去拜会是礼数,礼要备,却不必那般名贵特殊。” 投人所好,总有奉承巴结的嫌疑。苏家和东平侯府走得近,行事自然要妥当。 罗氏闻言便颔首,“是妾身思虑不周了。” 大老爷轻“嗯”了一声,照例由妻子服侍着吃了早餐便赶去午门外等候上朝。 罗氏送他至二门处,关切念叨了几声。 大老爷没有如往日般立即离去,步子顿了顿颇为动容的对罗氏轻道:“你且回去再歇歇,三姐儿那孩子,你听母亲的吩咐尽早送出了府去吧~” 这些年,大老爷抹黑起床上朝,妻子便日日风雨不顾地送他到这。虽然每次都说不必,但偶尔转身,见她站在这门道处不舍的目光·大老爷心中就甚是甜蜜。 “三姐儿的事老爷就放心吧。歇息倒也不必了,母亲病着,妾身想去慈云阁瞧瞧。” 大老爷轻轻握了握妻子的手,“难为你有这份心,家里真是多亏了有你。” 罗氏浅笑·帮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关切道:“老爷快去吧,仔细误了时辰。” 待丈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雾里,罗氏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内院。他自升了侍郎后便总跟着东平侯做事·此次怎么突然被安排到了萧国公的手下? 苏瑾妍辰初去苑源楼向罗氏请安,母女俩说了会子话便一同往慈云阁去。服侍老太太用了膳喝完药才告退,出了院子苏瑾妍便喊道:“母亲,女儿想和您一起去大姐夫家。” “你身子没事吗?”罗氏担忧地望了望她脑后。 苏瑾妍便笑着摇头,“没事没事,女儿好着呢~” 罗氏应了声“好”,目光注意到她身后跟着茉莉同金铃·好奇问道:“怎么不见丁香那丫头?” “女儿也不知,昨傍晚就不见了人。”苏瑾妍说着,还有意往西面瞅了瞅,“她素来同三姐院里的桑葚、甘枝处的比较好,许是在玉兰阁离吧。” 罗氏紧了紧眉宇,“府里已经没有这两婢子了。玉兰阁那,妍儿你也不要再去。” “哦。”苏瑾妍似懂非懂。 适逢二太太孟氏带着八姑娘过来请安,两方人见了礼。苏瑾走至苏瑾妍跟前·拉了对方的手轻道:“七姐,你身子可大好?昨日我本是想去绛绫阁看你的,奈何下人说您方醒需要休息。” “没什么大碍·劳八妹挂心了。” 不知为何,苏瑾妍总觉得跟前的女孩变了。若是从前,她真想去探望自己,哪可能会顾下人们的话? “七姐等我向祖母请了安,一同去绛绫阁。”苏瑾尤带俏皮,语气却总不似昔日般亲昵。 苏瑾妍的浅笑中添了抹淡淡的苦涩,“八妹,我同母亲要去平阳侯府探望大姐,待回来再与你一叙。”不知为何,总是想亲眼见到苏瑾婵母子平安才放心。 “哦·大嫂要出府啊?凑巧等见过母亲我也要带儿去趟俞府,这就先别过了。”孟氏说着,拉着女儿的手就进了慈云阁。 苏瑾妍跟了罗氏去平阳侯府,曹夫人冷淡疏远,在厅堂同罗氏说话。 苏瑾婵听说娘家来人,让玳瑁接了苏瑾妍过去说话。 宽敞的大床上·苏瑾婵如墨的头发散在玫红色的靠枕上,听到动静将手中的书籍放了下来。望着盈盈走进的苏瑾妍,苍白无力的娇容上勉强露出一笑,亲热道:“七妹,快过来坐。” 婢子搬了凳子,苏瑾妍坐在踏板前。 “我都听玳瑁说了,是你私下关照她特别留意我的饮食。”苏瑾婵感激一笑,“若非你的提点,我这腹中孩儿,许是早就保不住了。”隔着锦被,纤白的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苏瑾婵眼中有庆幸,亦有伤感。 她定然是想到了苏瑾妤吧? “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苏瑾婵朝她伸了伸手,后者主动握上,“七妹,上回你和三妹一道过来,我冷落疏忽了你。身为长姐,我总听信妤儿的话,亏得你还这般关心我。” “大姐……”苏瑾妍喉处哽咽。 苏瑾婵自嘲又道:“她是我的亲妹妹啊,怎么能这般害我?”眼泪在眸眶中打转,伤害自己最深的人竟然是最信任的人。 苏瑾妍知晓这事实对●‘来说是个打击,可是谁都帮不了,她必须自己挨过去。 “三姐她喜欢大姐夫……” 苏瑾婵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哀声道:“这不该是成为她心狠手辣的理由!她明明跟我说,说她喜欢……”犹豫着瞥了眼苏瑾妍才续道:“她明说她喜欢的是俞世子,还让我帮她。我真是糊涂,错信她误会了七妹你。 “现在一切清楚了就好,大姐也别太伤心。忧能伤身,你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我的小外甥啊~”语调欢快,带着丝丝调侃。 苏瑾婵心情虽依旧不佳,但在苏瑾妍的陪伴下,慢慢地倒也宽了心。她对这位七妹不止感激,更是改了观,这不再是从前那个蛮横的妹妹了。 亦不知曹夫人与罗氏说了什么,没过一会朱妈妈就唤了苏瑾妍回府。马车里,罗氏面色低沉,似是忧愁·苏瑾妍想开口询问,几次话到嘴边终是又咽了回去。 回绛绫阁不久便听说罗氏又出了府。听到是去国公府,苏瑾妍心中一愣,苏家和萧家要有所往来了吗? 她突然很想见萧寒一面…… 出乎大家意料·二太太午时前就回了府,八姑娘眼眶红红地冲回月梅苑。 老太太见到孟氏,亦有些惊讶,从前她每回去东平侯府,曹夫人都会留她在那用饭,今日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张口含进佟妈妈递过的蜜饯,老太太冲孟氏招了招手·轻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太太的目光投在屋内的其他人身上。 老太太身子原本就乏,又因清晨念着了三孙女,总是兴致阑珊。 “到底是什么事?” 孟氏让老太太屏退了左右才答道:“母亲,东平侯府不肯推了与咱们家的亲事。” 老太太面色一滞,哼了冷言道:“你出府前我都说过什么?让你别插手这门亲事,你还非挑了这个节骨眼去找俞夫人,还把丫头带过去,难道以为我身子不好·脑子也糊涂了不成?!” 二太太忙弯腰低身,“儿媳不敢。” “收起你的那些心思!早前我提过弃了七丫头和俞世子的这门亲,但也不代表我能允了儿嫁过去。你现在眼巴巴地带着女儿过府·是个什么意思谁不清楚?!” 老太太字字训斥,直将孟氏说的双肩微颤。 “母亲,您还没听儿媳说呢”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接道:“我倒是想听听,你和俞夫人都说了些什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孟氏素来得老太太欢喜,何时听过这般话?当下走近讨好道:“母亲,其实不是儿媳想主动过府,是昨儿傍晚俞夫人托人传了话,让我今日过去商量二府的亲事。”话至此别别嘴续道:“儿媳以为俞夫人不找大嫂而寻我过去,是对儿有了心思‘这才带她一块儿去的。” 老太太面色铁青,沉声道:“然后呢?” “到了那俞夫人还没说什么,就先听了几个和尚的话,听说都是各寺中道行高深的师傅,人人都说七侄女和俞世子乃天作之合,还说这亲事要越早办越好。儿媳那才想明白·俞夫人这是让儿媳回来说服大嫂和您的。” 二太太也是丧气,怀着满心欢喜过去,最后人家要的却依旧是她侄女而非女儿。 “天作之合?怎的和法华大师的话不一样?”老太太似乎有了动摇。 “儿媳也不知,但俞夫人不知从哪里得了音讯,说咱们家要悔婚。明着暗着提点了我好长的话,最后连宫中二姐儿都搬了出来,俞世子还说他是娶定了七侄女。” 二太太说着说着就坐到了老太太床边,推了推她胳膊道:“母亲,您说着怎么办?” “早前迟迟不肯应,现在他家宝贝世子闹了这么一出,怕是想娶亲将外面的传言压下去。”老太太分析着便又道:“你可提过了丫头“那俞世子一口咬定了要七侄女,儿媳哪还敢提?” 在二太太的凝望下,老太太捉摸了许久终是叹气道:“罢了,老大才跟着国公爷当差,咱们就和东平侯联姻,对他不好。” “什么,大哥改在国公爷手下做事了?”二太太一脸惊讶。 老太太颔首,“大媳妇早上说的,是圣上昨日的安排。你这阵子就别再去俞府了,改日我让你大嫂去说说,这门亲咱们不要了。” 二太太却激动地站了起来,“母亲,不能不要。俞夫人都挑好了日子,就在下月初八,说是宜婚嫁。” “什么,哪有这样的道理?闺女是咱们家的,我都没点头她就定了日子,难不成还逼婚?!”老太太面色涨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选亲 此时只是月末,离下月初八不过才十来日,老太太诧然喝问了一声,连身子都坐地直直。 二太太同俞夫人来往过多,对东平侯府的了解也更甚,见到老太太满脸不同意,忆起昨下午俞世子在外的行为,此时流传坊间的〖言〗论。 强压了心头的畏惧,对老太太轻语道:“母亲,早前您不就盼着俞夫人能松口答应这门亲事吗?现在他们主动提出,岂不是得偿所愿?”老太太精明了一辈子,哪能看不出孟氏在想些什么?她冷哼了一声“他们用二姐儿说事子?”老太太一针见血,二太太低头片刻,终是言道:“母亲,俞夫人说得在理。二姐儿虽被封了妃位,但还不是仰仗了俞贵妃?东平侯府待我们家如此恩德,不过是要一个姑娘,还许以世子夫人的位置,又不委屈,儿媳真没觉得有什么要推拒的。、, 这话中的酸意,是多么希望这等好事能落在她们身上。 “你就知道眼前,早前进宫去见娘娘的场景给忘了?”老太太提点着,没好气地又道:“姻亲是两家之好,现在俞家私下做主定了日子,连知会我和你大嫂一声都没有,这是一般亲家间的尊重? 再说了,七姐儿好歹是我们家长房嫡出的姑娘。且不说俞世子声名在外,才十来日的时候够准备啥的,这样匆匆出嫁,岂非委屈了她?”“母亲知晓心疼七侄女,怎的就不想想妩丫头?她比七侄女也小 不了几个月,但您偏就将这等好事给了她。当初媳妇都没说什么,现在就当是为了二姐儿,把七侄女嫁过去怎的了?” 二太太却是越想越气,话匣子一打廾便越发觉得近日委屈。凭啥她二房挣来的关系,最后要便宜了长房? “媳妇那,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平日里真是计么都好就是你这急性子,凡遇事就只顾着眼前这点好处你、你真是要气煞我咳咳。”二太太见老太太仰头捶胸,吓得一激灵忙上前为她轻拍顺气,口中连连歉意道:“母亲,儿媳错了,您别跟媳妇置气。” 老太太抿了。水才勉强止了咳嗽,但却是乏累地不想再开口,搭着眼皮不看孟氏。 二太太便揪着帕子低头站在床边,等不到床上人动静就解释道:“儿媳就是一时情急想着如儿在宫里,好不容易有了贵妃娘娘的扶持不敢轻易惹恼东平侯府。 媳妇也想过,贵妃无子,说不准她担心此次又诞下公主,所以便有心扶持了咱们如儿。若是如儿能生下了皇子,保不住会被她抱到宫里抚养。如果真是这般,那贵妃如何都委屈不了皇子生母,咱们家和俞府的关系就再不用忧心。 可是母亲,若是贵妃自己就生了儿子呢?她可还会顾着如儿,俞府可还会再顾着我们府?”老太太没有睁眸,只将手上套着的佛珠取下转动着低喃道:“你想的许是太简单了……”在二太太疑惑的眼神下,老太太微抬了眼皮,视线成一线“你回去吧。”“母亲,那这亲……”后者摆了摆手,沉声道:“等你大嫂从国公府回来再议。” “是母亲。”许是早前将老太太气得发病,本还打算纠缠的孟氏极为干脆地退出了屋子。 老太太再次睁开眼眸时已然一片清明,冲外唤道:“来人。”进屋的是紫苑,恭敬地唤道:“老太太。” 床上的人略有意外,她本以为外面候着的会是佟妈妈或是于妈妈。 想起昨儿傍晚就是她进屋道了俞世子的事不禁细细打量了她几眼“你才来府上,可还习惯?”“谢老太太关心奴婢都习惯。” “听说昨儿你帮着冬梅跑了趟七姑娘那?” 紫苑面色未变,从容回道:“回老太太是的。奴婢才进府,想借着机会熟悉下府里。” “你瞧着,府里哪位姑娘最好?” 紫苑有些滞然,这种事本就不是该问下人的。 “奴婢瞧着姑娘们个个才貌双全,对老太太又孝顺,都好。”“真是个聪明的丫头。”老太太赞赏了一句,转动着佛珠的手指停下,冲她道:“偌大的府,你许是也就识得这绛绫阁的所在了。去吧,将七姑娘唤来。”“哎。”紫苑虽有些疑惑,脆生生地应了声就速速往外。 苏瑾妍一路不安,尤其是紫苑说二婶同老太太提了和俞家的亲事,心中就更为烦躁。她可忘不了俞恒昨日的话,称很快就有法子解决法华大师预言。 再说,俞恒现在的反应,太平静了倒不是自己希望他有什么行为,只是不寻常的她心中都发憷。 老太太依旧是很和气的面容,让苏瑾妍在床前坐下,还将蜜线递到了她跟前“我记得你爱这零嘴的。” 苏瑾妍取了送到老太太唇边,一脸单纯道:“祖母身子不适,口中定是没味,您吃。 就着她的手,老太太含了下去。 苏瑾妍亦乐呵呵地捏了小块。 “妍儿,下月初八东平侯府的huā轿上门,你可愿意上轿?”老太太抿着嘴中的咸味,蓦地问出了这么一鼻。 苏瑾妍端着蜜戗碟子的手一顿,起身望着老太太,一时不该作何回答。 见她这呆愣的模样,老太太温和道:“不必紧张,咱们祖孙俩说说话,你坐下。” 苏瑾妍依言坐下。 “妍儿,我现在问你。你不必顾忌,老实告诉祖母,愿不愿意嫁给俞世子?”苏瑾妍慢慢又垂下了脑袋,嚅动了嘴唇怯怯回道:“孙女不、不愿意…”说着抬眸觑了眼老太太的神色,似是担忧她生气,迅速又低下了头。 老太太听后,没有责怪、没有询问。屋子里一瞬安静,须臾,老太太直接道:“祖母乏了,你回去吧~” “是。” 苏瑾妍再次觑子眼面色如常的老太太才离开。 特地唤自己过来,就问自己一句愿不愿意?苏瑾妍自嘲一笑,她何时顾过别人的意愿? 原还想着寻紫苑再聊几句,可她早没侯在了廊下。这儿又是慈云阁,自己寻她太过瞩目,苏瑾妍便只好无奈出了慈云阁。 到了申正,罗氏才回府。方进大门就听候在门口的婆子说老太太寻她,罗氏以为有什么急事,匆匆就赶到了慈云阁。老太太午睡未醒,也不知是下人喊醒还是当真如此凑巧,她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被请进内堂。 老太太将二太太从俞府带回来的消息尽数告知了罗氏,跟着沉眸问道:“老大媳妇,你觉得怎样办好?” 却是只字未问在萧国公府里的事。 罗氏面露难色,最后犹豫道:“母亲,今儿在国公府,儿媳离开时却也碰着了一事,还请您老人家拿个主意。”“是什么事?”老太太言辞淡淡,显然并未如何重视。 罗氏却一脸正色“母亲,萧家的世子问我,可否将妍儿许配给他。”老太太腾地坐起了身,不顾那退下去的被余,睁大了双目反问道:“此事当真?” 罗氏连连点头“母亲,这事儿媳怎敢开玩笑?千真万确。” 老太太眉间有了深思“那你是怎么回的他?” “萧家世子年幼,私下寻我开口,我看大致是瞒着家中长辈的。若是这样,便不能当真,媳妇又怎么能回应他?我只给含糊了过去,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轻率,也请世子深思。” 罗氏说着嘴边却含了抹笑意“但儿媳见他一脸认真,又担心他许是先来探个消息,以防公开求娶被拒绝太损颜面。” “怎的会这般巧,今早上俞家方让你弟妹送了日子过来。”老太太锁起了深眉。 罗氏有所担心,便替女儿说话道:“母亲,妍儿跟儿媳说过,不愿嫁给俞家世子,这亲事还是回了吧?至于国公府的少爷,咱们也不去高攀,您早前也应了媳妇,好让妍儿再留几年呢。” “但十三的年纪,能将亲事先定下也是好的。” 这话,却是属意了萧国公府。 罗氏听出这弦外音,忍不住问道:“母亲,您早前不是不允妍儿和萧世子往来吗?”老太太瞥她一眼,好笑道:“现在不一样,老大是跟着萧公办事。 你不是说,今儿在萧府还遇着了你那义姐吗?” “回母亲,是的。” 老太太突然一改病容,透着喜色乐道:“说到底也是沾亲带故的,既然萧夫人明日邀请了你,就将妍儿一块儿带过去。有她的芳姨在场,想在萧夫人跟前露个脸不难。 下午我也问了妍丫头,知她不愿嫁去东平侯府。老大媳妇,你是知道的,她从小我就不拘着她行为,宠她疼她。不勉强她,可单我们苏家,也还没那本事拒绝东平侯府。” 罗氏知她深意,恭敬地领并应道:“儿媳明白了。” “这事非同小可,若是能得萧家长辈同意,咱们一定乐见其成。 待明日,你可无意透漏几句和东平侯府的事,也让萧家世子知晓若是没有行动,妍儿可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罗氏虽不满老太太对女儿亲事的算计,但亦不能违背长者,只好应“是” 老太太容色好了几分,语调悠悠欢快道:“咱们府到底不同以前的那个岳府,真想结亲没那么困难。如果萧家世子没有任何作为,那拒绝了俞家也就不值得。”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感情 蔚蓝天空,白云万里,国公府里曲径穿池,竹木丛萃,有ˉ榭,梯桥架阁。位于院北曲尺形水池的转角处,以短廊相接的两座水榭,遥遥相望,相互陪衬,罕见绿瓦做顶,与水光共色。形象小巧玲珑,湖蓝色的轻纱飘扬,与碧绿水景相得益彰。 岸边垂柳掬起清水,惊扰了歇息的各色锦鲤,只见那花团锦簇立即往四周散去。萧大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立在窗边的萧寒,语气悠长道:“小弟,你当真愿见这般场景?” 隔着水廊,隔着纱帐,对面水榭中的一躺一坐的人影若隐若现。明明什么都听不到,他却总觉得耳边有清脆的欢笑声。萧寒闭目敛神,转身无所谓地回道:“大姐,你问什么呢?”目光却不敢迎视,闪躲中藏了几分别扭。 萧大姑娘浅笑,递了杯茶过去才道:“母亲定是不知晓这事的吧?” 萧寒微微点头。 “你昨日也太糊涂,哪能去寻苏家太太,做这私下求娶的事?”萧大姑娘正了正面色,目光撇向窗外,叹息道:“他们这样总不是个事,难道今后殿下想见苏姑娘,回回都让咱们家出面?” 萧寒听出她话中忌讳,想着就回道:“表哥将苏老爷安排到父亲手下当差,可不就是要咱们家同苏府往来吗?” “二府往来是一回事,但你和苏姑娘又是另一回事。府里那般多的姑娘,我总拉着七姑娘单独离开,哪真能躲得过旁人的眼?就方才,三表妹还问我你在哪,小弟,她对你可是一片心的。” 萧大姑娘话中的三表妹,指的自然就是相府裘家的三姑娘裘思宁。 提到她,萧寒面上生出了几分不耐,“表妹她素来野蛮无理…同她真是话不投机。” 萧大姑娘便立了起身,走到早前萧寒所站的窗边,望着远处轻道:“那和苏姑娘呢?” “大姐,她是我朋友。” 萧寒被长姐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亦走了过去,把窗户合了起来。 “是吗,那你今日怎的如此心神不宁?” 萧寒拿起桌上温茶,仰头一口饮下,动作好不潇洒,似乎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萧大姑娘收起了常挂在嘴角的笑意,手拍着他的肩膀严肃道:“你年纪不小…祖母和母亲也有意要为你娶亲。早前岳家姑娘的那事,权当是个糊涂,如今可不能再犯了。你若是真中意这七姑娘,大姐也不说你什么;但若只是为了帮殿下,须得有个分寸。”说着就提步往外,玉手才撩起纱幔,萧寒便唤住了她。 “大姐,你是不是介意她和表哥……”萧寒话至一半…又生生给止住了。 萧大姑娘侧首优雅一笑,摇头道:“他是殿下。”说完就下了台阶,沿着木廊越行越远。 他是殿下…… 萧寒眨了眨眼…这是强调,亦是提醒。 五年前,二皇子开始频频同府上往来,朝堂宫中相遇父亲,皆是礼待敬重有加。应是年龄相仿,亦常常让自己进宫陪他,一起练剑狩猎,私下里往来省了虚礼,时间长了便真如表兄弟般相处。 可待到去年,家中长辈便开始同自己强调君臣有别…说如何亲近都不该忘了礼数。萧寒知晓,皇后姑妈中意的是六皇子,而非这个自幼养在前皇后身下的二殿下。 他不知皇后同二皇子之间的母子嫌隙是如何形成的,但明白自己父亲一向遵循皇后的决定。不过,祖母却关照自己,照常同二皇子相处…她甚至还有意将大姐给殿下为妃。 不知不觉又将窗户打了开来,萧寒望着对面,模糊视线里她的身影并不清晰。想起大姐方才的话,禁不住在心底轻问:当真愿意见到这般场景? 对面的水榭中,旬好依旧一身紫袍,斜躺在铺着玉带叠罗毯的湘竹榻上,手中端着青花瓷描金茶盏。 袅袅热气中,嘴角微扬,深邃如墨的眼眸锁在对面女孩的身上,神色好不惬意。 苏瑾妍话落抿茶,轻道:“那日的事,便是如此。” “我就问了你一句可妥当了,你说得倒是详细。”男子一手支着身子,一手无比悠哉地晃动着黄绿茶水,还低头吹了吹。 苏瑾妍面颊一红,低低道:“是我多话了。” 他则呷了口茶,接话道:“无事,你声音甚是悦耳,听着人也舒服。” 苏瑾妍的脸庞更是红了,垂着脑袋不去看他。 “到现在都不好奇我到底是谁吗?” 能在萧国公府自由出入、无所顾忌,想见自己有萧大姑娘引路,更有萧寒做盾,身份自是非凡。苏瑾妍不是傻子,虽然心中已大致有了答案,面对他的时候终是摇了摇头。 “懂装不懂,你还真是狡猾。”他伸手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案几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苏瑾妍立起起来,站在他旁边福了福身,一脸恭敬。手臂突然一紧,却是他拉着她在坐竹榻上。旬好扬起身,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说这个可不是让你行那些个俗礼的。” 苏瑾妍挣了挣手臂,往外微挪远离了些才不解地回道:“那是……?” “是什么,你当真不明白?”他脸上带着调侃,随意地捋了她额前的发。见她不出声,复又开口:“你不必担心东平侯府,我已让寒弟同你母亲提过亲事了。” 苏瑾妍惊愕,站起身低头望着他。 萧寒和母亲提亲? 这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是你让他这般做的,他也应了?” 察觉到苏瑾妍眸中的不可思议,旬好直起身眯眼笑道:“怎么,吓到了?”跟着在她的瞩目下,又徐徐说道:“别怕,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苏瑾妍的眼眸有丝复杂。 “你过来,旬好招了招手。 苏瑾妍依言走近,听得对面人沉声道:“寒弟是信得过的人,你同他也不陌生。现在我还不方便将你接入宫中,以后萧家同你府上走得近了…寒弟他寻你出去,便是来见我,不可拒绝他。”霸道的语气,隐隐地还夹着几分愉悦。 苏瑾妍微滞…似乎有什么突然间就变了…………她望着他,低头咬唇轻道:“其实这事您不必插手,我能解决的。” 四月初八,四月。若记忆没有错的话,便就是这几日了。 他眸中的不满一闪而过,跟着伸手抓过她的手问道:“你这是在拒绝我?” 他的力道并不紧,苏瑾妍很容易就抽了出来…轻回道:“小女不敢。” 却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他立了起来,站在她身前,俯视了许久才叹道:“你心中还念着那人?” 旬好以为,俞恒对她来说,是既欢喜又闪躲,是矛盾而不能碰触可怎样,却都是特别。 “没有。”苏瑾妍答着,复看了眼他又道:“其实和您…原本就是偶然相逢。两个原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故要绑在一起?萧寒他虽听任了您的吩咐,但这待他不公平。” 或许…她这一世的运气太过好了些,总有人在她身边帮自己。 遇到萧寒,她早就感激万分。 而眼前的人,却不是她纠缠得了的。 他缓缓坐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着闭了闭眼,语气坚定道:“对你来说,我是意外,是不该出现的,对吗?” 苏瑾妍点了点头。 “可是你已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旬好说着,望向外面远处的杨柳…低声感慨道:“瑾妍,我是真不想放手呢。”侧首望她,眸光认真。 苏瑾妍将视线别向旁处。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上回我便说你不敢动情,是怕受伤害?”他语调无比温柔,抬了抬手却又垂了下去…“我知道,在我眼前,你并不是毫无感觉的,你在逃避!” 苏瑾妍后退一步,抬眸喊道:“殿下…………`…” 第一次,她这般唤了他。 这是让他倍感沉重的两个字,皱了皱眉,哑声接道:“想说什么?” 苏瑾妍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个明白,望着他言道:“您明知晓我们间是不可能的,何必再去连累旁人呢?你让萧寒向我母亲提亲,且不说在萧家长辈跟前他会受何等责罚,便是俞府见了,焉有不记恨的? 再者,我和俞家世子的事虽不说满城皆知,但谁家没听到些风声?此时再同萧寒有了牵扯,等到今后……你置我于何地?若是您当真有心,又何必这般偷偷摸摸,凡事都以萧寒为借口?” 一股脑的说出这些话,苏瑾妍小心地觑了觑对方神色。 半晌,他出言自嘲道:“原是对我不放心。在你心里,我就这般无用?” 苏瑾妍抿唇看了看他。 后者则走到朝北的窗棂前,手搭在栏杆上,轻语道:“你走吧~” 苏瑾妍有些惊讶,抬起步子,内心似是淌过失落。 “你曾经说过,和我一起是危险的。瑾妍,我有我的身不由己,或许目前无法给你承诺,但是不会松手。我不是俞恒,不会使那些手段逼着你接受我。我会有安排、有计划。只是,你回去也仔细想想,是不是真的要拒我于千里?” 四皇子淡淡的话消失在层层湖蓝色的帘帐之后。 第一百三十二章 嬉闹 见到那抹纤影从对面出来,萧寒立即举步跨了出去,立在曲廊拐角处侯着她一步步接近。 苏瑾妍见状,脚下步子无意识地放缓了下来。原本纯粹的相交,现在却似变了质。他几番施以援手,她心存感激;此时此景,内心亦感愧疚,直觉得很对不住他。方才旬好的话似乎还萦绕于耳,萧寒向自己母亲提亲······这淌浑水,终究是连累了他。 有些无措,该如何面对他? 相识以来,似乎就一直在麻烦他。这种不对等的相处,让她觉得心虚。 “我送你去花园。”并排而行,萧寒足下的步子亦是缓慢。 苏瑾妍侧首觑他一眼,点头轻道:“萧大姑娘呢?” “府里有客,大姐过去陪其他姑娘了。”萧寒说着,搁在衣袖下的手指不自然的绞动。 她这么问,是担心被人撞见同自己一道? “哦”,苏瑾妍应声垂眸,那谢谢的二字却僵在了喉间。自己几次私会男子,他知晓,萧家姑娘也知晓,难免会认为自己举止轻浮吧? 第一次确实是意外,但方才被萧大姑娘拉走,苏瑾妍心中是早有了猜测的。 这样下去,终究不好…… 踏上草地,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素手拂去眼前的柳枝,抿唇犹豫地唤道:“萧寒~” 后者望她,眸光似有期待。 “下次别再安排了。”说着眼神已经闪避了开。 萧寒微愣,走到她左侧凝望水面,不解道:“怎么了,你、不想见他?” 随意摘了柳叶在手中玩弄,苏瑾妍叹息道:“你也明白,有些事既然没有结果,就不能任其发展。” “表哥,他待你是有情的。” 苏瑾妍则露出抹苦笑,踱步往前。有情、有些情意······那样对她来说是不够的。她了解自己·嫉妒、蛮横、霸道,感情的烈火一旦燃烧,不止是对方的束缚,自己亦会疯狂。 前世里她三年没有子嗣·却始终不愿让俞恒纳一妾,连通房都不允许!大家夫人间的那些手段她也不是没有过,俞恒曾经屋子里的几个美貌侍婢,她根本容不得。 苏瑾妍太了解自己了,若真跟旬好发展下去,最终只有伤己。 在皇家权力面前,不再有她做主的立场。旬好口中的进宫·不过是为他姬妾中的一人罢了。 苏家是什么地位? 没有那般大的政治利益会让他考虑许自己为正妃,而一旦为妾,心不由己、身不由己,她将不会再有自我。由好奇而产生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 先不说其他,就自己的那份善妒,早晚也不为人所容。 所以,即便是······她也要保持冷静、保持理智·不能沉沦。 萧寒见她不答话,试探性地问道:“我、我同你母亲提亲的事……” 话还没说完,苏瑾妍就停下了脚步·抬眸打断他道:“萧寒,我知道你将我当朋友,对我总是不乏帮助。只是你提了亲,不管事情最后如何,外人眼中总会将你我联系起来,这样对你不好。” 因为岳绾绾的事,外人对他早就指指点点。 “但东平侯府太过分了,俞家世子用计在先,不成则逼婚。我知晓宫中如妃是你的堂姐,苏家不能得罪东平侯府。既然这样·由我萧家提亲,他们定不敢再如此胆大妄为。” 苏瑾妍眨了眨眼,续问道:“那之后呢?” 是啊,之后呢? 萧寒愣了愣,思索着答道:“反正我们年龄还小,可以先订下亲事·等到明年或者之后,表哥他也就安排好了。”不知怎么,声音却是越来越轻。 苏瑾妍打量着对面的人,十四五岁的世家子,意气奋发,年少的轻狂还没有褪尽。回想起他冲进妙-仁庵时不管不顾的姿态,回想起他那双布满紧张着急的眼眸。那般单纯的感情,全心全意,没有一丝遗漏。 她突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萧寒,你同岳家姑娘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计划过你们的未来?” 提到岳绾绾,萧寒心口一紧。 苏瑾妍侧首望他,浅笑道:“其实那样的一段感情真的很令人回忆、令人珍惜,我想你同她一起的时候,定然是想过一生一世、长长久久的,对吗?” “这是自然。”萧寒毫不犹豫地作答,跟着目光又黯淡道:“可惜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 “你可曾有过那样的瞬间,想着一生有她一个足矣?”苏瑾妍的眼神极为认真。 萧寒最不愿同人谈这段往事,每每有人问起,或是教导、或是嘲讽,他不喜欢那种感觉。然眼前少女清澈的目光,丝毫没有鄙夷不屑,居然还带着点点憧憬与期盼。 他看不明白,却没有如往日般恼怒或是逃避,点头回道:“和她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我又怎么还可能想要旁人呢?” 苏瑾妍莞尔,“她是幸运的。” 伴在她身旁走了一段,萧寒忍不住问道:“你拒绝表哥,是因为不喜欢他,还是不相信他?” “都不是,是不该和他一起。”苏瑾妍说着,略有失落道:“你想想,我若是进了宫,成日就同宫苑里的女人周旋,然后每天期盼着他的到来。那样的日子,太煎熬了……” 萧寒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看中的是不会松手的。” “所以呀,下回他寻我,你别帮着他安排嘛。”渐渐恢复了寻常的语调。 萧寒只是盯着她。 “很为难?”苏瑾妍微微蹙眉。皇子的吩咐,他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萧寒摇头,不答反问道:“东平侯府的亲事你打算怎么办?定在初八,可没多少日子了,等到婚帖一发出,这事就躲不过去。便是最后能退亲,对你名声有损不说,今后再想议亲,可就难了。” “是啊·他可真是逼我·……”苏瑾妍望向远处天际,目光有些空洞。 这样的俞恒,真的很陌生。 “但若是我与你事前就有了鸳盟,他们俞家便不能如意。瑾妍……”萧寒喊出她名·复又尴尬着问道:“你不介意我这样唤你吧?” 苏瑾妍掩手而笑,“我们既是朋友,你不唤我名字,难不成还客气地喊声‘姑娘,?” 萧寒敛去讪色,点头道:“是我多礼了。” 这样的萧寒,竟有些憨直。人与人果然是要处的,从前可怎么都不认为那般冲动冷漠的他会有如此表情。 “其实宫里·不止有俞贵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萧寒说得含蓄,仔细观察对面人的神色。 苏瑾妍原是不打算让萧寒插手的,毕竟涉及到终身,影响颇大。 “我会让家里退亲的。” “怎么退?”萧寒紧问,“表哥亦分析过。若是有其他的法子,也不会让我同你先订亲。” “订亲······萧寒,你为何要这般帮我?”苏瑾妍问后觉得语气太过严肃·复又调笑道:“当初可还担心我会赖着你,此番订亲,最后事情不成·你可就很难再推开我了。” 萧寒被她这般瞧的双耳竟有些发热。 女孩子说话,哪有动不动就这般直白的? “我都不计较这么多,你倒是还别扭了。”萧寒似有恼怒地说完,跟着重重打掉了眼前的柳枝就快速往前。 苏瑾妍一滞,不过是个玩笑,怎的就恼了起来? 二人沿着水边而走,适逢清晨方下了场雨,泥土微潮,草叶上的水珠晶莹,折射成七彩丽光。苏瑾妍才要往前追他·却见对方一个踉跄,差点滑下水,见他险险站直,忍不住就轻笑出声。 萧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听到笑声转身,目光阴沉·眸中尽是尴苏瑾妍却是心情大好,走近瞟了眼他沾了潮土的布靴,禁不住玩笑道:“萧寒,你说你走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男孩走路摔着的。” 瞧着她幸灾乐祸,他剑眉微挑,竟是起了恶作的心思。往前两步,伸手抓着她的手臂就往水边一推。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苏瑾妍只觉得身子一侧,眼看着就要落水,又被他生生给拽了回来。一推一扯间,动作极险,二人更是贴得极近,隐约还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苏瑾妍推开他,怒目喊道:“哪有你这样过分的,说你两句都不成。”颇有后怕地又瞥了眼池水,转道至青石路上。 萧寒亦露出爽朗的笑声,得逞后的欢愉使得眉间舒展,心情大悦。 前方的人步子越发得快。 “瑾妍,你生气啦?我就是逗你玩玩,这不是没下水吗?” “真生气啦?” “是你先气了我,之后又笑话我,咱们就算扯平,可好? 左右绕在她身边,萧寒不停赔笑着哄道,“你又不是那些个别扭闺秀,不会被吓到吧?” 其实并未生气,但苏瑾妍愣是朝他冷哼了两声。 “好啦,我道歉。瑾妍,你别气了。” “理我下啦~” “瑾妍,你走错方向了……” 少年少女的身影远去,期间还夹着欢笑。假山石旁蹲着的两个婆子终于走了出来,对视笑了笑道:“世子爷果真中意苏家姑娘,咱们快回去禀报夫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退亲 离开国公府,与罗氏坐在一驾马车上的苏瑾妍轻松自在,眉宇尽展。 “妍儿,见着萧家世子了?” 苏瑾妍微愣,抬首诧异道:“母亲,您知晓了?” 罗氏浅笑着拉过她的手,亲昵地说道:“妍儿曾说不喜欢和东平侯府的亲事,其实母亲大致也能猜到。 今儿你从萧府出来便乐到了现在,我若是还看不出是个什么理,岂不是太糊涂?”眯着眼,笑意吟吟。 苏瑾妍只是觉得心中舒畅,并不似母亲口中说得那般暧昧,嗔怒地看了她一眼,努嘴道:“母亲,您尽打趣我。” 罗氏却权当她是女儿家娇羞,渐渐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前倾了身子认真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苏瑾妍一头雾水,“啊”了一声不解道:“说什么?” 罗氏咋舌一声,松了她的手道:“和母亲还害什么臊?妍儿,这可真不是儿戏。此时此刻,我和你祖母也不计较你是如何同萧家世子交往上的,只是俞家亲事在即,他若真没有表示,母亲也办法阻止那门亲。”语中透着一股无奈。 苏瑾妍这才了明,原来祖母让母亲将自己带到萧国公府,本意便是为了催促萧寒。思及此,她猛然抬眸,拧眉问道:“母亲怎么从未告知女儿,萧寒同你提了亲?” 罗氏倒有些意外,“怎么,他事前没有同你商量?我以为你二人是说好的呢~”显然是将女儿和萧寒的关系想得深入复杂了,她不禁板正了苏瑾妍的身子,语重道:“他私下求亲到底太过草率,这种婚姻大事,自得父母出面。” 苏瑾妍不禁有些烦躁,挣脱了罗氏的碰触道:“母亲,萧家怎么可能同咱们家结亲?” “怎么不可能?” 罗氏早前是觉得有些悬乎,但方才……脸上笑意不禁又深了三分,“你可知晓萧夫人年后频频宴请京中各家夫人姑娘过府为客,就是在为萧家世子物色媳妇。刚刚在那儿的时候,萧夫人提到你,你芳姨都夸了你半天呢。” 芳姨同萧夫人是嫡亲的姐妹说话自然分量颇重。 苏瑾妍回想起匆匆见过几面的张夫人裘氏,刚刚进萧府时她倚在萧夫人身旁,二人模样还真有三分相似。她见到自己,竟是比对裘家的姐妹还要亲切,拉过去就嘘寒问暖。 隐隐的,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端倪。 且不说张府亦有两位姑娘,便是她娘家裘家的亲外甥女亦不少何故要在萧夫人跟前抬高自己?她虽认了外祖母为干娘,沾了些亲故,素来客气关切两句也实属常情,但如何都不至于到这般境界。 “妍儿,你在想什么?” 苏瑾妍被罗氏推着回神,抬头抿唇回道:“没什么,母亲。” 罗氏便叹息一声,“唉女儿大了,心事都藏在心里,不爱跟母亲说了。” “母亲,苏瑾妍推了推她的双腿靠上前撒娇道:“您怎么和女儿说这样见外的话。不过您方才提到俞府,那门亲,还是让祖母去退了吧。” 摸着枕在自己膝上的女儿,罗氏抚了抚她的发,柔声道:“可是萧家世子承诺了什么?” 苏瑾妍别别嘴就坐直了起来,略微恼怒道:“母亲,您别什么都想到萧寒身上去。我和他之间如何,跟俞家那门亲事有何关系?” 罗氏却发出轻笑,跟着指着女儿正色道:“哪能这般没规没距,纵使相熟也不能直接唤萧家世子姓名。”说完见女儿脸颊绯红,复又嘀咕道:“如何没关系?你祖母说了,除非萧家世子能肯定娶了你,否则俞家的那门亲不能退。” 苏瑾妍却是急了,“母亲,哪有您这样的?!” 罗氏微微摇头“不是我想这么催着你,是东平侯府将咱们逼得紧。妍儿,母亲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也不想你嫁去俞家,但是我们家如何能拒绝他们贵勋之家?且不说往年你父亲的差事时不时就仰仗着东平侯,便是你二姐姐,在宫中还不得有个人扶持?” 苏瑾妍了解这些,亦明白苏家不可能轻易去得罪东平侯府。想了想,最后启唇咕哝道:“宫里也不止是有俞贵妃······” 罗氏拽住她的胳膊,颇是紧张地问道:“妍儿,这是萧家世子同你说的?” 在她的注目下,苏瑾妍点了点头,跟着再三强调道:“母亲,您真的要让祖母退了这门亲事。否则拖着,等到俞府来退亲,女儿今后可就难了,而且于府上的名声也不好。” “俞府怎么可能会退亲?”罗氏一脸迷茫。 她怎么能回答,东平侯这几日便会突然离世?这事一出,自然就应了法华大师的话,到时不管俞恒如何坚持,俞夫人也一定会退这门亲。既是早晚的事,为何不让自家主动提出,好歹还能搐回她几分声誉?否则苏家现在不予表态,便算是默认了那门亲届时再退亲,她就成了旁人家不要的人了。 然这些话,她不能言明。苏瑾妍吱唔了半晌,最后也只能含糊过去,不停强调起必须退亲。 罗氏面色凝重。 待回到苏府,却有下人通传,称是俞家世子来了。苏瑾妍后背僵直,拉了拉罗氏的衣角就道:“母亲,女儿先回房。” 罗氏知她不愿见俞恒,点头同意她回去。 那禀报的婆子却添道:“大太太,俞世子是来寻七姑娘的。” “姑娘身子不适,我去见他。” 罗氏的话方落,那婆子又小声提醒道:“太太,老太太下了吩咐,称七姑娘回府就去见俞家世子。” 苏瑾妍才跨出的步子便生生止住了。老太太的话,素来无人敢反抗。 罗氏亦面色犯难,低头问道:“老太太还说什么了?” “老太太道,让太太您去慈云阁,七姑娘随奴婢去见俞家世子便可。” 僵持片刻,终究是遵从了老太太的吩咐。苏瑾妍没有想到俞恒还会来主动找她,是恼怒或者气愤?他一定是怨极了自己吧?真不知等会见着,会是如何的局面。 罗氏走得极快,到了慈云阁就同老太太回禀情况,说萧家夫人待她如何客气等等。 老太太略一沉思,“萧夫人没有提到她家世子和妍丫头的事?” “这倒没有,只提了妍儿几句。” 老太太面色更暗,须臾摆手道:“罢了,萧家世子许真是一时玩笑,你还是筹谋筹谋,为妍丫头准备嫁妆吧。” “可是母亲······”罗氏唤了声,等迎上对方严肃的眼眸时,声音不禁小了许多,“妍儿说,请您同俞家将亲事给退了。” 老太太沉下脸来,不悦道:“退了?”注视着眼前罗氏,皱眉道:“这种混账话,你也替她传?她若是真有本事,就该让萧家过府提亲。 只要萧家的保山上门,不用她提我也会去拒绝东平侯府。” 罗氏便弯身奉了茶过去,“母亲,我看妍儿说的肯定,许是萧家真有这份心思,就等着咱们先有所表示。毕竟这和东平侯府的事还在,他们也不方便。您早前不是也说,老爷现在差事跟着萧公,再和俞家结亲,会有影响吗?” 见老太太不说话,罗氏又凑前道:“儿媳也明白母亲的顾忌,但方才妍儿说萧家世子跟她说了句话。” 老太太当真提了兴致,“什么话?” “这宫里,不止有俞贵妃一人。”罗氏堆笑,“您想想,这话可不是简单能说的。萧世子这是暗示妍儿,告知咱们家,皇后娘娘能护着如妃。” 老太太喝了两口茶,想了又想便望着罗氏开口:“你方才是说妍儿没有同那些姑娘一起在花园里玩,是被萧大姑娘私下喊去的?” “可不是,萧家大姑娘都出了面,哪还真能瞒过萧夫人?按理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她又用不着顾忌啥,何况老爷还看得靠着萧公当差。”罗氏是偏向女儿那一方的,且不说俞家世子如今在外的名声,便只站在为人母的立场上,也不愿见女儿嫁给一个不中意的男儿。 老太太突然哈哈大笑出来,乐呵道:“儿媳,如妃这孕事来得好。我瞧着,萧家准能要妍儿这个儿媳。” 她现在心中可真是乐开了花,本来大孙女是平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就盼着还能有那样一门好事。凑巧如妃受俞贵妃青睐,借此二府能联姻,虽说中间有些坎坷,但她a何都不愿松手。可现在突然又冒出了个萧国公府,这下可真是连老天爷都向着苏家! 罗氏却有些不明白了,询问老太太为何。 “儿媳啊儿媳,你当真是给咱们苏家生了个好闺女。”老太太夸赞起罗氏,紧跟着解释道:“萧夫人能驳萧家世子一回,还能次次同儿子作对?没有哪个娘是想儿子怨着她的。 再且,太后偏宠俞贵妃,圣上孝顺,皇后早就忌惮贵妃。现在如妃和贵妃同时有孕,凡谁诞下皇子,俞贵妃在后/宫的势力必定大增。” 罗氏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亦觉得和萧家有望,紧跟着就问老太太道:“那母亲,和东平侯府的亲事……?” “退亲,咱们退!” 老太太放下茶盏,笑眯眯地就道:“既是这般,你得空便多去国公府走动,和萧夫人交交关系,探探虚实。萧家那般的门第,哪真能不知道萧家世子私下有些什么行为?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出面制止,这事八成能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受伤 俞恒被安排在后花园的景翠亭中,苏瑾妍到那之后,婆子很快离开,徒留下他二人。 亭中伫立的人见到她,步子微挪,瞬间似又想到什么,撩了袍角就在石凳上坐下,斜睨眼眸柔声道:“阿妍,过来。” 苏瑾妍走至台阶下,迎上他满含自信的双眸,生疏客套地说道:“世子爷登门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俞恒微征,拧起眉头重复道:“我唤你过来!”带了几分威严,右腿搭起,竟是翘了起来。 “孤男寡女,难免惹人闲话。世子若无事,容小女子先行告退。”苏瑾妍垂首说完便转身。 “阿妍!” 身后的人起身,下了台阶便欲去拽苏瑾妍的胳膊。孰知后者竟是事先预知的一般,急急往前两步,转身目光警惕地就道:“俞世子风流在外,举止潇洒,许是不拘小节。可怜我家三姐,寄情于你,怎堪落了个私下幽会的名声,你却毫无怜惜。” 俞恒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她话中的讥讽,这是在暗嘲自己。只是谁都可以嘲笑他,唯独她不可以! “苏瑾妍,你那日是不是早就和萧寒串通好了?!”他终于咬牙问出,瞪着她复道:“你简直胆大妄为,竟然连我都敢恼怒。你离开也就罢了,为何、为何还······”提到此,他双脸涨得紫红。 苏瑾妍不经意间又后退两步,总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听到他前半句话时蹙起秀眉,忍不住反问道:“何人告知你那事同萧寒有关了?” “别以为我是傻子,能被你俩耍的团团转!”俞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言道:“他那日就在客栈附近,见到他的人何止一二?我不计前嫌,耐着性子与你好言好语,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将你如何!” 苏瑾妍讥笑,好似茫然地说道:“你来这里便是说这些?”歪着脑袋,完全没有丝毫惮意。 俞恒怒视她片刻,只觉得胸口越发燥闷,她好似完全不知道害怕。脚下步子才往前两步那人就后退两步,直让俞恒觉得自己如洪水猛兽般吓人。他闭了闭眼,喝声道:“苏瑾妍,你是真糊涂,还是同我装糊涂?” 苏瑾妍盈盈站在那儿,平静地让人堵心。 他伸手过去,后者侧避。 空中的手滞了滞俞恒怒极反笑,强调般的语气说道:“四月初八。阿妍,不过十来日你就是我的妻子,到那个时候,你还不让我碰?你可知,现在你恼我几分,今后在俞府的日子便会难过几分?” 他笑,等着她哀求讨好。 虽说早就料到苏家不敢拒亲但方才苏家老太太允自己见她,这事自然也就默许了。对于眼前的人,他势在必得! 简直是荒谬自己一侯府公子娶她,难不成她还委屈了?私约萧寒,联系萧寒,鹦哥传书,为了他甚至还几次同自己红脸。拒绝马上成为她丈夫的自己,让其他男人帮她逃离自己的床榻,她简直是疯狂! 俞恒只觉得心中怒火越滚越大,盯着眼前面目依旧的女子,恨不得她立即能环上来,抱着自己请求他不要生气。 而在他的凝视下苏瑾妍也确实抬起了眼眸,却是一脸平淡地回道:“我想我不会入东平侯府,所以今后的日子过得如何,就不劳世子您费心了。” 俞恒双手握拳,紧跟着便想大喝,那旁却行来一年轻婢子。 “冬梅?” 冬梅见过了礼复同苏瑾妍禀道:“老太太念叨着姑娘,请您移步慈云阁。” 俞恒目露迷茫。 “哦,是祖母的意思?”苏瑾妍倒是有些惊讶,难道母亲已经说服了她? 似乎比她想象中的容易了些。 不过怎样都比再留下好,且老太太特地差人过来,自然也算是暗示了俞恒。 俞恒看着她转身,看着她往前。见着那名唤作冬梅的婢子低头指了她的绣鞋,惊讶道:“呀,姑娘绣鞋污了,必是如太太所言,同萧家世子玩耍时染上的吧?” 声音格外响亮,格外刺耳。 不止是俞恒的身子震了震,便是苏瑾妍都恼怒地瞪向她。 母亲便是提及自己见了萧寒,亦不可能肯定这是同他一起时染脏的。再者,老太太素来为人精明,这等事不会轻易透露给婢子,亦不会当着外人、尤其是俞恒的面点出。 这番举动,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老太太已经决定了要退亲。 俞恒自然能想透这一点,不甘地握紧双拳,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苏府。怎么能够这样,便是自己真风流成性,也轮不到她一侍郎府的姑娘嫌弃!居然真的勾搭上了萧寒,她倒是还真可以! 那旁苏瑾妍到了慈云阁,又听得她一番语重声长的教诲。老太太对自己丝毫不乏赞赏,还满脸亲切地问着在萧府中的点滴,似乎明知晓了情况,依旧能够不厌其烦地听下去。 苏瑾妍发现,现在老太太提到萧寒,不似年前那般敏感。称他赞他是真性情,可以不顾门第,待人没有成见。 其实,不管是国公府还是东平侯府,能够结成儿女亲家都是一大喜事。如苏家这种中等官宦之嫁,确实没有资格去指点贵勋公子的人品性德。从前不曾想过这等事会落在自家头上,提到人家的时候自然颇是不善。 眼下,形势却大大不同。 虽然很讨厌老太太对她亲事里的利益掂量,但苏瑾妍不会违背她。毕竟和东平侯府的事,还得她出面。 老太太慈爱地摸着她的秀发,宠溺道:“我家妍儿真是可人,谁见了都想摘回家去。” 这种话,说得却是露骨了。 苏瑾妍脸侧绯红,低语嗔道:“祖母竟拿孙女开玩笑。” 老太太“呵呵”笑了。 苏瑾妍心中却涌出愧疚,到底还是将萧寒扯了进来。如此不止是苏府内皆认了自己和他的关系,便是东平侯府也都得了风声。想来外界准能暗地里说自己眼皮子高,弃了早前议亲的俞家,复又和萧家少爷生了瓜葛。 老太太不计较这些是因为有信心自己能嫁去萧国公府,为家族谋来更大的利益。 她抿着双唇。今后·怕是要教她们都失望了······萧寒或是因为旬好,或是出于仗义才出手帮忙,可最后又怎么可能真成好事? 原来,想要摆脱俞恒·竟然也这般复杂。 苏瑾妍才一走,二太太孟氏就冲到了老太太跟前,嚷嚷道:“母亲,您是不是想退了七侄女和东平侯府的亲事?这怎么可以,就算您疼她宠她,可也不能轻率决定啊。拂了东平侯府的颜面,恼了俞家的人·二姐儿在宫里怎么办?” 老太太本一腔的愉快,听她说得聒噪,皱眉冷道:“老二媳妇,你可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孟氏愤意难平,站直了身行礼,低低道:“母亲,您别犯了糊涂……” “说得是什么混账话?!”老太太打断她,跟着训斥道:“你若是真有本事·就跟你大嫂学学怎么调教闺女,自家没本事还眼红?我像是会做没分寸的事嘛?回你院子去,如妃那不必你担心!” 却说这老太太也不知是哪来的心思·就认定了萧家那门亲家,信定了今后有国公府照拂。几句话说得二太太哑口无言,最后又添斥道:“你清早去看三姐儿了?” 孟氏被说得不敢回嘴,听了此问话复又低头,“回母亲话,媳妇就是听说三侄女病了,去探视一二。” “呵,你这婶婶倒是贴心,这是怪我和你大嫂没有善心了?” 二太太顿感无奈,今日老太太怎么好似总针对自己·处处向着大嫂?内心淌过不悦,摇头忙讨好道:“母亲严重了,府上谁不知您和大嫂最近都忙得抽不出身?” 大太太虽是出府甚勤,但老太太终日呆在慈云阁,连院门都没跨出一步。 二太太这话本意讨好,后者也不再打她脸面·告诫了几句“少去玉兰阁”才让她回去。 苏瑾妍回院的途中经过玉兰阁,在外停留了片刻。 守院的婆子见她,迎上前恭敬道:“七姑娘,您是想进去瞧三姑娘吗?” 苏瑾妍没有看她,只目光复杂地望着院墙,轻问道:“可进?” “老太太说不许三姑娘出门,进去探视应是可以的。早前二太太和姑娘们也都来过了。” 苏瑾妍垂眸,颇是好奇地问道:“哦,都有哪些人来了?” “六姑娘昨日傍晚来的,今早二太太带着八姑娘亦来过。” “老太太可有差人过来?” 那婆子猜测不出苏瑾妍的意思,依旧规矩回道:“回姑娘,差了小丫鬟过来,想来老太太待三姑娘已经不比从前了。”阖府上下谁不知如今七姑娘是老太太跟前第一人,又是大太太的心头肉,这婆子更是使劲讨好。 却不想,苏瑾妍根本不理会她的殷勤,“是差了哪个小丫鬟过来?” 竟是问得这般细致?“回姑娘,就茶水房里的阿菊。” 苏瑾妍目光一紧,“方才可有来过?” “回姑娘话,来过。” 其实想来也是,俞恒进府,她怎么可能会不寻人联系他?是自己大意了,以为她跟前的桑葚和甘枝被仗毙了,以为她被关在这院落里就再难掀起风浪。 苏瑾妤,你果真不是个安生的人! 次日,巳初时刻,萧国公府的人突然上府,带来个消息:他家世子被人射伤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蓄意 萧寒受伤,国公府特地遣人送消息到苏府,接了七姑娘。 老太太自不会阻拦,问候了几句就催着苏瑾妍上萧府的马车。大太太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迟疑道:“母亲,妍儿就这样过去,外人见了定然会多生闲话。” 和东平侯府的事还没了结,这下又堂而皇之地往萧府去,闲言碎语定然是少不了。 老太太要的却就是这个效果,盯着罗氏就笑道:“这是国公府派来的马车,萧世子受伤特地要见妍儿,萧家都允了,咱们何必再推挡?”跟着眯眼又续道:“媳妇,昨日我说什么来着?你真是给我们苏家生了个好闺女。” 大太太进府以来,鲜少得老太太夸奖,更别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然此时,除却兴奋,更多的还是讪色。道了谢扶老太太进府,可才走几步,旁边的人就止了步子。 罗氏侧首,只见老太太面色肃然,凝重道:“不成,咱们现在就去东平侯府,定然要将亲事给退了,否则可就耽误了妍丫头。” 罗氏昨儿事后才知老太太故意将萧寒同自己女儿的事漏给了俞恒听,本想劝她等俞家人消消气再过府,然老太太却坚定道:“不成,这种立场不定的事咱苏府可不能做。有些事,拖延不得!” 大太太闻言,终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母亲,您就这般肯定萧家能要妍儿当媳妇?” 老太太深长一笑,“媳妇,当初萧世子同岳家姑娘的一事,我让人打听过。萧家世子中意那位姑娘,如何都不肯听从长辈放弃,那事,差一点就成了。萧夫人亦曾同长公主说笑,说萧世子就是个牛脾气,认定了的如何都不愿松手。其实萧夫人已经有所妥协岳家姑娘若没有进宫,萧世子坚定不移,最后长公主还不得成全?” “但萧家世子,待妍儿有那样深的情吗?”罗氏有些不确定。 老太太笑意更甚“你说都将人安到咱们府里来了,还能不在乎?” 望着这样武断独行的老太太,罗氏沉默了许久。 国公府的马车宽敞华丽,四周都是紫色绣吉祥云的车帷,内置小榻案几,可躺可坐,茶果点心一应俱全。 苏瑾妍心绪难安,萧寒怎么会被人射伤呢,又是被谁所伤? 坐在外缘贴近垂了碧柳垂扬绸条的茉莉亦藏着心事,她在想丁香的事。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府里消失了两天呢?事情惊动大太太,派人府内搜寻居然都找不到。 马车平稳地前进,苏瑾妍察觉苦脸冥思的茉莉,轻道:“茉莉有些人留恋不得。” “奴婢知道。”茉莉乖巧地答话,望向苏瑾妍的眼神越发好奇。 原来姑娘并没有忘记丁香,可毕竟是从小开始伺候的如今就真的毫无所谓? “等回府,你待我去向朱妈妈传个话。丁香视为逃奴,派人出去寻回来。”苏瑾妍的声音夹着几分冷漠。 茉莉惊了惊,逃奴······这逮回来可是要直接仗毙的。 苏瑾妍则直接闭上了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下,“苏姑娘,请下车。” 丁香率先掀起车帘,苏瑾妍弯腰扶着萧家婆子的手落地,才抬头便察觉到高大石狮后的朱红大门外立着四个笔直的侍卫。她诧然地抬头,偌大的门匾上却是“长公主府”四个金字。 她赫然呆愣在原处侧首望向那婆子轻道:“这儿是长公主府?” “世子在府里,苏姑娘请。”那婆子躬身做请。 苏瑾妍举步跟上,内心有丝紊乱,是长公主要见自己? 公主府修葺奢华,处处皆是雕梁画栋,宫灯红穗在廊下摇曳穿过花园,路至通北的弯曲游廊,听得西边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七妹!” 苏瑾妍转身,只见苏晏站在山石旁,一身白袍学子装,身边亦站了个同龄少年。她的眉宇漫上费解,好奇道:“三哥哥?” 那二人走近,苏瑾妍身旁的婢子早已行礼,“二少爷。” 闻言,苏瑾妍微微欠身。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儿?”苏晏十分诧异,瞧她这阵势,还是特地去见人的? “我……” 苏晏有些日子没有回府,自然不太清楚她同萧寒之间到底如何。苏瑾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她来探望萧寒,还是长公主派人接她过来? 才想着,苏晏对身旁的人就介绍道:“萧安,这是我亲妹妹,瑾妍。” “七妹,这是国公府的二少爷,你哥哥我的好友。” 苏瑾妍再次福身见礼,面色和善,哥哥同他交好的事并不陌生。 萧安和苏晏着的是一般衣袍,想来都是才同贵翼学堂离开。此处见到苏瑾妍,心中却是了然几分,客气地作揖见过,“苏姑娘。” 苏晏似是到什么,拉了拉苏瑾妍的衣袖往旁边站去,压低了声询问道“妹妹,二哥说俞府二少爷告诉他,称你马上就要嫁去东平侯府,可是真的?” “哥,没有的事。祖母应了,会将这亲事给退了。” 苏晏微微皱了皱眉,好奇地又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难不成你和萧家大少爷真的……” “苏姑娘,长公主还在等您。” 听到催促,苏晏只能让她离开,还叮嘱了几声小心。望着妹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苏晏的眸中尽是担忧。 旁边萧安见了,凑前道:“瞧,我就说上回我没听岔,大伯母正为大哥亲事愁着呢,“萧夫人再怎样愁,如何跟我家七妹扯上关系了?” 萧安笑了笑,“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可你想想刚才的事,我大哥是站在我的内侧,那人一定是蓄意的!” “那长公主唤七妹过去,岂不是会为难她?”苏晏大惊。 寝殿外的栏杆旁立着个上了年纪手拿拂尘的公公,见到跟在婆子后的苏瑾妍,迎上前就道:“苏姑娘·请随奴才进去。” 长公主年过五旬,发丝却依旧乌黑,只有鬓角处露出几缕华发。凤钗玉簪,葫芦刻丝的锦绣华服上·几枚玲珑玉扣显得剔透明亮。她放下手中的青玉茶盏,斜长精明的眼眸在眼前少女的身上打转,低沉道:“抬起头来。” 苏瑾妍依言抬眸,面露恭敬,尤带几分彷徨。 “你跟寒儿是何时认识的,怎样认识的?” “回长公主,是去年在妙-仁庵内相识。”苏瑾妍可不认为她真的不知晓自己同萧寒之间是如何相遇·说不准连期间相处联系的事也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故而根本不打算遮掩。 长公主凤眸微眯,心想这女孩倒是诚实,回话不慌乱。 “听说,你之前和东平侯府的世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复又端起玉盏,搁在唇边,目光上扬,带着几分逼人的犀利。 苏瑾妍没有垂眸·细语回道:“回公主话,这等大事,皆是家中长辈做主。” “身为儿女·婚姻大事听从长辈,是个懂规矩的。”长公主意味深长地说完,又凝眸道:“不过,我听寒儿说,你与他私交甚密?” 私交甚密······苏瑾妍心中一个咯噔,屈膝跪下道:“虽有往来,却诚然以友相交。” 长公主端量着跪得笔直的苏瑾妍,沉默片刻。 殿外传来小厮的唤声,早前引路的那名公公走到外面。片刻后回来,对长公主哈腰禀道:“公主·世子爷听说苏姑娘在这,遣了明川过来。” 长公主眯眼一会,复摆手道:“李六,你领她过去吧~” 未曾想长公主会允许自己见萧寒,苏瑾妍有些微讶。 萧寒在离寝殿不远处的鸣秋堂中,着了中衣躺在床上·右臂手肘上微微鼓起,白色的绫衣隐隐还渗出殷红。左手举着书看,听到门口动静才抬头,见到苏瑾妍笑了道:“你来啦,快进来。” “世子爷,奴才就先回去了。” 萧寒望着李六,颔首道:“你回去,告诉祖母,我没有大碍。” “奴才省得。” 明川也被打发了下去。 屋子里瞬时就剩下苏瑾妍和萧寒,床上的人见她站在屋子中央,招手轻问道:“祖母没有为难你吧?” 苏瑾妍摇了摇头,“没有,就问了几句话。” 萧寒似有恼意,拧眉道:“我不知晓妯会寻你。” “没事的。”苏瑾妍浅笑,跟着关切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受了伤?” 长公主虽只问了她几言,但显然是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或许在她看来,自己接近萧寒,会是因为他的身份和萧家的地位。无论如何,萧家长者已经过问,她再面对萧寒的时候,心中多了份别扭,和尴苏瑾妍的询问,萧寒却没有立即作答,脸上露出抹不寻常的红色。 苏瑾妍走近两步,想起他受伤,长公主特地见自己,不禁试探性地问道:“和我有关?” “其实真没大碍,皮肉之伤。”萧寒似乎不欲多谈。 苏瑾妍却是继续深问。 后者咽了咽唾液,低声道回:“清早贵翼学堂那有场射箭的比赛,我跟在二弟身旁凑个热闹,不小心被旁人的箭擦伤了而已。” “谁擦伤的?” 萧寒对上她满含认真的眼神,不自然地就答了出来,“是俞家世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喂药 “是他?” 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双掩不住盛怒的眼眸,本该温儒文雅的他,竟是做出这等故意伤人的事。东平侯府同萧国公府的关系紧张敏感,俞恒向来稳重,不该如此。 难以否认,苏瑾妍有些受宠若惊,可反应过来,更多的则是讽刺。面对床上躺着的萧寒,心中徒然涌出愧疚,自己好似真的给他招了不少麻烦。若不是被卷进自己的生活,他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一时间,早前的顾虑退去。她近了床前,盯着他右边的胳膊就问道:“伤的重吗?” 对上她满是关怀的容色,萧寒觉得内心的柔处似被人轻轻拂过,那阵酥麻喜悦来得莫名,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他不禁避开了视线,摇头道:“不重,真没什么事。偏是二弟紧张,非惊动了祖母,我这才只能关在屋里。” 苏瑾妍望着他,半晌没眨眼。 萧寒察觉,坐直了身似是急于表现他没事,硬着就弯起胳膊,口中还嚷道:“瞧,真没······”话没说完,眉头却是紧了起来。 苏瑾妍连忙上前,扶过他的手臂就直言埋怨道:“明知有伤你还动,若再流血了可怎么办?” “我又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书生,没那般脆弱。”虽然很乐闻她这种细柔关怀的话,但萧寒觉得她将自己想得太弱了。他可不是那些动不动就倒下的男儿,亦不知为何就产生了一股冲动,掀了被子道:“他们都将我当病人守着,着实闷得慌。 若真只是擦伤,直接包扎了养两日,并不用卧床这般严重。瞧这架势,动一下他都忍不住变色,可不是小伤。见他想要下床,心中的担忧混着内疚苏瑾妍冷言道:“萧寒,你给我躺着,受了伤脾气还这么倔,非要人担心不安吗?” 萧寒才侧身就被苏瑾妍又按了回去见她沉脸严肃的模样,突然就笑了出来,“你这口气,都快赶上我母亲了。” “我、我哪有?”苏瑾妍被说的窘迫,横扫了他一眼。 适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婢子,福身将装着双鱼戏莲白瓷药碗的托盘放下轻道:“少爷,这是方熬好的药,您趁热喝了吧。” 萧寒刚躺回被窝,望着眼前黑乎乎的药汁,立即落了脸色道:“红缨,先撤下去,等午后再用。” 苏瑾妍已经站到了旁处,见红缨端着药碗都凑到了他跟前后者却还只是一副难色,心中揣测起:难不成他还怕喝药? 她这还真是猜准了。红缨闻言并无动作,反倒是说道:“少爷您别为难婢子了。这是李太医开的药,长公主特地吩咐了要您服下。便是拖到午后,这还是躲不了的。” 萧寒面色越发铁青,瞥了眼正忍着笑意的苏瑾妍,重重瞪了眼红缨,没好气地拉长了音道:“本少爷又不是不喝,你搁着吧。” 红缨哪曾意识到自己的话是短了他的面子,颇为担忧地回道:“少爷,长公主让您在这儿养伤,便是监督你喝药来着。箭头虽拔出来了但失了那么多的血,您还是快将这药喝了吧?”说着勺了药送到萧寒唇边。 此时苏瑾妍没有再笑,只是心中微惊。拔了箭头? 果真不只是擦伤! 说不准还伤及经脉,怪不得他方才连抬手臂都困难。 “我知道了,你先放着,我等凉了再喝!”萧寒注意到那站着的人似是浑身一僵又担心红缨继续絮叨下去,连目光都充满了寒意。 红缨不由征然,在他的怒视下将药碗摆在床头的红木矮脚案几上,人却是不愿离开。 萧寒便催道:“你先下去。” 红缨是他身边的大丫鬟,关系好处得融洽,向来也熟知他脾性,她笃定自己前脚离开屋子,少爷便会将药给倒了。年前一次风寒,送进去的药全倒向了窗外,差点将好好的红梅染成了墨梅。 于是,她直了直身,语气坚定道:“奴婢收拾了药碗再退下。” 萧寒不禁烦躁了起来,威瞪她都没用?这红缨,就非得尽表现些让自己没面子的事吗?想喝上两声,又顾忌苏瑾妍在场。这场景,不就是跟小孩子闹性子不喝药吗? 很没面子的! 就在这时,苏瑾妍往前走了几步,“红缨姑娘,你先下去吧,我会看着世子爷将药服了的。” 红缨对这位苏姑娘并不陌生,紫苑曾是同她一起当差的。可那日主子突然安排她去了苏家,而后每日将关于她的消息传回来。心知自家主子对她的重视,面色亦恭敬不少,犹豫道:“那苏姑娘,这药就麻烦您了。 目光落在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上,红缨还是忍不住前倾了身子小声道:“我家世子打小就怕喝药,稍不留神就往花瓶窗外倒,请姑娘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 苏瑾妍忍俊不禁。 “红缨,嘀咕什么呢,爷我是那些胆小怯懦的人吗?”萧寒的声中带着丝丝警告,连眉毛都竖了起来。 红缨立即摇头,似哄似讨好地回道:“爷您仔细服药,奴婢告退。” 苏瑾妍笑意更甚,萧寒却闷得紧,心里想道:不就是喝药吗,又死不了人! 他却没意识到,从前旁人用这话劝他,可从来都置之不理,此时却在自劝。身子歪着,仲出左手就要去端药,因为不能压到右边胳膊,动作起来十分吃力。 苏瑾妍举步过去,将药碗端在手中,极是自然地在他床沿上坐下,望着他尴尬的面色,调侃道:“原来萧世子不怕疼不怕流血,却怕喝药啊?” 萧寒原本由失血而面色苍白,方才被红缨是气得铁青,此时又因被人当面看穿讷涩而涨红,最后无奈,却似是和苏瑾妍犟上了,把脸往里一侧,竟是不理会她。 苏瑾妍从来没有想象过萧寒会有这般孩性的一面,舒着眉梢,勺了药吹了吹递过去,柔声道:“好了,我不打趣你,趁热快喝了吧。” 萧寒余光瞥到她宛如白玉的纤手,端着药碗凑前,身子缓缓就直坐了起来。 “怕苦?不如我让红缨取了蜜饯来?”苏瑾妍一脸柔腻。 萧寒讪色更浓,“本少爷又不是你们姑娘家,喝药还要哄的!”说着张口就含着勺子将药咽了下去。 动作太急,猛地一阵咳嗽,身子方仰就打翻了苏瑾妍左手里的药碗。瞬时药汁四散,迅速晕开在被面,染脏了他的白色中衣。 苏瑾妍慌乱起身,将碗勺搁在几上,匆匆就取了帕子上前擦拭,口中担心着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将被子往下掀了掀,慌乱想将他胸口衣上的药渍抹去。 他却早已抓起她的左手,“你是不是被烫着了?” 苏瑾妍抬眸,一时间、四目相望。 “咳咳!” 门口传来低沉的干咳声,打破了内室的平静。 苏瑾妍侧首,萧寒的目光亦投过去,瞬间面色一白,松了她的手满脸窘色紧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表白 背光而立的男子面容严肃,目光射向锦衾凌乱的床帏内,案锁在被闪电般松开还揪着沾污素帕的玉手上,向来俊逸噙笑的他滞在门槛处,有种咄咄逼人的恼意。 “表哥。”萧寒轻唤出声,透着几分窘然。 苏瑾妍立起身,瞟了眼被药渍染脏的萧寒,取过碗勺轻道:“我去唤红缨过来服侍你,再重新端碗药来。”跟着垂首就退向门口,至旬好身旁的时候欠了欠身。 这番光景,真如小妻子伺候受伤的丈夫,待见到外客便退了下去。那说话的语调、微躲的眸子和急于离开的凌步,格外刺眼、格外阄心。旬好收回锁在那抹丽影上的目光,跨进寝屋,朝床前走去。 萧寒正费力地将渗了药汁的被子往旁边抖去,意识到那脚步接近,也不抬头,只觉得脸上烧热。 “听说你被东平侯世子的箭射伤了?”话音平平,听不出波澜。 萧寒这才抬眸,眼神却不敢直视对方,轻回道:“劳表哥特地过来,不碍事的。” “她怎么会在这?” 终于还是问了······萧寒压下那份莫名的心虚,用自认为平静的声音说道:“祖母让人接来的,早前我也不知。” “怎么会惊动了外祖母?”旬好问着,眉头微皱。 萧寒便答道:“我被俞家世子所伤,总有无事生非的人,传出些谣言,祖母许是听着就误会了。”边说边仔细观察起对方神色。 旬好扯了扯嘴角,颇是认真地望着他就道:“既是谣言、是误会,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数。” 萧寒后背微僵,透着虚弱的面色又白了三分。 正说着,红缨端了药站在门口,“大爷?” 萧寒本就觉得气氛凝重,“进屋吧~” “殿下。” 红缨是认识旬好的,行了礼放下托盘紧跟着去衣柜那取了干净的衣裳和床单。 旬好负手道:“我出去透个气。” 走出萧寒的屋子,听到后面的房门被合上,旬好的目光扫向庭院中,见她侧坐在了西面的游廊下提步就走了过去。 苏瑾妍起身,微有拘谨地行了礼。 “怎么这样客气?”旬好问着,示意她继续坐下。 他在她身侧坐定,感受到她身上的那份生疏远离,缓声道:“以前我们怎么处,现在还那样处。” “这儿是长公主府。”苏瑾妍绞了手指,没有往他。 身后绿丛因风发出“沙沙”的枝叶摇摆声显得四周分外静谧。 “原是我让寒弟替我担着,他今日受伤,我知道你心里布满内疚和歉意,但终究男女有别。你今儿在这里侍奉汤药,今后传扬出去,别人许就真当了回事。” 旬好的话中夹着丝不悦,透着分警告。 苏瑾妍不禁有些恼意,她当萧寒是朋友见他如此有愧疚有歉意,但更多的却是担心。她从未曾想过有一日她的感情需要利用别人遮掩,且还是好友。若真是见不得光不如不要! “别人怎样想,岂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我和俞家世子的亲事早晚会解除,跟旁人都没干系的。我本就不是恪守陈规的女子,亦达不到你想象中那些名门闺秀的修养。” 听出了她话中深意,旬好不悦道:“你这是否认同我的关系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苏瑾妍突然侧首,吟吟反问。 旬好微顿,是啊······他们是什么关系?自己好似从来没有表露过什么。她说这些,可是在恼自己?于是,他伸手向她,“瑾妍我以为我的心意,你明白的。” 对上他深情炙热的目光,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摆动,带了几分俏皮。然那张娇嫩的容颜上依旧布满了懵懂,“你对我的帮助我很感谢。” “就这样?”旬好倏地站起。 苏瑾妍亦跟着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周边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廊下瞬时安静。他紧紧的望着她,似是极其期盼她下一秒能改口,但对方只是垂头伫立,额前的碎发将她的表情敛去,显得是那般神秘。 他突然生了烦躁,微提了音道:“我不要你的感谢!” 苏瑾妍抬头,撞进那如深潭般的眼眸里,心中亦乱了几分。只是还不待她回答的时候,手臂一紧,跟着就跌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她慌乱地挣了挣,那人臂上的力道却又紧了三分。 “瑾妍,不要逃避我,正视你的感情。想一想,心中真的没有我吗?”旬好似诱似哄的声音响在她的耳旁。 苏瑾妍颇感无力,仲手在他肩上推了推,“我们不可能的。”口中这般说着,脑海里却无法制止地闪过和他的点点滴滴,花灯旁、桃花林、还有客栈内破门而入,语音调侃却满含关心的眼眸…… 旬好闻言,却轻笑了出来,愉快道:“瞧,因我产生的涟漪,你自己都不能否认。既然我有情,你有意,何必还拘着束着?”说着另一只手臂就搭上她的腰际。 “我……”苏瑾妍的手慢慢垂下。 她总是这样,永远做不到真正的理智。明知不该动的心思、明知不能有的感情,越是压抑却越是强烈。纵使她百般不愿承认那份悸动,纵使千次告知自己说不能和他有所瓜葛,但·`···· 旬好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用力搂紧了她,右手按在她的脑后,柔声喃喃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苏瑾妍心慌意乱,早不知该如何思想。 “听说你家长辈去东平侯府退亲了,这事我会处理,你不要担心。”旬好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安抚,苏瑾妍轻轻嗯了一声。 旬好摸了摸她的发,再次轻柔道:“瑾妍,我喜欢你,不要再躲着我。”跟着似怕她又说出什么恼他的话,忙续道:“别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有我呢!” 苏瑾妍闭眼,又应了一声。 旬好心情大霁,手抚在她的后背,心里竟是无比满足。原来她等的不过是自己一声告白,不过只是要一个确定。心中安稳了,忆起方才的场景,忍不住就告诫般道:“你方才坐在寒弟的床沿边,举止可是亲密。” 苏瑾妍莞尔,“他胳膊受了伤,不好服药。” “自有婢子服侍,你又不是丫鬟。”他的语锋一转,霸道道:“下次不准再那般!” 这样命令的吩咐,苏瑾妍心中是抵触的。但转念想想,他不过是因为在乎自己,所以才如此紧张。这般理解,那份心底的不快也就被压下,没有出言反驳。 主卧那,萧寒立在窗处,望着绿影后相拥的人影,心被揪地生疼。原先的一瞬,竟真只是他的错觉,那双同样和他一般迷离的妙-目中,对自己真的只有感激和歉意? 想着想着,唇角处苦涩无边蔓延。萧寒,你何时成了那般见异思迁的人了,本就是应表哥托付,难不成还真陷进去了?这不该是自己招惹的感情。心中如此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但那份失落和心疼却来得这般浓烈,右臂垂着,左手早就握成了紧拳。 “少爷,您还是去床上歇着吧。”红缨铺好了床褥,将被药汁染脏了的床单同主子换下来的衣裳搁在椅子上,复又端起温烫的药碗,“您的药每回都得多熬上一份,爷何时才能…···” 话还没唠叨完,走到她身边的萧寒左手一伸,竟是直接一口将药喝完。 红缨双目睁得大大,一脸不可思议。 萧寒将空碗递给他,径自走到床边,冷冷道:“出去吧。” 红缨自是察觉到他身上的那份不悦,心中有些纳闷,方才还好好的,同苏姑娘有说有笑,此时怎的突然就变了脸?然这个时候却不是能说笑的,她应声复端起托盘,跟着卷起那些脏污的衣单就准备退出去。 往前走了几步,已经重新躺上床的萧寒突然出声道:“等一下。 红缨不解地转身。 萧寒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那件白色绫衣上,“那衣裳搁下。” 红缨低了低头,“爷,奴婢拿下去让人清洗了再送回来。” 萧寒却坚持道:“我让你放下!”已是命令的语气。 红缨不敢再耽误,主子心情好的时候说什么话都可以,便是玩笑打趣几声也无妨,但心情不好的时刻是绝对不能拗着他的。把那衣裳搁在了圆桌的凳上,见到主子那莫名复杂的目光,红缨再次欠身道:“奴婢告退。” 萧寒点了点头,添道:“我累了想休息,谁都别进来打扰。” 红缨一愣,外面可还有两位客人呢。一位身份高贵,若要进来她怎么敢拦?另一位则是长公主特地请来的,方才不是也处的挺高兴吗?当然这些只是红缨心里在嘀咕,面上规规矩矩应了是。 “吱”,房门合上的声音。 苏瑾妍立即推开了旬好,后者也顺势松开,见她往旁边移了一步,似是要保持距离,则轻笑了笑。那旁的人听到笑声,双耳一红,含嗔带怒地就扫了他一眼。 旬好心情愈发的好,眸中尽是柔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摇摆 虽裹着被子面朝内壁,但萧寒根本没有睡意,外面已然恢安静。侧躺着的他显得格外焦躁,苦于右臂伤疼,不好翻身,时而平躺时而内侧的动作,重复半晌后终于坐起身。 三月底的天,本该神清气爽,此时却闷热难耐。后背处的衣裳贴着肌肤,亦不知因何生了股不耐,萧寒对外嚷唤道:“红缨!” 红缨推门而入,望着垂首半坐在床上的少年,应声道:“爷这么快醒了,可是饿了想进食?” “爷要沐浴。” 红缨面容微征,关切提醒道:“您的胳膊还伤着,太医嘱咐了不能沾水,不如奴婢为您擦身吧?” “这等私物事,爷何时要你们伺候过?!”萧寒心里闷闷然,语气极为不佳,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外面。 大家世族的少爷格外注重修养,便是生气发怒亦保持着从容风范。红缨头一回见主子这般语冲,似是在同人置气,察觉到他目光落向外面,径自揣测了便上前道:“爷是想见苏姑娘,可需奴婢去请来?” 萧寒微霜的面容染红了几分,顷刻恼道:“谁说我想见她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但回味了红缨的话,忙又问道:“她还没回苏府?” 红缨见主子口是心非,轻笑了端茶上前,“回爷的话,没呢,长公主留下了她,已经让人知会苏府了。”提到这亦想到另外一事,故不等对方有反应便接道:“对了,爷,紫苑传了消息回来。 萧寒原还真有些口干,左手才接过茶盏突闻这话便抬首,“可是苏家老太太去东平侯府退亲的事有了结果?” “爷真是一猜便中。”红缨知晓,关于苏七姑娘的事,自家主子都格外上心,脸上的笑容难免深了些“听说东平侯府不愿退亲,还扬言下月初八花轿会准时上门。” 萧寒手中的茶盏顿在唇边,眉间有些担忧。 “奴婢方才听菊桃说,长公主备车架去了东平侯府。” 萧寒颇为惊讶纳闷道:“咱们家和俞府没有往来,祖母亦不喜欢周旋走动,怎的突然要过去?” “长公主视少爷为心头肉,哪容您受旁人欺负?”红缨的话中亦透着分不平,察觉到萧寒面色不好,试探性地又凑前道:“爷,长公主留下苏姑娘不就是间接允了您和她的事吗?” 萧寒瞥到她一脸欢喜,说的好似就如真的一般,心中难免又堵了起来,冷语道:“你何时这般多话了。” 祖母留下她,根本就不是这层意思,只是想借此打东平侯府的颜面罢了。他被俞恒射伤,当时场内人一句比赛误伤含糊过去。自家若是以此为由存心刁难,便显得没有容人之度。但得了风声的人总会议论说俞恒是因为她才故意那么做,而自己受伤,祖母将她接来照顾自己不就等同扇了俞恒一个巴掌吗? 他会沦为旁人的笑柄。 虽说自己是不介意和她传出些什么,但她会介意。萧寒目光微暗,低声吩咐道:“让紫苑安生留在苏府,不必再传消息回来了。” 红缨点了点头,仍有费解道:“若苏姑娘回去了呢?” 萧寒想了想,自嘲轻道:“亦不必每日再回禀,除非她有事。” “是。” 总觉得主子很不对劲,红缨不敢再多言,见他没有其他吩咐才点头退到外面。 苏瑾妍被安排住在挽香居,同萧寒所处的盛华阁相邻离长公主的寝殿亦不远。面对奢华布置的房间,她坐蓐针毡,长公主为何要留下自己? 茉莉端了个朱红漆托盘从外走进,将点心摆上,喜笑颜开道:“姑娘,公主府的点心就是同外面的不一样您快尝尝。”她知晓,自家主子最爱美食。 苏瑾妍兴致乏乏,抬头迷茫道:“茉莉,你说长公主为何要将我留下来?” 茉莉笑得灿烂,抱着托盘就走到苏瑾妍身侧,眯眼回道:“自然是因为世子爷啦,奴婢瞧长公主是有意让您做她的孙媳妇呢~” 苏瑾妍一阵窘迫,瞪了她斥道:“这儿不是家里,你别再口无遮拦的!” “可不就是这样吗?”茉莉直言,丝毫没有顾忌,“方才在盛华阁的卧房门口,奴婢瞧姑娘喂他服药,还是头一回见您那般小心翼翼的。为了让世子吃药,又是哄他又是激他……而世子望您的眼神,柔得都快……” “茉莉,休得胡说!”苏瑾妍低喝制止。 茉莉规矩站直,口中却还是嘀咕不停,“姑娘您这是当局者迷,方才那画面,奴婢瞧得温馨。便是红缨都喃着说他家主子痴了······”抬眸觑了眼苏瑾妍,见她眉色复杂,索性一股脑地说道:“您和世子一起时很高兴,奴婢都许久不见您笑得这般欢……反正奴婢觉得,您嫁给他比嫁给俞世子要好……” 若不是后来红缨拉着自己离开,茉莉还真想继续看下去。 “方才,是那样吗?” 茉莉点头,肯定道:“是的,姑娘。 对视的一瞬,她亦心跳得厉害,甚至还察觉到了莫名的情愫。那般专注的目光,她不免呆滞,可他心里有着的不是岳绾绾吗?思及此,苏瑾妍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想。 茉莉她们站在外面,能瞧清个什么情形? 再且,还有旬好······她不该生其他心思。萧寒是因为旬好的托付才同母亲提亲,自己和他是朋友嘛,相处地愉悦轻松又有什么不对? 茉莉却是满脸欢喜,“姑娘,等到您嫁进了国公府,家里的姑娘一定会羡慕的,尤其是三姑娘。” 苏瑾妍回神,抬眸反问道:“哦,为何是三姐?” 茉莉的面上则带了几分轻蔑,理所当然地说道:“自打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成亲后,三姑娘头年还规矩,但最近的两年,您瞧她,待曹夫人比待咱们太太还殷勤。还有,往日在府上知书达理、恪守规矩,但有哪个亲家姑娘总住到姐夫家去的? 奴婢当初瞅着就觉得不对劲,便是她同大姑奶奶姐妹情分好,可也恁地不顾分寸了。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一直觊觎大姑爷,对大姑奶奶下药使她不孕,是想取而代之。前阵子您和东平侯府的亲事才传出来,她便私会俞世子。三姑娘准是见侯府高门,想攀着做世子夫人。” 茉莉越说越激昂,望着苏瑾妍更是得意道:“若是她知道姑娘和萧世子的事,而他又待您这般好,准能嫉妒。” 茉莉原就不是安静的性子,素来对苏瑾妤也没有好感。苏瑾妍没有责怪她,只是在心中诧然,原来从来苏瑾妤就表现得极明显,倒真是自己没有发觉。 “对了,听说萧世子昏睡了半下午,姑娘要不要去看看他?” 听得她的怂恿,直以为自己和萧寒真有些什么似的,苏瑾妍正色道:“没有那回事,方才的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别到处嚷着。” “可姑娘您不喜欢世子爷吗?”茉莉满脸不信。 苏瑾妍没有作答。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红缨出现在门口,朝苏瑾妍行了礼唤道:“苏姑娘。” 苏瑾妍耳边还回响着方才茉莉的话:萧世子昏睡了半下午···…,此时红缨过来,难道是真的出事了?据说被利器所伤极有可能发炎恶化,她倏地立起身,担忧紧张道:“怎么了,可是萧寒,呃、可是你家主子出了事?” 红缨见苏瑾妍如此关心自家主子,那不经意露出的慌色、喊出的名字是如此顺口,心中更添了几分亲近。她走近回道:“不是的,苏姑娘,我家世子身子无碍。” “哦。”苏瑾妍心中一定,重新坐下,但听得红缨“只是”二字,目光忙又射过去,“可是什么?” “只是我家世子不知为何,情绪怪怪的,有些反常。早前因为方拔出利箭,爷说难受便没有用午膳,可到现在,他还没······”红缨说着焦急地低声请求道:“奴婢想请您去劝劝爷。” “我去?”苏瑾妍指着自己反问。 红缨重重点头,“爷早前如何都不愿喝药,经您一劝便干脆地全服下了。奴婢方才进屋,爷好似没歇息好,心情也不佳。姑娘们都在国公府,奴婢斗胆请苏姑娘过去陪陪爷。” 苏瑾妍有些犹豫,不知为何,茉莉方才的话在脑中格外的清晰。 “姑娘,红缨姑娘都来请了,您就过去瞧瞧世子吧?”茉莉竟是帮腔。 苏瑾妍微恼地望了她一眼,对于红缨所说萧寒的情况,自己是担心的。但隐约的,她又明白了什么,故而有些怯于面对他。 为何会有这般的心绪? “苏姑娘?” 红缨有些急躁,难不成只是自家世子有心? 往前两步,轻轻拉了拉苏瑾妍的衣袖,“苏姑娘,我家世子性子向来执拗,奴婢还真担心他一人关在屋里,闷出病来。您是不知晓,那伤口有多深,虚弱着身子还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吧~” 听到红缨提到萧寒伤口颇深的时候,苏瑾妍竟是眉间一跳,刻不容缓地想去看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面对 长公主府又赶到这儿。待看到穆雪欢在盛华阁里,不过就说她几句却不想招来三夫人,最后惹得自己反被表哥赶出来。 得知这隔壁住了侍郎府的姑娘,又忆起外面的传言,心中慌急过来。殊不知她却是如此的目中无人,还敢承认和自己一般目的,难道她也想嫁给表哥? 这怎么可以?! “你不准进去,你回家去!”裘思宁上前一把抓住苏瑾妍的胳膊,“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礼义廉耻,这么不明不白住到别人家里来,难道就是你们苏家的教养?我告诉你,你不准贴着我表哥,他不会喜欢你的!” “裘思宁!” 苏瑾妍才反手将她甩开,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院门处就传来萧寒的喝声。 他披了件墨绿宽袍,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推开红缨的搀扶,先是满含担忧地望向苏瑾妍,跟着才瞪向裘思宁。后者先是缩了缩脑袋,跟着欢快地跑过去,讨好般地说道:“表哥,你怎么出来了?”极是自然地想攀上他的胳膊。 萧寒抖了抖想甩开,却触痛了早前的伤口,眼神闪过痛色。 “爷?”红缨轻呼。 苏瑾妍下了台阶走去。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红缨,你带她出府。” 红缨有些不放心萧寒,犹豫了下才对裘思宁请道:“表姑娘,奴婢送您出去。” “表哥,我特地过来,连个晚膳都没用你就遣我回去了呀?”裘思宁一脸郁闷,语调撒娇道:“我不过是关心你,你还凶我。” 萧寒苍白的脸上更显不耐,红缨见状忙道:“少爷身子不爽要休息,奴婢送表姑娘去对面的府邸见大夫人吧?” “姑姑不在府里,进宫去了。”裘思宁不见方才气焰,低头轻声软语,“为什么她能在这里陪着你,我却不可以?表哥,我也要在这住几天。你受了伤,我留下照顾你。” 还是因为那女人伤的! 注意到她投来的厌弃目光,苏瑾妍上前道:“裘姑娘,虽说我没有过人的才识,但从小也读了些四书的。今日我过府为客,长公主留我小住,那我便是这儿的客人。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惹得你莫名大呼小叫了番,大家唤您表姑娘,莫不是你要尽地主之谊?”嘴角微扬。 裘思宁气得脸色一青,自己不过是大夫人的侄女,在国公府里仗着她的关系还能吩咐指令。可这长公主府,她却没有那个资格。而她口口声声强调着她是客人,自己若是再为难,岂不是打了长公主的面子? 但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去? “你想留下,等祖母回来,自己找她便是。”萧寒没好气地说完,又给红缨使了个眼色。 后者上前催促,裘思宁还是不愿离开,眼珠子转着寻思各种理由。 “才进来就闹得鸡犬不宁,回来我看你怎么向祖母解释?” 裘思宁身子微颤,长公主不喜欢自己,再留下岂不是找教训?当下不敢迟疑,跟着红缨就离开,只是走到门外还转身瞪了眼苏瑾妍。 萧寒的双唇毫无血色,轻轻动了动,声音轻缓中透着疲倦,“不好意思,她就这性子,让你受委屈了。” 苏瑾妍摇了摇头,主动上前扶了他道:“我陪你回房。” 萧寒没有拒绝。 萧寒重新半躺在床上,苏瑾妍为他盖上的被子,柔声问道:“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下床来?” 萧寒不答反道,“表妹她自小被我舅母宠坏了,对三婶都能不敬,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望了望眼前站着的她,他一脸抱歉。 苏瑾妍有些心神不宁,她还在想茉莉的那番话。她不傻,不会看不出萧寒这是在维护自己。 “瑾妍,我没什么事了,你回去休息吧。”那人提醒的话语还萦绕在耳旁,萧寒低下头,将眸中的黯淡掩下。 苏瑾妍极不喜欢这种迷茫无措,和旬好一起的感觉便如前世初识俞恒,是放不下又惦记着,但真当面对他的时候,总有种潜意识里的小心谨慎。而和萧寒一道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在乎,随意、自然,不必担心因为某个举止而使他生出不快。 她朝茉莉使了个往外的眼色。 察觉她没有离开,反倒是挥推了婢子,萧寒抬眸望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欣喜。 苏瑾妍看得真切,闭了闭眼终是朝他问道:“萧寒,你、你还喜欢她吗?” 第一百四十章 相悦 气般的声音,却透着几分愉悦。 “真是两情相悦,我也不会来和你说这番话了。”此时的她,分外心安。 隔着衣裳这样感受她的存在,萧寒嘴角翘起,只是想到早前的郁闷,“既然不是那样的关系,今后不好再那样了。” “我会和他说明白的。”苏瑾妍语气郑重。 明明彼此都有意,一个在乎着从前的岳姑娘,一个顾忌着旬好,竟是谁都没有表露。此时说明白了心中畅快,她亦没有再问早前的问题。 那是他的过去,初时美好的恋情,如何能朝夕便忘? 她曾经以为,他的心里永远都只会有岳绾绾。或许此时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心底亦有矛盾,也可能会对那份感情感到自责内疚,但已经接纳了自己,又何必再非逼着他要一个答案? 说不出口,是不想违心,亦不想欺骗自己。 岳绾绾都进宫去了,之前的记忆再美好再深刻,对她都构不成任何威胁。难道今后,自己不能给他更好的画面? 没有必要和一个过去的人相争! 苏瑾妍回神过来,抬头却对上他满是欢喜含情的深眸,双耳不禁一热,收回了胳膊道:“你的伤口怎么样,可还疼了?” “阿妍,你怎么也羞了?” 苏瑾妍恼讷,嗔他一眼想回他句“自己是女孩子”,但想到方才的主动问话便只得咬了咬唇。若真道了那话,指不定还被他看成矫情。 倏然,她立起了身。 萧寒直起身,微仰着看她,“你恼了?我以为阿妍不会这般小气的。”确认了感情后的他再无顾忌,说话都随性不拘,俊朗的面庞上总带着喜意。 后者没好气地望他,“我还以为这种事不该是我先开口的呢~” 提到这个,萧寒便尴尬了,歉意道:“我真以为你心里的人是表哥,如果说了你今后不理我,怎么办?”心生怜惜,纵使她性子再不拘小节,可这等事,总不该她主动。 左手指了指床边,“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苏瑾妍踱步走近,方坐下便听得他期待的话声传来,“阿妍,这几日你会在这陪我对不对?” “嗯。” 苏瑾妍低首应声,此时的她完全不顾早前还堤防着苏瑾妤这几日会有所行动,只念着长公主不潜自己回府,自然就能在这儿照顾受伤的“这伤,可真是值。” 萧寒突然笑了起来,苏瑾妍瞧着如此的他,竟觉得有些憨。 “阿妍,那个,东平侯府不肯退亲。” 苏瑾妍先是一愣,紧跟着道:“是紫苑传回来的消息?” 萧寒点了点头,似又担心她着急,忙说道:“我会有法子的,等晚上我就让母亲上你府上提亲。” “别!” 苏瑾妍出言制止,在对方迷茫的目光下解释道:“长公主已经去了东平侯府,你还是别急着让萧夫人提亲的事。”说到此处,脸颊绯“可是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 终于可以底气十足的说这样的话,不再是以朋友的立场,不再是因为表哥。想到旬好,萧寒脸色微讪,他一定会怪自己吧? 她若是也喜欢表哥,那他自不该夺人所爱。可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又怎么可能放手? 真真切切的情意话,苏瑾妍闻之展颜,“你别多想了,不会有事的。” 让她想想,为何正值中年的东平侯会突然逝世? 旬好说他有法子,他···`··要制止红事,便是用白事想冲吗? 不、不对! 真是想多了,东平侯是朝中重臣,哪是谁轻易可以除去的?再且,不说她根本没有那样的分量,上辈子自己根本不认识旬好,所以这样的可能不存在。 “阿妍,这事不要表哥插手,咱们的事自己处理。” “好。” 苏瑾妍盈盈一笑,想着便道:“你可有法子,让我再见他一面?”在他的注目下,复又添道:“我想和他说个明白,不要误了他。” 既然都已经确定了,那便得趁早跟旬好解释清楚,否则造成更深的误会就不好了。 “见他······”萧寒有些犹豫,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阿妍,其实你还不知晓表哥的性子,我担心他不会就此松手。” “可将话说了开来,我心无愧。” 见她立场如此分明,萧寒认同地点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94iancw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真心不会写男女感情戏啊,写得好纠结、好忐忑······肿么有种摧残人的感觉呢?偶家萧哥哥都转性了,青涩男孩啊。咳咳,大家且将就着看看吧……(我真的是他的亲妈!)谢谢飞你一刻死、勇猛者和我是小飘飘(两张)的粉红票突闻此话,萧寒猛地抬头,怔怔地望向苏瑾妍,似彷且徨。 对上他略有呆愣的目光,苏瑾妍抿了抿唇,低语道:“萧寒,有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我讨厌那种半猜半疑的感觉。若、若真是我会错了意,也请你明明白白告知我,省得……”扰的人心神不安。 目光炯炯地望着眼前苍白的少年,将他的震惊与诧然,还有那闪过的几分窘迫都收入眼底。苏瑾妍认真地等待他回答,诚如旬好一再强调的,她是不敢动情,但不代表她怯于面对感情。 曾经她喜欢俞恒,从来不会遮遮掩掩,故作腼腆地口是心非,喜欢上了便就是喜欢了。关键是,自己、真的打算今后和旬好在一起了吗? 在挽香居里那么久,她什么都没总觉得心中慌慌的。若说藏了什么心事又说不出来,可想静心却总似被什么绊着。与旬好的那番互动,事后她居然起了悔意、有了不安。 她真的不确定,那到底算不算男女间的感情。等到茉莉提到萧寒,不可否认,她的心似乎完全乱了。 那感觉,太磨人了! 她的意思是这样明显,没有扭捏没有含蓄,直接明了地问自己对她的感情?胳膊上的伤处已经麻木,萧寒亦看得出她眼中的迷茫,心里又岂是平静? 之前他不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如何的感情,见到她有难处便想帮她,听到她议亲总也忍不住询问几声,得到她说并不如意那门亲事的答案时,面色不动心中却蓦然松了口气。 即使外人都以为自己喜欢苏家七姑娘,即使知晓俞恒便是故意伤自己,他却没有要解释这误会的想法·心中亦是不怨不悔。 等到方才,看到她和旬好相拥时,萧寒才发现,其实自己的心里·早就有了她的影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秋阳庵前的第一次相遇,自己集众人目光却独得她淡淡一瞥;或许是华光葡萄架下,她踮脚在石凳上略含惊讶的回眸;还是去年中秋盈月黑巷里,她从箩筐里钻出来满含警惕的瞬间? 他记不清了…… 萧寒的目光越来越柔,却迟迟没有回答。苏瑾妍等了一会,提醒般地唤道:“萧寒?” 他眨了眨眼回神望她,“我……” “我以为你能帮我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喜欢我,原是我误会了。”苏瑾妍垂下了眼眸,心念道:他真的只是因为朋友之交。 苏瑾妍,你可真是自作多情了! 萧寒徒然生出一念,她如此追问,是不是渴望自己能肯定这份情愫?这么说······他眼眸晶亮,轻抬了下右臂却疼地皱眉。 苏瑾妍已然背过身,心头的失落是那般明显·她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才跨出一步,身后就传来急切的唤声:“阿妍!” 苏瑾妍停下脚步。 “你不是……喜欢表哥的吗?”萧寒的语气格外小心。 苏瑾妍先是一滞·跟着转身至他的床前,见到他窘样的目光,盯得萧寒直红起了脸才笑道:“你怎么比我还多顾虑?我问你是否还喜欢岳姑娘,是试探下你对我有没有……省得我直言问了最后大家都尴尬。可我都说到这般地步了,你却还在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话中轻含责怪,又带了几分调侃。萧寒却听明白了她的深意,她既是问了,自然是考虑过旬好的。 “可你们方才······”萧寒出口即止,避开她的目光,竟有些不自在。 苏瑾妍似是明白了什么·凑前问道:“你看到了?” “那红缨说你下午闷闷不乐,不是因为喝了药困倦?”苏瑾妍突然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嚷道:“萧寒,你能不能开口说个话啊!” “是,我见着心里不舒服!” 似赌气的孩子般,萧寒说完迅速地别过脑袋·似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苏瑾妍脸上笑意更甚,在他的床沿坐下,拉了他的衣袖道:“喂,是不是我不提这事,你就永远不说了?” 萧寒往外一侧,突然伸手拉过了她,“你们拥抱了。”透着明显的恼意。 “因为他说了喜欢我。” 苏瑾妍的声音有些轻,低呐道:“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话。他说的那样认真,以至于我都心慌了······”没有挣脱他的手,目光有些朦胧。 她确实是头一回听到那样的告白。 便是今生俞恒执着于自己,可每回强调的总是亲事婚约,提醒自己的亦是即将成为他妻子的身份。 “他说了喜欢你,你就给他抱了?我以为你们两情相悦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难 原以为会在长公主府住上几日,亦盘算着待见到旬好时该-开口。熟料次日清早,苏府便派人过来接他,称是老太太病了。长辈卧疾,身为孙女的她如何还能留在外府? 长公主没有理由留她,亦没有留她的想法,拉着她客气了几句便让人送她出府。 至门口还不及上车,就见红缨提了个鸟笼从斜对面的国公府小跑过来,走到苏瑾妍跟前福身道:“苏姑娘,这鹦哥是大爷吩咐让您带回府,给您解闷的。” 苏瑾妍莞尔,让身后的茉莉接过,跟着含蓄地说了几句让他好好养伤的言语。 车厢内,茉莉盯着那只七彩鹦哥直笑,时不时还小觑着苏瑾妍的神色。 后者察觉,忍不住说道:“你若是喜欢这鹦哥,回去就专门让你照顾。” 茉莉见她说得一本正经,掩手失笑道:“姑娘,奴婢早前还纳闷这鹦哥为何总回来,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你这张快嘴,早晚得给我惹事!” 听到她的提醒,茉莉忙正色回道:“姑娘放心,奴婢懂得分寸,不会多话的。” 其实这鹦哥带回去,谁还能猜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但此时苏瑾妍却顾不得思考这些,她很清楚老太太的想法,昨早上见到萧府的马车,那可是差点就拍手叫好了。此番称病唤自己回去,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至府邸,让茉莉将鹦哥带回院落好生照看,苏瑾妍独身去了老太太那。还没进院子,远远地就瞧见西北拐角处立着两个人影,稍稍接近才发现是阿菊同六姑娘。 饶是她脚步很轻,但依旧惊动了对方。二人回神同她见过,均有几分不自在。六姑娘殷切上前,握了她手道:“哟,七妹回来啦?” 她颔首轻语道:“姐姐是来瞧祖母的?” 六姑娘淡淡睨了眼阿菊,笑着回道:“可不是,昨晚上祖母突然头疼,我想着进去瞧瞧又担心打扰她歇息便招个婢子过来问问情况。” 阿菊再次福了福,一身碧荷色使得她如外面枝梢的柳叶般俏丽。 “哦,还是姐姐有心。”苏瑾妍瞟了眼阿菊,别有深意道:“听说祖母特别喜欢阿菊泡的茶,想来确实是清楚她老人家身子如何了。我记得之前三姐还问过阿菊泡茶的手法呢~” “姑娘过誉了。”阿菊垂首,内心惶惶。 “是七姑娘回府啦,老太太正等着呢。”于妈妈出现在院门口见到苏瑾妍的时候大喜,等注意到另外二人时有些意外,“咦,六姑娘还在这?” 苏瑾妍目光射去,后者面露讪色,推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去。 于妈妈训斥了阿菊几声,便恭敬地请苏瑾妍进院。没有通传,直接打了帘子就进去嘴中还叨着:“七姑娘可回来了,老太太醒来就念着您呢。” 老太太闭目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中透出几分虚弱听到声响后睁了睁眼,摆手让其他人下去。 苏瑾妍有些惊讶,本以为称病只是个借口,谁知还真不适了? 倾身上前,见她想坐起身便主动拿了银丝软枕垫在她身后,关切道:“祖母,您怎么了?” “妍儿,你坐下。”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一双厉眼打量捉摸了半晌,开口问道:“在长公主府里如何?” 苏瑾妍乖巧答话说到自己被安排在萧寒隔壁院落时,察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看不出喜怒。 “妍儿,你可知俞家世子待你的情意?” 怎么突然又扯到俞恒了? 苏瑾妍微阖眼帘,垂首低声地回道:“祖母,孙女不喜欢他的。” “可你早前不还跟我说倾心于他吗?”老太太说出这话似也不等她回答接着问道:“萧家世子可有同你说些什么?” 苏瑾妍突地拿捏不准老太太的心思了,最后怯怯地答道:“早前是祖母想安排孙女嫁去俞府……”极为小心地觑她一眼,又咬唇道:“祖母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未有明言,脸上却尽是不愿。 “你可知昨儿我去东平侯府,俞家世子说了何话?”见到她抬头,老太太没好气地就道:“他说和你情浓似海,如何都不愿放开这门亲事。妍儿,你说这该怎样好?” 苏瑾妍抽出手站了起来,呼声道:“祖母······妍儿不要嫁给他。” “那萧家世子可允了会娶你?”老太太问的明了,似是仍有所犹豫。 苏瑾妍想了想点头,懦声道:“他昨儿说,想让萧夫人上门提亲的。” 老太太原本复杂的双眼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可是当真?” “孙女不敢欺瞒祖母。 老太太见她说的煞有其事,心中闪过欣喜,但转念又踌躇了起来。瞥向那旁惴惴的人儿,她摆手道:“刚回府,回院子里歇息去吧。” 苏瑾妍应是,离开慈云阁却去了罗氏的苑源楼。老太太不愿多说,母亲一定会愿意告知自己的。 罗氏恰也刚准备让人去请她,见到女儿拽着她就进了里屋,似乎还夹着抹急切。故而不等坐定,苏瑾妍就张口问道:“母亲,发生了何事?” 罗氏长长叹了口气,面色凝重道:“你可是私下里和俞家世子一道过?” “母亲问的是······?”苏瑾妍心头隐隐闪过不安。 罗氏松开她的手,“昨儿我和你祖母去东平侯府退亲,俞家世子却说他得负责。妍儿,你可知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我与你说过,便是老太太属意,也不可任性妄为!” 她的口气有些凌厉,苏瑾妍还是鲜少见到,又闻得话中内容,连忙解释道:“母亲,不是女儿寻的他。” “那就是真有其事了?”罗氏面色铁青。 苏瑾妍点了头。 “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早前那次出府,女儿没有在锦衣阁,三姐使人将我交给了他。” “是你三姐?” 罗氏腾地立起身,“她真敢如此大胆?” 苏瑾妍焦急地眼中微润·她没有想到俞恒会将那事抖出来。毕竟真相如何旁人并不关注,在意的怕是自己同他孤男寡女在客栈房间里处了半天。 而这些,却是有理都说不清的。 思及此,对苏瑾妤的怨念也越发的深·重重点头道:“若非如此,那日女儿也不会气得当着众人的面打她巴掌。母亲,她实在是过分!” 罗氏哪能看不出女儿脸上的委屈,心疼她能隐瞒这么久,拉过她复又柔道:“这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女儿觉得难以启齿。” 苏瑾妍清泪流淌,低泣道:“这事闹大了·女儿岂不是非嫁他不可?我宁愿忍着,也不要和他过日子!” 罗氏为她抹去眼泪,想安慰两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忧虑道:“俞世子已经将这事当面说了出来。不说是萧家,便是外界都可能听到这个消息。” “萧寒他知道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又得了萧寒的肯定,苏瑾妍自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她既从未打算再嫁给俞恒,又何必向家人遮掩这段感情? 罗氏诧异·“他知道?” 思来想去,苏瑾妍回道:“我那日下午是和他在一起。”旬好行踪神秘,便是有个别人见到他也不知是谁。而萧寒·俞恒不是都说了有人证吗? 既是如此,便是闹开了,大不了认定私会的是萧寒,总也扯不到他的事吧?毕竟,百花楼春风楼里的姑娘可都在场,一个留流连风月的纨绔子弟,又能有多少可信? 指不准最后落了个抹黑人家闺女的名声。再说了,东平侯府是大户之家,苏瑾妍还真不信他们能如此不顾颜面! “那萧世子心里就没有疙瘩?”罗氏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苏瑾妍便拖了调唤了声母亲,恼道:“莫不是您信外人而不信女儿?又没真发生什么事。”急得小脸通红。 “俞家世子太荒唐了!”罗氏愤愤难平·想到昨日情形,又低骂道:“你三姐也恁过分,平日仗着老太太的宠爱简直无法无天,觊觎姐夫、毒害胞姐,连自家妹子都算计。我倒是想知道俞世子给了她什么好处,简直是罪无可恕!” 苏瑾妍见她满目担心·心中骤暖,“女儿没说,便不想您和祖母担心。” “亏得昨日你祖母还护她!这样的女儿,简直有辱我们苏家颜面。”罗氏说到此处,眸光一沉,颇有无奈的说道:“妍儿可知晓,俞家说若是咱们敢毁了这门亲,定要让我们家好看!” 苏家毕竟攀附过东平侯府,闻话怎能不惊? “这是亲事必须得办的意思?”苏瑾妍的声音越来越轻。 罗氏苦涩回道:“从来只有他们侯府挑儿媳的份,哪有我们家拒绝的道理?不管俞世子他做了什么,人家身份地位摆在那,咱们总不能就此和他们撕破脸皮吧?” 便是苏府一早打算着萧家的亲事,亦不可能正面得罪东平侯府。 老太太早就后悔之前的行为,说不该放任孙女和俞家世子发展,如今便是想反悔,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但早前对萧家的热情,定是又会让萧夫人生了想法。如此摇摆不定,不止会误了孙女一生,更是两头不讨好。 罗氏对她心中亦有怨气,但终究不可能当面指责,望着女儿的眼神越发轻柔和心疼。 “母亲,您方才说祖母昨日护着三姐?” 罗氏轻颔首,语气悠长道:“若是咱们打定了要毁掉这门亲事,俞夫人就提了说将你三姐送过去为妾!” 官宦之家的嫡女为妾,可是丢脸的大事。苏瑾妍面色微变,凝神道:“那祖母可有了决定?”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反击 从罗氏处离开,回到绛绫阁苏瑾妍就招了金铃进屋。金铃略有拘谨地站在屋里,语气恭敬地回道:“回姑娘话,之前老太太下了令,不许大家去探望三姑娘。”金铃没有干脆应是,迟疑道:“昨儿傍晚三姑娘头疼,老太太知晓后让阿菊去送了药。”亦让众人明白了三姑娘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苏瑾妤都到了如此地步,若非所害之人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可真就是见官的大事!苏瑾妍听后虽有懊恼,但终究没有太多意外。老太太亲自抚育苏瑾妤十余年,情分非比寻常,她从不认为一朝一夕就能让她改变对苏瑾妤的态度,从此后做到真正的漠不关心。忆起今日在慈云阁院前见到她和六姐姐,苏瑾妍眉头轻蹙,对金铃吩咐道:“从现在起,我屋里不需你伺候,替我注意着阿菊的动向。”金铃先是露出一抹慌色,紧跟着才低首称是。联系的。打听后才只知晓在出府前几日她去苏瑾媚的屋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瑾妤断联系不到妙-仁和姜大夫。思及此,苏瑾妍不禁露出一抹冷嘲。她还真是有本事,两年来在苏府笼络了不少人脉,连向来处事圆滑的六姐姐都帮着她。三房里独她同范姨娘,但说到底只有她一人是正经主子,往日看着范姨娘如何左右逢源,将老太太哄得高兴,可真正拿主意的绝对是六姐。本以为没个几日不会有消息·但下午就听闻慈云阁的阿菊肚子疼得厉害,故老太太特允了她半日休息。未正时分,金铃匆匆回了院子,同苏瑾妍禀道:“姑娘·阿菊悄悄去了六姑娘的院子。”苏瑾妍抿嘴轻笑,“知道了。”遣退她,坐下思索了半晌才起身往隔壁的小书房去。铃略有惊讶,她本是没有资格随侍在姑娘左右出入各院的,微有忐忑。但想起早前她那般信任的目光·不由又心生欢喜。以诚待人,不必明言,让对方感觉亦可。就行礼,“姑娘,阿菊去见的是俞世子。”“阿菊没说什么,就传了封信给俞世子。不过俞世子看了当场却是一番冷笑·丝毫没有避忌地就让阿菊给三姑娘回话,说她当时自认倾心于他,如今却又来埋怨为妾不为妾的事·如此是何道理?俞世子还称,外界传扬苏三姑娘倾慕亲姐夫,还对胞姐施以毒手,此事若是为实,那当初所诉的感情,是玩弄他?”“哦?俞世子还说了什么?”妾,就想法子让……让姑娘您嫁给他。”鄙小人!”仍旧美好如初。宁信自己配不上他,努力尝试着各种改变,期待他的回眸同赞赏。原不知·他竟是背后伤人、使奸弄计之徒!“我知晓了,今日辛苦你了。”茉莉娇笑着望向苏瑾妍,心中却在好奇为何姑娘能猜测阿菊会从东侧门出去,亦还会去找俞世子。若非早前主子叮嘱,自己惊讶时露马脚便会被人发现。 要说外面的人脉,能有多少?仁上回背叛她,苏瑾妤是绝对不可能再信任她的。外面所能联系的,无非也就是她曾“助过”的俞恒。至于内宅里,甘枝和桑葚因唆使主子行歹事的罪名早就被仗毙,所剩的自然就只有受过她恩惠的阿菊。阿菊是个婢子,没有多少本事,顶多帮她跑腿传信。无奈之下的举止,苏瑾妤不放心,肯定是博了一把,不会将内容告诉她,只让她传信。沟通。端起桌上的凉茶,入腹温润,她笑意生辉。大包天,偷了老太太的镶金碧玉戒指,于妈妈带人搜查她的屋子,人赃并获,当场就被打了个半死。面子让人将阿菊找牙婆子卖了出去。府中其他人便在私下议论,说阿菊长了那样的脸蛋,肯定得被卖到勾栏等地。的年了。八妹妹想来心善,她在场给说情,苏瑾妍丝毫没有在意。慈云阁内,众人都退到了外面,远远地站在院角做事,连走廊石阶上都不敢逗留。老太太风风火火地让人将三姑娘拽来,跟着就传来摔杯砸壶的声音,谁都不敢接近半分。命摇头道:“祖母,这真的不是孙女写的。”老太太本就身子不适,面色不佳的她怒目一瞪,冷哼道:“妤儿啊妤儿,你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我本着想放你一条活路,对你是再三宽容。宁愿亲家夫人心里留些不舒服,将你送你庵堂里,熟知你竟是不知悔改,简直是无药可救!”“没有?”老太太冷面三分,“你当真以为,我眼花到连你的字都认不出来了?妤儿,若不是被人阿菊鬼鬼祟祟从外面溜进院子被人识破,谁能想到她屋子里会有这个?敢多说一句。我说呢,怎么最近频频积极,谁的事都帮着做,原来是为了你啊!你倒是好,插人都插到我跟前来了,是吧?!”苏瑾妤泣不成声,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纸上的字迹怕是谁见都会称是自己的,但确确实实不是她亲手写的那封信啊。 原是在玉兰阁里等消息,还担心着阿菊会不会背叛自己,方才老太太派人来寻,心念还真是糟糕。府?还说白着几次替他夺得七妹而使的手段,有些确如其事,有些还真是子虚乌有!苏瑾妤猛然抬头,抓起那字迹都被茶渍晕得模糊的信纸递到老太太跟前,央央道:“祖母,这是七妹的字,不是孙女的。定是她栽赃嫁祸给的孙女,我怎么可能会想做俞世子的妾呢?”越说眼泪流得越欢。老太太却是丁点儿都不信了,“你不想给俞世子做妾,难道是想着给大姑爷为妾,好分你大姐的宠?婵儿在平阳侯府深受姑爷喜爱,曹夫人早前也疼爱地紧。若非你误了她身子,咱们家和曹家的关系何止如此?妤儿,我是给过你机会的,但你实在让我太失望,这一次,断不能再饶你。我瞧着也不必让你母亲寻思着庵病清修了,咱们苏家受不起你祈的福!”若是自己离开了苏家,今后老太太便会忘记自己,其余人谁又会替她出头?她不想离开,变只好使计编个理由,让苏家不得不留下她。熟料,俞家竟是谁说让自己当妾?就是当俞恒成了七妹如何都不愿意要的男人时,自己委身做妾跟他,算做苏府道歉的诚意?她苏瑾妤再不济,便是动不了苏瑾婵、得不到曹杰,也不至沦落至此吧?!俞家世子的床上去,我苏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妤儿,不管你打算的是什么,这事祖母就最后如你一次愿,将你留在府里。”声音传来,“你母亲有个姊妹,嫁到了丘城做商夫人。家中有一独子,小时候来京的时候我也见过,本想着做商妇委屈了我家孙女。现在你如此声名,我且就将你许配过去。”就嘶声喊道:“祖母,孙女不要,谁不知道母亲在丘城有个傻子外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故计 听到老太太说要将苏瑾妤许给自己外甥当媳妇,罗氏惊诧许久,极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母亲,您是说真的?” 老太太身子后仰,懒懒道:“京中,她留不得了······”话中满是惆怅,不等罗氏接话,复又叹道:“你也不必再说那些安慰话,将她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罗氏自是看得出老太太的不舍,只是这三姐儿实在糊涂,哪有说主动求着要去给人做妾的?忆起她还曾谋害过妍儿,心中怒火多过失望,“母亲也莫要念着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唉,权当咱们苏家没有养了这孽障!” 罗氏为她锤肩,低音道:“那媳妇明日就回趟罗家,派人往丘城递个消息?” 老太太缓了缓心绪才颔首,“对了,那日你去曹府,婵姐儿可有说什么?” 罗氏面色微滞,闷闷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婵儿总有伤心,只是念着和三姐儿过去的情分没有深究。那日亲家夫人同儿媳谈了番话,婵儿那是妍儿陪着,儿媳进屋的时候她俩关系倒是亲切。” 说到此处,不由又试探性地问道:“这些,母亲不是早就清楚了吗?” “虽没有深究,但也不曾原谅。姐妹情分又如何能比得了夫妻情?府里现在如此不太平,大姐儿却都没有回来看一眼。”老太太的话中有丝失落,“若是从前,她即使不方便回来,也会让姑爷过府的。” 罗氏垂首,“亲家夫人早前就对咱们府颇有微词,若不是顾着婵儿,定不会善罢干休。三姐儿这回,真是给家里捅了大篓子。” “哼,简直枉费我疼爱了她这么些年。” 老太太怒容未消,心中记挂东平侯府的事·望着罗氏开口道:“当初好好的一桩亲事,眼下变成这样,真是骑虎难下。将七姐儿嫁过去不是,不嫁也不是·还不知得如何收场呢!” 此事确实棘手,罗氏还没想到该如何回话,佟妈妈便在外禀道:“老太太,大姑奶奶回府了。” “哦?” 老太太目光晶亮,就着罗氏的手起身,欢快道:“快请她进来。” 罗氏亦是笑脸盈盈,“母亲·瞧,大姐儿还是念着咱们的。” 后者拍了她的手,点头应道:“总算还有个争气的。” 苏瑾婵此次回府,身后跟着的仆妇竟是比往日多了一倍,严实地分布立在她的身后,气势颇大。老太太和罗氏见了心中都极不是滋味,这是回娘家,难道还需防备不成? 苏瑾婵自是看出了家人的不满·好颜色地轻道:“离府时婆婆见我身子不好又怀了孩子,生怕路上有个意外,便多差了几个人跟着。” 苏家人哪能不明白·曹夫人这是对苏家生了戒备? 老太太心里越发埋怨起苏瑾妤。 听了罗氏和老太太的关怀,苏瑾婵提出想见七妹妹,老太太便让人去将苏瑾妍请来。 苏瑾婵待她格外热情,拉了她的手亲切地自身后仆妇手中接过长形匣盒,随着她缓缓打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窗外阳光折射下,精致的梅花琉璃簪发出耀眼的光晕,粉色琉璃做蕊,葱绿簪身,几近透明。 苏瑾妍一脸惊喜·不敢相信地望着苏瑾婵唤道:“大姐?” “前阵子你姐夫托他去江南的好友带回了批首饰,我一眼瞧着这钗就觉得适合七妹你。”跟着拉了拉她的手,苏瑾婵坐起身柔道:“来,姐姐给你簪上。” 苏瑾妍低头,任由她动作。 “大姐儿何必破费,妍儿这粗心的孩子·谁给她的好东西都能弄没。”罗氏虽说着客套话,但眼神眯紧,却是道不尽的欢喜。从前平阳侯府得了什么好东西,苏瑾婵总是头一个想到三姐儿,此次居然这般亲昵。 苏瑾妍似是得了宝贝的孩子,笑嘻嘻地跑到老太太跟前,前侧了脑袋撒娇道:“祖母,好不好看?” “好看。”老太太一脸慈爱。不知为何,如今看这七孙女的举止动作尽是调皮俏丽,再不似从前严肃地喝声说她胡闹。那闪亮的琉璃梅花,更添华贵。 苏瑾婵目光温热,这个妹子,居然这般容易满足。身为长姐,她总是心系三妹,担心她被人欺负,待其他姊妹平平淡淡,熟料信任无比的人最后反倒捅了自己一刀?而这个向来大大咧咧的七妹妹,却极为关心自己,且无声无息,不图任何。 “妍儿,你大姐赠你的,要好好收着。”罗氏对喜乐的苏瑾妍叮嘱。 “我知晓了,母亲。”苏瑾妍乖巧应声。 “让厨房做些清淡的菜式,挑些大姐儿喜爱吃的。”老太太侧首对佟妈妈吩咐。 “祖母,不必了,孙女还要回府。”苏瑾婵起身,表情微有几分尴尬,轻声道:“今儿府里有事,婆婆让我些回去。” 老太太的面色顿时僵住,苏瑾妍也带了几分陌生看她。 苏瑾婵复又朝苏瑾妍招了招手,语近自然道:“七妹,素日在府里都忙些什么,得空了多来姐姐府上玩。” 老太太的目光在二人间巡视,跟着突生道:“妍丫头在议亲,还是少出府为好。” 曾经那般肆意放任苏瑾妤出入平阳侯府,是因为有意将她给曹二少爷为妻。现如今闹出了苏瑾妤喜爱大姑爷的事,老太太哪还肯允许府里姑娘单独留在曹家?即使相信姑娘们没有那份心思,但保不准又要让曹夫人多想。 “祖母误会孙女的意思了,如今我怀着身子,总想母亲能带妹妹多来陪陪我。”苏瑾婵将手中的小手又握紧了几分,堆笑道:“我家七妹年纪还小,怎的这般就要出嫁了?”目光却别有深意地迎上老太太。 等到苏瑾婵离开,屋子里的人散去,老太太才对罗氏问道:“大姐儿那话的意思,是不想咱们将妍丫头嫁去俞府?” 罗氏也有些不解,“母亲,平阳侯府一向中立,同萧国公府和东平侯府虽都有联系,但并不曾刻意与哪一府特别交好。想来大姐儿说这事,只是听说了俞家世子在外的事迹,担心妍儿错嫁了人吧?” 从前苏瑾婵待苏瑾妍比旁的姑娘好一些,只是因为她生母罗氏。可要说到单纯为她着想,似乎又牵强了些。 “今儿真奇怪,我总以为婵儿会过问几句妤儿的事。不管是怨是护,也都是情理之中。”老太太语调悠长,咋舌道:“居然只字未提,这可不寻常。”将苏瑾婵的行为想得太过复杂,偏是折腾了自己脑子。 罗氏也寻不出个理,转言道:“甭管大姐儿是否想妍儿嫁去俞府,但听她刚才的两句话,让儿媳多去平阳侯府走动,想来大姐儿虽生气,却并未置咱们不顾。” “再得夫家重视宠爱,咱们到底也是她的娘家。”老太太面色凝重地颔首。 苏瑾妍来到玉兰阁外,门口的婆子便恭敬地向她行礼。往前两步,瞥见婆子面色为难,轻说道:“我进去见见三姐。” 二人相视一眼,并未阻拦。 主卧外的廊下侯着两陌生婢子,苏瑾妍挥退她们,径自推门进去。紧锁的屋子光线不足,外室阴沉,绕过屏风才见到那人躺在床上,在听到声响后侧过头,原本死气沉沉的面容泛出浓烈恨意。 苏瑾妍在她床前几步定住脚步,紧紧地盯向她,似笑非笑。 终是苏瑾妤率先开口,佯装自定地轻道:“七妹,我如此帮你,你竟是害我!” “我害你了吗?”苏瑾妍侧首。 见她如此平静,苏瑾妤略有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激动,质问道:“难道昨日阿菊屋里的那封信,不是你所写?!” “姐姐字体隽秀,是临摹的最佳字帖。” 苏瑾妤掀了被子想起身,但因虚弱才站起就忙扶住床柱,目光愤红地瞪向眼前的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声中透着无比不甘,“当初你说喜欢俞家世子,我处处帮你。没有想到,最后却是着了你的道!” “你真是在帮我?难道不是因为大姐夫?” 苏瑾妍冷笑,步子逼近两分,炯炯地盯着她续问:“难道平阳侯府里的事不是你所安排?琥珀不是因为你的指使才谋害的大姐,难道姜大夫不是受你威胁才被隐瞒大姐的身子状况? 到了今时今日,你却想说无辜,说是我算计了你??你可知多行不义必自毙,若非你所谋不轨,我又怎么能诬赖了你?!” 苏瑾妤被气得面色通红,颓废地坐在床沿,指了对方就悔道:“苏瑾妍,果真是我看错了你。没有想到,你竟是有如此心机,你果真深沉!”多年来的部署和计划,全部因她而打乱。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苏瑾妤猛地咳嗽起来。 苏瑾妍挑起眼角,倨傲地望着她就讽刺道:“听说你昨夜到今朝都没有进食,怎么,莫不是想要绝食?” 嘲笑地瞅着她,似有悲悯似有鄙夷地目光投在苏瑾妤身上,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苏瑾妍便是亏欠了人,但也绝不是你!” 见过苏瑾妤,她心中明显痛快了不少。有些话、有些事苏瑾妍一早就想说,那段和她称姐道妹的日子,终是过去了。 熟知戌时未至,外面却传来一则惊人的消息:三姑娘投缳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情 在苏瑾妍离开玉兰阁之后,苏瑾妤就投了缳。 经过之前的事,谁都知晓妯二人有过节。三姑娘被关着这么些日子,偏是在今日出了事,众人猜测纷纭,望向苏瑾妍的目光隐含异样。 苏瑾妍却面色如常,没有一丝紧张异样。 老太太没有去玉兰阁,罗氏请了大夫守在床边,二太太孟氏亦陪在一旁,外面婆子、婢子跪了一地。顷刻,大夫起身,同众人说了三姑娘的情况,称发现得及时,并无大碍,只是本身体弱,得好好调养。 二太太望着罗氏,见她对婢吩咐完才上前道:“大嫂,母亲那还等着消息,不如我先过去回禀,目光有意无意地撇向床上昏睡着的人,惋惜道:“三侄女也太想不开了,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是,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 罗氏听她语调,微皱了眉道:“弟妹操心了,母亲那我自会回话。谁都不愿见三姐儿这般,你素来疼爱她,不如就在这陪会?”侧身和朱妈妈吩咐了几句便离开玉兰阁。 苏瑾妍听到这消息后就到了慈云阁,老太太坐在那儿却没有问她一句。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唤道:“祖母?” 老太太眼睛眯成一线,目光温和地望着她道:“怎么了,妍儿?” 她抿了抿唇,还不待开口又听得老太太添道:“你三姐的事与你无关,无需多想。” 苏瑾妍本在心中想着百十种场面,若是旁人询问,或是苏瑾妤污蔑,自己均该如何解释。毕竟自己确实是去见过苏瑾妤,也用言语刺激了她。可若说她真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话才自缢,也太过荒唐。 她可不信,苏瑾妤会如此脆弱,受不了那么几句话! “祖母·您相信孙女?”望着老太太的眼中仍旧闪着不可思议,苏瑾妍眸眶微润,“您不会觉得是我同三姐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故而才惹得她寻死?” “她那副冷心肠·能因为几句话就禁不住了?”老太太暗讽,“真是没一日安生的!”沉沉闭了闭眼,早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孙女,真的再也找不到了吗? 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化为丝丝暖流,在她心中蔓延,苏瑾妍望着老太太一笑。 老太太便将她搂到怀里,疼惜道:“孩子·苦了你。你受的委屈,祖母都知晓,是妤儿她做姐姐的对不住你。”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出言安慰。 家中孩子的性情,老太太心中有数。唯独看错的,便只是养在身边向来心思细腻的苏瑾妤。 罗氏从外走进,看到老太太搂着苏瑾妍,以为是自己女儿在哭诉·心中一紧,上前朝老太太福了身才道:“妍儿,怎么这样缠着祖母?” 语气有丝认真·苏瑾妍钻出老太太的怀抱,朝罗氏行礼脆生地唤了声“母亲”。 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委屈,罗氏放下心,对老太太缓缓说起三姐儿的伤势。 苏瑾妍便退出屋子,紫苑送她到了院外,颇有紧张地关切道:“姑娘,您没事吧?” 苏瑾妍摇头,“我会有什么事?躺在那半死不活的又不是我。”后半句很轻,语气极其不屑。 甄琳儿便就是上吊而亡,此时她是故技重施? 紫苑虽是诧异于苏瑾妍对苏瑾妤的态度·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苏家这二位姑娘间不合,便是主子都有所知晓,自己一个婢子,怎能多话? “你仍旧每日都传消息回去?”苏瑾妍声音微柔。 紫苑颔首。 她便先垂了头,轻喃道:“他伤势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 紫苑笑颜·打心眼里替主子高兴。这还是苏姑娘头一回主动打听主子的事,想来是真的情投意合,并不是他一厢情愿。 “爷只让奴婢传您的消息回去……不如奴婢等会替姑娘问候一声对上她满是笑意的面色,苏瑾妍轻轻颔首,确实很想知晓萧寒的状况。 她便是这般,一旦确定了,就恨不得时刻都能同他一起,心中总也放不下他,惦记、思念充斥了她的思维。 慈云阁的内室里,老太太目光微寒,盯着罗氏不悦道:“她若是再敢不吃饭不喝药,明日就将她送到丘城去。” 无媒无聘,如此草率····…罗氏一听便知这是老太太威胁的话语,其中包含着无比怒火。她虽是直言说出了口,自己却得劝道:“母亲别动气,三姐儿虽让人操心,但儿媳一定会安排妥当,您可别太忧心了,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也不知是和哪些下作蹄子学来的把戏,竟是敢和我置气,不吃饭还敢投缳,她这是想做什么?!亏得我往日夸她聪慧乖巧,和她生母最是相像,谁知居然是如此的歹心?” 老太太气色不佳、身子不适,完全就是被近日的这些事给气出来的。咳了两声饮了罗氏递来的茶水才道:“她这个孽障一日在府上,我如何能不忧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真是姑息了她。” 老太太早就对苏瑾妤不抱丝毫希望,虽疼爱她,但更重视苏瑾婵。自阄出她喜欢大姑爷的这个事,心中就一直藏了个无法克服的疙瘩。如今偏宠了七孙女,她又是明里暗里地残害,甚至还不惜用自残的手段,简直是大逆不道! 想到这,心中就更是烦躁,对罗氏催促道:“也不用等明日了,让你母亲传信过去,尽快进京娶了咱们三姐儿。” 注意到老太太一脸认真,罗氏不敢耽误,当下修书一封,让人快速送去罗家。转回到屋里,服侍着老太太躺下,轻说道:“母亲,这消息一传到丘城,我二姐带了外甥过来,事就不能悔了。”声音很轻,似乎还夹着试探。 老太太当下就睁开眼,干脆道:“大媳妇你尽管放心,这事我既是定了,就不会反悔。” 罗氏仍有犹豫,吱唔道:“将三姐儿嫁去丘城,可否要知会一声大姐儿?”看到对方对自己犹豫不决的不满,忙又道出心中顾忌,“儿媳便是觉得,三姐儿嫁进了商家,今后会不会影响到其他几个未嫁姑娘的亲事? 再者,妍儿的亲事也在关键时候。不管是俞府还是萧府,终究是嫁的极为体面。儿媳是担心,旁人背后说起我这继母的不是,故意亏待了三姐儿。” 老太太听她一席话,当下摆手摇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们苏家三姑娘的事谁还能不知情?若将她再留在府里才是真真耽误了其他姐儿的亲事。大姐儿那改日我亲自去曹府同她说······” 话至此,皱了皱眉又道:“估摸她亦不会反对。因为子嗣的事,她在亲家夫人跟前受了不少委屈,和姑爷间也闹了好些矛盾。而刚才回府,一句话都没有问及三姐儿,你且放下大心。” 罗氏见她态度如此坚决认真,只好称是。 “不过,你可得和你姊妹说明白了,咱们三姐儿再怎样都是官家千金,从此二府也是结了姻亲。这礼数上马虎不得,无论如何,亲事不能从简。” 罗氏后背微颤,老太太竟真是如此无情? 她何其不明白,老太太这并不是在为苏瑾妤挣,而是用一个弃女换她最后的价值。谁不知晓自己二姐的夫家是丘城首富,家中钱财不计其数。老太太特地开口,定然是想要一份丰厚的聘礼。 却真是丝毫没有替苏瑾妤的今后着想。 若是以苏家三姑娘出嫁,那二姊家如何都不会委屈了她,毕竟自己那外甥智力无能。可若是花了重钱财,那就算买了个安心,今后三姐儿过去便真是任由夫家差遣。 偏得卖了自己娘家一个面子,亦让人说不出卖女求财的话。毕竟那是亲戚府上,亦非一般没有干系的商家。 罗氏心中佩服起她的果断,宠着三姐儿的时候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教旁人不敢生一句闲话;但若是真对三姐儿绝了希望,处起事来便不会顾忌从前的丝毫情分。 难免替亲生女儿担忧起来,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可真不是随便能做的。眼下妍儿抢手,国公府和东平侯府二家的世子皆是有意,但若是处理不当,惹恼了二府,最后谁家都成不了。 待到那时,老太太会如何对待妍儿? 苏瑾妤醒来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没有她想象中的众人围绕,也没有婢子在旁伺候,竟是连灯烛都没有。她的手抚上喉咙处,疼痛难耐,心中默想道:赌输了吗? 黑暗的角落处身影晃动,清冷的声音问道:“三姐,你醒了?”酥软中夹着几分笑意。 刚刚居然在长评楼中看到有人质疑我抄袭,夕也不是新人了,从前亦听说过这种事,只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自己会遇到。若是评论情节不合理或者直接吐槽书中人物,偶自认为都能接受的住。但涉及抄袭…···若是有人真的可以指出《秀朱阁》抄袭某本书,点出明确证据,我会申请删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应验 四月初一,东平侯突然病故,详因不明。 消息传到苏府的时候,老太太征然,心中突地生出股惧意。莫不是当真应了法华大师的预言,二府若勉强联姻,逆了菩萨的意思,所以才有此不幸?念想方过,不由又存了几分侥幸。好在,这事本就是东平侯府威逼自家,即便俞夫人心中有怨,也无由发作。 老太太带着罗氏和孟氏亲自上府吊唁。 倚在窗柩旁,苏瑾妍认真地修剪眼前翠竹,语音淡淡地问道:“朱妈妈那,可有了丁香的下落?” 茉莉微滞,东平侯府出了此番大事,姑娘竟是关心起丁香的去处?摇了摇头,“回姑娘,昨儿傍晚奴婢遇着朱妈妈,她说还未曾寻着,而丁香的家人也搬离了原先的住处。” 苏瑾妍手下剪子顿了顿,讽笑地低语道:“一家子老老少少,失踪地无声无息,定是有人相助。”话带着深意,不等后者询问又言道:“她的卖身契还在府里,躲得今朝,还能避过明日?” 茉莉觉得,丁香还是其次,现在关键是俞府。 “姑娘,老太太和太太们去了东平侯府,您也不担心······” 话未说完,苏瑾妍转身即道:“担心什么,担心别人言传我命硬,克着俞家了?” 从容淡然地往桌边走去,懒懒道:“法华大师虽是早就有言,但那是针对了我同俞世子的八字,非我独身。即便真有人在意,我们苏家又没承认那门亲事,退亲也是早就有的举动,只能说是东平侯府一意孤行,触怒了佛祖。” 为自己添了杯茶,苏瑾妍觉得心情松然,目光落在茉莉身上,严肃道:“你替我去陵城的一事今后给赖在肚子里,可明白?” 茉莉虽略有迟疑,但仍旧郑重地颔首。 只是,心中的那份震撼却如何都消不下姑娘竟是能如此料事如神。当初一封信便让法华大师不惜违背佛规替她扯谎,且那预言如今还能应验。怪不得,眼见着离初八越发接近,姑娘都如此不慌不燥。 苏瑾妍没有丝毫想解释的意向,毕竟茉莉是可信之人。即便她心中藏着疑惑,但也绝对不会向外人泄露一个字。 “姑娘,三姑娘身子日渐复原您是否也该去瞧瞧她?”旁的姨娘姑娘都去了,唯独自家姑娘就是不踏进玉兰阁。虽说茉莉不喜欢苏瑾妤,府人亦知晓自家主子同她的关系,可面上功夫总也要做做。 察觉到茉莉脸色的为难和迟疑,苏瑾妍摇头,无所谓道:“上回我去了,她便投缳。此番再过去,若是撒泼起来撞墙使剪子可怎么办?”眼角处轻蔑不屑,“我同她不合,府中上下还有谁不知晓?三姐是要见却不是现在。” 对苏瑾妤佯装依赖欢喜的那段日子,让苏瑾妍倍感厌恶。贴上去巴巴地好言好语,顾着后势委曲求全,着实是个煎熬。 她自认为不是个能忍之人。 谈及苏瑾妤,苏瑾妍心中便止不住快意,勾唇嫣笑道:“三姐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身子可是得养好。” 老太太已经彻底放弃了苏瑾妤,她出嫁后的为妇生活,比家中的庶姐庶妹还得不到娘家的眷顾。 二姨家,苏瑾妍是知晓情况的。 苏瑾妤这未来的夫家虽为丘城首富陆府那姨哥也是家中独子,但若说傻子也恁夸张。不过是行事无脑、为人荒唐,平日里仗着家中有些钱财,总凌虐弱小,堪称丘城恶霸。 行为不能自立,脑中稀奇的思想却不少他十三岁那年掳了个少女,最后却直直虐死,尸身惨不忍睹。不过他有个姑姑,是丘城知府的姨太太,颇是得宠,还为那官老爷诞下了儿子,塞了钱财又有了这层裙带关系,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但那受害姑娘的家人不肯善摆甘休,后来事情闹大,最后二姨夫便只好寻思了这个借口了事。 陆府和苏家不常往来,但因为是母亲的姐夫家,在罗府的时候总经常遇到。就苏瑾妍而言,她是极不喜欢那门亲戚的,不说那姨哥,便是二姨母,为人刻薄,颇是挑剔。 未曾想到,祖母会记得二姨家的表哥,居然还会将苏瑾妤许配过去,可真是大快人心! 自得知了这个消息,苏瑾妍的心情便一直很好。等听到安平侯逝世,早前那份忐忑、忧虑缓缓淡下。这般久的挣扎与努力,她终于摆脱了前世的命运! 不管俞恒所请的几位大师是何言辞,但早前法华大师的话众人却都有所耳闻。俞夫人不可能会再松口,俞恒便是知晓自己让人去陵城,又能如何? 难道他想背上不孝的罪名? 慢慢合上眼,浅弯起的嘴角有抹自嘲。俞恒、他也不过只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姑娘,紫苑姑娘来了乍听到外面廊下金铃的传话,苏瑾妍身形一震,忙应道:“快请进来。” 紫苑一来,茉莉和金铃自觉退下。 这似乎都形成了一种无需明言的默契。 紫苑请了安,乐呵呵地对苏瑾妍禀道:“红缨说爷臂上的伤势恢复很好,知晓姑娘您关心想念他,整日都欢喜不已。爷问及姑娘在府里一切可好,还说想见见您。” 苏瑾妍听得心中一甜,垂头掩羞轻嗔道:“我就问了个伤势,偏得你们乱多言语。”语气极尽温和。 “爷说想见见您呢。”紫苑重复,目光含笑。 苏瑾妍微愣,亦有黯然道:“他又不知我不便出府?你传个信让他好好养伤才是。” 紫苑没有忽略掉苏瑾妍的失落和无奈,上前道:“姑娘,爷是问您可愿意见他。若是您不反对,他便让长公主派了人来接您。” 苏瑾妍双耳一红,半晌才反应过来,萧寒这是在征询她意见。 也是,闺阁女子多半都恪守礼教,怎可能三番四次愿意独自与外男生出瓜葛,还如此明张目胆。倒不是她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和羞涩,便都已经摊开言明了,还要那般多顾忌为何? 虽说她是如此念.想,但萧寒那话,却是真真尊重了她。此刻心里如开了花一般,苏瑾妍粉嫩娇唇微启,轻轻“嗯”了一声。 她喜欢他,思念他,渴望见他。好好的机会在眼前,不过是一句承认,自不可能口是心非抬出那些礼教。 紫苑闻言,应声道:“奴婢猜着就是如此,爷还担心您不愿见他。 萧寒对待感情的态度,虽渐而深。 这种慢慢深入的感觉,苏瑾妍觉得难得可贵。曾经的她以为感情可以由自己争取,只要她愿意为对方牺牲、为对方改变,终有一天能成为他心目中的人。 可现在,她才明白,不是双方互动而来的感情,终究不是真正的爱情。他往前一步,自己跟上一点,处出来的回忆,是彼此的美好。 紫苑方离开,朱妈妈却到了绛绫阁。 苏瑾妍诧然地望向她,蹙眉不解道:“妈妈不是随母亲去东平侯府了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朱妈妈跑得急忙,见到苏瑾妍便气喘嘘嘘道:“七姑娘,快随奴婢去趟俞府。” 她拉下脸色,“怎么了?” 朱妈妈甩着帕子摆了摆手,上接不接下气道:“姑娘您莫要问了,老太太和俞夫人闹了些不快。事不宜迟,您速速出府吧~” 连衣裳都不允她换,朱妈妈就催着苏瑾妍上马车。 车行地极快,也很不稳。 等到朱妈妈缓过气来,才慢慢解释道:“姑娘,是俞世子指明要您过去,大太太方才跟老奴交代,说您到了那啥话也别说。” 不让自己说话,却让自己过府? 东平侯的灵堂,怎么着俞夫人也不该和来客闹矛盾。再说了,老太太那般周到的人,哪有说特地遣人将小辈接过去的? 到了东平侯府,自己的处境一定分外尴尬。 忆起最忌接触到的俞恒,那般的另一面,她无措、亦无从应对。苏瑾妍越想便越觉得不妥,但已经上了车,哪还有她怯场的余地? 脑中飞快地转着,马车却突然停下。 “阿妍!” 竟是萧寒的声音,苏瑾妍面露一喜。 朱妈妈不明情况地将车帘撩开,探头出去望着高马上的直挺少年。陌生的面容,但喊得却是自家七姑娘的名字,这是谁? 马车已经驶到了东平侯府所在的路口,他却在极不可能的情况下站在了自己跟前,只觉得惊讶中充满惊喜。 “是国公府的世子。”在朱妈妈耳边轻语后,苏瑾妍便望向额挂薄汗、目光深邃的萧寒身上。 萧寒似是丝毫不顾外人的目光,提高了声道:“阿妍,跟我走!” 明知不该、明知有违礼教,苏瑾妍却弯身探出了身子。 朱妈妈根本不知如何应对,见着七姑娘下车,匆匆道:“姑娘,东平侯府那还等着呢~” 才向苏瑾妍仲出手的萧寒闻言,不悦的目光斜视过去,冷言道:“今日是我带了阿妍离开,回去告诉苏老太太,是我祖母寻阿妍过去住几日。这是萧家和苏府的事,想来没有跟东平侯府交代的道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巧 听到萧寒这般言语,苏瑾妍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手递了过去。 后者顺势一提,便将她带上马背,低首瞟了眼一脸无措的朱妈妈,萧寒沉稳有力地说道:“阿妍是跟我一起,今后也会和我在一起!” 苏瑾妍听得心中动容,任由后背放松,感受着他的心跳。 萧寒将马绳一拽,调转方向,伴着“得得得”的马蹄声,扬长而朱妈妈站在马车下,一拍大腿欲哭无泪的地嚷道:“哎呦我的七姑娘,您这让老奴如何交差?” 一直等到了人稀静谧处,萧寒才将速度放缓。此时的苏瑾妍早囡颠簸而面露苍白,胸口处难受,抚上想压制住喉咙处的不适。 萧寒热汗涔涔,左手先按了按右臂胳膊,眼中闪过痛色。发觉身前人往前倾着,忙柔声问道:“阿妍,你怎么了?” 苏瑾妍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 萧寒察觉异样,翻身下马,见她眉头蹙着,忙紧张道:“是不是我骑得太快,你颠着了?”不用她回答,紧着就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受不住,你怎样····…要不要紧,我带你去医馆吧?” 双手搁在身前,表情茫然慌乱,急得更是面色涨红。 苏瑾妍莞尔,冲他摇了摇头,主动握他的手任由他帮着下马。站着缓了会才开口,“我没事。” 萧寒仍旧不放心,无比内疚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周全。”说着抬眸,又问道:“既是不舒服,为何不说?” “哪有那么脆弱,我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再说,我喜欢你这种带着我的感觉……”话音低呐,垂首避开他的注目。 直深思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萧寒笑着上前试探性地复又将她的手握住,无比温柔地唤她“阿妍”。 苏瑾妍没有丝毫扭捏,大大方方地反握住了他。 二人间便自然了起来,紧握着双手往前踱步。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萧寒面色微红“我让红缨回了紫苑消息,心里总想着你,便出去跑马。”说到此处。微微别过脑袋,“后来也不知怎的就到了你家附近,凑巧见着你上了马车。我看这车是想往东平侯府去,自然得劫着你。” 用的是“劫”字,语气却理所当然。 苏瑾妍停步抬眸笑道:“真是好巧,我还想着怎么躲过不去俞府呢~” 见她没有责怪自己,反倒是感激掺着欣喜,阳光下萧寒露出明净般的笑容,“我不想见你再和俞恒有什么关系!”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担忧不安,苏瑾妍点头道:“我和他不会再有瓜葛。”说着想起他刚刚在众目睽睽下将自己带走,又说了那样的话,禁不住调侃道:“你方才如此行为今后可真赖不掉我了~” 萧寒微滞,紧跟着握紧了她的手严肃道:“阿妍,我说的是真的我们今后都要在一起的!” 迎上他如承诺般神情的眼神,苏瑾妍重重点头。 “阿妍,你不要怕。就是让东平侯府知晓我们俩的关系,那也不要担心。你本就不喜欢俞恒,为何要嫁给他?”萧寒似是越想就越生气,“本来就不该有那事,我都比他早认识你。” 听得他如此的话,苏瑾妍哭笑不得,嘴上却附和道:“是呀,我明明是早认识了你的。” 少女明媚的笑容让人心生异样如此灿烂、如此专注,亦是丝毫不掩心中情绪,萧寒望着望着挪动了下唇,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二人对视,苏瑾妍亦乱了心神。 他竟是如此不管不顾地说将自己带走便真带走,少年的一朝冲动让她受宠若惊。曾几何时,她也奢望过,哪日会有那般一人,重视自己胜过一切。 在他还来不得思索后果的时候,行动已然做出。 哪怕只是一刻! 她珍惜这种可贵,主动靠上前,玉耳贴着他的胸膛,“萧寒,你对我真好。”声音竟是有丝丝哽咽。 “我不想看着你委屈。” 萧寒后背一怔,慢慢地菜将手搁在她的肩上,将她搂在怀里。低首感受着她发丝的幽香,萧寒只觉得无比满足。 “阿妍,这下,大家都知晓你是我的了。”带着丝孩童的霸道和天真。 苏瑾妍心生暖意,将头埋得更深。 半晌,她抬起头,略有担心道:“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萧寒是偷偷溜出来的,哪有什么长公主说请苏瑾妍过府小住几日?若是冒然去长公主府,外人定会轻视自己,想着她主动巴巴地贴上去,不是羞耻。可若过去,就这般回到苏府,东平侯府那里的后果,又该如何应对? 好像左右为难啊。 萧寒才觉得自己行为草率,颇不好意思地道:“我先回去和祖母说了,再带你过府。” 苏瑾妍没有应声,在萧寒紧张下,沉声道:“萧寒,不如我们远走高飞吧?” 萧寒微愣,推开她不解地反问道:“妍儿,怎的说了这话?” 苏瑾妍笑,缠上他的手臂故意道:“好不好嘛?” 她的晃动,却令得萧寒微微皱眉。正在她呆滞时候,却见他的左手忙按住右臂,苏瑾妍变色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动到伤口了?”跟着扶着他往旁边的树荫下坐下,微有责怪道:“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能骑马?萧寒,你不该这样的,没养好伤却还跑出来,这是要我担心吗?” 萧寒见她如此紧张,那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突然变得微乎其微,“哪有那么严重,你不要担心。”气息却有些不稳。 苏瑾妍却没有这般容易打发,依旧数落道:“你知晓担心我,难道我就不会在乎你吗?你若是再如此不重视自己身子,今后我可要生气了。” 萧寒一脸无奈,“好好好,我以后只顾着我自己,再不管你了。” 苏瑾妍朝他胸口一捶。 苏瑾妍却没有这般容易打发,依旧数落道:“你知晓担心我,难道我就不会在乎你吗?你若是再如此不重视自己身子,今后我可要生气了。 萧寒一脸无奈,“好好好,我以后只顾着我自己,再不管你了。” 苏瑾妍朝他胸口一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奚落 东平侯府处左等右等,最后却听得朱妈妈这般回禀,俞夫刍下垮了脸,便是老太太也面色欠佳。 俞恒负手立在一旁,眸光复杂。 离开俞府,方踏上马车二太太便对老太太嚷道:“母亲,您说这萧世子怎的就如此巧,偏是在这路口带走了七侄女?” 大病初愈的老太太因早前在东平侯府里发生的事心情烦闷,原是不想说话,偏得孟氏发问,淡淡回道:“妍儿既是被他带走了,想来萧家自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二太太却接连道:“可是七侄女也恁不懂规矩,当街巷口的不顾女儿家矜持就······”还不等说完,老太太冷目便扫来。咽了口唾液,缓了声解释道:“儿媳也是担心七侄女,毕竟萧家的世子早前还和岳家姑娘传得沸沸扬扬。” “弟妹,岳家姑娘如今是皇家的人,还是少议论为好。”罗氏听不得她说女儿不是,没好声地回道:“刚那场景,我瞅着妍儿没来挺好。” 本就是俞世子非要让妍儿过府,自家无奈之下的举止。 二太太却止住在心里嘀咕,当初若是自己女儿和俞世子议亲,说不准八字一合还生吉。如今闹成这样,亲结不成,反还让东平侯府生了怨念。 “我们苏家的女儿便是不嫁侯府公子,那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怎的能说成克人?”涉及重大,老太太是护短的人,瞟了眼孟氏严肃道:“这事莫要念着了,今后耽误了妍儿议亲准没好处。” 听出老太太的维护,二太太只好应是。 苏瑾妤得到这个消息后,半倚在床上冷笑,心中默念道:七妹妹,果真是好手段,成功摆脱了东平侯府的世子·转眼又勾搭上了萧世子。当街跟男子离开,生怕萧家不娶你过门吗? 她的双手握住被面,眸中尽是恨意。被孤立在这玉兰阁里,终日都见不着几个人。 身边没有可信的婢子·阿菊不在府里,那人也不会再帮自己。 凭什么她苏瑾妍能如此风生水起,在贵府高爵中挑花了眼,而自己却得嫁给一个傻子? 老太太再无怜惜,苏瑾婵亦不来看自己。便是自尽都得不到她们同情,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七妹身上,怎么可以这样?! 苏瑾妤前世就是娇宠的姑娘·认定了她喜欢的就该属于自己。除了在曹杰那受过挫,再没遭过别人冷眼忽视。等成了这苏府三姑娘,也是集阖府宠溺同重视于一身,不说长辈,便是下人间谈起自己也总不乏褒奖。 原打算让苏瑾婵终身不孕,利用妙-仁师太的方子,取得她更深一步的信任,然后在她生产时一尸两命。而期间帮助七妹妹嫁入东平侯府·成为自己今后的重要势力。 她是那般没主见,那般好哄骗,可以任由自己搓揉捏扁。 然现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想着想着,苏瑾妤突然注意到一点,当初硬将妙-仁的方子说成毒方的那个医者,听说就是为长公主调养身子的人。她目光微紧,是萧世子指使,为了帮助七妹妹? 她居然那么早就在算计自己?!之前姐姐长姐姐短,全部都是假象,偏得自己被她迷惑,还真将她当成驯服的小猫了。 简直是可恶!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瑾妤,觉得无比耻辱。忆起苏瑾妍那日的嘲讽奚落·心头的怒火便越燃越大。目光射向门口,自己能怎么办呢? 她出不了这个宅子,更别说再溜出去谋划。即便是能出府,又还能指望谁? 俞恒吗? 那个没用的男人,连七妹都搞不定。若是早得了她的身子,此时哪还有苏瑾妍说话骄傲的机会? 他早就认为自己对他倾心·喜爱他,且印象亦不错。若自己此时能陪在他身边,对比一出,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更好。只要得了他的欢心,自己的后路便不是那般绝望。可东平侯新丧,想来他也没有精力和心情再与自己周旋。 她突然觉得寸步难行。 “九姑娘来啦。” 门外传来婆子谄媚的声音,还不待苏瑾妤舒眉,屋门便被推开,一身嫩黄明亮的苏瑾嫣自外走来。 九姑娘至床边,轻视地瞥向苏瑾妤,拉长了音调道:“哟,三姐你身子还没好,莫不是又给气着了?” 当自己落魄的第一天起,这位向来跟在身后乖巧听话的九妹妹便开始冷嘲暗讽。苏瑾妤淡淡一笑,落井下石本就是人性,自己莫不是还看不开? 这苏府里,从来就没一个好人! 将手挪进被窝,紧紧握拳,苏瑾妤头也不抬,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苏瑾嫣径自在上好红漆雕花圆桌前坐下,倒了水饮道:“三姐,我就是来瞧瞧你。对了,你知道七姐吗,都住到萧国公府去了。我那姐姐命真好,今后可是要做国公府夫人的。”话中羡慕,不言而喻。 “又不是你,瞧你乐的。”苏瑾妤不顾她的有意刺激,依旧平时软软的口气,可那份轻蔑丝毫不掩。 九姑娘滞了滞,稚嫩未脱的容颜僵了回道:“姐姐嫁得好,我自然高兴。”说着睨了苏瑾妍即道:“三姐也真是的,偏得害了七姐,惹恼了祖母,现在就的得嫁去丘城。” 苏瑾妤如今出不得门,旁人却可以随意出入玉兰阁。纵使她想安静地一个处在这里,可就是有那么些人喜欢说些让自己难堪的事。 这九妹妹,真是风往哪吹,人就往哪里倒。 还拿和陆府的亲事挖苦自己? “你别笑得这般欢,我和她关系如此亲密,她都能害我如此。我记得七妹,一向是不太喜欢四弟吧?”苏瑾妤咧嘴,丝毫没有往日温苏瑾嫣腾地站了起来,恼羞成怒道:“那又如何?我们便是庶子庶女,今后前程也比你要好得多。”说着“啪”的一声,重重将手中茶杯放下。 注意到她风风火火地离开,苏瑾妤嘴角蔓延苦涩。 两年多的部署和悉心安排,就几个月,被七妹妹全部摧毁。她到现在都没想通,自己到底是哪里碍着了她,居然费心竭力地要这般残害自己!或是说,她身后有人? 七妹妹,她应该没有这般精明的头脑吧? 苏瑾妤还是不愿承认自己输了。 沉沉闭了闭眼,听得外面婆子话唠说七妹妹如何风光的言辞,心中便如针刺般难受。 萧寒将苏瑾妍安排住进了萧国公府,自己则返回长公主府,和她明白说清了缘由,强调着他的认真。 长公主思索片刻,长吁了口气道:“寒儿,你这是逼着祖母替你善后啊。” 萧寒表情有丝不自在,目光偏了说道:“祖母,您就当宠孙儿一回吧?”话中带着几分恳求。 将苏瑾妍从去东平侯府的路上带走,和俞家的梁子怕是真真结上了。 长公主面容复杂,却不严肃,平和地叹道:“你这孩子,东平侯刚去,你就这般行为,旁人还指不定认为咱们国公府欺负他们呢~” “孙儿便是欺负了俞恒,又如何?” 他侧首瞟了眼右臂胳膊,对俞恒觊觎苏瑾妍一事仍旧耿耿于怀。 长公主没有责怪,只低语道:“好了,如今都这般了,祖母还能让你将人送回去?回头我就让人去趟苏府,你莫要再忧心,好好养伤。” “我想回府去养伤几日。”萧寒抿唇轻说。 长公主哪能不知晓他的意思,极为干脆地颔首应好。 萧寒却有些不敢相信,祖母竟是这般容易答应?原想着自己坦白心声,她又会如上次般反对自己,结果却如此让他欢心。萧寒惊喜道:“祖母,您真的应了?” “这事转眼就会传开,祖母不应你,莫不是要······”长公主止住话,慈爱地望着他,柔道:“罢了,你去吧。” 萧寒恨不得马上就冲回国公府出现在她眼前,亦不顾长公主后面没说完的话,得到应允就离开了她的寝殿。 边下台阶还边在心中思量,不知大姐有没有妥善安排好她,家里那么多人,她会不会因陌生的环境而紧张?但只要想到家中此次没有激烈反对,他便觉得未来皆是希望。 红缨候在小径旁,见到萧寒便沉重道:“爷,二皇子来了。” 萧寒脸上的笑意僵住,脑中突地瞬时一片空白。顷刻就在心底踌躇起来,是了,他定是猜到了什么才来寻自己的。 该如何同他交代呢? 从来都是替他保护阿妍,此时他定然会觉得是自己夺了他的。虽说萧寒不怯面对旬好,但心底却总有那么一股心虚,自己是在明知对方喜欢阿妍的情况下和她一起的。 “爷?”红缨出声提醒。 二皇子同自家主子交好,过府是常事,往常爷都很高兴的,怎的今朝这般紧张? 萧寒长舒口气,微微点了点头,折身往盛华阁去,脚下步子却不似方才矫健。脑海中幻想着来人的脸色,他会不会只装不知自己与她的情意,而直接提出让自己将阿妍还给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拒绝 来到旬好身前,萧寒极为认真地作揖行了一礼,“表哥。 如常的翠竹做景,紫袍玉冠的男子有种逼人的华美,见到往来少年,张口说道:“极好。”音无波澜。 闻者面色微滞,眸光不解中夹着忐忑,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自己曾扬言说会帮他。站在旬好面前,无形中莫名地短了一截,萧寒低哑道:“表哥,我……” 后者却不愿听他多言,展笑道:“我要见她。” “同她无关,是我一时情难自禁。”萧寒以为他想为难苏瑾妍,自是将责任都揽了过来,但因为之前的默契,又让他觉得歉意满腔,故而声音虽坚定,却极轻。 “情难自禁?” 瞅着萧寒,旬好似笑非笑的嘴角多了丝玩味,低低道:“好一个情难自禁……”说着沉了沉眼,重复道:“让她过来。” 霎时彷徨,有些猜不明看不透眼前人究是何意,萧寒脱口而出道:“您真的不要怪阿妍,是我喜欢她。” 旬好双眼细眯,扯了嘴角道:“阿妍?”声中不怒自威,停顿片刻,在对方不安的目光下又拧眉,“是你喜欢她,这么说她待你本是无意?” 萧寒沉默,终于到了要面对的这一刻? “让瑾妍自个过来跟我说。”旬好的声音不容置喙,心底却无法同面上这般平静。 萧寒往前两步,“阿妍她……” 话没说完,旬好就制止道:“我要她亲口跟我说!”受不了他一口一个“阿妍”,心底生出一股被玩弄的恼怒。 萧寒思索片刻,忆起上回苏瑾妍也提出想同他当面说清楚,心中不由摇摆了起来。如此唤阿妍过来,他会不会逼迫她?而她对旬好,是真的没有一点涟漪吗? 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段感情,若是阿妍悔了又该如何?他不敢确定。 心中的她,异于一般女子。她若是不喜欢谁,便不会给对方留一点机会。试想之前的俞恒,她不愿出嫁可以费尽手段,不允他留存一丝幻想。 萧寒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得她主动示情,那眼下又在害怕什阿妍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 如此想着,萧寒慢慢放下心来,对外唤了红缨,让她去对面府邸将苏瑾妍请来。 旬好背过身极有耐心的等待。 萧寒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时不时瞟向院门处。 苏瑾妍还没跨进盛华阁,就见到两个挺直的身影,视线在旬好身上一瞥而过,没有丝毫留恋,最终落在已经迎过来的萧寒身上。 “阿妍。”萧寒满是复杂的望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苏瑾妍对他施然一笑,此番光景自也能猜出几分目光坚定地冲他点了点头。 两者间的互动,看在旬好眼中,便成了眉目传情。 他只觉得胸口犯闷似是有怒火流窜。 干咳提醒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专注对视中的二人回神。苏瑾妍主动往前,握起萧寒的手走过去。 旬好的目光落在那相握的双手上,向来如和风般的容颜有些压抑。 直等到了旬好面前,苏瑾妍才放开萧寒的手,疏远又客气地朝对方福了福身,竟是平淡如水、淡漠如斯。 “你真的要和他一起?!” 他几近咬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微颤,萧寒亦侧首望她,眼中藏有希冀。 苏瑾妍坦然颔首。 “阿妍。”萧寒欣然唤声。 看到他似是放心似是释然的舒展眉头,苏瑾妍暗下自责。定然是上回在廊下和旬好的动作使得他产生了不安当时亦忘了是何心境,总觉得旬好强调着自己待他特别,她便真将那种波澜当成了情愫。 回头想想,原不是那样。 旬好袖子紧握双拳,心底竟是一片冰凉。她的点头,如此干脆、如此肯定望向自己的眸中不再有丝毫犹豫和迷茫,清明的眼中透着疏远。 侧首望向萧寒,冷冷道:“你出去!” 萧寒侧移一步,却是将苏瑾妍护在了身后。 “出去!”他的目光紧锁在苏瑾妍身上,话中却夹着浓浓怒意。 苏瑾妍扯了扯萧寒的衣袖,柔声道:“你在外面等我。”有些事,终究是得说清。当初既是自己懵懂间犯了的错,总要由她自己解感情的问题,逃避不了,她亦未想过逃避。 萧寒望向她,纵使心底不放心,却尊重她的决定。他慢慢地走出了盛华阁,至门口还依恋般地回眸相望。 苏瑾妍收回视线,不等旬好开口,率先道歉道:“上次的事,你且忘了吧。” “忘了?” 旬好嗤笑一声,“苏瑾妍,你可真是善变!上回方应了我,如今才几日,便和他好上了你这是看不上我,还是说故意玩弄我?!”他步子逼近,身影夕阳下映得极长,似带无限压力。 苏瑾妍微微后退,轻言道:“我没有玩弄你感情的意思。 对于你给的帮助,我很感激。可是,那种感情不同于男女之间的。我想了许久才明白,你不该是我生命里的那个人。” 她不想说那些场面话,含蓄轻拒,只会让人觉得优柔寡断。既是谈开了,便不能再模棱两可,否则误人误己。 “呵,感激?你对我只有感激,而喜欢的是寒弟?”旬好怒极反笑,质问道:“你便是如此喜欢他,不惜离开我?” 苏瑾妍抬眸望他,微摇了头,抿唇道:“或许,我从未走近过你。我承认和你一起时随性,但这毕竟不是未来,不是真实。短暂的轻缓或许会给我带来今后毕生的压抑,而我自认为不是能拘束自己一辈子那种需要时刻保持警惕,防备来堤防去的生活,很辛苦。我不爱那种日子,你可明白?” “你不喜欢?” 旬好突然冷笑,“便是想和他在一起,亦不用说的如此违心。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明白?你远不比表面上的这般简单,手段心计你不会、你不喜欢? 若说是因为我的身份,忧虑今后后院里的明争暗夺,是不相信我能护你?瑾妍,你在退缩,你想贪图安逸,可是萧府就不需你操心?人在是非多,你对我的感情就如此浅?” 他的话,苏瑾妍不置可否,只是强调道:“是,我不单纯。不管是在你面前还是他跟前,我从没掩饰过我的本在,我算计家中姊妹,但不代表我喜欢那种生活。” 她望着他,极为认真地又语:“谁会喜欢算计别人,谁不想家人和睦?若非有必要的理由,我不想天真欢笑?你既是说了解我,便也能想明白,我既是决定了就不会轻易退步。委屈,我苏瑾妍受的了,但也要心甘情愿的受!” 她的声音洪亮,让旬好听得一震,“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值得你那么做?” “是!” 苏瑾妍轻阖眼帘,他确实还没有让她到付诸一切的地步。 “而寒弟却可以?” 提及萧寒,苏瑾妍声音都轻柔了下来,“他真心待我,我自是全面对他。” 她的感情向来浓烈,一旦付出,就不会有丝毫保留。眸光温和,不禁想到他高马上的那一句,“阿妍,跟我走!”街道之上,众人之前,他的话沉而有力,没有犹豫,只有坚决。 如此付出,那一瞬欣喜、意外、感动等词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境。 实在太过震撼! 他可以无所畏惧,那自己便是沦为外人的话柄,又如何?至少,他允了今后会在一起! 今后……是无止无尽的时日吗? 她的脸颊突然绯红,一时竟忘了眼前站着的旬好,独自沉浸在那场画面里。 旬好只觉得内心被揪紧,她的欢颜和坚持,居然都为了另一个男人。喉咙处的涩意无法消散,他走到苏瑾妍跟前,威严的声音响起,“既是这般,为何那时没有拒绝我?瑾妍,你根本就是不敢面对,你在畏惧我!”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是因为我的身份,让你怯场想要离开?” 不知怎么,面色却渐渐缓了过来。 他总觉得,她是喜欢他的。 苏瑾妍摇头,“不是的,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眨了眨眼,橘红色的夕阳将她的玉面染红,光晕朦胧间,只觉得飘渺不实。 “瑾妍?” 对于他的再次唤声,苏瑾妍清晰地回道:“之前你说我不敢动情,我也曾回思过,总觉得你说的有理。但现在,我发现我还是原初的我,一旦生情,仍旧不会计较其他。” 再世的她,也曾对俞恒掀起了前世的涟漪,这种感觉同于和旬好相处时。她以为这就是心动,想要接近想要一起,便沉溺进去。等到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或许一贯的坚持和理念,会阻碍她的思想,让她错看了自己的心。 但面对萧寒的时候,心境完全异于那般,她想了解他,是用心去了解他,慢慢溶于他的生活。 “当初?你还对谁动过情?” 旬好极为敏感地抓住关键词,且不等她回话,就极其厉声地说道:“瑾妍,莫不是你觉得说了这些,我便会放手?你不该如此三心二意,既是当时进了我的怀抱,哪容你说离开就离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告状 萧寒颇是心乱地候在院门外,半晌才见到旬好从里走出。子挪过去,低声喊了“表哥”,却见那人拂袖远去。他面露尴尬,原地顿了一瞬忙跨进盛华阁。 她面朝西边落日,晚霞绚丽多彩,听到身后脚步,转身展颜。 “阿妍。” 萧寒柔声唤了她,面前少女面色如常,他却不放心地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苏瑾妍移步在他身旁,“我将话都挑明了,他如何说又有何重要?”见到他表情仍旧肃然,微微撅了嘴添道:“走啦,方才你大姐教我打蝴蝶络子,我才学了一半呢。 她越是平静,萧寒便越是不安,拉着她的胳膊语气沉沉道:“阿妍,他有没有为难你?”喃喃的声音,透着心疼。 苏瑾妍娇笑,明媚灿烂,“咱们不提他,好不好?” 萧寒左臂一揽,将她纳入怀里,低头搁在她的肩上,“好,我们不提他。” 既是你不想说,那我便不问。 “是我早前立场不定,和他之间阄了些误会。萧寒,如果他让你离开我,你会不会答应?”本是极其肯定自信的苏瑾妍,此时却想亲耳听他一声回答。 “自然不会!” 抱着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萧寒摇头回道:“我和他关系虽好,旁的能让,但哪有说将喜欢的人推给他的?我虽顾忌他,不愿轻易惹恼他,可不代表我就惧怕他。阿妍,若是护不了你,怎么配得上你?” 他虽是这般说着,心中却极为无奈。 曾经,他眼睁睁地看着绾绾踏上宫车,看着她一步步离开自己。萧家上下皆反对自己和她一起,他虽努力坚持,最后却还是向命运低头。便是现在给了阿妍承诺·但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吗? 心里一阵难受。他不可以放开她,绝不能让人夺了她! 苏瑾妍闻言却嬉笑嫣然,应声道:“真好。” 被人呵护重视的感觉,真好·仍旧让她迷恋沉沦。不管今后如何,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外界阻力如何,齐二人之力难道还渡不过去?关键是彼此有恒心。 搁在她后背上的左手往下挪了挪,极其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腰际上,萧寒亦觉得甜蜜。心却跳得极快,陌生的快感由心底蔓延至全身。 转眼,苏瑾妍已然在萧国公府住了三日。 苏府里·仆妇间议论不断,都说自家七姑娘厉害,得了国公府人和长公主的喜爱,今后嫁给萧家世子指日可待。姑娘间有羡慕有嫉妒,面上却都以她为荣。水涨船高,有高门贵妇的姊妹,今后她们的亲事能差到哪去? 其中当属九姑娘苏瑾嫣最为热情,得了空就往苑源楼跑·侍奉在嫡母罗氏身旁,说笑逗她高兴。罗氏待她亦和气,自四姐儿去了之后·身下便只有三个闺女。 妍儿自是不必多说,玉兰阁里的那位可以忽略,剩下的便只有这个最小的庶女,难免是想培养地贴心些。好在她虽幼时顽皮胡闹,但随着年龄增长,现如何也变得安静守礼了起来。 适时,九姑娘取了写好的字帖过来给罗氏看,得了几句夸奖后满脸欢喜,凑在身旁亲昵低语。见嫡母被自己逗得心情不错,趁机问道:“母亲·七姐姐何时回府?” 罗氏掩下笑意,她亦想将女儿接回来,然老太太又担心催着让她回府,会惹恼了萧家的人。 事到如今,萧苏二府谁不是默认了这事?老太太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此事必须得成。 妍儿被接过去的那天·长公主派了人过来,次日萧大夫人又差了人过来。通过来人的态度,苏府很是放心。但毕竟是没有出阁的闺女,罗氏如何放心让她一直这么住在别人家? 那日是情非得已,如今东平侯府的事已经过去,该回家了。 “母亲?” 罗氏看着眼前的九姐儿,低声回道:“你七姐过几日就该回了,嫣儿可想姐姐了?” 九姑娘低头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七姐不在府里,都有些没劲。” 素来她交好的一直都是苏瑾妤,并不如何同苏瑾妍往来。罗氏亦是知晓这一点,可并不责怪。自己当初也是做过姑娘的人,姊妹间相处审时度势,最是寻常。 “这几日可去看了你三姐姐?” 九姑娘略有失色,起身乖巧地站着回道:“回母亲话,女儿去了。”手指绞动着帕子,似是极为紧张。 “她现在可怎样,没有再闹事吧?” 这种话同晚辈说不合适,九姑娘觉得罗氏是另有所问,低眉寻思了会才答道:“女儿昨日过去,在廊下听到三姐在咒骂七姐。”声音越来越轻,连脑袋都埋了下去,小心地觑了眼罗氏复又道:“女儿瞧三姐是不是疯了,怎的如此出言不逊,还敢说七姐的不是。” 罗氏冷笑,庶女不难抚育,便是原配留下的孩子才棘手。尤其是三姐儿,这些年没让自己少操心。对她冷淡会被人说无情,对她太过亲密,又担心外人多想这位继母是否另有所图。 “哦,她说妍儿什么了?”纵然知晓苏瑾嫣的话不全为真,罗氏还是有此一问。 “女儿不敢说。”九姑娘佯装胆小,听得罗氏复催促才又道:“三姐说她今日都是被七姐害的,还说今后女儿跟景哥也不会有好下场。” 罗氏怒目,“妍儿害了她?”说着一拍案桌,冷哼道:“到底是谁害了谁?若非是她,我家妍儿能吃那些苦头?” 话说口,注意到眼前少女双目好奇,忙敛色就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来。” 九姑娘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皆是苏瑾妤如何辱骂污蔑苏瑾妍的言辞。 罗氏听了后沉吟,心念道:想来她身上的性子,是该磨磨了! 便是嫁的不好,但代嫁的日子也不该如此安逸,总得为女儿出口恶气。她想着招近九姑娘,含蓄道:“你三姐这些混帐话,若是你家租母听了,少不了又得一番责难。” 第一百五十章 不甘 四月初八,东平侯的初七,原该喜事热闹的俞府,此时白绸高挂,哀戚浓悲。 俞夫人憔悴地靠在床柱上,素装雍容的年轻妇人坐在床头,亲自侍药,沙沙低语地安慰道:“母亲,您可不能倒下,府里需要您,大弟也需要您。” 闻者避开药勺,声音中尤带了几分哀怨,“别提你那兄弟,当初我就不该由他。你父亲这病来得急,才几日就去了,留下这偌大的东平侯府给我,孤儿寡母的,可真是好狠的心……”含着抱怨、带着伤心,眼泪流得越发厉害。 已然成为川王妃的二姑娘俞巧仙见状,忙放下药碗举起帕子为母拭泪。侧身坐在床沿边,喉咙处哽咽,强压制着内心难受道:“母亲,您可不能这般怪大弟,他心里也不好受的。” “他要是真不好受,上回苏家太太过府,就不会再提那个女人!”俞夫人厉色疾言,咬牙道:“我就瞧不出那姑娘到底如何好了,令他丢了魂似的还必须要!” 川王妃垂首低语:“这事也邪门了,好好的红事变白事,难道真应了法华大师的话?” “早前我就担心着会有事故,迟迟不肯松口,偏得你兄弟如何都不愿舍弃这门亲事。”俞夫人的话中充满懊悔,心中认定是苏家冲了自己侯府,令她丈夫丧命。 “但另外几寺的方丈不是说这门亲事是大吉大利吗?”川王妃诧然费解。 俞夫人怒意更甚,低骂道:“还不是你兄弟寻来的人?那个时候苏家大太太都有意松口退了这门亲,非得恒儿定要娶那七姑娘!一个没规没距的丫头,咱们家出了事,到现在都没露个面。丝毫不念你兄弟和她的情分。” 方至门口的俞恒步子微顿,带孝的他同样很是哀伤,闻得里间母亲的话更是惭愧的低下脑袋。 川王妃注意到门边的人影,忙招手让他进屋,“恒弟,你来劝劝母亲,这药不能不服。” 俞恒端起仍有余温的药碗,恭敬地朝俞夫人递去。后者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了内侧。他面露焦急,视线落在川王妃身上。低声道:“二姐,让我和母亲谈谈。” 等到屋子的房门被合上,俞恒才跪在床边,无比内疚道:“母亲,是孩儿不孝,请您保重身体。” 俞夫人是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这个儿子,对他一向百依百顺,从来都不会说句重话。可现在满心窝火。完全没了温和慈爱,锁眉训道:“恒儿,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孩儿不敢。” 俞恒自是知晓她指的是什么,上回苏家太太们过来,自己特地提出要苏瑾妍过府,扬言说毕竟是未来的夫家。熟知母亲心中气恼。当下就暗讽了几句,苏老太太也不示弱,瞬间就发生了口角。 他知道苏瑾妍派人去陵城千安寺,法华大师的那预言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不迷信。父亲噩耗如何能同这门亲事联系起来?她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离开自己,此时说不准还在窃喜亲事不成。他不甘心。 他坚持婚约,不愿放弃。愣是逼着苏家去将她接来。 谁知,她竟是跟着萧寒跑了! 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他已远不止是愤怒,更多的则是耻辱。 越是如此,便越是放不下。 “难道到现在你还惦记着她?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去的?!”俞夫人面容失望,内心里早将苏瑾妍当成了不祥之人。 “母亲,父亲恶疾,同她无关。”俞恒辩完,见对方脸色阴霾,缓声又道:“为人子女,孩儿知晓此言母亲不愿入耳。但这不过只是一场巧合,不该将她扯进来。” “真是执迷不悟,逆子!” 俞夫人激动喝声,引得一阵猛咳。俞恒起身递水过去,却被后者重重拂开,瓷盏破碎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屋子。 “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就绝对不会允许苏家的女儿进门。这辈子,谁也别想同她们家结亲!”俞夫人按着胸口又怒道:“她们苏家不是要退亲吗?我等会就让人过去传话,从此后二府再无任何关系!” “母亲……” 俞恒轻呼喊声,在见到俞夫人苍白如纸的面色又将话憋了回去,低下头哀求般言道:“母亲,别退。” 亡父尸骨未寒,府中无人主持,他却还惦记着儿女私情? 俞夫人被气得一呛,忍不住直言打击道:“你还念着她做什么?不说你父亲的死和她有没有关系,咱们家出事到现在,她可有一点准儿媳的模样,来过府上一次没?” 冷哼了两声,续道:“外面谁不在议论,苏七姑娘住到了萧国公府,和萧世子离开,你侬我侬。她既是那般无心的女人,你就是将她娶回来又有什么用?再且,你大姐宫里传了话出来,过不了多少日子圣上就会下旨,你会承袭你父亲的爵位。她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如何配做我们东平侯府的主母?” 这番话,是俞恒最不愿面对的。 至今都想不通,她怎么可以对他如此无情?论身世、论才学、论容貌品德,京中能有多少男子比得过自己?可她却偏偏待自己绝情。这个时候,她不会想不到是自己最脆弱的时刻,难道不该陪在自己身旁吗? 然她现在,跟别的男子在一起谈情说爱,浑然不顾自己在如此环境下还力争同她的婚姻。俞恒心中揪疼,默默感概道:“是啊,这样的女人,还要她做什么?” 可是,若放了她,见她那般快活肆意,徒留他一人伤心难过,俞恒又不甘心。 “母亲,父亲新丧,儿子不会娶亲。” 俞恒突然道出这话,俞夫人面色稍霁,“你想通了就好。”说着伸出右手,后者忙递上茶水。 她抿了两口才道:“你这点年纪就袭了爵位,朝堂上的事、府中的事都得顾着,确实不能如从前那般轻松了。好在你两位姐姐还能帮着你点,方才仙儿也说了,让你明日过去寻川王,今后先跟着你二姐夫学学如何处事。” 失了主心的东平侯府,责任全部都落在了俞恒身上。 他不敢违背母亲,更不敢再提同苏家的亲事。日暮之时,他自后门离开东平侯府,骑马至一处隐蔽小巷,停在普通的院落前敲门。 半晌,十五六岁的少女开门。 见到来人,她嫣然展笑,低眉恭敬福身,“世子。” 这人,赫然是失踪了许久的丁香。 俞恒表情淡淡,使了眼色让她跟他出去,至溪边安静处才道:“我不是说过,不准去侯府吗?” 丁香瞬时紧张,绞着手指紧张道:“是、是三姑娘急着寻您。” 俞恒露出抹不耐,“她又有什么事?” “阿菊遭了事,三姑娘在府里孤立无援,托人带话给奴婢向您求助。”丁香心中盘算着,复又轻道:“老太太要将她许给大太太的外甥,三姑娘说她不愿意,希望世子您能出面。” “我出面?!” 俞恒冷笑,轻蔑道:“我如何出面,她上回不还是说不愿意做我的妾吗?既是说的那般情意绵绵,还会计较这些?”声中暗含讽刺,便是连苏瑾妍都没法子要,难不成还要为了她得罪母亲? 简直是好笑! 丁香听着却心中一慌。她是逃奴,只盼着三姑娘能进俞府,她才可能跟着过去。 至于七姑娘,是觉得不会原谅叛徒的! “世子,您不顾三姑娘了?”她露出急色,软语般低道:“您是不知大太太的那个外甥有多荒唐,三姑娘嫁过去这辈子可就毁了,您不能不管她呀。” 俞恒扯了扯嘴角,打量着跟前眉清目秀的丫鬟,别有深意道:“你是阿妍的婢子,居然对三姑娘这般忠心?” 丁香一时语塞,吱唔道:“奴婢只是不愿爷错过知心的人。” “哦?为了我?”他步子近前。 丁香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禁不住添道:“奴婢都是爷的人了,自然为您着想。” “闭嘴!” 丁香的话才落,俞恒便是一阵恼怒。 那日的事,对他来说绝对是个不可触及的耻辱。终究是他心软,若非被阿妍娇柔堪怜的模样迷惑,会由得被她算计?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被几个妓/女围绕后,怒火燃烧的他赶走了所有人。 饮下手边的茶水,喘息地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越发堵得慌。正当他无比烦躁的时候,丁香却出现在了门口,亦不知为何,自己居然就在那儿要了她。 事后,他才知晓那是花楼姑娘们特地调泡的药茶。 “今后不准再提那日的事!”俞恒凶恶地喝声,跟着又道:“告诉苏瑾妤,让她寻她大姐夫去!” 俞恒觉得,自接触了苏府的人之后,他的生活就变了,变得越发糟糕。不管是心境,还是名声,都乱了套。更无奈的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人的容颜,想起她的颦笑,脑海中久久徘徊,挥之不去…… 这般没好气的语调,若说还猜不透俞恒的意思,丁香也就枉为在苏府混了那么些年。 他不再管三姑娘了,那么自己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府 玉兰阁甲全部换成了罗氏的人,终日在门外大声地冷嘲热*。仆妇这种落井下石的话语,她并不陌生。记得前世里,曹杰成亲后,她痴情纠缠,亦能听着如此语调的话。 身为甄琳儿的生活……已经过去了许久。 纵使外人眼里自己是名副其实的苏三姑娘,但她仍旧觉得寄人篱下。苏府中的一切,陌生、提防、谨慎,她从不敢忘记。筹谋了许久,为的就是不受制于人,如今却又到了这般地多。 “三姐,你心念的到底是大姐夫还是俞家世子?” 她的问话还萦绕在耳,苏瑾妤有些迷茫。 曹杰吗? 那是自己上辈子的劫,她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旁,成为平阳侯府的少夫人,让苏瑾婵得到应有的报应。霸占了自己心上人这么久,苏瑾妤觉得今生的目标便是让她万劫不复,夺回原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日子越久便越是迷糊,自己到底贪恋那个男人的什么呢? 执着的是仇、是恨,而非纯粹的爱。 至于俞恒那个心心念念想得到七妹妹的男子。接触几次,发现他同自己原是一类人,越是得不到便越想得到,不甘心自己中意的人留在旁人身边。 他,也是执着的。 东平侯去了,这个感情并不成熟甚至还隐含偏激的少年,马上就要成为承袭爵位,成为朝中的英俊大臣。皇贵妃的胞弟,川王的小舅子,身份很是显赫。 然他却是易骗的,自己说喜欢他,便果真相信自己是待他有情。 苏瑾妤心中清楚,若就此嫁去丘城,那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前世的仇恨不能忘,被苏瑾妍算计的失败必须反胜,谁都别想欺负自己,尤其是苏府里的人! 但老太太已经没有了丝毫情面,就是残留了那几分怜惜,也被九妹妹的那几句话挑拨了去。 她还能怎么办? 捏着袖中薄薄的纸条,目中燃着怒火。便是自己现在委屈为妾跟着俞恒,他竟是都不愿意。 为什么她遇到的男子,偏偏都喜欢苏家的姑娘,还都那般深情? 自己有什么不好,难道就真的比不得她们? 苏瑾妤握紧双拳,瞪大的双目渐渐染红。 不、她绝对不能就此认输,不管是苏瑾婵还是苏瑾妍,都必须为欺负自己而付出代价,惨烈而无尽的代价!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紧闭门窗的屋子被推开,光线射入,靠在床上的苏瑾妤头也不抬一下。 “三姐……”是八妹妹的声音。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苏瑾妩走近床边,复又唤道:“三姐。”是了,八妹妹最为心软。 苏瑾妤似是有了盘算,抬起眼眸,望着她低哑道:“八妹妹。”“你还好吗?” “你怎的来了,可还在怨我?”苏瑾妤的声音极轻极柔,小心中透着期盼。 苏瑾妩摇了摇头“你马上就要出嫁了,等今后到了丘城,再见都难。”她自是听说了丘城陆府家的少爷是何种人,便是曾经怨愤生气,此时也被同情压下。 苏瑾妤冷淡低嘲:“是啊,丘城家里居然要将我嫁去那里。”屋子里沉默半晌。 “早前是我对不住你,没想到现在却只剩下八妹你惦记我。”苏瑾妤满面忧愁。 苏瑾妩心酸,难受道:“三姐,你别这么想,母亲、祖母、大伯母,大家都记得你的。” 后者摇头,无奈道:“你不必安慰我,我知晓府中人都憎恶我。”苏瑾妤的不少事都被老太太压了下来,苏瑾妩知晓的并不全面,不过只是旁人的只言片语。许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让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堂姐是那般残忍不堪,苏瑾妩摆手道:“你别多想,府里真的很多人都关心你。” 苏瑾妤没有接话。 “方才五姐还跟我说起你呢,也是她让我过来看你的。” 苏瑾妤眉间微动,迟疑了一会才看着苏瑾妩道:“我知晓了,你替我谢谢她。告诉五妹,她的心意,我懂。”苏瑾妍是次日午后回的府,她心情不错,在萧府里并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般困难。他的姊妹热情,萧夫人和气,似乎都不排斥她。更没有她早前担心的那些风声、轻视,连下人间也是毕恭毕敬。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东平侯府的事亦慢慢平静下来,她自没有再留在国公府里的道理。 只是老太太没有让人来接,她只得一等又等,思及老太太的打算和性子,估摸着是极难主动派人来府。她无奈的同时微微叹气,最后只好主动向萧夫人提出离开。 便娄这事定了,也不该留那般久。 至绛绫阁收拾了一番才去慈云阁,请安后就被拉着坐下。 老太太慈爱温和,拽着她问起萧府里的情况。听到萧夫人很是待见她,萧家姑娘又十分友好,笑得直合不拢嘴。 苏瑾妍便垂首绯红。 老太太乐着添道:“妍儿真是越发懂事乖巧。我原想着忙完这阵子便让你母亲将你接回府,现如今却自个回来了。” 明明是她不愿意母亲出面,现在却都推到旁人身上。但毕竟是长辈,有着亲情有着敬畏亦有着依赖,苏瑾妍顺着她的话接道:“孙女只是觉得多留在外府不合适。”这便是台面上的言辞了。 老太太没有戳穿她,反说道:“妍儿思及的有理,总住在那总是会惹得外人闲话。”跟着倾身试探地问道:“妍儿跟祖母说说,你离开时萧夫人可有说什么,萧家世子又是个什么反应?” 苏瑾妍哪能不晓得她的意思,双耳微热,却娇嗔地拖长了音道:“祖母,您问这话,倒显得孙女急迫了。”听出话中默认的意思,老太太更是哈哈大笑。 自东平侯去世,她早就不指望和俞府能再有联姻的机会。手中的小手柔软温暖,老太太眉目越发眯笑,连连赞她不断。 从慈云阁出来,苏瑾妍的耳畔似于还响着老太太的欢笑和赞赏。 这就是现实,萧寒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自己便是做了有违礼数的事,老太太都不忍责怪一声。因为她想要那个孙女婿,想要国公府那门亲家。 这也是她的侥幸。 往前两步,忆起方才金铃的回话,苏瑾妍目光落向西面,视线里根本望不见玉兰阁,眸光却越发复杂。 她的日子倒是热闹转身,却是往东边的月梅苑去。 临窗的案桌上,五姑娘苏瑾坛正教着八姑娘作画。听到庭中动静,二人齐齐看过来,苏瑾妩放下手中画笔,隔着窗柩脆生喊了句“七姐”。 苏瑾妍踏进屋子,和五姑娘打过招呼,便至苏瑾妩身旁问道:“八妹画什么呢?” “是huā样子,母亲说我女红上还得huā些功夫,五姐这才教我先描样呢。”她取过手边画好的薄纸递给苏瑾妍。 “咦,好些huā种呢,妹妹画得真好。”苏瑾妩移至她身旁,低声道:“七姐你什么都会,还来取笑我。”虽是玩笑的语气,苏瑾妍听得却是一怔,八妹在心里和自己对比? “我这还真没妹妹厉害。”这话却是大实话,前世婚后虽然为了讨好俞恒,她下了不少心思,便是诗词古文都研读过。可因为他的贴身物都有惯人缝制,她便没有刻意苦学。 因为这方面,苏瑾妍是真的没有天赋。坐一下午能被针戳得十指皆破,她怕疼。 “七姐你别逗我了。” 苏瑾妩伸手夺回huā样子,安置了才问道:“七姐,你何时回来的?”语笑嫣嫣,白嫩的圆脸上透着几分灵力。 “七妹、八妹,我想起答应给母亲绘的丹青还没完成,就先回去了。”一直沉默的五姑娘突然开口。 苏瑾妍还想让她留下一起说话,苏瑾妩却极自然地领首“那我回头再来寻姐姐。”接着又对门口处立着的人吩咐道:“菡萏,好生扶着姐姐。” “是。” 五姑娘就着婢子的手时深时浅的步子,谁看了脸上的笑意都掩下。 “五姐,真的好可惜……”苏瑾妩闻言,收了视线拉她往西面的炕上坐去,出言道:“七姐别说这话了,五姐最不爱听人提这事。唉”似乎也有所感伤“对了,你怎么突然就回府了?”这话问得……本就是家,有何突然的? 苏瑾妍讪笑“本是原先就要回府的,可后来” 见苏瑾妍止了话,苏瑾妩好奇追问:“后来什么?”后来萧寒舍不得她离开,非要让她多留几日。她想着外面闲话生都生了,一日是不该,十日亦是不该,况且也不愿那般矫情地说什么不合适、该回府的话。 只是这种话,怎么好对八妹妹说出来? “哦~原来七姐你上回说的心上人,就是萧家的世子啊?”苏瑾妩凑前偷笑,指着她道:“上回还不肯告诉我,偏得大家都知晓了才承认。七姐,你都不爱和我说心事了。” “怎么会?八妹你别多想。” 苏瑾妍握住她的双手,急急解释道:“当时还没定,我又不好随意说。”当初脑中的那个身影,羊不是他。苏瑾妍庆幸没有明言,否则八妹定然还会多生好些想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家人 离开月梅苑,苏瑾妍的心情并不轻松。她总觉得,无形之和八妹妹的距离拉大了。 便如她话中所言,二人间确实许久没有一起谈心说事。苏瑾妍承认自己对八妹妹有所遮掩,因为如今的她再不似前世般口无遮拦,说话做事之前,她懂得三思后行。 然和她之间的这种陌生,又让她担心,她不想八妹妹对她生隔阂回到绛绫阁,半倚在屋子里发愣,听得外面廊下的鹦哥喊着“回来、回来······” 如此重复单调的声音,让苏瑾妍联想到萧寒。初见他时,确实冰冷疏离,跟着又觉得喜怒无常,如这鹦哥般吝啬言辞。现在,没想到却越是接触越是觉得特别,和脑海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会玩笑,会孩子气,亦会担忧地望着自己。而每当二人接触,他还会脸红含羞,紧张却欢笑。苏瑾妍的表情越发温柔,嘴角浅浅弯起,沉浸在早前相处的画面里。 那种安宁的日子,真好。 为何明明才分开不过几个时辰,她却会如此想念?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说不准又以伤好为借口而不服药,红缨准是拿他没辙···… 茉莉见自家姑娘靠在金丝绣菊的引枕上单笑,方跨进门槛的脚步微滞,才要退出去又听得那人问道:“什么事?” 虽是回神,但眉间笑意未敛。 茉莉至她身前福身,抿唇道:“回姑娘,六姑娘寻三姑娘去了。” “哦~她俩倒还有往来?” 苏瑾妍正色感慨,清明的眸子望向茉莉,挥手道:“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茉莉不多问,但也会私下捉摸细想。自家姑娘堤防三姑娘,便是离府也要金铃守着玉兰阁注意那边动静。有些想不通的事她不敢轻问,但越积越多总也抵不住好奇,轻轻地言道:“姑娘,您上回为何不直接禀报老太太?” “禀报?” 苏瑾妍微滞,转而明白了反问笑道:“告知祖母什么?” “阿菊可是六姑娘放出府的。”茉莉小声咕哝了一句毕竟姑娘不爱解释,也没必要和自己个婢子说明白。她发问已是逾矩,只是见主子没有生气才续道:“东边偏门处是六姑娘的人,若是上回在那里逮着了阿菊,一定会……” 见她没有说下去,苏瑾妍接道:“一定会严惩,最后查到六姐身上是吗?” “是。” 在茉莉的认识中,主子要断了三姑娘所有的出路,便得从帮她的人着手。阿菊毕竟是个婢子,便是没有栽赃嫁祸戒指一回事,要收拾也不是件难事。而六姑娘就不同了,这是正经主子,且为人厉害又有手腕,有她帮三姑娘一日后者说不准就还有机会。 苏瑾妍摇头,“查到了六姐,然后呢?” “然后……”茉莉停顿一时不该如何答下去。 “是嫌咱们府上姑娘间生的事还少吗?这是我的家,不是我的战场!”苏瑾妍闭了闭眼,若上回扯出了六姐,她必然记恨上自己,再然后便是没完没了的算计打压吗? 这府里,谁都有谁的生存之法,何必对人赶尽杀绝? “姑娘,是奴婢多话了。”茉莉歉意地低头。 她给忘了,这些都是主子的亲人。或许打击三姑娘是因为她的而行而不得已,但六姑娘毕竟没有直接伤害过主子。 “可惜她却总爱帮着三姐。茉莉,我要怎么做?”苏瑾妍低呐,似是自问,也不指望后者回答便挥了手。 她只是不想家人受苏瑾妤算计、利用,不想她报复苏家的计划得逞,造成家无宁日。 她只是想要这样足以。 从来都知晓苏瑾妤不是个轻易罢休的人,苏瑾妍想着真将她嫁去丘城也就罢了,为何她总是不老实?到了丘城,日子虽不好,但离开了苏家,和自己生活失去了交集。 她想,放任她生死便罢了。 这府里,却总有人真将她当姐妹,暗地里帮着她。六姐去玉兰阁,难不成还想将她放出府去? 她定然是不愿嫁去陆府的,可难道就背着苏三姑娘的身份逃婚? 外面还有谁能帮她呢? 妙-仁吗? 这人也不见了许久,苏瑾妍似是还能想起她哀求般问自己那孩子下落时的紧张、慌乱。 难道是甄家? 苏瑾妍又排除,她都那般辱没家门引人耻笑,哪还有颜面回去? 心中徒然跳出一人,暗道:会是俞恒吗? 抛去因前世带来的那份不适,苏瑾妍轻蔑而笑,倒是还真想看看她能整出什么事来! 第二日,突然听说前大太太张氏的墓碑断了一角。 老太太闻言,忙是惊呼,厉色地望向罗氏,喝问道:“墓前的事,是谁管着,怎么能出这种事?” “不会是先大嫂显灵了吧?”静谧的屋子,范姨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屋内的人均倒抽一口气,轻声唏嘘起来。 老太太不悦的目光射过去,冷眼道:“竟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你没事就回院子里去!” 范姨娘一声便止,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见老太太依旧严肃,才缓缓退出了屋子。 二太太孟氏瞥了眼有些尴尬的罗氏,凑前低语道:“母亲,不会真是先大嫂······?” 老太太面色更沉,心中却不由打起鼓来,难道是因为三姐儿的事? “她没见识糊涂,难道你也跟她一般模样?”低声训斥了二太太几句,因最近对罗氏母女颇有好感,声音到底温和,轻吩咐道:“老大媳妇,让人赶快修葺,这陵墓上的事不容草率。” “儿媳明白。”罗氏颔首应下,不多他词。 老太太见她要离开,琢磨着添道:“等下午,备了香烛冥钱,让三姐儿去祭奠下她母亲。”似是为防他人多想,语中解释般言道:“也算是要出阁了,拜别下母亲。” “母亲,这合适吗?”罗氏头次发出质问,她是着实不待见苏瑾妤。 老太太便拉下了脸,沉声道:“如何不合适?她这一嫁去丘城,今后拜的可就是别家的祖宗,让她和她生母最后说几句话。她再不该,也是咱们苏府养大的孩子。” 最后一句,却含着莫名的强调之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拾花 苏瑾妤是光明正大出府,待嫁女和亡母说些离别话,尽最后的孝义,在情在理。 罗氏并未同去,苏瑾妍伴在苑源楼陪她说话。 “你既是心悦萧家世子,他待你又如此上心,母亲这心也就放下了。”罗氏慈爱地握着女儿的手,帮她捋了耳畔的发丝,满面欢喜道:“打小就盼着你今后能许个好人家,倒不是说夫家要多么显赫,关键是姑爷能疼你护你。” 苏瑾妍听得鼻尖一酸,低声喊道:“母亲······” 罗氏垂首长吁一声,语重悠长道:“早前老太太有意让你嫁去东平侯府,我就一直担心你到底愿不愿意。你这孩子从小都是心里想什么,面上就表现什么。若是中意俞世子还好,否则真过上了日子,难免就成了怨偶。” “母亲,这事已经过去了,您也别提了。”苏瑾妍微有别扭,转言道:“方才三姐出府,母亲怎么不派人跟着?” “老太太属意让她单独祭奠生母,我再让人守着,岂不是让人生话?”罗氏感叹完,低头似有愧疚地说道:“她几番欺负你,母亲亦晓你心中怨她。好在过不了多少时日,你二姨就要抵京,等到时候将她嫁的远远的,咱们也眼不见为净。” “租母这次真下决心,要将三姐嫁给姨哥了?”语气有丝不确定。 罗氏颔首,好笑着道:“自然是的,这婚信都传过去了。” 悔婚这种事可不小,和东平侯府是权衡利弊,但对于一个有辱家族名声的弃女,还有何不舍的? “三姐可不似个认命的人。”苏瑾妍说得别有深意。 罗氏以为女儿对三姐儿还存着芥蒂不满,安抚道:“妍儿放心,等到了丘城,有她受的。” 苏瑾妍听着,心念道就担心苏瑾妤去不成丘城。 “对了·听门房的人说,妍儿最近频频差婢子出府?” 苏瑾妍回神,面色不改地答道:“哥哥如今回府的次数少了,女儿惦记外面的新鲜事·便使了金铃出府。”说着双手趴到罗氏膝上,昂头撒娇般轻问道:“母亲可是恼了?” “怎么会?只是次数多了,难免有人将话告到你祖母那去。” 府上的事都瞒不了老太太,若不是苏瑾妍得她重视,想来也早就提醒挨训了。知晓罗氏是在关心担忧自己,苏瑾妍乖巧道:“女儿今后会注意言行的。” “乖孩子。”罗氏拉起她,沉默片刻·脸色徒然认真起来,“妍儿,有几句话母亲不得不跟你唠叨下。” 苏瑾妍见她这般严肃,坐直了身道:“母亲请说。” “东平侯夫人已经送信过来,彻底解除了与咱们家的亲事。今昔你和萧家世子一块儿,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切不可再胡闹任性。” 罗氏说得相对含蓄,但苏瑾妍明白这是告诫。 她担心自己三心二意·哪日突地又悔了同萧寒一起。毕竟苏家已经得罪了东平侯府,外人眼中自己已然是不知天高地厚。若再戏耍了萧府,必然会为家族惹来灾难。同时·也要自己明白,不管之后中意不中意萧寒,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对上罗氏的目光,苏瑾妍郑重清晰似承诺道:“母亲放心,女儿不是那些见异思迁的人。现既然都没有遮掩这感情一分,必然也是想明白通彻了的。” 罗氏这才满意颔首。 自苏瑾妤的真面目被揭露,府里就再无波澜,似是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淡安谧。只要等她离开了苏府,前世的噩梦自然不会再出现。 而自己,亦有真正的幸福。 游走在花园里·小径旁的桃花已然凋零,过了气的艳红仍旧遮不住她的萧条。走着走着,苏瑾妍目光微紧,前方俯身拾捡地上花瓣的粉衣少女,可不就是六姐姐苏瑾媚吗? 提步往前,至对方身后·苏瑾妍轻唤道:“六姐?” “咦,是七妹啊?”六姑娘直起身,嘴角笑意吟吟,手中雪白布袋上尤沾着花瓣。 苏瑾妍面露好奇,凑前问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花落了,灿烂尤在。我喜爱桃花的这股清香,见它落在地上也怪可惜的,索性捡了回去制成花露,或者缝几个荷包,随身带着也好。 苏瑾妍心中越发好奇,六姐何时爱上了桃花? “这种事,让婢子做就是了。” 六姑娘摇头,“亲自做才显得诚意。”言罢,似觉得失言,忙转言道:“许久不见七妹了,到亭子里说说话吧?” 苏瑾妍应地干脆,目光却狐疑起来。 诚意,莫不是这桃花还为了旁人? 遣了婢子下去端了壶温茶,苏瑾妍率先问话道:“六姐最近忙什么呢?” 六姑娘掩手轻笑,轻飘飘道:“我能忙什么,不过就门庭刺绣看花罢了。” 她模样生得艳丽,此时羞涩微笑,让苏瑾妍望得一瞬呆滞,想也不想就说道:“姐姐笑得真好看。” 六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酡红,有丝不寻常的浓艳。 “姐姐长我一岁,明年就及笄,可是快要许夫家的人了。”苏瑾妍突然出言打趣。 六姑娘诧然,她同这位自小骄傲的七妹妹关系并不热络,她怎的会说这般话? 虽是惊讶,但仍旧极为自然地接话道:“这等事,自有祖母做主。” 顿了顿,不等对方再语,复又道:“妹妹才是好福气,和国公府世子相悦,今后可是要得诰命的。”语中羡慕,丝毫不掩。 苏瑾妍抿唇,明年六姐便会进宫,成为那人的妃嫔。 “三姐马上就要离府,今后姊妹都出嫁了,府里便无趣了。” 提到苏瑾妤,苏瑾妍心里一个咯噔,凝视着苏瑾媚轻道:“姐姐可是觉得三姐嫁得可惜?” 六姑娘亦打量起苏瑾妍,半晌才摇头,“婚姻大事,自都是长辈做主,哪容咱们自我掂量?可惜倒也没有,就是不舍了些,打小三姐对咱们都分外关照。” 话中有话,苏瑾妍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没有再开口,或许她不该犹豫的。 未时三刻,护送三姑娘去张氏坟前的婆子突然赶回,匆匆就到了慈云阁。 顷刻,里间传来老太太的喝骂声,紧跟着是吩咐人备车出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孽女 这一趟出门,知道天黑才回府。 不知是何变故,老太太勃然大怒,进了府二话不说就让人将三姑娘锁起来,并吩咐身旁于妈妈亲自看守,不准任何人进去。 罗氏至慈云阁的时候,老太太怒意未平,受了池鱼之瑭顷刻,疲惫中尤带愤怒的声音响起“大媳妇,陆家太太何时抵京?”罗氏本因莫名受了训而不敢多话,闻此问话倍感诧然,忙答道:“回母亲话,估摸着就在这两日。” 老太太领首,懊恼地叹道:“真是家门不幸,作孽啊!我苏门几代清白,怎的就出了如此顽劣荒唐的女儿?!”惆怅地望着罗氏,内心愁苦却无法发泄。 偏偏苏瑾妤从小是由她亲自教管,并不是罗氏抚育,老太太便是想要责骂,都不得理由。 罗氏却听得迷糊,如此兴师动众,想来是出了大事。既然事牵三姐儿,没有不知会自己这位嫡母的道理。但观对方面色,莫不是三姐儿又犯了什么大事? “那个孽畜,真是要气煞我……” 老太太垂首咳声,罗氏连忙上前轻拍后背,说着安慰的话。后者摆了摆手,喘气沉声道:“简直是不知廉耻,我原是念着她从前孝义,让她去给她母亲道声别,却不想竟是有那等通天的本事,在那私会起了男人!” “私会了男人?”罗氏大惊失色,瞅着罗氏便反问:“母亲,三姐儿是和谁……?” “和谁?”老太太咬牙一拍案桌“若是寻常的人也就罢了,偏生是东平侯府的世子!明知咱们家和俞家关系如此紧张,她竟是还去主动招惹,简直是丢人现眼!”老太太气得整张脸青紫,眉角额上细纹密布,捶着桌面恨道:“真是看错了这个孽女,早知她如此不知悔改,就不该心软留下她。 ”她甚是后悔,若不是顾忌早逝的张氏,若不是还念着十几年来的情分,当初就该一碗药了结了她。 “三姐儿一直在府里,如何能算好了日子跟俞家世子相约?”罗氏亦皱起眉头,苏瑾妤招惹俞恒? “这不得问你?府里上下大小众事都是你在主持,如何三姐儿还能放消息出去?”老太太恶言相向,总算是寻着了理由发作。 罗氏茫然摇头“母亲这是何意?” “俞家世子当着咱们家众仆妇的面将衣冠不整的三姐儿拎出来,说她厚颜无耻,自荐枕席…那些话可是字字在打咱们苏家的颜面,偏得还无从反驳,愣是让东平侯府看了笑话。 真没想到,俞世子年纪轻轻,出言却如此毒辣。不止含沙射影地说咱们苏氏女低,贱,主动引诱,还说他若非带孝之身,便是纳了她也无妨。出言恶劣,竟是还叹从前看错了我们家闺女,讽刺着三姐儿身轻竟是愿在那荒野之地同他无媒芶,合……”老太太越说越觉得难以启齿,恼恨道:“也不知是哪个孽障给了她那等邪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唉!” 罗氏听得原委,紧张地问道:“那到底有没有?” “没有!俞世子那般讽刺嘲笑,我这老脸都给三姐儿丢尽了。养她十五载,简直就是来讨债的”老太太絮絮叨叨,她历经风雨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一个晚辈指着鼻子说事。 “三姐儿居然做出这般行径?”罗氏不可思议的同时,缓缓分析道:“俞世子如此不顾情面出言侮辱,定是因早前和妍儿的那门亲事,恨上了咱们家。” “恨咱们家做什么?他母亲都应了退婚,说到底还是委屈了我们家小七的名声呢!”老太太怒容毕现,伸手撑着额头道:“咱们也不提了,只等姊妹到京,立马就把那孽女嫁出去。”“母亲,这没谋没聘的,就这么办了?” 到底是官户之家嫁女,也太草率了吧? ……哼,不这么办,难不成还留着她?”老太太此时却没有一刻心软,冷言道:“若不是已经知会了姨家太太,我现在就收拾了那孽障!”这话说得颇狠,听得罗氏身子一颤。 收拾……老太太已经不欲再留着三姐儿了? 惊讶之余,心中又格外安然。罗氏本就担心三姐儿嫁过去后会被那不知收敛的外甥折腾地没个人样,若是回门或者今后走起亲戚,老太太气消了见着心疼,指不定就反责怪起自己。 但现在,这可就是铁了心的。 事情牵连太大,没想到三姐儿居然该带了那种污秽邪恶的药物去勾引俞家世子,可不就是触怒了老太太的底线吗? 俞家世子既然那般言语,说不准还会大肆富扬,传的苏家颜面无存。若按常理,老太太一定会解决了三姐儿。偏是之前和陆家有了约定,还不好失信于人。 未曾想到,那门亲事,竟成了苏瑾妤的保命符。 老太太念叨过后,对罗氏重语道:“东平侯爷才过初七,俞夫人一直怪着咱们家。按理说亲事退了,咱们也不该再同他们家有何牵扯。但现在闹出这个事,我瞅着你还得亲自去趟俞府,否则俞世子必 ……”不用老太太说得透彻,罗氏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退后两步福身就应道:“儿媳明白,先暂且过去看看。二府便是连不成亲,也不定马上就是仇人,说不准这事还有转机。,… “嗯。”老太太转动着手中佛珠,眯眼道:“好了,你下去吧。”遣退了罗氏,老太太便唤来佟妈妈,沉声问道:“跟着三姐儿去墓前的人可都安置了?” “老太太放心,奴婢一早就关照好了,保准不会泄露出去。”“嗯,最近都有谁去过三姐儿的院子?”佟妈妈面有难色,低声禀道:“回老太太话,三姑娘自被禁足在了玉兰阁,府上各位主子都去过。二太太带着八姑娘去了一回:九姑娘去了两回,每次出来都会去苑源楼见大太太:其他三位姑娘也都去过,其中六姑娘去了三回。”老太太转着佛珠的动作一顿,似有惊讶道:“哦,小五也去了?”佟妈妈领首“便是三姑娘投缳的那日夜晚,五姑娘去了一趟。”五姑娘坡脚,白日里都不爱出门,自是挑着天黑才过去。 老太太微微领首,跟着吩咐道:“去将媚姐儿唤来。”听完金铃的回话,知晓苏瑾妤在府外的情形,苏瑾妍冷笑,自语道:“真是骨子里够,贱!” 她的声音不轻,听得茉li和金铃同时后背一震。 “你确定没有被人发现?”苏瑾妍仍旧有些不放心。 金铃极为肯定地领首,规矩回道:“奴婢按姑娘的吩咐,躲得极远,如何都不能出面。所以便是看着三姑娘主动和俞世子”话声一止,脸上而却有些红了起来“奴婢当时正踌躇的时候,俞世子就出声惊动了远处的众人。”回想起当时三姑娘脸色由羞红变煞白,又自煞白变成铁青的场景,金铃都很难将她联想成那是素日府上温和有礼的三姑娘。 “他,倒是也真狠的下心。” 俞恒的反应,是苏瑾妍意料之外的。 早在得知苏瑾妤见了六姐之后,便担心她会有所动作。没有想到,居然是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举动。 她居然不惜向俞恒献身! 没有出阁的清白姑娘,她如此糟蹋自己的名声? 怪不得,甄琳儿当初也能自服媚药,去书房勾引大姐夫。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羞耻一说,更加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便是为妾都愿意。 就那般不愿嫁到丘城去? 可命运根本由不得她! 苏瑾妍心生快意,抬首对金铃吩咐道:“今日之事,切不可告知外人!”“奴婢明白。”金铃自不敢多言,要知道当时在场的人,老太太自都不会轻易放过。 见她听话,苏瑾妍满意笑道:“金铃,丁香失踪了这么久,等会我便和母亲说将你提上来。”欣喜将原先的担忧取代,金铃目光晶亮地跪下叩头“奴婢谢姑娘。”“你这般忠心,这是应该的。我屋里事儿不多,只是有些不该说的、不该听的,你也得当成不知晓。这种道理,想来早前你就明白,我也不必深说。” “是是,奴婢明白,一定不会对外多言。”金铃重重点头。 “好了,下去歇着吧。”苏瑾妍挥了手望向旁边的茉li,低语道:“瞧,三姐竟是惹得祖母这般大怒,想来也不会再有好日子了。”茉li终究想不通自家主子为何会提早有所预知,心中却大感佩服,顺着她的话道:“三姑娘荒唐,老太太和大太太想来极难处置。 奴婢倒不同情她,便是担心姑娘您受了她的连累。” 苏瑾妍摇头,嗤笑道:“连累?”把玩着手指,极为讽刺道:“她苏瑾妤的连累,我受不起!”别再想将咱们苏府成为她复仇的对象,谁都不会因为她的那些可耻行为受一分影响! 只是,俞恒,你当真是变了吗,再不是记忆中的那般温文儒雅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说情 出乎苏家预料,东平侯府竟是未将此事大肆宣扬。罗氏便过俞府,现如今亦是满心不解,当日原是碰了钉子,俞夫人不留丝毫情面,怎么转眼就变了? 二太太孟氏清早奉旨进宫,过了午时都没有归来。老太太心中揣度之际,萧国公府竟是派人接她们婆媳过府。 得知此消息,苏瑾妍突生紧张,在屋内坐立难安。 天气渐渐炎热,躺在榻上亦觉得烦闷,吩咐了茉莉让她将门窗打开,却仍是心神不宁。 “姑娘,可是要燃香?”茉莉关切询问。 苏瑾妍摆手,蹙眉道:“不必,我也不困。” 自和东平侯府解了婚约,苏瑾妤真面目被揭发后,她的睡眠越发好,不用那安息香便能入睡。从前围绕纠缠自己的噩梦许久未有,不管是夜晚还是白日,她都踏实安稳了许多。 今日,许是因为萧家有了动静,所以才心绪不稳吧? “姑娘,六姑娘来了。” 示意茉莉上前打帘,苏瑾妍坐起身便见到秋红艳妆的苏瑾媚。她盈盈走近,至软榻边自然地坐下就玩笑道:“我可是来得不巧,七妹正歇着呢?” “没有,瞧姐姐说的,我不过是身子骨懒,偷闲呢~”苏瑾妍亦热切回话。 六姑娘状似对屋内的陈列很好奇,“妹妹这屋里又换了模样?” “哪有的事?年前就换了,姐姐不常来我这绛绫阁,故而没有发觉罢了。” 这话却是真的,六姑娘不喜欢串门,便是得空,亦喜欢往慈云阁或者各长辈的院子里钻,向来不爱各房间姊妹往来。平时看着胡闹,在老太太跟前不知轻重,撒娇讨好但这里子里还真不可小瞧。 时而露出少女的纯真简单,做事没谱不过一句年纪尚有就糊弄过去。但苏瑾妍清楚的明白,三房里都是对她惟命是从,便是范姨娘都听任女儿安排。 “妹妹这话却是在怪我不过来寻你了?”六姑娘掩帕轻笑,美目顾盼,奕奕有神。 苏瑾妍莞尔,“没有的事,就是见到姐姐意外罢了。” “对了,妹妹可知东门处的婆子给换了人?”六姑娘出言试探,面上平淡无奇。 “哦东偏门换了人?”苏瑾妍目露惊讶,诧异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祖母安排的?”跟着又垂首,自语低呐道:“各门房处的婆子可都是在咱们府上干了半辈子活的,怎么最近频频换人?” 六姑娘琢磨起她的神情,顷刻才接道:“越是有资辈的,便越是倚老卖老,浑然不将规矩放在眼里。” 苏瑾妍不置可否。 “前儿听说俞夫人想认八妹妹为义女这事妹妹听说了没?” 苏瑾妍摸着茶盏杯身的手指一顿,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眼前人反问:“认八妹妹为义女?” “可不是?之前法华大师不是道……”六姑娘言辞微滞觑了眼苏瑾妍才续道:“既然二府联姻不吉,但相辅却是有极大好处的。” 苏瑾妍恍然,倒是自己当时的话惹得麻烦。 原想着自己可以不嫁给俞恒,哥哥不用娶俞家四姑娘,那二府便断不能联姻。但亦明白苏家需要得到他府的扶持,故而才说了后半句话,却不想俞家竟是开口要认干亲。 想来关于宫中的那份猜测,离事实八九不离十。 东平侯府此时正处在动荡时期,内不正,外带忧俞恒方袭爵,怕是难以驾驭吧? 六姑娘点到为止,佯作认真地端量起苏瑾妍的容貌来,低低赞叹道:“妹妹这笑颜,真堪比三月桃花。” 苏瑾妍脸色微讪,严肃问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便是发自肺腑。”那专注的目光似乎又夹了许多旁的。 六姑娘容颜胜于府中其他姊妹,许是因她平时草率的行为,让人觉得她自恃美貌,清高孤傲,故而从不轻易赞人容颜。这正是之前不少人小看不屑她的原因,总认为她没有一个庶出庶女的本分意识。 苏瑾妍是真真纳闷,不说她亲自过来,又这番莫名地夸赞自己,总引人深想。 方提到东偏门的事,她不意外。老太太既然起了心思要彻查,怎的能不注意起频繁出入玉兰阁的六姐?稍加用心,自然能发现早前阿菊是从哪个门道出去,苏瑾妤消息又是如何递出。 整盘事情,自己可是从来未有直接出面。六姐虽聪颖,但没有真凭实据,也只能归结她自个多想。 然,现在夸起自己容貌是何道理? 她面色羞红,讷讷说道:“六姐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居然跟我开起玩笑。”说着似有埋怨地嗔她一眼,“若要说这如花若玉的府上可还有谁胜过姐姐?” 六姑娘的眸中闪过黯然,似有感触地叹道:“便是娇艳最甚,入不了人的眼,倒不如普通逊色些。” 苏瑾妍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其实这府里,若说变化,谁没有?” 六姑娘的话变得轻柔起来,软软地甚是悦耳,“犹记得去年今朝,三姐还带着四姐、八妹、九妹和你我在院子里放纸鸢,远处亭中,五姐将咱们入画,当初可是欢乐。” 眼神憧憬着回忆,似是深入其中。 苏瑾妍合上眼,长长的睫毛将眼睑遮挡,看不出是何情绪。 “府上变化最大的,不是去了的四姐,亦不是妹妹口中的我,而是即将出嫁的三姐。”六姑娘目光深邃,语带祈求地说道:“妹妹,咱们可都是打小长大的姊妹,三姐便是有千般错万般不对,你当真忍心见她往火坑里跳?” 火坑? 若说苏瑾妤嫁去丘城便是火坑的日子,那前世的自己,以及她还来不及看一眼世界的孩儿,又是如何煎熬痛楚?她掐断了所有的后路,剥夺了一切,亲手将自己推向类似地狱般的生活,可又曾有一丝不忍? 苏瑾妍心头的恨意涌上,别开眼冷冷道:“都是家里的安排,再说她犯下如此大错,祖母和母亲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七妹,那是三姐!”六姑娘站起身,目光有些莫名。 苏瑾妍猜不透她为何要如此帮着苏瑾妤,但此刻即使让她将自己想成铁石心肠,也愣是不愿再说违心的话。因为这一刻,之前受的委屈还不够?因为想让苏瑾妤放松警惕,她愣是唤着仇人为亲姐,愣是讨好装拙。 那是要有多大的忍力,才能压下前世记忆带起的怨恨?苏瑾妍忘不掉过去的种种,那些刻骨至深夜都惊醒的疼痛,是刻在心上、印在脑海中的! 六姑娘直盯着眼前不为所动的少女半晌才转身,似是无奈道:“七妹你如此心冷,待至亲都没有丝毫宽容,着实太冷漠无情。” 闻者没有动作,那远去的脚步声中,似乎还带着恼意。 无情、冷漠吗? 苏瑾妍眼眶湿热,缓缓躺下身,沉沉地合上眼。她早不是前世那不知愁滋味的青涩少女,她比谁都重视亲情,在乎苏府里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淡交的大姐还是四姐,或者不多往来的六姐,她都可以以心相交、真诚以待。 若是换成家里旁的姊妹犯错,不必他人相劝,她自会主动求情。 偏偏是苏瑾妤,这个不该存在府里的人! 六姑娘快步离开绛绫阁,直绕过了墙角才缓气。她抚着胸口,目中同样有不悦有恼意,这七妹妹还真不讲一丝情面。抬头望着院墙上的黑瓦,内心不解道:自家姐妹间,真能如此见死不救? 七妹,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狠心! 便是要如她这般,才能……? 老太太和罗氏回府的时候都笑呵呵的,更是忙让人将七姑娘唤到了慈云阁。二人满眼慈爱,老太太握着苏瑾妍的手,笑得竟是有些合不拢嘴。 苏瑾妍看得莫名,忍不住好奇问道:“祖母这般高兴,可是得了什么好事?”语气酥软,带着惯常的撒娇。 老太太眼眯成缝,搂紧了她在身前,无比温柔地摸着她的秀发,“你这孩子,祖母这把年纪能得什么好事,便是替我乖孙女高兴的。” 苏瑾妍更显迷糊,转看向罗氏,熟料后者亦是含笑不语。 “祖母,到底是什么事嘛?”苏瑾妍摇晃老太太的膝盖。 “好啦好啦,瞧你这急得,是妍儿你的大好亲事。”老太太将她的小手握得紧紧,眉间竟是欢喜,终是坦言道:“萧家夫人提了你和萧家世子的事,说过些日子婚书便会定下来。” 苏瑾妍眼中闪过惊喜,双颊绯红,直胸前“噗通噗通”直跳。头去埋下去,低声含羞道:“孙女还小呢。” “哟,瞧咱们家妍丫头,果真是面色薄。” 老太太望向罗氏,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不满,连苏瑾妤带来的不快都忘得一干二净。 罗氏自是真心替女儿高兴,点头附和道:“这等大事,女儿家害羞是正常的。” “母亲~”苏瑾妍语调绵长。 就在此时,二太太孟氏突然闯了进来,连正服都没来得及换的她满眼惊慌,进屋就连连喊着老太太。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愿嫁 二太太突然进屋,惊动了里间众人,同时也诧异到了自忙敛去慌色,极尽平常地轻唤道:“母亲、大嫂。. 苏瑾妍立起身,盈盈福礼,“二婶。” 二太太徐徐走近,老太太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瞥了眼身侧的罗氏。 后者极为自然地起身,“弟妹刚回来,在这陪陪母亲,我先带妍儿出去了。” 各房事务都是事先告知了老太太才决定能不能在府里传开,苏瑾妍亦不是没眼色的人,规矩地跟着罗氏退出慈云阁。 内屋里的人散去,老太太眉间的喜气仍未掩去,对上孟氏费解道:“慌慌张张的,到底是什么事?” “母亲,二姐儿不允儿认俞夫人为义母。” 老太太本以为是什么大事,此刻听了显然一松,吐气道:“不认便不认,你这般着急做什么?”端起茶盏小抿了两口,见对方尤有不甘,沉声道:“不说娘娘不许,便是我也不许。” 二太太显然着急,凑前连忙追问:“这是为何?” “七姐儿和萧世子都在议婚书了。” 老太太又恢复早前的愉悦,直乐道:“咱们家既然要跟国公府成为姻亲,如何还能与东平侯府有所瓜葛?早前你方提这事的时候我就没看好,熟料你还当真了?” 许是因为心情甚好,老太太便是板了脸说的话,颜色亦不严肃。 二太太听得却格外惊讶瞪大了眼问道:“什么,七侄女真要嫁给萧家世子了?” 老太太见她如此表情,似是有些不悦,没好气的就道:“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后者忙摇头,极为尴尬地回道:“不是,儿媳就是觉得太意外了。” “有什么好意外的,我早说了妍丫头是咱们家的宝。”提到苏瑾妍,老太太复又恢复慈祥面目“这么多姑娘,就七儿最得我心。” “七侄女可是有福气。” 二太太心中极为不甘,她大房里出了个平阳侯府少夫人不算,如今又要再出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为何这等好事总轮不到自家头上,明明成为皇妃的是她的亲闺女,本想借着力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谋个前程,最后怎的绕来绕去全成了长房的福气? 原先这么多年,老太太可一向都是夸赞自己,对罗氏不冷不热的。.但自从近来七侄女的事一出,连带着她大太太在府里的地位都不同了。本来自家晟哥儿最得老太太的宠再这般发展下去,之后还不都只有三侄子的风光? “你也觉得妍儿福厚哈,这孩子打小就是个享福的。”老太太眉角越发宠溺。 二太太心里不太高兴,别扭地说道:“今儿是皇后娘娘恩德,允了如儿接见儿媳。” 老太太似是意料之中,颔首道:“皇后娘娘这般,定是看着萧家情分,照拂着娘娘呢。今后你也别再忧这忧那,等妍儿嫁去了萧家,皇后在宫里还能不顾着如妃? 你且放定心今后亦别再同东平侯府往来。这世上没有白白的好事,就算丫头认了俞夫人做义母,但也不是真的侯府小姐。八丫头和七丫头自幼关系就好之后让她寻觅着,自然能有个好婆家。” 饶是心里再不舒服,孟氏也不该出言反驳。老太太的脾性全府都了解,没有谁会傻地去违拗她。只是这心里如何都还是不舒服,便是早前苏瑾妍真嫁去了东平侯府,那也是沾了宫里二姐儿的光。 可现在······反倒是成了自家要占长房的便宜,总归是拿人手短,求人理亏。 苏瑾妍陪着罗氏走了一段路上母女俩说着贴心话倒是都喜悦盈盈。其实苏瑾妍自听到“婚书”二字,那份欣喜就如何都按捺不住。本琢磨着能否那般容易却没预兆地就成了这事。 实在是激动地无以复加,她甚至都想大喊出声。 回到绛绫阁想着和萧寒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竟是都不曾注意到夜色的降临。这种心境,不同于前世,她知晓自己高兴的同时,仍有另一个人会与自己一般欣喜。 她甚至都开始迷茫起来,或者说今生最大的成就,不是斗败了苏瑾妤,为自己的前世复仇,而是寻到了知心的人,能得到曾经未曾想象过的幸福。 那种两情相悦的感情,双方之间的互动,是她一直都很渴望的。 她渐渐开始憧憬起未来,是她和萧寒的未来,一定会很美好…… 次日,陆家车队抵达到京。 作为都城,陆家在这仍有涉及生意,故而连别庄都有。陆家母子安顿好后便直接让人将聘礼抬着进了苏府,府中人见到陆家少爷竟是绫罗绸缎,为人干净利爽,没有丝毫外界传扬的疯傻狼狈。 对此议论,苏瑾妍笑而不语。 若能传到苏瑾妤耳中,想来最好。让她知道从希望转为失望,到底是何感觉!只是可惜,老太太让人将她锁了起来,便是想见见她那般绝望无助的面孔,都不得机会。 老太太见到陆家太太的时候极为热情,毕竟当三姐儿的事情传出,他们还肯愿意出如此多的聘礼迎娶,显然是看重了亲戚的关系。当目光落在其身后的陆少爷身上,诧异的同时又了点头。 陆家太太提出想见见苏三姑娘,老太太特地让人将苏瑾妤“准备”了一番才出来。虽是面色尤为苍白,但那副娇弱惹人怜爱的模样却更甚,陆太太当场就干脆地赞了好。 商家之子娶了官家嫡姑娘,本就是风光一桩。现如今新娘子模样性子均好,柔弱些亦无所谓,反正凡事也不用她操劳。 一拍即合,当下就选了好了日子,离婚期不过十来日。 苏家是想着早些将苏瑾妤嫁出去,之前就有所部署。而陆家财大,安置起来亦是速度。 苏瑾妤听到身后老太太等人的嬉笑声,低头折回玉兰阁的面容上尽是无奈。 自己已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好在,方才见那人,说话举止并不似个疯子,也没传说中的那般差吧? 苏府不能再有所施展,换个环境,许是更好? 陆家多财,也不见得多差,毕竟早前可是连俞家妾室都起了心思。 没有退路的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一定还能再回来。苏瑾妍,你休想在背后幸灾乐祸,别以为自己真奈何不了你。 真是念着谁就见到谁,才想着便看到迎面而来的苏瑾妍,苏瑾妤停下脚步,痴愣着见她徐徐接近。 苏瑾妍面带浅笑,“三姐要出阁了,真是恭喜。” 苏瑾妤左右都是仆妇,于妈妈带头行礼,“七姑娘。” “妈妈照顾三姐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苏瑾妍格外客气,凑近递了银子轻道:“请妈妈允个方便,让我和三姐说几句话。” 于妈妈是沾着银子就收进了袖中,但面上仍是犹豫:“这····…” 苏瑾妍笑,“祖母若是知晓了,自由我承担。” 府上谁不知七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于妈妈当下再无顾虑,忙张罗着众人就往后退去。 苏瑾妍这才转身,扬起唇角笑着就讽刺道:“三姐,我那姨哥,你可是满意?” 她眉宇间的得瑟和嘲讽,苏瑾妤看得一清二楚,愣是强装了镇定道:“不劳七妹你操心。” “哦~想来姐姐也是愿意得咯。也是,嫁给了姨哥,你可就是富家少奶奶了,怎么都比为妾来得自在,对不?”苏瑾妍说着抿紧双唇-,往前一步又添道:“你自是觉得,凭你的手段,今后在陆家亦能过的风生水起。三姐,你可是这般想的?” 苏瑾妤警惕地望着她,甚是费解。 见她不说话,苏瑾妍脸上笑意更甚,继续道:“好些日子没见姐姐,我可是想念得紧。” 苏瑾妤面色更白,别过脑袋反驳道:“七妹好手段,想来最近不少事,都是你事前洞察了吧?”言辞间仍有不甘,瞥了眼她又恨道:“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就是小看轻易信了你!”这话说得颇是咬牙切苏瑾妍淡而笑语,吟吟反说道:“错!你这辈子最大的错,是不该投胎到苏家。” 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苏瑾妍径自离开。 苏瑾妤呆滞了半刻,丝毫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落井下石的人罢了,难道这些都还看不开? 等到了陆家,调教好了那边的人,第一步就是将他们家产业迁至京城。你们越是想我离开,我便偏要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她可没那般好欺负,不管是苏家、曹家还是俞家,谁都别想好过! 苏瑾妤心中藏了太多的委屈和耻辱,而将这些给予自己的人却活得逍遥自在。哪有这般便宜的事,连上辈子的仇都没来得及报,难道就这般轻易地就被打到? 还是输在了一个自己从来不曾放在眼中的七妹手上,她怎能甘心,怎能认命?! 纵使牺牲再大,她也要为自己雪耻!一定会有那么一日,苏瑾妍惨败狼狈地跪在自己脚下,祈求自己的原谅和宽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嫁 四月廿三,宫中传出不幸消息:俞贵妃小产。本书最新章节来自书河** 贵妃娘娘元气大伤,躺在宫中极为虚弱,太后惋惜之余倍感伤心。后又有传言,称贵妃小产一事另有隐情,太后亲自过问彻查,当时后妃在御花园齐聚一堂,共赴皇后娘娘提出的赏花盛宴。俞贵妃立在牡丹丛边,被众人围绕,左为同样怀有龙嗣的如妃,右则是方进宫不久圣眷正隆的绾嫔。 因俞贵妃含蓄的一句“跌倒前好似被人碰了碰”,太后亲提审问二人,皇后陪同,最后矛头直指向了年轻没有依仗的绾嫔。 得知此消息,苏府上下都松了口气,连老太太都庆幸着同如妃无关。 苏瑾妍明白,此事定没有表面这般简单。而此事一出,自家和东平侯府,算是彻底决裂了……可心中的不安并不只源于此,她不得不深思,出事的是岳绾绾。 原先每二日紫苑便会将他的消息传来,此次却破了例。 未过几日,听说国公府萧夫人进了宫。再然后,皇后呈出证据,说引得俞贵妃小产的并不是绾嫔,而是绾嫔旁边的娇美人。 娇美人当夜就被赐死,算是给了俞贵妃和太后一个满意的交代。 …… 苏府花园里的牡丹红艳如初,三姑娘出阁的日子转眼便到。 五月的天,靛蓝如玉,榴花照眼,薝匐香味弥漫,锦葵初开,山丹赪红。同屋檐亭兰上的红绸相应,府内府外笑意盈盈,热闹非凡。苏府已经有许久未办喜事,此次陆家重聘。饶是苏瑾妤人嫌厌恶,但府中长辈笑容依旧。 玉兰阁内,仅有六姑娘陪着苏瑾妤上妆。晨曦的暖阳透过贴满红色喜字的窗牖射入,衬得妆台镜前身着喜服的少女面容如玉,淡淡浅笑下看不清情绪。 分外美艳的少女,没有对亲事不如意的哀怨,亦没有一般新娘子的欢喜羞涩,似乎周边的一切都同她无关。望着如此镜中人,六姑娘禁不住轻唤道:“三姐……” 苏瑾妤神色不变,语气平平道:“怎么。还是想不出手段?”该是讽刺暗嘲的语调,却丝毫不惹人厌弃。 身后的六姑娘垂眸,瞥了眼门外站着的婆子,压低了声哑道:“你明知我不是问你这个。” “既是都得了祖母的警告,你还无所顾忌地来找我,不就关心这个?”苏瑾妤拿起红纸抿了抿唇,前倾对镜格外仔细地抹了抹嘴角,勾唇道:“所谓的“贵命”。也要看你会不会把握。他既是因为旁人而出现,你做再多,亦不过是别人的影子罢了。” 六姑娘原没有想心里的那个事,但听得对方提起,目光不禁黯淡下来。可不等她回话,苏瑾妤便又低语了起来。“然为人替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将红纸放下,苏瑾妤径自替自己描眉,笑颜道:“你的生财之道被中断了。没有银子,你这六姑娘在府中还能做什么?” 六姑娘将脑袋埋地更低。似有感伤地说道:“姐姐别替**心了,你……”有些话。却总是不忍说出。 苏瑾妤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毫无所谓地侧首反道:“怎么,你是觉得我该先着急下我自己的处境?”她的笑容越发灿烂,别有深意地说道:“换个生存环境罢了,命运这种玩意,从来都信不得。” 六姑娘抬首,怔怔地望了她好半晌。 陆家的花轿将苏瑾妤抬走,站在大门口,望着那远去的队伍,苏瑾妍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样的结果,虽不是最满意的,但心底那份隐隐的得意却压制不住。 陆家姨哥的为人,很清楚很肯定,她不会幸福的,对吗? 饶是认定了如此事实,可不知怎么,苏瑾妍的心终是不定。这种不安表露在面色上,便成了纠结,让人极易误想成是不舍、是担忧。 门口人群渐渐散去,八姑娘一眼就注意到单独伫立,目光还停留在喜队消失方向的苏瑾妍身上。她迟疑片刻,上前至她身后低声道:“七姐,你放心不下三姐。我就知晓,你还是从前那个七姐!”笑容中带着毫不遮掩的笑容。 苏瑾妍惘然,盯着苏瑾妧不解地在心中自问,最近八妹妹的忽冷忽热,莫不是觉得自己残忍了? “八妹……”苏瑾妍喊了一声,却止了嘴边的话。 八姑娘主动拉起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手掌相握,璀璨笑容道:“姐姐们都说你变了,我就是不愿意相信。” 苏瑾妍此刻并不想解释,只愿对方念着自己从前的美好,做最初最真的姐妹。她慢慢地露出笑容,无比欢喜地甜声道:“八妹。” “七姐,我们进去吧。若是让祖母和大伯母知晓咱们处在这大门口,可不会管是送三姐还是不舍,定少不了挨骂。”八姑娘说笑着就拉了她往内院去。 苏瑾妍欢乐地跟上。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们不懂事偷偷出府或者做些明知不该为的小动作,寻求刺激却担忧受长辈处罚时的心境。 嘴角的笑意渐渐真诚而坦实。 一直绕回了垂花门,苏瑾妧才拽着苏瑾妍在廊外的石凳上坐下。没有芥蒂的笑容显得格外亲和,“七姐,我知道你怨三姐早前将你留在锦衣阁。六姐说你心狠,不肯为三姐出面求情,我就知道那人的话不能信。” 如此信任的话,苏瑾妍竟是不好意思去接。 “我最了解你了,以前不管是生气还是动怒,过阵子准能忘记。我就和五姐说了,姐妹间哪有隔夜的仇,就知道你不会见怪。我方才也是挤着偷偷跑到前方,没想到三姐已经上轿了,真是可惜。” 八姑娘恢复成从前般话语不断,“没想到还是七姐你胆大,居然早就站在了那儿。三姐若是知晓,你们之间就不会再有误会了。” 误会? 她和苏瑾妤之间,又岂是误会这般简单? 但八妹妹的这番话,苏瑾妍并不想打断,她喜欢这种精神上的静谧和温和。前些日子,她也好几次主动去月梅苑,但八妹妹总是不冷不淡。 “唉,虽说三姐过分,不过咱们也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今儿我见到大姐的冷漠,都觉得她似是变了个人,要知道,从前她可是最疼爱在乎三姐的。” 苏瑾妍轻答,“三姐怕是伤了大姐的心了。” “嗯,我想也是。”八姑娘应着,想起方才见到的新郎官,忍不住又道:“三姐夫也不似传言中的那般荒唐,想来谣言并不可全信。七姐,你说是不是?” “是啊,谣言并不可全信。”苏瑾妍想问她关于俞恒的事,原先是倾慕的心上人,前阵子却闹了出要认做干兄妹。虽说这都是二府间利益的牵扯,但八妹妹的心境,怕是不好受吧? 苏瑾妍也曾想去开导宽慰她,可八妹妹并不乐意与自己见面。以至于现在,她都不敢开口。 俞恒,终究是个敏感的话题…… 八姑娘却同她想到了一处,微有懊悔道:“就像早前的俞世子,原来也不似传言中的那般美好。”她的脸色有着失落、亦夹着难受,觑着身旁人低低道:“七姐,我终于知道当初你为何让我将他放下了,他真的不是适合我的人。” “八妹,你想通了?”苏瑾妍一瞬诧然。 苏瑾妧极为肯定地点头,“有些话我都憋了好久,我想和你说心里话,但又气你为何对三姐那样。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拉不下面子,其实心里早就不在意了。 七姐,我以后都不要再想着那人了。听说他私下还勉强了你,后来还主动引诱了三姐姐。真是没有想到,他怎么可以这样?!” 苏瑾妍微滞,“这些,是谁告知你的?” 客栈勉强自己的那一事,苏府除了罗氏和老太太,怕是只有苏瑾妤知晓了吧? “是六姐说的。” 苏瑾妧没有遮掩,跟着似有心疼地望着对方,“七姐,为什么这些你都不告诉我呢?” “这种事,我如何想让人知晓?八妹,你也知道我是强要面子的,再者,并不是所有的委屈都能对人言明。”苏瑾妍话中带了些许苦涩,似有无奈地说道:“咱们许久没有谈心,我也不知说了八妹你会不会信,若是反将我想成是故意抹黑了那人,岂不是弄巧成拙?” 苏瑾妧似是才体会到苏瑾妍的苦处,更是愧疚道:“七姐,是我错了。” 苏瑾妍毕竟不是真的原谅同情苏瑾妤,关于俞恒的事也不想说,笑笑了之道:“罢了,都过去了,咱们都不提。” “好。”苏瑾妧应地干脆。 “对了,七姐,你不是在和萧家世子议亲吗?” 苏瑾妍歪头,见她神神秘秘,顿了下不解反问道:“怎么了?” 苏瑾妧便凑近了身子,压低了声回道:“我昨天过去,听母亲私下和身边的妈妈说,绾嫔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是因为萧世子求了国公府夫人进宫。要不然早前怎么查不出关于那啥娇美人的证据,偏是要处置绾嫔就突然有了这条线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醋意 听了八妹妹的话,不管苏瑾妍在心中如何告知自己,便是朋友之交皆不可能不伸以援手,但心底总是藏着隐隐怪异。萧寒的反常,令人深思。她从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即便克制,那份不适仍旧存在。 下了游廊,远远地见着一对男女并排相近走着。苏瑾妍还不等看清,耳旁就传来一略含紧张的声音,“五姐,你怎么了?” 苏瑾妧跑过去,那被男子搀扶着步伐吃力的女子,不是五姑娘苏瑾妘是谁? 五姑娘似有诧异,旁边的男子已然将手松开,正色唤了声:“八妹妹。” 却是大姑爷曹杰扶着她。 苏瑾妍近身后与二人打过招呼,便同八妹妹齐看向微微躬身的苏瑾妘,后者眉宇间似有痛楚,低声道:“原是想凑着热闹去送送三姐,熟料竟是路上崴了脚。”目光极是懊恼,垂首柔声又语,“幸好遇着了大姐夫。” “既是遇到二位妹妹,那我就先进去了。”曹杰作揖,心里还是担忧着妻子。 “咦,外面酒席散了吗?” 八妹妹的一句话,引得苏瑾妍心跳加速了起来。 今日,他也是来的。 “未曾,二弟和三弟还与同窗们喝着呢。”说道此处,大姑爷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声问道:“你们大姐是在老太太那还是岳母那?” “回姐夫,大姐在苑源楼陪着母亲呢。”苏瑾妍答话。 五姑娘将脑袋埋得更低。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远去,八姑娘关切道:“那边道上的路不好走,姐姐既是过来,怎的也不带个婢子?” “婢子多话,教祖母和母亲知晓了还了得?”五姑娘淡淡答着。目光却停留在那人远去的小径上。 八姑娘心思不细,苏瑾妍心不在焉,竟是谁都没有注意。 新娘子虽被接走,但府里仍旧热闹,八妹妹留在青竹苑里陪五姑娘,苏瑾妍独自走出。往来亲戚招呼间,突然被人往旁边丛里一扯,跟着就是有力的双臂环上来,带着浓浓思念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阿妍。” 熟悉的气息。苏瑾妍怔了怔就停了动作,低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微带酒意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际上,他的话中带着些许埋怨,嘀咕道:“知晓我来了,为何都不出来见我?” 苏瑾妍似是才反应过来,推开他言道:“大庭广众的,那么多人。” 萧寒改牵上她的手,不满道:“阿妍何时这般多顾忌的?” 苏瑾妍心底的酸意没由地蹿起。甩了他的手咕哝道:“规矩礼仪,原就该守的。” 萧寒讪色地望着掌中已空的手,转看向走在前面的那抹纤影,顿了下才跟上,“阿妍,你生气了。” 若非生气。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萧寒知晓自己早前忧虑的现象出现了,忙拽住她的胳膊解释道:“阿妍,我、我不是因为……”吱唔着嘴边的话,他双脸紧张地通红。只得加重了诚意道:“阿妍,你是不是听旁人说了什么?我告诉你。我真没有还念着她。” “真的没有念着她?”苏瑾妍严肃反问。 萧寒低了低头,迟疑道:“我总不能看着她出事吧?” 苏瑾妍盯着他。发觉他眉宇间仍有不自在,叹了声气道:“为何紫苑前几日没有来寻我?” “你是在气这个?”萧寒突然目光一亮,松开胳膊复又握上她的手,愉快道:“我想着马上就要见你了,便没有让她带信。” “哦。” 其实苏瑾妍明白,他定是因为岳绾绾的事而慌了神。只是这些事,说出来又有何意思?早在之前问他是否还喜欢岳绾绾未得到回应时,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苏瑾妍,明知如此,你仍旧选择了他,此时又在介意些什么?! 道理什么都懂,可她就是无法控制住心底的那份苦涩。萧寒的情好似很朦胧,在和岳绾绾之后能这么快接纳自己,本就觉得匪夷所思。他的心底,许是连自己都处在了矛盾中。 察觉眼前人如此安静,萧寒反倒有些慌了手脚,复又抱住她就道:“阿妍,你不要多想。” 苏瑾妍沉默片刻,推着他佯嗔道:“你今日怎么这般主动?” 都不似从前的那个他了。 他低了低头,磨蹭着她的鬓角,亲昵道:“我们都在议亲了。” 她看不见的,是他的脸红;感受到的,是他的温热。 并不是放不开的女子,之前的那份堵心想通了,便没有以礼仪再推开。淡忘需要时间,她不该这般心急的,欲速则不达,既是想要他,便不能过分逼他。 前世因为在乎而将丈夫盯得甚紧,最后反使得对方急切地远离了自己。 感受到她的安静,萧寒心底的那份愧疚更浓。在外面酒席上,他就想着该如何同她解释,此时她如此体谅,惊喜的同时还藏着意外。阿妍的性子他了解,是个急性子。他本以为等见到自己的时候,她会生气会质问会纠缠不休。 可遂了他的期望,却又不安了起来。他收紧双臂,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去触及那种可能:她如此安静,是因为还没有在乎自己到那种境界。 感受到他的用力,感觉呼吸间都是他的酒意,苏瑾妍推他皱眉道:“你喝了多少酒?” “没有多少。”他磨了磨她的颈项,温热的气息骚扰着她,似乎恶作剧地就是想她躲不开他的气息,怀中力道却小了些,含笑道:“阿妍,你怎么这般小?” 苏瑾妍倏然耳热,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 “母亲说我们太小了,得等到明年才让我娶你。”萧寒话中含着深切的不悦,似是责怪起了苏瑾妍,“我怎么这么早就遇到了你,也不快快长大。” 苏瑾妍微滞,她还嫌遇着他晚了呢…… “你自个也不见多大。”苏瑾妍似有负气了推了,他侧身板起手指,“我母亲说了,等我及笄才出嫁。” “啊,及笄?” 萧寒惊呼,跟着凑在她的身旁,亦不知是酒劲带起还是早前并未退去的潮红闪着急切,“到了我家,你还是可以过及笄礼的。”似是担忧她不同意,“及笄前做新娘子的又不是没有。” “我母亲就我一个亲生的女儿。” “我母亲亦只有我一个亲生儿子。”萧寒学着她的语调,似有讨好般又说道:“成了亲又不是不能回来,再说我……我会对你好的。” 苏瑾妍转身,对上他有些羞涩却满是肯定的目光,“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 三日后,苏瑾妤回门。 令大家无比惊讶的是,三姑奶奶只身回了苏府。 按着一切的程序过后,苏瑾妤在众人沉默中见过礼,面对对她早就不同往日的老太太和罗氏,低声说道:“府里在京中的铺子里有些急事,婆婆让姑爷去处理了。” 虽说这般举动让苏府失了颜面,但许是早前因苏瑾妤失德而觉得理亏,又或是陆家的聘礼太重以至于手软,老太太和罗氏都没有细问,只中规中矩地训诫了几句在夫家该如何如何的话。 在尴尬和压抑的气氛下用了午膳,苏瑾妤起身告辞。 她精致的妇人妆容下掩不住的憔悴,双唇干涸,似是比出嫁前久卧的面色更为苍白。徘徊看人时,极为不自在,又似是夹着闪躲。这种动作很明显,连向来粗枝大叶的八姑娘都察觉到了。 站在慈云阁的屋檐下,苏瑾妧扯着苏瑾妍的袖子,“七姐,三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看她走路都有些摇晃,方才吃饭还总抚着左臂和扯领子。” 苏瑾妍含笑,望着那跨出院门的背影,“新嫁人,听说都是这样的。”脑海中却回想着前日在苑源楼里罗氏的那句话:妍儿,母亲跟你二姨提了,不必顾忌着我的面子,该如何教管儿媳就如何。 这话,无疑是让陆家太太越发无所顾忌。 这位二姨,是所有姨母中性子最为难缠的一位。便是小时候曾跟着罗氏见她,对于一个外甥女都要求颇多,说着训那。为她儿媳,想来越发艰难吧? 苏瑾妍喜欢罗氏的护短,更为她那样的话而感到窃喜。 那样的丈夫,那样的婆婆,真想看看苏瑾妤在陆府的日子到底过的如何? 无人相送,苏瑾妤带着陆府的仆妇不断往前,皆是婆婆的亲信,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若是甘枝和桑葚还在,日子也不会这般无奈。现如今处处受制,直让她寸步难行。 陆府,远比她想象中的可怕。 她慢慢抚上左臂,才一按便紧皱起眉头。枉初见他的时候还产生那种妥协的好感,没想到真是骨子里的疯狂!他居然那般对自己,简直是变态…… 这儿也不是甄府,没有关心在意同情为自己做主的娘家人。这府宅中的人,只有嘲笑暗讽自己,只会指点议论,给不了她丝毫温暖。 苏瑾妤的眸中晶莹,可只是一瞬,她复又抬首,挺身往前。 “三姐……”身后传来似有哽咽的唤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奔丧 未过几日,陆太太带着苏瑾妤夫妻过府,辞别回丘城。 随着苏瑾妤的离开,周边一切皆变得安宁。苏瑾妍常想,今后若能永远这般静谧便可。前世的恩怨早已过去,而不在眼前晃悠的人,还管她做什么? 她还是喜欢轻松自在、悠闲欢乐的生活。 夏日在不知不觉中到来,院里知了声不断,让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苏瑾妍烦躁起身,不悦地埋怨道:“好吵。” “姑娘今儿是怎么了?”金铃早不似从前拘束,瞥了外面廊下玩笑道:“鹦哥不在,姑娘都没法解闷了。” 听出她的话中深意,苏瑾妍佯装生气瞪了她道:“少拿这话来笑我,若不是你们无趣,我也不必和它说话。”言罢,目光不自在地移向旁处。 金铃掩袖,府里皆知自家姑娘屋里的鹦哥是未来姑爷所赠,成日在绛绫阁的廊下模仿着萧世子的声音,常逗得主子欢乐。只是姑娘脸皮子薄,心情好的时候能打趣两声,但到底也不敢太过。 金铃望着那碎冰震的梅子笑意不敛,嘴上却改言道:“姑娘,可是要奴婢再取些来?” “不必了。”苏瑾妍虽是馋嘴,但仍旧不敢多吃。前个月她初葵方至,离第二次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她不敢多吃这些寒性的食物。 金铃便取了碟盘退下。 屋子里置了冰块也抵不住那股热气,好不容易眯了会,却被一阵闹声吵醒。苏瑾妍不耐地翻了个身,耳旁却有慌乱急切的步子响起。 “七姐,出事了!” 八姑娘不顾婢子阻拦。径自冲进内室,晒得通红的面上还挂着泪水,不顾那迷糊睁眼的苏瑾妍便推了她喊道:“七姐,丘城来人,说三姐姐去了……” 苏瑾妍顿时清醒,不必揉搓双目便睁得大大,惊诧地反问道:“你是说,三姐她……她死了?” 苏瑾妧的眼泪似断了线般涌流不止,红眼哭腔着音颔首道:“可不是,陆家的婆子特地过来报丧。大伯母和祖母都在慈云阁呢。” 苏瑾妍起身,变色紧张着就往外去,心底仍是难以置信。 苏瑾妤死了,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记忆中的苏瑾妤狡诈多谋,她哪是这般容易就死了的? 苏瑾妧望着前方脚步凌乱匆忙的身影,怎么喊都没有丝毫变缓的趋势,只得急急跟上。心里却暗道七姐还是那般紧张三姐。 才走进慈云阁,里间就传来二太太的声音,“三侄女这才大婚,三个月都没到,好好的怎么就去了?” 苏瑾妍的步子徒然变得沉重。 她离开苏府、离开自己的视线,才不过三个月。突来的死讯。心中说不上欢喜,亦谈不上悲伤,可总觉得消息太过震撼、太过出人意料。 “七姐?” 尾随而来的八姑娘推了推站在门口的苏瑾妍,举止惊动了屋里的人。 “是妍姐儿来了?大热的天。怎么不进屋?”即便刻意压抑,老太太的声音仍带着几分沙哑。 苏瑾妍和苏瑾妧跨进屋。陆家的人已经被安顿下去,里面聚集的是府里的太太和姑娘们。 行了礼。苏瑾妍安静地站在罗氏身旁,仍是不确定地问道:“母亲,三姐真的去世了吗?” 罗氏拍了拍女儿搁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颔首似有哀戚道:“你姨母使了人来,称是突发疾病,才两日就去了。” “是什么病那样凶猛,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三侄女真是个福薄的,早盼着出嫁后能传来好消息,却不防是如此噩耗。”二太太用帕子抹着眼睛,同样低首看旁边走来的苏瑾妧。 苏瑾妤的为人,家中长辈皆是知晓。当初老太太本就是为了解决三姑娘才将她远嫁丘城,不问门第,不问未来,便是当府上没了这个姑娘。此时闻得这般消息,老太太没有露出伤感,至少面上没有难过一分,其他人亦都不敢多言。 偏是二太太扯得起劲,罗氏微有不满地睨了眼过去。 然老太太没有出言制止,二太太就没有住嘴。 老太太这般年纪的人,花了十几年的心血培育了苏瑾妤,最后却换得这个心伤的结果。纵使不愿承认,即便再多伪装,那份由心底产生的失意仍旧遮挡不住。似乎二太太此时念叨着三姑娘从前的好,让她又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半晌,老太太摆手说乏了,众人才退出院子。 苏瑾妍听得罗氏吩咐朱妈妈准备,好奇地凑上前问道:“母亲,您要去丘城?” 罗氏点了点头,沉声接道:“你三姐去了,我作为母亲,自然是要去送她一程。” 出嫁的姑娘病逝,娘家人不出面,便显得太过冷漠寡情。 苏瑾妍顿了顿,提议说想跟着去。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来得是如此浓烈。 或许,只有亲眼看着她入土,才能真正相信她从今后不复存在。自己今后的生涯里,再不会有噩梦。 自苏瑾妍同萧寒定下了婚书,阖府里外对她都分外宠溺,不管是罗氏还是老太太,对她皆是百依百顺。罗氏没有回绝,进去问了老太太,后者只念她姐妹情分好,亦没有反驳。 虽说路途遥远,但因为要赶在苏瑾妤出殡前抵达丘城,匆匆收拾了,车队次日一早便离开京城。 出发前,苏瑾妍唤来紫苑,只说了是去奔丧,让他勿念。 马车驶出京城,因是轻车便行,不过两日就抵到丘城。陆府横梁上挂满白绸,下人皆是麻布素裳,陆太太迎在门口,满脸憔悴地拉着罗氏哭道:“妹妹,姐姐对不住你啊。妤儿这媳妇我是极满意的,如今就这样去了,是我们陆家没照顾好她。” “不怪你,这孩子打小身子就不好。”二人悲容地相扶着进屋。 苏瑾妍跟在后面,目光落在灵堂后的木棺上。棺材早就落钉,不过也就是在灵前上柱香罢了。 陆太太让人安排了客房,苏瑾妍歇在屋里,罗氏跟着陆太太并坐相谈。 见屋子里的人都散了出去,罗氏便低声唏嘘问道:“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太太神色复杂,抿了抿唇才不好意思地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阳儿的性子,其实他心里是疼爱他媳妇的,就是平时冲动了些,不善表达,许是让儿媳受了些委屈。” 陆家的少爷,本名陆阳。 话至此,目光又极为不自然地别开,“儿媳妇身子弱,到了丘城就一直水土不服,这不几日就卧了床?毕竟是才新婚几日,传出去不吉利,我也就将消息压着。没想到过几日还真是好了,不但能下床还能帮我管账,可是个能干的人。” 不顾陆太太这些场面上的话,罗氏追问道:“那后来呢,怎么突然就传出了噩耗?姐,这事你真不能瞒我,回去我怎么也要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陆太太便将目光避开,捶着桌面摇头道:“家丑啊家丑!” “是她做了什么事?” “我就知晓,替阳儿取个官家姑娘,媳妇心性高,自然会瞧不上我儿。可咱们陆家也没亏待过她,她居然私下里跟城中徐家的少东家对上了眼。这事出了,我便不准她再去铺子上。阳儿或许重声骂了她几句,没想到这孩子想不开,竟是投缳撒手就去了……” 陆太太说着又抹起了眼泪,摇头望着罗氏道:“妹啊,我不过就想关她一阵,熟料她怎么做这种傻事?” 罗氏听后面色阴晴不定,征然了许久才起身,无奈叹气道:“罢了,人都去了,还追究个啥呢?” 送走罗氏,丝绸华衣的年轻自里屋走出,抓着陆太太的胳膊就急道:“母亲,姨她能信吗?怎么办,苏家会不会追究?” 陆太太暗骂他没出息,戳了他的脑门骂道:“让你平时顾着点,偏得玩出事后才知道着急?” 陆家少爷脑袋往后一缩,也不反驳,只紧张道:“我哪知道她性子这么烈?现在倒好,人没了踪影,丧事已经办了,如果又回来,可怎么办?” 陆太太朝门外“呸”了一声,似有埋怨道:“我道是我这妹子怎么这般好心,居然将府里的嫡姑娘嫁到我们家来。” 说着颇有心疼地瞥了眼儿子,安抚道:“儿放心,你这媳妇我打听过,投缳的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之前又是勾引姐夫又引诱外男,没啥名声。咱们咬定了是她们家闺女犯事,苏府能怎么追究?” “真的没事吗?”陆阳没有往日的神气,仍有担忧。 “瞧你这点出息,能有个什么事?你赶快派人把那贱/人寻回来,真是反了天,敢不将咱们陆家放在眼里!放着少奶奶不愿做,那就入了黄土再说!”陆太太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 …… “茉莉,你有没有觉得这府里的人有些不对劲?”关着门,苏瑾妍询问起婢子。 茉莉环了环胳膊,左右顾盼了下才回道:“回姑娘,奴婢也觉得不太对劲,这府里的人都不说话,做事都没个表情。且奴婢总觉得这四下阴冷阴冷的,莫不是办白事的府里都这样?” 苏瑾妍没有答话,兀自深思起来。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方才那口铺了“奠”字白布的棺材,那牌位上的“陆门苏氏”几字分外刺眼。不知不觉,她喃喃自语起来,“三姐,她是真的去了……?”(未完待续)rq 第一百六十章 琳儿 苏家人既然到了,陆府很快就办了入殓仪式。.黄土的倾将棺木的全貌渐渐遮掩,相较平静,苏瑾妍反觉得心底烦躁。故而不等结束,便轻扯了旁边罗氏的衣袖,低声道:“母亲,女儿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罗氏见礼仪完成地差不多,不过只余些诵经超度等琐事,抬首望了眼阴沉的天际,颔首道:“也好,过几日就该启程回府,你先回去歇着吧。”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又添道:“等明日,母亲带你去城里转转。” 如此处境下,母亲竟是还念及自己是否会烦闷,苏瑾妍心窝甚暖,乖巧应道:“好。” “你近侍的人都没跟着,我让你姨遣几个护卫跟着,路上切忌小心。”罗氏拍了拍女儿的胳膊,转身往陆太太那走去。 到了丘城,自京中苏府带来的部分仆妇皆因水土不服而卧病,便是连茉莉和金铃都恹恹没有精神。 由两个护卫护送,苏瑾妍上了马车,后靠着碎花软枕,闭目养神。回想重生后近一年的岁月,在苏府里挣扎努力的点点滴滴,她只觉得胜得侥幸。然而这种处处提防警惕的生活,却是真真的累心。 真难想象,前世里苏瑾妤是如何能筹谋算计那般久······ 盯着远去的素色帷幕马车,枯黄草丛堆前立着的青灰道服女子目光紧凛,心头的急迫促使肢体行动。 但脚下步子才提起,便被人自身后一扯·转身见到满目警告的苏瑾妤,慌乱的音中夹着几分着急,推着她的手就道:“琳儿,你别拉我,我要去问问她,到底将孩子藏哪了?!” 纵使麻布素裳,纵使青布遮面,但仍旧掩不住苏瑾妤苍白的面色,微皱的眉头更是闪着痛色。她虚弱无力却坚定的回道:“去了她也不会告诉你!”目光担忧地撇向远处那座属于自己身后归宿坟前的众“可孩子还在她手上!” 望着如此无措的妙-仁·苏瑾妤眼底的不耐一闪而过,没好气地冷道:“你若想他遭毒手,尽管去找她!”松开对方的手,毫不迟疑地踏上隐蔽处的小径。 妙-仁迟疑片刻,忙跟了上去,口中还嘀咕道:“琳儿,陆家的人还在找你,你怎么能出来?”等不到前方人的回答,复又解释道:“我买了药,突然思及今儿是入土的日子·便想着看能不能见到七姑娘,绝对不会乱来的。” 殊不知,两句话早将她心底的希冀和期盼表露了出来。/非常文学/ 面朝前方的苏瑾妤心底涌现失望,暗自庆幸自己一早猜准了她的心思。 回到残破的农屋,扯下青布的苏瑾妤面上还余留着红色的掌印。妙-仁替她伤了膏药,又让她将衣裳脱下,原本洁白无瑕的后背和胳膊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烫伤烛印,新旧参差,重叠不一,前胸淤血红印触目惊心。 妙-仁每在一处伤口抹开膏药·面对残壁的苏瑾妤便咬唇两分,但饶是再疼,她都没有落泪。听到后面的唉声叹气·她忍痛咬牙道:“我都没死,有什么好哭的?现在我离开了陆府,今后的日子还长着,你担心啥?!” “琳儿,我这是心疼你……”身后人声音哽咽。 “心疼?”苏瑾妤的声中含着讽刺,暗嘲道:“你若是还如从前般疼我,会在最紧要的时候出卖我?这些年我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全都被你毁了。甄万碧·你可知道·我有今日,全是因为你!” 不顾背后还抹着药的手指·苏瑾妤起身转过,目光直射地眼前人低头·“你的心里就只有你儿子,从来没有过甄家,没有过我!”话到气愤处,不顾半搭在肩上的衣裳,狠骂道:“你说愧疚、说要帮我,可我提醒了你多少次,不准去找苏瑾妍,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我只是担心他……” “担心?连个男人都留不住,最后反要将她寄养在母亲身下,要甄家替你收拾残局。 你若担心他,怎么不尽一个母亲的义务,连面对都不敢?你若关心他,为何不替他争个名分,替甄家争一份荣耀?!” 苏瑾妤语气咄咄,似是埋藏了几世的怨愤,“当初该争的你不争,一走了之,让甄家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曹家看不起,会受辱而亡?今生的种种悲剧,又怎么会在我甄琳儿身上发生?!” 到底因为体虚,没说几句,她额头冒出汗水,往后退了步子复又坐下。 “琳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甄家,对不起你······若是当年我替甄家争了光,你一定可以风光嫁进平阳侯府,甄家也不会如此······”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苏瑾妤斜眼打断她,斥声道:“你若不是我亲姑姑,我怎么都不会原谅你!” 妙-仁将头埋地更低,话都不敢反驳一句。握着膏药的手犹豫半晌,终是轻声开口,“琳儿,我继续替你上药吧?”触目的伤口残忍狰狞,不禁又惋惜道:“这儿剿底比不得京城,也不知这些药有没有用,若是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留下了又如何?”苏瑾妤话音不屑,勾唇反道:“留下了,我才能记得今日的屈辱都是拜谁所赐。留下了,我才能记住这份仇恨。” “但女儿家······”妙-仁目光微暗,摇头道:“终是可惜。” “别以为疤痕就只能让人觉得丑陋……”苏瑾妤淡淡说着,目光落在纸窗外的院边的笆篱上,语气安抚道:“你不去找苏瑾妍,孩子就不会有事。” 对上妙-仁不放心的眼眸,苏瑾妤又道:“放心,和她做了几年姐妹性子总是能摸透几分的。”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儿到处都是陆家的势力,便是官府都是他家亲戚,咱们早晚会被发现的。”妙-仁无措的面上透着着急,夹着慌乱。 “气馁什么,道姑当久了,你便忘了原先自己是谁?!”苏瑾妤说的意味不明,含笑的眼眸中竟是闪着晶亮,“你可是替那人生下了儿子,母凭子贵!” 妙-仁自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目光黯淡地垂下,“那里面的人不会放过我的。” “她们不放过你,你就不会反击回去?早前你修佛,为的是什么?将妙仁庵发扬光大,最后不还是要接近那个当初害你的人?”苏瑾妤沉声目头狠绝,“当年她那般逼你,这仇你就真的不报了?” 经她一说,妙-仁眼中放出希望,决绝道:“自是要让她不得好下场!”语毕,复又丧气道:“但孩子已经丢了我还能如何?” 苏瑾妤反倒是笑了出来,“那孩子不是在我的好妹妹手里吗?方回京总是阻难颇多,权当她替你照顾孩子罢了。这么早要回来,你就有那个本事保护好他?” “回京,现在连怎么出丘城都不知道呢~” “这自是简单,他来丘城了……”苏瑾妤喃喃叮嘱道:“这次回京,我自有部署,你不准再自作主张。”说着将衣裳拉上,抿唇笑颜道:“放心,那些欠了欺了我们的一定能要回来!” 妙-仁虽然被说的很有信心,但总是心存不安,“我们就这般回去吗?” 一个是早前未婚先育受唾骂的女子一个已经是众人眼中的死人,如何还能行走于人前? “如何不能?我们不止要回去,还要光明正大的回去、风风光光的回去。”苏瑾妤说着接过对方手里的膏药,眯笑道:“不过就一个身份罢了,当年你不还是京中闻名的妙-仁师太吗?” 闻她如此言语,妙-仁才真正定下心,满是信任的目光投在对方身上,郑重道:“琳儿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一切都听你的。” “姑姑······”苏瑾妤喊出二人重逢后的第一声前世称谓。 妙-仁心底的亲情被唤醒,极为心疼地望着对方。视线下移无比轻柔道:“你腿间的鞭伤还没……” “我自己来。” “好,那我先出去。”妙-仁往门口走了几步复又忍不住转身,“等回了京城,一定能将身子养好的。” 苏瑾妤没有应声,望着那映在泥地上的闪过的光晕,目光越发阴周身疼痛,那段非人不耻的生活,深深烙在她的记忆中,永远都无法抹去。心底的恨意接踵而来,如泉水般奔流不息、越发凶猛,不教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双拳握紧,她已不敢低首看自己的身子,曾经无比光润、洁白如玉的身子,现今已经残破不堪。 苏瑾妍,你终是会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方行完山路的马车突然突遭颠簸,靠着小憩的苏瑾妍猛地睁开眼,伸手抚额才发现竟是满头汗水。她的面色有些泛白,喘息着平复心绪。就这么一会,就一会,她怎得又做了噩梦? 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复又出现在眼前,比曾经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实,梦里的无助、愤怒···…源源不绝,然自己却只能成为俎上鱼肉。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拍打着车壁。她挑起车帘看向外面,仍旧还在郊外的道上,只是早前忽晴忽阴的天空突然飘下雨水,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感受着雨滴触面的清凉,她才掩下情绪,马车右侧却猛地往下一陷。 苏瑾妍的手忙抓住车帷上的绸条,几乎同时,外面传来似曾相识的音调,“苏姑娘,可需载你一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夺妻 再闻此音,恍如隔世,车厢里侧倚车壁的苏瑾妍竟是心生异样。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府车夫微乱的声音响在帘外,“姑娘,马车陷进坑里了。” 多么熟悉的言辞,秋雨中如此相遇,譬如去年。苏瑾妍了然抿唇,纤手掀起帘幕一角,隔着雨水相望,对面奢华马车琉璃宫灯红穗摇曳旁,是手执青灰纸伞面容闲适的他,笑容浅浅、君子如兰。 唯一不同的是,今朝高冠束发,祥云纹袖袍摆动,于温和中带了些许稳重。 前倾探出的少女目光闪过惊讶、闪过打量,隐隐地又带了几分神秘的复杂。俞恒见状,不顾泥水染脏他的长靴,脚步有力的移近,微笑着重复道:“雨路难行,如此境况,不如我送姑娘一程?” 陆家的护卫皱着眉望向低陷的车轮,因落雨而没有斗笠使得满身狼狈,丝毫没有将苏瑾妍当成正经主子,反倒是怯怯埋怨起马车耽误行程。车夫围绕轮轴嘀咕的声音连连,苏瑾妍置若罔闻,目光紧锁在对方身上。 他,似乎变了很多…… 俞恒又移近两步,目光清明,似初次相逢般温润地说道:“莫不是,东平侯府的马车,姑娘不敢上?” 抽出怀中的方帕置于掌上,如此向她伸来。 望着这般的他,苏瑾妍竟是鬼使神差地将手递出,由他牵着上了俞府的马车。 陆家的护卫冒雨跟在身后。 将帕子闲置在几上,俞恒复又斜躺回榻上,烟灰色的软枕染了他袍上的湿意,颜色渐渐入深,慵懒深沉的冲外吩咐道:“阿苏,去陆府。” 相较他的平静,苏瑾妍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二人之间好似没有发生任何,有礼客气。方才的水坑,自不是意外.而俞恒的出现,也定再不是巧然。 接受他发出的邀请,并不是因为受他激将故没有拒绝。而是那一刻,她的喉咙似被卡住了一般.竟无法言语。 这三个月,虽没有相见,但关于新东平侯爷的一切,早成了京中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席位时间尚短,却将老侯爷从前的部下收服的稳稳妥妥,更因俞贵妃和川王的缘故,太后分外重视.对俞府总是不断扶持。 现如今,俞恒早成为名符其实的朝中重臣,自由出入宫禁。 听说,二公主倾心于他…… 苏瑾妍合了合眼,他的前程似锦,未来只会更为闪耀。但此时的他,却仍旧清润如初,纤尘不染地如同前世引自己倾心的少年。 眼前的植株上各小叶时快时慢颇有节奏地转动.忽而两片小叶向上合拢,后又慢慢分开,似蝴蝶轻舞双翅。 她知道这是罕见稀少的跳舞草.他却没有同去年般询问。 车厢内安静过分,见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苏瑾妍同样闭眼假寐。既是花了这番心思,莫不是真只是为了送自己?周边静地只听得外面抽打马匹的鞭声与马蹄入水的水声。 “今日倒是干脆,怎的不防备我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紧闭双眼的俞恒终是出声。 苏瑾妍亦缓开眼眸,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回道:“侯爷如此友善,许我搭车,小女子又岂会再行小人行径?” 俞恒扯开嘴角,看着她直接笑道:“你不必提醒.如今你是国公府世子的未婚妻,我能对你做什么?” 你是国公府世子的未婚妻,我能对你做什么? 一句话,暗示他不是随便之人,当初会做那般强迫举动,只是因为自己今后会成为他的妻子。当婚约不在.他不会再有出格的举动。想起方才的帕巾,想起他的淡漠同疏远,投来的目光毫无波澜,苏瑾妍心中微定。 但警惕却仍不敢松下,总觉得带了一种诡异。 “我真是小看了你。”俞恒轻缓而清亮的嗓音传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狡猾、还要狠心,还要无情……” 连用如此三个贬义词,却表达不出一份鄙夷与厌恶。 苏瑾妍目光微敛,别开视线没有作答。 他袭爵后,外界指点他曾经客栈内公然招妓,学堂里传言他小心眼,为情暗箭伤人等言论,俞恒却没有出面解释一分。似乎那些都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似乎他根本无所谓。而曾经苏瑾妤在野外勾引他,东平侯府只嘲笑暗讽了苏家一场,却没有外传。 他变得越发深不可测。 苏瑾妍难以收回关于他的思绪,并不是因为曾经的悸动,而是隐含了几分畏惧。现今的他是东平侯,整个俞府的支柱,正在迅速变得强大的男人。 还是自己曾惹恼过的人。 他对事对人的执着,她并不陌生。 越是觉得时间煎熬,便越是觉得路途长远。而对方斜卧的男子仍旧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似乎鲩在欣赏她的那份以狡猾、狠心和无情,且越看脸上笑容越大。 她是真吃定了自己这东平侯爷的身份,所以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转动,他饶有兴致地说道:“听说,明年三月,你就要大婚了?” 苏瑾妍倏然望去,顿了下才颔首。 “好、真好,成亲可是大好的喜事……”语调深远,透着莫名。 在对方满是疑惑探究的眼神下,俞恒目光突然一沉,扬起身前侧过去,紧锁那近在咫尺想要后缩的容颜,“我倒是真小瞧了,这惑人的本事,比你三姐姐更甚!” 曾经的俞恒,对苏瑾妤并不如何在意,毕竟是贴上来的女子,没啥好稀奇的。 可这个若即若离的姑娘,偶然间对上惆怅复杂的双眸,总在黑夜里徘徊在他的脑中。 其实,他也午夜梦醒,梦中,或是她无助脆弱的眼神,或是她哀怨冷漠的表情,亦或是紧拽自己胳膊依恋不舍。画面中虽没有过言语,但真实地让他逃避,等他好不容易敢于伸手拉她入怀时,却又没了踪迹。 极为深刻的是,她梳了妇人妆。而自己的意识里,她便是自己的妻子。等到清醒后,寝室内烛光摇曳跳动下,他垂首望着身旁空旷的床枕,总觉得这就该是她的位置。 下半夜,无论如何都再难入睡。 近处对视,苏瑾妍到底先转开了目光,“谢谢侯爷送我。” 俞恒往后坐直,好笑地盯着她,并没有再说话。 于安静中,马车终于抵达到了陆府,苏瑾妍弯身欲离开,听得那人一声“阿妍”,弓起的后背微颤。 “阿妍,你若嫁了萧寒,可知晓,于我是什么?” 没有回答,苏瑾妍毫不迟疑地钻出马车。 早有人撑伞侯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门后。 放下帘子,修长的手指轻抚植株的绿叶,俞恒缓缓喃道:“阿妍,这是夺妻......你便真的觉得我会无所谓、会不恨吗?” 闭了闭眼,他静静坐在车厢内,马车便停驻在陆府门口。 “爷?”外面传来阿苏的试探声。 隔着车帘,无雨自涩,俞恒低低的说道:“阿苏,你说她的心里,真的没有过我吗?”换来的自是沉默,他自嘲又语:“走吧。” 只等进了陆家大门,苏瑾妍才缓过气,这段路行地太过压抑。回到客房,茉莉迎出来,苍白的面上透着不适,关切道:“姑娘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太太呢?” 苏瑾妍有些疲倦,没精神地回道:“场事还没结束,母亲等会才回来。”跨进屋,金铃竟是也候在身旁,蹙眉道:“你们不舒服就回去歇着,不必侍候。” 金铃和茉莉面面相觑,吱唔犹豫。 因为俞恒的缘故,苏瑾妍没什么耐心,不悦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最终还是茉莉上前回了话,“府里来人了,请太太和姑娘尽快回府。” 苏瑾妍脸上更显忧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老太太要为二爷娶妻,下个月就成亲。” 苏瑾妍微讶,“好端端的,怎的这样着急?二婶也同意了,是哪家的姑娘?” “未来二奶奶是去年来过府里的秋姑娘。” 苏瑾妍眼皮直跳,抚额蹙眉道:“那门亲事,不是已经回绝了吗?” “奴婢打听得了个消息,原是二爷迷上了花楼里的菊娘,愣着势要娶她回府。老太太和二太太都被气着了,可二爷如何都不肯妥协,径自将那女子带回了府里。结果没见着还好,一入府便有人认出,是从前慈云阁里打了卖出府去的阿菊。” 苏瑾妍浑身一震,阿菊……她回来了? 绕来绕去,阿菊仍旧回到了苏府。二哥这人的性子打小就讨老太太欢喜,更因学业卓越,从来就是二婶引以为傲的。可因为阿菊,他叛逆地不顾阖府上下,更是痴迷到失了理智的地步。 苏瑾妍知晓,前世阿菊是苏瑾妤的人,前世二房间翻脸不得安宁,自有她的一份“功劳”。苏瑾妤不想要苏家好过,处心积虑安排阿菊,为的就是离间众人。 上辈子,府中三个男丁,二哥被诱惑地沉迷女色,三哥因为娶了俞四姑娘被折磨地终日颓废,而四弟更是……早前苏瑾婵离世,又因为苏瑾妤失了平阳侯府的依仗,家中姊妹被残害地残害、算计地算计,整个苏家简直是支离破碎。 苏瑾妍心底的恨意复被唤起,终难平静…... 第一百六十二章 母忧 知晓二少爷苏晟要成亲,罗氏没有在丘城多加逗留。身为府的掌家太太,不管实权如何,但许多事到底都得由她出面。 行过一段颠簸的石子路,车身渐渐平稳下来,罗氏望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女儿,不解道:“妍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苏瑾妍抬首,摇了摇头,轻回道:“回母亲,女儿无碍,便是有些累了。” 罗氏便拉过女儿的手,似有愧意地说道:“不成想家里要办大事,没能带你在城里逛逛,等回了府想吃什么就差人出去买。”知晓闺女一向爱热闹,本想着出门在外,没有规矩礼仪的束缚由她随意,岂料回府如此匆忙。 “女儿已经懂事了,母亲别老将我想成孩子哄。” 罗氏微笑,语气悠长道:“左右不过半年,你就得出嫁,我这心里舍不得,也总安不下心。自小你就随意惯了,等明年到了夫家,可怎么办?” 听得妲的担忧,苏瑾妍好笑着回道:“母亲多虑了,就是真有事,女儿也不是一个人。 “我瞧着姑爷年纪轻,性子也直率,将你交给他,我这心总……” 不待罗氏说完,苏瑾妍便佯装生气陇了脸娇嗔道:“母亲~”前倾着身子极为依恋地趴在她膝上“他会对女儿好的。” 见她如此娇俏霸道的模样,竟是不容旁人说她未来夫君分毫,罗氏无奈地拂了她的发低声道:“妍儿,母亲知你和萧世子两情相悦,但过日子不是只有感情就成的。我自是希望你能嫁个疼你爱你的夫君,可宅院里的生活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国公府里三房七位姑娘三少爷,未来姑爷又是世子的身份,你过去便是世子夫人,可知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小两。?”语尽担忧。 苏瑾妍微愣,抬首望着满面愁容的罗氏.“母亲,你怎的突然想起和女儿说这个了?” “没,就是想着你要离开我身边,这心就空空的。”自己的女儿自己明白.心思到底还是单纯,便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姑娘。虽说近来变化颇大,凡事也知晓些分寸,但毕竟都是在自家府里,没人会同她如何较真。 可要是去了萧国公府,偌大的府,还不全是夫家的人说了算?未来姑爷虽说有情.罗氏也信他会好好对自己女儿,但毕竟经历尚浅,性格难免会冲动鲁莽。且很多内宅琐事,妍儿若是被人刁难了,他一爷们哪有出面的立场? 不知为何,经过三姐儿一事,罗氏对出嫁的女儿极为不放心。便是自己的姊妹有意隐瞒,可终究能听到只言片语.再者从陆阳这外甥素来的行事风格上也能揣测出一二。 三姐儿的死,绝对没有表面这般简单。 眼前是打小宠到大的闺女,真出嫁成了旁人家的媳妇.哪有说不担心受委屈的?夫家到底是夫家,若是和姑爷闹个矛盾,家中婆婆长辈可全部都责难妍儿,如此,教自己如何放心的下? “母亲,您担心什么呢?”苏瑾妍柔声地反问,语气肯定道:“萧府虽大,可女儿也不是随便就好欺负的。” 摸着她软滑的脸颊,罗氏抿唇,语重道:“你还不懂。”做了人家的媳妇.有些委屈就只能憋在心里。 苏瑾妍不记得前世自己出嫁前罗氏如此担忧的,便是叮嘱,无外乎也是些如何侍夫、顺从婆婆,或者就是管教收拾下面人的言辞。可现在,好似就是忐忑,就是真真不放心自己出嫁。 她想不明.萧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为何要这般忧愁?不过是各房里关系复杂了些,妯娌姑嫂等相处,亦不见得多难。在她的想法里,这门亲事是极好的,她喜欢萧寒,他同样钟情于自己,这不就很完美了吗? 前世的婚后生活,一大段路全部都是她在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赢得丈夫的心。那种日子过得太艰辛,故而使得她觉得周边的一切都惹人厌恶。可今生,携手相守,不该岁月安好吗? 她对未来一直有着期待,有着憧憬…... 可罗氏的一番话,似是浇灭了她重重的激情和热情,让人觉得心情沉重。 “罢了,不说这个。”罗氏终是止了话题,心念道有些事得慢慢来。思及另外一事,目光严肃地盯着女儿问道:“昨日,你遇着了东平侯爷?” 苏瑾妍察觉她眉间的认真,坐直了后背回道:“是的,母亲。” “他可和你说了什么,昨晚上怎么没告知我?” “他没说什么,就是路上遇着,又适逢车架陷进了水坑,故载了女儿一程。昨儿母亲您累了一天,女儿不想您多操心。”苏瑾妍早料到这事瞒不住她,亦做好了听她问话的准备。 罗氏长叹一口气,意味不明地说道:“终究是过去了,今后还是少往来的好。” 这话透着感慨,似乎又带了其他的意思。 苏瑾妍听得出罗氏这话里的几分惋惜。她定是觉得,俞恒如此年轻就能挑起整个东平侯府的重担,必是个担当有为、可以倚仗的男儿垂眸,她没有接话。 去时两日,归路因地滑且并不如早前急迫,故行驶缓慢,待等到第三日的正午才回到苏府。 母女俩连衣裳都没换,率先去慈云阁请安。老太太半倚在炕前,二太太孟氏陪在一旁,脸色均是不善。见到二人进来,老太太强打起精神,侧首对二太太吩咐道:“聘礼就先按你列的单子去置办,等回头再给你嫂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 二太太应声,对罗氏和苏瑾妍笑道:“大嫂和妍姐儿回来啦,路上没累着吧?”脸色略有苍白。 “弟妹挂心了,一切都好。” 这一趟丘城,往来行程加上在陆府为客的日子,竟是有十余日。去时匆匆,回来亦很焦急,自是没有如何休息,便是带去的那些仆妇,有些人现在身子仍旧不适。 “到底是快当新郎官的人,你别太束着晟哥儿,左右不过就一段时日,你先遂了他。” 闻得此话,二太太可不愿意了,转身激动地接道:“母亲,您是不知那小蹄子......”话才开口,硬生生地被老太太凌厉的目光堵得复憋回了肚子。可终究心有不甘,睁大了眼抿唇望着对方。 “你着个什么急,晟哥儿从小就有分寸,不会胡来的。你且先顺着他,回头还担心收拾不了那贱丫头?!” 苏家男丁单薄,老太太素来又极其疼爱二少爷,自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轻易伤了祖孙间的关系。她年迈深沉,忍得住也等得住,即使对于阿菊这样身份的女人并不用那么多顾忌,但总想着用最妥当的方式解决问题。 苏瑾妍知晓,老太太容不得阿菊,便是要狠心下处置,但也绝对不会当着二哥在府里的时候。可她如此打算,显然是小瞧了阿菊的能耐,忆起前世那段不得安宁的时日,苏瑾妍就心中喊苦。 苏瑾妤都没了,阿菊这般折腾,还有什么意思? 二太太退出屋子,老太太没顾罗氏,亦未直接开口问苏瑾妤的事。只拽过了苏瑾妍亲切地不断关怀之语,诸如路上可累着了、那几天转凉有没有不舒服等等。 苏瑾妍乖巧地一一作答,最后老太太紧握了她的双手眯眼道:“你这孩子,才十来日没见着,总让我想着。”说着呵呵两声,复又上下打量了她又道:“妍儿好似长高了。” 不过这么短的日子,哪能看得出来增高? 可老太太说了这话,旁边罗氏就顺着她的意思接道:“妍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宛如没有那些烦心事,老太太慈祥地颔首“确实。”目光转向罗氏,吩咐道:“我这有些好东西,回头让妍姐儿拿回去养养身子。” “母亲,这可使不得。” 罗氏惊诧,苏瑾妍也着实意外。 老太太却板脸道:“那些东西我也吃不得,就该年轻姑娘们用。” 这意思便明显了,罗氏沉默,苏瑾妍的双颊却不自然地红了起来。想必那些所谓的养生好东西,还是她老人家特地派人出去采购的吧?无论她是什么出发点,苏瑾妍都真诚地福身“谢过祖母。” “好了,累了这些日子,回去沐浴了好好歇上一觉,傍晚也不必过来请安了。” 苏瑾妍再次道谢。 等到苏瑾妍离开,老太太一收方才的满面慈祥温和,淡淡问道:“三姐儿那孩子,入土了?” 不过是个引问,罗氏自觉答话“回母亲,三姐儿福薄,到丘城后水土不服,生了场大病。陆家担心传扬出去不吉利,又唯恐让人多想,说是夫家委屈了这新过门的媳妇,所以才有了急病一说。” 老太太的脸色更显阴沉,冷言道:“莫不是你真觉得我老了糊涂,用这些话来搪塞我?” 不得已,罗氏只好简略将陆太太的那番话告知了老太太。 出乎意料,居然没有换来怒意。 老太太后仰身子,闭上眼沉默了半晌,却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挥手让罗氏下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吻 所谓未来的二奶奶秋姑娘,是二太太娘家兄弟的同僚之女去年孟氏回去,与同在孟家为客的秋家太太相谈甚欢,当下就看中了她家闺女。本想着去年冬日前便将二人的亲事定下,也曾特地请了秋家母女过府,无奈二少爷苏晟不愿,老太太亦不想太过仓促,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旧事重提,秋家倒没存丝毫芥蒂,仍愿将闺女嫁过来。 忆起前世那性子不温不火的二嫂,苏瑾妍微微蹙了蹙眉。连阿菊这般一个婢子抬做的姨娘都收拾不了,如此不知争取丈夫欢心的女子,是如面上表现的大体宽容,还是真不在意? 不知旁人是如何所想,但若换成自己,是绝不可能如她那般镇定从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丈夫搂着另一个女子,心疼她的撒娇,靠向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怀抱。 “七姐!” 明明是爽脆的清声自远处传来,可还不等她完全转过身,便被快步过来的苏瑾拽了个满怀。 “七姐,你可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二哥他要成亲了。”语气并无欢乐。 “我知晓,八妹你怎的这般焦急?” 苏瑾便咕哝答道:“二哥不喜欢秋家的那姑娘,可母亲非逼着他成亲。”说完又惋惜道:“对了,七姐,阿菊回府了。” 苏瑾妍微滞,携手同她往前说道:“八妹,你怜惜阿菊,是吗?” 犹记得当初阿菊被于妈妈责难之时,苏瑾眼中流露出来的不忍,待等到后来,亦是她出面替阿菊求情。 苏瑾没有否认,低声道:“当初我见她讨喜,得知她不止泡茶功夫好,便是针线活做得也精妙-,这才招过几次去月梅苑。后来二哥过来他俩才生熟的。 原先还好奇二哥如何会注意起阿菊,原道是八妹妹......苏瑾妍皱了皱眉,微有恼意地说道:“八妹,你太莽撞了。阿菊是祖母跟前的婢子你怎好私下里寻她过去,还任由二哥对她生了情?” 苏瑾绞着手指,满不在意道:“哥哥喜欢,就是纳做了姨娘也无妨呀。” 听她口气,似乎到现在还没有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苏瑾妍抿唇不悦道:“不管如何,现在阿菊可不是当初慈云阁的婢子了。八妹你可知晓现在她是什么出身?咱们苏家书香门第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过将花楼里的姑娘接回府的!” 苏瑾不甘地咬了咬唇,这类话她听得太多了。便是母亲,私下里也是这般教训哥哥的。 “再者,二哥才成年不久,马上就要从贵翼学堂出来,踏上仕途。若是有了这遭事,外面人会如何看他?八妹将阿菊留下,对二哥前程有弊无益。” 苏瑾妍话毕,才将手搭上对方胳膊便被苏瑾立即挣开,她用极为陌生的目光望向自己,“七姐,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说这种话的!”眸带失落,转身就跑了。 “八妹……” 苏瑾妍轻唤一声,脚下步子却没有跟上。或许前世的自己,确实不会有这般多的忧虑,只是她早已明白,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何能不思虑周全? 方往前不过几步,便又遇着了紫苑。 苏瑾妍微讶了往前,左右瞧了不解道:“怎么到这儿来寻我?” 紫苑福身答道:“姑娘,奴婢送您回去。”说完似又解释般言道:“七姑娘莫要担心,虽不是老太太差奴婢过来,但依奴婢猜测她许是早已知晓。” 苏瑾妍目光一凛,暗道自己居然才意识到这点。偌大的府,还有什么是能瞒住老太太的? 想来,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罢了。 少了这层顾虑,脚下步子亦轻缓了起来,“是他让你来寻我的?” 紫苑跟在苏瑾妍的身右侧,恭敬回道:“爷担心姑娘在外不顺,特地遣奴婢过来问候。” 苏瑾妍展颜而笑。 “爷早盼着姑娘归来,等得到消息,估摸着明日便会寻您过府。”紫苑笑得暧昧,容上却是真真欢喜。 苏瑾妍“嗯”了一声,许久未见,她确实也怪想他的。 次日一早,便有萧国公府的马车上门,称是萧夫人接七姑娘过府解闷。苏家自是不会拒绝,且亲事已订,亦不必担心外界的那些言如苏瑾妍所料,待下了马车,去厅堂见过萧夫人之后,便有人引她去见萧家的姑娘们。话是如此,半路则碰着了萧寒,仆妇们自是被挥退。 “阿妍。” 萧寒走近,轻唤了她动了动手指,终是负手在后,满眼欢喜地说道:“走,去我那里。” 之前的种种,本就是遮掩的功夫,都到了这般地步,自也不会羞涩,苏瑾妍提步跟自定亲之后,萧府也不时有让人将她接来,但终也不可能太频繁。而在苏瑾妍离开京城之前,二人便许久未见,加上这十来日,竟让彼此都思念颇深。 未婚夫妻一前一后行走在府中,饶是婢子见了,亦没有多大见怪。 沉默一路,终是到了他的院落。院子里没有一人,进了门萧寒便转身,定定地望着苏瑾妍,“阿妍……” 这声唤得太深沉,透着悠长的情绪亦夹着些许其他。 苏瑾妍抬眸,与之对视,应道:“嗯。”笑容浅浅。 往前移了两步,萧寒垂眸低眸牵起她的右手,收在掌中轻捏了捏,低语道:“阿妍,你怎的突然就走了?” “事儿来的突然,我没有时间知会你。” “哦......”萧寒应了,望着不似从前见着自己激动的她,心生他想,微有认真地问道:“阿妍,你、可有想我?” 如此严肃的表情,苏瑾妍反倒是有些愣住,待回过神亦没有遮掩,点头道:“嗯。” 萧寒却紧了紧她的手,微恼地说道:“怎的想了这么久才回答?” “你这是怎么了?”苏瑾妍不答反问,说笑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显然感觉对方越发用力,“萧寒,发生什么事了?” 他好看的眉宇皱起,那双或带着情愫的眼眸突然闪过慌乱,“我就是想你了。”他语调闷闷,跟着不待她反应,微微用力就抱上了她。不似从前般小心翼翼,力道渐收渐紧。 察觉到他的异样,苏瑾妍推了推他担忧道,“萧寒,有什么你别藏在心里,你说出来呀。” 萧寒还是没有说话,将棱毅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呼吸着就是不开口。 等的有些不耐,苏瑾妍伸手使了力将他往外推,适逢他正好松手低头。这力道一出,反惹得自己身子往后扬去,萧寒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望着秋阳下她微眨的睫毛和娇滴的红唇,却是垂头慢慢覆了上去。 四唇相接,柔软的触感唤回他的理智。苏瑾妍徒然心跳加快,怔怔地望着对面的萧寒。 他唇畔一移,如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的脸颊,双手无措地收在身后,白皙的耳际却是通红,吱唔道:“我、我也不知怎么就,就......” 苏瑾妍亦移开了目光,表情有些不自在。这种举动,在婚前算是出格了。左右望了望,暗自庆幸无人见着。 “阿妍,你想我了没?” 萧寒重复着问话,苏瑾妍转首,脸色于羞红中的带着几分执着。不知为何,苏瑾妍总觉得好似发生了什么,她目光微转,率先直接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萧寒没有答话,她复又往前两步,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见过了俞恒?” 他的脸颊燃起红晕,却辩否道:“没有。” 见他如此反应,苏瑾妍哪还能看不明白?她闪过失望,低语道:“便是真的有所怀疑,你也可以直接问我的。”说着移步站到那旁,目光黯然。 “阿妍,我没有怀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此刻,他却是不遮掩了,“我只是好奇,为何你才出京,他便也出城了,且去的都是丘城。” 俞恒去丘城,她也想不明是何道理,“许是为了盆景吧?我见着他车里有罕见的跳舞草。” “怎么可能为了一株植物?”萧寒语调怪异。 虽说自己是有夺人所爱的举止,但每每想到她曾经跟另外的人亲密过,许是也拉手拥抱过,他这心中便生出不悦。明知不该有,可偏偏就压不下去。 而如此感情,越是压抑,便越积越大。 他的心里一直堵着。 “你不明白,他对奇花异草的钟爱。只要他打听到的,周边又没有的,便会跋山涉水去寻觅。”苏瑾妍的语气自然,透出对俞恒的无比熟悉。 萧寒本来就心情沉闷,闻得此言越发多想,紧盯着她问道:“你怎么这般了解他?” 苏瑾妍一时语塞,她能说都是前世所知吗?可方才熟稔的语气,确实会引人多想。 望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想起早前母亲的话,萧寒到底年少气盛,较为感情用事。这不是俞恒的那种性子,或许自己该尝试着多去了解他。 二人正对视时,自外传来红缨微促急的声音,“欢姑娘,您来找世子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形势 本章很多局势变化,大家莫要跳订呀。咳咳,交代得很简吧?下面剧情会很激烈,嘿嘿。 闻言,萧寒皱起眉头,苏瑾妍亦掩下周身的不自在,目光有异地望向院门,余光无意瞥向身旁的人。 如同负气的小两口,彼此间目光一触即分。 穆雪欢跟在红缨身后,手中抱着诗集,见着苏瑾妍似有诧异,不解地目光投向萧寒。后者上前两步,唤了声“穆姑娘”,介绍般言道:“这是阿妍。” 侧身,垂首柔声道:“穆姑娘是二婶的外甥女,如今寄住在府里。” 苏瑾妍仔细端量起面前的少女,栗色罗裙,容貌婉丽中透着几分恬静,颔首打过招呼。上回在长公主府听过她同萧二夫人的对话,得知她对萧寒的情意,此时很自然地生出一股排斥。 她不喜欢自己的心上人被别人惦记着。 穆雪欢望向萧寒的眼神欲言又止,一副了然“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模样垂头歉意。抱着的藏青诗集握紧,低声道:“大少爷有客,我改日再来。” 显然,她是来邀他探讨诗词的。 苏瑾妍侧身,目光吟吟地望着萧寒。后者不见为难,反拉近了苏瑾妍说道:“无碍,阿妍是我未婚妻,今后大家总也照面。穆姑娘有什么事直说无妨,红缨,去沏壶茶来。” 亲昵与疏远,一听便知。 穆雪欢却摇了摇头,心底闪过落寞,止声道:“大少爷不必招呼,妍姑娘难得过府,我怎好叨扰?”说着含笑对苏瑾妍又语,“我不知晓你在这·否则断不会冒昧前来。” “没关系。” 苏瑾妍答得干脆,愣是直接。目光掠过她怀中的诗集,笑颜道:“早听闻穆姑娘知书达理,于诗赋上有颇高造诣·果真好学求知。对了,上回我见着萧家几位姐姐在玩填词,不如我陪你一块儿过去,顺道看看她们?” 才话落,旁边萧寒就扯了她衣袖,闷声说道:“你要见姐姐们,等会我陪你过去。” 穆雪欢轻扇羽睫·“妍姑娘好意,不过我自个过去就成了。”福身告了辞,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阿妍,你这是做什么?” 苏瑾妍嘟囔道:“这府里这么多姑娘少爷,她怎的偏要来寻你?” 萧寒语塞,对方上门,总不见得拒之门外吧? “萧二爷才是她的姨哥,寻他不是更近吗?” 原道是不满这个·知晓她如此在意自己,方才的烦闷一扫而光,拉了她往里走道:“真瞧不出来·阿妍还是个醋缸子。”语尽欢喜。 苏瑾妍跟在其身后,没好气地喃喃回道:“惦记你的人那般多,我不得防着吗?” 才跨上廊子的萧寒转身,望着仍旧在台阶下的苏瑾妍,颇是无奈道:“我跟她不熟。” “哦。” 凝神俯视了她一会,萧寒缓缓又开口:“阿妍,他快要大婚了苏瑾妍似有不解,观察起他的神色,直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话中的“他”指的是旬好。皇室贵胄·成婚选妃着实正常。自那回在长公主府的盛华阁内坦白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却是要成婚了。 “嗯。”苏瑾妍颜色未变,暗想到家中六姐,她要进宫了。 “阿妍,你······”萧寒的语气不自然地软了下来。 苏瑾妍笑·嗔怪了他道:“我怎么?从前不了解你,现在才发现你如此多心,俞恒如何、他如何,关我们啥事?”主动凑近了他,笑盈盈地又道:“疑心这么重,还真担心今后哪日你就冤了我。” 本是句玩笑,萧寒却急道:“我不会的!” 苏瑾妍很清楚,二人间并无那种坚定不移的信任。不止他多心,自己亦是会暗自揣测起她不在的时候,他的身边会有谁围绕。这种事不想去想,却又控制不住思绪,渐渐的她也心情烦躁起来。 某种程度上,他们彼此间性格确实有些类似。 曾经听得府中年老的婆子言过,小两口过日子,性格相似便相冲,遇事谁都不会让步。久而久之,矛盾便会越积越大。 不知为何,她的脑中突然闪过这般念想。 萧夫人留了用膳,待等到未正时分才回苏府。府中安宁平静,万事和谧,她的日子便如待嫁的姑娘般,闲适舒服。 八月底,二少爷苏晟娶秋宛如为妻。 前世便就是娘家二嫂,苏瑾妍对她并不陌生。 这是个低调贤惠的女子,府中的事情老太太曾有交代让她帮着处理,但她凡事都会问过两位太太。 犹记得从前二婶就对她不好,一来终是因为这门亲事同二哥间生了母子嫌隙,二来娶回府才发觉她是不争不夺的性子,并不是理想的儿媳人选。而当时八妹妹已经不如何同自己往来,竟是站在了阿菊的立场,对这嫂子冷淡不已。 许是同情,亦或是切身体会她这种在夫家孤立无援的感觉,对待秋宛如,苏瑾妍倒是热情了几分。二房里阿菊生事,时常有听得吵闹声,却是二哥因她责骂了妻子。 这种宠妾灭妻的举动,令得老太太大怒,将阿菊领到慈云阁说教了一通。但转眼,二少爷便连忙赶过去,替她解围。本就是低贱的婢子,又有那般不好的过去,竟是引得二少爷痴迷于此,家中谁的劝告都不听。 阿菊的手段不容小觑,她是看重了二哥能护她。目中无人,高调行事的作风一直持续到了冬日。 期间,平阳侯府传来喜讯,说大姑奶奶苏瑾婵平安诞下一子,大姑爷欢喜异常,直称这是他的贵子,取名曹贵。被阴霾笼罩的苏府这才有了些许欢笑,老太太的心情渐有好转,二府间来往密集,有重新修好的趋势。 之后,宫中又传出如妃产下皇子,苏府更是赏赐不断。 此二事,将阿菊带来的不快冲淡了不少。可正因为如此,老太太更加看重名誉,生怕苏家被人指点议论。可令她无力的是,自小培养、才识能干的孙子竟是接二连三地违拗她。 不管阿菊如何折腾,二少爷总是怜她爱她。慢慢的,似是谁都发现了他并不是图一时新鲜。 而莫名其妙-的,整个苏家还竟是拿她没撤。 老太太和二太太原想趁着二少爷不在府中的时候秘密处置了阿菊,熟料几次都未能得手。等到后来,却是传出她有了身孕的消息,二少爷更是宝贝的紧,恨不得日夜守护。 老太太让人送了落子汤过去,阿菊却似早就知晓了一般,抵死不后来二少爷回府,愣是想带着她离开苏府,去外面居住。 苏府里乱作一团,二太太孟氏亦憔悴了不少,同二少爷之间争执不断。 而外界,关于苏家二少爷的种种行迹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年初月余前,苏府六姑娘苏瑾媚同京中众多佳丽进宫经过筛选,成功入选成为当今二皇子的嫔妃。早有二姑娘,现有六姑娘,苏家渐渐变得越发炙热,外间有羡慕、亦有暗讽,说靠女儿们上位。 不管如何,于苏家却是大好的喜事。 范姨娘变得高调热闹了起来,成日自这个院子坐到那个院子,扬言着当初陵城道士所预言成真,她的闺女入了皇苑,确实贵不可言。 听得这话的时候,总也有人私下议论起曾经的三姑娘,听说是不得善终…··· 近半年的时日,在苏瑾妍都快忘了苏瑾妤存在过的时候。一日,金铃休假回家,傍晚回来后竟是整个人都变了色,呆呆地拉着茉莉道:“茉莉姐姐,方才我在街上,见着三姑娘了。”表情大骇,四肢都在不断打颤。 茉莉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还极为肯定地说真的是三姑娘,极其相似,说一定不会看错。等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金铃,茉莉转身将此番话告知苏瑾妍。 后者听得,手中茶盏落地,急忙赶去金铃房间,亲耳又听了一遍。 难道,她真的没有死? 早前便觉得蹊跷,也有心留意过。但都这般久了都没有动静,连自己都觉得多虑。却是在这个时候,又传来她的消息? 金铃性子谨慎,若非肯定,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而光天化日,于接道上,不是她、莫不是还见鬼了? 久去的不安复又燃起。 这一夜,苏瑾妍彻夜未眠。 眼见着年关将至,二房里的阿菊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不止如此,每日晨昏定省,于老太太、二太太赔罪,更是自愿趁着二少爷不在,将孩子堕掉,只求苏家能留她在府上。承诺不会再惹是生非,一改从前变得娇柔细腻,更时常劝二少爷去二奶奶屋子,对府中下人关怀不断。 同从前表现出来的形象大相径庭,私下有年迈的婆子议论她是否是中邪了。 若是早前苏瑾妍还不敢断定,但阿菊的改变,已经给了自己最好的答案。 苏瑾妤,你竟是真的没死,又回来了吗? 年关之后,听说当今圣上自民间接了一神秘女子进宫,直接一跃而上,被封妃位,荣宠绵长。 第一百六十五章 部署 银装素裹,积雪慢慢融化,涔涔溪水边已显露点点翠绿。而立,俞恒望着对面散发清丽装束的女子,微有嘲讽道:“你倒是神机妙-算,就那般有信心圣上能看中那女子?” 苏瑾妤笑得璀璨,“即便怀疑,你不也帮了我吗?”近前两步,含笑深长道:“年关已过,我的好妹妹可就是国公府萧世子的准新娘了。”目光炯炯,竟是含着几分调侃。 “那又如何?”俞恒语气随意,目光却转向旁处。 苏瑾妤转正立在他的面前,喃喃重复道:“那又如何?”她唇抿未展而显笑,“当初都送到你床上了,如今成这般,怪得了谁?” 俞恒皱起眉头,威凛的目光不悦地瞪向她“不必用这样的眼神警告我,东平侯爷。”苏瑾妤笑得自信,话中带着安抚的意味,“放心,她进了宫,自然就是你大姐的人。” 当初俞贵妃扶持在后/宫不愠不火诞下小公主的如嫔,用苏家荣誉同她交易,想要借腹诞下皇子。之后如嫔顺利怀上龙嗣,被晋妃位。俞贵妃也假装了孕事,东平侯府亦愿履行承诺,娶苏氏女过门为世子夫人。如此完美的计划,却因萧国公府的插足而破灭。 苏家倒戈,反与萧家联姻,宫中如妃亦受皇后庇荫,竟是动不了她分毫。 作为东平侯府的现任家主,俞恒深知自己再不能只顾儿女私情,纵使不甘、纵使心怨,都不能鲁莽行事。即便她背叛自己的感情,纵使如上回般再坐在自己身前,他都不能有任何手脚。 整个俞府都靠他支撑,不能自私。 太后年迈,长姐在宫里腹背受敌,后权庞大,更有萧家暗助。无奈之下的一步险棋.熟料苏瑾妤引荐的女子当真就得了圣上青睐?那女子并不年轻,容貌也不见如何出色,他至今都猜不透圣上竟真的会将一来历不明的女人接进了宫中。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俞恒倏然抓起苏瑾妤的胳膊.质问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那女人是谁?” “我认的义姐。怎么,你不信?”苏瑾妍仰头而视,容上闪过得意。 “义姐?你苏三姑娘何时在外结交了人?” 注意到他眸中的煞气,苏瑾妤仍是说得漫不经心,“侯爷怎的这般关心我?难道我在外面认识了谁,都要向你报备?”跟着轻蔑笑道:“再说.我家七妹妹在外结识的人,又岂止一个萧寒?” “你在嘲讽我?!”俞恒手上力道加深,似是要将她提起来。 苏瑾妤摇头,蹙眉娇声道:“你弄疼我了......”眉目微挑,似是伤心道:“我真心待你,送我义姐进宫,不还是为了帮你长姐?当初我几番表露心意,你那般回绝羞辱我.我都没有记恨,为何一谈七妹你就怒了?” 她的目光执着,咬唇续道:“我对你的好.你视若无睹。你可知我去了丘城,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之所以被陆阳打骂,还不是因为心心念念惦记着你?若非你太过无情,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说着说着,眸中清泪低落。 俞恒将手松开,视线别向旁处,“别哭了。”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成了“死人”。我现在有家不能回,你还如此质疑我,让我今后怎么办?” 苏瑾妤眼眶红肿.收了往日的傲气,委屈喃喃道:“便是出个门我都要遮掩一番,唯恐被人识破了,最后又落到那魔头手里。我闪闪躲躲重新回到京城,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泪痕触目,饶是再无情.此时俞恒也生了几分怜惜,伸手替她拭泪,语气软了几分,“好了,我知你受了委屈。” “你连丁香一个婢子都能要,为何却偏拒绝我?”苏瑾妤满脸迷茫,强撑的坚强掩不住她的脆弱。 俞恒微哑。法华大师曾说的荒唐预言,他虽是不信,可亦不会违拗母亲之意,做出有损东平侯府声誉的任何举动。就算苏瑾妤以另外的身份出现,同苏家毫无瓜葛,也绝不会要! 她一小小女子,都能算计到圣上枕边,足见城府之深。 苏瑾妤仰视着眼前的男子,想起前段时间辗转飘零,突然很想身边能有个人伴着自己。不过,她心底里亦是明白,俞恒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说自己不定能打动他,便是对方愿意,她也绝不可能忘记曾经他给的屈辱。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亦有他的一份责任。 “她既然已经成了圣上的宠妃,想来不会委屈了你这个做妹妹的。”俞恒心底似是被她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所打动,但颜面上却是如何都不愿承认。淡淡的目光射在她的身上,他轻言道:“没有了苏家,你还是能在京中立足的。”“身似浮萍任飘零,此生何寄?”苏瑾妤黯然神伤,眉头紧。 不知是否被她感染,俞恒的心中涌出酸楚。 沉默半晌,俞恒转身,背视而道:“你且先隐上几日,待过些日子,我自会给你安排个妥当的身份。” 苏瑾妤巧声应下,见他步子往前,张口冲他背影又语:“侯爷,你可知晓,我七妹是识得二皇子的。” 前方人步子顿住,转身隔着寒气征然凝视住她,似有诧异地反问:“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否则我家六妹妹如何能入选?”苏瑾妤笑容不敛,于冬日的温阳下显得分外耀眼。只是眸光中闪露的精亮,在闻者看来,极为刺眼。 一句状似平淡无奇的话,引得俞恒步入深思。二皇子、二皇子……她竟是还识得了这人!苏瑾妍,你的世界里,到底瞒着自己多少? 反问过后,怒意淡去,他心生无力。或许,在她看来,自己便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好似,从来放不下的人,就只有自己。 观察他的表情变化,苏瑾妤微俯的唇角在此扬起。 目送着他离开,苏瑾妤带上面纱,穿过小巷,身影没入繁华的人群里。望着两侧街巷上林立的摊贩,她忆起幼时同小姑姑出府玩耍,便是在街道上遇见了骑在白马上的曹杰。 初见倾心,从此万劫不复,成为她生生世世的魔咒。 目光望向前方,忆起那自以为是的五妹苏瑾,暗自好笑。难道她当真便以为自己不知晓妯的伎俩?想要一箭双雕,假借自己的手除去苏瑾婵,最后渔翁得利? 真是笑话! 她苏家的人,自己岂会真正信任? 念及此,青纱下的她面上闪过阴狠。最后,却还是栽在了苏瑾妍的手里! 脚下步子不自觉地朝着苏府的方向而去,心中揣测不断,苏瑾妍到底会将那孩子藏在哪里?小姑姑虽然进了宫,但保不住她能帮自己一辈子。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只有握住了她的弱处,才能真正操纵她! 从苏瑾妍那处摔得如此狠,便是自己再有把握,也不可以再与人推心置腹,轻视任何一个身边的人。 阿菊,能调查到那孩子的消息吗? 孩子的非常身份,终有一日会有大价值。萧皇后、国公府.……七妹妹的夫家,再显赫也终有污处。 苏瑾妤脚下的步子渐行渐快,突地从身后传来一声急促又夹着欢喜的呼唤,“妤儿妹妹!” 苏瑾妤瞬间心虚,眼眸处闪过慌乱,想镇定地继续往前,但转眼就被人自后拽住双臂。 青涩少年的面庞上带着无法遮掩的欢喜,目光直直地对视着她的眼眸,惊喜柔声道:“妤儿妹妹,真的是你?” 是曹家的二少爷曹煦! 苏瑾妤心底闪过不耐,挣开他的手退后两步,别开视线疏远道:“公子是谁,我不是你口中所唤之人。” 曹煦却是不信,摇头分外肯定道:“你怎么不承认?我记得你的声音。”说着往前两步,伸手欲要摘开她的面纱,“你怎么了,为何不承认?” 苏瑾妤灵活躲开,微恼道:“公子请自重!” 满心的欢喜缓缓降下,曹煦对上苏瑾妤满是陌生和警惕的目光,喃喃道:“妤儿从不会这般看我,你真的不是她?” “二爷、二爷......”曹家的小厮赶来,见到如此场面,忙扯了自家主子道:“二爷,这不是三姑娘。很早前亲家太太府上不是就递了消息给少夫人,说三姑娘去了吗?” 似是因为主子经常有这种晃神认错人的举动,小厮都没有认真凝视苏瑾妤,只无比的歉意道:“姑娘莫要见怪,我家少爷认错人了。” 苏瑾妤微微颔首。 “不,你就是她!”曹煦双手失控地复又伸手而来,被自家小厮拦住,边往后拉着边道:“二爷,您还要去苏府呢,别耽误了。” “怎么会这么像?不、不可能有这么相像的?!” 曹煦目光仍在呆滞,苏瑾妤却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她的心里是有着震撼的,早前便知晓曹家二少爷欢喜自己,却不知到了如此程度。她是曹夫人的幼子,那人的爱弟,当初住在平阳侯府里的日子中,二人时常相处。 原来他动情如此之深...…只是可惜,他并不是他的大哥! 往前复又走了几步,她突然又顿住了步子。 眼前回想起方才那双痴迷依恋的眼眸,苏瑾妤脑中飞过思绪,抿唇暗笑了连忙折身而返。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巴结 因阿菊没有再掀风浪,苏府算是过了个安生的年关。只是老太太仍旧不待见她,每每听到二房里传来动静,便骂起于妈妈,说她当年识人不清,居然将这等妖媚的小蹄子带进慈云阁当差。若非总在各位主子跟前走动,能迷倒了二少爷?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当主子的心中怨愤难以发泄,便只能拿底下人撒气。于妈妈频频挨骂,见到二爷屋里菊姨娘的时候便更是没好脸色给,可老太太和二太太都拿她没辙,她亦不敢直接冲撞了二爷心尖上的人。 前大太太所产的大爷早天,罗氏进门晚,当时老太太只有二爷一个嫡孙,可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爱地不得了。不得不说,二太太能以一双儿女为傲,这些年府中不论大小凡事都插上一手,不是没有道理的。 然现在,老太太对二少爷苏晟失望,很自然就将满腔希冀寄在了三少爷苏晏身上。饶是年中,亦紧抓学业,时常在膳后考问他学识。 是日,苏瑾妍去华清楼寻他。才进院子,就见他正站在西墙下盯着寒梅发愣,轻手轻脚地踱步到他身后,拍了他的肩膀大声喊道:“三哥哥!” 苏晏似是真受了惊吓,忙将手中纸卷塞进衣袖,转过的面色微红“七妹,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的?”话中带着丝丝恼意。 这样的他极为少见,苏瑾妍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袖上,凑前好奇道:“哥哥看什么呢?” 苏晏的表情有丝不自然,避开她的直视,将手负在身后,闪躲道:“早前学堂里的先生下了个对子,我刚正思考呢。”说完睨了亲妹子又嘀咕道:“瞧你这毛躁的性子。把我的灵感都吓没了。” 苏瑾妍笑,直勾勾地盯着他,反说道:“哥哥,你真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苏晏闻言,忙伸手摸上脸颊,对面苏瑾妍笑得越发狡黠。 他的脸色愈发尴尬,是属于那种欲盖弥彰后的窘迫。终于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步子往旁处挪了。疑惑道:“好好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苏瑾妍佯装生气,嗔道:“哥哥怎的说这话,无事便不能来寻你了吗?” 尤带撒娇的语气,完全的小女儿形态。苏晏瞧了,忆起三月份她便得出嫁,心生不舍。语气便软了下来“都要出阁的姑娘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苏瑾妍倒没有多少羞涩。毫不客气地取笑反击道:“对啊,我都要出嫁了,想来家里也该给哥哥说亲了。” “胡扯!”苏晏声音有些重。透着几分不寻常的恼意。 苏瑾妍似是想着了什么,心中微跳,前倾了咧嘴道:“哥哥你有事瞒着我!”非询问,异常肯定。 “哪有?姑娘家心思别这么重。” 苏瑾妍嘟哝“哥哥。你喜欢俞家的三姑娘,对不对?” 她直言道破,苏晏只觉得无处可躲,那种慌促冲着他的心房,最后直接绕过她进了书房。 苏瑾妍不屈不挠,偏跟着走了进去“哥哥,二哥就是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开始议亲的。如今祖母重视你,想来一定已经私下替你张罗起亲事了。”察觉他的眉头更紧,苏瑾妍不得不提醒道:“咱们家和东平侯府,不可能了……” “七妹。”苏晏的眼眸有些红,严肃道:“我知晓分寸。” “哥哥……”走近他,苏瑾妍目光担忧。她多想他也能得到有情人,那种思而不能念的痛楚,是痛噬人心的。 听得她的柔声,苏晏拍了拍她的胳膊“哥哥没事,这事你别对旁人提起。” “我懂的。” 见她苦着张脸,苏晏似察觉这话题的沉重,安抚般说道:“你在家里没有多少日子,马上就要嫁到萧府,还真舍不得你这丫头。”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好言道:“萧安跟哥哥关系很好,若是遇着难事,让他传个信给我。” “好。” 明知这该是不会发生的状况,苏瑾妍仍旧被他暖暖的关怀所感动。抬头盯着他,语气动容道:“哥哥和母亲也要好好的。” “傻丫头。” 兄妹俩除了半晌,苏瑾妍才自华清楼离开。才走过朝南小径,便遇着了阿菊。她衣着淡淡,婷婷地站在那儿,眉心的红痣在萧条的冬末显得越发明媚。目光触及自己,微愣片刻就提步而来,近身行礼“七姑娘。” 苏瑾妍冲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见对方绕过自己就要离开,阿菊心中微急,提步跟在身后复唤住她。 “你有什么事?” “七姑娘可是好在责怪奴婢?”阿菊似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垂首无措地绞着手指,雪白颈项分外惹眼,声音充满歉意而绵长“当初奴婢帮着三姑娘送信,阻了七姑娘的事。” 乍提起这事? 苏瑾妍步子后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扬唇反笑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对方显然是装傻充愣,满面焦色中盛着满满陈恳“七姑娘,当初奴婢是得了三姑娘的银财,不知晓事儿牵连那般大。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可好?”见对方没有动静,竟是拽了裙角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苏瑾妍骇然,左右瞧了瞧才垂首提音道:“你有什么站起来说话,动不动就下跪,让那些个爱嚼舌根子的婆子见了,岂不得说我欺负了你?回头闹到二哥哥那儿去,又得生事。” 现在的阿菊性子分外忍耐,似是一点都不想惹是生非,听得对方此话便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哀求着苏瑾妍道:“奴婢是真的知晓错了,您不要跟我计较。我知道我做了不少糊涂事,现在都改了,今后我会安分守己,不会再给府里添麻烦的。” “你这番话好似说错了场合,若真有心,就去二嫂跟前说。” “奴婢知道因为我的缘故,惹得二爷和二奶奶心生间隙。现今已经知错了,每回也劝爷去二奶奶那。”阿菊眼神真诚“七姑娘,您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奴婢真的改了。” “改了便改了,和我说这些为何?”若不是前世对她的认识,许是还真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唬住了。见着她抬首欲在开口,忙止了她说道:“我是马上要出嫁的姑娘,你跟我说这些,在府里帮不了你。” 话毕,步子毫不迟疑就远去。 “七姑娘……”望着前方的背影,阿菊急唤一声,对方却置若罔闻。她不禁分外气馁,不能跟七姑娘交好,如何帮三姑娘调查? 该怎么做才可以呢? 离七姑娘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转身,不知不觉中,却走到了八姑娘的住处。她是好哄骗,就是没多少脑筋,帮不得自己,寻她估计也是白寻。目光移向旁边的院落,思索片刻才提步进去。 菡萏见着阿菊,恭敬地唤了声“菊姨娘”。 阿菊声音柔语“五姑娘可在?” 似乎很诧异为何她会突然登门,顿了下才回道:“回姨娘,在的,奴婢去给您通报。” 五姑娘的院落格外静幽,平常并无人过来走动,阿菊突然过来,倒是引得廊下的婆子纷纷侧目。 阿菊进了内室,五姑娘方放下画笔,抬眸随意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这般过来,是何意思?”语中的不悦和恼意,不言而喻。 “我,我……七姑娘不信我。” 五姑娘冷哼一声,重新选了支极细的笔描起huā叶“连三姐都栽到了她的手上,你过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那怎么办?” 案桌前的女子头也不抬“如何办,这不是她给你下的吩咐吗?”语尽不耐,斜睨了眼她复淡淡道:“你今儿是二哥的妾室,跟姑娘间走动有何不可?七妹妹在府中炙热,讨好巴结她,有谁会多想?” 阿菊这才微微放了心“可三姑娘吩咐的事?”似有求助地望着她。 “苏三姑娘早就死了……”五姑娘含笑说着,望向外面的庭院“家里这么多处地方,你偏得在见完七妹妹后来寻我。”她的话锋一转,紧跟着在阿菊不解的目光下就侧身倒在地上。 伴着她“啊”的痛呼,婢女菡萏冲了进来。 五姑娘被扶起,坐在等上扶着脚踝。菡萏目露防备地转看向阿菊,极为不善。 阿菊如此才反应过来,五姑娘一直在强调三姑娘吩咐了自己差事,但没有说她会出手帮助自己。今朝世上没有了三姑娘,她便想要撤身退出? “我没有推她。” 菡萏表情越发厉色,服侍着自家主子,关切道:“姑娘有没有事,奴婢去请太太过来?” 二太太最为讨厌阿菊,她一来必定严惩。 阿菊微颤了身。 “不必了,母亲事忙,我歇会就好了。”五姑娘柔声说着,格外大体地冲阿菊客气道:“我想歇着了,菊姨娘若是无事,便先回二哥院子吧。否则等会二哥寻不着你,又得急了。” 阿菊憋了一肚子气,在二人的目光下只得缓缓退出。 五姑娘望着门口,唇角露出抹淡淡的笑意,心中暗道帮了她不少,是否也该到收回报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待嫁 接下来的日子,阿菊又弄讨苏瑾妍几次,皆是被冷漠打发而走。 虽说捉摸不透阿菊的示好所为何意,但无外乎便是外面的那人有了动作,苏瑾妍不愿再同她周旋,但私下里让金铃密切注意着她的动向。 盯了些时日,却是什么都不曾发现离婚期越来越接近,苏瑾妍也就没了那些旁的心思,在府中遇着人,对方无外都是恭喜。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娇艳,隐含着些许羞涩,母女单独相处时,罗氏叮嘱教育了许多。 有些事是前世里她所明白的,有些则是新鲜陌生的。她谨遵母亲教诲,夜深躺在床上辗转的时候,亦会在脑中回想。 国公府里人脉不比平阳侯府简单,公婆叔婶、小姑妯娌这些都将是她今后应对的。至于二府间的关系,亦不似曾经苏俞二府般,期间夹杂利益,故而能对自己一忍再忍。 如妃在宫里,与皇后的势力不过是锦上添huā。俞贵妃利用她的这步棋已经失败,那是否继续护如妃,都取决于萧皇后的一念之间。苏瑾妍不敢深想,若不是萧寒对自己有情,这门亲事是否还会存在。 “七姐。 九姑娘进了院子,轻车熟路就到了苏瑾妍的卧房,围在她的身旁,亲昵道:“七姐,怎的这两日都不见你出门了?” “天好似比前几日寒了些,妹妹是知晓我性子的,不爱动。”手中还抱着铜色雕叶手炉,瞥了眼外面的湿濡的枝干。 “姐姐的性子就是静,要我就觉得屋里闷。” 等到自己出嫁,长房里便只剩下她,苏瑾妍对她难免亲切了几分,拉过她的手说道:“今后多去苑源楼陪陪母亲。”语中含着不舍,只待到离别时,亲人间的血浓于水才分外强烈。纵使曾经关系并不如何交好,但姊妹便是姊妹,是外人无法取代的。 “我懂。”九姑娘突然安静下来,抓着她的衣袖,却是真的不舍。 从前家里人多不觉得怎样,现在出嫁的出嫁,逝去的逝去,府里冷清了不少。相伴成长的情分无法取代,亦是深入记忆,九姑娘红了眼眶,似有撤娇意味的说道:“七姐,你嫁出去后要时常回来,家里就只有五姐姐和八姐姐了。”提到那二人,嘀咕声越来越轻。 五姑娘的脚因她幼年不懂事而坡,八姑娘一直埋怨着她,九姑娘向来不如何同二房往来。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心虚、不敢。 苏瑾妍理解地望着她,九妹平日里能说得上话的除了三姐姐便只有六姐姐,而自己这位嫡姐,之前并不如何和气。 八姑娘心生伤感,她想和家里姐妹玩成一片,但看到八姐姐就想到五姐姐,故而总会避开热闹。府中人私下皆指点说自己势力,可身为庶女,不这样如何出头?姨娘的心思总在兄弟身上,她自己不争取,谁能主动念着自己? 这一日,九姑娘整个下午都在绛绫阁陪着苏瑾妍。 待到日落,送走了九妹妹,苏瑾妍望着外面天际,感慨地叹道:“都过去了吗?” 她真担心悲剧再次降临至苏府。 转瞬忆起还在外面兴风作浪的苏瑾妤,她的心便总也安不下去。待到出嫁,自个便又成了小姑,苏家的事便没有多大过问和插手的立场。 前世的轨迹偏移部分,可苏瑾妍不敢确定是否今后就是如此。想到心烦处,连她自己都苦笑了起来。 何时,她也这般多愁善感了起来? 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似是会恢复到失眠的那些时日了。夜晚亦会做梦,不同从前的噩梦,前世的点滴似乎远去,她脑中显现的是自己和萧寒的未来。 场所是萧国公府。 梦中的甜蜜,醒后总是回味很远。 这一次,定不会在看错了人吧? 带着如此美好,她闭上双眼,嘴角挂着浅浅笑容,渐入梦乡。 第二日遇见二少奶奶,苏瑾妍是在huā园水边见到的她。初春的清晨,她衣着单薄,望着湖面发面,连自己近身都没有发觉。 “二嫂?” 好奇左右竟是没有一个婢子,苏瑾妍关切问候:“您怎么单独坐在这儿?” “是七妹呀?”二少奶奶对这个小姑印象并不差,方进门人生地不熟,看周边一切都陌生,只有她主动待自己。站起身,莞尔轻回道:“早晨屋里有些闷,方从祖母那过来,想着就静一会。” “怎的都没个婢子跟着?”说着触碰了下她的手,吸气道:“这么凉,我陪嫂嫂回去吧?” 本只想图个清静,不成想遇着了热心人。二少奶奶起身,领首应好。 苏瑾妍伴在她身侧,将身上的体温传过去,没话找话道:“嫂嫂平日里多出来走动走动,别总呆在院里。家中姊妹都很好处的,你过府这般久,可还不见你同谁往来密切的。” 话落,似有觉得突兀,苏瑾妍尴尬解释:“我只是担心嫂嫂闷。” “我知道的。”二奶奶娴静柔和,望着眼前人心情舒服了许多, 低声亦打趣道:“我和妹妹,不是常来往么?” 苏瑾妍同样失声欢笑。 慢慢接近院落,二奶奶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去。苏瑾妍似是也察觉到了她周身的变化,心中打起鼓来。这位嫂子她接触的时间不短,但总是摸不透她的性子,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没有丝毫能够影响她的心情,包括她的丈夫。 院门口守着穿了青色柑子的婢子,见到苏瑾妍和二奶奶,忙快步往里跑去。苏瑾妍眼尖娄觉,想要唤住已经来不及。旁边二奶奶拉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苏瑾妍拧眉不解。 等到跨进院落,却自主卧里听得女子娇小如银铃般的笑容。 ………,………,…………………,………,………,……………, 夕数次深想过,本书成绩不如意,问题到底出在哪。今日看到书评区评论,或许还是因为拖情节,或者是女主太弱?朱阁成绩连推都推不上去,说实话夕真的很挫败。 一直都在努力写好,不轻言放弃,但不知道亲们到底如何想的。偶真的已经迷茫了很久书评区有个作品调查,大家让夕心里有个底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出阁 二奶奶秋氏立在院门口,没有丝毫想要前进的打算。这种景,连苏瑾妍看了都替她不平,哪有说妾室在主母卧房里这般放肆的?二哥着实太过荒唐,阿菊表面乖巧,骨子里这放/荡的行径根本就丝毫没有收敛。 胳膊被身边人拉住,苏瑾妍不好往前,事实上她也没有立场出面。心中堵得慌,主卧里的笑声渐渐平息,跟着只见房门打开,二爷苏晟牵着阿菊的手出来,亲密暧昧。 阿菊仲手摸了摸头上珠钗,似是在理发髻,下了廊子走到院中才发现门口处的二人,抽出手上前,福身细柔道:“二奶奶、七姑娘。”完全不见在苏瑾妍跟前时的卑微。 “见过二爷。”二奶奶声无波澜,表情淡淡。 苏瑾妍僵硬着唤了声“二哥”。 苏晟却是没察觉自个行径有何不妥,颔首算打过招呼,侧首低声对阿菊轻道:“你不是想吃城东街上的卤鸭吗?此时尚早,我带你出府。”一派的视规矩礼仪为无物。 祖母太宠溺二哥了!如此情形,已经半年有余了。 苏瑾妍微微叹息,二奶奶镇定自若。 待出了二门,阿菊突然停下脚步,为难地望向苏晟,迟疑道:“二爷,妾方才瞧着二奶奶气色不太好,不如咱们就别出去了吧?”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苏晟皱了皱眉。 本就是被逼娶回来的妻子,苏晟对秋宛如没有多少情分。当初若不是家里以阿菊要挟,他一定不会妥协。见眼前人张口复又要再语,他抢先用手抵在她的唇边,微恼道:“咱俩过日子,不准再提她!” “可是、可是······”阿菊吱唔着,似有惧意地垂首,“妾瞧着七姑娘看我的眼神,好威慑。” “七妹向来就是这样性子大咧,你不必顾她。”苏晟搂过阿菊的盈盈腰肢,承诺般深情道:“我说过,不会委屈了你。” “我在你身边毕竟不体面。” “胡说!” 阿菊更显娇弱,目光黯然道:“我是风尘出身,咱们早晚不长久。” “瞧你,又想多了?” 苏晟无奈中透着宠爱,抱住她低语道:“你是清清白白跟了我,这事我最清楚。你为我守身,在那种折磨人的地吃了那么多苦我哪还能让你再伤心流泪?阿菊,别胡思乱想。”声音真真温柔,透着无尽绵长的爱意。 阿菊靠在他的怀里,没有出声。当年她被逐出苏府,遭牙婆卖到那种烟花之地,原以为这辈子就注定脏污不堪。身处绝境,然在她都要放弃的时候,出现帮自己的依旧只有三姑娘。 她的恩德,如同再造,阿菊这辈子都忘不了! 纵使从七姑娘那处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也绝不能教她好受!曾经欺了害了三姑娘的,这个仇,她来报! 三月骄阳,园中粉色花骨渐露花蕊,苏府变得忙碌紧凑起来。大红喜字随处可见,嫩叶点缀的枝桠上红绸缠绕,府中最为忙碌热闹的就属绛绫阁,每日人群进出不断。 眼看着喜日接近,苏瑾妍的心反倒是越发平静,没有前世的诸多顾忌和忐忑。不知是否是因为新郎是萧寒所以才少了那份不确定。 三月初十,宜嫁娶、开业、上梁,忌动土、祭礼。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着红戴花的婢女褪下笨重的厚袄,动作轻快地穿梭在府里。 绛绫阁内苏瑾妍坐在梳妆台前,着了红妆的她恬静纤柔。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处,由全福夫人梳头,听得她嘴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雕着精致花纹的木梳穿梭在乌黑的发中,身后人极有经验,苏瑾妍只觉得头皮舒适,才起没多久的她竟是生出些许困意。这也奇了,原该很紧张的,可事到临头,居然能如此淡然。 “七妹。” 听得苏瑾婵的声音,苏瑾妍侧身,等她近了身才仰头说道:“大姐,你来啦?”话语欢雀。 “苏姑娘莫动。” 全福夫人将她的脑袋按回,冲旁边苏瑾婵点头而笑。后者直接伸手,莞尔柔声道:“我来替七妹绾个发。” 后者先是表情微滞,紧跟着展笑“呵呵”道:“世子夫人一双儿女,可是好。京中谁不知平阳侯府世子夫妻恩爱,且府上和睦,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将梳子递过,“我先去外面看看。” 苏瑾婵的动作极为轻缓,亦显生疏。自铜镜中望着如此画面,苏瑾妍嬉笑道:“没想到这次,竟是大姐帮我梳头。”笑意直达眼底,由心的欢乐。 “这次?” 苏瑾婵不解反问,后又好笑道:“新娘子,一辈子只有一次,妹妹说话还是如往常那般口无遮拦的。” 触及前世婚姻,苏瑾妍心中滞闷。想要垂首,却因后面人的动作而不得。前世的记忆,混入意识,连她自个都糊涂了。或许,有些事,确实不该再提起。 闭了闭眼,她乖巧地应道:“姐姐说的是。” 一辈子一次,一次一生。 青丝柔顺亮滑,梳到发尾处,苏瑾婵似突生感慨,意味深长地开口:“七妹,你我同嫁入公侯之府,姐姐是过来人,有些事想先跟你说说。” “姐,你说。”见她眉色认真,苏瑾妍亦不敢轻视。 其实自己上一世嫁的也是侯府大家,苏瑾妍自觉得并不如何复杂。饶是早前罗氏亦担忧叮嘱过不少,可思维里她并未如何重视过。因为总觉得,等成了萧寒的妻子,顶多算是萧府的少夫人,不必那么早掌事,应该比前世还要轻松吧? 她的思维不大,不爱张罗琐事,一般的事情亦不会在脑中留下深刻印象。若说前世的不如意,便都是因为苏瑾妤的涉及,今生不会有她,婚姻生活自然要顺畅的多。 “你的夫家,咱们平阳侯府近来也打过交道。你是长房的媳妇,未来家主的夫人,向来就是全府目光的聚集处。七妹,有些时候麻烦不是自个不去惹,就能不沾身的。” 苏瑾婵这话似有感慨,叹了一声续道:“你且记着,你是未来的主母,该决绝的时候切莫不忍,果断干脆才能让人安生。这里外的事,若是做的好了,没人会夸你,因为这是本分。可若是出了差错,旁人就会将责任全推到你的身上。” 苏瑾妍听得有些迷糊了,萧夫人健在,如何就全数落到了自己肩察觉到她蹙眉,苏瑾婵抿唇,手下动作仍旧不疾不徐,“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容易让你犯糊涂。罢了,大好的日子,不提这个。” 苏瑾妍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关怀,仰头唤她,张了口却又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七妹,丈夫的疼爱,是府里立足的根本。” 这方面,苏瑾婵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若没有丈夫的深情,婆媳之间、姑嫂之间······相处起来必定困难重重。好在七妹和七妹夫早前也是两情相悦,应该吃不了什么亏。 她的双手按在苏瑾妍的肩上,语重道:“七妹,你年纪小,这么早就成亲,很多事更要注意。” “大姐是指什么?” 苏瑾婵笑,直白回道:“自是夫妻之间。”察觉到她脸色羞红,复添道:“七妹夫虽年长于你,可毕竟……”止了口,笑得却有些暧昧。 苏瑾妍嗔怪地瞥了眼她,却到底没好意思接话。不提前世,便是这几日,引教妈妈也说了不少。 “等到了夫家,不比做姑娘,出府应酬走动是常有的。妹妹若是有空,就常去平阳侯府,咱们姊妹俩做做伴······” 她说了很多,苏瑾妍不断应好。 姐妹一起这么多年,头一回体会到了“长姐如母”的感觉。 没过一会,自外涌进来许多人,苏瑾妍在长者和全福夫人的服侍下,经过了一系列的礼仪规矩。 前院传来热闹的鞭炮声,立马就有婢子过来说花轿到了、跟着是新姑爷进府了、前面的席散了……苏瑾妍早就盘好发,戴上凤冠,披上霞帔,端坐着等候。 被三哥哥背上了花轿,耳旁都是打鼓敲锣的声音,坐在花轿里的她此时才觉得踏实。方被人搀扶着行走,众人的碎语声听得模糊,她脑中空白了许久。 随着鞭炮声和四周人的议论声,她知道自己出了内院、出了大门、出了街道口······ 苏瑾妍的心底徒然又生出许多不舍,童年里的事便真如发生在上辈子一般,过去得太久,她已快记不清。脑中的回忆皆是这次重生后发生的,深刻而触人心底。 撇去沉重,她只愿记得美好。 未如早前所忧虑的那般,苏瑾妍分得很清楚,没有将两世的婚姻重叠起来。萧寒就在前面,不知晓身着新郎喜服的他是如何的模样? 不知道摇摇晃晃地走了多久,她听到远远有人扯着嗓子喊着:“来了,来了······”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炮竹声,把锣鼓的声音都盖住了。 苏瑾妍眨了眨眼,长舒一口气,然后捧了吉祥物正襟端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喜夜 花轿进门,国公府奏乐放炮。 人声如潮而来,笑语喧嚣,让苏瑾妍有点分不清方向。无需她思考,旁边自有人告诉她下一步该做什么。跨过朱红漆的马鞍子,步上红毡,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的右侧。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在苏瑾妍看来,拜堂仪式反倒是成亲过程中最为轻松的动作。重复地听着那礼仪声的引导,“跪”、“拜”……小童捧着龙凤花烛走在前方,苏瑾妍握紧缀有彩球的红绸,跟着萧寒在众人的围簇下往新房而去。 国公府占地甚广,楼轩不断,道路曲折。虽说来此住过几日,但苏瑾妍只在几个院落间来回,根本不知全景。她算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了,平日里偷溜出府,行的路亦不少。 但今日,也不知是新娘惯娇,还是因为整日未得进食而真没有力气。总觉得回正房的这段路太过漫长,待好不容易跨进了门槛,坐上床沿,她确有种得以解放的感觉。 若非周边的唏嘘嘀咕声太过杂乱,若非透过红盖头的缝隙,可以看得到屋内往来众人着了各色棉鞋短靴的双脚,她真想将脚凌空放松下。 远离了前方的热闹,但总有隐隐的礼乐声依稀传来。不过苏瑾妍的耳边只有低低笑声和指点猜测声,和着女子环佩珠钗的摇曳声。 萧寒坐在苏瑾妍的左边,喜娘上前将二人手中的红绸取回,递过如意称,眉开笑道:“世子爷,该掀红盖头了。” “就是就是,大哥,快让我们瞧瞧大嫂……” “新嫂子长得很漂亮的。我哥哥天天念着。” …… 最热闹的竟是萧家的少爷姑娘们,或是上前催促,或是附和,或是同旁边闺友嘀咕起来。 如此一来,原先本未多紧张的苏瑾妍反略微慌乱了起来,双耳发热,她都能想象自己绯红的双颊。若此时掀开……顿时只觉得脸上发热。 众人只见新娘子的红盖头往下垂了垂,女子的笑声复又传来。亦有人喊起来。“新娘子害羞了……” 喜袍宽袖下,苏瑾妍绞着手指。 手中的如意秤秤杆都被握暖和了,萧寒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喜盖上的鸳鸯绣画,迟迟没有挑起。似是到了此刻,在苏府吃的酒劲才上来,他肤色本就是非寻常人的白皙。如此一来,从脸庞顺着耳根至颈项,竟是红了一片。 “请新郎挑起红盖。从此称心如意!”喜娘再次催促。 苏瑾妍一阵的羞讷都过去了,身旁的人却迟迟久未动作,正在心中自问他到底在别扭些什么的时候。只觉得额上被硬杆一敲,头上的盖头无声落下。 眼前忽然一亮,视线处皆是红色。红色的屋子,红色的地毯,红色的珠帘。红色的流苏……各色器皿上贴着双喜字,大小不一,花样各异。苏瑾妍只觉得目光不暇,而早前她努力辨认的声音随着她的容颜尽显在屋里又乍了开来。 萧寒满目深情还混着涩意的注视了她许久,却见她第一个动作竟是打量起屋子和周边的人,愣是没有往自己处看。明艳少女盘起全发,不见曾经风中飞舞妖娆的黑色绵长。她目光迷茫,但好奇的不该是这今后的住所,而是和她共度的丈夫吧? 闷闷的将手中喜秤递还给喜娘,萧寒故意别开视线。 却不知,苏瑾妍的余光总也在偷偷瞄向着他。见他如此举动,心中暗笑。 忆起出嫁前母亲和家中长辈所念叨的,总担心萧寒年龄小,说他处事不成熟,不能时刻护她。苏瑾妍却不以为然,或许,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便是如他这般,同自己共成长、共努力的丈夫。 在彼此的生命篇章里,有着共鸣,有并排的印记。 否则,如俞恒那般,迅速成长变得有能力有担当,那是自己永远追不上的程度。彼此成长,她往前他亦往前,有何欢乐? 一个男子再有能力,他无心护己,便等同虚无。 萧寒再稚嫩、再冲动、再意气行事,只要是为了自己,便是她的全部! “新娘子长得好漂亮……” “新娘子真是有福气……” 夫人姑娘们的声音不断,赞美声此起彼伏,苏瑾妍只觉得眼前皆是陌生面容,众人的眼神有含着祝福、打量和羡慕。期间亦有熟悉的人,同她目光交接时,嫣笑而过。 后来,亦不知是谁先起的哄,屋子里的人就活跃了起来,有直接拿着旁边吉祥物朝新人身上丢的。这可不似方才喜娘抛掷洒帐幔,砸到脸上是生生的疼。 却是因为习俗,而不能动半分,亦不好开口说话。 不能反驳讨饶,并不代表不好动作。本就是吵闹打趣新人的,萧寒直接扯了苏瑾妍入怀,挡在她的身前。 如此一来,却是让人越发放纵。 “瞧这新郎官性子急的,咱们还没走呢,就抱起新娘子来了……” “哟,这是担忧媳妇受委屈了?” “年纪轻轻,就知道疼妻子了……” 早在萧寒动作的时候,苏瑾妍就知晓坏了。想着已经如此,便再不管她们说什么,只埋在他的胸膛,权当不知晓没听到。 因为欢笑和调侃,新房里越来越火热。 这是好的征兆,尤其是新郎第一日就知道护着妻子,有长久爱护的寓意。 闹了半晌,在前面吃了宴席的全福夫人领了几个身穿红色头簪绢花的喜娘进来。一人捧了盘饺子蹲在二人身前,另一人用银筷子夹了伺候她入口。 苏瑾妍才启红唇,饺子皮还没碰着,就听得门口聚着的人呼叫道:“让新郎官问,让新郎官问!” 萧寒脸色更加通红,眸光凝视起妻子。 苏瑾妍将饺子咬下,含在嘴中,听得全福夫人说“不要动”,她连牙关都不敢合。 “世子爷,您问?” 迫于众人目光,萧寒侧声道:“生不生?” “生。”苏瑾妍的声音极轻,目光下垂。 喜娘这才用碟子凑前接过,附和着道:“生的好生得好,愿新郎新娘早生贵子。”她退下,另一喜娘上前,蹲在二人脚边,将二人袍角寄紧,“祝新郎新娘永结同心。” 几乎同时,又有人奉上龙凤细脚瓷杯。苏瑾妍和萧寒双臂相绕,送酒入腹。 “喝过合欢酒,长长久久,从此后和和美美。” 屋子里只余喜娘欢乐语调说着吉祥话的声音。 得了红包,喜娘们依序慢慢退出屋子。 苏瑾妍的嘴里充满酒味,**感流遍身体,整个人渐渐都热了起来。侧看萧寒,脸色红润,这杯酒于他并未再有作用。只是今朝,不管他做任何动作,那嘴角总弯有糊涂,眼角处含着柔情欣然。 不知不觉,屋子里凑热闹的人渐渐退去。 礼成一半,由人伺候着脱下厚重喜服,换上大红色的裙衫,怀里的吉祥物除去,苏瑾妍任由她们摆动。 萧寒仍坐在床沿,听得那边窸窣的衣裳摩擦声,余光若有若无地撇去,正见宽了中衣的她换上细纱寝衣,将光洁玉背遮掩。他忙将目光收回,撇向旁处,但思及她都是自己妻子了,看看也未尝不可。 好不容易打定了心思复将目光投去,正将婢子都在替她系上衣襟。红色朦胧的细纱长袍拢着那身躯,隐约的勾勒玲珑有致的线条,在暧昧烛光下若隐若现中恍惚。萧寒只觉得自己醉了,看不真切,眼前若朝雾遮掩,对面背立着的人有形无质。 盘起的长发打散,望着她被人扶着做妆台前。这是前阵子方换上的,他也曾想象过她坐在那处时的场景。惺忪朦胧,尤带寝意,青丝拢在雪白颈中,顺畅至尾。上面安置的珠钗,添置的胭脂,萧寒常常想象着她坐在那,自己替她画眉的场景。 念头此起彼伏、越生越多,却不知、阿妍肯否由得自己?手摸着身下光滑的床单,一个人睡了这么些年,从今后他也有枕边人了? 萧寒突然异常兴奋,目光直勾勾地盯向那旁人的后背。 苏瑾妍自镜中反射观之,专注的目光时而思虑、时而傻笑,眉毛舒展起来。待挽了个简单的发,她复折回萧寒身边,仍坐于帐内。此时的她外罩着绣石榴花开富贵版式的红袍,身上散发的香气萦绕鼻间,引得萧寒不时侧目。 传了面席,二人对视而用。 粳米有些硬,上的菜式是多,但基本都是每盘动一下。苏瑾妍心里埋怨,这哪有填肚子的?成亲最累的便是新郎新娘,一个自早上就开始饿着,另一个基本就是喝酒,哪有这么折腾新人的,这是谁起的规矩? 怨愤归怨愤,半饱好歹比空腹好,眼睁睁不舍地目送那些取了吉祥名的鸡鸭鱼肉的被撤下。 她的目光许久才收回。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苏瑾妍长吁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 “阿妍累着了?” 若是惯常的亲事,此时新郎自是避免新娘尴尬,故而以去陪酒离开。但萧寒和苏瑾妍并不是婚前素未谋面的人,自也不会有说因为陌生尴尬想要离场的举动。(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七十章 洞房 之后还有更新,亲们千万千万不要跳订。呼呼,偶终于把女主嫁出去了……好折腾我啊。 ****************************** 龙凤红烛高照,新房内越是安静便越是闷热,素日见面二人都有止不尽的话说,此刻却都是闷声不语。萧寒酒劲未散,呼出的气息有种醉人的香味,因二人相伴极近,使得苏瑾妍吸纳间均是他的气息。 萧寒的目光炙热而多情,毫无遗漏地落在苏瑾妍的娇容上。虽是换了衣裳,梳了惯常的妇人发髻,珠钗摇曳,她仍旧是她,却又不似是她。头一回见她如此浓妆艳抹,怪不习惯,却又觉得真真好看。 都说新娘子最为羞涩,如此想着,萧寒便主动倾侧过去,近身呼唤:“阿妍~” 苏瑾妍侧首欲回应,迎上咫尺处这双盛满欢喜与火热的眼眸,心瞬时慢了半拍。 她愣神间,萧寒望着那红润欲滴的粉嫩唇畔,只觉得唇干口燥,喉结滑动,遂了心中所想慢慢覆上。感受到唇间的柔软,动作小心轻柔,四唇渐渐变得湿润。 贴着的面庞细腻光滑,他试探性地用伸出舌头,细细描绘起她的唇形,渐渐的不满足于此,挤开她的贝齿便滑入进去。火热相遇,似追逐似嬉闹,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一手搂过她的腰际,一手自她后背慢慢往下,极尽温柔。 感受他炙热如火的身躯,苏瑾妍的心跳清晰如鼓,亦觉得周身无力,软倒在他的怀抱里,适应着他满是激情的笨拙。香舌间偶尔的相触,使得她身子微颤。她怕痒亦敏感,随着他掌上动作,缓缓扭动着向下滑去。 寻不到着力点,她只好伸出双臂搂上他的颈项,感受着口中一寸寸被他倾占,口中香甜芬芳被汲取。渐渐的闷热窒息,她开始闪躲,改手去推他肩膀。无奈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嘤嘤声。 似感受到她的推拒。萧寒松开她的唇,顺着脸颊往耳后吻去,气息不稳地不断重复着她的名字。手掌隔着衣裳在她曲线优美的脊椎上下摩挲,双臂越锢越紧,身躯帖近,很明显地感受她如水般的柔软。 苏瑾妍大口呼吸。被他撩拨的意乱情迷,似曾相识的情愫由耳旁颈项燃起,渐渐蔓延至全身。手攀着他的后背。仍有几分清醒的她暗自好笑,这人和自己对坐了半天,什么都不说。一上来便是如此热情。 才想着,耳际处传来阵阵酥麻,湿濡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耳骨,苏瑾妍别开脑袋想要避过,却感受那磨人的感觉如影随形。令得她无处可躲。 萧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怀中人又香又软又美好的娇躯就紧贴着他,如水般在身前化开,直让他感觉全身血脉紧绷,身体已悄然起了变化。他难以忍耐,搂着她渐渐压下,横卧在大床上。 床褥柔软,身上人的重量传来,脊背处不知被什么凸起的物件搁得难受,让早已动情的她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萧寒未察觉到她一闪而过的蹙眉,压着如此柔软玲珑的身子,这感觉是说不出的舒服美妙。他紧紧的贴着她,原撑在她两边的双手松力,一手摩挲着她的衣角,从衣襟处溜进,另一手绕至后背处缓缓往下探去。 上身的重量,使得苏瑾妍更加贴紧床板,她轻“嗯”了一声,换来他的询问。 “不知道什么东西顶着我的后背。”因动情而朦胧的双眼透着几丝迷离,看得身上人心神一荡,搁在她蝴蝶骨处的手左右摸索一阵,却是取出了个桂圆。 好笑着递在她的眼前,萧寒朗声道:“是撒的吉祥物。” 苏瑾妍了然,跟着才忆起现在不过是在坐床,喜婆还未那拿笸箩将床上的吉祥物收走,喜被也还没新铺。外面宾客正欢,正是热闹时辰。察觉到隔着一层薄纱的手不安生地在她腹前来回抚摸,身上人的变化一览无遗。 她推了推他,提醒地唤道:“萧寒,”却因乱了气息,故而格外酥麻,“你还没去敬酒……” 萧寒正难耐间,身子越来越炙热,将她的外袍自膀处褪下,双唇留恋在她的锁骨处。倏然听到这话,摇头慢声道:“不去了……” 哪有新郎拜了堂完成了新房内礼仪,便不出去应酬了的道理? 苏瑾妍继续推他,“不合规矩,会被人笑话的。” 他的目光正落在她雪白的胸脯上,红纱笼罩下的**若隐若现,眼神变得深邃而热忱,哪还听得进她规矩不规矩的话?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一处,全身沸腾,陌生感同时遍及全身。 低首,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前,隔着寝衣便咬在那凸点上,似啃若噬。另一手从贴着肌肤滑入,光洁的触感另他不愿放手。 苏瑾妍轻“啊”一声,大脑变得模糊,顷刻则忘了方才顾忌的事。 二人耳鬓厮磨情到浓时,突然闻得外面传来年轻男子的调笑声。 “左等右等都不见新郎官,该不是急着要入洞房吧?” “想是嫂夫人把他给迷住了……” “等会悠着点,将他灌醉了,回头咱们再来,嫂夫人是不会留饭的。” 苏瑾妍徒然清醒,红潮未退的她满脸羞赧,正欲推开他,身前萧寒早已翻身坐了起来。呼吸急促,见床上女子衣衫凌乱,酥胸半掩,忙将她拉起,扯了旁边喜袍便迅速裹紧。 呼吸尚且不稳,苏瑾妍微觑他一眼,只见萧寒墨发下眸中**尽显,再撞上自个目光时,不自然地恼道:“他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哟,萧寒怪咱们了……” 门外少年们正欲敲门,乍闻此话埋怨,自是不会推门而入,连忙退离了房门。相互交换着眼神。彼此间均有疑惑,这时辰尚早,前面酒席正欢。怎的新人就要歇息了? 过来的不是萧府同龄亲戚,便是贵翼学堂里同窗学子,“真看不出来,平日里不见他吭声,这时候倒是个急性子。” 另一人摇头,压着嗓音道:“别说了别说了,谁不知他面子薄,最容不得拿这个开玩笑。” “那是因为他从前不懂。” 就在他们踌躇着是否要离去还是硬将萧寒拉出去的时候。房门由内被打开。着了喜袍的萧寒咳了咳声,故作平静道:“走吧。”拢了拢袖子,直视前方,不看任何一人的表情。 众人窃笑着跟在身后。 熟料,还未行几步,萧寒突然停下脚步。对上身后几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望着新房似解释道:“我忘了个事,等会。”说完也不等旁人说话。径自就折回了喜房。 身后的笑声越发欢乐。 苏瑾妍方重新系好衣带,便见萧寒推门而来,她纳闷地起身。“怎么了?”看了眼外面,规劝道:“你还是同他们去前院吧。” “等等。” 萧寒说着,走至床前蹲下身子,撩了床沿边垂着的幕帘流苏就将手伸进去。摸索半天却不见取啥东西出来,苏瑾妍见状。手揪着裙摆垂首问他,“你找什么呢?” “阿妍,你是不是很饿?”萧寒侧着脑袋,满是笑意地说道:“我昨儿傍晚特地去玉食坊买了些点心,留给你填肚子的。” 苏瑾妍微愣,新娘子整日不进食,也就方才的席面吃了几口,她确实是挺饿的。得知萧寒专门为她藏了点心,心中暖和,嘴中却嘀咕道:“都做新郎官的人了,昨儿还能有这份闲工夫?” “咦,我就放在口出的呀,怎的没了?”萧寒还在好奇他的吃食,听到苏瑾妍咕哝声,仍是温柔地回道:“就是想着今儿要成亲,你就是我妻子了,怎么能第一日就饿着你?” 苏瑾妍幸福地咧嘴。 手臂又伸进去一截,在苏瑾妍仔细的目光下,须臾,萧寒挑了挑眉毛,将胳膊收了回来。好在屋里都是新清理过的,并无尘土,摆了摆衣上的褶皱,他将左手摊开。 苏瑾妍见他手中之物,却是目瞪口呆,拧眉震惊地反问:“鸡、鸡蛋?” 萧寒低头,手上那椭圆形肤色的玩意,可不就是鸡蛋? 苏瑾妍用手指触碰了碰,竟然还带着温度,不禁纳闷地望着萧寒,开口问道:“玉食坊什么时候有这品种了,不都是糕点和烤卤吗?对了,你不是说昨傍晚买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是温的?” 自他掌中取过,苏瑾妍掂了掂,“还是生的?” 萧寒疑惑中夹着尴尬,对于苏瑾妍的问话,却也觉得费解,苦恼道:“我明明买的是新出的桃梅两嵌花糕,怎么变成鸡蛋了?”他再次俯身,探着脑袋往里一看,竟是“呀”了一声。 苏瑾妍忙问怎么了? 萧寒沉默着不说话,却也不起身。 苏瑾妍便蹲在他旁边,定睛往里面看,却是惊了一跳。 好在是屋里通亮,她才能看到如此令人无奈的一幕。 萧寒看准了地,复又伸手进去,精确地将那张带有“玉食坊”标志的纸包取出。别说是桃梅两嵌花糕,便是连糕沫都没有剩一点。双颊复又染红,目光都不好意思直视苏瑾妍,轻声嘀咕道:“糕点,被鸡吃了……” 大喜之日,新房喜床下摆了个大盒子,将一对公母鸡的脚绑在一起,留守一夜。萧寒昨日塞了糕点进去,清早婆子放鸡进去,食物能剩下才是稀奇。 “哈哈,萧寒你藏哪里不好,怎的偏要放在这床底下?”苏瑾妍忍不住大笑,虽说没有解决饥饿问题,但这事实在太有趣了。望着眼前那张既无奈又恼恨的面孔,她的笑容如何都止不住。 “阿妍,你还笑!”萧寒起身,闷闷地坐在床上,目光盯着苏瑾妍手中的鸡蛋,边欲取过边道:“阿妍,它们吃了你的糕点,我让人将这煮了给你吃。” 苏瑾妍连忙侧身,急道:“别。”感受着掌中鸡蛋的温度,她笑了又递向萧寒。只是不等她开口,对面的人就没好气的打趣:“就知道阿妍你还是想吃。” “才不是呢。”苏瑾妍反驳。仔细看着他问道:“这鸡蛋,你该不是从母鸡身下拿出来的吧?” 萧寒涨得脸色都青了,咬牙否认道:“没有!若是如此,我哪能不知晓下面有鸡?” 苏瑾妍想想也是,见他着实愤怒,忙收了笑意,温柔地望着他。萧寒一养尊处优的少爷张罗了半天却闹了出笑话,还是在成亲这种日子里。的确挺堵心的。 感动他的细心。也不忍心再取笑,苏瑾妍好言道:“罢了,反正我方才也吃过了。” 萧寒垂头,捏着手心里的鸡蛋,仍旧气愤道:“放的不是鸡吗,怎的还会有鸡蛋?” 苏瑾妍也猜不透。是故意安置的还是方产出来的? 这问题,只等到后来都没能想透。只是后来在膳桌上,鸡蛋便成了萧府的敏感食物。 听苏瑾妍的话。把鸡蛋归于原处,萧寒才闷闷地离开新房。他这心里实在是无奈憋屈,好不容易把心上人娶回家了。想在新婚妻子面前温柔体贴一番,最后却只教她看了笑话。 若不是因为新娘子坐帐,搁在床底下她弯个身就能够到,他早选在花斛器皿其他等地了。 …… 新房里坐了会,苏瑾妍知晓这个等待的时间不短。侧靠在了床柱上。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虽说难掩欢笑,但心底却是真真甜蜜。男儿能顾虑到如此细腻的地步,确实不易,这种被人珍视宝贝的感觉,是她梦寐以求的。 没过多久,便听得外面的敲门声,“少夫人?” 是紫苑! “进来吧~”苏瑾妍理了理衣裳,坐得端正。 祖母果真早就知晓紫苑是萧府里出来的人,此次备嫁妆,明着是从她身边拨了个大丫鬟给自己,实际还不是将人还于萧家?不过这样也是好,紫苑和红缨都是相熟之人,日后相处容易。且她二人可信,宅院里行走起来,起初还是需要人在耳旁提醒一二的。 紫苑端了个紫红木托盘进屋,至床前福身道:“世子爷让奴婢给少夫人送些吃的过来。” 竟是还念着这事?只是,这般不遮不掩的,难免高调……且旁的新娘忍得,自己就受不得? 苏瑾妍不想让外人说了闲话,摇头道:“撤下去吧。” “是爷特地让送来的。”紫苑不知眼前人为何要拒绝。丈夫的吩咐,少夫人身为妻子,便是吃了也无妨,外人只会说她听从夫命,届时世子称不甚了解这些规矩,也就含糊过去了。 苏瑾妍却不敢马虎,初至夫家,今儿又是新婚夜,同早前罗氏和苏瑾婵均顾虑的那般,萧府里不知有多少人擦亮了眼睛盯着自己,就准备挑错。 自己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紫苑只好退下,方走到门口,就见二姑娘领着府里其他姑娘过来。其中属萧七姑娘走在最前,上了台阶便道:“咦,紫苑,前些日子你去哪了,怎的都没见着你?” 萧二姑娘见状,从后面敲了她脑门,好笑道:“真是个反应慢的,这府里也就只有你才问得出这个了。”绕过紫苑,众人挤进屋子。 苏瑾妍起身,冲萧二姑娘半福,唤了声“二姐”,萧家其他姑娘则反见过长嫂。 早前红盖头挑起的时候,苏瑾妍就在屋里见过她们。此时复又仔细观察,大部分都是认识的,只有少数两个,便是曾经在萧府为客都没有见着。 国公府共七位姑娘,长房独占其四。二姑娘萧玉湘和如今身为二皇子正妃的大姑娘是孪生姐妹,四姑娘萧玉汐是庶出,七姑娘萧玉沁在府里排行最小,萧寒对这个幼妹很是宠爱;二老爷早逝,留下二夫人翁氏,和三姑娘萧玉涵相依为命;三房里嫡出五姑娘萧玉洁和庶出六姑娘萧玉漫年龄相仿,虽不是一母所生,模样倒是想象的很,估摸是都随了三老爷。 苏瑾妍常往来的是已出阁的大姑娘,萧七姑娘性子活泼,为人热情,却玩性居大。萧二姑娘相对幽默,只是相处不多,听说现已定亲,想来在府里的日子也不长久。 众位小姑在喜房里玩耍了会。随后宫中皇后赏赐,萧寒带着苏瑾妍一同到前院谢赏。又是行礼又是谢恩,来回折腾了不少时间,萧寒直接回了新房,他身上酒气更浓。 苏瑾妍略有担心地望着他,嘀咕道:“就不能少喝些嘛?” “都是亲朋好友,再说一辈子也就一回,这酒推不得。”萧寒眼神浓情地望着虚扶自己的妻子。突然低头笑道:“是我和阿妍的喜酒呢。” 苏瑾妍面色微红。看他摇晃着要往床边走去,忙搀去净室。在红缨的帮忙下,帮他脱了厚实的外袍,用热水巾帕拭脸,换了就寝的绫衣。等到出来时,已有喜娘铺好了床。看着迷糊的新郎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接了红包退出。 渐渐的,屋子里仅剩二人。 本还将重量放在苏瑾妍身上的萧寒突然睁开眼眸,笑呵呵地望着她。在苏瑾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一空,跟着便天旋地转,人就倒进了绵软的床铺上。 望着身下的人。萧寒吻了吻那双带着迷茫的眼眸,“阿妍怎的傻了?” “你不是喝多了吗?” 因动作而露出的脖颈还很通红,萧寒他到底有没有醉? “他们太吵,不这样我还得留在外面。”萧寒似有埋怨的说完,似舔似舐地撩拨着她的容颜。酥麻感再次向苏瑾妍传来。他的呼吸加粗,似乎早前已经摸索好了位置,此刻极容易地就伸进了她的里衣。 腰腹处本就敏感,几乎是他才触碰,她便缩起了身子,不停扭动。偶有讨饶的笑声发出,伴着她似是喜悦似是难耐的嗓音,“你别碰那……” 似是嫌她吵闹,萧寒直接覆唇上前,将她的话都吞入口中。这吻不似早前的轻缓温和,酒意充斥着苏瑾妍的口腔,只觉得被他吻得晕头转向。 他的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拔去,满头青丝瞬时平铺在红色的鸳鸯枕面上。 感受到他体温越来越高,苏瑾妍“呜呜”想要出声,偏是对方不肯放开自己。最后无奈,只好伸手扬身去扯帐子,偏是如此上扬身子的动作由得他方便,直接将水红色水鱼戏莲的肚兜给扯开了。 女子的柔软毫无预兆地裸/露在空气里,苏瑾妍唇齿间吱唔道:“蜡烛……帐子……” 萧寒左手抓住她的左乳,唇畔移开直接低头含住右边的殷红,惹得身下人微颤。他轻声笑出,粗气沙哑着道:“喜烛是不熄的。” 她自然知晓这个,但早前灯火通明四下的屋子灯烛不断,总也得将其他的给熄了吧?被吻得红肿的唇上酥麻,才想开口又因他动作而使得身子难受乱动。腹间的热流直接蔓延至全身,苏瑾妍有些不满的碰了碰他,“先把灯给熄了好不好?” 身上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手下动作却是未停。 萧寒的触碰同他的吻一般,毫无章程中透着急促,完全是按着他的性子来。好几次苏瑾妍均因他用力不适而皱眉,青涩的果实禁不住他肆意的揉捏,苏瑾妍想避却避无所避。 帐子未下,灯烛不灭,丝毫都不顾自己感觉,还是当初的人吗? 下身的裙摆被褪到膝盖处,他的手游走在她纤细白嫩的腿间,苏瑾妍嘤咛之余,心生委屈。别向里间的目光里透着不耐和隐忍,身子却总敏感地禁不起他的挑逗,扭动侧移。 上半身突然一轻,跟着传来宽衣的声音,苏瑾妍看过去,眼中仍留埋怨。乍对上这样的眸子,萧寒不解地慌了问道:“阿妍,你怎么了?” 苏瑾妍轻哼一声,心道算你还有良心,知道顾我了。然因他早前不理会自己,现在的她只撅了撅嘴,如负气般瞪他一眼后再不看他。 见她眼角微湿,本跨坐在她腰际脱衣的动作停止,萧寒前倾凑近了问道:“阿妍,你不喜欢?”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所以不喜欢自己相碰?方才的他只顾眼前风光,没有注意她表情,可那扭转的身子,不是在附和自己吗? 难道她不愉悦? 本就不得忍耐的萧寒被妻子方才那瞬的目光惊醒,扶着她腰肢的双手慢慢松开,半撑在她上方,眼神小心翼翼地唤道:“阿妍、阿妍……”得不到回应,对方侧内的动作做出,耳际旁的红印暴露在他眼前。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微有失意地又问道:“你不喜欢我吻你?” 这语调,听得苏瑾妍心生不忍。她欢喜他,自不会排斥他,关键是这种方式……而他的力道,可不可以有个度? “不是这个,我都推你了,你都不肯轻点。”苏瑾妍咬唇小声,颇为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目光。 萧寒大惊,“我弄疼你了?” 苏瑾妍微微颔首,若是相爱,不该疼惜轻柔吗? “我、我……不都是这么做吗?”萧寒眸中闪着愧疚,口齿无措地说道:“是我下手没有分寸,阿妍……对不起,你不要怪我。” 新婚夜到底还是不想闹这种别扭,苏瑾妍想着就指了指外面,“你把龙凤烛留着,其他的给熄了吧?” 本该妻子服侍丈夫,苏瑾妍却差使的分外自然。看着他衣衫不整随便裹了裹就乖乖听话下去灭灯,苏瑾妍这才露出了笑容。身上微凉,低首才察觉到这形象的尴尬,忙扯了被子盖在身上。 顷刻,萧寒重新上床,顺手将帐子拉下,手脚有些凉意,钻进了妻子拉开的被窝。跟着将衣衫解了丢在外面矮几上,侧身搂住她,待着些许紧张道:“阿妍,弄疼了你就说一声,我会轻点的。” 萧寒实在是无奈,这力道到底得怎么控制? 苏瑾妍轻“嗯”了一声。 这次倾覆,是肌肤同肌肤的相抵。除了衣衫的萧寒,让苏瑾妍彻底感受到他的变化与急迫,下腹处低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他却完全不似方才那般,手下每动一下便仔细观察起她的表情,深怕又惹她不快。 酥麻的感觉从脚趾头通向全身,苏瑾妍气息紊乱。又因身上人的小心缓慢,忍不住弓腰更贴紧他。 如此动作,让规矩前行的萧寒有了勇气,手掌绕到她丰满的臀后,扯着那亵裤的袋子就一把拉下。揉捏着圆润,火热抵着前面丛林,因为她不安生的耸动,萧寒舒服地哼了声。 感受到腿间的硬挺,苏瑾妍下意识地将腿夹紧了些。可动作才做出,便又被火热的大掌分开,嬉笑中含着压抑的声音传在耳旁,“阿妍,你张开些。”呼吸灼热。 跟着只感觉那修长的手指在花瓣处按捏,苏瑾妍难以隐忍,轻吟出声。感受到抵在花心口的硬挺慢慢挤入,苏瑾妍双手抓紧了他的后背,全身都绷紧了起来。 她记得那种痛。 似是感受到了那层阻碍,萧寒直接腰身往前一挺,硬是冲破了过去。 “疼……”苏瑾妍眼神湿润,全身心都缩紧了起来,低声埋怨道:“你不是说会轻的吗?骗我!” “我、我……”萧寒的脸色涨成紫红色,因为身下人的收缩,似是硬要将自己挤出去。此时他亦难耐,原想着安抚她,可愣是想不出该说什么,最后只好粗声道:“阿妍,你别缩着,我、我也疼……” 或是因为停住没有动作,苏瑾妍觉得疼痛渐缓,才试着松开一些。结果身上人便不可抑制地冲撞了起来,愣她如何捶打他胸前也不肯缓半分,只可怜了自己还相信他原先的话。 萧寒只着实被那股温热、紧致所逼迫,使得他没了理智才横冲直撞。理智里想的是忍一下,顾忌下阿妍,但偏就是身子自有它的主张,无法控制,最后索性放纵了起来。 烛光摇曳下,床柱摇摆,屋内男女喘息不断,和着女子似欢似泣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夜半 半夜的时候,苏瑾妍突然醒了,她是被热醒的。紧贴在萧寒怀里,他一手托着她的臀瓣,一手绕过侧腰直接搁在她的脊背上,双腿还将她身子夹紧,喜被厚实,她感觉手心里都冒出了细汗。 外面烛台上传来“滋滋”喜烛的燃爆声,苏瑾妍缩着身子想往内侧移,可无奈她身子被他锢地丝毫不能动。自重生后,她早已又习惯了单人独床独被的舒畅,可以随意滚动。然现在,她都得闷着...…若强动作了,说不准就会将他扰醒。 此时正是梦熟时刻,原以为今日这般劳累,自己也一定会深睡。谁知蓦然就醒了,且没有丝毫混沌。感受着他胸前的有力的心跳,呼吸间似乎还带着轻微的酒意。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将脑袋往旁边侧了侧,睡梦中的人竟是下意识地跟近了几分。她想翻身,可如政姿势......帐内光线昏暗,苏瑾妍无奈的地叹息一声。心中暗自猜测,他不会是有这种习惯吧? 这么僵着睡一夜,清早不得全身酸疼? 便是夜晚想要动作,诸如小解之类,难不成也能忍着? 清醒的时候,意识明确,她觉得被窝里越发闷热了。双手都搁在二人中间,才一动便触及他的胸膛,她无奈地保持这种躺姿。 好想翻个身啊…… 闭眼让自己入睡,许久后复又睁开,精神竟是比刚刚还要好。她试着缓缓将右边胳膊抽出,注意着对方的反应,发觉没有惊醒他,甚为欣然。把贴着颈项的锦被往下移了移,贪恋空气中的凉意。 过了会,向来就知晓自己没有定力的苏瑾妍觉得,脑袋存有意识的时候,真的是很难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那压在自己身上的长腿,就不能侧开吗? 右手复又仲入被窝.略有试探地先动了动,见那方人没动静,苏瑾妍便越发肆无忌惮,直接伸手抬起他的腿根处便要往外侧放去。眼看着就要成功之际.那人梦呓中含糊嘀咕了两声,跟着那好不容易偏移的腿竟是横跨到了自个腰际处。 听得那般均匀的呼声,苏瑾妍欲哭无泪。心里暗自咒骂,平日里看着衣冠楚楚、斯文如玉,怎的夜晚睡相这般差? 让自己怎么睡吗?! 更夸张的事,他如此动作,那啥玩意正好就搁在自己右腰处。她脸色蓦然而红.现在的姿势比方才还不好。无奈地望着帐顶,睡意全无,难道她要这样熬到天亮吗? 正发愣着,突然觉得胸前一紧,却是他的手合了过来。苏瑾妍大骇,盯着他的侧面,不解地暗道:睡着了还不安分? 如此难耐,又不好翻身.苏瑾妍觉得全身都僵硬了。认命试地合上眼,却感觉温热的吐气越发接近,睁开眼侧看过去。除了比早前离自己近了些.表情神态皆是跟方才一模一样。 苏瑾妍有些拿捏不准,狐疑地望着他。面对面的对视,彼此呼吸交融,苏瑾妍目光一瞬不瞬,却渐渐觉得某处不对劲。腰际处的相触越来越硬,她不得不认清旁边人是装睡的。 正想着该如何发作时,那握着自己右乳的手微微动了动,当下一阵酥流传来,早前的记忆如泉水般涌来。 她可真不想再来一次! 只有自我的家伙,顾他自个快活.哪管她的疼痛? 思及此,她不顾一切,直接用力就猛地转身,背对向他,却将他的左臂压得实实。腿间夹着的人儿跑了,芳香柔软的身躯院里.萧寒就似被人挤到外处般,察觉自己受了冷落。 他将身子往前拱了拱,右臂仍旧怀过去,触抚着她的柔软。 身后的那物事顶着她的翘臀,苏瑾妍着实怕了!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那种乱冲乱撞的感觉,分外难受。明明自己都还没准备好,就提前进去了,害得她整个过程中只感受到了痛楚,根本没有快乐可言。不提这个还好,才念及,她便觉得方才因为她大幅度翻身的牵动,使得私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身前的手还在作恶,苏瑾妍早就确定了他是装睡。但因为心虚,不知晓是否是因自己才吵醒了他,终究不敢太过分,握住了他的手,不允它动作。 手不能动,搁在苏瑾妍身上的腿却有意无意的动着。苏瑾妍大惊,因为她清楚地感受到腰际处硬物的摩擦。她震惊镇静不下去了,往内侧缩着身子复反转过来,正视着他轻道:“萧寒!”微有恼意。 她转身,他不止动作,可就是面对面呀! 萧寒将自她手下的胳膊抽出,右手扯过她,不睁眼轻轻“嗯”了一声。 “咱们各睡各的!” 苏瑾妍认定他是故意装愣,不悦地坐了起来。这下子可是真正牵动了下身,被窝里的萧寒才察觉到寒气倾入,就听得她“呀”了一声。不敢再软磨硬泡,他跟着坐起来紧张地看着她道:“阿妍,怎么了?” 某人极为好心的关切,却遭了个白眼。 苏瑾妍缓缓又躺下,萧寒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也躺下。支起手肘,借着射入的微弱烛光仔细瞧她,察觉到她分被窝而眠的话仅仅是说说,眉宇间又透出得意。 “阿妍~” 苏瑾妍本就闭紧了眼,暗想道自己和他这是做什么,大半夜都不睡觉,难道觉得有气氛?仍旧往内侧翻了个身“我睡着了。”声音有些赌气。 萧寒掰她肩膀“阿妍,你生气啦?”他承认自己当时没理智了些,答应顾忌她却没做到,等到后来他才退出,她直接推开自己唤婢子进内室去了。 事后还能有那么大的力道,其实你也不见得多累多疼嘛....…萧寒觉得可委屈了,要知晓,〖运〗动的人可是他哎。 “要不,我补偿你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丝丝坏笑和蛊惑。 苏瑾妍大脑还没反应,脱口而出就反问了“怎么补偿?” 萧寒顺势就将她揽了回来,压在身下。 兵临城下,苏瑾妍推他,咕哝道:“我还疼着呢......” “我轻点。”他吻着她嘴角,似诱似哄地说道:“我刚刚没控制好,这次不会的。” “萧寒,你不知道女人第一回都很痛吗?你还欺负我。”感受他的手解开了衣带,又滑入里内,苏瑾妍声音都有些颤了“也不知道体谅下我。” 萧寒却是腰肢在她身上上下拱了拱,让她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欲/望。他粗声低下头,学着她的语调,委屈道:“阿妍,我头一回感觉这么好。刚刚躺着全是那种美妙,搂着你好难受的......” “那也是你自个活该。” 初尝情事的少年总归食髓知味,难以节制和控制。萧寒见她不松口,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项间,忍耐着哑声又道:“就一次,好不好,很快的?” 其实苏瑾妍早在听到他说头一回的时候,之前的埋怨就消失殆尽,隐隐的内心还透着几分喜悦。 她为何要将他同前世相比的那人相比? 俞恒是调/情高手,没有爱也能对女子极致温柔,耐力十足地让人感受到每一处美好。而萧寒……她反倒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思想如此单纯,如此直接,而自己却起了那种可恶的想法! 得不到苏瑾妍的回答,萧寒长叹一声,无奈地自她身上翻下,闷闷道:“是我不能自律了。” 这样的话,让苏瑾妍打心底里心疼。 那么忍着总归不是法子,她心一横,复贴上去抱住他。黑暗之中,她仍旧能感受到由他身上传来的喜悦,听得他似是承诺似是讨好地说道:“阿妍,你真好……” 重新又躺在他身下,苏瑾妍真想骂自己,好端端的半夜醒来做什么,没事去扯他胳膊扯腿又做什么?! 肌肤重新接触到空气,她身子微颤。 萧寒察觉,便伸手将被子拉至二人头顶,从她的胸前,一路抚摸往下,触及那敏感地,听到她吸气。萧寒动作一滞,已是粗气喘言:“阿妍,真的很痛吗?” 痛,不信你试试?! 但听得他话中的心疼,出口的话便成了:“其实还好,你别太用“好。” 生怕再伤了她,此次比第一回耐心多了,直察觉到她腿间溪水涌现,这才抚着自己的分身往huā心处顶了顶。不如方才那样直接进去,对着她的耳旁吹了吹,硬是忍着欲/望问道:“阿妍,可以了吗?” 现在进去,还会疼吗? 回答他的,是早就被他撩拨动情的一声嘤咛。 萧寒便扶着她的腰肢,将隐忍的欲/望慢慢送进那渴望的地方。细小的狭道,肉壁的吸纳,让他难耐又刺激,真想直接〖运〗动起来。但是他也知道梅开二度,她定是非常不适,故而硬生生地将想要快速抽/动的念想给压制住了。 肿/胀的感觉再次倾入,没有担忧中的那股疼痛,睁开眼眸认真地盯着他,竟是迎上满是期盼和等候的目光。 知晓他在等自己表态,她腰肢微扭,瞬时酥麻自二人结合处传至全身。 得到她的鼓舞,萧寒才尝试着动作。他忍得辛苦,可也知晓再如方才那般肆意,早晚真得惹恼了身下的人。 可是个娇气的人,闹得她不舒畅,指不定真能和自己分床铺睡。 听得苏瑾妍发出情不自禁的呻/吟声,同样迷离欢快的眼眸告知自己她亦是快乐的,萧寒这才慢慢加快了速度。若见她蹙眉或者视线别向旁处,便将节奏缓下来,如此反复……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甜蜜 事实证明,枕边多了个人,不止是会扰得半夜不能安生,不止是会抢被占床地,还会影响睡眠质量。 晨曦的光芒才方射入,苏瑾妍仍旧迷糊辗转间,便被人拥进怀里。那种受束缚不能自由舒展的感觉极不好受,没多久她就睁开了眼眸,先是露出条缝隙,在对上一双专注而嬉笑的眼眸后,谁还能睡得下去? 原先赖床的毛病,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瞳孔放大,顿时清醒,嘟嘴淡淡道:“你都不睡觉吗,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我睡醒了。”他的声音清明中透着刚毅,仗着生了张蛊惑人心的英俊面孔,前侧在她耳边唏嘘道:“阿妍呢,睡得可好?” 苏瑾妍伸手挡住耳朵,瞪着他就道:“好好说话,别总对着我吹气。” 他的笑容越发璀璨,乐呵着言道:“阿妍怕痒哈?” 这柔声细语······苏瑾妍觉得,简直是比她自个的还要好听。心跳跃然,睨着他没好声地接道:“一个大老爷们,别总用这种口气说话。”似是为了表示嫌弃,还特地朝内侧移了移。 萧寒则跟着挪了过去,无辜地眼眸对着她,“阿妍,你心跳的好快。” 苏瑾妍闻言,当真就仲手按在了胸口,待听到对方笑声才反应过来。这厮,大清早的竟是在调戏自己! 她推了推他往外,似有怄气地说道:“尽是不学好的。”伸出去的手却再收不回来。 萧寒把玩着她的手指,望着那修得精致透着粉嫩的圆润指甲,好奇道:“咦,你昨儿不还涂了红色的蔻丹吗,怎的今日就没了?” “也不知是哪来的规矩,非得让我涂了蔻丹才能上花轿。我不爱那玩意,昨夜里就洗掉了。” 萧寒极为认同地附和道:“我也觉得这样清爽着好看。” 苏瑾妍望着他笑。 “阿妍······”他唤了她名,又将她往自己跟前拉近好奇地凝视着她,续问道:“阿妍,不是说一般的新嫁娘都很腼腆吗,我怎么看着你一点都不羞涩的?从昨夜里到现在你对我好多意见,指责起我丝毫不客气的。” 苏瑾妍微愣,自己似乎真的很太过淡然了。 “阿妍,我不是怪你说我,就是觉得你这样的性子真好。”萧寒满目欢喜,十指交握,他语气深深言道:“我瞧有些夫妻平日里话都没几句,便是有事相谈,也全都是关于府里内外的琐事。” 曾经,好似俞恒能跟自己长谈的时候,也均为了旁事而训诫自己。夫妻间没有属于彼此的话题,那种相敬如宾的生活,该有多闷? “阿妍,你想什么呢?” 察觉到她出神萧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难道你不喜欢我说这个?”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我这么多毛病,要求这要求那的,你都没嫌弃我。”苏瑾妍浅笑,提起这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比如昨夜行夫妻房事,自己本就是伺候丈夫的,哪有要求他如何、以不舒服为由拒绝的? 若是换了旁的男子,谁会忍受妻子在这种事上指手划脚? 她心里突生后怕,嫌弃他动作不够温柔,倒显得自己如何有经验似的。好在他没有多想······终是心有余悸,她往前蹭了蹭他半似解释地说道:“萧寒,昨夜我就是疼了些,所以才脾性不好的。” “我、我知道······是我太粗鲁了。”萧寒同样抱以歉意,若是自己熟悉有经历,定然不会让妻子那般难受吧? 便越是觉得亲昵才越是不客气,不想有哪些虚礼规矩。苏瑾妍眨了眨眼好奇地往前问道:“你屋里,都没有······” “没有!”不必她答话,萧寒回答得扎钉截铁。 这样的情况极少,一般大户之家的少爷到了年纪,自有长辈或是做主命人将他屋里的婢子开面,或者是挑个合适的送到爷房里。萧寒身为府中世子,便是萧夫人没有那个想法,长公主也不该没有啊? 萧寒微有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这种事就不好同她解释了。若说当初他方至那个年纪时,家里确实也有过这个想法,只是那时自己心里只有绾绾一人,自是不可能会接受。等到后来绾绾进宫,便开始和阿妍来往,期间哪可能再去寻旁的女子? 就是他的阿妍心眼又点小,犯涉及感情等事,提出来准能跟自己急。萧寒如斯考虑,便没有再解释。搂住她的腰肢,无比柔情地说道:“阿妍,我会多学着点,不让你似昨日那样不舒服的。” 苏瑾妍闻言,讪色地望着他,转而拉下他搁在自个身上的手,质问的口气道:“你想怎么学,去哪里学,和谁学? 萧寒汗颜,她脑子怎么能转得这么快?难道不知道自己都是在为她着想吗? 口边讨饶道:“娘子莫慌,我自然还是和你练习的。”少有的嬉皮笑脸,他堆着讨好,手上也不闲着,愣是将温香软玉抱个满怀。 “去,说话越发没个正经了。”苏瑾妍自是口是心非。 说了半晌话,扬起身仲出手臂将帐子掀开,嘴中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才卯初呢,还早,再睡会。”纤白玉臂就在眼前,萧寒忙拉回被窝,关心道:“也不嫌冻着。” 苏瑾妍横眉,盯着床尾处零散的寝衣,咬牙道:“也不知是谁干的好事。” 半夜折腾,将她整得筋疲力尽,倒是治好了早前的失眠,迷糊着就入了梦乡。隐约听得他的话,说是清洗下身子,她愣是说太冷不想出被窝,转过身子就不再理他。 萧寒见她那般,只好将肚兜替她穿上。没有衣衫阻碍,这样抱着入睡倒是格外安稳。 他修长的腿勾过去,触及那比丝绸还滑的肌肤,倒吸一口凉气。 苏瑾妍闻声,满是警惕的望着他,后缩身子道:“你别跟喂不饱似的,那今后哪个女子还敢跟你?”话落,却是连她自个都愣住了。自己潜意识里,竟是做好了他今后会有旁的女子的打算? 何时生的念想? 萧寒也有些呆滞,闷声道:“好好的说这个干吗?我有阿妍就够了。” 苏瑾妍乍问:“有了我,再添几个,你会嫌多吗?”语中含着几分酸意,人却不似从前般信心十足,若是细听,还能察觉她话中淡淡的忧愁同失意。 “阿妍,你怎么了?” 以萧寒对她的了解,是不认为妻子有朝一日会问这种问题。总觉得她做什么都极为界限,而她的要求、霸气完全表现,性格一目了然。可现在,怎么感觉似是其间有什么不对呢? “你回答我嘛。” 成亲才第二日,便问这种严肃的问题? “我说了,我有你就够了。”萧寒搂紧她,似是想安抚住她周身的不安。 苏瑾妍没有再问,她亦不敢再深问下去。为何心底总有股不祥的预感,很讨厌很可恶,却总是挥之不去。她总认为,男女间一旦有了旁人的涉入,便再无当初的美好可言。 所有的情分,全部都是时间的堆砌。 自己可以和他有,旁人亦可以。 不说旁的,就比如他中意岳绾绾,之后也能对自己生情。这般道理,她不是不懂。自己周身有何优处,能引得他全心以对?或许,只是因为出现的时间恰当,遇上了他的失意期,感觉空闲的阶段。 苏瑾妍苦笑。瞧,自己又在患得患失。 自己总是这样! 恼意丛生,思绪蔓延,扩在整个脑中。 萧寒自是不知就一会妻子便有了这么多想法,只以为她是因为才出嫁而正常的女人心态。搂了她闭目些许,感受到她的推举,低头望她,只见原先娇羞眼红的面容此时恢复了常色,遇着自己目光便低语道:“我想洗个身子。” 萧寒松开她,看着她披上寝衣,唤进侍婢,然后进去沐浴。 怎么,突然就有些不对劲了呢? 等到苏瑾妍从净室出来,早没了先前的愁绪,坐在梳妆台前愣由茉莉盘发。不比做姑娘,此时一缕不留,全部绾起,低头看着面前陈列的首饰。嘴角弯弯,取着珠钗比划。 萧寒见状,暗想自己方才多虑。 走上前,站在旁边,看着她上妆打扮,更衣嫣笑。忽然似是有些理解古人为何会贪恋闺房了,见着心爱女子在眼前,饶是不语相伴相守,也是件快乐的事。 苏瑾妍余光瞥她,俏笑言道:“怎么总爱盯着人瞧?” “因是娘子,才总瞧嘛。” 苏瑾妍笑意更深,“瞧多了就生厌了。” 萧寒摇头,“妍儿尽是多想,百看不厌!”他的语气很认真,似是透着股强调。 屋里婢仆掩手失笑,世子爷和少夫人真是新婚燕尔,大清早就打情骂俏,倒是都丝毫无所顾忌的。不过瞧着自家主子变得如此幽默风趣,不禁又暗叹新主母的能耐,竟是有法子这么快收服了丈夫。 苏瑾妍若是知晓妯们在这般想,肯定更是好奇,毕竟萧寒在他面前,貌似还未有动过怒的。除却早前的冰冷,之后可总也热情和善。 收拾妥当,小两口携手往前面厅堂走去,新入门的媳妇总是要敬茶认亲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新妇 初为妇,身上仍有不适。本是并排而行,慢慢地苏瑾妍便落后于萧寒。前方人察觉,转身见她缓慢移动着,眉间似有忍耐,目光落在她的下身,朝阳照射下面庞渐渐变红。 待她上了两个台阶,他侧过去拉她的手,轻说道:“早知道就用点药膏子了。” 苏瑾妍听得明白,横他一眼,微嗔道:“青天白日的说这个,也不害臊。”说着抢先抬脚,感到旁边复凑近,含笑又语:“早知道昨儿就不该允了你,哼。” 原还真被她之前一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萧寒顿时呼气,无奈道:“我知晓,阿妍说得,我说不得。” 苏瑾妍得意的笑了笑。 他便更用力握紧了掌中小手,丝毫不遮不掩,高调着新婚喜悦缓步同她往前。 厅堂里或坐或站挤满了人,苏瑾妍轻轻挣了挣,抽出手福身。在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跪下,先朝大老爷处看去,接过婢子递来的茶盏,高举过头言道:“儿媳给父亲请安,愿父亲健朗安泰。” 萧国公喝过媳妇茶,捋着胡子点头。 待给萧夫人奉茶,苏瑾妍目光微带忐忑地觑着她。自古便有很多婆媳不和的事迹,虽说早前她待自己很好,可这亲事毕竟是自家高攀了萧府,她担忧婆婆会对自己诸多要求。记忆力还带着前世同俞夫人相处中的摩擦和她的刻意为难,苏瑾妍有些担心。 萧夫人笑得温和,除却红包,还赏了玉佩头面,让人将她搀扶起来,叮嘱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侍候寒儿。”很是平和的语气,柔语好言。 苏瑾妍忙点头,“儿媳会的。” 又依次给其他各房长辈添了茶·二夫人不苟言笑,有些严肃;三夫人笑不达眼底,苏瑾妍自是知晓,她定然是责怪自己抢了她外甥女的好事。许是得意·又许是真幸福,待礼仪行过,便总依偎在萧寒身旁。 见小夫妻两关系亲密,望着儿子脸上难掩的笑容,萧夫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唇角微微展开。 请安过后,自是还要去趟长公主府。原先本就是要先给长公主请安·熟知早前她就传了话,待见过公婆了再过去。长孙儿媳,长公主显然很是疼爱,赏的均是从前自宫里带出来的贵重收藏之物。 苏瑾妍拿着有些手软,想要推辞又唯恐她老人家不高兴,最后还是萧寒点头了才让婢子收下去。 “阿妍你尽管拿着,祖母屋子里好东西可多着呢。”萧寒侧耳对苏瑾妍笑言,复又望向长公主。 坐着的长公主手中还捧着孙媳茶·闻得此话乐呵道:“寒儿这孩子,就知道疼媳妇了。” 苏瑾妍也难忍笑容。 在长公主府用了午膳,待回到住处·苏瑾妍便直接往床上倒去,口中喊累。萧寒见状,不由就坐在床沿逗她,“清早谁那么有精神,可是老早就醒了的,怎的现在不行了?” 苏瑾妍歪着身子,把头埋在枕间,咕哝道:“走了这么多路,我就不能喊累吗?” “能能能,只是担心你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萧寒伸手就摘她发上的头钗,口中还关怀道:“这么搁着,也不嫌重。” “我也不想戴的,可我不是你妻子嘛。” 萧寒笑,无奈地看着她,“怎的又怪到我身上来了?” “本就是你的错。你自个说·我这头上发髻是不是因你而挽起来的?!”苏瑾妍的声音有些无理取闹。 在她逼视的目光下,萧寒连连应是。 苏瑾妍嬉笑起来,屋子里都是她清悦的笑声,“我跟你说,萧寒,娶了我就要疼我!” “好。” “不准欺负我。 “嗯。” “我睡觉的时候,别吵醒我。” 迟疑了一下,萧寒应道:“……我尽量。” 苏瑾妍则一个白眼过去,萧寒摸了摸鼻子转望向外面。 苏瑾妍侧脸凝望着他,想起一事,倏然就坐了起来,直将坐在床沿的萧寒笑了一跳,“阿妍,怎的了?” 苏瑾妍却是精神,蹲在他腿边就掀了流苏往床下望去。萧寒见状,亦在她身边蹲下,轻说道:“阿妍,鸡早被取走了。” “咦,什么时候的事?”她歪过脑袋,满是疑惑。 二人一整日都在一起,她不知晓,他怎么就知道了? “清早的时候,婆子进来收元帕,顺道就抱走了。”提到元帕,萧寒难免想起昨夜初次的经历,那种时候被妻子嫌弃的窘样,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那个时候,我在干嘛?” “在净室沐浴呢。” 萧寒有问必答,说完拉她起来,却是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将她因辗转而弄乱的发丝捋在耳后,细声道:“家里可还习惯?” 苏瑾妍摇头,揽过她的脖子一本正经道:“不熟悉。” “今后慢慢就都相熟了。” “你会陪着我,不是吗?”苏瑾妍懒懒撒娇,无赖般的口气道:“你说了不欺负我,那也得保证别人不欺负我。” “阿妍,这是家里,没人会欺负你的。” 萧寒有些哭笑不得,陌生的环境有这么可怕? “反正我不管,就跟着你。”苏瑾妍说着,突然伸手在他后颈上用力捏了一把。 萧寒轻轻“哎呦”了一声,托着她腰的手就朝她屁股处拍了两下,“做什么捏我?” 苏瑾妍吃了痛,推了他就翻身往床上滚去,也不顾鞋子脏,愣是恼着望了他努嘴道:“你才说不欺负我的呢,真坏!我就捏了你一下,你打我两下。” 他是轻轻拍打,并不用力。萧寒摸着后劲处,暗自埋怨起她下手不留情,可嘴上却不敢言。莫名其妙-动手,原是她理亏的事,他却似是犯错的那个,嘀咕道:“阿妍,你太顽皮了!” “哪有!”苏瑾妍摸了摸上额头,“哼,昨天你还拿喜秤敲我头呢。” 她还记起仇来了? 得知这样的回答,萧寒想起那挑红盖头的一幕,倒是有些心虚。也不知为何,那时就突然生了奇怪的念头:若是喜秤挑起,里间的不是阿妍可怎么办? 若是让苏瑾妍知道,患得患失的并不是她一人,估摸心中就平衡了。 “萧寒,那个孩子在哪呢?” “你说谁?”萧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苏瑾妍微蹙,本着脸在床上坐好,“就是先前让你在杭州寻的那个男孩啊,你不是给忘记了吧?” “哦,安置在城外的庄子里呢。”萧寒意识是那个孩子,回想起早前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对了,阿妍,你到底要他做什么?” “你猜?”苏瑾妍眉眼嫣笑,伸手脱了鞋子横躺着望他,动作随意,丝毫不惧这般形象恼了新婚丈夫。 萧寒摇头,“阿妍你的心思,我哪猜得出来?”说着去拽他的胳膊,续问道:“好似还是前年的事了,原来我都替你养他一年多了。” 苏瑾妍瞪他,“那孩子又不是我的,什么叫你替我养了一年多?” 见她分外俏皮,目光灵巧自然,萧寒低身欲脱自己的靴子。苏瑾妍见他要上床,毫不客气地踢了踢他的后背,“不准上来!” “为什么?”才弯身的他觉得很是不公平,之后突又笑着解释,“我不会怎样的,你怕什么?” “谁、谁怕了?” 苏瑾妍反驳,跟着望向门口,“这还白日里呢,让婢子看着像什么话?” 萧寒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愣是有“你也知晓这般躺着不像话?”的意思。 “我累嘛,再说了,我是女的!”苏瑾妍说的理所当然,察觉他眸中的促笑,霸道道:“反正你不准上来!” “好,依你。” 萧寒半躺在她旁边,手撑着脑袋看她,眼神无比柔情道:“哎,你真不告诉我呀?” “你自己去查。” 萧寒凑近,闻着她发间的香味,调笑道:“那我帮你养那孩子那么久,阿妍怎么报答我?” “说了那不是我孩子,你还扯这话上瘾了?!” “我知道我知道。”见她别过脑袋,萧寒另一手去摸他脸颊,故意撩着她道:“那阿妍是不是要替我生孩子?” “萧寒,你怎么尽挑这些说?”苏瑾妍推着他,脸上却闪过慌乱。 不能生育,是她前世一辈子的痛。 虽说苏瑾妤承认她用了药,但是她不敢确定,自己身子原先是否完全健康。总归还是带着隐隐的担忧,这种心境表现出来,就变成了不安。 看在萧寒眼里,心中话语太过,忙改言道:“我玩笑的,母亲也说过了,你还太小,让我顾着点。阿妍,咱们不急。” 苏瑾妍的心情一旦变得沉重,完全没了先前的轻松快跃。 “阿妍是想见那孩子吗?改日我带你出城。”萧寒说着,突然想到一事,皱眉好奇道:“对了,阿妍,那日我进宫,发现圣上新封的那位皇妃,长得好像一个人。” 苏瑾妍兴致淡淡,“谁呀?” “就是先前妙-仁庵里的那个师太。” 苏瑾妍腾地起身,面色大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打听 萧寒对妙-仁师太的接触不深,故而并不敢肯定,只能说相似但这种事关乎皇家声誉,涉及后妃,若非当真相似到了极致,他定然不会轻易开口。苏瑾妍听后,好奇和着担忧的望着他,她几乎能够确定,宫中的那个一定就是妙-仁! 她相信萧寒,他说相似便定然就是相似。 回想前世,她曾频繁出入东平侯府,借着为自己祈福调理身子的借口,后来更是长期住在俞府。府里外面有任何宴会,自己哪次没有携她同往?渐渐的,她声名大作,很快就成为京中贵妇们宴请的上宾。 苏瑾妍还记得,妙-仁数次有意无意都向她试探宫闱,并侧敲称想在贵妃跟前行走。当初没有在意,现在听说她出现在宫闱之内,成为圣上的新宠,联想起来,却是大大惊讶。 苏瑾妤既是早就回了京,久久没有动作,意欲何为?她不露面,又藏身于何处,身边是否有人帮着她?她只是阿菊,起先将苏家闹得鸡犬不宁,跟着让她来同自己讨好,莫不是要试探些什么? 她不会只身回京,定然同妙仁一道。 苏瑾妤、妙-仁······苏瑾妍目光睁得炯大,是要那个孩子?! 妙-仁紧张那个孩子,苏瑾妤不欲自己握住她的把柄,所以想让阿菊从自己这儿寻出孩子的下落? 本说得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失神了? 萧寒望着满脸深思的妻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闷声不悦道:“阿妍,你在想什么?” 侧旁的人似是没有听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下了床就欲往外而去。萧寒一把拉住她胳膊,瞧着她急冲冲的模样,肃然道:“阿妍,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自是想法子去查出苏瑾妤的下落!原先本以为她去了丘城,成为陆家媳从此后便两不相干。前世的种种,由她下半辈子的不幸偿还。苏瑾妍没有狠心到非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只要不在眼前出现·她可以完全当做没有那个人。 只等听到她的死讯传来,她的心里产生也不是欢喜,而是感叹。 对,只剩感叹。 她没有想象过,她到了陆家会真的没有活路的地步。她想苏瑾妤那般狡猾多计,一个陆家根本奈何不了他。 可苏瑾妍也承认,自己是大意·小瞧了她。一个陆家,也根本就困不了她!苏瑾妤一日在京城,意味着苏家就仍得不到太平,意味着自己和她之间便还没有结束!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狠心到底,直接置她与死地?苏瑾妤已经影响占用了自己太多时间、太多心思,她真不想下半辈子还浪费在和她的纠缠之间。 尤其是,如今的她有了家、有了丈夫。她人生的另一段才刚开始·之后有很多美好。 她不愿活得那般沉重,只愿如此静谧安宁。 平淡亦是幸福。 可是苏瑾妤还在,妙-仁进了宫·这一切完全就都变了! 感受到咬着唇的她身子微颤,眉宇间忧愁凝结,似是如何都淡化不了。萧寒紧张地拉她坐下,倒了清茶递与她,“阿妍,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让人去请个大夫过来?” 他的话中满含关心,苏瑾妍回神,跌进他如此深邃忧心的墨眸中,突然就抱住了他。环过他的腰际,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贴着她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苏瑾妍低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萧寒、萧寒…… 一声声,绵长而深情。 萧寒突然听得心中一堵,感受到他的异常,没有再相问,只静静地搂住她。 阿妍到底怎么了? 似乎·从一开始见到她时,就被她周身的神秘所吸引。那种看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至今日,他仍旧没能解开。 而阿妍,似乎也从未想过同自己解释、交代。 她不说,他亦未问。 其实苏瑾妍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寻苏瑾妤。京城如此之大,想要找个人如同海底捞针。虽说在此处长大,但她养在深闺,即便偷溜出府,去的不过亦总是那几处热闹之地。 寻人,着实难! 但不寻道苏瑾妤,她这心里就难以安然。知晓苏瑾妤回到京城,她就总会时不时产生一种幻觉,便是暗处总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或是嘲笑、或是讽刺、或是愤怒,无形之中,挥之不去。 即便闭上双眼,脑中闪现的也总是她,如影随形。即便苏瑾妤并不知情自己已经了解了她的真实身份,但在她眼里,定是早已将自己当做了仇人的。那种睚眦必报的女子,原是她勾引姐夫理亏,最后都能恨上大姐的人,指望她能不对自己下手? 简直是做梦! 手上的那个孩子,是甄家的小少爷,是甄家老爷的独子。原就是想威胁苏瑾妤的,可阴差阳错竟制住了妙-仁。想来她二人的关系若不是到了极其亲近的地步,那便是妙-仁和甄家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者说,她妙-仁,也是甄家的人! 否则怎的会那般在乎那个孩子? 那孩子,在妙-仁的心里,绝对比苏瑾妤重要。想来这也是苏瑾妤急于想寻到那孩子下落的重要原因,否则妙-仁在宫中一旦得势,若是不为她所用,岂非为他人做嫁衣? 苏瑾妍越发觉得苏瑾妤可怕。 好像,自己和她之间的争斗,停止不了·`···· 更糟糕的是,她在暗,自己在明。若是她暗中谋划,以自己现在的警觉和准备,自不会是她的对手。她能隐藏如此之久,想来会突然来袭,届时必定不是众人所敌。 她最后的那步准备,是不是就是那孩子? 蓦然抬首,迎上萧寒怔怔的目光,苏瑾妍滞了滞,似是豁然才发现他的存在。他也会好奇、也会疑惑,却终究没有出言相询。她的鼻中微酸,不似方才的喃喃声,垂了垂眼眸才问道:“你便不好奇吗?” 萧寒憨笑,“自是好奇。”说着不等她再言,继续搂了她的肩膀,低声中透着无比信任,“阿妍想告诉我,自然会主动说的。” 其实,他何止不想相问?但若是让她为难,最后造成两个人的尴尬,怎么办? 苏瑾妍欣喜地望着他,“你真好。” 萧寒面色温和,心中微顿:她终是不曾想说。 等到屋里只剩下苏瑾妍一人,她唤进了茉莉,吩咐道:“茉莉,你外面可有相识之人?” 茉莉不解,“奶奶是有什么吩咐吗?” 苏瑾妍摇头,微有失意地说道:“这事,你办不得。” 茉莉表情认真了几分,“那奴婢去唤金铃······” “不用她,她还没那个能力!”事关重大,苏瑾妍不想草率。 “奶奶可是遇着了麻烦事?”茉莉格外担忧地伴在她的身旁,一派的出谋划策,“奶奶,不如让姑爷帮您?” “他?” 苏瑾妍反问,跟着并不考虑,摇头就道:“不必了,我不想牵扯他。” 成了亲,她就更不想他看到自己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一面。既是在意重视之人,苏瑾妍只愿让他记得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哪怕,只是表面的现象。 若要牵扯起自己同苏瑾妤之间的纠葛,她还真不好解释。她们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前世,今生不过各凭手段。 有些事,她会仰仗萧寒;可这些,她却不想! 这也是奇怪的事,若说先前二人为陌生人,她能冠冕堂皇、问心无愧地利用他帮自己。等到现在,二人已是亲密无间之事,却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罢了,你先下去吧。” 金铃、茉莉都是自苏府带来的人,苏瑾妤再熟悉不过。 不对! 她徒然起身,苏瑾妤想要寻到那个孩子的下落,必定会使人监视自己。思及此,她又暗自侥幸起来,还好没有贸然行事,否则让人查探,她若是将计就计,自己连如何输的都不知道。 才走到门口处的茉莉,转身见主子忧心重重,不禁又折回了身,“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茉莉总是这样,真关心起来,不会计较逾矩。 是由心而生的关心。 很真很纯。 苏瑾妍的声音不自觉地柔了下来,低声道:“茉莉,你坐下。” 茉莉摇头,征然地望着她指的位置,“奴婢站着就成。” “坐吧,茉莉。”苏瑾妍叹息一声,“咱们是一块儿长大的,我的心事从不瞒你。你说话虽是直接,却是最知我心思的。” “奶奶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对于她的急性子,苏瑾妍哭笑不得,“我和三姐之间,想来你也知晓几分。那日金铃回来,称是在街上遇着了三姐,我这心就总没安过。”话至此,她抬眸,语气郑重道:“茉莉,你知晓吗,她怕是真的回来了……” 茉莉的面色亦是难看,饶是心底有很多疑问,但是她知晓主子的困惑必然更多,所以她静静地聆听她的倾诉。 “茉莉,我想找到她。” 苏瑾妍的口中透着无奈,却是身边无人。 “奶奶,您知晓怎么才能找到三姑娘?”茉莉站了起来,在对方凝视的目光下,认真道:“您若是信得过,便让奴婢去打听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梦呓 要寻到苏瑾妤,无外乎从三处着实。阿菊、俞恒、曹家便是重生了还惦记着大姐夫的她,当真能够完全放下? 苏瑾妍不信! 饶是自己,今世再次初遇着俞恒的时候,都难免重复跌进他的温柔里,继续回忆着他曾经的美好。哪怕,前世已经得到过;哪怕,早就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哪怕,她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恨俞恒。 那是情窦初开最青涩的爱恋,倾尽了所有,直至最后的疯狂,步入万劫不复的地步。那般无所顾忌追求的感情,刻骨铭心,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而苏瑾妤,她至今都未得到大姐夫。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就此屈服。 她的执着更甚,她的恨也更深! 不过这终究只是守株待兔的法子。盯紧了此三处,虽说早晚会有消息,但苏瑾妍却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宫里的那位妙-仁,想来该查查她的真实身份了。虽然不知晓妯的过去,但是和苏瑾妤的前世有关,和甄家有关,那顺藤摸瓜,一定可以有所发现的。 做了此番准备,苏瑾妍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且打定了注意,如何都不去见那个孩子。 只要不去相探,那他就是安全的。 故而等到晚膳之后,萧寒提出出府的建议,苏瑾妍摇头否道:“我才方过府,这么早往外面钻,让人会说闲话的。” 萧寒微有意外,“阿妍怎的突然就转念了?” “可不是?我现在是你妻子了嘛,被人说些不好听的话,连累的可是你。”苏瑾妍拽了他的胳膊,无比贪恋这种心境。即便和苏瑾妤的恶战很难,但她仍旧不想将萧寒牵扯进这个漩涡。 殊不知,早在妙-仁庵初遇时,他便早已陷了进来。 “那个孩子……” 萧寒才出声苏瑾妍就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唇,摇头道:“咱们不提那个孩子,我也不想见她。”她的表情故作轻松,“你也莫要再提这个事了好不好?” 只有不去打扰、不去确认,才能让她更加心安。 萧寒见她似有紧张,颔首应好。 “记得,一定也不要和别人提起那个孩子的存在。”苏瑾妍郑重添声。 “嗯。” 没有问缘由,应得极为干脆。 萧寒有睡前看书的习惯,苏瑾妍躺在床上望着烛台旁的他,面庞白皙于宁静中透着几分莫名的吸引。他专注的表情,恁地有趣。是,看在苏瑾妍眼中,便是有趣,或许,还有几分好看。 她是这般想的。 萧寒原先是真的在用心看书,熟料那不远处传来的目光,狡黠而热忱。他的余光早已注意到她故意不抬头便是想看她能盯到什么时候,熟知居然还真不转移了。 毕竟还是新婚的夫妻,别用这样的目光望着自己好不好会误会的! 他仍旧垂眸,却久久没有翻页。 兀自神游的时候,那旁传来格外清脆的声音,“你是不是看不懂?”隐隐的,似乎还含着嘲笑的意味。 萧寒微,抬头还不等接话,却见床上的人前仰了身子,手撑着脑袋目光灵动的望着自己。 如此前侧的动作,分外诱人难耐,娇嫩容颜在烛光下如晕染的上好血玉剔透明亮。 他不自觉地看痴了。 苏瑾妍显然没有注意到姿势有何不对,眸光不解地看着他,“咦,你怎么脸色这般红?” 还不是一早被你盯出来的! 还是头一回见人偷瞄如此光明正大的……萧寒咳了咳声,晃动着手里的书籍,急于解释道:“有些看不明白。” “哦原来是恼的啊?” 苏瑾妍轻笑嫣然,明媚笑容勾人心神,“看不懂就别看了,明儿再看你许是就明白了。”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她眨了眨眼睛,目光自信地望着他,肯定道:“真的!” “好。” 他也着实不想在看了!自己看书,她看人······ 脱了衣裳上床,苏瑾妍见他都是自立而为,微有心虚地看着他,“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体贴啊?” 萧寒顿了顿,反问道:“怎么了?” 苏瑾妍就掰起手指,“你看哦,人家妻子早晨会服侍丈夫更新,夜晚宽衣;你在那里看书,照理说我该陪在旁边,红袖添香;你饿了好送差点,渴了要端茶递水……” 听她罗列了一大堆,说的是头头是道,可萧寒心中暗问:你做到了几样? 背的倒是熟稔,怎的就不应用呢? 本没想过要她如何伺候的,眼下听她如此了解,却又不愿那般对待自己,倒是生出了几分委屈和不满。拉过她的手止了她的话道:“阿妍,你说这些,是想今后如此吗?” 满是期待地望着她,换来的自是令人失望的结果。苏瑾妍的脑袋摇得彻底,还紧皱了眉头大嚷起来,“你果然是在嫌弃我······我就知道你在心里埋怨我。萧寒,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嘛,我改还不成吗?” 萧寒忙捂住她的嘴巴,透过已落下的帐子注意起外面的动静。等到没惊动别人的时候才苦笑道:“阿妍,本就是你在说,我何时嫌弃你来了?” 苏瑾妍瞪大了眼看他,“呜呜”地表示她的反抗。 萧寒松开手,另一手却仍旧握紧了她的双手,“好了,好好说话,哪有你这样的?明着在反省,暗地里还指责起我来了。阿妍,这幸好娶的你是我,否则若是旁人,谁受得了你这脾气?” 虽然是这等语调,但眉宇间却是嬉笑,颇有讨好的趋势。 都道是女人娶回府了才能发现她的独特,总是和婚前接触是一样的。原来他的阿妍有这么多小性子,只是这种严肃的话被她说的,自己心里倒是生出愧疚歉意出来了。 这整的是什么事呀? 苏瑾妍转眼就无赖了笑了,主动钻进他的怀里,咕哝道:“我就是说说嘛,若是你想我那么做,我也是会的。” “阿妍不喜欢,不用勉强。” 她不是受得住规矩的女子,若是真变得一本正经,终日规矩礼仪,那也就不是他认识的阿妍了。 “真的呀?”她仲手绕过胳膊,怀了他的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见他总是没反应,不禁抬了眼眸问道:“你不怕痒?” 萧寒颔首。 苏瑾妍微嘟起嘴,“真是无趣,不公平。” 她各处敏感,素来碰她几下便能扭动半晌。昨夜就发现了她这个弱点,今日二人一起时总是时不时偷袭,直让她走路歪跌。 二人都是好玩的年纪,新婚燕尔,府人见了,也只会说世子爷和少夫人恩爱亲密。 “萧寒,我跟你说,你若是哪里不喜欢我,一定要告诉我。”苏瑾妍靠在他的肩膀处,收了方才的玩心,无比认真道:“我真的能改的,你别看着旁的女子有什么优处就迷了过去,要知道或许我也可以的。” 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二次表现出柔弱了······ 萧寒心中微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她如此没有安全感?她难道不知晓,自己就是迷恋和她在一起的这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吗?他同样不爱沉闷,贪恋轻松美好,她与自己心情相当。 萧寒觉得,再也寻不出比他俩再合适的夫妻了! 可她话中隐含着难以忽视的委曲求全,似乎就担心有一日自己不要了她一般。萧寒搂紧了她,“阿妍,你很好,真的很好。” “我不好,我有很多坏毛病的。萧寒,你知不知道,我不爱早起、等到冬日我就只想着躲在被窝里睡觉,我不喜欢见太多陌生人,那种感觉不舒服。我喜欢你用很多时间陪着我,我还自私,我·……” 萧寒厌烦了她的喋喋不休,直接侧首吻上了她的双唇。 这吻很深很缠绵,似乎就是为了抚平她内心的忧虑。 等到他松开她,在她耳边承诺般道:“不许再胡思乱想,我不会不要你,也不会嫌弃你!” 苏瑾妍气喘嘘嘘,目光晶亮中含着几分柔弱,分外娇嫩地望着他。 待到夜深梦酣之时,萧寒侧望着旁边熟睡中的妻子。想起自她成亲后今日所表现出来的反常,仍有担忧的抚上她的额头。阿妍素来那般自信的一个人,今日那不经意表现出来的脆弱,确实震撼到了他! 他以为,她的世界里只有美好、只有欢笑······ 他甚至都忘了,曾经她暗下筹谋的另一面。 她的额头冒着薄薄的细珠,时而皱眉、时而摇头,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双手搁在外面,萧寒将她的手送入被窝,才触及就被她反手握住,那抿紧的红唇突然张启:“你不要走……听我解释,真是不是我、不是我…···” 见她如此,萧寒格外紧张,拉着她的手就道,“阿妍,你怎么了?”望着她如此难受,他打心底里生出心疼,才想再开口的时候,却因她吐出的称呼硬是将话僵在了喉咙处。 “俞恒,真的不是我……” 萧寒愣在原处,望着她仍旧双目紧闭,却似是因自己的手感到了安心,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而他,却如何都抵不住心里的震惊。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方才喊的是:俞恒…… 她睡在自己身旁,那般痛苦地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第一百七十六章 蛮横 朦朦胧胧间,苏瑾妍觉得身上被重物压着,察觉有双手在翳己身上乱窜。方安稳些许的她嘀咕着想推开,却突觉胸前一凉,柔软处被人抚上,丝毫不顾力道地揉/捏。 她心中一惊,带着困意缓缓地睁开眼眸。帐内光线极暗,她却识得身上人的气息。伴着身前疼痛,被吵醒的她没好气的咕哝道:“萧寒,大半夜你撒什么疯?” 回答的她的只是身上人更用力的揉/捏和粗气的呼吸声。 知晓身下人醒了,方脱下肚兜的手慢慢往下,徐徐褪下她的亵裤。萧寒覆着她微微扬起后背,几下就除了身上束缚,不顾她半醒半苏,愣是再次光/裸相抵。 肌肤相遇,苏瑾妍轻微呻/吟,感觉到他正举着硬物在她隐私处寻觅入口。她心下一慌,推着他的胸膛就低语道“萧寒,还疼着,你说了让我歇两日的。”才醒的她声音略微沙哑,只是听不到他的回答,下身就异物慢慢挤入。 她攀上他的肩膀,忍不住低骂道:“疼呢,你别动......”声音隐带低泣。 哪有这样的,前戏不足,他进去干吗? 萧寒却是踹着气,愣是不顾那份被挤压的酸疼,双手扣紧她的腰肢就冲了进去。 “嗯......你先出去......疼……”苏瑾妍眼中溢出泪水,他偏得大半夜搞突袭吗?! 萧寒亦是低吼一声,张口含住她顶端的艳丽,撕咬轻啃,下身却是不等片刻,直接抓着她的腰身就动作了起来。 “你别动,萧寒......”苏瑾妍不停唤着他的名字,然身上人不顾任何,似失了理智般冲锋陷阵。 这可苦了苏瑾妍,本来前半夜就没睡踏实莫名其妙-被人吵醒了就如此。她哭着喊着想骂他,可随着他越发加快的律动,所有的话等到溢出口的时候都成了一声声娇/吟。 这次的他力道特重,便是连吻都不如昨日温柔苏瑾妍只觉得胸前肌肤被他吻得生疼。本就是初经人事,还没调息过来,遭他如此没有章程的对待,她感觉不到任何欢愉,只觉得疼痛在扩大。 “你慢点……轻点……疼……呜呜…...” 苏瑾妍在身下求饶,萧寒置若罔闻,低头寻到那抹红唇就吻了上去。他的吻青涩中透着几分霸道似是想表达什么,对上她的下唇一阵啃噬。 苏瑾妍所有的埋怨和反抗都被他吞回腹中,若不是男女力量实在悬殊,她真想一脚踹开他,大半夜这搞得什么幺蛾子?!她是极怕疼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事上,更加受不得委屈,指甲嵌入他的后背却不能影响他分毫。 不知不觉中,泪水染湿了枕巾,苏瑾妍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爆发。须臾只感觉到身体内猛地涌入一股暖流,她的抽噎声渐渐停止,萧寒软软地倒在她的身上。 周身各处均是酥麻酸痛,下体处那种被异物填满了的肿胀,让她很是不适。她觉得,私密处定是肿了,见他没有退出,收缩着身子就想将他挤出去。 萧寒闷哼了一声,支身抬头,借着微弱的灯光望着满脸泪痕的妻子那微肿的红唇旁似是还挂着银丝。看着看着,好不容易忘却的那份怨念复又升起。 睡梦中,她为何要喊俞恒?! 若说是旬好表哥,还情有可原。但是俞恒,她不是从来都表态不欲接受的吗? 那种哭腔撒娇的语调,委曲求全似是极为想要讨好他。似乎他们是分外亲密之人,因误会而产生了不快。她的那种声音,从来没有在自己跟前表现过。 “萧寒,我好累,你先出去好不好?”苏瑾妍的声音中透着疲惫,暗含不耐。 瞧,这语气都是不一样的! 似是被不公对待的孩子,萧寒腰身猛地下沉,重重地直触她的花心底部。 “啊!”苏瑾妍惊呼,推着近在咫尺的人,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再不出去我生气了!”她的泪水再次倾出,咬牙恨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不舒服,给我的只有疼……你自己逍遥了,都不顾全我的想法的。萧寒,哪有你这样的丈夫的!” 本还有所动容的萧寒,在听得她不满自己这个丈夫时,全身血液似是一下子全部冲到了脑门。他不要听到她的声音,不要听到她的抱怨。她是自己娶进门的妻子,为何还要对自己有所保?!她有那么多秘密,有那么多瞒着自己的事。 自己对她不好吗,连做梦都要做到别的男人? 这才新婚第二日! 越想越觉得委屈,萧寒开始钻起牛角尖来。阿妍当初跟她三姐姐算计,是不是就因为俞恒?突然忆起曾经俞恒还在客栈里抱过她搂过她,如斯想着,内心更是怒不可遏,连带着动作也粗鲁了起来。 “…...呜呜,你放开我.……我不要了,好痛......”苏瑾妍泣不成声。 等到萧寒满足了,退出苏瑾妍身子,直接倒向旁边就闭眼睡去。苏瑾妍满身污秽,疼痛难忍,觉得昏沉脑中偏又清明。望着旁边平躺裸/露的男人,心中越来越酸楚。 这个样子,她都不好意思唤婢子进来。 “萧寒!”她提高了音喊他,旁边人却直直睡去。 这种感觉,好似回到了前世东平侯府的时光,俞恒莫名给了温存,事后通常都是直接离开。那种感觉,好似她不是妻子,而如一般的侍妾通房,之所以过来只是因为情/事。 被需要的时候抱着你,等到多余了便嫌碍眼,多瞧一眼都不肯。 她蜷着身子环住双臂,再没有如从前般顺着性子大闹! 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候,苏瑾妍才睡下。这一觉更加不稳,总是断断续续梦着前世初进俞府时的景象,那种她讨好围绕俞恒进出的时光。迷糊间感到有人在帮自己擦拭身子,她却再没同往常般因些风吹草动就醒来。 次日清早,苏瑾妍是被茉莉摇醒的,“奶奶,该醒了?” 瞧着眼眸微肿的主子,睡梦中还拧紧着眉头,茉莉有所担忧地再次轻道:“奶奶,要去给大夫人和长公主请安呢。”这儿不是苏府,婆婆亦不是生母,主子若是迟了,可是得让全府人生闲话的。 苏瑾妍羽睫轻扇,缓缓地睁开眼眸,见着茉莉,沙沙问道:“何时了?” “快到辰时了,奶奶该起身了。” 初醒的苏瑾妍脑中有些空白,撑着床单才想坐起,却因下身疼痛复又倒在枕上。 “奶奶,您小心些。” 下半夜时姑爷要了水,茉莉自是知晓主子反应是因为什么。只是瞧奶奶这憔悴的,姑爷也太没个度了吧?自然,事关主子和姑爷屋里的事,茉莉再直接,这些话也是说不出口的。 这下,苏瑾妍倒是回了些神,忆起昨儿半夜他的疯狂,蹙眉看着枕畔,低问道:“姑爷呢?” “在后院里练剑呢。” 似是知晓主子的疑惑,茉莉复又添道:“姑爷说您身子乏,不让奴婢们进来打扰。” 见茉莉还暗夸萧寒体贴,苏瑾妍怒了努嘴。莫不是,知晓做错了事,早躲开了?萧寒的性子,苏瑾妍是了解的,不是那等无理胡闹的人。昨儿夜里,莫不是还有其他? 虽是这般想着,着衣时望着身上的淤青和红印,她心中仍旧闷闷的。 茉莉服侍她更新,见着如此,脸色微红地也小声道:“姑爷太不仔细了,伤着奶奶您了。” 苏瑾妍性子再娇,也不会去和婢子埋怨丈夫粗鲁野蛮。这等事就如同是哑巴吃黄连,只能苦在她一个人心里。强忍着身下的不适,套裙子时闻到股浓浓的药膏味,心中了明。 还好,算是没荒唐到没数的地步。只是这味道......苏瑾妍红着脸,让茉莉却将熏炉取来,盖着那种味异味。 等到萧寒进屋,将手中长剑递与紫苑,让红缨打了水就往净室去。 苏瑾妍坐在梳妆镜前,从铜镜中反射出他的一连贯动作,却是对自己视若不见? 茉莉也觉得有所端倪了。 适时,红缨自净室退出。苏瑾妍抬眸,挥退了茉莉。 他还有理了?! 苏瑾妍不喜欢夫妻之间不明不白,起身就朝净室门口走去。里间传来巾帕拧水的声音,她闭了闭眼挑起帘子进去,只见萧寒正裸着上身用毛巾擦身。 三月的天,清晨还很冷,这屋里没生暖气! 苏瑾妍一阵担忧,跟着在触及他后背上的指甲痕,心头的委屈复又勾起。她沉着脸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萧寒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手上动作自若,愣是没有开口。 伴着沉默,是苏瑾妍的怒气高涨,净室里的气氛越发诡异。终于,在他放下巾帕,重新慢条斯理穿上衣衫时,苏瑾妍大步走了过去,“萧寒,你昨夜为何那样对我?”酝酿了许久的怒气,出口的声音却成了低语委屈。 萧寒微征,跟着睨了眼她才回道:“你是我妻子!”话中,浓浓的都是强调。 苏瑾妍僵在原处,陌生地盯着萧寒,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设计 暮春三月,杂huā生树,草长莺飞,郊外的几株梨huā飘摇,尤滞朝露的huā瓣零落,轻留在女子的削肩上。苏瑾妤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丁香,一改从前的细语柔声,语气微促中含着不耐“是谁告知了你我的下落?” 丁香似初尝情爱的小家碧玉,亭亭玉立,眉宇间含了几分妇人的韵味,少了从前卑躬屈膝的逢迎讨好,目光直直地望着苏瑾妤。对于她的问话,表情不慌不乱,慢条斯理地喊道:“三姑娘~” “引我出来,不会只是想稀落我吧?”苏瑾妤如何听不出她语中的轻视,失去了苏家依仗的自己,在已成为俞恒女人的丁香眼中,自然没了先前的地位。 “姑娘想多了。”丁香尤带客气。 七姑娘嫁去了萧府,丁香依仗不了她,转想靠三姑娘,成为她的婢子入俞府。可眼下,俞恒就是要谁,也绝不会纳苏氏女!这让躲藏了许久的丁香分外无措,她不能只做一个外室! 留在外面,迟早不让人记得,且她想要的还有很多。 “三姑娘,您回京这般久,如此探寻部署,不就是想自七姑娘处找到一个孩子吗?”丁香嬉笑盈盈,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苏瑾妤滞然,警惕地瞅着她反问:“你从哪得到的消息?!”眉头微蹙,满目怀疑地瞪着她“是俞恒告知你的?” 丁香仍是笑看着她,似是信心十足。 “不、不对!你不过是一个丫头,他怎么可能将这种事告知你?”若说和俞恒的熟悉交情,苏瑾妤自是比丁香了解他。 对面的人胸口微疼,咬了唇满脑都是苏瑾妤轻蔑的声音:你不过是一个丫头! 是啊,她只是个婢子,死缠烂打留在他身边的婢子。 即便三姑娘如今没有了苏府,但她仍旧比自己高贵,比自己漂亮。她有的资本和能力那种谈吐学识,是自己望尘莫及的!认识到这点的丁香格外不甘,连看着对方的眼眸都含了几分敌意。 她苏瑾妤,虽不是他的女人但陪着他的时间,绝对比自己多! “三姑娘,您帮我想法子,让侯爷接我进府,我告知你那个孩子的下落。”丁香抿了抿唇,语气郑重。 苏瑾妤征然,分外惊讶地望着她“你知道?”含着无限意外,无限期待。 在苏瑾妤凝视的目光下,丁香颔首。 “你如何会知晓的?你早就不在七妹身边了!”苏瑾妤很好奇,若说她知道自己潜伏在暗处的目的还能勉强接受,可若说她能知道自己都查不出来的〖答〗案,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三姑娘请直言,您帮还是不帮我?” 丁香着实受够了那种等待的日子,她不能耗尽了青春不能永远默默地藏在这里。只要进了东平侯府,就能够日夜接近他,守着他。 她太渴望那样的生活了! 为了这个她可以不惜一切,即便出卖自己,即便...... 苏瑾妤原地走了几步,目光不时地瞟向丁香,似乎在心里揣测她话中的〖真〗实性。 凭着小姑姑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凭着俞贵妃需要同盟,将丁香送入东平侯府,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件难事。 然丁香狡猾多计,比如去年明明合算着在店铺里敲晕七妹送到俞恒跟前,最后却是阴差阳错,她反倒成了俞恒的女人! 苏瑾妤不信她丁香…… 似乎能猜到苏瑾妤的怀疑,丁香抬首,满面认真地说道:“三姑娘,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知道那个孩子的消息。您若是把我送到他的身边,让我可以日夜陪着他,要我怎样都成。”话至尾处,已是哀求卑微。 似乎,不管如何境地,二人间都习惯了这种场景:苏瑾妤高高在上,丁香卑微低下。 “哪里来的消息?” 听苏瑾妤出声相问,知晓妯已动摇,丁香露出一笑“是从茉li哥哥那处得到的消息,肯定可靠。” “茉li的哥哥?”苏瑾妤低声重复。 知晓苏瑾妤疑心极重,丁香细细解释道:“七姑娘让茉li寻找姑娘您的下落,她便托了她哥哥,让人守在苏府、东平侯府、平阳侯府附近,就准备侯着您呢。” 苏瑾妤大惊失色“她何时知晓我还在人世?” “七姑娘不比从前,如今可聪明多了。”这也是丁香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苏府的阿菊、五姑娘,曹府的二爷,俞府的侯爷。这些人,便是苏瑾妤藏身半年所有所往来的人! 苏瑾妤在心中打起鼓来,七妹啊七妹,你可真是聪明,能够洞察到这些。 果真是自己小瞧她了吗? 怪不得俞恒会对‘念念不忘,不惜以退为进,只为能够得到她! 苏瑾妤心中侥幸,想着好在最近没有露面,否则岂不是中了她的计策?垂眸望着身前的丁香,她眼中藏着感激,脸上却冷笑地说道:“这些,根本不是我想知道的,那个孩子在哪?!” 丁香却是咧嘴一笑“三姑娘,我还没进侯府呢。” 这是提点,也是交易。 这丫头,从前可真是小看了她! 苏瑾妤勾唇讽刺,爽朗地应道:“你的事,我应了。但若是消息有误……”她敛去笑意,语重地添道:“我能让你进东平侯府,也能让你从俞府被逐出去。丁香,你可明白?” 三姑娘向来神通广大,俞恒好似对她言听计从。丁香听得此话,忙不停点头“三姑娘放心,消息一定精确。” 苏瑾妤微笑,往前两步复又道:“不过你现在的身份是逃奴,便是进了东平侯府,也要小心行事,切莫惹得苏府人注意。” “是是。” 见丁香眉开眼笑,苏瑾妤淡笑。等到她成功寻到孩子,就再不用担惊受怕。等到那个时候,小姑姑就会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她苏瑾妍,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圣上对小姑姑愧疚了那么多年,难道爱妃的义妹想进平阳侯府,还能委屈了身份? 苏瑾妤心头欢喜,似乎下一刻就能够站在曹杰身边。这等难熬的日子,终是要到尽头了! 转身,踏着芳草离开,她双臂环胸。前一世,苏瑾婵竟是让低贱的小厮来夺了自己的贞操,让她无颜存活;今生,苏瑾妍算计自己嫁给陆阳,几月折磨,让她生不如死。 苏家的这对姐妹,早晚要她们血债血还! 萧寒出府了一日,苏瑾妍到现在都没有想通,好端端的自己这是怎么惹着了他。 茉li回了府,进院子就到苏瑾妍跟前汇报。一阵耳语之后,她退离站在旁处。 苏瑾妍展笑,似有欢悦的说道:“瞧,留着丁香在外面,也不是毫无用处的。” 早前茉li回家,在附近遇着了丁香的身影,等到回府告知七姑娘,原以为她是会令人将她捉回苏府,然后严惩。熟料,原先恨她怨她的七姑娘,竟然按兵不动。 怎么着,丁香也是一个叛徒,主子居然如此宽容。 没多久,就知道了俞世子,不、东平侯同她的往来。渐渐的,很多真相浮出水面,当年丁香的所作所为,无外乎全部都是为了进俞府。当姑娘和俞世子议亲的时候,她私助三姑娘,为的是求得计谋等到俞府后有法子更接近俞世子;等到后来姑娘不嫁俞世子,她便暗投了三姑娘。 “这事,利用了你的哥哥,怕是会影响你们兄妹感情。”苏瑾妍微带歉意。 茉li摇头,眼神却是黯淡,低低道:“奴婢兄长有错在前,原保证了不同外透露,熟料转身就告诉了丁香那个蹄子。”说到这长叹了口气“也亏得奴婢早前看出哥哥对丁香的情意,否则也不会这般顺利。” 见茉li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苏瑾妍心中感动不已。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陪在自己身边,不管她用了什么计谋,茉li总是不问缘由地帮助自己。 她的心里,只有自己这个主子! 然上辈子却死于非命,今生更是连家人都牵扯了进来。 “茉li,等到事后,我给你笔银子,你带着家人离开京城。你们一家子如此人口,在外做点小生意,日子定然顺畅。”苏瑾妍说着,伸手握住她,不舍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跟在我身边耽误了,出去了嫁个好人家。” “姑娘,您要赶奴婢走?”茉li惊色。 苏瑾妍摇头“不是赶你走,我又何尝舍得了你?”她抿了抿唇,声音微哽道:“只是等到之后,她一定能发现中计,到时候肯定会牵扯到你的家人。” “姑娘......”茉li的眼中闪着晶亮,她不可能不顾家人,但也不想离开主子。 见着她左右为难,苏瑾妍叹气“你不明白她能心狠手辣到何种地步。” “可是奴婢不想离开您。”茉li的眼眶微红,目光朦胧地看着坐着的人。 主仆二人正为难之际,外面传来婢子的传话声:“爷回来啦。” 苏瑾妍忙松手,低头抹了抹眼眶,让茉li下去。 萧寒才走进屋,遇着的便是低垂脑袋福身退出去的茉li,视线放远,却是妻子坐在圆桌前面朝内室的身影。 第一百七十八章 保留 面朝内侧,于渐近的脚步置若罔闻,忆起清早的毫无解释苏瑾妍微抿唇畔。因方才的交谈,心中添了几分伤感和忧愁,她并未起身相迎。 闷闷地站在妻子身后,见她抬手轻抹眼眸,形似难受,萧寒胸口一滞,往前几步伸出手掌,却是顿在了半空。脑中响起她昨夜的那声呼唤,终是抵不过别扭难受,转身朝外唤进端了热水的婢子,入净室洗漱。 净室里,世子爷面露难色;外间,少夫人微丝不动。察觉到主卧里气氛肃然,婢子们个个垂头敛神,目不斜视地退离了屋子。 半晌,萧寒着了织锦月色长袍自内走出,见妻子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步子微沉。 苏瑾妍似是陷入了深思,竟是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接近。想着如今境况,她心乱如麻,苏瑾妤都将人安插进了宫中,下一步该如何?逼迫她出招,引她出面,真的就能一击即中吗? “阿妍。”终于受不住她的冷淡,萧寒率先唤声。 苏瑾妍微动,抬头瞅了他,轻闭了眼眸说道:“爷回来啦?”说着起身,倒了茶递过去。 言辞淡淡,萧寒微征,她从来都是直接唤自己名字的。清早郁闷之下未顾及她的感觉,莫不是生气了?他想起昨夜里低泣讨饶推拒的她,事后那布满吻痕的娇躯,心底涌现几分愧疚。 好似确是他太过了…… 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唤的是俞恒,是否心里念着的也是他?萧寒内心紧颤,他不知晓在阿妍里,自己有多少分量。原就是搅了他俩亲事,硬夺了她的感情,他心里总有不安。 或许,晚来一朝。感情上,便总觉得低人一等。 伸手接过苏瑾妍递来的茶盏.见她转身,忙将杯子搁在桌上。萧寒自后环上她的腰际,深情沉语道:“阿妍,你怎么不问我了?” 她为何不似清早般.再含怒激动地质问自己昨夜的事?如此平静,莫不是她不在意了?萧寒心中涌现害怕,那刻的他只是不知晓该如何回答,后来便选择逃避,离开了院子。 在马场放纵了整日,怒意平复,原想着回来后跟她谈谈.可迎上她的纤薄的背影,话至嘴边却难以出口。阿妍性子直接激烈,他都做好了准备,熟料却是如此安静、宛如无异的反应? 察觉到怀里人身子僵硬,萧寒柔声道:“身子可好些了?” 新婚第二夜,那样蛮横,苏瑾妍忍得才怪!但或许是前世哭缠揪问的场景太多,早已让她心生疲惫.知晓那些手段根本无济于事,她尤其淡静。二人性子皆犟,闹脾气根本不顶用。 “无碍。” 臂弯有力.似是被他勒得极疼,苏瑾妍秀眉微蹙。她最受不住痛,可当已经受了,还能如何? “昨夜里,我……” 萧寒才开口,她已接话抢道:“我是你的妻子。” 便是将清早的答案,原封不动还与了他。听出话中生疏,萧寒直觉得胸口窒闷。他们是情投意合的夫妻,新婚期原该如胶似漆,此时却偏搞得如此生分。这感觉.恁地难受! 清早他绷着脸说出这话,阿妍也是如此难受的吗? 苏瑾妍是真真动气了。若说昨夜,她可以想成他是情之所动,故而没有注意分寸。思及后来还知晓替她清理和上药,早上问他缘由时,只要他哄上几声.莫不是还能为那等事同他动怒? 却不防,得到了那样的对待,教她郁闷了整日! “阿妍~”萧寒唤着,板过妻子的肩膀让她面朝自己,察觉她眼眶微红,紧张道:“阿妍,你哭了?”让她坐在位上,萧寒蹲下对视,手足无措地又慌问:“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 苏瑾妍并未流泪,只是想着要和茉莉分离而眼眸微涩。茉莉忠心耿耿,若说自己大方,必是将她抬做妾室,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可苏瑾妍也知晓,就她这拈酸吃醋的程度,根本容忍不了,茉莉留下,自己早晚会伤了她。 婢子的另一条路,便是配了小厮嫁人,而今后子女仍旧为奴。如此,苏瑾妍又觉得委屈了她。早前便有过打算,放她离开,脱离奴籍,寻个普通人得份属于她的幸福。 萧寒见她不吭声,唯恐苏瑾妍从此便再不理他,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去,“阿妍,我不是人,让你受委屈了。 巴掌不轻,苏瑾妍惊诧,望着苦色的萧寒,忙抽了回手道:“你这是做什么?”他的脸上留下淡淡的红印,起身咕哝道:“你这般,还怎么出门,莫不是怪我不懂规矩,你得请母亲来训诫我?”语气不善,目光却透着不忍。 “我,我......”萧寒跟着站起,不顾右颊的隐痛,搂着她的腰际就抱住她,悔意地道歉:“阿妍,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瞧着,倒似是你在生我的气。”这点,是苏瑾妍理解不的。 萧寒怀抱微松,好不容易挥去的念想又出现在脑中,他害怕开口,恐于面对。 “阿妍,你的心里,可曾真有我?” 半晌,他问了个令苏瑾妍迷茫困惑的问题。 若是没有他,为何要嫁给他?直觉得丈夫的话很傻,但偏是那暗含担忧和认真的语气,让她不敢草率。 “阿妍,你曾问我,问我心里还有没有绾绾。当初我没有回答,现在却想同样问你一句,你的心里,还有旁人吗?”萧寒话语轻颤。 旁人? 苏瑾妍皱眉,旁人指谁,俞恒吗? 前世三年夫妻,无论结果好否,情分又岂是能轻易相忘?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旬好的念想根本没动过。原来,从未曾将他真正搁在内心里过。 换来沉默,萧寒慢慢松开她。自己给不了的答案,为何还要为难阿妍? “阿妍、阿妍,我只是不甘……”萧寒轻呓,深眸款款地凝视苏瑾妍,“我在努力地忘记过去,也希望你能全心对我。”她说着,复又拉她入怀,“阿妍,我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 一辈子,每一日每一夜。 她对感情要求深切,他同样希望能够得到妻子所有。彼此都是认真霸道,便是不说,均明白都不能容忍对方心里为别人留一席地。 他不甘? 察觉到端倪,苏瑾妍推了推,抬眸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毕竟不是真的性冷,在心爱丈夫跟前,她如何都做不到绝对的寒脸相对。 萧寒移开目光,极是闪避。 真的有状况! 他昨夜的粗鲁占有,必定事情有因。可那时,她都已经睡着了,会出什么事?零零散散地记忆涌来,她梦到了俞府,难道...... 见妻子骇色,显然是有所明了,萧寒在位上坐下,坦白地说道:“你唤了他。”握着桌上茶盏,手用力紧抓杯壁。他格外恼怒,却努力压抑着出声:“阿妍,你可知,那两个字,比匕首还要锋利,让我疼得瞬间失去了理智……” 苏瑾妍面容惨白,站在那摇颤,不能言语。 蓦然松手,萧寒转眸望着她,无奈道:“为何会是他?”曾经,初识阿妍之际,表哥曾同自己说过,称阿妍对俞家世子有情,复杂又深切。他不信,认为若是喜欢,为何还要有后面的举动,千方百计的逃离俞恒? 明明有嫁进东平侯府的机会,她费力躲过避过。在萧寒的思维里,阿妍便是对俞恒无情的!以至于他,从都没有真正将俞恒摆在妻子的感情之中。 昨夜里,乍闻那声称呼,给他带来的,是震惊,也是恐惧。 她的心底,果真如表哥所言,有俞恒! 而旬好,比自己更了解她。 虽是成了亲,他拥有了她。但,论感情,比不得俞恒;论相知,比不得旬好。萧寒心中甚闷,破天荒地生出了自卑!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疯狂。 清醒后,他恼了悔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此刻说出来,本是抱着期待,但妻子终究只是沉默。或许,这些都是真实的,只有他自己,不愿承认。 萧寒心情失落。 苏瑾妍自然不会料到丈夫生了这般多的想法,只是她曾因苏瑾妤而对俞恒吃醋,后因岳绾绾朝他发酸。之前萧寒失常的行为,不难看出是因为在乎自己。 半夜唤了俞恒......她闭了闭眼,这种事,该怎么解释? 埋在灵魂深处,稍加牵扯就撕心裂肺,苏瑾妍以为自己一直藏的很好。但现在变了,她没能真正走出前世的阴影。若是这样,今后怎么办?哪个丈夫能容忍在他的床上,听妻子唤出其他男人的名讳? 她心虚,她紧张,她无措…… 对萧寒的埋怨早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是愧疚和懊恼。梦呓那等事,掌控不住。尤其在她方换了新环境,面对陌生的周围,不安引发了前世的记忆。 有第一次,便不能保证没有第二次、第三次......萧寒能容忍得了几次?! 望着眼前人,苏瑾妍心里错乱,倏然伸手主动环上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细语轻道:“萧寒,我没想他。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对我生了嫌隙,不要讨厌我……不要怀疑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门 夜,烛火静谧,周静无边,于喜帐中,平躺着的苏瑾妍缓缓睁开眼眸。微侧了脑袋,望着呼吸均匀的萧寒,她眼神柔蜜,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咫尺的容颜,却顿在了空中。 反手改将锦被朝上拉了拉,倦意袭来,她却不敢入眠。她害怕,害怕熟睡失了意识的自己,复又唤出什么不该言的话。 珍惜这段感情,重视这场婚姻,便想护它美好,愿它长久。 这也怪异,自重生之后,未出阁的那般多岁月中,从未单独梦到过俞恒。每每梦魇,皆是他和苏瑾妤成双成对的身影。似乎,自己和他之间,只剩下了那些不堪零碎徒让人伤心的记忆。 便是清醒时,回想曾经,也隐约只记得对他钟情,却再难深想是为何钟情。费力凝神,亦寻不得究竟。 然此刻,苏瑾妍脑中清醒,曾经和俞恒的点点滴滴,竟是清晰的一幕幕显现在她的脑海中。没有苏瑾妤,没有旁人,唯二人相处。从初时的相敬如宾,至后来的吵闹厌倦,等到最后死生不见的决绝。 便是梦中,她仍旧觉得心寒、绝望。 似乎白日里和萧寒越是亲密愉悦,内心的那种恐惧便越是扩大。她真的不想再回忆那些,思绪却不受控制。挣扎在梦魇里,却生怕伤了清醒的枕边人。 换位思考,若今朝萧寒唤了岳绾绾的姓名,自己估计会更加生气。和着胡闹的任性。 所以,她不怪他! 安稳熟睡的面庞。有着静和,苏瑾妍凑近几分。低首在他嘴角落下浅吻。 被窝尚暖,同床共枕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暖意,苏瑾妍见他熟睡没有知觉,主动挪进了几分。他的手仍搁在她的腰际,往下缩了缩,整个人潜入被中。将脸贴在他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 许是因为她的动作,萧寒动了,深睡的他调了姿势。仍旧将身旁人抱在怀里。 似乎,只有这般,才能睡得安然。 黑暗暖意的被窝里,苏瑾妍弯起高兴的唇角。强撑着意识不想睡觉,但最终仍旧抵不住困意的袭来,含笑中入眠。 一夜无梦,次日清早贪恋不愿睁眼。 “阿妍,该起了。”萧寒推着整个人都埋在被窝里的妻子,竟是如此好睡。 苏瑾妍嫌吵的翻了个身,背对向他。不耐地别了别嘴,敷衍式的“嗯”了一声。 低呐轻语,萧寒凑近了贴紧她的后背,撩起她的发缕在颈项瘙痒,捉弄地看着她伸手挥打的动作,低语道:“真该醒了,今日要回门呢。” “困,不去成不成?” 几番反捉,仍旧没能成功够到头发。她嘤咛一声,卷起被窝复又钻了下去。 萧寒将她捞了回来,锦被翻下,愣是好笑地说道:“怎么这般贪睡?阿妍,回门是大事,等回家再睡,好不好?”昨夜原是就寝极早,她怎么能疲累成这般。 最终,苏瑾妍被他连哄带诱地硬从被窝中拽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她望着眼前的面庞,仍是毫无精神,趁他撩帐子往外面几上取来衣裳,闷哼一声又倒了下去。 萧寒转身,无奈地盯着那抹娇颜,极有耐心的为她更衣。 婢女端盆持帕地鱼贯而入,萧寒毫无顾忌地抱了苏瑾妍下床,让她坐在梳妆台前,轻拍了她的脸颊调笑道:“阿妍,你自个瞧瞧,这都睡成什么样了?” 其实苏瑾妍一直都有保持意识,只是眼皮沉重,格外不想清醒。难得遇着他帮自己穿着,便格外享受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伺候。坐在镜妆台前,听得他的调侃和屋内低声的笑声,倏地就睁大了眼眸。 镜中人发髻乱散,惺忪睡眸带着被吵醒的不悦,依稀还掺杂了几分嗜睡的无赖。 手肘往后捅了捅萧寒,斜视了他道:“有什么好笑的,谁睡觉还顾着形象的?” “那是娘子睡相太好。”萧寒笑意不敛。 她蒙衾而寝,在被窝中折腾来挪动去的,丝毫没有女子的娴静。 苏瑾妍怒了努嘴,没有辩解。察觉身后人心情不错,想来她昨夜没有乱说话。她现在是当真怕急了,就担忧着被前世的经历纠缠,影响她此生的幸福。 洗漱一番,苏瑾妍仍旧觉得脑袋昏沉,去苏府的路上,斜趴在萧寒膝上,闭目养神。 “阿妍,你昨夜干啥了,怎能这般困?” 苏瑾妍伸手拂去萧寒摸她青丝的手掌,娇嗔道:“就是困,我可没有梦游症的习性,就是白日累着了呗。”感受他掌中的温度贴着自己后颈,仍不住扭了身避开,“你别碰我,痒~” 萧寒轻笑,低首故意贴紧她朝着裸/露肌肤吹气,“阿妍这么怕痒啊?” 膝上人猛然坐起,动作太过意外,萧寒没能躲开,被她硬生生地撞了下巴,摸着受伤处含怨地望着她,“妇人家,不能温柔些嘛?” 苏瑾妍反勾上他的脖子,凑近了笑道:“夫君怪我呢?” 声音细柔无比,当真酥软了他的心,后背僵直。 察觉到他的反应,苏瑾妍凑近他的脸庞,主动吻了他的耳际,对着耳廓里哈气,嬉笑道:“我真的不够温柔吗,嗯?” 她这是……! 萧寒被这轻声细语魅惑地极为难受,按着她的后背紧紧搂住,二人贴紧,正觉得周身火热的时候,却被苏瑾妍一把推开。还不待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就退到了车厢最外处,目光狡黠地望着自己。 看到她的坏笑,萧寒咬牙,竟是被戏弄了! 苏瑾妍笑得更欢,撅嘴高昂起脑袋,似乎就是反驳他责怪自己不够温柔。 原先是温香软玉在怀,萧寒突然觉得身前空荡,跟着就挪移过去,不顾苏瑾妍的眼神复又搂紧了她。二人紧挨在车帘门口,萧寒的手在她腰际处移动,酥麻感传遍全身,苏瑾妍只觉得周身无力。 推他,对方却纹丝不动! 寻到衣襟处,手指轻扯,萧寒的手溜了进去,贴着中衣在她身上摩挲,慢慢朝上抚去。 苏瑾妍哼了一声,身体被那种难以控制的感觉支配,偶然从车帘缝隙吹尽的清风,提醒她这是在大道上。她推了推她,忍着那股热潮咬牙道:“你别乱动。”身子却软软向他靠去。 萧寒轻笑,半搂半抱的将她带到车厢里处,贴着车壁凑前吻她。隔着薄薄的布料,肆意地搓揉她顶端的艳丽,苏瑾妍“呜呜”的瞪着他。后者权当没有察觉,反而加深了吻。 等到苏瑾妍被松开,感受到他在她颈后吸允,忙讨饶道:“这是马车上,你别这样。”说着推了他的脑袋又道:“等会就到苏府了,你让我怎么见人。” 现在知晓后悔了? 萧寒闷笑,呼吸却有些急促,“谁叫你先引我的。” 苏瑾妍苦着脸,软声软语道:“我困倦急了,你还欺负我。” “我昨夜都没碰你,怎的还困倦?”到底顾忌着场所,萧寒松开她,笑着凝望了她续道:“你昨夜不是偷偷占我便宜了吧?我怎么感觉有人总摸我呢。” 谁摸他了? 才没有! 苏瑾妍负气别开脑袋,拿开了他的手无奈地系好衣襟。这么着不是个法子,自个是那般贪眠的人,要她彻夜不睡根本做不到! 却不想,她的沉默,被萧寒当成了默认。 “阿妍~”萧寒搂紧了她连连唤名。 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苏瑾妍安静温和。 马车徐徐往前,没多久便到了苏府。二少奶奶秋氏带着八姑娘和九姑娘迎在门口,见到新婚夫妻下了马车,忙围上前,“七妹、七妹夫。” 皆是素日关系尚好的人,苏瑾妍热情打过招呼。 往内院走去的路上,九姑娘勾着苏瑾妍的胳膊说个不停,目光不时瞥过旁侧的萧寒,心底涌现羡慕。相对之下,八姑娘则安静了许多,总察觉她比去年消瘦了不少,苏瑾妍关怀道:“八妹,怎么瞧着你没什么精神?” 八姑娘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最终改言道:“许久没见七姐了,等会咱们好好谈谈。” 神神秘秘,自是心底藏了事。 苏瑾妍带了几分担忧,应“好”。 先去前堂见过了大老爷和罗氏,敬茶磕头。萧寒这个贵门女婿,众人均是满意,大老爷客气万分,罗氏更侧重他对苏瑾妍是否体贴,见二人如胶似膝,眉目传情不断,心中颇感欣慰。 跟着去慈云阁,家中众人齐聚,无外乎皆是关怀恭贺的声音。 须臾,萧寒去了前院,苏瑾妍追出院落,唤住了站在萧寒旁边的三少爷苏晏。在二爷和萧寒的目光下,苏瑾妍拉了他往旁处轻语道:“哥哥,还有没有那个安息香,我最近睡得不太好。” 苏晏面露担忧,“小妹,怎的了,可是在萧家不如意?” 苏瑾妍摇头,“就是有认床的习惯,睡眠不如从前安稳。” 听苏瑾妍不是在夫家受了委屈,苏晏心里安定下来,点头就道:“你若想要,我等会便让人备着,你带回萧府。” 苏瑾妍笑,欢喜着应好。 “好了,我们还要去前院,你呆在这儿陪着祖母和母亲。”苏晏拍了拍苏瑾妍的胳膊。 “我知道了。哥,别让他喝太多酒。” 苏晏敲她脑袋,打趣道:“这么快就知道疼相公了?” 苏瑾妍笑着躲开。 望着他们离开,她转过身,见到的则是一脸严肃的八姑娘苏瑾妧,步子顿时僵在了原处。(未完待续……rq 第一百八十章 上当 和八姑娘静静走在院子里,远离了方才的热闹,苏瑾妍尤带笑意地望着她,开口轻道:“八妹这是怎么了?” 八姑娘面容肃然,原先微丰的身子日渐消瘦,也不知是为何事费了心神。听得苏瑾妍的问话,她咬唇犹豫,半晌才回道:“七姐七姐,五姐可怎么办?” 哭腔的面容,却真真急得通红,眸眶微肿。苏瑾妍见状,细瞧她眉宇间的急色,不解道:“五姐她,怎么了?” “前儿府里突然来了个赤脚郎中,扬言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说任何疑难杂症都能治好。母亲招他进屋一瞧,那人却说五姐的脚伤能治。” 苏瑾妍笑颜,反握了她的手就嚷道:“这是好事,妹妹怎的不高兴?” 八姑娘和五姑娘虽是同父异母,但关系打小便亲密无间。如今听得这般好消息,苏瑾妍怎么都想不通苏瑾为何不笑反愁。 八姑娘却似心有难言之隐,垂首黯然道:“七姐你许是不知,就你出嫁的那日,大姐跟祖母提了个玩笑事,称是想给五姐寻个好婆家。这不昨儿得知五姐的脚伤有机会能治愈,却是特地抱着贵哥儿回府,提了曹二少爷的亲事。” 曹二少爷? 是了,平阳侯府二少爷曹煦因为当初苏瑾妤的拒婚,亲事耽误至现在。听说曹夫人本也说了好些贵府千金,却都被曹二爷拒绝。大姐这般做法,让娘家姊妹入夫家成为妯娌,亲上加亲,却也正常。 毕竟,以她的想法,不管是当初的苏瑾妤,还是如今的五姑娘苏瑾,都是亲姊妹,谁还能相互残害不成? 五姑娘今年都十五了家里姊妹按序下来,早该出阁了。 若说能治好脚伤,又说得好亲事,未尝不是件妙-事。苏瑾妍凝眸察觉对方忧愁万分,轻问又语:“八妹你这般焦急,可是五姐心有不愿?” “七姐,你说准了。”八姑娘长叹一声,“五姐向来听从祖母和母亲的的安排,这次却是激烈,死活不愿出嫁。还扬言说什么若要如此这脚伤不治也罢。” 八姑娘说着左右瞧了瞧,凑近了苏瑾妍添道:“昨傍晚我去五姐屋里,听到她在嘀咕,说是上了谁的当啥的。” 和五姑娘还真不怎么往来,除了知晓妯深居简出、喜好丹青外,苏瑾妍并不了解她性情如何。只是偶尔相见,她细语轻声,似乎从来未有重声变色过今朝反对起嫁给曹二少爷? 早在打破当初苏瑾妤和妙-仁联手残害大姐计划之后,苏瑾妍便知晓事情已然偏离前世的轨迹,今生苏府和曹府便是不能相扶相助也不会再反目成仇。苏瑾婵想五姐嫁到曹家,自然是为了二府关系,只不知这是她个人想法,还是曹家亦有如此打算。 “上了谁的当?” 难道,大姐提出让五姐嫁去平阳侯府,还另有隐情?这个低调地让人忽视的五姐姐,身边还藏着旁的秘密,并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苏瑾妍不愿多想。 八姑娘摇头,“我进屋问她,五姐紧张了些却摇头愣说我是听岔了。” “那现在如何了?” 察觉苏瑾妍亦如此关心五姐,八姑娘心生共鸣,亲近地摇头,“我也不知晓,五姐她不愿意,母亲却盼着这亲事能成。”说着觑了眼身旁人微带羡慕道:“若是谁都和七姐你一般,能嫁给心上之人便好了。” 心上之人......这话恁耐人寻味。 是五姑娘有心上人,还是说,八姑娘仍旧惦记着俞恒? 待重新回到慈云阁,老太太总拽着苏瑾妍的手,逢谁都眯笑着。膳后,跟着罗氏到了苑源楼,母女俩遣了仆妇说起私房话。罗氏问及的自然是女儿入夫家后相处如何,听得苏瑾妍答一切安好,悬着的心放下。 目光触及苏瑾妍脖劲处的红印,罗氏目光紧了紧,跟着道:“你和姑爷都年轻气盛,要注意着身子。” 意识到罗氏说的是什么,苏瑾妍脸颊微红,抚上脖子就羞嗔道:“母亲,这个女儿懂得啦。” “懂的?”罗氏咧嘴笑,眼眸晶亮地提点道:“小两口新婚,腻歪着没什么不对。但是妍儿,姑爷可是世子。” 身为萧家少夫人的苏瑾妍似乎浑然没有意识到身上的那份责任,便是和萧寒吵闹嬉笑也不曾顾忌婢子,少了些主子的威严。罗氏自然明白女儿不好管事,兴致来了亦不会注意自个身份。但毕竟是在夫家,若做出什么惹得公婆不悦的事来,就难堵众人之口了。 “这不才成亲嘛。”似娇似怨,她不喜欢旁人插手夫妻闺内的事。 便是对萧寒有时冲动的性子感到无奈,却也只是她自个一人之事。苏瑾妍是极好面的人,夫妻相处融洽,她不在乎人尽皆知。但涉及隐私或者盾,最爱遮掩,不许旁人盯着。 知晓女儿性子任性,罗氏见她着实高兴到底也不忍扫兴,但想着一事,却不得不提点。正了面色,罗氏语气认真道:“妍儿,有个事,你别嫌母亲嗦。” “什么?” 前世初成亲,母亲也是时不时指导提点的。苏瑾妍心底燃起暖意。 罗氏则端量了女儿的容颜,前倾了身子郑重道:“你未及笄就嫁了人,总是小了些,别只顾贪欢,有些事得防着。” “母亲,那等事不该顺其自然嘛。” 苏瑾妍自然明白罗氏口中提及的是子嗣的问题。 “有些事可以,这个却不能,你还这么小!”罗氏口气微紧,“妍儿,莫不是母亲还能害你?你这孩子。总也听不进长辈的话。” 苏瑾妍别别嘴,反问道:“那,若是有了呢?我总不见得不要吧?”心里微颤,她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盼。 甚至,在还未成亲之际,就担忧着能否有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所以说你要和姑爷先商量好。”罗氏目露担心地看着女儿,“妍儿你太小,这般早生产,总是有危险的。”虽说作为苏家主母,最希望看到的自然是女儿能早日为国公府诞下嫡长孙,但她身为母亲,更重视的是女儿的生命。 苏瑾妍能听懂她的关心,低了低眸,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想拂了母亲的好意,但她又迫切的想要孩子。让她预防个一年半载再要孩儿?她等不及。 她会胡思乱想,担忧是不是她身子有毛病的。 “妍儿,母亲的话你听进去了没?”罗氏晃了晃她,对视了叮嘱道:“你别不懂事,和姑爷什么都不顾,等到生产时的疼痛,不是你现在这身板能受得住的。我就你一个闺女,没指望你多荣耀富贵,就只要你幸福快乐!” “母亲,我知晓了。”苏瑾妍的声音微沉,有丝哽咽。 自己已经让她失望过一次了! 苏瑾妍总也不敢想象,前世在她死了之后的生活。那个世界中,苏瑾妤可是风生水起,苏家则败落不堪。 母亲也一定是伤心欲绝的。 挥去思绪,苏瑾妍抬头,带有承诺的说道:“母亲放心,女儿会保护好自己的。” 罗氏这才欣慰颔首。 苏府内宅里热闹嬉笑,与这红火格格不入的,是东边的一处偏僻五姑娘苏瑾同阿菊怒目对视,相瞪含煞,谁都没有退步的倾向。 察觉到对方周身的怒意,阿菊缓了声说道:“我劝五姑娘您还是莫要倔强,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同意了,又何必再挣扎呢?” “她到底想怎样?!”五姑娘的声音咬牙切齿。 没有之前相遇时的卑谦,阿菊昂头笑着答道:“姑娘她不想怎样。”阿菊说着笑容越发明艳,语调得意讥讽,“不是五姑娘您想要回报吗?这不给您安排了如此良缘,庶出的姑娘嫁入侯府,多么风光?” “你不过一贱婢低妾,竟然来嘲讽我?!”失了往日和蔼,五姑娘眉间狰狞,有着切齿恨意。 阿菊轻扭身躯,冷眼道:“五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您早前想过河拆桥的时候,定然没有料到今日吧?姑娘她说了,你既然想要进曹府,便遂了你的意。” “你倒是对她忠心。”五姑娘怒极反笑,轻斥道:“她逼我如此,我不会放过她的!” “您担心的不该是这个,而是去曹府后的日子,看二爷会对你怎样。再且,终日都能见到大姑爷,相遇相逢,于姑娘您,可是极好的机会。”阿菊暗自嘲笑。 五姑娘怒不可遏,不可思议地盯着她,闷声道:“没想到,她竟是连这些都告诉你。阿菊,你以为你这般为她办事,今后会有好下场?” 阿菊却是摇头,似笑非笑地回道:“我只知晓,若是没有她,我现在的下场才是不堪至极!” “她惯常利用,你许是连自己如何被算计的都不明白。” 阿菊望着五姑娘的眼中,生出几分可怜,“你不用挑拨离间,我不会透露三姑娘的人和我消息于你。” 五姑娘拂袖而去。 阿菊在原处怔怔地立了许久,最后也转身离开。 不远处,青柳飘扬的树后,女子松拳呼气。望着方才二人所站之处,目光深远。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情敌 和罗氏言谈过后,苏瑾妍心情沉重。坐在回国公府的马车里,沉默着不知该如何面对萧寒。那等事,该如何开口,总不见得直接就说不留子嗣吧?她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姑娘,也不是初次为妇,尤其是在国公侯府等地,子嗣的重要性,她心知甚明。 丈夫是世子,萧家长辈自是盼着自己能早日有孕的。萧夫人待自己很和善,但许是前世婆媳关系太过糟糕,苏瑾妍不敢有丝毫松懈。不再故作娇气,亦不会任性随意,于外人跟前,会知晓保持少夫人风范,就担心恼了公婆。 只是,纵然如苏瑾婵一般,做了个婆婆喜爱的儿媳。但关键,还是要为她添个长孙吧? 再者,苏瑾妍自己,也分外期盼能有个孩儿。慢慢垂下眼眸,心中默念:母亲,女儿可否再任性一回? “阿妍,你怎么了?” 妻子可不是个安静的人,萧寒察觉身边人异样,凑身过去,温柔地望着她,“是不是岳母和你说什么了?”他说着微笑,“母亲说,新媳妇回门,岳母总会关着门拉闺女说私房话,阿妍可有抱怨说我待你不好?” 苏瑾妍脸颊微疼,却是萧寒伸了手指捏来。她侧避开,对上他笑如春风般和煦的玩笑模样,嘟嘴轻嗔道:“你也知晓对我不好呀。” “阿妍,你真抱怨了?” 萧寒面露急色。原是极有把握的,毕竟娶了心上人。百般疼爱自不在话下。但因为前日她梦语风波,自己确实恼了她。可是当真生气了? “你真的告诉岳母,说我对你不好了?”萧寒面色涨红,透着焦急、含着迫切。 苏瑾妍似意识到了什么,不愿提起那种沉重话题,忙笑了回道:“我逗你玩的,不过今后可不准欺负我。” “阿妍。我哪舍得欺负你?”萧寒搂上她的细腰,嘀咕道:“总是你作弄我的。” 苏瑾妍怕痒,发出“咯咯”的笑容。 外面无声,马车却突然停下。 因是急停。二人身子都惯性往前微冲,待好不容易稳住,萧寒才对外问道:“怎么了?” “回世子,有、有人。” 车夫声音微颤。 青天白日,大路朝天,怎的就停下,莫不是对方故意拦了去路? 不知为何,苏瑾妍生出种不祥的感觉,手指微紧,故而慢慢垂下了脑袋。 萧寒掀起车帘。入目的却是骑在枣红高马上一身官服的俞恒。他忽而想起妻子那次梦中的呼唤,心中刺痛。注意到对方身后一列护卫,竟是阻拦了整条大道,不悦地出声:“东平侯爷?”音调拖长,含着恼意。 俞恒手牵马绳,透过缝隙目光落在里间的华衣少妇身上。虽看不清她的容颜和表情,却就是一瞬不瞬,毫不收敛。 萧寒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在大道上挡路。恁地嚣张! 而苏瑾妍,即便故作镇定,心里却是乱的。早在听到萧寒说出那声“东平侯爷”之际,就难再震惊。 他来这儿做什么? 按着前世对俞恒的了解,自然知晓他定不会是轻易松手之人。或许,谁都一样,越是难得到的才越是执着。联想到丘城雨日里那次相遇的场景,她原还真以为他会有动作。 却不想,这次亲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苏瑾妍早前都卸了那种念想,告诉自己,俞恒毕竟已成了东平侯爷。不再是当初和苏瑾妤联手,偷运了自己去客栈下手的少年,现在的他成熟稳重,必然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损俞府和他声明的事。 她以为,嫁给了萧寒,和俞恒便再不会有交集。 现在……怎么会出现?怎么就出现了呢? 妻子垂首,显然是有所逃避,萧寒看在眼中,总也忍不住心中思绪: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和牵扯?念想才起,复又硬生生地压下,阿妍不喜欢猜忌,他不该如此怀疑。 早从遇见她起,阿妍就从未遮掩过任何。 俞恒似笑非笑,对着萧寒拱手开口:“萧世子,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你,带着新婚妻子回门?” 偏是这般着调的语音,令人浑身不自在! 萧家和苏家的喜宴,在京城也算是屈指可数的盛大,三朝回门,谁会不知晓?他偏得在这儿装糊涂,难道不是故意过来拦路的吗? 萧寒紧握双拳,昂头沉声答道:“听说东平侯爷接了禁卫队,真是好生威风。” 俞恒接了禁卫队? 他有了实权! 苏瑾妍脑子轰然,比他记忆里的早了些。目光落在那高大马匹后的铁甲护卫身上,她的手指缩紧,竟是从心底产生恐惧。 难以控制的畏惧。 “萧世子言过,本侯资历尚浅,蒙圣上不嫌,委以重任,自当好生办差。此乃皇家卫队,何来本侯威风一说?”俞恒笑言,嗓音清朗,目光挑起,却是霸气难掩,令过道行人皆难直视。 萧寒觉得,俞恒真的变了,身上那种属于掌权者的气息,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这等气场,早不是和他在贵翼学堂同窗时,那种温儒雅致的感觉。 “是我失言。”萧寒拱手。 明明是他带着禁卫挡在路道,却是偏扯上了皇家,让人无法发作。萧寒虽尚未入朝,却深切明白官场沉浮,言辞稍一不慎,便会牵连家族。俞恒官袍加身,如此相遇,却是高调张扬。 早得知他最近消息,由川王帮衬,得俞贵妃暗助,在朝中混得风生云起。短短数月,能收服老侯爷留下的那些官僚,令他们忠诚追随。萧寒再不敢小瞧他,眼前的俞恒,和去年为情暗箭伤自己的人,早就难以重合! “萧世子新婚,此时相遇,本侯来时匆匆,未备贺礼,还请莫要见怪。”俞恒的声音响亮含威,目光紧紧地盯向帘后的苏瑾妍。 萧寒不满他那种放肆张狂的模样,恨不得直接甩下车帘,但对方言辞面上俱是礼数,他又担心被人耽了个藐视皇家卫队的罪名,只好忍着同他周旋。 “侯爷客气,朝中谁人不知,您如今可是差事繁忙,御前亲护。” 苏瑾妍在心中打鼓,俞恒这到底想干嘛?若说俞府和萧家的过节,朝萧寒发什么难?若说没有那般严重,她却也不敢妄加揣测,将对方这拦路的举动,想成是因为自个。 萧寒虽是国公府的世子,但根本尚未触及朝廷之事,如此下去,必定不敌。俞恒的言语之间,透着的都是高人一等的笑意,莫不是存心为了羞辱? 她面色微僵。 “方去围场,遇着二皇子,本侯陪殿下狩猎。殿下射得一白狐,赏了本侯。今朝遇见萧世子,便借花献佛,将这白毛狐裘赠与世子夫人,还望莫要嫌弃。” 俞恒说着,朝后重声唤道:“来人!” 立即便又护卫,捧了雪白狐毛上前,停在马车边,双手奉上。 萧寒目光微移,迎上俞恒,却是犹豫。 “那妾身,就谢过侯爷了。” 苏瑾妍往前挪去,伴在萧寒身旁,大大方方地接过,目光随意瞥了眼俞恒,并未逗留。说着勾了萧寒的胳膊,轻语道:“夫君,时辰不早,母亲还等着我们回府呢。” 却是亲昵温柔至极! 俞恒只觉得心中似被沉石压过,目光紧缩在萧寒被纤手揽着的胳膊上,眸中闪过痛色。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该明白,自己的出现完全是因为她。她还如此,是觉得伤自己不够深,还非得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来刺激自己?俞恒却似仍旧没有那层意识,苏瑾妍和萧寒本就是夫妻,出现任何动作都并不过分。 他的思维还停在去年、前年……那时重重相遇时,她复杂眼眸,对自己死怨似恨却又难以移目的场景。 她原该是自己的妻子的,该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 那种愤怒油然而生,强忍着上前分开二人的冲动,俞恒马绳一提,却是连辞别之礼都给忘了,直接绕过马车策去。 马蹄声远去,周边恢复沉静。 萧府的马车复又前行。 马车里,气氛不似先前轻缓。望着案几上的雪白狐皮,萧寒嗓音低沉地说道:“阿妍,他失礼了。” 他说,俞恒失礼了! 于情于礼,身为东平侯的他都不该有今日的动作。如此当街相拦,是何道理?那番话,只是为了彰显他的威严? 俞恒不再是意气用事的少年,这般举动,只能一个解释:为了苏瑾妍! 苏瑾妍知晓,萧寒也明白,所以这心里才更堵得慌。 妻子被人惦记,这种心境,是屈辱! 萧寒拳头紧握,突地就挥手将狐皮拂在车厢底处,“阿妍,他惦记着你,你呢?” 仍旧是怀疑吗? 苏瑾妍心中微颤。俞恒,她已不再是自己一人的心病,连萧寒都觉得敏感了! 他到底想哪样? 主动凑身上前,苏瑾妍眸带深情地望着丈夫,低声却有力地说道:“萧寒,你上次应了,不会怀疑我的。” 心中是无限怨恨啊,俞恒就是来搅乱她生活,不想她安生吗? 萧寒垂眸,望着面带期盼的妻子,却是没有言语。向来都是言出易,做到难。自己此时点头,才是真的偏了阿妍,他无法否认,想要知晓苏瑾妍和俞恒更多的故事! 慢慢的,他伸手推开了她的手,面容严肃。(未完待续……rq 第一百八十二章 波动 俞恒的出现,不管是对苏瑾妍还是萧寒,都成了一个心结。 马车静谧,谁都没有再言语。 原是可以解释那声梦语,却无法将前世那等骇人听闻的言论发出来。苏瑾妍独自苦恼,萧寒虽口口声声说相信自己,但终是个有思想的人,许是连他自己,都难以压制住那份因疑惑而带来的胡思乱想吧?便从方才他推开自己碰触的举动,就可得知他内心的矛盾。 苏瑾妍转首觑了眼丈夫,端坐的他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波澜,但自那时而紧促时而轻缓的呼吸声,便能料到他定不似面上般淡然。 确实如苏瑾妍所料,萧寒正处在挣扎的边缘。脑海中不断起伏着两个声音,一个是开口坦然质问妻子,甚至逼问;另一个则是告知自己,不能怀疑阿妍,要相信她。 苦楚无果,睁开眼眸,却正好撞上对方忐忑的目光。萧寒心中微紧,勉强露出抹笑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瑾妍也是语塞。 任凭她再直接再坦然,却也无法在心有所掩的情况下,说服对方跑去怀疑。这等没有说服力的话语,于事无补。故而,她慢慢地挪近了身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就这般静静的相伴。 马车缓缓驶向国公府,听得外面车夫的吁声,苏瑾妍仍旧没有动作。萧寒察觉。低首却见她眼眸紧闭,诧异想到:莫不是睡着了? 用手轻轻推了推她。低唤道:“阿妍,到家了。” 那厢人反而将怀着丈夫胳膊的手臂紧了紧。怒了努嘴便睡得更沉。 当真睡着了? 萧寒愣住,这可怎么办?复又动了动胳膊,重复唤了她几声。 似乎被惊扰,苏瑾妍不耐地扭了扭身子,却是同丈夫贴的更紧了。 外面车夫的提醒声复又传来,萧寒却不忍再吵她。思及早前妻子的困倦,定然是累着了吧?生出心疼,朝外低了声就道:“是随行的人都下去吧。” 这阵势,却是有在马车中陪伴妻子的阵势。 意识尚未完全模糊的苏瑾妍听得此话。心中偷乐,亦不计较发髻形象,重新寻了个姿势就放心睡下。眼皮极重,深入梦乡前的最后念想却是:萧寒仍旧是疼我的。 苏瑾妍的小憩,可不是几刻时辰就能清醒的。萧寒的手臂渐渐发麻,却又不敢乱动,目光触及那雪白的狐皮时,满怀都不是滋味,忍不住又生了多想。但实现下移,察觉到那方桃木长盒时。眼神又柔和起来。 这是临走前,苏晏特地送来的,是阿妍要的安息香。 原来,她极难安寝。 回想她那次梦呓的场景,却是声声恐慌,带着无助、含着焦急。虽是喊着俞恒,但梦中并没有甜蜜,反倒是折磨颇多。虽然这越发刺激他好奇妻子和俞恒间的过去,但心底更多的则是心疼。 那是她的噩梦。想必即便过去有故事,也是痛苦的吧? 以前,她便是要借助了安息香,才能就寝吗? 萧寒复又想起妙仁庵月夜葡萄架下,阿妍踮脚转眸时满眼的警惕,还有当黑巷被自己发现后,反射般举起匕首的无谓和警惕。 不知怎么,心被揪地生疼。 …… “咦,这不是大侄子的马车?” 外面传来妇人好奇的声音,紧跟着拖调似有疑惑地复道:“这是从岳父家回来了,怎么停在门口不进去?” “回三夫人,世子和少夫人还在车内。” 勾着自己的妻子动了动,萧寒担心外面的声音吵醒他,却又不好乱动,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车帘却被人自外掀起。 光线射入,苏瑾妍轻嗯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眸。 “哟,寒哥儿,侄媳妇这是怎么了?” 三夫人嘴角含笑,而她身后几步,站着的少女目光紧紧,停留在那依偎着的二人身上。 “三婶。”被长辈逮着如此场面,萧寒有些不好意思,冲对方点了点头。 才抬起脑袋的苏瑾妍,视线微有模糊,这一觉睡得却是安稳。见着面前的三夫人,忙端正了身打过招呼。 “呵,原是寒哥儿疼媳妇呢,却是我吵了你俩。” 三夫人面含笑意,但这话说得却是怎么听怎么教人不舒服。 只是萧寒夫妻毕竟敬着长辈,如何都不可能反唇相对。见妻子醒了,则柔语道:“阿妍,到家了。” “哦。”苏瑾妍没有完全清醒,却因车外有人,忙松了萧寒的胳膊,混沌着下了马车。 萧寒甩了甩胳膊,见到仆妇围着的穆雪欢,客气点头,“穆姑娘是要回去了?” 穆雪欢瞥了眼苏瑾妍,垂首回道:“嗯,外祖母身子不适,我要守在榻前。” “欢儿,天色不早,该上车了。” 三夫人催促,穆雪欢目光不舍地移开了停在萧寒身上的视线,扶着婆子的手上了早已等候着的马车。只是,弯身进车帘前,仍是回眸相望,触及苏瑾妍探究眼神后,讪然一笑。 等马车驶离,萧寒才转眸,却正好对上妻子格外认真的眼神。 “阿妍,怎么了?” 似乎,早已忘却了先前的事。 而苏瑾妍,睡足之后,早前存的几分愧疚亦消散,又因方才丈夫和穆雪欢的对视,冷不丁泛起酸楚。轻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府内走去。 怎么这样任性,何处恼了她? 萧寒微微摇头,提步跟上。 这一追一逐,府人看在眼里,却是好不恩爱。 等回了屋子。苏瑾妍负气地躺到床上,却是合了眼又欲深睡。萧寒坐在一旁。不解地望着她。“阿妍,你还未睡醒?” 其实她头脑早已清醒。就是见不得他和旁的女人眉来眼去,哪怕其中未夹情愫。苏瑾妍闷哼了两声,背过身子不去看他。 “以前没发现,原来阿妍你这般贪睡的?阿妍,起来吧,天都黑了。再睡下去像什么样?”府里行走了会,他突然又恢复了思绪。无奈地望着躺着的人,难道她就真的没有话要和自己说的? 苏瑾妍只挥了挥手臂,没有顾他。 萧寒接触的女子不多。没有通房的他并不知女子撒娇无赖起是何模样。虽说他不反感苏瑾妍的举动,但这也太胡闹了些吧?硬拽了她的胳膊迫使她坐起,“阿妍,现在睡足了,夜晚又要睡不着了。” “才不会,我有香。” “你以前就靠那个入睡?”萧寒突然严肃了些。 便是不想谈那些沉重的话题才想避开,可苏瑾妍知晓此刻却是她避都避不开,含糊着答道:“还好啦,就是难得用用。” “难得?我可都听你三哥提了的。” 哥哥说的? 苏瑾妍面色微变,扯了他的袖子就问道:“我哥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萧寒。他一定说我坏话了是不是?” 气氛突然火热了起来。 年轻的二人似乎随时都能被旁的事转移注意,见妻子突然撒泼起来,萧寒禁不住就想起身,“没说你什么,阿妍你急什么?” “肯定有,他会说我贪吃,还会说我任性……” 萧寒见她自爆短处,含笑地听她嘀咕,也乐得陪她玩耍。 似乎。她们之间,就该是这种气氛。没有猜忌、没有怀疑,不存在旁人,就这般简简单单,亦不顾旁人目光。 屋内正笑语不断时,红缨的急声却自外传来,“爷、少夫人,三夫人的车驾出事了。” 两人停止动作,相望一眼就招红缨进屋,问及缘由,却得知是遇着了乱贼。 天子脚下,青天白日,哪来的乱贼? “出了什么事,三婶和穆姑娘如何?”萧寒紧张询问。 苏瑾妍替自己和他理了理衣袖,眉目也是肃色。 “奴婢也不知具体,偏回府传话的人说得含糊,也不知从哪跑来的几个汉子,愣是围着咱们府的马车吵闹,最后三夫人和穆姑娘跌落下来,就在大街上。 大夫人和二夫人在长公主府,外面人不知该如何,便来禀报了世子您。” 哪会是个简单的事? 且不说京城治安严格,便就是有人闹事,偏就冲上了国公府的马车?苏瑾妍隐隐也察觉了事儿的不对,且定然不小,否则也不会惊动地仆人回府。 她还在琢磨,萧寒已经站了起来,侧首同苏瑾妍说得:“阿妍,我去看看。” 苏瑾妍自不可能烂他,叮嘱他小心,亲自送他到了二门外。 坐在屋里焦躁不安,茉莉上的茶杯搁在旁边,苏瑾妍总紧张着外面的动静。很显然,是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萧府。 那目的是什么呢? “奶奶,奴婢哥哥那,有个消息。” 苏瑾妍仔细望着茉莉,拧眉反问:“是三姐的消息?” 熟知茉莉却是摇头,“回奶奶话,不是三姑娘,而是五姑娘的。” 苏瑾妍目光眯紧了眼眸,“五姐姐?” “五姑娘的跛脚,怕不是真的。” 一句话,打破了满室的平静。 苏瑾妍倏然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茉莉。她是不可能胡言的,若是能说出这般言语,必然是心有把握。 “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茉莉低垂了脑袋,规矩答道:“早前奴婢哥哥的朋友守着苏府后院,没有见到阿菊和三姑娘联系,却是看到了五姑娘出门,早前就见过那个赤脚郎中。奴婢今日听府里的旧情姐妹称,那郎中显得怪异呢。” 苏瑾妍大惊失色,“五姐他,为何要装作坡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恩情 沉思在茉莉的那番言语中,苏瑾妍百思不得其解,五姐姐然装做坡脚? 她怎么可能?怎么会?! 印象中,苏瑾从来都是低调乖顺,便是红脸都未曾与谁有过。她那般淡泊、那般纤柔,静静地置身在她的青竹苑里,听风赏花,吟诗绘画,如何都不似玩弄心机之辈。 她的生活纯粹而简单,为何要耍谋弄计? 心情沉沉,苏瑾妍闭目,微感心寒。还不待回神,外面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跟着是金铃匆匆闯进,不顾规矩行礼便禀道:“奶奶,欢姑娘出事了。” “怎么?”苏瑾妍起身,面色微讶。 金铃上前,微喘了续道:“奴婢是听前院的妈妈说的,姑爷抱着欢姑娘回来,三夫人急急招人请太医去了。” “穆姑娘受伤了?” 苏瑾妍惊呼,敏感地将重点放在萧寒抱了穆雪欢上,提步往外。 “奶奶,您慢点。”茉莉和金铃双双跟上。 来到院东处穆雪欢客居的厢房,才踏进院子就见仆妇往来,卧房门外熟悉的身影来回踱步,苏瑾妍脚下微沉。瞟了眼那紧闭的屋门,缓缓走近,至他身后轻唤了声“爷”。 转身,乍见到妻子,萧寒满是焦急地上前紧握住她的双手,担忧道:“阿妍,怎么办?她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若有个好歹,可怎么好?” 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慌张,那额上密布的细珠.让苏瑾妍瞧得心神微异。举起手中锦帕,方沾上他的额头,却见对方侧开脑袋,转眼就走过了自己身旁。 萧寒迎了才进院的御医,慌张说着当时情形,那布满刺条的棒槌如何重重敲在了穆雪欢的后背,那鲜血流出、她痛呼晕厥的场景。 闻言,苏瑾妍有些呆愣。 尚未洗漱换裳的三夫人略有狼狈,亲自开门请太医进屋.临抬脚前还拉着萧寒,语气颇长地喊了声“寒哥儿”。 “萧寒。”走到他的身旁,苏瑾妍微扯了他衣袖,声音细讷,眸带忐忑。 萧寒容色严肃,目光紧紧地望着穆雪欢的屋门,似乎还未从方才街道上那震惊的场面中回过神。垂首,瞥见妻子,心不在焉地拉开她的手,复又踌躇。来回两圈.他突然击了手心,抬首说道:“阿妍,你让人去成府报个信,说欢姑娘今儿有事耽搁,过些日子再回去。对了,顺便替咱们萧府问候声成老夫人,想来她醒来便会担忧她外祖母的身子。” 一股脑的说话,萧寒提步上了台阶,耐性等候。 不过片刻,连称呼都变了…... “奶奶。”茉莉见主子晃神.忍不住低语。 苏瑾妍确是小气之人,满心都是酸楚,但也知此时此景不是胡闹的时刻。听得婢女提醒.侧首低道:“按姑爷说的吩咐下去,遣人去成府。”说着抿了抿唇,又添道:“去给三夫人煮碗压惊茶来。” 天色渐黑,大夫人同二夫人亦得了消息赶来。穆雪欢幼失双亲,经常在萧府寄住,同府上众人情分熟稔,各位姑娘聚在堂中,互相紧张唏嘘。 “弟妹。” 二姑娘至守在门栏处的苏瑾妍身边.察觉她的视线落在对面廊下的萧寒身上.低声道:“欢妹妹替他受伤,大弟最怕亏人人情。” “二姐.我懂的。” 劝解吗? 其实道理,苏瑾妍都懂。萧寒处在最真最直接的年龄.对凡事都都不掩思绪。 目光射向那处,这种丈夫目光投在旁人身上的感觉,于她来说,其实并不陌生。穆雪欢替他挡了棒槌,此刻躺在内室。苏瑾妍也内疚、也感激。但她总觉得,和丈夫此刻的感情是不同的。 对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苏瑾妍见到他立即举头凑上前,询问着御医情况。那背对着的身影时而微僵、时而微动,最后往前两步,竟是差点不顾男女之防就闯了进去。 廊下已不知何时掌了灯,府里众姑娘来到穆雪欢的门口,均急急踏了进去。苏瑾妍停在丈夫身旁,轻问道:“御医,怎么说?” 萧寒眉头皱紧,沉声答道:“伤得有些重,许是会留下不少疤痕。” 闻着目光顿敛。 穆雪欢还待字闺中,身留残痕,定然会大大影响今后。感受到丈夫面上的歉意与怜惜,她主动握上他的手,“或许,没有这般糟糕的。”已经没有了为何会造成此番局面的好奇,苏瑾妍心里反生了几分担忧。 “阿妍,她是为了我。” 萧寒的语尽强调,似根本未发现对面人的僵硬,“是我大意了,未曾想那些人竟是会功夫的。”懊恼垂首。 苏瑾妍松开他,转身往屋内走去。 穆雪欢还没有苏醒,萧家姑娘们围在床前轻唤,三夫人拉了让她们离开,以防影响到床上人养病。注意到走近的苏瑾妍,侧身为外甥女拢了拢被衾,叹息道:“好端端的,居然遭了这罪。”婶。” 三夫人却才提神看她,似叹似怜道:“欢儿这孩子,命苦。”说着正视了对方,对比般道:“侄媳妇有福,从小受有苏家太太、老太太的宠溺,现今儿寒哥儿也是疼你的。 欢儿她,没受过这些。” 与自己说这话做什么? 苏瑾妍心中燃起不好的念想,莫不是真如猜测的那般? 不、绝对不可以! 穆雪欢的恩情,她自会慢慢偿还,但若说要自己将丈夫让出,分人共享,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望向三夫人的眸中多了几分不悦,自己都进了萧府的门,莫不是她还起着那份心? 转望向沉眸深睡面色苍白的穆雪欢.苏瑾妍在床沿坐下,却也分外和善,“穆姑娘这般善良,老天爷不会亏待她的。”盈盈抬头,“早听说三婶将她亲闺女般教养,亦有成老夫人从小培育,又不是孤苦无依。” 三夫人定睛端量了她片刻,终是没有再接话。 只是在苏瑾妍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状似有意的哀叹.“欢儿,你怎么这样傻,为了寒哥儿连自个身子都不疼惜。” 苏瑾妍蓦然心里就生出了怒火,之前在长公主府听到她声音时就不喜欢她,此刻却是越发明了了?跨出门槛,直接扯了屋檐下的丈夫就离开。 “阿妍,欢姑娘怎么样了?你别走这般急呀。” 他从前,明明都是喊穆姑娘的! “欢姑娘醒了没,你见着她后背的伤了吗?” “阿妍,你倒是说个话啊。” 便是暮色.余光仍旧瞥到了他衣袖上的红色血迹。幻想穆雪欢躺在他臂弯里的场景,苏瑾妍徒然挥开他的胳膊,接话道:“欢姑娘欢姑娘,你这么紧张在意,怎么不亲自进屋去瞧?” 语气很冲。 身后紧跟的茉莉等人连忙保持距离。 萧寒皱眉,顷刻想明,闷声道:“阿妍,你别总是疑神疑鬼尽是捕风捉影。欢姑娘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总不见得铁石心肠地不闻不问吧?” 是不该不闻不问,然他从回府到现在.满脑子却全都成了欢姑娘! 苏瑾妍胸口窒闷,瞪了他一眼就独自往前。 之前本就有些不合,还未完全释然就出了这事.萧寒心底有些怒意。却因她到底是因为醋意紧张自己,故而没有发作,耐着性子追上前轻哄。 奶奶和姑爷的步子越来越快,金铃跟得有些吃力,不解地望着茉莉道:“这是闹出大事了?” 金铃跟苏瑾妍的时间短,但茉莉可是打小伺候着一起长大,对主子的性子格外了解。奶奶的霸道,那是自幼养成.从骨子里产生的。能够容忍姑爷当着众人对旁的女子表现地那般紧张.已属不易。方才外人前,给足了姑爷面子.此时想来是要发泄心中的闷气了。 萧寒好不容易逮住了妻子的手臂,有些头疼有些疲倦地说道:“阿妍.你别使性子,欢姑娘还不知如何呢。” “你怪我使性子?”苏瑾妍语气微冷,顶撞道:“你想知道,你自己过去看嘛,我又没拦着你。” “我怎好随意去她的闺房。” 苏瑾妍心道亏得倒是还知晓分寸,脸上却是没有好脸色。有些事等发生了再防止就难了,她得提前推敲下丈夫的心意。于是,故意冷哼了转眸,“反正我瞧着,你和她……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准反顺了你的心。” 萧寒无奈摇头,“阿妍,不要无理取闹,你明知我是在意她的伤势。” “那我问你,若是因为她的伤痕,欢姑娘嫁不出去,怎么办?”苏瑾妍语气徒然凌厉。 萧寒面色微滞。 “你对她有感激,觉得亏了她,可是要对她负责?”步子上前,沉眸追问。 安静了顷刻,萧寒轻道:“阿妍,你想太多了。” “别躲避,你直接明了的回答我。” “咱们不说这个,可好?”萧寒抚了抚额头,这吃的是哪门子飞醋,怎么就扯到这方面来了?再说,他又不是那般随意的人! 阿妍心底,却也是不相信自己的。 意识到这一层,联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本就烦躁的萧寒不耐烦地说道:“欢姑娘的事,三婶自会做主,咱们别在这乱猜忌。再说,穆府大户,纵使欢姑娘父母早逝,但族里又怎会让她受委屈?” 不说还好,出口便反激了苏瑾妍,令得她近乎咬牙,驳了他就道:“哦,原不是你不想,是担心别人不愿意?萧寒,你居然是这么以为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柔语 乍见妻子这气场,显然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萧寒因穆雪欢受伤愧疚,又思索不通街上之事,烦躁地谈什么都没有心情。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辞有些不妥,便缓声欲要了事般说道:“我没那般想,阿妍你也莫闹了。” 这话、这语气......苏瑾妍瞪得眼珠子都发酸。 屋子的灯烛跳曳,片刻沉闷,气氛略有压抑。其实,苏瑾妍从来不在意旁的那些,富贵荣华虽让人贪恋,她亦爱享受,但今生重来,她最看重的便是感情。 是丈夫,是夫妻情分! 那是她前世逐而不得的,是她心念算计半生而失败的。她不在意萧府后院内的风争,什么都能淡然观之,便就是自己的丈夫不可以。但凡涉及到她,苏瑾妍就格外敏感。好不容易得了场两情相悦的婚姻,她才不要因为什么愧疚、什么负责,让二人之间生出第三人! 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了前世最后那一幕,苏瑾妤的猖狂。 她之所以胜利,不就是因为她平日的柔情细语,对俞恒的体贴关怀吗?她那般占有欲强烈的女子,素日从未表现出妒忌,只有那种羡慕堪怜、欲说还休的模样,才教人留恋吧? 或许,男儿都喜欢被温柔对待,而非自己风风火火的处事态度吧? 余光小觑了眼丈夫,苏瑾妍努力克制着那份要同他争吵的冲动。萧寒与自己一般,吃软不吃硬,同他正犟起来,最后还是自己后悔去低头,倒不如现在就放下那份傲气,与他好好说说。 她可不想再一次将丈夫推给别人。 于是,苏瑾妍眨了眨眼,呼气端坐,伸出手臂.将早已愤怒起身的萧寒拉回了床上。让他坐在身旁,她轻轻地、柔柔地靠过去,低语道:“萧寒,我不闹了。” 萧寒倒是有些诧异.这么快?眼神狐疑,尤带不解地望着妻子。不像是她的性格啊?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欢姑娘是为了你才受伤的嘛。方才我见她昏迷地躺在那,看着也很不忍。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苦恼也没法子。萧寒,你别以为我铁石心肠、不懂得知恩图报,为也感激她。” 苏瑾妍说着抬眸.满是担忧地望着萧寒,左手牢牢地拽着他的胳膊,右手则抚向他的脸颊,“要不是欢姑娘,现在说不准受伤的就是你,我想想都害怕。” 见妻子主动低声,萧寒慢慢回忆,好似回府之后就没如何正眼瞧过她.满脑子都是那昏迷的人。这般想想,还真是自己冷落了她。 “我没事,阿妍别担心。”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唉.果然还是这招有效……苏瑾妍在心默喃,原来再好的男人,都不喜欢被那般对待。自己这性子怕是真得改改,否则早晚就会恼了萧寒。 念想一出,她才反应到,原来已经在试着迁就、包容。 或许,这便是夫妻磨合的阶段吧? “还好你没事。”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苏瑾妍紧紧握着萧寒的手,“萧寒,我脾气不好.你别生气,我会改的,真的!” 话语里,总是带着几分委屈。 “我没怪你。”不知怎么,萧寒生出一股心疼,是自己让她多想了。 因为方才的举动吗? “其实我都知道.成婚后会面对很多。即使不喜欢,但必须要接受,我不可能再似闺中般使性子。成了亲,便得以你的为重,否则失了丈夫欢心,我在萧府肯定会过不下去的。 只是,萧寒,我们才新婚呢。你别那么快,好不好?” 似是将待嫁时长辈的那些教诲都说了个遍,最后还一副可怜哀怨地瞅着他,“我以后都不重声跟你说话了,也不反驳你,我乖乖的,好不好?萧寒,我都嫁你了,都没有退路了。 都说成亲后才能认清一个人,你现在一定很失望,对不对? 这样的我,终日拈酸吃醋的惹你不开心,你生气不想理我了,是不是?萧寒,怎么办,这才几日,咱们就红脸好几回了,以后你不要我了,该怎么好?” 原是当真有些改变,但说着说着就又忆起那些委屈,苏瑾妍忍不住就嘀咕了一阵。原是泪水盈盈欲滴不落的模样凝视丈夫,最后却是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只是那紧拽萧寒胳膊的力道没有松下。 听得这一派似悔改似抱怨的言语,面对如此妻子,萧寒哭笑不得。她这是闹哪样,明明说着不生气不阄了,言语里可有收敛的意思?只是这也怪了,自己竟是发作不得,且原先浮躁的心境在她的呐呐轻语中,神奇地平复了。 “萧寒,你别沉默不说话,我哪里不对,你说了我改。如果何处......” 听得她还要继续下去,萧寒终是忍不住哧了一声笑出来,无奈地看着她说道:“阿妍,你这是想让我自责?” 眉目清朗,早没了之前的怒意。 苏瑾妍撅嘴,“哪有?我说真的。” “你说了半日你的不对之处,最后却全都套在了我头上,倒成了我对你诸多不满似的。”萧寒目露宠溺,眼中含情。 苏瑾妍见状,心底更是嚣张,眨了眨眼无辜地望着他,摇头道:“你怎么这么说呢,我哪有怪你?你是我的丈夫我的天,是我在萧家的立足之本,我想法子讨你欢心还来不及呢。” 萧寒摇头,“好啦,别再说这些话了。”他动了动胳膊,让那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坐直身,似想到什么,面庞突然严肃,郑重地对苏瑾妍道:“别再提那些规矩话,明知我不喜欢。还有,什么萧家不萧家,这儿都是你的归宿,是你的家,哪这么见外?” “可是本来就要讲究规矩的嘛。” 这是吃准了自己性子? 萧寒暗想,面上却再难摆起脸色。毕竟方才她的那番话,柔柔地却是将他的不该之处都道了个遍。若是此刻再有任何,岂非承认了她话中所言属实,真成了自己嫌弃她? 禁不住摸了摸鼻梁,自己哪有嫌弃她? 说的他对她多少要求,似乎是给`她受了万分委屈似的。明明喜欢她还来不及,只等成了亲都还在担忧,因俞恒的事吃醋。自己这般在乎她重视她,怎么可能会将她推开? “瞧,你又不说话。我知道,你就是这般想的。” 松了他的胳膊,侧身面朝另一处。 她的柔情蜜语结束了,自是轮到自个了。萧寒凑上前,好言讨好地说道:“阿妍,你又胡说,明知我待你……”脸颊却是微红。 迟迟等不到下文的某人那余光瞄啊瞄啊,就是察觉不到动静,忍不住催促道:“待我如何?萧寒,你快说嘛。” 她这说话还不止,愣是要陪着动作,只将萧寒晃得头昏眼花。 “阿妍,停下。方才谁说了要乖的?” 他的话一落,苏瑾妍就放了手,负气般地扭头不去看他。 萧寒则前倾了身抱住她,在妻子耳旁低语,“阿妍,你明知我在乎你,还说这些话激我?我若是嫌弃你说你不好,又怎么会娶你?紧张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 “你哪里紧张我了,明明是在意那位欢姑娘了。”某人蹬鼻子上脸。 萧寒咋舌,不悦都爱:“好端端的,怎么又去提她?”说着不等苏瑾妍再开口,抢先说道:“阿妍,真的不用你做何改变,其实我喜欢听你大声说我。那一刻,你心里一定是紧张在意我的。 还有,咱们同旁的夫妻不一样。我对你的情意,你还不明白吗?阿妍,我都怕你跑了,又怎么会不要你?” 对于婚姻,苏瑾妍极度没有安全感。 她惧怕被人抛弃,那种冰冷的夫妻生活。 将重心靠在他的胸膛,苏瑾妍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语气惆怅地说道:“萧寒,我是真的怕你不要我。” 是真的怕,真的真的怕…… 他不知道妻子为何会有这种念想,只能将怀抱收的更紧。极他之力,让她感受到他的爱意。 “萧寒,你曾经眼中都没有穆姑娘的,可方才满眼里全是她。那一刻,我真担心,从此后你心里也只有她。我就站在你跟前,你却只看得到穆姑娘,只在意她如何。” 这种棉柔而低沉的语气,听得萧寒心疼。 “阿妍,是我不该。”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感受着她发丝的瘙痒,却是觉得心里无比满足,“阿妍,我们是夫妻,故而才不跟你生分。穆姑娘终究是个外人,若是因为我留下什么不好影响,终究说不过去。” 这话,才是苏瑾妍最想听得的。知道了他内心所想,她痴痴地笑了。 “好了,不气了?”他凑近她的脸颊,似有调侃。 苏瑾妍摇头,别嘴道:“我才没气。” “那方才说那么重的醋意?”见怀中人语塞沉默,萧寒复又取笑道:“阿妍,你这性子,教我怎么办?置气都没法,说的那样让人心疼,倒教我的错似的。” “本就是你的错。”苏瑾妍霸道,捏了捏他的胳膊。 “好,我的错。”萧寒笑,无比宠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婆媳 其实,苏瑾妍仍然想说,若是穆雪欢真的不好,萧寒也不要对她有那种负责。但转念,她又害怕起来,毕竟丈夫的性格,总是责任心强。若说硬是直提,说不准二人又能吵起来。 此刻安宁即好,剩下的,也只能看穆雪欢醒来后的场景了。 晚时去给萧夫人请安,裘氏让儿子回去,却留下了苏瑾妍。坐在婆婆跟前,苏瑾妍忍不住绞了衣角,似乎自进门后,还是第一次如此独处,她不知晓对方想说什么。会不会和三夫人的意思一样,提穆雪欢的事?或者,因为自己终日占着丈夫,不悦了起来? 似乎看出了儿媳的忐忑,萧夫人主动握上了她的手,低声道:“儿媳。” 苏瑾妍抬眸,目光小心,乖巧地应了。见对方出言犹豫,忍不住主动开问:“母亲留儿媳下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萧夫人笑,摇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进门这么久,咱们婆媳都没细谈过。”说着举手摸了摸她额前的发,极其慈爱地说道:“妍儿,别紧张,咱们就像母女般聊聊天。” “嗯。”仍旧拘谨,上辈子的婆媳关系处的太糟糕,苏瑾妍仍有余悸。 不管怎么说,萧寒是她选的丈夫,认定的人。不管萧夫人说什么,都不能冲动,要好好相处,否则最后闹开了,丈夫难做,自己也得不到好处。已经不是初次为妇,苏瑾妍知晓隐忍和迁就的重要。 不能再恼了婆婆! 她是萧寒的母亲,自然是疼爱儿子的。而作为儿媳妇的自己,想来只要不做错事。她就不会为难自己。爱屋及乌,好好揣摩婆婆的意思,说不准也能讨得她欢心的。 想当初,祖母不是不喜自己,最后还不是关心爱护? 如此想着。少了几分不安,她抬眸,冲她笑了笑。 “妍儿。当初你和寒儿是怎么相识的?” 随着萧夫人的话落,苏瑾妍的笑容僵在随便,问这个?她和萧寒的相识。是在妙仁庵里。这般作答,必会引出岳绾绾,牵扯到丈夫的前一段感情,还能回答吗? 察觉她的犹豫,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紧张,若是不方便说,母亲也不会逼你。” 这婆婆可是比当初的俞夫人明理多了。苏瑾妍心生亲切,或许她也不过是想了解原委罢了。毕竟自己都嫁了过来,便就是萧家的媳妇。又什么好担心的? 相处之间,除了进退得当。或许坦然相对,也是很重要的。 “回母亲话,当初是在妙仁庵里相视的。”苏瑾妍说着,抬眸觑了眼萧夫人,见对方并未变色,才放心地接下道:“前年中秋前,我陪长姐去妙仁庵,在门口遇见了爷。” 其实,萧夫人早就知晓了原委,此刻她如此没有遮掩地说明,倒是惊讶了几分。 “后来呢?” 苏瑾妍抿了抿唇,复抬头看了眼萧夫人,继续答道:“当时爷在寻人,凑巧进了儿媳的屋子,结果就结识了。” 看她说着说着脑袋都低到没影了,萧夫人“呵呵”地笑了几声,紧握着她的手道:“好了,母亲不过随便问上两句,瞧你这羞的。” 没有责怪,却似玩笑中带了几分宠溺。 苏瑾妍不由听得心中一暖,迎上对方温和的视线,也是展颜笑了。 “妍儿,母亲还有个事想问你。”萧夫人突然面容严肃。 苏瑾妍才松下的心不由就紧张起来,“是什么事?” “妍儿别紧张,母亲就是想问问,你不必多想。” “哦”,苏瑾妍懵懵懂懂地颔首。 “当初,听说是你主动和东平侯府结亲的?” 被萧夫人握着的双手不由一颤,苏瑾妍心里大惊。她都已经嫁到了萧家,为何还要提俞府的事?虽说曾经和俞恒议婚的事不少人都知晓,但随着苏萧二府联姻,同东平侯府断了往来后,再无人提过这事。 萧夫人,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承认是自己主动,岂非说自己不顾长辈意愿,妄自冲动,不懂规矩?若不承认,苏瑾妍又拿捏不准萧夫人的意思,她是不是希望自己承认对萧寒情深意重? 左右为难,她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妍儿,有个事母亲不瞒你。寒儿的舅家有位表妹,向来就喜欢他,总惦记着要嫁给寒儿。按理说,那是我的亲侄女,但母亲没有同意那门亲事,你可知道为何?”萧夫人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却总让人觉得那笑容是那般深不可测。 苏瑾妍自然知晓,相府裘家的那位姑娘喜欢萧寒。 她知道的! 但婆婆提出这事,是因为什么呢? “儿媳愚笨,不知母亲深意。” 见苏瑾妍垂首,萧夫人松了她的手,“因为寒儿同我说,他要娶你。” 苏瑾妍起身,怔怔地望着她。 萧夫人仰头望他,“寒儿执着,认定了的人或者事都极难改变。他说要娶你,便是认真的想娶你过门,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他仍旧坚持。”说着叹息一声,“我知道寒儿不喜欢他表妹,打小就不喜欢,所以也从未起过让我侄女进门的念头。” 萧夫人如此通情达理,竟全以萧寒意愿为重。 苏瑾妍有些呆滞。 “我知道你们鹦哥传信,也知晓寒儿将他屋里的丫头送到了苏府。妍儿,母亲说这些,不是怪你和寒儿私下定情,也不是责你闺中失态,便是想让你跟寒儿好好过日子。 他心里在意你重视你,才会有哪些举动。寒儿是个嘴拙的,要他说几句直接话并不容易。你们小两口已经成亲,就别在为旁的人或事轻易闹别扭。这琐事多了,吵闹多了,彼此失了耐心,感情也就淡了。” “母亲~”苏瑾妍蹲在萧夫人腿边,心有动容。她说了这般多,就只是要求自己和萧寒好好过日子。 定是这几日房中的事,被人传到她耳中了。没有苛责,没有教训,只是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明白萧寒对自己的感情。想着今后再有矛盾,多念念对方的这份情,体谅他当初争取这份婚姻的困难,莫要再动气。 原来,萧夫人如此用心良苦。 “母亲,儿媳知道了。” 见她显然有所明白,萧夫人心生安慰,让她起身复又拉至身旁,“我就寒儿这么一个儿子,你是他媳妇,我也是将你当闺女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寒儿疼的人,母亲也会疼,你可明白?” 这话,自是让她好好侍奉萧寒。若说哪日失了丈夫的宠爱,婆婆自然也会改色。 其实,这很符合常理,苏瑾妍颔首,“母亲放心,儿媳不会再任性的。” 萧夫人容带笑意,“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苏瑾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婆婆是将自己当闺女般疼爱的,并不似旁的人家,对儿媳妇挑三拣四,直认为私下亏待了她的儿子。而有些更甚,总也心起疑虑,喜欢挑拨夫妻感情,说着儿媳如何如何不该。 知晓了萧夫人的想法,对于萧家的陌生复又少了些,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些麻烦。如此婚姻,果真是她的幸运! “对了,你三婶外甥女穆姑娘的事,已经没有多大安危了,你回去让寒儿也放心。” 苏瑾妍面色一喜,“真的?” “自然是的。” “那太医不是说,或许会留疤吗?” 萧夫人似乎能料到他的担忧,摇头道:“宫中能人灵药多了,几处伤口想要复原,能有多难?你们小夫妻俩别因这些有的没的别扭,我听着了心里也犯堵。” 这话亲切而直白,苏瑾妍怎么听怎么高兴。 “母亲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人,今后说话处事间许是直白了些,你也被多想,凡事都为了你们好。” 苏瑾妍重重点头,“儿媳知道了。” 萧夫人留着苏瑾妍又说了会子话,让她喝了碗莲子羹才回去。 年妈妈送了少夫人到门口,转身回屋,见到萧夫人斜躺在炕上,表情慵懒,禁不住上前就说道:“老奴就说夫人多虑了,少夫人性子直接,没有那般多的弯弯肠子。” “是个简单的孩子,想来对寒儿,也是真心实意的。”萧夫人满意地颔首,任由年妈妈锤肩,舒适了就道:“当年岳家姑娘的那回事,我是怎么瞧怎么不放心,你看现在怎么着?进了宫出事,会主动去求咱们家皇后娘娘,能说她当初没贪着咱们家地位?” “这倒是,还是夫人眼力好,少夫人一瞧就是对咱们世子爷真心的。” 年妈妈自是顺了主子的话,“若是贪图地位,当初少夫人早就嫁去东平侯府。但为了那亲事不惜拒绝反抗,可是个烈女子,心里一心一意全是咱们家世子爷。” 这话说得萧夫人爱听,颔首道:“心意是实,就是还不会处事,若能为寒儿多分忧就好了。” “少夫人一刚出阁的新妇能懂多少,今后还不是夫人您教着?”年妈妈嬉笑。 萧寒闭目眼神,“是啊,调教个媳妇,总比她三房安插个人来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撞伤 从萧夫人的闵瑞堂出来,苏瑾妍心情大好。出了院子,却见曹萧寒等在拐角处,快步小跑着过去,至他身边就握上了他的手,亲热道:“你在等我啊?” 因为走的太急,脚下不稳身子前倾着就扑向了萧寒怀里。后者忙用手臂撑住她,与之相握的手更紧了些,关怀道:“我又没走,跑那么急做什么?” 他的手微凉,苏瑾妍想到他在外面等了半天,忍不住心疼道:“晚间凉,你怎么不先回屋去。” 萧寒睨她,好笑道:“明明方才见着我等你那般愉悦,怎的现在就口是心非了起来?我若真的早走了,指不定你回去就得抱怨了。”手下用力,带着她往前。 年轻的新婚夫妻走在前头,说说笑笑,全然没有个主子的模样。随侍们跟在后头,因气氛的感染,脸上也洋溢了笑容。 待回到寝屋,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了就钻进被窝。不同一般的夫妻,男内女外,自成亲起苏瑾妍就一直睡在里间,吹烛下帐等事都是萧寒在做。此刻见他将帐子落下,眼前光线微暗,想起方才萧夫人的叮嘱,她不禁开口说道:“萧寒,下回还是你睡里面吧。” “怎么了?” 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萧寒转首,眼中不解。 苏瑾妍则勾上他的胳膊,挪移着靠了过去,“规矩就是这样的,我得伺候你嘛。” 屋里方燃了安息香,呼吸间有股淡淡的幽香。萧寒揽上她的肩膀,啼笑皆非地说道:“阿妍,和你成亲,我倒还真没指望你如何伺候我。” 苏瑾妍扬起脑袋,见到他眸中的狡黠,方察觉自己是被取笑了,忙坐起身就道:“那是小看了我,我也会侍夫做个好妻子的!”嘟着嘴,似乎在强调这话的真实性,站起来就想绕到外侧。 “砰”的一声,却是脚下锦被太滑侧了身就撞上了撞柱。 萧寒也顾不得再取笑,连忙半坐起身将她搂了过来,紧张地问道:“阿妍,你怎么样,有没有撞疼?”大掌才触及她的后勺,就听得她“嘶”了一声。 萧寒心急如焚,这可是伤及头脑的事边拨开她的发丝边怨道:“你看,你能顾好自个就成了,我哪要你伺候?阿妍,别这般鲁莽,瞧现在伤了自己,疼的还是你。” 苏瑾妍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听得他如此重语的话,抽了抽鼻子哽咽道:“你别训我了我也不想的。” 萧寒见她头脑清明,能接上话,心中微定想是没有什么大事。但仍是不放心,又嫌帐内灯光太暗,偏撩起了帐子,往外侧移了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借着外面的烛光开始检查。 “呀,阿妍,起包了。”萧寒满眼怜惜,低语道:“我这不是训你,是心疼你。” 苏瑾妍也知晓是自讨苦吃隔着锦被趴在他身上,懊悔道:“我也不想的。” “我唤人来。” 听到丈夫要让人进来,苏瑾妍忙腾地直起了身,嚷道:“别,别唤人。” “怎么能不唤人呢,你这伤可不是小事。”萧寒按住她挥着的手臂哄道:“阿妍,乖,别任性。” 苏瑾妍见萧寒张口就要唤声,手足慌乱无措,最后直接吻了上去。萧寒哪能猜不出她心思,定是脸皮薄,担心外人知晓她在床上摔跤伤着,不愿人知晓。但那么大个包,不处理下怎么好?原就是想唤人来,看能否上个什么药,可不想妻子这性子这般倔,愣是用这样的行动来阻止。 察觉萧寒想推开自己,苏瑾妍哪能同意?愣是不顾女子矜持,抱紧了他热情吻着,她才不要别人知道呢,肯定会笑话自己的。再说婆婆才让自己和他好好过日子,现在出这种岔子,又要以为自己小孩子了。 还来不得好好表现,怎么能再留下任性鲁莽的印象? 随着她深入的吻,萧寒被撩拨地呼吸渐粗,却是脑热地给忘了要做什么,反搂住她便回应起来。 感受到他的反应,苏瑾妍想辙走已经来不及。男人一旦掌控,就不再是她能左右的时候,对方吻得急促,带着浓烈的倾占,似乎要夺尽她的每一份呼吸。苏瑾妍原就头昏,此时更不知南北,直到他翻身压下,脑袋落枕上引来的疼痛,她才推着他喊疼。 萧寒倏然恢复理智,炙热的目光压抑着,喘着粗气拉她起来,低语道:“差点被你给得逞了。”说着转身,竟是对外就唤人。 苏瑾妍慢了一拍,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值夜红缨的问话,“爷有何吩咐?” 苏瑾妍慌急,忙用手捂住萧寒的嘴巴,对外回道:“没事,你下去吧。” 萧寒用手掰她,可对上那双含着祈求的盈眸,终是妥协了下来。等到外间的红缨退下,萧寒才拉下她的手,无奈道:“阿妍,你疼着怎么睡觉” “你唤人也没用,这是起包,又不是伤口,上什么药?且还在后脑勺,我总不见得明日顶着一头药味出门吧?”见萧寒表情严肃,苏瑾妍怀着他的腰就撒娇道:“萧寒,别人会笑话我的。” 声音咕哝,让原先就起了情欲的男人滑动了下喉结。 “那你现在怎么办?连枕头都不好沾。”萧寒的声音微哑,但观妻子情况,没有出现那种呕吐、昏迷的症状,应该是不严重的。她毕竟是府里的少夫人,也不能真教她没了颜面。如此想着,手却解了她的衣襟溜了进去,“真的没事吗?” 大掌游移,苏瑾妍身子渐软,如水般摊在丈夫身上,“嗯,没事,真的没事。” “阿妍,母亲和你说什么了?”侧压住她,萧寒低头吻上她的耳珠,轻柔着就说道:“你怎么回就跟我说守规矩啥的,难道母亲提了什么?” 苏瑾妍脑袋后移,但因他托着她的后背,故而上半身一直凌空,此刻因周身酥麻,呼吸早已凌乱,“你别多想,母亲没说我什么,只教我跟你好好过日子呢。” “那我瞧你怎么似有心事?”方要褪下妻子的中衣,便听得她念冷,手掌往下,流连在她平坦的小腹边。 酥痒催使,苏瑾妍扭动了腰身,半推了她回道:“母亲待我很好,就是我自个觉得待你少了分妻子的职责。我才想好好做的,你偏不信我。” 萧寒笑,“没有不信,就是咱们间不需要那些客套。阿妍,当初我便和你说过了,我们从前怎么处,现在还怎么处,才不要像那些中规中矩的夫妻一般呢。”伸手往下,褪下她的亵裤,抚过芳草,在那丝柔处按捏。 苏瑾妍身子拱起,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忍不住轻吟出声。 感受到她紧紧挂在了自己身上,萧寒才将搁在她后背的手移开,往那前方的柔软移去,另一手托着她的腰肢,缓缓推进。 “阿妍,抱紧我……” 熟悉的感觉传来,苏瑾妍迷糊地嗯了一声,不知是在回应,还是在邀请。 正常情况下的萧寒,很温柔很仔细,没有去前几此的难耐和刺痛。苏瑾妍攀在他身上,感受着这种契合,享受着他仍有青涩的探索,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到事后,萧寒将妻子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关切道:“可有弄痛你?” 许是因为燃了安息香,苏瑾妍有些困倦,亦或是疲累,她眯着眼摇了摇头。 萧寒便一直抱着她,不让她平躺,生怕就牵疼了后面的伤处。只是,那助眠的香似乎于他无用,头脑分外清醒,对着早已呼吸均匀的妻子,眯笑着道:“阿妍,咱们一直这样,真好。” 苏瑾妍早已深睡,许是因未能实躺,总是不太安稳,迷糊着调了好几个姿势。 这番乱动,可忍坏了身旁的人。 等到次日,苏瑾妍才睁开眼,对上的就是那光洁宽广的胸膛,迷迷糊糊地抬头,听得上方传来含笑的问话,“可醒来了?” 苏瑾妍似乎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便睁开她,想往枕头上靠去。这一下,头脑立即清明,忙轻“呀”了一声就直起。萧寒跟着坐起,抚着她的削肩就柔声道:“可是还疼?” 苏瑾妍似乎此刻才想起昨夜的事,颇为不好意思地望着萧寒。偏得对方满脸认真,她只得尴尬道:“好多了。” 萧寒不放心,揽过她就去拨开发丝要检查。 苏瑾妍想起昨夜便是他看伤看伤最后被按倒,直到现在都有些酸疼,往床沿挪着就道:“不要你看。” “怎么了?”萧寒定是想不到妻子的顾忌,仍旧伸出手臂将她捞了回来,“我给你看看,若是严重,可得请大夫。” “哪有那么严重,我正常着呢。” 萧寒笑了笑,“好好好,那让我看眼放心下可好?” 苏瑾妍这才不清不愿地过去。 “好像是小了些,希望过几日大好了才成。” 苏瑾妍见他目光总是不坏好意,侧了身就急忙下床,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萧寒见她如此,更是一阵好笑。强忍着发间疼痛,让茉莉梳了个简单发髻,连珠钗都戴少了。 萧寒站在身后,双手怀胸却是满眼笑意,哪有昨夜的半分心疼? 苏瑾妍别了别嘴,还不等出言反击,外面就传来婆子的声音,“世子爷,三夫人差人来请,称是欢姑娘醒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暗示 从萧夫人昨夜的话中,苏瑾妍大致能揣度出婆婆并不如何见穆雪欢。 想想也是,自古妯娌难和谐,萧夫人怎么可能让三夫人的外甥女成为萧寒的枕边人。 不过,三夫人倒也真奇了。从前萧寒没有成亲,她打着这份主意倒也说得过去,但如今自己都进了门,她还让穆雪欢来纠缠不清,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再者,穆家又不是小门小户,为何非得眼巴巴地送上来为妾? 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不管如何,此刻大清早,连请安的时间都不给,就想让人将丈夫带走? 苏瑾妍坐起身,睨了眼面色为难的萧寒,开口说道:“你先去给母亲请安吧,不是说今日还有事要出府吗?”跟着不等他开口,轻语道:“母亲昨夜说配了治愈的良药,不会有差错的。大清早的,且又是女子清闺,妾身过去瞧瞧,若是当真不好便通知爷。” 萧寒虽是仍有不放心,但也觉得过去不太妥当。心念着昨日妻子的醋意,今早三婶特地请人过来,怕还滇起了那种心思。本是不好推辞,现在阿妍这番言语,便顺势应了几声离开。 门口那婆子见到大爷出院,紧踏出房门的少夫人表情淡淡,心中唏嘘,却到底不敢表现丝毫,引着路就往欢姑娘的厢房去。三夫人根本不在那,屋里当差的婢仆见到世子夫人,忙低头行礼。 苏瑾妍缓缓进屋,内室里只有正伏在床上歇息的穆雪欢。听到动静.她欢喜的转眸,嘴角的笑容僵在尤带病白的面容上,闪过慌乱和迷茫,“少夫人?” 苏瑾妍看在眼里,上前请按住欲要起身的她,低声道:“听说你醒了,我来瞧瞧你。”说着分外轻柔地为她掩了掩锦被,感激道:“昨儿傍晚我不知是何情形,不过真要谢谢欢姑娘。” 昨日外面发生事.苏瑾妍也有问过萧寒,但他自个都很不清楚。大街道上那么多人,那几个闹事的却独独围在萧府的马车周边,不似是在互相吵闹,反倒是冲着车内人一般。最后动气手来,竟是些会武的,萧家几个护卫居然还拦不住。 这可是丢颜面的大事,听说人已经被衙门关了起来,只是到现在也没个审讯结果。 苏瑾妍暗叹,怕是有心人为之。至于目的......这等无关痛痒的举动.除了让两位主子失了风度和受惊,能有什么反应? 闭了闭眼,听到面前人低沙的的回话,“少夫人客气了,这是雪欢应该的。” 苏瑾妍微讶,笑着道:“这怎么能说是应该呢?按理说,你在府上为客,现在却让你受伤,是咱们萧府对不住你。这份恩德,我和世子都记着了.欢姑娘想吃什么就跟厨子说,不要客气。 对了,昨儿世子差人去了成府.成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可听着你受了伤反倒是担忧起来了。昨儿时辰太晚,等会许是就会过来瞧你。” 有了前面恩德的说辞,便是暗示穆雪欢,萧寒昨日对她的紧张,不过是因为内疚,是报恩而无其他感情。 “我知道了,多谢少夫人。”穆雪欢眸光微暗.垂首的眼神敛去复杂情绪。 苏瑾妍瞧着.缓了缓又开口,“还有.你背上的伤不会留疤的,按时用药.保准完好如初。” 她这是在暗敲自己吗? 穆雪欢只觉得喉间涩然,恹恹地趴在枕上,闭了闭眼才说道:“雪欢知晓了,少夫人费心了。” 看出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苏瑾妍便站了起来。 人贵在自知,她不是个糊涂人。 离开她的屋子,苏瑾妍心情微松。从前,总以为穆雪欢自个没有多大主见,全都任凭三夫人做主。原来,事实上,她心里也有着萧寒还好,自己和萧寒的感情非凡。否则若是唤作旁的男人,看到如此娇滴滴的姑娘为他卧床养伤,肯定是心起怜惜,然后为了责任就收了她。苏瑾妍也会权衡,穆雪欢虽没有双亲,但穆家仍旧有人,且又有成家、三夫人,和这样的女子共侍一夫,哪个正妻能不忌惮? 何况,私心里,她从未想过要将丈夫同旁人分享。 虽说,这个想法并不现实,但她就是容忍不了。只要想到自己的丈夫和旁人女人也做与她之间的事,心中就死被刀剜了般难受。那种痛,那种心寒,在前世数个独坐的夜晚中,早已深深体会。 她不想再有一次。 转身去了闵瑞堂同萧夫人请安,或许昨夜彼此都表了态,较之前几日的生疏客套,今早客气自然了许多。听说儿媳妇早起了就去探望穆雪欢,便让人盛了清粥和点心。 苏瑾妍自然不会推拒,事实上有这个必要。她享受现在的生活,静谧安然,很轻松很愉亻抬起头,对上萧夫人极为和蔼的眼神,突然就想到了娘家的母亲。 幼时,罗氏也是用这般疼爱的目光望向自己,喂她喝粥。 热气氤氲,苏瑾妍的眼睛却有些涩意。她想家了,想罗氏了……没有自己前去请安相陪,母亲现在在做什么呢? 看到儿媳妇发愣,萧夫人不解地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苏瑾妍放下勺子,摇了摇头笑道:“没有,粥很好喝。” “那我瞧着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苏瑾妍便展颜,摇头正视了萧夫人说道:“母亲,儿媳没有不高兴,反倒是太欢喜了。”察觉对方面露疑惑,便缓缓解释道:“坐在您跟前,想起小时候在娘家的事了。”说着还咧嘴憨笑。 媳妇和婆婆相处,念起亲生母亲。二者混谈,自是对婆婆的无比肯定,亦透着撒娇和信任。 这等话,萧夫人自是听得高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若是想亲家太太了,就回娘家走动走动。这方出阁的闺女,总是想家,你母亲也定然思念的紧。” 说完想起大女儿,自成了二皇子妃后见面的次数寥寥,思及二女儿又快出嫁,心有动容,看着眼前儿媳的眼神不禁又柔了几分。 “儿媳,可以吗?” 才嫁过来没多少时日,离回门也没几天,再回去,会不会让别人说闲话? 苏瑾妍心里如此想着,眼中却充满期待。萧夫人是过来人,能理解这种感觉,自不会为难她,颔首道:“怎么不可以?左右不过才隔了几条街道,你回娘家看看也好。” 苏瑾妍笑容更甚,乐着道好。 离开闵瑞堂,苏瑾妍的心情一直大喜。原来有婆婆疼爱,真的很幸福。去对面府邸同长公主请了安,被留着说了好会子话。苏瑾妍见这府里虽然精致,用度也是最好,但空荡荡的难免有些寂寥。 生在皇室,衣光鲜亮的背后,也有她的无可奈何吧? 苏瑾妍觉得,萧府里的人真该多过来走走,陪陪她。自嫁给了萧寒,成为了她的长孙媳,苏瑾妍能明显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友善,那种慈爱和关怀。 然而,或许是第一回见她时的谨慎,所以苏瑾妍总是规矩着不敢出格,生怕恼了她。 耽误了些时辰,便上了去苏府的马车。她原先还以为出府要经过婆婆那关会很难,想不到萧夫人竟然会主动提出。思维总也忍不住和前世对比,这般下来,便越是觉得今生的路才是对的。 罗氏见到女儿回府,忍不住有些紧张,拉着她不解道:“妍儿,你怎的回来了?” “女儿向您,自然就回来啦。”拉着她的胳膊,很是撒娇。 罗氏目光狐疑,不确定地再问:“萧府知道你回娘家了吗?妍儿,不能任性,凡事要禀报了萧夫人。” 和自己原先一般,顾忌了很多,苏瑾妍则依偎在她的身旁,把在萧夫人如何宠她的事说了一通,最后还添道:“母亲,您真的不要担心女儿,我很好。萧寒待我好,婆婆也宠我。” “是吗?” 萧家是贵府之家,各房关系错杂,哪能这般轻松?罗氏有些担心女儿,她看事情想问题都浮于表面,太容易信人。 别人和她说上几句客气话和亲近话,指不定就当真。 “妍儿,不可胡闹。虽说萧夫人待你好,大部分也是因为姑爷的缘故。” “我知道我知道。”似乎,听母亲唠叨,也是极为享受。 罗氏拍着她的手臂,“还有,都出嫁为妇了,怎么还这么不懂礼数?不能喊姑爷名字。” 苏瑾妍装作厌烦,皱眉娇嗔道:“母亲您真嗦,女儿都清楚的,这不是在您跟前嘛。” 罗氏则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道:“还好是在我跟前。”说着端起茶抿了口,徒然道:“对了,老太太最近身子不爽。你进府有些时候了,该去请个安。” 苏瑾妍直身反问:“咦,祖母生病了?” 上回过来,不还是好好的吗? 罗氏则叹息一声,“唉,这病怕是不太好,大夫说有些严重。”跟着攥紧了她的手,“过去瞧瞧祖母。” “嗯,女儿自己过去就成。” 苏瑾妍起身,和罗氏说等会再过来。出了苑源楼,却遇着了二奶奶呢秋氏。 有些意外,她的身后没有跟婢女。 “七妹妹,嫂嫂有些话要同你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阻娶 从苏府出来,苏瑾妍心情沉甸,没有立即回萧府,反倒另车夫往平阳侯府的方向驶去。她心绪复杂,想不通亦猜不明,明明都是苏家的女儿,为何要互相觊觎算计? 若说前世,她也有偏激,承认嫁给俞恒一事是她自己吵闹着要的,虽说有抢了八妹姻缘的嫌疑,但那个时候,毕竟她根本没有嫁给俞恒。男未婚女未嫁,为自己争取,她并不认为有什么错的。 可是,大姐和大姐夫都成亲多年,子女双全,怎的就招人妒忌了? 回想当年,初次听闻平阳侯府要痛家里结亲。年岁尚小的自己同家中姐妹,皆有私下窥探过大姐夫。曹府来意明确,便就是大姐夫在外面庙里遇见了跟在老太太跟前的大姐,一见钟情,特来求娶。 这般明了,准姐夫的人选,五姐怎的就上心了? 对于苏瑾妤,她无从好言。毕竟她本不是苏家女儿,连带着她前生的感情,追逐谋划,这是情有可原的。但那个温柔如水谁都夸赞乖巧疼惜的五姐姐,她怎么可以、怎么能?!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家中姊妹九人,如今可升了几个? 不想见到姐妹相争相夺的场景,可即便知晓了事实,她却没有去直面五姐,和她分析说理。这个姐姐,她掩藏得如此之深,若非二嫂意外撞见她同阿菊的谈话,许是全家人都被她蒙在鼓里。 那个静静处在青竹苑的五姑娘,居然和苏瑾妤联合,同样想危害了大姐儿取而代之。此刻是有了分歧,反倒被外面的三姐算计了。得嫁给曹二少爷,做心上人的弟媳吗? 忆起曹家二少,苏瑾妍又是头疼。听二嫂复述的内容,貌似他突然想迎娶五姐,是有苏瑾妤的缘故? 她的本事倒还真大! 念及此。从苏府出来就一直趁着脸色的苏瑾妍,猛然重哼一声。 茉莉坐在外侧,闻声不禁侧看过去。少夫人自见过了二奶奶后,似乎情绪很是不好,这是出了什么事?回想方才主子下令去平阳侯府的场景。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怎的突然就要去看大姑奶奶了? 苏瑾妍闷声想了许久,整个人愁恼地往车厢壁后仰,却因马车正好不稳,触及后脑勺伤处,竟是疼地不禁出声。手抚上后顶,微皱了眉头。 茉莉见状,忙凑上前去,“奶奶。您怎么了?” 苏瑾妍脑中乱成一团,并不想和她关注这伤痛,闭眼忍了会疼意才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昨儿磕着了。” “啊。可严重,奶奶怎的都没有提?奴婢替您瞧瞧。”茉莉挪着身子,就要上前。 苏瑾妍摆手,正色了面孔望向他,“茉莉,还没有她落脚处的消息?” 茉莉摇头,自责道:“是奴婢无能。” 苏瑾妍自然知晓怪不得她,原也是一内宅婢女,又没通天的本事,在外 处事难免困难。其实,便是能知晓丁香的住处,有了上回那么一出,已经很不易了。 “没事,她既是有心躲避,哪会是这般容易就让人寻得的?”苏瑾妍合了合眼,转而复又说道:“茉莉,你可知晓,城外北处,有个难民区?” 先前北方闹灾,很多人都往这涌来,京中官吏自不许他们进城,朝廷虽有赈灾,但终究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灾情并未得到很好治理,缓和不下,就在那处聚集起来,众人知晓这事,偶尔有善者前去救济,后来亦有男丁入成做苦力,不过日子终究苦不堪言。 这个事,很多人知晓,苏瑾妍早前偷溜出府,亦听得了不少风声。只是,当初虽觉得那些人可怜,但并未存旁的心思,之后便丢置而后。直到最近,她总觉得处事吃力,思量过后,便想到那里。 主子说得突然,茉莉很迷茫,“奶奶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 苏瑾妍微笑,看着她郑重道:“等到回府,我给你百两,你到那儿去,选几个能干的人手。”表情严肃,思及这是在外面,忍不住招她近身,耳语一番。 茉莉似乎头次听到自家主子有这种谋虑,居然能想到用这种法子挑选忠诚之人,又是意外又是佩服,不停点头道:“奴婢明白,奶奶就放心吧。” 苏瑾妍“嗯”了一声,复又忍不住再次嘱咐,“你必须慎重!” 茉莉亦认真点头。 是因为丁香的背叛,让主子用人不再随意了吗?她再也不似从前的姑娘,听着谁的三言两语就认定她是个可亲近的人了,是环境让奶奶成长了吧。 转念,又想到奶奶凡事都不瞒着自己,丝毫不怀疑自己,完全放心地交由自己去办,内心激动又兴奋。能得主子如此赏识,便是一辈子跟着她都甘愿。提到这个,就不得不想到上回奶奶提过的话,称是让自己和家人离开。 虽说可以摆脱奴籍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多年相处,她早已将主子当成亲人,根本不愿离开。望着闭目深思的奶奶,茉莉心生迷茫和矛盾。 只有自己知晓,她的身边存着多少隐患。虽不知三姑娘和主子到底有什么过节,但就她所知晓的,两人怕是水火不容。不成,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主仆二人各有思绪,马车渐渐往前,停在了平阳侯府的门前。 曹夫人早对苏瑾妍改观,上回便觉得亲家里的众多姑娘中,独这位嫡出姑娘最懂体面。加上她如今嫁与国公府世子为妻,身份不同往日,此刻过来探望儿媳,比谁都欢迎,热情地就让人请进府去。 堂前吃茶,难免就客套几句。有前一世“东平侯夫人”的经历,虽说曹夫人是为长者,但言谈间倒也不难。曹夫人见她才为新妇,就能处之自若,难免也意外和欣赏了些,内心也越发觉得当初看走了眼,怎么就觉得苏七姑娘是个毛躁性子的?都怪她那位自诩温柔贴心的三姐,否则也不会让自己忽视了眼前了。 言谈往来,曹夫人竟是心生后悔,当初该把七姑娘当准儿媳妇对待的。如此一来,越发埋怨起苏瑾妤,直骂她心机深沉、伪善做作。 苏瑾妍想着等会要见苏瑾婵,难免就先试探起了曹夫人的口风。五姐装坡脚也有些年数了,外人谈之叹息,且又是庶出,即便现在二姐在宫中有一席之地,但曹夫人就真的看重她当儿媳妇了? 曹家子嗣单薄,除了大姐夫,便只有二少爷曹煦。虽说五姐现在的“坡脚”能够被治愈,但曹夫人真的一丁点都不介意? 于大姐来说,娘家姊妹进门成为妯娌,对她今后掌家极有好处。要说服她必然得费一番唇舌,苏瑾妍在心底琢磨。不过为今之计,却是先弄清楚了,这娶五姐姐进门,到底是曹夫人的意思,还是曹二少爷的意思? 若是曹二少爷的意思,那便自然少不了苏瑾妤的功劳。她和五姐虽有合作,但同看上大姐夫,又岂是真能彼此援助?此番不顾五姐意思,硬是要让草二少娶她,可不就是堵了五姐的心思吗? 她二人再闹不合,吵的越激烈,苏瑾妤出面的次数便越多吧? 虽说事前设了那个计策,让以为那孩子早已不在自己手上,可她终究没有动作,这种等她主动出击,终究不如诱她上钩来的干脆。想必,她的计策被搅乱,总也肯定要露出些许马脚了吧? 含蓄提到了曹二少爷和五姐苏瑾妘的事,过仔细注意着曹夫人的表情,果然见她有些许不自在,出言说言都围绕着小儿子说事。苏瑾妍心里大喜,若是这般,便好办多了。 苏瑾婵是正在午睡,听得仆妇回禀,称是国公府世子夫人来了,忙起身过来。 苏瑾妍见她有些许困倦,不好意思地说道:“来的突然,打扰姐姐休息了。” 后者却没有见怪,反倒是欢喜地拉过她,笑颜回道:“七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姐妹谈什么打扰不打扰,愣是生分。妹妹过来怎么也不让人先传个话,也不晓得过来吃饭,来多久了?” 满是问话,热情地让苏瑾妍反有些不自在。 苏瑾婵心里是感激这位妹妹的,虽不是同母所出,但对方对自己的好和维护,她全部记在心里。尤其在知晓她和萧家世子的关系后,哪还能不明白当初为她调养身子,致使自己诞下贵哥儿的那个大夫,隐约就能明白了这位妹妹的用心良苦。 对她又是愧疚,又是欢喜,更是亲近。 似乎察觉到苏瑾婵的信任,苏瑾妍慢慢放得自在,在曹夫人跟前同她随意说了几声,便说想去看看外甥和外甥女。曹夫人哪能不知晓这是她们姐妹有话说,自然不可能拦着她们。 到了苏瑾婵的屋子,苏瑾妍逗了会孩子,苏瑾婵便让乳娘带了下去。七妹妹特地过来,肯定有事情,要和自己说,见到她对孩子的欢喜,忍不住就道:“七妹如今成了家,也该和妹夫生个孩子抱抱了。” 苏瑾妍听得双耳红热,娇嗔着说了几句才言归正传,“大姐,您不能让五姐姐嫁给二少爷。” 这话说的直接,苏瑾婵愣住,反问道:“七妹,这是什么缘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信任 苏瑾婵满心疑惑,七妹特地前来,就是为了强调这个? 不比往日嬉笑颜开,亦不比之前客气亲和,苏瑾妍万分认真,极为郑重地同对方说道:“大姐,难道你不知晓,五姐姐对大姐夫有情吗?” 后者面色大变,苏瑾对丈夫有情? 抬眸正视七妹妹,她说得如此肯定,不似玩笑,但又有何凭证? 察觉苏瑾婵将信将疑,苏瑾妍合了合眼帘。来的路上就估量了许久,长姐虽然甚好说话,但亦有她自己的主见,想要说服她放弃选家里姐妹为妯娌的念想并不容易,她目光长远,会考虑她的今后。 陌生不知情况的弟媳,总没有自家姐妹亲近。但便是因为如此,才断断不能让五姐进曹家,否则她肯定能极快取得苏瑾婵的信任。其他的事,或许苏瑾妍懂得不多,但女人间的妒火,她很清楚那种力量。 当年甄琳儿能够因为嫉妒不惜伏低做小,好好的闺秀做出下药等作践手段,弃名声不顾。之后魂占三姐身躯,在苏府为非作歹,步步为营,害大姐丧命。等和自己共侍一夫时,她仍旧手段狠厉,丝毫不顾及自己对她多年的信任同依赖。 那种力量,足以摧毁周边一切! 忆起往事,苏瑾妍心中隐隐作痛。曾经她为了丈夫注意、为了固宠,何尝没有使尽心思? 拐弯抹角寻些不成文的道理去说服大姐,倒不如直接告知她真相。作为大姐夫的妻子,苏瑾婵有资格知晓哪些女人对她丈夫念念不忘,心存非分。 “妹妹,你同姐姐说个明白,五妹她喜欢爷?”苏瑾婵似乎极为诧异,但对眼前人的信任,让她不由自主地渐渐偏向相信。七妹是不会谋害自己的,她没有动机、没有理由·亦不可能! 颔首,苏瑾妍握上她的手,察觉苏瑾婵身子微颤,柔声细道:“姐姐你自出嫁后·便不怎么和家里姐妹相处,了解的自然不多。而五姐深居简出,我们也常有忽视,她心中想的念的,都不了解。” 话止在这,苏瑾妍话锋一转,颇为无奈地就道:“我拿不出什么证据·只能请姐姐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目光坦诚而真挚。 苏瑾婵自然知晓七妹不会害自己,对方于自己有恩,她相信她的好心。只是,如此言论······目光微紧,正襟危坐地直视她的眼眸,轻问道:“七妹,你实话告知姐姐·当初是不是早就知道妤儿的心思?” 这心思,自然是指苏瑾妤对大姑爷的心思。 苏瑾妍垂首默认。 苏瑾婵紧了紧她的手,“你为何不直接告知我?” “大姐和三姐一母同胞·打小感情就好,我若说那种话,不得让你误会?指不定三姐还会反控说我是故意挑拨,我自知从小脾性不好,惹得长辈费心,姐姐对我虽好,可到底也比不得三姐亲切。” 这话合情合理,苏瑾婵不由存了几分歉意和懊悔,待家中旁的姐妹是没有对三妹的真心。眨了眨眼,掩下那份被苏瑾妤出卖背叛的涩意·她正儿八经地问道:“七妹为我做了那些事,为何从不告知我?” 苏瑾妍却是一笑,“你我自家姐妹,说不说又有什么打紧。大姐莫不以为,我还图你些什么?”言似玩笑,却话意锋利。 闻者微滞·转念顺道:“七妹说的是,咱们自家姐妹。” 自家姐妹,偏就有那么几人,总惦记着自己夫君?七妹妹心思单纯,说到底,这姐妹二字,独与她有缘。活了二十光载,至今才明白,真是连识人的本事都无。 也不知曾经,却都是教什么蒙了心,竟是掏心掏肺地对三妹! 苏瑾婵说到底也是普通妇人,对于觊觎丈夫的女人,即便是亲生姐妹,但哪能完全放得开来? “七妹。”这声唤,却是夹着哽咽。 苏瑾妍没被话题转移注意,“大姐,你相信我方才的话吗?” 居然没有再问为何,苏瑾婵就点下了头,她目光动容,感激般地言道:“七妹你这般说,想来有你的道理。且不追究缘由,你如今是萧国公府的人,偏着特地过来提醒,难道我会不明白你的好意?其实姐姐知晓,你虽调皮霸道,但待家人是极好的,不会无缘无故去抹黑五妹的。” 这话,才真真说到了苏瑾妍心坎里去了。她一直以为,在众人眼中,她完全就是不懂事任性而为的刁蛮小姐。 可她虽霸道,但总为想过去害谁! 贪趣捉弄是有,不过那也是因为心底里喜欢和她们亲近,愿意与她们玩耍。也不想想,若换了旁人,自己许是连理会都不可能。今朝得大姐如此信任,她由底里激动。 “但都已经在议亲了,还来得及阻止吗?” 苏瑾妍笑,“这亲事根本就无人愿意,何必要强求?” “无人愿意?”苏瑾婵呼声,转念皱眉,拉着苏瑾妍手腕就道:“妹妹许是不知,这事是二少爷亲自提的。” “大姐,我方才试探了下曹夫人的口风,她根本不乐意五姐做儿媳的。或许因为二少爷的坚持,还有本分你的缘故,所以才勉强点了”苏瑾妍徐徐分析,“可事实上,这门亲事,五姐不愿意,而她也并不是二少爷的心上之人。” 两当事人心里都没有彼此,强扭着一块儿,注定是悲剧。 苏瑾婵却有些被她绕糊涂了,二少爷若是不愿,为何要提? 苏瑾妍冷讥道:“姐姐忘了?当初众人都道三姐是要给二少爷为妻的。” 是了是了,每回三妹妹来府上小住,二少爷都止不尽的欢喜。苏瑾婵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本就不是愚钝之人,一点就通。七妹的意思,怕是在暗示自己,三妹和五妹间的不合。如今苏瑾妤已去,二少爷该不是偏激了,想替她报复折磨五妹吧? 回想起去年陆家方传来苏瑾妤死讯的那段时光,二少爷总是失魂落魄。苏瑾婵越发觉得,只有这个可能,足以解释他主动要求娶苏瑾。 苏瑾妍虽不知对方想法,但只要牵扯三姐,大姐就会心存警惕吧?即便她仍旧存着疑惑,可阻拦这场亲事,于自己是丝毫没有好处,大姐不会不明白这个理。 “妹妹有心了,这事姐姐会注意的。” 苏瑾婵面上淡语,心中早就提了警钟,如何都不能让对丈夫虎视眈眈的五妹进门。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早晚都会出事! 离开平阳侯府,想起五姐姐苏瑾,便不得不为之叹气。思前想后,她为何趁机装作坡脚,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在大姐夫身上。虽说她那般做,引了大家同情,可难道不知晓作为庶女的她,如此不等于自毁前程吗? 或者是,她在筹谋,旁观大姐多年无子,故而想等苏府有意为苏瑾婵固宠,“委屈”个姐妹去曹府,然后就选中她? 如此自折身价,她倒是丝毫不在意! 或许,她隐忍在前,只等能够顺利如曹府后才爆发? 不计名分,倒是和当年的甄琳儿有些相像! 苏瑾妍讪笑。 只是,如今自己的行为,岂非是在帮她?能够逃脱嫁给心上之人,如她所愿,定是私下偷乐着吧? 回到萧府,苏瑾妍进了书案台前,修书一份,递与茉莉,吩咐道:“你且帮我再跑趟苏府,将这信交给五姐。切忌,要亲手交到她手里。” 茉莉见她面色凝重,不敢懈怠。 瞧着她出府,苏瑾妍心犯冷笑,素来有得必有失,真当能够避开嫁给曹二爷,就如此简单? 五姐,你太糊涂了! 后仰身子靠在交椅上,沉默许久。 须臾,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听得院中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少夫人呢?” “回爷,少夫人在书房。” 坐着的苏瑾妍抬首,适逢撞见萧寒推门而入,他手中举着灰褐色的瓶子,上前就道:“阿妍,你怎么跑这来了?” 苏瑾妍目光落在他手上,不答反问道:“这是什么?” “哦,香油啊。” 萧寒笑着举起,而后打开瓶盖搁在桌上,伸手就拔去妻子头上的珠钗。苏瑾妍躲避不过,忍不住就皱眉,“做什么呢?又不是晚上,不要胡闹!” “我没想怎样。”反应过来,萧寒笑了笑,在对方微恼的目光下就解释道:“你头上还疼不?听说擦了香油好得快。” 苏瑾妍微愣,在对方仍旧解发的动作下,伸手取了瓶子搁在鼻间闻了闻,香味淡淡,并不刺鼻。 似乎知晓妯的顾忌,萧寒柔声缓道:“不难闻的,听说还能使发丝乌亮呢。” 他的动作温柔而体贴,苏瑾妍不禁沉溺其中。背对着他,嘴角微微扬起,有夫君疼爱的感觉,真好。 茉莉回府的时候已近西山,回禀了话后就呆呆地站在那,似乎仍是有话要说。 苏瑾妍看出她的意思,不解地开口,“怎么了?” “奶奶,奴婢偷空见了我大哥,他告诉我丁香被人接走了。” 苏瑾妍蹙眉,内心似乎已隐有答案,“谁?” “东平侯爷。” 四个字,在屋内回荡。 第一百九十章 游说 事情的发展越发不受控制,苏瑾妍在改变了自己、哥哥和苏瑾妤等人命运的同时,前进发展的方向亦偏离了轨迹。上辈子,她不知晓丁香有无跟过俞恒,但今生,她居然进了东平侯府。 自己真的是低估了苏瑾妤的能力! 茉莉离开屋后,苏瑾妍心情沉甸,独自思忖了许久。心中总是隐隐地藏着不安,苏瑾妤在外逍遥一日,自己的安宁便永远无法得到保证。 须臾,盛华阁迎来了个意外的客人。 当金铃传话,称是三夫人来的时候,苏瑾妍惊讶万分。天色已晚,过不了多久都该用晚膳,她怎的还过来? 起身在门口相迎,苏瑾妍行礼,唤了声“三婶”。茉莉上茶,二人在堂内见面,苏瑾妍敬成氏为长辈,请她高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待侍婢们退出,三夫人亦朝着贴身妈妈使了个眼色,屋内瞬时只余她和苏瑾妍。 “三婶特地过来,不知有何要事?”屏退左右,想来事儿不小。 成氏斜睨了眼苏瑾妍,目光并不亲近,甚至还明显地闪过不满。后者察觉,念起清早,莫不是为了穆雪欢? “少夫人,你可见着欢儿身上的伤痕?” 这话……苏瑾妍面色微滞,家里婶婶们都是直唤自己为侄媳妇的,她怎么喊少夫人?如此生疏,居然毫不遮掩,可见是对自己意见颇大了! 抬起眼眸,迎上她的视线,苏瑾妍摇头,“穆姑娘乃客居。侄媳同她相识却不相熟,那等私处,却是未瞧。”说着面露惊诧,紧张地续道:“婶婶专程过来相询,可是穆姑娘出事了?” 不等成氏作答。忙又自答道:“咦,早前母亲同侄媳说过,穆姑娘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亦不会后遗,难道现在恶化了?我早晨瞧着她的时候,人好好的。还跟侄媳说让我和世子别将这放在心上呢。”咧嘴笑着。语气玩笑。 三夫人被她的话一堵,脸色微青。居然用裘氏来压自己? “侄媳妇是心善的,又是明理的人,欢儿为了大侄子此刻躺在床上,你竟是都不放他去瞧一眼的?”换了称呼,语气亦没有方才强硬,但这意思却挑得明了,直言道起苏瑾妍善妒、心胸太小。连感恩图报都的道理都不明白。 苏瑾妍听出她的话中深意,心生讥讽。自己再大度,也不可能主动放任旁的女人打自己丈夫的主意吧?她就不明白了。为何明明很在意很难过,有些妇人便愿意替丈夫收房。贤惠大方固然重要。却不该限于此,违拗自己内心所想啊! “婶婶说的是,穆姑娘是因为世子受的伤。这点毋庸置疑,侄媳夫妻二人都记在了心上。昨儿傍晚事发突然,侄媳糊涂不明缘由,也知道穆姑娘是好意。”抬眸,察觉对方面色微缓,苏瑾妍话锋一转,匪夷道:“其实,侄媳同世子过去探望,皆是聊表谢意,莫不是婶婶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方释然了几分的三夫人蓦然又是变色,“自是不一样的!”不再含蓄,直言出声,“欢儿当着满大街的人为大侄子受伤,这今后怎样,难道不给个说法?” 苏瑾妍佯装不解,面色却格外诚恳,“穆姑娘为世子受伤,外人见了必认定她是个心善的好姑娘。只是,婶婶这话,侄媳有些不明了,您原是特地来讨说法的?”说着呼声复道:“作乱的人都进了衙门,这说法想来早晚会给咱们家的。” 三夫人闻言,心中气得紧,不悦地瞪着她,再不顾表面客套,“欢儿命途多舛,她既是我外甥女,终身大事我自是能够做主。她自小中意世子,此番付出,便是展露情意。”说着睨向对方,她居然是端着茶盏好整以暇,平淡没有波动! “按理说,这话我明说了许是就不太好听,但欢儿今朝如此,府人都知晓了她和世子的事,侄媳妇你若是不点个头允了她,今后外人如何想她看她?” 见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苏瑾妍呷了口茶,盯着她不疾不徐地说道:“婶婶说得在理,自是侄媳有一事不解。” “什么?”三夫人略有惊讶。 苏瑾妍缓答:“婶婶今朝如此说法,若传到了下了耳中,他们会如何想您这位三夫人?”见对方面露不悦,复又细细解释:“您身为世子的亲婶婶,我亦敬您尊您,可如今侄媳和世子才大婚不过数日,您居然就往外屋里添人?知道的说您是为了世子和我的名声,不知晓的还指不准以为您欺负新妇呢。” 苏瑾妍这话说得技巧,偏是让三夫人不好发作,毕竟确实有这个嫌疑。成氏只好咽了咽口水,抓着茶盏的手指收紧,强压住愤怒。 苏瑾妍则继续言说:“另一方面,您身为穆姑娘的亲姨,怎么能起如此心思,让外甥女给人为妾呢?她自幼失去双亲,却也是出身大户,模样又好,给谁家当媳妇不得捧在手中宠着,婶婶居然就这样为她打算?” 苏瑾妍的话微有不敬,却也都是实话。她算是强压了内心的不悦,挤着笑容同她好言好语,否则若还是从前的燥脾气,眼前就不是如此宁静了。 三夫人面色由青变白,腾地站了起来,“苏氏,做女人不该如此善妒!” 苏瑾妍也被说得心里气愤,想起大清早的场景,这才方起床呢就差人过来,是早候在了门外还是咋的?进屋时穆雪欢单薄纤弱的面庞,那盈盈的目光,哪个男人见了当真会毫无怜惜?且萧寒才受她恩德,心里正是感激之时,倘若真的去了,还能轻易撤身吗? “侄媳不过道了几句实话,婶婶不必恼怒。” 不过是个侍郎府里的姑娘,还真将她自个当成了贵女,娇贵地说不得了?三夫人对这位苏瑾妍可没多大好感,早前防来防去,担忧的都是裘家的那位姑娘,孰能料到会冒出来个苏氏女?! 当众人知晓她的时候,没多久就同萧寒定亲,事实不容改变。成氏只要另外谋算,想着她毕竟不会有多大见识,好好威慑下说不准也就让步了,可不想对方是个如此倔强的人。 这么神气做什么? 闺中就没个好声誉,还和东平侯府议亲过,谁能说萧家同意这门亲事,没有想和俞府一较高下的的因素?三夫人打心眼里瞧不上苏瑾妍,可现在却被她制住,这怎么好甘心? 心里琢磨着话语,往前两步才准备开口,却见着萧寒到了站在了门口,她步子微滞。 察觉成氏面色,苏瑾妍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待见到方跨过门槛的萧寒,忙迎上去,温柔地说道:“爷回来了?” 萧寒宠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旁若无人般仔细地轻碰了下她的脑袋,“怎样了,还疼不疼?”细腻中透着在乎,“都是我不好,竟是撞着了你。若是头昏,就回去躺着歇歇。” 转首,似乎才见到三夫人,忙作揖请安:“侄儿见过婶婶。”目光疑惑,似乎在好奇对方的突然到来。 大侄子是个老实的孩子,三夫人觉得方才苏瑾妍放肆,才想着开口又想到刚刚他对妻子的柔情。期待着今后他还能纳了欢儿,如今对方新婚燕尔,说挑拨告状的话,难免惹人嫌恶。 故而,成氏堆了笑容,友善道:“想着侄媳妇方进门,过来瞧瞧。寒哥儿这是才回来?” 对方亲近,萧寒未有激动,只回道:“才从玉食坊回来,阿妍喜欢吃那点心,给她解解馋。”那份钟爱,毫不遮掩。 苏瑾妍心中骤暖。 “对不起,阿妍,我回来晚了,可是饿了?”他伴在身侧,格外体贴。 三夫人吃瘪,但见对方趋势,颇有逐客的意思。想着寒哥儿这是被新妻俘了心,连着规矩长辈都不计较了?心头闷闷,自己的外甥女还躺在床上,她们却在你侬我侬,闷闷地离了去。 她才离开,苏瑾妍就勾上萧寒的胳膊,讨好地说道:“你来的真是时候,三婶居然想来说服我允许你娶穆姑娘。我不松口,她还说教起我来了。”嘟了嘟嘴,嚷嚷地说道:“都是你招蜂引蝶惹得错。” 萧寒无奈,苦笑道:“这怎的又成了我的不是?”天地良心,他可从未去招惹过谁。 苏瑾妍别嘴,心中却喜气洋洋。 “方才阿妍紧张我说的话,可真好。”萧寒凑在她身前。 “咦,你听到了?” “嗯。”萧寒颔首,“我不就站在了门口嘛。” 苏瑾妍面色微红,她是善妒,不愿遮掩,这如何了?只是转念,她便很快反应到一点,“你早到了,怎的刚刚才进来?” 后者避开目光,“我就是想知道阿妍你会怎么说。” 苏瑾妍便紧盯了他反问,“莫不是你希望我应了?” 萧寒顿觉周边都是酸意,拧了她的鼻子就取笑道:“只知道在我跟前做强势。”抿了抿唇,低丧道:“三婶她,过分了!” 瞧出他神色的不自然,苏瑾妍转开话题,“就那么个时辰,你又出府了?” 萧寒便马上拉她往外,“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还不快出去吃,凉了就不好了。” 苏瑾妍喜悦中带着惊讶,“你真的去买了?”她以为是方才想请三夫人离开,所以故意的托辞呢。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语中满是笑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咳血 三夫人同苏瑾妍红了脸,心里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可发。是什么事,竟是落了晚辈口舌?苏府如今嚣张,不就是仗着宫内那位育有皇子公主的如妃吗? 可难道他们都不明白,若非萧府、若非皇后,哪有他们家风光的时候?这妇人倒是厉害,居然当面就驳了自己。寒哥儿也是的,平日瞧着挺乖巧的个孩子,居然帮着他媳妇连自己这婶婶的颜面都不顾了。 成氏越想越郁闷,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难道她的外甥女,连个寒哥儿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她倒是还真不信了这个邪,论容貌、论才情、若出身,欢儿哪点比不上那个苏瑾妍了?自己都不计较欢儿委屈,他们倒是还嫌弃起来了! 没有直接回屋,反倒是去了穆雪的屋子。 才服了药趴在枕上,听到婢子//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称“三夫人来了”,穆雪欢忙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就起身,侧首打过招呼,“这么晚了,姨您怎么还过来?” 三夫人在她床沿坐下,听出她声中的哽咽,望着眼眸楚楚,抹了抹她披在肩上的黑发,柔声说道:“欢儿别伤心,寒哥儿早晚能明白的提到萧寒,穆雪欢表情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外甥女看得出来,他很爱少夫人。”眼中闪过黯淡,复又劝道:“您别再为我操心了,今儿少夫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亦不是不识趣的人。” “什么叫不识趣?”成氏反问,怒红了脸斥道:“苏氏她也不看看自己出身?欢儿你有哪里比不上她的,尽说这些丧气话。” 穆雪欢支起着身子,摇头,目中平静,“姨,我想我还是搬出国公府的好。” 三夫人蹭地站了起来,反问道:“为何要搬出去?”站在脚踏板前,语气冲冲地说道:“你是为了寒哥儿受伤的你心虚啥?这等事,本就是长房欠了咱们,你忘了今儿上午,大夫人的话了?” 裘氏过来探望不过是做做面子,穆雪欢何其不明白这个道理?对方说辞间是很体贴关怀,但总是有意无意透露给自己,说世子和少夫人感情如何深切,这不就是让自己知难而退吗? 瞧出她丧失斗志,三夫人叹息道:“傻孩子,若是你回了穆府有谁是会真真关心你,为你着想的?你那个叔叔和婶婶,占了你父亲留下的好处,可有半点想抚养你的意思?平日接你回成府居住,她们总是言语不断。若非我出面,他们顾着国公府的面子不敢撒泼,你被他们卖了都没处哭去。 早前频频让你和寒哥儿相处,便是想你今后嫁进萧府让那些笑话你的人看看!但现在可好,他娶了苏氏女,你前阵子回穆府他们待你的态度又给忘了? 姨不说其他,便是在我跟前,我总还能再护着你的。再说按着你的出身,仍有我替你撑腰,长公主跟前也能说上几句话。你自小温柔懂礼,没有人能亏待的了你。今后如果寒哥儿真的袭了爵位,你跟前有个一儿半女,还怕没有依靠?” 三夫人循循善诱,穆雪欢心里越发沉重。 她自小就知道姨母想自己嫁给萧世子的,但奈何总在一院子里遇见两人也说不上几句话。前思后想,穆雪欢亦明白对方心里不曾有过自己,她虽无父无母,但骨子里亦有大家闺秀的傲气,总是贴上去的举动,自己并不欢喜。 然最令她想不通的,便是为何萧寒会舍自己而选旁人。自己真的有那般差吗? 被人比下去,心中总有种不甘。 “欢儿、欢儿······你想什么呢?”察觉外甥女不接话,成氏继续说道:“别再胡思乱想,苏氏就是善妒,大清早居然能如此来警告你,简直没有规矩!” 穆雪欢昂头望向成氏。其实苏瑾妍的行为,她能理解,身为妇人,如此维护她的婚姻,有什么不对? 姨母口口声声说为自己着想,她其实真的很有问个问题的冲动。若是她真的疼自己护自己,不放心嫁到别家受委屈,为何从未想过,让二表哥和自己成亲? 她不稀罕自己做她的儿媳,因为帮不了二表哥,是么? 眨了眨眼,终究不敢将这话问出口。 懒懒地趴在绣枕上,后背仍旧疼痛,她却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耳旁是三夫人的苦口婆心,她此刻却觉得讽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终于,她开口低语:“姨母,我服了药,有些想歇息了。” 正侃侃而谈的三夫人面色一怔,停了嘴边的话就起身,“那好,你先好好休息,姨母明日再来瞧你。” 等屋子,却轻呵了一声。 也是个没用的丫头,这么不争不夺,性子太软,即便是真进了寒哥儿的屋子,早晚也得被苏氏牵着鼻子走! 盛华阁内,夫妻二人用了晚膳,苏瑾妍对方才的美味有些意犹未尽,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缠着萧寒的胳膊就说道:“可是好吃。” 萧寒侧首笑了笑,似有回忆地说道:“我至今都好奇着,当初你和我在玉食坊见面,居然等到我进屋都没碰桌上的点心。”取笑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瑾妍正坐,故意沉了脸嗔道:“你还说呢,当初冷冰冰的,我哪敢让你进屋就见到满桌狼藉?”别了别嘴,复又狡黠地说道:“我有买了回家的。” 萧寒只是宠溺般的摸了摸她额前的发。 最是不巧,初遇她的那段日子,是他最颓废消极的日子。 苏瑾妍自不会同他谈论过去,否则难免就引起他对岳绾绾的思念。萧寒现在闲时不少,两人总是腻在一处,感情越发深厚。 次日,再去给萧夫人请安的时候,苏瑾妍明显发现对方的目光更加慈善了几分。内心禁不住暗自推想,是因为自己对穆雪欢处理的态度,还是昨傍晚同三夫人见面时的对话? 至此,她仍旧猜不透成氏为何一定要将穆雪欢安置到萧寒身边。 晌午十分,苏家突然来人,却是说老太太不好了。 苏瑾妍闻言就回禀了萧夫人,急急就往苏府赶去。昨日见到老太太时,对方躺在床上,语气恹恹,称是浑身酸疼,但若要说具体到底是哪里不好,又说不出个缘由。苏瑾妍在那陪了她许久,起先老太太还打着精神,后来就开始犯糊涂,她便离开让祖母休息。 怎么不过才一个晚上,居然是不好了? 自己是新出嫁的姑奶奶,若非是真的严重,苏家都不会特地命人来通知。坐在马车里,苏瑾妍右眼直跳,心中产生浓浓的不安,让茉莉掀了帘子催促车夫快些。 等到慈云阁的时候,院子里挤着好些仆妇丫鬟,正堂内亦站了一屋子的人。八姑娘率先走到门口握住苏瑾妍的手,急色道:“七姐姐,你可回来了,祖母咳出了血,这可怎么办?” 咳血? 苏瑾妍亦是大骇,怎的会如此严重?走向罗氏,见她亦是满脸忧容,“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的身子虽称不上百病不发,但说健朗一点都不为过,难得有个腿酸腰疼也就罢了,怎么会突然就咳血?这种根本就不是大事,太过突然,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还都不知晓呢,今早上老太太醒来,婢子才扶她起来帕子就见了红。请了大夫也没瞧出是个啥毛病,原是配了药服了,早前也好了些,大家都以为没事。可谁知方才用了午饭,又是如此,此刻还昏迷着呢。” 二太太亦是紧张,仲头望着门外,嘀咕道:“怎么还没个消息苏瑾妍攥紧了手帕,转身亦随着众人将视线投向主卧处。 身旁却有人缓缓接近,听到动静的她转身,却是大姐苏瑾婵。二人相视,清楚地察觉到对方眸中的感激,苏瑾妍伸手,主动握上的她苏瑾婵心里是说不住的感激,本来昨日送走了七妹,她的心思就难以平静。心里念着的全是五妹的那个事,心绪难平,今早想着就以老太太身子不适回了趟府见五妹,最后的结果却真真如七妹所言。 便是有处较为诧异,五妹居然能坦然承认她喜欢自己丈夫! 得到她亲口应声,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愤怒。若非老太太身子不好,真不会轻易放过她。 屋里的气氛僵硬到了极点,两位太太踌躇着急,几位姑娘姑奶奶聚在一起,时不时地担忧嘀咕几分。 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大夫才从里间出来,跟着佟妈妈到了大堂,对于众人的问话,只是摇头,诧异地说道:“老太太这病,倒不似是病。” 一句话将众人绕了糊涂,不是病? 那什么会如此来势汹汹? 苏瑾妍目光微转,出声追问道:“大夫,可像是中毒?” 中毒二字才出口,屋里就响起一片吸气的声音,中毒?!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目疑惑。 那大夫却再次摇头,捋着胡子叹道:“老夫从医数十年,若是中毒,怎会瞧不出来?这、这还真是奇哉……”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药 老太太病因不明,大夫却束手无策,苏府内杂群乱。罗氏床前侍疾,竟是都抽不出身私见苏瑾妍,好在母女俩昨日才见过,并无多少私房话。关于萧府内穆雪欢的事,她并不想母亲忧心。 守了许久,仍不见老太太苏醒,私语的人都止了话,浓浓的担忧缠绕在众人心头。府中人对老太太皆是敬畏有加的,此刻谁都难再平静,主卧里原地来回踱步的声音参差不穷,罗氏见众人聚集,便吩咐朱妈妈请了几位姑娘回房。 苏瑾婵同苏瑾妍是出嫁的姑奶奶,自然不必避让,相伴着站在西角处。八姑娘性子最直,愣着要腻在这不愿离开,最后还是二太太发了话,又轻斥了几句,才不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五姑娘由婢子搀扶,仍是踉跄,脚步却快速了些,颇有几分逃离的嫌疑。注意到西处投来的两束目光,侧瞄过来,在对上苏瑾妍落在自己腿上的视线时,脚下竟是微软。旁边菡萏忙扶住,嘴中道“姑娘小心”。 苏瑾妘只等出了屋子,仍旧觉得心里虚乱。好端端的,七妹妹怎的就知道了那些? 昨日收到她的信件,原还好奇为何她特地差人回府。按理说,姐妹间关系虽不淡,却也不深,纳闷着其中内容摊开信纸,却是教上面的白纸黑字吓了一跳。 她居然知晓自己喜欢大姐夫! 当时只觉得头脑炸然,轰轰的瞬间空白。她的心思被人识穿了,更要命的还是她的下文,说是已经透露给了大姐姐。那一刻,五姑娘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难在,早已无法思考。 她怎么能如此? 便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思,没有丝毫提醒警告,直接就告知了苏瑾婵!这要今后姐妹间如何相见。大姐地位高贵,在平阳侯府和苏府都极具影响。自己只是想慢慢筹谋,不盼其他,只求能近了那男子的身便好。 她是庶出。连长房同是庶出的九妹妹都能差使欺负,如何不知晓自己的定位?当初她故作跛脚,不过是想要夺得更多人的目光,也期盼那人能关怀自己几句。事实上确实有效,每每在府里相遇,曹杰对自己总是温言好语,待她同别人更亲和了几分。 苏瑾妘觉得。自己的爱卑微而浓烈,满心都只有他,以至于可以不顾一切,只为他守身。宁愿旁人看自己的目光中充满同情,宁愿外人背后叹息低语,她都不在乎! 大家中的女儿婚姻大底要为家族的利益牺牲,更别说身为庶出的她了,便是才情满腹、妙手丹华又如何? 她的丹青。只愿在黑夜而作,笔尖思念,全是那个高贵颀长的男子! 每次唤他姐夫。每次见面,她都心潮澎湃。渐渐的,她奢望更多,在得知大姐没能产子后,内心又涌现了希望。不管是祖母还是大伯父,都不可能轻易放弃平阳侯府那门亲家,选取家中地位稍低的姐妹过去,(书书屋最快更新)为大姐固宠,也并不是不可能! 她在等,等着大姐着急。等着祖母做主。只要时机到了,她的坡脚就能痊愈,她便可以依计进得曹府。 可是,早前被三姐识破,被迫为她做事,此刻还被她算计。愣是要为自己安排嫁给曹二少爷。外人许是觉得这门亲事风光无限,但是她一点都不贪恋,苏瑾妤实在太过分! 替她隐瞒一切,隐藏她还活着的消息,就是担心她将自己心中所念所图透露出去。 可是,现在,七妹妹一语中的,她居然直接告知了大姐!她的自己寥寥,却将自己同三姐姐的往来,以及此刻纠结为难的话语都道了出来。她威胁自己同大姐承认,否则便如苏瑾妤之意嫁给曹煦。 她怎么可以这样? 两害取其轻,何况在七妹已经掌控了自己秘密的同时?今早大姐方回府,她便寻机主动坦白忏悔。苏瑾婵虽是诧然,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举止,而非是那份被沉淀隐藏的感情。 确实如七妹所说,她早就告知了大姐。 试探性地询问了几句自己和曹煦的亲事,苏瑾婵很冷漠,没有作答就走了开来。至此,苏瑾妘仍旧满心担忧。 不过,好在她和七妹都未将这事禀报家里。 秘密仍旧是秘密,却又似乎没了它被掩埋的意义。 边朝青竹苑走去,五姑娘边在不断自问:七妹方才的眼神,是不是连自己跛脚一事都清楚了? 心底又是大骇,她不想大姐夫觉得自己是个耍心计的女子。苏瑾妘面露哀戚,莫不是她只想陪在心爱人身前这么丁点愿望,都无法得到满足?为何大姐和七妹都能如此幸福,嫁得如意郎君? 垂首望着脚下的石板,大姐嫁入侯府,二姐是皇妃,七妹嫁入国公府,她们真是个个显耀!八妹和七妹关系那般亲密,又有嫡母为她筹谋,出身亦比自己好,今后的归宿自然也不愁;九妹得大伯喜爱,如今亦总是行走在大伯母和祖母跟前,随着年长变得沉静斯文,以后家里也不会委屈了她。 那么,自己呢? 难道不计名分地跟在大姐夫身前,这也不能实现? 苏瑾妘的心底生出无限寒意,或许她错了,不该装作跛脚,白白丧失了这么些年表现的机会? …… 老太太的屋子里,苏瑾婵拽了七妹妹的手走到外面,寻了安静处轻问道:“七妹,你跟大姐说说,前儿傍晚有人闹事,伤了你府上寄居的姑娘,具体是怎么回事?”满目关怀。 即便萧三夫人总说当着街道众人,难免外传,指使穆雪欢名胜有损。可萧国公府有意压着,消息到底未传得如何。一般人糊里糊涂,只知晓是有几个汉子犯了事,许是冲撞了国公府的马车,其间的夫人和姑娘受了惊吓。 故而昨日同苏瑾婵相见时,二人并未提得此时。待后来七妹妹离开,丈夫回府谈到苏瑾婵才知晓原委,心里替七妹担忧起来。素来都是她为自己着想,这长姐真的有失职责。 原想着寻个时间去寻七妹,但清早过来找五妹,意外得知祖母卧床,根本不得离开。现在好不容易见着她,自然要关怀一番。 这事,昨儿罗氏亦问了几句,她随意回了几句便转了话题。外界知晓的并不通彻,此刻大姐特地相问,定然是明白了穆雪欢为萧寒挡伤的一事吧?苏瑾妍谨慎地左右瞅了瞅,小声回道:“大姐你知晓了?” 这种事有碍旁的姑娘声誉,又涉及七妹夫,七妹果真不似从前毛躁,知晓要低调了。苏瑾婵心感安慰,转念想到七妹的缜密周到,从前就为自己安排,难免又觉得自个多虑。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了。 “七妹夫可有怎么说?” 她不拐弯抹角,苏瑾妍亦没有隐瞒,摇了头笑着道:“他没怎么说,便是心里对那姑娘存了些感激。”许是知晓对方的忧虑,苏瑾妍摇头道:“大姐莫要为我担忧,萧寒不会负我的。” 嘴边念着,底气却不足。 苏瑾婵是知晓他们婚前就是两情相悦的,亦明白年轻夫妻间初来的那种甜蜜和美好,容易让人沉溺。七妹是新婚,但是自己不是,再多的感情过上日子,总也有无奈的时候。 拉过她的手,苏瑾婵轻声道:“七妹,夫妻间相处,有的时候终有人要低头先示好。若是产生了摩擦,身为妻子的你不体谅,早晚就会将丈夫推到别处。” 她的话顿了顿,复又续道:“便是我和你大姐夫,在你们眼中他可是千般宠我,百般依我?” 苏瑾妍迎上她的视线,顿了顿就颔首。 大姐和大姐夫,是公认的夫妻情深。 “日子久了总有矛盾,彼此间互谅,感情才能长久。”她的话中透着几分感慨,转瞬即逝,低眸道:“不管是你大姐夫,还是七妹夫,都不是一般的子弟,将来要承袭爵位,外人总有讨好巴结的时候。这很多时候,便是男人没有那份心思,可也止不住旁人打主意,七妹,你可懂?” 苏瑾婵这是在教她,如何留住男人,如何能够长久霸占丈夫吗?想到大姐夫屋内却无妾室,苏瑾妍在认真记在心上,更是虚心聆听她的下文。 这种姐妹情,很好、很温馨。 才处了会,里间有婢子喊道,称是老太太醒来了。 众人进屋,只见老太太已经睁开了眼,双眼无神地靠在烟灰色的软枕上,那双总是闪着精明的眼眸中透着沧桑,似有迷茫不解地扫视着屋内。待见到两位太太和几位孙女,却是将脸一摆,沉声道:“你们都杵在这做什么?” 老太太平素最爱热闹,此时方醒,这是怎么了? 苏瑾婵则侧首问冬梅,“祖母怎么醒来了?” 冬梅屈身摇头,压低了声回道:“回七姑奶奶,奴婢也不知晓,便是方才换帕子时突然就醒了的。” 正当众人不解探究时,院中传来年轻女子的声响,“让我进去,我有药能救老太太!”(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下手 在外面喊的是桃红衫裙妇人妆容的阿菊,她不顾外面婢子的阻拦,对着屋内急急喊道:“我真的能够救醒老太太。” 阿菊是二爷的妾室,从前将府中折腾地乌烟瘴气,府中众人待她都没有好脸色。老太太更是不欢喜她,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不是因为宠溺,而是因为嫌恶,不愿她在眼前乱晃。她是奴籍出身,能有几斤几两,谁不知晓? 纵使阿菊之前有意同众人交交往,善意好言,但仍旧不得喜。此刻冒然跑来,不止罗氏皱起了眉头,便是二太太亦绷紧了脸,起身至门口就骂道:“你来做什么,没事回院子里去!” “二太太,奴婢有药,真的有药。”阿菊的声音急切而慌乱。 二太太只是打骂得更厉害。 苏瑾妍转首,望不见门外,只能想象着屋外场景。阿菊……这种关键时候,她过来?转身复望向佟妈妈正伺候着喝水的老太太,心下疑惑,莫不是有所关联? 阿菊出场,总让苏瑾婵忍不住联系到苏瑾妤。 如此做想,内心大骇! 就在这时,本抿着茶杯喝水的老太太突然身子前侧,“噗”的一声竟是吐了满口鲜血,随着众人的呼唤,红褐色的格子床单颜色愈深,老太太往前冲了冲就突然往后倒去。 “老太太。” “祖母……” 众人围在罗汉床前,面对已经昏迷的老太太,手足无措。有机灵地婢子出门急唤大夫,外面的二太太听到动静,止了骂声就掀了帘子钻进屋内,至床前就问道:“大嫂,母亲怎么了?” 佟妈妈正在替老太太的擦拭嘴角血渍,声音哽咽,一遍遍的呼唤。只差没有当着众人掉眼泪了。 “二婶,阿菊呢?” 七姑奶奶突然如此出声,一句话引了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门口。 二太太甩了帕子。高声(书书屋最快更新)说道:“七侄女莫不是真信了那小蹄子?她的嘴里能有几句实在可靠的话,也不知是从哪取来包药粉,竟说要给老太太服下。”别着嘴,容上的不满不言而喻。 苏瑾妍微滞,原来二婶对阿菊的厌恶如此之深。 大夫替老太太把了脉,面色越发沉重,摇头直道:“病情恶化。怕是回力无天了。” 这般直接! 苏瑾妍大为惊诧,她才出嫁几日,居然就如此严重?望着平躺在床上面容无神的老太太,心里被揪得生疼,不该这样的!前世里祖母明明很健在,待自己丧命时都安然无恙,如何会有如此一劫?!难道自己执意扭转命运,故而连旁人的命数都变了? 不!不可以这样! 她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亲人。如今待自己宠溺关怀的祖母,怎么能就此了去? 大夫说诊不出病因,却又不似是中毒。那会是什么情况?苏瑾妍皱眉深想,突然忆起前世大姐多年不孕,缘由亦是被掩埋了许久。 甄家是医学一家,甄琳儿必是懂药会毒的高手。 对,一定会是她! 否则现在阿菊莫名其妙称是有药,却不该如此巧合。只是,若当真是她做下的手脚,为何又要给解药呢? 苏瑾妍心下懊悔,她虽是在逼迫苏瑾妤出手,却不成想她会率先拿祖母的命开玩笑。她居然如此绝情。祖母可是疼她宠她这般多年,难道丝毫都不念旧恩? “让阿菊进来吧。” “妍儿,怎么突然要她进来?”罗氏首先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面对众人目光,苏瑾妍只能回道:“现在大夫没有办法,倒不如找她进来,说不准她真有什么偏方。祖母这病来的凶猛亦奇怪。咱们不认识,也只好先试上一试了。” “七侄女,你莫要糊涂,那种来历不明的药粉,难道真能给老太太服用?”二太太驳回。 屋内的唏嘘轻语声此起彼伏。 苏瑾妍眨了眨眼,“让大夫先检查下再说。”说完见二太太仍不松口,便提音反问:“二婶,祖母都已经这样了,咱们只好尝试下,否则还能怎么样呢?” 二太太哑言,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苏瑾婵见着如此场面,内心慢慢偏向苏瑾妍,七妹有主见有见识,她如此开口,必定是有所顾虑。故而在众人沉静中,她出声道:“我瞧着也该让菊姨娘进来瞧瞧情况,说不准还真有法子。” 二位姑奶奶都发了话,罗氏顺势就让人将阿菊请进来。她是早就偏向女儿意见的,可就是担忧若事后有个差错,二房就将责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此刻,身为平阳侯府少夫人的大姑奶奶开了口,她又素来得老太太信任,必定能堵住那些闲言碎语。 二太太面色僵了几分,退让站在一旁。 阿菊进屋,朝着众人施礼,在对上苏瑾妍目光时竟是逗留了片刻,跟着添道:“多些七姑奶奶信任婢妾。” “你要真有法子才好,否则祖母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你担待地起的!”苏瑾妍的声音很冷,似乎对她的感谢和示好无动于衷,只是警告和警惕。 阿菊面色不动,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大夫取过药粉,认真检查了遍,最后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下,点头说道:“都是些寻常药物所磨,便是这种配法,老夫从未听闻,却不知是专解哪种病情的?”很是好学地望向阿菊。 后者答的含糊,“这是一处偏方,不过定是能治好老太太的疾病。” 众人思索商量了片刻,又因大夫肯定无害,命人取了热水冲开。 罗氏亦不是毛躁之人,看着阿菊唤她走近,令她试了药才给老太太服下。屋内的人俱是期盼地望着老太太,期待她能够醒来,阿菊却出声说道:“这药见效不会太快,许是要过两个时辰。” 虽没有明显好转,倒也没有不好的反应,众人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只能听任阿菊的话。 大家便重新候在了厅堂,见到阿菊站在院中,苏瑾妍低首同苏瑾婵说了几句便提步往外。几枝绿竹旁,阿菊明媚娇艳,比早前更惹人怜爱,对视而望,她冷问道:“她这是什么把戏?” 阿菊却打上了马虎,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七姑奶奶说的是何意?这个她,指的是谁?”说着不等对方再开口,复又抢道:“可能是姑奶奶您哦。”话中,竟是隐含警告。 苏瑾妍微滞,阿菊居然反威胁自己? 怒色浮现,她“嗤”了声笑道:“阿菊,你莫不是太高估你自己的能力了?别都将咱们苏府都人想得太过简单,你和你背后那人的弯弯肠子,真能那般天衣无缝?” 阿菊面色不改,“婢妾不懂您在说什么。” 见她仍旧装模作样,苏瑾妍握紧手掌,最后怒极反笑:“此番行为,可有意思?不过是暴露了她自己罢了。”便是先对老太太下手,此刻却给出良药,除了折腾了床卧上的长者,能起到什么作用? “七姑奶奶不要言之过早,老太太这病能发一回,亦能发作二次?” 如此直接明了的威胁,阿菊好大的胆子! 眼眸眯紧,苏瑾妍呼气复又吐气,终是咬牙问道:“她想做什么?!” 阿菊面容平静,“姑奶奶想多了,三姑娘已经是故去之人,没有她。” 苏瑾妍先是生了不解,跟着复又迷茫,转而才明白过来。苏瑾妤这是暗示自己,不准将她仍旧活在世上的消息泄露出去?她倒是也知晓惧怕了? 不,不是不让自己。 在自己告知大姐五姐打算之后有此行为,她担忧的不是自个,而是苏瑾妘。 是五姐姐。 当五姐姐的秘密不再是秘密,她和三姐的合作也就到了尽头吧?而对于曾经故意安排她嫁给不爱之人,想要折磨她的苏瑾妤,五姐姐是不是不可能再替她遮掩? 五姐,许是会坦白她还活着的消息。 苏瑾妤在担忧这个? 她的消息倒是灵敏,不过朝夕,就能想到如此对策。 “七姑奶奶?”阿菊复又唤声。 苏瑾妍瞅了她几眼,“你如此帮她,可有想过自己?今朝你为她伤害我苏家,之后还怎么面对二哥?难道他对你的好对你的宠和爱,你都无动于衷?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如此冷漠无情?” 阿菊面色微动,心中疼地紧,面上却没有反应。 她要报恩,自己再不帮三姑娘,她就真的无人援助了。至于二爷……眨了眨眼,对上眼前人的目光,马上就意识到她在离间,冷哼了说道:“七姑奶奶明白了就好。” 苏瑾妍转身,闷声就回道:“我知晓了。”转身,仍旧很是不甘。 到今日地步,还得仍有苏瑾妤嚣张? 苏家有阿菊,这所有人便同没有保障。不成,不能再如此,有的时候,恶人也是必须要为的! 暮色落下,老太太才苏醒过来,果真是面色好了些许。大夫连称神奇,摇头望向阿菊,问她这是什么配方。后者却一副堪怜的模样,吱唔着含糊过关,最后由二爷领了离开。 她这举动,倒是教苏府的人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正高兴时,外面有婆子回禀,“七姑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报备 萧寒特地来接妻子回府,苏府众人瞧之羡慕,范姨娘连夸七姑爷细心体贴,才苏醒的老太太头昏沉沉,没说上几句话便睡了下去。 罗氏见女婿如此在意女儿,自然笑脸盈盈,亲自送了他们至二门处。 马车中的苏瑾妍心不在焉,回想方才临走前同五姐的谈话。姐妹针锋相对,这般场景,并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今朝行为,可否说明苏瑾妤目前还不准备现身? 她回京也有半年多了吧,背后的她一直在筹谋些什么呢?隐忍至此,培养势力,她该有如何的出场? 苏瑾妍觉得,即便经了两世,她仍旧不了解俞恒。前世的她理解不了他为何偏宠苏瑾妤,反对自己的直言真话不信;今生的他还是不明,以他如此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轻侯爷,为何要暗助苏瑾妤。 察觉妻子漫不经心,萧寒伸手搂过她,低问道:“阿妍,你在想什么呢?” 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苏瑾妍主动怀上他,“在担心苏府。” 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萧寒柔语地安慰道:“祖母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他虽不明细节,但这苏老太太的病情,也太怪异了些吧? “嗯,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得极为低沉,似乎还透着莫名的强调。 萧寒只将怀抱收得更紧,似想着了什么般,迟疑道:“阿妍,我有个事要告知你。” 苏瑾妍埋地很低,似乎很沉迷他周身的气息·“嗯,是什么?” “今儿我去了旬王府。” 苏瑾妍呆了片刻才意识过来,二皇子自成亲后封了王位,搬出了宫里。萧府的大姑娘是他的正妃,作为姐夫的府邸,萧寒过去,未有不妥。只是他特地提及,是否另有深意? 虽然心情沉重了些,但为他的坦白感到高兴·苏瑾妍续问道:“然后呢?”声中并无波澜。 萧寒心里却似有些复杂,理了言语才回道:“我去的时候,见到了东平侯爷,他居然去拜会王爷。” 俞恒去拜见旬好? 苏瑾妍心中隐隐地产生不安,这其中是不是会与自己有所关联?若非这般,他说话的时候不会这般犹豫这般深沉。将双臂受的更紧,蹭了蹭他的胸膛,复再问:“然后呢?” “我见了殿下,他问及了你。” 终是这般······苏瑾妍挣了挣,从丈夫怀里脱身·抬眸望着他就道:“我是你妻子,他关心外家呢。” 语气认真,面容一本正经,原本极为郁闷的萧寒猛然微笑,望着她就苦笑道:“阿妍的脑子转得真快,他也是这般说的。” 这下,便轮到苏瑾妍郁闷了。 瞧着妻子如此模样,萧寒手下微提,让她坐在自己身上,轻语道:“大姐说她过几日要回府。” 转了话题·这气氛便重新变得轻松。 宽敞舒适的马车里,男子低语说笑声此起彼伏,似乎谁都不愿纠结那些繁重的话题。待回到萧府·去同萧夫人请安说了会子话,留在那用了晚膳才回盛华阁。 红缨、紫苑迎在门口,见到二人,忙上前伺候:“爷和奶奶可是回来了。” “怎么了,府里下午可有什么事?” “倒是也没什么,便是欢姑娘离开了。”紫苑为苏瑾妍脱下外裳。 苏瑾妍愣神,注意到那边丈夫的不自在,“什么时候的事·三夫人送她了吗?” 紫苑摇头·“回少夫人,您走不久·穆府的人就接了她回家。” 穆府……居然不是成府? 穆雪欢家中只有叔叔婶婶,日子还没在外过得舒心·怎的突然寻人来接? 待躺在被窝,察觉到旁边人翻来覆去,苏瑾妍便轻碰了碰他,低声问道:“萧寒,你是不是在担心穆姑娘?” 面朝外帐的萧寒转身,伸手揽过她的腰际,急急解释道:“阿妍,你别多想,我没那份心。” 这般慌急,苏瑾妍忍不住轻笑,“我又没吃醋,瞧你急的。”轻轻打在了他胸膛前,却反被他抓住,听得他柔声调笑着就问:“阿妍,你真的没吃醋?” 还是不放心…… 黑暗中,苏瑾妍别了别嘴,强调般地回道:“我真没有。”说完似是怕他不信,添道:“她为你受伤,你替她担心几分,我哪至于别扭?” 萧寒笑意更深,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身前,愉快地就道:“阿妍,不似从前那般霸道了?” 说得苏瑾妍又又无奈,翻了身就被对向他。 萧寒便贴上前,重新搂着她淡淡道:“其实,阿妍你着急紧张的模样,我见着欢喜呢。” 苏瑾妍用手肘捅了捅他,“你真是越说越没完了?” 听出她的恼意,萧寒不再取笑,叹了口气才//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悠悠道:“说实话实我很早前就知道三婶的打算,至于穆姑娘的心思我也胡白。因为我没有那份心,待她总保持着距离,生怕别人误会。她明明知晓我就是在拒绝,且我也已成亲,还用身躯替我挡伤,心里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我要是在,也帮你挡!” 苏瑾妍又翻了个身,昏暗光线的帐内,目光晶亮而认真。 萧寒忙摇头,承诺般地将她抱得紧紧,“若是真有那日,阿妍莫要做这般傻事。你若伤了,比我自己还疼上百倍。” 突听得如此情话,苏瑾妍心中动容,反搭上他的宽阔的后背。起初只是杂乱无章的打圈,跟着才有规律地各处按摸,惹得身前人呼吸微乱。 萧寒踹着气,似是惩罚地拍了拍她的臀部,“阿妍,你别闹,听我将话说完。” 苏瑾妍笑,在他身前扭动不停。 萧寒准备将话都说个清楚,以免将来总是生出误会,只好放开了她紧抓住她的两只小手,微肃道:“让你别动你还动。” 后者倒是收了玩心,规矩地真没有再动。 萧寒凝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穆姑娘是个可怜人,她叔叔婶婶待她不好,从小在成府长大,寄人篱下总是吃了不少亏。不过,我对她是绝对没有旁的心思,你莫要多想。从前许是有份同情,现在多了份感激,不管旁人如何挑唆,你皆不要相信。” 苏瑾妍应好。 “还有,我舅家有个表妹,她、她……”萧寒顿了顿,硬着头皮道:“她待我许是热情了些,今后亲戚往来,你见着不许多想生气。” 苏瑾妍仍是应好。 萧寒见她没有激动,便继续道:“那个,之前我和绾绾的事,你是知晓的。” 旁边的人便沉默了许久。 “阿妍,那是我的过去,无法磨灭。但是现在有了你,心里都是你,也会慢慢将她忘记的。”萧寒的声中似乎有些焦急。 苏瑾妍继续沉默。 那边的人便主动凑了过来,声声地唤她的名。 “萧寒,你这是在报备吗?” 原本不安的人心生窘态,不好意思地打了她的手转过身,“没有的事。”话中,底气不足。 苏瑾妍笑,却没跟着过去。 等了半晌,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萧府只好又挪了过去,又哄又讨好地说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丈夫能如此,苏瑾妍高兴还来不及,怎可能会生气? 终于,她忍了许久的笑声放出,摇头道:“我没生气,萧寒,我还是第一回见你这样的。” 被窝搅乱,可是兴奋。 萧寒这才知晓自个被戏耍了,在她腰间的手一拧,沉声道:“你是故意的。” 苏瑾妍“啊呀”了一声,平复了表情摆手:“好啦,我不笑你了。不过萧寒,你能和我说这些,我真的很意外,也很高兴。” “嗯,阿妍不生气便好。” 总觉得丈夫还是怪怪的,莫不是谁与他说了些什么?这般反常,竟是和自己坦白起这些? “萧寒,其实你的表妹、穆姑娘等事我都知道,至于之前和岳家姑娘,我自然更是清楚啦。你放心,如果我真的介意这些,便不可能会嫁给你。 现在我是你的妻子,你也要信我,我不会为这些事吵闹的。” 苏瑾妍凑近,言语又软了几分,“我便是吃醋,也是有原则的吃醋。” “是吗?”萧寒大大问话。 哪回你的醋劲,不是莫名其妙? “真的是啦。”对于丈夫的质疑,苏瑾妍有些不满。 终是搁下了心中的大石,萧寒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些,亦不和她计较这些,只说道:“你能明白就好,我就担心今后,咱们平白无故阄出误会。” 苏瑾妍虽不知晓他在担忧些什么,但很郑重的说了好些话安抚了他。转念,复又想起自己的感情,似乎亦是有些不妥。不管是俞恒、还是旬好,她终究没能清晰明了地和萧寒谈过吧? 只是作为男儿,他会愿意听到这些吗? 尤其是俞恒。 那种根扎于上辈子的情愫,岂是三言两语能道得清的,再说也没哪个丈夫能在知晓了后,毫无芥蒂吧? 还是莫要说了,萧寒钻起心思时的场景亦有不平静。 “阿妍想说什么?”察觉到她的深思,萧寒询问。 后者摇头,莞尔回道:“没有什么。” 搭在她后背的后便微顿,萧寒合了合眼,她仍旧不愿和自己坦白与俞恒的过去? 他是真的想知道,但又害怕知晓,如此矛盾······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王妃 经过穆雪欢这事,苏瑾妍便似同三夫人冷了脸,回回见对方总是不善。她内心微有郁闷,自己才入萧府不久,便这么办得罪了人?但若是要在丈夫屋里女人这方面上退让,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此,即使觉得心情沉重,但她从未后悔过自己所作所言。这等事不是能拖泥带水的,便是表现地善妒又如何?能教人丢了那份心思,便是对的。好在,婆婆很支持她的(书书屋最快更新)行为,苏瑾妍心得安慰。 过了两日,大姑奶奶萧玉滢回府。 早前,她同苏瑾妍有些交情,故而在见过萧夫人和长公主后,便直接去了盛华阁。因萧寒打过招呼,所以苏瑾妍并无多少惊讶,只由于对方身份,说话言语间拘谨了几分。 旬王妃的身份,不单单只是皇家媳妇,还是他的妻子,苏瑾妍很谨慎。萧寒都知晓自己同旬好的关系,她又岂会不知? 最早前,便是她带着自己去见萧寒,然后同旬好相见。而自己事后才知,原来她是准皇子妃的人选!那一刻,心里的震撼同惊讶,根本不能用言语表达。 关系何其尴尬? 而她居然还能在那般情况下,若无其事地安排自己去见旬好?更甚的是,往常宴上相见,仍能热情以对。 眼前这个人,是苏瑾妍看不清的。尤其在她觉得前几日丈夫举止异常,和自己说旬好提及了她,又牵扯到俞恒故而越发匪夷。大姑奶奶是个如何的人,她会有同自己说什么? 锦衣华服的萧玉滢容光明耀,极为和气地同苏瑾妍谈起家常,一声声“弟妹”唤地格外亲切。只是那抹目光并不平静,隐约地似乎夹着些许其他,总是教人无法真正放开。 似乎察觉到苏瑾妍表情里藏着的小心翼翼,萧玉滢拉住她的手,咧嘴笑了说道:“弟妹,同姐姐有何好见外的?咱们自家姑嫂别教旁的礼仪给挡了情分。” “大姐说的是。”苏瑾妍合了合眼帘。 萧玉滢便颔首,“前儿欢姑娘的事我亦听说了,两小口子没闹别扭吧?”俨然的长姐模样,看不出丝毫怪异。 苏瑾妍窘笑,“劳姐姐记挂,没事。” “这就好。我跟你说,寒弟他为人什么都好,就是嘴拙了些。他心里是有你的,很早前姐姐就看出来了。”萧玉滢说着似有回忆,声音沉了几分“他但凡动情,便格外认真。素来也最重恩德,若是有什么教你生了误会的,必定不是故意所为。寒弟,他不是个爱欠着恩惠的人。欢姑娘替他受伤,存的不过只有客套和一般关怀。” 这话……却是又教自己不要争风吃醋? 莫不是自己在他们眼里,皆是如此爱生事?或者说,其中还有些旁的,是她所不知晓的? 苏瑾妍望着萧玉滢的目中有些晃神。 随着萧玉滢下文诸如“安抚”意味般的言辞,苏瑾妍便越发觉得奇怪。只是还不等她想通却听对方话锋一转,睨了眼门外才重语道:“弟妹,寒弟他是信你宠你的你也也要记得为妻的本分。”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色严肃,完全不似之前语调。 苏瑾妍心中微惊,这是警告? 缓缓地站起了身,苏瑾妍垂首片刻,终是不解地抬首,“大姐说的是什么?” 萧玉滢松开了她的手,望向旁处道:“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弟妹,这也就是你我关起门来说的话。” 闻着沉默。 “我家寒弟算是京中稍有的显贵子弟了,处处皆好。今儿你既是嫁给了他便要凡事为他着想,切不可再做惹他生气的事。弟妹,这个道理,你可懂?” 苏瑾妍觉得,她的话中,带着逼人的贵气,令人喘息困难。 她怎么突然就变了脸,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严重的语气! “大姐,我自认成亲后,从未做过任何有损夫君的事。”她的这话回得坚定,透着几分倔强。 萧玉滢慢慢点头,微笑了才接话,“我自是知晓你的为人,否则也不会这般容易让寒弟娶了你。”说着顿了顿,才续言道:“你们正是新婚燕尔,我也不想你们为些闲言琐事就生了误会。毕竟,家和万事兴,这国公府,将来可都是你们的。” 总觉得她话中有话,苏瑾妍步子后退。 为何句句不离显贵的国公府,她到底想暗示自己些什么? 不愿这般猜忌来猜忌去,苏瑾妍直接问道:“大姐您都说了咱们自家人,有什么话就明言吧。” 萧玉滢却是不紧不慢,端了茶盏小抿一口,润了润喉才回话:“我今朝,却是想见你才回府的。” 和她对话,苏瑾妍觉得分外吃力。 “你婚后如何,咱们萧家自然都看在眼里。说到底,你和寒弟的性子倒是想象,均是重视彼此的人。不过也别怪姐姐直接,有些话却是不得不直言。”她抬眸凝视着她,认真地开口:“弟妹,你婚前有些举止,确实出格!” 这话……是责难来的? 苏瑾妍自认为她的过去,从未刻意隐瞒些什么。萧玉滢即便是知晓,也定不是今日才知晓,又为何要选在此刻提及?终究是丈夫的长姐,苏瑾妍敬她,轻声回道:“大姐说的是,我早前鲁莽,许是铸成了些错误。” 萧玉滢用肉华贵,目光似是打量似是询问,等待对方下文。 “不过之前的事,世子爷也都知晓。”她目光直视,没有丝毫怯懦,“姐姐关心我和夫君之间的感情,却不知,到底是关系哪个方面?”终于还是斟酌言辞。 萧玉滢和萧寒的姐弟关系,甚好。 后者合了合眼,将茶盏放下,低声地问道:“女子以夫为天.你的感情,注定只能归于寒弟。” “不能有丝毫遗落,可明白?!” 苏瑾妍点头,“姐姐说的我都明白。” 就这般简单? 在她的审视下,萧玉滢捉摸了片刻,最后开口:“得空的时候,来王府坐坐,亦当陪陪我。” 苏瑾妍瞠目结舌。 她邀请自己,去旬王府? 她明明知晓,自己过去的事,在方才一番警告后,却说出这种话?她到底居心何为,难道没有觉得她本身就极其矛盾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脆弱 被萧玉滢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弄得郁闷了整日,呆在屋子里,苏瑾妍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疑云重重。她特地回萧府走一遭,便是为了提点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暗提了自己过去,教导自己恪守妇道、言行规矩? 苏瑾妍不禁暗想,她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回想起她语音怪调的话语:我自是知晓你的为人,否则也不会这般容易让寒弟娶了你。 苏瑾妍心中就格外难受,分成婚前婚后明言暗示,归咎于还是在意自己早前和旬好的往来和关系吧?虽然对方只字未提她家王爷,反改用东平侯爷,却不过也是一个意思。 轻叹了声,苏瑾妍摇头。自己是她的娘家弟媳,之前能那般相处,为何现在反倒不成了?听着好似是关心萧寒和自己的夫妻感情,但细想来,却是带了几分莫名的敌意。 思及她的后文,便更是迷茫。她对自己的戒备不言而喻,但为何还要邀请自己过府? 直到天黑萧寒回来,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从婢子口中知晓今日大姐回府,与妻子交谈后,阿妍便独自呆在内室,似乎有些心情烦闷。从后轻轻地拦住她,萧寒低声在她耳旁轻唤:“阿妍。”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胸膛,苏瑾妍挣了挣想转身,却被身后人顺势拥着坐在了炕上。 “在想什么?” 没有再想起身,反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重心靠在他的身上,苏瑾妍轻回道:“在想,想你。” 萧寒的双臂便紧紧箍住她的腰肢,收了力道笑道:“阿妍今日好生直白。” 苏瑾妍浅浅而笑。 “今天,大姐回来了?”很清楚地感受到妻子的异常,没有同往日般嬉笑玩闹,萧寒的低视的眸中含着担忧。 “嗯。”苏瑾妍随意应声。跟着极不确定地复问:“萧寒,你说我们会长久吗?”此话方出,明显地感觉到,环住她腰肢的双臂微滞。 “阿妍怎的傻了。我们是夫妻,还有一辈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萧寒的话中,杂了几分涩意。 苏瑾妍合了合眼,似乎犹豫了许久,终是鼓气开口:“萧寒,你还记得当初在长公主府里。我说要与他说个明白了断的那日吗?” 萧寒微征,转而颔首。 那日旬好离开,阿妍神情怪异,却并未将发生的事情告知自己。后来同表哥见面,虽有别扭,但对方却不见故意为难,反倒是他愣是在意着端量猜测。久而久之,便有些惧于面对他。两人见面的次数便少了。 他俩之间,是没有公开提及过这事的。 阿妍今日是怎的了,主动说这个。莫不是大姐与她说了些什么? 萧寒心里有些着急,追问道:“怎么突然提那个了?”言辞间,极其小心。 “你便不想问我些什么吗?”苏瑾妍昂头,自下而上地望着萧寒。后者垂首,目光对视,均是微愣。 伸手摸了摸她的发,萧寒低道:“阿妍想说,自会说的。” 苏瑾妍前侧了身子,复转过正抱住他“萧寒。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好害怕。总觉得会有什么要发生,特别特别地害怕,怎么办?” 她这般无助的语气,萧寒亦着急了起来,忙问道:“大姐到底说了什么?”扳住她的双肩。目光紧紧“阿妍,告诉我,大姐他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不知道吗?” 苏瑾妍反问,跟着避开了视线,压着心中难受“萧寒,其实你们都在意我的过去,对不对?我知道,好人家的姑娘不会如我那般,议亲悔婚,尤其还在同俞恒有往来的时期用计谋划。后来在应了旬好后反主动转向你,其实你和你的家人心里总有在意,即便你未曾提过,但也定是心中刺。” 她的眼神变得黯淡,慢慢低下了脑袋“你我相见,不过是因为我私心想要利用你,否则根本不肯能会有交集。明知你紧张心爱之人,却仍旧冷漠地用消息牵制你,逼迫你帮我寻人。苏府里复杂,我和三姐几次暗中算计,你皆知晓,定会以为我是擅长玩弄心计的女子。 不确定就应了别的男人感情,事后反悔亦不顾对方感受,颇有种玩弄人的嫌疑。萧寒,我做了好多搓事,很多不该做的,难道你从未好奇过,我为何要姐妹相残?或者,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亲近你嫁给你,只是因为你的地位?”话至最后,眸中闪出晶莹。 萧寒忙搂紧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强调般地说道:“阿妍,我不准你这般说自己。你是我的妻子,我们相爱,没有旁的因素。”她的语气让人心疼,心疼至无措,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安抚。 今日的阿妍,太不正常了。 “可是我就是那样的人,不择手段,行为无矩,率意任性。”苏瑾妍的声音渐渐哽咽,她从未有一刻这般讨厌自己的。那些无法磨灭的过去,终究会让萧寒丢失颜面,长此以往,总会产生隔阂。 她甚至总想,为何自己没有早一世遇见他。上辈子,纯良简单,那样才是和他相配的。感情上能够干干净净,定会快乐至极。今生,她用着阴谋诡计,哪里还配得上这般好的他? 即便是成了亲,她此刻仍旧患得患失。 总觉得,命运的眷顾,轮不到自己。 “阿妍,我不问你,不是因为不在乎。相反,我在意你的一切,好奇你的一切。但是若没个理由,谁都不会那般?我了解你,你不是个无缘无故会动坏心的人,所以……” 萧寒的话才说一半,苏瑾妍就回道:“若是我真起了坏心呢?”手背抹了抹眼睛,她转言道:“大姐让我去旬王府。” 提到这,猛然摇晃起脑袋,激动地说道:“萧寒,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萧寒忙按住她的后脑,低声柔道:“好,咱们不去。不去,明日我就让人去回了大姐。” 萧玉滢的话,难道就不是那人的意思? 如何能不去?如何敢不去? 可是,苏瑾妍真的不敢去面对。她私心以为。他成了亲,自己嫁了人,便可以不再有交集。她甚至天真的想过,那次他的话,不过是怒话,并不能当真。 她总不愿去想这方面,亦排斥去想。 “萧寒。他说过,不会放了我的。”苏瑾妍终于将那句沉在心底的话告知了丈夫“你原是帮着他的,最后咱们俩好了,他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是皇子,哪容得我去拒绝?我闯了祸……” “大姐旁敲我,让我注意妇德,让我不能对不起你。可转而又让我去王府。我该怎么办?”紧紧地揪着萧寒的衣袍“他不会善罢干休的。无关感情,便是我挑战了他的威严。” 此时他根基不稳。自然不可能公开得罪国公府,故而待萧寒不会有所动作,可是自己呢? 五姐姐可是他府上的侧妃,随便任何给个理由,便能将自己留下。 那个地方,她真不想走进。 想了半个下午,亦纠结了半个下午。俞恒亦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此时帮着苏瑾妤,不就是有所动作吗?她不懂男人们的那些思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去拜访二皇子。但既是萧玉滢提了,那就不得不深思。 直至此刻,苏瑾妍才发现,自己浑身皆是麻烦。 而萧寒,他并不适合这些。 “阿妍、阿妍……”萧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反复唤着她的名字。“你是我的妻子,不会有事的,莫怕。” 他不懂她心里的恐惧。 她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 苏瑾妍慢慢缓了下来,不复早前激动“萧寒,我躲不掉的。” 很多事,即便逃避,却不是能躲开的。做人,或许真的不能如此贪心,不该在想着复仇的同时,渴望得到长久的感情。她亦不该去招惹旁人,自己的生活已经够暗了,却自私地拉着萧寒陪伴。 他适合和他一般简单的女子。 然她就是~~-更新首发~~不舍,放不开。 萧寒只觉得心里浓浓的都是愧疚,让阿妍担心,是他这个丈夫不该。手掌却渐渐握紧,他亦不知晓现在该如何,但大姐……她为何能同阿妍说这些呢? 她过去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说,想提点阿妍几句,让她莫要和俞恒往来吗? 这事,是他默认,但不知会如此严重。 俞恒对阿妍的觊觎之心,从未少过,光天化日之下,便能拦了马车用那种目光盯向妻子,浑然让人不舒服。阿妍什么都不愿说,丝毫不肯将她和俞恒的事解释几句。 他可以不在乎她和苏瑾妤之间的恩怨,但是很在意她和俞恒之间的。 萧寒迫切地想要知道,原本以为回府会听到妻子坦白,却不想是这般场景。新婚未有多久,大姐怎么可以对阿妍说出那些残忍的话?明知女子最为在意的便是贞洁名誉,她却直言要她恪守妇道。 这话,恁地严重! 弄巧成拙,反倒是让阿妍一人胡思乱想,连带着心绪都变得严重。没有听到想知道的事情,却是她翻了和表哥的事来说,教她这般懊悔、难受! 此刻,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好这般抱紧她。 苏瑾妍心丝乱絮,但却不知如何睡稳了下去。 萧寒察觉,将她横抱起放到里间的床上,坐在床沿,手指顺着她的泪痕蜿蜒。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阿妍哭……哭得如此伤心。 她说,她看不到和自己的未来。 明明那般霸道的妻子,素日因个小事便能吃醋争吵,此刻却如此脆弱。这样的阿妍,太让人心疼。萧寒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得紧,若是早知晓她下午都处在如此难受矛盾中,他便该早些回来的。 大姐……你不该因为苏侧妃得宠,便将怨气撒在阿妍身上! 为她拢了拢被角,他的目光无比柔和。闭目的她不知在担心什么,仍旧皱了眉头,时不时地低语了几声,却是含糊,听不出是和内容。似乎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的过去,曾经她在苏府。过的是如何的日子? 瞧她这般模样,该是很辛苦吧? 转而又摇了头,不该呀。她是府中嫡女,老太太亦是宠着。怎可能会吃亏受气? 然偶尔见到她倚在窗栏,那眼中化不开的忧愁时,总教人觉得特别忧伤。到底是有怎样的经历,才能够显现出那般神态? 道不尽、说不清的愁苦。 或许,不该等着她开口,自己该主动调查。 否则,永远只能置身在她的世界之外。不能真正理解她内心所想。 没有唤醒她,只让人时刻煨着吃的,夜晚萧寒独自去给萧夫人请安。 不见儿媳,萧夫人好奇道:“你媳妇怎么了?” “身子有些不舒服,孩儿让她睡下了,此刻未醒,母亲见谅。” 萧夫人倒是不见苛责,只拉近了儿子。见他面色沉重,不解地就问道:“怎么瞧着气色不太好,莫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察觉不对。裘氏神色微肃,前阵子才跟儿媳妇提过,怎么又犟上了? “没有,儿子和阿妍好着呢。”萧寒辩解。 萧夫人则反问:“真的?” “嗯。”别开了视线。 萧夫人越发觉得不对劲“苏氏面上乖巧,可背地里又束着你?听仆妇说,你很晚才回来,还要帮衬着你媳妇。” 萧寒见她误会,便只要连忙解释:“母亲,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那到底怎么了?我早上见她都好好的,现在就病了?”儿子如此维护媳妇,裘氏难免觉得苏氏恃宠而骄。 “阿妍有些惦记娘家祖母的身子,所以精神不太好。” “呵,你倒是好,居然同母亲扯起谎来了?”这种言辞。萧夫人哪可能相信? 萧寒无奈,亦有些恼意“母亲,你怎么非得问个究竟?要想知道,回头问大姐去!”不似往日温和,竟是生了几分埋怨。 他们姐弟关系素来就好。 萧夫人意外的同时,便很自然地将责任推到了苏氏身上。她们才交谈过,玉滢离府的时候还跟自己暗示,称是得对儿媳妇严格些,不能当闺女宠。 这期间,显然是存了不快。 “寒儿,为媳妇说话也不是这般理,哪能怪起你长姐来?”萧夫人沉着脸,不悦道:“滢儿从小待你如何你不清楚?当初你喜欢苏氏,还不是她帮着你们见面?她可从来都是好心,你们小两口倒是好,反抱怨起她来了?!” 萧寒亦是烦躁,更担心着现在妻子有无苏醒,闷声就道:“母亲说这话,却是得先问过了大姐才成。” 还敢顶嘴? 萧夫人气急,拍了桌案就喝道:“寒儿,你别以为母亲宠着你,你们就能无法无天了?这长幼尊卑,滢儿虽是出嫁了的姑子,但怎么能这般无礼?” “母亲。” 萧寒皱眉唤了声,担忧今朝逞快,之后教她为难起妻子。便忙缓了语调,上前好言道:“母亲,您别生气了,孩儿不是有意要顶撞的。” 萧夫人睨了他一眼,轻哼了声。 “旬王府里的事,您是知晓的。这现今得宠的,凑巧是阿妍的堂姐。大姐过来,言语间过了些。”细细解释。 萧夫人不顾话中内容,忙接道:“故而这就故意称病,连请安规矩都给忘了?” 大姐儿自出嫁后,似乎是变了不少。 “阿妍进门也有些时日了,母亲您难道不了解她的性子?平日里向来乖巧,但凡触及孩儿的事,才容易激动。大姐跟她提了提穆姑娘的事,阿妍一时没想通,以为是您让她来,说要给孩儿屋里置人的。” 萧寒不认为能将长姐那些事牵阿妍名誉的话告知母亲,她并不知道妻子和旬王爷的过去,否则怕是更无宁日。 阿妍感情敏感,一触即发,最容不得旁人说她过去。 他还记得方才的话语,满腔都是懊恼,说她做错了事。 那般没有安全感,甚至渐渐都对自己失了信心,让萧寒看得格外难受。 听了萧寒的解释,裘氏才觉得合理了些,自己亦慢慢想通了,大姐儿是担心弟妹醋意太甚,教人听了有损萧府名誉吧?但萧夫人可不这般想,在她想来,儿媳妇越是在意自己儿子,便会对他越好。 现时寒儿一心都在她身上,何必非得去计较那些?若是今后他自己想要谁,再管教她也不迟。 萧寒见对方面色显然好转,更是凑前说道:“母亲,您别搁在心上,阿妍任性了些,但孝顺您的心可没有少的。”奉茶赔罪。 后者接过,点了点头。 母子俩复说了会话,萧寒才回到盛华阁。红缨站在门口,迎道:“爷回来啦,少夫人才问起呢。” “阿妍醒了?”萧寒展笑。 红缨点头回话:“是呢,才起,称是饿了在用食呢。” 恢复地这般快? 萧寒快步驶入内室,见到坐着喝粥目光却有些空洞的妻子,胸口处便窒地颇疼。 听到动静,苏瑾妍才放在手中的瓷碗,转望向门口的丈夫。在对方的目光中,无神微笑“你回来啦?”那双被泪水浸透过的灵眸如蒙纱般朦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七章 姐弟 撤下膳食,寝屋里恢复平静,苏瑾妍安安静静,对先前的事只字未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般,仍旧趴在桌边吃茶。萧寒见此,上前就坐在她身边,担忧地唤道:“阿妍?” 苏瑾妍侧首,眉色仍有迷茫,却少了方才伤心难过时的无助。注意到丈夫的目光,反问道:“怎么了?” 萧寒便轻轻抚上她的容颜“阿妍,你别难过。” 苏瑾妍面无波澜,摇头道:“我不难过。” 萧寒只觉得自己的心更是揪紧,起身站在她身后,将她揽到怀里“阿妍这般,着实让人心疼。” 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关怀与体贴,苏瑾妍苦笑道:“萧寒,方才我说话杂乱无章,你不要当真。”眨了眨眼“不早了,歇息吧。” 这般早? 她才刚醒。 躺在昏暗的被窝中,萧寒明知妻子定是没有入睡,但她却仍旧不动,似乎便要故作熟睡,只为逃避自己。心里涌出猜测,她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还是不想面对?或者,自己教她失望,便不再抱有期待? 这一夜,他的心情亦是沉重。 待到次日,苏瑾妍便恢复如初,连神态举止都未表露半分。似乎,昨日傍晚紧抱着他哭声自责的场景,当事人并不是她般。 待去向萧夫人请安,苏瑾妍为昨日行为致歉,言辞诚恳,很是乖巧规矩。裘氏察觉她失了往日的灵力,气色不佳,倒是信了昨日儿子所言,居然是当真身子不适?招手唤近了她关怀几句,便令她早些回去歇息。 萧寒便忙陪她回盛华阁。 静静地坐在屋内,沉默着~~-更新首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萧寒问了几句,总抵不住心底浓浓的忧愁。起身交代了几声红缨和紫苑,便急急离开了府。 站在旬王府门口。望着这个他不愿进入的地方,握了握拳终是走了进去。 王爷不在,便引了去见王妃。 昨日才回过萧府,今朝兄弟就上门。萧玉滢未有多少惊讶,命人摆了茶便屏退左右。望向表情浓重的萧寒,她蹙眉轻问:“寒弟,你这是怎的了?” 萧寒便立了起来,满是质问的目光投去,心中涌现几番话语,最后叹道:“大姐。你变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是你长姐!” 萧寒不为所动,往前几步就问道:“大姐,你怎么可以对阿妍说那种话?你知不知道她有多难过,多伤心?” 萧玉滢脸色拉下,冷笑道:“怎么,她和你抱怨了?” “没有!”萧寒声音低沉。 萧玉滢便哼了声“我倒是你怎么来得匆匆,原是来兴师问罪的?她那般的妇人。没个德行,就不知你怎么能这般宝贝着?!”说着不带萧寒接话,添言道:“我从前以为。她和你往来一心一意,不过是王爷一厢情愿,不成想他们竟是有过过去?寒弟,你可想想,先是东平侯爷、再是王爷,然后是你……这般朝三暮四的女人,不值得你疼惜!” 萧寒面色微变,平静片刻才回道:“姐,你莫要因为苏侧妃的事,迁怒阿妍。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 萧玉滢嗤笑“苏瑾妍不是那种人,王爷能作那画?桃huā林何处没有,那树下的怎偏就是她?”眼露精光,她声声不悦“这还是其一。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和王爷会有什么举动?”话中酸意,不言而喻。 萧寒明显害怕深想。 心底里深信,他的阿妍,不是那般人! 可为何,妻子从来不曾同她谈起过去?自己那夜和她说了那么多话,没有丝毫隐瞒和岳绾绾的过去,怎么她就不能做到? 见萧寒有所动容,萧玉滢站起身,让他复又坐下“寒弟,你莫要怪姐姐说话直接,从小到大我的所谓,哪件不都是为了你好?你这妻子,确实得看得紧些,否则等做出那等丢人颜面的事来,便来不及了!” 大红蔻丹的手指断过茶盏,萧玉滢润了润喉才缓了语气说道:“当初要不是防止如妃与俞贵妃联手,咱们家为何要去拉拢苏家?也不想想,你可是国公府的世子,她苏家女何德何能,做萧府未来的主母?” “大姐!”萧寒怒焰顿生。 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和阿妍是纯粹成亲,没有那般多阴谋算计! “你别那般说阿妍的不是,成亲后她待我很好。” 萧玉滢径自摇头“很好?寒弟,你莫要糊涂了,她就是个势力的女子!你可知晓,我昨日和她交谈,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知道是什么缘故吗?因为她心虚,故而无法解释。” 萧寒只是摇头。 屋子里顿时平静,许久没有说话声。 “大姐,不管怎样,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变不该那般对她。原先我们俩就挺好的,你为何非要特地去与她说那些话,现在的她都不像是从前的阿妍了。” 他的阿妍,不该是那种无神空洞的表情,而该是活泼信心十足的模样。 “寒弟,这可是你也默认了的。” 萧玉滢的声调很轻,似乎并不想激怒对方“那日东平侯爷过府找王爷,谈的不是公事,而是私事。两个如此身份、此般立场的男子呆在书房里,正儿八经地说起儿女情长,你能想象那种场面?我对瑾妍严格,也是因为她是我弟媳的缘故。你却怪我说是因为嫉妒苏氏才去为难你媳妇,这可真教大姐听了难受。” 知晓妻子被人觊觎,萧寒那份怒火与屈辱便在心底燃烧。到底是怎样的纠葛,教俞恒对她念念不忘、誓不罢手?教阿妍半夜唤他的名字? “可您也不该那般直接。” 对于兄弟的埋怨,萧玉滢接话道:“我不直接,是要她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后,才厉声警告?” 萧寒抿唇“她不会的。”语气,却总有些底气不足。 萧玉滢的表情中便有了丝许哀戚“你和王爷相处那般久,难道会不明白他的为人?从来都只有他舍弃,不容旁人拒绝!” 闻者面容呆滞,心底竟生了几句惧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八章 坦露 原是想为妻子去质问长姐,不成想最后反被对方说动,萧寒心情沉沉,回到府里,却只在院里逗留,不知该如何回盛华阁面对妻子。*.走着逛着,便到了水廊的亭上,站在高处,遥望对面帐幔飘舞,回想起对面阁楼里曾想亲近的身影。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和王爷还有过什么举动?” 脑中重复着长姐的问话,萧寒慢慢沉下脑袋。阿妍的过去,他只参与了部分,很多很多都成了秘密,他寻不得答案。心底里介意,但亦知妻子不容自己怀疑,她受不了被质问,若让她知晓自己思绪,翻脸冷漠亦是可能。 阿妍,骨子里是格外骄傲的。 她不愿同人做过多的解释,便如她肯定自己能相信她般。 初时,萧寒也认为自己能抛下过去,不纠结她的曾经。无论是俞恒还是表哥,都已经退出她的生命,今后的岁月,只有自己相陪。然这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放不下。 他不喜欢这种含糊。 兜兜转转,最后仍旧走到了盛华阁外。望着院墙,忍不住好奇,此刻的她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与自己一般矛盾难安? “世子爷回来啦。” 还在徘徊犹豫时,眼尖的仆妇便唤了出声,忙引起园内人的关注,更有婢子迎他进屋。 脚步很沉。 出乎他意料之外,卧室里的苏瑾妍端坐在临窗大炕上,手中针线穿梭,却是在专注刺绣。似听着动静,抬起眼眸,目光柔意,笑颜道:“你回来啦。”说着搁下手中之物,下炕就迎了过来。 好平静…… 跟着她坐下,向来随意的妻子竟是未他斟茶。端着手中茶杯,萧寒含究的目光未动。这是怎的了?望着她坐回原位,复又继续先前的动作,注意到是条湖蓝锦绣镶玉石的腰带,心下“咯噔”。她是为自己所绣? 忍不住凑过去,细问道:“阿妍,你这是……” 苏瑾妍缓缓抬起头,似羞似复杂地拽紧手中腰带,察觉他投来的目光,小声嘀咕道:“我手艺不好,你不准笑。”‘ 真的是为他所绣! 是为自己! 萧寒欣喜难耐。未曾注意到她话间的小心,起身饶至她身旁,夺了仔细瞅。湖蓝滚金边,云纹缀靛蓝无暇玉石,雅致大气,针脚虽不密,但仍能看出经手人格外细心。他紧握着展笑,一扫之前的不悦。连连道:“这腰带真好,阿妍特地为我做的?” 惊喜地如同得了额外奖励的孩子。 苏瑾妍望着他,重重点头。 萧寒笑容更甚。不顾那连线的绣针便解了腰处的月白绣竹腰带,在身前比划了起来。 苏瑾妍忙起身,抢着就说道:“还没好呢。” 萧寒咧嘴憨笑着,好看的眉宇欢悦不尽,无比愉悦地就说道:“阿妍,我第一次见你绣东西,还是给我的。” “我针线活不好,你不要嫌弃才好。” 才将腰带递回给妻子,脸上的笑意都未敛下,便听得这话。萧寒不禁自问:竟是这般客气?任由苏瑾妍重取月白腰带,环过自己腰身为他系上,动作笨拙却耐心十足,萧寒顺势便搂住了她。 “阿妍,你以前不为我做这些的。” 苏瑾妍声音淡而缓和,“早前方进门。我仗着你宠我便无规矩了些,此刻自然得遵守起妻子的责任。”似是为防他多想,又添道:“旁人夫妻皆是这般相处的。” 眨了眨眼,苏瑾妍想起早前苏瑾婵的提醒。纵使丈夫怜爱,但婚后婚前并不一样,过起日子不会似想象中的容易。 “我们不是一般夫妻。” 似乎,他总是在重复这话。 但是,夫妻间的猜忌,当真少了吗? 她在努力做好他的妻子。 “我知晓。”苏瑾妍轻轻地应着。 萧寒便一时无言,顷刻被人推开,听得她柔婉依旧的低语:“才回来,你坐着歇歇吧。// 这种相处的方式,恁地不习惯! 可萧寒又无法说明,毕竟是他的姐姐说出了那番话。代表了他的家族,阿妍的夫家……总是让她不敢松缓,担忧被人纠错。 阿妍也要变得同那些妇人般小心翼翼了吗? 喉间似堵得难受,她在做改变,因为自己没能保留住最真的她。 针针线线,重复耐心,她似乎不知疲惫,如此认真专注。她该是注意得到自己的目光,可便是不愿同先前般,躺在自己怀里自下往上般打量笑语。她的调皮不在,失了活力的妻子,让萧寒整颗心沉得窒息。 穿针引线,阿妍曾说过,她不喜欢这种活计。 而她,又是最不愿意最不可能委屈自己的人。 此刻却如此…… “阿妍。” 苏瑾妍手指微顿,抬眸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目光迷茫而好奇。 “府里有绣娘,如此伤神,你莫要做了。” 虽然很喜欢,但他不愿她在这般心境下完成。 苏瑾妍眼神微紧,低语反问道:“你不喜欢?”不待他回答,续道:“是不喜欢这花样,还是觉得这……” “不是~~-更新首发~~不喜欢!” 听不得她这般语气,望着她更是费解的目光,萧寒倏地起身离了开来。 她便就是非同自己钻牛角尖! 望着那抹冲出门槛消失的背影,苏瑾妍苦笑,她只是想长久留在他身边。 萧玉滢敌意,她懂得;丈夫的怀疑,她亦感受得到。 可是她能如何? 方进庭院的茉莉望着闷气冲出去的姑爷,很是不解地走进屋子,至主子身边好奇道:“奶奶,姑爷怎么了?” 细线穿过布帛,苏瑾妍轻道:“没事。” 茉莉便不敢再问,凑近了轻说道:“奶奶,三姑娘的下落有消息了。” 手间动作停止,她合眼问道:“在哪?” “回奶奶话,在城北永巷里的一处民居里。”端倪了下主子神色。接着禀道:“是曹二爷名下的院子。” 苏瑾妍不见意外,只沉声道:“她倒是什么都不顾了。” 曾经让她光明正大地嫁给平阳侯府的二少爷,她拒绝,现在却成为外室。她倒是也真能容忍?苏瑾妤的思想,自己似乎当真不曾能明白。 “奶奶?”茉莉轻问。 苏瑾妍转眸,“知晓她近来在做什么吗?” 茉莉点头,“听说总有大夫去那庄子,这京中好些郎中都被秘密请去过。” “多久了?” “从住进去隔三岔五便有大夫过去,每回都是不同的。” 这般谨慎? 她不是懂医吗,为何还要请郎中? “你回头寻几个郎中。使些银子问问。对了,莫要让人认出……”那“来”字还没说完,苏瑾妍便止了声,目光直望着门口处发愣。 茉莉察觉有异,转身却是萧寒立在门边。 苏瑾妍反应过来,遣退茉莉,搁在退出的腰带去再难拿起,她缓缓地立了起来。 经过萧寒。茉莉规矩福身,目光小觑了眼他,绕过退出。才想下阶。却听得后面低沉的吩咐声:“关门!” 茉莉转身,才知晓原来姑爷已经跨过了门槛。 她便折返将门带上。 最初的慌乱散去,苏瑾妍反倒是很平静,望着缓缓接近的丈夫,目光等待他的开口。 “你家三姐姐,不是过世了吗?” 苏瑾妍低答:“还未曾,她假死而遁。” 萧寒面露惊讶,似怨似惑地上前扳住她的双肩,“你还在同她相斗?阿妍,你私下到底在筹谋些什么。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被心爱之人如此质问,苏瑾妍的眼泪缓缓流下,禁不住别开了视线,“萧寒,你别问,好不好?”眼前模糊。她着实不想他知晓自己黑暗的那一面。 譬如她迟迟不愿解释和俞恒关系般,没有谁会听过且过,总是会在心中扎根,慢慢演变成刺,时不时地触痛。和苏瑾妤,注定不可能共存,争斗没有休止,她便得继续用计阴谋。 萧寒知晓自己这般,他会怎么看待? 若是他问起缘由,自己又该怎么作答? 这些问题,相互牵扯,她无法解释,亦不能解释。 萧寒却是不愿就此放过她,重声道:“阿妍!”侧了身让她直面自己,仍旧没有放开对她的束缚,声声询问:“到底是如何的事,教你连我都得瞒着?阿妍,我是你的丈夫!” 他的声中,透着股强调。 苏瑾妍泣不成声,“萧寒,你不要问不要问了……”身子却无力地下滑。 萧寒搂紧她的腰肢,痛色反道:“你便这般不信我?” 他不容她逃离,哪怕她已表现出怯弱。 就是想寻个答案! 苏瑾妍摇头,他为什么会折回,或是有心? 她好怕,担心他知道一切后会离开自己。 该如何,才能彻底摆脱前世。 泪倾而下,滴到他的手背,滚烫而刺痛,萧寒终是心软,搭在她的秀肩上,嘀咕道:“阿妍,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在防备我,不信任我。” 苏瑾妍摇头,“不是不信任你,是太怕失去你。” 从来就是害怕失去,害怕这种拥有后再失去,所以她才越发想要掩埋真相。 她一直觉得,待等哪日生活真正得到平静后,能够重新真正生活。 但还是被他知晓了。 二人沉默了半晌,女子的低泣声亦慢慢缓下。 萧寒拍着她的后背,似是安抚,或又透着无奈。 慢慢的,苏瑾妍也便意识到瞒不过去的现实。他若是想要知道,自然会去调查,而他目前的表现,却是真有要动作的趋势。 “萧寒。”声音微哑,似震到了对方心上。 后者不接反道:“阿妍,你快乐吗?”他的声音中,透着连自己都为发现的微颤,“嫁给我才多久,你便流了这般多的眼泪。” 萧寒自认为了解妻子,却不想成亲后才发现对方如此陌生。 连他都起了迷茫…… 苏瑾妍听出他话中的自责及复杂情绪,“萧寒。嫁给你,我不悔的!”郑重而肯定,语气坚定。 怀抱住她的人慢慢松开了怀抱,“阿妍。怎么办?现在这模样,我确定不了你能幸福了。”你的周身有这般多的秘密,这般多的不解,他根本不了解她。 伸出手指,慢慢地将她的眼泪一点点拭去,拉近她在炕上坐下,表情肃然地望着她。 苏瑾妍琢磨了会。便开口言道:“我和苏瑾妤,注定不可能共存在这世上。” 萧寒没有再问,只是望着她,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苏瑾妍合了合眼,低头道:“她不是我三姐……”话说一半,复添道:“我没有她那种三姐。” 昨日起的思绪亦不能再用,苏瑾妍只好恢复往日的目光,很是希冀地盯着丈夫。期待他能相信自己接下来的话。缓缓诉说道:“他的意中人是我大姐夫,早前为了能够得偿所愿,联合了大姐身旁的婢子暗中给她下药。她与妙仁师太合作。想趁我大姐在产子之时谋她性命,进而取而代之。” 萧寒瞠目结舌,这般真相? 可不等他发出好奇,妻子复又说道:“你定是猜想不到的,苏瑾妤为了达到目的,期间做了多少。前年秋日,我家才要出嫁的四姐姐,莫名跌下了潭子,最后都没有榻上喜轿。” 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复又流出,萧寒忙取了帕子为她擦拭。 “当初我亦不愿和东平侯府有所关联。偏是她像祖母举荐了我,教我嫁去俞家。那次她算计我出府,跟着将我在锦衣阁打晕,就那般送到了俞恒那里。萧寒,我若说我从未想过嫁给东平侯爷,你信不信?” 提起往事。总让人泪流不止,萧寒听得亦心下难受,忙抱住她就道:“阿妍,咱们不提了,我不问了。” “那日如果不是他,我这辈子定然又去了俞府。萧寒,我这是多么幸运,才能够摆脱了命运,可以站在你的身边?”苏瑾妍语无伦次,话意含糊。 萧寒只能不停安抚着她,连她话中的“又”字都没有发觉。 原来,从一开始,阿妍便不愿和俞恒有所瓜葛的。苏瑾妤谋划胞姐,对幼妹下毒手,可还有丝毫人性?想到她曾将阿妍打晕了送到别的男人床上,这心头的恨意涌现,再难平复。 那个女子,竟是如此大胆? 但她不是嫁为人妇了,后来又传来死讯,怎的就又出现在了京城,还和曹家二爷有了瓜葛? 萧寒想不明白。 “萧寒,你知不知道宫里那位新封的皇妃,就是妙仁?她和苏瑾妤一道,回京筹谋了半年多了。” 提到这,萧寒便不解了,“那位皇妃,是圣上巧然遇着,她怎么能有如此本事?” “东平侯爷在帮她。” 提到这话,心里生寒。 俞恒,仍旧还是选择帮她、信她。不管目的为何,这层关系确实真真没变。 “那曹家的二爷?” 对上他的疑惑,苏瑾妍闷声道:“曹家二少爷喜欢她,她利用这份真心留在京城。”至于府中五姐姐的事,苏瑾妍仍是做了隐瞒。 这般亦不是光荣的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也是丢了自己颜面。 萧寒好好细想了下妻子的话,总觉得似有什么不对,皱了皱眉,“咦,你三姐怎么能确定圣上就能看中妙仁呢?” 苏瑾妍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晓,莫不是皇室中,苏瑾妤还有人? 六姐吗? 她顶多也只是个皇子侧妃,且又搬离了皇宫,能起什么作用? 苏瑾妍猜不透,眉宇尽是疑惑。 萧寒便再道,“这倒是奇怪。”端量着苏瑾妍,似乎怀疑她有否保留。 苏瑾妍便轻叹了声,“你从前是信我的。” 萧寒心里涌出愧疚,望着低首安静的妻子,突然伸手将她抱了过来,“阿妍,是我多想,我不该有那种念头,对不起。” “这等事,要我怎么向你开口,说我娘家姊妹的不是?且我和她这番争斗,亦不愿你知道我如此不堪。”苏瑾妍低着脑袋,格外无助。 萧寒只能加重力道,承诺般说道:“阿妍,我明白,我明白。” 屋里便安静了不少。 连着哭了两天,苏瑾妍的眼睛都有些红肿,萧寒让人取了水来,亲自帮她敷揉,心疼地问道:“阿妍,可好些了?” 总算是恢复如初,苏瑾妍点头,“我没事。”声音却低低的。 萧寒心里也有些后悔,阿妍曾遭人劫持,又是对她虎视眈眈的俞恒,定然受了委屈。那个时刻,阿妍亦是害怕至极的吧?或许,她的噩梦,只是因为俞恒曾经给她带来的伤害。 这般做想,自责的心思便更浓。 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待妻子情绪平静了些,萧寒才小心谨慎地问她:“阿妍,那你现在准备如何?你的三姐,她现在藏在暗处,可是会伤害你?” 苏瑾妍料不准苏瑾妤的行动,只好摇头:“我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阿妍,我帮你。” 萧寒近乎承诺,诚恳无比的声音说道:“你别怕,怎样我都陪着你,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苏瑾妍原不想丈夫牵扯进来,此刻听得这话,却是无比心安,重重地颔首。 她真的不是一个人,今后都有丈夫陪伴。这样,至少不再如当初般孤独,有了想要守住的人和物,便更有往前的勇气。 第一百九十九章 温馨 许是因为妻子做了解释,萧寒没有再胡思乱想,反而因为先前的怀疑而存了份愧疚,待苏瑾妍便越发体贴。抛去旬王府里长姐说的那番话,他选择相信妻子,他还记得当初是阿妍主动,她爱憎分明,如何会是那等暧昧不清的妇人? 苏府里表面和睦,原来暗底下竟然如此风涌云起,萧寒对待三姑娘苏瑾妤恼恨不已。且不说未有丝毫女子的品德,起那等邪念歹念,偏就是为了她个人目的而不择手段,居然还妄图加害阿妍,令她受俞恒纠缠,便是不可饶恕!既是嫁进了陆家,仍是不知悔改,居然假死于人前,偷偷潜伏在京,她可真是可恶! 萧寒对苏瑾妤咬牙切齿,便更心疼起妻子。娘家姊妹如此,她怕是心里最不好过了吧? 他不知晓苏府里有多少人知晓苏瑾妤的真面目,但这些都要阿妍独自承受,太令人疼惜。回想初次目光相交,她斩钉截铁谈交易的表情,那般唯利是图的背后,居然也是着如此重的压力。 由此深想,萧寒的心情越发沉重。 原来,她一直活得这般艰辛。 日夜相陪,萧寒带她外出游玩,初夏清爽,听细水长流,看娇huā争艳,二人如胶似膝,情谊极深。萧夫人见到儿子儿媳如此和睦,倒是很欢乐,笑意不掩,内心期盼他们的好消息。 萧玉滢却再次登门。 她不明白,为何她的兄弟在听完那番话后,居然如此异常,反而越发疼爱起了苏氏。那女子倒也长了本事,都十来日了,居然还不曾到王府,害得自己遭……面色沉重,格外阴霾。 萧夫人听长女提起儿媳,不解地反问:“滢儿。你好似不太欢喜苏氏?” “母亲,女儿不是不喜弟妹。” “那这是为何?”萧夫人哪里看不出她是真话还是敷衍,追问道:“从前她来咱们府上,家里姐妹独你与她最近。我还记得你总询问她的喜好,每回来都备着,怎么现在态度如此扭转?” 萧玉滢微有心虚,避开了对方视线答道:“母亲,过去的事便别再提了。” 女儿自出嫁后,改变得太多,萧夫人看在眼里。却也不好逼问。她嫁入的是皇家,夫君是当朝皇子,思维看问题切入的角度定然不同,只是如此陌生,裘氏很是担忧。 对上对方关怀重重的眼眸,萧玉滢抿了抿唇,开口道:“母亲,女儿没有其他意思。”顿了顿。复接道:“便是从前与弟妹往来慎密,知晓她任性的脾性,担忧她和寒弟屋里失了和睦。” 萧夫人舒了口气。“原道是这个?”咧嘴笑着,握了她的手就道:“放心,你弟弟虽从小性子倔强,此刻倒是遇着了能治他的。苏氏我瞧着比先前闺中变了不少,亦懂事了很多,你且莫要担心。” 萧玉滢便应是,在心里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母亲,女儿在府里无趣,你能不能让弟妹去陪我住几日?” 萧夫人愣滞。那是王府。要自家儿媳过去居住? 传出去,似什么话? 大女儿和二女儿虽是孪生姐妹,可大姐儿向来成稳,怎么会发出这般邀请?萧夫人便思及了寻王爷的那位侧妃,忙敛神问道:“滢儿,可是王爷冷落了你?” 二皇子仍旧仰仗着国公府。怎么可能刻意冷落?人前人后,都给足了正妃颜面。 但萧玉滢,很厌恶那种似责任完成任务般的相处。 她渴望更多。 内心要强,但从来不会在人前表露半分。虽说听到亲生母亲询问,心中很是动容,但萧玉滢偏就是摇头,若无其事地回道:“没有的事,母亲多虑了,王爷待女儿很好。” “那这是为何?”萧夫人更加迷茫。 萧玉滢便强作正常,笑着回道:“母亲您也知晓,王爷内外多少事,自不可能时时留在府里,女儿便是身边寂寥,想弟妹去说说话。” 萧夫人未有多想,只是为难道:“这怕是不好,没个缘由,教你弟妹如何过去相陪?再说了,寒儿和她新婚没多久,怕是不肯。” “所以才要母亲出面嘛。”萧玉滢的话中,带着几分撒娇。 大女儿要强,向来贴心,萧夫人鲜少见她这般女儿娇态,不由心软了几分“你可是知道你弟弟性子的,住几日绝对是不可能的,不如我让苏氏多去王府走动,陪你解闷?” 萧玉滢便应好。 心底,怎可能真的愿//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意她留在王府? 职责只是将她带进府,之后哪还会有自己的事?思及眼前宠她的母亲,又想起自幼姐弟情深的萧寒,萧玉滢心里微沉,格外难受。 没有想到,自命高傲的自个,居然要靠出卖娘家人来换取夫君怜爱! 这心底,越发起伏,对苏氏,更加复杂。 “滢儿,王爷待苏侧妃是否仍是很宠爱?”萧夫人面容严肃。 萧玉滢便摇头“没有,她毕竟不过是个侧妃。”这话,底气不足,似有带着强调。 似乎,是同自己说明一般。 “王爷是个有分寸的人,宠溺她,许是另有打算吧。” 萧玉滢便在心中冷笑:另有打算? 根本就不是这样! …… 从外面游玩回来,苏瑾妍和萧寒先回盛华阁洗浴了番,换上清爽的衣衫,苏瑾妍坐在妆台前转身“都是你,明明根本不会划舟,还非得抢了做,都险些掉了下去。”目光娇笑,虽是责怪,眉眼却是欢喜。 萧寒自是知道她的心思,方才还念着刺激好玩,现在却怪起自己了。可虽是这般,自己却爱极了她这般目光,挥退红缨,上前走到苏瑾妍身后,当着屋内婢子便搂住她,朗声道:“阿妍现在可是恼了?方才谁……” 苏瑾妍则连忙侧了身子,捂住她的嘴嚷道:“不准说了!” 屋内的婢子相望,默声退出屋子。 萧寒却张口就含住了她的手指,无比柔和地说道:“原来阿妍也胆小。” 指尖酥麻,苏瑾妍想要收回,对方却不肯松口,脸红了恼道:“不准取笑我!”嘟着嘴,分外迷人。 萧寒便凑上去,轻轻的吻落在她的脸庞。 苏瑾妍拍了拍他,想起早前在小舟上他故意东晃西晃,还说不稳类的话让自己害怕地紧紧抱住他,起身就移开了道:“下次我去划。” 青丝披散,尤带水珠,从萧寒的眼前溜过,他忍不住就复环过了她,调笑道:“阿妍可会?” “自然可以!” “但你方才明明……”萧寒故意话至一半。 “那是你吓我!”苏瑾妍毫不示弱,憧憬着盛夏莲开的湖畔,晃了他的袖子就道:“我不管,反正过些日子咱们再去。” “好好好,都应你。” 萧寒说着吻了吻她的湿发,声沉而柔地说道:“阿妍可是还说了要学骑马?等明日咱们去祖母府邸后院的马场,我教你。” “真的?”苏瑾妍满脸欢喜。 萧寒宠溺而笑“我怎么可能骗你?对了,二弟也常去呢,你三哥也经常去。” 苏瑾妍便点头,笑意盈盈地就说道:“我知道,当初便是哥哥迎了二爷,所以才得了你那鹦哥。” “还说呢,二弟趁我不在家,偷偷拿去了。”忆起这事,萧寒似乎仍有些痛失爱鸟的失意“你也不是个会照顾的,才几日便让它瘦成了那般。” “哪有,明明是鹦哥它自个挑食。” “是你不会喂养!” “偏是你自个吓坏了它。” 苏瑾妍便大声嚷喊:“萧寒!” “好了,阿妍,是我将它养刁了。” 婢子们站在外面廊下,听得里间主子们孩子气的话语,对望而笑。 只等过了好半晌,二人才收拾妥当,去向萧夫人请安。 看着恩爱的小两口,裘氏道:“接连出去玩了几天,可是累着了?” “回母亲话,孩儿和阿妍年纪轻,便就得趁着现在有空多玩玩。”萧寒很是亲昵。 苏瑾妍亦表情亲切,规矩回着“没有”。 儿子夫妻感情融洽,萧夫人乐见其成,更是宽容相对“最近天气渐渐转热,不要热着身子不适,也要记得歇息。” “是,母亲。” 婆婆这般明理和蔼,苏瑾妍向来不会违背她些什么。 “哦,对了,方才亲家太太差人传信,称是你祖母身子已然康复,叫你不必担忧。” 苏瑾妍面色一喜,望了眼萧寒才笑道:“真的?那儿媳改日回府再瞧瞧。” “我陪着你,阿妍。” 萧夫人自然应好。 话了会子家常,萧夫人便想起了今儿长女回府的场景,唤了声“妍儿”就说道:“今儿你们大姐回了府,说是在王府里呆闷着,让你得闲多去陪陪她。” 苏瑾妍的笑意便僵在唇边。 萧寒亦是心生排斥,反问道:“母亲,是大姐亲自要求的?” 萧夫人便笑“谈什么要不要求?便是寻娘家人去相陪说说话罢了。” “阿妍不去。” 萧寒几乎能想到那个场景,他不想阿妍面对。 萧夫人便有些不悦“寒儿,怎么能这般说话?你姐姐府里烦闷,妍儿去了还会再回来的。” 萧寒还欲再说,苏瑾妍便抢先道:“母亲,儿媳知晓了。”合了合眼,透着无奈,终究是躲不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章 恩爱 回到盛华阁内,才方进门萧寒便自后抱住妻子,低声问道:“阿妍,你为何要答应?”话中慌乱而透着焦急。 苏瑾妍不及转身,只好无奈地反问:“不然呢?萧寒,躲不掉的。” “我不要你去见他!” 回院的路上深思,萧寒哪能猜不透这其中的深意?原是不愿阿妍再接触到大姐,听她胡言乱语番破坏夫妻情分,但细想下便可发现端倪:大姐明显厌恶嫉妒阿妍,又怎可能要提出与她见面? 除非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定然就是他! 将怀抱收得更紧,萧寒呐呐道:“咱们别管外人,就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声中透着期盼,软磨中藏着不舍与心疼,“阿妍,我不想你进旬王府。” 苏瑾妍心道,她亦不想去,然对方都将意思摆得如此明显,怎允自己不愿? “我已经答应母亲了,若是出尔反尔,我存心避着大姐和王府,她必然会发现这其中的不妥的。”苏瑾妍脸色为难。 闻言,萧寒的手臂微紧,双眸同样黯淡,“真的便不能不去?” “别闹了。”苏瑾妍掰开他的手臂,转身目光诚诚道:“我会小心的,你别担心。” 让妻子单独去见曾倾心于她的男子,哪个丈夫能够放心? 萧寒闷闷地言道:“我与你一同去。” 苏瑾妍瞧他这般如孩童性的表情,好笑着就道:“又说胡话了?”拉过他的手添道:“总要做个了断,他能分清利害的,我可是你的妻子,国公府的少夫人呢。” 萧寒仍是沉闷,僵持着没有说话。 苏瑾妍便唤婢子进屋洗漱,两人早早上了床,屋内徒留零丁烛火。她的被窝尚未暖和,便被萧寒搂到了怀里。掌心迫切又强烈沿着她的衣襟伸入,冰凉的手心令她身子微颤。 “你手怎么这般冷?” 天气都渐渐暖和了起来,怎身上温度仍旧这般低?手掌顺滑,沿着那妙曼的曲线轻轻抚摸。冷热相触,令她不禁略有哆嗦,“好凉。”微有抱怨。 萧寒便恶意性地直接扯去了她的亵衣,翻身覆上去就回道:“阿妍,等到夏日你就欢喜了。”温热的唇畔落在她的耳旁,轻咬吸允。 酥麻感接踵而来,苏瑾妍哪还曾顾忌那四处点火的手掌。伸手轻抵他胸膛,“你之前身上明明挺暖的。” “之前是冬日。” 啥,冬暖夏凉,莫不是还因节气而变//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的?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分心,萧寒对着她耳蜗吹气,舌头亦舔舐了进去,一手解开她肚兜的握上那片柔软,一手绕至她的后背缓缓往下。听得对方轻“嗯”了声才唤道:“阿妍。” “嗯?”微软且靡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迷茫的无辜。 萧寒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涌向了一处,吻落在她的粉唇上。辗转倾入,汲取对方的口中的甘甜,下身的手便急不可耐地褪下她的里裤,抚上她只属于他的领域。察觉到身下人似软成了水,追逐着那丁香小舌嬉戏玩闹,直到后者不抵发出呜咽轻嘤声才松开,将她的下巴含在嘴中咬了咬,遂又往下,用力吸允着她柔嫩的肌肤。 苏瑾妍的身子早就热了起来,因丈夫爱/抚而酥麻燃起的粉潮尚未退去。便被他的力道所不耐。轻侧了脑袋想要躲过他的触及,对方却尾随而来,最后不得不气息不稳地说道:“疼,你轻点。” 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瞧见她雪白瓷肌上的红色吻痕,埋头着的萧寒得意而笑。察觉她身下溪水涔涔。吻便下移吻住了她左处昂挺的樱红,手扣住她右处的玉峰肆意揉捏,口中不忘提醒道:“阿妍,帮我宽衣。” 苏瑾妍的呼吸时促时缓,大脑早就片刻空白,听得丈夫吩咐,含糊着双手摩挲至他的腰际。因被身前人挡住了大半光线,只能凭着想象寻找衣襟,好不容易寻着了,撕拉微扯下却是越发慌乱,竟打成了死结。 正忙得慌乱时,突然察觉身前一轻,凝目望去,只见到脸色涨红欲要滴血般的萧寒。目光炙热如火,苏瑾妍注意到下方顶在她腿心处的硬物,抿了抿唇才尴尬地说道:“我还、还没解开。” 萧寒突地垂首,用牙齿叼了她的樱桃往上微带,跟着猛然松开,听到她氤氲着双眸微嗔“疼”,附耳咬牙道:“阿妍,你故意让我难受是不是?” 素来再如何,苏瑾妍也顶不住这种话,才轻喃了个“没”字,便感觉上身重力移开,跟着是身前微凉,却是某人扬起身扯开了衣襟直接反手便丢出了帐幔。还不待她再回神,腰际处便被双手微向上托起,身子被修长有力的长腿分开,感受着他急促地进入。 随着他腰际猛然下沉,虚空处被胀满填充,二人俱是轻哼了声。 萧寒便不可抑制地动了起来,速度渐快。苏瑾妍攀住他的脖子,随着他的撞击而呻/吟,娇媚妖娆地绽放在他的身下。契合的美好充斥在全身,伴着身上男人越发凶猛的动作,苏瑾妍微蹙了眉讨饶道:“慢……慢点……” 他若是激情急迫起来,便不顾力道,只图自己欢愉。 宽床因里间剧烈而发出“吱吱”的声响,伴着男女粗喘的声音和酥糜的叫唤,在屋内回荡了许久。 用了水躺下,苏瑾妍四肢酸疼,累得连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萧寒却是精神奕奕,将换了清爽里衣的苏瑾妍抱在怀里,凑近了她耳旁不停说道:“……阿妍,先别睡。” “困!”推了他的手便翻身往内侧。 他便跟着凑了过去,自后搂了她纤柔的腰肢上去摩挲,察觉得对方因痒而扭动了闪避而轻笑,“阿妍,你在母亲那说明儿就去,到底是不是真的?” 怎还在纠结这事? 都半夜了! 苏瑾妍不情愿地睁开眼,深刻知晓这身后人闹醒人的本事和毅力,转身推了他就努嘴道:“是啊,明儿还要去王府,你让我睡会。” 萧寒便固执地拉过她的胳膊,将她紧箍在怀中,“不能不去吗?过些日子再去?” “早晚也得去,又不是能躲得了的?” 苏瑾妍咕哝着微恼,素来最讨厌人吵她睡觉,若不是因为这是她丈夫,早就开口吵骂了。想着他不睡,八成也不可能允自己入睡,便撒娇低柔地说道:“萧寒,睡觉吧,有事明早再说。” “阿妍,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话。” 她便只当蚊子在叫,捂着耳朵复转过身。 “阿妍。”某人坚持不懈。 前半夜就折腾地累死累活的,现在还不准人休息的,再好的脾性都受不住,何况苏瑾妍原就恼着?在听得他的声音,不由用力扯过被子,直接就蒙过了脑袋。 却独忘了两人共被窝。 萧寒更有了理由凑近过去,手干脆就沿着她才换上微松的寝衣伸了进去。 情/欲退去的萧寒又是双手冰凉,睡眼惺忪的苏瑾妍浑身打了个机灵就清醒过来,拉了他的手丢出去便直坐了起身,恼怒道:“萧寒,你还让不让我睡觉呀!” 声调颇高,惊动了外面值夜的红缨。她原就听了半夜晚令人耳红心跳的声响,好不容易静了下来,此刻却突然闻得少夫人大喊,忙披了衣裳起身道:“奶奶?” 这声音响起,不止苏瑾妍,便是萧寒也脸红了起来。苏瑾妍嗔怒地瞥向他,后者瞧着她媚眼如丝的目光,心里越发欢喜,倒是得意了起来,伸手过去却是被对方重重打了开。 萧寒欲挪过去,忆起外面的婢子,便出声道:“红缨,你回屋吧,不必伺候了。” 外面的人愣了会才应“是”离开。 “阿妍,咱们屋里还是莫要留人了,可好?” 苏瑾妍正有此意,她不习惯这种被人窥视一切的规矩,却仍缓了脸色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但有人侯着,咱们多不方便?” 苏瑾妍则白了他眼,似乎在质问他所谓的“不方便”。 萧寒嘻哈笑了,复抱住她就说道:“咦,阿妍你醒来了。” “别抱我,身上好凉。”苏瑾妍冷着脸,说完裹紧被子又躺下。 冬日暖和,等到夏日许是也会舒爽,可这换季的时期怎么好? 萧寒这厢被妻子嫌弃了,忙不悦地凑过去嘀咕道:“你早前还喜欢我抱着呢。” “之前天儿不是冷吗?”苏瑾妍丝毫不觉言辞不妥,理所当然地又远了些。 那方的人便跟着凑近了过来,仍是不止地重复问道:“阿妍,你明儿真去?” “嗯,权当去瞧我六姐。” 萧寒便有些失落地“哦”了声,复又探头过去,“当真不要我陪?” “你跟着,夹在中间,也挺为难的。再说,她毕竟是你长姐,莫要因我儿失了姐弟情分。”苏瑾妍是看得出来萧夫人对萧玉滢的宠爱,虽说此刻疼爱着自己,可若让她子女间生了嫌隙,今后怕是难有好脸色。 萧寒思索了番,最终服软道:“那你吃了午饭去,待下午我去接你。”似乎怕妻子又拒绝,肃着脸道:“我接我妻子,谁还能拦我不成?” 苏瑾妍便他这佯装认真的模样逗得欢乐,颔首应好。 第二百零一章 危险 次日清晨,听得熟悉温柔的唤声响在耳旁,苏瑾妍睁眼不解迷糊地咕哝道:“什么时辰了?” “快卯正了。” 仍是睡眼惺忪的她淡淡“哦”了声反侧而睡,不待萧寒再次叫唤,却见那侧躺着的妻子腾地就坐了起来,揉了揉眼惊讶道:“都卯正了?” 萧寒便揽了她的秀肩令她靠在自己胸膛,低笑道:“急什么,晚去些母亲不会怪你的。” 苏瑾妍则用手肘子轻轻捅了捅他,“回头有事白日里说了就是,非得半夜扰人。” 萧寒满脸无辜,顾左右而言其他,殷勤了凑前就说道:“阿妍,我带你去祖母后院的马场吧?” 这原是昨儿自府外回来就说好的,此刻苏瑾妍腰肢酸疼,早没了骑马的兴致。别了别嘴,“过几日吧,下午还要去王府呢。”话毕,苏瑾妍便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真是什么敏感专提什么。 抬头,果见萧寒已经沉下了脸色,苏瑾妍轻轻说道:“该起了。” 萧寒却更搂紧了妻子的腰肢,格外不满地说道:“咱们夫妻关他什么事,非的见你做什么?” “好了,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那是我欢喜你,故而让着你。”萧寒话语和善了不少。 苏瑾妍便轻打了他下胸膛,娇嗔道:“油腔滑调!”表情却是愉悦。 见她欲下床,萧寒则忙让了开来,更衣梳妆后同去闵瑞堂请安。萧夫人问及儿媳何时去王府,萧寒抢先答了道“下午”,她便指了儿子笑道:“就你总离不开妍儿,总不见这今后时时守着吧?” 原是玩笑的语气,萧寒却是当了真,郑重地应道:“孩儿就是要守着阿妍才好。” 萧夫人面色微滞,苏瑾妍内心一紧。忙言道:“世子爷又开玩笑了。”迎上裘氏打量的目光,复添道:“母亲莫要当真了。” 裘氏虽颔首,但显然没了方才的兴致,简略说了几句便让晚辈离开。望着方出门就握起苏氏纤手的儿子。萧夫人瞅了眼身旁的近侍,略有担忧地说道:“寒儿自成亲后越发腻歪起,终日只知晓守着媳妇,到处游山玩水,功课上都忽视了。” 年妈妈似有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萧夫人察觉,冷了脸道:“有什么要支支吾吾的。明说了便是。” 年妈妈便侧望了眼门外,确认世子爷和少夫人已然走远才答道:“老奴方才听说,世子和少夫人昨儿闹到了半夜,最后连值夜的婢子都赶了出去。” “荒唐!”萧夫人重拍桌案,怒目道:“寒儿不懂节制,她苏氏出嫁前没受过训诫,任由丈夫胡来吗?” 年妈妈见主子恼怒,上前递了茶就安抚道:“夫人莫急。世子爷方大婚,难免亲近贪欢了些。” “那也得爱惜着身子。”萧夫人面容严肃,忙吩咐道:“去将少夫人唤来。我倒是给她说说规矩。” “夫人。”年妈妈便劝道:“世子爷现在喜爱着少夫人,片刻都不愿离身的。您寻她过来说教这事,难免脸皮薄了回头和世子闹起不快,最后反惹得世子埋怨起您来。” “胡闹!我是寒儿的母亲。”萧夫人横目而视。 年妈妈觑了眼则道:“少夫人毕竟是世子爷的枕边人。” 萧夫人却怎么想怎么觉得怒气无处可发,怪不得方才见她步子有异。明知今儿要外出为客,竟是还能闹到那个时候。不想母子失和,裘氏摇了摇头便吩咐道:~~-更新首发~~“去将红缨和紫苑俩丫头寻来。” 年妈妈应声而去。 “萧寒,母亲方才好似不太高兴。”逛在院子里,苏瑾妍有些担忧。 后者无所谓地回道:“母亲不会责怪的。” 苏瑾妍仍是觉得不安,低语道:“下回当着母亲的面。你就别替我说话了。” “这是为何?”萧寒不解。 再好的婆婆也不会乐见儿子帮着媳妇来与她争执啊……苏瑾妍抿了抿唇,晃了晃她胳膊道:“你应我下嘛。” “好。” 午膳后上了备好的马车去旬王爷,苏瑾妍抓紧了衣袖,仍有紧张。她不知晓将面对的是何种场面,但心底虽然排斥,却更知晓逃脱不过。 萧寒送她至门口。心底越发不安,撩了袍角便跨上了马车,固执道:“那是我姐夫的府邸,便是与你去共同探望,有何不可?” 苏瑾妍便推了推他,劝着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萧寒却是不依,拉过她就道:“阿妍,我陪着你嘛。” 这人……苏瑾妍哭笑不得,目光注意到随旁的仆妇,压低了声劝道:“你快下车去,多少人瞧着呢。” “那又怎样?” “别闹。”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那我不进去,在车里等你。” 苏瑾妍内心甜蜜,方欲开口时,却见年妈妈走出大门,称是裘氏来让她送送少夫人,还说有急事寻世子爷。 不得已,萧寒只好下车,千叮咛万嘱咐才看着马车离开。 驶向旬王府的路似乎格外得快,王府早就得了消息,有管家守在门口,见到苏瑾妍自下了马车,便称王妃早就侯着,引路往内。七转八绕,府邸恢弘大气,待到了内院,便有嬷嬷上前,“萧少夫人,请。” 苏瑾妍颔首。 那嬷嬷见着其身后的婢仆,拉笑了脸就让身后婢子请去他处歇息。茉莉等人担忧地望向自家主子,苏瑾妍虽早料到这处,却仍是迟疑。那嬷嬷便堆笑了道:“少夫人莫要担心,老奴只是请她们去吃茶。” 苏瑾妍只好点头。 到了处宽敞精致的阁楼,绕进院子,苏瑾妍瞧着却并不似是主院,停了步子便望向那嬷嬷。后者仍是笑,“王妃平日爱留在这处小憩,此刻正在里间侯着您呢。” 跟着她走至阁楼二层的屋外,那嬷嬷说了句“王妃就在里间”,则转身离开。 苏瑾妍停在门外。闭了闭眼,推门跨入,触及精简却布置巧雅的屋子格局,还不待回神便听得身后门“吱呀”一声。紧跟着就落入个有力的怀抱。 呼吸间,是浓烈的酒气。 苏瑾妍挣扎着就要离开,后面人却纹丝不动,她当下自袖中抽了簪子便刺去。因为束缚,力道不重,只划开他绣蟒金丝的华袍衣袖,伤及了他的手背。 男子吃力。条件反射就松开,难以置信地望着正转身满眼惶恐的女子。 苏瑾妍则满脸惊讶外带惶恐,跪下便道:“不知是王爷,一时惊错出手伤了您,还请王爷恕罪。” 居然如此。 她居然如此! 贵装玉冠的旬好微微眯紧双眸,眼角处闪过危险,不顾手上疼痛与那溢出的殷红鲜血,沉眸俯视跪在地上妇人装束的人儿。不怒反笑道:“瑾妍,你该知晓,这招对我没用。” 苏瑾妍心底“咯噔”。握着尤带滴血的簪子,咬唇回道:“小妇不是故意冲撞王爷的。” 还这样、还这样! 旬好伸手就猛然拉起她,逼得她与自己对视。迎上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咬牙怒斥道:“好你个苏氏,居然当真这般无情!” 苏瑾妍仍旧挣着胳膊,似乎想要躲开他的触碰,却反被对方禁锢住地更紧。 “上回你说得轻易,让我将曾经忘记?你以为本王的感情,是你想要就要、想收回就收回的?!”旬好目露怒火,“莫不是。当真以为成了亲我就没法子了?” 他的话语声声透着冷意,令苏瑾妍不禁起了后怕。 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轻易,自己许是失算了眼前人的脾性。 “王爷?” 旬好眼眸越发阴霾,眼神触及她手中的簪子,不由冷笑了讥道:“时刻防备着我?”嗤的轻笑,“你仍旧如此自以为是!可知晓。有些事并不是你说要解决便能解决的?” 苏瑾妍便心生了恐惧,望着身前人不由想要后退,却被他倏然猛地拉近。 比她考虑中的严重! 他居然说将成亲说得如此一话而过? 这男人! 她后悔来这了。 萧玉滢到底是如何想的,自己可是她娘家人,居然帮衬着把自己置于这般境地,她是太天真了还是太过愚蠢?难道她不知晓,这等同是在侮辱萧家,她这般又能有什么好处? “王爷,请您松手。” 他“呵”的冷笑,望着她就道:“从前就是待你太宽容了,我会让你知晓做出那般决定的后果?!”话才说完,却是伸手,猛然就抓着她的衣领往下一扯。 排列的结扣被扯下,露出白皙的脖颈,隐隐地还能看出吻痕,旬好的目光更显阴沉。 苏瑾妍忙抓紧自己的衣领,满目警惕地就要后退,才后退去撞上了椅凳。 “瑾妍,你觉得嫁给了萧寒,便真的能够摆脱我?”旬好的眼中露着痛色,手伸向她的娇颜,才想要抚去却见后者脑袋偏移。他滞了滞,索性就松了她的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择步往门口跑去。 苏瑾妍未走几步,便觉得浑身微软,却是往后欲要倒下。 男子伸出胳膊,自后便横抱起了她,折身往内室的床前走去。 苏瑾妍才意识到屋中熏香的怪异,再想要挣扎却不得徒然无力。身子落在柔软的锦被上,听得近前倾来者含笑吐出的残忍话语:“瑾妍,我说过你会悔的。”手指摩挲在她的粉颊。 苏瑾妍不止无力,且还迷糊,呼吸间尽是阵阵酒香。 第二百零二章 绝望 苏瑾妍全然清醒时,对上淡粉的帐幔,屋内燃着陌生的香气,她瞬时呆愣。心中涌现出失去意识前那幕场景,当下心中大骇,掀了被窝望向里面,见自己周身只着了藕粉色的绣并蒂肚兜,胳膊上却有青瘀紫痕,当下大脑轰然,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怎么会不记得,自己今日明明着的是件碧水绣莲花样的肚兜? 面色哀戚,耳旁似回想着早前旬好声声狠厉警告般的言语,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萧少夫人可是醒了?” “回王妃,奴婢听到里面有动静,该是醒了。” 房门被打开,有脚步缓缓接近,苏瑾妍却不想去抬头,目光微滞。身旁的帘子被掀起,华丽装束的萧玉滢出现在眼前,望着那坐起香肩半露的人,察觉到她脖颈处的浅色吻痕,目露阴鸷地沉声说道:“总算是醒了,我叫婢子来服侍你更衣。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苏瑾妍突然转身,恨意满目地瞪着她,看着她毫无所谓的面容,回想起曾经对自己轻声细语的场景,腾地凑上前就煽了个巴掌过去,撕心裂肺地喊道:“回去?回哪去,你可真是恶毒!”眼中清泪滑落,却是泣不成调。 萧玉滢措不及防,只等察觉到脸上火辣才反应过来,冷眉地伸手就重重反煽了回去,见后者扑在床褥上,恼恨道:“怎么,怪我?也不想想是谁没有妇德,做出这等丢人的事?若非你早前勾/引王爷,能有今日的下场?”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好歹算你的娘家人。你居然使计如此?” “娘家人?”萧玉滢冷笑,“你该知晓,发生了今天的事,萧府哪还有你的容身之所?你识趣的,便早日同寒弟做个了断。大家都保了颜面。若是闹开了,你能怎样?” 苏瑾妍的青丝挡了视线,只喃喃问道:“我自认为没有亏欠过你。为何你能如此狠心?” “为何?” 萧玉滢的声音怒斥,上前两步激动地就说道:“你没有亏欠过我?我那般费心费力,模仿你的言行喜好。却连张同你只几分相似的面容都敌不过!你说你没有亏欠我。没有亏欠过我?!” 她的声音,至最后竟是透着彻骨的冷寒。 苏瑾妍缄默,根本不愿理这府中的事,此刻她连自己的下一步都不知该如何。 “王妃,舅爷来了。” 外面婢女的通传声,令无措呆滞的苏瑾妍身子微颤。 萧寒来了! 她还记得,他说过今儿下午要来接自己的。可现在,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苏瑾妍倏然摇头。 萧玉滢见她如此。似乎早就忽视了眼前人亦是她胞弟的爱妻,心中仅有见她痛苦的痛快。连脸颊上的疼处都变得淡淡,极尽嘲讽地说道:“寒弟来了。定然是来接你回府的。” 苏瑾妍只将锦被裹(书书屋最快更新)得更紧。 萧玉滢却是对外就吩咐道:“让人先招呼着舅爷,说我和少夫人立即就到。”嘴角扬起。“来人,伺候少夫人更衣。” 婢子捧着衣裳涌进,见床上的人不动,萧玉滢即再开口:“怎么,可是要寒弟亲自过来瞧你这模样?”说着便给婢女使眼色,“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跟他说,这儿的人也都是我的近侍,你身上早清洗过了,不会出事的。” 这话,说得恁若无其事、恁轻描淡写! 苏瑾妍咬紧下唇,她还不想被丈夫看到这种场景。抬起眼眸,浅紫折枝海棠花样的上衣,碧云色罗裙,是她原先的衣裳! “你的那套衣裳沾了血迹,便让府中裁缝特地做了套一模一样的。”萧玉滢好心提醒。 外裳什么都是相似的,偏就是给她换了件肚兜? 闭眼,视线模糊,苏瑾妍却只能任何婢子摆布梳妆。 一切妥当,萧玉滢摆手将婢子遣下,亲自取了胭脂为她的左侧脸颊上粉,“倒是我下手狠了,这下倒是该如何?” 苏瑾妍伸手就推开了她。 萧玉滢则倚在妆台前,认真端量了她的面容。自眉目到唇畔,自眼神至神情,最后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边摇头边叹道:“我瞧着也不见多么绝色,怎的就将王爷和我家寒弟给迷上了呢?” 苏瑾妍侧开脑袋,声音无比愤恨地说道:“你这般做,可还有脸面回到萧府?” 后者却笑得有恃无恐,“呵,苏氏,你还是想想如何面对我家寒弟吧?相较而来,你才更难面对吧?” 苏瑾妍心生悲凉,却是哑口无言。 这种事瞒不过!且就算瞒住了,就真的没有发生吗?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千算万算,今生防备了苏瑾妤万事,却独独没有料到,又不知不觉中立了这般敌人! 居然是萧玉滢、萧玉滢,萧寒的姐姐! 冷嘲热讽了番,萧玉滢才令婢子带苏瑾妍去厅堂,自己则去了隔壁的屋子。望着那负手临窗而立的男子,近身拂了礼,答道:“都按殿下的吩咐,唯独给她换了里衣。” “她可有提到我?” 萧玉滢摇头,复思及对方是背对了自己,便出声禀道:“未曾。” “当真未曾,一句都没有?”旬好转身,似乎微有失落,“便连埋怨恨意都没?” 恨意却是有的,然对的是自己。萧玉滢在心里默答,面上却仍是摇头。 “抬起头来。” 萧玉滢便依言抬眸。 旬好修长的手指便抚上了她的脸颊,摩挲轻柔,在勾得对方心神微荡的时刻,却是冷冷地无情地开口:“萧家的嫡长女,为了求欢,不惜出卖弟媳吗?” 浓浓的,皆是讽刺与讥笑。 萧玉滢只觉得胸口似有什么般刺得极疼。 “你打她了?” 低沉的男音响起,令萧玉滢心生冷寒,明明眼中看到的是她的掌印,怎的问的是这种话? “你打她了,是不是?” 那修长的手徒然往下,缓缓扣住妻子的秀颈,微微用力,在对方的变色中,仍旧重复问道:“说,你是不是伤了她?” 萧玉滢睁大了双目望向丈夫,手扳着对方的双手就道:“王爷,我才是你的妻子,是你的正妃!” 旬好的力道渐渐重,却是慢慢地将她提了起来。 萧玉滢便连连拍打,有那么一瞬,眼前徒然变黑,“王……王爷……”在她觉得都快要窒息的时候,便被身前男人无情地甩开,“出去!” 她从地上爬起,浑然没有了早前的风姿。 “你想要的,我自会给你!” 萧玉滢只觉得全身发冷,目光似忧似伤地盯着他瞅了眼才退出屋子。方到了廊里,便转身望着屋内人的背影,内心冷笑:我伤了苏瑾妍?却不知真正伤她的人是谁! 心底的某处疑惑,却总未解开。 旬好的手指便扣紧在窗栏上,紧紧闭眼复又睁开,内心挣扎着矛盾,想起那躺着闭目的女子。原是打定了心思,原是明明可以任由自己……抬头望向微暗的天际,“瑾妍,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吗?” …… 苏瑾妍浑浑噩噩地跟着婢子来到大厅,还不待跨进门槛就见那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紧拽住自己的胳膊,无比担忧地问道:“阿妍,没事吧,大姐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苏瑾妍怔了征,突然后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却只是摇了摇头,想出声却觉得喉咙处极涩。 萧寒倒是略有心虚:莫不是大姐说了上回自己默认她与阿妍谈那些话的事了? 否则阿妍怎么望向自己的目光这般怪异、呆滞。 “阿妍。”萧寒去拉她的手。 苏瑾妍却是闪避了开来,低了音道:“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萧寒哪还能不确定,长姐必然是说了不少挑拨的话。 虽说一片好心为了自己,却也不该这般呀! 萧寒心生埋怨,忆起妻子微倔的性子,心中暗叹无奈。 并排走着,妻子不似从前般依偎在身侧,甚至躲避他的亲近,萧寒心情微沉。待等到了门口上了马车,妻子仍旧魂不守舍般,他着实安奈不住,便凑过身就柔声哄道:“阿妍,你是不是在怪我?” 苏瑾妍垂着眼眸,努力压抑着心底的那份委屈,她根本就不知晓该如何抬首面对丈夫。绞着衣襟的手不停摆动,只好保持沉默,低低摇头。 车厢内燃了盏青纱明灯,正好就在苏瑾妍左侧,萧寒凑近细观起了对方脸色,赫然发现那左颊处的淡淡红印。不由在心底自问:阿妍何时涂了这般浓的胭脂? 伸手触及抚去,后者却是激动地移开,眼中闪过慌乱。 萧寒自然看得清楚,在案上倒了清水,用帕子沾了就要去擦拭。苏瑾妍自是要闪躲,侧开了不要丈夫碰触,口中嘀咕道:“你别。” 萧寒这次却不轻易允她,挪至她的身旁搂紧了她才道:“阿妍,到底怎么回事?” 冰凉的水触及,令火热更加强烈。 苏瑾妍却浑然不知疼痛。 五个手指印,纤细隐隐还带着甲痕,打得好重! 萧寒目露痛色,开口就追问道:“阿妍,是不是大姐打的?!她为什么要打你,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连连质问,苏瑾妍却无法言语,只是不停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出。 萧寒便只好紧紧搂住她,轻轻拍抚起她的后背。(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合谋 萧寒不断安抚,然妻子不予言语,到底不忍逼问,搂紧觎缓缓轻拍。 等回到萧府,苏瑾妍倦倦不言,只呆坐在炕前望着窗外,脑中几近混乱。因左颊胭脂被水拭去,手指红印显得分外明显,纵使有意息事,然仍有不少仆妇知晓少夫人被人掴巴掌的事。 萧寒坐在旁边,帮她轻轻抹药,满是担忧地注意着她的神色,再三忍道:“阿妍。” 伤处清凉,她合了合眼帘,目光触及丈夫便移开,似是怯于直视。他的手指温柔而小心,引得苏瑾妍眼眸微酸,愧疚心虚涌上,推去他的手掌说道:“差不多了。” “等等,这儿还没抹呢。”萧寒说着,复又凑了过去。 红痕触目,萧寒满眼心疼,心中也自有猜测。原便猜测定然是他想见她,纵使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他尊重妻子的选择和信任长姐,自不可能会有出格过分的举止。且阿妍的态度向来明确,放她去相见,若真能说服对方断了念想,最是如意不过。 可现在,到底是何场景?大姐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定是发生了矛盾。 “阿妍,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丈夫的温柔细语响在耳旁,苏瑾妍秀肩微颤,转而对上他的关怀,心中只觉苦涩。萧玉滢的话仍在耳旁:你该知晓,发生了今天的事,萧府哪还有你的容身之所?你识趣的,便早日同寒弟做个了断.大家都保了颜面。若是闹开,你能怎样? 都这样了,都这样了...…萧府哪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和萧寒做个了断? 苏瑾妍抬眸,突然伸手便紧紧搂住了他的胳膊,“萧寒。”声声念念,哽咽而细微。 “我在呢,阿妍。”萧寒伸出胳膊,欲环住她。 苏瑾妍则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又推开他.似乎察觉到自己动作的过激,复又低首。 “你总是爱将事都藏在心里。” 她抬眸,便对上他幽深而又情绪复杂的汪潭,无奈中隐含责怪。是啊,原就是自己不对,隐瞒心中所想偏又爱洞察对方思绪,萧寒如此真诚相待,她却不懂事的只想要对方付出。 现今发生了这种事,还有什么颜面留在他身边? 苏瑾妍满心难受,再也配不上他.还谈何独占,谈何相守? “爷、大奶奶。”外面婢子声响起,“夫人遣人传话,称是今晚的安不必请了,少夫人身子不适,这几日且在屋里好好休养。” 苏瑾妍微滞,手不禁抚上仍在作痛的左脸,裘氏是得了消息吧?被人打巴掌可不光彩,在府中游走确是教人笑话。抿唇苦笑,府中众人是如何猜想的呢? 萧夫人自得了消息便紧皱眉头.苏氏如今是自家的人,去旬王府代表的是萧府。便是闹了天大的不快,滢儿也不该动手.这不是折国公府的颜面吗?胸口烦闷,早就觉得她不对劲,最近回府频繁,而每次都会涉及苏氏,莫不是二人间有所渊源? 思及此,裘氏又浑然费解,当初还不知儿子和苏氏感情时,玉滢便总在自己跟前说她好话.还求了她小姨帮腔。寒儿待苏氏确实一往情深.但自长女嫁给二皇子后,她和这弟媳怎么就再无从前的姐妹情深了隐隐的.萧夫人总也觉得不妥,想着该去晴空院安慰下儿媳.又听说寒儿与她闭门关在屋里,倒不如明儿再去?唤了年妈妈近身,“你亲自跑到王府,寻大姑奶奶问清了缘由,我要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暮色暗下,永巷的小院,静籁无声,灯烛光曳的屋子里,苏瑾妤坐在桌前,眼前摆了各色胭脂、药粉、褐色瓶罐。细长的银针捣弄不止,眉梢带笑,似乎格外专注入神。 “砰!” 一记重声,却是劲装马靴、面色肃然的俞恒站在门口,手中仍持了马鞭,直指对面端坐的女子,咬牙愤恨地吼道:“苏瑾妤!” 后者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紧跟着垂首,声音无比平静:“你怎么到这来了?” 俞恒阔步进屋,双手撑在她对面的桌沿上,瞪大了双目质问道:“你这样做,叫阿妍还如何自处?” 苏瑾妤则缓缓抬了抬眼眸,展笑了轻呵道:“看来你知道今日旬王府里发生的事了?” “你到底想怎样?!”目光赤红。 苏瑾妤则搁下手中之物,鲜嫩的手指反搭在他的肩上,故意凑近了问道:“怎么,你心疼了?舍不得吗?” 俞恒往后退去,远离对方。 苏瑾妤惯性地往前微冲,本就仅披了月白连纱松衣的衣襟松开,笼罩着的娇嫩身躯若隐若现,仔细微瞅,仍能察觉到对方锁骨处的淡粉艳梅。俞恒这才注意到屋间有股淡淡的香味,似梅若兰,飘渺无形中带些几分隐约的魅惑。 苏瑾妤径自撑了桌面起身,莲步盈盈地走到他的身侧,画得细长的眉角扬起,不冷不淡地笑道:“她又不是你的妻子,与旬王之间如何,与你何干?” “我若不是听信了你的话,会去旬王府与二殿下说那些抹黑阿妍的话?” 他语态恶劣,苏瑾妤却面色如“难道不是吗?你真的能说,她苏瑾妍当初对你仅有的好,好语,不是利用?她利用你的感情,然后来对付我。等到后来我没有了威胁,便立即推了你投向萧世子的怀抱?她苏瑾妍真的能说不曾利用丝毫男人对她的情意?!” 声音渐重,苏瑾妤极尽讽刺,“与我相比,她又如何好了,凭什么令你们魂牵梦萦?”说着隐隐紧贴上他的身子,似柔似惑地吐气道:“你不就是不甘心.想有一日能得到她吗?既然你都不在乎他是有夫之妇,又何必非要追究她到底跟了多少男人?” 这话,将苏瑾妍说得太过轻贱! 俞恒别过视线,“不准你这般说她!” “不准?”苏瑾妤冷笑,“你不是自己都试探出来了吗?苏瑾妍可是有接受过二皇子的,否则旬王爷如何会那般反应?若非曾经自认为拥有得到,是不会如他那般激动的。我家六妹,自进府后可总受宠不衰,连正妃都得顾忌她几分。” 俞恒面容幽深.眼底透着几分埋怨。 “再者,跑去与二皇子说苏瑾妍利用他感情周旋在萧寒身边的,又不是我。”她的笑容更甚,“侯爷,何必呢?你原就不可能娶她了,待她被萧府休弃后,再想要如何,还不是你说了算?” 俞恒周身的肃气在她的言语下慢慢淡下,走至另旁坐在,沉默不语。 见他早就有所动容.苏瑾妤主动走过去,伴着她的步姿香气袭来,直引人沉迷。她停在俞恒身旁,也不往旁边的位上落座,反倒是主动侧坐在男子腿上,手揽上对方脖颈,红唇低语:“侯爷,如此一来,既能得到你的心上人,又能离间了二皇子同国公府的关系.于你于俞府都好。” 女子胸前的柔软近在眼前,那纱衣掩下的红梅含苞待放,极其悦目。俞恒原是心神微漾.在察觉怀中人主动扭转的动作时,推了她便冷道:“那于你呢?” 苏瑾妤摇头,笑意诚恳地答道:“我可是一心为你着想,你这般误会我别有心思,岂非冤枉了我?” 俞恒倏然起身,抓紧她的胳膊就讥讽道:“自我认识你以来,可没见你做过哪件不得好的事!” 苏瑾妤亦不慌,“我沦落至此.这般东躲西藏.被迫改头换面,还不是因为她?苏瑾妍过得艰难.于我便是最大的痛快。” “你倒是诚实。” 苏瑾妤便复又贴上前,“怎么.你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双手在他身前安抚揉摸,目光晶亮地诱道:“我又不会叫你负责,干吗总躲着我?” 女人独有的柔软同气息传来,俞恒身体渐渐僵硬,却仍是推却了她,目光冰冷道:“你这些动作,还是留着对你的曹二爷吧。”说完便要夺门//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而出。 苏瑾妤却小跑追去,自后抱住他就唤道:“阿恒,我就那般惹人厌恶?” 俞恒没有转身,亦没有推开她。 “你明知晓我的心里没有曹二爷,每日在这我心念的只有你,你见我却总如此无情。”她嘤嘤而泣,隔着衣袍仍能察觉到她颤栗的身子是多么引人怜惜。 “你不是准备要嫁进平阳侯府吗?曹家二爷亦是在为你筹备亲事了。” 苏瑾妤只在他后背上蹭了蹭,似撒娇般柔道:“不过是个计策,你是知晓的。” “你当真要那般做,利用神明?”俞恒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苏瑾妤便松开了他,反走到俞恒对面,清泪流淌的脸颊上有丝暗嘲:“她当初为了摆脱你,不也是利用了神明?什么佛说,什么预言,最后只是为了轻而易举离开你。如今我为了我的未来,谋个高人一等的身份,有何不可?”面上娇弱堪怜,内心早就暗骂狠下决心:她要回来,便是要风风光光地出现在众人跟前,叫谁都难在冷漠忽视自己。 “但凡你出现人前,必然会引起旁者的注意,定会有人去调查你苏瑾妤却笑得灿烂,“你会帮我处理好的,不是吗?”伸出双手,拉下他的腰带。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太……” 俞恒话未说完,唇畔便是一软,衣袍渐渐松开,萦绕在她的温柔下,很快他便搂住苏瑾妤的腰,横抱起往内。 第二百零四章 抓/奸 天朗风清,晨曦笼罩着大地,层幔相掩的大床内,紧贴内壁的苏瑾妍缓缓睁开眼眸,侧望着身旁熟悉的面庞,仍是将他搁在自己身前的胳膊移开。 同床共枕,她再不会有这个资格了的。 不过微动,萧寒便醒来了,朦胧视线迎上对方倦容,那眸中尽是疲累与哀伤。他心下微疼,伸手方要抚上她的容颜,开口低道:“阿妍,你没睡好?” 后者侧首躲开,“该起了。” 竟还是这般冷漠! 瞧她坐起,萧寒便移近环过她,“好了,阿妍。先前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任由大姐来试探,可你总那般神秘,我都看不清。咱们是夫妻,你别和我置气。你这样子,我心里难受。” 苏瑾妍挣扎着推他,摇头不说话。 萧寒却锢紧了她,如何都不愿松开,连连解释道:“我不知大姐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可我待你怎样你是明白的。阿妍,你若是不欢喜,咱们再不去旬王府,别因这事而不理我。”声至话末,竟透着几分沙哑。昨夜如何询问安抚都未能使她平复,歇息也不肯再由自己搂着。 明明这般近,却又那般远! 感受着他的体温,苏瑾妍浓浓的自卑绕在心头,推不开便只好轻语道:“你先放开我。” 见她能好好与自己说话,萧寒欣喜地望着她,面色尤是苍白,心疼地抚上她的左颊,“母亲说这几日不必过去请安,你再躺会吧。” “我不想睡。” 苏瑾妍唤婢子进屋洗漱,婆婆虽说不必请安,但她一日是萧家的媳妇,这礼数便不能废。昨儿那般狼狈的回来,府里多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涂了胭脂,强打了精神去敏兴堂请安。萧夫人倒没有多问什么,只说了番安慰的话后留下了萧寒。 浓浓不安的眼神紧锁在妻子的后影上,待萧夫人唤了好几声“寒儿”,他才转首。 “你媳妇是受了委屈。”裘氏合上眼睑。 萧寒紧张地凑上前去。追问道:“母亲,到底是个什么事,大姐为何会动手?” 萧夫人让他坐下,缓缓解释道:“我便好奇为何你长姐近来总提及你媳妇,昨日遣人去打听了才知晓,王府里的苏侧妃有了身子。” 萧玉滢出嫁时日不短,却总没有消息。现在让受宠的侧妃有了二皇子的子嗣,可不就事态严重?她可不似普通侍妾,素来就受宠,一旦为王爷生下长子,严重威胁正妃地位。 便是因为这个? 萧寒不能理解,高声道:“阿妍是我的妻子,大姐即便厌恶苏侧妃,但毕竟是她旬王府的家事。怎能同阿妍动手?” 裘氏却显然在为女儿的前景担忧,叹气道:“如果滢儿也能有消息该多好。” “不管怎样,阿妍是她的弟媳。大姐动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我?”萧寒忿忿不平,未能料到从前那般得体大度的长姐会变成今朝的妒忌成性。盯着裘氏,紧锁了眉头就起身,“母亲,我要去寻大姐。昨日的事,她必须向阿妍道歉。” 萧夫人则立马唤住他,“寒儿,你别冲动!” “我都舍不得给阿妍受丝毫委屈,大姐居然打她。”萧寒目露不平。他的阿妍好面子又格外倔强,从前都未见她如此脆弱过。但自从嫁给了自己,容上的笑颜消失,总是忧愁难解。 前阵子散心,他感受得到她的喜悦,发自肺腑的欢笑。那般明媚。撒娇讨好,玩闹时偶尔带点小诈,甚至还会同路街旁的孩儿般样耍赖围在自己身旁。萧寒以为这种日子会很持久,哪知就这般被打断? “你大姐也不容易,她心里有委屈不与咱们娘家人说,难道还能跑到王爷跟前去?”萧夫人为长女说话,拉着他往原位上走去,“我知晓你疼妍儿,我亦何尝不是?可苏侧妃到底是她的亲堂姐,她定是会为苏家考虑的。” “您别说得阿妍心里只有娘家似的。” 萧夫人见状,叹了气就道:“母亲没责怪的意思,她过门时日尚浅,有些想法均是情有可原。”察儿子似乎并不认同,复劝解道:“滢儿从小和你关系便好,为了这事与她闹矛盾,让她怎么想?再说,这事才发生,你媳妇又是要面子的人,等过些时候由母亲出面,请你姐姐回来,大家再谈谈。” 萧寒似有动摇,望着裘氏愣神。 “你大姐毕竟是王妃,你冲去王府质问,可不是损她颜面?明知二殿下宠爱苏侧妃,她日子原就不如意,咱们就别再给她添堵了。” 抓起手边桌几上的茶盏饮了口,萧寒才出声:“那阿妍的委屈就白受了?” 总算是劝动了,萧夫人暗自松了口气,“母亲不是说了,等你姐姐回府再好好谈吗?” 萧寒亦不愿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但思及屋里的妻子,又烦躁起来。为何他认可的女子,总有家人要为难? …… 苏瑾妍回到盛华阁,坐在炕前发呆。茉莉见四下无人,才敢上前禀话:“奶奶,事儿已经办妥了。” 垂下脑袋,苏瑾妍仔细道:“没人发现吧?” “奶奶放心,等燃尽了奴婢才离开的。” 茉莉内心好奇,主子的贴身物皆是自己在打理,那个肚兜……有着揣测却又不敢开口,仍在迷茫时,只听到女子的哽咽声响起,“茉莉,我留不久了,留不久了……”凄楚而悔恨。 茉莉忙凑上去,才见着自家奶奶泪如雨下,取了帕子拭泪安慰道:“奶奶,您别这样。” 那件肚兜,那个巴掌,她待姑爷的反常,茉莉不敢深想。 苏瑾妍却揽过了她,趴在她的肩头哭着说道:“茉莉,我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我想不到该怎么办?茉莉,我才成亲,我还没有当过母亲。我还这么年轻,我舍不得、舍不得。”语无伦次地倾诉。 听出她话中的绝望,茉莉内心大骇。她家主子有多坚强,不管再难都未见她如此无助过。她活得是(书书屋最快更新)那般艰辛,堤防三姑娘,为大姑奶奶着想,包容五姑娘,从来不图谁能记住她的好。 她与姑爷才方成亲,便要不长久了吗? 茉莉心疼地轻拍着主子的后背,前些日子跟在她与姑爷身后。能够听到奶奶欢快的笑声,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喜悦。单纯又明媚的笑容,撒娇时的女儿心态,一如她她幼时顽皮活泼的举止。 真的已经许久未见到了。 她的幸福才开始,便要结束? “奶奶,不会有事的,您和姑爷感情这般好。” 苏瑾妍摇头,“他若是知晓了。定不可能原谅我。” 且,她也再没有那个脸面,留在丈夫身边。 茉莉不知原委。只知道是出了大事。主子第一次在自己跟前流露悲伤,丝毫没有遮掩,她揽住自己的力道,透着她内心的挣扎与绝望。喉处渐渐变得干涩,心涌酸意,“奶奶,都怪奴婢,昨儿不该离开您。” “那是王府,有他们的规矩,哪容我们反驳?” 苏瑾妍很清楚现实。那种逼人妥协的举止,是萧玉滢一早的安排。自己千算万算,都未能料到她能这般大胆,真的做出这种有违伦常出卖娘家人的行为! 她怎么可以,怎么能?! 是吃准了自己不可能将真相告知萧寒,不可能在萧家指控她。故而才这般胆大妄为吗? 原来,萧玉滢从来都是恨着自己的。 眨了眨眼,嘴角处露出抹自嘲的痛色。 拭干了眼泪,苏瑾妍对茉莉道:“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奶奶?”茉莉满意担忧,“奴婢留下陪您。”不知不觉,眼眶也是红红的。 “不必了。” 声音虚弱而低沉。 了解主子的性子,茉莉依言退了出去,临走前仍道:“奴婢就在外面,您有吩咐就唤一声。” 苏瑾妍回“知晓了”。 担心自己想不开吗? 茉莉出了屋子,便又小丫鬟走近,“茉莉姐姐,东边门房的婆子过来寻您,称是你兄长来了。” 兄长? 茉莉蹙眉,自从丁香入了东平侯府为妾,自家兄长便终是闷闷不乐,喝酒买醉。他怎的就突来过来了?思索不通,突然想到种可能,该不会是盯着三姑娘那的人有消息了吧? 这般急切,莫不是出了大事?不安地望了眼屋子,舍不得离开主子,又担心三姑娘的消息未能及时掌握,只好找了金铃候在外面,叮嘱仔细注意里间动静。 等她回来,金铃说姑爷在里间,茉莉心中焦急,却又未得法子,便只好借着换茶暗示主子。 苏瑾妍原是精神不济,察觉她眼神有异,提醒着自己可是累了乏了去歇歇,便顺话接了下去。其实她本没有心思,只是面对着丈夫,着实不知该以何种心情。 他对自己是极好的,可终究只能负了他。 心底千百个不愿,但苏瑾妍不愿成为萧寒的污点。 萧寒见她主动要求休息,倒也没有多想,吩咐了几声婢子好好伺候,取了枕边的书就去了书房。此次茉莉谨慎了些,让金铃在外守着,扶了主子在床帐下坐后,面色严肃道:“奶奶,方才安在永巷的人传消息过来,称昨夜东平侯爷去了三姑娘的屋里。” “然后呢?”苏瑾妍的反应并不激动,此刻,她甚至不知晓做这些还有何意义。 “东平侯爷天没亮才离开。他这方走,曹二爷就到了,闹着对三姑娘逼问藏了哪个男人。”茉莉觑了眼坐在床沿的人,低语道:“曹二爷好似是得了消息特地赶去的。” 第二百零五章 疑孕 俞恒去了苏瑾妤的院子……那儿可是曹家二爷名下的宅子,他居然正大光明的就留宿在那?苏瑾妤倒是真有手段!然现在,这些可还有何要紧的?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何必再妄图插手旁人的? 不知为何,苏瑾妍觉得浑身无力,胸口闷闷,真是难受得紧。 突然见到主子低头,茉li紧张地询问道:“奶奶,您怎么了?” “有些难受。” 见她脸色苍白,茉li转身就要去唤人请大夫。 苏瑾妍则立即抓住她“没什么的,不必请大夫。”话中,竟是有些颤音。 茉li便止了动作,倒了水递过去“您早膳都没怎么用,奴婢下去给您做些糕点吧?” “不用了,反正也没有胃口。”苏瑾妍说着,突然似想到了个事,抬眸望着对方就紧张道:“茉li,我是不是已经过了日子?” 后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主子问的是月信。 茉li突然展笑,目光晶亮地望着苏瑾妍就点头直道:“奶奶您每月都是初五,便是推迟也不过只两三日。先前奴婢就想同您说这个,但那阵子您和世子不和,奴婢……”她自不好答想开口的时候被不耐挥退,续接道:“今儿都廿三了,都怪奴婢奴婢疏忽。” 苏瑾妍倒没有责怪,好些时日都同萧寒在外玩得热闹,大家都松缓,有所忘记也是难免。 过了十八日…… 她的心中突然生出希冀,隔着衣衫放在小腹上,会是有孩子了吗? 茉li便嚷嚷了起来“奶奶,这可是好事,奴婢去请大夫。” “不要!” 苏瑾妍仍是制止,低垂的视线中闪着晶亮“这里真的会有生命吗?”前世盼了那般久都没有得到,此刻心中欣喜若狂。但若不是,岂非空欢喜一场? 且现今局面,真的能说吗? “为何,奶奶不高兴吗?”茉li好奇着凑前。 苏瑾妍摇头。“再等些时日。”说着心中又是迫不及待想要确认,抬眸道:“你去打听下城中哪家医馆好。” “您不准备告知姑爷?”话毕,茉li忙捂口。 苏瑾妍则极为矛盾,更是产生了恨意。若是没有昨日的事,她必然欢欢喜喜的同萧寒明说,然后共同迎接孩儿的到来,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承欢膝下。 那样的日子,多好? 可惜,有些事发生了便是事实,无法改变。她不可能瞒他一辈子,旬王府亦不可能会停止动作按着腹部,苏瑾妍内心很坚定:不管怎样,孩子她一定要! 有了目标,在脑海中回想着几件事。突然就生了个猜测。苏瑾妍抬头,对茉li吩咐道:“你去细打听下永巷里的事,还有。昨儿可有人注意着旬王府。” 茉li见主子重新有了打算,内心既是欣慰,又是担忧。 “对了,使人再打听下东平侯府,看能不能知晓今晨曹二爷遇见过谁。” 苏瑾妍的眼中燃着恨意,萧寒曾说过先前俞恒拜访过旬王。昨日乃事发之日,他去找苏瑾妤,是凑巧?之前他们见面从来可都是在外面,向来没有说会在永巷宅里的。 俞恒不是当年冲动的少年,而成了稳重理智的男子。如此反常举动。自然有惊动曹二爷的可能,会当真无所顾忌? 不对,这其中有蹊跷! 还有苏瑾妤,那院子里都不爱留人,她独自在内,到底在做些什么? 屋内独她一人。平躺在床上,她的右手始终抚在腹上,心底有着期待有着彷徨。纵使不为其他,因为这个孩子,她也要活得好好的,不能让苏瑾妤再兴风作浪。目光微紧,若让她知晓昨~~-更新首发~~日之事当真与他二人有关,便休怪她心狠手辣! 合上双眸,苏瑾妍的眼角划过泪水,她总是在自己松懈时下手,不让人有丝毫放缓的消息。锦被上带着熟悉好闻的清香,睁开的眼眸目光空洞,真的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心情不好加上身子不适,苏瑾妍原是不想用食的,但念着若是真有了孩儿,总也得保重,故而硬是吃下了大半碗饭。 她必须撑下去。 萧寒见她比早前精神了不少,亦没有昨日的黯然,等饭后陪她说话。苏瑾妍虽不见如何激动,但面色比起早前哀愁时和善了许多。闲话了会,苏瑾妍便道自己无事,亦乏得很,回里间去午睡。 之前也歇了半个时辰,但因昨夜没有睡着,此刻疲惫的很。 萧寒见她深睡后掖了掖被角才离开。 茉li回来的时候,已近天黑,轻轻地同主子回起话来:“奶奶您所料不差,昨儿却有人安在了旬王府后门,被人发现后跑得极快,只是不知是谁所派。至于永巷,每次入夜后三姑娘都会遣散院中仆妇,安置在隔壁院落居住。听说曾有人听到动静,过去询问却被三姑娘骂了回去。” 苏瑾妍颔首“那东平侯府呢?” 茉li摇头,愧疚道:“奴婢打听不出来,只知晓有人今早天还没亮便有人敲门递了信纸进去。后来不久,曹二爷便离开,急急赶去了永巷。” “永巷现在怎样了?” “没有见着东平侯爷的人,好似已经平静了。” 苏瑾妍冷笑,她这安抚男人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见到主子沉默,茉li再次开口“奶奶,还有一事。” “什么?” “永巷那监视着三姑娘院子的,好似还有旁人。” 苏瑾妍心下微惊“可知是谁?” 茉li摇头“对方太过神秘。” 苏瑾妍便在心中暗自揣测,她将妙仁送进了皇宫,为何自己却迟迟不出场?她在寻觅机会吗?她便那般有把握,妙仁能够圣宠不衰?思及早前所知,苏瑾妤仍在调查那个男孩的下落,心里微顿。 那个男孩,想来很重要! 否则为何明知自己手上再无妙仁的软肋,影响不了她们行动都不出手? 俞恒与苏瑾妤合谋,先是寻了旬好,再是今日,暗处怕是早就有所洞察。俞恒知晓后,首先找了苏瑾妤,这其中肯定有联系!苏瑾妤,仍是想毁了自己,她对自己有仇。 现在,苏瑾妍待她亦有恨。 不能再被她束缚手脚,你不是仍要隐藏吗?那便先从这步开始,发展到现在这般模样,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不管同萧寒今后如何,她要为这个孩子争取一份宁和。 “茉li,你可还记得阿菊的底细?” 突然提到苏府的菊姨娘,茉li愣了愣才接话:“她不是府中的家生子,是五岁时买进来的。” 苏瑾妍点头“她的身世,我还记得。”展笑了徐徐言道:“她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 “奶奶提这事,可是有何要吩咐的?” “去给她寻个姐姐!” 茉li没反应过来,忍不住面露为难“奶奶,当初二爷也有为她寻找过,线索太少又隔了这么多年,怕是有些艰难。” 苏瑾妍笑意不减,反望着她意味深长地回道:“便是线索少才好找。”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接着道:“阿菊寻到了姐姐,便就有亲人了。” 茉li这才反应过来,暗叹主子聪颖,应下退下。 侧坐在炕前,望着窗外,苏瑾妍眨了眨眼,眉梢的忧伤似乎永远无法化开。除了阿菊,其次只要从五姐处暗示,她自不可能放过苏瑾妤。这个害她险些毁了幸福的女子,苏瑾妘不可能没有恨。 她要寻个机会出趟府,确认下身孕的事。 若是真的,那她今后无论何地,都再不是一人了。萧寒的情,他的爱,多么想长长久久地拥下去?眼眶蓄起晶莹,满心都是对自己的懊恼与埋怨,她若是能小心些,能仔细些,怎么都不会是今日场景。 就这般被算计了,她不甘心! 拥有得到的真正幸福被摧毁,这种恨,比前世更加浓烈。 入夜后,萧寒亲近,苏瑾妍仍是拒绝。他没有继续,只搂住了她,声音中隐隐含了几分笑意“阿妍心思真小,还在跟我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这种举动,原是最寻常不过的。 苏瑾妍此刻却只想脱离她的怀抱。事实上,她亦往内侧挪了挪,低缓的声音响起:“我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这事还没给你个交代。”萧寒知晓她内心不舒服,并没有责怪,只解释道:“我原是想亲自去王府向大姐为你讨个公道,但母亲说了好些话,让我再等等。阿妍,你相信……” 他的话没说完,苏瑾妍就坐起了身,神色认真中透着几分祈求“萧寒,你别去王府,不要去问大姐。”垂下的睫毛微扇,她还不知该如何开口。 尤其是,有了几日的疑惑。 她多想给孩子个完整的家庭?可自己已经再不可能做到了。萧寒的这份温柔与感情,不舍松开,便让她再自私地拖延些时日。 萧寒权当妻子还未在心里真正搁下,只能应好。发生那种事,她肯定是不高兴的,给她些时间也是应该。 只是希望,不要太久…… 苏瑾妍终日漫不经心,满脑都是担忧着腹中孩儿,她怀疑这份〖真〗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零六章 逃避 妻子仍旧闷闷不乐,萧寒格外担忧,自外买了好些新鲜玩意,欲要逗她欢笑。苏瑾妍虽然配合,却总带着牵强,她是真的很感动他对自己的好,但有了那层疙瘩,教她在丈夫跟前再也提不起头。 萧寒见此招无效,便称带她再去划舟游水。苏瑾妍瞧他这般细腻耐心,心头酸楚,柔声回道:“萧寒,你不用终日陪着我的,我没事。”露出抹笑容,并不答眼底。 萧寒哪能瞧不出她的变化?巴掌的印子虽已经淡了,但大姐给的伤害仍没有散去,倚靠过去搂住她的细腰则开口:“都好几日了,阿妍。”他说着唇畔移去,便要吻上妻子的面庞。 苏瑾妍避开了视线,“其实就只个巴掌,我没再怪她。”丈夫成日拿这个耳光说事,还称要去寻萧玉滢问个究竟,她怎么能不着急?耳光不过是皮肉伤,好了也就看不见了,可其他的呢? 她无法再如从前般接受他亲近的举动,因为早已失了那个资格。 真正恨萧玉滢的,是她的出卖! 萧寒苦涩而笑,“你不必骗我,如果真的没有责怪,为何这般抵触我?阿妍,我们像前阵子,多好?” 闻言,苏瑾妍目露温和,渐陷回忆。 萧寒见状,紧搂住妻子,温热的唇瓣印上她的双唇,辗转巧入,手亦灵活地自她的衣襟溜进。密集透着急切的吻,他的身子缓缓压下,含糊着唤道:“阿妍。” 苏瑾妍被吻得意乱情迷,沉浸其中。感受着丈夫的爱抚,待等颈项湿濡,他微凉的手触及细腻的肌肤,她才猛然回神。双手抵在丈夫胸前,别过脑袋道:“萧寒。你别这样。” 呼吸却有些不稳。 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这般了? 萧寒移开她的手,轻说道:“阿妍可是仍觉得会疼。我轻点便是。”他知晓自己动情时动作急迫粗鲁了些,事后妻子总有抱怨。他原就忍了好几晚,按耐不住手下力度许是又重了。 苏瑾妍却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左手揪紧了微散开的领口。只是推开他起身。在对方凝视的眼神下,终于嚅动唇舌,“我、我不太想。” 萧寒原本炙热的目光便僵滞了几分,“你不想?” 怎么可能?! 方才的反应,明明是入了情的,现在却一句不想便要推开自己? 拽过她的胳膊扯近身,压下掀起的怒气,耐着性子柔声道:“阿妍。你说了不在意了为何还要这般冷淡?你从未拒绝过我,可最近……”复含住她的耳垂,深情重复唤着她的名字。 苏瑾妍做不到心无芥蒂。等萧寒知晓真相后,定然会嫌弃自己。那种时日必定煎熬。她不知能如何面对,亦没有勇气面对。心头万千思绪,归结一点,便是她亦不再忠贞的事实。 她无法解释,怯于解释。 萧寒微恼,立起身重语道:“瑾妍,你这性子要闹到何日?难道都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对你的在意吗?你这样冷冰冰的,每日敷衍着我,让我这个丈夫作何感想?你从前待我的感情呢,便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再记恨大姐的那事,难道这都不行?” 苏瑾妍抬起的眸中便夹了陌生,他从没这般大声与自己说过话。 然,却字字有理。 “我没……” “你没有?你总说你不气你不在意了,但行为举止上呢?阿妍,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这几日我围在你身旁,努力地想你重展笑容,难道这点要求都过分了?!” “对不起。”苏瑾妍垂眸。 萧寒怔怔地望着她许久,等不到对方反应,终是失望地离开了屋子。 待等夜晚,晚膳后萧寒没有立即回屋,独自留在书房。苏瑾妍靠在床上等了许久,亦不知晓该如何面对,内心苦楚无法诉说,对这场婚姻看不到未来,却还欲私自霸着他,不愿离开。 脑中思绪乱千,如果被萧家休弃了,她能去哪里? 回苏府吗? 知晓缘由,苏家必定以自己为耻。不说其他,祖母便是头一个不可能允许自己进家门的。她重声誉,哪可能将自己接回府里,无非是寻个庵庙令自己度过余生,或者便不管不顾、断了一切联系。 届时,母亲亦不可能再关怀自己。 落叶般飘零,无根地流落在外,成为他人取笑的对话。沉沉闭了闭眼,苏瑾妍的手抚着小腹,随着日子越过,她知晓怀孕的概率则越大。若是她当真有了孩儿,那他该如何自处? 摇头,长叹无奈,教他跟着自己在外受苦? 或者说,萧府回留下他。 可自己令萧寒蒙了羞,他又岂会念及这短短几年情分,能够护他一生?思及要离开丈夫,他今后会再娶妻生子,组建重新的家庭,苏瑾妍的心便揪地疼痛。目光滞然地扫视着这整间屋里,她的离开,必有新人接替。 前世盼了一辈子,此刻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她却给不了孩子最好的,甚至都无法保证能陪着他长大。 这种心境,令人绝望而又矛盾。 胡思乱想了番,她只静静地躺着,寝屋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寂寥。等萧寒回屋的时候,已过了亥正,他径自转进净室,在红缨和紫苑伺候下洗漱后,悉悉索索的宽衣上了床。 系列的举止中,没有任何言语,甚至都察觉未有任何眼神交流。苏瑾妍见他朝外侧躺背对向自己,敛了思绪亦慢慢躺了下去。 呼吸间,有股淡淡的酒香。 萧寒他并不好杯中物,且因苏瑾妍生嫌称酒意刺鼻,他便越发控制。即便偶尔多饮了些,亦会在洗浴后用熏香将气味压下后才入睡。 她知晓,他是真的动气了。 然,这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坦白即是真正分手时。 苏瑾妍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 感觉到内侧人亦翻身面朝了内壁,萧寒心头的怨气更浓,她便不能主动一回?或是说,对于目前这种关系,她丝毫不在意?自己做了这么多,成日想着逗她哄她,她倒好,反而越发使性了。 近五月的~~-更新首发~~天,不知为何,躺在被窝里,没有丝毫温暖。 苏瑾妍闭目思索时,身子突然凌空便被人搂紧了怀里,“阿妍,别再折磨我了。” 萧寒覆上她身,手掌直奔主题地伸入她的寝衣,沿着她的腰肢上下移动。苏瑾妍浑身僵硬,还不待伸手推拒,他的吻便落下,由起初的细腻描绘至后来缱绻相濡。昏暗的视线中,灵活地解了她的衣襟欲要将衣服褪下,肌肤触及空气的微凉令得苏瑾妍打了个机灵,不顾任何地按住了丈夫的手。 “莫不是,一辈子都不让我碰了?”萧寒的话中含着压抑,亦带着几分逼迫,抽出手不顾对方表情便要径自先解了身上的衣裳,复又低下正欲亲/热时,闷声说道:“阿妍,是我太宠你了吗?” 苏瑾妍愣怔片刻,待他再次俯首时,低问道:“萧寒,如果有日咱们分开了,你会如何?” 分开? 萧寒猛然抬头,用无比惊讶而陌生的目光瞅着她。身下的人儿眉目依旧,但她肃然的面庞透着话中的认真,内心跳跃,她要和自己分开?未曾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原撑在她身侧的胳膊绕过她的后背环住她,“你要离开我,是不是?” 全部的力量落在苏瑾妍身上,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嗓间亦是格外难耐,不知该如何接话。 “阿妍,我们都成亲了,你是我的妻子。”萧寒语尽强调,多想等她回句只是玩笑,身上原起的情潮退去,“你想着要离开我,所以最近待我冷淡,你悔了嫁我,对吗?” 她怎么可能后悔? 天知晓她问出这话,心中是有多么难受。 半晌,她才开口低语:“我只是问如果。” “怎么会有如果?怎么可能会有如果?”萧寒提高的声中和着不可思议,说完察觉身下人似乎很是难受,忙翻身将她抱在怀里,“阿妍,没有如果。是我不好,不该逼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苏瑾妍只觉得眼眸中充满了湿意,“不,你没有错。”声音却强忍着哽咽。 “我喝了点酒,去重新净个身子。” 萧寒说着才坐起,便察觉到被人自后抱住双肩。苏瑾妍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犹豫着终是问道:“若是有日你对我生了怨恨,厌恶了我,便将我给忘了吧。” 宁愿淡忘,亦不要总化成刺留在他的心里。 越发觉得妻子的话说得异常,萧寒抿着唇直言问道:“阿妍,我总是不想与你提他。可现在,你说出这番话,是否是因为旬王?”没有想象中的暴躁紧张,神色反倒平缓了几分,亦失意地盯着她,“那日,你定是见了他的吧?” 话及旬好,苏瑾妍微颤,远离了丈夫。 萧寒转首,拉住同是半坐着的妻子,唇音摇颤了再道:“我一直不愿承认,你拒绝我,是因为他。” “我,我……”苏瑾妍启唇,终是没有出声。 萧寒自嘲而笑,重新躺下,低道:“不早了,睡吧。” 相背而眠,同床异梦。 第二日清早,旬王府的车架便停在了萧府的门口,萧玉滢直入敏兴堂见裘氏。 ﹍﹍﹍﹍﹍﹍﹍﹍ 稍后二更o(n_n)o~(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生事 萧夫人早就得了长女今日要回府的消息,却不曾想会如此早,见到她时仍有诧异,寒暄过后便进内室说起私房话。裘氏微带责怪地盯着女儿,恼着追问:“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对你弟媳动手?明知寒儿将苏氏捧在手心上,你这不是存心生事闹不快吗?” 萧玉滢原是早要回府的,但因苏瑾妍的那道巴掌,硬是憋着在王府里闭门了好几日。她只要想到那事,心里便窝火,想她侯府千金,当朝王妃,竟是教苏氏打了脸面。 此时母女谈话没几句,对方便帮起苏氏来埋怨自己,萧玉滢几不可闻地轻哼了声,别过视线即道:“怎么,她同您说女儿的不是了?”语气漫不经心,隐隐地还透着嘲讽。 萧夫人便越发好奇,追问道:“滢儿,你不是个冲动的人,到底是为何动手?”瞧见对方目光仍是紧紧,摇头回她方才的问题,“你弟媳回府可未说你一句不是。” 苏氏这个表现,倒是真真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寒哥儿房里夫妻不和睦,总也不长久,裘氏很是担忧。 “她苏氏才进门多少日子,母亲便为她鸣起不平了?”萧玉滢冷笑,于生母前少了往日的端庄和乖巧,“您怎么不问问女儿,可有受什么委屈的?” 萧夫人面色微滞了才凑前续问:“可是由于苏侧妃的事?” 闻者别过脑袋(书书屋最快更新),头上的紫鸯花累丝步摇摇曳生辉。 “母亲知晓,苏侧妃有了身孕,于你很不利。但妍儿她现在是咱们萧家的人,你不该迁怒于她。”萧夫人叹了声,劝解道:“你出嫁得早,没看到你兄弟待苏氏的欢喜,素来都是连重语都舍不得一声。现在因为你这事,他们夫妻近来都没太平过。” 萧玉滢瞠目。母亲在责怪自己?不可思议地望着裘氏,嚅动唇畔颤音道:“母亲,我可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自己在旬王府的委屈同谁说?那般卑微地祈求着丈夫怜爱,百般讨好终是换来冷言冷语。身为府中王妃。人前仪态欢笑,人后凄凉独自承受,可又有谁关心过自己? 而这一切,还不都是拜苏瑾妍所赐?! 连苏侧妃都能大逆不道,私下挑衅自己,故意高调提及苏瑾妍这堂妹。她还真是个下贱的东西,为人替身。都能这般欢乐。然不管旬王对苏瑾媚到底有没感情,专宠偏爱已是事实,而那个胎儿,更是她嚣张的资本。 冰冷而奢华的王府,于她有何温暖? 裘氏注意到她面露苦色,亦察觉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些,忙改口好言道:“滢儿,我知晓你不容易。不过。苏侧妃再如何,说到底还是个偏房,你是王爷的正妃。怕她作甚?至于那个孩子……”萧夫人目光微敛,意味深长道:“二皇子自幼便是个聪颖人,你且不必顾忌。” 旬好聪颖? 他若当真聪颖,会强占苏氏?他若当真知晓利弊,能够跟自己说出那番话?他有他皇子的霸道,亦有他身为男儿的冲动和欲念。他虽然仰仗国公府,但并不表示怯于萧家。 否则,自己这个旬王妃,亦不可能如此窝囊! 见女儿沉思,萧夫人拉过她的手复又说道:“不过。你嫁过去亦有些时日了,怎么总不见消息?” 涉及子嗣,萧玉滢的面庞微红,有些不自在,终是低声回道:“母亲放心,早晚会有的。” 这是她唯一能够争取的。 他说过。会给自己个子嗣。 裘氏便以为二皇子同她关系亲密,笑着便续道:“嗯,母亲也不催你。你们感情好,孩子早晚也能有。”说着转首侧眼瞧了眼屋外,谨慎道:“六皇子年幼,俞贵妃虽然有太后宠爱,但膝下无子终难成事,二皇子近来颇得圣宠。滢儿,你若能为殿下生下嫡子,可就是圣上的皇长孙。” 这话分量极重,萧玉滢神色微动,却又有着担忧。她自是愿意为旬好诞下麟儿,但到底如何都赢不得他的心。自从早前得知家里有意要她成为皇子妃,她的心中便早有了他,可终究得不到他的真情。 他娶自己,只是因为她是萧府的嫡长女。 萧玉滢亦明白,他心底对自己有着责怪,是必占他正妃位置的责怪。 女儿没有欢喜反倒忧愁,萧夫人忍不住发问:“难道殿下待你不好?” 萧玉滢好面子,自然不可能说是,只摇头回“母亲您多虑了”。 说了会子旬王府里的事,萧玉滢便关心起府内的事,听闻苏瑾妍与萧寒矛盾不断,她觉得格外舒心。当着裘氏的面,她不好表现什么,只含糊过去,起身道:“女儿亲自去找弟妹谈谈。” 萧夫人拉住她,迟疑地开口:“你还是莫要过去了,寒儿心里埋怨着你,怕是不愿你去见苏氏。” “寒弟他真是给苏氏迷昏了吗?我是他长姐,因为这点别扭便不准我见苏氏,那以后岂不是连萧府的大门都不准我跨进了?”萧玉滢恼羞成怒,“母亲,您怎么能听他二人的言辞,女儿是什么性子,您不清楚?” 萧夫人听女儿委屈,忙辩道:“怎的越说越严重了?寒儿不过一时生气,你也甭当真。至于苏氏,母亲知晓你原本待她便是极好的,但因为苏侧妃的事,你心里也定不舒畅,难免言辞过分了些。” 这番话,明显就是偏袒了苏氏。 萧玉滢听得胸腔闷然,却只能妥协般说道:“母亲您别紧张,我这是向弟妹去道歉的。再说上回寒弟过府,我也没与他说上话,他可别在心里埋怨起我这姐姐才好。” 出嫁的女儿便是旁人家的人,萧玉滢既嫁入皇室,萧夫人再不能轻易训导,顾忌她的身份也就没再多说。看着她去盛华阁,招来年妈妈便吩咐道:“使人注意着世子爷院内,有什么动静就立即通知我。” 可真担心又闹了开来。 年妈妈应声而去。 萧寒和苏瑾妍早得了大姑奶奶回府的消息,二人皆在屋里没有言语。因昨夜苏瑾妍突来的问话,萧寒心中总藏着不安,生怕妻子一眨眼便会不见。即使没有对话,就这样静静守在他的身边,亦是极好。 外面婢仆通传,知晓萧玉滢过来,苏瑾妍目光复杂,直勾勾地望向屋外。 她又想做什么? 萧寒自能知晓妻子不愿见长姐,起身低语:“阿妍,我去见姐姐,你若不愿,便不必出去了。” 苏瑾妍本能的唤住他,然“你不要去”的话还没出口,便又憋了回去,任由他离开。 萧玉滢不敢明说的。 她若有那般心思,早就暗示明言了,她不会也不能开口。自己是由她邀请去的王府,若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谁能不联想?她既然称得不到旬好的怜爱,便是普通政治联姻,她需要萧府为后盾。 故而,她亦担心事情暴露,令萧家生出责怪埋怨。 既然如此,那她今日前来,必然是敲侧自己的。苏瑾妍望着门外,开口唤来茉莉,吩咐她注意着厅堂那儿的举动。 萧玉滢等了会只见到黑了张脸进屋的萧寒,盯了他身后片刻,确认不见苏瑾妍才问道:“寒弟,弟妹呢?” 饶是轻声细语故作若无其事,但话中僵硬,谁听不出来? 萧寒原就藏着一肚子埋怨,更因她破坏了自己和妻子的关系而生出恼意。想问那日在王府到底是发生了何事,遣退屋内的众人,走近就质问道:“大姐,那日在王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打阿妍?” 萧玉滢微有心虚,转而不答反问:“苏氏与你说什么了?” “便是因为她什么都没说,我这才担心的。” 他的话音才落,萧玉滢便松了口气。 “因点小事起了争执,姐姐错手打了她。”萧玉滢望向主卧所在,略含担忧地就道:“母亲说,她还为这事同你置气了?我去瞧瞧她。”提步就要往外。 萧寒忙唤住她,“大姐你别去。” 萧玉滢转首,对上双警惕的眼眸,听得对方直接明了地说道:“你去了,指不准又要刺激阿妍。我与她原本好好的,你非得让她去王府,闹出档子事,害我们夫妻关系现在都未能修好。” 为何处处都有人为苏氏着想、考虑? 萧玉滢咬牙,目光犀利地投在对方身上,被激得忍不住言道:“寒弟你对她倒是爱护,也不知她到底念不念你的好,说不准她根本不在意。” “好好的,又说这些挑拨我与阿妍的话。” 萧寒冷了脸,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我算是明白了,你便是不喜欢阿妍,才在我面前说她如何如何的不是。” 闻者语塞,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说的是什么话,怪不得母亲说你眼中只有个苏氏。”萧玉滢状似失望,“当初你与她的事,还不都是我撮合的?” 萧寒不以为意,淡淡回道:“你那是因为防着表哥,生怕阿妍跟了他。” 萧玉滢气急,今儿他这是与自己杠上了? 她怒极反笑,“我防着苏瑾妍?寒弟,姐姐跟你说,她即便是进了旬王府,亦不过是个偏房,难道我还当真能忌惮了她?如若不是看出你待她生了情,我会冒着惹怒王爷的风险替你与她搭线,让小姨去和母亲为这亲事说好话?” 萧寒一时无言。静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被人绕开了问题,往前两步重复问道:“大姐,你还没告知我,王府里阿妍和他可见了面,又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零八章 不走 萧玉滢闪烁其词之际,苏瑾妍便来到了门口,面向站在堂〖中〗央似对峙的二人,强笑了进屋,以数日不曾有的平静目光,凝目盯向华贵女子,福身温言道:“大姐许久不曾回来了,母亲和世子爷可念得紧。” 话落,似有责怪般地瞧着萧寒,苏瑾妍娇嗔道:“府里来客,既是姐姐,你作何要拦着我?”目眼神格外亲热的盯着萧玉滢“上回在王府与姐姐闹了些矛盾,总想寻个机会谈谈,可巧您今儿就来了。” 萧寒意外,萧玉滢亦瞠目不解。 苏瑾妍却浑然似无事人般,眉宇间尽显自然,朝着萧寒便笑道:“清早起身你不是说要给我去买玉食坊的桂huā酥吗?这个季节,还能尝到桂huā蜜做的点心,真是难得。”语气不似前日般沉重,宛如情浓夫妻间撒娇。 萧寒移至她身旁,轻拉住苏瑾妍的胳膊便唤道:“阿妍,你……” “原道是哄我来着,没真打算去?”微嗔似恼地瞅着丈夫,苏瑾妍兀自转首,朝着萧玉滢即道:“大姐,你瞧,他总是口中说得好听。” 萧玉滢则似身置云雾,目带探究,格外疑惑地在对方身上打量,心中不由腹诽:这苏氏,莫不是刺激过度,连脑子都糊涂了? 难不成她觉得,那件事毫无所谓? “阿妍,你真想吃?”萧寒自能看出妻子是想支开自己,然这却是数日来她头回与自己提要求,若是不去又担心事后真怪起自己,令二者关系更僵。 但是,大姐在这,放她们二人独处? 似乎看清萧寒的不放心,苏瑾妍重重点头回话:“我是真想吃。”软糯轻语。 注意到萧寒朝自己投来的目光中含着不放心与堤防,萧玉滢心底蹿起无名的怒火。堂堂丈夫,被女子束缚支使。竟是做那些跑腿买点心的事?且现在的苏氏,哪还值得他宠溺? “那好,我马上去。” 娇妻目光撒娇含羞,似是回到了温馨的时日里。萧寒内心欢喜,再不迟疑便要出门。然才往前几步,侧首又拉过苏瑾妍的纤手,细语道:“阿妍,你照顾好自己,我马上就回来。” 苏瑾妍颔首。 待堂内无人,苏瑾妍才冷言开口:“去卧室里说话吧。”亦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径自就离开。 如此目中无人! 她苏瑾妍凭什么这般?思及方才寒弟看她时目中的宠溺与百依百顺的态度,萧玉滢这心里便似搁着根利刺般难受。她拥有得太多,一个人,如何能享了诸多福分? 但自己原就是过来寻苏瑾妍的,故而心中纵有千般不满怨恨,萧玉滢仍是提步跟在对方身后。 二人在炕上对坐,茉li端了茶来,苏瑾妍则吩咐道:“让屋外侯着的人都下去。” 茉li观察主子神色。心底仍有担忧,却不敢多问,瞥了眼旬王妃才离去。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寒弟?”萧玉滢直奔主题。目光冰冷,冷笑道:“瞧方才的场景,寒弟怕是还不知你同王爷发生的事吧?你以为瞒了他,就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苏氏,你出身官宦,礼义廉耻总归有的吧?” 虽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听到这些含了羞辱的话,苏瑾妍仍是心中揪疼。手指绕着翠绿青化寿的茶盏拨弄,面色却如常,等对方话毕再三催促自己开口。苏瑾妍才缓缓抬起眸子。丝毫不遮掩目中的愤恨,直盯了对方半晌,她才启唇:“我不走。” “什么,你不走?” 萧玉滢立起身,怒火满目地冲她低吼“那你是准备赖在这儿了?” 苏瑾妍充耳不闻。端着茶盏远离炕几,小抿了。才端到眼前,摇晃黄绿色的茶水,微移视线低语反问:“那你想我去哪儿?” “你已不贞,犯了七出之条,寒弟有权休弃你。至于你今后的去处,是回娘家还是去庵堂,自与萧府无关!” 苏瑾妍的唇角噙着笑意,突然手下微松,茶盏落地,贱湿了萧玉滢金丝绣凤的huā鞋。 “你做什么?” 看到苏瑾妍离座俯身,捡起地上那锋利的瓷片,兴致极高地在手中把玩,萧玉滢不禁后退两步。她知道眼前妇人对自己的恨意有多深,她莫不是想伤人? 察觉对方紧张的举动,苏瑾妍冷笑,讽刺道:“怎么,怕我伤害你?”说着不待萧玉滢回答,亦不顾她脸色,缓缓举起仍滴着茶渍的瓷片置于眼前,轻而认真地说道:“下堂妻……不止沦为京中笑话,还连累了家族。从前多少女子,因夫家休弃而被逼上绝路?” 她说到这,眼中没有畏惧,清冷而凄美的露出一笑,语调仍是和气“大姐,若是早晚都没有活路,你说我为何要多受那番屈辱和嘲笑?” 随着苏瑾妍的话落,那冰凉的瓷片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萧玉滢方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抬头便见着如此场景,忙伸手要制止“苏氏,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让你离开寒弟,又没要你的命!” 苏瑾妍仍是笑,手下力道微重,疼痛袭来,似有液体淌下,顺着肌肤滴落。 见者着急,惊色都转身便要唤人。 “自上回一事,怕是整府的人都知晓你我不合了。大姐,我若是死在这屋里,你如何堵住悠悠之。?即便没有证据表明是你所杀,但逼死弟媳这条罪名,怕是也难洗清。” 手下力道没有松开,任由鲜红的血液染上她的衣衫,而最为触目的却是苏瑾妍脸上不变的笑容。 “你疯了,疯了!” 萧玉滢认定苏瑾妍是在报复自己,改言就解释道:“那是王爷的意思,我亦不知他会那般,你怪不得我。”盯着眼前颜色苍白的她,复又安抚颤音道:“苏氏,寒弟那般喜爱你,你这般做,置他于何地?”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若说苏瑾妍当真动了自尽的念想,萧玉滢当真能信。她是个聪明人,若是现在亡故,死后仍是萧国公府的少夫人,寒弟的妻子,于苏氏一族不会有任何损伤。 “你若真记得萧寒喜爱我,便不该布下那般计谋!萧玉滢,你是从萧府里出去的,我信你不会过分荒唐才去的王府,你却真的就到了利用娘家人的地步?”苏瑾妍冷笑不止,格外含恨地盯着她“你说,我这深刺下去,之后也算是解脱了,那么你呢?无论是母亲还是世子爷,怕是都不可能在对你有丝毫亲情可言了吧?” 萧玉滢被苏瑾妍刺中要害,面色大惊,瞪大了双目望着她。 是自己小瞧了她,居然反威胁自己? 苏瑾妍放下手中瓷片,目光触及方才萧玉滢位上遗落的宫帕,微晃着过去拿起便按住自己的伤口。 “苏氏,你……” //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萧玉滢才走一步,便又止了前行。来不及了,自己的锦帕上已经染了苏氏的血迹,还能如何辩解? 虽有微疼,伤口却并不深的,避开了危险处,不过是做个模样唬唬她罢了。好不容易才得了重活的机会,怎么轻生? 复又坐下,见对方皱眉思索,似能料到她在想些什么般,苏瑾妍目露得意“在旬王府里的事,你威胁不了我。这府里不是谁都能绝对信任你的,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大家,今后也再无开口的时机,否则不是把你自个卷进来?萧玉滢,我说了我不会走,你逼迫不了我的!” 萧玉滢没有想到,自己会反成了受制的那方,僵硬在原地,陌生而又探究地望着眼前女子。 “但你和王爷……” “不准再提!” 苏瑾妍目露震慑,带着无边的压力,让萧玉滢不得不将嘴边的话又藏了回去。 她知道再也配不上萧寒,但是真的还不能走。近来身子的反应,让苏瑾妍肯定这腹中十有**有了新生命的。这是自己和萧寒的孩子,她要它平平安安地降生,让她生在国公府,有个明明白白的身份。 这是苏瑾妍想了很久做了的决定。 即便欺骗萧寒,她亦要保全孩子。但等今后,无论怎样,她都不在乎。 待萧玉滢妥协离开后,苏瑾妍才唤茉li进屋。后者见到自家主子身上的血迹与满地碎片,急急忙忙地上前就问道:“奶奶,您怎么了?奴婢去请大夫。” “不必,你清理下,然后取药来帮我包下。” “这怎么好?”茉li着急,冷不住就问:“是不是王妃伤了您?她再三欺负奶奶,为何不告知大夫人和姑爷?” 苏瑾妍却浑然不知感觉,脑海中徒留萧玉滢离开时的话。她说这是旬王的吩咐,早就算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离开萧府,而后占为己有。 呵……他竟是变得如此! 眨了眨眼,苏瑾妍无奈苦笑,心中的恨意则越积越烈。 …… 萧玉滢才方回道敏兴堂,正满腹愁苦时,萧夫人则先质问道:“滢儿,你又同你弟媳说什么了,是否还动起了手?” 该是听到了屋内的瓷盏碎地声吧? 萧玉滢心情郁闷,原就没心思应付,此时听得这问话,内心憋苦,只别嘴道:“母亲,是女儿过激了些,弟妹她没事的。”说着不欲再留,敷衍了几声就说王府有事得回去。 回到旬王府,才下马车便又侯着的侍卫通传:“王妃,殿下请您回来后立即去书房见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零九章 解释 萧玉滢来到书房见旬好,方过门槛便屏息凝神,心里不由思量,该如何同他交代呢?苏瑾妍现在那阵势,逼急了不说自尽,怕是都能直接挥刀往别人身上砍来,王爷可不能再去见她! 那双含怒含恨的赤红眼眸,带着诉不尽的敌意。萧玉滢甚至都能猜出自己在萧府的地位正在逐渐下降,有苏氏在那,无论是寒弟还是裘氏,早晚都会怪罪疏远自己。今日自伤的举动,无需她说什么,旁人自有猜测,定会认定是自己伤及了她。 无名火越燃越大,然内心的恐惧亦是不断加剧,扫视书房,目光停在那倚在西窗栏旁的笔直身影上。萧玉滢握紧双手复又松开,深吸口气才缓缓走去,福身行礼:“王爷。” “见着她了?可怎么说?”收回远眺的视线,旬好转身,目光期待亦杂了好奇。 “她……”萧玉滢迟疑片刻,抬起视线觑了眼丈夫才续道:“她说会继续留在寒弟身边。” 旬好的目光眯紧,情绪压抑道:“她仍是决定留在萧府?” 萧玉滢颔首,犹豫着添道:“而且,且……”吱唔不断,眼神仔细观察着丈夫的表情,似乎担心对方生气。 “而且什么?”催促中隐含不耐。 “回殿下,苏氏称她便是死,也是寒弟的妻子,国公府的少夫人。”余光注意到眼前男人脸色铁青,萧玉滢心里竟是涌现快意,接着道:“臣妾才提起王爷您,苏氏便取了瓷片威胁臣妾,说是如何都不可能同您一起。” 闻言,旬好心底似有什么滑落,沉沉闭眼后,似乎尤带希冀,清声道:“她真的这样说。宁死都不与我一起?” “是!”萧玉滢重重颔首。 …… 晴空院中,萧寒自外回来,便见到面色苍白的妻子斜靠在炕上,头枕了水绿色的迎枕。闭目宁和。将手中糕点交给婢子,往前几步乍见她脖颈里的白色纱布,紧张地上前便唤她,“阿妍,你受伤了?” 苏瑾妍睁开眼,已然想明的她不似先前般迷茫闪躲,她微微展颜。摇头道:“无碍,只是点小伤。” “怎么会受伤的,因为大姐吗?”萧寒眉头皱紧。 苏瑾妍上前拉住他的手,低语道:“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说着就遣退了屋里的婢子,坐直身面向丈夫,苏瑾妍认真道:“萧寒,我和姐姐闹了矛盾,近乎水火不容。该怎么好?” 阿妍与长姐之间加了个二皇子,萧寒早前就觉得关系不可能和睦,便说眼前人。凡涉及旁的女子与自己有丝毫关系,便醋意横生,在意得紧。那身为旬王正妃的大姐,又如何能不计较阿妍的存在?但凡曾经有过感情纠缠的,都不可能真正做到若无其事。 萧寒原先总猜不透为何大姐能那般宽容贤惠,谁知心底仍是对阿妍生疑生厌,现在闹出矛盾并不意外,然真正惹人深想的是,竟到了水火不容、弩拔剑张的地步。反握住妻子的手,萧寒声音低沉。“我知晓,你和大姐不可能真正亲近。” “上次在旬王府里,其实我亦打了她。萧寒,有些事不是我存心想要瞒你,只是总不知晓该怎么开口。”苏瑾妍眨了眨眼,直视他便道:“当初不管是东平侯爷还是二皇子。我都不想与你提及,因为怕你知晓后,心中难免总会留下阴影,继而影响咱们夫妻间的感情。” 她竟是主动开口了? 萧寒惊喜的同时,脸上又漫上疑惑,既然早前有那层顾虑,那为何现在便到了时机?因自己逼得太过,还是她另有打算?然不管真相为何,她能与自己交心,便是个可观的现象。 “阿妍……”他轻唤的语调中,含着遮掩不住的欣喜。 苏瑾妍似明了他的想法,苦笑了说道:“我自己说,总比你从旁处听来要好。” 萧寒则微有尴尬,他是有打听过,在她眼中亦是不信任的举止吧? “萧寒,我与东平侯爷相识较早,当时苏府和俞府往来密切,众人眼中我便会嫁给他,连带着家里规矩束缚皆松。”话至这,她抬眸觑了眼对方,“我心底是不愿嫁他的,这点你亦能明白。” 闻者点头,见她似有虚弱,便递了热茶过去。 苏瑾妍接过却没有喝,只语气淡淡地继续道:“婚姻之事,从来都是长辈做主,谁曾问过我的意愿?三姐自认为我好掌控,想借着东平侯府的势力达到弑姐夺夫的目的,暗助俞恒促使这亲事,祖母疼她自是言听计从,我便只能婉转周旋。 俞恒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也有所了解,自认为属于他的人或物,便随性自在了些。即便我心里不愿,但却不能违背家族亦不能反抗他,终究也曾服软妥协过。但若说过分出格的举止,却也没有,新婚那夜……你该清楚的。”手指绞着衣襟,目光不安,似乎担忧对方不信。 “我知道的,阿妍。”萧寒的眸中只有心疼。 苏瑾妍却知男人多疑的性格,目光认真地与他对视,“你可听过法华大师的预言?”见到对方疑惑着颔首,抿唇又道:“那个预言,不过是凭空捏造,在俞夫人和我祖母去千安寺前,我便吩咐茉莉去过了陵城。所以,萧寒,我若是当真与俞恒之间有所不可告人,早就可以顺理成章嫁给他,何故在费这些折腾?” 听得妻子说起这些往事,萧寒虽能理解,但到底也有几分杂乱,“法华大师的预言,是你为了避免嫁给俞恒才设下的?”仍是想不通,追问道:“法华大师怎么会帮你扯谎,且你是怎么能断定俞府会有劫难的?” “法华大师在出家修行前,曾有过妻子,现在那妇人,便是京中官宅里的太太。我意外得知,便使计逼迫了他,令他帮我在俞夫人面前扯下这个谎言,就是不想二府联姻。至于东平老侯爷的过世,这则真不知晓,算是运气。” 苏瑾妍话落,正望着萧寒,低低道:“于俞恒,我算是有背叛的嫌隙,而他亦知晓我令茉莉去过陵城,故而总是心有不甘。” 这种事,对男儿来说不止是不甘,更多的是侮辱。且不说俞恒待苏瑾妍感情到底如何,就冲着她用计摆脱离开他另择夫婿,则是人生中无法抹去的污点。 萧寒伸手抚上妻子的脸颊,“阿妍,是我误会你了。” 她为了离开俞恒摆脱嫁进东平侯府的命运,如此用心,自是格外重视婚姻之人,为何自己听得旁人三言两语,竟会受了挑拨生起怀疑? “至于二殿下,是前年在中秋时遇见的。当时他身旁的美人和我家八妹起了冲突,我亦回手小小报复了下,最后便惹得他遣人跟踪。 那夜,还在巷子里遇着了你的。平日我身处闺中,同他自没有多少交集。除了几次你和大姐的安排,便都是因摆脱俞恒而相遇,我隐隐地亦猜着了他的身份,心中也提了醒。若要说错,便是在祖母府上时,听得他表情时,我迟疑迷茫着糊里糊涂应下。” 提到那事,她的话中悔意不减。 若非旬好总是洞察她的心思,句句道出她内心所想,直点出她所躲避的话题,自己又岂会费解动摇,顺着他话中意思,认定心里真的由他? “我知你对我亦总带着分不放心,现在都说开了,你信与不信,我都无话可说。” 苏瑾妍心底涩然,还能有多少时日? 她不想再过这种时而怀疑时而试探的生活,赢取丈夫信任,希望他今后能念及过去的感情,善待这个孩儿。闭了闭眼,苏瑾妍想明了很多,和苏瑾妤的事亦不打算瞒他,因为自己再不会有过多的时间等待猜忌消去。 这些话藏在心底这般久,说出来以后亦不需要再遮掩,全身皆松。 “萧寒,我从来就不是个单纯的女子。我会耍心计用手段,卑鄙还好使性子,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妻子。”她说着说着,懊恼上心头,声音便有些哽咽,“当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你,我同你表露心声,当时便觉得这是奢望,这样的我如何配得上你?但你的回应以及后来对我的关怀呵护,让我沉溺,不管期间或有什么目的因素,我嫁给了你,是真的觉得幸福。” 幸福却这般短暂,无法长久。 苏瑾妍曾经以为会同眼前人白首偕老不离不弃,生儿育女、细水长流的度过一生。旬王府里的事情发生前,她总认定了这就是未来,闲余的时候亦曾憧憬过那份美好。 可现在,一切都不再可能会有了! 萧寒上前//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拥住她,双臂怀紧。他能想象妻子决定将这番话说出口,是有多大的勇气。 沉默后,苏瑾妍推开他询问:“萧寒,你知晓俞恒去旬王府说了些什么,对不对?” “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想的。” 什么利用感情?什么贪图身份地位?亏得他居然真能动摇,萧寒内心皆是对妻子的愧疚,怎么能将这般惹人心疼的阿妍想成那样? 苏瑾妍眉梢染了肃色,沉语道:“是三姐姐让他去的。萧寒,她要对我下手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 ps:不纠缠感情了,三姐姐该出场,会加快进度。 第二百一十章 公开 夜凉如水,同床而卧,虽未曾如之前般冷漠,妻子却总不愿过分亲密。察觉她的逃避,萧寒有些茫然,不解地凑前就问道:“阿妍,怎么了?” 苏瑾妍则拉了他的手覆上小腹,垂眸轻语道:“萧寒,我最近不太舒服,这个月的小日子也没来。” 闻者直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隔着寝衣摩挲平坦的腹处,欢颜尽展,喜悦道:“阿妍的意思是,我要做父亲了?” 苏瑾妍先是点头,再又添道:“还没个确信呢。” 萧寒则忙侧倾抱住她,又是亲又是吻地说道:“一定是的,我要做父亲了!”话落似又想到了什么般随即侧身,关怀道:“可压痛你了?” 苏瑾妍摇头,昏暗光线下低语浅浅,“萧寒,明儿请个大夫吧。”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了房事,亦不叫他多想。 “好好,明儿一早我便让人去请太医,请最好的太医。” 萧寒欣喜异常,咧嘴笑着俯身去听胎儿动静。苏瑾妍见状,低笑了便道:“有也是才一个多月,能听到什么?” 闻者抬眸,眸若星辰地望着妻子,偏是辩解道:“就是能听着。”说完将她搂紧了入怀,无边幻想着言道:“阿妍,你说是儿是女?” “我也不知晓。” “母亲祖母们知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萧寒笑着说着,又抬首道:“阿妍你既是有了怀疑,怎的不早告诉我?” “我只怕是月信推迟,告知了你若最后空欢喜场。可怎么好?”苏瑾妍抿笑着续道:“可我这几日身体上也有了些变化,总没胃口,又唯恐你多心怪我疏远你,这才不得不说了的。明儿请太医,先别提这事。待确定了再通知母亲她们,省得白白期盼一场。” “好,都依你。”萧寒应着。望向妻子的目光如承诺般坚定,“我不会再乱动了,你别担心。” 苏瑾妍轻应了声。二人这才相拥着睡去。 次日。萧寒果真请了太医过来,待诊脉后对方起身,笑着就拱手道:“恭喜少夫人,您有了身孕。” 在旁总是神色紧张着的萧寒瞬时笑容满面,欢雀无比地近身抱着苏瑾妍便道:“阿妍,你听着了吗?咱们真的有了骨肉。” 虽说苏瑾妍早就料到,但被医者当面确定,又因这屋内的喜意。纵使心底仍藏着忧愁,面上亦是愉悦不已。真真实实地,她腹中怀了萧寒的孩子。时刻都孕育着新的生命。 萧寒送太医出去,折返后自是阵嘘寒问暖番。院里伶俐的婆子忙跑去闵瑞堂报信。 整个晌午,盛华阁都热闹不已,萧夫人亲自过来关照了许多,后长公主复又亲自过来,带来许多补身的药材。府内其他人亦过来道贺,萧府的姑娘们陪在她身边说话,萧寒则在旁自笑。 等到未初,萧寒上前提醒苏瑾妍,称是该午睡。众姑娘愣了会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告辞,其中尤以萧七姑娘最是激动,取笑道:“哥哥这是担心嫂嫂说话给累着了不是?” 见她赖在门口处不走,萧寒面色微红,复上前喊了几声“好妹妹”才请她离开。 苏瑾妍看着,眼底有淡淡的幸福流淌,见丈夫转身,笑着就道:“你不必这般的,她们也难得才过来。” “这怎么成?你没听方才太医说要好好休息吗?且阿妍,你年龄太小,母亲走时都有些担心呢。”他说着依偎过来,搂紧了苏瑾妍即道:“早知咱们就该多注意,等到明年,许是就没这么多忧处了。” “无碍的,你别这般担心了。”苏瑾妍心中暖暖,摸着小腹却暗自庆幸,幸好有他……否则,就再无理由纵容自己的私心,留在他的身边。 萧寒守在旁边,等妻子入睡后才离开。 苏瑾妍睡得并不安稳,半个多时辰就醒了,热了一身汗。茉莉进屋,伴在床前关心道:“奶奶,您怎么了?” “没事,爷呢?”目光巡视屋子。 “姑爷的好友过府,听说奶奶有了身子,硬拉着姑爷出去庆喜了。”茉莉说着,眉宇间又有几分好奇,“奶奶,您早前不是让奴婢在城中寻个大夫吗,怎的突然请了太医?” 因为她不想将来有人质疑她孩子的清白! 然这个话,苏瑾妍却说不出来,接过她递来的帕子轻拭额上的汗,转了话题道:“阿菊姐姐的事怎么样了?” “按***吩咐,已经使人接近了菊姨娘。” 苏瑾妍颔首,“这就好。” 递了清水过去,茉莉伺候她重新躺下,才跨出门槛,便听得小丫鬟回禀,称是亲家太太来了。折身进屋,隔着床帐低唤,“奶奶,太太来了。” 苏瑾妍原就没有睡意,掀开帐子就露出抹笑意,“快伺候我更衣。” 等到罗氏进屋,苏瑾妍方着好衣裳,乌丝未理,随意披在肩上,迎上前便笑道:“母亲来啦。” 罗氏乍见女儿如此模样,上前拉过她胳膊就道:“虽说日子暖了,也不能这样大意,现又是双身子的人了,可要多注意。” “母亲,女儿知晓。” 娘俩坐在床下,将婢子遣退后,罗氏且喜且忧地看着女儿,终是叹了声息,拉着她的手就道:“你这孩子,就知道不会听话,现在有了身子,等到生产时,可怎么挨得过?” 妍儿最是怕疼,罗氏想想都心疼。 “每个女子都会经历的,旁人可以,女儿也行的。”不知晓为何,此刻望着罗氏,苏瑾妍反倒是心酸了起来,(书书屋最快更新)上辈子没让她少操心,这世……待到今后,又得教她伤心。 察觉女儿情绪似是失落。罗氏忙握紧了她受轻道:“母亲不是责怪你不听话,就是担心你。这头一胎最是要紧,平日里不要多想,现在萧府里亦都是你婆婆在打理,你莫要将事揽身上。安胎期多注意些。养好身子少费心,和姑爷间也要节制些。” 虽明知不可能在行房事,但闻言。苏瑾妍仍旧双耳微红,抬头冲着罗氏颔首就道:“女儿知道,婆婆也交代过的。” “嗯。你心中有数就成。” 抛去那些忧虑。罗氏展笑了复又嘱道:“才过门就有了孩子,若生下长孙,你在这也稳了,夫家人眼里你便是个有福之人。姑爷待你细心,你也要为他体谅着想,怀胎十月,这屋里也该安个人。” 她这话才说完,苏瑾妍的神色就有些不自在。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要给丈夫安排通房,心中仍是作痛。转念思及自己,亦不可能再侍奉他。难不成还叫他总忍着不成?能忍一时,可今后呢。他总是还会再娶妻的。 闭了闭眼,苏瑾妍温顺点头,“女儿回头问问他,若是屋里有顺眼的人就抬了来,若是不喜则让母亲安排。” 罗氏微有诧异,女儿的倔强性子她怎会不了解,可今日怎应得这般容易? 对上她的疑惑,苏瑾妍似明白她心中所想,强笑了道:“母亲放心,女儿知晓为妇的职责。” 罗氏只认为女儿是因为嫁人后懂事,心中倍感欣慰,又低语说了好些亲切话。苏瑾妍问起老太太身况如何,罗氏答现下很是健朗,已是痊愈。听得这回话,苏瑾妍则问起家中旁人如何。 “还是老样子,不过你五姐自脚伤痊愈后总闷闷不乐,关在屋子里不说话,比从前更加沉默。唉,这孩子是个命苦的……终究耽误了终身大事;你二婶近来在忙你八妹妹的亲事,该是要先订个夫家。” “二哥屋里的菊姨娘呢?”苏瑾妍出声。 罗氏似乎好奇女儿怎么突然关心起阿菊,微讶了才答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起她来?不过近来是挺规矩,就是出府勤了些,上回也不知她从来弄来的方子治好了你祖母,现在老太太也就睁眼闭眼当做见不着落得清闲。” 苏瑾妍神色不明,目光再次投去,察觉对方眉宇似忧似愁,上前搭上对方胳膊便道:“母亲,是不是还有旁的事?您别瞒着我。” 罗氏别过视线,犹豫闪躲。 苏瑾妍着急,起身跺脚则追问,“母亲,女儿虽然出嫁了,但苏府是生我育我的地,您这样不是教我不安吗?” 罗氏忙起身让她坐下,微斥道:“你这孩子,别总一惊一乍的乱动,小心腹中胎儿。母亲不是要瞒你,着实你哥哥太荒唐,我都不知该怎么开口,唉……真是作孽!”垂首连连叹气。 是三哥哥,他怎么了? 苏瑾妍隐隐担忧,拽住罗氏就紧张道:“哥哥怎么了?” “混帐的东西,咱们都和东平侯府那般关系处境了,我都不知晓他怎的就去招惹了俞家四姑娘。” 俞家! 苏瑾妍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细想了却又觉得端倪,“母亲,哥哥和俞家四姑娘?” “可不是?你祖母大怒,现在还在祠堂里反省呢。”提起儿子,罗氏便满目担忧,抬首见对方神色紧张,复安抚道:“妍儿也莫要多想,你哥哥不过糊涂,自有老太太和老爷管教,你现在只管好好安胎,平安给姑爷将孩子生下来。” 是莫要她劳心劳力了…… 但苏瑾妍又怎可能不操心?如此关键的时刻,怕是苏瑾妤早就在暗处设计了。哥哥不是不懂分寸的人,且不说他中意的是俞府的三姑娘,并非这四姑娘。以现在二府形势,又怎可能再起他念? 或许,可以从阿菊这处反制苏瑾妤! 苏瑾妍想到此,抬眸对罗氏急道:“母亲,女儿同你回趟苏府。” 第二百十一章 威逼 苏瑾妍突然提出要回苏家,罗氏诧异,忙问为何。苏瑾娜含糊着就说是想家人,要回去见见众人。罗氏虽面上不说,却知晓妯是因为兄长的事,倒也没有多加阻止,只盯着她的小腹处就道:“前三月最是要紧,你这走动,可是无事?” 苏瑾妍起身就道:“女儿身子硬朗,母亲您又不是不知晓?” “当初你大姐怀贵哥儿的时候,可没多走动。”罗氏担心,就怕女儿会有个意外,她又总率然成性。 苏瑾妍知晓罗氏好说话,几番话说服便起身唤茉莉金铃进屋伺候,坐在妆台前便道:“母亲您等我会,待我见了婆婆便和你一同回去。” “亲家夫人会同意吗,不如明儿再去吧?” 屋子里是苏府的陪嫁,罗氏倒也未如何拘谨,就是担心女儿在夫家过得不好,是否会惹婆婆不舒心。 苏瑾妍听后忙是摇头,“女儿很快就回来,她不会不同意的。”今日自己有孕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去,必须在苏瑾妤下一步行动前见到阿菊,她最是见不得自己好,必不可能无所动作。 回到苏府,匆匆去慈云阁见了老太太,难免又要说番道理。府中知晓七姑奶奶回来,皆都聚到了这儿,二太太改了往日清冷,口中叹着苏瑾妍好福分,才过门就有喜,而后说起八姑娘小时候与她如何亲密的事。 苏瑾妍亦热情对待,笑着拉过八妹妹·请她有空便去萧府为客,过去陪陪自己。目光触及神色黯然的二奶奶秋氏,苏瑾妍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后者道了恭喜,静静地坐在旁边。 寻个人稀处逮住阿菊,苏瑾妍直入主题,要她将苏瑾妤近来状况告知自己,且问及三哥哥同俞家的姑娘的事。后者装傻充愣,一副无辜的模样望着苏瑾妍·似格外迷茫的说道:“七姑奶奶说的是什么?婢妾听不明白。” 苏瑾妍笑,往前两步紧盯着她就道:“阿菊,我知你重情重义,三姐她对你有恩,你想回报,对否?”在对方的注视下,扬唇冷道:“你不愿背叛她,我理解。有恩当还是个理,然有仇当报亦是个理,你觉得以你在苏家的所作所为·我若要你命,你会有活路?” 阿菊本无辜的模样敛下,别过脑袋望向旁处。 苏瑾妍语气平淡,“我知晓你不怕死,不过近来听说,你还有个姐姐?” 闻者先是吃惊,跟着面露骇色,紧张地望着苏瑾妍,“姑奶奶,您……您调查我?” “是又如何?”苏瑾妍笑得张扬·眉色皆是无情,“你虽有二哥护你,可他能护你到何时?可知晓·祖母对二哥早已失望,即便我任何理由都无,只是要想处死你,亦是轻而易举!阿菊,三姐姐不是神人,她在苏家只有你,而你又是倚仗苏府而活,若是除却了你·试问我还忌惮她什么?再者·我没有对你下手,她就真的安分守己了?” 阿菊的身子微颤·眼前人说的很对,自己地位低贱·若要取性命,轻而易举。现在苏府不过是念着二爷,老太太和二太太不愿同他彻底决裂,又因上回在慈云阁有功,才勉为其难的接受自己。 然,真的不长久,阿菊内心很明白。 “为了三姐,赔上自己,再搭上你姐姐,你觉得当真值得?” 提到才重逢不久的姐姐,阿菊眼露慌色,低语道:“七姑奶奶,这些事与婢妾姐姐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就无辜了?”苏瑾妍目露厌弃,“这世上,无辜的人大有人在,连累一词亦不是今朝才有。 阿菊,你性子倔强,我知晓说服你反为我所用不是件简单的事,此刻不过是想给你个机会罢了。” 苏瑾妍说完,转身竟是欲要离去,口中仍低道:“左右不过才再见几日,阿菊,你便当从未寻到过你姐姐罢了。” “七姑奶奶。” 听得这些话,阿菊哪能猜不透自己姐姐落入对方手中的事实,跪在地板上就求道:“求您放过婢妾姐姐吧。” “放过?呵,三姐可有放过苏府的人?”苏瑾妍转身,俯视着地上的人就道:“二者取其一,你帮了三姐,便得有所牺牲。阿菊,你既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难道还能奢求我对你心慈手软?” “奴婢、奴婢都听您的。” 苏瑾妍眨眼,露出满意神色,左右遥望,让她起身,“放心,你的姐姐,我自会令人照顾好。” 阿菊面色失意低沉,咬唇道:“七姑奶奶,您想知晓什么?” “问题我早就提过了,你说呢?”苏瑾妍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婢妾不知晓三姑娘在何处,向来都是先同东平侯府妁丁香见面,由她告知我下个指令。” 提到这,阿菊抬眸觑了眼苏瑾妍,见后者在听到丁香名字时没有丝毫变化,心知对方定然早就得知,低语续道:“这段时日,三姑娘在打听德高望重的修行者,好似是有什么用处。” 合眼,苏瑾妍淡淡问道:“还有呢?” “听说三姑娘快要大婚了。” “大婚?” 苏瑾妍惊讶,是与曹府二爷? 这、这怎么可能?!曹家如此望族,怎可能迎娶早已嫁过人的苏瑾妤进门? “你听谁说的?” “上次出府见三姑娘时,婢妾亲自听得她与东平侯爷提及的。” 阿菊算是个实心的,认定了投靠谁就不会所隐瞒。于此,苏瑾妍很满意,好掌控才能方便行事,她亦知晓对方是个瞻前顾后的人,所以不可能完全放下她的嫡亲姐妹,故而早晚都得背叛苏瑾妤。 毕竟,苏瑾妤欺自己太多,阿菊了解其中恩怨。若是自己下手,亦不可能会手下留情!帮着苏瑾妤对付自己,不说她的性命先是难保,还会连累亲人,而反过来助自己,好歹她姐姐是安全的。 阿菊,不是个糊涂人! 最后,苏瑾妍眯笑了开口,“她在永巷西胡同五号的宅院里。” 此次,轮到阿菊诧然,瞠目望着对方,七姑奶奶全部都知晓?却见对方展唇笑道:“阿菊,好在你没有欺瞒我。” 阿菊只觉得整颗心都悬着,幸好未有保留,否则可不连累了阿姊性命?垂首,“您说了不会伤害婢妾姐姐的。” 苏瑾妍颔首,“我自是知晓,这段时日,你且亦安分些。” “是。” “寻个机会,将三姐的下落,告知五姐。” 阿菊目露不解,“告知五姑娘?”容带疑惑。 “你无需知晓理由,记得、尽快!”苏瑾妍吩咐完,转身便离开。 如此果断、这般无情!阿菊心起后怕,七姑奶奶不出手不知晓,现下怎的这般厉害,且连五姑娘都利用起来了? 日落时分,苏瑾妍才辞了老太太与罗氏准备离开,外面就有人传话,称是七姑爷来接姑奶奶回府。苏瑾妍则又停留了片刻,待萧寒走进给长辈行完礼,夫妻俩才回国公府。 马车里,萧寒搂着苏瑾妍,不解道:“我回到盛华阁没见着你人,原是跟着岳母回苏家了,教我好生担心。” 苏瑾妍笑答:“何时这般紧张了,我又不会不见。” 萧寒宠溺地就回道:“就是觉得心里慌慌的。” 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苏瑾妍下意识皱鼻远离。 这份嫌弃的模样,让萧寒哭笑不得,故意凑近了便道:“味道有这般浓烈?我都洗浴后才出门的。 因丈夫的体贴而心暖,苏瑾妍又凑近,“下次别多喝了,总是对身子不好。” 最后的时日,何必再纠结那份心虚愧疚,白白搅了气氛? “嗯,今儿高兴才喝多了的,我知你不喜。”萧寒说着自己往旁边挪了挪,“还是远些好,便是你闻得,孩子也闻不得。” 苏瑾妍则是笑。 等到夜晚,苏(书书屋最快更新)瑾妍将关于阿菊的事告知丈夫。萧寒怀着她,面带忧愁的目光落在她的容上,低声劝道:“阿妍,都有了身子,别操这些心了,可好?” 苏瑾妍哪能同意,现在不做个了断,今后哪还有机会?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萧寒有些无奈,最后道:“你若需用人,便与我开口,总比你在外临时寻的人可靠。”他说着近了几分,朗声即道:“有什么计划先与我商量下,若今日那菊姨娘发了狠不顾一切伤害你,岂非让我担心?阿妍,你不再是从前一个人了!” 苏瑾妍听着,内心越发内疚。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被窝下的双手缓缓握拳,心底的恨意涌现,那些欺她毁她的人,谁都不会放过! 两人谈了会话,苏瑾妍忆起下午罗氏所提通房的事,几次欲言又止,终是觉得难受。萧寒只沉浸在妻子有孕的喜悦中,并未察觉她的这个小心思。 这般平静的过了几日,五月初的夜晚,已落了锁的盛华阁院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却是萧寒的随从。半夜惊扰,众人皆都以为出了大事,萧寒起身去书房谈话。 等到回屋时神色匆匆,面对已醒然坐在床头的妻子,萧寒严肃地说道:“阿妍,永巷那出事了!” 第二百十二章 纷乱 苏瑾妍赫然起身,变色反问:“出什么事了?” 之前让阿菊去给五姐透露三姐的住处,凭着她们之间的恩怨,五姐必会有所动作!即使是偷偷告知了祖母,令苏府出手除去这个败坏名声的孽女,自己则能以那个男孩束缚住宫中的甄妃,苏府能保平安,亦能轻而易举地除掉苏瑾妤。 苏瑾妤再有本事,亦抹不掉她从苏府走出的事实!苏瑾妍以为,事情能轻易解决,然等了这些时日,却迟迟未见动静。在她都以为五姐不会有所行动时,突然听得永巷那出了大事,她自格外好奇。 萧寒坐上床沿,望着如此激动的妻子,低声道:“阿妍,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讲。” 苏瑾妍则一瞬不瞬的盯着丈夫。 “丘城陆府的人来了,不知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到了宅院里便要带你三姐回去。熟知正遇上了平阳侯府的二爷,你三姐说她并非侍郎府的姑娘,否认身份,但陆府的人认定是她,当场两方人便动起了手。” 苏瑾妍内心大骇,她如何都不会料到,丘城陆府会牵连到这个事里。 五姐通知的? 她怎能这般糊涂?这般行为得不偿失,教人知晓苏府姑娘为逃离夫家死遁,现在又给侯府少爷当外室,不是给苏府泼脏水吗?苏瑾妍立即慌乱要起身,“现在怎么样了?苏府的人可知晓了?” 败坏了苏家的名声,于五姐这未出阁的姑娘(书书屋最快更新),有何好处?! 原以为她是个聪明的,真不知竟会如此糊涂。苏瑾妍气急,心潮起伏,反握住丈夫的手臂就道:“闹得大吗,多少人知晓了,可还瞒得住?” 萧寒观她似有要外出的冲动,忙按住她在床沿又坐下。“阿妍,都这么晚了,你莫不是还要出去?小心身子,稍安勿躁。”倒了茶递过去。在对方的催促下颔首,“陆府的人傍晚到的,闹得不小,惊动了平阳侯府。” “这般说,我大姐也知晓了?”摸着杯壁,苏瑾妍沉思。 且不管如何,现在苏瑾妤的计划被打乱。而自己原先的部署亦是乱作一团。说不准等到天明,整个京城就都知晓了这事,苏府便会沦为众人谈笑的话柄。 弄巧成拙,苏瑾妍懊恼不已,自责起为何要指望苏瑾妘?! “曹夫人和大姐夫都赶去的永巷。阿妍你许是还不知晓,平阳侯府这阵子正在筹谋喜事,曹二爷瞒着家人你三姐的身份,愣是说要娶进门。现在这事发生。哪还有曹二爷解释的机会?在见到你三姐容貌时,曹夫人就令人将他带回府关了起来。 不过毕竟是曹家的宅院,曹家人留下应对时。陆家少爷出口毒辣,大骂着你三姐姐,惊动了整条巷子。据说还指出了证据,说是要验身证明,可你三姐就是不同意,更是口口声声说着她不是苏府三姑娘。” “之后呢,她怎样?”苏瑾妍缩紧眉宇。 “她不肯跟陆家的人走,亦不知从哪得了些人手,最后反驱走了众人。只是曹夫人动怒,不允她继续住在那宅院里。将屋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丢了出去。” 苏瑾妍见萧寒说得抿唇,似是干涩,便将手中茶杯递过。后者呷了口续说道:“现在怕是许多人都注意着她,咱们的人还跟着,说是最后在客栈落了脚。不过没多久,陆家的人弃了在京中的庄园。也住到了客栈里去。” 这趋势,莫不是苏瑾妤要给陆府的人逮回去? 她抵死不认,是另有安排? 不行,得抢先在她动作前扼杀她的下一步。 萧寒见妻子沉思,好奇道:“阿妍,你在想什么?” 苏瑾妍倏然抬头,严肃道:“你可还记得,宫中的那位甄妃娘娘?” 萧寒姑母是皇后,萧府向来注意着后/宫动态,此时听得妻子询问,颔首即道:“自是记得,她现在同俞贵妃关系甚好。” 苏瑾妍凑近,“她必是三姐的后招。” “阿妍想如何?” 苏瑾妍起身,至西窗下的梳妆台抽屉中取出个金链长命锁,递到丈夫手中,笑颜道:“可还记得这个?” 萧寒眼神微眯,抬眸瞅了眼妻子才道:“好熟悉。” “当初给你画让你寻那个男孩,他脖间不就挂了这个?” “但我的人找到他时,并没有这个金锁呀。” 苏瑾妍昂头得意,“我令人打了个一模一样的。”说完让丈夫举起手中物,低声道:“当初我怀着且尝一试的态度,用这个利用妙仁。结果,她在乎这个孩子,更愿意为他替我反控苏瑾妤。” 萧寒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变色低道:“近来,甄妃和俞贵妃在暗中派人寻找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皇后存着警惕,还让咱们府上多留意外面动向呢。” 这等牵扯朝堂后/宫的大事,萧寒还是头一回与自己说。 这等节骨眼上,为何要寻孩子? 苏瑾妍诧异起身,来回踱步,“那个孩子,会是何身份?甄妃、甄妃……” 莫不是,妙仁亦是甄家的人? 双目睁大,苏瑾妍转身道:“萧寒,你可知晓早前太医院里的甄太医?他有个幼妹,五六年前因为未婚先孕而失踪不明。” 萧寒怎可能在意这些外界八卦?凝眸细想了想,最后不确定地说道:“好似是有这么个事吧。” 五六年前……着实相隔太久,若非后来有个甄家姑娘因平阳侯府世子不愿娶她而自尽,自也不会传扬一时,作为告诫闺中女子的反例。 “对了,之前众人都觉得这位甄妃来得蹊跷,细查后得知,她与圣上好似曾经就识得。” 屋内瞬间沉默,半晌,有金锁落地的声音。 二人对视,莫非……那个被萧寒安置在城外庄子上的男孩,是龙嗣? 萧寒不知晓苏瑾妤的前世的甄琳儿,震撼的同时仍有几分不确定。然苏瑾妍却越想越合理。若甄妃便是早前甄太医的幼妹,那和甄琳儿便是姑侄,她们相助合情合理。 亦只有这般解释,当初还是妙仁的甄妃。能够为了亲生儿子而放弃苏瑾妤。 意识到这点的苏瑾妍心中不禁起了骇色,她利用了皇子? “萧寒,怎么办,那个孩子留在手上,迟早会是个麻烦。” 对于妻子的顾虑,萧寒并未那般犯愁,他沉声说道:“阿妍。若那孩子真是甄妃和俞贵妃所寻之人,那怕是留不得在世的。” 苏瑾妍怔怔地望着丈夫,脑中闷然,反射性地问道:“这是为何?” 要夺人命? 那孩子,连自己父母都不知晓,便要成为牺牲品? 许是因为怀了孩子,苏瑾妍的母性大发,心中很是不忍。然她亦能明白。禁苑争斗无休无止,非你死就是我亡,俞贵妃同甄妃联手。不就是为了对付萧皇后吗? 当初俞贵妃便是因为无嗣而落人一截,后来想利用二姐姐借腹生子,计划又因为自己与萧寒这门亲事而打乱。苏瑾妍似乎瞬时明白了很多,俞恒为何总是要帮着苏瑾妤,就是因为甄妃能给俞贵妃一个皇子? 仍是场交易! 此时宫内的甄妃并非以甄太医家女子的身份进宫,没有家族背景,所仰仗的只有俞贵妃和东平侯府。既然她都进了宫,苏瑾妤为何迟迟不露面?早前是因为忌惮自己手中握有那个孩子,可后来明明早就蛊惑了她,她该放开手脚才是。 亦或是。她仍旧想着嫁给大姐夫,所以在暗中部署? 有些人,越得不到便越是念得紧。或许,在苏瑾妤的心里,对大姐夫早已没有了感情,但因为仇恨、因为不甘、亦因为她那份争强好夺的心。她会不择手段像旁人表明,她要得到的人必能得到。 这是种失了理智近乎疯狂的心智! “阿妍,你先前说,你用那孩子要挟过甄妃,但她们怎么没有从咱们这查起?” 苏瑾妍笑,弯身自地上捡起金锁,笑了便回道:“三姐老早就想从我这得到孩子的下落。若那真是个皇子,在她手上她才能有恃无恐,届时不管是甄妃还是俞府,都能为她所用。她跟踪调查我,我便将计就计,让她明白孩子早就失踪,根本不在我手上。” “原来是这样。” 萧寒了然地颔首,望向正用手指轻抚长命锁纹路的妻子,近身怀过她,温柔道:“我的阿妍,好生聪明。” 苏瑾妍却是双耳滚烫,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自责。她若是真够强够聪明,又岂会落到这般地步?思及那事,便心虚地轻轻推开了丈夫,很是紧张地问道:“你不会觉得我可怕残忍吗?” “阿妍,你不是残忍!” 生在那般复杂的家庭,总有小人作祟,亦曾被利用算计,思维岂还能简单?他该庆幸的,是她有能力保护了自己,没有遭到毒手,这才可以和自己成为夫妻。 “阿妍的过去,真真叫人心疼。你步步为营,千算万算却是在对付自家人,心里定然更不好受。” 苏瑾妍靠在他的臂弯里,没有言语。 苏瑾妤是甄琳儿,并不是苏府的人!与她对立,自己不难受,没能早日铲除对方,这才是她后悔的事。总是顶着那张自幼与自己长大的三姐容貌,每每看着,内心都会有自责。 苏瑾妍何其希望,当初失足的是自己? 次日清早,院里仆妇就有在谈论昨夜惊动大半京城的事。已死入土的人复又出现,多么骇人听闻? 待到晌午,茉莉进屋即禀道:“奶奶,三姑娘入住的那家客栈外,去了好多禁卫军。” 第二百十三章 自尽 禁卫军前往,竟是将苏瑾妤接入了禁宫。 苏瑾妍听得这个消息,忍不住蹙起眉头:她,终于还是利用了甄妃! 待等到下午,这场令人关注不已的事便有了结论。宫内传出,那名住在平阳侯府永巷处宅子里的女子,并不是侍郎府曾经的三姑娘,而是甄妃走失的妹妹,甄玉琼。 呵,连姓名都改了? 深宫内苑里发生的事,外面的人无从得知,只知晓在公布这消息的同时,太后为她赐婚,将她嫁与平阳侯府的二少爷曹煦,择吉日完婚。 居然能有这般体面的婚礼? 苏瑾妍的指甲扣紧梨花木桌面,双目恼怒,真以为有了皇妃相助,便可以耀武扬威? 第二日,平阳侯府少夫人登门为客。苏瑾妍见到她觉得亲切不少,拉着她进了主卧,“大姐怎的突然过来?也没让人过来先通知声。” 苏瑾婵精神不好,面色略微憔悴,但还是强打了精神,望着对方笑了道:“早前知晓你有了身子,总想登门来拜访,适逢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舒服,又恐冲了你的喜气,就想着过几日来瞧你。熟知,昨日竟发生了这般晦气的事。” 太后赐婚,哪有曹府说不的权力? 苏瑾妍垂首,和曾经无比亲近且又背叛了自己的姐妹成为妯娌,自是难熬。偏她还是以圣上宠妃胞妹的身份,叫人如何忽视? 二人坐下,苏瑾婵拉着她的手叹气道:“七妹,其实我知晓,这位甄姑娘就是三妹,只是想不通,她怎的就成了皇妃的胞妹了?唉,早前以为她在丘城去了,心想着恩怨也都算有了了断。她现在嫁进侯府,今后我与世子爷该如何处之?” 不止是她和大姐夫,怕是整个曹府的人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吧? 苏瑾妤果真无所不用其极,她定是让甄妃去说服俞贵妃求得太后下旨。手段真是层出不穷,简直可恶! “大姐。” 苏瑾妍握上她的手,忆起甄妃,手上仍是有所可以牵制。只是这般,岂非将萧府都牵连了进来?现在妙仁可不是当初那个无权无势、欺世盗名的道姑,而是圣上的枕边人,俞贵妃和东平侯府所要保全之人。 这般事情。她不敢擅自做主,怕是连萧寒都没办法决定。不过若是萧家知晓那孩子的存在,可就是一条人命。苏瑾妍似乎明白,当初甄妃未婚有孕却没有接进宫的原因了。 宫内多争斗,怕是遭了谁的毒手吧? 苏瑾婵诉起苦楚。其实昨儿那种光景,知晓的人大致都能肯定那就该是苏侍郎府的嫡三姑娘。但皇家说她不是,甄妃都肯定了那是她的胞妹,谁还敢说她就是苏氏女? 可真相。大家皆心知肚明。 如此,才最是尴尬,亦最无奈。 苏瑾妍则想。其实这般亦不是并无好处,毕竟苏瑾妤隐藏的时间越久,说明她暗下布置的就越多。浑水好摸鱼,现下她的计划被打乱,那自然该有所应变。只要有了动作,还怕对付不了她? 至少,她置身在明了! 而且,全京城都知晓她做了曹家二少的外室,等于公靠天下,她还如何再夺取大姐夫? 痴痴念念的目的再也达不到。她心中必也难受。 苏瑾妍安慰苏瑾婵,提醒她要多加警惕防范,“她素来诡计多端,现在仗着身份更是肆无忌惮,大姐,你要多多注意。” “我知晓。七妹。” 苏瑾婵应声后,就劝解道:“你也莫要再想这些事了,心情畅快些,总是这般,于腹中胎儿不利。”说着站起身,“七妹,听说昨夜里祖母又病下了,我得回去瞧瞧。” 是被这事给刺激惊吓的吧? 苏瑾妍想起心底的打算,跟着起身道:“大姐,祖母卧病,我也回去给她请个安。” 倒是想知晓五姐,如今是何脸色。 “七妹你有着身子,还是莫要多奔波才是。” 对于她的关怀,苏瑾妍只摇头,“大姐,苏府里有事,我岂能袖手旁观?”唤进茉莉,询问世子在何处,听得就在外面院的大书房,则吩咐道:“你去告知姑爷,说我欲要和大姐回趟苏府。” 茉莉应声离开。 苏瑾妍看着就眉露笑意,“你和妹夫感情倒是真好。” 闻者莞尔轻笑,心底却闪过落寞。 便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不长,她才在乎二人相处的分分秒秒。 萧寒知晓后,自是搁下手中事同她共去苏府。苏瑾婵坐的是曹府的马车,行在前头,夫妻俩坐在车厢中,知晓现在是多事之秋,萧寒关语道:“阿妍,等会你是要去见五姐?” 苏瑾妍并没有隐瞒他自己将苏瑾妤住处告知五姑娘的事,颔首回道:“先去见见祖母,若是可以,我亦是要知晓下五姐的想法。” “嗯,切要小心。” 五姑娘苏瑾妘举止偏执,居然能想到将陆府的人引到京城,把这事闹成这般,难保她不会再做出其他过激的事。萧寒有些担忧,却又不想阻拦妻子想要做的事,便只能深情的望向她。 苏瑾妍能料到他心中所想,伸手抚上胎儿,笑着应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重!” 她怎么可能出事? 尤其是为了这个孩子,自己必须在他来到世间前,扫除一切潜在危害的因素。 萧寒面色温和,内心却总是含着许多担忧。妻子的反常,他如何感觉不到?都说女子孕期会喜怒无常、情绪起伏不定,但他家阿妍有孕,怎的比从前还要乖巧温顺,对他凡事都格外细心体贴?没有了丝毫任性,表现出来的理智成熟,反叫他有些难以适应。 待等到了苏府,忙赶去了慈云阁,罗氏迎在门口,打过招呼后,难免就拉住了自己女儿的胳膊,低语问她近来身子如何。苏瑾妍答很好,然后进屋,在床前探视老太太。 老太太面色煞白,口中连连嘀咕着对不起列祖列宗,待见到苏瑾婵,伸手握住她,口中含糊地唤着“婵姐儿”就不肯松开。大夫瞧过,老太太似乎发起了烧,开些药得静养些日子。 苏瑾妍在屋内巡视,没有见到苏瑾妘的身影,反被八妹妹拉住。对上她满脸愁苦的面色,开口问道:“八妹,你怎么了?” 八姑娘瞧这屋里满室的人,便拉了苏瑾妍往外,才出门槛,就喊道:“七姐,三姐怎么能那么坏?居然诈死,害我伤心了好长日子。” 过了这般多的时日,唯独八妹没有变。回想前年夏日,她重生回魂时的场景,宛如前世般久远。 现在,她已成功将苏瑾妤驱走! “八妹,那不是我们家三姐,是甄妃的妹妹。” 纵使有人要以这事议论,但苏府亦可以以甄玉琼非苏瑾妤的理由而驳回,反正皇家证实了她的身份,旁人硬是要往苏府头上扣也无法。苏瑾妍虽然能这般想,但明白府里人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那就是三姐姐,一模一样呢。”八姑娘固执。 苏瑾妍轻笑,“人有相似。” “五姐也说那是三姐。” 听到苏瑾妘,苏瑾妍好奇,凑前问道:“五姐都说了什么?”左右看了看,复问道:“她怎么没在慈云阁?” 五姑娘的跛脚早已治好,为何还不出门? “我也不知晓是什么事,今早我才听说这事,便到隔壁院落寻五姐,熟知见她坐在窗前一动都不动。我推了她好几下,她也很没精神,最后喃喃着说是她害了苏家,不该那么做,隐隐地又提到了三姐,我也没听明白。” 苏瑾妧略显混乱,烦恼道:“后来我问了婢子才知道,原来五姐姐整夜都没入睡。” 按理说,苏府昨夜不该那般早得到消息,即便知晓,也不会特地传到姑娘的院落去?五姐昨夜就失眠,可见她是早就料到了那番局面。亦是说,她事后便生了悔意? 苏瑾妍虽是如此做想,但事情已经发生,根本不容改变,就是不知五姐现在是什么念头。进屋复坐了会,同萧寒说要和八妹去青竹苑见见五姐,在他的仔细叮咛中退出慈云阁。 待等至青竹苑外,婢女菡萏回话,称是五姑娘不舒服,早已睡下。此刻场景,她怎可能睡得安稳?虽明知是托词,但苏瑾妍想着再责怪亦于事无补,便和八妹妹离了开。 路遇阿菊,言谈几句,苏瑾妍眼神示意,待同八妹分别后,往前果见阿菊候在路道上。 提步快速走去,苏瑾妍开口:“你想法子同丁香联系,试探出三姐目前的想法,欲要准备做什么。” 阿菊显出为难,“七姑奶奶,三姑娘现在在宫里,怕是见不到。” 苏瑾妍冷笑,“那便从东平侯爷处探得。” “东平侯爷?”阿菊反问。 苏瑾妍严肃地望着她,“不要告诉我,你连个丁香都糊弄不得。阿菊,你的能力,可不低的。”留下这句话,她扬长而去//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 在慈云阁复留了会,苏瑾妍才同萧寒起身告辞,在车厢里将与阿菊的话告知了他。后者并未责怪她,只半搂着妻子,情意绵绵道:“阿妍,你信任我告知我,也要记得,我支持你做的一切决定。” 苏瑾妍感动不已。 次日清晨,苏府却突然有人来报,称是五姑娘昨夜疾病去了。 闻得这话,苏瑾妍久久不能回神,好端端的活人,怎可能突然疾病,还这般快?必然是想不开自尽,而家里为保全颜面,则只能对外称病逝。 第二百十四章 白事 消息太过震惊,苏瑾妍定在原处,五姐姐就那么去了?心绪复杂,她前世虽未如何,坡脚缺陷,与人冷淡,但总是默默地留在苏府,低调不引人注意。今生,是因为对大姐夫的感情被识破,没了念想,亦无了生存的意念吗? 苏瑾妍的内心便产生自责,或许她不该去点明道破,以致于五姐做出如此傻事。亦或许,不该利用她对三姐的那份怨恨,令她陷入两难最后选择绝路。心情沉闷压抑,静静地坐在屋里,她竟然怯于去苏府。 五姐若是有灵,可是会埋怨自己? 萧寒进屋的时候,便看到妻子垂首深思,透着苦楚,上前几步说道:“阿妍,你怎的不换个衣裳?” 是啊,该换身素裳去苏府的。 “萧寒,五姐姐去了。” 他的手抚上她的削肩,“生死有命,阿妍你莫要太伤心了。”这阵子如此忙碌,急促地令人难以喘息,萧寒担心妻子的身体,语气都不禁柔了起来,“阿妍,你若是不舒服,那便不去,我过去就成。” 苏瑾妍苦涩而笑,“怎么能不去?那是我的家姐。” 整个苏府白绸横梁,灵堂已经部好,二人上了香,往慈云阁去给老太太请安。苏瑾妍留下说话,萧寒则去外院,才跨出屋子,便听得身后传来妻子的唤声,转身瞅着渐近的苏瑾妍,不解问道:“怎么了?” 苏瑾妍微微迟疑,开口道:“你帮我注意下三哥,他前阵子受了罚我都未与他说过话。” “阿妍是有什么想询问的吗?” 苏瑾妍自是想知晓兄长和俞家姑娘的事,上回问阿菊也不知晓个缘由,她担心是否真的私下有所联系。这等事,若是闹大了,可得赔上哥哥一辈子的前程,再者,俞府怎可能放过自家? 立场相当明确。与公与私,皆处在对立,毫无缓和的可能。 “我是出嫁的姑奶奶,最近和哥哥见面又少。有些话不好开口,你且帮我注意着他的情绪。”苏瑾妍说着,抿唇又添道:“若是得闲,便让他进下内院。” 萧寒应好。 苏瑾妍这才转身回屋,老太太病情加重,躺在那神色难受,喂她服药却又喝不进。凄楚地说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个都走到我前面去了。”唉声叹气,似有懊恼道:“昨儿才说了他几句,怎的能这般想不开?那孩子,唉……” 苏瑾妍闻言微讶,老太太昨儿还见过五姐? 是她主动过来认错吗? “老太太,妘姐儿命薄,您切莫伤心坏了身子。她若是知晓您这般为她难过。就是在天上也是要自责不孝的。”范姨娘母凭女贵,因为六姑娘苏瑾媚成为旬王府的侧妃且有怀有身孕,在苏府渐渐变得趾高气扬。凡事都要说上几句,在老太太跟前便越发机灵。 老太太随意搭了搭她的手,“是个苦命的孩儿。”说着望向屋内的众人,目光定在苏瑾妍身上,招手慈声地言道:“妍丫头怎么站在后面,过来祖母瞧瞧。” 苏瑾妍上前两步,福身又问语:“祖母您身子可好些?” 老太太似乎有话要说,就着她的手坐起身,而后望向屋内的其余人,“家里这般乱。你们都去忙吧,有七丫头在这儿陪我就成。” 纵使苏瑾妍已然出嫁,老太太仍旧是“七丫头”的喊声,显得亲切。苏瑾妍坐在床沿,替她拉了拉被子,劝着道:“祖母您身子不好。安心养病。” 老太太的眼神徒然晶亮,“妍儿,你在国公府可好?” 苏瑾妍冷不丁她如此问话,忙颔首答道:“孙女很好。” 闻者的视线便下移,落在她的小腹处说道:“你若是能给萧国公生个长孙,才是真真好了。我也听人说道,姑爷待你好,妍丫头,你是个有福的,比婵姐儿还有福气。”语气似有些复杂。 苏瑾妍则缓缓垂首。 大姐进曹府好几年才产下贵哥儿,之前在夫家难免受人冷眼,更得时刻紧张着婆媳关系。这些问题,自己都没有,萧夫人并不苛刻,只要求好好伺候萧寒,素来亦暖言暖语。自己怀孕亦有些日子,也不见她主动说要往院里送人。 如果没有那件事,她确实很幸福。 注意苏瑾妍眉间的郁结,老太太凝色不解,“妍儿,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瑾妍微慌,摇头就回道:“没有。”置桌边倒了清水递过。 老太太虽然越显憔悴,精神却清明,喃喃道:“外头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昨儿你大姐与我提了几句曹府的事,她为难。唉,都怪祖母看错了人,害得你们都受连累。”话中尽是懊悔。 苏瑾妍听得出她对苏瑾妤的事仍旧耿耿于怀,从最初的自责埋怨到现在懊恼后悔。其实并不能怪她,毕竟她宠溺嫡亲孙女很合情理,只是谁能知晓三姐姐身子里,早已换了灵魂? “祖母快别多想了。” 似乎,除了这个话,苏瑾妍无话可说。要违心为苏瑾妤寻借口,说她是逼不得已?这点,她做不到。 “听说~~-更新首发~~你和婵儿最近往来倒是勤快。”老太太似有宽慰,“这么多姑娘中,就属你姐俩最有出息,你们团结亲密,祖母看着高兴。”她说着沉沉闭了闭眼,“妍儿,祖母年纪大了,现在总觉得力不从心,府里许多事也得劳你们操心。” “祖母福寿安泰,才不老呢。”苏瑾妍的话语微带撒娇,心底却并不欢快。家族都期盼高嫁的女儿能帮衬娘家,筹谋说话,然她根本不可能做到。或许,等到她的孩子出生,就该是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便是发生了,纵使她躲避不去想,然每每面对丈夫时,那股愧疚歉意极难掩下。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心情便有些沉重。府中有客,原挤在厅堂里的人都散了,踏出慈云阁,不知不觉就到了青竹苑的门外。院门紧锁,旁边翠枝无风自折,透着几分萧索。 昨日若不轻易离开,能和五姐见上一面说说话,今儿许是便不是悲剧了。 垂首望着地上的残叶,苏瑾妍惋惜而叹。 “七姑奶奶。” 身后传出阿菊的声音。 苏瑾妍转身,对上张消瘦无神的面庞,思及昨日告于她的吩咐,开口就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左右张望。 “没,还没。”阿菊说着,似担忧惹她生气,忙言道:“婢妾还没机会出府。” “那你寻我何事?”对于阿菊,苏瑾妍向来不客气,面容严肃着。 阿菊便觑了眼青竹苑的院门,低声道:“昨儿五姑娘出事前寻过婢妾。” 苏瑾妍面色微紧,“什么,五姐她见了你?” 阿菊颔首,“她问及是从何处得来的三姑娘消息,又为何要告知她。” “你说了?” “婢妾不敢,七姑奶奶您都没允许,我自不敢多言。” “后来呢?” 阿菊就有了些许吱唔,“后来五姑娘什么都没说,只离开的时候才添了句,说是今后有机会见着奶奶您,替她道个谢。” “道谢?” 平白无故的,五姐为何要对自己言谢? 苏瑾妍皱起眉头,别过视线,徒然想到上回家里有意要将她嫁去平阳侯府的事。她反倒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当初并不是纯粹的想帮她,而是不愿让苏瑾妤如愿罢了。 思及昨日传出的太后赐婚,苏瑾妤以“甄玉琼”的身份嫁进曹府,成为心上人的弟媳,若是寻常人,必定生不如死。然对于苏瑾妤,怕是会越挫越勇,恨意越深,反倒更加会掀起风浪。再且,曹二少爷明知她是嫁过人的还能要她,纵容她宠溺她,这婚后怕是更加了不得。 按着前世对她的理解,苏瑾妤随遇而安的的适应强度,必会在既定的环境下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如若她得不到大姐夫,又恨大姐如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毁了平阳侯世子让大姐痛苦,同时侯府的爵位便能落到曹家二爷身上,她自然而言就能成为平阳侯府的未来女主人。 苏瑾妍甚至能想象得出,一旦苏瑾妤进了平阳侯府,那曹家便再也不得安宁。 这般想着,心里再难安然。 浑身无力,自己总是棋差一招…… “七姑奶奶?”阿菊出声低唤。 苏瑾妍望向她,抿唇方要开口,却见茉莉从不远处赶来。 “奶奶,三爷进内院正寻您呢。” 苏瑾妍有丝急切,随口对阿菊催促了几声便赶去见苏晏。 哥哥的事才是正经,不能又叫俞家那姑娘给毁了,忆起他的前世,活得那般卑微那般无奈。苏瑾妍心中绞痛,前世,整个苏家都仰仗着东平侯府,低如尘埃的生活,不是隐忍则是委屈。 被迫的接受俞家一切的安排! 亭中对视而坐,苏晏率先开口,“妹夫说你有事寻我?” 苏瑾妍见他精神恹恹,难免担忧,凑前了便唤道:“哥哥。” “小妹,到底是何事?”即使心乱如麻,但苏晏向来不在宠溺的幼妹面前表露过丝毫烦恼。 苏瑾妍的喉间便有些哽咽,却也不绕弯子,直白地问道:“哥哥,你和俞四姑娘是怎么回事?” 这话方落,苏晏的面色即刻变得惨白。 第二百十五章 舍情 收费章节(12点) 第二百十五章 舍情 苏瑾妍见他这番变化,本就觉得事有蹊跷的心理越发浓烈,追问着就道:“哥,你与我还保密吗?昨儿我听着你受罚,回来也没见着你,可知道有多担心?” 苏晏抿了抿唇,面露尴尬地将视线投向他处。 “之前咱们说话时,你不是都想得很明白吗,那为何又会和俞家姑娘往来?而且,还是四姑娘?”苏瑾妍说着情绪便有些激动,见他不答忙又起身走到他面前,与之对视了道:“母亲说你都不肯解释,可不叫家里人着急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苏瑾妍的语气渐重,和着着急,听在人的耳中颇有些说教的意味。苏晏侧过脑袋,盯着如此一本正经的苏瑾妍,很是无奈地叹道:“你出嫁后,怎的连性子都转了?”语末,丝许玩笑。 苏瑾妍这才意识到眼前人是兄长,她居然都没有注意语气,可有吓到他?别了别唇,似解释般言道:“还不是因为你,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你还添乱。” 苏晏哭笑不得,“你这说话的气势,若唤作妹夫,定是受不了。” “哥,你别扯开话题” 苏瑾妍也是因为情急才如此,待反应过来复又辩解道:“还不是因为咱们兄妹感情好,我才这般。若是旁人跟前,我才不会这样呢~” “我知晓你关心我。” 苏晏说着拉过妹子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低语道:“你都成了家,现在还怀着孩子,哪再能这般毛毛躁躁的?” “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晏摇首,亦是费解道:“前儿我收到封信……”顿了顿,觑了眼眼前人才续道:“是俞三姑娘托人送与我的。” 俞巧依主动写信? 苏瑾妍立马察觉端倪,俞三姑娘不过是个庶女,素来行事中规中矩,哪有胆子做这种私信往来的事?且她在东平侯府根本不受重视,这等事若落到旁人手中,可是有损名誉的大事。 思及此,她开口询问:“哥哥早前和她还有往来?” 苏晏摇头,“自你同东平侯爷的亲事退了之后,我就再没和俞家往来过来。现在这事都过去一年多了,我收到那信件时就好奇,打开瞧了却是求救信。”面色复杂。 “求救信?”苏瑾娅惊呼。 “是啊,小妹你是知晓我从前对她的心意和感情的。有个事,哥哥许是未告知过你,我和她……是两情相悦的。”苏晏提到这方面事,面露酡色,有着少年最初懵懂情愫时的神情。 苏瑾妍则是惊讶,原来哥哥和俞三姑娘都是互相表明了心迹的。 “家里的形势我知晓,咱们府亦不可能与东平侯府结亲,后来也就做了了断。”苏晏的话语,似有些酸楚,“许久没有联系了,她突然向我求救,称是俞夫人要将她嫁出去为人继室。” “俞三姑娘要出嫁了?” 是了是了,是快到年龄了。 苏瑾妍记得,她虽嫁得看似不好,给高官为继室,然婚后的日子,好似挺平淡幸福的。前世与她关系并不亲近,知道也不是很多。然自己记得俞巧依的性子如水,别说因要拒绝亲事而向外男求救,便是当初连不满都未曾言明一句。 她不会做这种事 “哥哥,你是不是中计了?” 苏晏先是露出抹惊讶,转念才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传出的是你和俞四姑娘见面嘛,那肯定三姑娘没有去。”苏瑾妍揣测着就纳闷,“是四姑娘用她姐姐的名义约了你?” 东平侯府四姑娘俞巧倩亦是个倔强的性子,认定了的人也不可能会轻易放手。 出乎意料,苏晏摇头,握拳击了记石桌面,苦恼着就道:“不是这样,这事为兄至今都没想通。” “嗯?” “我原知晓不该去,但着实忍不住,做不到对她不管不顾,便应约前往。七妹,哥哥我不是个冲动的人,没有其他念头,就是想见她一面。但当我到信上的地方时,见到却是俞四姑娘。” 说者摇头,“当时我便猜测是否是她故意引我出来,转身就想离开,亦说明了二府现今关系,不该有所牵扯。熟料她吵闹起来,还说我嫌弃她,称我若是顾忌那些关系道理,为何要写信去约她家三姐。 我那才觉得匪夷,细问之下得知原来她是夺了她家三姐的信件,以为是我约三姑娘出来,便擅自赶来。信件我从未写过,怎可能主动再去招惹俞家的姑娘?我察觉不对要离开,她还非扯着我,最后就给人撞见了。” 苏瑾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以彼此名义约他们见面,转身就被人撞见,自然是有人设计。不过好在,这私会一事,并未传扬出去,也就俞府苏家知晓,若非昨日罗氏告知,苏瑾妍亦压根没有听说。 这般做想,不禁暗道庆幸,好在被俞四姑娘搅了场,否则哥哥的名声尽毁。 好毒的心思 这施计策的人是谁,不言而喻。东平侯府倒是也真舍得,不惜牺牲三姑娘的闺誉,只是因为她是庶出?转而唤作了是四姑娘,就马上将事情给压了下去,如斯可恶。 “哥哥,今后再有这种事,可不能再去了。” 对于妹妹的提醒,苏晏自是颔首,“这等事,吃了次亏还不够?妹妹放心,其实当时想想也觉得不该,她再怎么无助,又怎可能来与我求救?她的婚事,自有俞老夫人和俞侯爷做主。” 虽然觉得不是俞巧依的性格,但哥哥仍旧去了,焉能说他心里没有存着期盼? 可惜,且不说之前,便是今日,和俞府也是水火不容的。 所以,这段感情,他必须舍弃 看到从小宠溺自己的兄长痛苦难受,苏瑾妍复又觉得自己残忍。 “小妹,都过去了,你也别多想,忧生成愁,回头妹夫可是要责怪我的错了。” 苏瑾妍便“扑哧”笑出,“哥哥你尽是取笑我。”望向他的目光,却仍是担忧。 沉默了片刻,苏晏似自言自语,“真不知是得罪了谁?要害我和三姑娘。” 苏瑾妍征然望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有得罪谁,偏是苏瑾妤恨透了整个苏家。 …… 日暮西移,天气无风闷沉,溪流涔涔,无边芳草若春潭,碧绿生茵。自得了回应,阿菊早早就在这儿侯着,目光望向两旁,等待许久,终于见衣着鲜亮着妇妆的丁香前来。 快步往前,阿菊迎至她身前,紧张道:“你可是来了,怎么这么晚?” 锦衣玉食的生活将丁香养得浑身添了几分贵气,目光微挑,不耐地就回道:“这般着急做,我又不是没来,到底是事?” 阿菊见她摆主子架子,隐约有些不悦,却仍是压抑着询问道:“丁香,三姑娘现在好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三姑娘进了宫,是皇妃娘娘的妹妹,怎么会不好?”阿菊笑着反问,口气高扬,别嘴不满道:“早前不是都说好了?若三姑娘有所吩咐,我自会主动联系你,没事咱们就不必见面。” 是怪自己自作主张寻她了? 阿菊亦不想这般,然能如何,七姑奶奶的吩咐没有完成,意味着自己姐姐便随时可能陷入危险。于是,强忍了那份不满,凑前低眉道:“我就是担心三姑娘,现在整个城里都在说她就是苏府的姑娘,到底人言可畏。” 丁香冷笑,声音尤为复杂,“你以为三姑娘会怕?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她怕?太后赐婚,多大的荣耀。”目光斜视,眉角处闪过阴狠与嫉妒。 阿菊突然察觉,眼前的丁香再不是从前苏府里认识的那个女子,亦非初时在外见到时拘谨的模样了,言辞间含着浓浓对三姑娘的不屑与轻视。虽说自己因为受制于七姑奶奶,不得不背叛三姑娘,然丁香怎么能表现得如此? “你怎么可以这般说话,当初若不是三姑娘,你怎么可能进安平侯府?” 听到阿菊的质问,丁香气急变色,咬牙反问道:“她帮我?若非我有价值,你以为她能帮我?阿菊,我劝你也不要这般天真,你念她恩德帮她助她,也不想想当初你是为何落难的?” 丁香双拳握紧,内心的愤怒无法遮掩,虽说她进了俞府并不受宠,但总归是可以站在心爱之人身旁的。然苏瑾妤呢?她到底有何高贵,做出那般不要脸的举动?俗语言一女不事二夫,她改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招惹她家侯爷? 满心都是怒火、嫉妒 阿菊敏感地察觉到她周身的那份不甘,再回想她方才话中的内容,三姑娘利用自己了?思前想后,却是越发动摇,不说不觉得,现在想来,当初每回三姑娘在帮自己之后都会有所吩咐。 是巧合,还是事先预谋? 告诉自己不该如此想三姑娘,但这想法一出,则越发无法控制。 丁香察觉,笑着就上前,勾唇道:“怎么,是不是越想越觉得我说的有理了?”说着复又接近两步,“其实,她除了投胎成了姑娘的命,其他哪里比咱们好?我们屈身为人做妾,替她筹谋办事,她倒是独自风光,亦有管过我们如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十六章 绝情 渐入六月,骄阳似火,五彩光芒洒遍大地,苏五姑娘逝去的忧伤渐渐远去。苏瑾妍小腹微隆,害喜的征兆越发明显,终日没有胃口,对气味又格外敏感,夜晚总是睡不安稳,这可折腾了整个萧府,连萧寒都心疼的要紧。 是日,旬王府遣人来请,称是苏侧妃思念闺中姐妹,又逢孕期,邀萧少夫人前往。消息传到苏瑾妍耳中,她身子微颤,那份被压下的阴影与恐惧又涌上心头,她当下面色微白,僵在原处。 闻声而至的萧寒见状,自知晓妻子不愿再踏入旬王府,且他亦放心不下,便欲要回绝。前来传话的是萧夫人跟前的年妈妈,面露为难地望着世子爷同少夫人。待等到了闵瑞堂,裘氏望着携手的年轻夫妻,知晓自因上回萧玉滢的邀请惹得不快,故而主动提出,说是亦要去旬王府探望王府,三人同往。 坐在车厢,苏瑾妍迟疑着开口:“如此,是否太小题大做了?” 苏瑾媚寻自己,她却连丈夫、婆婆都带上了,可见是防备至极。然她现在只有腹中孩儿,若再有差池,苏瑾妍不敢想象。 萧寒搂住她让她靠在怀中,安慰道:“没事的,再说母亲亦不放心。”他说着伸手抚上她脖颈处的淡印,“虽说这回是苏侧妃相邀,但我可不敢让你独自去王府。” 苏瑾妍眼眶微润,含糊着应声。 其实,不管是萧玉滢,还是苏瑾媚,终究都可以是那人打出的幌子。 至王府,自是先在厅堂见过正妃萧玉滢。后者乍见这般场面,内心不由生出悲哀,苏瑾妍来王府,明知有身为萧府姑nainai的自己在此,可见对她的极其不信任。 其实,这段时日,萧玉滢皆不敢再回国公府。虽然她知晓以自己的身份,萧府不可能给她摆冷脸,但终究已经与从前不同了。都到了这种份上,萧玉滢遣人去请苏侧妃,苏瑾妍便在这与她相谈叙旧。 出阁前两人也不见如何亲密,苏瑾妍的话不多,对于她的热情更是淡淡回应,只在心中疑惑:前世,她不该这般早诞子的。 或许命运轨迹的变化,连这个都提前了吧? 六月中旬,是萧二姑娘出阁的日子。 国公府里各处洋溢喜气,众婢仆衣衫轻薄地忙碌穿梭,身为少夫人的苏瑾妍因为有孕在身,萧夫人格外关怀,生怕她累着并未予她多少任务,不过陪着夫人姑娘们说话。 她的身子渐重,走多了便觉得乏累,宴席后与众人在花园中作陪了会,茉莉上前提醒该回院子服药,便歉意告辞。她原就未到生产的年龄,又因骨骼太小,这阵子每日均服强身的补药安胎。 才拐进住所的小径,人烟方稀,便看到个挺直的身影立在路前。苏瑾妍内心咯噔,原安胎期极力培养的好心情,顺势跌入深谷,不存丝毫。 茉莉乍见主子神色僵白,不解地望向正望向渐近的华服男子,福身行礼,“见过王爷。” 虽然旬好来国公府的次数少,但府中奴仆皆是识得的。 “少夫人。”他的声音低沉微哑,眼神却瞬也不瞬。 苏瑾妍在衣袖下的双手握紧,听得他的称呼,忙福身行礼,“见过王爷。” 他的眼神变得深而悠长,炯炯生辉,不移分毫。 苏瑾妍欲择路离开,却被他唤住。 意思很明了。 背对的苏瑾妍深深闭眼,他能不顾婢仆这般拦截道路,自是下了决心要见上一面。 躲不掉吗? 她心起无奈。 好在后面跟着的是茉莉与金铃,皆是自己的人,左右遥望,亦不知是否他事先安排,竟是见不着人影。叹息,摆手,令两个满心疑云的人退下,后退了步子望向眼前的男人。 旬好的目光便落在她的隆起的小腹上,往前两步冷笑道:“你竟是这般若无其事?” 她只盼平安将孩子生下来,日子亦有忧愁,担心事情提前被暴露。故而,对于旬王夫妇,她厌恶怨恨的同时,亦担忧畏惧着。 苏瑾妍没有答话。 旬好则复往前两步,“便是今朝形势,你都不愿离开他?” 苏瑾妍侧首,冷漠地答道:“我既然嫁给了他,自当是萧家妇。” 话落,下巴处袭来疼痛,近在咫尺的容颜上透着怒意,“你便这般舍不得他,难道于我就真的只有利用?苏瑾妍,你倒是真绝!” 苏瑾妍则后退两步,扭头别过视线不去看她,忍着下巴处的疼痛回道:“我是舍不得萧寒,他是我的夫君!至于你,我何曾利用过你的感情?是你太自负,当初本就是你说我心里如何有你,待我想明即刻与你解释,便是怕误会。真是好笑,我苏瑾妍又有利用你为我做了何事?” 她说着冷嘲地瞥向他,语气敌意道:“我绝?旬王爷,二殿下,是你不择手段还是我卑鄙?你这般毁人妻子,现在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站在这儿为客,竟是没有丝毫心虚。” 双目无情,显露恨意,她竟是绝情如斯! 旬好步子后退。 半晌,似有不甘地往前两步,拽紧了她的胳膊就道:“不谈那些,然现在呢?明知与我发生了那种事,还能和他出双入对,你便真的当做任何都没发生,想隐瞒他一辈子?!” 提起这个,苏瑾妍则奋力甩开他的手,且恨且怨地瞪着他,“这是我的事,不劳王爷费心。” “你准备如何?” 忆起上回听说的,她宁死都不肯离开萧寒、离开萧家,旬好很纳闷她的内心所想。 苏瑾妍则半垂眼睑。 “是因为你的孩子,所以你要跟着他?” 方作出可能,便被眼前这似弱似娇却又透着倔强的女子断然回绝,“是因为我爱他,我喜欢他,所以要留在他身边。即使我没有怀孕,就算我离开了萧家,我亦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你便这般厌恶我?” 听得她如此清晰却又笃定的回答,旬好胸腔怨愤,往前两步复想抓她肩膀,苏瑾妍却急速地侧移躲开。伴着她如此动作的是她冷如寒冰的声音,“旬王爷,这可是萧国公府!” 话中,浓浓的都是警告。 旬好的步子便微顿。 苏瑾妍则续道:“你需要萧家的帮助,即便我这妇人在你们政事朝堂纷纭前显得微小,然毕竟我是萧家的少夫人,你这般举止侮辱,莫不都以为这府里的人皆好欺?” 头回听她提起这种严肃的问题,旬好停止了手边动作。 他确实还要仰仗国公府。 苏瑾妍心中暗松,挪了脚步绕过旬好,听得身后脚步声,再言道:“你最好莫要逼我,否则鱼死网破。要是欺到萧家门面上,教国公府没了颜面,你也好不到哪去!” 快步离开,待拐进了盛华阁,苏瑾妍的心才落下,方察觉手心后背全是汗水。 深夜躺在床上,未能如阵子般好眠,翻来覆去,总难以入睡。身旁的萧寒察觉,侧攀上妻子的肩头,关怀道:“阿妍,你怎么了?” 话语间,留着淡淡没能消去的酒意。 苏瑾妍侧过身,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无比依恋的说道:“看到喜宴,想起咱们成亲时的场景了。” 当时,满心怀的皆是对未来的憧憬…… 萧寒搂过她,柔声说着话,手却不知不觉中从她的衣襟伸了进去,抚过她敏感微隆的小腹,将她胸前的柔软握在掌中,摩挲着那顶端的艳丽。 察觉偎着的身子渐热,注意到他的呼吸微粗,苏瑾妍抓着他的手就要取出来,却感受到他的吻落在唇上,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贝齿就溜了进去。 寝衣被不知不觉地褪下,露出光洁的肩头,他吸允着她温润的肌肤。直到腿间感觉到他下身的炙热坚挺,苏瑾妍才心闪慌乱,推着他喘息道:“萧寒,不可以……” 萧寒的唇却渐渐下移,将她顶端的樱桃含在嘴里,没有答话只抓着妻子的手往下。 触及那硕大坚硬的物什,苏瑾妍忙撤手就要躲开,却被他紧紧握住,听得他粗声的唤声:“阿妍……我忍了很久……” 思及自那次从旬王府回来,先是闹别扭后又因怀孕,而他屋里没有其他女子。他正是年轻的男人,又尝过男女欢愉,苏瑾妍心生疼爱,便只好用手上下移动。 当他释放,苏瑾妍手中黏糊后,才红着脸让人送水进屋。 再次躺在床上,床帐间仍有股靡香。 她突然觉得喉间涩苦,待等萧寒洗漱了回来,迟疑再三终是言道:“萧寒,屋里添个人吧。” 这话,说得着实艰难。 换来旁边人陌生而奇怪的眼神。 苏瑾妍则吱唔道:“我身子不便,总不能让你委屈着,添个人服侍你。”在对方越见深远的目光下,她心虚地低头,“红缨和紫苑从小服侍你,若是喜欢就置了吧?” 萧寒的面色则黑了起来。 “若是觉得她们不好,你瞧着这府里谁……” 话没说完,萧寒则低喝道:“阿妍!”他般撑起身子,分外不悦地说道:“我有妻子,何故要寻旁的女子伺候?” “但我又不能服侍你。” “那也不要,勿要再多想!”萧寒冷眼说完,似是负气般转身,背对苏瑾妍。 真想不通,她方才说话时声音都颤了,何故还非要委屈自己来显现她的大度呢? ﹍﹍﹍﹍﹍﹍﹍﹍﹍﹍﹍ 二更,本书已接近尾声,欢迎大家赏阅夕的新书《长媳》,上架了呀,便是不喜的亲们,给个友情首订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luochu)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十七章 真相 次日去闵瑞堂请安,萧夫人拉着儿媳的手望着她的小腹,轻说道:“头胎最是娇贵,你和寒儿要多注意些。” 话意含糊,却是暧昧。 苏瑾妍当下双耳微红,颔首就应是,必是昨夜要水的事教她得知了吧?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心中就涌现愧疚,萧寒是个男人,难不成总让他忍着?今后离开,他身边若能有个知心体贴的人儿,许是也就不会那般难过了? 不管自己如何对不起萧家,这个孩子是萧家的骨肉,于情于理都该将他留下。然内心不舍却又无能为力,若是萧寒今后身边有个宽容贤惠的女子,能够善待自己的孩儿,则是最好。 抬眸觑了眼裘氏,苏瑾妍内心格外好奇,但凡婆婆在儿媳有孕的时候,都会送人去屋里,可她却没有,连催促暗示的话都没说过。再是放不开也已失了资格,苏瑾妍将心一横,望着萧夫人就道:“母亲,儿媳有个事想麻烦您。” 裘氏待儿媳原就宽容,又因她怀着孩子,更是好言相向,此刻听她主动开口,不禁好奇着就道:“什么事?” 苏瑾妍抿了抿唇,低语道:“儿媳昨日同世子爷提了屋里置人的事,他许是不太满意院里的婢子,倒不如教母亲您给安排个和善贴心的人。” 萧夫人先是惊讶,而后反问道:“妍儿怎的突然要给寒儿置人了?” 这儿媳妇是个醋缸子,裘氏心中明白得很。 苏瑾妍知晓这样的话确实不似她会说的,然而不这般还有旁的路吗? “儿媳身子不便,唯恐委屈了世子爷,故而想在屋里安个人侍候他。” 萧夫人便盯着她瞅了许久,似乎在琢磨所言是否真诚,半晌才叹道:“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母亲之前与寒儿提过,他给回绝了。” 闻言,苏瑾妍心生动容的同时,更多的则是情愁。 …… 禁苑深宫,红墙瓦绿的宫殿楼榭参差林立,西墙废宫残垣的院落里,立着宫装浓艳的苏瑾妤和劲装笔直的俞恒。近身相语,女子窈窕往前,凑近了男子宽敞的胸膛,紫金色蔻丹的纤指抚上,柔媚地说道:“你倒是真是无情,我都快嫁人了,便没有丝毫不舍?” 俞恒面容严肃,将她的手扯开,往旁处站了言道:“如此风光出嫁,莫不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着似有不耐,冷冷道:“究是何时唤我过来?这儿是深宫,不是外面!”暗含警告。 苏瑾妤不以为意,憋了眼断墙,“你代禁军巡逻,谁能说你的不是?”察觉他眉间的不悦,苏瑾妤连忙换上严肃认真的神色,重语道:“计划,在我出嫁前一日实行吧。” 俞恒望着她,开口欲要劝言,又似念及什么般,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在渐炎的天气中,转眼数十日过去,已到了六月的最后一日。 安安静静的日子,旬王府却传出个惊人的消息:苏侧妃流产了…… 乍闻此讯,苏瑾妍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骨肉,六姐姐的孩子来的比自己早,是已经有四个多月了的。 不知为何,她心中产生不安。 旬王府的再次遣人前来,因是小产,苏瑾妍无由推拒,更不好闪躲,终是在萧寒的担忧与叮咛中,上了去王府的马车。 奢华的房间,苏瑾媚躺在冰丝薄衾下,满面憔悴。屋里的婢子退下,她握着苏瑾妍的手,低声道:“七妹,我这孩子……去的实在冤……” 一句话,道出了艰辛与悔恨。 苏瑾妍出言安慰,“姐姐要好好保重身体,孩子……孩子今后还会再有的。” 躺着的人没有言语,脸上尽是哀戚,望向苏瑾妍的眸中,居然透着羡慕。 眼神格外强烈。 苏瑾妍察觉,难免苦笑,羡慕……眨了眨眼,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竟是没有拿稳,水渍满身。 犯错的婢子便忙跪下。 “七妹,你且先去换身衣裳吧。”苏瑾媚声音无力。 苏瑾妍总觉得不安,却亦知躲不过。跟着婢子去隔壁的屋子换裳,纽扣才落好,两个俏婢便退了出去。有力的脚步声渐近,对上掀帘而入的旬好,苏瑾妍目光警惕,冷眸问道:“王爷还是未想明白?” 难道就非得如此相逼? 眼前的**这般安静,旬好倒意外了几分,他兀自在圆桌旁坐下,声音清亮中和着几分疲惫,“瑾妍,你过来。” 苏瑾妍却不愿理他,绕开了即想往门外走去。 “你留下,我们说会子话。” 不知道为何,闻此,苏瑾妍的脚步真的停下,转首望向他,却没有移近。 “你恨我,对吗?” 四目相对,苏瑾妍颔首,心底却莫名匪夷了起来,真的恨吗? 自是恨的,他毁了她的一生! 旬好的唇角便露出抹苦涩,“我曾以为,你会是陪在我身边的人。”亦或许,是自己太过渴望有她在身旁。闭了闭眼,再次言道:“你对他的感情真深,即使到了再无可能一起的时刻,还是为他守心。” “王爷身边有王妃、有我六姐。” 旬好却突然笑了出来,“她们?”轻哼出声。 苏瑾妍其实很想问,都是他的女人,怎么能那般无情,三番两次利用她们,来引自己过府。难道就没有立足在她们的角度思考过,这该是多么残忍的事?不过到底只是脑中想想,没有出口。 “瑾妍,若是事情暴露,我仍愿不计一切留你在身边,你可愿意?”旬好突然认真相问,眼中似有期盼。 苏瑾妍摇头。 沉默,屋子里静谧无声。 许久,久到苏瑾妍都觉得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旬好突然侧过脑袋,摆手道:“你走吧。” 她虽好奇,但离开是求之不得的事,转身就走向门口。然在方要抬脚跨出时,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呼唤,“瑾妍。” 苏瑾妍动作微滞,却没有抬首。 “其实,那个下午……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苏瑾妍腾地转身,望着正垂首的男人,不可思议地反问道:“真的没有?那为何……?” 旬好迎上她目光中的晶亮与欣喜,在她的瞩目下点头,“我不过是让婢子给你换了个衣裳。” 他多可笑,明明触手就能得到她,最后却生生止了动作。在看到她雪白的脖颈中与旁的男子恩爱的痕迹时,他竟起了害怕的心思:若是强占,她怕是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在得到他的承认,苏瑾妍多日来阴霾的心情蓦然转阳,欢愉快乐不言而喻,更多的则是激动。 她想见萧寒! 恨不得立马就能见到。 于是,亦没有顾及坐着的人如何失意的眼眸,在听得他阐述那日情形后,转首就离开了屋子,离开了王府。待回到萧府,苏瑾妍直奔盛华阁,卧室里、书房里,却都没见到丈夫的身影,唤来婢子询问,得知他原是出府去了。 那份澎湃的心却迟迟不能淡下,连茉莉都察觉到了主子周身的欣喜,在旁侍候的时候亦是笑脸盈盈。 苏瑾妍吃着茶,对着眼前人就道:“茉莉,什么事儿都没了,真好。” 闻者虽不知晓到底是何事,但瞧她如此欢喜,自是颔首附和。 nainai开心,便好。 注意着门帘,等听到外面动静,苏瑾妍忙从炕上坐起,在萧寒进屋的瞬间便上前搂住他,声音柔和情深,“萧寒。” 后者不明情况,顺手抱住她即左右瞧了瞧,搂着妻子的腰肢便不解道:“阿妍,这是发生何事了?” 苏瑾妍摇头,“没事,什么事情都没,就是高兴。”抿唇笑着更用力的环住丈夫。 两人齐坐在炕上,苏瑾妍趴在他的腿上,仰头捏着他衣袍的袖子就笑起来,“你方才去哪里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呢。”明媚般的笑容绽露在她的脸上,语调轻缓。 “穆姑娘正在议亲,三婶让我和二弟遣人将事物都送到了穆府。” 提到这个,苏瑾妍动作微顿,反问道:“她议亲,怎的要你过去?”话意很是费解。 “她无父无母,从小在府里寄居了好长日子,三婶的意思,自然是咱们萧府若能出面,她自能谋个好夫婿。”萧寒绷紧了脸说着,仔细观察着妻子的表情,生怕她敏感不悦。 “哦。”苏瑾妍应了声便没有再问。 萧寒则忍不住添道:“不过就是送个东西,阿妍,你莫要多想。”怀孕中的女子最爱胡思乱想,妻子的心思从来可没少过。 “我知晓的。” 苏瑾妍主动环紧了他的腰肢,依赖无比。这是近来她头回如此,萧寒不禁扬起唇畔,“阿妍今日好似心情不差。” “嗯,在你身边自然就高兴。” 如此,便很满足。 等到入夜,苏瑾妍嬉笑着扯过丈夫,靠在他的肩上就道:“你还记得上回我与你说的事吗?” 萧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妻子提示说寻找道士大师等才恍然大悟,皱眉道:“不是说你娘家二哥屋里的那个姨娘,询问不出是何目的吗?” “那时不知晓,现在却知晓了。”苏瑾妍神秘而笑,“昨儿茉莉回了趟苏府,而之前查过许多被请去永巷的大夫,三姐好似在研究如何将药液注入肌肤。” ﹍﹍﹍﹍﹍﹍﹍﹍﹍﹍﹍ 明日上大结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luochu)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十八章 结局 七月十九,甄妃胞妹甄玉琼与平阳侯府二少爷曹煦的大婚前夕。靛青碧玉般的高空万里无云,原该晴朗灿烂的天际却渐显阴沉,由西拢东,不见乌云天自暗。静谧的宅屋里,苏瑾妍躺在黄梨雕花的软榻上,置了冰块的内间凉意阵阵,少了往日的燥热,她闭目养神,于慵懒中添了几分笑意。 是今日吧? 未时三刻,茉莉匆忙进屋,不顾主子是否深睡,大声传话道:“nainai,宫里有动静了。” 苏瑾妍倏然睁开眼,炯炯的目光射去,坐起身问道:“怎样了?” “甄妃以为胞妹婚前占卜为由,请京中众德高大师入宫,熟料他们暗示三姑娘为妖女,周身红梅妖娆,直有九十九朵,沾酒毕现。后/宫惊诧,太后赐酒浴,令宫婢验身,却如大师所言,为花妖转世,前来颠覆皇朝,现下已经关进了大牢。” 苏瑾妍唇间的笑意便缓缓展露,“可还有其他?” “甄妃扬言,下狱之人并非是她亲妹,亦是被欺瞒。” “呵,大难当前,哪还顾得了彼此?”苏瑾妍笑意更甚,脸上绽放着胜利的欢颜。 她不是想做圣女吗,想高人一等?大殿之中,她自是等待封爵加身,准备令人高捧吧?她必然想不到,所买通的众人,早已受自己所用! 须臾,萧寒归来,进屋吃了茶则笑盈盈地说道:“阿妍,这下你可放心了,她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太后最是崇佛,且这等于社稷有害的人,宁可错杀,不留活路。 苏瑾妍知晓苏瑾妤必死无疑,颔首后却轻道:“甄妃还在。”本只是句感慨,毕竟对于妙仁,前世今生都是苏瑾妤的帮凶,仍存怨恨。然她如今贵为皇妃,便是因这事而备受冷落,然圣上念及旧情,也自会留她一命。如若将来,那个孩子进了宫,母凭子贵,更难动摇她的地位。 萧寒闻言,却展笑了道:“阿妍许还不知,我方回来前,太后已经将甄妃打入了冷宫。” 苏瑾妍便站了起身,“怎的会这样?” 虽说苏瑾妤出事,然凭着后妃的手段,又圣眷正隆,想要明哲保身,亦不是个难事,怎的就打进了冷宫? 萧寒便神秘而笑,“她自认了罪状。” “咦?” 在妻子的疑惑中,萧寒解释道:“如阿妍早前说的,甄妃有弱点。” 闻者微讶,转而才惊讶道:“那个孩子?” 萧寒点头,说着上前抚上她的肩膀,低声道:“阿妍,我知晓你不忍利用无辜的人,这事我隐瞒了你。” 苏瑾妍沉默半晌才抬头,“那,那个孩子呢?” “送进宫了,养在皇后身下。” 苏瑾妍闭了闭眼,皇后与萧家同气连枝,如此一来,她自解了后/宫危机。没有子嗣的俞贵妃,哪还存在威胁?萧寒这般做,虽说事先瞒她亦有为萧家打算的想法,但毕竟不愿为旁人而影响夫妻感情,故而并未开口。 一切归于平静,她很享受这种静谧。 次日,苏瑾妤因欲妖言惑众,蒙蔽后妃、欺君之罪等数状,被处以死刑,三日后斩首。 听到这个消息时,苏瑾妍的总是悬着的那颗心缓缓落下。自她回京后虽从未正面交手过,但她带给自己的危机无处不在,得知她死讯在即,突然生出种想与她好好谈谈的念想。 萧寒知晓,在苏瑾妤处刑的前日,安排妻子入狱探视,跟着走进才几步,却见前方妻子转身,“萧寒,我想单独同她见见。” 萧寒则望向她隆起的小腹,眸中闪过不放心,最终仍是言道:“那好,若有什么事,你唤我一声。” 苏瑾妍点头。 炎夏闷热,狱中更甚,待走到苏瑾妤的牢房外,苏瑾妍举起帕子擦拭了下额上的汗水。里面的人身着白色囚服,蒙头垢面地靠墙坐在地上,似乎因静止脚步声而抬眸,待见到苏瑾妍,起身就冲过来,“是你?” 苏瑾妍缓退,隔着狱栏望向狼狈的她,启唇低道:“三姐?”眼中闪过嘲讽的笑意。 “居然能见着你?你可好大的本事!” 眼前人华丽的衣着与周身的贵态,和她身上的褴褛残破形成鲜明对比,苏瑾妤闭眼,心中仍是不甘。最终却慢慢开口,“你到底是何时防备起我的?” 在这儿呆了两日,最失去控制的便是眼前的苏瑾妍,这个明着顺从最后反对付自己貌似天真的女子。 她何时起了疑心? “若是要说,还是你教会了我成长。”苏瑾妍含笑轻语,“若要说从何时防备你,那便是前年夏日开始吧。” 那时候,她重回至自己身上,奇迹地发现上天给了自己重来一回的机会,苏瑾妍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苏瑾妤得到应有的报应! “是那时吗,怎么会?”竟是那样的早,苏瑾妤诧然,“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东平侯爷。” 苏瑾妍冷笑,“你若要这般说,却也不是不行。” 前世二人的牵扯,中间大部分皆是因为俞恒。 苏瑾妤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听不懂眼前人的话,但那仅存的尊严,不允许她问缘由。 “你这棋下的真妙,眼下除了我,你们萧家的地位亦稳住了。” 对上她的埋怨,苏瑾妍摇头,“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安安分分嫁进曹府,又岂会这般早就失败?是你自己贪心不足,非要争个高位,三姐。”在迎上对方目光,忙又摇首,添道:“或许,我该唤你作,甄姑娘。” 苏瑾妤则身子摇颤,双目瞪大,“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瑾妍却深笑,转身离去。 第二日,京城东街的刑场,坐在马车中遥望到那抹腥红,苏瑾妍放下车帘,低声吩咐道:“走吧。” 路行半路,却遇着了骑在高马上的俞恒。同往日宽袖长袍的书生意气不同,劲装的他笔直坚毅,马车被阻道,掀起车帘对视,苏瑾妍心中心绪不明。 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但她很清楚,不是留恋、不是爱,亦不是失望,或许、更多的是遗憾吧。 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秋去冬来,步入年关,安逸而繁闹,苏瑾妍大腹便便,走动越发不利落。同萧寒回苏府,众人围着说话,因半年前的那场大病,老太太虽然身体康复,但精神到底不比从前,易犯疲倦。见到二nainai秋氏,仍旧淡然沉静,同她谈话,苏瑾妍不免亲近。 当初若非她告知自己,怎可能知晓苏瑾妤同五姐之间还有交易? 二nainai秋氏神情淡淡,在苏瑾妍问及近来如何时,低语道:“菊姨娘上个月病逝了。” 苏瑾妍则微顿,年纪轻轻的,就病逝了……眨了眨眼,似乎又明白了什么,见她神色失落,定能想到二哥伤心,他们夫妻感情貌合神离。其实,如她这般似水温纯的女子,该得到幸福。 在苑源楼与罗氏谈了会话,知晓八妹已同政寺院里卓大人之子定亲,得了不错归宿。然而任凭母亲如何催促,三哥总是推迟娶亲,苏瑾妍知晓,他心中仍有俞三姑娘,哪怕她已然成婚。 这种感情,只有靠时间慢慢淡化。 未过几日,苏府传来消息,四少爷因护六皇子断腿,虽是赏赐颇多,但再不可能行走在宫中,从此留于府中。苏瑾妍听得此消息,心中蓦然松缓,命运的转轮早已偏移。 事过半旬,圣上下旨,立旬王为太子,王妃萧氏为太子妃。 元月末,萧国公府传出婴儿啼哭,苏瑾妍诞下一子,取名永宁。 初夏微凉,太后薨逝。自此,俞贵妃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东平侯府门庭渐冷,东平侯爷于七月末主动辞去禁军长之职,调离京师。 临走前,送信至国公府。 苏瑾妍打开,信上字迹寥寥,无波无澜,回忆了二人相识后的许多。苏瑾妍看完,虽说内心有些沉重,却并未持续多久。 他说,将思念留下。 萧寒站在门口,有些踌躇,竟是不确定挑帘进屋,会见到妻子是何表情。徘徊了会,最后才要挑帘,却正见妻子伸手,二人目光相接,绕至屋里。 苏瑾妍主动搂上丈夫,萧寒的手按在她的后背。听得耳边略快的心跳声,苏瑾妍低笑道:“你站在门口许久了?” 宛如往常。 萧寒将双臂收得更紧,唇畔落在她的发间,辩解道:“我才回来。” 后者笑声越发响亮。 男人羞恼,拦腰便将她抱起,转进内室,放落在温软的薄衾上,解了衣袍就将帐子扯下。苏瑾妍侧身往内滚去,低嗔道:“大白日的……” 萧寒便重重覆上,不顾她扭捏就将手灵巧地溜进她的衣内,兵临城下。苏瑾妍忆起方才看完信,那门帘外的身影,主动怀上丈夫便将红唇送上。伴着悉悉索索的衣裳声,传出的是男人的粗喘声与女子动情的娇/吟。 “你轻点……别压着我……” 男子低语:“怎么了?”声音似是急迫。 躺在身下的苏瑾妍媚态横生,睨了丈夫一眼便笑着回道:“小心孩子。” 萧寒欣喜,“你有了?”待见妻子颔首,温柔的吻又落下。 满室柔糜旖旎。 【全本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luochu)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