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 第1章 可怜还是可恨 今天是夏夜薇和厉泽辰结婚四周年的派对。 为此，厉泽辰哄了方雅，一小时有余。 夏夜薇冷眼看着停车场的一对璧人，从烟盒里挑出了一根烟。 指间的火星刚点燃，就被身边的人抢走。 “抽烟对身体不好。” 夏夜薇抬眸，看向驾驶室的男人。 他有着不输于厉泽辰的气场和外貌，连眉宇之间都有些许相近之处。 只可惜，出身不好，注定和厉泽辰是云泥之别。 这辈子只能端茶倒水，给他人做嫁衣，做尽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 夏夜薇耸了耸肩，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放在手背磕了磕。 “怎么，现在连厉总的奴才，都有权利管我了？” 慕言希随手将夏夜薇手边的烟掐灭，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都说夫人收起了利爪，在我看来，夫人还是像以前一样跋扈，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夏夜薇挑眉，熄灭的烟已经放在了嘴边。 “可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吗？” 她用打火机拨开男人的外套，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游走。 慕言希推了下眼镜，嘴角依旧下挑，一副超然物外，沉冷内敛的模样。 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越是勾魂摄魄。 而慕言希，算是其中翘楚。 夏夜薇不得不承认，某些不该有的心思，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点蠢蠢欲动。 只许他厉泽辰放火，不许她点灯？ 这世间，没有这种歪理。 慕言希捉住夏夜薇越矩的手，漆黑的眸子冷得令人发颤。 “夫人不怕厉总看到？” “怕什么？人大不了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 “夫人可不像是，能把生死看得这么淡的人。” 她随手解开礼裙的拉链。 “那你看……” “现在的我，像什么？” 夏夜薇余光瞥向车外。 此时，厉泽辰捧着方雅的脸，温柔地亲吻，要多深情有多深情。 接下来的画面，她就看不到了。 因为慕言希遮住了视线。 她的眼前，只剩下一副金丝眼镜，还有一双比星辰还要深邃的黑眸。 “夫人是狼，是一头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在死前咬死敌人的野狼。” 夏夜薇笑出了声。 不知是这场面太过刺激，还是男人的眼神过于锐利。 “是吗？那你喜欢一头野狼，图什么呢？” “男人的本性，寻求刺激。” * 回到麒麟山庄已是凌晨，夏夜薇做了份宵夜送到书房。 到了门口，就听到了窸窣的交谈声。 她不爱听墙角，只是这谈话的话题关于自己。 难免带点好奇。 “最近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没有。” “夏氏没有什么异动吧？” “没有。” “雅雅最近出现了排异反应，身子弱，你多派人守着她。” 夏夜薇忍着笑。 弱？ 弱还能熟练地勾引男人，不知道是熟能生巧还是身残志坚？ “谁？” 夏夜薇端着餐盘，滚烫的汤汁随着她的步子，沿碗边摇曳。 “厉总，你今晚只喝了酒，胃会不舒服的。” 回应夏夜薇的，是一段急促的手机铃声。 厉泽辰接起电话，周身的气场瞬间森冷。 “她要是出事了，你们都给我去陪葬！” 滋啦一声。 未等夏夜薇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踉跄。 手中的餐盘顺势向胸口倾倒，油光炙热的汤汁溅了一身。 除了烧灼皮肤的痛感，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厉泽辰捏紧手机，凝眉撇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去医院。 这场面，无数次的上演。 每一次出现，都像是一把利刃，在她心上狠狠地插入一寸。 “夫人，你受伤了。” 一件黑色外套落在她的肩头，遮住了半露的风光。 夏夜薇抬头，就看到了眼眸冷冽的慕言希。 他双手插兜，镜片上倒映着她小小的倒影。 这眼神，夏夜薇不是第一次见。 那时，她刚取出肾，面色苍白地跪在厉宅门外时，慕言希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他当时还说什么来着？ “夏小姐，一个女人轻贱到这份上，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恨。” 简直无情到至极。 她晦暗不明地看向慕言希。 “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第2章 只可远观 慕言希依旧是那副淡漠得不可一世的模样。 夏夜薇甩开他的外套，结结实实地赏了他一巴掌。 “可怜的人不是我，而是战战兢兢，生怕厉泽辰被人抢走的方雅，还有，像冤大头一样，守护她的厉泽辰！” 慕言希笼罩在落地灯的阴影下，神色深不可测。 “况且，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夏夜薇挑起他的下巴：“我需要的是你……” 她用口型补完最后几个字。 给我个孩子。 慕言希眯着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气势异常冷寂。 “我不记得，我和夫人你签订了这种肮脏的交易。” 夏夜薇扬了扬下巴，倚在书桌前，捻出一根烟点燃。 白雾模糊了她的面容，却遮不住眸中的嘲讽。 “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龌龊思想？” 她拿出一张照片，放进慕言希胸前的口袋，笑着拍了拍。 “找个人，年纪差不多和你相仿，有先天的智力障碍，生活大概不能自理。” 慕言希眼底划过一抹诡谲。 “他和厉家，有什么关系？” “准确地说，厉泽辰应该尊称他一声，三叔。” 厉家对外宣称厉老爷子膝下只有二子，厉瑛宣和厉瑛伟。 实际上，宝刀不老的厉老爷子在晚年爱上了一名女佣。 只可惜，麻雀变凤凰的愿望在最后一刻成空。 怀胎六月的女佣被善妒的大房烧死。 一尸两命，现场惨不忍睹。 一向硬朗的老爷子闻讯晕倒，醒来后，给这个刚出生就去世的孩子，取名厉瑛彰。 “厉瑛彰已经死了。” 慕言希看着照片上在育婴箱里表情痴傻的男婴，陷入沉思。 夏夜薇脱下沾有汤汁的裙子和内衣，宛若无人地走到衣帽间。 慕言希握住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拽入怀中。 不过几年的光景，她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照片的男婴是死了，可是厉瑛彰不会死的，就算死了，我们，也可以把他弄活。” 偷天换日，张桃李戴，不是一件难事。 夏夜薇双手勾在他的肩上，未穿好的抹胸露出半截，欲拒还迎。 “以慕助理的能力，找到一个相似的人，伪造好dna记录，很简单吧？” 夏夜薇的眼底拂过笑意，她踮起脚，薄唇擦过他的耳垂，徐徐吹出一口热气。 “只要控制住厉瑛彰，厉家，就是我们两个人的。” 她扯松领口，似笑非笑地露出还未愈合的红痕。 那烫伤的伤痕，倒是像极了男婴脸上黑红的胎印。 慕言希眯起眸子，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地松开。 这个女人狠起来，真是丝毫不留余地。 甚至于她自己，都不过是她赌局中的一枚棋子。 这样的女人，够劲。 但只可远观，不应亵玩的。 因为她的血沾在自己身上，太脏了。 * 两个小时，晨光微露，车子准时到达本家。 慕言希跟在夏夜薇的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一进门，夏夜薇就投入厉老爷子的怀抱。 厉家和夏家上一辈还算交好。 厉老爷子甚至比起自己的孙女更喜欢她。 “泽辰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厉老爷子冷着脸，“他是不是又去陪那个方雅？” “爷爷，不是的，泽辰最近工作忙……” 话音未落，旁边的棋盘被掀起，棋子撒了一地。 “言希，你说！” 慕言希交叠着手，站在夏夜薇的身后，黑眸微垂：“方雅小姐闹自杀，厉总去医院看她了。” “憨居！” 厉老爷子气得彪出粤语，“要不是因为他是我惟一的孙子，我早就……” 夏夜薇忙不迭地帮他顺气，却被厉老爷子的手挡开。 正好碰到她的伤口。 血丝浸透了白色的连衣裙。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夏夜薇开口，厉老爷子的表情变得诡异，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场面。 他颤抖着嘴唇，捏紧夏夜薇的手臂，语气激烈：“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第3章 各玩各的 厉泽辰赶到本家，还未进门，就听到一声暴喝。 “跪下！” 脚未落地，一碗中药就朝他飞来。 深褐色的汤汁将他的衬衫打湿，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疼吗？” 厉老爷子拧着眉，恨不得把手里的核桃也扔过去，“我看你是不够痛！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伤害自己的妻子！” “爷爷，方雅……她不是外人！” 厉泽辰咬紧后槽牙：“要不是她，我，你唯一的孙子，早就死了。” 夏夜薇眸色一顿，嘴角挑起不易察觉的笑容。 是的，10岁的时候，厉泽辰差点出车祸，是方雅奋不顾身地救了她，并因此伤了身体。 曾经，夏夜薇也想成为那时的方雅。 不，那时的她没准会比方雅更加疯狂。 为了能彻底拥有厉泽辰，她什么都能做出来。 现在想想，这想法真是愚蠢至极！ “又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我告诉你，今天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你和夜薇今年底必须让我抱上重孙，做不到就给我滚出厉家，我权当没你这个孙子！” 夏夜薇一愣，下意识地瞄向慕言希。 慕言希还是那张不动声色的厌世脸，仿佛置身事外的神仙。 说实话，她着实没想到厉老爷子能放出这么狠的话。 只不过，仅仅是赶出去，真是便宜了厉泽辰。 让他身败名裂，才是夏夜薇想要的结果。 “爷爷你先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我和泽辰还年轻，不着急要孩子。” “夜薇，你不用替这个孽孙说话，爷爷老了，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在离开人世之前，抱抱自己的曾孙，夜薇能不能满足我这个老爷子的心愿？” 在长辈面前，夏夜薇一直扮演温顺的小绵羊。 她眼神闪躲看了看厉泽辰，又敛眉看向老爷子，不敢回话。 厉泽辰肃杀着脸，刚要开口，厉婉瑶从楼梯上走下来。 “爷爷，你还是别抱希望了，你的孙媳妇，可是闷声干了件大事呢。” 客厅的电视打开，是当地的娱乐频道。 屏幕上，夏夜薇和一个男人相拥，背景昏暗，只能看清夏夜薇的脸。 厉婉瑶挽上慕言希的手臂，笑意不达眼底：“嫂子还真是上镜，你说对吗，言希？” 慕言希冷峻地扯开她的手，唇边的笑容还在，却很冷。 厉老爷子捏紧手中的核桃，阴冷的呵斥声极具穿透力。 “这是真的吗？” 夏夜薇抿紧薄唇，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爷爷，请相信我，我决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厉家，对不起泽辰的事……” “事实，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厉泽辰起身，绷着脸道：“各取所需的婚姻不就是这样吗？各玩各的，反正我们又不是因为喜欢……” “住嘴！” 厉老爷子手掌扬起。 慕言希眼疾手快，挡在厉泽辰面前，挨下这声响亮的巴掌。 “老爷子，厉总说的都是气话。” “我还没有傻到听不出他是在气我还是在骗我……” 话音未落，厉老爷子猛地栽倒。 手中的核桃应声落地，碎成了两半。 第4章 犯得着这样吗 突发脑梗的黄金救援期是4个小时。 好在厉老爷子抢救及时，在三个半小时转危为安，转入vip病房。 冷气太足，夏夜薇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用力地抱紧自己。 手指插入发间，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她处处小心谨慎，不可能被人发现端倪。 而电视里的黑衣男人，完全隐于黑暗，看不出身形，自然不会让人联想到慕言希。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虚了？” 厉泽辰脱掉外套，揉捏着眉心的紧皱。 他刚从方雅的病房赶回家，不料几个小时之后又回到这里。 “这事是你做的吧？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踢开我了。” 夏夜薇吸了吸鼻子，一副被陷害的委屈：“犯得着这样吗？甚至诬陷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的语气像是疲惫到极致，连伪装的坚强都没有了。 厉泽辰冷硬的表情一僵，随即将外套砸在她的身上，遮住那张满是眼泪的脸。 “神经！我厉泽辰想搞走你的方法成千上万，但绝不会用戴绿帽子这种杀敌五百自损一千的做法！” “那你在爷爷面前说……” “那不一样。” 直到离开，厉泽辰也没有说明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不过，以夏夜薇对厉泽辰的了解，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早就承认了。 她在厉家的敌人，难道，不止厉泽辰一个吗？ 慕言希刚到走廊尽头，正好看到披着厉泽辰外套的夏夜薇。 他的手指不自然地瞬间收紧，而后缓缓松开。 “水。” 听到熟悉的嗓音，夏夜薇想也没想就抬手。 但没有摸到水瓶。 慕言希坐在她的身侧，与她相隔了一个座位。 他拧开瓶盖，这才真正递给她。 “照片的事，有怀疑的人吗？” 夏夜薇咬着指甲，食指和中指下意识地颤抖。 这是她想要抽烟的信号。 她随手翻兜，烟盒正好掉落在地上。 刚想捡起，一双高跟鞋正好踩在上面。 厉婉瑶讶然：“嫂子，不好意思，我再赔你一包吧。” 她坐到中间的空位，拉起夏夜薇的手，语重心长。 “我比谁都清楚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是什么感受，但说到底，我们女人要有作为妻子的底线，更何况你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是夏家，是厉家，你这步，走得好糊涂哇！” 嘴上说着惋惜，眼神却是数不尽的得意与嘲讽。 夏夜薇抽开手，轻描淡写地道：“婉瑶姐既然这么确定我出轨了，不如找到那个男人，我们三方对峙。” “你这话什么意思？照片都放出来，你还想狡辩不成？” 厉婉瑶的眼神讳莫如深：“你别太得意了，你以为爷爷这次还会护着你吗？” “不信，但我行的端做得正，谁想向我泼脏水，我必然会加倍泼回去。” “你……” 厉婉瑶抬起胳膊，被身后的慕言希冷冷地扣住她的手腕。 “婉瑶小姐，请不要太过分。” “言希！” 就在厉婉瑶迟疑的瞬间，手术室的门打开。 医生脱下口罩：“厉老爷子已经醒了。” 厉婉瑶挣开慕言希的手臂，率先冲到门口，却被两位护工挡住了去路。 “我是他的孙女。” “厉老爷子说了，他现在，只想见夏夜薇小姐一个人。” 第5章 不能留 夏夜薇心口一酸。 她最对不起的，莫过于厉老爷子。 虽然他非善类，但夏夜薇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宠爱是真心的。 但若不是他，夏夜薇也不会和厉泽辰相遇，更不能发生后来那些噩梦。 他既是因，也是果。 “夜薇，过来。” 厉老爷子插着呼吸机，说话十分费力。 “爷爷，对不起。” “傻孩子，你没有做错事，我是因为厉泽辰那个混账才住院的，和你没关系。” 厉老爷子握紧夏夜薇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像极了年轻时的我，没关系，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总有一天，泽辰一定会发现你的好，会爱上你的，我只是怕，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您不要这么说……” 这些年，夏夜薇越来越擅长演戏，眼泪说来就来。 可这一次，她是真的泣不成声。 “别哭，我能感受到我的时日不多了，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让我看到我的重孙，好嘛？” 这一幕，让她莫名想起四年前撒手人寰的姥爷。 那句好，她始终没敢说出口。 夏夜薇似梦游地走出病房。 慕言希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爷爷不能有事，如果他丧失判断能力，厉氏就成厉泽辰的了。” “嗯。” “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事，一定是厉家人干的，马上查清楚。” “好。” “尽快找到和厉瑛彰相似的孩子，不能拖，一定要趁着爷爷健康之前完成计划。” “是。” 倏地，慕言希从背后按下夏夜薇的手臂。 “夫人，小心。” 夏夜薇猛地一怔，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她转身，没成想，正好碰上扶着方雅散步的厉泽辰。 “厉总，厉老爷子已经醒了。” 慕言希的话把夏夜薇拽回了现实。 她咬紧泛白的嘴唇，露出笑容：“厉总，重孙的事我已经劝过爷爷了，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为这件事为难你了。” “最好是这样，毕竟现在就算生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厉家的种……” 方雅冷笑：“真没想到，夏夜薇居然会和别的男人……” “雅雅，这件事不许再提了，夏夜薇她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方雅气得脸红，只能抿紧嘴唇，“最好是这样，否则，我真的替厉哥哥不值。” 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夏夜薇什么也听不到了。 直到两人走远，她才扶着墙壁缓缓滑下。 “慕言希。” 昏倒之前，她只叫了他的名字。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夏夜薇一向注重健康，突然昏厥的概率简直是万分之一。 她拔掉手背的针管，准备下床。 巡床的护士见此，急忙拖住她，焦急地道。 “这位孕妇，你不能走！” 孕妇？ 夏夜薇已经自己听错了。 慕言希进门，从背后抱住夏夜薇，任她如何挣脱都不放手。 护士走后，病房陷入了决绝的寂静。 “是医生搞错了吧？” “已经有一个月了。” 如今，慕言希所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了。 夏夜薇动了动嘴唇，整个心脏似乎都被揪了起来，痛得发指。 “不能留。” 第6章 鱼死网破 夏夜薇蠕动着嘴唇，嘴边只剩下这句话。 慕言希扣住夏夜薇的肩膀，逼她回到病床上。 “不行！” 夏夜薇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你在痴心妄想什么，难道想我为你传宗接代？” 慕言希咬紧后槽牙，薄唇绷成一条线。 “这个孩子可以作为计划中的一部分，既然老爷子想要重孙，唯一的方法，不就是满足他的心愿吗？有了重孙，老爷子的病情或许就能好得更快，也会更加信任你，甚至可能把厉氏交给这个孩子，这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冷静地权衡利弊，逻辑无懈可击。 “厉泽辰不会相信的！” 厉泽辰一向厌恶她的触碰，结婚四年，他们从未同床过。 叫他相信这孩子是他的，比登天还难！ 慕言希眸色一深，轻吻她的额头，“放心，这一切都交给我。” 他开车把夏夜薇送到了微尘律所。 这家律所，算是厉老爷子给夏夜薇的新婚礼物。 有了厉家的背书，案源自然是络绎不绝。 还没下车，秘书小张就把这几天积压的case发到了夏夜薇的平板。 夏夜薇揉着太阳穴，脑子里还在想着孩子的事。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还是先找厉瑛彰……” “你在害怕什么？” 慕言希按下她的安全带扣，欺身而上。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轻轻扯开她胸前的纱布。 “为了达到目的，你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但现在，却不敢利用自己的孩子。” 黑暗的停车场，细微的喘息声都被无限放大。 “我没有害怕” 夏夜薇推开他的胸膛，咽了咽口水，“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不是吗？而且，操控一个孩子和一个傻子，哪个难度更大？” “这不像你。” 慕言希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夏夜薇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翻涌着的苦楚。 “慕言希，你别装出一副有多了解我的样子，很恶心。” 还未等她下车，车头就被一辆奥迪挡住。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拽着步子走到慕言希的车前，敲了敲车窗。 夏夜薇直接按下锁门键，冷面看着车外的男人。 男人见车内没反应，两只手拢在一起，趴在车窗上，试图看清车内的风景。 “徐……” 不等慕言希说完，车外的男人抄起脚边的棒球棍，恶狠狠地砸向副驾驶。 “夏夜薇，我知道你在里面！” 棒球棍再次落下之前，车窗缓缓降下。 夏夜薇阴沉着脸，直接揪住对方的衣领，“徐立国，你找死是不是！” “我找死？我他妈就是来找死的！要不是因为你出轨的新闻，那些媒体也不会揪着我不放，甚至翻出我过去的料，你真的跟你妈一样！生来就是克我的！” 说罢，徐立国反手薅住夏夜薇的头发，“厉家是不是治不了你，好，现在我就替厉少好好治治你！” 徐立国正准备动手，只感到后脑勺一阵发凉。 随手一抹，全是血。 慕言希摘下了金丝眼镜，就像是破除了封印。 戴上眼镜的他，是个忠心护主的狗。 而摘下眼镜，他就是个能噬主的刽子手。 “慕助理，我可是为了厉家好，这个娘们就是皮痒欠收拾，放心，只要多打几遍就好了。” 徐立国油光满面的脸堆起笑容。 他知道慕言希是厉家的红人，不能动。 但夏夜薇就不一样了。 那是他的女儿，他的骨肉，随便动。 “徐总，这是厉家的家务事，于情于理，轮不到你来管。” 慕言希把夏夜薇护在身后。 夏夜薇紧紧地捏住他的西装衣角。 回忆如同排山倒海向她袭来。 软饭硬吃的男人不少，但徐立国算是把男人的劣根性发挥到了极点。 入赘夏家之后，非但没有爱护妻女，反而把妻子逼疯，霸占了夏氏。 在外，夏夜薇是众人望尘莫及的夏家千金。 在家，她是父亲棍棒下瑟瑟发抖的孩子。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过了六年。 直到厉泽辰的出现，像是一道光，将她身上的阴霾尽数驱赶。 可她带给他的温柔，也只有那一次了。 但为了那抹温柔，夏夜薇却失去了太多太多。 “嘿，要我不管也行，但是，我最近可因为她受到不少伤害呀……这厉家不得表示一下嘛……” 徐立国捻了捻手指，贼眉鼠眼地看向慕言希。 慕言希眉头紧锁。 “想要多少？” “这精神损失费，至少要1千万起步吧。” 厉氏注资夏氏后，基本上把夏家人架空，这中间，也包括他。 现在的他，只能拿些股东分红过日子，全无当年的风光。 夏夜薇眼底猩红，“徐立国，1千万？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 “好哇，不给，那我们就鱼死网破，我去告诉厉少，和你私会的男人，到底是谁！” 第7章 难不成 夏夜薇和慕言希交换视线，前者波澜不惊地扬起了唇。 如果他真的知情，就不会选择在这里叫嚣，而应立刻向厉泽辰告密。 越是没有底牌的人，越喜欢虚张声势。 夏夜薇走到徐立国对面，捏住他手中的棒球棍，抵在自己的脑门。 徐立国眯起眸子：“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那就试一试咯。” 她的语气徐徐，配合上冷挑的眼神，带着凌然的锋芒。 “不过，这里可不是夏家，到处可都是有眼睛盯着的，动手之前，你最好想清楚，最后吃亏的人会是谁。” 趁着徐立国慌神的空当，夏夜薇顺势抢过棒球棍，不假思索地锤了下去。 鲜血溅在脸颊，衬得那双素净的脸，艳丽得撩人。 慕言希微微蹙眉，看了眼手表，而后，视线扫过停车场内所有的监控录像。 “就凭你这个蛀虫，还敢威胁我，真是不知道死活！” 还未等到徐立国反击，慕言希早已接过夏夜薇手中的棒球棍，直中他的后脑勺。 血已经来不及凝结，很快汇集到夏夜薇的脚下。 夏夜薇抬起鞋跟，黑色的沟壑已经被血色填满。 “这种人，由我处理就好，不必脏了夫人的手。” 说着，他拿出白色的手帕，递到夏夜薇面前。 夏夜薇淡然地擦拭脸上的血迹。 在外人眼里，夏夜薇是温顺的，宽容的，是为了心爱之人愿意付出所有的可怜女人。 可只有慕言希知晓，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本性。 得不到的，就毁灭，受了伤，就要加倍讨回来。 只是，她今天的行为着实有些莽撞。 “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死手？” 夏夜薇缓缓地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当然是要做给他背后的人看，惹我，是没有好下场的。” 徐立国旅居海外多年，怎么会如此这么快收到风声，并且在第一时间知道她在这里？ 看来，慕言希说的没错，她的计划必须上道保险，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而这个孩子，或许就是上天的帮助。 她笑着整理慕言希的领带：“处理现场可是慕助理的长项，别让我失望哦，十分钟后，我在办公室等你。” 临走前，她亲了下他的脸颊，以示奖励。 慕言希目送夏夜薇，直到电梯阖上门，才慢慢地抬起手，阴冷地擦掉温热的口红印。 夏夜薇说的没错，这种肮脏的活儿，他做了6年。 在学校里勤奋用功的他，不会想到，所学的知识和傲人的智商全部用来掩埋豪门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迷辛。 从厌恶到麻木，他用了多久？ 已经记不清了。 “言希哥，到时候通稿怎么发？” 慕言希戴上金丝眼镜，薄唇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刻薄的冷光：“曝出徐立国在t国非法集资的事，尽量降低外界对夏氏和夫人的关注。” 等到他到顶楼办公室，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钟。 夏夜薇熟练地点烟，只不过并没有抽，而是放在指间，任其湮灭。 一双光洁瘦削的小腿搭在办公桌上，格外诱人。 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只是五官和身材恰当好处，极具可塑性，笑着的时候温润如玉，不笑的时候冷艳动人，哭得时候我见犹怜，狠得时候如同鬼魅。 “不过来吗？慕助理，这里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夏夜薇勾了勾手指，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走过来。 律所虽是厉家给她的礼物，但实际控制人却是慕言希。 这不是一份恩赐，而是一份警告。 说到底，她始终都是外人。 夏夜薇又何尝不知道呢？ 她观摩慕言希行云流水的签名，带着钻戒的手顺着他的裤腿蜿蜒向上。 慕言希眉头一拧，“现在不是做这事的时候，更何况你已经有孩子了。” “有了又怎么样？” 夏夜薇舔了舔唇：“放心，他和你一样乖，不会耽误我们的。” “难不成，你想……” 夏夜薇听出了慕言希的言外之意，随即笑出了声，“放心，我可没有那种变态的癖好，恭喜你，你说服我了，这个孩子，我会生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扣子，露出小麦色的肌肉。 黑色的签字笔从慕言希的手上脱落，跌落在褐色的地毯上。 夏夜薇依偎在慕言希的怀里，压低他的头，柔声道：“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8章 沉沦 相处多年，夏夜薇对他早已捻熟到不行。 知道如何钓的他食髓知味。 “不想要吗？” 若是别的男人早就急不可耐地直奔主题了。 奈何她遇到的是慕言希。 是让人猜不透，摸不清的慕言希。 纵使情难自已，也会清冷绝欲地拉上裤链。 “你想要学厉泽辰的签名。” 如果能模仿他的签名，那么陷害他也就易如反掌了。 被看穿了心思，夏夜薇抿紧了薄唇，眼神中的旖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会教我的，对吗？” 一股冰凉的触感随着腰窝蜿蜒向上。 慕言希眸色一深，任由那只作祟的手撩拨。 说来奇怪，她明明不是他嗜爱的那一款，如今，他却是爱不释手。 也不知是这双精明的眼神背后，藏着什么样的魔力，勾的他放肆沉沦？ 感受到男人冰冷的手覆在小腹，夏夜薇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生性体寒的人，抱在一起，如同取暖。 慕言希蹙眉，样子没比她好受到哪里去。 如此平坦的小腹，孕育着他们两人的结晶。 无关于爱，无关于情，发于利益，止于阴谋。 他们之间，每笔账都应该算的清楚明晰。 钱货两讫，相互利用。 理应如此。 在支离破碎的喘息声中，她听到了慕言希低沉的一声嗯。 夏夜薇餍足地闭上眼睛。 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这种掌控的感觉，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仿佛在这一刻，她是被爱着的，是被宠溺着的，是被偏爱着的。 或许，让他做孩子的父亲，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毕竟，这么听话又活好的工具人，世间难觅。 夏夜薇从衣帽间里出来，慕言希正签署剩下的文件。 即使用了沐浴露，她的身上还是沾满了他的味道。 里里外外，全都是。 夏夜薇舔了舔唇，坐到对面的沙发，一边玩弄着发尾，一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还没有说，怎么让厉泽辰相信这孩子是他的？” 慕言希抬眸，笔挺的西服贴在他的肌肤，丝毫看不出之前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我自有安排，希望夫人您到时候能卖力点。” 他把重音咬在最后几个字。 “要多卖力？像我对你这样？” 夏夜薇伸了个懒腰，正准备那桌边的烟盒，却被慕言希抢先一步。 “为了孩子，这段时间不能抽烟。” 夏夜薇撇了撇嘴，视线向下，正好看到他虎口的伤疤。 刚才她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根本没注意到他受了伤。 “别动。” 夏夜薇从茶几下的医疗箱拿出创可贴。 慕言希曲着腿，眼看着夏夜薇的长发擦过他的腿间。 他的手掌满是厚茧，一看就是穷苦出身。 能在那样的泥沼中脱颖而出，自是需要付出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努力。 “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受伤。” 没听到回应，夏夜薇便抬头，和慕言希深不见底的眼神相撞。 莫名地，夏夜薇的瞳孔一缩。 像是野狼遇到危险前的信号。 “您……您不能进去……” 门外小张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诡谲的气氛。 “你知道我是谁吗？凭什么拦我？” 女人不容分说地推开门，将手中的平板摔在地上。 “夏夜薇，你这是在公报私仇，你凭什么要公司解约我！” 慕言希扶了扶眼镜：敛眉道：“方小姐。” 方雅咬唇，一脸委屈地看向慕言希：“言希，你看看这女人要多恶心，不仅勾着厉哥哥不放，还堵死我的未来！” 夏夜薇捡起平板，“方小姐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身体原因不便进行演艺活动，这上面有哪个字错了吗？方雅小姐。出现排异反应，亟需住院的人不是你吗？我也只是为了经纪公司的利益考量，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法律顾问，合同上……” 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就甩在夏夜薇的脸上。 “夏夜薇，你别以为你把肾捐给我，就可以借此抓住厉哥哥，抓住我一辈子！” 第9章 扑空 不等方雅再次抬手，慕言希就挡在夏夜薇的身前，遮住那张愈加阴暗的脸。 “方小姐，您跟在厉总身边多年，应该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难道我说错了吗？” 方雅捂着胸口，旋即落泪：“夏夜薇，做人不能这么不识抬举，厉哥哥对你算得上仁至义尽，注资夏氏，娶你，挽救你糟烂的名声，就算当初我和厉哥哥当年欠了你，现在也应该还清了吧？” 还清？ 说得还真是轻巧。 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夏夜薇咬着微颤的唇，摸向腰侧的伤疤。 眼下，她可以碾死无数个徐立国。 但却动不了方雅。 没关系，她可以等。 对于一个已经蛰伏了四年的人，这一时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动了动嘴唇，到了嘴边的狠话变了几番，说出时已全无利刺。 “方雅小姐，我从来不需要你偿还我什么，捐肾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对泽辰的爱意，一点也不比你少，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慕言希有些玩味地看向她，视线随即落在她捏紧的拳头上。 她像是一条绷紧的弦，已然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方雅不怒反笑：“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知道，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让给我。” 话音未落，只听慕言希轻描淡写道：“厉总喜欢方小姐与世无争，温婉大气，如果今天这事，传到厉总耳边，他会怎么想？” 方雅一顿，再开口时气势弱了不少：“言希，你知道演戏是我的梦想，这次是夏夜薇先招惹我的。” 慕言希抿唇，“我当然清楚，以方小姐的个性，若不是被逼急了，是不会跑到这里的，只是有些话，我想和您单独聊聊。” 他拱手请方雅先离开。 临走前，他回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夜薇一眼。 夏夜薇眼见着大门重新阖上，愤恨地将手边的纸盒扔了过去。 没过多久，放在办公桌的手机响了。 上面只有一条短信，署名是10086。 「饭桌我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就等你开动了。」 接近着，另一条短信窜出来。 只有一个定位。 夏夜薇勾唇，点开短信中的定位，是一家射击馆。 几个小时后，车子抵达目的地。 下车之前，夏夜薇点开新闻，就看到徐立国的照片。 慕言希的动作，果然比她想象中的利落多了。 声名狼藉的人是不怕罪加一等的，她翻着网友的恶评，心情顿时好上了不少。 以至于忘记了脸颊的涨红。 “谁打你了？” 厉泽辰第一眼见到她时，问道。 “哟，心疼了？” 他的狐朋狗友起哄。 圈子里的人都知晓他和夏夜薇之间的那些狗血事，也深知他对她的鄙夷与不屑。 富家子弟总是闲的发慌，十多年的连续剧进展太慢，他们甚至买定离手赌他和夏夜薇的结局。 是惨淡收场还是互相纠缠一辈子？ 还有少数人赌他会追妻火葬场。 对此，厉泽辰只是笑笑。 要他爱上夏夜薇，这辈子没可能，下辈子更不可能。 这种不自爱，不在乎自己的人是不值得被爱的。 夏夜薇走到靶位，随手挑了一支弓箭。 “厉总怎么会心疼我呢，他只是觉得我丢了他的脸，就像昨天的新闻。”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比如让厉泽辰丢份了的话，是万万不可说出口的。 但八卦的人终究捂不住聒噪的嘴，有人笑着说：“该不会我们夜薇妹子真是移情别恋了吧？” 还未等他说完，一支弓箭就射中他的椅子腿。 只差一点点，就正中他下半身的命根子。 “你，再说一遍？” 第10章 玲珑 厉泽辰阴鹜地擦拭弓箭，鹿皮布随手一扔，再次拉满弓弦。 对面的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 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厉泽辰，那就是疯。 只要他想，就是天上月亮他也能挖下来。 一条命，在他眼里，无足轻重。 倘若没有慕言希为他事事善后，估计他吃过的公家饭都能绕地球几圈。 现场一度陷入混乱。 夏夜薇倚在桌前看戏，手指抚摸着玻璃杯的杯沿。 她早已不是四年前一腔热血的小女孩，给块糖就能高兴很久。 厉泽辰何时为她出头过？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厉少，我胡说八道，我有病，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男人疯狂地自扇巴掌，却换不回厉泽辰的回应。 高贵的圈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而在这儿，厉泽辰就是天。 “厉总。” 慕言希姗姗来迟，单手拦住蓄势待发的弓箭。 厉泽辰脸上的寒气褪去，周身的气场依旧矜冷，“阿希，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他？” 慕言希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维持着疏离的微笑。 “厉总，这个人无关紧要，但，为了夏小姐，值得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被夏夜薇听到。 夏夜薇缓缓捏紧杯子，直至掌心泛红。 厉泽辰眸色一顿。 他收回弓弦，仰头喝了一杯酒，闷声道：“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厉泽辰不是会戴绿帽子的人，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要是夏夜薇真的敢……” 弓箭的箭头指向夏夜薇。 “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夏夜薇举杯对酌，言笑晏晏，“当然，我，绝不会做背叛您的事。” 夜晚，霓虹闪烁，觥筹交错。 虽然之前发生了些不快，但一酒泯恩仇，夏夜薇的周遭很快被烟草和酒精的味道充斥。 直到现在，厉泽辰依旧没有说出为什么要把她来这里。 而慕言希也没有表明所谓的「饭桌」到底是什么。 夏夜薇抿了抿唇，一杯苦酒入喉。 全是男人的酒局，必然是要有女人作为陪客。 厉泽辰一向是带方雅出席这种场合。 所以，众人推杯换盏的同时，也在默默观察着夏夜薇。 从男人的角度，夏夜薇自是比不上方雅的，不够风情，不够温婉，不够放得开。 最关键的，是太过卑微。 男人向来喜欢攀登得不到的高峰。 太过主动直白，只会增加厌恶。 一如现在，她颤颤巍巍地举着酒杯坐到厉泽辰的对面，直愣愣地问：“厉总，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真是心思玲珑的女人，断不会提出这种呆傻的问题。 厉泽辰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厌恶地睇了她一眼，转而对慕言希说道：“阿希，把她带到休息室，别给我丢面。” 夏夜薇的酒量很好，千杯不醉不是吹得。 可眼下，她倒在慕言希的怀里，满脸潮红。 不对，这感觉不对。 此时此刻，夏夜薇不会蠢到发现不出端倪。 刚被带到休息室，她就挡住慕言希的去路，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脖颈。 “你……” 慕言希托着她的脖颈，语气保持着方才的冷漠：“饭桌就要上来了。” 他敛目看向她，贴心地为她拨开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小心点，我们的孩子，可经不起大的折腾。” 第11章 分清 “怎么，你怕我没办法主动吗？” 夏夜薇闷笑出声，冷汗将胸前的雪纺打湿。 他真是小瞧她了。 为了利益，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慕言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离开时，他轻轻地阖上门，留下一条细不可见的缝隙。 待他回到包厢时，厉泽辰叼着根烟，推倒手中的麻将牌。 “自摸，胡了。” “厉总的手气真的好哇。” “谁能比得上厉总的运气！” “胡说，咱们厉总是兼具实力和运气！有上天眷顾！” 厉泽辰吐出一口薄烟，神色沉沉，视线落在走过来的慕言希身上。 “夏夜薇最近酒量变差了？才喝几杯就醉成那个样子？” 慕言希敛眉，“今天，方雅小姐去了律所，所以，她今天的心情一直……” 厉泽辰解开领口的扣子，松了松领带，闷了口酒。 停掉方雅的工作，算是他的主意。 以她目前的身体状态，的确不适合工作。 方雅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心急。 嫉妒心也重。 虽然他宠着惯着她，但也是有限度的。 比如，有关夏夜薇，她不该多问多管的。 慕言希站在他的身侧，耳语。 “厉总，我刚才看到魏林报业的赵伟在夏小姐的房间外徘徊，不知道……” 赵伟，就是刚刚出言不逊的男人。 厉泽辰环视一圈，果然没发现那厮的影子。 手中的酒杯越捏越紧。 “带我过去。” 慕言希抬了下眼镜，在前带路。 还未到门口，就听见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滚，放开我，混蛋。” * 直到赵伟进了房间，夏夜薇才后知后觉慕言希的计划。 “真是别来无恙啊！” 年少时，赵伟追求过夏夜薇，但彼时她心中只有厉泽辰一人。 加之赵伟的长相太过抱歉，任谁都提不起半分兴趣。 时来运转，魏林报业从不入流的八卦杂志做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传媒业大亨，她却成了有名无实的厉夫人，生死都要仰人鼻息。 赵伟吸了口电子烟，讪笑：“这年头，真是女表子都要立牌坊了，反正你也偷男人，就不介意多加一个人吧，毕竟，厉泽辰能给你，我照样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加倍给你。” 夏夜薇步步后退，冷汗止不住地落。 “你以为你是谁？” 话是冷的，但语气却带着暧昧的热。 赵伟舔了舔牙根，一把拽住夏夜薇的胳膊，往怀里带，“装什么清纯啊？如果想要那张照片的底片，就乖乖跟我。” 夏夜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揣测他话中的真假。 “不相信？” 赵伟抬起她的下巴，“如果想看底片，就跟我走。” 眼看着赵伟的嘴唇凑过来，夏夜薇从心底泛起一阵干呕。 “滚！”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冲进房间。 还未等她看清，眼前的赵伟已经被扔到了沙发对面，满头是血。 “活腻歪了是吧。” 厉泽辰活动着手腕，眼中满是阴鹜。 拳脚像是雨点一样落在赵伟身上，直至对方奄奄一息，抓住他的裤腿。 慕言希抿了抿唇，不疾不徐地温声道：“厉总，还是给他留口气吧。” 厉泽辰拧着眉，咬牙切齿，“至少把那双脏手，给我卸下来。” 随即，他看向躲在角落发抖的夏夜薇，打横抱起，去了他专属的休息室。 慕言希单手扶了下眼镜，半蹲在地上，慢慢擦干赵伟脸上的血迹。 “这次，赵总恐怕是自身难保了。” 赵伟冷笑，“自身难保，只会是我一个人吗？” 慕言希垂眸，下摆的嘴角忽地上挑，皮鞋的后跟死死地碾在赵伟的下巴。 “看来，赵总刚卸掉的不仅是这双手，还有这张，多事的嘴。” 他凑到他的耳边，慢条斯理地道：“有时，握住的底牌不是成功钥匙，有可能是个定时炸弹。” * 厉泽辰看了眼手腕的表，终是忍不住，冲进浴室。 “喂，那猪头不就抱了你，你至于这样吗？” 夏夜薇一愣，裹紧浴巾的手渐渐松开，“对啊，他只是抱了我。” “如果今天的事，换成了方小姐，我想厉总才会感到……” 厉泽辰一步迈进浴室，拿着淋浴头冲刷夏夜薇的脸。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对你太好了……” 逼仄的空间，一男一女，气氛渐渐不对劲。 缓缓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夏夜薇的脸，也渐渐瓦解了厉泽辰冷漠。 一股热气往小腹上窜。 “你想干什么？” 被抵到瓷砖上时，夏夜薇含笑问道：“厉泽辰，你能分清面前的女人是谁吗？” 第12章 喜欢 厉泽辰狭长的眼眯成一条线，粗喘的呼吸声分外明显。 不可能！ 他怎会对她…… 早就意料到得不到回应，夏夜薇抿唇一笑，双手环在他的脖颈。 “就算你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也没关系。” “阿薇这辈子，只属于厉泽辰一个人。” 她热泪婆娑，像是被委屈了多年的深闺小姐，十几年如一日，盼着心上人能多看她一眼。 许是因为心中那团火绵延不绝，嘴上的情话亦是时断时续。 那些或真或假的心声，像是一束束烟花，在厉泽辰的心上炸开。 “不要说了！” 厉泽辰捉住夏夜薇的下颌，不容置喙的吻落在她泛白的嘴唇。 她再次被压在瓷砖墙。 只不过这次，她的浴巾已经掉落在地，任流水浸润，逐渐变成深红色。 * 慕言希正在品茶，突然听到隔壁发出“咚”的一声。 结结实实，掷地有声，被撞的人许是伤的不轻。 阿祖紧皱着眉，坐立不安。 “怎么了？这才刚开始，就不敢了。” 慕言希呷了一口龙井，冷冷开口，“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阿祖点头，拿出一管血样。 “希哥，我们，真的，要等到结束，才进去吗？” 慕言希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不屑地挑眉，“怎么，你是想观战？还是想参加？” 阿祖挠头，“希哥，你可别开我玩笑，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 在他眼中，慕言希一直谨小慎微，毕竟，他得到的一切是那么来之不易。 因为曾一无所有，所以但凡得到一丁点利益，也要紧紧抓在手心，绝不敢得罪或是编排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 可这几年，他变了，变得张扬外露，隐隐带着侵略感和野心，连做事风格，也变得狂狷恣意。 他左思右想，这段时间唯一变化的，就是慕言希的身边，多了一个夏夜薇。 但他决然不信，慕言希会对夏夜薇产生感情。 “风险越大，利润越高，这个道理没听说过吗？今天我们就要守着这道门，直到计划成功。” 慕言希抚摸着手中的茶杯。 忽地，隔壁传来一声闷响。 慕言希眉头一皱，茶杯的水微微晃动。 “……” 阿祖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直到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干呕声传过来，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玩大了吧，不会闹出人命吧……” 还未等他说完，慕言希的茶杯已经掉在龙木桌上，上好的龙井撒了一地。 阿祖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夏夜薇抱着马桶，差点把胃都吐出来了。 慕言希还真是料事如神，若不是被心中的邪火勾的七荤八素，估计她连厉泽辰的脸都看不下去。 “夏夜薇！”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夜薇抬眸，抽出张纸随意地擦了下嘴唇。 “放心，我很懂分寸，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你们把他抬到床上吧。” 慕言希阴鹜地站在浴室门口，向阿祖摆了下手。 阿祖心领神会，立刻剥去厉泽辰的衣服，把他拖了出去。 浴室恢复安静，只有稀稀拉拉的水声掩饰气氛的诡谲。 “为什么？” 慕言希脱下外套，盖在夏夜薇的身上。 “什么？” 夏夜薇虚弱地瘫在地上，潮红的脸配上冷清的眼。 像是冰火两重天。 “你不是很喜欢厉泽辰吗？为什么不假戏真做？” “喜欢？” 夏夜薇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需要这种感情来填补内心的空缺，而后才惊觉，她需要的。 是权势。 因为这世上，只有权势才是最靠得住的。 “看到我这个样子，慕助理想到的，只有这些吗？” 光洁的脚丫顺着他黑色的皮鞋向上滑动。 慕言希喉结一紧，捉住她显而易见的挑衅，眉宇间尽是矜冷。 “夏夜薇，我问你，你是不是还爱着厉泽辰？” 第13章 第一 夏夜薇冷漠的脸上划过显而易见的嘲弄。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嫉妒吗？” 遥想慕言希和她第一次发昏的时候，他也是用这种表情看着她。 明明像是要撕碎她的狠绝，夏夜薇却得意得全身发软。 因为她确信，可以以己为饵，牢牢地套住这个看似禁欲的男人。 越是正襟危坐的男人，心里越是藏着一只贪婪的，想要吞噬所有的野兽。 而她，则是发掘他本质的开发者。 只要想这一点，就兴奋得要死。 夏夜薇摇摇晃晃地起身，勾住慕言希的腰际，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 皮肤因为热水的持续冲刷已经变红发胀，像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好几次。 慕言希眉头紧皱，用外套把她包裹得严丝合缝。 “请您记住，我和您不一样，我没有退路可走，如果您倒戈厉泽辰，那么我……” 话音未落，红肿的嘴唇就自动凑了过来。 慕言希厌弃地避开，却被夏夜薇按住下颌，动弹不得。 “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选择他的，我从一开始就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情话信手拈来是夏夜薇的看家本事。 慕言希似笑非笑：“其他人不清楚，但我知道，这种承诺，夫人您可以和任何男人说。” “任何？除了你，我还需要其他男人吗？” “还是说……” 夏夜薇视线向下，声音带着几分凉薄的笑意，“别对自己没有信心。” “你，是我见过最棒的。” 慕言希微怔，过了几秒，脸上的冷厉逐渐被另一种神色取代。 近似癫狂炽热。 夏夜薇最擅长的，就是把他心中的邪念勾出，将他塑造成另一个人。 一个连他都不认识的慕言希。 阿祖正准备去卫生间拿毛巾擦擦身子，刚到门口，就听到不可言说的声音。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几秒，转身离开。 为了不长针眼，还是不要开门比较好。 * 翌日，厉泽辰是被头疼催醒的。 他习惯性地翻抽屉里的镇痛药。 倏地，他睁大了眼睛。 昨晚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放映。 告白，亲吻…… “呃……” 身侧的被子缓缓蠕动，厉泽辰受惊地蹦下床，这才发现自己未着一缕。 他急忙用被子裹住自己。 顾此失彼，这下正好把夏夜薇送到了床边，正对着他的大腿。 “泽辰……” “等一下，我……我昨晚……” “是我的错。” 夏夜薇先一步说道，她半阖着眼，眼角含泪，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方雅小姐的。” “不，不应该这样的！我，你要怎么对我负责！” 厉泽辰捂着头大喊道。 夏夜薇一愣。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负责？” “你……你……” 厉泽辰指着夏夜薇，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倒是他越来越红的脸让夏夜薇有了个可笑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第一…… 不可能，他和方雅恩爱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只看不做？ 她可不相信厉泽辰是什么克己复礼的男人。 “我还没有和方雅……” 厉泽辰崩溃地瘫坐在沙发上，和往日的凌厉形象不同，现在的他倒像是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这种反差，让夏夜薇差点笑出来。 好在她的演技够优秀，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保持着顾影自伶的惆怅。 “都是我的错，我只是太爱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利用这件事的，我也不敢肖想和你……” “不要再说了！” 身侧的花瓶应声落地。 陶瓷碎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细长的血痕，将她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惨白。 “慕言希！” 还未等慕言希走到厉泽辰身边，巴掌已经摔在他的脸上。 “你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厉总，昨晚那批货突然出了点问题，我……” “别跟我找借口！你为什么没有拦住我！” “厉总，当时您在气头上，我……” 厉泽辰暴躁地抡起单人椅，作势要砸向慕言希。 如果他真的发疯，任谁也拦不下来。 奴才永远都是奴才，说好听了叫善后，往难听的说就是擦屁股。 尤其是像厉泽辰这样的公子哥，更是不会把慕言希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因为即使慕言希离开，也会有无数人精拼了命地想要爬到这个位置。 既然现在他犯了错，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就在厉泽辰准备砸向慕言希时，门口响起一声呵斥。 “厉泽辰，你在干什么？” 夏夜薇眯了眯眸子。 这人怎么出现在这里呢？ 第14章 很好 尤慧琴握住厉泽辰的手腕，无名指上十克拉的钻戒晃得夏夜薇眼睛痛。 “妈……” 厉泽辰动了动嘴唇，手中的动作也停滞了。 “我有教你这么对待……” 尤慧琴沉着脸看了眼慕言希，又瞥了眼衣不蔽体的夏夜薇，精明的眼中满是阴郁，“你的下属吗？” 在这个圈子，名存实亡的婚姻不少见。 举案齐眉是奢侈，相濡以沫更是难上加难的稀罕物。 但尤慧琴做到了，她的男人自她之后，再无其他女人。 不过，代价亦是惨烈的，那就是，那个男人永远地不行了。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不行。 为了两个家族的稳定，总有人要做出牺牲。 但那个牺牲的人，断不会是她。 “妈……我错了。” 尤慧琴扯开厉泽辰的衬衫，看着斑驳的痕迹，眉心一拧。 她绷着脸走到夏夜薇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跟我出来，我有话同你讲。” 茶室散发着幽幽的檀香，夏夜薇端坐在蒲垫上，看着尤慧琴煮茶。 “婆婆……” “你做的很好。” 尤慧琴将热好的茶杯送到夏夜薇的面前。 “您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想过和泽辰有进一步的发展，昨晚是一场意外。” 尤慧琴抿了口茶，目光冷冽：“意外也好，故意也罢，只要泽辰的孩子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就行，其他的，我不在意。” 夏夜薇绞着手指，指甲嵌入掌心。 她知道尤慧琴看不上方雅的身世，一个卖肉起家的三流明星，无论如何是入不了这人的眼。 说白了，夏夜薇成为厉夫人只是尤慧琴的权宜之计。 “婆婆，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一时间迷昏了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连累了慕助理被泽辰骂。”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扮演着圣母心泛滥的小白花，踩死一根草都要道歉好久。 “你好像很关心言希。” 尤慧琴看她的眼神多出分玩味。 “说起来，从女人的角度看，慕言希怎么样？” 夏夜薇没料到尤慧琴会这么问。 “很……很好。” “仅仅是很好？” 尤慧琴逼问：“这些年，你身边的男人，除了泽辰，之外，就是他了吧？你对他，难道没有过别的感觉吗？” 许是在位期间审问犯人的事情做多了，无论何时都带着不容置喙的质问语气。 对付这样的老狐狸，虚伪与蛇是下下策。 夏夜薇扬了扬下巴，目光笃定： “婆婆，坦白讲，如果能人生能重来，我绝不会爱上厉泽辰，慕助理是个很好的男人，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但我这个人已经折在厉泽辰身上了，所以，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认载了。” 一尊弥勒佛横亘在两人之间，清幽的佛光将两人的脸照的神色各异，光怪陆离。 尤慧琴先笑出声，她轻弹了几下烟灰，拂去眼角的泪：“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爸会喜欢你了。” “夏夜薇，你还真是个妙人。” 夏夜薇走后，尤慧琴眸色渐冷，将烟蒂碾灭，按下内线电话。 言希拿着文件守在办公室暗门外，脸上的清淤未消，显得眼下的那团青黑更加阴鹜可怖。 “都听到了吧？说说心情吧，是嫉妒，不甘？” 尤慧琴的眼中闪过诡谲的光，“还是心疼呢？” 第15章 迷恋 慕言希回到车上，疲惫地解开领带，随手一扔。 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揉着太阳穴。 缓解的酸痛并没有减轻眉间的紧皱。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深思。 为防万一，他在公寓里安装了最新的监控系统。 一旦有人进入，系统就会向主人发送实时画面。 这时候，能进入他公寓的，除了夏夜薇，不会有第二个人。 眼见着她光着脚进入衣帽间，套上他的衬衫，舔舐着他的领带，抚摸着他的手表。 幽暗的眸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某种邀请。 昨晚两人都不痛快。 就像寒夜中两只刺猬抱在一起，即使抱团取暖，也会张开利刺，防止对方偷袭。 但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生存之道，不是吗？ 慕言希戴上蓝牙耳机，抿紧薄唇，眼神愈加晦莫难测。 * 夏夜薇无力地躺在床上，连抬手的力气没有。 不知为什么，自从怀孕后，她对慕言希身上的味道越发迷恋。 甚至于大胆地做出这档子事。 她晃了晃脑袋，将脏掉的衬衫和领带扔进洗衣机。 洗衣机启动的声音掩盖了门锁的咬合声。 以至于被抱住的时候，夏夜薇下意识地提肘，准备攻击。 “来这里干什么？” 夏夜薇的回答被慕言希吞入腹中，以一种近似于暴虐，不留余地的姿态。 手指覆在他微涨的脸颊，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嘴边泄出。 “赵伟，真的有底片吗？”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慕言希抱着她的腰际，顺着空荡的下摆趁虚而入。 夏夜薇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尤其是刚刚，她的阈值，连一半都没达到。 “当然不是，你的伤，我看了心疼……” 慕言希的眼神在夏夜薇那张幽暗的脸上游弋。 “心疼，你，也会心疼吗？” 夏夜薇嗤笑，手指轻抚着他的发旋。 “你啊你，又是吃哪门子的醋？以后就不要叫你慕助理，叫慕醋坛子算了。” 在兴头上的夏夜薇，举手投足都是小女人姿态。 若是平常，慕言希会很受用。 但眼下，他却草草推开她，按下洗衣机的暂停键。 “赵伟的确拿到了底片，我已经查过，是有人以匿名形式发到了他的邮箱，不过放心，赵伟已经没有办法说出这个事实了。” 慕言希的话令夏夜薇不由地一颤。 “至于厉瑛彰，我会联系孤儿院寻找类似的孩子，估计一个月就能找到。” “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他赶客的意味太过明显。 骄傲如夏夜薇，上赶着吃闭门羹不是她的性格。 只是出来后，她就后悔了。 应该顺走他几套衣服的。 毕竟那种清冽的香气，她想紧贴入怀，时时刻刻都闻到。 不过不要紧，她和慕言希又不是永远见不到面的关系。 想拿的话总有机会。 只是没想到，她下一次见到他，却是在他的订婚礼上。 慕言希西装革履，细碎的刘海梳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高挺笔直的鼻梁。 他站在高位，见到她，露出礼貌疏离的笑。 “嫂子，你来了。” 第16章 专属 当头一棒的感觉如何，夏夜薇现在算是领悟。 数月的避而不见，原来这厮闷出这么件大事。 细想只觉蹊跷，厉家二小姐的订婚宴，竟能准备得如此仓促突然。 完全不像是厉婉瑶的作风。 “几天不见，我要改称慕助理为妹夫了。” 最后几个字，夏夜薇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她走上前，用只能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恭喜你得偿所愿成为厉家人，只是，你这么擅自行动，是信不过我吗？” 慕言希嘴角微挑，“嫂子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 这么快就改口了。 不知为何，夏夜薇听着我们这两个字特别别扭。 尤其是当厉婉瑶挽着慕言希的手臂，如同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微笑时。 那种感觉更甚。 她颤抖着手指，下意识地寻找烟盒。 一包港版绿好彩递到她眼前。 厉泽辰已经点燃了一根，薄薄青烟中嘴角溢出，带着矜冷的气息。 “没想到，慕言希这小子居然和厉婉瑶搞到一起。” 慕言希算得上是厉泽辰的心腹，而在厉家这个崇尚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夏夜薇知道，厉泽辰一定是在回想慕言希究竟掌握了自己多少秘密。 而又有多少秘密，会成为把柄，带给他致命一击。 夏夜薇对上他的眼神，依旧是柔柔弱弱的伏低做小：“泽辰，你还生我的气了吗？” 厉泽辰浓眉一拧，烟盒直接扔进夏夜薇的怀里，“现在比起你，我更讨厌另一个人。” 那人，想必就是慕言希。 一般人转投阵营，通常都会想尽办法避开老东家。 可慕言希偏不，还往枪口上撞。 他走到厉泽辰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厉总，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您。” “抱歉？我可不敢当，毕竟现在，你可是我的妹夫了，对吧，夜薇？” 夏夜薇捏着酒杯，“是啊，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她眯着眼睛浅笑，像是不知人间险恶的小白兔。 丝毫看不出两个男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哟，这么热闹，聊什么呢？” 厉婉瑶言笑晏晏地走过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她看厉泽辰都有几分顺眼。 “哥，别摆臭脸，今天可是我订婚的好日子。” 她一脸憧憬的看向慕言希，仿佛在自己后半生的幸福都押在了他身上。 “订婚怎么了？你又不是没订过，怎么，还是说你忘记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厉泽辰冷冷地挑眉，每个字都往厉婉瑶的肺管戳。 那段婚姻，是厉婉瑶这辈子都甩不掉的地狱魔障。 “你……” “婉瑶。” 慕言希声线低沉蛊惑，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处于暴躁临界点的厉婉瑶瞬间温顺平静。 夏夜薇咽了咽口水。 脑中回想着，是午夜梦回，他慵懒地叫着她的名字。 即沉沦，又淡漠。 像是一朵盛放的莲被一点点拖进污泥。 从今天开始，这朵莲，不再是她的专属。 她挽上厉泽辰的手臂，薄唇一张一合：“泽辰，过去的事儿就让他……” “夏夜薇，给你脸了，是不是我不整你，你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厉太太了？” 厉泽辰正在气头上，随手甩开夏夜薇的手。 咚的一声。 等夏夜薇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撞到了餐台上，牛排的汤汁混着血水顺着小腹流下。 几乎是在厉泽辰甩开夏夜薇的一瞬间。 慕言希就抬起了手。 但随即，他眉心紧皱，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夏夜薇脸色猛地一僵，身上所有的感官都像是丧失了，脑子嗡嗡作响。 难道说，这个孩子因阴谋产生的孩子，就这么离开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云端。 耳畔有个焦急愤怒的声音一直在喊：“医生，快救她！她快不行了！” 第17章 验验 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谁也没有料到，厉婉瑶的订婚宴，最引人注目的，是夏夜薇。 夏夜薇怀孕的消息在圈子内不胫而走，甚至带动厉氏的股票，上涨了三个百分点。 在厉家，最高兴的莫过于厉老爷子。 而最痛苦的，就属厉泽辰。 夏夜薇睁开眼，就看到他那张臭脸对着自己。 “你够胆大。” 随即，他掐住她的脖颈，手背的青筋暴起，几乎用尽了全力。 “不，不是你想的……” “说谎，你从一开始就说谎，你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厉泽辰眼底猩红，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被扼住咽喉，发声比想象中得更加困难，夏夜薇只能拼了命扣着厉泽辰的手背。 以至于扎在手背上的针管开始倒流。 一时间，输液管被血液充斥。 “你在干什么？” 厉泽辰一顿，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双手就把他推到了衣柜上，肘击他的咽喉。 他定睛细看，这人，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慕言希，还能是谁？ 呵，如今成了上门孙女婿，开始巴结老爷子了。 淬！ 得意重新呼吸的瞬间，夏夜薇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捏紧右手，无名指的钻戒嵌入皮肉，硌得她生疼，也让她很快找回一丝理智。 看到了面前的慕言希和推着厉老爷子轮椅的厉婉瑶。 如今的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野心。 是啊，毕竟他在厉氏的成绩有目共睹，厉老爷子一直想找个由头把他招入麾下。 而厉婉瑶则提供了这个最完美的理由。 “你是畜生吗？夜薇现在怀了你的孩子！” 厉老爷子怒吼。 “我不认，我孩子的母亲只能是方雅！” “滚，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阿希，把他弄出去！” 厉老爷子盘着手中的核桃，一脸的大义灭亲。 慕言希不动声色地压低手臂，“对不起，请您出去。” 房间重新恢复宁静。 “夜薇，乖孩子，你受苦了。” 厉老爷子把夏夜薇拥入怀中。 夏夜薇露出一抹惨笑，抬眸时，刚好撞上厉婉瑶嫉妒的眼神。 她眼眸微颤，低沉地道：“爷爷，我不想泽辰讨厌我的。” 演戏就要演全套，人设就要维持到死。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他现在就是脑子转不过来弯，等以后，他就会心疼你了。” 这一天，怕是永远也不会到来了吧。 “爷爷，厉总已经走了。” 慕言希走到老爷子的轮椅后边，金丝眼镜在白炽灯下闪着凌厉的光。 厉老爷子点头，“孩子，你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身边得有个人照顾，这样，阿希，这段时间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夜薇。” “爷爷！”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夏夜薇和厉婉瑶四目相对，厉婉瑶的脸上已经是挂不住的难看。 “爷爷，言希他是我的未婚夫，怎么照顾别的女人……” 厉老爷子抬头，横眉冷对，“你啊你，永远就是这么小家子气，夜薇现在怀着的，是我们厉家未来的接班人，而阿希是我最放心的人，只有让他照顾我才安心。” 厉老爷子眸色渐暖，看向夏夜薇，“你又有什么意见？” 夏夜薇咬了咬唇，怯生生地看向地面，“我只是担心妹妹会不开心。” 厉老爷子摸着胡子笑：“你啊，就是太善解人意了，所以才会被欺负。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阿希，你说呢？” 慕言希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动，“我一切都听爷爷的安排。” 病房门重新阖上。 慕言希缓缓摘下眼镜，走到夏夜薇的床前，用掌心覆盖住她的手。 夏夜薇很快抽开手。 慕言希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用有力的指关节勾着她纤细的指尖。 “担心厉婉瑶不开心？” 他晒笑，“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躲着我呢？” 夏夜薇默默地拔掉针管，冷冷地拽住他的领带，凑向自己。 “我这人最有洁癖了，脏了的东西，我连碰都不屑于碰。” 慕言希不怒反笑，用手掌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 “那夫人要不要验验，我到底，脏没脏？” 第18章 扫兴 夏夜薇慵懒地靠在床头，默许了慕言希的不轨行径。 灰白色的病号服解到第三个纽扣，露出吊带。 明显是不合她的尺寸，肩带已经勒进了皮肉，一片红痕。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如何的局促，拥挤。 慕言希的呼吸渐渐急促。 箭在弦上，夏夜薇突然抓住他的衬衫，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和厉婉瑶勾搭到一起的。” 这是一个扫兴的问题。 于某些男人而言。 但对于慕言希，这恰恰能激发出他内心的狂妄与自大。 从而转化为更为果断执拗的行动力。 夏夜薇双唇发颤，只能从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中，听到慕言希低沉清冷的嗓音。 “厉婉瑶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接受她。” 夏夜薇撇嘴的表情被慕言希捕捉到，他俯身，咬住她微嘟的嘴唇。 “怎么，不满意这个答案？” “那你现在为什么接受她？” “为了你。” 这是夏夜薇听过最可笑的答案。 她翻身而上，绯红的脸满是冷傲。 “就凭一个厉婉瑶，还需要你以身……” “徐立国背后的人，就是她。” 夏夜薇睫毛微颤，随即脸色猛地一僵。 慕言希太坏了，无论从何种意义上。 慕言希挑眉，厌世脸上浮现了少见的狡黠。 “我好想你。” 夏夜薇倒在他的怀里，只能将满腔的怒气化为一个咬痕，落在他的肩头。 气是发泄过了。 但难受的人依旧还是她。 小腹胀痛得太过厉害，她只能扶着腰去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并没有阻碍她飞快地思考。 在她的印象中，厉婉瑶不过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娇气大小姐，一心扑在自己的绘画行业。 那她为什么要算计自己，而不是厉泽辰呢？ 毕竟她也不是厉泽辰的软肋，就算是毁了她，也不能捞到什么油水。 还是说，她发现了她的计划？ 就在她咬唇沉思的时候，轻柔的吻顺着她的肩胛骨一路滑下。 都是成年人，夏夜薇当然知道慕言希是何居心。 但，他似乎忘记了，在这段关系中，她才是绝对的掌控者。 “只要有我在，厉婉瑶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他从背后抱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她的小腹，“你还没说，我的检查结果如何？” 食髓知味之后的慕言希，倒是越发顽劣。 抑或是，这才是真实的他。 而这一面，只有夏夜薇见过。 夏夜薇转身，环着慕言希的肩膀，勾唇宣布：“不，及，格。” “那给我一次补考的机会。” 慕言希慢悠悠地扯掉自己的浴巾。 瓷砖的冷和腹肌的热如同冰火两重天，夏夜薇的眸子迷离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淡。 “好啊。” 话音未落，放在舆洗池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夏夜薇单手勾到手机，看到名字，笑了。 “哟，这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她拿着手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不接吗？” 慕言希薄唇微抿。 刚开启免提，就听到手机对面传来一声尖叫：“言希，快来救我！” 第19章 警告 “言希！” 厉婉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紧紧地抱住慕言希。 慕言希环顾一圈，冷冷地推开她，保持疏离的社交距离。 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他眯了眯眸子，手指滑过桌面浅浅的划痕。 好像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我好害怕！这里是不是不安全了，我搬去和你……” 剩下的话，厉婉瑶没敢说出口。 因为慕言希的眼神已经开始警告她。 有些想法，是奢望，不该有。 “我会派人排查出入过别墅的可疑人员，这几天你就住在厉氏酒店，阿祖会送你过去的。” 阿祖刚准备走上前，就听到厉婉瑶不满地道。 “不，我不让他送，我要你陪我！” 慕言希单手插兜，置若罔闻地查找着蛛丝马迹。 对于厉婉瑶的拒绝，他连解释和安慰都懒得讲。 厉婉瑶咬着唇，拉着慕言希的袖口。 “毕竟，我是你的未婚妻，如果这件事传到了媒体上，对大家都不好，你说，对吗？” 她没有说，「大家」具体都指谁。 慕言希亦没有点破，她特意提到媒体，是为了什么。 总之，慕言希还是跟着她进了酒店。 可惜这如意盘算也只打对了一半，当她脱下浴袍，从背后抱住慕言希时，只听到对方戏谑的嗓音：“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回来的吗？” “怎么，因为吃过了，所以，就不想再吃了吗？” 厉婉瑶的眼中闪过嫉妒，但声音依旧甜美可人。 她刚想靠在慕言希的肩头，就被慕言希拽着小臂扔到了床上。 紧接着，被子盖住了她凸凹有致的曲线。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 慕言希垂眸，深邃的眉眼裹挟着毫不留情的厌弃。 “对你，我永远不会有兴趣的。” * 夏夜薇从浴室出来，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这段时间，她真是愈加放纵。 甚至连慕言希用过的毛巾都不放过。 她敛目，慵懒的眉梢带着逢场作戏后的狡黠与得意。 忽然，床边的手机响了。 一条短信静静地躺在状态栏。 「已经检查过，没有发现底片。」 夏夜薇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就被人抽走。 慕言希带着怒气点开发件人的电话，放在耳边。 嘟声之后，没有人接。 “你发什么疯？” 夏夜薇蹙眉，急忙抢过手机，按下挂断键。 “是你派人去了厉婉瑶那里？” 夏夜薇不假思索地笑出声，随即用手指抚平他眉间的紧皱，“委屈啦？还不是你，不擅自报备就独自行动，我当然要去验证下真伪，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呀，万一你是想投靠厉婉瑶，那我怎么办？” 他们之间，除了信任和爱，什么都可以有。 这种关系最稳定，也最令人绝望。 慕言希握住她的手，反剪到后背，逼得她窝进他的怀里。 “那个人，是谁？” “有危机感了？” 夏夜薇唇角的弧度勾的更深了。 主人训练小狗时，一味地对它好，或是严厉地责备，都是事倍功半。 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它的面前，对无条件地对另一只小狗好。 从而引发它的嫉妒，逼得它对主人谄媚，摇尾乞怜，卑躬屈膝。 某些人，和狗，没什么差别。 慕言希随手扔掉眼镜，单手扣住她的后颈。 从夏夜薇的角度，她能看到他紧紧扣住的后槽牙。 说真的，她有点想笑。 不过，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她只能耐着性子，摸着他的头发，“放心，只要阿希做得好，没有人会替代你的，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 倏地，伴随着温柔的话锋一转，她揪住他的发旋，指关节微微泛白，眸中透着深寒。 “但，如果你再自作主张，我就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阿希二号了。” 第20章 好日子 成大事，从来都不是比谁更有手段，而是比，谁更心狠毒辣，无情无义。 良久，慕言希露出淡淡的笑容。 “放心，阿希二号永远不会出现的，我不会让他出现。” “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夜薇的手指顺着慕言希高挺的鼻梁滑下，停留在他凉薄的唇瓣。 “毕竟，没有人，会比我的阿希更有用。” 至于是哪方面有用，彼此心知肚明。 8月末的海城罕见地挂起了八号风球。 狂风骤雨似乎要将天地撕裂。 翌日，炙热的空气将水汽蒸发殆尽，只留下地板和书桌上晦暗不明的水渍。 温情在午夜尽情绽放，于凌晨彻底湮灭。 如同黄粱一梦，一夜了无痕。 * 夏夜薇的怀孕的消息在舆论场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另一件新闻冲散。 九月十五，是厉老爷子发妻，大房赵清君的忌日。 坊间只知这对老夫妻近半个世纪伉俪情深的故事。 却不曾料到，他所挚爱的发妻孤魂，如今正压在忆情楼的地基下，以金钱剑镇魂，用困魂阵断其轮回超生之路。 而每年，厉家都要举办盛大的祭祀纪念赵清君。 讽刺吗？ 讽刺，但又不难理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赵清君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判定她会旺丈夫八字的命理先生。 夏夜薇端着红酒杯，在水晶灯的反射下，宴会场上所有的宾客都映入小小的玻璃杯中。 时至今日，所谓的祭奠已经彻底演化成名流交换利益的角斗场。 她抬起酒杯，看到了在二楼缓台上的厉老爷子和尤慧琴。 毕恭毕敬地放下杯子，夏夜薇露出不谙世事的微笑。 而在她身后的慕言希，也对着两人微微鞠躬。 厉老爷子摸了把胡子，欣慰地点头，“我就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尤慧琴推着轮椅，眸色一深：“爸，你说的是哪个决定？” “是有关言希，还是泽辰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厉泽辰姗姗来迟，连领结都是歪的。 不用想，夏夜薇也知道他最近躲在谁的温柔乡。 “泽辰。” 即使她肚子里有张免死金牌，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 没有冷脸贴着冷屁股的那股子委屈劲，别人还怎么怜爱疼惜她呢？ “你……” 厉泽辰一反常态，并没有直接推开夏夜薇，而是摸了摸鼻子，疾声道：“你最近……” 温柔的话还未出口，他的眸色瞬间变得狠绝阴冷。 慕言希走过来，颔首：“厉总，假期该结束了，您不在的日子，公司上下一团糟。” 厉泽辰冷哼：“我还不了解你吗？没有我，你不是更能大展拳脚了吗？” 夏夜薇事不关己地捏着发尾。 若是往常，她肯定要为慕言希辩驳几句。 既是因为人设，也是因为他是她的人。 可眼下，为他出头的人，可不应该是她。 “哥，我从那边就闻到了你的酸味，怎么，嫉妒我们家言希比你有能力呀？” 厉婉瑶向来嘴上不饶人，尤其是在秀恩爱的时候，更是疯狂输出。 “酸，我看你是发昏了吧！” 厉泽辰捏紧拳头。 倏地，夏夜薇握住他的手，逼得他与她十指相扣。 “爷爷在看我们，至少，别在这里。” 慕言希垂眸，自然看到了那紧握的双手。 他依旧摆出那张厌世的扑克脸，但在阴冷中，藏匿着捉摸不透的淡漠。 “哟，夏夜薇，别演戏了，你觉得你能管得住他吗？” 厉婉瑶看向门口，抿着唇笑，“要管，也轮不到你吧。” 方雅一袭白衣，所到之处引起不小的骚动。 并不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因为她上不了台面的身份。 不受邀请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是不知死活，还是有人撑腰。 “雅雅。” 厉泽辰飞快甩开夏夜薇的手。 出于惯性，夏夜薇不受控制地向前倒。 慕言希适时地握住她的胳膊。 粗糙的掌心顺势划过细腻的皮肉。 他不怀好意地挑了下眉。 明知他是故意的，夏夜薇还是准备吃下这个哑巴亏。 回头再好好收拾他。 “谢谢慕助理。” “不客气。” 厉婉瑶咬着牙，视线在两人之间巡回了数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尖声讽刺道：“夏夜薇，别得意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就在夏夜薇不解时，只听方雅摸着小腹，柔声道：“泽辰，我怀了你的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第21章 自不量力 这时间点卡的过分巧妙。 正好比夏夜薇肚子里的孩子，大了一个月。 生下的若是男孩，那就是厉家的长孙。 都说重男轻女是封建糟粕不可留。 但在绝对的权势和利益面前，连道德都能被轻易践踏，遑论其他？ 全场的焦点聚集在夏夜薇的身上。 众人的眼神中不仅有嘲笑和戏谑，还有好奇与可怜。 好不容易坐稳的位置，这下，又扑了空。 夏夜薇抿唇，带着钻戒的手指从发间划过，露出隐匿着的几缕白丝。 她走到方雅身边，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平静如波。 “真是个好消息，泽辰，恭喜你，你不是一直说，希望你孩子的母亲是方雅嘛？你的愿望终于成真了。” 方雅一愣，没有得到预料的反应，求助似的看向厉泽辰。 “泽辰……” 委屈的语气宛如夏夜薇说了什么伤害她的话。 厉泽辰绷紧了下颌，连忙把方雅护在身后：“你阴阳怪气什么，没听到吗？雅雅现在……” 夏夜薇眼角微红，“泽辰，那你想我在这种场合说什么，才能合你的心意。” 慕言希站在夏夜薇的背后，默默递上手帕。 在夏夜薇的表演过程中，他多半充当旁观者的角色。 这些年，他见证了夏夜薇的演技走向炉火纯青，如何将满腹诡诈藏匿，露出人畜无害的外皮。 她为自己画了一张面具。 一张与自己截然相反，矛盾至极的面具。 夏夜薇接过手帕，凄婉地擦掉眼角的泪。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请不要讨厌我们的孩子，他，也是你的骨肉。” 慕言希暗暗勾唇，手指抵在眼镜的末端向上推。 “笑什么？” 厉婉瑶凑近耳语。 闻到了刺鼻的香气，慕言希唇角下摆，默默拉开了距离。 他垂眸，眼中闪着寒光。 “笑某些自不量力的人。” 在他的镜片里，厉婉瑶的脸无限地扭曲，如同一张即将灰飞烟灭的鬼皮。 厉婉瑶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刚开口，却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夏夜薇的嘴边。 “婉瑶，我累了，能扶我去休息吗？” 厉婉瑶舔了下唇，笑道：“可以啊。” 但在此之前，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和方雅一前一后。 “婉瑶，你说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相信我，爷爷认孩子不认人，只要你的肚子争气，我保证你能成为厉太太。” 方雅憧憬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仿佛下一刻，她就能麻雀变凤凰。 厉婉瑶慢条斯理地擦干手，轻蔑地瞥了一眼方雅，随即又热情地道：“比起那个夏夜薇，我还是更喜欢你，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大嫂。” “我也，可是泽辰那边……” “大哥那么喜欢你，只要是你说的，他肯定都信，其实，我跟你说，我和大哥这些年闹得不开心，多半都是因为这个夏夜薇……” 偌大的卫生间，只有最里面的隔间是锁着门。 夏夜薇站在里面，听着厉婉瑶给自己安着莫须有的罪名。 令两个女人最快结盟的方式，就是对同一个女人的怨恨。 古往今来，屡试不爽。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缓缓走远，夏夜薇才从隔间里出来。 她走到舆洗池边，拿起厉婉瑶遗落的戒指，任其径自垂落。 钻石切面卡在瓷砖的缝隙之间，沾上了污泥和脏水。 变得腥臭不堪。 等到厉婉瑶回到宴会场时，却不见夏夜薇。 阿祖对她招手，示意她上电梯。 她按下疑惑。 休息室，不是在同层吗？ 直到她进了门才知道，她大意了。 低估了夏夜薇的狠毒，也高估了慕言希的承诺。 他明明说过，不会下死手的。 还未等厉婉瑶反应过来，一股大力薅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入水桶中，消毒水的味道的水争先恐后地窜进鼻腔。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瞬间，那只手却又把她提起来。 周而复始，反复数次。 模糊的视线下，她看到夏夜薇那张高深莫测的脸。 而同样，夏夜薇也在观赏着厉婉瑶脸上的惨白。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夏夜薇淡漠地挑了下眉，“骗，我的好妹妹，我几时骗过你，倒是你，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她像是毒蛇，慢慢地吐着蛇信子，“收买我的父亲，指导今天这出闹剧，平日我还真看不来，你原来这么足智多谋。” 厉婉瑶颤抖着嘴唇，在看到门口的慕言希后，泣不成声地喊道：“言希，救我！” 窗外雷雨交加，一道闪电映在慕言希的脸上。 从夏夜薇的角度看过去，他仿佛是镇压在海底的黑蛟，一遇风云化成龙。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冷意，“妹妹，可惜，这回你还真是求错了人。” 第22章 傀儡 夏夜薇叹了口气，小刀逼近厉婉瑶的肌肤。 “言希，你的未婚妻在向你求救呢，你快来帮帮她。” 她的语气轻佻散漫，与其说是在重复厉婉瑶的话，倒不如说是在嘲讽。 慕言希抿了下唇，戴上黑色手套，眼神中透着淡漠。 “这里没有什么未婚妻，我只看到，厉太太一个人。” 他解开外套扣子，朝她们走来。 那架势，不像是要拯救厉婉瑶于水火，倒像是要毁尸灭迹。 从小养尊处优的厉婉瑶哪见过这场面。 “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若是旁人这种话，夏夜薇估计也就信了。 可是，厉婉瑶，哪是那么轻易服输的主儿。 夏夜薇笑眯眯地将刀刃对准厉婉瑶的动脉，“小姑子，这话，你也就骗骗其他人吧，你真以为，我把你带到这里，只是为了听你说这种随时可以反悔的话吗？” “那你想听什么吗？” “我要听实话。” 还未等夏夜薇再度开口，敲门声急促而又有规律地响了两下。 阿祖压着嗓子道：“老爷子说有事要宣布。” 宣布什么，夏夜薇心里有数。 她肚子的孩子，多半是要多个竞争者。 她厌弃地扔掉刀子，把厉婉瑶扔到了慕言希的脚边。 “收拾干净，别让人看出来。” 慕言希望着夏夜薇走远，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 “不打算起来吗？” 厉婉瑶抬眸，喉咙愤恨地滚了一下：“慕言希，这和我们约定好的不一样。”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刘海，露出深邃又阴冷的瞳色。 “是你，先越矩的。” 他单膝跪地，按住厉婉瑶的下颌打量，目光沉沉：“傀儡就要有个傀儡样，不是吗？” “希望你，不要像赵伟一样，自取灭亡。” * 拉帮结伙是人类根深蒂固的本性。 夏夜薇坐在会议室的角落，刚一落座，就涌上几位长辈。 从时装周到新出的豪车香水，聊的多半是些听上去高上大实则毫无营养的话题。 没办法，在她们的世界里，时时刻刻都要用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来标榜自己的价值。 但夏夜薇并不需要这些。 她的目光落在了刚进门的厉婉瑶和慕言希身上。 厉婉瑶显然被吓得不轻，若不是被慕言希扶着，估计马上就会瘫倒。 不过，看到慕言希紧紧握着厉婉瑶的腰，她的心口像是被人挠了下。 不痛不痒，但难以忽略。 “静静，老爷子来了。” 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厉老爷子的轮椅停在了会议室的主位。 他的身后，是厉泽辰和方雅。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夏夜薇的沉思。 「担心吗？」 夏夜薇挑了下唇，手指微动。 没一会儿，慕言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还未点开，就听到厉老爷子严肃的声音，“阿希，过来。” 慕言希快步走到厉老爷子面前。 啪！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来不及思考。 厉老爷子的巴掌扇在慕言希的脸上，强硬地训斥道：“我不是要你看好泽辰吗？” 这话，像极了断言，是方雅主动勾引厉泽辰，耍了心思怀了孩子。 可是海城谁人不知，是厉泽辰死缠烂打追了方雅数年。 “爷爷。” 厉泽辰后知后觉，恼怒地喊道：“不是……” 厉老爷子不冷不热地道：“什么不是？阿希马上带方雅去医院！” “不行！” 第23章 多远 台风来得快，去的更快。 如同黄蜂过境，留下满地疮痍和更为闷热的天气。 夏夜薇抿了抿唇，注意力从窗外清扫落叶的仆人转到了厉老爷子身上。 “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孩子？” 厉老爷子擦拭手边的君子兰。 许是因为主人维护得当，这花长得比普通的品种更为茂盛。 “那孩子迟早是个祸害，对你，对我都是。” 夏夜薇沉凝片刻，垂着眼皮，“如果出现下一个，爷爷还是用同样的方法解决吗？” 擦拭君子兰的手微微一抖，“你说什么？” 夏夜薇拿起蒲扇，轻轻摇动。 随着和煦的风，君子兰的叶子上下浮动。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况且，我也不想为我的孩子造孽障。如果方雅愿意生下来，我愿意把他当做我的亲生孩子抚养。” 厉老爷子的瞳孔骤然一缩，浑浊的眸中迸发出微微猩红。 “你说的，可是真的？” “发自内心。” “好孩子，真是我的好孩子。” 夏夜薇被厉老爷子拥在怀里，眼尾微微上挑。 看来，这次她赌对了。 良久，书房门由内而开。 厉泽辰率先跳了起来，方雅按着小腹起身，缩在他的身后。 夏夜薇的眉间慢慢浮现出一丝凉薄，像是看透人生一样，无奈地走到慕言希面前。 “阿希，送我回去吧。” “孩子……” 夏夜薇：“放心，方雅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安全了。” “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 方雅憋着一股气，“等我的孩子……” “不要说了，我们走。” 厉泽辰拎起方雅的包向外走，好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在逃避什么呢。 夏夜薇不清楚，也没功夫想。 回到别墅已经接近傍晚，她疲惫得要命，等到慕言希欺身而上的时候，她倒是乏味可陈，兴趣缺缺。 某些事，一旦一方提不起兴致，多半是寡淡至极的。 慕言希气不顺，捏了捏她的耳垂，“想什么呢？” 夏夜薇抚着他的脸颊：“还疼吗？” 老爷子下手一点也不留情，过了半天，他的脸还是红的。 “已经习惯了。” 虽说厉老爷子钟爱慕言希，但外人终究是外人。 如同夏夜薇，只有她接受了方雅的孩子，厉老爷子才发自内心地称赞她。 到头来，他们是同类人。 永不被接受的厉家人。 都想瓦解厉家的人。 “想要我，帮你打回来吗？” 夏夜薇抬眸，没有犹豫，像是护犊子的狼妈妈，想要教训欺负自己孩子的敌人。 慕言希抚了抚眼镜。 “想。” “那把厉婉瑶叫过来。” 夏夜薇散着长发，衣裙已经褪了大半。 明明像是被弱势欺辱的小白兔，但那双世故又狡黠的眸暴露了她内里的黑。 慕言希沉默片刻，低沉地说了句好。 夏夜薇紧紧地拥住慕言希，亲昵地蹭着他的颈窝。 “阿希，我好爱你阿希。” 饶是这么说着，她的眼神却愈加冰冷。 不知是因为那片刻的沉默，或是其他。 慕言希的虎口抵在她的后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亲密无间的爱侣。 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他们之间相隔多远。 还未等到慕言希去请人，厉婉瑶倒是先一步登门造访。 只是身边多了一个方雅。 此时，别墅只有夏夜薇一人，菲佣操着不流利的中文问：“太太，要放他们进来吗？” “野狗也是狗，也是要吃饭的。” 菲佣听不懂夏夜薇的话里有话，疑惑地看向她。 夏夜薇摆了摆手，“开门吧。” 她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刚咬了几口，就看到厉婉瑶提着大包小裹进门。 “嫂子，这是爷爷的意思，这段时间方雅就住在这里。” 看来，今天的苹果是吃不了的。 倒胃口。 方雅咬着唇，“我才不想和她住在一起。” 夏夜薇看向厉婉瑶，后者恐惧地垂眸，许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坏了。 “好哇，反正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聊。”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如多一个人，权当解闷。” 第24章 毒针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会议室，映在厉泽辰晦暗不明的脸上。 他扣了扣耳朵，不屑地问：“还没说完？” 正在责问他的董事一愣，枣红色的脸顿时黑下来。 “泽辰，集团是什么游乐场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实话，我们等了你4年，但现在，你依旧没有一个继承人应该有的样子。” 厉泽辰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我没有，难道，你有？” “趁我爷爷还在世，你过继到厉家，做我爷爷的孙子，这样，你才有资格跟我讨论什么是一个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你……” 坐在特助位的慕言希敲了敲面前的麦克风，淡漠地倾身：“姚董，有关小厉总的事，我会以内部文件的方式向各位说明。今天邀请各位董事，主要是为了厉景经纪公司的上市案，与本次会议无关的话题，还是不要说了。” 姚董冷哼，但身子已经微微放躺，算是接受了慕言希的说辞。 慕言希扫视一圈，平淡得看不出情绪，但气势却是凌然。 他站在幕布前，不急不缓的语气下，是一个收益至少超过10亿的项目。 厉景经纪公司于3年前还濒临倒闭，但在慕言希的力挽狂澜下，不仅业绩亮眼，也为集团挣得不少灰色油水。 包括这次的上市案，在座持有厉景原始股的股东，身价至少翻了几番。 他们对慕言希只有欣赏和喜欢。 厉泽辰皱着眉头，低头玩手机。 发给方雅的短信，对方一个没回。 倏地，短信提示音响了下。 慕言希顿了顿，温润地放下激光笔，“请稍等。” 看到短信内容，他簇了下眉，神情倒是没有多少改变。 厉泽辰百无聊赖地翻着计划书，里面的字他都认识，但就是连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反观慕言希，面对董事们尖锐刁钻的提问，对答如流。 上市不是件小事，牵扯到各方的利益。 该打点的，该粉饰的，该清理的，一样也不能少。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运筹帷幄的掌舵人。 董事只看到项目书的结尾，印着慕言希的烫金字。 却未注意到，律师顾问长长的名单中，有个不起眼的名字。 微尘律师事务所，张明君。 张明君，就是夏夜薇的秘书。 毒针已经开始扎向厉氏，究竟能伤筋动骨到何种地步，只能静候时间给出答案。 但现在，某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还未等到会议结束，厉泽辰起身就要走。 原因无他，自是因为方雅打来了求助电话。 慕言希望着厉泽辰的背影，若有所思。 “言希，说句不该说的，有时候，我真想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是你。” 会后，姚董拍了拍慕言希的肩膀，一脸惋惜。 “姚董言重了，我比不上小厉总。”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姚董摇头，意有所指地看向慕言希，“不过，你够聪明，钓上厉婉瑶这条大鱼，放心，该是你的，终究是少不了的。” 他进了卫生间隔间，声音忽近忽远，“自古以来，只有抱对大腿才能活下去，你看看夏夜薇，若不是因为肚子里有孩子，早就被厉老扫出家门了！” 慕言希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目光瞬间变冷。 人类真是愚蠢的生物。 得到一点甜头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 镜子映出他阴沉的脸。 他微微启唇：“那姚董决定抱谁的大腿？” 隔间里的人没有回复。 * 这是夏夜薇第一次一天之内两次见到厉泽辰。 她越过他的肩膀，没有看到慕言希。 “等谁呢？” “我说是你，你信吗？” “鬼才信。” 厉泽辰目光冷厉，喊道：“雅雅，你在哪里？” 夏夜薇拿着青汁，倚在沙发：“你该不会是我把她囚在这里吧？” 厉泽辰打量着她，咬着后槽牙，“谅你也没这个胆。” 他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主卧，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堆陌生的物品。 一水的男性黑色衬衫和西裤，超市开价的洗护用品，还有表架上几副眼镜。 火气腾的一下燃起。 他疾步走到夏夜薇面前，不容分说地拽住她的肩膀，压在胸前，“你居然敢背着我偷人！” 第25章 还没死 那距离近无可近，夏夜薇能感受到厉泽辰杂乱的鼻息。 啧。 果然，男人的贪得无厌都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即使不喜欢，也不能允许别人拥有。 说白了，就是贱。 她低声，薄唇贴在他的耳廓呢喃，“你不管我，我总归是要找人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 “你男人还没死呢！” 厉泽辰脑子发蒙，下意识地压住夏夜薇的喉口，掏出裤兜里的枪，对准她的脑门。 嘭的一声。 弹药的火气在她的脸侧弥漫。 听到枪声，慕言希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踢开门，眼前就是这么一幕。 厉泽辰侧身，掐住夏夜薇的脖颈，瞳孔被猩红彻底覆盖。 “夏夜薇，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第一个杀了你。” 手背的青筋暴起，几乎用尽了力气。 夏夜薇的眼中闪过恍惚，接近着，是解脱般的释然。 瞧着天花板的玻璃面上倒映着慕言希的脸，她露出浅笑。 厉泽辰烦躁地扯掉领带，有种咽喉被扼住的错觉。 明晃晃的痛恨与愤怒融合成一种难解的情绪。 “厉泽……厉总。” 慕言希按住带着余温的枪身，“您不能这么做。” “你来得正好，告诉我，夏夜薇藏在这里的男人，是谁！” 慕言希扬了下眉，神色淡淡，“如果您说的是，住在这里的人。” “是我。” 厉泽辰的身子微晃了一下，“你说什么？” “是老爷子让我……” 还未等他解释完，只听到菲佣高声尖叫：“太太！” 夏夜薇从厉泽辰的手腕滑下，如同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只有周身的血水，证明了，她不是一件任人凌虐的物件。 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 孕期出血是个正常的生理过程。 但对于夏夜薇来说，每次出血，都是浩劫。 毕竟，她只有一个肾。 厉泽辰和慕言希坐在走廊的两侧，静默无声。 慕言希盯着手机，编辑了条短息发送出去，又重新闭上眼睛。 手术室的门忽地敞开。 护士神色焦急地跑出来。 “夏夜薇的监护人在吗？” “在！”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你答应什么？” 厉泽辰冷冷地看向慕言希。 “对不起，厉总，我一时……” 慕言希敛目，手指紧紧地捲在一起，指关节微微泛白。 护士可不认识什么厉总，她只认经常带夏夜薇来做检查的慕言希。 “慕先生，请您马上签病危通知书。” “是夏小姐有危险吗？” “不是夏小姐，是孩子。” 厉泽辰拧紧眉，脱口而出的脏话全部凝在嘴边。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白线，准备开口时，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手机对面，方雅的哭声如同魔音，一点点将他的防线击碎。 慕言希掏出签字笔，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护士看向飞奔的厉泽辰，喊道：“先生，请不要在手术室外跑动！” “不用管他。” 慕言希慢条斯理地收起笔，垂着眼皮道：“他永远都不会听的。” 无论是忠告，抑或是谎言。 * 再醒来的时候，夏夜薇只觉得嗓子干涩。 “水。” 话音未落，吸管已经递到了嘴边。 慕言希眸色深沉，“为什么当时不说和他清楚呢？” 厉泽辰有多疯，他们最知道。 要是他来迟了一步，可能他们就天人永隔了。 夏夜薇半阖着眼，享受对方的伺候。 “他回厉氏的首秀怎么样？” “一塌糊涂。” 夏夜薇挑唇，慵懒地躺在床上。 “那我的伤，就是在他一败涂地的表现上，再罪加一等。” “不要再用这种方法。” 他收起水杯，用纸巾细细擦拭她嘴边的水痕。 “心疼我？” 夏夜薇直直地望着他，眼神犹如一泓池水，一眼就能望到底。 但慕言希清楚，那是假象，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没有人能接触到她的真实。 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 没有人。 “我只是心疼孩子。” 夏夜薇被他的说法逗笑，“看来，你还真是这个称职的父亲。” “对于一切有利用价值的人与物，我都很称职。” “所以你才要亲自照顾我，甚至以身相许厉婉瑶，为我抵挡风险。” 她睫毛微动，声音渐渐低缓，蛊惑的意味明显。 “慕言希，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第26章 栽 “如果是真心，夫人，会厌恶我吗？” 夏夜薇用一个吻回答了他。 她温柔而贴心地描绘着他的唇型。 饶是这样，薄唇的温度并没有随着衣料的减少而逐步升温。 反而，愈加沁凉。 如同越是狂风骤雨的风暴，风暴中心越是安静如常。 她心领神会。 他们之间，最不应该谈的，就是真心。 她当他是工具，他当她是踏板。 谁认真，就输了。 夏夜薇抿了下唇，渐渐抽离。 慕言希缓缓睁开眼睛。 得不到便宜的猎手，眸底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对视的瞬间，他猛地将她压在床头，猝不及防地吻了下去。 房间内，只剩下床板咔吱咔吱的声音。 原本习以为常的欲擒故纵，但在今天，却别有一番韵味。 不知是因为身前的慕言希太过暴戾，还是今天的她太过虚弱。 没过多久，夏夜薇就昏睡过去，甚至连慕言希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但这并不影响她差遣他带来一个人。 厉婉瑶拘谨地坐在病床前，“嫂子，你找我来干什么？” 夏夜薇闭目养神，“你猜猜。” 厉婉瑶飞快地看了一眼慕言希，低头答道：“我……我猜不出来，嫂子，你就别为难我了。” 夏夜薇张开眼睛，拿出一瓣橘子，塞进厉婉瑶的手心。 “为难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当初针对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的局面。” “我……” 厉婉瑶咬着嘴唇，“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 “放过？” 这句话，她听得甚是耳熟。 当初，夏夜薇被卖到花场的时候，她跪在地上，也是这样卑微地求着那些富二代能放过她。 可当时他们怎么做的来着？ 夏夜薇不会忘记，厉婉瑶首当其冲，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甩在她的脸上，笑得发狂。 “快看看，所谓海城的夏家大小姐，也不过如此嘛。” 看着夏夜薇逐渐阴鹜的眸，厉婉瑶后脊发凉，“我那时年轻不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保证，我从今以后，只听你的话。” 夏夜薇握紧厉婉瑶的手，橘子的汁水顺着掌纹垂落，洒在白色的被子上。 “这就对了，放心，只要你乖，嫂子一定会好好地疼你的。” 慕言希把双腿发软的厉婉瑶送到车上，回来时，夏夜薇正做孕期瑜伽。 她一向注意保养，外人认为她是为了活得长，却不知道，那是她对自己残缺身体的补偿。 “厉婉瑶没能耐算计我，一定有人把她推到我们面前。” 慕言希眉心一皱，薄唇动了动，没说话。 夏夜薇平稳地呼吸，上半身展开，如同一只准备起飞的蝴蝶。 “赶在上市之前，和她领证。” 她擦掉额前的汗，“既然已经做出了牺牲，那就要获得最大化的利益，不是吗，慕助理？” 只有受到法律保护的契约关系，才有权利分得遗产。 慕言希敛目，“一切全凭夫人安排。” 离开医院，已经是深夜。 阿祖替慕言希打开车门，后者冷着一张脸，拿出手帕擦掉脸颊的余热。 一下又一下，机械而盲目。 “希哥？” 慕言希剜了他一眼，“开车。” 阿祖叹了口气：“希哥你别怪我多嘴，你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闻言，慕言希倒是笑了。 “你就这么确定？” “那我们赌一把，到底是谁会栽在谁手里？” * 厉老其实很早就收到了风声，但念及自己的亲孙子，到底还是心软了些。 隔了半个月，他才带着鼻青脸肿的厉泽辰来看望夏夜薇。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我都替你出了。” 夏夜薇扑闪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滴：“爷爷，都怪我没有及时解释清楚，不能怪泽辰的。” 厉泽辰捏着拳头跪在地上，刚想起身，却听到厉老沉声：“我让你站起来了吗？” 疯是一瞬间的，理智过来的厉泽辰自觉理亏。 夏夜薇对他的痴情圈子里谁人不知，就算她真的心有所属，凭她的胆子，也不可能把人往家里带。 说到底，还是他太过鲁莽。 而且，夏夜薇现在还怀着身孕，要是真的出事。 他妥妥就是个畜生。 门外响起敲门声。 护士提醒夏夜薇去做b超。 厉老摸了把胡子，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你的老婆去做检查。” 夏夜薇簇了下眉，咬着牙，没松开厉泽辰的手。 平常的时候，都是慕言希坐在丈夫的位置看着b超影像。 突然换了个人，医生还有点蒙。 询问了一些常规问题后，探头平缓地在夏夜薇的小腹滑动。 厉泽辰目不转晴地看着屏幕上小小的造影。 “我能摸摸他吗？” 夏夜薇颤颤地抬头，就看到慕言希站在隔帘外，一脸肃穆。 第27章 借刀杀人 当厉泽辰的手覆在夏夜薇的小腹时，婴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胡乱地踢了踢腿。 说不震撼，是假的。 厉泽辰的手指不自然地捏紧。 那抹黑影也随之蜷缩成团。 如同心灵感应。 那，那是他的孩子。 厉泽辰脸色猛地一僵，视线缓缓向上，最终在夏夜薇微怔的脸上定焦。 “真是，真是招人烦的孩子，而他的妈妈一样！” 撂下这句话，厉泽辰转身就走。 甚至没有注意到和他擦肩而过的慕言希。 等他走远，夏夜薇终于如释重负地放松下来。 她挑眉看向医生，“愣着干什么，继续检查。” 医生噤声，默默操作仪器，腹诽。 她是不是碰上什么惊天大瓜了？ 检查结束，所幸孩子只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胎位不稳造成的早产现象，接下来的两个月极为重要。 对此，夏夜薇不甚在意。 都说孩子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起初，夏夜薇全然不信。 但现在，她半信半疑。 毕竟，这宝宝的演技优秀过了头，甚至比起她，有过之无不及。 她可是第一次见到厉泽辰露出那种惶恐的表情。 想要触摸，却又不敢靠近。 太傻，太可笑了。 “笑什么？” 慕言希搀扶着她出了检查室，小臂暗暗用力，箍得她喘不过气。 “松开。” 夏夜薇眉心皱了皱，下意识挣开他的怀抱。 回应她的，是慕言希更为窒息的桎梏。 “不紧的话，我都快忘了，这里，是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不大，但听得夏夜薇心惊胆寒。 “你疯了？” 夏夜薇不知道他抽得哪门子的疯。 还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前脚刚做了厉家的上门女婿，就被厉家疯癫的基因污染了。 慕言希并未回答，而是打横抱起她，顺手推开一间诊室。 反锁上门。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令人欲罢不能。 诊室外的接待灯一闪一闪的，终于在几分钟后，彻底熄灭。 * 等到两人回到病床，厉老刚刚下完一盘棋。 他打量着两人，良久，开口道：“泽辰呢？” 慕言希低沉地答：“厉总有事先离开，所以我就先带太太回来了。” 夏夜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要不是因为使不上力气，她真想狠狠地掐慕言希的腰一把。 不过，想到她刚才已经在他的腰际咬出几个血印，心里顿时平衡不少。 厉老听到有事两个字便炸了，“一定是因为那个方雅！” 他愤恨地锤着拐杖，“我怎么有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孙子！” 收拾棋盘的阿彪抿唇，对着厉老耳语。 方雅以孩子相要挟，逼得厉泽辰为她签了好几分影视约和代言。 厉老咬着牙，看向夏夜薇，“这次我把她送到你身边，就是为了让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厉家这门，她永远都踏不进来！” “可泽辰那边……” “不用管他。” 厉老摸了下眉毛，“最近厉景是不是要上市，我送你点股份，你去那里玩玩，就当度假了。” 夏夜薇勾唇，伏在厉老的手臂上，开心地说着谢谢爷爷。 可等到上车时，她的脸瞬间凝结，送到手还未热乎的珠宝被她狠狠地砸向车门。 慕言希开动车子，在医院门口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老爷子是想借刀杀人？” 夏夜薇看着窗外的景色，咬紧后槽牙，“这事老头子不是做不出来，狗咬狗一嘴毛，我看这次，他是铁了心地想去母留子了。” 至于留得是谁，就各凭本事了。 她降下车窗，一颦一笑都带着慵懒，“既然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车子停在了慕言希的秘密小窝。 只要是为厉家工作，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要登记。 所以他才以他人的名义购置了这栋房。 空调调在了最适宜的温度，以至于脱下衬衫时，不至于太冷。 夏夜薇圈住他的肩膀，笑得狡黠，“看到厉泽辰脸上的巴掌印，开心吗？” 慕言希动作一顿。 他早把那件事抛之脑后。 没成想，她还记得。 手心的温度不断升高，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 他的嗓音逐渐嘶哑，“别再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们有我们不得不完成的事。” 在此之前，我们都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就在夏夜薇失神一瞬，玄关处突然响起了门铃声，一次比一次急促。 甚至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开始疯狂砸门。 “夏夜薇，我知道你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