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钗之探春传》 第一章 香消玉殒 却说镇海统制平了海寇回京述职受赏,这几日离京是越来越近了,探春也是满心欢喜,终于能回来看看家人,结婚三载,远在海外,竟连书信也不能通,虽说自己嫁的夫君相貌品性都好,婆家待自己也是极好,只是毕竟头次离家这样远,孤身一人在外,难免思念家人,这次回来,自然是高兴的。 谁知没等进京便听到些流言,说是宁国府那边抄了家,那边珍大哥哥连这边大老爷都被发配了边疆,这一听已经唬的不得了了,只是素来也是知道的,那边府里早已闹得不成样子了,就是这边的大老爷也实在不是个好的,只是怕牵连了老爷他们,又恐老太太年纪大了,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到了老了,却让她经历这些事,恐怕承受不住,老太太好歹养了自己一场,如今自己嫁的也算不错了,当初二姐姐的婚事闹得她也不顺心,如今自己回来了,该让她欢喜欢喜。谁知道今日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已得到准信,二嫂子和老太太也没了,听得这里,探春哪还忍得住,想老太太疼自己一场,走的时候自己却不能在身边尽孝,二嫂子虽然精明强悍,但也是辛苦一场却是白茫茫一片,年纪轻轻的糟蹋坏了自己的身子,到了什么也没得到,想起当初家中众姐妹相处的情景来便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儿直往下流,侍书她们虽然也悲伤,却也只能慢慢的劝住,又听到皇恩盛隆,仍把爵位给了老爷,不免又是欢喜一阵。想着府里已久不成样子,这一辈的人哪有个成气候的,便是兰哥儿被大嫂子教导的不错,年纪却还小,也当不得什么,如今既已如此,不如守着这些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倒也是难得的安稳了。 却说这日一早便带了人来府里看望,远远的看见太太她们,只见太太哭的眼睛也肿了,脸也红了,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后面跟着的宝姐姐她们也是个个脸上有悲戚之色。想着偌大一个荣国府家业散尽,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个人,哪还有什么欢喜,便忍不住与王夫人抱头痛哭。好容易劝解住了,又听王夫人说宝玉自下场后便不见了踪迹,如今合家子没日没夜的找却没有半点消息,又想起他素日的好处来,虽然不是什么正经能担得起家计的人,但对这些姐妹们却是用心的了,好不容易能为家里挣点光了,如今这么个活人竟然说不见就不见了,可见也是他命中所招,不免又悲伤了一回。再看到惜春的道姑打扮,更是不喜,想我们家的女孩儿,各个不差,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尤其是宝姐姐和林姐姐,他俩最是个尖儿,如今一个香消玉殒,一个嫁给了宝玉,宝玉又消失不见,以后又是大嫂子一样的过活罢了。二姐姐被大老爷所害,嫁给那么个人,好好的一个女孩儿成婚不到两载竟然被他们暗害死,府里竟也是不管不问,由着他们去了,可见这女孩不管在家时是怎样疼,等到成了人家的人,就是自己家也顾不得了,所幸老爷为自己挑的这门亲事还算好的,只离家太远这一样不好,别的都是顺心的。 只是探春毕竟不是那恨心肠的人,只管自己过的好了,别的便不理论,如今回到家里,想着府里的起起落落,不免悲伤一回又欢喜一回,俗话说病由心起,昨日又与王夫人痛哭了一场,第二日醒来便有些头痛,请了太医来看说是冷风侵体,思虑过重,须得静下心来好好养养便好了,探春自己也知道这个病由何起,只是如今如何能净心呢,自大姐姐起,二姐姐,林姐姐都归了太虚了,四妹妹是出家人,自然是离了红尘的了,如今不过剩下自己和宝姐姐而已,这样想着,心里便更不痛快。这几日听得宝玉他们中了举,上头又复了家产,还格外开恩赦免了珍大哥哥和大老爷,又高兴起来,只是自己病着,也不好过去道喜,免得又添了他们的担心。本来吃了几日的药已经好多了,谁知那日正好吃完了一剂药,往日请的那个太医有事不在,便不知是哪一个请了那个胡庸医过来,诊了脉开了方子,谁知刚喝下药不久便觉得腹中有如刀搅,不多时,下面便见了血,吓坏了侍书他们,急忙去叫姑爷回来,并请家人去捆了那庸医。谁知这几日本就气血两亏,胡庸医乱用活血之药,不仅打掉了腹中的孩子,还引发了血崩。一旁的侍书几乎哭死过去,“姑爷不过出去一趟,奶奶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姑爷回来,我们还能活吗?”探春明知这都是命里该着的,自回来便想着自己过的太顺了些,反倒不安心,如今快死了,倒觉得解脱,只是自己姑爷和婆婆待自己都极好,如今就这么去了,难免对不起他们。“你也不必害怕,这原是命里定的,你看着这府里的姐妹可有一个能善了了的?我总算没受什么苦,如今去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侍书知道如今已是无力回天,只好命着下头的人赶快准备东西,只是这事太突然,自己一时也着了慌。想着奶奶从做小姐时就待这些丫鬟们极好,原想着她该有个好结果,来了这边,自己冷眼看去姑爷一家待小姐都好,没想到还是应着这么一劫。一时姑爷和府里的太太都过来了,他们原对这个媳妇很是满意,精明能干又能宽待下人,家里打理的也井井有条,没想到今日说去就要去了,怎么能不悲伤。探春原已支撑不住了,只是想着自己该见着他们才能走,所以一直支撑到现在,如今既见了他们,一口气便松了下去,竟然就这样去了,一时间家人哭做一团自不必说。却说那探春的魂离了身体飘了出来,看着家人们为自己伤心,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虽说这原是命里定好了的,只是姑爷待自己这样好,自己偏偏不能守得住这福气,实在有些不甘心,所以一直徘徊在这里不愿离去。正是在这里看着他们送殡,忽有一阵风吹来,带着自己不知要往何处去,心知这风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任它裹挟着带了去。 第二章 故人重逢 待她醒来一看原来自己还在老太太房里,只是这里跟之前怎么不一样了呢,珍珠她们也不见了,再往自己身上一看,这一看可是把自己吓得不轻,自己的身体何时变得这样小,不过五岁的光景,且这身子竟是有感觉的,果然是有些古怪,又仔细打量一下周围的布置,自己依稀记得这是当初住在老太太后面的布置,想到这里便有些明白,自己这可能是重生了。要说这实在是一件怪事,只是上一世自己家便有个衔玉而生的二哥哥,又有个走时有乐声伴奏的林姐姐,想来自己重活一次也算不得不能接受的了。想到这里,她便略微动了动身子,刚刚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在哪怕惊动了人便一直没敢动,如今既然已猜出大概,便想验证一下是不是自己推测的这样。 果然自己刚略动了一动,便有小丫头过来打起了帘子,进来的正是侍书,看到探春醒来高兴的直念佛“阿弥陀佛,小姐总算醒来了,自昨日吃了药睡到如今,我也不明白这是好呢还是不好,周妈妈说这是发汗呢,也不敢叫醒你,如今醒来便好了。刚刚老太太还打发人来瞧了,我想着姑娘必是不想老太太担心,便告诉她们姑娘觉得有点乏,所以用了点点心又躺下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探春在一旁听着好笑,侍书还是这样伶俐的很,虽是再世为人,但与她却是没有生分的,便笑骂道“我不过刚醒来,你便拉着我说了这些。还不快与我倒些水来,你也喝些,说了这会子话,该口渴了。”“我不过是替姑娘回个话,姑娘何苦来打趣我呢?”说着却去旁边的小桌子上倒了一杯新茶捧给探春。这会探春已确定自己又重生在了荣国府,看到侍书和房间里的摆设便知道这一世与前一遭只怕还是一样的,只是这次自己却是不会任由这个府里腐烂下去而撒手不管了,必得为这些姐妹们谋个好的将来,只是现在还不大确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明记得自己上一世并没有生病这一遭,虽说人还是那个人,老祖宗他们必是没什么怀疑的,但还是要清楚了前因后果才好应对。这会子因为前面睡的长了,也有些精神便歪在床上与侍书打听。原来自己这几日偶感风寒,昨日用过药后一直昏睡不醒,到了今日下午才醒过来,所以才让侍书她们着了慌。 一时说完了话探春便要起来,此时姐妹们都在上课,自己因病告了假,便让侍书准备了笔墨,想着写几个字玩。刚写了没几个便听到翠墨带着宝玉他们过来了。只见他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大袄,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项间便挂着他那块宝玉,神彩飘逸,秀色夺人,翩翩然贵族公子,上一世自己远嫁后便再也没见得他,如今见了怎能不欢喜。再看后面跟着的正是二姐姐和四妹妹,二姐姐还是那样温柔娴静的样子,她的样貌本是出挑的,如今跟着老太太生活,一概吃的,用的,半点不差,只是这样懦弱的性子,实在该改一改,四妹妹如今还小,并不知道那边府里的事,但愿能劝住她。如今故人重见,又想起上一世大家四处零散的苦楚,想来此刻又有谁能知道这些侯门贵女,各个娇生惯养的,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呢,她这里想着便有些出了神,只听得宝玉说,“你们看三妹妹这病了一回,倒是傻了不成,只管看着我们也不说话。”“二哥哥最会作弄人,不知今日二姐姐你们学了什么?”探春转头去问迎春,也是为着让她学会多说几句话,不要总是藏在角落里。“不过讲些《列女传》。”“这个不好,天下女子何必都学了烈女才好呢?”探春明知宝玉又犯了上一世的呆症,要说他对这些姐妹,没有一个不用心的,只是被老太太,太太她们娇养的太狠了,便有些不能担当,只知跟着女孩们厮混,他房里的丫头又是心思灵活的,只管哄的他高兴了,哪有人倒来说教他的,此刻明知他又有些高见,探春却不欲给他机会说完,只说到“咱们这样人家,女孩儿们读书可不就是该学这个么?”探春本不欲与他争辩,这性情也不是一时能改的过来的,正好这时贾母那边的丫头过来叫吃饭,几个人便结伴过去了。到了贾母房中,她正在跟太太她们说话,大嫂子也在这里,只是还未看见琏二嫂子,要说探春重生这一世,最想帮的还是她了,因为自己当年也当过家,知道她的不容易,偏偏她又是个好强的主,不然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这次回来便想着找机会总要开导开导她。 贾母一见探春进来便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儿,病可好些了?”看着此刻慈眉善目仍然健朗的老太太,再想想她走时自己连面也没见上,听说因为刚抄了家,王熙凤又病着,老太太走后也是不得安生,这一世重见到她,便有些红了眼眶,只是怕老太太这样精明一个人看出什么来,便赶快擦了眼睛,回到“劳烦老太太挂念着,我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今已好的差不多了。”“好了便好,这几日先不必忙着上学去,养好了再去,让你二姐姐和四妹妹回来讲给你。”底下他们一起说是。她放了探春便说起贾敏来,“没想到这孩子病得倒是不轻,又离的我远,也没法照看。”下面的人都不住的宽慰想老太太和姑奶奶都是有福的人,哪就能被一个病绊住了呢。只探春在下面若有所思,只怕这位姑姑是好不了了,林姐姐大概也快来府里了。想起林黛玉才情相貌皆是一等一的出挑,只可惜芳心错许,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便暗下决心,这一世,必得看好她和宝姐姐,决不能再发生这种悲剧。自己这边正在想着黛玉的事,忽然有人打帘子进来,探春回头一看,正是王熙凤,只见她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神采飞扬,不可一世,果然还是印象中那个琏二嫂子。进来先回了老太太和太太几句话便过来问探春的病可好些,探春深知她这人向来想样样周全,面面俱到,如今有老太太,太太在跟前,更想现出个好来,所以只得起身回到“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贾母这边看人到齐,便命传饭,她在旁边小心伺候,哄得贾母饭也吃的开心,刚刚对贾敏的担心已经去了不少。之探春在下面冷眼看着,不知道该想个什么法跟她说一说,因为心中有事,所以这顿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用完饭便回了自己房里休息。 第三章 赵姨娘又行荒唐事 因为如今林黛玉还没有来,所以她们姐妹几个都跟着贾母住在后面,当初也是因为大家都大了,又有林姐姐住进来,所以她们姐妹才搬出去,今日听老祖宗的意思只怕林黛玉今年,最迟明年便要过来了,那自己很快便要搬出去了,上一世搬出去是虽然名义上是跟着太太的,只是太太最是面善心狠的,对自己根本不管不问,便是最后自己的亲事太太也是巴不得自己嫁的越远越好,才在老太太面前说是老爷已经定下了。上一世也不是看不清太太的面目,只是自己为着个虚名,不想跟她生了不和,便一直在她跟前奉承,也是为此闹得赵姨娘多有怨言。虽然赵姨娘实在也不是什么明理的人,不清不楚的只管混闹一通,只是环哥儿本性并不坏,况且如今也还小,只要不让赵姨娘养着他,好好地教导,将来倒是可以指望。宝玉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他的性子难改的很,又有老太太疼他,只管由着他胡闹,谁敢说他。 只是不知道环哥儿该交给谁养着呢?老太太眼里只有一个宝玉而已,哪会管他呢?太太面慈心黑,必不会把他往好处教养,好好的一个人儿到了太太手里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子呢。老爷是万事不顾的,更不能让他来亲自教导,要说大嫂子正教着一个兰儿,与环儿倒是差不多年纪,只是她又是个寡妇,再没有寡嫂亲自教导小叔的,想来想去,环儿实在无人可托,虽然自己有心亲自教导他,只怕老祖宗不愿意。探春这里正在苦恼着,听见侍书过来回话,“姑娘,赵姨娘让你明日过去看看她呢,说是你病了,她也不能来看您,让你过去一趟。”“你是怎么回的她?”“我说姑娘这几日病才好些,连老太太都说了不让上学去,好好在家养着呢,姨娘那里必是去不了了的。”“不是我给她难看,实在是她行事让人看不上,她打量我在老太太这里,便不敢亲自过来,竟然说出让我去看她的话,天底下可有这样的理吗?”想自己上一世还为了她生气,现在却是早就明白了她的脾性,虽然还是瞧不上她的所作所为,但也犯不得为她生气了。“姑娘不用生气,我已经打发了她了。”侍书在旁边看着探春的神色,见她虽然生气,倒没有露出往日的伤心的神色来,便大着胆子说,“不是我在这里挑拨,实在是赵姨娘行事太过乖张,姑娘病了,倒让姑娘过去看她,只是她哪次不是见姑娘一回闹一回,实在不怪姑娘寒了心,这次只怕又要和姑娘闹一回呢。倒是周姨娘听说姑娘病了,还亲自过来问了问,我为着姑娘不愿多事,便没有让她见姑娘。”“哼,我说怎么我病了这些日子,她今日才说让我过去呢,看来是见我见了周姨娘,心里又要生事了。”探春说着便有些生气,自己倒也没指望过她能帮自己什么,不过是希望她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想我们这样人家,她若是好好的,还有什么人找她的晦气么?只是她始终不肯安分,总是隔三差五的闹出些事情来招人厌烦。侍书听到探春真的动了气,只好慢慢地劝着,“姑娘犯不上为她生气,左右是跟着老太太的。如今病才好了些,且不必理她呢。”“总是这样不懂得尊重,让人不知说什么好。我倒也不是为她生气,只是她这样让人家瞧着我们这是要怎样呢?“侍书也不敢再答话,恐怕又惹得她伤心起来,只好慢慢地劝着,伺候着她睡下了。 她这里虽是躺下了,却还是为着环儿的事烦心,刚刚侍书提起周姨娘,探春想了一回周姨娘的为人处世,虽说也不是个有主意的,但好在不惹事,倒有些大嫂子的影子,想来她并没有孩子,让她养个哥儿她必是愿意的,就算是为了自己老了有个依靠也会把环儿往好处教,不像赵姨娘似的,总是拎不清,如今环儿已到了启蒙的年纪了,还只是混教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一怕王夫人不肯答应,二怕赵姨娘时不时过去找些晦气便也寒了人家的心。此事须得好好筹划呢,这边探春为着自己兄弟的事操心,却说那赵姨娘,为着自己的亲闺女不跟自己亲近反倒跟王夫人亲近早已不满了,今日更听说她见了周姨娘,想着你巴结太太也就算了,为何同是姨娘,你却偏跟别人近呢,自己回来了便有些生气,这会子正跟环哥儿抱怨“你那姐姐如今是不肯认我了,人家一心一意地巴结太太和宝玉,哪里还有我们两个呢?”环哥儿因自小跟着赵姨娘长大,跟探春并不亲近,听她抱怨的也多了,这会也不当回事,便回到“姨娘不必伤心,等我大了好孝敬你呢。”“听了你这话,姨娘也就放心了,只指望你将来千万别像你那姐姐一样我就高兴了。”赵姨娘听了贾环的话又有些高兴,想着周姨娘最终还是比不过自己去,自己那个女儿便算是白养了,好歹还有个儿子呢,这么想着,便把开始恨她的心消了一半,命小丫头们伺候着睡了。 第四章 设巧计赶走赵姨娘 却说这几日探春的病已好便开始跟着姐妹们一起去上学,因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变一变二姐姐这怯懦的性子,便不时地引着她多说些话,暗地里也交代了她的大丫头司棋平时多与她说回话,这几日性子倒是没什么变得,只是话却多了起来,探春看着也高兴,因为姐妹们在一处的时间长了,所以感情较之上一世更加亲厚。只是宝玉那里虽有心也劝两句,却也知道她必是不听的,只怕还厌恶了自己,所以一直没有提点。 那日在府里看见了贾环正由一帮子丫头带着玩呢,想着宝玉不过三岁便有元春教他识字,如今环哥儿都已经四岁了,却还没有启蒙,老太太不想起,太太是乐得不提,赵姨娘眼皮子浅,哪里能想到这个。便找了个机会去了赵姨娘那里一趟,果然到了那里便听她说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只管着抱怨,也不怕别人笑话,只是探春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也只好忍了她这一时。不过从她那里回去后探春便又病了,这次请了太医也一直不好,还是贾母看着她像是着了魔的样子便请了寺里面的道士过来瞧瞧,这一瞧果然看出了问题,说是有人用了纸人谋害探春,贾母一听这还了得,竟然敢谋害府里的三小姐,当时就命王熙凤查明白这件事,王熙凤当时听到也是唬的半死,大家庭的女孩儿尊贵,如今自己管家出了这样的事能不好好查么。回来就问了侍书,听说是从赵姨娘那里回来后病的,王熙凤素来看不惯赵姨娘,正愁找不到什么把柄,如今听了这个信,登时就带着妈妈们奔了赵姨娘的房里来,不顾她的呼天抢地,进去便是一阵乱翻,你想那些妈妈们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如今既知道凤姐的意思,下手还有什么客气,不过片刻,屋子里便已经被翻得不成样子,赵姨娘一看王熙凤带着这些妈妈来翻自己的屋子,不管不顾地在院子里便开始大喊大叫,“我要告诉太太去,这是不让我活了啊。黑了心的东西,只敢在我这里撒野罢了,到哪一个主子那里不是小心陪着笑脸的。”王熙凤知道她骂的是自己,也懒得理会她,看她说的不成样子,便开口劝两句,“要我说,姨娘你还是不要叫嚷的好,来这里本是得了老太太和太太的指示的,别闹得大家都没脸。”赵姨娘一听里头还有老太太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看着他们这样乱翻,把自己的几个梯己的东西都动了出来,怎么能不心疼呢。王熙凤也不进屋,只在外面站着等着,不一会儿林之孝家的便拿了一个东西来交给凤姐儿,凤姐一看,正是写着探春生辰八字的布偶,上面扎满了指长的细针,当时就唬了一跳,忙命下头的人带了赵姨娘过去老太太那里回话。 探春在老太太屋里早听到了道士的话,又听侍书说凤姐儿带人去了赵姨娘的屋子,便挣扎着起来要到老太太那里去,侍书她们拗不过她,只好架了她过去。到时正听得老太太念佛,“阿弥陀佛,这样的人还能留么,竟敢暗害起主子来了,不必等老爷回来了,回来就说我的话,把她送到我们的寺里修行去吧,也好赎赎她的罪过。”探春进去见过了老太太和太太,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说,“我的儿,你受苦了,这下找出来了,病定是可以尽好了。”赵姨娘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从自己的屋子竟然搜出了这个东西,刚刚老太太又发话了,这怎么逃的过去,看到探春进来,便以为见到了救命符,只管冲着她喊,“姑娘,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啊,我好歹生了你,怎么会害你呢?”探春听得这事是自己姨娘做出来的,早已羞愤地不住地流泪,如今听得她这么一喊更觉可气,便回到,“姨娘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本就够没脸的了,如今还能让我怎么样呢?难不成我死了姨娘才甘心么?”“小孩子家说话不经心,死是能够乱说的么。”贾母在上面骂道。“姑娘也别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嫌我给你丢人,嫌你不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呢。”探春这里气的差点一头栽了过去,贾母和王熙凤在那里喊道,“还不快叉了出去。”探春冲着贾母跪下,“老太太,太太,今日我是活不成了,她好歹也生了我,如今我却咒着她死她,这传出去,我还活的成么?”探春一面说着,一面大哭,本就在病中,脸色有些白,如今一哭更加楚楚可怜,看得贾母一阵心疼,又恨赵姨娘不知好歹地说出这些话来,便亲自过来拉起她来安慰,“三丫头,我看你平时还是个明白的,如今怎么倒把一个奴才的话当了真了,你是这府里的主子,多少奴才打骂不得,如今已经送了她出去,何苦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老太太说的是,你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不过一个奴才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凤姐儿这里是素日知道探春的心事的,如今被赵姨娘这么大大咧咧地当面说破,怎能不难堪呢,也只能上前拉了探春的手安慰,“三妹妹且放宽心,你有老太太,太太疼你,又不像我,最是没人疼的。”一句话惹得贾母在上面笑骂,“这话我倒是认的,只怕太太不依你。”“她管这个家着实辛苦了些,我也该疼疼你的,来,我给你奉杯茶吧。”大嫂子在一旁打趣。这边凤姐儿他们劝住了探春,开始说些闲话,探春这里心里暗急,果然,自己若是不过来,环哥儿的事又是不了了之了,太太怎么会主动跟老祖宗提起。虽然现在提有些突兀,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趁着这个空该把事情说明白了才行。 第五章 细谋划夺得贾环教养权 这里探春终于下定决心,“老太太,这事儿原不该我说,只是姨娘虽然害我,环哥儿毕竟还是我的兄弟,他也还小,并不懂得什么,如今赵姨娘被送走,环哥儿也就没人教导了。本来这件事应该听太太安排的,只是太太如今事也多,我想着当初二哥哥也是大姐姐亲自教的,如今我也想着替太太拦过这件事来,亲自来教导他。”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太便接过了话,“这件事姑娘愿意受累自然是好的,只是姑娘如今还病着,且在老太太这里教他也不方便,不若把他给周姨娘教导,周姨娘如今也是一个人。”“嗯,我瞧着那周姨娘倒是不跟赵姨娘似的,是个安分的,三丫头如今身子也不好,这件事我看还是交给周姨娘好。”探春早知道王夫人不会同意让自己亲自带环哥儿,就是老太太也不见得会同意,如今在老太太面前提出来不过是怕她以后索性对环哥儿不管不问起来,当然她也是早知道王夫人不会拦这个差事的,当着老夫人的面拦了这个差事,将来教不好可是要怪她的,她一个宝玉已经够了,何苦再来招惹一个呢,所以如今探春的目的也算达到,便跪下给贾母谢恩,“原是我想的不够周到,老太太既然选了人必定是好的,这也是环哥儿的造化。”那边凤姐儿自去料理这件事,把环哥儿的丫头东西一应归到周姨娘那里去,周姨娘听得这件事自然欢喜,亲自来了贾母这里谢恩。只是环哥儿毕竟已经四岁了,记得些事儿了,又加上赵姨娘整日在他耳边说些闲言碎语的,如今离了赵姨娘忽然来到周姨娘身边自然是要哭闹几天的,好在周姨娘性子最是平和,每次他闹便尽着心的哄他,平时吃的用的比在赵姨娘那里还好,环哥儿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自然是没几天便好了。 这日探春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想着环哥儿给了周姨娘,自己也该过去看看,有空亲自教导教导他,所以便带了侍书他们到了周姨娘屋里,去时周姨娘正带着环哥儿认《百家姓》,看来他的学业确实拉下的多,难怪后来处处不如宝玉。周姨娘见了探春,知道她如今到自己这里必是为着环哥儿的缘故,便笑迎道,“三姑娘怎么有空过来了?”“我来看看姨娘和环哥儿,不知道他学习认不认真?”“我学得当然认真了,不信你问周姨娘。”他在一旁答话。“我并没有问你,你却主动答话,可见是学得不认真了。”探春打趣他。“姑娘也别要求的太紧了,还是小孩子,如今《百家姓》已认得差不多了。”“多谢姨娘如此尽心教导他,他将来必不能往了姨娘的恩。”“三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老太太既然安排了我来教导他,说不得要尽心的。我知道三姑娘心里其实一直想着他,以后倒是盼着三姑娘时常来教导他,我的学问,不怕说出来叫三姑娘笑话,也就认得那几个字,哪能真的教一个哥儿呢?”“周姨娘放心,他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只是如今我们家里有私塾,还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打算的,且看看再说吧。”探春让侍书带着周姨娘的丫鬟出去,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周姨娘,周姨娘一看连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环哥儿让我养着老太太是拨给了银子的,姑娘的月例银子也不过那些,怎么能要姑娘的银子呢?”探春把装了银子的荷包塞到周姨娘手里,说道,“他拨的那点银子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环哥儿大了,读书一应的东西都要银子。便是出去办个事也要给下人撒些银子,一个哥儿,对待下人上千万不能太过小气了,姨娘的月例银子我也是知道的,你就拿着好了。我如今跟着老太太生活,何用得着这些银子呢?”周姨娘听探春说的在理,况且也知道自己的那点银子是不够的,便接了过来,拉着环哥儿过来谢过探春。探春拉住环哥儿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环哥儿,我是你的亲姐姐,岂有不照顾你的道理,只希望你跟着周姨娘好好地读书,平时待人也不要过于小气,有什么缺的东西尽可以去告诉我。”“我知道了,姐姐,只是赵姨娘怎么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又是自小跟着赵姨娘长大的,想她也是正常的,一旁的周姨娘不知如何接话,探春轻轻蹲下告诉他,“环哥儿,姨娘自己做了错事,被祖母罚去修行积福,只要她认真悔过了,老太太会宽恕他的。环儿,你不要像她一样做错事,知道吗?”“知道了,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等环儿长大了,能给家里带来荣耀了,老祖宗会让她回来的。”“嗯嗯,那我要快点长大,还要好好读书。”听得探春一阵心酸,要说环儿变成最终那个样子,这府里,自老太太起,老爷,太太,便是凤姐儿,哪个不是担着责任呢,他本性并不坏,若是能像宝玉那样教导着,必能比宝玉更能担当起家计,只是这是不敢想的,如今能把他送到周姨娘手里,自己常来看看他已经算是好的了。贾环得了姐姐的承诺便迫不及待地要去读书,周姨娘送探春出来,探春拉着她的手说,“姨娘不要多心,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姨娘好好教他,他将来必不会忘了姨娘的恩,便是我这里也是不许的。”“姑娘多心了,环儿小孩心性,哪有个不想亲娘的呢?”“这原也是她没有福气,好好的哥儿不教导,天天弄出这些事来,如今能怪谁?”周姨娘明知赵姨娘是为诅咒探春的事被老太太送走的,如今也不敢答话,只能另找些话含混过去。 探春这里从周姨娘那里出来便有贾母那边的人来叫吃饭,便带了侍书她们赶了过去。 第六章 黛玉将进京 话说到了贾母这里,探春看到王夫人,邢夫人,并大嫂子和凤姐儿,以及几个姐妹都在这里,只是各个颜色肃穆,凤姐儿也不见了往日的活泼俏皮,王夫人和邢夫人更是一句话也不说,再仔细看去,却发现老太太的眼圈红红的,探春心知只怕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一时猜不到上一世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只好带着丫鬟们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只听贾母悲戚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竟撇下我先走了,这可怎么才好呢?”说着便掉下泪来,王夫人也不敢说话,凤姐儿在一旁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话,最后还是鸳鸯先说了话,“姑奶奶想是脱了尘世去了仙界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老太太也该保重自己才是。”“这话原是不错,姑奶奶必是被天上的神仙接走了,老太太也该保重自己,不然姑奶奶看了岂不伤心。”凤姐儿接话道,王夫人她们也跟着安慰几句,不过都是些姑奶奶是升了仙了的话,老太太原是信佛的人,如今听得别人都这样说心里终于稍微宽慰了些,便命了凤姐儿请寺里的道士们做些功德,为的是姑奶奶早登仙界,凤姐连忙答应着。几个人劝着老太太才算好些,又说道,“我说,你们姑奶奶去了,如今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姑爷又是各处做官的,我想接过来养着,不知道你们太太是什么意思?”王夫人赶忙答话,“老太太既然高兴,自然该接过来,想他们家里如今也没什么人,在这里住着有这些姐妹们陪着,也免得孤单。”“我也正是这么想着,有这些姐妹们作伴,免得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说着又招出眼泪来,还好凤姐儿她们都劝着总算好些,晚饭时勉强用了一点粥。探春在下面早已听得明白,知道是林姐姐要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上一世便仰慕她的才华,虽然是有些小性,但这也是她寄居人下再加上宝玉的原因才导致的,自己又素来喜欢她直接可爱,只可惜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想当初她去世时只有自己和大嫂子守在跟前,眼见着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就这样咽了气儿,如今又能重见,哪有不高兴,不盼着的。却说宝玉用完了饭巴巴得跑了探春姐妹那里问到,“你们可知道姑妈这个女儿么?”探春姐妹都答不知道。他便在那里高兴地介绍起来,“听太太说姑妈这个女儿名唤黛玉,不过比我小了一岁,你们想,我们家史大妹妹刚走,便又要来一个林妹妹了,以后我们在一处玩岂不热闹么?”探春明知他这喜欢跟女孩儿玩的毛病实在难改,如今只盼着自己又多了一个妹妹,哪里能知道人家刚幼年失母,又孤身一人寄居人下的苦楚呢。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探春始终觉得宝玉不管是对宝钗还是黛玉,都非良配,这样好的女孩儿,何必都只等着宝玉呢,便想着提点他一句,“二哥哥,你别只管盼着跟姐姐妹妹的玩,老爷知道了只怕又要打你呢。”宝玉本来想着又有一个妹妹要来,正开心得很,谁知道被探春这么一抢白,瞬间便有些不高兴的意思,便闷闷地答道,“三妹妹最是懂的这些大道理。”“我不过白说一句,免得你到时又被老爷教训,何苦来挖苦我呢?”探春本就对他有些不满,如今看他本性难改,更加生气。这些日子已经跟姐妹们远着宝玉了,也私下告诉过身边的丫头,一概不许和他胡闹,只是他那边的丫头有谁敢说得呢,还是一味的混闹罢了,所以宝玉始终不成器岂不是老太太惯的呢,不过没人敢说罢了。这里探春与宝玉闹得不甚愉快,袭人赶着上来赔罪,“三姑娘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他就是这个呆性子。”“他原不是我能管的,今日是我多嘴,白说了他一句,倒给自己招来这些不是。”“姑娘好歹的不要计较吧,我来给姑娘赔罪。”“何苦来呢,又不是你得罪了我。”探春说着便带着侍书他们扭头回了屋里,想着自己今日确实是多嘴了,不说他的性子实在难改,不是自己一两句话就能变得了的,就说他现在被老太太宠得什么似的,便是老爷也管不得,我何苦来自找没趣呢,越想越觉得没意思,只好闷闷地睡了。那边宝玉见三妹妹走了,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不好了,也闷闷地命袭人铺床。袭人一边伺候他盥洗了,一边劝他,“你说你何必惹的三姑娘不高兴呢,他也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宝玉坐在那里只是不说话,袭人知道他也听不进去,便不再言语,不过伺候着他睡下罢了。 第七章 又被南安太妃选中 话说探春重生回来已经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不过与姐妹们一处读书,闲时陪着老太太说说话,自那晚与宝玉闹的不甚愉快后,探春也就息了劝他的心,宝玉倒还是那个性子,只觉得自己得罪了三妹妹,第二天便赶着来请罪,只是探春心里既定了这个主意,不过与他客气几句,之后也不大搭理他。环儿如今还是周姨娘教导着,自己也常抽空过去看看,如今姐弟俩的情分倒比上一世亲厚的多了,只是给他找启蒙老师的事一直没有跟老爷提起,探春是知道家里私塾中的那班子人的,向来狗眼看人低,又没有一个正经读书的,没得带坏了环儿,所以便暂时搁了下来,好歹自己还可以教的他。 却说今日正是八月初三,老太太的生日,虽说不是个整生日,但老太太的生日自然是含糊不得的,大家昨日都已经跟老师告了假,今日要给老祖宗贺寿的。这一世探春要做事少不得要老太太支持,知道她年纪大了,最是信佛的,所以早早的抄了几卷经文送到鸳鸯那里去了,老太太听说高兴得不得了。今日一大早过去给老太太贺了寿,因为外面来祝寿的各家夫人并几位王妃都来了,他们姐妹不便在那里待着,便回了后面,不多时便有小丫头过来说南安太妃要见几位姑娘,老太太让都过去呢。迎春到底还是胆小些,忽听得太妃要见自己便有些不自在,倒是惜春虽然年纪小,脸上却不见不安的神色,探春心知二姐姐害怕,说不得要出言安慰,“二姐姐不必担心,我们不过还是孩子,想来南安太妃不过是想热闹热闹,不会苛求我们的。”“三姑娘说的正是呢,姑娘只管大大方方地去见就是。”司棋也在旁边安慰迎春,探春知道司棋是个能支撑的住的人,当初若不是二姐姐狠心赶了她出去,后来司棋可能还能帮帮她。 探春姐妹跟着小丫头掀帘子进去,只见上面端坐着贾母,下面左手边就是南安太妃,只见她不过二十多岁的光景,面若银盘,眼中含威,眉若柳裁,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浅色洒花袄,外罩蜜黄色金银鼠比肩褂,下着玫瑰紫洋绉银鼠皮裙,不怒而威,虽陪着贾母说着话,仪态里自带的威严却半点不少。探春在心里纳罕,上一世她见自己和林姐姐她们原是为了选个女孩儿替她的女儿远嫁外藩,后来自己的婚事由老爷做了主,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如今,这么早她便要见府里的众姐妹却又是为了哪一遭呢。这边南安太妃看见三个姑娘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便欢喜地说道,“怪道说老太太会调教人呢,这几个孙女被调教的真真是个个让人喜欢的紧”,说着便拉过了探春细细地看了一回,褪下手上的一个铰丝镯子来戴到探春手上,又拉过迎春和惜春姐妹各自送了东西,那边的北静王妃看她送了东西,也只好准备了几个金戒指送给她们,说道,“今日来的匆忙,这几个小东西给姑娘们玩吧。”贾母在上面笑道,“王妃送她们东西便是她们的造化了。”这边几个人还在寒暄着,探春心里却有些发慌,要说南安太妃不该现在就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当初来府里选人是为着自己的儿子打了败仗,又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才选了自己去和亲,如今南安王还小,并未有打仗一说,不知她又有什么打算。且她刚才也看出来了,这南安太妃分明还是带着选人的目的来的。如今她目的不明,探春也只好装作不知道,在一旁陪坐。这边送走了南安太妃她们探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看她临走的意思,分明选中的还是自己,只是不知这回又是什么事。好容易陪着老太太用过了晚饭,王夫人她们都离开后,老太太才跟她们姐妹说起这件事,“今日南安太妃来贺寿,因我提起我们家三丫头最是孝顺,给我写了经文祈福,因她们家儿也有个女孩,跟你们差不多的年纪,只这家中就她一个女孩儿,难免孤单,南安太妃便想着见见你们姐妹,想选个人跟着郡主一块儿读书。”听到这里探春已经明白了,当初是选着自己替她的女儿和亲,如今却是选着自己去陪读了。老太太接着说道,“刚才南安太妃已经跟我商量过了,看中的是探丫头。这事太太也是知道的,明天大概他们就会派人来接的,我这里却有几句话要告诉三丫头,到了王府里,不必我们家,那规矩更大,探丫头是个明白的,要步步谨慎才是。”探春连忙起来答是,这里惜春本是个万事不经心的人儿,如今听说三姐姐要去王府陪读,倒没什么感觉,只迎春这些日子与她愈发亲近,乍听见她要离开自己便有些舍不得,宝玉听说自己家姐妹要出去更是不高兴,“我们家儿好好的女孩为什么要到人家家里去?大家在这里一处玩不好么?”老太太在上头笑道,“净说些混话,姐妹们岂有陪你一辈子的么?如今三丫头去了王府读书,自然有好老师教她,你们姐妹两个也该好好读书。”迎春惜春也连忙答是。 从贾母那里回去后迎春他们少不得要来探春这里诉诉离情,宝玉因探春不喜他与自己玩闹,如今虽然不舍,也不敢放肆,只是那眼里却是含着泪水的。探春看了不禁好笑,“二哥哥,你又发呆症了,我不过是去陪郡主读书,每日都是要回来的,又不是见不着了,这也值得哭的?”宝玉心中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计较,家中姊妹从未离开过的,如今一个三妹妹却要每日去人家家里,今日听老太太的意思竟是这些姐妹以后都会离开自己的,心中自然难受,只是知道三妹妹不喜自己说这些话,所以只得忍着。探春也知道他的呆性,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宽慰着他罢了。送走了宝玉和迎春她们,探春终于有时间好好想想这件事了,要说这件事来得实在是蹊跷,虽说自己早已打定了逆天改命的主意,这一世的事必不会与上一世相同,只是这南安太妃这个时候凭空冒了出来,又选了自己做她女儿的伴读,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要说她是听了贾母的一番话后临时起意在贾家选一个女孩儿伴读,她是不大相信的,像这样敏感的时刻,谁知道将来的天是什么样的,她明知道贾府与废太子那一派的人走的近,她还敢让自己过去伴读?还是说其中又有大姐姐的原因,毕竟她挑中的不是二姐姐也不是惜春,单单是自己。不过现在自己多想也无益,倒不如明日过去看看再做打算。 第八章 伴读第一日 因昨日贾母已经说了南安太妃会派人来接自己,探春生怕自己起的晚了不好,早早地便命丫头服侍自己起来,准备好了随身带的东西,过来与贾母吃饭,不过刚吃完,下面的人就来回南安王府的人来接三姑娘了,探春这里拜别了贾母和王夫人便跟着打发来的妈妈们去了。探春想着自己去王府不便带太多人,只带了侍书和翠墨两个丫头,并一个奶妈照应着,贾母走时听到觉得安排很是合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倒是王夫人觉得带的人太少了,恐怕照应不到。 这一世探春还是第一次出门,上一世在家做姑娘时出门的机会极少,倒是后来嫁给了姑爷,跟着他出了不少远门,南安王府离荣国府并不远,不过几条街的距离,探春在轿子里坐着,听着街上吵吵嚷嚷的声音很是好奇,只是碍于王府的人在外头,不好掀开帘子来看。又行了半日,探春被奶妈扶着下了轿,只见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朱漆的大红色镶金框门,,门前列站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南安王府“四个大字,探春看着心中默默感叹,原以为自己家和婆婆家已经是富贵之极的大家了,如今比起王府来,到底还是要差一截。早有人来扶着探春进了另一个轿子从旁边的角门进了府里,行了也不知多远探春感觉轿子停了下来,进了內仪门,早有人打起轿帘扶了探春出来,之前抬轿子的几个小斯却早已不见了踪影,王府的规矩果然比贾府还要大。探春扶着妈妈的手走过了长长的穿堂,中间雕梁画栋,极尽精美奢华,外面一条小河缓缓流出,奇山异石无数,真真是移步换景,绝不重样,探春也不敢多看,只随着这些妈妈们去了正房。到得门口只见原先坐着玩闹的几个小丫头欢喜地进去通传,“贾姑娘来了。”几个小丫头便打帘子迎了探春进去,只之前那几个婆子却留在外面并不进屋内。探春进去便看到南安王妃正端坐在上首,看见自己进来,忙下来拉着自己的手道,“好孩子,一路走来受累了吧。”探春连忙答言,只见太妃旁边还站着一位姑娘,跟二姐姐差不多大的年纪,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容貌丰美,合中身材,娴静温柔,倒不似她的母亲南安太妃的威严。“还不过来见过贾家小姐?”那姑娘便莹莹地过来问过探春的姓名并年龄,知自己恰比探春大了一岁,便高兴地唤妹妹,竟连名字也省去了,可见亲近,探春这里也知道这位郡主是唤作非烟的,毕竟还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便也高兴的唤姐姐,竟好似亲姐妹似的,太妃看了也欢喜,命人传来了郡主的教引嬷嬷和教她读书,弹琴的老师,一一地引荐了探春认识,探春初来乍到的,自然想给这些老师留下个好印象,便表现的很是乖巧懂事,几位老师看了还好,倒是几个教引嬷嬷看见探春所说所行很有些大家小姐的风范,本来以为太妃找来的是个庶出的,心里不大瞧得上的,如今看她行事作风半分不差,也都满意了。太妃吩咐了,姑娘家的读书,不像哥儿似的,虽说也要尽心,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探春刚来,需让她先熟悉熟悉,便做主暂停了一日的学业,命下人带探春看平时休息的住所,虽则每日都可回家,只怕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也可在这里住下的,何况一个姑娘在这里,本该预备着房子的。王府又不比平常人家,自然是单独准备了房间。这里非烟听说今日可以不必上课自然是欢喜的,便拉着探春兴致勃勃地带她看房子,如今她是搬出来自己住的,所以探春的房子便安排到了她的旁边,以后姐妹们一处学习玩耍都很是方便。这里非烟很是兴奋地拉着她说话,探春冷眼瞧去,觉得这位郡主倒有些自家二姐姐的影子,在太妃面前最是乖觉守礼的,离了她便瞬间活泼起来,也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孤单久了,如今好容易见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可以时时伴着她,她自然是开心。只探春觉得奇怪,这位南安王在世时想必也是有姬妾的,只是为何今日只见到太妃一人,从来也只知道南安王府里只有世子并郡主两个人,这是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能知道的,探春便放下了问她的念头,好好地与她说会话,问她现在读什么书,又问了字练得怎么样了,这几位教引嬷嬷可还好,听到她们是从宫里出来的,探春心里暗暗吐舌,还好,刚才自己谨小慎微,不然头次见面便惹了他们不高兴,以后可有苦日子过了。 这里与太妃共进了午饭,太妃又让非烟带着探春在院子里转转,说:“我们的院子原比不得你们的院子好看,不过让你看个新鲜罢了。”探春这里连忙谦虚回到,“太妃过赞了,我们不过是大家胡乱地堆出来玩的,我刚进来时看到王府穿堂那一片园林,实在是雅致的很。”“贾姑娘既然喜欢,非烟,你便带着去那里逛逛。”非烟这里答应着,探春又忙谢了恩跟着出来。谁知非烟听说贾府的院子好看,便缠着探春跟她讲讲是个什么景,探春又实在不知该怎么讲,便说,“姐姐既然感兴趣,不如找机会去院子里看一看,且我们家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呢,看到姐姐去了必定欢喜。”非烟这里一听还有这些女孩儿,早就迫不及待的想去了,只是碍于太妃的威严,不敢贸然提出,她如今长大这么大,还没有出过王府呢。探春虽然不过第一日见她,但看她性子单纯可爱,又温柔贤淑,便与她十分亲厚,也想让姐妹们认识她,只是如今刚来,不好就提出让她去自己家里,只好宽慰她,等过几天必定找个机会接她过去,非烟听得探春的承若开心得不得了。一下午的时间恍然而过,太妃还要留饭,探春不好就辞,只好过去见了太妃,说道,“太妃赐饭,原不敢辞,只是今日是我第一次出门,只怕老祖宗挂念的很,便想着早些回去,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南安太妃听她说的在理,又喜欢她的孝心,便点头笑道,“是了,老太太只怕还挂念着你,那我就不再留你了,好歹明日还会过来。”探春这里谢了恩,又与非烟告了辞,终于可以出来。想自己这一天过的真是跟梦似的,进了王府,认识了一个姐姐,这原是不错的,只是南安太妃一看就是个威严的,回话行事处处都要小心,一天下来自己担惊受怕地已经不得了了,况且这偌大一个王府主子竟然只有三个不成,实在有些古怪,只怕自己哪天说错了话,不仅给自己带了灾祸,更会殃及贾家。自己这里开心一阵担心一阵的,便听到侍书说,“姑娘,到了家了。”探春才回过神了,定眼一看,可不就是到老太太房门口了么,进去只见宝玉他们和王夫人都在下面坐着,宝玉见到探春进来,竟似许久不见一样,“三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可叫我好等。”说得下面都笑起来,“你三妹妹不过出去一天,你便像丢了魂似的,将来她嫁出去了,你还不知要怎样呢?”凤姐儿在旁边打趣。宝玉哪懂得这些,只管急红了眼睛,问到:“怎么,三妹妹还要出去咱们家的么?”王熙凤故意说道,“哪有姑娘在家养一辈子的呢?”探春这里红着脸不敢答话,老太太在上头笑道,“你快别吓他了,他哪里知道这些呢?三丫头今日在王府可还好?”探春听老太太问她便将今日见过了几位老师并郡主的事说了,又说这位郡主待人很是温柔可亲,老太太便感慨:“到底是王府教养的姑娘,哪会有差的,三丫头也该好好学着才是。”凤姐儿在下面接话:“老太太教出来的女孩儿又怎么会差的?”倒是宝玉听说这位郡主生的温柔可爱,便一门心思地想着若有机会见见就好了,可见他本是个多情的人。 这日探春从老太太那里回来早已疲惫不堪,明天还要去王府那里,又是第一天正式开始陪读,便早早地睡下了,唯恐明日精神不足,惹了那些老师们不高兴。 第九章 赠书具 获姐弟情 这几日探春每日都去王府那边伴读,说是伴读,不过是陪伴罢了,她也知道南安太妃的本意也不是找个跟郡主一起读书的人,她虽然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如今看着她们两个相处的极好,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的,探春在王府向来处事谨慎周全,又多活了这一世,自太妃起至那些平时服侍的下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的,所以在王府的日子也过的顺心了些。 这日自王府回来拜见了老太太,她便提起如今大家也都大了,比不得小时候,自己也老了,照顾不到,便让我们姐妹几个从后面挪出来,命太太好好照顾着,只宝玉还留在里头。探春听了也不惊讶,她如今白日都是在王府的,不过是晚上回来一趟,偶尔还会留在那里,所以如今搬出来倒没有什么大关碍的,便是王夫人也奈何不了自己。只是怕二姐姐到了夫人手里变得更加怯懦,如今自己虽然不常在府中,但得空了便会点拨她几句,倒是比上一世好多了,所以私下叫了司棋特地交代过了,又知道她那奶妈不是个省事的,探春特地叮嘱了司棋看好她,但凡发现她的错处,也不必告诉她们姑娘,只管来回自己,必要那个错处把她撵出去,司棋这里自然是千恩万谢的,探春也不居功,说道:“自家姐妹,她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如今还在这里,少不得要帮她些,只是之后的路还得她自己走,你平时也该劝着她些,她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哪个敢给她脸色看的,便有些不顺心的只管回了凤姐儿,老太太,打发了就是了,必得自己硬气起来,才能长久。”司棋点头称是:“可不是呢,我们这位姑娘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本也没有人能怎么着她,怎么就硬不起来。”“这原也是她的好处,个人又有个人的性格,你平时多劝着就行了。”司棋只好答应着。 探春这里刚交代完司棋,就听见侍书来回,周姨娘来见,探春一想,可不是,自己自从去王府伴读,已经许久不去看环儿了,如今还是小孩子,长时间不见,只怕又要生分了,暗恨自己不该忘了这件事,如今只得赶快迎出去。只见周姨娘带着环儿并两个丫头进来,探春过去一手拉着周姨娘一手拉着环儿说道:“这几日真是把自己忙昏了头了,忘了过去看你们。”说着又让小丫头赶快给周姨娘奉了茶,又给环儿拿了点心。周姨娘赔笑道:“三姑娘如今忙我们是知道的,只是环儿也久不见姑娘了,我想着亲姐弟该时常见见面才是,环儿如今又认了不少字,想着也该让你欢喜欢喜。”探春答道:“姨娘说的是,这件事原是我忘了,实属不该。环儿如今多亏了姨娘照顾了。”“这倒没什么的。只是如今我越发教不了他了,姑娘上次提的给环儿启蒙的事,不知道姑娘有没有跟老爷商量?”周姨娘今日过来显见得是为了给环儿找老师的事了,之前自己一直住在老太太房里,每日从王府回来便去了那里,她一个姨娘哪里敢去找自己,如今看她搬出来了,便带着环儿找过来了,看来她对环儿的教育着实上心,只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王府,倒没有机会跟老爷提起过这件事,如今也只好先答应了她,之后再去跟老爷商量了。于是便说道:“姨娘放心,这件事我会找个机会告诉老爷的,必要给环哥儿选个好的老师。咱们家的私塾是去不得的,所以这件事还得再好好想想,不过也就这几日就可以定下来的。”周姨娘听说要给她单独选个好的老师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连忙谢道,“如此就先谢过姑娘了。”“环儿本是我的弟弟,这也是我该做的。”探春命侍书拿过来一个包袱递给周姨娘,她不知里面是什么,所以不敢接。探春笑道:“姨娘,这不过是我为环儿准备的一套笔墨,他如今要启蒙,也该有一套正经的读书用的东西。”周姨娘听说是这个,也知道探春对这个兄弟是上了心的,先前只见她总也不过来看他,启蒙的事也久不提起,还以为她是忘了自己这个兄弟,如今看来,她对他看重的紧呢,便高兴地接过包袱道:“还是三姑娘想的周到,环哥儿也过来谢谢姐姐。”探春说:“姐姐给弟弟点东西,何用得着谢呢。环儿能好好读书,就不妄我处处为他操心了。”贾环之前见姐姐总不来看自己便有些生分了,如今看她又给自己送东西,又帮自己找老师的,虽说还是个小孩,也还知道好歹,如今听周姨娘叫他过来谢过姐姐,便从凳子上下来拉着探春的手道:“多谢姐姐为环儿操心,环儿一定会更努力地读书的。”探春听了也觉得欣慰。上一世因为赵姨娘的关系,与他也不是很亲近,明明是亲姐弟,倒闹得跟仇人似的,宝玉虽说也是自己的哥哥,只是他满心只有他的林妹妹,何曾真正管过自己呢,如今能与环儿好好相处,自然是开心得很。 这里探春送走了周姨娘又打算着什么时候才能找老爷提出这件事,老爷对家里的事是万事不管,只是这件事也万不可托了太太,她只有把人往坏处教的,哪有给找个好老师的道理呢。自己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这边侍书又过来催自己睡下,这几日天天早起晚睡的,侍书怕她的身体受不了,每天都催着她早些睡,她知道侍书也是一番好意,便只好先睡下,想着明日在打算个办法。 第十章 终为贾环觅良师 其实要说探春心里倒也不是没有打算,她本来是知道当初跟着林姐姐来了一位叫贾雨村的,当初林姐姐的书便是他教的,可见的他确实是个心中有些丘壑的人,只有两点不好,一是这人虽然学问甚高,只是品性却有待商榷,如今他既做着让老爷荐他去做官的打算,若是留下他在府里教书,只怕他心气不平,暗地里不肯尽心,倒弄得不好。另一点则是林姐姐要来这里少说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周姨娘既然已经求到自己那里去了,自己若是让她等一个月,只怕她会觉得自己不肯尽心。另外还有一件就是宝玉和兰儿都没有启蒙老师,如今倒给环儿找一个,不止太太和大嫂子不高兴,只怕老太太都不会答应。 因为环儿的事昨晚探春翻来覆去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所以第二天早上醒来便有些憔悴,侍书看着心疼得很,直说:“姑娘今日便告假别去了吧,这样身体可怎么受得住啊?”探春虽也有心想偷懒,可是昨日并没有告假,今日忽然说不去,太妃难免会多想,便是非烟也会以为自己有什么大事,倒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的,所以最终还是挣扎着下了床。 一路上在轿子里略微眯了一会儿,到了王府时虽然还是憔悴,但是精神却好些了,只非烟见了自己两个眼圈也黑黑的,脸上也没什么精神,便有些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因为今日上午要学的是教引嬷嬷的课程,探春生怕嬷嬷看到她们三心二意发火,便拿话含混过去,说下课了再跟她说。 探春今日本就精神不好,几个教引嬷嬷看得又严,竟没有一会休息的空儿,等下课早已经支撑不住了,只好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连饭也不吃了。非烟用过饭只好担心探春,便赶着来屋里看她,探春刚歪了一会儿,吃了点点心,喝了点水,如今倒是好多了,见非烟问自己,想着她也是个单纯能交心的人儿,倒不如跟她说一说,说不定她可以出个主意呢,于是便把自己找不到给弟弟启蒙的老师的事说了,非烟听后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要说呢,如今教我哥哥的老师也是极好的,听说是国子监里出来的呢,只一点,你弟弟只怕比哥哥小得太多,不知道能不能教?”探春听说可以让环儿做南安世子的伴读,自然是高兴,不仅老师都是好的,就是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也会给他极大的助力,她倒不是担心环儿太小,她担心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世子是个什么品性,若是一味只知玩鸡走狗之徒,只怕会带坏了环儿,另一个便是南安太妃,她如今选了自己做郡主的伴读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会肯再让贾家一个庶出的儿子做自己儿子的伴读么,这件事又不是老太太他们提出来的,她一个太妃为何要卖一个庶出小姐的面子。探春本来听她提起倒是有些高兴的,如今仔细一想还是不妥,贸然去求,只怕反倒惹了太妃厌烦,所以连忙拉住非烟说:“他们年纪差的却是是太多了,只怕环儿来了给世子添麻烦,还是算了吧。”非烟看探春意思坚决,也没有再往下提,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又去上课。 晚上回家时探春觉得再不休息,自己身体实在吃不消,想着自己也连着陪了她十几天了,便找南安太妃告了假,说自己偶感风寒,需要休息几天,南安太妃爽快地准了假,并说好好在家养着,不急在这一时。 探春身子本就有些虚,如今连着十几天早起晚睡地,又天天在王府里提心吊胆,加上昨夜一夜不能入睡,今日又被教引嬷嬷看着做了一天的功课,到了晚上便觉得有些头痛欲裂,差人回了贾母,凤姐儿派人请了太医看过后说是太过劳累,好好休息几天就好,贾母听了,知道是在王府陪读辛苦,心疼得恨,便派人去王府里告了几天假,让在家好好养着。探春这里哪能安下心来养病啊,老爷门下门客虽多,有学识,人品又好的也确实有,只是这可怎么跟老太太他们说呢?所以这几日虽是在床上养着,病却始终不见好,贾母也跟着担心。 这日探春正在床上躺着想这件事,忽听见外头小丫头说是郡主来了,探春心想难道是非烟来看自己了不成,一时又感动于她对自己的感情。翠墨已经带了非烟进来,她一看到探春脸色苍白地歪在床上,又想着她已经三天不去了,还以为她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吓得自己将要哭起来,还是跟着她的丫头明月知道这样不吉利,急忙拉了她一把,探春看着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也觉得好笑,便笑道:“姐姐,你怎么来了?我不过偶感风寒而已,没什么的。过几日我病好了就能过去陪你了。”她听得探春如此说才觉得略微放下心来,说道:“你这几日也没有过来,我去问母妃才知道你病了,我便缠着要她过来看你。”“好姐姐,你倒想着我,只是我如今病着,也不能带你好好逛逛院子了,我两个姐妹不知道你来,都上学去了,也见不到了。”探春还想着上次承诺她的话,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她。非烟倒是觉得不在意,她如今也只与探春一个要好而已,她的姐妹什么时候见都是一样的,便说道:“你好好养着吧,我已经跟母妃说了,这几日你不用过去王府了。院子和姐妹们什么时候见不得,又不急在这一时。”“这我倒知道,只是姐姐你巴巴地来了,我倒叫你见不着真人,岂不是我的不是么?”探春笑道。“那你便快好起来待我下次来时好好带我逛逛院子,也见见你的姐妹。” 非烟接话道。说到这里,她又说:“倒是有一件要紧事差点忘了告诉你。那日我把你为自己弟弟找启蒙老师的事告诉了母妃,母妃说难为你一个姑娘家的倒想着这些事。我又提起给哥哥做伴读的事,母妃说既然姐姐是个好的,弟弟只怕也差不到哪里,便同意了,你说高兴不高兴?”探春这里听到她告诉太妃这件事又恐太妃多心,说一个女孩儿家操心太多,管的太宽,后来又听见她说南安太妃同意了环儿给世子做伴读,心里倒觉得去了一块大石头一般,瞬间轻松起来,只对非烟感激不尽:“好姐姐,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有什么要妹妹做的,我是万死不辞的了。”“这会子刚高兴一些,哪里又来的死不死的话?我也不过是一说,没想着母妃倒是答应了,如今你该开心了吧?”非烟见探春面露喜色,也跟着开心。“开心,好姐姐,待我病好了,一定好好谢谢你。”“你快把病养好来陪我就是谢我了。”非烟笑道。这里两个姑娘又说了几句话就听到太妃派人来叫她回去,探春也不便留她,只安慰她:“我这病快好了的,过几天我就过去看你。”非烟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探春这病本就因心结而起,如今这心事已经成了,心里一高兴,病已去了大半了,又听说太妃已经告诉了贾母,如今环儿就要去给世子伴读了,自己的病焉有不好的,晚上蒙头睡了一觉,第二天便已经觉得好多了。 第十一章 贾府姐妹停读书 本来探春的病已经好多了,只是为了不让太妃多心,所以仍然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才去王府。期间又打点了贾环去给南安世子伴读,他不比自己可以每日回来,这一待便是要半个月,他又小,带去的东西还得好好收拾。不知道南安太妃是怎么与贾母说的,贾母对这件事倒是乐见其成,探春知道王夫人和大嫂子心中都憋着对自己的不满,也只好当做看不见罢了。 再回到王府自然是先去谢过南安太妃,探春本以为太妃虽然促成了这件事,但心中难免怪自己多管事,没想到那天去谢恩的时候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满,反倒是夸了几句贾环小小年纪却很是知礼好学之类的话,探春听了也放了心,自此便一心一意地陪着王府的小姐读书而已。 这日探春回到贾母这里吃饭,听贾母提起给迎春和惜春教课的先生告了老,只怕教不了了,王夫人这里接话说:“如今她们姐妹也不小了,像我们这样人家,女孩儿还是多学些针线女工的是正经,读书不过识个字,懂的道理就是了。”探春想起上一世大约也是这个时候老师告了老,她们姐妹便再没有找读书的老师,如今听老太太和王夫人的意思自然也是如上世一样了,她倒不是怕她们姐妹没人教便懈怠了读书,只是怕她们一停了读书,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便开始找上她们,上一世二姐姐变得更怯懦不爱说话也是在这之后的事,正想着该想着怎么劝着老太太再给她们找一个教书先生便听到贾母说道:“你们太太说的倒是在理,如今三丫头去了王府做伴读也是没法的事,只一点,别只顾着读书,倒把正经针线忘了。”探春连忙起身答是,哪里还敢再提请先生的事。只邢夫人早看着探春被选去做了伴读心中不忿已久,如今又见老太太对迎春的事如此不上心,竟由着王夫人撺掇,便有些不满,说道:“要我说这去给王府陪读总是要耽误工夫,如今索性让探丫头也不必去了,让她们姊妹三个一块儿学些针线,岂不更好?”她那里打算的倒好,只是行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实在惹人笑话,探春明知这邢夫人最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主儿,如今又想着打她的主意,只是老太太在这里,自己又不想明着得罪她,她名义上总是二姐姐的母亲,也不便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果然凤姐儿那里已经接了话:“哎要,我的太太,人家南安太妃巴巴的来选个陪读,三妹妹好不容易得了她的眼缘,如今才去了几日便说不去,人家只当咱看不起人家呢。”邢夫人原也知自己的话说的不着调,不过是心中有气,总得发泄发泄,如今见老太太还没有说话,倒是被自己的媳妇抢白了一顿,心里脸上都过不去,便有些愤愤的神情,贾母眼睛毒辣,怎么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过是如今老了,懒得理这些争风吃醋的事,一心只想着陪孩子们取乐,便乐得假装看不见,如今见她生气,虽然也深恨她说话带着一股小家子气,却也不想让她在这里闹得僵了,便说道:“你们都回去吃饭吧,只留下凤姐儿和珠儿媳妇在这里伺候着就行了。”王夫人明知这是老太太对大夫人不满了,急着赶人呢,便赶快道了告辞,邢夫人自己闹了个没趣,还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哪里还敢在这里待着,一听老太太的话便也赶紧回去了。 一时用完饭探春带着侍书她们回自己院子,后头听到平儿叫,探春知道,今日大夫人说的话惹了自己,凤姐儿必得在自己这里卖个好儿才是,自己也正愁没什么机会与她说几句掏心的话,所以便停下来等着她们。还没等走近凤姐儿便笑道:“三妹妹走的也太快了些,不过眨眼的功夫已走出这么远了。”探春也忙笑道:“不知道凤姐姐这么着急地叫住我是有何事啊?”凤姐儿假装生气道:“没事便不能来与你说说话了么?你自从去了王府里,每日回来不是在老太太那里就是在太太那里,我说三妹妹你也太忙了些。”探春笑道:“凤姐姐惯会打趣人,不说自己忙倒来怨我,我一个姑娘家,每日有什么忙的,倒是你管着这么大一个家子,正是忙的人影也难见到了。”王熙凤忙赔笑:“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哪能麻烦到府里的姑娘们,也就是我这没人疼的才活该落得这么个费力的活。”探春岂能不知道凤姐儿心中对这管家权多看重,如今只怕捞银子正捞的不亦乐乎呢,本想着找个机会好好劝劝她,该放手的也该松一松,如今既然话到了这儿,自然要说两句:“凤姐姐也别埋怨,谁不知道你管着这家得了多少好处呢?便是辛苦也是你愿意的。”王熙凤一听这话明明是打自己的脸,却也不好就翻脸,只好仍旧陪着笑说:“姑娘说的是哪里话,我管着府里实在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要不是老太太,太太她们都看着我,我才懒得管这些事呢,我也想偷个闲呢,谁爱管谁管去。”探春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并不想跟自己说实话,刚刚自己也不过拿话试一试她,本来时机也并没有到,既然她不肯承认,自己也不便再说下去,到时她着了恼反倒不好,便笑道:“合府上下,谁不知道凤姐姐最是辛苦,又最能干,你要是不管了,这家可交给谁呢?说不得还是要辛苦你了。”王熙凤刚刚听探春那话倒有些知道自己老底的意思,只是如今再看倒也没有为难自己的迹象,既然她语气已经软了下来,自己自然也要陪着笑,“谁不知道府里这些姑娘就姑娘最是厉害,我可比姑娘差远了。”探春知她是个自己带高帽,只是笑笑,也不说话。王熙凤又说道:“今日叫住妹妹呢,原是想告诉妹妹,大夫人这个人说话不着调,妹妹别往心里去。”探春听她提到这个,便笑道:“我当你这么着急叫住我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横竖有老太太,太太在那呢,也轮不到大夫人来管。”“妹妹这么想自然是了。如今我还要去看看巡夜的婆子们可有偷懒,妹妹明日也要早起去王府,便快些回去吧。”探春说道:“要不说凤姐姐的辛苦是自找的呢,人家都睡下了,你还在这里巡夜呢?有这些下人,哪里就用得着你了呢?”平儿在旁边也接话说:“正是呢,我也时常劝着奶奶也该保养些自己的身体,只是一味的不听。”凤姐儿笑道:“如今连你也来教训我了不成?”“原是为了奶奶的身体才说的,身子可是自个的。”探春在旁边笑道:“平儿也是一番好意,如今且让你们主仆俩吵去吧,我是要回去睡了的。”凤姐儿和平儿忙送了探春回去,自去安排巡夜的事不提。 却说探春回到房里想着如今自己与环儿算是都有了好的着落了,只是自己的那一干姐妹还是没有好的安排,今日听到老太太和太太的话才知道,在这个家里,女孩儿终究还是没什么地位的,既然她们不肯为姐妹们着想,那自己就要给她们一个好的未来 第十二章 非烟来访荣国府 探春那日下定了决心要自己为姐妹们谋划一个好的将来,自然要好好打算打算。经过这几个月有意的提醒,二姐姐的性子已经比上一世好多了,虽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孙绍祖的恶行,自然不会让她再嫁给他,但为了让她出嫁之后能过的好所以探春还是不遗余力地慢慢改着她的性子。至于惜春,虽然她依然是冷冷的性子,但只要不让那些姑子们忽悠,想来是不会出家的。如今最最要紧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林姐姐不过这几天就要来了,该怎么说才能让老太太打消让林姐姐与宝玉住在一处的想法呢。上一世虽然自己并没有刻意去想,但从老太太的态度大概还是能推想出来,老太太只怕一开始就定了让宝玉娶了黛玉的心,只是后来黛玉的身体实在不争气,自己又老了,威严也削弱了,王夫人与宫里的大姐姐串通好定了宝钗,老太太才不得不同意的,既然老太太是这么想的,那不让他们住在一处也并没有什么用处,老太太自然还有的是别的办法撮合他们,该想个办法让老太太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自己与黛玉这一世是初见,不见得她会信自己,按自己说的做。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了。 第二天探春去了王府,在上课的间隙便偷偷问非烟:“姐姐你那次去我们家里可有见过我们府里的老太太他们?”非烟见她问的奇怪,便说:“我见她们做什么?我听说你病了,下了轿子便直接找你去了。”探春心中虽奇怪南安太妃这么一个周全的人儿带了女儿第一次进贾府竟然由着她不见贾母,却又在心中暗想,说不得要借这位郡主挡一挡贾母了,便说道:“姐姐我们府里这个月的三号却是有位嫂嫂过生日,老太太请了戏班子唱戏,虽说戏倒是不稀罕,只是众姐妹过去玩闹一场岂不开心,我想着问问姐姐可愿意过去?”非烟一听能出门看戏,还有姐妹们玩闹哪有不喜欢的,当下便答应道:“我自然是想去的,上次去你们府了偏你又病着,姐妹也没见,院子也没逛成,这次去了你一定要引见引见。”正说的高兴,又忽然想起自己的母妃管的严,便闷闷道:“只是母妃管我管的严,上次去还是我求了她许久,这次只怕她不会同意我去。”探春笑道:“怕什么?你既然想去,我回去便告诉我们老太太,让老太太派人跟你母妃一说,这事儿不救成了吗?”非烟一听果然也欢喜,自然是开开心心的上完了课,待探春走时还不往悄悄地提醒她。 探春这边回了贾府,见过贾母,便说道自己今日本想跟郡主告一日假,后天好给凤姐姐过生日,没想到郡主听说了也想过来看看。贾母一听郡主要过来自然是高兴,便命人明日写帖子送到南安王府上。凤姐儿这里听了探春的话却是笑道:“我是个什么人儿?不过一个生日,有老太太,太太们记着就是我的福了,如今还要来个郡主,我哪有这样福分?”贾母在上面也笑道:“这都是你三妹妹想着,你该好好谢谢她。”凤姐儿听了老祖宗的话果然过来给探春做了一个揖说道:“好妹妹,多谢你想着我,我该如何报答你才好呢?”探春忙侧身让开她的礼说道:“凤姐姐为我们一家子操心,如今妹妹给你过个生日还用的着谢么?”凤姐儿笑道:“我原不是谢你,我是谢郡主。”贾母在上面看着笑说:“探丫头说的是,凤丫头也辛苦了,后日她生日,又有郡主过来,索性把这个生日做的热闹些才好,只是她的生日不该再让她辛苦,这件事儿就托了珍儿媳妇吧。”尤氏连忙在下面答是,心里却暗暗叫苦,这荣国府的事自己如何能调动得过来,偏偏老太太还特地交代了热热闹闹地办,若是出了问题自己的脸面可就都没了。探春在下面听着便知道老太太对这位郡主是留了心的,虽则上一世她总是说着为宝玉选媳妇儿不论家世,只要相貌品性好的,但如今有南安王府的女儿在这里,她岂有不想试一试的,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为珠大哥选了李纨做媳妇,当初珠大哥是打了走科的主意的,这大嫂嫂的父亲恰恰是国子监的,谁能说老太太不是看中了她这一点呢,所以当初大嫂嫂嫁过来虽然家中清贫并没有多少嫁妆,但有谁敢轻视她的,不过是后来珠大哥忽然得病死了,老太太又不想让宝玉走这条路,便断了念想,大嫂子在这个家里也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即便是上一世老太太打算把黛玉嫁给宝玉也是看中了林家是清贵世家,贾母一生想完成贾家从军功之家向世家的转变,所以不管是与王家的联姻还是开始打算将黛玉嫁给宝玉,都是向这这里努力,所以才看不上宝钗,可惜后来林姑父死了,又没有留下后人,黛玉带来的家私也被凤姐他们败光了,老太太才不得不同意了宝姐姐和宝玉的婚事。 如今老太太疼宝玉,自然是要为他谋个好的前程,如果南安王府这边真有希望,哪还会打算黛玉的事呢?至于非烟那里倒也好处理,毕竟她们家是高过贾府的,南安王妃不见得就愿意把女儿嫁过来,这件事还可以再打算,如今要先紧着黛玉的事,所以打定了主意,第二日就告诉了非烟这件事,非烟这边也早接到了太妃的意思,所以满心地盼着赶快去到贾府里。 到了初三这一日,一大早探春就让侍书伺候着自己起了床,先去了老太太那里用过早饭,又给凤姐姐拜了寿,便与凤姐儿她们说着话专等着非烟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丫头来传南安王府里的那位郡主过来了,如今南安太妃不便过来,只非烟自己过来,老太太自然是不必起身迎接的,便是太太她们也不过在她进来时略站一站罢了,只她们这些小一辈的站起来见了礼。 今日非烟穿了一件桃红色刻丝银鼠袄,外罩着蜜桃色对襟小褂,下着一件儿青色绫洒线裙,衬的她面色红润可爱,虽是比探春大了一岁,因平时探春多穿淡色衣服,如今看去倒觉得还是一团可爱孩子气,贾母一见更觉欢喜,便拉到自己怀里细细地看了一回,又忙命着鸳鸯把自己箱子里那件玉镯拿来给非烟戴上,探春一看就知道贾母必是喜欢非烟的,就是太太也命着彩云送了如意镯子,南安太妃并不常带她出门,第一次见这样的阵势哪里招架地住,不住地拿眼向探春求助,探春看着也好笑,便笑道:“我早说我们老太太,太太见了姐姐必定喜欢,如今可不是见了你,把我们都忘了么?”凤姐儿在上面笑道:“三妹妹这话说的可太酸了,老太太,太太疼你的还少么?”探春笑着拉过非烟来说:“这便是今日过生日的那位姐姐了,她今日仗着自己生日可是等着你的拜寿呢。”非烟忙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还没给姐姐祝寿。”说着便要往下拜,凤姐儿哪里真会受她的礼,早拉了她起来了,又说道:“怪不得老太太一见便把我们都忘了,真真是天仙儿似的人物,把你们都比下去了。”尤氏在下面说道:“如今戏班子和台子都备好了,这时天气也好,老太太不如就移步过去吧?”贾母道:“今日是凤丫头生日,自然是她最大,这件事啊,你别问我,只管问她。”凤姐儿笑道:“你们看看,老太太今日倒想着叫我享福了,平日介可不就是您可着劲的使我么?这会子倒来做好人了?”贾母一时笑骂道:“偏你最会编排我的,如今你嫂子辛苦张罗一场,咱们也该过去看看,只不知道有什么好戏没有?”尤氏赶紧在下面答了戏班子准备的几场戏,贾母听了倒也没什么说的,便领着大家过去了。 今日郡主过来,虽是年龄还小,毕竟男女有别,所以也没敢叫了宝玉过来,探春本意也不是让他见非烟,宝玉的婚事又何时能由他自己做主来着,今日看到老太太和太太似乎都动了这个心思,目的便也达到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陪老太太看过戏,喝过酒,又给凤姐儿祝了一回寿,贾母说道:“我要回去歇会儿午觉,你们再陪着郡主好好逛逛,若是累了,直接在探丫头那里歇一歇也可,珠儿媳妇也别拘了她们。”李纨这里忙答了是,她们姐妹听到更是开心得不得了,贾母在这里,她们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亲近,如今大嫂子是懒得管事的,只有姐妹自己岂不是更好。 第十三章 为宝玉撵翠墨 这里送走了贾母,探春她们略带着非烟逛了一会儿院子,所谓富贵人家的院子不过就是那样,非烟自己家的院子就够别致的了,如今自然不会对贾府的院子多感兴趣,所以不过一会儿,探春便带着她回到自己屋子里。 非烟一进屋子只见三间干净敞亮的房间,中间并没有任何屏幔遮挡,正堂不过一张大桌子并几把梨花椅子,墙上挂着几幅米芾的字,非烟见了不免感叹:“妹妹这里设置的好清雅,这几幅字我也喜欢的很,只是没机会得到。”探春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倒是可以拿几幅走。”非烟连忙摆手笑道:“哪有来妹妹这里一趟便搜刮些东西的,我不过是觉得这些字实在写的好,心里喜欢。”探春知道非烟也是个风雅的人,不过她最喜的是下棋,既然有心引见二姐姐与她认识,此时便说道:“姐姐不是喜欢下棋么?我们这位二姐姐也是个中高手呢,今日难得相见,不若你们下盘棋?”非烟知道探春的字写的好,只是不擅长下棋,如今听说迎春对此也是有些见解的,自然是高兴地答应了,迎春看她虽然是为郡主,倒不仗着自己的身份压人,又看着性子与自己有几分相近,便也盼着与她交个朋友,听到三妹妹这么说所以也爽快地答应了。 一时摆下了棋局,两人便开始摆子布阵起来,惜春倒还有些兴趣在上头,只探春不爱下棋,如今看她们两个正对阵的激烈,自己便命着侍书她们去准备些水果点心,一会儿下完棋好吃的。 一时翠墨回来告诉探春宝玉跟了过来,说着宝玉便进来喊道:“三妹妹,我听说你这里来了一位妹妹,便跟着过来看看是个什么样人物能让老太太喜欢成那样?”探春心中便埋怨她办事不利,明知郡主在这里还不拦着宝玉,只是如今当着他的面也不好训她,只先让她把果子去摆好,自己却在正堂拦着宝玉,并不让他继续往里去,说道:“二哥哥,你可是都忘了不成,这郡主岂是你能见的?”宝玉本来听说三妹妹带了一个神仙似的人儿过来,便兴兴头头地过来了,如今听探春说不能见,心中既不明白,便有些埋怨探春:“三妹妹,这位妹妹是神仙不成,怎么你们都见得,就我见不得?”可恨他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也不便与他明说,虽然他如今也还小,只怕贸然带了他进去非烟回去告诉了南安太妃,太妃会怪罪自己和贾家,只好哄着他说:“二哥哥,原不是你见不得,只是如今郡主正在我房中休息,你这样进去岂不是不妥?”宝玉一听她在休息也不便吵着见她,只好闷闷地说道:“你们都见了,偏偏我没这福气,我一来她便睡了。”探春也不好答话,只好赔笑送走了宝玉。一时回到内屋里非烟与迎春一盘棋正好下完正在喝茶,侍书忙摆了果子上去。非烟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听着你刚刚在外面与什么人说话?”探春见她问也不好隐瞒,只好说:“是我们府里的二哥哥,他来找我,我说郡主正在这里,他便走了。”非烟听说是探春的哥哥,也不便再问,这件事便就这么过去了。一时又赞了一回迎春的棋艺着实是好,以后还要多与她切磋切磋呢。探春早知道二姐姐性格温柔,非烟是宽厚的性格,她们俩倒是相近,如今看来两人确实是相处不错呢,便也开心。只是怕惜春为自己不引见她认识郡主而生了气,所以又提了一回四妹妹的画怎么好,非烟也是大家子里出来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探春的用意,自然是也跟着赞了一回。 这里姐妹们说着些闲话,会儿便有人来说南安王府里打发人来接郡主了,探春她们又陪着她去了贾母那里,贾母又说了一回以后要常过来才好,才放了她回去。 探春她们又等着宝玉过来用过晚饭,宝玉因为今日没能见到非烟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探春知道原因,也懒得说破,只当做不知道。一时用过晚饭,各自回到自己屋里,探春回去喝了翠墨捧给自己的茶,便说道:“侍书,明日记得提醒我回过老太太,把翠墨调出去吧。”翠墨之前看自己带了宝玉回来,姑娘的脸色便不好看,只是后来见姑娘也没有说什么,又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人,便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刚见姑娘接了自己奉茶,更是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姑娘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时就跪了下来,哭道:“我好歹跟着姑娘一场,服侍上有什么不尽心的,姑娘只管告诉了我就是,如今姑娘直接去回了老太太,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探春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了这些小丫头,不可与宝玉打闹,她作为自己的贴身丫鬟,明知郡主就在这里,还把宝玉往这里领,显见得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冷笑道:“你有什么错处,原是我管不得你了,倒不如打发出去省心?”侍书在一旁听着也早就吓地跪下,说道:“姑娘,翠墨好歹服侍了姑娘一场,今日便是要她出去,也该说个明白,省的她将来怨姑娘岂不更好?” 探春冷笑着说:“这件事你还是问她的好,你问问她今日为何带了宝玉进来?”翠墨一听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之前虽也一直听姑娘说不要招惹宝玉,只是看着宝玉得老太太宠爱,所以自己也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件事倒是触了姑娘的逆鳞,知道自己打错了主意,如今也是后悔不及,说道:“姑娘既是为了宝玉的事,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今日确实是我的错。我去厨房拿东西时碰到了宝玉,他问我为何拿这些东西,我便说了今日来了一位郡主在这里,他要跟着过来看看,我还能拦着他不成?”探春冷笑:“你是不能拦他,你上赶着巴结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拦着他?”侍书在下面也早已听明白,知道探春虽然对这些下人们极好,只是却也是赏罚分明,姑娘对这件事又管的严,翠墨今日是犯了逆鳞,自己也不好求情,只好在一旁跟着跪着。翠墨一直以来仗着是老太太给的,探春又是庶出的小姐,并不放在眼里,如今她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打算,探春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就算她是老太太给的人今日也是打定了主意要撵她出去。翠墨听探春这话已经说的够直白了,再说下去就是自己没脸了,就想拿别的话岔开:“姑娘如今是攀上高枝了,便看我们这些人不顺眼了,如今姑娘既要撵我,我也无话可说,横竖就一个死罢了。”探春听这话明白是讽刺自己,也是气得发抖,侍书在一旁拉着翠墨让她不要再说了,没想到翠墨一把拍开了她:“好姐姐,如今你是姑娘眼前的得意人儿,只盼着你别也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才好。”侍书听了也气得懒得再劝她。探春早知道自己不让她们与宝玉打闹,已经惹了其中几人的厌烦,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就要打发了她。 当下也懒得再与她掰扯,直接叫了小丫头去回凤姐儿带了她出去,自己明日再去回贾母。当下王熙凤听小丫头说三姑娘被身边的翠墨气哭了顿时便吓了一跳,骂着翠墨不识好歹就要往那边去,如今谁不知道府里的三姑娘得了南安王府的支撑,就是老太太也卖她几分面子,这翠墨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把她气哭。 到了探春房里看到她正在那里坐着一言不发,旁边跪着侍书和翠墨,王熙凤也不问缘由,直接踢了翠墨一脚,又喊打喊杀地让婆子们把她绑了,明日再处理,一时又过来拉着探春的手道:“好妹妹,她惹你生气,我已经让人打发了她了,你好歹心疼心疼我,别生气了,明日还要早起去王府呢。”探春看王熙凤自进门起那一番做派便知道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自己本来并不是恶毒的人,既然翠墨已经处理了,也不必再生出些事端,便说道:“凤姐姐,这么晚叫你过来处理下人是我的不是,何况今日又是你的生日,只是奴大欺主,今日我是实在管不了她了,妹妹明日给你赔礼。只一点,这翠墨原是老太太疼我赏给我的,今日把她打发了,明日我去老太太那里请罪就是了。”王熙凤岂有不知的,当下便骂道:“我最是了解这些人,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人便开始作威作福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是你们能摆弄的吗?三妹妹不必多心,这样的人落到老太太手里也少不得要教训一顿呢。”探春看翠墨已被带走,横竖这件事明日去回过贾母就算完了,此时天色已晚,也不便再打扰凤姐儿,便亲送了她出去。回来见侍书还跪在地上又亲自把她拉起来,说道:“今日原没有你的事,你何必陪着她跪着,我忘了叫你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起来,明日这膝盖岂不是又要疼了?”侍书跪了许久,又见姑娘说打发就打发了翠墨,想着翠墨虽说是比自己晚来,但也是服侍了姑娘一场,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意,如今又看姑娘待自己并没有两样,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便觉得实在是自己想多了,一时跟着姑娘起来,她也没让侍书伺候着睡觉,反而命小丫头找出伤药给她擦上命她好好休息。 第十四章 惊知南安王妃心思 为了对翠墨的事有个交代,这日一早探春便穿戴好来了贾母这里,为的是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开,本来想让侍书今日好好休息休息,便想带着小蝉过去,又怕她多心,所以虽然她膝盖上有伤还是带了她过去。到那里时鸳鸯说贾母还没有收拾好,怎么来得这样早,探春便把撵了翠墨要告诉老太太一声的事儿说了,鸳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要我说三姑娘倒不必把它当做一件要紧事,谁不知道这些丫头们心大的很,老太太岂有不知道的,撵了便是撵了,还用得着专门来回一趟。”探春笑道:“姐姐倒是好明白道理,只是她毕竟是老太太赏的人,我不说一句便把人撵了,老太太看了岂不寒心?”鸳鸯说:“这原也是你的一番孝心,我也不好拦着的。”说话间珍珠和鹦鹉已经馋了老太太出来,贾母听到鸳鸯在跟探春说话便说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说,一个这么早便找上门来?”探春笑道:“不过是问问老太太可起来了?”“我每日叫你们姐妹来这里吃饭原是为了热闹,三丫头如今天天两头跑很是辛苦,我看以后早上不必过来我这里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多睡一会儿。”探春这里忙谢了恩,扶了老太太出来,说道:“今日若不是有事来回老太太,我也是不愿这么早起的。”贾母一听便问道:“什么事儿让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跑来?”探春忙笑着回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翠墨这丫头昨日冲撞了郡主,我想着郡主算是第一次正式来我们贾府,她便得罪了人,不处置了她不好交代。只是她毕竟是老太太赏的人儿,不能不来回老太太一句。”贾母听了点了点头说:“三丫头处理的很是,这些下人们犯了错该处置的就要处置,不然可不是要越过主子去了。我就怕你们姐妹姑娘家的,脸面薄,不敢处置她们,倒被他们欺负了去。只是翠墨这丫头平时看着倒是个懂事的,怎么这么莽撞?”探春回道:“原是她到底气性儿盛了些,行事便不够稳重,犯错也是难免的。”贾母道:“既然如此,便交给你凤姐姐就是了,再让她给你挑个合适的人儿。”探春心想她能给自己挑到什么好人,况且自己也懒得调教新人,倒不如直接从自己的丫头里挑一个提了上来就是了,便回道:“翠墨已经被凤姐姐带走了,我想着如今我在家的时候也少,倒用不着这许多人,直接从身边的丫头里挑一个提上来就是了,况且凤姐姐这么忙,也不便再劳烦她。”贾母低头思索,然后说道:“既然这样,你便自己提一个吧。只是如今你常去王府,带的人也要懂礼才行。”探春这里连忙道是。正说着宝玉跟着袭人进来了,探春不愿多生事端便闭了口这件事,只等着王夫人和王熙凤她们来了吃饭,凤姐儿来了一看探春已经坐在那里了,便知道这件事算是过了老太太的眼了,以后翠墨或打或卖都是过了明路的了,便安下心来。 今日因为行事匆忙,所以还没有确定代替翠墨的人选,问过侍书,她觉得时常跟着的小蝉倒是不错,虽然话不多,但胜在老实听话,探春也觉得可以,便直接带了她跟着去王府,想着晚上回来再禀明凤姐儿把她提上去。 没想到到了王府里非烟倒是拉着探春问:“妹妹,你昨日说的那位二哥哥可是衔玉而生的那位?”探春有些好奇,非烟昨日明显对宝玉并无兴趣,怎么过了一夜便开始打听他的事了,接道:“正是这位哥哥,不知道姐姐问他做什么?”“不过是昨日听母妃说这位公子生的时候口衔宝玉,闹得满城风雨,可惜我没有机会见见他那块玉,若昨日知道是他,我便让你请他进来见一见了。”非烟不过六岁多的孩子,知道什么,但是探春多活了一世,自然知道宝玉如今已经八岁了,按说应该避嫌。如今南安王妃为何要告诉非烟这些,而且她由着非烟自己一个人去贾府现在想来也不正常,难道她真的想着把非烟许给宝玉,虽然宝玉长的也是眉清目秀的,只是他身上没有功名,也不是个能读书的人,将来也袭不了爵位,南安太妃为何会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呢? 现在再想一想从南安太妃选自己做伴读,又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意贾环做世子的伴读,让非烟自己去贾府,又有意提起宝玉的那块玉让非烟感兴趣,这一步步,一招招,探春决不相信南安太妃是无意为之,或者是单纯的喜欢自己,只是自己因为上一世也不甚关心贾府与外面的关系,所以如今也猜不到南安太妃打的是什么主意,更重要的是贾母知不知道她的心思,自己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聪明了,没想到跟她们比自己还嫩得很,所以现在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被别人当做棋子,探春惊出了一身冷汗,又不好表现出来让非烟察觉,只好假装镇定地说:“你既然想见那块玉,什么时候你再去贾府带你见见就是了,只是这块玉像他的命根子似的,一刻不离地带着,所以得下次见到他才能见到这块玉了,只是不知道太妃会不会同意你再去?”非烟忽然高兴起来:“母妃昨日已经说过了,我可以常跟着你去贾府跟姐妹们玩了。”探春只好干笑着说:“这样最好,以后我们姐妹玩的时间多着呢。”心中却有些发虚,如今自己已经确定了,这太妃是打定了主意要与贾府拉关系,这抛出去的饵自然就是非烟了,可怜这丫头一味开心,还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棋使了。 因为一直没有想明白南安太妃为何忽然对贾府这么亲近,所以今日探春又捋了一遍上一世的线索,最近要发生的大事只有两件,一件是东府里的秦大奶奶死了,另一件就是大姐姐封了妃。当初秦大奶奶虽然走的古怪,但是这件事与南安王府应该扯不上关系,那能让南安太妃不遗余力地拉拢贾府的只有元春封妃这一件事了。 大姐姐封妃自然是因为江山易主了,上头变天了,只是自己是因为重活了一世才知道的,她是如何知道的呢,有人给她透露了消息还是说她是一个押宝的好手?不管怎么样,探春现在已经明白她是要走元春这个路子,虽然还不知道她求的是什么,但横竖好处都让自己姐弟得了,而且她这一打算连林姐姐也解救了,至少现在看来对自己是一件好事。 第十五章 贾环回府 探春自从明白了南安太妃对自己和贾府的示好是有目的的之后反而坦荡了许多,这几日把小蝉提了贴身丫头,并没有改了她原来的名字,一个名字而已,人家已经叫这么多年了,何必再改一个,自己叫着也麻烦。 今日环儿会回来,之前太妃已经告诉了探春,又特地让她早些回去,探春这已经半个月未见到他了,有许多话想跟他说,所以迫不及待地回了贾府,去见贾母的时候只见贾环已经在那里了,探春不禁腹诽,上一世有谁看见过贾环,就说老太天的屋子他来过几次,如今不过是被选去给南安世子做伴读,这回来待遇便立马不同了,所以说人世间向来是趋炎附势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贾环一看探春进去便连忙过来拉了姐姐的手撒娇:“姐姐,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你许久了。”凤姐儿在上面笑骂:“这会显出亲姐弟来了,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他,他巴巴地盼着的却只有你一个亲姐姐。”探春笑着回道:‘他还是个小孩子,你们都已经见过了,只有我还没见,可不是盼着我吗?’贾母又问了贾环在那边学了什么,看得出来环儿很是高兴,一口气地说自己读了《四书》,又讲了《论语》,还跟着世子练了功夫,探春知贾母今日一问也不过是个情面而已,并不真的想听他这么仔细地汇报,只是看他说的高高兴兴也不想扫了他的兴,只好笑着看他说完,果然老太太对他的事并不关心,等他说完也只说了一句:“环儿辛苦了,以后跟着世子要好好学。”太太在下面也接了一句:“你宝哥哥若是能像你这么认真读书就是我的造化了。”贾环哪里得到过她们的夸奖,如今听了她们这几句话早就高兴地不知怎么好了,探春忙回道:“他还小呢,能看出什么来,二哥哥聪明伶俐,连老先生都夸他对子做的好呢。”老太太也在上头接话:“咱们世家子弟比不得外头那些死读书的人,我看宝玉就很好,你们也不要把他逼的太紧了。”王夫人赶忙回话:“不是我们要逼他,是老爷回来若是看他不认真读书又要跟他生气。”老太太听了这话便不太高兴:“老爷回来横竖有我呢,就说我说的,不必拘着他死读书,好好一个哥儿都被你们逼坏了。”王夫人看老太太不高兴,哪里还敢答话,只好讪讪地应着是,只是环儿本来以为大家都要夸他,没想到最后又绕回到了宝玉身上,心中便有些失落,当下脸上便露了出来,低着头不肯再说话,探春看出他有些闷闷不乐,也不好说破,只好默默地拉着他的手安慰他。 今日毕竟是环儿第一次回来,贾母特许了他跟着一起吃饭,宝玉回来见到贾环也在这里,不过问了几句在外面住的可还习惯之类的话便自顾自地与王夫人说话去了,探春看了,更觉得心寒,上一世宝玉何曾把贾环真正当做兄弟过,即便是隔母的,那好歹也都是老爷生的,但是在他心里,贾环竟还不如外头那些人跟他亲,他见一个便哥哥弟弟的称起人家来,偏偏这一个正经弟弟却从来没管过。 在贾母那里用过了饭,探春便带着贾环去了周姨娘那里,周姨娘一见贾环便红着眼睛抱了起来,口中说着:“我的儿,在外面可还习惯?”虽然贾环跟着她的时间不长,只是那些日子天天都是她亲自教导,如今乍一离开,又是这么长时间,她自然是想念,探春看得出周姨娘对贾环是真心的,不免有些感慨,说到底,这一家子人还不如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亲,真是让人心寒,虽然说自己重活一世,必定是不能让荣国府走了被抄家的路,只是现在看她们的行事作风真真是让人不想帮他们。贾环虽然年纪小,但在这种府里长大,之前又听着赵姨娘说了些闲言碎语,哪里有不明白的,如今看周姨娘是真的关心他,自然也更愿意跟她亲近,一时探春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又听了一遍他给周姨娘讲他在学堂上被老师夸奖的事,探春看着讲的小脸都红了的环儿觉得很是好笑,便拉过他来说道:“环儿,你这都讲了三遍了,能不能给姐姐讲点儿别的?”贾环一听探春打趣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讲了三遍了吗?哎呀,可是我要给姐姐讲什么呢?”探春想知道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如今贾环大部分时间都是跟他在一起的,别自己这里辛辛苦苦地刚教导好,他又给带到偏路上去,自己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他自然不怕了,但是环儿自己可是打定了主意让他将来自立门户的,可不能被他带成一个纨绔子弟。虽然刚才环儿也提到了世子带他习武,又在学堂上罩着他这些事,但这些也只能证明他或许与贾环关系不错,还不清楚他的品行,若是品行不好,跟贾环关系越好,对他影响越大。所以探春有意引着问他:“你还没跟我讲你平时不上学的时候跟着世子做什么呢?”贾环一听问他这个便有些闷闷不乐,说道:“世子平时出去都不让我跟着,他嫌我太小,只让我好好读书。”探春听了会心一笑,又忙着安慰他说:“环儿好好读书,等你长大了就可以跟着世子出去了。如今他不让你跟着也是为你好。”贾环虽然对此还是有些不高兴,却知道姐姐的话肯定都是对的,所以也没再纠结这件事。探春又与周姨娘他们说了几句话,知道贾环可以在家里呆一日,想着明日还有机会再见,便先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又给周姨娘了十两银子,虽说世子不带贾环出去,他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一个国公府里的哥儿出去身上怎么能不带几两银子,说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周姨娘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也知道三姑娘是真的关心这个弟弟,自己也不用跟她客气,何况自己的月例银子实在也是有限,虽说老太太在自己养了贾环之后多拨了二两银子,只是他上学花的也多,反倒还不如以前宽裕。探春从那里回来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该怎么挣钱才好,刚刚给周姨娘的十两银子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为着老太太怕自己去王府有什么支出,特地从自己那里每月多拨了二两银子,并没有走官中的,只是如今自己用钱的地方还少,所以好歹还能攒下一些贴补给环儿,以后他可是花费越来越多,自己用钱的地方也不会少,总不能指望着从府里出,就是老太太愿意,凤姐儿和王夫人哪能高兴。 只是上一世自己做姑娘时也没有真正出去挣过钱,还是后来嫁了出去做了管家奶奶才管着府里的几个铺子和外面的地,如今自己手里可是什么也没有,该怎么生出钱来呢? 第十六章 收服侍书 探春自来到这里因为被南安太妃选去给非烟做伴读所以被打乱了不少计划,昨日见过贾环之后更加强烈地感受到赚钱的紧迫性,只是苦于自己手里没有银子,也没有能在外头使的人,实在是寸步难行,只是这银子又是刻不容缓。虽然自己从来都知道凤姐儿那不缺银子,只是她视财如命,自己实在不愿意去招惹她,况且她在这些事上做得也太不积德了。又想了想自己家里做商的不就是薛家吗,薛家后来是败的不成样子了,但刚来贾府时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皇商大户,而且薛家又没有什么人,只有薛蟠管着外面的生意,若是能想办法从他手里分一杯羹,倒是不必愁了。只是一来这位薛大爷虽然不拘小节,也不见得在乎这点银子,只是找个好的由头让他愿意与自己搭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另外宝姐姐那边若是知道了,她最是个守礼的人,若是知道自己跟她的哥哥搭伙做生意,虽然她不至于说出去,但心里只怕也不会高兴,自己上一世最欣赏的也是宝姐姐了,只是太过保守了些。不过按时间推算的话,薛姨妈家来这里还有两个多月呢,自己还是要先找好自己这边的人,到时才能跟人家谈,总不能空手套白狼。 这日自外面回来探春就去看了贾环,陪着周姨娘给他收拾东西,一概读书的东西自是不必说,就是衣服已经装了一大包,周姨娘提醒他天气渐冷,在外面又没有丫头在旁边提醒着,自己要想着添衣服,探春笑她:“不过是出去个十天半月,且又离家那么近,姨娘倒弄得像出多大的远门似的。”周姨娘也觉得自己太过了,便不好意思道:‘环儿毕竟还小,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本来他有了这样的好去处,我应该放心,只是又要离家,我又忍不住担心。’探春笑道:‘姨娘忘了我也在南安王府么?你有什么要给他的东西,我捎给他就是了?’“虽说你们都在一个府里,只是毕竟是王府,规矩也大,你们又不在一处,倒不如我一次给他备好了,省的到时麻烦。”探春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便应了声是,由着她去收拾了。自己去了王府这么久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位世子呢,听非烟说她这位哥哥如今已经十一岁了,自然是该避嫌,只是南安太妃防的也太严了些,不仅连面也没有见过,就是平时也不见她提起这位世子,看来太妃也没想象的那么喜欢自己,至少自己给她做媳妇儿,她是不愿意的,探春倒不是多想跟世子有什么牵扯,只是环儿如今毕竟是跟着他,自己当然想多了解了解他,另外对太妃这种态度,她也觉得好奇,既然是要拉拢贾府,怎么女儿就行,儿子却连面也不让见呢?只是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想着赚钱,虽然知道南安太妃有别的主意,探春也只能先放一放,毕竟如今宫里还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自己一动不如一静,况且自己如今还是个小孩,主意也打不到自己头上来。所以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怕第二天早上出去的早,又教导了贾环几句,看着他一一记下,自己才放了心。又问了贾环他的几个小斯怎么样,他本来身边是有四个小斯的,后来因为要去外面,凤姐儿又做主给了两个年纪稍微大些的,有个照应,探春记得之前跟着他最近的还是赵姨娘的一个亲戚叫钱槐的,因为自己不方便见他们,所以也不是很了解,如今既决定了要用他们,自然要先问问环儿,便说道:“环儿,如今跟着你的几个小斯可还好?”贾环听探春忽然问这个,虽然觉得奇怪,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平日跟着我上学的也就钱槐和福儿两个,别的都在外面,平时跟着我也是尽心的。”探春听了知道这两个是跟他关系更近的,便继续问道:“他们两个跟着你上课可有惹过事?”贾环答道:“这个没有,他们两个不是爱惹事的人,所以我才让他们两个时常跟着我,不然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么?”探春看他跟小斯相处的还算不错,心里也有了底,知道他如今还小,又被自己教导着心都放在了念书上,这些懂的也少,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没有往下问,在这里闲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回到屋里便打发了所有的人,只留下侍书一个在内屋,侍书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姑娘有话对她说,说起姑娘,侍书心里还是服的,虽然人人都说可惜她不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但姑娘自己争气,也没被别人小瞧了去,太太那里压着,赵姨娘这里又时不时地闹一闹,也没有把姑娘弄成怕事懦弱的性子,如今去了王府,这府里更没有人敢小瞧她了。当日姑娘不留情面地撵了翠墨,自己本以为姑娘是个冷心冷情的人,难免有些担心,没想到后来姑娘待自己还是如初地好,如今又单单把自己留下来交代,自己更是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对姑娘更要忠心耿耿。探春见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看着侍书站在自己旁边,沉吟了一会儿便开口道:“侍书,这么些年,你我情分怎么样?”侍书还猜不透主子想干什么,但听她这样问,自然赶忙答话:“我自小跟着姑娘,姑娘待我如亲姐妹一样,从没让我受过委屈,也没叫我吃过苦,虽说我是太太给姑娘的,但如今已经是姑娘的人了,姑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探春听侍书表忠心,想着自己上一世便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仅是对自己忠心,重要的是性子也像自己,胆子大,有担当,这事也就她还能做,不然今日也不会留下她。“既然是这样,我们就结个姐妹,以后你也不必以下人的身份自居,我将来自然也事事为你考虑到,觉不会亏待了你。”侍书一听探春说这些话便猜到姑娘是有事让她去做,自己如今是姑娘的人,又得她如此看重,自然是感恩戴德“便是没结姐妹的时候姑娘又何曾亏待过我了,便是那些小丫头们姑娘还都宽待着呢。如今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了我们去做就是。”探春看侍书答应的爽快,也不想绕圈子,便说道:“如今你也看到了,这府里的人最是趋炎附势,虽然我有老太太疼着,不至于受了他们欺负,但说句不好的话,老太太能护我们到几时呢?这两日你也看见了,环儿在这府里竟似有无,我本无意为他在这个府里挣些什么,他们既然都爱宝玉,便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他,我也没什么说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们摊上了这么一个母亲,老爷又是不管事的,如今我不为他打算,还有谁会管他呢?”侍书早从姑娘设计赶走赵姨娘的时候就觉得姑娘似乎对环儿上心了,后来又见她时不时地给他送东西,如今又把他送进了王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不知道今日姑娘是打算做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便说道:“论理我们做下人的原不该说这些话,只是今日姑娘既然跟我交了心,又认了我这个姐妹,我就说不得要说几句了。姑娘想为环哥儿打算,考虑的正是,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一家子疼的什么似的,只是也太过了些,教出个什么都不知的哥儿来,如今环哥儿既然上进,府里又指望不上,也就姑娘还能帮帮他了,只不知道姑娘要怎么做?”探春既然决定让她来做,自然不会瞒她,便把自己要在外面借着贾环的名义开铺子,由贾环的小斯和她打理的话说了,侍书听了虽然觉得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些,毕竟瞒着老太太他们开铺子,这要是让老太太他们知道了,从此厌弃了姑娘还是小的,只怕姑娘在这府里好不容易谋得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但是转念一想,姑娘如今确实也是无路可走了,不大胆一点,哪里去赚银子呢,如今这么大的事姑娘托了自己,自然感觉责任重大,又跟探春商量了一回,定了由侍书跟外头的小斯接头,帮着自己管平时的帐,至于开铺的银子从哪来,两个人却是实在想不出来,探春又不敢跟他说薛蟠来的事,怕暴露了自己重生的身份,倒是被侍书取笑了一回:“我们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精心打算着,没想到姑娘连开铺子的银子还没有着落。”探春也不能反驳,只好说着:“放心吧,银子我自有打算。”他哪里知道探春早想好了出处,现在就是在铺路呢。 第十七章 侍书出府 探春这几日一直在与侍书整理自己的梯己,想看看自己这里能出多少银子,若是自己这里就够了自然是最好,发现自己东西实在是不少,只金项圈就有好几个,还有那头上戴的,手上拿的,老太太赏的衣服,王府那边赏的一些小玩意,随便挑几个拿出去都能当几百两银子,只是这些都是走了明面的,自己贸然当了出去,万一哪天老太太或凤姐儿问起怎么交代,但是要想跟着人家做生意总不能自己什么也没有,少不得在薛家来之前弄两间铺子,才好打算,所以最后跟侍书商定拿那些不起眼的,能替代的东西当出去,先换些银子。侍书开始还不肯同意,她还以为姑娘有什么办法找银子,没想到打的却是这个主意,这若是被府里的人发现了,不光姑娘,连保管姑娘这些贴身物件儿的自己也是活不了了,但无奈姑娘意志坚决,又想到就姑娘和自己的那些月例银子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买下一个铺子,到时候就什么都耽误了,如今姑娘挑的这些东西都是不打眼的,府里的人就算在外面见着了也不见得就认得是府里面出去的,这些又是不常用的,说不定到时候姑娘的铺子赚了钱就能把东西赎回来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事也就完了,所以还是同意了姑娘的打算。 探春知道侍书原是与鸳鸯,鹦哥她们一样都是家生子,父母也在府里的,若是他的父母能跟侍书一样,这件事自然是托了他们最好,自己也打算着以后把他们一家都送出去的,只是可恨这些婆子们个个都不是省心的东西,吃了酒之后只管胡说八道,外面的那些爷们更不必说,平日里喝酒赌钱,自己上一世便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刚开头,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钱槐如今跟着环儿在王府,行动多有不便之处,所以少不得问一问侍书:“听说你的父母也是在这府里的,只是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竟还不知道他们在哪边当差呢?”侍书见姑娘问自己爹娘,知道姑娘是真的看重自己,连带着爹娘也跟着有脸了,便说道:“我妈在老太太那里管着厨房,我爹是跟着大老爷的。”探春接着问道:“你爹在大老爷那边做什么?”“帮大老爷管着他那些花草,我也说过他,有机会就从大老爷那里出来吧,他岂是能跟的么?”探春原本担心她爹是大老爷跟前人,难免沾染了不好的习气,如今听她说不过是管着园子倒也罢了,便说道:“只不知道你爹会不会管账?”侍书一听姑娘是打算让自己的爹去管铺子,虽然很是感激,只是可惜他不过认得几个字,哪里就会管账了,所以说道:“他哪里会管账。不过姑娘若是想找一个会管账的人,我也不避嫌,就给姑娘推荐一个。”“你只管说是哪一个?”“就是我舅家的表哥,我是想着,我们家都是家生子,没有主子们的恩典,是出不去的,姑娘如今既要托一个人管铺子,我倒觉得他还使得,之前舅妈也供着他读了几年书,如今不读书了在家种田呢,若是告诉他有这个好差事,他必定是愿意的。”探春觉得既然是侍书的亲戚自然很好,只是一来自己并不是找一个在铺子里的,只是找个平时查账的,他年纪轻,只怕压不住那些管事儿的,另外不知道他品性如何,虽然是侍书亲自荐的,但这件事不是小事,还是要问清楚,所以说道:“你跟我说说你舅妈家的情况。”“舅舅去世的早,只留下我这位表哥和舅妈生活,舅妈虽然生活的苦了些,但还是让他读了书,只是家里实在艰难,养不起一个读书人,所以还是去种了田。”探春点了点头说“你这位表哥如今多大了,读了几年书?”“表哥已经二十岁了,只是家里本就穷,供他读了三年的书,家里更是什么都不剩了,所以如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姑娘。”探春一听侍书的这位表哥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便问道:“你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找了那惹事的去办,我还不如不做,如今你既然给我推荐了你这位表哥,我只问你一句,你可了解他的底细,为他的品行做个担保。”侍书也知道这件事若是办的不好,关系非同小可,所以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回到:“要说这位表哥我也许久不见了,只是听我妈提起过许多次,倒像是个还不错的,只是姑娘,这件事干系重大,我要回去再问问舅妈他们才好给姑娘答复。”“你这位表哥如今可在这里?”“他就住在城郊,他家的地也在附近。”“那你可能想办法见一见他?我恐怕实在没办法见他,我也信你,你见过了若觉得好,我们就这么定了,若你觉得不好,我们再做打算。”侍书见姑娘把这么大的事全托给了自己,更觉得不能辜负了姑娘的信任,便想着回去一定好好地考察这位表哥,若是品行有碍,就算是自己的亲戚也决不能给姑娘引见,没得给姑娘带来祸患。探春知道府里的丫头要出去也不容易,尤其是跟着姑娘们的大丫头,那代表的就是姑娘,如今既然想送了侍书出去一趟,索性让她在家里多待几天,好好看看她那位表哥,所以便想了个瞒天过海的招,告诉了凤姐儿说侍书病了,自己要打发她家去养病,等好了再回来,如今就让小蝉在旁边跟着。凤姐儿听了忍不住唏嘘道:“我说三妹妹这里人也太少了些,里里外外就一个侍书,如今她病了家去,越发连个周全的人儿也没有,出入身边就跟着这么一个小丫头,让人看了岂不寒酸?”探春笑道:“有什么寒酸的?我又不管家,比不得凤姐姐出入要有这么一群人跟着。”“哎要,这可不得了,你要是看重了我这里的人儿只管说,十个八个的,我送给你就是了,何必这样拈尖儿吃醋的?”探春看着旁边的平儿笑道:“我倒是想跟凤姐姐要一个人,只怕你不肯给。”“三妹妹还能看上我这里的人儿?你只管说,说出来,我这就打发给你送过去。”探春也不说话,只看着平儿笑,平儿知道这三姑娘打的就是自己的主意了,忙说道:“三姑娘何苦又来打趣我,你要多少人使不得,偏又来她面前讨我?”探春笑着摆手:“那不一样,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儿,我就看中你一个,只你的主子太强势,我不敢抢了她的人,不然我早回了老太太把你要过去了。”凤姐儿接到:“我原不知道,平儿这么招三妹妹喜欢,既这样,平儿你快跟了三姑娘走吧。”“我可不敢要,你如今说是送给我了,回去一看茶也没人给你沏了,钱也没人帮你收了,岂不是要埋怨我?”凤姐儿笑道:“我那里多少人使不得,巴巴地等着她给我沏茶,我这里渴也渴死了。”平儿看凤姐儿和三姑娘只管拿自己打趣,只好说道:“三姑娘快别说我了,我最是个愚笨的,也就跟着二奶奶,跟着姑娘这些读书识字的人儿哪能办得到呢?”凤姐儿忙接到:“是了,你啊也就配跟着我这个破落户。”探春也不再接话,今日借着话提起平儿,也不过是提醒凤姐儿看到平儿的好处,平日待她也能好些,探春是知道的,上一世,平儿为她做了多少功德,她却心里容不得平儿,但凡有点儿不如意的地方就疑到平儿身上。只是可惜平儿已经是贾琏的人了,自己能帮的也不多,也就能借着跟凤姐儿说话,帮帮她。 回过了凤姐儿之后探春又忙着帮侍书收拾回家的东西,又额外给了她五两银子,侍书不肯接着,她说:“姑娘这些年待我已是极好的了,况且我也是有月例银子的,如今姑娘正是用钱的时候,家里又不急需用钱,怎么能让姑娘再往外掏钱?”探春见她执意不收,只好说道:“这钱呢原也不是给你的,咱们既然是姐妹,现在我正缺钱的时候也不必跟你走这个面子。只是这个钱你必须拿着,这是为你表哥准备的,你回家看过若觉得他好呢,就替我把这银子先给了他,就说这是定金,以后每月我会给他二两银子的月钱,只一点,不要告诉他是我聘的他,他若是问起,就说是府里的一位主子,不必透露我和环儿的名字,另外,告诉他嘴也要严一些,这事儿不要往外乱说。”侍书才知道主子原来是这个打算,便接下了钱袋,说道:“这个姑娘放心,我会叮嘱他的,只是姑娘即便是给他定金又何用的着这些,他一年种田才得几个银子,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这月钱给的也太多了些,姑娘如今正缺钱呢。”探春看侍书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省银子,觉得好笑,便笑道:“你放心,你的主子这点银子还是付的起的。我既然给他开了这样的价钱,便说明这个位子确实值得这些银子,只有一件,他也得有能力把我交代的事做好,不然即便他是你表哥我也不会用他。”“姑娘放心,我这次回去若是看他做不来这件事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他。”“好,我已经替你给凤姐儿告了假,你索性多待几天,也好好看看。”侍书这里连忙答应了,收拾好东西又把姑娘给的银子贴身收好,便伺候探春睡下了。 第十八章 再见黛玉 侍书已经回家两日了,当初说的是若是能行就在家多待几日看看他的品行,若是不合适就快些回来,也好物色别的人选,如今既然还没有回来,这件事可能是有些眉目了,探春心里也觉得高兴,虽说是还可以再找别人,只是自己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小姐,出入跟着这么多人,就是贴身丫鬟要出去还要报备,自己又能去哪里找人呢,所以在侍书说了她的表哥之后,自己便一直抱着希望,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派侍书亲自出去考察一番,若是他不合适,这件事只怕又要耽误许久,如今有了机会,自己便放心多了。 这日在王府里功课少,太妃怜惜探春两头跑,所以特许了她早些回家。探春刚到了老太太那里便看到今日不仅王夫人邢夫人她们在,东府里的尤氏和这边的大嫂子都在,便是迎春和惜春也在这里坐着,着实有些惊奇,今日自己回来的早,并不到用饭的时候,怎么都聚在老太太这里了呢。刚给老太太请过安,就听老太太说:“今日三丫头回来的倒早,可见她们姐妹有缘,你林姐姐今日就要到了,正可以见见。”探春一听原来是黛玉要来了,想了想,可不是上一世也是这一日,这么个时候到的吗,原是自己过糊涂了,连这件事也忘了,若是耽误了与林姐姐的第一次见面可就不好了,正想着接老太太的话,便听王夫人说道:“正是呢,如今三丫头经常不在府里,黛玉来了,又多了一个姐妹做伴。只不知道她还读不读书,我们府里的教书先生走了后,为着老太太说她们都大了,该在针线上用功夫,便没有再找。”贾母说道:“这有什么要紧,总归是识字的,跟着姐妹们一处学就好了。”探春听了王夫人的话就知道她这是给自己上眼药呢,府里谁不知道老太太当年最疼自己这位姑妈,如今姑妈去了,单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来了这里,若是待遇还不如自己一个庶出的小姐,老太太看着能高兴吗,只是探春倒不是很担心,这件事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是王府定的,老太太还不至于糊涂到怪罪自己,这里正想着太太果然还是那个见不得别人一点儿好的性子,便听到小丫头们来报林小姐到了,探春便伸着头看着帘子,单等着黛玉进来,果然,就有人打了帘子搀了黛玉进来,大概是还在孝中的缘故,衣服上不见一点儿鲜艳的颜色,只见她穿着一件浅蓝色对襟小褂,里面是白色画竹小袄,下着蓝色收腰托底长裙,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衬得她清秀绝美,超凡脱俗,只是这身子过于单薄,一看就如上一世一般,身体不好,想着上一世自己亲眼见着她被宝玉和府里这些薄情的人害得香消玉殒,如今看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怎么能不感恩上天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能再见到这些姐妹,只可恨府里这些吃人的东西,白白地害了林姐姐的性命,想起她上一世走的那么凄凉,自己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是老太太这么多人在这里只好强忍着。却说黛玉刚打帘子进来就看见屋内坐满了人,一眼看到上面端坐着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便知道这就是贾母了,下面还站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纪与自己相仿,别的两位姑娘倒还好,只其中一位身量苗条,文彩风华,清冷绝尘的姑娘看着自己倒像是很激动似的,从自己进来便一直盯着自己看,看着看着眼圈便开始泛红,黛玉心中觉得奇怪,只是这时贾母已经扶着鸳鸯下来了,黛玉也只能先抛开疑问见过贾母,听老太太说了几句母亲去世的话,想着自己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如今又之身一人寄人篱下,不免又痛哭了一回,好容易被人劝住,见过了两个舅妈和几位嫂子,终于轮到这几位姐妹了,只见贾母指着她们说道:“这位是你迎春姐姐,这是你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你们年纪倒是一般大,可以一处伴着玩。只是探丫头经常不在家,倒是难得见了。”黛玉这里忙与众姐妹见了礼,虽然奇怪为何这位三妹妹经常不在府里,却因为自己初来乍到,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又听贾母问自己读过什么书,她猜贾母不喜欢女孩子读太多书,便只说自己不过认得自己字罢了,果然见贾母听了欢喜:“这才是正经人家的教法,你三妹妹是跟着王府的郡主伴读,由不得她,你另两个姐妹我就做主不让她们上学了,如今你们正好可以伴着在一处学些有用的东西。”黛玉这里忙答了声是。又听众人问她可是身体不好,便将自己在家时常常吃药的话说了,贾母一听又觉得心疼,又命王夫人给黛玉也配着药,探春在下面听着,虽然心中极想跟黛玉亲近,只是现在没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也怕开始表现得太激动吓跑了林姐姐,毕竟她是个容易多心的人,自己也要留意才是。转眼一看,王熙凤并不在这里,探春心中冷笑,这位凤姐姐还真是不肯放过一个机会显显自己的管家权啊,上一世玩的也是这么一出,不知道她在林姐姐面前有什么好表现的。 正想着就听见凤姐喊着:“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进来了,果然黛玉一见她如此与众不不同,便有些吃惊,又连忙起身见礼,凤姐儿知道老太太最疼贾敏,又说了些姑妈去世的话,一见老太太不高兴又赶着请罪,又是忙着安排黛玉的吃住,又拉着黛玉关心读书用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恨不得脸上写着八面玲珑四个字给黛玉看,探春看着她表演的这样热闹,只在心中冷笑,王夫人可是还没把管家权全交出去呢,如今怎么能只看着她在老太太面前卖好儿,上一世可是截了她的胡的,这一世必定也不会不出声,果然就听王夫人问她月例银子的事儿,这事什么时候说不得,偏偏这时候提起,显见得王夫人是提醒她你做的再好,也得向我汇报,探春这里免费看了一场大戏。觉得王熙凤演得虽好,只是太过刻意,王夫人老谋深算,不肯轻易让出管家权,只是这个时候提月例银子的事也未见得有多高明,相比上一世而言,没有任何长进,实在是可惜。王熙凤表演完了,老太太请邢夫人带黛玉过去见过两个舅舅,又命了她们姐妹几个在这里陪着等黛玉回来一起用饭,探春自然高兴,就是迎春惜春她们两个见来了这么个神仙一样的姐妹也觉得开心,何况自从探春不常跟她们在一起之后,她们两个又不是能说话的人,便时常觉得无趣,如今好了,人又多了,迎春一时高兴,便说道:“之前宝兄弟因为三妹妹出去便觉得不开心,如今又来了这一位天仙儿似的妹妹,宝兄弟不定怎么开心呢。”探春知道迎春原没想那么多,知道老太太最疼宝玉,不过是想在她跟前卖个好儿,探春也想知道老太太如今是什么意思,虽然有些怪迎春莽撞,也没有答话,只等着老太太回话,贾母那里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要说你们兄弟姐妹在一处伴着玩也是极好的,只是宝玉如今也大了,黛玉毕竟又不是自己家的,平日里还是该注意些。当然了,如今都还小,能懂得什么,便是在一块也使得。”探春听贾母前面的话就知道这一世贾母见过了非烟,想把黛玉许给宝玉的心思已经淡了许多,只是大概她心里也拿不准,所以还不肯就放了黛玉这边,所以才说出后面那些话来,探春有意再推一把,便说到:“只是我看林姐姐的身子倒像是虚得厉害,只怕要好好调养呢,不然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贾母叹了口气说:“谁说不是呢?这么病病歪歪的样子让人看了也心疼。”探春又连忙开解贾母:“想来林姐姐年纪还小,如今是有些虚,将来好好调养,必定能养回来的。”贾母听了才觉得略微宽心。这里坐了也有一会儿了,贾母便命人去叫黛玉过来用饭。 第十九章 宝黛初见 一时丫头们送了黛玉进来,贾母命人摆了饭,按照次序坐了,探春的位子正与黛玉挨着,更觉得高兴,只是贾府的规矩,用饭时不能发声,所以虽然黛玉就在自己身旁,探春也不敢就和她说话,等用过饭,漱了口,才端了茶去旁边坐下说话。贾母因见跟着黛玉的就只有雪雁一个小丫头,又比黛玉大不了多少,还是一团孩子气,所以便赏了鹦哥给黛玉,改名叫紫鹃,探春见了便觉得不放心,紫鹃的心思自己是知道的,原也是个忠心能办事的人,只是在这府里,年纪大了,便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看宝玉和黛玉感情好,便时不时地撺掇宝玉和黛玉,这一世自己打定了主意不让他们两个在一起,自然不能让一个丫鬟坏了事,只是如今贾母刚赐了她给黛玉,也不能就推辞,之前自己撵了翠墨,老太太虽然不说,心里只怕也有想法,现在这个是撵不得了,只好以后想个办法把她调到外头也就是了。 正说着话,就听见小丫头进来笑道:“宝玉来了!”话音未落就见宝玉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进来了,因为之前探春挡着不让他见非烟,又命自己房里的丫头不许和宝玉胡闹,宝玉便对自己这位三妹妹有些不满,所以现在两人的感情越发生疏了。如今仔细观察宝玉,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可惜内里是个草包,无所事事的纨绔膏粱,怎么配得上林姐姐和宝姐姐。贾母命他见过了王夫人回来见黛玉,探春明知这宝玉是见一个爱一个,但凡是个容貌还不错的姑娘,他就恨不得人家都跟了他,如今看见黛玉自然是好一番亲热。其实宝玉怎样,自己倒不是很在意,关键是自己要知道黛玉的心思,若她还是像上一世一般,心里眼里只有宝玉一个,那自己不让她嫁给宝玉反倒是害了她了,如今便留心观察黛玉的神情,只见宝玉见过礼往她那里坐时,她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探春看在眼里便觉得放心,可见他们两个不是一见钟情,林姐姐如今并没有对宝玉动情,就是宝玉也不过是见到一个好看的女孩儿便想亲近,若说有多深的情倒也不见得。宝玉询问过黛玉的名,知道她无字后又赶着给她起字,探春心中冷笑,他肚子里那点墨水都用来做这个了,只是也不便拆穿他,只看着他往下说。一时又问了黛玉有没有玉,一听黛玉答没有,便把自己脖子上的玉往下摔,探春一看,他又来这一套便觉得不耐烦,明知道一家子宝贝的什么似的那块玉,又何必每每拿它出来找事呢。只是黛玉初来,不了解他平日的行为,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看他忽然发起狂来,更觉得是自己的错,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偏一家子人一看宝玉摔了那块玉都忙着去拾玉,老太太也只管拉着宝玉的手安慰,没一个人管这里独自落泪的黛玉,探春见没人注意这里,悄悄拉了一拉黛玉的手,安慰她:“林姐姐,他向来是这个性子,你不必理他。”黛玉也不敢说话,只看着探春感激地点点头,老太太这里一帮人好不容易哄好了宝玉,才想起还没有给黛玉安排住的地方,贾母想了想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宝玉一听连忙说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探春不想他们住在一处,便想着找个法儿别让老太太答应了,没想到自己还没说呢,贾母便说道:“里面哪里放的开,你林妹妹身子也弱,禁不得你闹她,你还是跟着我住,套间暖阁儿里既暖和,又离你林妹妹也近,岂不好?”宝玉听了也只好答应,探春心中暗喜,老太太果然动了心思,不像上一世肆无忌惮地让他们两个住在一处了。 探春回了贾母说自己难得跟林姐姐相处,今日想再与她说会话,贾母见她们姐妹关系好,也乐得同意。探春带着小蝉跟黛玉进了里间,见几个小丫头正忙着铺床,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探春心中虽有许多话要跟她交代,只是苦于第一次见面,不好就此开口,黛玉本就见这位妹妹与其他人不同,自有一番风韵气度,又见她待自己很是亲厚,也想着亲近,只是来之前被父亲教导过来了这里要谨小慎微,今日宝玉又因为自己摔了玉,此刻心里正惴惴不安,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探春见黛玉欲言又止,觉得两个人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看着黛玉闷闷不乐,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担心,便说到:“林姐姐,你可是还在为刚才二哥哥摔玉的事烦心?”黛玉见探春一眼看出自己的心思,也不隐瞒,说到:“三妹妹,我今日第一天来就惹出这样的事,老太太看了岂不怪罪我?”探春笑到:“林姐姐,你是第一天来,还不知道这位二哥哥的呆性子,他做的出格的事多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老太太他们也不会怪你的。”黛玉以为探春只是安慰自己,也不便驳了她的好心,便答了声是。探春岂能看不出来黛玉心中其实还是放不下这件事,如今索性先告诉了她,也算是未雨绸缪了。便说到:“林姐姐,我与你一见如故,很想亲近,所以今日想跟你说几句贴心的话,姐姐也不要怪我鲁莽。”黛玉忙道:“我离了家来到这里,有你这样的好姐妹正是求之不得呢,如今妹妹肯提点我,我只有感激的,怎么敢怪妹妹?”探春便告诉她:“府里上下最疼的就是这位二哥哥,便被惯出了些古怪的性子,最是喜欢与女孩儿一处打闹,偷吃人家嘴上的胭脂,林姐姐如今刚来,我看他倒是很想与你亲近,兄弟姐妹们亲近一些原也没什么,只是像他这样就太过了些,我们这些姊妹还好说,只是林姐姐,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毕竟不是家里头的,如今我既然告诉了你,是想着你平时注意些,你也别怪我说话鲁莽,若不是与姐姐一见如故,我也犯不上来说这些。”黛玉听探春的话虽然有些超出常礼,只是她如今肯越礼告诉自己这些也都是为自己着想,想自己孤身一人来了这里,若是与宝玉闹出什么来,到时府里怪的可不就是自己么,自己的名声也毁了,今见探春实在是为自己考虑,也觉感激,便说道:“妹妹,我岂是不知好歹的人,你今日跟我交心地说这些话,我心中着实感激,以后也只与姐妹们一处读书,远着他就是了。”“只是我这位二哥哥脸皮忒厚了些,便是那些丫头们不理他,他还姐姐长妹妹短地在后面跟着人家呢,林姐姐可要狠得下心来,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黛玉听探春如此说,又见宝玉今日说摔玉便摔,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更觉得宝玉不是什么好的,刚见面时那点儿如遇故人的感情也没有了,探春看自己也说的差不多了,如今黛玉不与宝玉住在一处,以后提醒她的机会也还多,便要辞了黛玉回去。 正要走时便见到袭人悄悄地从那边过来了,看见探春出来,只好打了个招呼,探春也没有跟她寒暄。要说袭人实在是个聪明人,虽然老太太不止一次说过她老实,不像是个有主意的人,但要说府里这些丫头,探春最服的除了平儿便是她了,上一世她便早早地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黛玉刚来便来拉关系,打听情况,后来见太太对黛玉不满,又忙着拉拢宝钗,真真是个女中诸葛,只是擅长藏拙,不显山不漏水的,行事却半点儿不错。 第二十章 置办产业 探春自黛玉那里回来,看黛玉的神情倒是对宝玉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如此自己也能放了心,只是自己在府里的时候少,怕她身边那些人又撺掇着她改了主意,尤其是其中的紫鹃,今日没来得及与黛玉交代,还是要尽快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 小蝉今日跟着探春见了黛玉,感觉自己姑娘对这位新来的林姑娘倒是不一般,如今侍书出去养病,姑娘不管去哪里都带着自己,小蝉心中对探春很是感激,所以平时的伺候上更加用心,探春见小蝉平日里一概事物都料理的齐全,想着以后侍书可能要管外头的事,如今小蝉能接了她的班自然是最好,也越发看重她了。 这日探春刚回来便听外头的小丫头说“侍书姐姐”回来了,探春一听喜出望外,侍书回去有五日了,自己这里盼信儿也盼了五日,今日终于把她盼回来了。便忙忙地进屋,只见侍书正在那里收拾东西呢,她一看见探春进来,知道她着急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只是碍于有人在场,又不能明说,只好赶紧过来扶了探春,借这个功夫偷偷地告诉她“成了”,探春听到她说成了,才彻底地放下心来,为免得惹人怀疑,探春好容易等着该歇息了,才撵了别人出去,只留下侍书在跟前,侍书一看姑娘把人都打发走了,便赶忙把事情告诉探春:“因为我去的不巧,表哥不在家里,所以等了他两日,这才回来的晚了。要说这件事可真是上天的缘分,这几年我不常回家,也不知道我这位表哥如今常跟着些商人在外面跑,倒是结识了不少的人,你说这可不是恰赶上了吗?本来还担心他做不了管账的,如今这个倒不用愁了。”探春有些奇怪:“既然他已经有了好的差事,为何还答应你呢?”“姑娘不知道,我这位舅妈身体不好,就这一个儿子,表哥又最是孝顺,跟着外头那些商人要四处跑,哪里比得上就在京中,在他妈跟前呢。”说着自己又笑了一回“何况,姑娘的银子开的这么高,谁不想多挣几个呢?我跟他一说,他就愿意了,我只告诉他,你愿意了还不成,得我们主子觉得你行你才能来。所以这两天我冷眼看着,不是我自夸,我觉得我这位表哥确实是个能行的。”探春听她说的高兴,只问到:“他连自己主子都不知道,不觉得奇怪吗?”“姑娘,哪个大门大户里还没有点儿说不得的东西,他见识的多了,自然知道这是大府的规矩,听我说不能在外面浑说,他便没再问主子的事。”探春听了也觉得侍书这位表哥实在是个人才,知道有些事不该问就不问,自己一个姑娘在外面做事,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如今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探春听侍书对她这位表哥很是满意,知道侍书是个有能力的人,看得人也错不了,便放了心,把自己之前跟她挑好的几件东西装好,找个机会送出府去让她表哥当了之后买铺子。之前探春都已经想好了的,自己手里没有人,买铺子必定要连掌柜的一起买下来,另外这铺子买什么样的也是门大学问,上一世自己管着夫家的那几个铺子便知道,最赚钱的还是香料铺子和药铺,只是如今自己万事不便,开药铺太麻烦,只好退而求其次,变成了布庄,其实探春还想开一个卖海外那些小玩意的铺子,上一世冯紫英就是倒卖这些东西的,可惜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只好先搁置了。 贾府规矩严,要想把东西运出府去中间要过好几重搜查,总不能再让侍书装一回病,所以要把东西带出去还得等环儿回来,探春早想好了,要从他那几个小斯里选出一个可靠胆大的来,帮着自己联系外面,只是他们不在自己身边,实在难以考察,之前见钱槐与贾环关系最近,本来是想用他的,只是他毕竟是赵姨娘的亲戚,自己也不放心,所以便想再等等看。要说让贾环亲自出面倒是方便,只是怕太早暴露了他的身份不好,不过如今听侍书说他这位表哥很是可靠,环儿又只用跟他联系,别的事一概不用他管,他倒是可以做,只是他毕竟年纪还小,怕不能成事。 待贾环回来这日探春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只好冒一次险,让贾环试一试。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很是有些麻烦,这里侍书让她妈给表哥传个信儿让他在荣国府后门等着,会有人去找他,给他东西,侍书她妈不知道侍书是替探春办事还以为侍书与自己的表哥好上了,若说她这位表哥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又加上读了几年书,倒是有些儒雅的气息,只是一个庄稼人,要这书生气也没有用,他家里那么穷,侍书过去了岂不是要吃苦,所以便把侍书说了几句,侍书听她妈是想歪了,也是哭笑不得,只是又不能暴露了主子,只好说是上次回去答应给舅妈的东西,这次托人送出去。他妈自然不信,有什么东西不能让自己去送到家里,偏偏要别人送给他,只是知道自己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也不见得听自己的劝,只好答应了。探春怕吓到贾环,并没有告诉他包袱里是什么,只告诉他让他把东西给在荣国府后门等着的一位叫赵风的,并且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贾环听姐姐给自己交代的郑重其事,虽然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但还是郑重地答应了。 这几日自贾环走后探春便一直等着赵风的信,又想着忘了告诉他该怎么往里面传信了,又问一遍侍书我可有在信里告诉他清楚要买什么样的铺子,侍书一时被弄得哭笑不得,精明干练的三姑娘什么时候也这么自乱阵脚了,只好安慰她:“我的好姑娘,你这都问了几遍了,你信里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你就放心吧。”探春听了也不好再问,心里也笑自己何时这么胆小了。 第二十一章 提醒黛玉 探春这里正在担心,外头小丫头进来通传,说侍书的妈来找她,探春怕是为了外头的事,虽然自己不便出面,却赶快让侍书出去见她。不一会儿侍书便进来了,待探春打发了人才从腰间掏出一封信来,探春连忙接过来拆开,一目十行地看了,才觉得松一口气,夸到:“侍书你这位表哥办事确实不错。”侍书忙道:“我的姑娘,你好歹也让我看看信上写了什么,跟着你担心了几日了,也让我把心放回肚子里。”探春把信递到她手里说:“你也不必看了,你的这位表哥很是能干,当了那些东西,不过这十日就帮我找到了两家铺子,该好好夸夸他,不过他说你妈虽然不识得字,却认得当票和房契,所以他没敢把东西放到这里头,让我们找个机会拿回来。”侍书这里也看得差不多了,知道自己表哥办事妥当,也给自己长了脸,自然也是高兴,又打趣道:“姑娘这会可是放了心了?”“是,你这次立下了大功,我要好好地赏你,说吧,你要什么?”侍书笑道:“姑娘的银子东西都拿去开铺子了,哪还有东西赏我,我先等着吧,等姑娘把钱赚回来了,再好好赏我。”探春道:“你这丫头好长远的目光,倒是会打算。”探春打算的很好,如今铺子已经有了,人也算有了,只等薛蟠来了,就借着贾环的名义让他帮忙进货,自己只管在铺子里卖东西就是了,只这一点就省了不少事,所以便日日盼着薛姨妈一家快些来,按上一世推算,他们进京也不过是这几日了,探春看事成在望也轻松了不少。 这几日每日回来就是在贾母那里跟姐妹们说说话,又因与黛玉格外亲近,所以也经常带她过来自己屋里坐坐,自己看着黛玉对宝玉的心思倒是淡淡的,不像上一世的情形。这日黛玉又带了紫鹃过来找探春,探春略握了一下黛玉的手便说:“紫鹃,你们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凉?天冷了,你也该提醒她加件衣裳才是。”紫鹃知道这位三姑娘不是好惹的,便马上说道:“我这就回去给姑娘拿件披风。”探春点点头便由着她去了,拉着黛玉进了里屋坐下,只留了侍书在外面奉茶,黛玉一看探春支走了所有人,便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自己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这位表兄只管跟着女孩儿混闹,老太太他们也不管,幸好当初她提醒了自己,不然最后吃亏的不还是自己,所以对探春愈发感激,也就更愿意与她亲近了,平日见她在家中便来找她说会话。如今知道探春有话告诉她,便说道:“妹妹,你可是有话要说?”探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姐姐,从南边跟着你过来的雪雁呢?怎么只见紫鹃跟着你?”“原来妹妹要问的是这个。我为着紫鹃是老太太给我的,办事又周全些,便时常带着她,老太太看了也高兴,雪雁那丫头还小,又是跟我从南边过来的,我便没敢用她。”探春知道黛玉来了府里是步步小心,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更是处心积虑地讨老太太的喜欢,唯恐没了老太太的疼爱自己便活不下去了,恐怕她还不知道自己来贾府其实带了不少东西的。虽然她父亲留给她的万贯家财是在他死后才带过来的,但是林如海怎么可能不给女儿带任何东西就让她过来这里住着,所以说这府里谁敢怠慢她呢,也就是那些下人,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她是一个什么都没有来这里寄身的小姐,如今自己要让她在府里硬气起来,便直接告诉她:“姐姐,既然紫鹃是老太太给的,重用她也无可厚非,只是老太太也是明理的人,你要是觉得她不好,也不必管她是谁给的,只管撵了就是,我这里前阵子还撵了一个翠墨呢,老太太也没有说什么。”“妹妹,我也不瞒你,老太太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那些下人们又要说三道四了,你毕竟还是这府里的正经小姐,我这又算什么呢?一个寄养在这里的外人。”探春正色道:“姐姐,既然我们以姐妹相称,今日我就再说几句破格的话。姐姐你是一个清高的人儿,从来不管银子这些事,所以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来府里时,林姑父给了府里多少银子吧?”黛玉一听,果然傻了眼,吃惊地问到:“银子?我并不知道银子的事。”“我只问你,你来的时候用了几艘船?”黛玉略一想便答到:“大概有十艘的样子。”探春冷笑:“十艘船,你一个小姐可用得着坐十艘船?”黛玉此时才明白过来,只是还是不解:“这件事为何父亲从未与我提起过呢?”探春上一世也是知道黛玉带了东西来的,只是以为黛玉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是懒得管,便撒手交给王夫人她们了,如今看来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也实在搞不清楚林姑父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只好猜道:“估计林姑父看你还小,便把这件事直接托服给了这边府里,又看你浑身是病,大概是不想让你劳心。”黛玉听了又是一阵伤心,想自己父亲为自己打算的这样好,只是为何一定要让自己来这里呢,把自己孤苦一人丢在这个大家庭里。“姐姐,如今你既然知道了,自己是带着东西来的,不过是在府里借住,你的那些东西便是吃一半扔一半也用不完,所以不必自怨自艾,你那药也只管放心地吃,好好地养好身子才是正经。”黛玉听了噗嗤一笑:“偏是你最会作妖,好好地东西却要吃一半扔一半,这是要遭报应的。”探春笑道“我不过也是那么一说,佛祖会原谅我的。” 刚说完,便听到紫鹃拿了衣服来接黛玉回去,探春看天色不早,也不多挽留,只送了她回去。 等自己回来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林如海为什么非要把黛玉送到这里来,又为什么不肯告诉她银子的事,难道说他也打算把黛玉许给宝玉,这是他和贾母商量好的,只是他并未见过宝玉,按说黛玉是他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百般娇宠着长大的,他会这么早,这么轻易地把她许给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吗?况且林如海不像贾政,只知读书,一味的仁义道德,他既能做到盐政这个位置,就知道他的政治敏锐性可不一般,不可能不知道如今贾府在朝中无人,倒下去也只是早晚的问题,他会舍得把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家?上一世探春没有细想过这件事,如今想来却是处处透着不寻常。 第二十二章 宝钗帮忙 这日贾环回府,探春趁没人的时候告诉了他明日出去帮自己去一个铺子里取个东西,他毕竟是哥儿,出门也没有人管,只叮嘱了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拿的是什么,毕竟这些东西还是要放在自己手里才放心。贾环从上次姐姐让他往外带东西已经觉得奇怪了,如今又要他去外头取东西,更觉得奇怪,探春不能全都告诉他,怕他不小心告诉了别人,那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只是自己也不想骗他,所以只好告诉他这件事是自己在筹划的一件大事,只是现在还没有做成,等自己做好了一定告诉他。贾环自赵姨娘走后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姐姐了,如今姐姐交代了他不能告诉别人,他也不问,直接告诉探春:“姐姐放心,这件事我不问,也不会说出去的。”探春听了更觉得他懂事,觉得自己把他从赵姨娘那里要过来真是正确的决定。 第二日贾环亲自送了东西过来,果然也并不好奇这是什么,只交给探春就走了,探春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有模有样的走出了房门,忍不住笑道:“才多大就学人家老先生走路。”待拆开包袱一看,里头每件东西的当票,并两件铺子的房契都在里头,另外还有一个钱袋,装的是上次剩下的银子,另附书信一封,探春看里头说的是这两间铺子因当初就是盈利的,所以如今盘了过来,也还算不错,只是这铺子的原主人是要离京才卖的,自己又是初次接手,不知道该怎么进货。探春一看他说的正是自己想的,自己原打算的是让薛蟠来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如今他还不到,只能让他先想办法撑过这一阵去,之前听侍书说他也跟着这些商人们跑过,结识了不少人,既然这样,探春便想信他一回,由着他去做这件事,又在信里夸了一回他这次的事做的漂亮,待第二日贾环去王府读书的时候仍旧把东西带到铺子里交给他。 且说探春这里刚解决了这件事,第二日薛姨妈一家就到了府里。这日自己过去贾母那里请安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薛姨妈坐在旁边,下面坐着的正是宝姐姐,只见她头上挽着黑漆油光的髻,上着,蜜合色的棉袄,玫瑰紫的二色金银鼠比肩褂,下穿着葱黄凌子棉裙,温柔娴静,端坐不语,正还是上一世的模样,看见探春进来忙站了起来,贾母见探春进来便说道:“我这个孙女天天去南安王府里边伴读,今日不知道姨太太能到,所以未能提前告假迎客。”宝钗听贾母介绍,忙在这里见了礼,薛姨妈听了只说:“哪就用得着迎我们了,该上学的就上学去就是。”一时又拉了探春过来,说:“这位三姑娘生的着实是好,竟不像是我们俗世的人儿。”要说探春的样貌虽也不输宝钗黛玉两个,只是毕竟不像他们各有风流,只是这一世大概是因为自己很多事都看得开了,所以便有些清冷的样子,没想到反倒给自己添了几分韵味。探春虽然有意和宝钗亲近,只是还有黛玉在这里,生怕她多想,反倒弄得两人不愉快,所以便想着还不如找个机会,自己过去薛姨妈那边见宝姐姐,如今只当是头次见面的陌生人吧。 那日见过之后,一则是因为探春在家的时候实在是少,二则是与宝姐姐如今并不熟悉,她与薛姨妈住在梨香园内,因宝钗此次上京是来待选的,所以也不常过来,自己也想不到好的由头过去找她。这日正好南安太妃那里赏了几把扇子,自己便想着借着送扇子去她那里走一趟,于是在给黛玉送过之后,便跟侍书带着两把扇子去了薛姨妈那里。 薛姨妈一见探春过去倒觉得罕见,直拉着探春道:“我的儿,你天天忙的什么似的,还能想着过来。”探春忙笑道:“我早就该来拜访姨妈和宝姐姐,只是我实在不得空,才拖到了现在,实在是我的不该。这有两把扇子,是王府里边赏的,我过来送给姐姐玩吧。”宝钗一听赶忙回到:“妹妹留着玩吧,何苦给我送来。”探春知道宝钗不是小性的人,便说道:“姐姐,这原是一人两把的,这是给姐姐的两把。”宝钗一听才知是每人都有,便命着莺儿收下了,薛姨妈又拉着探春进屋喝茶,吃点心,探春本意过来是跟宝钗说几句话,只是如今薛姨妈总在这里,自己也不好就提起,宝钗是个周全的人儿,自然看出探春找自己是有话要说,便告诉薛姨妈:“妈,我记得上次哥哥给我从外面带回来的胭脂还有好些,我又留着不用,不如你找出来让三妹妹带过去给那边的姐妹们分了吧。”薛姨妈听了才反应过来,女儿这是在支开她,于是便答应着:“正是,我这就去找找,你留你三妹妹多说会儿话。”宝钗这里送走了薛姨妈便笑道:“三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吧,我妈已经走了。”探春知道宝钗向来爽快,便也说得直接:“宝姐姐,我今日过来确实是有事求你和大哥哥。”宝钗本以为这位三姑娘过来是找自己,没想到她提起的竟然是大哥,便说道:“三妹妹能有什么事要求他帮忙?”探春知道这件事自己绝不可能直接去找薛蟠,不说男女有别,就薛蟠这性子,估计也懒得理自己,但是宝钗不一样,她是他的亲妹妹,薛蟠虽然胡闹,但是对这位妹妹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如今若能托了她去说,这件事自然也就成了,于是说到:“宝姐姐,我说了你别笑我。这原不是我的事,是环儿,之前赵姨娘给他在外面留了个铺子,他一个小孩子哪懂得怎么开铺子啊,这不连货都不知道怎么进呢。我想着薛大哥能不能带着给他铺子里进点货?”宝钗一听她找自己竟然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便有些不情愿,说到:“三妹妹何时也沾染上铜臭气了?要我说这件事你还是别管的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何必被这些东西弄得不干净呢。”探春知道宝钗最是守礼,这件事肯定没那么容易答应,但她还知道,宝钗这个人从来都会与人方便,如今自己既然求到她头上了,只要自己坚决,她最终肯定会答应,所以继续说:“宝姐姐,并不是我愿意管这件事,只是他毕竟是我的兄弟,既然求到我这里了,我自然不能推脱。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宝钗看她也是为了自己兄弟,想起自己不也是时常为自己的哥哥担心,便有些心软,说:“我只帮你问一问,至于究竟怎么样,我也懒得管,我劝你也别管,只让他们商量去就是了。”探春一听宝钗答应了心中着实高兴,又感激她:“好姐姐,谢谢你帮我这一回,放心吧,我绝不会插手的。”谁让宝钗最是守礼的,若是让她知道这铺子是自己开的,别说是帮自己了,不让自己停下来就算好的了。宝钗见她高兴也懒得管她,又说了铺子的地址和名字,横竖不过是跟哥哥说一句就是了。等薛姨妈拿了胭脂进来,又要留探春在这边用饭,只是探春说没跟老太太提前打招呼,只好谢了姨妈的厚爱。回到这边又把宝钗送的东西分给众姐妹,因为解决了进货这件大事,探春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第二十三章 非烟来府 探春解决了一件大事心中激动,又怕薛蟠过去找人时赵风不认识,所以想办法让侍书写了一封信让她娘带出去交给了他,不过几天就给了回信,说是已经见过那位大爷了,货也有了来源了,如今铺子运营的也好,只问探春是怎么收账呢。探春想了想自己如今并不着急用钱,况且跟外面联系也不方便,所以定了一年一收账,又命他查好了账,不要被这些老掌柜的糊弄了。如今自己也算是有产业的人了,铺子也迈上了正轨,虽然产业还少,但什么不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既然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更好做了,所以探春这几日很是高兴,在王府读书的时候非烟自然也看出来了,趁着没课便问探春:“妹妹,你这几日怎么这么高兴?”探春跟非烟相处的时间比自家姐妹还要长,所以两人的感情也更加亲厚,如今是有什么说什么了,只是这件事探春还不敢告诉她,主要是非烟过于单纯,她若是不经意间说出去可就遭了,所以只好编个谎:“姐姐,你不知道,如今我们府里又来了两位姐姐,长得都是天仙一样的人,不比姐姐差呢。”非烟一听又有人来,而且听探春说还是这样标致的人,便吵着要过去看看,南安太妃听说了,觉得她们每日读书实在辛苦,所以便同意了非烟去贾府,只是这次她却要跟着过去。 探春一直没有搞明白这太妃是怎么打算的,要说她想拉拢贾府,这么些日子也没见她往贾府去,更没让非烟过去,若说她不想拉拢贾府呢,又为什么现在不仅允许非烟过去还要亲自过去一趟。探春记得上一世不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大姐姐就封了妃,南安太妃这个时候又主动示好,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她一个王府的太妃,按道理来说不必如此向一个宫中的妃子示好啊,探春一时实在想不明白她们玩弄的又是什么把戏。 这日南安太妃带了非烟过来,贾母这是第二次见非烟,这次不同于上一次又是太妃亲自带过来的,亲厚更甚平时,又让薛姨妈带了宝钗过来相见,果然太妃之前见了黛玉倒不觉得怎样,如今见了宝钗却很是欢喜,探春看了更觉得奇怪,南安太妃难道是来贾府挑媳妇儿的,可是贾母明知道宝姐姐是待选之身为何还要把她叫来呢?如今看来太妃对她倒很是满意,只是她的身份尴尬,该怎么收场呢?只是太妃连自己还看不上呢,能看上一个皇商的女儿,这些大家族的联姻有谁是单看个人的? 这里贾母他们正说着话一群丫头簇拥着宝玉进来了,他一见老太太这里坐着这么多人,还有上次没见到的郡主,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原来以为自己家的几个姐妹已经算得上是人尖儿了,林妹妹和宝姐姐更是个中翘楚,没想到今日见了这位郡主,倒觉得这几位姐妹都被比下去了,所以一双眼睛只看着非烟,连平日里的林妹妹也忘了。太妃一见宝玉进来便拉过来心肝肉儿的叫着,又送了他吊坠,扇子之类的小玩意,这可不是临时拿出来的,可见太妃来这里就是要见一见宝玉的。太妃一时拉着宝玉看完了,又叫了非烟:“你不是总想着看你这位哥哥的玉吗?如今他好容易在这里,快过来看看罢。”宝玉一听非烟要看自己的玉,忙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递给她:“妹妹要看只管拿着看就是了。”非烟从小被太妃管的严,如今忽然有这么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叫着自己妹妹,又把贴身的物件递给自己,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肯伸手就接,太妃看了笑道:“你只管接了就是。”王熙凤看着她们两个一个在那里拿着宝玉往前送,一个却红着脸始终不肯接,便跟贾母打趣道:“这两个人倒像是闹了别扭的小两口似的。”探春听了这话一惊,往贾母那里看去,只见贾母假装扭头跟鸳鸯说话,再看太妃笑着从宝玉那里接过了玉拿给非烟看,凤姐儿见贾母没有接话,也知道今日自己的话说的莽撞了,便赶快笑着岔开,竟也没有人再提起。宝玉之跟着非烟问她读些什么书,又问她可会作诗之类的话,非烟本就害羞,刚听见了凤姐的话自然也明白几分,如今更不愿搭理他了,只是苦于在这里坐着也不能走开。探春看出非烟的坐立不安,上面的人在说话,一时也顾不到这里,便拉了非烟的手过来与宝钗她们引见,都是年纪仿佛的姑娘,又在相似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既然一介绍便熟了,迎春和惜春是早就见过的,如今又问了黛玉和宝钗的年纪生辰,分了姐姐妹妹,宝玉见非烟被探春拉了过去,又没人搭理自己,可恨这位三妹妹总是不让女孩儿跟自己亲近,自己又不敢去招惹她,也只能在这里埋怨,不敢说些什么。当初林妹妹来的时候自己着实激动了一番,没想到也被三妹妹教坏了,平日里不是去找三妹妹就是去迎春那里下棋,每次自己一往她跟前去,她不是要去看太太就是要歇息了,这些日子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单独与她相处的机会。后来来了宝姐姐,虽然不如林妹妹自有一股风流,但也是别有韵味,只可惜她是待选的身份,自己也不敢造次。想想自己家里这么多女孩儿竟没有一个肯和自己亲近的,越想越觉得憋屈,只是当着贾母和外客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闷闷地坐在椅子上,袭人看出这位爷今日又在三姑娘这里碰了钉子,不知道回去又要怎么闹呢,只是她也知道三姑娘这也是为他好,他这样的性子就是该改一改,横竖由着他回去闹就是了,所以竟也不劝他。 又陪着贾母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太妃就带着非烟走了。留了宝钗和薛姨妈在这里用饭,探春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地谢谢宝姐姐帮她那样一个大忙,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今日称着她过来,回过了薛姨妈便拉了她去自己那里。宝钗知道探春是为上次的事谢自己,也没有推辞。探春进来拉着宝钗坐下,便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说到:“好姐姐,谢谢你上回帮我。”宝钗接了茶也不喝,只端在手里,说到:“你若是为这件事谢我呢,我却不敢当,我不过白与哥哥说了一句,成不cd在他,你这茶,我不敢喝。”探春忙笑道:“姐姐这茶当然喝得,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是环儿的铺子吗?怎么帮的是你的忙?”探春一时高兴说顺了嘴,没想到宝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只好笑着圆场:“帮环儿不就是帮我么?姐姐肯说话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姐姐,我承你的情就是了。”宝钗喝了一口茶,笑道:“你知道就好。只是我上次也劝过你,这种事我们姑娘家最好还是少沾手,以后交给他们去做就是了。”探春忙答:“姐姐说的话我自然记得,放心吧,不会再管了。”心中想的却是,以后就可以直接跟薛蟠联系了,不让她知道就好了,虽然骗宝姐姐不好,但谁让她总是这么保守,少不得要遮掩两句了。 第二十四章 选中宝钗 第二天一来到王府里非烟就神神秘秘地拉了探春似乎有话要说,探春以为她是昨日去了贾府见到那么多姐妹高兴想让自己再找个法儿把她叫过去,想想非烟其实可怜,偌大的王府里竟没有一个能与她玩的人,便在心中笑笑,也不往她那边凑,只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非烟看探春竟然假装不理自己,心里又实在藏不住事,便忍不住东张西望地想瞅着老师看不见的空说两句,探春怕她被先生抓住又要挨罚,只好小声告诉她:“我们下课再说,你且耐心等等。” 非烟看探春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只好埋头去看书,好容易挨到先生结束,非烟便迫不及待地拉了探春的袖子:“妹妹,我有话跟你说,你怎么不理我?”探春指指前脚刚走的先生,说:“姐姐,我要是不拦着你,你又要被先生责罚了。”非烟毫不在意:“怕什么,他不过吓吓我们而已。”探春知道她心思本不在读书上,所以王妃才找个人陪她一起,便也不再说什么。“妹妹,昨日见的你们家的宝姐姐真好看,你什么时候能带她来我们府里啊?”探春觉得奇怪,明明她见了宝钗和黛玉,况且黛玉容貌不输宝钗,为何非烟单单提起她却没有黛玉的事呢,便问道:“姐姐喜欢宝姐姐么?她确实是个温厚宽和的人,跟姐姐倒是很像。” “妹妹也这么觉得么?昨日我也是这么想的,母妃也觉得这位宝姑娘好。”探春失笑,原来又是太妃在其中起作用,要说非烟哪哪都好,就是太听太妃的话了,便说道:“宝姐姐确实讨人喜欢,只是我们府里老太太最喜欢的还是我那位林姐姐,你昨日也见了,与宝姐姐不相上下呢?”非烟一听探春替黛玉忙说到:“这位林姑娘也好,我还没见过像她这样风流天成的人物呢,可见这天下标致的人儿都生在你们府里了。”探春听了好笑,便说到:“姐姐可也是天下一等的人物,难道也是我们府里的吗?”非烟听探春这样说,又想起昨日凤姐儿打趣自己和宝玉的话,瞬时便红了脸,骂道:“什么你们府里的,我可不是你们府里的。”探春也知道自己无意的一句话倒惹了非烟多想,便笑道:“好姐姐,是我说错了话,你就别跟我计较,好不好?”探春一面说着一面又给她作揖,非烟知道探春并非有意打趣自己,便假装生气道:“今日便先原谅了你,以后看你还敢不敢乱说。”探春忙笑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姐姐。”只是她们说了半天,探春越发不明白了,非烟这么着急要跟自己说的难道就是这个,便忍不住好奇道:“我的好姐姐,你上课时这么着急就为给我说这个?”非烟连忙否认:“自然不是。只是这件事刚刚只想着跟你说了,如今想来却是大大不妥,还是不要说吧?”探春看着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心急,便说到:‘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出来,我也不告诉别人也就是了。’非烟想了半天,才拉了探春悄悄地说道:‘母妃看上你家宝姐姐了。’探春一听这一惊非同小可,不过一面,怎么就看上自家宝姐姐了,何况宝钗如今还是待选之身,除了自己按说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她会落选,贾母和太妃能这么大胆,暗度陈仓?探春一时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只好问她:“姐姐,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我昨日去找母妃,正听到她跟嬷嬷说这件事呢。本来这件事我就算听到了也该假装听不到,只是觉得你我姐妹情分不比平常,又听你说跟这位宝姐姐关系极好,我是想先看看她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所以今日早上便想着问问你。”探春一听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又怕这件事成不了,最后反倒坏了宝姐姐的名声,便说道:“姐姐告诉我也是不把我当外人,只是这件事毕竟不好告诉别人,以后姐姐只当做不知道就完了。至于宝姐姐那里,我也跟姐姐透个底,想来太妃也是知道的,她如今还是待选的身份,能不能成还得看着呢?”非烟听探春告诫自己不能乱说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连忙答应着,只是她并不知道宝钗竟然是待选的身份,便有些吃惊:“妹妹,宝姐姐竟然是要入宫的,那我该不该告诉母妃?”探春笑她:“姐姐,太妃必定是知道的,况且你怎么告诉太妃啊,若她知道你听了这些话岂不是又要骂你么?”非烟一听探春说的实在有道理,若是自己告诉了母妃,母妃一定会问自己从哪里知道的,到时肯定会挨一顿骂,连忙答应着:“好妹妹多谢你提醒我。”探春本想问她太妃为何会定了宝钗,又想她大概也不知道这些事,只好作罢。 只是后面的课探春上的都有些心不在焉,想想实在是心累,自己如今年龄还小,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他们的交际圈,所以他们的很多打算都只能依靠上一世的经验连蒙带猜,就像这位太妃,她每次出的招自己都只有被动的分儿,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昨日在贾府里她那一番作为探春还以为她是打算把非烟许给宝玉了,就这还没搞明白呢,今日忽然又听说人家想的可是宝钗,可是昨日在贾府她对宝钗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兴趣,而且王府与贾府走的这么近,探春可不信老太天会瞒着南安太妃宝钗的身份。到这一刻探春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找机会进入他们的圈子里,至少也要知道一些消息才能更好的判断,不然自己费尽心机也只是白费力气,就像今日若是南安太妃真的要宝姐姐嫁给世子,那自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总不能直接跑去老太太那里求她,别说老太太不肯答应,就是看见自己一个未嫁的姑娘管起这些事来,也必定会厌烦了自己。只是自己如今被困在了贾府和王府,每日的活动范围就这么大,出入还有好几个人跟着,太太也不会带自己出去,所以想打开局面实在是难啊。其实探春不是没想过走王夫人这条路,如果能跟她出去见见人总是好的,只是一来自己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怎么也不能狠下心来逼自己跟王夫人示好,另外就算自己示好王夫人也不见得就会带自己出去见客,毕竟自己又不到待嫁的年纪,跑去人家家里是什么意思,就是到了待嫁的年纪,也没有自己往外跑的道理,何况是贾府这样的大家庭,女孩儿都金贵,是等着人家上门来提亲的,断断没有上赶着的道理。所以探春这里实在是忧愁的不得了,真真是绝了自己所有的路了。 第二十五章 试探侍书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探春想以自己的年纪要想多出去了解情况还是得找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靠谱,只是万事开头难,怎么才能认识他们呢,探春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这几日探春都为自己不能打开自己的交际圈闷闷不乐,这日从贾母那里回来便有小丫头说宝姐姐今日送了两支宫花过来,探春一听便知道这是宫里来信儿了,宝姐姐落选了,上一世自己是亲眼见过大姐姐回家来时的痛苦的,这一世也并不想宝姐姐入宫,所以便一直没有管这件事,但说起来宝姐姐落选也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论起来她除了家世不够清贵外,容貌品性都是万里挑一,不过皇家最看重的不就是家世吗,所以落选便落选了,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只是宝姐姐心里未必甘愿,探春记得上一世宝姐姐落选了之后着实伤心了一阵,还引发了旧疾。平日里看起来宝姐姐并不是个追求荣华富贵的人,不过她这个人极要面子,这次进京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来入选的,想来她对自己入选也是势在必得,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难免一时接受不了,看来自己该找个机会好好劝劝她。只是今日只怕不是个好时候,一来她刚接到宫里的消息,只怕难过太过,可能还曾哭过,若是自己过去见了她的窘态反倒不好,另外环儿今日回来了,探春之前有交代过每次回来之前都去铺子里看一看,贾环大概也知道这铺子是姐姐开的了,只是姐姐不说,自己也没有问,只看姐姐平时让自己常到铺子里去就知道她没打算瞒着自己,如今不告诉自己,大概是怕自己年纪小,知道了反而添了负担,环儿看姐姐处处为自己着想,更添了感激之情,这几次每次从王府里回来拜过贾母第一时间就要过来姐姐这里说话。今日也不例外,探春刚回来环儿就过来了,探春这些日子忙,上次他回来就没怎么来得及问他功课的事,今日正好有时间便挑着问了些读的书,如今他在王府那边学了也有两个多月了,探春之前只怕王府里的先生毕竟是受雇于王府,世子又这么大了,恐怕读的书不一样,这位先生便不怎么管环儿,如今看来这位先生倒是十分认真负责,也待环儿极好,就是那位未谋面的世子听环儿平日所说也是个大度懂事的,平时倒是很照顾环儿,探春听了自然也放心。贾环跟姐姐汇报过这些日子的事之后又把赵风托自己转交的一些香料胭脂拿给探春,如今环儿与赵风见的多了也就熟了,侍书的这位表哥确实能干,听环儿说如今两个铺子他经营的都很好,如今不是快过年了,他算一算账,赶年底就来给探春送银子了,探春如今虽然不急着用银子,但是自然是挣的越多便越高兴了,只是可惜自己不能找机会见见这位赵风。探春这里又吩咐了侍书把这些香料胭脂给林姐姐她们送过去,就说是自己在外面得的。环儿听了便有些担心,但还是等侍书她们拿了东西走了才说到:“姐姐,要我说以后还是不要送了吧,你送过去被别人知道了又给自己招惹麻烦。” 探春笑到:‘你倒是想的周到,只是这些姐妹不比别人,哪里就能被太太知道了。’贾环说到:“如今姐姐在府里生活的艰难,这些小事总是能免就免了吧。”探春知道贾环也是担心自己,便说道:“我知道的,以后会注意了。只是你,这就教起姐姐来了?”贾环虽然听探春如此说,也知道她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反而是为着自己如今考虑周到而欣慰,便笑到:“我倒是不敢教姐姐,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探春看贾环虽然是担心自己,但还能考虑到自己的感受,虽然自己觉得这件事不妥,但还是等侍书出去送了东西才跟自己说便不由得感叹,环儿真的是长大了,看他如今还敢跟自己打趣逗笑,更觉得姐弟之间正该如此,便笑到:‘你知道便好,我长你几岁,便永远都是你的姐姐,提意见可以,但是可不能教训我。’贾环难得见探春这样耍无赖也只好笑到:“我如今还小,多谢姐姐替我操劳,等我长大了,便要保护姐姐,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还是只听你的话。” 一时侍书回来说东西都送给各个姑娘了,她们都说多谢姑娘费心惦记着,又说林姑娘还问姑娘这几日可是有事要忙,难得有机会说说话了,探春听了才想到自己这几日确实是没大找黛玉玩了,只是今日已晚,也只好明日再做打算。侍书等探春与贾环说完话送走了他之后才对探春说:“姑娘,我今日没往宝姑娘那里去送。”探春听了暗叹侍书果然是机智过人,今日自己不过是看那两支宫花的时间长了一些,她就看出了端倪,只是自己既然已经认下她这个姐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笑到:“你倒是机灵。”又带了侍书进去坐下才接着说:“今日你可看到薛姨妈送过来的宫花了?”“见过了,姑娘还拿着它看了一会儿呢,这宫花是宫里赏出来的,我想着又是宝姑娘送过来的,只怕有些缘故,便没去那里找这个没趣。”探春忍不住夸道:“你如今真是越发敏锐了。实话说,我大概也猜到宝姐姐只怕得到了宫里边儿的消息,这会儿正难过呢。”侍书接道:“要说聪明,便是十个我也比不过姑娘。我看姑娘给我的东西恰恰是三份,想着姑娘定不能是给错了,这才猜到宝姑娘那里去,如今想来姑娘是故意的不成?”探春怕侍书生气忙笑道:“好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原是忘了这一句话,后来想着以姐姐这么聪明的性子肯定能猜得到,便没有再告诉你。”侍书也知道探春平日里待自己如姐妹一般,便笑道:“姑娘也不必给我戴高帽儿,若我今日是个愚钝的,岂不是坏了姑娘的事?”“这又有什么要紧,就算送了去,以宝姐姐的性子也必定是好好的接了过去。何况姐姐岂是那不明白的人么?”侍书听了叹口气道:“要说这宝姑娘实在是个难得的好性子,就是这府里的下人哪个不夸她的,只不知道为什么就没能进到里头?”探春虽也不明白,但倒不像侍书一样觉得可惜,便说到:“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造化,何必就那宫里头才最好呢,宝姐姐这样的人儿,上天还能亏待了她?”侍书接到:“正是呢,我们府里的大姑娘自进去还没有见过一回呢,说来也是可怜。”探春笑道:“你倒是看得越发透彻了,连那宫里也瞧不上了。”侍书说道:“没有看得上看不上,不过是那隔了天日的地方,不见得就好,我还是愿意在外头待着。”探春打趣她“谁又叫你上那里头去了?人家还不要你呢。”“不要正好,我就陪着姑娘多好。”探春听侍书的话倒是坦荡,上一世侍书虽然跟了自己嫁过去,但是到自己走之前她都没跟姑爷有什么首尾,这一点上探春还是信她的,这次也并不打算让她跟着过去做身边人,如今看她也并没有这个意思,更是放了心。 第二十六章 与宝玉争吵 探春想着宝姐姐那边收到信也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依着她的性子,现在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又知道她这回是病了,便想着过去看看她。没想到去的不巧,宝玉和黛玉都在那里,薛姨妈见探春进来便忙迎了过来:‘好孩子,你二哥哥和林姐姐也在屋里呢,你快过去跟他们玩吧。’探春一听宝玉也在这里,便有些不想进去,“看来今日我来的不巧,宝姐姐病中,该好好休养,我们来这么多人恐怕打扰她。”宝钗听到薛姨妈说话,便知道是探春过来了,这府中的姐妹她最欣赏的就是这位三妹妹,万事看得通透,懂道理又待人和善,如今笑着迎了出来:“我哪有什么大病,不过是往年的旧疾又犯了,这会正跟林妹妹他们说这个呢,三妹妹快进来吧。”黛玉也在后面笑道:“三妹妹,你快来听听,宝姐姐这个“冷香丸”可是细致的很呢,赶明儿我们也做一个。”宝钗笑骂:“这药也是做着玩的么?”宝玉平日里便不大待见探春,今日好不容易抽个空来看宝钗,又有黛玉在这里,三个人正说的高兴呢,偏她又来了,她以来,宝姐姐和林妹妹都不理他了,便有些不高兴,急着搭话:“药是做不得,宝姐姐倒可以赏我们一两颗玩一玩,我闻着这个味实在好闻。”宝钗不便接话,倒是黛玉有些生气他不懂人情,说到:“刚也听宝姐姐说了,这“冷香丸”能制成是可遇不可求,如今宝姐姐好容易得了这几颗,你又要拿去玩了?”宝玉听黛玉抢白他也知道自己一时说错了话,急的不知说什么好,宝钗便忙着圆场:“这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我这里现成的也是没有了,以后若再得了,倒可以给大家送去几个。”探春便笑:“宝姐姐,你也太当真了,他不过一说。”宝玉看探春以来自己说的也不是了,也没人理自己,便觉得没趣,告辞想走,薛姨妈听了,忙进来说道:“忙什么,今日就留在姨妈这里用饭罢。”“老太太那里恐怕还等着呢。”薛姨妈笑到:“你这孩子倒是孝顺,放心吧,老太太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说了,就是你三妹妹和林妹妹今日我也要留在这里用饭呢。”宝钗倒是不想与宝玉有太多交集,只是自己落选之后看着薛姨妈似乎有考虑宝玉的意思,自己心里虽不愿意,也不好跟自己妈妈明说,如今见留他吃饭,也知道薛姨妈是为着跟他亲近亲近,只好帮忙说话:“既如此,宝兄弟便留下吧,用过饭,你跟三妹妹他们一起回去岂不好?”宝玉本是见无人肯理自己才要走,如今见宝钗盛情相邀,岂有不留下的道理:“姨妈盛情款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才是呢,你陪着他们说几句话,我让他们给你烫好酒。”宝玉忙谢过了薛姨妈。探春看着也不说话,心里却明镜一样,知道这是薛姨妈把主意打到宝玉头上了,要说薛姨妈比起王夫人可是差远了,宝钗这样好的女孩儿,还怕没人求娶么,况且贾府如今外表看着风光,内里早已腐烂掉了,宝玉岂是能托付终身的人,这点上宝钗比她妈看得可透彻多了,只是碍于礼数,不好跟她提起,而薛姨妈之所以打定主意,认定了宝玉,自然是王夫人在背后给她画了个大饼,要说王夫人真是心狠手辣,为了自己和宝玉,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坑,这样看来,她那样对自己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几个人坐着说话,宝钗问起探春在王府读书的事,又感叹环儿这么小也是有出息,南安太妃在老太太面前也夸过他,话题一转却问宝玉:“不知道宝兄弟的书读的如何了?”宝玉见问他这个,只好支吾着答道:“听老师讲过《诗经》《论语》了。”宝钗笑:“谁问你这个了,这不是一早就学过的吗?先生可有给你开笔?”“不曾。”探春无奈,宝姐姐竟然还对他抱着期望,要自己说,这种话连问也不必问他,问了也没什么结果,反倒惹得他不痛快,这府里上下,会问他学业的也就老爷一个了,他还总仗着老太太庇护想躲过去。便笑着道:“宝姐姐,这话你可是问错人了,若不是老爷问,他何时认真读过书了?”宝钗,黛玉都抿着嘴笑,宝玉不服气:“偏《四书》就叫书,我看得那些都不是了不成?”“二哥哥,你别恼,你那些自然也是书,只是你将来上了考场难道还能拿它答题不成?”宝玉向来讨厌读书考取功名,如今更是不屑:“谁要上考场去?借着读书求功名的人不过都是些俗世浊人,蝇营狗苟之辈。”宝钗听他的话说的不像样子,宝钗听了更是觉得他实在不可救药,探春冷笑:“原来我们都是俗人,就你一个是个清清白白的公子不成?”宝玉见三妹妹真的生气,只好说:“你们自然跟那些人不同,女孩儿都是清清白白的,不像那些人。”“可见二哥哥的书没有好好读,连圣人的话也不记得了,如今倒是学会诋毁读书人了。”宝钗看探春生气,知道这位三妹妹向来待谁都好,就只一个怪脾气,跟宝玉不对付,如今看他们争执,也怕真的伤了和气,到时不仅三妹妹受罚,就是自己这里也不好交代,便笑着拉了还要说话的宝玉:“宝兄弟,你看你们,不过几句玩笑话,有什么值得当真的。好了,我们也该去用饭了,晚了老太太那里也不放心。”探春看宝钗出来打圆场,也知道自己刚刚说话太急了些,如今惹了他生气受罚的还是自己,不该把心中的怒气一起发出来的,自知自己刚刚失态,便笑道:“我又不是那要考功名的俗人,不过是怕老爷听见了又要打他,才忍不住提醒他几句,他既不爱听,我们以后便不说了。”宝玉见探春低头,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闷闷地闭了嘴。 探春今日过来本意是看看宝钗,顺便听听她对落选的想法,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宝玉,又为着读书的事跟他起了争执,也没机会跟宝钗说话,用过了饭要走的时候,便拉着宝钗说:“宝姐姐,过两日是南安王府里的郡主过生日,她想着请姐姐过去热闹热闹呢,只怕明日就会送帖子过来呢。”宝钗笑道:“这位郡主倒是想得周到,不过见了一面,就想着请我过去。”“谁让宝姐姐生的这么好呢?性子也好,郡主一看就喜欢。还有我的林姐姐,郡主只怕也要请呢。”黛玉本来听探春这样跟宝钗说其实心里是有点酸的,也有点难过,自己在这府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心的姐妹,没想到如今竟然跟比自己来的还要晚的宝钗更亲近,后来又听她说也要请自己才略微放宽了心。探春跟宝钗说这件事的本意是想让宝钗过去找她,她知道宝钗做事周全,听说了要去王府给郡主过生日,自己又没有去过,郡主和太妃也只见过一面,所以必定会找机会过去问自己。 第二十七章 探春出府 没想到第二天府里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宫里前头那位皇上让位了,新皇登基,贾府有品级的都要入宫朝拜,这件事每个几趟折腾完不了呢,王府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因南安太妃一走府里便没有大人帮忙照看了,所以探春这几日也不必过去了,探春听了实在欢喜,这几日贾府里忙上忙下,老太太和王夫人都不在,大嫂子是个不管事的,环儿这两日也在府中,正好自己可以找机会出去一趟。自己上一世就常常恨自己不是生为男儿,许多事都不方便出面,这一世也想明白了,何必非得男儿身呢,便是女儿也可以出去。 所以探春找了侍书过来让她帮自己找些男士的衣服,侍书开始怎么也不肯答应,所说之前的事姑娘也做得出格,但毕竟不像这次,这可是私自出府,还是趁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在的时候,万一被人揭发出去,姑娘这一生可就毁了,她知道姑娘心比天高,不甘心窝在府里任人摆布,但现在铺子也开了,外面又有南安太妃撑腰,太太也不敢怎么样,这个险不能让她冒。探春知道侍书也是为自己好,只是她毕竟不像自己多活了一世,好多事都看得淡了,也看得透彻了,胆子自然也就大了,所以还是好好地劝她:“我知道你担心我被老太太知道了不好,但你想现在这府里的人都进宫去了,我又是换做男儿打扮跟出去的,哪里就能被发现了呢?”侍书知道姑娘这么做自然也是做好了打算的,但她作为贴身侍女,还是不能轻易让她冒险:“姑娘,我也知道你想出去干嘛,你要是不放心表哥呢,这还说得过去,可这些日子表哥也一直跟咱们通着信,外面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何必非得出去这一趟呢?虽说是府里的太太她们都走了,但人多眼杂的,万一哪个多嘴说一句,这可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好姐姐,我这次出去还有别的事要做,机会难得,以后要再想出去可就难了,你就帮帮我。”侍书不信,“姑娘出去还有什么别的事?”“我不是想着开个药庄吗?药庄不比别的,我得自己看过了才能放心。”侍书一听吃惊不小,“我的姑娘,你快给我省省心吧,就你这两个铺子还让我提心吊胆着呢,你又琢磨着开药铺了?”探春看这样下去也跟她说不明白,只好假装威胁她:‘你今日帮我呢,我也要出去,不帮呢,我也不是没有出去的法儿,你再想想帮还是不帮。’侍书欲哭无泪:“我早知道我劝不住姑娘,也罢,白费了我这些口舌,我只提醒姑娘一句,出去可要小心些,别被别人识破了才好。”探春笑着搂了她:‘我就知道姐姐会帮我的。’侍书把探春的手扒下来说道:“姑娘也先别忙着高兴,出不出的去还不一定呢。”探春看着侍书不情不愿地去给自己找衣服越发觉得侍书实在是贴心又懂事,将来真把她许出去还真是舍不得呢。 这里好不容易说服了侍书,那边贾环也已经过来了,他现在对探春几乎是言听计从,听说探春要跟着他出去看看铺子,虽然心里觉着不妥,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因这件事不可让别人知道,府里跟着贾环的小厮是有机会见到探春的,所以他今日出去为了隐藏好探春的身份便决定不带小厮了。探春觉得他考虑的很有道理,只是侍书一听却着了急:“我说两位祖宗,你们可让我省点儿心吧,你们两个主子,在外面知道什么呀,什么人都不带,你们出去怕是连路也认不得。”探春一想侍书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便问贾环:“环儿,你也出去过这些趟了,这附近的路可还认得吧?”贾环笑道:“姐姐和侍书姐姐也太小看我了,虽说是我出入都有小厮跟着,但我什么时候真用得着他们了,不过是跟着表个排场罢了。侍书姐姐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姐姐。”他不过一个几岁的孩子,侍书怎么肯轻易信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该跟着,这样发生了什么也好有个照应,探春一听,急忙道:“不可,如今府里姐妹这么多,万一哪个过来找我,还得靠你帮忙遮掩一二呢。”侍书知道探春把自己留下也是有道理的,如今也是没法儿了,也只能先这么答应了。 探春这里跟侍书缠磨了半天才出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好不容易躲过了那些下人的眼光,终于跟着贾环出了荣国府的大门,探春终于舒了一口气,这趟门出的可真不容易。贾环低声问:“姐姐,如今我们是直接去铺子里?还是姐姐想先去哪里逛逛?”探春也不敢在外面耽搁太久,更怕碰到什么人,便说道:“直接去铺子里看看你赵大哥吧。你便称呼我“叹儿”吧,省的让人看出破绽。”贾环应了声是,直接带着探春去了位于矶石街的香料铺子,这条街倒是离贾府并不远,探春活了两世,这却是第一次这样真真正正地走在街道上,感受周围的热闹,真切的听到周边小贩的叫卖声,忽然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出来,这样的街,这样的生气,跟贾府里沉闷死气的氛围完全不同,走在这条街上,每个人都是活着的,不像府里的那些人,自己隔出了一个世界,活在里面的人,谁都不知道自己或彼此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贾环告诉探春,这一整条街都是商业街,两边是各种各样的铺子,还有摊在地上卖东西的小贩,赵风很有眼光,两家铺子都选在了这条街上,所以才一开始生意就那么好。探春虽然对这里的热闹感到新奇,但还是不敢太过放恣,另外她心中想着赚钱,这一路走来,一直在观察两边的铺子,发现这一条街上只香料铺子就有三家,其中一家的名字起得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叫做“天香阁”,就是探春这种不大懂这些事的人也知道这是个风月场所的名字,怎么就用到这里了,实在忍不住问贾环:“环儿,你可知道这“天香阁”是谁家的铺子?”贾环笑到:“巧了,这正是薛大哥家的铺子。”探春无奈,这位薛大哥还真是不拘小节,这样的名字也敢明目张胆地往上挂。另外这街上最多的还是要属当铺,这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三四家了,之前探春还想过开个当铺,现在看来,竞争实在太过激烈了,不过也难怪这些商人都争着在这里开当铺。这是天子脚下,好东西多,另外这天子脚下,世事也变幻莫测,不定哪天一个王公贵族就出了事,这当铺的生意不好才怪,像这样的人家当出去的东西一般哪还有机会收回来啊,当铺转手就卖给另一个新崛起的王公了,可不是暴利么。虽说已经有不少了,探春还是想着有机会能分一杯羹。 第二十八章 初见世子 探春这里正在盘算着什么时候也开一个当铺时,贾环已经领着她到了自家的铺子,正位于街的中央,倒是个好地方。探春抬头看去,之前上面挂着一块木制的牌子,上面写着“清香阁”探春一时无语,原来香料铺子的名字都是这么起的,不过看在这几个字写的飘逸潇洒,很有些味道的基础上,这个名字便忍了吧。贾环看探春在看牌子,便在门口略站了一站等她,里面的赵风正在里面招呼客人,一抬头看见贾环站在门外,忙迎了出来:“不知道环三爷今日过来,有失远迎了。”贾环忙道:“赵大哥,说了多少次了,叫我环儿就好,我哪里当得起你这样称呼?”探春听到有人说话,便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来人大概二十岁出头,形容清瘦,皮肤略白,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双眼睛沉静温柔,若不是在这里见到他,探春定会以为他是位书生。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棉布长袍,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但是整理地很干净,穿在他身上一点儿都不见狼狈的感觉,反倒添了几分风雅。探春知道这就是侍书的那位表哥了,心里默默地点了头,俗话说相由心生,看他的样子,自己就觉得放心,最怕养出来一个贪得无厌,卖主求荣的小人,如今看他完全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更觉得放了心。赵风一出来便看到贾环身后跟着那位小厮打扮的人了,他一眼看过去,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比贾环大不了多少,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但是身上自带清冷的气质,这可不是一般的下人能有的,再想平时跟着贾环过来的小厮并没有这么一个人物,便已经猜到几分,虽然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但也大概猜到是府里的哪位主子跟着出来玩的,只是自己也不说破,只拉着贾环道:“你毕竟是主子,不过一声爷,自然是担得起的。”又回身冲着里面说到“桥儿,上茶,主子来了。”贾环带着探春进去坐下,探春如今的身份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自然没有坐着的分儿,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他后面,听赵风跟他汇报生意的事儿。赵风看这会儿铺子里并不忙,便带了他们去到后院喝茶,说到:“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赵大哥不是不知道我,天天跟着世子读书,这几日发生了这件大事,我也不便过去,闲来无事,便想来赵大哥聊聊。”赵风自然不信,这位爷跟自己虽然还算和睦,但也没有太深的交情,平日里出了过来交接生意上的事并没有来找过自己,只是他既然这么说了,自己自然也得这么接,便说到:“爷读书确实是辛苦,也该好好歇歇,不如今日我请爷在鹤颐楼用饭怎么样?”贾环倒是觉得无可无不可,只是如今毕竟跟着探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到:“我倒是想跟着赵大哥吃一顿,只是还有些别的事,下次罢,下次一定让赵大哥请我。”探春其实倒是想去看看酒楼什么样,只是贾环已经拒绝了,自己也不好开口,何况自己的声音,一说话,肯定露馅,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赵风本意也不过是客气一下,他既然不愿去,自己也乐得省一笔银子。这里贾环与赵风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掌柜的进来说是薛大爷来了,赵风听了立马带着他们往外走,内堂还是不便让别人进来的,探春听了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偏生碰到他过来,若是被他看破了,那这件事还能瞒得过谁?及至来到外面,只看见薛蟠一身华贵紫衣,头戴玉冠,端坐在那里喝茶,一见赵风进来便叫到:“我说怎么不见赵大哥身影,原来是躲到后堂见环兄弟去了。别说我不记着你啊,这次的货好些都是海外过来的,我谁都没给,除了宫里用的,别的都在这里了,你先挑,剩下的我让他们送到“天香阁”去。”探春也不知道该说这位薛大爷实在好还是缺根弦好,自己进的货,还巴巴地送过来让别人先挑,这样的人经商,真的能赚钱吗?赵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虽然刚才那位爷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但要说起来还是跟这位薛大爷更熟,每次去他那里拿货都爽快的很,自己也欣赏他这种直爽豪迈的性子,如今听说来了好东西,便忍不住说道:“薛大爷,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着急地送过来?”薛蟠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是宫里头那位专门要的,这种香近几年才传进来的,专程给他从海外弄来的。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一般人家肯定用不起。”赵风疑惑:“这是个什么香,能有多贵?”薛蟠笑到:“这玩意儿宫里头叫做“蜜香”,听说是海里得来的,我倒是用过,味还不如沉香。不过这东西就是一百两银子也买不到一两,你说哪个平常人家用得起。”赵风听了笑到:‘我说薛大爷怎么倒把东西送到我这儿来了,原来是贵的没法卖。’薛蟠打断他:“所以才送到你这里来,你这里不是有王府那边消耗吗?”“谁不知道薛大爷的铺子才是达官贵人出入的,就说你那个棺材铺子,我可是听说之前义忠王老千岁都在你那定了收敛的东西呢。”薛蟠听他提起义忠王便忍不住生气:“赵大哥快别提他了,他这里坏了事不要紧,关键是他那东西我都给他做好了,少说有万两银子,现在谁敢要,怕是要砸我手里了。你也不要跟我废话,东西你要是要就过去挑了留下,嫌贵不要,我就拉走。”赵风知道他这个急性子,虽然东西贵,但只要好,又是上头用的,不怕这些达官贵人不买,便笑到:‘你急什么?东西在哪,也得先让我看过才能决定不是?’薛蟠挥手让后面的小厮捧出来一个盒子,笑道:“我的不是,说了这半天竟然还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让你们开开眼。”他从小厮手里接过盒子,随手打开,探春本来跟在贾环后面,个子又矮,却也想看看这是什么稀罕东西,便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地往前挤了挤,只见偌大的木盒里只有拳头大点的两块香搁在绸子上,打开盒子倒也没闻到什么味,赵风看过倒觉得也不过如此,把东西仍旧还给薛蟠,说道:“要我说,这东西也不过如此,倒是没有薛大爷说的那般好。”薛蟠见自己这里夸了半天,赵风对这东西倒是不感兴趣的样子,脸上便有些过不去,“你懂得什么,这东西要点了才能闻出来差别呢。”说着便把盒子扣上了,冷笑道:“赵大哥既然瞧不上我们的东西,我们走吧,就别在这儿丢人了。”赵风一看,这位薛大爷又真的生气了,便笑着拉住就要走的薛蟠,笑道:“薛大爷,我说您也太经不起玩笑了。我不过开个玩笑,您就当了真了。东西放下,谁说我不要了?”赵风笑着从后面的人手里接过了盒子:“薛大爷,您先别急着生气啊。。。”“哟,赵大哥这是惹谁生气了啊?”刚才探春只顾着看赵风跟薛蟠说话,没注意门口站了一位少年公子,看去十一二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朱红绣花外套搭配姜黄锦缎披风,白色中衣,红色靴子,头上戴着红绒簪缨双翅金冠,意气风发,面白如玉,眼珠一转就是风华,真真一位贵族公子。 第二十九章 酒楼窘境 探春还记得第一次见非烟的时候也着实被她的容貌惊艳了一番,如今见到这位世子,果然也是无双公子。赵风管着的这两个铺子都跟南安王府有些交集,这位世子也是经常出来的,一来二去的就跟他熟悉了,要说探春实在也是佩服这位赵公子,他竟然能跟这位呆霸王有交情,还能跟这位贵族世子有关系。赵风一看到说话的正是南安王府里的那位世子,笑着迎了进来:“今日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了,贵客接踵而至。”贾环也赶忙过去见了礼,世子笑道:“没想到还能在外面看到环兄弟,还以为环兄弟只会读书呢。”又问:“哟,这不是薛大爷吗?”薛蟠也与他见了礼,世子让了半礼,笑道:“赵大哥刚刚是惹谁生气了?环兄弟是个不会生气的,难道是薛大爷不成?”赵风请了世子坐下,笑道:“有什么事?不过几句玩笑话,恰恰让世子听进去了。”薛蟠也忙赔笑:“赵大哥这么个聪明的人儿,怎么会惹我生气?”两人却绝口不提香料的事儿,探春看着好笑,这位世子只怕又要被宰了。赵风又问到“世子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儿还是就出来逛逛?”“我能有什么事,在家里呆的无聊,出来走走。没想到在你这里碰到这些人,咱们择日不如撞日,我摆宴席,请你们吃饭如何?”薛蟠是个最喜欢喝酒热闹的人,听了岂有不愿意的,早忙不迭的答应了,赵风也觉得无甚不可,只有贾环,因为年纪小,又有探春跟在身边,怕他们不知轻重,吓到探春,有些不想去的意思,世子早看出来贾环的意思,过去拉了他:“环兄弟,你也别推辞,咱们一块儿读书也这些日子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请你吃顿饭,你若是不肯去,那可就是看不起我了。”贾环忙赔笑:“不是我不想去,只是今日本还有别的事。但是世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去就真是我的罪过了。”薛蟠本来担心贾环不去扫了世子的兴,如今见他答应了才高兴道:‘这才对嘛,好兄弟就该常走动走动,何况你与世子情分不比常人。听说三妹妹也在王府里,你如今又跟着世子,将来说不定就是一家人呢。’探春听他说话就知道他的毛病又犯了,当着一群男子的面提起自己,还说的这么露骨,败坏自己名声,只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是敢怒不敢言。贾环听他打趣姐姐,就知道完了,这下姐姐必定要生气了,正色道:“薛大哥,三姐姐岂是能在这里说的?”世子也素来知道这位薛大爷有些不通人情世故,知道他说这话也不过是打趣,只是看贾环倒是与他这位姐姐关系很是亲厚,怕他们两个起了争执,便出来圆场:“这话原是薛大哥说的不对,不过这里也就我们兄弟几个,环兄弟就不要跟他计较了。”薛蟠本来是一高兴就容易胡说的性子,明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得意又说错了话,被贾环抢白了一顿本就觉得没意思,又见世子话里话外也是教育自己,更觉得没脸,也不肯再说话,赵风笑着出来圆场:“各位爷这是怎么说的,好好地要吃饭,怎么忽然都不说话了?”“赵大哥说的是,说好的吃饭,今日薛大哥说错了话,就罚他请客吧。环兄弟,咱们今日去鹤颐楼,好好地宰薛大爷一顿。”贾环本身年纪就小,不好真的生薛蟠的气,如今又有世子和赵风在旁边帮腔,自然是顺着台阶就下了:“那小弟今日就不给薛大哥省钱了。”薛蟠见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才重提起兴头:‘能吃几个钱?今日我就尽着你们点那最贵的吃。’ 几人说好了就往鹤颐楼走去,进门掌柜的就特地让小二带了他们去包厢,可见是常来的了,几人刚分主次坐下,点过了菜,上来了酒,世子身后跟着的一位小厮正要给他斟酒,薛蟠一手拿过他手里的酒壶,笑道:“这里有我服侍你们世子就够了。丰儿,去,让他们另备一桌,带着你这几位哥哥吃酒去。”丰儿笑道:“那就谢爷赏了,哥几个,走着吧。”几人后面的小厮本身就是跟着他们出来玩惯了的,这种情况也见得多了,一听薛蟠的安排,知道自己主子也不会在意这个就要走,只有探春听了暗暗叫苦,这薛蟠真是不停地给自己找麻烦啊,自己这要是跟着出去了焉有不被识破的道理,只是虽然着急,自己也不能开口说话,只好假装听不见,直直地站在那里。贾环听到心里也急的很,连忙说到:“我们这位只怕没这个福气了,还得留他在跟前伺候着。”薛蟠之前忙着跟他们说话竟然没注意到探春,如今听贾环一说忍不住向探春看去,却觉得这位小厮眉宇清秀,身量苗条,想着若是生为女孩儿,只怕也是绝色之姿,便笑道:“怎么?有我服侍还不够?偏让这位小哥伺候你,才能用饭?”探春暗骂薛蟠不识好歹,明知道贾环不想让自己出去的意思还非得来这里碰这个壁。要说在座的这几个人,除了薛蟠,哪个不是人精似的人物,赵风一开始就知道这位小厮不寻常,只是一直没有说破,如今见薛蟠和贾环就他的安排出现了分歧,自己也不着急说话,倒是想探探这个人的底,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这让赵风觉得有些奇怪。就是世子也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小厮的不同,他们这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最会的不就是看人眼色吗,这位小厮虽然一直默默地跟在贾环身后,尽量让自己不显眼,但那通身的气派岂是能轻易瞒得过自己的,如今自己不开口,也无非是想看看贾环怎么说而已。探春见另外两个都不说话,就知道他们是故意的了,这个时候还装沉默,无非是想探自己的底,忍不住感叹,这人啊,真是太聪明了也不好,只是再一看眼前这位还闹着让自己出去的主,瞬间又觉得,人还是聪明一点儿的好。贾环自然不会让探春跟着那些小厮出去,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姐姐还能有活路吗?看见薛蟠想伸手去拉探春,一下便站了起来,挡在探春前面正色道:“薛大哥,他生的腼腆,没见过大场面,跟着他们出去了不只扫他们的兴,就是自己也不自在。何况他还小,我第一次带他出门,万一吓出个好歹来,也是我的罪过。就留他在这里帮忙不是更好?”薛蟠见他护这个小厮护的紧,本就是说一不二的人,自然这个牛性又上来了,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撵出去。赵风看两人僵持不下,再下去场面又会难堪,后面那位却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不得不过来拉了薛蟠笑道:“薛大爷,你跟一个小厮计较什么,他不出去吃酒是他没这福气。我们喝我们的就是了,管他做什么?”薛蟠跟贾环争了半天,也觉得没意思,便闷闷地回了自己的座位:“环兄弟今日可真是不给我面子,一个小厮而已,也值得跟我争起来。”贾环知道他今日接连在自己这里碰了钉子心里不好受,只是也知道他不是记仇的性子,如今也不好说什么,只对着他笑笑而已。世子笑道:“今日两位兄弟这是怎么了?何苦为了这些小事生气,来,薛大哥,我敬你一杯,咱们好好吃酒。”探春看他们自顾自地吃起来才送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只是现在大家都在吃酒,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干站着,只是贾环又不喝酒,难道要自己给他们斟酒?正想着,果然这位薛大爷还是没忘了自己,发话说:“既然是留下来伺候的,就过来给我们斟酒吧,总不至于连这个也不会?”贾环刚想找个借口推辞,探春已经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壶,她知道,若是今日自己就这么站在这里,肯定会更引人怀疑,虽然现在已经被他们两个怀疑了,但总不能太过。所以亲手执了酒壶,先给世子倒了一杯,他看着探春倒酒的手有些发怔,这明显不是一个下人会有的手,甚至不是一个男人会有的手,葱白如玉,指甲精心修剪过,圆润小巧,探春从他看向自己手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早知道不该过来倒酒的,但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撂下酒壶就走,只能硬着头皮倒完了酒,然后走到赵风旁边,赵风什么人,人精一样,刚刚世子看她的手的时候他就主意到了,也就是那一刹那他就想通了,这位小厮根本不是下人,也不是府里的公子,只怕就是那位贾府里的三小姐。你想这贾府里能跟着贾环出来的还能有谁,而且自己从第一次见到贾环就奇怪,虽说大户人家的孩子成熟早,只是这么小的孩子能开铺子,自己却是不信,而且之前根本没跟自己见过面,哪有一开始不先见过自己,反而等一切都办好了才露面的呢,如今一切都能想通了,这铺子只怕就是这位三小姐张罗的,贾环不过是借个名儿而已。要说这位三小姐实在大胆,敢背着府里当东西开铺子不说,如今竟然还敢跟着出来逛街,难怪他一直不肯说话,原来是怕别人听到她的声音识破她的女儿身。如今赵风已经知道了探春的身份,但她才是自己正儿八经的主子,自然不会拆穿,只是这酒也不敢让她给自己倒。探春刚走过来,他就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酒壶,笑道:“不劳驾这位小兄弟,我是个粗人,不习惯别人伺候。”顺势也拿起薛蟠的酒杯斟满:“来,薛大哥,我敬你一杯。”探春一见赵风替自己挡了过去,心中倒是有些吃惊,不知道他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单纯觉得不想为难自己,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可见这位赵公子实在是第一个聪明人儿,有些府里凤姐姐的味道。世子虽然还不确定他是什么人,但刚刚看赵风的反应也猜到赵风大概认出他的身份了,自己也不再找机会试探,期间帮忙拦着薛蟠接近探春,倒是给探春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们这里坐着用饭,探春却只能在一旁站着,还得担心着这位薛大爷会不会又来找自己麻烦,真是好不煎熬。好容易等他们吃完了饭出去,探春真是觉得今日出门不利,虽说让自己一下见到了好几个人,只是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时间都用来站在后面看他们吃饭了,想想都觉得憋屈。送走了世子和薛蟠,贾环看天色不早,怕回去晚了出事便也要离开,赵风猜到探春冒险出府是想来看看铺子,便问道:“爷不去布庄看看了吗?前些日子进的几批布倒是不错,爷要是喜欢可以拿些进去。”贾环虽然也知道探春的打算,但是今日被他们一打岔,时间已经太久了,必须要回府了:“赵大哥,布是拿不了了,就我们两个怎么拿呢?下次罢,下次再去。”赵风也知道他们着急回府,所以也不多让,就找人雇了车子把贾环他们送回去。 第三十章 可卿去世 探春跟着贾环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侍书正在外堂坐着往外看呢,一看探春进来,也不管贾环还在,便数落起她来:“我说姑娘,您还知道回来啊?您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会儿老太太那边就该传饭了,你若是赶不回来,我可怎么办?”探春笑道:“好姐姐,你也知道老太太该传饭了,还不快帮我把这衣服换下来?”贾环看探春如今又有一阵好忙呢,便先离开了。侍书连忙关了门,跟着探春进了内房帮她换衣服,脱下来的衣服直接被她扔在了地上,嫌弃到“姑娘,你不会是跟着他们喝酒去了吧?这衣服上一股子酒味,还好身上没有太大的味道。”探春笑着辩解:“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扮的是环儿的小厮,别说是酒了,就是饭也没有我吃的啊。”侍书一听着了急:“姑娘从出去到现在竟没有用过东西吗?”探春无奈地点头。侍书一面帮她穿着衣服,一面嘴硬道:“姑娘既愿意出去,还待到这么晚才回来,可见这饿着肚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探春装可怜:“好姐姐,我今日不仅饿着肚子,还提心吊胆的站了这半天,如今真是累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姐姐晚上回来帮我按按脚可好?”侍书听她说的如此可怜,也有些心软:“好了,谁让你要去受这份罪?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出去可是被别人看破了?”探春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想起世子那盯在自己手上的眼睛和赵风急速转变的行为,只想长叹一声,傻侍书啊,你真以为自己姑娘能有多聪明,瞒得过这些人?只是这些事告诉她也无益,不过是徒增烦恼,便假装轻松地说:“我是谁啊?哪能那么轻易让人识破?还没问过你呢,我出去这些时间可有人来寻我?”侍书听说没人识破她的身份也松了一口气,说道:“没被看穿就好。今日林姑娘过来了,说是找姑娘闲话,我说姑娘昨日睡的晚了,如今看太太她们不在家,偷个懒睡觉呢。”探春急着问道:“林姐姐就没说进来看看?”侍书笑道:“说起这个,就真真是感谢宝姑娘了,林姑娘想进来捉弄你,我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正好宝姑娘进来了,说是“三妹妹天天的两头跑,不比我们,很是辛苦,如今她好容易偷个空歇息,我们改日再过来吧。”这才把林姑娘打发走。”探春听到这里才舒了一口气,她就说嘛,林姐姐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见到自己人就肯走,原来是宝姐姐劝住了她,无意中她又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宝姐姐倒是想的周到,只是你没有问她过来找我何事吗?”“说起来这件事也奇怪,宝姑娘向来是不大跟人走动的,虽然跟几位姑娘都相处的很好,只是也没见过她主动去谁那里找人,就是姑娘跟她亲近些,也没见她主动过来。我问她可是有事找姑娘,她反倒说是没事,劝了林姑娘一起走了。”探春听了也觉得奇怪,非烟的生日已过,南安太妃忙着宫里的事,也没有请这些人过去,宝姐姐这次过来肯定有事,只是可惜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这里侍书服侍探春换好了衣服,整理了一番头发,才陪着去了老太太那边,果然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坐着说话呢,黛玉见她进来,打趣道:“三妹妹这回可歇足了?”探春知道是问自己睡觉的事,只好回道:“今日挡了林姐姐的驾了,是我的不是。”“那你该谢谢宝姐姐,若不是她,我才不管那些,早闯进去把你拖起来了。”探春又笑着给宝钗作揖:“那我就谢过宝姐姐了,还是你肯疼我。”宝钗忙笑道:“三妹妹还是谢过侍书吧,若不是她挡着,我哪里能拦得住林妹妹?”说着忍不住看着黛玉笑起来,黛玉也知道她是打趣自己,回道:“最是个宝姐姐最知礼识大体,我们可比不得。”贾母见几个姐妹间玩笑也笑着插嘴:“林丫头这话不错,我就喜欢宝丫头这懂礼的性子,这才是我们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女孩儿。”薛姨妈连忙谦虚:“她才多大,能懂的什么,不过是老太太疼她罢了。”几个人正在说着些闲话,看得出来贾母很是欢喜,探春猜宫里的大姐姐大概已经有了消息,只怕新皇忙过这一阵子就要重新册封后妃了,贾母和王夫人进宫肯定得到了消息。 贾母见鸳鸯问要不要摆饭,只见下面东府里的珍大奶奶还没有过来,贾母便起她来,王熙凤连忙回到:“东府里的蓉大奶奶这几日身子越发不好了,竟然有些无力回天的意思,珍大奶奶这几日都忙着照顾呢。”贾母听了忍不住感叹:“这些孙子媳妇儿里,我最看重的就是蓉儿的这个媳妇儿了,样貌品性那都是没得挑的,可惜了,福薄。”凤姐儿也忙跟着掉眼泪:“谁说不是呢?我也最喜欢这位侄子媳妇儿。瞧着好好的一个人,前几天我过去看她,虽说是消瘦了些,但是精神还是清楚的,没想到不过这几天,竟然就不中用了。”薛姨妈在下面说道:“要说这也是一个人的造化,想来这位蓉奶奶生的太好了,命里的造化都用尽了也是有的,老太太要是再为她伤心,更是添了她的罪过了。”贾母听薛姨妈说的在理,蓉儿奶奶确实生的太好了,性子也要强,比起身边这位凤姐儿也是不遑多让,俗话说刚极易折,想来这也是她的命数,如今自己也老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所以便丢开手去,命鸳鸯她们传了饭上来。 探春在下面听了便知道这位大奶奶快不行了,上一世大概就是这几日的一个夜里走的。探春倒是在贾母这里见过这位大奶奶几面,只是并不熟悉,所以虽然她觉得这位奶奶走的古怪,但因为与自己没什么想干,所以也没想过查清楚。要说探春实在不是一个多情的人,骨子里其实冷清的很,虽然待人总是和和气气的,连上一世的锋芒也敛了不少,但除了那几个姐妹,还真没有谁能让她真的上心,所以感慨了一会儿命运无常,也就放下了,倒是宝玉觉得这么一个美人儿竟然不长命,很是伤心了一番,在贾母那里用饭时便有些恹恹的,回去了又独自抹了一会儿泪,袭人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劝了几句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三十一章 劝凤姐无果 果然不出探春所料,东府里的大奶奶第二天夜里走了,那边的珍大爷要请王熙凤过去帮忙料理,探春是知道王熙凤的打算的,她这会儿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巴不得来这么一件大事好显显她的身手呢,所以虽说嘴上说着要回过老太太和太太,心中却早已答应了。探春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劝不住她,也没法劝,所幸如今她身子还好,自己也只能找机会劝诫她要保重身子而已。这日她的头七已经过去了,按说那边府里的事多少也该了结的差不多了,探春这日在贾母那边用过晚饭便抽了个空儿去王熙凤那里,进去时平儿正在屋里吃饭呢,见探春进来,便笑道:“既然是三姑娘过来,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会儿晚饭还没吃呢,我先垫点东西,忙了这半日,饿得不行了。”探春看她面前的小桌子上不过一碗白粥,一碟子点心,一碟子酸笋,手里还捧着半碗饭,便笑道:“平儿姐姐吃的也太俭省了,就是外头那些小丫头用个饭还得乱七八糟地摆一桌子呢。那边都已经头七了,还能忙成这样吗?”平儿笑道:“我们天生是那没享福的命的人,忙成这样,能抽空用点东西已经不容易了,我们奶奶这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用饭呢?要说东边府里这次的排场做的也太大了些,这几天还是好多了呢,姑娘是不知道前几天,真真是忙的脚不沾地。”探春刚见平儿独自在房里吃饭就知道凤姐儿这会还在东边府里忙着呢,不禁暗叹,她倒是真用心,这会子还不肯回来,也不知道她图个什么,不过探春始终不明白这东府里的一个奶奶去了,怎么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连老太太也不过问,还专门派了凤姐儿过去照应,“凤姐姐还在那边呢?要我说这件事呢既然是珍大哥哥托了凤姐姐,帮他们打点一二也是应该的,只是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府里,那边还有珍大奶奶呢,凤姐姐也太尽心了些。”平儿回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她的脾气,姑娘也是知道的,最是好争个强,我们劝了她几回了,也别太要强了些,没得得罪了那些人,也该学会偷个懒,养养身子。”说着平儿捧起碗来喝了几口粥就漱口起身:“三姑娘,真真是对不住,只是那边奶奶一会儿恐怕还得叫我,我也不敢多耽误,这会就要过去了。”探春看她忙地连饭也不能好好吃,便笑着拉她重新坐下:“平儿姐姐,哪里就真的离不了你了,你且先坐一坐,喝口茶再走也好,这么急着吃饭,待会儿恐怕肚子疼。”平儿忙又站起来,回道:“三姑娘,这会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还在那边忙着呢,我要是再不过去,回头又要骂我偷懒了。”探春看她实在着急,也不好再拦她,只好说到:“平儿姐姐这么说,我倒是不好拦着你了。”平儿连忙告罪:“姑娘也是为我们好,今日实在是事忙,回去我亲自给姑娘赔罪。”谁知这里平儿还没有走成,凤姐儿已经打帘子进来了,笑骂:“偏是你最会作妖,我就一时也离不了你了?三姑娘来了,你陪着说会话怎么了,又非得拿我做这个坏人。”平儿苦笑:“这又是我的不是了。”探春收住了往外走的脚步笑道:“这原是平儿姐姐的一番好心,想着去帮你,你何苦又来数落人家,何况我是什么人,还用得着这样跟我客气。”凤姐儿笑着接了小丫头给她递的茶,又看到正有人收拾平儿吃饭的东西,便叫住一个说道:“你先别忙着收拾,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细细的粥来,刚在那边吃了几口点心,这会子觉得倒是有些不舒服。”忙有小丫头去厨房端粥,探春笑道:“凤姐姐,你替人家办事,连饭也不管的么?”“三妹妹哪里知道那边忙成什么样,哪有吃饭的空儿,你这边刚坐下,那边就有人叫你了,我嫌他们背后又说我偷懒,索性不吃算了,图个省心。”“凤姐姐这又是图个什么?”凤姐儿连喝了两杯茶,才觉得好些,说到:“我能图什么,不过是那边大奶奶生病了不管事,珍大爷求到我这里来了,我又与蓉儿媳妇要好,总想着把她的事办好了才好。”探春亲手接过了小丫头送过来的粥,端给凤姐儿,她连忙站起来接了:“哎哟,我哪里受得起我们三姑娘给我递碗?”探春笑道:“你辛苦了一天了,我这做妹妹的都看不过去了。要我说,你也别忙的太过了,饭总是要吃的。”平儿也忙在旁边帮腔。王熙凤端了粥却并没有吃,只说:“不过这几日的功夫,如今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多谢三妹妹还惦记着我。”“这倒也是,就是这排场再大,头七都已经过了,总不能再这么闹下去。”王熙凤把粥索性放到了桌子上,说到:“谁说不是呢,我也是受够了,要不是答应了珍大爷,我也不管这事。”探春看她自己要的粥此刻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倒觉得奇怪,只是也不好问她,只问道:“凤姐姐的任务可算是完了呢?还是还有几天呢?”凤姐儿笑道:“恐怕还得去个两天,总得收个尾才好。”探春点点头,说到:“我今日过来也不过是想着凤姐姐的事快完了,想着几天不曾见过了,便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忙成这个样子。我也就不打扰你了,你也得好好保重自己才是。”探春一番话说得王熙凤很有些感动,这位三姑娘虽然平时看着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但这院子里也就她最重情义,又有胆略,感叹道“不是我偏心,我早就说,这些妹妹们,虽然我都喜欢,但还是三妹妹最让人疼,还能记着我。”探春笑道:“不过来看你一趟你就感动成这个样子了?行了,我先回去了,平儿,伺候你们主子好好歇息吧。”王熙凤见探春出了门才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叫道:“平儿,快,快与我倒些热水来。”平儿这才注意到王熙凤的脸色煞白,额头上一圈密密的汗珠,就知道她这是旧疾又犯了,赶忙去给她倒了热水放在她肚子上,哭道:“你说你这又是受的什么罪啊?刚刚回来就疼了怎么不说话呢?三姑娘还特地来告诉你保重身子,让她知道又有什么?”王熙凤扶了平儿的手半躺在床上,又慢慢地喝了几口水,才觉得好些了,说到:“就因为她来跟我说这个,我才不能在她面前露出来。她自然是一番好心,但她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管家的厉害,我若不是这么撑着,那些老婆子们能听我的?少不得要白费她一片好意了。”平儿是知道这位奶奶的性子的,要说她这旧疾也是常常这样忙地不吃饭才得来的,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了她也不见得就听,所以也不再提这件事,只帮她慢慢地揉揉肚子缓解疼痛。 这里探春出来却觉得凤姐儿后面表现奇怪,自己点明要的粥,还是自己端给她的,依着她的性子该是喝完才对,竟然一口没动,而且自己也是看到她到后面有些坐立不安,虽然没开口问她有什么事,但还是知趣地告了辞。侍书听了今日姑娘与凤姐儿的对话发现她很有些想劝凤姐儿放权的意思,她知道姑娘也是一番好心,不愿让她得罪了这些人,只是凤姐儿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那管家权就是她的命,若是从她手里拿走这个,她才会真的疯了呢,便劝道:“我看姑娘倒是惦记着这位二奶奶,只是她的性子咱们都知道,我倒是觉得姑娘以后还是不要管了吧,免得招她厌烦。”探春笑她:“你这丫头又背后说人了,我岂能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不过是觉得她也不容易,想替她积点福,她虽然强势,但也不是不明理的,若是为此而厌弃了我,那就是白白浪费我一片好心了。”侍书回到:“我看姑娘对别人的事倒是上心的很,只是对自己的事怎么倒忘了呢?”探春迷惑:“我又有什么事了? 第三十二章 赵风来信 却说探春这里正在疑惑,侍书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探春,:“外头来信儿了,我刚从妈妈那里拿来的,姑娘回去看看吧。”探春之前为了防止引起怀疑所以特意交代了赵风没有特别的事不要往里头送信,如今看到这封信便有些担心外头出了什么事,所以也顾不得凤姐儿了,带着侍书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侍书那边刚关好门,探春就拆开了信,迅速地看过一遍后,探春倒舒了一口气,这事倒算不得什么大事。 赵风在信里说自己早猜到自己的主子另有其人,没想到上次真的见到了主子,还是一位小姐,他很是敬佩她有这么大的胆子,如今写信来告诉她这件事也没有别的意思,不管自己的主子是谁,自己都一定会忠于她,只是上次世子也见到了她,甚至也猜出来她的女儿身份,又对贾府情况比较熟悉,只怕也已经猜到了主子的身份,请主子想个办法遮掩过去,以后也要多注意。探春看了倒也不觉得奇怪,那天看他们两个的神情行为就知道他们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今日既然愿意写信告诉自己,反倒说明他没有别的企图。至于世子那里,探春倒也不担心,他看起来也不是会多嘴的人,就是他说出去,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也拿自己没办法,所以探春也没当一回事,侍书过来问她时,她怕侍书胆小,又想不明白,反倒让她担心,所以笑道:“你这位表哥也真是的,这点小事也值得专门写信过来。”侍书本来以为表哥来信是出了什么事,如今听姑娘的语气,倒是没什么事不成:“姑娘,他信里写了什么?”“不过是上次我跟着环儿去了铺子里,他觉得跟着环儿的那个人奇怪,所以来打听信儿呢。”侍书有些担心:“姑娘,他不会认出你了吧?”探春好笑:“他并未见过我,何来认出一说?你多心了。不过是他细心,看出我那日不对劲,所以来问问,如今我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就是了。”侍书不是很信,想拿过信来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但是探春早想着她这一招了,立马说道:“帮我倒杯茶吧,我这会口干的厉害。”侍书看着探春手里的那封信,更加怀疑了,果然等她端了茶过来,探春手里的信已经不见了,侍书着急道:“姑娘,信你放哪里了?”探春故作镇定地说到:“这种东西留着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我刚刚把它烧了。”说着轻轻抿了一口茶,侍书看着探春,叹了口气:“姑娘何苦这么瞒着我,我不过是担心姑娘出什么事。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不问就是了。”探春忙站起来拉了她:“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你想我做的这些事可有一件是要瞒着你的,不过是这信里真的没写什么,我怕你看了反倒担心,你放心好了,真的没事。”侍书接了探春手里的茶放到桌边:“姑娘是为我好,只是你若是不实话告诉我,我反倒会想多,更加担心。”探春本意是不想让她担心,如今反倒适得其反了,说到:“实话告诉你,我上次出门,你那位表哥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不过他既然来信专门告诉我这一件事,就必定不会出去乱说的。”探春说的半真半假。侍书叹道:“姑娘还说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姑娘不告诉我根本不是什么怕我担心,倒是怕我以后不许你再出门才是真的。”探春笑道:“没想到我这点儿小心思都被侍书姐姐看出来了。你想你这位表哥是什么人,人精一个,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就算他说了出去,只要我不承认,又没有别人看见我,他有什么办法。”侍书见她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气她胆子太大,都被人认出来了,还当做没事一样:“既然这样,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可告诉姑娘,以后出府,连想也不必想了。你这出去一趟就被人认出来了,还好,只是表哥,若是别人看出来了,告到太太那里去,我看你怎么办?”探春心中叫苦,就知道被侍书知道了一定就是这种结果,但是上次出府一趟,自己对外面的热闹更向往了,还想着多出去几次呢,只是现在还是先答应她的好,免得让她担心,便说道:“放心放心,以后我一定听侍书姐姐的。”侍书这才松了口气,探春又拉着她:“好姐姐,我能睡了么?我明日还得去王府呢。”侍书笑骂:“谁说不让你睡了,明知道自己明日要早起,还巴巴地跑到人家那边去拉着人家平儿说话,要不是拦着你,你是不是还要去东边府里啊?”探春赔笑:“我不过那么一说,不要当真嘛。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不管怎么说一位孙子媳妇儿死了,排场都不能这么大,老太太竟然不管?”侍书笑道:“姑娘可不是又开始管别人的事了么?不过东府里的事乱七八糟的,谁说的清楚,连珍大奶奶都躲了清闲,凤姐儿竟然还去趟这趟浑水。好了,我的姑娘,这些事咱也管不了,你快歇息了吧。”探春无奈,只得躺下。 说起来自己确实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非烟了,之前是新皇登基,太妃怕没人照顾所以没让自己过去,后来等她闲了下来,这边蓉奶奶又走了,孝中的人家,自然不方便出门,还好自己不过是个孩子,所以倒也没有太多的讲究,过了头七就没什么关系了,之前太妃听说了这边的事特地交代过等过去这几天就去王府,小孩子不必在意这么多,所以如今自己也躲不了懒了。 第三十三章 元春封妃 第二日探春去了王府先拜见了太妃,才跟着非烟一起去读书,非烟这半个月都没大见过自己,再次见面自然是欣喜非常,非要留自己在这边用晚饭,探春如今在王府呆的久了,关系也不比当初,看她舍不得自己走,所以大大方方地留了下来。等自己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因为今日是临时留饭,并没有跟贾母打招呼,所以刚到府中便先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进去的时候却见合府的人都聚在了这里,除了还在生病的珍大奶奶,薛姨妈也过来了。 探春进去告了罪:“老太太,今日太妃那里留饭,没来得及给您通个信儿,没耽误老太太用饭罢?”贾母看这个孙女虽然跟王府走的近,但胜在乖巧听话,又孝顺,所以也很待见她,笑道:“这有什么的?姑娘们关系好了,就该这样,别弄得小家子气的,反倒没意思。正好我还想着把你湘云妹妹接过来呢,你们姐妹们一处做个伴,省的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探春忙应了是,宝玉听说史大妹妹要来自然也是开心。 贾母与探春说完了话便笑道:“要说我这些孙女啊,除了宫里头的贵妃娘娘,就喜欢三丫头,你们也别骂我偏心,你看着她不爱说话,道理比谁都懂。”王熙凤接道:‘我是知道的,老太太向来看不上我,就是我这几个妹妹恐怕不愿意。’薛姨妈笑骂:“要我说,老太太疼的可不就是你么?”探春在下面已经听她们口口声声说贵妃娘娘,就知道大姐姐已经封了妃了,估计是今天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看着这一屋子高兴的脸,探春叹气,也不知这对大姐姐是福还是祸,就是自己这么个家里,明争暗斗还少了吗,何况是在宫里?上一世也看得出来大姐姐并不愿意待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只是家族使命,由不得她,生在这样的家里,每个人的命都不是自己的,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大姐姐,自己这些姐妹不必再进宫,只是谁知道哪里又用得着自己了,到时候哪能由得了自己呢,所以看着屋里的欢颜笑语,探春却有些伤心,这些如花一样的姑娘,又会被这个家族送到谁的手里?自己真的能有能力改变吗?她自重生以来,一直是信心满满的,虽然中间有些事出乎自己的预料,但总的来说,事情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时间好多着呢,等到自己长大,等到姐妹们要许人的时候,自己一定有能力护她们周全,但是现在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她可能要再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从贾母那里回来探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侍书不解:“姑娘这是怎么了?刚刚在王府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伤心起来?”探春不想瞒她:“大姐姐封了妃了,你听见了吗?”侍书叹了一口气,:“听出来了,这是一件好事,大家都高兴,我知道姑娘心中所想,但俗话说求仁得仁,既然她求的是这个,姑娘也犯不着为她伤心。”探春知道她说的都有道理,但关键是她不知道,大姐姐根本不想进宫,只是这话跟她说了她也不一定信,所以便住口不言,自己默默地收拾了睡下。侍书看姑娘的反应实在古怪,很少见到姑娘这样萎靡不振的样子,只是见她不愿说,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探春刚进王府就被带去见了南安太妃,她一看见自己就笑道:“我还没去府里贺喜呢,你倒是先来了。你们府里的大姐姐封了贵妃,可不是贾府里出人才么?”探春回道:“可惜大姐姐进宫的早,我没在她身边听过教导。”太妃笑道:“你们是亲姐妹,情分岂是别人能比的,就是这相貌才情,必定也是一脉相承的了。”探春忙回不敢当。因为今日贾府的人都要进宫谢恩,所以太妃并不着急走,,拉着探春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提到:“宫里头倒是来了帖子,说是请各府里的姑娘们进宫赏梅呢。我想着你跟非烟关系好,姐姐又刚封了妃,正好让你陪着她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我也放心。”探春这一听吃惊不小,太妃这是摆明了拉拢自己,那边大姐姐封妃的消息刚传出,这边她就请自己进宫,这个示好还真是不能更明显。而且上一世贾府的女孩儿并没有进过宫,探春想大概是贾府级别还是不够,入不了宫里头那帮人的眼。只是太妃让自己进宫干什么,难道还指望皇上一眼看上自己不成,不说这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个个生的如花似玉,这府里的一个非烟就比自己不知强出多少,就是自己的年龄也不合适啊,总不能指望皇上看上一个孩子?况且自己并不愿去蹚这趟浑水,皇宫凶险,不定就得罪了谁给自己和府里带来祸患,所以推辞道:“太妃,不是我不愿与非烟姐姐同去,只是宫里规矩大,我怕自己不懂规矩,反倒坏了事。”“宫里头这位皇后娘娘最是宽厚的,定不会为难你们一群孩子,你进去只管陪着她玩一回就完了。况且你们两个也跟着赵嬷嬷学了这么些日子了,大的规矩总还是知道的。”非烟也忙劝道:“好妹妹,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你若是不去,我一个人在那里怪可怜的。”探春推辞不过,只好答应“既然太妃和姐姐信得过我,我说不得要陪姐姐一回,只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得等我回过老太太再做打算。”太妃笑道:“这个你更不必担心,今日我过去就跟你们老太太说,她指定答应。”探春也知道祭出老太太也没用,何况依着老太天的性子,必定是希望自己能借机得了哪位贵人的眼好给贾府带来富贵的,要说老太太确实偏心,除了宝玉,别的人再怎么疼也不过是希望他们能为贾家所用。 这里太妃去了贾府,探春陪着非烟回了后院,因为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所以便想着先打听打听事情的始末,其实自己也猜得到,新皇上刚登基,朝堂上已经安排好了,后宫的那位娘娘想必也是不甘寂寞,找个由头彰显一下自己的地位。只是不知道她这次为何邀请的是各府的姑娘,难道还有选人的打算,这对自己可不是件好事,虽说自己年纪实在是小,家世也并不出众,不见得就选的上自己,但谁知道这位娘娘有什么打算,万一真的选中自己,那真的是欲哭无泪了。所以探春拉了非烟悄声问道:“姐姐,这会子赏什么梅啊?梅都还没开呢。”非烟笑道:“谁说真让你去看梅了,不过是借个由头。不过母妃说了,咱们去了什么也不必管,总归是与我们无关就是了,不过是凑个数。”探春听到这里才觉得放了心,既然与自己无关,那倒是可以借机好好玩一回了,还能见到大姐姐,想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三十四章 初次进宫 探春这日回到贾母屋里,贾母说到:“太妃已经来跟我说过了,你能进宫一趟也是你的造化,只是宫里规矩不比我们府里,我说不得要提醒你一句,到了那里头,别惹眼,安安稳稳地就是了。”探春忙答应是,王熙凤笑道:“我就说三妹妹是个有福的,老太太看怎么样?要我说实在不必老太太再提醒这一句,谁不知道三妹妹最懂规矩?”贾母笑道:“我自然是知道她懂事,不过是怕她小孩子心性,到了里头一时高兴忘了规矩。”又对鸳鸯说道:“去,把我前段日子得的几件头面拿出来。”又对着众人说道:“你们也别说我偏心,你三妹妹要进宫,我给她几件东西,剩下的你们几个姐妹也分了吧。”太太说到:“老太太得点东西,自己留着就是了,何必再给她们?”薛姨妈也忙接到:“宝丫头也不爱这些东西,就让他们几个姐妹分了吧。”老太太笑道:“你们也不必让,我也戴不了这些东西,他们姐妹正是好时候,正该给她们拿去。”一时鸳鸯捧了托盘进来,老太太特地挑了一支凤钗并一对白玉长耳环送给探春,又专门给黛玉挑了一支碧玉的钗子,给宝钗一件金色的珠簪,别的便给迎春姐妹去挑了,说到:“我给的都是有讲究的,你看宝丫头就合适戴这支钗子,林丫头这支碧玉的也好。”王熙凤笑道:“特地让鸳鸯开了回箱子,我还以为老太太得拿出多少东西来,还想着我也跟着占个光,没想到这一人就一件,显见得是没我的了,老太太也太小气了。”贾母笑骂:“就是你这个丫头最会编排我,鸳鸯,把那件攒丝凤钗收起来吧,人家嫌我小气呢,也不必给她了。”王熙凤一把过去拉住鸳鸯:“好姐姐,你别听老太太的,好容易得老太太一点东西,怎么还能半路反悔。要我说,以后老太太的东西,你拿出来我们一块分了,一件儿也不给她留。”老太太笑道:“可见这丫头是个贪心的了,我留给你一件最大的头面,你还想着贪我别的东西。”“谁让老太太的东西最好呢。” 贾母看着跟在探春身后的侍书和小蝉,想了一会儿说到:“平日里呢,你不愿意那么多人跟着也就算了,只是进宫只带这两个人却不行,把翡翠和珍珠带过去,再带上,赵嬷嬷罢。”探春知道这是规矩,也推辞不得,所以只好谢过老太太。那边厨房问摆饭,贾母见时间不早,说道:“你三妹妹明日还要早起上妆,早些用了饭快让她回去歇息吧。”凤姐儿忙命人上了饭,探春忙谢过了老太太和太太她们。 因为探春是跟着非烟一起进宫,所以还要先去王府那边一趟,为了不耽误了时辰,侍书寅时就把她叫起来梳头上妆,去宫里不比在家,从服装的颜色和妆容,头饰都要好好选,万一在这上头出了差错,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老太太昨天就派了一个宫里的嬷嬷来帮着探春装扮,最后选中的是一件儿银白色滚蓝边绣竹叶纹袄配月牙儿白绣花长裙,怕天气冷,外面还搭了一件儿大红色锦缎白色绸里滚毛边大斗篷,侍书帮着挽了头发,只在两边留两缕头发,其余的皆松松地绑在后面,只用了老太太赏的那只凤钗并一支小小的宝蓝色步摇做装饰,最后在脖子上挂上平日里戴的金项圈,这一通折腾才算结束。探春看今日选的衣服配饰并妆容都是以清雅为主,并没有任何多余的金饰,看来老太太也是不想自己太扎眼,不过探春倒觉得这回老太太可能看走眼了,因为自己气质清冷,最适合这种清雅的装扮,这样一打扮好,更有绝然独立之感,但是探春也不敢说给自己换件衣服,况且时间也来不及了,只好随手拿起一对金手镯套在了手上才扶着侍书出了屋。旁边的老嬷嬷看了一眼探春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阻止,探春更明白老太太的心思了。探春先去老太太那里请她看过了,老太太看着这一身倒没有说什么,只交代了几句就让她走了。 好容易到了王府,非烟也刚刚装扮好,正在太妃屋里说话等着探春过来,她今日穿了一件儿胭脂红点赤金线的缎子小袄,配宝石蓝色绣裙,旁边的丫头手上捧着一件儿金黄色缎子面绣翠色雀眼纹的大斗篷,比起探春,她这一身打扮确实华贵的多了,不过非烟气质雍容大度,确实衬这件衣服。太妃见探春进来,忙拉着她打量了一会儿,说道:“这丫头打扮的也太素了些,宫里头只怕不喜。”探春笑道:“这原也是老太太的意思,我是陪着姐姐过去的,还是不要太惹眼好。”太妃笑道:“你们老太太也太多心了,这有什么要紧,小孩子就该打扮的喜气一些。”非烟搭话:“只是妹妹这一身实在好看,只这手上的金镯子太碍眼,要我说还是拿下来的好。”探春笑着推辞:‘原是为了身上金器太少才戴了它,如今何苦又把它摘了去。’太妃也看到了这对怎么看都不合适的镯子,她不信探春看不出来,就是她小孩子不懂得,贾府的那位老太太什么人,能看不出来?想来这是她的主意了,所以说道:“是这个理,既这样,你们两个就去罢,别太晚了。”“孙嬷嬷,你好歹照看着这两个丫头,别让他们出了差错。”孙嬷嬷忙答应了。探春见是她跟着也放心了许多,她就是平日教自己和非烟的,虽然严厉,但对她们两个很是用心,做事也体贴周到,又是在宫里待过的,有她在肯定能免去不少麻烦。 第三十五章 明争暗斗 探春活了两世却是第一次进宫,但是她一点儿兴奋的感觉都没有,除了困就是不安,谁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非烟却想着能一起出去玩觉得很是高兴,不停地拉着探春问东问西,探春只好迷迷糊糊地应答着。 终于到了宫门,孙嬷嬷递了牌子出去,门卫才放了马车进去,又走了一段路,车子停了下来,孙嬷嬷扶了非烟下去,赵嬷嬷扶着探春,只见外面一位年轻公公带着几个宫女正在那里候着,见到他们下来忙过来迎着:“给两位姑娘请安,两位姑娘唤我黄公公就好了。”非烟和探春忙侧身避开了他的行礼,又侧身行了半礼,宫里头的人,最要紧的就是脸面要给足,尤其是他们这些公公们,侍书和倚竹忙各自拿出一个荷包塞到了公公的手里,他并未推辞,熟练地塞到了袖子里,刚刚看到自己来接的是两个黄毛丫头他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要是年纪大一点,还能被皇上看上,那以后又是一层关系,这两位姑娘长的倒好,可惜了,时机不对,只是看他们两个很是知道礼数,所以还算尽心,带着她们走去后宫。偌大的后宫,虽然金碧辉煌,但是没有一丝生气,来来往往的宫女不少,却没有什么说话的声音,探春只管默默地走自己的路,不敢四处张望,中间跟着黄公公停下来了几次,探春猜是哪位贵人路过了,但她未免麻烦也并没有仔细去看。 好容易跟着他走了许久,穿过了一扇又一扇门,终于带着她们来到了皇后的寝宫,只见雕梁画栋几间并列大房,正中间写着“景阳宫”,宫门口一溜站着六位宫女,皆是粉色宫装,模样不比外头那些府里的小姐差。黄公公到了门口,早有人出来领了探春她们进去,黄公公就算是交了差,交接好就自顾自走了。探春去看这位出来接她们的宫女,只见她穿着一样粉色的宫装,只是头饰明显比外头那些多些,知道这位级别又比外头的高了,她过来给探春她们见了礼,说道:“两位姑娘跟我进来罢,皇后娘娘正在里头等着呢。”探春她们忙答应了是,她领了探春进了正堂门前便不再上前,只请她们进去,探春知道这是皇家规矩大了,便携着非烟一起进去,只见两排小凳子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最上头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人儿,明黄色的锦缎褂子,衬着头上那一支大大的九尾凤钗,明晃晃差点儿晃了自己的眼,探春不敢细看,走近几步才开始行礼,只听见上面有声音传来:“这是哪个府上的姑娘,长得着实出挑。”这声音平和沉静,虽说着夸人的话,却半点不见喜气,探春心中顿时对这位皇后娘娘起了警惕,何况她用“出挑”两个字来夸自己和非烟可不是什么好事,今天在这里的不仅都是各府里的小姐,还有宫里的娘娘,她这么一夸,可是让自己把所有人都得罪完了。早有人在底下报了非烟和探春的出身,皇后听了又问:“贾府的姑娘?怕不是跟外面这位贤德妃还有关系吧?”又有人回明探春正是这位贵妃的妹妹,皇后叹道:“怪不得本宫觉得这位姑娘气质不俗呢,原来是贵妃的亲妹妹。”探春心中叫苦,大姐姐这是得罪了皇后还是怎样,这火怎么都烧到自己身上了?连忙谦虚道:“我生的晚,没能见过贵妃娘娘几面,实在是不敢比贵妃娘娘的风姿。”皇后笑道:“这丫头倒是谦虚,行了,赐座吧。”探春这才舒了口气,就知道来了肯定没好事,没想到还可能变成鸿门宴。因为探春是跟着非烟来的,虽说皇后刚刚提了元春的事,但座位还是按着非烟这边来,因四大王府在朝堂的地位也算高了,只是南安王去的早,如今这王位还没有被世子袭了,所以非烟便坐在了左边略靠前的位置,探春跟着她在后一个位子坐下了。趁着皇后跟别人说话,探春才敢仔细地看这位皇后,只见她约二十岁的模样,生的一双丹凤眼,三角脸,眉间略带刻薄之象,刚才听她的声音还以为是位温润的美人,这样看来,这位皇后看着虽美,只怕性子太过不能容人,大姐姐也着实可怜。探春知道宫中的规矩,位份越大的妃子,在这种场合一般来的越晚,所以到现在大姐姐还没有出现,所以刚刚皇后才明目张胆地给她拉仇恨,探春不知道目前的形式,不敢乱说话,只能先把自己撇清。这会儿的功夫又来了几位妃子,探春看了感叹,看来宫里确实不易啊,这时辰都得拿捏的刚刚好,早一刻不行,晚一刻也不行,只是到现在都没见到自己的那位大姐姐,她在这宫里的地位是有多高?还是只是因为跟皇后不对付才故意晚来?探春现在忽然有点害怕,当初怎么也不该答应太妃陪非烟进宫的,如今这位皇后不会为了元春把火撒在自己身上吧,那自己多冤枉啊。 探春正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就看到元春进来了,只见她一身大红色锦缎小袄配洋红撒花褶皱裙子,外面披着白色大毛披风,进来时从容不迫地摘下披风,又略微整理了一下里面的衣服,才盈盈走到皇后跟前行了半礼,探春看得咋舌,看看,这就是气魄,自己刚才还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大姐姐却能跟皇后正面刚,探春心中默默为她鼓掌。只是她记得上一世大姐姐并不是这种张扬跋扈的人,是这一世她变了?还是身在宫中不得不如此?探春一时也猜不透,只听皇后说到:“妹妹可算来了,还没见过下面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吧?不过要我说,这里头还是你那位妹妹最出挑。”元春明显一愣,她之前并未让府里任何一位妹妹过来,并不是以自己的位份求不来这个机会,是自己实在不想再把府里的姑娘们牵扯进这个皇宫,自己一个人过的已经够苦的了,所以当初她特意让宝钗落了选。她知道本朝有规定,若是家里有人身上背着人命,女孩儿是不能进宫的,以薛府和贾府的能力帮宝钗遮掩过去这点本不难,况且这些大户人家里有几个是干净的,皇上不问,这件事也没人去查,她不过抽空提了这么一句而已,果然宝钗就落了选,但愿她能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别怪自己挡了她的路。 只是没想到今日三妹妹竟然在这里,之前老太太也没给自己传过信儿,难道他们又想把三妹妹送进宫了吗?元春心中不寒而栗,这些人为了荣华富贵,什么做不出来?只是现在也不是她能好好想清楚的时候,她连忙笑道:“我倒不知道她也来了,不过她跟我相处的时间短,皇后若是不说,我都怕认不出来她呢。”探春忙站了起来行礼:“探春见过贵妃娘娘。”元春不过往这里略看了一眼就转过眼光,淡淡道:“可见是皇后娘娘谬赞了,我这位妹妹还没旁边那位妹妹生的好呢。不知那是哪个府上的姑娘?”探春见元春想把话题岔开,没想到挑中的靶子却是非烟,探春哭笑不得,非烟也站起来给她见了礼,元春又着实夸了她一番,皇后见她又把话题转了过去,自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便觉得有些不耐烦,只说到:“各位妹妹也都来得差不多了,宫里头几棵梅树开的着实好,我们这便过去看看吧。”皇后发话,自然无人有异议,浩浩荡荡十几个美人儿跟着皇后就去了御花园,早有人在亭子里摆上了点心,燃起了炉子,探春忍不住吐槽,说是来赏梅,不过是一群宫里无所事事的妃子们又出来勾心斗角罢了,她可是只看见了四五棵梅树才长出了几个花骨朵,连花都没开好呢,这皇后还真是迫不及待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啊。 第三十六章 贾府赏雪 第二日探春得了太妃的指示不必急着过去,好好歇一歇,所以特地去贾母那里用早饭。探春过来的不早,到时宝玉黛玉他们已经在那里了。用过了饭贾母发话:“三丫头今日好容易得空,你们也想个法儿玩一回。”凤姐儿笑道:“昨日晚上下了场雪,这会子还飘着雪花呢,外头送来了几块鹿肉,我们今日也玩个雅的,就出去赏雪吃肉如何?”老太太高兴:“凤丫头这个主意不错,去把宝姑娘也叫过来,你们一块热闹。”宝玉见能跟姐妹们一起去玩自然更高兴:“要我说,想要风雅,还要大家做个诗才好。”探春无奈,这些人就没有别的可玩的了吗?昨日里宫里头也是作诗,今日还要作诗:“二哥哥果然是个真风雅的人,只是咱们一面又要烤肉,一面又要作诗岂不是不方便,倒不如大家痛痛快快地喝酒吃肉,就请老太太带着我们行个令。”贾母笑:“三丫头这个主意好,我也能玩。”黛玉也笑:‘我这三妹妹可见不是个风雅的人了,张口就是喝酒吃肉呢。’探春辩解:“怎么喝酒吃肉就不是真风雅了,偏偏要吟诗作画才是风雅么?”凤姐儿见老太太喜欢,也接话:“我倒觉得三妹妹这个才是真风雅,宝兄弟那个叫什么,叫附庸风雅,我说的可对?”大家都笑道对。 之前老太太表过态之后早有人过去外面院子里布置了,这会有人过来回凤姐东西已经摆好了,正好这边宝钗也到了,老太太便带着一帮人出了门。 探春久没有机会跟这些姐妹一起说话,这会自然是亲厚非常,大家一起说说闹闹,宝钗笑问:“好妹妹,你如今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快跟我们讲讲宫里头是个什么样?”探春知道这位宝姐姐对自己落选还是心有不甘,有心劝解又被许多事耽误了,如今正好可以借个机会,便说道:“能有什么样儿?不过是也是房子,里头住着人而已。要说不一样的嘛,倒也有一个。”宝钗忙问:“什么?”探春笑:“就是美人儿多。宝姐姐别打我,我之前一直觉得宝姐姐和林姐姐的样貌已经是世间少有了,没想到这世间真正的美人儿都在宫里头呢,就皇后身边的宫女,都比我们生的好。”宝钗叹道:“我们自然不能跟里头那些人比。”探春见她似乎受了些打击的模样,想来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自信,落选之日想必有诸多不甘,希望这回能让她明白,那里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即便是进去了,也不见得就能见到皇上。宝钗若有所思,黛玉见她有些不开心便说道:“三妹妹可见是不会说话了,怎么一个宫女就把我们宝姐姐比下去了?”探春笑道:“我可没说把宝姐姐比下去,我说的是把林姐姐都比下去了,可见林姐姐是个不会听话儿的人。”黛玉佯怒要打探春,宝钗听了也噗嗤一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探春感慨,谁说这位林姑娘不懂人情,她可是有颗七窍玲珑心,不过是平日里嘴尖,说话不留情罢了。 贾母见她们笑的高兴,也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探春忙笑:“我说宝姐姐比林姐姐好看,林姐姐恼羞成怒要打我呢。”贾母笑:“你这孩子显见得是不会说话了,依我看,这些人里头就你最好看。”探春求饶:“老太太快饶了我吧,我可不想被众姐妹打。”宝钗笑:“那你还敢乱说?”探春过去拉了宝钗:“好姐姐,我不敢了。” 为了老太太出来方便,赏雪的亭子就布置在了后院最前头的一个,这个亭子不大,胜在离老太太房子近,前面又有条小河,景也不错,凤姐儿果然办事越来越周到了。 刚到了亭子里,众人拥着老太太要进临时用帐子隔出来的暖阁,里头点了几个炉子,外头为着拷肉也专门备了三个火炉。贾母知道众人是怕她着凉,只是难得出来一次,她想着也在外面看看他们小孩子烤肉,便对着凤姐儿道:“我看外头也点着炉子,这会儿也还不冷,我就在外面看他们烤肉,等我觉得冷了再进暖阁吧。”凤姐儿自然是忙应了是,又命人去里头搬出来了毯子铺好,把里头的火炉也挪出来两个。 探春她们之前没见过烤肉,如今自己动手也觉得新奇,虽然早有人帮他们切好了,也串好了,他们不过拿着在炉子上一烤而已,但都觉得好玩,早有宝玉迫不及待地把手里的鹿肉塞进嘴里。贾母见了忙说到:“快吐出来,这么一会儿肉还没熟呢,吃了肚子难受。”宝玉嚼了两下果然嚼不动,便连忙吐了出来,众人笑他心急,贾母笑道:“你们这么个烤肉法儿哪里叫烤肉呢?我记得我小时候府里打猎带回来的肉都是自己撕了拷着吃的。”凤姐儿笑:“果然老太太才是个真风雅的人儿。”宝玉听贾母说便有些动心,说到:“咱们也拿出一块没做好的肉来自己撕着烤了岂不好。”凤姐儿想讨老太太欢喜,自然连忙命人去厨房拿那未切好的鹿肉过来。探春见了忙笑道:“既如此,我们今日索性多烤点东西,把那蔬菜,各种肉都带些过来,一起烤了。”宝钗笑:“三妹妹的意思是把那能入嘴的东西都给她拿过来。”探春指着黛玉笑道:“你别怪我贪吃,我是觉着林姐姐的身子不好,怕她肉吃多了不消化,所以特地给她要些蔬菜过来。”黛玉笑道“有劳三妹妹想着。”凤姐儿又忙交代了来人拣那好熟的,容易消化的东西多拿些过来,又叫跟着的这些丫头也跟着过去烤肉。这里宝钗已经烤好了一块,送到了凤姐儿嘴里:‘来,我喂你一块肉,你给我们准备了这些东西,该让你先吃一块。’贾母笑道:“还是宝丫头有心,是该给你们凤姐姐好好吃几块肉,你看我们出来玩一趟,她操的这些心。”黛玉听了也忙把刚烤好的肉送到了凤姐儿嘴前,凤姐儿刚咽下刚才那一块,忙笑道:“你们也别只给我,这件事还是老太太提起我才想起来的,你们也该喂老太太一块肉吃,省的她待会看了心里发酸,又要找我。”宝玉忙递了一块肉到老太太跟前的盘子里,贾母笑道:‘你们又听她胡说。’厨房又拿过来的东西着实是多,凤姐便叫人去叫了李纨和薛姨妈,请她们也过来吃烤肉,又派人给宝玉屋里送过去了一些,探春暗叹,凤姐儿办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等肉吃的差不多了,贾母提议大家行令喝酒,也好去去寒气,暖暖胃。正好薛姨妈她们也到了,众人又行了一回酒令,众人为哄着贾母高兴,自然又多喝了几杯,一直玩闹到傍晚才结束,贾母发话:‘今日都陪我玩的晚了,也不必再跟着我过去了,直接回去休息吧。’等到众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探春才带着侍书她们离开。 第三十七章 黛玉离府 这几日探春都没有什么事,贾环那边一切都好,世子虽然猜到自己的身份,但是也并没有问过他,外面的事也好,本来以为宫里头那位皇后娘娘会做什么,没想到这些日子过去了,也是风平浪静,探春虽还不至于觉得这位皇后娘娘那日不过是一时兴起,但至少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心。 没想到这日府里却来了信儿,说是林姐姐的父亲不好了,当时黛玉听了就几乎哭死过去,老太太也觉得这个孩子实在可怜,早年没了母亲,如今连父亲也这样了,便连忙命贾琏带着黛玉回去,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好歹要在跟前尽尽孝。 探春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她记得上一世林姑父似乎不是这么个时候去的,但是这一世的事情因为自己的出现已经发生了诸多变数,所以也不能只根据上一世的经验来了。但有一点探春可没有忘记,上一世林姑父给黛玉带来了万贯家财,但是都被贾琏和凤姐拿去,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太太的支持和老太太的默许,等他们把钱都败完了,黛玉在这个府中,也就成了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了,探春可不想看着这种悲剧重演,但是现在要想个什么办法她却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几日年关将近,她有心跟着黛玉一同回去,只是这件事成功的几率不大,从规矩来说,老太太不会同意,从利益来说太太她们必定也是极力阻拦,这件事还是要先跟黛玉商量,事不宜迟,黛玉这两日就要走了,所以探春这日借口送黛玉几件东西把她拉到了自己屋里。 黛玉这几日还沉浸在悲痛中,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世会是这样,本来她有温柔的母亲和疼爱自己的父亲,过的是掌上明珠的生活,但是不过一年之间什么都变了,她的母亲重病离世,她被父亲送到外祖家寄人篱下,现在父亲又生重病,他这么着急要自己回去,只怕也会是跟母亲一样的结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泪如雨下。探春也知道她心中痛苦,她跟自己不一样,自己从小没有母亲疼爱,亲生母亲不给自己惹麻烦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爱护自己,跟着的太太又是笑面虎一样的人,老爷是万事不管,自己只能靠自己活到如今,所以有时候想想黛玉还是挺幸运的,她毕竟过了好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打击一起到来,她才会有些承受不了。 探春示意侍书带了紫鹃出去,掏出手帕帮黛玉擦了眼泪,说道:“姐姐,我知道你苦,只是现在也不是一味痛哭的时候。我有些话要对姐姐说,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听?”黛玉之前就跟探春要好,也知道这位妹妹虽然年纪小,但是最懂大道理,之前做的许多事也都是为自己着想,如今见她神色肃穆,又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就知道事情不一般,便止住眼泪说到:“妹妹,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探春道:‘姐姐,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次回去,林姑父只怕......所以我要说的是怎么处理后事,你可听清楚了?’黛玉点头,虽然她不愿面对,但也知道父亲这次恐怕真的不行了。探春见她认真在听,便说到:“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个府里的情形我早看得透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如今大姐姐又在宫里封了妃,这以后的花销还会少吗?姐姐虽然不管这些事,但大概也知道,林姑父做官多年,又是一方盐政,府中积蓄必不会少,我说这些没有想你的钱的意思,不过是提醒姐姐,不要让这些东西落入凤姐儿她们手里,填了这个无底洞。” 黛玉本身聪敏,一点就透,她之前不过是懒得关心这些,再加上身体不好,就听父亲的安心养身子,如今看来当初父亲让她来这里也是希望她能好好养好身子,如今想来更觉得父亲的可贵。只是她这些事接触的少,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便说到:“好妹妹,可见你是真心为我着想了,就算我感激老太太疼我一场,也不愿拿这些东西填补了他们。只是我如今在这里住着,如今又是个女孩儿家,年纪还小,这次是琏儿哥哥陪我去,我又能怎么办呢?” 探春看她是真心想问,也不藏着,直接说到:“姐姐,我既然跟你提了这件事,办法自然是有的。林姑父可还有本家兄弟?” 黛玉想了想回道:“父亲那边也是清贵世家,虽然到他这一代,人丁见少,但兄弟还是有的,还有不少远亲。这些人里的子弟许多都是在父亲供着的书院读书呢。” 探春一听自然是大喜:“何不让林姑父在这些子弟中选一个好的过继过来做了继子,如此林家的东西自然还是在你们手里。” 黛玉听了叹气:“妹妹的办法倒是可行,只是父亲既然之前从未提过过继的事,可见他是怕找来一个白眼狼,反倒让我受委屈,他把我送到这里也是觉得总归是亲外祖家,想必不会让自己受苦。” 探春知道黛玉说的有道理,之前大概也猜到林姑父不过继的原因,只是他大概没想到他信任的所谓外祖家会在拿了他万贯家私后还这样对他的宝贝女儿,甚至让她为此送了命。 探春想了想说到:“姐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如今府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都是些吸血鬼一般的,姐姐把东西交给他们还指望着拿回来不成?想来林姑父做官多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若是实在不放心,林姑父可与继子立书契为证,哪些是给你的,哪些是给他的,都交割明白,将来也不怕他怎么对你。我知道姐姐向来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这本是姑父留给姐姐的,姐姐就该守好才是。” 黛玉仔细想了一回说到:“妹妹这个方法确实可行,我回去便跟父亲商议。”探春提醒她:“姐姐,我少不得再出一个招儿了,你回去只管在姑父面前露出贾府的人待你不好的意思。” 黛玉吃惊:“这......老太太对我还是真心的。” 探春叹气:“这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姐姐这么做也算不得忘恩负义。” 黛玉想这也是没办法了,探春说的有道理,自己要感激老太太还有别的法子,不必在这些言语上争论。 探春这里好容易交代完了黛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边却听到侍书在外面喊:“宝姑娘来了?”探春知道这丫头这是给自己放信号呢,如今这事她做的倒是越来越熟练了,便笑着拉了黛玉出了内屋,到外屋喝茶。 宝钗进来时就看到两人端着茶杯品茶呢,黛玉的眼圈红红的,显见得是刚哭过,她觉得奇怪,大白天的他们两个关着房门做什么呢,刚刚侍书叫那么大声明显是给里头的人通风报信,只是这种事呢,她也懒得管,她不过是听说黛玉明日就要走,觉得她可怜,便想着过来看看她,没想到到了那里却被告知黛玉去探春那里了,她觉得黛玉走之前自己要看看她才好,所以这次赶着来了这边,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看见侍书拉着紫鹃正在外头说话呢,房门紧闭,侍书又那么大声地跟自己打招呼,真是不让人怀疑都不行。 探春见宝钗进来,忙站了起来,说到:“侍书,给宝姐姐倒茶。宝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宝钗过去挨着黛玉坐了,说到:“我去看看林妹妹,听说她在你这儿,我就找过来了。” 黛玉忙谢她:“多谢宝姐姐惦记。” 宝钗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叹口气说到:“妹妹,我知道你担心,但你身子本就弱,这一趟又是一个多月的路程要赶,你也该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黛玉说到:“刚刚三妹妹也是这么劝我,我也都懂,我的身子不争气,万一病了,又是一件麻烦事。” 宝钗忙安慰:“妹妹别想这么多,身子总是能养好的,只是你不可再这么伤心下去。我听说三妹妹有东西送给妹妹,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不过是我新配的几丸药,都是些人参之类配的,我想着你在路上服这个比煎药方便。” 黛玉忙感激她想的周到。探春笑道:“难怪老太太总夸宝姐姐,我们都想不到这些,就你能想着。” 宝钗笑说:“我也是自己平时无事便爱折腾些这个,林妹妹正好用的上,以后若是还要用,妹妹只管去我那里拿,就是没有现成的,我几天也就配出来了。” 黛玉又忙谢过了她,探春看时间不早,便邀了宝钗一起过去贾母那里用饭。果然到了那里贾母提起黛玉明日就走的事来又掉了一回眼泪,宝玉这一世虽然与黛玉并没有上一世亲近,但见她就走心中也是不舍。 第三十八章 邢夫人挑事 第二日黛玉来这边拜过了贾母就要乘车离开,探春虽有些担心,但也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的也不过这些,剩下的还得看她自己。 送走了黛玉,这几日凤姐儿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也没空来老太太这边插科打诨,探春她们姐妹也觉得无聊。 还好贾环也从王府那边回来了,他如今在那边呆的长了,也不拘着半个月回来一次了,一般没事便很少回来,探春也觉得这样正好可以让他安心读书。 这日他从外面回来便来了探春这里,递给探春一包东西,说是外头赵风让带进来的,探春打开一看,里头是些香料和头上戴的一些小玩意,虽说不值钱,但重在他有心,里头还压着一个信封并两本账本,探春一打开信封,就看到了一张银票,是三百两整,信上写的不过是些年关将近,特来交割银两之类的事。这些银子探春倒不放在眼里,仍旧放在信封里,只略看了看账本,还好有上一世的经验做基础,不然自己哪会看账本呢,翻过账本,又给他回了一封信,请他用这些银子物色一个成衣铺子,上次探春出去虽然眼热当铺赚的多,但无奈如今自己本钱不够,成衣铺子本钱小,又有自己的布庄打前阵,赚多赚少不论,至少这是一条产业。 写好了信仍旧交给环儿,又特地请他给赵风带一句话:“主子看的到他的能干,请他放心,该他的,一点儿都不会少,将来只有多的份儿。”侍书刚才在旁边似乎就有话要说,只是碍于贾环在跟前,等他走了才提到:“姑娘,要我说,你该用这些银子先把你当出去的东西赎回来。这就要过年,少不得要穿戴些东西,到时候人家都有,就你没有,老太太岂不是要问?” 探春笑道:“不打紧,我这里还有几样东西可以撑撑门面的。何况那点子银子,你以为能赎回我的东西来?”侍书疑惑:“姑娘可是觉得他给的账不对?”探春笑道:“他的账做的还是不错的,只是铺子毕竟开的时间短,赚这些银子也算合理了。”侍书正色道:“姑娘,你若是觉得他有问题,不必看在我的面儿上宽待他。”“你多心了,你这位表哥我是信得过的。”探春笑着说完,又叫小蝉“把我昨日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我去周姨娘那里一趟。侍书,你把环儿拿过来的那些小玩意,拣几件给宝姐姐她们送过去吧,就说我环儿从外头给我带进来的。” 要说探春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这些日子贾环出去,自己每日忙着去王府也并没有忘了来周姨娘这里探望,她倒是觉得过意不去,一个正经的姑娘来看自己一个没有生养关系的姨娘,只是她看探春待他实在是真心,也不好推辞,一来二去她们关系更加亲厚了。 探春见过了周姨娘才去贾母那里用晚饭,一路走来,路上的人各个喜气洋洋,显见得是要过年了。到了贾母那边看到王熙凤也在,探春便知道这个年她准备的已经是差不多了,这会儿又有功夫来这里耍贫嘴了,只是自己也不说破,只陪着老太太他们说笑。 老太太今日兴致高,便主动问起:“凤丫头,年下的东西可都备好了?”凤姐儿笑道:“什么叫个好呢?不过是什么都准备一点儿罢了。”贾母又说到:“今年不比平常,宫里头的那份儿可要备好了。”凤姐儿忙笑:“这可是天大的事,我怎么敢不早早准备好呢?”王夫人接话:“东西我已经看过了,凤丫头尽心了。” 贾母点头,只邢夫人却不知好歹,这个时候又来拈酸吃醋,“只是我们那边的东西我看着许多还没有着落呢。”王熙凤不提防这个时候被她抢白一顿,起得也无话可说。探春叹气,什么时候这位大夫人能学聪明一点儿,这给宫里备东西,就是老太太这里都得往后排,她连这个也要讲究,必定是弄得没意思,果然贾母淡淡地说道:“你那里还缺什么只管派人来告诉我就是了,凤丫头忙的脚不沾地,她哪里顾得过来?”邢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话惹老太太不高兴,但她就是看不过所有的好处都让二房那里占了,自己什么都捞不到,明明大老爷才是正经的世袭的爵爷,但这正堂确实老二住着,老太太也偏心,不只是只疼老二,这些孙子辈里头又只疼宝玉,好容易还有个琏儿,他们一家子却总想着往那边近,如今这边又有个姑娘封了妃,当然更是压了自己一头,这怎能让她不生气,所以便时不时地找些凤姐儿的错处到贾母这里编排一番,贾母素来知道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脾性,每次不过是含混过去罢了,今日她又过来说这些话,惹得贾母生了气,自然是拿话顶了回去。 邢夫人看贾母在这些小辈面前不给自己留脸,更觉得无比难堪,所以便赌气道:“老太太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就这些下人们最可恶,见我们这边大老爷和我都不管事就作践起来了。”凤姐儿知道她这是骂自己,只是她毕竟担了个婆婆的名分,也不能跟她吵,只气得掉眼泪,说道:‘太太觉得哪个下人不好只管回了老太太,把她赶出去就是了。’贾母见这位大太太实在是不会看人眼色,不仅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便说道:“你也不必在我这里抱怨什么下人,你要是觉得我这里人不好,你以后也不必再来我这里。”王熙凤看贾母真的生气也顾不上自己生气了,赶快过去劝着,挑事的是大太太,王夫人也不好说话。邢夫人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招了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她将来还想等她百年之后分些老太太的东西呢,自然不想就此闹僵,所以也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太太别生气,我不是说您,不过是那些下人,您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我怎么跟大老爷交代啊?”贾母怒道:“行了,你也不必说了,你要是真还想让我多活两年呢,就别再来了。” 贾母这话说得确实是狠,这等于绝了她的路,探春不解,上一世这位大太太虽然也是说话不着调,但老太太为着府里着想,一直都没有跟她正面起过冲突,如今大姐姐刚封妃,若是府里面传出不好的事来肯定对她不利,何况大姐姐封的还是贤德妃,这种封号,万一出了一点儿失误就很容易招皇上厌弃。探春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僵,虽然如今不该自己出面,但少不得出来说两句:“老太太,您千万别生气,我们一帮人在这里,您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我们都没法儿交代。大太太之所以有这么一说,恐怕是在哪个婆子那里受了气,凤姐姐只管去查出来,把她交给大太太处置就是了。大太太也无意惹老太太生气,就给老太太陪个不是吧。如今正是年下,宫里头若是听到什么风声,岂不是让大姐姐担心?”探春这话,一是打算大事化小,就把这事归到下人身上,至于他们怎么处理就是他们的事了,另外提到大姐姐也是希望贾母注意影响的意思。 果然老太太听了才觉得略好一些,说到:‘行了,我老了,容易多想,大太太既然是为着下人生气,我也犯不上跟你置气,凤丫头,去,按着你婆婆的指示把那些下人找出来该打发的打发,我们虽说是宽厚人家,但也容不得这些没礼的东西。’凤姐儿忙答应了是,邢夫人也给贾母告了罪,这件事才算这么遮掩过去,但探春知道这个口子是已经撕开了,如今之所以老太太愿意给她台阶,想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大姐姐而已,希望大太太能学聪明些,别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经邢夫人这么一闹,后面的晚饭吃的也极为尴尬,探春见坐在自己旁边的迎春整顿饭不过是喝了两口粥,就知道这件事又戳了她的心窝子了。 第三十九章 新年 果然刚从贾母屋里出来迎春的眼泪就出来了,探春听司棋在旁边劝:“姑娘,你在这里哭算怎么回事?还嫌今日这里闹得不够大?”迎春也不说话,只一味地拿帕子抹眼泪,探春看了,只好过来拉了她:“好姐姐,你先别哭,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你在这里哭被下人们看见了,又是祸端。”迎春向来最信的就是这位三妹妹,如今见她来劝自己,便用帕子擦了眼泪 。 探春领着迎春他们回了房里才劝道:“姐姐,你不必伤心,你从小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就是生母也不是大太太,你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老太太自然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什么想法。”迎春忍了一路的眼泪,一开口又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如今跟老太天闹成这样,让我如何在这边自处呢?为什么我就碰上这么一个母亲?”探春叹气,她碰上邢夫人确实是不幸,但碰上王夫人只会是更加不幸。探春继续劝她:‘你也看到了,老太太最后也跟大太太说清楚了,没什么事了,即便是有什么事,还能牵扯到你身上?就是老太太那里就不愿意。你如今只管跟着老太太就是,别的一概不用管。’迎春也知道只有老太天才是自己的靠山,那边岂会管自己的死活,怕的就是老太太因为他们烦了自己,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她也只能尽量斩断和那边的联系,一心跟着老太太。探春这么教她不是没有道理的,上一世众人都知道那孙家并非良配,为何还是由着他们把迎春许了过去,不过是老太太对那边寒了心,懒得管了,众人都是看老太太眼色行事的,看她不管,谁还肯出力?所以探春今世就早早地告诉她抱紧老太太的大腿,只要老太太还疼她,就至少不会不顾她的性命,至于那边,不要也罢。 这日正是大年,天还未亮,府里的人都进宫拜年去了,今日下了大雪,探春怕冷,所以在被窝里多躺了一会儿,没想到宝钗却过来拜年了,如今老太太他们都不在,这些姐妹里也就跟探春最近,所以来找她玩,走到门口听小蝉说探春还未起床,便想着过来闹闹她。 探春见宝钗进来也并不着急起床,反而要她脱去外衣在床上取会儿暖,宝钗笑道:“就你这丫头最会偷懒,我可不脱衣服,一会儿着了凉。你也快起来吧,待会儿老太太他们该回来了,难不成还让他们等你不成?”探春问了侍书时辰,笑道:“好姐姐,你再让我躲会儿懒吧,老太太他们还得一会儿才回来呢。”宝钗无奈:“我不管你了,看待会你来不及怎么办?”探春笑着拉住她的衣服:‘那我也不让宝姐姐走。哎?薛姨妈呢,我该给她老人家拜个年呢。’宝钗笑道:“我妈这会儿大概去了老太太那屋里呢,你快点起来吧。”侍书也捧了衣服过来催探春起床,探春只好由着她给自己穿了衣服:“那我便起来吧,看看姨妈给我准备了什么好礼?’因为今日过年,按规矩今日的打扮不能太素,所以侍书之前早为探春备好了一件粉红色交领褙子搭配的玉兰色百褶裙,头上还专门戴了一支九尾凤钗,这原是贾母赏的,府里的姑娘每人一件儿,只是宝钗来得晚,所以还没找到机会给她,所以她今日便插了一支八宝步摇簪,下面垂下两条流苏,摇曳生姿。宝钗在这里待探春装扮好便急急忙忙往贾母那边赶去,她是最怕这种时候迟到的。 幸好到了那边并未看见贾母,屋子里只有迎春和薛姨妈她们,探春进来看到薛姨妈便先给她拜了个年,薛姨妈夸了一回,宝钗这里笑道:“妈妈,你先别急着高兴,这丫头是想着你的东西呢,你要是没有东西啊,这礼你还受不得。”探春笑道:“宝姐姐又编排我,我给姨妈拜年自然是真心的了,自然不敢想什么东西。”薛姨妈笑到:“好孩子,别听你宝姐姐瞎说,姨妈受了你的礼,当然有东西给你。”说着便让同喜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如意金裸子,探春忙接了谢过薛姨妈。宝钗问道:“老太太她们可回来了?”薛姨妈道:‘回来了,这会正在后面换衣服呢。’探春奇怪:“那怎么不见大嫂子她们?”薛姨妈道:“这倒是,今日你大嫂子怎么还没过来?”正说着呢,李纨就打帘子进来了“我今日可是来晚了?”薛姨妈忙答:‘不晚,老太太还没出来呢。’李纨自去找了座位坐下,一时王夫人,大太太,东边府里的尤氏都过来了,好容易等到凤姐儿扶着贾母出来,她看到这一屋子的人也觉得高兴:“难为你们这么早起来给我拜年。”众人都道应当的,又按次序给老太太拜了年,又有人进来传二老爷带着男丁在外头等着拜年,贾母笑道:“何苦每年来这么一回,他们也麻烦。”尤氏笑道:“给老太太拜年是沾沾老太太的福气呢,哪里是麻烦?”贾政领着一群男子进来拜过了年,贾母嫌人太多,便让他们出去自己玩闹去。众人便陪着在这里说些闲话,一时又有几位王府里和各个公候府上的太太们过来给老祖宗拜年,贾母一一谢过了,又有南安太妃领着非烟过来,这次奇怪的是还带了世子,老太太看世子长的样貌风流,自有贵气,很是喜欢,又看比宝玉大不了几岁,便引着他们见了面,因为他毕竟是男子,就算年纪不大,也不便在这里久待,所以见过贾母和宝玉后就去外面见男客了。探春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低着头,非烟赶着过来叫她,她也只是侧着身子跟非烟说话,她倒不是怕他认出来,反正自己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了,她是怕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让别人看出蹊跷了。但就算是这样,探春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位世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太久了,还好他不过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被太妃打发走了,不然肯定会被别人看出破绽。 第四十章 装病 当晚回去探春越想越觉得不对,贾府得了赏,明日肯定是要进宫谢赏的,老太太却还没有提起让自己跟着过去的意思,但她总觉得是免不了的。但她实在不愿与皇后和这个皇宫有太多牵扯,上一世她与皇宫没有交集,原本希望这一世也一样,没想到进宫一趟会带来这些影响,她要想个办法把这种影响减小。 待侍书服侍她躺好后,探春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等侍书放下帘子出去才悄悄地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半,刚一掀开被子,探春就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冷到骨子里,但还是压制了自己想要盖上被子的冲动,这么晾了一个时辰,感觉凉意从心而起,头也有些痛,才放心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果然贾母那边就派了人过来服侍探春起床,说是今日要带她进宫谢赏,侍书听了赶紧过来叫探春,只是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答应。 侍书吓了一跳,她记得当初姑娘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怎么都叫不醒,后来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可是如今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她只好动手打起帘子轻轻推了推探春,这一碰不要紧,侍书感觉探春身上热的极不寻常,一时着了慌,连忙又摸了她的额头,只觉触手烫人,侍书如今也管不了老太太等着了,吓得连忙出去告诉还在等着的赵嬷嬷探春病了,看样子病的还不轻,需得请个大夫来,宫里谢赏是去不了了。 赵嬷嬷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既然如此,自己就先过去回了老太太她们,侍书又连忙命小蝉跟着过去,趁凤姐他们还没走,请她们帮着找个大夫,她刚刚摸姑娘的身子,只怕这次病的比上次还要重些。 这边交代完了,侍书又连忙回到探春床前轻声唤她,其实探春在侍书给她打起帘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一来她想让自己病的更有说服力,倒不好亲自起来与赵嬷嬷说,二来,她嗓子确实疼的厉害,也不愿意说话,所以就一直假寐,只是如今听侍书这丫头一直在她床前碎碎念,怕她又着急,所以只好开口说话:“嗯?怎么了?” 侍书一看姑娘醒了过来,喜出望外,口中拜佛:“谢天谢地,姑娘总算醒来了。刚刚老太太派了赵嬷嬷过来说让你准备进宫谢赏,没想到我过来叫你时发现你烧的厉害,叫你也不醒,还以为姑娘又像上次一样,真是吓死我了。” 她看探春挣扎着要坐起来,连忙扶着她靠在被子上,听姑娘说话艰难,又去旁边的小桌上倒了一杯热水捧给了探春,又怕探春如今觉得身上发冷,又命着几个小丫头在屋里又点了一个暖炉。 探春接了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发干的嘴唇,才说道:‘叫我进宫?赵嬷嬷呢?老太太那边怎么回的?’ 侍书回到:“赵嬷嬷听姑娘病了,便回去告诉老太太了,我又叫了小蝉过去跟着请个大夫。” 侍书看探春脸色潮红,明显是烧的厉害,便说道:“姑娘快躺下吧。老太太知道姑娘是病了,必然不会怪罪姑娘。” 探春也觉得才靠了这一会儿就身子发虚,所以便听话地躺下了,又说道:“这样关键的时刻我不该生病的,又过去给凤姐姐她们添了麻烦。” 王熙凤进去的时候就听到探春说这话,便叹道还是这位三姑娘最懂事,连忙进来看了探春说道:“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探春见她过来,连忙让侍书扶自己起来,王熙凤连忙按了她说道:“我是什么外人?妹妹身子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吧。老太太那边也已经听说了,让妹妹不必担心进宫的事,想来上头会体谅,还特地让我过来看看呢,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妹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探春忙谢过了她,又告了罪,凤姐今日也是要进宫的,所以也没时间在探春这里,不过是过来看一眼就走了。侍书见请的是太医就知道这一时是来不了的了,想着姑娘还没有用过早饭,便命厨房里做了细细的白粥来,探春口里发干,不过将就着喝了两口便不肯再喝,这会儿脑袋发晕,就想睡觉,便命侍书帮自己放下帘子又睡了起来。 直到侍书过来叫她说是王太医来了,探春才醒过来,王太医当时看见贾府的人过去请他请的急,又是过年的时候,还以为是府里的那位小公子病了,没想到却是一位姑娘。诊过脉,开了方子,看侍书在一旁着急,又说了此病不过是夜里着了凉而且,小孩子,好的快,用几服药就好了,侍书听了才觉得放心。 探春却觉得不妙,她并不想好的太快,因为正月十五那天,贾府的人也是要进宫的,自己好容易躲过了这一次,可不想栽在下一次上,也不想再生一次病,毕竟真的冻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 小蝉跟着过去配好了药,煎了端给探春吃了,侍书又催着她躺下发发汗,期间老太太他们回来,见过了王太医,问过了探春的病,又命鸳鸯过来看了。 探春用过药蒙着被子睡了一觉,果然到晚上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身上清爽多了,她有心装的病重一点,不去老太太那边,只是也知道自己的病老太太必定是问过王太医,让她觉得自己恃宠而骄反倒不好,所以,虽然心中极不愿意,探春还是换好了衣服去了贾母那里。 进去时贾母正在跟薛姨妈说话,看见探春进去便问道:“三丫头如今觉得身上可好些了?”探春忙回到:“让老太太担心了,太医说不过是夜里着了凉,大概是昨日晚上闹的太晚了,回去的路上吹了冷风,现在用过药已经好多了。”贾母听了点点头:“好了便好,今日三丫头没去宫里谢恩,皇后娘娘还专门问起了你呢。” 探春心中感叹,这个罪没白受,她就知道皇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还好自己机智地生了病,不去宫中,他总没办法了。 只是老太太既然提起,探春还是回到:“是我没福气,不能跟着老太太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凤姐儿笑道:“妹妹以后见皇后的机会多着呢,不必在意这一回。” 探春不好接话,却在心中苦笑,拜托,自己就是因为不想见她才费这么大周折,若是以后还是免不了,那自己这么折腾还有什么意义啊。 第四十一章 贾母探病 第二日探春起来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只是既然得了老太太的信,自己正好躲个懒,便赖在屋里不肯出去。 今日贾府唱戏,姐妹们都陪着贾母听戏去了,也没有人过来,探春闲来无事,让侍书给她找了《烈女传》过来读,探春读这个就是看个故事,虽说这书总是巴不得女人都死了才算好,但里面的故事写的着实不错,府里又找不到什么好书,探春就把它当故事看了。 要说这故事确实写的好,探春不知不觉已经看了大半日了,正想吃点点心接着读,就听见外头小婵的声音“老太太,姑娘在房里头呢。” 探春听了暗笑,如今这丫头也跟着学的聪明了,这是提醒自己呢。 探春听见是老太太过来,便把《烈女传》随手放在了床边的桌上,扶着侍书出来。 果然就看见贾母带着王夫人,凤姐儿,并几位姐妹们过来了。 探春连忙说“怎么敢劳动老太太和太太过来看我?” 贾母带着众人进了屋里,说到“我们今日看戏,那戏唱的实在一般,没什么意思,就想着三丫头病了,过来看看你。” 探春笑到“我倒是觉得好多了。就是觉得今日看戏又是在外头,怕着了凉,反倒给老太太添事,便没有过去。” 王夫人笑到“你既然病着就好好养着吧。” 贾母接到“正是这话。生了病就好好养着,别落的像你林姐姐一样,身子弱的什么似得。” 想起她小小年纪接连失去父母,便有些伤感,“要说这孩子也是命苦,本来是个千娇万宠的小姐,如今,虽说在我们府里住着,到底还是没跟着自己亲爹妈好。” 凤姐儿见老太太伤心,忙接到“我这林妹妹确实命中多灾。不过好在现在跟了老太太,想来老太太的福气这样大,又这么疼她,谁说不是她的福气呢?” 薛姨妈也宽慰贾母“我看着这孩子倒是个有福的,不过现在经点儿事,将来只怕有大福气呢。” 贾母知道众人是怕她伤心,就算再疼黛玉,她也不能一味为她伤心倒寒了这些人的心,便说到“我也觉得这孩子本该有福的,就是该改改这思虑过重的性子。” 又看了看探春说到“比不得我这位三丫头,最是心宽。” 探春见老太太终于又把话题绕回了自己身上,只是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便笑到“我不过是个俗人,比不上林姐姐。” 贾母叹气 “女孩儿的心太小了可不是福。” 一眼看到探春扣在桌子上的书,便问到“探丫头读的什么书?” 探春忙过去拿了递给贾母,说到“我闲来无事。便找了《烈女传》来看看。” 贾母看了点头“三丫头看这书倒是不错,但也别太费神了才是。” 宝钗笑到“我看三妹妹倒更是个读书的人呢。就是病中也不忘读书。” 探春知道她这话影射的是宝玉,也不搭话。 王夫人看了宝玉说到“宝玉要是也有这读书的勤奋,也不必怕老爷问了。前两天老爷问你的字怎么样了?可给老爷送过去了?” 贾母听见贾政又问过宝玉的学业,便问到“老爷又问你读书的事了?” 宝玉笑到“老太太不必担心,老爷要的字,我昨日已经拿给他看过了,老爷觉得写的好。还赏了我一些小玩意呢。” 贾母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以后也多读点书吧,省的老爷总是找你。” 宝玉连忙答了是。 待贾母走后,宝玉又专门回来跟探春说“三妹妹,我昨日在老爷那里地了许多扇子,吊坠之类的小玩意,虽然不值钱,但胜在精巧新鲜。我待会儿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探春笑到“既是老爷赏你的。你就留着吧,不必给我送过来了。” 宝玉笑到“这次能过关多亏了三妹妹帮忙。就是这东西也是赏给三妹妹的,且那些东西我也不缺,送给三妹妹看个新鲜吧。” 探春笑着应了下来。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袭人捧了一个小匣子过来,侍书忙接了过来,带她来见探春,探春见是她亲自过来倒觉得奇怪“怎么派你亲自过来?如今他正去老太太那里用饭,你不用跟着么?” 袭人笑到“去老太太那里哪就非我不可了,不过是我原是老太太赏的,跟着去的时候多些。如今好容易得个空。想着三姑娘病了,过来看看呢。” 探春笑到“你有心了,我却不是什么大病,很不必亲自来走一趟。” 袭人笑到“我也是过来谢谢三姑娘这次救他,姑娘也不是不知道,依着老爷的性子,若是这次拿不出去那些字,又免不了一次打。” 探春回到“说句心里话,姐姐也别怪我。要不是看着正过年的时候,老爷打了他,让老太太也跟着担心,这整个府里都过不好,我也懒得帮他。他虽不指着读书来考功名,但既然知道老爷看重这个,就是为了孝顺,也该在这上面多用些心,别只顾着跟屋里头那些丫头混闹。我知道姐姐最是个知礼的,自然不会跟着他们闹,只是下头那些丫头,姐姐也该管管才是,姐姐性子好,只是这一味的好性儿也不是办法,反倒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翻了天去。” 袭人见三姑娘这话句句说到她心坎儿里,自己虽有心劝宝玉用功读书。但老太太都发话不让他太过劳累,又有屋里头那些丫头跟着起哄,又个个都是些心气儿高的,自己平时就是稍微带出些来还招惹她们许多闲话呢,自己在那房里待着,也不好说什么惹得整个屋子里都厌弃自己,如今这三姑娘说的句句在理,心中感动,说道:“真真是三姑娘最知道我们的苦楚,这位爷自己不肯读书,挨了打,还是我们的错处。只我本也是个丫头,不过仗着是老太太赏的,众人才给我几分面子,我如何就能管得了他们了?” 探春笑道:“我说这些话,姐姐可千万别我多嘴。按说,宝玉的事自有老太太替他操心,就是老太太没空管这些,还有太太呢,轮不到我这个姑娘来管。我不过是看着他闹得太狠了,老太太一味疼他,大概并不知道。想着姐姐毕竟是在身边,才说了这些话。” 袭人忙说到:“三姑娘说这话,既是为他好,也是为我们好,岂有不知道的,怎么还敢怪姑娘多嘴?” 探春笑道:“既如此,我就索性多说两句,姐姐若觉得能行呢,就这么做,若觉得不可靠,权当我今日跟你说了闲话了。” 袭人听了连忙起身:“姑娘只管说,姑娘出的主意岂有不好的,自然是强过我们千百倍去。” 探春拉了她坐下说:“姐姐也不必这样心急。要我说,姐姐毕竟是老太太赏的人,平日又跟宝玉走得近,屋里的丫头想来还是服姐姐的,只是其中难免有那么一两个喜欢作怪也未可知,就是这些人带坏了宝玉,姐姐不如想个法儿把她们调到别处,别让她们给你捣乱岂不好?” 探春说这话,自然是有所指的,她想袭人一定也想到是谁了。要说探春跟晴雯呢,并没有什么大仇,连交集也少的很,只是上一世她死的怨,探春也听下面的小丫头们议论过,这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跟宝玉呢,平日里走的有些近,大概是打了袭人和太太的眼,才叫她落得那样的结局。她如今主动向袭人提出,是想让她想个法儿把她打发走,别闹到最后,又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袭人向来聪明,如今听探春的话,岂有不明白的,她早就看晴雯不顺眼了,仗着自己生的好,性子尖酸刻薄,虽说林姑娘性子也不好,但人家可是个小姐,她本没有这种命,还偏偏养成了这样的毛病,每日在屋里说些拈酸吃醋的话,她巴不得找借口把她弄走。只是宝玉与她关系亲近,她又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还没有想到什么法儿呢,现在听探春主动说起,更觉得这位三姑娘是自己的知己,忙说到:“姑娘这话说的正也是我的意思,只是宝玉屋里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宝玉那一关可如何过呢?” 探春笑道:“宝玉就算再混闹,总还是要听老太太和太太的。” 袭人心领神会,老太太不敢说,但是太太却肯定是看不惯晴雯这样的人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袭人表面却不漏声色,笑道:“老太太,太太这样疼他,只怕他过去一闹,这件事又不了了之了。三姑娘也是为我好,才肯跟我说这些知心的话,只是这件事呢,我也没什么主意,如今也只能先这么过着了。” 探春听袭人如此说就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当做自己人,她可不信,袭人会想不到主意,不过她既然有心瞒着自己,自己也乐得不知道,到时候出了事,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便笑道:“姐姐果然还是个宽厚人儿,既然一时没有办法,也只能先这么着了。姐姐就当我今日说了些闲话,也不必很当真,以后姐姐若有什么事,也尽可以过来找我。” 袭人忙谢过了探春,又请探春有空多去那边走走,别为了宝玉而生分了。 侍书跟着出去送了袭人,回来看到探春正坐在桌边喝茶,探春见她回来,笑道:“可让厨房备饭了?” 侍书答道:“已经让小蝉去吩咐了。只是姑娘今日为何与袭人说那些话?” 探春笑道:‘我看她也不容易,想着帮帮她而已。’ 侍书还是觉得奇怪,姑娘不是那种愿意随便出手帮别人的人,就是凤姐儿那里有心要帮,但提醒了几次都没有用便也淡下来了,如今怎么肯跟袭人说这些话,她们的关系,说起来可不比跟凤姐的关系。 只是主子虽然信自己,有些东西既然不愿与自己说,自己也不好再问,听探春如此说,侍书便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少为别人操些心吧,病中不宜劳神。” 第四十二章 晴雯打架 却说袭人从探春这里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这位三姑娘真正说到了自己心坎儿里,晴雯不能再留了,而且打发了她,也能让那些不服气自己的人看看自己的手段,以后才好管人。 只是苦于想不出个好的办法儿来,索性也没有去贾母那边接宝玉,径直回了宝玉那里,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晴雯又在骂人呢,袭人扶额,这位祖宗脾气也太大了些,都是做下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些,何必整日这样弄得别人没脸。 她推门进去,只见宝玉的奶妈正冲着房门大骂呢,袭人一阵无奈,这次可是屋里头两个最厉害的人物碰上了,还能让自己怎么办呢。只好问道:“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招了你老人家生这么大的气?” 这李嬷嬷向来欺负袭人好性儿,从她那里拿走了不少东西,没想到今日碰到晴雯这个刺头,为着自己吃了她一碟子点心就跟自己吵个没完,已经跟她对骂了半天,这会儿正气的厉害,见是袭人问她,连忙连转过来骂道:“你们屋里的这些小蹄子也不用张狂,看我回了老太太,太太她们,还能容得下你们欺负我这老婆子?姑娘你回来了正好,也帮我评评理,我这样大的年纪了,又是宝玉的奶妈,能让这个小蹄子骂我吗?” 袭人听她一口一个“小蹄子”骂的实在难听,心里无语,却不想这事闹大,少不得安慰她几句:“您老人家别跟这些没见识的小孩子生气,就是老太太她们知道了,你在宝玉房里胡闹,您说您还能讨得了好儿么?您且先去忙您的吧,等宝玉回来又要跟您置气。” 李嬷嬷一听袭人这话并没有帮她的意思,反倒处处威胁自己,说自己在宝玉心里比不得晴雯她们,她作为奶妈,在府里的地位本就高,何况还是奶过宝玉的,听她这样一说,自然更是生气,骂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天天在宝玉屋子里干了些什么?我告诉你们,别惹恼了我,我告到太太那里去,谁都跑不了。” 袭人还没来得及劝,晴雯就摔帘子出来:“你这老货,你说什么呢?为老不尊的东西,屋子里是你能进的地方吗?” 袭人看晴雯出来,见自己劝不住李嬷嬷,便想过来拉晴雯:“好妹妹,咱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的事儿她也管不着,咱们屋里去。” 晴雯刚才在屋里就听见袭人进来了,但她向来不怕她,才不在乎她说什么,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冷笑着甩开袭人的手:“你也别在这里两边充好人,人家骂出这些话来,也不知道是谁惹起来的?” 袭人刚才听了李嬷嬷的话就觉得越说越过了,如今又被晴雯戳中心事,自然是羞愧难当,又想着自己本意是好心劝她们,却被他们抢白一顿,实在没意思,也懒得再管她们:“我好心劝你,你倒说起这些话来,索性我也不管了,由着你们闹去罢,闹到惊动了老太太才算。”说着也不再管她们,自己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只坐着生闷气。 晴雯见袭人真的生气也并不在乎,只跟李嬷嬷对骂,李嬷嬷又岂是省油的灯,自然不肯让她,她们两人越骂越难听,屋里的小丫头都听不过去了,又怕宝玉回来生气,看到袭人在晴雯那里碰了钉子便不肯在管,便过去求麝月:‘好姐姐,你快劝劝她们吧,这样吵下去像什么样子?’ 麝月不是没劝过,刚开始就跟晴雯说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关键是也得有一个人肯听,才能劝得住啊,刚刚又见袭人被晴雯说了一顿,此时怎么还肯去找这个晦气,便甩手道:“你们谁爱劝谁劝去,我可不想平白被人说一顿。”说着便自顾自地过去收拾东西。 几个小丫头平时都是听袭人她们吩咐的,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如今看几位管事的姑娘都不愿管,她们面面相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由着她们在院子里吵。 忽然听到晴雯尖叫:“你们这些小蹄子,还不快出来帮忙,难道由着她把我打死了才算吗?” 几位小丫头听了连忙出去,就是袭人本来生气,如今见动了手,也不能坐视不理,只好跟着出去,只见外头晴雯的头发已经被李嬷嬷扯的乱七八糟,手里还是胡乱的抓着,李嬷嬷的脸上也已经出现了好几条血印子,可见晴雯是下了死手了。 李嬷嬷又哭又喊:“这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不让我活了,我要告诉老太太去,看看哪个人家有这样的道理,一个哥儿的奶妈倒被他屋子里的丫头打了。” 几位小丫头从没见过这泼辣的阵仗,如今都已经吓傻了,袭人骂道:“干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她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去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扯开。这些小丫头都是宝玉屋里的,自然是跟晴雯更亲近些,何况这位李嬷嬷,时不时得过来找点事,早讨了她们的嫌,如今众人一起上手,这个趁不注意掐她一下,那个又拧她一把,不一会儿李嬷嬷就受不了了,索性躺在地上:“我没法儿活了,你们这群小蹄子一起打我这个老人。” 袭人在旁边早看出了这群小丫头手里的动作,只是她向来也讨厌这位老婆子,自然不会说破,更不会上前帮忙,只由着他们连打带掐,如今见她躺在了地上,晴雯也已经被拉开了,虽身上的衣服也乱了,头发也被扯的不成样子,但却没受什么大伤,现在正得意洋洋地瞧着李嬷嬷,而反观躺在地上的那位,不只脸上好几道血印子,看她捧着自己的胳膊就知道这胳膊也没少受伤,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时机不对,袭人真想笑。 但她还是清了清嗓子喊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宝玉一不在家,你们就闹成这样?我本来想着劝一劝你们就算完了,没想到你们反倒动起手来了,如今我也不必想着替你们隐瞒了,索性告诉了太太,由她处置算了。” 李嬷嬷听见要告诉王夫人自然不怕,她是府里的老人,又奶过宝玉,王夫人肯定会给她讨回公道,何况,王夫人早看这晴雯不顺眼了,一个丫头而已,天天打扮成那个样子是要勾引谁,不过是为着老太太亲自赏的,不好直接把她赶出去,如今有了由头,说不定王夫人还要感激自己帮她除去一颗眼中钉呢。 晴雯又岂是怕事的,如今听袭人要告诉太太去,也只嚷着只管去报,让她们来评评理。 袭人本意不想惊动府里的主子们,毕竟这事传到她们耳朵里,就是自己也讨不了好儿,没想到这两位气性大,又谁都不服输,不过吓唬她们的话,如今倒是不好往回收,袭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听见小丫头叫:‘宝玉回来了。’ 第四十三章 初见湘云 却说探春这几日一直假装养病待在屋子里不肯出去,已经不知道被侍书说了多少次了,只是元宵将近,探春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出去,她虽然觉得贾府不至于自己巴巴得把一个姑娘送进去,但若是说这个时候带她进宫谢恩,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所以,她打定主意,索性再躺两日。 果然在离十五还有两日的时候,贾母派了凤姐儿过来探病了,还带来了王太医。 探春看她带太医过来有些紧张,没想到这位太医却告诉她,虽然伤寒已愈,但是身子尚虚,需要好好调理,以防落下病根。 凤姐儿本来觉得奇怪,这位三妹妹不过一点儿小风寒,怎么养了这么多日子还没有好,如今亲耳听到太医说她身子虚弱,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既然这样,就烦请太医给开付方子,不拘是人参还是别的,都不必省了,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探春听了心里着急,自己这身子虚肯定是自己为了装病装的更像些便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在床边坐着才导致的,若是吃了那些大补的东西,只怕没病也要有病了。 还好,王太医及时制止,他笑道:“这位姑娘不是什么大病,不吃药也是可以的,平时多走动走动就好了,可不能给她用那些大补的东西。” 凤姐儿笑道:“是我心急了,我看三妹妹总是不好,想着用的东西好了,病才能好的快。” 这边送走了凤姐儿和王太医,侍书看着探春,无奈地说道:“姑娘,让你起来走走,你就是不肯听,如今人家太医都来说了,还不肯起来么?” 探春笑道:‘自然是起来的,只是天也不早了,我想着我起来一次呢,还得劳动你帮我换衣服,一会儿又要躺下了,不如,我明日再起?’ 侍书无奈:“姑娘,我们不怕麻烦,你快些起来吧,还没用晚饭呢。” 探春也觉得这几日自己躺的足够久了,而且这次有凤姐作证,十五不必进宫是肯定的了,见侍书在催,便决定起来用晚饭。 且说探春这么费尽心思地装病倒也没有白白浪费自己的一番辛苦,果然十五那天贾母她们一早便进了宫里却没有人过来叫自己,探春暗自庆幸。 只是不一会儿侍书就过来叫她了:“姑娘,今日十五,大家都要去老太太那里,你这些日子为着养病,已经许久没有过去拜见老太太了,今日怎么说都该过去。” 探春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去那边请安,只怕老太太也有些不高兴,便听她的话起来穿戴好赶去了贾母那里。 探春今日过去的早,只有宝钗和迎春他们姐妹在,宝钗一看探春进来便打趣道:“哎哟,这是谁来了?几日不见,你倒变得跟林妹妹一样了。”探宝钗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不该拿黛玉的病打趣,便住口不再往下说。 探春装委屈:“宝姐姐不体谅我一个病中的人,竟然还来打趣我。” 迎春笑道:“三妹妹如今可好些了,听凤姐儿说你身子还虚呢。”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养病的这几日懒怠动弹罢了。” 宝钗听了笑道:“你们可听听三妹妹有多懒,竟然还懒出病来了。” 迎春笑道:“三妹妹向来不好动,这回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探春忙笑着说道:“还是二姐姐真心关心我,宝姐姐就只会打趣我。” 她们姐妹正在闹着,李纨带着素云进来了,几位姐妹忙问了好。 待贾母和王夫人她们从宫里回来,探春她们又忙请了安,看得出来,她们今日都很高兴,探春知道,这是宫里传了消息,准了元春在明年的正月十五省亲,这对贾府是莫上的荣耀,老太太自然高兴。 果然刚坐下不久,就有宫里的人过来传信,命贾府建省亲别院,准元春于明年正月十五省亲。 一时间贾府上下莫不欢喜,就是这些姐妹听了也觉得高兴。 送走了传信的人,贾母带着一众女眷回到屋里,少不得又感念了一番当今圣上的恩德,探春在下面不住点头,她今日高兴,是因为贾母自宫中回来后并没有提起探春,可见宫里那位已经忘了自己,自己这眼不见心不想的办法还是有效的。 探春在下面暗自高兴,只听见贾母说:“今日热闹,我派人去请了你们史大妹妹过来,这会儿应该也到了。你们几个想几个好玩的灯谜,我们今日晚上猜着玩。” 探春听见史湘云要过来,自然也觉得高兴,要说自自己重生后,她也来过府里几次,只是自己总不在家,所以,算起来,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再见她。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喊:“史大姑娘来了。” 探春伸头去看,就看见湘云打帘子进来,只见她身穿大红色小袄,下面搭着白底红花棉质褶皱裙,头发绑成了一根小辫垂在耳边,其余都在后头随意梳了起来,带着洒脱和朝气,探春向来喜欢她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洒脱的性子,只可惜,本该有个好结局的她最终还是免不了“万红一哭”的悲剧。 湘云过去见过了贾母便过来见众姐妹,到探春这里时,忍不住埋怨:“三姐姐,你真是个忙人,每回我来,你偏都不在。” 探春笑道:“史大妹妹别怪我,我今日不是在这里候着你了么?” 贾母也笑道:“这不怪她,她的事是太妃吩咐的,也由不得她。” 那今日的灯谜三姐姐就多出几个吧?” 探春回她:“这种事妹妹该去找宝姐姐才对,咱们这些人里头就她的诗才最高。” 湘云听了忙跑到宝钗跟前:“我怎么倒把你给忘了?不必说,今日是要你显显身手了。” 宝钗指着探春笑骂:“你别听你三姐姐浑说,我不过略识得几个字,哪里就有诗才了?” 宝玉接话:“宝姐姐倒不用谦虚,我看宝姐姐的诗跟林妹妹的不相上下呢。” 探春听了忍不住扶额,自己原本想夸一夸宝钗,宝玉这一句话,显见得是说宝钗还不如黛玉了。 果然宝钗听了只说道:“我可比不上林妹妹的才情。” 湘云向来与宝钗亲厚,又不喜欢黛玉的小性子,如今见宝玉把黛玉比过了宝钗,自然不高兴,便说道:“要我说,诗才是不相上下了,只这性子,林姐姐就比不过宝姐姐。” 探春忍不住一阵无语,湘云这是怎么了,专门来给宝钗拉仇恨来了? 此时再不说话,不知道被他们带跑到哪里去了,便开口说道:“咱们先听听凤姐姐今年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玩的。” 凤姐儿笑道:“还是三妹妹最会打算,东西都在外面亭子备下了,陪老太太看过戏我们就可以过去,也不必非得等到晚上。” 贾母听见又要听戏倒觉得有些无聊,问道:“这次是请的哪里的戏班子?上次听的那个实在一般。” 凤姐儿听贾母这意思时对上次极不满意,忙赔笑道:“这次是从外头请的,既然老太太嫌戏不好,不如让他们说回书罢了,外头这些人花样多着呢。“ 贾母听了点头“这些人花样确实多,只也不能什么都浑说,你去挑几出好的来让他们说。” 凤姐儿忙答了是。 第四十四章 元宵之夜 凤姐儿掌眼,挑的是一出《玉蜻蜓》,这书原说的是一个小尼姑跟一个府上的少爷私通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少爷死了后,儿子由这尼姑千辛万苦地拉扯大,好歹他还争气,得了状元,给母亲赢了一身凤冠霞帔。这故事说的正应景,元春省亲,可不是也给贾府长了脸么?只这前一部分涉及私通,有这些小孩子们在是说不得的,所以单挑了后半部分说了,贾母听了也高兴,听到这得了状元的儿子去破庙里接了他的母亲时,贾母忍不住说道:‘这也是她的造化了,谁能想到她还有凤冠霞帔的一天呢。’ 凤姐儿忙接到:“这就是行善的好处了。” 这话正说到王夫人心里,她日常最爱吃斋念佛,如今一个女儿封了妃,又得了这省亲的恩典可不是行善的好处么。 就是贾母听了也欢喜。 听过了书,贾母带着一众人移步到亭子里。虽说天还未黑,院子里已经挂满了灯笼,七彩缤纷,好不耀眼。 平日里清幽的小亭子周围也被布置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贾母一看周围一圈光彩,红彤彤一片,自然觉得喜庆,夸了凤姐儿一番。 进到亭子里,凤姐儿问现在是否摆饭。 贾母回到:“如今倒不是很饿,不若去厨房拿些精巧的点心果子来,我们先喝着酒,做回灯谜,有谁饿了就吃些点心。” 凤姐儿忙笑道:“还是老太太会玩,我这就吩咐他们准备。” 贾母吩咐:“也不必费心再准备,就拣那现成的东西装几盒子就是了。” 凤姐儿虽然这边应了是,但还是吩咐了厨房里准备些精巧又好消化的点心来。 贾母兴致高,不一会儿贾政带着男丁们过来的时候,贾母忙着留下他们跟着一起猜谜。 探春她们倒还好,就宝玉听见老爷要留在这里,还要猜他们的灯谜,登时便紧张起来。 一时果子点心摆齐,贾母命几人每人至少做一个谜面,交给老爷来猜,若是猜对了,出题的人自喝一杯,猜不对,老爷罚一杯。 所以这灯谜自然是太简单了也不行,太难了也不好。 一时众姐妹都做好了,只有宝玉在那里不知如何下笔。探春趁人不注意去到宝玉身边。 宝玉见探春过来,忙求救:“好妹妹,你快帮我想一个吧。” 探春笑道:“你平日里那些歪诗去哪里了,如今随便挑出一首来不就是了?” 宝玉苦笑:“就是这样我才害怕,万一这灯谜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又要被老爷骂。” 探春笑道:“你只管做就是了,老爷这个时候未必能注意到,就是发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打你不是?” 宝玉听了觉得有理,谢过探春便疾笔写起来。 湘云看到探春凑到宝玉身边说话,如今赶过来问探春:“三姐姐,你与二哥哥说了什么?” 探春笑道:“我看不过他抓耳挠腮的样子,过去给他出个主意。” 湘云奇怪:“怎么?他连灯谜也不会做了么?” 探春朝着贾政一指:“就是会做,这会儿也不会了。” 湘云心领神会,悄悄地笑起来。 这边老爷已经接连猜出了宝钗和迎春的,两人各罚了一杯,到探春这里时,贾政虽早已猜了出来,但他看着在一旁乖乖站着的探春,总有一种她就要像这个谜底一样飞走的错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是团圆节的缘故。 又猜出了惜春,湘云的谜底,到了宝玉那边时,只见他正忐忑的站在一边,贾政叹气,这个儿子确实生的俊秀,可惜却不成器,今日老太太高兴,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说了句:“这个谜面出的还不错,可见书没白读。” 宝玉见贾政夸他,惊得不知所措,忙回到:“我不过学些皮毛,用功的地方还多着呢。” 贾政回到:“既然知道,以后就更该用功才是。” 贾母笑道:‘好容易夸他一回,何必又加上后头那些话?’ 贾政恭敬地回到:“不过是怕他骄傲,以后反倒不好好读书了。” 贾政又陪着贾母吃了几杯酒,贾母看有他在宝玉始终是不自在,便主动开口让他回去了。 一言未了,早见宝玉跑至围屏灯前,指手画脚,满口批评,这个这一句不好,那一个破的不恰当,如同开了锁的猴子一般。 宝钗便笑道:“还象适才坐着,大家说说笑笑,岂不斯文些儿。“ 凤姐自里间忙出来插口道:“你这个人,就该老爷每日令你寸步不离方好。“ 说的宝玉急了,只不好意思地缠在贾母身边。 因今日是团圆的日子,所以周姨娘和贾环都在这里,只是之前探春交代过贾环,今日不必露脸,没人叫也不必搭话,所以自始至终,贾母并未注意到他。 不怪探春如此小心,实在是王夫人不是那种能容人的,若是让她发现贾环如今不比往昔,不知道她又会使出什么绊子来,探春如今力量薄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贾政走后,她们又行了一回酒令,只是贾母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实在熬不住,玩过两回就有些犯困了。 凤姐儿看到忙问“时候也不早了,老太太回去歇着吧?” 贾母回到:“不必,她们姐妹再玩一会儿,我在这里看着,也热闹。”贾母是喜欢热闹的人,今日又是团圆的日子,不知她想起了什么,却没有要睡的意思。 王夫人劝道:“如今天也冷了,老太太回去吧,明日再叫她们陪你。” 贾母有些不高兴了:“我这身子还撑得住,人老了,就好个热闹,还不想就这么睡了。” 探春笑道:“老太太既然想热闹,不如我们挪到老太太屋子里,既暖和,谁困了又能在老太太那里睡下。太太她们也忙了一天了,不如就让她们回去,只我们留下来陪着老太太。” 贾母一听这倒是个两全的办法,笑道:“三丫头这个主意好,就去我屋子里吧。你们也辛苦了,都回去吧。” 凤姐儿虽然有心早点歇了,但老太太发话,自己也不敢违拗,只好又命着在老太太屋里摆了吃食,陪着她们过去。王夫人她们本不是多喜欢热闹的人,不过是老太太在这里,不敢离开,如今既然发了话,也就都回去了。 到了贾母屋里,因着里头暖和,又是熟悉的环境,贾母倒有了困意,不过看着她们又行了一回酒令,就困的合上了眼,凤姐儿眼尖,早发现了,便命着大家都回去了,又让鸳鸯唤醒贾母去里头歇息。贾母醒来一看,众人都走了,自己也觉得实在乏了,也就由着鸳鸯伺候着睡了。 凤姐儿这才反应过来,这位三姑娘这是变着法儿的让老太太早些睡,既不扫了她的兴,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得不说,这位三姑娘说起来,主意可不比自己少,又识文断字,将来管家定也是一把好手。 第四十五章 学习管家 过了正月十五,探春就要去王府陪读了,只是非烟今年已经七岁了,看太妃的意思,整个八经的读书也就这一年了。非烟久不见探春,再见到自然是激动非常。只是这一年,看得出来,太妃把重心放在了教她针线和管家这些事上,读书倒不如上一年抓的紧了,管家这种事呢,是不便外人知道的,所以探春虽然从非烟的只言片语里听的出来她正在被太妃教着管家,却也假装不知道,也并不问她。 贾府里的这些姑娘,也就宝钗大概还被薛姨妈教导着学了些东西,至于迎春她们几个却是完全没有人教的,探春上一世是神明自至,平常观察,所以学得了不少,这一世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这些事自然不需费力去学,只不知道该怎么让迎春,惜春和黛玉学这些,黛玉倒还好,若她这次能说服林姑父过继一个继子,那这些事自然有他张罗,但是迎春和惜春却是没有人管的,迎春是不必说,邢夫人本就指望不上,就是她肯教,探春也不肯叫迎春跟着她学,就她那小家子气的,能教出什么来。惜春呢,是跟那边几乎断了关系的,虽说有哥嫂,但也相当于是没有,王夫人是懒得管这些事的人,怎么肯主动教她。要说自己教呢,也能教的了,只是名不正言不顺,就跟她们解释自己如何学会的这些东西就要费不少口舌。 但是生在贾府这样的人家,不管探春怎么为她们打算,将来她们嫁出去都不能不会管家,所以这件事一直压在探春心里。 这日自王府回来去到贾母那里请安,探春见王夫人她们都还没有过来,只有迎春她们姊妹在这里。如今王夫人和凤姐儿为省亲的事忙的不可开交,贾母这边也来得没那么勤了。 贾母见探春这几次回来的都早,便主动问起。 探春趁机便提起非烟学管家的事:‘如今郡主已经七岁了,想来太妃要教她管家理财的事,这书读的自然就要少了,我便回来的早了。’ 贾母听了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嗯,是该学学管家了,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不识字不行,但不会管家更不行,你看你们凤姐姐,虽说是不识字,但管起家来却是丝毫不差的,所以我把这么大一个府交到她手里才放心。” 探春趁机接到:“凤姐姐自然是厉害的,听老太太说她在王府里的时候就是充当男孩儿养的。” 贾母说道:“可不是。要说你们姐妹也该学着这些事了,惜春还小,倒不用着急,只是二丫头和你都到了年纪了,就是你林姐姐回来了也是要学的。” 探春笑道:“有老太太教我们,将来自然不会比凤姐姐差的了。” 贾母听了摆手:“要说我教呢,也能教的了你们,只是我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而且我也不大管这府里的事。凤丫头呢,如今又忙的很。你们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只是现在吃斋念佛的,恐怕也管不了。不如让你们大嫂子平日里教教你们,她平日里也是闲着?”贾母不肯教也不仅仅是年纪大了,更重要的是如今她不管家,若是给凤姐儿要管家的账本,难免有查账的嫌疑,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凤姐儿管的这个家,虽说也是井井有条,但落到她自己口袋的也少不了。只是她老了,对这些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了也就罢了。这也是为何当初在凤姐儿房子里抄出那一箱子的借条来,老太太不仅没怪她,甚至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凤姐儿看不明白,整日在这边装疯卖傻,还以为骗过了老太太。 探春是知道这位大嫂子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管,上一世贾母要她带着几位姐妹,结果她教了些什么,什么都没有教,什么也不曾管过,有她这个人还不如没有。探春想这位大嫂子是有管家之才的,她当初也是出身大府,想来若不是像贾府里这样乱了规矩,这些东西都是学过的,何况她当初许的是珠大爷,嫁过来就是正儿八经的管家娘子,这些东西,想来学的不会差。只是如今她没了指望,活死人一般的活着,怎么还能指望她会用心教呢? 探春想了想便答道:“老太太,兰哥儿如今正是启蒙的时候,大嫂子出身书香世家,想必正忙着给他启蒙,我们姐妹就不便过去打扰了。” 贾母想这位媳妇儿也是可怜,本来大好的前程,都随着珠儿的死烟消云散了,好容易留下一个哥儿是她的指望,如今既然正忙着这件事,倒不好再让她费心,便回到:“还是三丫头想的周到,你大嫂子不容易,如今倒不好再去麻烦她了。” 探春笑道:‘要我说,还是老太太收了我们几个吧,我们如今也还小,凭老太太的本事,就是平常看看,提点我们一二就足够了。’ 贾母听了笑骂:“原来这丫头想的还是我呢,也罢,你们既然愿意跟着,我也就趁着自己还没有老糊涂教教你们。” 迎春笑道:“老太太教的自然是好的。” 贾母听了高兴:“不是我自夸,虽说你们太太和凤姐儿都算是不错的了,但照着我年轻的时候,那差的还是远着呢。” 探春笑道:“那是自然,这府里谁能比得过老太太。” 贾母接着刚才的话说:“可惜了,我教的两个人一个在宫里头,也用不到了,一个,也早早的走了。” 探春明白,贾母的心血说起来还是在姑妈和元春身上用的最多,如今把事情都放下了,谁说不是心灰意冷了呢。 她见贾母有伤感的意思,便开解道:“大姐姐明年元宵就可以省亲了,我们也能见到了。姑妈那边,说起来林姐姐也快回来了吧?” 贾母回到:“前几天来信,你林姑父的后事料理的也差不多了,说起来是该回来了。只是你林姑父又过继了一个继子,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探春听了暗喜,黛玉果然听了自己的劝告,只是现在听贾母的意思倒有些不高兴。其实这也难免,即使贾母没有贪她钱财的意思,但太太凤姐儿她们听了消息岂有愿意的,肯定是跟贾母说了什么。而贾母虽然还不至于被人摆布,但那边过继一个继子,显见得就是对这边不够信任,或者嫌这边不够好了。 探春想明白了才小心说到:“想来是林姑父怕老太太照顾林姐姐太过劳累,便想着给她找一个能照顾她的人?” 贾母半天不语,最后说到:“且等他们回来再看看吧,若我觉得不好,断不能让他害了黛玉。” 探春忙回道:“这是自然的,就是老爷太太他们也不会同意。” 第四十六章 迎春感谢 等到凤姐儿她们过来,贾母倒还记得要教她们姐妹的事,便对凤姐儿说道:“凤丫头,你把这几年的管家账本给我送过来看看。”怕她多心,又笑道:“你也不必慌,我不是要查你的账,是这几个丫头要学管家了,我想着你跟太太都忙的什么似的,我闲着没事,便替你们接了这个活,还能让她们姐妹陪着我说说话。”贾母如今肯接下这个活,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打算,她看着凤丫头如今捞的太过了,有心借这件事打压打压她。 果然凤姐儿一听这话,着实慌了一下,不过还是快速反应过来:“老太太要看账本就明白地朝我要好了,何必又拉上我这几个妹妹。明日就把东西给您送过来。” 贾母笑骂:“你那些事我还用看账本才知道?实在是你这几个妹妹要学管家,不能没有账本。” 凤姐儿笑道:“原来真有这么件事么?我还以为老太太哄我呢。几位妹妹是有福的了,有老太太亲自来教,将来那都是跟老太太一样精明的人物。”她向来聪明,自然明白,这老太太要教她们是一回事,要查自己的账,或者借机敲打一下自己又是一回事,看来今日晚上不必睡了,要把这账本好好地梳理一遍,明日才能送过来。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后悔,应该跟老太太说晚几日送过来的,这样自己才能好好理清楚,如今难免会忙中出错。 探春自贾母开始跟凤姐儿说这件事就一直看着太太的反应,她倒是沉得住气,只在贾母刚开始提起的时候往上头看了一眼,之后也没有出声,如今见她们都说的差不多了,才说道:“不如等林姑娘来了一起学吧,我看她也到了该学这些的年纪了,只是她身子不好,我之前也没敢跟老太太提起。” 探春暗叹,太太果然识时务,见老太太发话,就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定下来了,她没能抢占先机,如今去反驳老太太是自讨没趣,知道贾母最疼黛玉,这个时候提出黛玉来,是卖了老太太一个人情,又显了自己作为舅母对她的关心。 只是探春从她这话里还听出了另一种意思,既然黛玉能跟着学了,宝钗自然也该跟着才对,毕竟她相中的一直都是宝钗,自然喜欢她能跟着老太太。 这话贾母大概也听出来了,只是贾母看中的是黛玉,这样说起来,宝钗就是一个外人,让一个外人看自己府里的管家账本是不合适的,所以贾母只是装傻:“我也是这样想的,林丫头也该回来了,等她回来,她们姐妹一起学。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还能教的了什么呢,不过是想个法儿把他们姐妹留下陪着我热闹罢了。”贾母这话有安抚的意思,意在告诉宝钗和薛姨妈,自己老了,教不了什么,所以,你们也没有什么可羡慕的。 探春倒觉得宝钗不至于想跟着过来,她开始从未想过嫁给宝玉的,那自己不过一个外人,比不得黛玉,父母双亡,如今就算是这边的人了,跟着确实不合适。 好容易敲定了这件大事,探春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等她们姐妹从贾母屋里出来,惜春如今还不太懂得,但迎春已经明白了,拉着探春感激道:“多谢三妹妹为我们着想。” 探春笑道:“你我姐妹,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也没什么可谢的。” 迎春回到:“三妹妹精明能干,若不是你提起,这就又是没影儿的事了。” “府里头的人各人有个人的心思,咱们姐妹要想活的好不容易,姐姐以后也该大胆一些,有什么该得的没得到的,尽管告诉老太太,横竖我们还有老太太撑腰,不必怕他们。” 迎春苦笑:“这个我也知道,只是我这个人最笨,在老太太面前也说不出来。” 探春看她这意思,倒是像有话要说,便说道:“姐姐,不是我仗着自己帮了你一两回就来说教你,实在是我在府里还能帮你,到你出了府,还有谁帮得了你呢,就是老太太也是鞭长莫及啊。你也不必担心,就是说不成又有什么的,老太太还能怪罪你不成?” “妹妹说的有理,我明日就回了老太太把周嬷嬷撵出去,她如今闹得也太不成样子了。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我那屋子里的不少东西都被她寻摸着偷出去了。” 探春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上一世自己可是亲眼见了这位二姐姐如何一尊菩萨似的不开口由着他们胡闹,还是自己出面解了围,不过上一世这件事发出来的晚,如今她竟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可见是长进了不少了。只是探春却笑道:“姐姐,你也太心急了,有些事是非老太太发话不可才找到她那里,就像这次要学管家,若不是老太太发话,谁也帮不了我们。但有些事原用不着老太太,你又何必给她老人家添麻烦呢?” 迎春问道:“那依妹妹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呢?” 探春笑道:“姐姐可还记得我是怎么处置翠墨的?” 迎春恍然大悟:“我懂了,这件事只需告诉凤姐儿让她处置就是了。” 探春笑着接到:“她这边处置了,你再告诉老太太一声就是了,就是老太太问起,也自有凤姐儿替你回明白了。怎么说她也是奶妈,身份不比平常的丫头婆子,要撵人,还是要告诉老太太一声。” 迎春赞道:‘怪不得凤姐姐常夸你做事周到呢,你撵了翠墨的时候才多大,就想的这样周到。’ 探春笑道:“这原是有个规矩在那里的,姐姐平日里多看着也就会了。” 迎春摇头:“我是比不得三妹妹的,我就指望着自己能把这些事弄明白就好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到了探春屋子附近,探春主动问起:“姐姐要不要进屋喝杯茶?” 迎春笑道:“罢了,我就不进去了,妹妹早些休息吧。” 探春知道她是回去跟司棋商量去了,也并不勉强。 第四十七章 平儿撞破 过年府里忙的什么似的,人来人往的,探春也不敢让赵风往里头捎信,如今清闲了下来,她又想着出去看看。 侍书一听她略微表露出这个意思,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断然拒绝。探春无法,只能派她去周姨娘那边给她送些东西,侍书见姑娘自从自己表示了反对之后便没有再提起出府的事,还以为她已经忘记了,所以也没有在意。没想到她这边刚出去,那边贾环就过来带着探春出去了。 等她到了周姨娘那边听说贾环今日出去了,她就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跟周姨娘说话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好容易坐了一会儿就着急要走,周姨娘觉得奇怪,只是看她着急,也不敢拦着,忙送了她出去。 她出门便开始一路小跑,路上还碰到了平儿,平儿从未见过她如此着急的样子,有心逗一逗她,便伸手拦住她:“侍书妹妹,这是怎么了?跑的这样急,当心摔跤。” 侍书一抬头见是她,倒不好表现的太过慌张,只说到:“嗨,还不是我,我们姑娘让我给周姨娘送的东西,我走的急,有一样忘拿了,这不,正回去拿呢。” 平儿笑道:‘那也不必如此着急。你们姑娘这会儿在屋里吗?正好,我们奶奶说那些账本老太太说先送给几位姑娘看看,我们奶奶问能不能过几天再送过去。’ 侍书这会儿最怕她问起探春,如今见她有想过去见探春的意思,连忙说道:“这有什么的,我回去告诉姑娘一声就是了。” 平儿笑道:‘这样也好,省的我再走一趟,如今整个府里都忙着建园子,采办东西的事,我也忙的什么似的。’ 侍书笑道:“姐姐你是能者多劳,周姨娘还在那边等着我呢,我就先过去了。” 平儿笑着摆摆手,示意她走。 看她又开始小跑起来倒觉得奇怪,不过拿个东西而已,能有多要紧,让她急成这个样子。 这边侍书好容易摆脱了平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房里,进门就拉了小蝉过去问:‘姑娘呢?’ 小蝉难得见到侍书这样生气的样子,便有些迟疑着不敢答。 侍书本就着急,如今看她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到:‘问你话呢,姑娘呢?’ 被她这一喊,小蝉也不敢回避了,只好嗫嗫地说道:‘姑娘出去了。’ 侍书一听,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顿时气得脸都发红:“让你们过来是看着姑娘的,不是由着她胡闹的,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看你们还能不能活的成。说吧,姑娘什么时候走的?” 小蝉本就是温吞没有大主意的人,向来就听探春的,探春不在,自然是听侍书的,之前姑娘找她商量这个法子的时候她就知道若是被侍书知道了必定会挨骂,如今见侍书气的厉害,又告诉了她这些后果,她自然更加害怕,说道:“姐姐一走,姑娘就出门了。” 侍书一听,这是明摆着算计自己,想来自己的一片好心,都被当成了驴肝肺,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想着法儿地骗自己,一时也不生气了,只冷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们是合起伙来骗我。很好,既然是这样,我也没什么说的,既然我已经碍了主子的事,等她回来把我打发了就是了,不必想出这些招来骗我。’ 小蝉一听着了急,她是知道这位侍书姐姐在主子心中的分量的,不比姐妹们差,若不是这样,她也不必顾忌她的感受,直接走就是了,只是如今这个主意只怕是要弄巧成拙了。小蝉连忙劝她:“好姐姐,都是我的错,姑娘也是怕姐姐生气,才瞒着你出去的。” 侍书再不肯说话,只坐在一旁生闷气,一时又想,不知道自己回来的路上跑的这样急有没有被平儿看出什么来。 说起来侍书的性子跟探春上一世实在是像的很,刀子嘴豆腐心,虽说怪探春不听劝瞒着自己出府,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她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的担心实在是不无道理,这边平儿与她分了手正过去那边找婆子们交代些事情,就见到周姨娘正在自己门前散步呢。说起来周姨娘谨慎的性子确实没有变,即便如今有探春和贾环撑着,她也始终不肯多露面,老太太那边若是不叫,除去平日的请安,她也并不主动过去。这会儿就是想出来走动走动,也只敢在自己门前。 平儿原是跟她相似的身份,如今见她这副模样,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意,刚刚又碰到了侍书,便想着过来跟她说两句话。 只是到了跟前,平儿才觉得后悔,自己平日里与她并没有交集,如今忽然过来,却该说些什么呢。 一时着急,平儿便想起侍书的话来,问道:‘周姨娘好,我刚刚看到侍书那丫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说是要回去给姨娘拿东西,想来姨娘是在等她了?’ 周姨娘在府里向来跟透明人一样,如今也不过是跟探春她们多了些交集,如今忽然见到平儿,凤姐儿跟前的红人主动找自己搭话,有些受宠若惊,只是她说的话却有些奇怪,侍书刚才是刚给自己送过东西,只是自己见她心神不宁地,便早早地让她走了,她走之前也并没有说还有什么东西要送过来,何况这丫头做事跟她的主子一样最是周全,自然不会办出那忘了东西的事。 她不知道平儿与她说话是什么意思,便问道:“姑娘看到侍书了,她刚从我这边回去,想来是三姑娘找她有事,走的匆忙。我这会就是觉得里头闷,出来透透气,倒不是在等她。” 平儿本就对侍书的行为感到奇怪,如今听周姨娘一说,跟觉得疑惑,侍书为何要对自己撒谎呢,而且神色匆匆,难道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只是再一想,自己是什么人,怎么就不能有事瞒着自己了,想来是自己多事了,便笑道:“想来是她走的急,我听差了。我那边还有点事,就不陪着姨娘了,我先告辞了。” 周姨娘知道他们这些人忙的很,连忙送了平儿。 只是她却不信是她听差了,想来是侍书对她说了谎,只是自己不是多事的人,何况三姑娘算是对自己有恩,自然不会拆穿。万一是三姑娘有事交代侍书去办,自己这边说了出去岂不是坏了事。 平儿这边一边走却一边心中奇怪,侍书显见得不是去给周姨娘拿东西,那有何苦要骗自己呢?而且看她的神色,倒是不想让自己过去似的。只是平儿虽然心中清楚,却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虽说猜到他们有事,但自己却不会多这个嘴,这件事在自己这里也就算截住了。 今日这事幸亏碰上的事平儿,若换了另一个人,只怕探春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第四十八章 初见周钰 这边侍书独自生气不提,那边探春终于出的府去,高兴非常,上次被薛大爷坑了一把,陪着他们在酒楼吃了一回酒,结果自己却只在一旁端了酒杯,想想就觉得憋屈,所以这回她早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亲自过去吃一回,只但愿别再让自己碰上那个呆霸王。 这次再去就是熟门熟路了,直接跟着贾环去了香料铺子里,可惜听掌柜的说赵风去了布庄,贾环的意思是在这里等着,派个人去说一声,探春呢,是一心一意想看看自己的铺子,所以想直接过去。 最后还是听了探春的,去了布庄,之前在信里听赵风提起过新开的成衣铺子就在布庄的附近,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一起看了,她出来一趟不容易,这还是瞒了侍书出来的呢。想到侍书,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要出事吧? 这边进了布庄,见了赵风,他上次已经写信告诉过探春了,所以如今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好伪装的。不过他办事周到,并没有点破探春的身份,只在见面的时候冲着她点了点头,这就是他的好处了,心里知道,嘴上却不能说破。 探春在布庄里略转了一转,布的成色都不错,进来的这些人穿戴也都不差,想来他走的是高端的路线,这个主意打的不错,想挣钱,自然还是要打这些人的主意。 看过了布庄,赵风听探春说想去成衣铺子看看,便连忙带了她过去,其实不用探春说这句话,他也是要带她过去的。这里虽说做的也是布的生意,却又不同于布庄里的热闹,这里倒是有些清净,大概是量衣服的地方都设在了后头的缘故。外头不便说话,赵风带了探春去了后头的密室里。为着主子过来方便,也为着有些要紧的事要谈,像这样的铺子都会单独辟出一间屋子来专门招待紧要的人。 探春进到屋里,先叫了一声“赵大哥”,这一声大哥,赵风可不敢当,连忙过来给探春见了礼,说道:“我怎么当得起主子这一声大哥,上次主子过来,我也未能给你见礼,这次却不可免了。” 探春忙拦着他,笑道:“赵大哥见外了,我们一起做生意,最要紧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仰仗着你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赵大哥要是不嫌弃我一个女子,就不必跟我客气了。” 赵风听了暗暗感叹,这位贾府的三姑娘倒是个爽利的人,也着实拎的清,自己当初跟着那些商人到处走,如今又管着这几个铺子,见到经商的人也算不少了,但能像这位三姑娘这样做事不只看眼前,把生意做到共赢的地步的人,见得还真不多。 赵风也不与她客气,说道:“三姑娘既然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不肯的呢。 正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赵风提起去上次的酒楼,他本来还担心探春不愿多事,没想到她倒是很开心。只是他香料铺子里还有点事,本来他若是不回去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既然探春说了不必见外的话,又是她的产业,也就不必专门为了这件事而不过去了。 探春听他要回去倒觉得惊奇,问他:“赵大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跟环哥儿先过去也是使得的。” 赵风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是周大人家的公子约好了今日过来拿些香料,说起来,这位周大人跟府上还是相识呢。” 探春一听周大人家心中就有些计较了,如今又说跟贾府有牵扯,便更加确定,连忙问道:‘是哪个周大人?’ 赵风见她问的急有些奇怪“如今管着海军的周琼周大人。”他见探春有些出神,又问道:“姑娘认得这位周大人?” 探春本来听到赵风说的就是自己上一世嫁的周大人家,心中一时七上八下地没有底,又听说一会儿他们家的公子就要过来,上一世他们家可就自己嫁的那一位公子,想来就是他了,毕竟是做过夫妻的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相见,探春一时出了神,听见赵风问,才回过神来:“哦,这位周大人,我倒是听老爷提起来过。” 赵风见探春自提了周大人后就魂不守舍,怕她出问题,便提议道:“姑娘不如先去酒楼吧,我把这边安排好就来。” 探春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着想,只是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便笑道:“赵大哥既然没什么大事,我就跟着回去一趟吧,我跟环哥儿去酒楼也难免惹人怀疑。” 赵风倒有些不解了,他刚才看探春有些不自在,以为是怕见周家的人,才提出让他们先行一步,没想到她倒是愿意跟过来,便说道:“既如此,姑娘便跟着过去吧。” 从布庄到香料铺子一点儿都不远,探春根本没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话自然是不能说了,声音一出就得露馅,就是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表情。 这边探春还未平复好心情,那边香料铺子就到了,赵风先进去,掌柜的回说:“周家公子已经过来了,我请他在后面喝茶呢。” 赵风点点头,直奔后院而去。 探春听了就知道这位周公子和赵风的关系不一般,能在主人家不在的时候去后室,那都不是一般的交情。 本来探春打的主意是跟着过来见一见他,毕竟自己上一世走的突然,强撑着见了他最后一面,却连话也没来得及说,实在对不起他对自己的好,如今自己重活一世,虽说还没到准备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探春心里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她一直觉得周家长辈对自己都不错,就是自己丈夫对自己也算有情,若说是嫁人,再能嫁给他自然是不错的。只是也不是非嫁他不可,只是跟他和他们府上都熟悉,想着过去会方便很多而已。 但前一阵子忽然被皇后看上,透露出要她进宫的意思,那个时候她就想着,要不就赶快把自己的婚事定下来,可惜年纪不够,没有人主动来订婚,这事是不可能成的,那个时候她就跟南安王府走的近,而且南安世子也大几岁,自然是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只是自己毕竟还是不想就这么草率地把自己的一生决定,更不想为了宫里那么个无关紧要的人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所以便没有实施这个计划,只想了一个装病的招数,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只是心中毕竟是起过这个主意的,之前没见到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就要见他,大概是因为自己动过不再嫁他的心思,所以倒有些决定对不起他,探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出于什么心态。 第四十九章 劝解侍书 探春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人,总算回到了自己房里,与上次一样,贾环把她送回来就自己回去了。 探春刚推开房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侍书正坐在桌边,旁边也没有茶水,小蝉在她身后站着,看起来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哭过。探春看得奇怪,侍书不是那种好拿捏人的人,断不会趁着自己出去就来挑小蝉的错处,只是这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起来也是福至心灵,刚想到出去,探春就反应过来了,侍书这是为自己瞒着她偷偷出府生气呢,说不得,小蝉是白白受了一顿训了,想到这里,探春倒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她知道侍书早看到自己进来了,只是赌气不肯开口,探春知道这件事错在自己,也不想与她吵,只对着小蝉说:“你先出去帮我准备好衣服吧。” 小蝉本来已经在这里站了大半日,中间连饭也不曾吃,只是侍书一看就是气的厉害,自己也不敢说话,更不敢走开,只能在这里干站着,这会儿是腿也痛,腰也酸了,终于盼到姑娘回来解脱了自己,连忙答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出去了。 侍书见探春先遣走了小蝉,也知道这件事本不与她想干,哪里有下人能管主子的呢,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自己这气生的没道理,心里也觉得没趣起来,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下人,凭什么跟主子置气呢。一时又恨自己不识抬举,如今这个样子还要主子来哄算什么样子。 探春看她的脸色已经连变了几变,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她知道,侍书气性大,肯定是觉得自己瞒着她出去是嫌她碍事了,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以后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榆树也不管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过去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赔笑道:“好姐姐,今日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了你出府,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就原谅了我这一回好不好?”探春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她的神色。 只是侍书已经生了半天的气,中间心思又转了千百遍,自然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心寒,如今岂是能轻易回转的,她也不接探春手里的茶,只冷笑:“姑娘是主子,我是下人,姑娘要去哪里何必跟我说?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生姑娘的气?” 探春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这事轻易完不了,若是她回来就骂自己一顿,那倒还好,如今都说出些主子下人的话来了,这气就非同小可了。探春只好小心赔不是:“好姐姐,我从来只当你是姐姐,哪里有这些主子奴才之分,姐姐这样想就是把我看差了。我今日出去没跟姐姐打招呼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就宽恕我这一回?” 侍书看探春始终都是好声好气地哄自己,又想起她平日里待自己的情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说重了,她但凡有一点儿把自己当下人的心在,就不会这样来哄自己。只是她这样私自离府实在太过危险,若是不让她知道厉害,说不定她下次还是这样胆大妄为。所以即便心中已经软了下来,嘴上却还是不肯放松:“姑娘嘴上说的好听,既把我当做姐妹,这么大的事为何要瞒着我?” 探春见她的话已经软了下来,不再一味的生气了,开始问起这件事,便想着索性都跟她说明白,省的她生气;“姐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姐姐态度坚决,总不许我出府。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所以轻易也不敢提出府的事,只是如今外头新开了成衣铺子,我总要过去看看才能对生意有些了解,将来收账心中也有个谱,所以这次真的是非出去不可。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瞒了姐姐就是我的不对,我今日像你保证,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私自出府,如何?” 侍书听她说了理由倒也觉得有些道理,而且她了解自己姑娘,不是贪玩的人,她出去一定是有正经事要办,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肯让她冒这样的险。只是转念一想,姑娘能把铺子开起来不容易,而且她有自己的打算,自己要是劝她关了铺子,那才真是白被她认作姐妹了。其实从她看见探春回来的那一刻,心中的气已经消了不少了,刚开始的气也是有担心的成分在里头,如今见她又是求饶,又是讲道理,又是下保证的,自己要是再生气,倒显得自己不理解她了,虽然一时拉不下脸面,但还是说道:“姑娘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姑娘也该为我们这些人考虑考虑,若是被老太太她们发现了,我们可怎么说呢?就今日的小蝉,本就性子笨,姑娘还单把这件事托了她,万一一个应变不及,可不就是要出事?” 探春一听就知道侍书这是不再生气了,只是为自己担心,心中自然松了一口气,“姐姐,今日的事对不住你们。只是你自己也说这事小蝉原也是被我牵连的那一个,你又何苦罚她?” 侍书笑道:“哪一个罚她了?不过是她自己胆子小,见我不说话就不肯走,我也懒得说她。说起来,这还不是姑娘闹的?” 探春连忙赔笑:“自然是我。只是你这丫头肯定也是存了使坏的心,故意让那丫头害怕,以后就不敢放我出去了。” 侍书得意:‘我是存了这个心思,姑娘若是不高兴可以把我撵出去。’ “好容易劝住,怎么又来说这些?好了,这件事也算是交代明白了,一会儿还要去老太太那里,敢问姐姐,我可以换衣服了么?” 侍书这次惊觉探春一直穿着小厮的衣服,一时又是紧张,又暗骂自己不小心,万一有人推门进来发现了可怎么解释。连忙扶着探春进去:“还穿着它做什么?还不快些换下来?” 说着便叫小蝉拿了备好的衣服过来,服侍着探春换了。 小蝉听到侍书叫她,进来一看她正帮主子宽衣呢,看起来已经是和好如初了,小蝉不禁暗叹,还是姑娘有手段,侍书生气的时候,自己可是吓的气都不敢喘。 这边收拾停当,赶过去贾母那里正好用晚饭,倒是半刻不差。 第五十章 贾母指点 这几日凤姐儿给探春送来了管家的账本子,之前侍书已经跟探春说过了,这些东西要晚几天送过来,探春明白,她这是要利用这段时间做手脚,也没去理会。 昨日凤姐儿把账本给她送过来的时候说是有些陈年旧账,不知道压哪里了,自己找它们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探春听了只感激她辛苦,心中却想这个理由找的实在拙劣,哪个府上的管家账本是会随便放的。就是要找,也用不了三天的功夫。 这边送走了凤姐儿,探春先拿起其中一本翻了翻,是两年前的账本了。若是没有真正管过家,只看这账本是发现不了任何东西的,也难怪她拖了三天才肯把东西送过来,这上头的账做的确实没话说。 但是但凡找一个管过家的老手来,立马就能发现其中的漏洞。比如说这府里姑娘们的月钱里头有了胭脂水粉的银子,为何每个月每人又多出了二两银子的专门支出,再比如,贾环他们每月的银子因为读书已经多给了二两,为何又多出一项笔墨的银子。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这种重复走账的实在太多,这一年下来也是不少的银子,还不提其中那些府里的支出有多少是进了凤姐儿的腰包,就比如这每个月买果子的钱怎么也用不了五十两,这么大的支出,亏她想得出来。 上一世探春曾有过短暂的管家经历,自然知道凤姐儿在这上头耍的手段,只是没想到她这些花样从几年之前就开始使了,探春翻了之前的账本,发现都是一样的。 有时候探春真的想不明白,凤姐儿这么拼命捞钱是为了什么呢?按说王家比贾府势力还要大,她的嫁妆不会少,而且她放出去的那些高利贷也够她赚的了,为何还要来打这个主意? 虽说是想不明白,但探春却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主动说出来,说起来,如果这一世没有黛玉带来的银子支撑,她相信,办完这次省亲,贾府就要垮了,若是凤姐儿还不肯收手,到时有她难看的时候。 这几日虽说探春已经得了账本,但是因为自己早已对其中的道理摸的透彻,所以并没有很在这上面用心,每日有空就要过去教导迎春和惜春,她们是真正从头开始学,有些东西又不好说的太透,着实是一件麻烦事。 探春这边充当了几日的老师,有一日老太太主动问起:“凤丫头送过去的账本看得怎么样了?” 探春笑道:“凤姐姐的账做的实在精细,明白的很,我们正在看呢,有些不懂的还要来请教老太太。” 贾母听她夸凤姐儿倒觉得奇怪,这些账本她都翻过的,其中大有问题,她本来以为就算另两个孙女看不出来,这位三丫头不该发现不了,没想到连她都被蒙骗过去了,不过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大概是自己对她抱的期望太高了。贾母这边正想着,就听到探春开口:“比如,这府里每个月买果子为何要用五十两之多?” 探春本意是不说出来,只是她刚刚看贾母的意思是已经看过这些账本了,那凤姐儿的这些手段自然瞒不过老太太,掩盖也是无用,自己若是不说出来,反倒被老太太觉得没有能力,何况如今也就自己姐妹和老太太在,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只是那些重支的银子探春却没有提起,因为以她现在的年纪,若是看出这些来,自然会得老太太另眼相看,但这样实在太过打眼,探春向来信奉的是“中庸”的道理,凡事点到即止,不要太过,所以只挑了那明显的来说。 果然贾母听见探春的问题,倒觉得有些开心,自己这个孙女还是没让自己失望,小小年纪,能看出这个来已经是不容易了。只是她如今不便在别人面前揭发出凤姐儿来,所以只能替她遮掩:“三丫头这话问的很对,这就是管家的精明了。想你们凤姐姐也是一等一的精明人物,但还是会被那些老油子们哄骗,就像三丫头提的这个果子的支出,就是外头采办的人搞了鬼,凤丫头没有察觉,就让他得了便宜去。咱们管家呢,原是不能对下人太过刻薄,只是像这样由着他们哄骗也是不行。” 探春她们听了这一番话,知道贾母是教导自己,连忙在下面答是。 迎春还是有些不懂,之前听了三妹妹的话,有事便直接告诉贾母,所以如今便直接问道:“可是老太太,我们总不出府,怎么知道这果子的价是高报了?” 贾母笑道:“这也是问到关键上了,我们虽不出去亲自买东西,但那往年的账都在那里,有个规矩可以寻的,若是平白的多出许多来,那就是有人在搞鬼了。就是往年的账做坏了,也不要紧,不过去稍微打听一下果子的价格心里大概也就知道这一项支出该是多少银子了,总不至于差太多。” 迎春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探春见贾母虽说对这件事解释的通透,对府里重复支出的事情却闭口不提,就知道贾母这还是顾忌着凤姐儿的面子,这买东西的银子支的多了,还能替她想个借口瞒过去,这一项却是没法瞒的,所以探春她们不提,贾母乐得不说,就是探春她们提了出来,贾母也一定会想办法遮掩过去。 只是这也是管家中的关键,贾母不说,迎春他们姐妹却不能不懂,探春便抽了个空去迎春那里跟她说了,迎春略一思索,觉得探春说的实在有道理,只是奇怪“老太太怎么没看出来?” 探春笑道:“姐姐,老太太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迎春不解:“既然看出来了,老太太为何不告诉我们?三妹妹你那天在老太太跟前也没有提起?” 探春苦笑:“姐姐,你倒是想想,这能重复支出银子的人是谁?” 迎春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原来是凤姐姐,我说老太太为何不说出来,原来是给她留着面子呢。” 探春提醒她:“姐姐如今知道了,也不要说出去,今日告诉你,也不过是让你看看管家的关键所在。你只当老太太是给她留面子,倒不如说,老太太也是没有办法了,如今府里的摊子铺的太大,就是老太太接手也不一定能料理的了,这摊子还得凤姐儿来收拾,所以老太太假装不知道,也是让她继续出力的意思。” 迎春点头:“三妹妹看得透彻,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只会烂在我肚子里,绝不会告诉别人。” 第五十一章 黛玉回府 这日探春因为之前听说了黛玉要回来,虽然不好明着去太妃那里告假,却早早地跟非烟说过了,所以她很早便放了探春回来,本来她也想跟着过来的,只是时间不早了她一来一回的就要到晚上了,极不方便,所以探春答应了她等过几天接她过去府中玩。 二月十二是“花朝节”,又是黛玉的生日,本来是可以好好热闹一番的,只是如今她刚死了父亲,大概是闹不得的,所以探春打算的是等自己生日那天再请她过去好好热闹,只是这话她现在却是不敢和她说的,说了她一定嫌时间隔的太长,中间一定要缠着自己去贾府。 这边好容易劝住了非烟,探春来到贾母房里时黛玉还没有到到,探春忍不住松一口气。 贾母见探春回来的早,便问道:“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探春笑答::“我是专门回来迎林姐姐的,跟郡主说过了,她放我早些回来。” 凤姐儿笑道:“我们这一屋子的人还不够,还专要你来迎?” 宝钗接到:“林妹妹跟三妹妹的情分不比别人,她回来,三妹妹自然是要迎的。” 宝玉本以为自己跟黛玉最亲厚,没想到关系最好的却是探春,心中便有些闷闷不乐。 凤姐儿看到便打趣:“宝兄弟这是怎么了?没来的时候天天盼着她回来,如今人家要来了,你又不高兴了?” 宝玉连忙辩解:“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可怜林妹妹如今是孤身一人了。” 凤姐儿笑道:“倒也不是孤身一人,宝兄弟大概还不知道,林姑父过继了一个儿子,如今你林妹妹就要跟着他生活了,说不定就要从府里搬出去呢。” 探春听了忍不住看她一眼,她知道凤姐儿打的算盘,她不想黛玉跟这位继子走的太近,更不能让她搬出去,只是若这事是老太太发话,她也没辙,若是人家非要把黛玉带出去,他们也没话可说。 她知道宝玉的那点心思,肯定不许黛玉搬出去,所以如今故意来刺激他,指望他到时候跟老太太闹,只要老太太发了话,黛玉总是不好硬出去的。 探春不禁咋舌,凤姐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果然宝玉听了这话明显一愣,有些慌了神连忙跑到贾母身边问道:“老太太这可是真的?林妹妹要从我们府里搬出去了?” 还没等贾母回话,王夫人就忍不住说道:“你林妹妹呢如今有了哥哥,就比不得之前的时候了,这件事是要由他做主的。” 宝玉辩解:‘宝姐姐不是也有姨妈和薛大哥吗?怎么还能住在我们这里?’ 这话说的宝钗脸上心里都不好受,这是明摆着嫌弃自己了,只是如今有贾母和太太在,她也不好反驳他,心中却已经存了气:你的林妹妹是宝,我就是任由你糟蹋的草么?好好的为何非要扯到我的身上? 宝玉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还在等着贾母回答,贾母见他说话不经心,得罪了薛姨妈她们,连忙安抚:“你宝姐姐跟你林妹妹不一样,宝丫头住在这里是为个方便,并不跟我们一起吃的,这也是你姨妈拿的主意,若是她说走,你宝姐姐也是要跟着走的。如今你林妹妹有了哥哥,自然是要听这位哥哥的。” 宝玉一听贾母话中有些要放黛玉走的意思,立刻便不愿意了“什么哥哥?林妹妹哪里来的哥哥?不管他是谁,都不能接了林妹妹走。” 凤姐儿有心激他,便说道:“人家是整个八经的哥哥,他要带你林妹妹走,就是老太太也拦不住呢。“ 宝玉本就有些呆的性子,一颗心早在黛玉身上,本来以为她在府里住着总是要跟自己在一块的了,没想到这回去一趟就多了一个哥哥,还要把她接走,顿时便失了心神,哭道:‘老太太,不能让他把林妹妹接走,要接走把我一起接走,不然我就不活了。’ 贾母听他这话说的不成体统,但也知道他生性有些呆,便喝到:‘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林妹妹。’又转过头来说凤姐儿:“你明知道他是个呆性子,何必故意戳弄他?” 凤姐儿如今借着宝玉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被贾母说两句也不觉得生气。 探春在下面,心中暗暗发愁,看宝玉的样子,一颗心又放在了黛玉身上,只是这一世黛玉对他却没有那种感情,就是有,自己也断不会让他们结成一对。只是如今看宝玉,若是生生拆散了他们,可能真的会闹出人命来。 一来探春并不想宝玉为此丢掉性命,说起来宝玉本性不坏,只是心思都用在了女孩儿身上,便有些不肯担当,这虽说让探春有些生气,但不至于为此害了他的性命。二来,老太太实在疼他,若是他为此丢了性命,只怕老太太也不能好过,好歹她疼了自己一场,不管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利益考虑,她总是这个府里,这些女孩儿们的一个依靠,探春不想为此让她遭遇不幸。 所以说这件事探春一开始没有考虑周到,当时只想着不要黛玉喜欢上宝玉就好了,却忘了宝玉这边,只当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没想到他在黛玉身上动了真心思。 说起来这也是命定的缘分,谁知道他们两个兜兜转转,总是不能相安无事呢。 如今再想个法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若说补救呢,也有办法,把宝钗推出去就是了,宝玉本就对宝钗有好感,这个时候对黛玉的情感也还没那么深,宝钗若是出现,自然能挽救,只是要探春把宝钗推出去却是万万不肯。虽说她一直在为黛玉的事操心,看起来并没有管宝钗的事,但这也是因为宝钗自己能把事情料理好,说起来,她心中最喜欢和敬佩的还是宝钗。 就宝玉的性子,依着探春来说,还真是难找到合适的人。 若是找一个性子好,万事不管的呢,倒是可以让自己少生些气,但是这样的人老太太不一定看得上,但人家那些大家子里的好女孩儿,许给宝玉的话,探春总觉得亏了人家。 众人只在这里说话,不一会儿就有丫头们进来传“林姑娘,琏二爷到了”。 贾母听见早已经从上头下来去迎她,探春姐妹也站了起来,打帘子进来的先是琏二爷,后面才是黛玉,最后面跟着一位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大概是因为还在孝中的缘故,所以穿的是一身白色绣暗花的袍子,有种跟宝玉这些世家公子都不同的清冷之气,说起来,与赵风倒是有些相似,只是他大概并不像赵风这样已经在社会中历练了许久,所以明显地带着书生气,没有他那样的圆滑,自然也没有那样的世故。 贾母先携了黛玉哭了一回,一屋子的人都忙着劝解,倒先把他给忘了,等这边劝好了,贾琏才忙着引见:“老太太,这位是林姑父才收的儿子。林公子,这是我们府里的老太太。” 他听了连忙行礼问好:“子清见过贾老太君。” 老太太自他进门就看见了,从心里说呢,他是喜欢这个孩子的,清清秀秀的,可是林如海这件事办的不地道,回去一趟就自作主张收了一个继子,这明显是信不过自己,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对他也就没有了好脾气,虽然见他进来,没人提起,她也懒得问起。 如今既然已经见过礼了,老太太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说到:“林公子不必客气。” 老太太心中不满,不爱搭理他便可以敷衍过去,凤姐儿却不行,这件事必须要掰扯清楚了她才能放下心来,所以这时插话:“林姑父真是会挑人,你们看这位林公子可不是把宝玉他们都比下去了?” 这话是说给老太太听的,意思是人家林如海,看不上你家宝玉。 只是这话她好说,林子清却不好接。 凤姐儿又说道:“林公子这次进京来是专程来送林姑娘呢?还是上京有事?要我说林公子要是专程来送林姑娘倒也不必跑这一趟,老太太交代这点事,你琏儿哥哥总还是能办好的。” 凤姐儿这话说的是想先堵了他的路,一开口就把黛玉与他分开了,话中意思是黛玉还是贾府的人,你虽是过继过去了,但来送一趟可以,想别的却不行。 可惜这位林公子并不顺着她的话说:“我这次进京本是要来赶明年春天的科考的,想着妹妹本来也在这边住着,不若趁此机会在京中安置下来,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就是来这边也容易些。”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探春在下面看着暗笑,没想到这读书人的呆性也有好处,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只管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出来就算完了,只留别人在那边干着急生气。 他这话说的也明白,意思是要把黛玉带出去跟他另立门户,贾府这边只能当个亲戚走。探春觉得他态度强硬,一开始就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大概是受过林如海的指点。 果然之前老太太还不肯开口,如今听了他的话不开口也不行了:‘要我说,我们本是亲戚,玉儿又在我这里住的习惯了,不如就还在这里住着,我这个老婆子也有个人陪着。林公子既然是玉儿的哥哥,在这里住着自然也是一样的,又要赴明年的春考,哪有精力来置办房子这些东西,就是想搬出去,等这些都置办好了也得等一年了。府里又大,不如就在这里住着,府中还有私塾,也可以安心读书。’ 老太太这一番话说的极有道理,处处是为他们着想,实在没有反驳的道理,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他还是如刚才一般态度强硬就有些不识好歹了。探春暗叹,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这恩威并施的,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说。 这边林子清听了贾母的话倒是思量了一会儿才答道:“老太太爱惜,本不该辞,既然如此,就打扰府上了。” 凤姐儿笑道:“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们老太太最好热闹,巴不得有人陪在身边呢。” “老太太和府上厚爱,只是既然定了在京中落脚,房子还是要置办的,也不好一直打扰府上。” 贾母笑道:‘这话考虑的长远,房子自然还是要置的,只是你初来乍到的,东西总要慢慢地打算,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你琏儿哥哥帮忙。’ 贾琏也忙在一旁答应着。 他忙谢过了贾母和贾琏。 王夫人又问“林公子既然要读书,自然该给他安排个清净的地方,梨香园已经住了薛姨妈一家,不如就先安排在老爷书房那边的院子吧,只是老爷那边经常有些门人走动,怕林公子嫌吵闹。” 虽说留下了他,但如何安排他的住处确实是一件难事,他毕竟是个外人,年纪又大了,安排在姐妹们住的地方自然不合适,而且他如今虽说是一个人,但也算是一家,随便找一件房子也不合适。想来想去,王夫人觉得大概就老爷那边还有合适的房子,只是怕老太太还有别的安排,所以才问出来。 贾母听了想了一想,说道:“就安排在老爷那边吧,吵倒也不见得,他既然要上考场,也要有个人指点指点他。林公子不要看府里的老爷是没上过考场,但这是圣上的恩典,论起来,他当初读的书实在不少。” 林子清连忙答应,又谢过他们的费心安排。 这边终于敲定了这件事,虽然黛玉没能搬出去,但探春看得出来,这位林公子是有主意的,之前又得了林如海的指点,肯定不会轻易把财产交出去,如今在府里住着大概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很多东西都不是一时就能办好的。 这边的事有了了结,探春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她许久不见黛玉,此次再见,料定她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她在贾母那边不方便,所以邀了她过去自己那里,还被宝钗她们打趣了一番。 第五十二章 黛玉谈心 进了屋里,问起林姑父临走时的情形,黛玉痛哭不止,刚才在贾母那里,不敢太过伤心,惹得老太太也跟着担心,但是如今只有探春在跟前,回想起父亲临去世前对自己的谆谆教导,字字在目,拳拳深情,怎么能不痛哭? 探春看她哭的实在可怜,虽说有些话还想问她,但实在不忍心,只好陪着她好好哭完了一场,又重新洗过脸,整理了妆容才拉着她过来说话。 黛玉刚才一时伤心,又觉得自己的委屈实在无处可诉,见了探春觉得见了亲人一般,便一时没有忍住,如今想起来实在有些羞愧:“妹妹,我刚才实在是失礼了。” “这有什么?姐姐心中有苦不要闷在心里,闷久了就积出许多病来,只管告诉我就是,我自然不会乱说。” 黛玉感激她为自己着想:‘我当然信得过妹妹,你从一开始就为了我操了这些心,又出了这些主意,如果不是你从旁指点,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形呢。’ 探春看她心情已平复的差不多,便急转直下,直接开口问道:“说起来我倒想知道,这位林公子是个什么人物?” “他原是我们族中一个远方亲戚,说起来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小小年纪就失了父母,家中没人,又异常贫苦。只是天资聪颖,又好学,一直在父亲办的私塾里读书,本来已经过了乡试,明年就要准备春闱的。大概父亲看他肯上进,又家中清白,便把他过继了过来。” 探春听了忍不住咋舌,这完全是上天眷顾黛玉,父母双亡,又上进肯学,看起来品性也还不坏,这林姑父果然是眼光毒辣,她猜这根本不是临时听了黛玉的话才决定的人选,一定是早就预备好了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林姑父的远见,若不是他去世的早,这官不知道要做到多大呢。 既然这位林公子是听过他的教导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将来黛玉有他做主自然是不用愁的了。可惜上一世林姑父没有想到贾府会这样对黛玉,倒是走错了一步,反倒害了黛玉的性命。 探春只是奇怪一点:“姐姐,我问句话,你别怪我。这位林公子看起来已经不小了,难道没有成亲,或者是定了亲的人家吗?”不怪探春有这么一问,一个人再好呢,总是要成家的,若是另一位有些不好的心,那这件事也是难办。 黛玉回到:‘听父亲说他今年是十七岁了,只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他似乎不大瞧的上。那些合适的呢,又觉得他家中无人,所以总难找到合适的,如今也并没有定亲。不过父亲倒是给他说过这件事的,只是他不同意,父亲也没有办法了。’ 探春听了暗暗点头,自己都明白的道理,林如海自然也是看的透彻,虽然这位林公子还算不错,但万一将来找的是一个悍妇或者泼妇,那也够黛玉受的,所以想自己帮他找一个合适的人,只是大概这位林公子气性高,看不上人家,所以推辞掉了。 刚刚黛玉的话说的委婉,其实,就是他看得上的呢,人家嫌他穷,人家好容易看得上他呢,他反倒看不上人家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既然他心气高,又准备考科举,想来短时间内是成不了亲的。 他若是真的不着急,其实探春心里倒有一个主意。 如今迎春也已经十岁了,要说考虑这些呢也不算太早,不怪探春想到这些,自己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总想着为迎春好好的谋划。只是自己能见到的合适的男子实在太少,这位林公子相貌品性都说得过去,而迎春生性宽厚温柔,与他相配正好,而且也确实配得上他,更重要的是,若是迎春做了黛玉的嫂嫂,怎么可能亏待她呢? 只是这件事探春也没有多少把握,只贾母那里就不会同意,这位林公子一出现就是坲了贾母的面子,贾母不见得同意把孙女嫁给他,自己又不能直接去说。所以这件事也只能想一想,真要做起来,也不容易。 所以这件事暂且搁置不提,也未与黛玉提起。 黛玉见探春久不出声,便问道:“妹妹,你又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探春笑道:“我笑这位林公子不识趣,姐姐不是叫人家“林公子”就是“他”,他还偏在那里一口一个妹妹,可不是不识趣么?” 黛玉回想起来自从父亲认了他,他对自己的称呼就变成了“妹妹”,只是自己一时抹不开脸,始终也没改称呼,这时探春一说,倒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妹妹也是知道的,我自小一个人惯了,这忽然多出一个“哥哥”来,这声“哥哥”我叫不出口。” 探春早看出来黛玉对这位林公子没什么感情,更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她大概觉得他不过是父亲替她找的一个管家的人,但探春却明白,这位林公子是读书人,气性高,他如今把黛玉唤作妹妹,是受了林如海的嘱托,自然会好好待她,但若是发现黛玉其实一直把他当做一个管家的人,想必不会高兴,这一生气之下,吃亏的还是黛玉。便笑道:“姐姐刚才不就已经叫了两声了么?这位林公子既然已经是林姑父的儿子,自然也就是你的哥哥,你这样与他生疏,难免让人寒心。” 黛玉也知道自己该与他亲近,只是自己性子拗,一时转不过来,知道探春这样提醒自己是为自己好,便说道:“我知道的,以后就叫他大哥好了。” 探春笑道:“这才是嘛。以后我也要改口叫他林大哥才显得亲近。如今他是你真正唯一的亲人,你若是愿意与他亲近,他怎么会不疼你这个妹子呢?” 黛玉笑道:‘行了,这件事且不去管他了。我告诉你,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探春奇怪:“姐姐有什么好东西给我?” 黛玉笑道:“你可是一直想要黄庭坚的一副字?” 探春猜出七八分:‘姐姐那里有?’ 黛玉笑:‘自然是有,而且不止一副。这次我都带过来了,等回去让雪雁给你送过来。’ 探春虽然爱字,但知道这些东西有市无价,太过贵重,并不想收:‘姐姐,你带来了让我看看也就是了,何必送给我,这些东西太过贵重,还是你留着,我想看的时候过去就是了。’ “你也不必推辞,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才专门要送给你的,原本这些东西就是要留在懂它的人手里才能显出它的价值来。” 探春笑道:‘姐姐当真舍得?别这边刚送给我,那边又后悔了?’探春本意是打趣,没想到黛玉却正色道:‘妹妹给我出这些主意,一次一次帮我,我这一生也忘不了你的恩,这点东西算什么,你要是喜欢,那些家私也尽可以送了你。’ 探春也正色道:“姐姐,我帮你不为你那些东西,你肯定也知道,我不过觉得我们这些女孩不容易,希望我们都能过好。” 黛玉点头:“我懂的,三妹妹心底有大善,将来是可以成佛的。” 探春笑道:“我也没想过以后的事,不过是想着这一世活的好就好了。” 黛玉明日还要去给各处分派东西,探春也要去王府读书,所以谈过了话,便早早地让她回去歇着了。 第五十三章 黛玉生日 第二日探春回去的时候,小蝉回报说林姑娘派人送来了两府黄庭坚的字,林府的那位公子派人送来了一些土仪,探春过去看了看,大部分都是些吃的东西,图个新鲜而已,另外还有一对上好的和田玉手镯,探春看了就知道,黛玉想必跟他提起过自己,这个是单独送自己的了,所以命小蝉把那两幅字和一对玉镯收好,别的都拿出去与大家吃了吧。 这边小蝉正忙着分派东西,那边迎春,宝钗和惜春都过来了,想必是大家都收到了黛玉送的礼,这会儿来找自己商量该怎么还这个礼。 宝钗看小蝉正在分东西笑道:“三妹妹,你也收到林妹妹送的东西了?” 这话问的多余,探春忙把她们迎了进来:“这不小蝉正分着呢,我不爱吃那些甜的东西,送来的多是些酥糖,我就让他们分了,要我说林姐姐何必大老远的带这些过来。”后一句话她没有说“我们又不爱吃。” 宝钗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人家送东西给我们是人家的心意,你不爱吃也不能不承这个情。” 迎春回到:“宝妹妹的话说的在理,我们今日过来也是想问问三妹妹可有什么还礼的主意?” 探春不答反问“宝姐姐打算怎么办?”她知道宝钗心中一定有了计较。 宝钗笑骂:“我们过来问你,你反倒来问我。不过这还礼,依我看,也不必太过隆重了,林妹妹还在孝中,我们虽有心开解她,但太过热闹了恐怕反倒招起她的伤心来,这样就不好了。我想着这不是快到林妹妹生日了么,我们几个人就凑几两银子,交给凤姐儿去办,算是我们替她过个寿。” 探春笑她:“你考虑的这样周到,不问你问谁呢?只是林姐姐的生日必定有老太太做主,我们怎么给她过生日呢?” 宝钗回到:“这个不难,老太太过的是老太太的,我们过的是我们的。” 迎春不解:“这可怎么过呢?” 宝钗笑道:“我们等老太太给她过完了,再请她吃一回不好吗?” 探春笑着接到:“只不让老太太她们知道就是了。” 宝钗点头不语。 探春却说道:“既然这样,又何必麻烦凤姐儿,她一知道了,我们必定又不得消停了。” 宝钗问道:“不告诉她,谁替我们预备东西呢?” “我们后头的小厨房里什么都有,到时候派两个丫头过去,给他们几钱银子,让他们预备就是了。况且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不过是图个热闹。” “既然是图个热闹,就不能不叫上袭人她们了。” 探春摇头:“叫了袭人必得带上个宝玉,何必把他叫过去惹得大家生气。刚刚宝姐姐还说不能太过热闹,所以还是不要叫他们了。” 宝钗知道探春与宝玉不睦,便笑道:“我看是三妹妹故意不想叫宝玉过去,却要拿我的话做挡箭牌。” 探春回她:“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宝姐姐若是想叫只管叫就好了。” 宝钗连忙否认:‘谁要叫他了?就我们几个正好。’’ 等到二月十二这天,先是贾母带着黛玉过了生日,林子清也过来陪了一会儿,只是不过略坐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是有客人来拜访老爷,请他过去相见。 没想到的是这位林公子倒是很对老爷的脾气,大概是两个都是读书人的缘故,如今老爷知道他要准备科举,所以平日里也时常提点一二,他门下若有人来拜,他若觉得大概对他有用的便常叫他过去陪着,如今大概又是哪个要紧的客人来了。 贾母听了忙让他过去,一则他如今正是用功的时候,别的事不好让他分心,二则,院子里多是些女孩,他待久了总是不合适。 到了晚上,自贾母那边用过饭后,她们姐妹就相约着来了黛玉这里,探春已经派了侍书过去厨房那边要东西,这边她们刚坐定,那边就有人先送了一坛酒和四碟果子过来,中间又不停地上了些吃食,可惜众人都已用过饭,这些东西实在没有力气去吃了。 众人怕黛玉伤心,也不敢问她回家的情形,只挑过年时的几件趣事讲给她听,说起探春中间病了一回倒让黛玉跟着担了一回心,后来又一起猜了一回谜。等到差不多二更天的时候宝钗提议时候不早了,黛玉的身子虚弱,就散了吧。 众人也不是贪玩的人,看时间不早,自然也就回去了。 第五十四章 林子清寻师 却说那边林子清半路忽然被老爷派人叫去见客,你道见的是哪一位,正是探春上一世的丈夫,周钰周公子。 本来这位周公子的父亲与贾政并不算相熟,不过是同朝为官,难免有些交集,又是京中的大户人家,贾府上以前也是军功起身的,所以平日里也会说些话。 那天周钰见过探春之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姑娘是谁,便派人出去打听了一番,这些事情岂是能瞒得过人的么,若有心想问,自然是什么也问的出来,果然就有人告诉了他如今贾府的情形,他听说贾环有一位嫡亲的姐姐,今年正是六岁,又回想起那日的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这位三姑娘无疑了。 其实他这么费心打听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若说起来呢,不过是头一次相见,连话也不曾说,虽说一位姑娘私自出府是有些大胆,但论起来也与自己没什么关系,想想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所以虽然打听出来这位姑娘是谁了,但后面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这么搁置了。 今日父亲去贾府拜访,要带自己过去,他知道父亲打的主意,如今自己已经不小了,家中只有自己一个男孩,将来这些里里外外的事都要自己承担的,所以从今年开始父亲已经有意无意地带着自己出去见人了,自然,这样一来,自己也不能如之前那样过的自在了。 也就是今天他又想起了贾府的那位姑娘,不过也是白想,去了贾府也是见不到的。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贾府的老爷给自己引见了一位林公子,说是已故的扬州盐政林老爷的儿子,看他的样子完完全全一个读书人,周钰心中倒觉得奇怪,不是说大家庭里出不了读书人,只是从这些人家出来的读书人,总脱不了纨绔子弟的味道,这倒也不是贬义的意思,只是看他白白净净,文雅清秀,跟自己结交的那般人完全不同,要说起来,这盐政可是个肥缺,又是在扬州,这位林老爷府上绝不会比贾府要差,能把一个公子养成这个样子,他倒是有些奇怪。不过他虽然出身军功世家,却也读过不少书,所以对读书人是很敬佩的。 他这边觉得林子清奇怪,人家那边却根本没怎么注意他,在相互见过礼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话,谈的不过是些官场中的套话,在周钰看来呢是没大有意思,但林子清想往这方面走,之前又没有得到太多指点,所以听的认真,自己还在心里揣摩。 要说他为何对这位风度翩翩的周公子不感兴趣,其实倒也不怪他,他跟着贾政也见过不少世家公子了,温润如玉的也有,放荡不羁的也见过,就是如小孩一般仍旧撒娇痴缠的也有,还有那些纨绔,不管是哪一类,总是脱不了公子哥的形迹,这位周公子看起来倒是温文尔雅,但骨子里也是一样的,所以在林子清的眼中,他不过是这些公子哥中的一个,不必在他身上多费心思。 这边周老爷和贾政聊的差不多,贾政便主动提起:“听说公瑾兄府上有一位老先生,最擅长做考场文章,子清明年要赴考,如今找老师也有些来不及了,而且时间紧急,恐难寻到合适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让子清跟着这位老先生读书?” 贾政这确实是不情之请,因为两家并不是很熟悉,不过是泛泛之交,贸然求人办事,又没有好的由头和时机,若是别人答应了,这就是别人的大恩,若是人家找借口推辞,那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今日贾政肯为他提出这个请求就可见得他对这位林公子的看重。 周琼听了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贾政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要说这位老先生呢确实是有的,是一位总也考不中的老秀才,但是说来也奇怪,虽说自己考不中,但这考场文章做的比谁都好,之前教过的几个学生也都中了举,所以这名声便传出去了,本来这样的人物他们周家是不需要的,因为周家就一位男孩儿,将来走的也是军中的路子,只是毕竟如今不同往日,即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走科举这条路,书却不能不读,所以家中也是设着私塾的,后来事有凑巧,私塾的那位老先生告了老,临走前便把这位老秀才荐了过来,大概是看重自己家中给的束脩丰厚,又不求他教出个状元来,所以便答应了过来。 自己虽然知道他就是那位出了名的老秀才,但也没想用他做什么,京中公子要考科举的不多,都是略微读个书,认得字而已,所以用到他的地方不多,没想到今日贾政却提起了。 他觉得官场之中交朋友,很多时候就看在一刻,若是有这么个机会,两人关系就会更近一步,若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那就只能沦为泛泛之交,如今贾政主动开口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况且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也实在不便推辞,不然反倒成了仇人:“存周兄,你说的这位老先生可是王老先生?” “正是这位老先生。” 周琼笑道:“既然是他,那就好办了。他如今就在敝府的私塾中教书,林公子若是想过去请教只管过去就是。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又许久不曾指导过文章,不知道功力还在不在?” 贾政连忙谢过他:‘肚子中的墨水总是不能一时就没了的,多谢公瑾兄肯帮这个忙。’ 周琼笑道:“存周兄客气了,这不算什么忙。林公子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明年科考,不如就住在那边,也好向先生请教。” 他说这话其实是有意拉拢了,如今贾政的女儿是宫里的贵妃,这世道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前头有人好办事,何况自己还是带兵之人,将来用的到的地方多的是,而这位林公子也不可小觑,索性如今做个人情,将来等他考中了,不怕没有报答。 另外呢,既然贾政开了这个口,两个人的关系就不比之前了,自己越发做的大气一些,也好让他彻底承了这个情。 只是贾政虽然也觉得这个主意最好,只是贸然提出让人家的老先生教子清已经是越礼了,这样住在别人家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便推辞:“公瑾兄,这样就太过麻烦府上了,我们两府离的也不远,还是让他过去的好。” 周琼本来就是这么一提,想贾政也不会同意,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林公子什么时候要过去只管过来就是了。”又转头对周钰说“钰儿,以后林公子过来你便过去陪着。” 周钰忙答应了,林子清看贾政为自己的事如此尽心,心中着实感激,只是毕竟还有外人在场,只先谢过了周家父子。 贾政想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便索性一起办好:“存周兄,你看给这位王老先生的束脩该怎么办好?”如果是一般的请先生,自然不必那么麻烦,本身有一定的定律在里头,主人家如果宽厚也可以多给一些,都是没什么关碍的。但如今难就难在,这位王老先生是周府请的人,束脩给多了,是落周府的面子,给的少了,又怕他不肯尽心,所以先提前问过周琼。 周琼自然知道这是提前给自己打招呼,这种事情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本来给先生的东西就全凭自己,如今他又正是用得上人家的时候,该多给一些,所以说道:“存周兄既然问到我,我也就不说见外的话了。如今林公子正是需要人指点的时候,东西嘛,自然要体现诚意才好。” 贾政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只是怕他多心,两家反倒生了嫌隙,如今听了他的话便放了心“这是自然。明日公瑾兄可有空,我带着子清过去拜见老先生。” 周琼不置可否:“空是有的,只是在我看来,存周兄倒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林公子过去行了拜师礼就算成了。” 贾政却是读书人的性子,对老师们最是尊重,想着自己上门才显得尊重,所以执意过去,周琼劝不住,只好答应了明日请他过府拜师。 第五十五章 黛玉改口 这边送走了周家父子,林子清连忙给贾政道谢,贾政倒不放在心上,他少时喜读书,可惜没能走科举,生的三个儿子,一个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大儿子倒是读书的料,可惜去的早,宝玉却完全不是读书的人,说起这个只会惹自己生气,如今见了这位林公子倒让自己想起年少时读书的情景,而且这些日子与他相处的也算愉快,乐得帮他一把。“不必谢我,你以后只管跟着这位王先生好好读书就是,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中过举的。” 林子清连忙答是,又问道:“明日就要去周府行拜师礼,只是这束脩还不知该如何准备?还要麻烦舅老爷指点一番。” 贾政想了想回到:“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周家那边没有什么话说,我们的东西也就好办了。只是我不大管事,这件事还要托了太太去办。”又叫了跟着自己的小厮过来:“你去太太那里,告诉她准备一个五十两的套封,再用盒子装八样吃食,另外去凤姐儿那里找几幅好的字来。告诉她我明日要用。” 林子清在一旁听他说着倒没有打断,只等他说完了才叫到:“你先不必忙着过去。舅老爷帮我找老师已经是费心了,这些东西是学生孝敬老师的,不敢再让舅老爷破费。” 贾政听了别的倒还好,就觉得他说这些东西原该是学生孝敬老师的,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便听了他的“既然你有这份心,就你去办吧。东西要的急,若有什么不合适的,记得过来回我。” 林子清谢过了他,自去筹办这些东西。 只是他答应的爽快,这会真要筹备,也不简单。 首先这银子虽说不多,但林家的东西都是黛玉的,虽说林如海临走前把自己收为继子,也交代过家中的东西不分彼此,谁要用都可以使得,只是他是个读书人,便有些读书人的骨气,总觉得不能白用人家的这些东西,何况林如海留下的就一个多灾多病的女儿,自己用她的东西,难免觉得有欺人的嫌疑。只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这位林公子实在不是贪图钱财的人,想来他当时答应林如海也是觉得他对自己有恩,如今托自己照顾孤女,不好推辞。 只是本来心中是这么打算,他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用到钱,所以不得不去找黛玉商量。 因为跟周家父子约的是下午,所以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就过来寻黛玉。 雪雁见他这么早过来有些惊奇:“爷怎么这么早过来,姑娘只怕还没收拾好呢?” 林子清听她叫自己“爷”有些不大习惯,轻咳了一声说道:“不要紧,我来找妹妹有些事商量,她既然还没有收拾妥当,我现在外面等一会儿好了。” 雪雁笑道:“天怪冷的,爷进来等吧,我给你拿个暖炉。” 雪雁本是跟着黛玉从林家过来的,所以论起来还是跟他更亲一些,她是这么想的,他既然已经做了姑娘的哥哥,那平日里相处起来就得有兄妹的样子,将来才有兄妹的情分,所以平日里待他很是殷勤。 林子清听了笑道:“那我就去外屋等吧,手炉就不必了,我没那么金贵,你弄它也怪麻烦的。” 雪雁笑道:“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爷先在这里等等,我让小丫头们给你把手炉送过来,我去叫姑娘。” 林子清由雪雁引着进了屋里在桌边坐下,雪雁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才走。 到了里屋黛玉已经醒来,见雪雁进来问道:“是谁来了?” 雪雁拿过一早预备好的衣服,一边服侍黛玉起床,一边说道:“是林公子,他说找姑娘有事商量,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我安排他在外头坐下了,姑娘起来问问他就是了。”雪雁知道黛玉始终不曾改口,所以在她跟前儿还是称他林公子。 黛玉奇怪这位林公子怎么会这么早过来,不过刚才听雪雁在外头叫的明明是爷,到了自己跟前就变成林公子了,这丫头果然伶俐,只是她之前听了探春的劝告,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由着性子来,便主动问起:“大哥这么早过来是什么事?你没有问问?” 雪雁听姑娘改口叫大哥,心中着实一喜“这个问了,只是爷没有说。” 黛玉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也不再多说,只由着雪雁为自己穿戴好,简单洗漱过便连忙出来见林子清。 林子清在这里坐了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不过他倒没有觉得不耐烦,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收拾起来麻烦,反倒后悔自己唐突,知道妹妹身子不好,不该这么早过来打扰她,这么想着,心中就有些歉意:“是我鲁莽了,不该这么早过来打扰妹妹。” 黛玉不在意地说道:“没什么的,反正我每日也是这个时候醒的。大哥这么早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林子清听他问起才想起这件事确实耽搁不得,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其实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黛玉已经明白了他今日过来找自己的原因,同时也不免有些感动。其实父亲当时为赢得他的忠心,明面上家中的银子都是交到他手里的,而且后来处理家中那些东西得的银子,自己也一并交给了他,如今他要支一百两银子还特地来问过自己。 只是他来问自己是他的心,自己却不能不有所表示,黛玉听他说完便说道:“家中本来就该大哥做主,这件事既然是与大哥有利,自然是要做的。” 林子清也知道黛玉必不会在这件事上说什么,他主动过来问也是为了良心上的安稳:‘只是家中如今只有我们两个,说句见外的话,东西本来就是妹妹的,我要用自然该先跟妹妹打过招呼。’ 黛玉正色道:“大哥也说家中只有我们两个,既然父亲已去,家中一切事物自然是由大哥做主,如果大哥如今还把这些分的如此清楚,不过一百两银子也要过来问我,那就真是见外了,也枉费我们的兄妹情了。” 林子清见她说的认真,知道她心中是真把自己当做大哥看,又觉得几日自己这事确实做的太过小气了,又觉得她既然如此真心待自己,自己将来也一定不会辜负了这片信任。 “妹妹的话说的对,今日的事是大哥做的不对。既然妹妹信得过我,我以后必也不会让妹妹失望。” 黛玉笑道:“我不信大哥信谁呢。只是你这银子好办,字也好办,父亲留下了不少字画,你挑一副就是了,只是吃食却怎么准备呢?是去外头买呢?还是命府里做呢?” 林子清回到:“吃食是有定例的,府里准备也麻烦,倒不如直接去外头买了简单省事。只是字画却不必拿父亲给妹妹的那些,那都是父亲留给妹妹的精品,无价之宝,用不着这个。” 黛玉好奇:“那这字画怎么准备?” 林子清笑道:“妹妹忘了我也会做画么?虽然不如大家的名贵,但送给老师一来让他看看我的底子,二来也是我的一片孝心。” 黛玉听了暗叹这个主意好,其实还有个三来,若是他日高中,他这位老师手中有一幅他亲笔画的画,岂不是脸上有光? 所以也赞叹这个主意好。 一时交代清楚了这件事林子清那边还要托人去办吃食,所以也不在这里久待便出去准备了。 黛玉看时候还早,不想这么早过去贾母那边,早上起的有些早了,这会儿有些不舒服,便在床上歪了一会儿才出去找迎春她们一起过去。 第五十六章 赵风来信 却说这边探春昨日刚给黛玉过完生日回屋就被侍书拉住了。刚才探春还奇怪,侍书怎么去厨房去了这么久,如今看来她是有话对自己说。 这边侍书扶了探春进屋,先伺候她简单的洗漱过了,才掏出一封信来:“姑娘,今日我妈妈来找我,送来了这么一封信。” 探春从她手里接过打开一看是赵风写来的,信中确实是有一件大事,他要娶亲了,要娶的这个人呢,听他说是张家的姑娘,与他家是邻居,大概是对他有心,所以等到如今十八岁还没有许给人家,如今赵风白天在铺子里,这位姑娘经常会过去帮他母亲的忙,他母亲对这位姑娘很是满意,又觉得他年纪不小催着他成亲,所以他来信问一问探春的意思。 这位张家的姑娘据他信里说,家中是打木器的,又只有这一个女儿,算是殷实人家,所以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有些娇宠,即便她到这个时候不肯嫁人,父母也不肯逼她。这些倒还是次要,探春最关心的其实是这位姑娘性情如何,能不能守的住口,赵风与她生活在一起,这些事就是想瞒也难免会露出些口风,而且夫妻生活,彼此太过不坦诚也与夫妻情分有碍,而自己这件事又确实出不得半点差错,所以赵风才会先问自己的主意。 探春看了心中一时也没有主意,当时看中赵风有一点就是他还未娶亲,那自己将来便可以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人,本来自己也动过把侍书许给他的心思,只是后来看侍书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自己也不好贸然开口,没想到如今他自己已经找到人了。 他虽在信中说是家中母亲催的急,但探春知道这位张姑娘他必定也是喜欢的,不然凭他的性子,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能勉强了他。 既然看透他的心思,如今这件事倒是更要好好筹划了。 若说起来,自己该去见见这位张姑娘,只是自己出府不易,就是出去了也不见得就能见得到。 她本来想写封信回去让他再仔细看看,后来又觉得既然他自己已经有了主意,自己又何必去加这一句,不若索性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所以在回信里只写了些凭他自己决断,只要自己觉着性子好就可以的话,另外又附上二十两银子和一套首饰算是恭贺他新婚之喜,等自己有空出去,一定向他们讨杯喜酒喝。 赵风本来写信给探春就觉得后悔了,自己当时也是脑子一热,觉得这位张家的姑娘待自己实在是情深义重,所以老娘一催,自己就动了娶她的心思,又给主子写了那封信送进去,但是后来一想,却是大大的不妥,自己才跟主子不到一年,当初她看重自己想来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娶亲,关系简单,如今事还没有给她办好,自己倒先要娶亲了,想想这事做的不好看。 他这里正在懊悔,那边侍书的爹已经送了信给他。他虽然懊悔自己行事鲁莽,但也想看看主子是什么意思,所以连忙拆开了信。 等看过信他已经对这位主子另眼相看了,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办事豪爽漂亮,实在不输那些男子,知道自己要娶亲,不仅没有一句劝自己仔细考虑的话,反而先送了自己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套首饰,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利害关系,即便是不加阻拦,也会劝自己缓一缓,没想到她却完全相信自己。 这样看来自己反倒更应该再等一等了,还需再仔细考察过她才能做决定,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主子对自己的信任,他本来决定娶亲呢就是一时的意气,如今这一冷静下来心中也就不大看重这件事了,所以虽然特地写了一封信进去,之后却没有什么声响了。 探春本来写那封信出去倒是没有存别的心思,只是觉得他既然有了主意,自己做主子的也不能管的太多,所以给了个由他自己决断的答复,没想到后来却再没有信进来,探春倒觉得奇怪,赵风办事周全,不至于要结婚了却不再给自己送信,所以抽空便问侍书:“你们家最近可有什么喜事?” 探春的话问的隐晦,这件事她本来没有告诉侍书,如今也不知道赵风是什么打算,贸然说出去反倒不好,所以先旁敲侧击。 侍书奇怪:“并没有什么喜事?主子为何这么问?”她本来觉得奇怪,后来一想主子问她的亲戚,可她认识的不就是表哥吗,大概是表哥又什么事了。便问道:“可是表哥那边有什么消息?” 探春见她自己猜到,也半真半假地说道:“赵公子之前告诉我一件事,只是后来又没有结果了,我觉得奇怪,所以问问你,既然连你也不知道,大概是这事儿没成。” 侍书听了更好奇:“姑娘倒是说说是什么事?” 探春笑道:“这事若是成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如今既然没成,倒是不好告诉你了。” “不告诉便罢了,我才不稀罕知道呢。” 探春笑道:“你也别生气,这件事与你也有关系,所以我说,既然没成,便不能告诉你了。” 侍书本来觉得姑娘不说也就算了,没想到她这一句话倒勾起她的好奇心来:“姑娘真是,非得让人好奇起来,又不肯告诉人家。” 探春自觉失言,不该勾起她的好奇心来,若是现在告诉了她自己的打算,以后要成事就难了,所以只拿话含混过去,也不再提起。 侍书虽然知道姑娘有事瞒着自己,但她看姑娘不想说,也不好再问,所以这件事就这么掀过去了。 你道是什么事,其实就是探春之前打算的把侍书许给赵风的事,她如今看赵风那边事情不成,所以还不肯歇了这个心思。只是她怕说了出来反倒让侍书不好意思,若是她此刻断然拒绝,以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所以不肯透露。 第五十七章 给凤姐出主意 这日探春刚从贾母那边回来,凤姐儿就亲自带着平儿过来了,她过来倒是不稀奇,刚才在贾母那里,老太太刚交代了她把最近的账本给探春送过来看看,探春奇怪的是她竟然来的这么快,按她的性子,怎么也得拖个几天,把账抹平了才肯送过来。 只是既然已经来了,探春也随遇而安,先把她让了进来,又命人摆了果子和茶,凤姐儿笑道:‘妹妹不必忙,我不是外人,坐一坐就走。’ 探春笑道:“你也太急了些,老太太让你送账本子,也没说什么时候送,你何必这么着急?” 凤姐儿听了大发牢*****是个明白人儿,知道是我一时顾不过来才晚送来账本,只是那些不明白的只当我自己偷偷地做账,你说气人不气人,既然这样,我索性尽早把它送过来,省的别人说闲话。” 探春听了大感意外,虽然她确实是用这些时间来做账了,但是这是谁说给她的呢,还是只是拿话来炸一炸自己,探春一时摸不透她的主意,所以只是笑道:‘这么说的人可见是没有良心了,凤姐姐管这么大个府自然不容易,如今又要忙着建园子的事,自然是一时忙忘了。’ 凤姐儿听了说到:‘我就说还是三妹妹是个明白人。可惜这府里的人不是各个都明白,他们只觉得如今府里的供应一年不如一年了,就当是我偷了,却不知道如今这府里不过剩下一个空架子而已,撑的场面比谁都大,其中的难处又有谁知道呢?就说这一次建园子,这是圣上的恩典,也是没法儿的事,只是上头只管下个命令,这一应的东西都要银子,银子却从哪里来呢,还不都是我从我那嫁妆里贴补出来的。’ 探春听她抱怨的厉害,猜到这府里虽说大概还不至于像她说的这样破败,但大概也是维持艰难了,不然她也不会冲着自己大发牢骚,只是如今自己是一个未嫁的姑娘,贸然搭话不合适,只由着她说。 “这次你琏儿哥哥去南边采办东西的银子还都是从我这里搜刮去的,上头只说东西都要好的,钱倒是出的起才好。” 只是这话探春却不信,她是什么人,不往自己手下捞银子就要肉痛了,还肯自己往外拿银子,大概是她往外头放的那些银子因为府里一时周转不过来只能先收回来,只是这样一来她必定有许多损失,所以忍不住大发牢骚。 探春不好一直沉默,只好接话:“姐姐的难处我是知道的,不必跟那些人生气,他们怎么知道你的艰难呢?” 凤姐儿听了这话忍不住感叹:“三妹妹说的是,你们姐妹也看过账本了,实在是府中一年难似一年,就今年这账,我看就做不平了。” 探春听到这里才明白她亲自过来一趟的用意,原来是府中的账已经做不平了,这也不怪她,如今府中进项越来越少,奴大欺主,外面的那些奴才一个个富的流油,里头的主子却越来越穷了,外头的人不知道的,都当他们才是正经主子呢。本来凭她的本事呢,账面自然是可以维持的,但今年出了件大事,建省亲别院,上一世一个园子建下来,再加上置办东西,总不下十万两银子,这一世想来也少不了,这么大一笔银子,除非她肯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来平这个账,否则,怎么都填不了这个窟窿。 上一世她能掩盖这么久全靠了黛玉带过来的几十万两银子救命,才能让贾府苟延残喘了十几年,如今没有了那些银子,探春猜贾府过完这个省亲就要垮了。 仔细一想探春有些害怕,不管怎么说这些姐妹都还小,所以贾府若是垮了下来,将来她们都好过不了,所以无论如何贾府还得维持下去,哪怕维持到众姐妹出府也好,所以这个银子还得劝着凤姐儿拿出来。 如今看她的意思是想借自己的手告诉贾母知道,然后让老太太开口,来填这笔银子,只是凤姐儿他们都高估了老太太,探春是知道的,老太太那里虽有银子,但并不多,根本填不了这个账,而且老太太的银子现在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探春留着还有别的打算。 所以这笔银子只能让凤姐儿出,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那再说话就不是刚才那个说法儿了。 探春略微想了一会儿才假装惊恐地问道:“凤姐姐的意思是府里的账平不了了?” 如今探春已经跟着贾母学过管家了,所以有这么一问也不算稀奇,何况凤姐儿本来就想借她的口告诉贾母的,不怕她不知道,就怕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她既然问出来了,自己也就好搭话了。 所以说道:‘三妹妹看看这本账就知道了,只这建园子的银子就已经撒出去三万两了,你琏儿哥哥去南边采办东西好多还没付账,只等着年下的银子送来了才能跟人家结账,但相比妹妹也看到了,我们府中的收入一年不比一年,去年总共就收了一万两银子,这可不是没法补了么?就是我把我的嫁妆全搭进去也不够填这个窟窿啊。’ 探春想先听听她的打算,所以按兵不动:“已经这样厉害了?凤姐姐打算怎么办呢?” 凤姐儿叹气:“还能怎么办呢?少不得去老太太那里告罪,把南边的地卖出去把这个账补平了。想我辛辛苦苦忙一场,到头来两头落不是。” 探春听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她,自己知道她手里贪了不少银子,所以要她拿出来。 探春只问道:‘姐姐刚才还说府里的进项一年比一年少了,如今再卖了这些地和铺子,这一年是可以支撑过去了,以后可怎么维持呢?’ 凤姐儿以为探春即便是跟着老太太学了几天,到底是个孩子,没想到她考虑的长远,看得也精明,竟然有这么一问。 她只好说到:‘三妹妹说的道理我如何不懂得,只是如今的难关总要先过去,以后只好削减些支撑着过下去了。’ 这一来一回探春已经转变的主意,她摇头:“凤姐姐这个主意不见得好,土地和铺子是一个府里的基业,若是连这些都开始卖了,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什么也留不住了,想我们这么大一个府,以后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支撑着怎么维持呢?何况这些东西是祖宗挣下的基业,老太太也不见得肯。” 凤姐儿答道:‘所以我说弄得自己没脸。只是妹妹看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过随口一问,想探春又能给出什么好办法。 探春笑道:‘凤姐姐都想不到,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凤姐儿听她果然如此说,便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探春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只是凤姐姐,我想起一件事。” 凤姐儿见她的神色倒像是有什么主意,便问道:“妹妹想到办法了?” 探春笑道:“不算是办法,不过是帮凤姐姐渡过眼前的难关。我想凤姐姐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凤姐儿见她说的吞吞吐吐,便急道:“好妹妹,你有什么主意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快要被这件事愁死了。” 探春笑她:“姐姐不要着急。俗话说人要知恩图报,我看我们府中的几位大管家家中如今也都有些积蓄,府中正是艰难的时候,凤姐姐何不去问问他们,实在不行,就是借也是使得的。凤姐姐说卖铺子卖地,这件事从长远记,对府中百害而无一利,而且图惹了老太太担心,凤姐姐不如先私下问过这几个管家,若是能凑够自然最好,若是凑不够也可以再做打算。” 探春的话说的委婉,但是凤姐儿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是要自己拿那些养肥了的奴才开刀,其实她也有心从他们手里搜刮东西,但这些人都是府里的老人,门路比自己都熟,自己不敢贸然动手,所以这块肥肉自己一直眼馋却并未能吃到嘴里,她最怕抓不到狐狸还惹一身骚。 这会儿听探春提起依然是不放心:“妹妹,你说的我也知道,只是这些奴才最是可恨,平日里巴结你巴结的不得了,等到用到他们了,一个个有多远躲多远,我不愿去招惹他们。” 探春回到:“只是事到如今凤姐姐说不得要费一番力气了。何况如今所说是凤姐姐管家,但这些管家的人还没有见识过凤姐姐的厉害,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让他们见识见识。说句实在的话,想必凤姐姐也知道,这府里的进项为何越来越少。” 凤姐儿本来是觉得这些人手段比自己多,门路也比自己熟,自己又不干净,所以不敢招惹他们,如今看来倒是期错一招,应该拿出些厉害来让他们看看,才能真正服气自己。何况他们在中间这一层克扣少了自己多少银子,凤姐儿心中早有不满。 如今既然打算拿他们开刀,自然要使出全身的本事来,让他们见见自己的厉害。 心中主意已定,她也不再跟探春兜圈子,直接说道:‘妹妹说的是,我早看不惯他们中饱私囊,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才是。’ 探春连忙符合。 这边凤姐儿从探春房中出来,踌躇满志,一扫连日来的愁绪,满心想的都是又有银子可以进账了。 只是平儿在一旁听着却听出些问题来,这位三姑娘是故意撺掇着自己主子招惹那些管家娘子,如今主子正在兴头上,大概忘了这些管家娘子的难缠,所以忍不住劝两句:“奶奶,三姑娘的主意我看还要再商量,那些管家娘子不是好相与的,你动了她们的东西,只怕她们不肯善了。” 凤姐儿听了探春一番话,正想着借这个由头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人,而且还能得银子,这会儿自然听不进平儿的劝告,只说到:‘这些人最是可恨,不治一治她们,她们真当这府里没有主子了。’ 平儿向来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定了决心的事,再难拉回来,所以如今听她这话就知道也不必再劝,但是心中却一直存着担心。 探春出的这个主意也是临时想到的,本来是打算让凤姐儿出血,后来转念一想,对她这种把钱看得太重的人来说,让别人出血,自己掏钱岂不是更愿意去做,所以才出了这个主意。 第五十八章 凤姐吃瘪 这边凤姐儿听了探春的主意很是有些兴头,便琢磨着让他们出点血,只是这些人都是混惯了的老油子,要从他们身上拔毛岂是那么容易的,只是如今毕竟贾府势力还在,凤姐儿也正得宠,所以他们不得不敷衍一二,就这样凤姐儿三催四请的,这个出几百两,那个拿一百两的,最后折腾了半天才凑了三千多两银子,为了这些银子,凤姐儿是气也受了,累也受了,如今就得这点东西,难免觉得不划算,还是平儿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怕奶奶再这么闹下去弄成了僵局,告到老太太那里去,所以劝着凤姐儿算了。 只是她可以忍了这口气,银子却还是没有着落,这个却是等不得,一到了年底,这边不主动送过去,那边就要过来催账,到时候贾府的场面就不保,传出去也难堪。 只是之前探春的话也提醒了她,老太太只怕不会愿意卖地和铺子,自己若是求到那里去,估计也是拿出些东西来充数,只是老太太却不知道,这次的缺口大,她的那些东西就是全拿出来也补不了。自己也不好再开口说卖地的事,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去讨那个没趣。 她倒不是没想过去用林家的银子,只是如今凭空多出一个继子,自己这么贸然求过去,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又是一件祸事。 想来想去,这些办法都行不通,可是催账的又不等人,少不得含着泪把自己放出去的那些银子提前收了回来,算一算差不多还有五千两银子的缺口,自己又从往日存下的梯己里抽了出来补上,这一下,她损失了近两万两银子,心疼的简直要滴血。 倒是平儿看的开,觉得是散财消灾,本来放高利贷就不是积德的营生,如今断了这个路也好。 却不知道凤姐想的是如今是遇到了难关,说不得先把钱收回来,等到渡过这个难关,省亲之后宫里又有许多东西赏下来,到时候自己的窟窿也就填平了,这么一想心里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这边探春只管出主意,后面的事并不是特别清楚,后来没见贾母提起这件事,还以为凤姐儿想到了法子让他们掏钱,却不知道,这些钱大部分还是凤姐儿自己出的,真正是歪打正着了。 府中众事安排妥当,众姐妹相伴学习读书,贾环跟着世子时间也不短了,如今相处很是自在,轻易不回来,赵风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如今生意越做越好,娶亲的事倒是没有再提起,探春也没有再问。林子清那边跟着王老先生做文章,据说是得了不少指点,朝夕相处间与周钰的情分又不可同日而语。 探春这些日子过的也很顺遂,中间只有一件小插曲,就是探春生日那天,宫里头派人出来送了贺礼,好在送东西的事元春,不是皇后更不是皇上,不过这也让探春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只说这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半年的功夫,撒出去的那些银子就有了成效,紧挨着贾府原来的院子旁边平地建起了一座大园子,宝玉被老爷叫着进去逛过,出来跟他们姐妹讲的时候着实吸引了众人。 便是探春上一世头一次进院子的时候也不免惊叹了一番,同时也感慨,照贾府这个作法,不颓败怎么可能,只这一个园子就耗去了多少银子,还不说其中的那些摆设,都是极其讲究,有些还是专门派人出去淘来的。 第五十九章 黛玉谈心 王夫人等日日忙乱,直到十月将尽,才将各项要准备的事宜准备停当。贾政方略心意宽畅,又请贾母等进园,色色斟酌,点缀妥当,再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了。众人才觉得放心。只是心中毕竟存了这天大的一件事,所以连年也不曾好过,单等着正月十五也一回。 非烟本来明年就要停了读书的,所以今年心思也不在这上头,天气冷了下来,南安太妃觉得每日来回这么一趟很没有必要,所以做主让探春不必过去了,贾母听了这个消息倒没说什么,只众姐妹知道探春如今可以好好待在府里,高兴非常。 这日刚从贾母那边回来,黛玉就找过来了。 今年天气有些反常,十月小阳春,按说还是暖和的日子,今年却寒冷非常,如今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之前贾母提起天气反常必有作妖,被太太一句“瑞雪兆丰年”遮掩过去了,探春倒不怕有什么妖孽,她重活一世,本就是白赚的,见的反常的事也多了,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黛玉带着雪雁过来,一进屋就便摘掉身上的大毛披风,叫到:‘妹妹这里好暖和,外头快要冻煞人了。’ 探春连忙递了一个手炉给她,笑道:‘身子怕冷,这样的天气就好好在屋里待着,何苦出来这一趟。’ 黛玉不满:“我是看妹妹终于有空,憋了许多话要对你说才这么巴巴的赶过来的。” 探春笑她:“什么要紧事,非这个时候赶过来。”“侍书,外头雪还大吗?” 侍书正收拾床铺,听探春问亲自出去看了一看,回来说道:‘外头的雪越飘越大了,看起来今夜是停不了了。林姑娘怎么回去呢?’ “这有什么?回不去就在这边住下好了。” 雪雁也觉得这么冷了天不好再出去走动,所以说道:‘既然这样,我回去拿姑娘的东西过来。’ 探春叫住她:‘你别忙,外面天寒地冻,路又难走,滑到了就不值当了。我这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就是衣服也有新的,侍书给她准备一套就是了。’ 黛玉听见可以在这边住下,自然高兴非常,笑道:“那就叨扰妹妹了?” 探春笑她:‘姐姐你是打好了主意过来的吧?’ 黛玉也不否认:“怎么?妹妹不愿让我住在这里?” 探春赶忙赔笑:“自然不是,姐姐愿意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边侍书听到黛玉要留宿在这里,又去搬了被褥过来,又问雪雁:‘妹妹,你今晚就睡在我床上吧,我今晚值夜。’ 雪雁笑道:“不敢劳烦姐姐,还是我来吧,姐姐去歇息好了。” 探春看她们两个互相谦让笑道:“行了,你们两个也不必争了,今晚都去歇息吧,天怪冷的,雪雁就先跟侍书挤一张床吧。” 这边收拾停当,侍书知道姑娘们肯定还要再聊会天,怕她们一时活动着了凉,所以又在床边加了一个炉子,另外因为自己要陪着雪雁,所以交代了小蝉夜里机灵一点,听到姑娘们有什么动静就出去看看。 这边都交代好了她才放心的带着雪雁过去收拾自己的床铺。 这边黛玉和探春都已经躺下,黛玉忽然说道:“妹妹,你说我若是跟老太太提起搬出去,老太太可会同意?” 探春一惊“姐姐的意思是?” 黛玉这才讲起来:“大哥已经托人在外面找好了房子,大哥的意思是早些搬出去省事,所以打算年前就搬。” 探春问道:‘那姐姐的意思呢?’ 黛玉踌躇了半天才说道:“我这里是不大想搬的,说实话,搬出去也没有姐妹相伴,如今你好容易能长久地待在府里了,我却搬出去了,不能好好相处,总觉得有些遗憾。” 探春问道:“林大哥的房子是买的还是赁的?” “自然是买的,就在府里后面两条街上,已经定了在京城落脚,没有再去赁房子的道理。” “林大哥的意思是非搬不可呢?还是再看看?”探春倒觉得这个时候搬出去不是好的时机,一来林子清那边受了老爷的恩惠,不该说走就走,没有一个好的由头,难免让人心寒,黛玉这边也是一样,老太太若是不肯放人,林子清也不能硬来,何况黛玉心里还存了不愿搬出去的心思。 于是探春说道:“姐姐,你不愿搬出去无非是怕出去了就难见到姐妹们了,其实要我说你搬出去,我们以后去那边找你,还能乐得自在些,省了这府里的许多规矩,而且离的又近,倒是方便的很。只是我倒觉得这件事不必这么着急。” 黛玉听了急忙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老太太那边,我就没法去说。只是我也知道大哥的意思,让他在这里住着也不是办法。” “林大哥的意思我也懂,但他这么着急搬出去,大概还有一层,是怕你受委屈。” “不过事缓则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确实急不得。不过倒是有一个好的时机,到那个时候提出来,保管没有人能说出什么.” 黛玉忍不住追问:“什么时候?” “就是林大哥高中之时。你想到时候他中举做了官,再没有在别人的府上住着的缘故。他既然是你大哥,到时候跟老太太说要带你出去,老太太再没有不放人的道理,何况两家离的这么近,来去也方便。” 黛玉笑道:‘妹妹这个主意好,我回头跟大哥商量。’ 探春笑道:‘原来姐姐今日过来是找我商量这件事。’ 这边已经定好了主意不提,却说这位林公子每日主攻读书,对京城是人生地不熟,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房子呢。 第六十章 元春省亲 年一过,合府上下都单等省亲。她们众姐妹已经早早被嬷嬷们教导过了,到了那一天该如何行礼,见了大姐姐该如何称呼,甚至于该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是有规矩的,谁也不敢大意出错。 自正月初八日,就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挡围,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贾赦等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已停妥。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至十五日五鼓,自贾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贾赦等在西街门外,贾母等在荣府大门外。街头巷口,俱系围幔挡严。探春众姐妹跟着贾母站在后面,真正是什么也看不到。正等的不耐烦,忽有一太监骑马而来,贾母忙接入,问消息。太监道:“早多着呢!未初刻用过晚膳,未正二刻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凤姐听了道:“既这么着,老太太,太太且请回房,等是时候再来也不迟。“于是贾母等暂且自便,园中悉赖凤姐照理。又命执事人带领太监们去吃酒饭。探春姐妹也跟着贾母回了院子。 一时传人一担一担的挑进蜡烛来,各处点灯。方点完时,忽听外边马跑之声。一时,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跑来拍手儿。这些太监会意,都知道是“来了,来了“,各按方向站住。贾赦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又等了半天才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至十来对红衣太监都按方位站好,才听到隐隐细乐之声。 来的却还不是元春,而是捧着各色用具的又一路太监。一队队过完,后面才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贾母等连忙路旁跪下。早跑过几个太监来,扶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来。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元春下舆。 贾母带人至正室等候,元春更衣过后仍旧由轿子抬着逛园子,一路逛过去,只见园中布置极其奢华,心中便有不安。行至正室,拜过贾母,想起自己与家人虽是生别,竟如死离,难得相见,又想起自己在宫中争斗的苦楚,一时忍不住泪如雨下。 贾母又回薛姨妈与宝钗也在外面等候召见,元春一听连忙命请进来。 宝钗因为不是贾府中人,不敢让她贸然觐见,如今既得了元春的命令,自然是无碍的了。元春这里急着见她,其实也是想看看这位妹妹是什么样人物,之前自己自作主张,挡了她进宫的路,后来又听王夫人隐晦的提起要把宝钗说给宝玉的意思,想来宝玉与自己情分不同,所以想见见这位妹妹。 等到薛姨妈带着宝钗进来,元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妹妹生的珠圆玉润,是有福之象,今日为见自己,可见是故意打扮了的,但是这样的打扮衬的她珠光宝气,俨然公候之家的小姐,这样的人物若是进宫了,得宠是不必说的了,还好自己当初想办法刷掉了她,虽说当时打的不是这个主意,但无意之中确实是帮了自己。 只是这样的人说给宝玉,她觉得有些不合适,宝玉的性子她多少也听进宫的人说过,配不上这位妹妹的野心。 只是她心里虽有些撼动,脸上却半点不露,只叫他们起了身,又命把宝玉叫了过来。 见过后听说园中的题字大多出自他之手,心中倒有些安慰,总还算是肚子里有点墨水。 这边叙过家常,有尤氏和凤姐儿上来回用饭,元春命众姐妹也跟着一起入座用饭,只留尤氏和凤姐儿服侍。 用过饭后有意考一考宝玉的才情,逛过院子后便命他们分别题词一首。 探春知道她意在考宝玉,所以只随便做了一首就呈了上去,别的也都看出了她的意思,所以也只糊弄过去就完了,就是黛玉也拣了一首最不起眼的。只宝钗看到宝玉正在那边抓耳挠腮,所以忍不住过去指点一二。黛玉看见了笑道:“她又去卖好儿了。” 探春悄声提醒她:“宝姐姐也是一片好心,我们只当不知道就完了,哪里还有说出来的呢?”说着往上指了指元春。意思是上头的那位都不管,你更不要声张了。 果然黛玉往上看过去,顺着元春的眼光看过去,果然她早看到宝钗站在宝玉身边了,所以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边有了宝钗指点的宝玉很快也完成了任务。元春把呈上来的诗作一一看过,定了宝钗的诗最好,黛玉的次之,探春这个时候不愿出头,所以见自己的诗只排在中位,也不觉得失落,反而觉得放心。只是元春在点评完诗以后的一句话着实吓到了探春,她慢条斯理的翻过那些诗作,抽出探春的那一张,说道:‘这是三妹妹写的吧?字确实不错,难怪连皇后也夸呢?’ 探春欲哭无泪,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她竟然还记得,这会儿她只能起身出列,答道:‘谢娘娘夸奖,上次是皇后娘娘过誉了。’探春的意思是上次是皇后故意找茬,原因还是因为你,她这么说是提醒她,自己并非主动出头,只是被动的被皇后挑中了而已。 果然元春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后来的赏赐探春多了一份笔墨用具。 好容易等她点评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探春忍不住腹诽,好容易出宫一趟,好好地叙叙家常不好吗,非得作诗,好容易得来的时间都被浪费了。 那边执事太监已催,元春心中虽有不忍,但只得上轿离去,只见她泪水滚滚,满脸悲戚,贾母和王夫人此时也不忍这离别之情,探春虽与她没有太多感情,但想起宫中皇后,知道她活的实在不易,这片刻的回家,大概也就是她片刻的放松,一旦回到那个宫里,又要时刻提心吊胆。 说起来命里最贵的也是她,最,苦的却也是她。 第六十一章 撵走晴雯(上) 话说贾妃回宫,次日见驾谢恩,并回奏归省之事,龙颜甚悦,又赏赐贾府并元春许多东西。且说荣宁二府中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将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完。 第一个凤姐事多任重,别人或可偷安躲静,独她是不能脱得的,二则本性要强,不肯落人褒贬,即便经此一回早已是筋疲力竭却不肯放松。他们姐妹倒还好,省亲已过,元宵也过完了,如今正是无事的时候,每日不过彼此说话取乐,探春闲不惯,这么些日子总待在府里早有些闷了。 这日她实在无事,便想起袭人来,上次跟她说过话之后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了,如今自己正是闲的时候,不妨过去看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只是探春去的不凑巧,袭人正被她母亲一早亲接了家去吃年茶,原是府中之前日日忙乱,袭人不好回家,如今既然得了空,总要回家看看。 探春不愿意与宝玉打招呼,所以问过了小丫头说袭人回家去了,就也想走。 只是宝玉正带着一帮小厮出来,避之不及,只好上前打了招呼。 原来是东边府里的珍大爷要请他去看戏,知道探春来找袭人倒是说了袭人回来告诉她这个信儿,探春不欲与他多缠磨,所以请了他赶快过去。 只是探春这边仍是没有走成,她正要出去的时候,便看到李嬷嬷进来了。探春早听说过这位李嬷嬷不是省油的灯,与晴雯还有些龌龊,所以如今见她进来,袭人又不在房里,便想看看她们两个可有什么首尾。所以主动出去让她看见了自己。 果然李嬷嬷远远看见了探春却并未请安,直到跟前儿才嘴里说着:‘我老了,眼睛不好使,竟然没有看到三姑娘在这里。’但是这礼却始终没有行下去。 探春看她这副样子倒不觉得生气,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跟晴雯大吵起来。所以只虚扶了她一把,笑道:“李嬷嬷怎么有空过来?” 她向来看不惯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只顾玩闹,总想仗着自己的身份过来管教两句,另外呢,她时不时也喜欢到这里来顺些东西,这会儿却回到:‘我过来瞧瞧宝玉。’ 探春明知道宝玉刚走,只是她却并不点破,只说:“您老人家真是操心了,这会儿还想着过来看看他。” 李嬷嬷对这位三姑娘没什么感情,而且因为王夫人的缘故,很有些瞧不上她,但如今听她说话倒是很对自己胃口,也不谦虚,只说到:‘姑娘,不是我爱操心,实在是宝玉这屋里头的几个丫头太不成样子了,自从我出去以后,你看这屋里还成体统吗?’ 探春赔笑:“她们说到底还是一群孩子,自然不如您老人家想的周到,凡事还是要您多提点她们。” 李嬷嬷本来在宝玉这里已经没了地位,上一次跟晴雯一闹,也弄得自己很没脸,告诉了太太,太太却说不着急,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始终憋着一口气。这会儿见探春捧她,自然有些得意之色,正待显露一番,这边探春已经陪着她到了屋里。 只见晴雯并麝月,秋纹和几个小丫头正在打牌,几个人都是衣衫不整的,桌子上吃的,喝的和牌堆在一起,李嬷嬷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最看不惯她们天天过的跟主子一般的舒服日子,这会儿便说道:‘三姑娘,我说什么来着,这屋里头没有了我,这些人闹的更不成体统了。大白天的不做活,都聚在这里打牌算是什么?主子发你们钱不是请你们来做小姐的。’ 探春早也知道宝玉屋里的几个丫头心事不大安分的,而且又存了别的心思,所以这会儿也不说话,只看着李嬷嬷发牢骚。 果然晴雯拢了拢自己凌乱的碎发,骂道:“好一个讨厌的老货!” 探春听的她骂便转头过去看她,正看见秋纹在下面偷偷拽了一把她的袖子,她却并不领情,用力一甩甩开了秋纹拉她的手。 李嬷嬷一听又是晴雯骂她,心中的新仇旧恨夹在在一起,又有探春在一旁看着,刚刚才显摆了自己的能耐,如今自己的面子上岂不是过不去,所以也不甘示弱,骂道:“你这小蹄子,好的不学,专学那些狐媚子的样子,你如今把自己倒腾成这个样子可是要给宝玉看?” 晴雯是是软不吃硬的人,又正在气头上,便回到:‘我愿意给谁看就给谁看,用不着你这老货管。’ 李嬷嬷转眼看见探春正在一旁,便拉着探春说道:‘姑娘你看看她说的话。宝玉是个丈八的灯台——照见人家,照不见自家’,总说人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他自己屋子里头的丫头都是什么东西。” 探春见她主动拉自己进入这个战场,也不好袖手旁观,只说到:“李嬷嬷到底是老人,总还要您老人家多担待她们。” 晴雯一听这话是说自己的不是,心中想发作,但碍于探春的身份,只好闷闷的不做声,心中却有了气。 李嬷嬷见探春站在自己这边,更不可一世,骂道:“我劝你们这些人也积些德,别闹得太过了,让老太太,太太把你们都撵了出去,那个时候大家脸上就好看了。” 晴雯虽不服气,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太太不喜欢自己出众的容貌,所以轻易不肯在她面前露面,这会儿看探春是为李嬷嬷说话,所以心中虽有不满,但是却没再开口。 探春出来打圆场:“既然宝玉不在,李嬷嬷,我们便回去吧。” 李嬷嬷今日仗着探春在这里,略微出了一口气,这会儿正是得意的时候,本来还想再骂她们两句,又不好不管探春的意思,所以只说到:“你们好自为之吧,今日是因为三姑娘在这里,不跟你们计较。” 探春笑道:“嬷嬷肯担待她们是您老人宽厚。” 李嬷嬷被探春这一捧更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装模作样的理了下衣服,才昂首走了出去。 探春等她出去了才说道:“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总说李嬷嬷您是个周全人儿,我看二哥哥这里真是离不开您,就这些丫头还非得您调教不可,不然将来这屋里非被他们折腾乱了不可。” “姑娘你这话说的好明白道理,只是宝玉却不像姑娘这般,他屋里的这些人谁能说的?” “别人是说不得,但您老人家是宝玉的奶妈,身份不比平常人,就是太太也看重您老人家,您要是不管,可就真没人敢管了。” 李嬷嬷叹气:“姑娘既然看重我,我自然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信任,只是宝玉屋里头别的人都还好,就一个晴雯最是讨厌。” 探春接到:“她不过宝玉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嬷嬷既然看她不顺眼,回了太太把她赶出去就是了。” “可惜宝玉是个糊涂的,一味维护她,怕太太反而怪我多事。” “宝玉不明白不要紧,太太明白不就够了吗?嬷嬷放心,今日我也看见了,回头太太问起来,自然有我给你作证。” 李嬷嬷道谢:‘姑娘真是明白人,体谅我们这些老人。不瞒姑娘,上一次我已经跟那小贱人打过一架了,只是怕宝玉在太太跟前回护她,所以没去回太太。这次既然有姑娘作证,想来太太自然是不会有疑的了。我这就去回了太太,把这个小贱人撵走,不能叫她带坏了宝玉。’ “按说我的身份不便管宝玉房中的事,只是如今关系到宝玉的将来,又有您老人家缠在里头,便由不得我了,只望嬷嬷在太太问起时能替我回明白。” “这是自然,太太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姑娘头上。” 探春笑道:‘既然有嬷嬷这句话,我就没什么不能放心的了。这样吧,嬷嬷暂且先等等,等袭人姐姐回来再商量。’ 李嬷嬷如今得了探春的承诺,正以为马上就可以赶走晴雯,让自己出一口恶气,所以探春说要等袭人的时候便有些不耐烦:“袭人也不过是一个丫头,这件事告诉太太就行了,何必等她?” 探春笑道:‘她虽也是丫头,但身份不同,得老太太和太太看重,宝玉屋里的事也是她负责的,如今屋里的丫头出了问题,需得她一句话才行。’探春的话说的含蓄,既可以理解为打发宝玉屋里的人要先问过袭人的意思,至少也只会一声,但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要想撵人,如果有袭人帮忙说话,那是最好不过。 李嬷嬷迟钝,并没想到后一层,还以为这件事要先问过袭人的意思,所以心中便有些不满:‘袭人这丫头家去了,一时回不来。’ 探春劝她:“即便是去太太那里,也得有个好的理由才行,你这不明不白的就过去告状算怎么回事呢?所以还是要等到袭人回来。” 李嬷嬷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宝玉房里的人了,贸然去太太那里告状确实说不过去,所以心中虽有不满,却也知道这件事还是要等袭人回来才能解决,只好沉默不语。 探春不欲她的斗志消散,所以说道:‘李嬷嬷不妨却太太那里请个安问个好,我在这里等袭人回来。’探春的意思是让她先过去上上眼药,等到时机差不多了,自己再叫袭人派晴雯过去,上一世自己记得太太下决心弄死晴雯就是在见了她之后,所以这一步少不得,自己不便出面,所以只能等袭人回来。 李嬷嬷虽说愚笨,但大概也猜到探春的意思,何况她刚在这边受了晴雯的气,到了王夫人那里言语间势必会带出些来,探春倒不担心,她现在想的是怎么把袭人叫回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机会难得,她不想轻易放过。 第六十二章 撵走晴雯(下) 这边李嬷嬷听了探春的话果然来拜访王夫人,王夫人人前总是一副观音菩萨的慈善像,所以很周到的把她迎了进来。 话赶话,说到宝玉的事来,李嬷嬷便趁机回了自己刚才宝玉那里回来,以及受了些晴雯闲气的话,但她还不算太笨,知道王夫人不喜欢招摇的女人,所以特地把晴雯在屋里不梳妆,衣服也不好好穿的样子描述了一番。 王夫人听了果然心中对晴雯生了许多不满。 说起来王夫人管家这么些年,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就是这晴雯她也略有耳闻,只是一来她还算规矩,并没有真的闹出什么来,二来,她也识趣,平日里并不往自己身边凑,所以也懒得搭理她。 这边李嬷嬷给王夫人上眼药不说,那边探春正在等袭人回来好想个办法,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探春有些着急了,只好先回去。 谁知这一等到晚上也没见袭人过来,到了第二天才见到她。 她一来就先告罪:“听他们说三姑娘找我,我昨日家去了,回来的晚,怕打扰了三姑娘就没有过来回话,没有耽误姑娘的要紧事吧?” 探春想耽误是耽误了些,但好在并不要紧,所以说道:“我没什么要紧事。昨日你走后李嬷嬷过去了,正好让我撞见跟晴雯起了争执,她去了太太那里,我怕太太有什么吩咐下来,你却不在。” 话说的含蓄,但是袭人聪明的很,一听就懂,三姑娘这是告诉她李嬷嬷已经去了太太那边告状,自己若是真想把晴雯撵出去,不妨这个时候添一把火。 她倒是有心如此,只是不知该如何做,所以叹道:“晴雯这丫头怎么又跟她吵起来了?上次已经打过一回了,也不想想李嬷嬷是省油的灯吗?” 探春笑道:“姐姐也不必生气,李嬷嬷也已经告诉我了。我想着她去太太那里告了状,你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太太总是要找你回话的,所以让你先做个准备,别到时候慌了神。” 袭人道:“多谢姑娘提醒。现在太太还未叫我,想来是太太宅心仁厚,不愿为这点事处置谁。” 探春笑道:“怪不得太太最看重姐姐呢,还是您最懂她的心。”“我想起来了,上次太妃给的几串佛珠我还没来得及给太太送过去,不如就托姐姐帮忙送过去吧。” 袭人笑道:“要我说还是姑娘最懂太太的心思,知道太太平日最信佛,不光亲手抄佛经给她,得了什么东西也忘不了太太。” “行了,姐姐就别打趣我了。快给太太送过去吧。” 这边袭人刚走,侍书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么把那串佛珠给太太了,不是要留着给老太太的吗?” 探春笑道“要送东西自然要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才好,难得太太喜欢,送给她也无妨。” 袭人捧了佛珠回去,先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去了王夫人那里,见了面闭口不提晴雯的事,只说是从探春那里回来,三姑娘让自己跑趟腿,给太太送佛珠。王夫人看了佛珠很是喜欢,便随口问了一句探春找袭人过去可是有什么事,袭人把探春之前说的那一套说了出来,果然王夫人一听就有些变了脸色,沉吟了半天问道:“依你看这个晴雯怎么样呢?” 袭人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一句话既能救了她也能把她置于死地,所以略微想了想才说道:“我平日里是照顾宝玉的,她的情形大概也知道,但恐怕有失偏颇,太太不妨亲自叫她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她虽然知道自己话的重量,但还是不肯担这个责任,也知道铺垫已经做好,太太只要见了晴雯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这个时候不想做那个恶人。 王夫人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命人把晴雯叫过来。 那边晴雯听到王夫人叫她,心中已经有些不安,偏偏今日宝玉被请出去玩了,这位过来叫人的又是个嬷嬷,平日里最看不惯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头,所以一个劲的催她快走,根本没有时间换一身合适的衣服。 她并不知道王夫人叫她来所为何事,所以心中不停的大鼓。之前袭人为了避嫌,早回了王夫人出去了,所以这会儿晴雯见到的只是王夫人,根本不会想到袭人头上去。 这边王夫人看到晴雯的第一眼就定了主意,这么一个狐媚子留在宝玉身边终究是个祸患。 主意已定,王夫人的话就说的有些严厉:“你是晴雯?” 晴雯不敢造次,乖乖的行了礼,回到是。 王夫人冷哼一声:“你可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 晴雯确实不知,只好如实回答。 王夫人听了气更大:“哼,好好的哥儿都被你们教坏了。听说你在宝玉房里阔气的很,吃饭都有丫头伺候,连府里的老人也不放在眼里?” 晴雯一听立刻明白,这是有人暗地里告了状了,这个时候不管如何先不能承认,立马跪下说道:“太太这是哪里听来这些话?我们做丫头的本就是服侍主子的,哪里敢拿大?这个罪名是无论如何不敢认啊。” “做了还不肯认,罪加一等。你做的那些事还想瞒过我不成?这样欺上瞒下的丫头留不得,彩云,寻了她的家人把她领回去吧。” 晴雯哭道:“太太!”她本来想说这些都是没有的事,后来一想自己做的那些事确实瞒不过她,若是让她正经去查,再查出些别的来,恐怕惩罚更重,所以只喊出这一声太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哭着让小丫头们赶了出去。 她最是个心气儿高的,在宝玉房里虽说是跟麝月一样的地位,但她性子要强,别人又不欲与她相争,倒把自己当成正经的大丫鬟了,如今忽然被撵出去,自己的脸该往哪放呢?何况自己家的哥哥嫂嫂也不是靠得住的,还得靠自己的月钱银子养活,就这么回去岂会给自己好脸色。她是越想越绝望,又觉得有人暗下黑手害了自己,恨不得一死了之,只是王夫人大概早想着她这一招,所以命了两个小丫头跟着她回去,她就是寻死也无门。 到了宝玉房里,她看到屋里的秋纹,招呼也不打,只闷声进去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不多,好多都是宝玉赏的,这次要出去,她也不肯拿,所以只卷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就算完事,秋纹毕竟心善,看她神色不对,又回去收拾了东西,所以在她出门的时候拦住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晴雯最恨别人看见她落魄的样子,这会儿见秋纹问自然没有好气:“不用你管。” 说着一把挣开了秋纹拉她的手,急急的走了出去。 秋纹本是一片好心,却得了这样的回应,又有这么多小丫头看着,脸上也有些下不来,麝月连忙从后面走出来安慰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行了,我们这下安静了。” 秋纹心中委屈,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发作,只好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麝月正色道:“与咱们无关的事不要问,横竖有主子在那里管事呢,用不着我们多事。行了,你们也赶快去干自己的活吧,别等主子怪罪下来。” 一个屋里的丫头,本来是一样的地位,就因为晴雯得宠,所以压了麝月这么些年,心中自然是有不满,如今她被赶出去,她倒没什么不舍,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边晴雯自被家人领走不说,那边袭人见过王夫人后为了免于尴尬,也为了避嫌,并没有回去,又到了探春这里,说了王夫人要见晴雯的话,探春就知道这次晴雯是保不住了,也知道袭人来这里的意思,所以只留她在这边喝茶,闭口不提晴雯的事。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袭人才要回去,探春也不做挽留,知道她自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袭人回去后果然就有人过来回说晴雯被太太撵走了,她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但是这个时候不能不表现的吃惊,所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出去一趟就出了这种事?’ 麝月过来回到:“你也不必担心,这是太太的主意,就是你在这里结果也是一样的。现在就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宝玉说吧,照他的性子,只怕会闹起来。” “太太的意思,他闹也没有办法。只盼着他以后能规矩些,别再害了别的妹妹就好了。” 几人又商定了主意,不说是被太太撵出去的,只说是家里人想把她接出去,太太心善就准了。还好之前袭人也跟宝玉提过家里人要把自己接出去的事,不怕他不信。 果然等到晚上宝玉回来不见晴雯便问起,袭人照着下午商定好的回了,宝玉倒有些不信:“就算她的家人要接她回去,她难道是肯的吗?” 袭人冷笑:‘这有什么不肯的,太太准了她出府,就是脱了奴籍,哪里有好好的人不做,偏愿意来做奴才的呢。’ 宝玉听了觉得也有些道理,只是他不信晴雯会如此狠心,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抵不上一个脱籍来的重要,何况将来自己做了主还能不给她该籍吗。想到这里便有些心寒,只是他心中还存着疑惑,这会儿见袭人已经有些不高兴,也不便再问,心中却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去问明白了才好。 只是一个人要做一件事若是打算的是找个机会再做,这件事基本也就被耽搁了,所以晴雯被撵走一事也是如此,他虽有心去问,奈何总是抽不到时间,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忘了。 却说晴雯这边虽说是被撵出去了,但她心中还存着幻想,只觉得照自己跟宝玉的情分,等他回来了一定会去求老太太再把自己接回去,所以这几日在家里依然是一副小姐的派头,她的哥嫂也觉得凭她的相貌,宝玉定会再把她要回去,所以待她还算殷勤。只是这已过半月,府里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她哥嫂便有些失望了,对她自然也是话里话外带了讽刺,晴雯心中也由希望慢慢变得绝望,只是不肯在哥嫂面前落下这个脸来,所以只嘴硬说宝玉一定会把自己接进去。却不知道宝玉早已将她忘在了脑后。 就是她的缺也已经由凤姐新指派了人替了,算是绝了她的路了。 她被撵出去,袭人自然是最高兴的,她想起来这件事少不了三姑娘的帮忙,只是她的话说的含蓄,想来是不愿留下把柄,所以自己也不便贸然过去说这件事。 探春这边得到了消息却有些担心,她虽说是认为非把晴雯赶出去不可,但是自己却不愿要了她的性命,说到底,她不过是性子不好,真的恶事也没做过,只是她生来好强,就怕一时抹不开脸,一死了之。她自己不便出面,又请了袭人好好关照,怕袭人置她于死地,又好好提醒了她一回。 所以晴雯虽在家中过得极不顺心,但好歹小命还在,探春心中也算过得去了。 第六十三章 林子清赴考 二月一过,林子清就真的进入备考状态了,他不像那些进京赶考的学子,难得来竟=京一趟,一来就被京中繁华吸引,有些拿捏不住的,就为此荒废了学业,耽误了考试的也是有的,林子清一来是觉得不可辜负父亲和老师重托,二来也想证明一下自己,所以越是临近考试越是半点儿不肯松懈,每日闭门苦读。这让一心想跟他交个朋友的周钰有些绝望,每次想拉他出来吃饭喝酒都被各种婉拒,好容易等到快要进考场,本来他与赵风几个都商量好了要为他践行的,可惜还是被他拒绝了,说什么不忙在这一时,等到从考场出来一定请众位喝酒,赵风与他出身相似,也是读过书,想过考科举的人,所以理解他的心思,劝住了这些人,等他考过再说。 他这边每日闭门苦读,黛玉这里也是不得闲,她不想让大哥为了别的琐事费心,但是又没有什么亲人,这进考场的东西都要自己一样一样准备。 考场一进就要在里头待三天,吃住都在里头,那些隔断,站起来伸不直腰,躺下来伸不开腿,若是再吃的不好,身体更是消受不了,每年那些年纪大的,身体不好的学子答到半路被抬出去的也有不少,所以黛玉在这上头很是用心,从吃的,穿的,盖的,到笔墨都是亲自准备的。 只是她毕竟也是没经过事的,说起来自己也是凭着感觉准备,不懂的地方太多。 这日探春又过来看她,她便忍不住说道:“这些东西真是不好准备,三妹妹快过来帮我看看,还有什么漏下的没有。” 探春过去看到她那满满两大包袱的东西堆在桌子上,忍不住笑道:“姐姐,你打算让林大哥把这些东西都带进考场中去?” 黛玉一本正经的答道:“是啊,我还怕有什么遗漏的呢。” 探春笑着过去看了包袱里的东西,除了准备了三套衣服,三月的天气她还给带了一套冬天的大毛披风外,还有两床被子,两大盒吃食,探春忍不住掀开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她准备的除了各色点心,还有各种果子,甚至还放了两盘腌肉。探春合上盖子,忍不住问她:“姐姐,林大哥知道你准备的这些东西吗?” 黛玉奇怪:“大哥最近很少过来,还不知道,不过他说了,都交给我准备,我不敢大意。” 探春忍不住想,他也实在太放心了些,由着黛玉这么收拾下去,他能在考场中摆一桌满汉全席,便笑道:“姐姐,你不是有什么遗漏,而是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全了。林大哥是进场考试的,你准备的那些东西许多都用不到的。” 黛玉有些不解:“多备些东西总是好的,若是到时候用的到了却没有带岂不是着了急。” 探春劝她:“虽说如此,但场中间断极小,你带的这些东西都能塞满了,林大哥怎么答题和休息啊。所以虽说不能少带东西,但也要好好筹划,不可带的太多。” 黛玉点头表示受教,又问道:“那妹妹看,我该给大哥带什么呢?” 探春看了看她准备的东西,想了想才说道:“我也没真的准备过,但我想这跟出门是一个道理的,总是拣那最紧要的东西带才好。像姐姐准备的这件披风就不必带着了,天气暖和,又不在外头,实在用不着它。还有这几件衣服,也挑一件就够了,统共才三天,用不着这许多。还有姐姐准备的这些吃食都不好,要吩咐厨房准备那些抵饿的点心,肉倒是可以带着,但是果子就不必了。啊,姐姐别忘了给林大哥带水。” 黛玉听到这里惊呼一声:“还要带水么?” 探春笑道:‘自然是要的,场中什么也不提供,都要自己准备。还有那远地而来赶考的举子,怕自己喝不惯这里的水,专门从家乡千里迢迢的带了来的。’ 黛玉连忙命雪雁去准备水,这边连着跟探春道谢:“还好妹妹提醒我,不然我可就要犯下大错了。想大哥在场中三天却没有一口水喝,岂不是要误了大事。” 探春笑道:“姐姐不必紧张,其实这也无妨,林大哥若是真的忘了带水,还可以向场中举子借。别的东西可能还不肯借,一口水总是不会拒绝的。” “虽是这样,但还是都要准备妥贴了才好。” 刚才探春一边说着,雪雁已经一边又重新装了东西,黛玉又连忙请探春过来看一眼,探春看过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便说道:“姐姐准备的用心,我看是没什么遗漏了。林大哥后日才进场,姐姐明日可以给他送过去,请他亲自过目,毕竟是自己用的东西,心中最是有数。” 黛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日催着他们赶快收拾出来。’ 探春笑道:“姐姐不必担心,林大哥少年才俊,中举是一定的了,只是不知道是中状元还是榜眼呢。” 黛玉知道这是探春故意宽自己的心,便说道:“大哥的才情我是相信的,只是毕竟第一次下场......” 探春笑道:‘姐姐既然信得过他的学识,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说起来,姐姐帮林大哥准备好东西也该归置归置自己的东西了。’ 黛玉知道她说的是搬家的事,便说道:“等忙过了大哥的事,我就开始准备这个了。只是我东西少,大多都换成了现成的银子,所以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等我搬出去了,妹妹别忘了常来看我。” 探春本来就有这个打算,还可以借此机会偷偷出去,所以自然是答应的爽快。 第六十四章 他乡遇故知 这边林子清接了黛玉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一一看过,不仅没有遗漏,而且准备极其用心,他也深受感动。 这日是三月二十一日,正是开始考试的前一日,他早早的就带了东西和小厮出府了。 自古赴试登进,场中莫论文章,要靠一命,二运,三风水。 到了这个时候用功也是白费力气,所以林子清倒是安下心来了,只待在临时找的客房里头喝茶,等着排队的小厮来叫自己。等到进入场中,三篇文章做下来,踌躇满志,料想即便得不了一甲,中是肯定能中的了。之前跟几位约定了出考场就要去喝酒,所以这会儿找到等自己的小厮,先撒了几两碎银子,算是讨个彩头,因为有浮云听了周钰的命令也在这里等着,所以又单独递给他一个荷包。 这边哄闹过一阵后林子清正待上车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喊:“子清兄,子清兄,是你吗?” 他听这声音熟悉,便忍不住回头去看,果然就见到一位穿着紫色绸缎的公子带着自己背着东西的小厮跑过来了,林子清一眼人蠢,这位是在扬州城里结识的好朋友潘望舒,倒是忘了他今年也来赶考,早知道他来了京中,该邀他来尽尽地主之谊,当初他家贫,潘望舒帮了不少忙。潘家中做的是丝绸生意,整个扬州城都排的上名号的,难得的是他没有那些富家公子的脾气,立志考科举,所以很是敬仰林子清的学名,特地托人引见过的,后来两人结为知己好友,可惜后来林子清来了京城便没有什么联系了,如今他乡遇故知,林子清也很是激动,过去接了他:“望舒兄,倒忘了你也来赶考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潘望舒是出了考场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极像林子清,只是看那个人穿的是锦衣绸缎,又有几个小斯跟着便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后来走远了才想起来这位林子清不是认了扬州盐政做父亲,自然是今非昔比了,这样明白过来,再一看已经不见了人影,他与林子清情分深厚,何况如今自己要在京城待几个月,少不了找熟人帮忙,所以带着几个小厮一路找过来,好容易看到他,却望见他正要登车离开,一时情急之下,便大喊出声,如今倒是有些羞愧,身为举子却在公众场合大喊大叫,有失体统,所以慢慢定了定神才回到:“啊,子清兄,多日不见,能在这里见到实在是缘分。”“子清兄这是急着回去报信?”潘望舒看他刚才准备离开,这会儿少不得问他一句。 “报信的人已经回去了,我急着回去是有几个朋友还在等着我出了考场好好据一聚。” 潘望舒听了沉吟道:“啊,原来如此。” 林子清察言观色,看出来他是京城没有熟人,想托自己交几个朋友,他想了一想,这位潘公子跟自己也是熟人,那边几个又都是不拘小节的,自己带他过去也不算失礼,所以提议道:“望舒兄回去可有急事?若是没有不妨跟我一起见见几位朋友?也算是给舒望兄接风了。” 潘望舒巴不得他有这么一问,连忙答应:“能见见子清兄的几位朋友真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初次见面,没有备好礼物,实在太过失礼。” 林子清笑道:“这没什么,都是一般年纪的公子哥儿,不在乎这些虚礼,大家只为交个朋友。” “好,那我就不请自到,跟着子清兄过去了。富贵,你回去跟他们报个信就说我与子清兄出去了。” “望舒兄那边还有人在等着?” “不要紧,是几个家里的人,第一次出远门,家母不放心,多派了几个小厮,如今正在客栈里等消息呢。” 交代清楚潘望舒跟着林子清一起上了马车,直接到了鹤颐楼。潘望舒下车见到这块牌子,说道:“子清兄的几位朋友是在这里请客?” “正是,这里的菜做的不错,尤其是酒,有出名的女儿红和竹叶青,望舒兄可以尝尝看。” 潘望舒笑道:“早知如此不必如此麻烦,我就住在后面的福来客栈里,子清兄常来这里,竟然没有碰到过。”这么一说林子清也不禁哑然,自己来这里不是一两次,何况赵风的几个铺子都在这附近,竟然没有见到过,想来也是奇事。 不过这且不去管他,径直带了他去先前说好的雅间里,推门进去,里面做着的不仅有赵风,周钰,薛蟠,连南安王府世子也在其中,林子清虽不是第一次与他见面,但毕竟不算太熟,如今见他在这里难免有些吃惊,又觉得这一席来了两位不熟的人,恐怕场面尴尬,便有些后悔带潘望舒过来。 还是赵风反应最快,先跟林子清打过招呼,就问:“这位公子是?” 林子清赶忙引见,又给他介绍了在座的几位。潘家世代做生意,虽福不贵,所以到了他这一代,潘家老爷让他这位小儿子来考科举,潘望舒在扬州城也是见过不少大官的了,但像这种皇亲国戚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对着南安王世子不知如何行礼,世子看出他的不便,主动开口:“望舒兄不必客气,我们出门在外是朋友,何况望舒兄尚未如官场,不必在乎那些称呼,叫我彦寻就好。” 他虽如此说了,潘望舒却不敢这么叫,只是他的年纪比自己小的多,称呼“兄”也不合适,叫世子又显得太过生分,正在不知如何称呼,赵风看出他的为难,笑道:“潘公子不必为难,称呼他彦寻就好了,大家都是朋友,这样才显得亲近。” 潘望舒只好战战兢兢的直接叫了名字。 这里彼此引见已经耽搁了半天,薛蟠早不耐烦,说道:“哪有这么多虚礼,赶快坐下好让他们上酒。” 众人一听都道是,那边店家知道今日是林子清出场的大日子,几位又是这里的常客,所以特地送来了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说是送给几位品尝。 今日在这里吃饭的人多,都是刚出考场的举子,店家一个也不敢怠慢,好容易安排好了这边便要马不停蹄的赶去下面。 所说与潘望舒是初见,但是纨绔子弟,最喜欢结交朋友,而且不论家世,只要脾气合的来,那是没话说,而这位潘公子能与林子清做知己,肚子中也不会没有丘壑,所以虽说是初见,都不觉得有什么拘谨,一坛酒喝完,几位已经成了相谈甚欢的朋友。 既然成了朋友,自然想长长久久的相处,知道他是从扬州过来的,周钰便问他:“望舒兄是打算这就走呢?还是等到放了榜一起回去报喜信呢?” “之前跟家父说好了,等到放了榜回去,如今结交了几位朋友,更要在这里多呆些日子了。” “如今是住在哪里呢?” 潘望舒是今年二月份到的,因为嫌麻烦,又没有熟人帮忙,所以一直住在客栈,如今既然要等到放榜,那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何不托了几位朋友帮自己寻一个住所呢,所以回到:“不瞒几位,我来这里是人生地不熟,虽说到了一个多月,但一直寄身在客栈,如今既然要常住,还要拜托各位帮忙寻个合适的住处。” 几位一听都相视而笑,不久前就是赵风帮林子清找到了房子,这件事少不得还要托他,赵风是愿意帮忙的热心肠,所以答应下来。 潘望舒感激不尽,当下就要拿银子出来。 赵风拦住他问道:“望舒兄别忙着往外掏银子,你先说说是打算买呢,还是赁呢?赁的话要多长时间?屋子的格局大概要个什么样子?知道了这些我才好替你找。” 潘望舒在家中也是一无所知的公子哥儿,哪里知道这些,等赵风一问,才想了想说:“我没什么讲究,全靠赵大哥帮我相看,房子有合适的买下来也行,没有就赁三个月好了。” 林子清听了奇怪:“望舒兄,怎么在京城买房子?” 周钰笑道:“这就是子清兄糊涂了不是?将来中举做了官自然是要留在京城了。” 林子清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问的不好,当下赔笑道:‘是我糊涂了,自罚一杯。’ 几人谈笑间帮潘望舒解决了一件大事,他感激不尽,等众人散尽,才找到林子清问:“几位朋友初次见面,就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子清兄,我是不是去各位府上拜会一趟?” 林子清知道,这在扬州城是有规矩的,各位公子交好,彼此家族只见也是互通有无,只是京城不必扬州,这里局势复杂,各位官场中的人不见得愿意出面直接应对这些人,所以没有这个规矩,全凭这些小孩子的交情,等他略一提点,潘望舒已经明白了,只是还是不肯死心:“别人府上不去,子清兄那里总该去拜一拜的。” 林子清推辞:“我那边更不必去,说句老实话,现在去也不合适,我的情形望舒兄也知道,如今正筹划着搬出来,只是还未安排妥当,等一切安置好了,一定请你过去喝酒。” 潘望舒一听就明白这是不希望自己与贾府有太多牵扯,所以只得作罢。 这边林子清应酬完潘望舒回到家中已是掌灯时分,他先回了贾政那边汇报了场中情形,因为之前已经派人回来传过话,所以贾政倒不在意他回来完了,毕竟马上就要进入官场,朋友还是要结交的。 等回过贾政,因为又略微探讨了今年的考试题目,所以出来时已经不早了他虽有心去告诉黛玉一声,但怕她担心,只得作罢。 第六十五章 林子清亲事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便亲自过来看了黛玉,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他觉得黛玉为他这次赴考准备不少,担心也不少,总得亲自过来让她看看才算放心。自然黛玉也并不懂这些,所以只知道他说一切都好便放了心。 然后兄妹二人一起来到贾母这边请安。贾母虽说不满林如海临时搞出这么一个继子,但这么久相处下来,觉得这位林子清确实也是个人才,如今又刚考了科举,以后黛玉也要他照顾,所以也不好对他有什么脸色,很是关切的问了几句话。 林子清一一答过了。忽然说道:“老太太,如今虽说还未放榜,但真等到那时候恐怕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再留在府里打扰实在说不过去,不如现在收拾着准备搬了出去,将来也不至于慌乱。” 他这一说是在探春预料之中的,贾母听了倒也没觉得奇怪,其实这件事就像探春所说,贾府实在没有留人的理由,这会儿没有她说话的分,所以只能静静的看着。 果然贾母略一思索就开口了“林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将来真的进了朝堂,不能再住在这边府里。只是我人老了,不舍得这些孙女儿们离开我,林丫头身体又不好,你们那边也实在没什么人,我怕照顾不过来,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把林丫头先放在我身边。” 贾母的话说的句句在理,又是拳拳深情,身为晚辈,实在不好开口拒绝,但是要把黛玉留在贾府林子清倒是不愿意,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搬出去也是为了黛玉着想,怕她在这里受委屈。 只是如今贾母说的话实在不好反驳,一时也没了主意。探春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正在暗自着急,凤姐儿忽然笑道:“老太太,你又糊涂了不是?林公子今年几岁了?” 她这一说,贾母也有些明白了:“啊,原来是这件事,凤丫头你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探春一听她提起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果然凤姐儿笑道:“我也是刚想起来的。林公子今年该有十八岁了吧,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老太太手里有这么多的妙人儿,何不帮忙说一个?” 贾母听了开始也觉得好,说实话,她不是没想过把自己的一个孙女许给他,只是看来看去,年纪都不大相符,这才做了罢:“可惜我这几个孙女都太小,不然配林公子我想也配得上。” 语气中不无遗憾。 探春也有些遗憾,她本来是想过把迎春介绍给他的,可惜迎春今年才十一岁,嫁人实在太早,而他又是等不了的,不光是为了把黛玉接出去这一件事,就他已经参加了科举,凭他的能力,中举不是难事,恐怕还是极高的名次,这样以来他进入朝中做官,家中就不能没有人主持中馈,黛玉还小,管家都还没学明白,跟那些官家太太打交道更是不会。 这个时候如果有官场中的老前辈或是上司看重了他,愿意选他做个乘龙快婿,首先他自己愿不愿意不说,就是官场之中一息都不可大意,答应了这个就势必得罪那个,所以算来算去,都该趁还未放榜的时候把亲事定下来。 只是探春身边并没有年纪合适的人,这会儿只能听凤姐儿说:“老太太,你若是不嫌弃我们,我就给您推荐一个。” 贾母笑道:“若是跟你一样的人,我可不敢说给人家林公子,没得吓坏了人家。” “哎哟,老太太,您这说的什么话?我说的这个人保管比我好百倍,而且比我还能干,将来林公子家中交给她绝没有不放心的。” “这世上还有比你还能干的人儿?你倒说说看,是哪一个?” 凤姐儿这会儿却不说了,过去拉了王夫人笑道:“太太,还是您跟老太太说吧。”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是我哥哥的女儿,学名叫熙云的,那丫头今年正好十五岁,生的温柔娴静,持家也是一把好手。” 老太太一听笑道:“原来又是你们王家的女儿,那我是放心的了。只不知道林公子的意思?” 探春听了才想起来,原来是她? 自己当初进宫的时候见过她一面,看起来确实担得起温柔娴静四个字,只是人不可貌相,王家出来的两个女儿自己都见识过了,这一位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是做黛玉的嫂嫂的人,要仔细考虑过才好。 果然林子清打的大概也是这个主意,只是不便直接拒绝:“老太太和太太为我张罗,本不该辞,只是这个时候行礼,未免匆忙,委屈了人家姑娘。” 他的话说的已经够明白的了,不仅是这位王姑娘,就是别的什么姑娘,他也不会这个时候娶,明面上是说怕时间仓促委屈姑娘,实际却是以此为借口而推辞。 贾母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难免有些生气他的不识好歹,只是不便发火,凤姐儿一看,连忙出来打圆场:“一个多月的时间办婚事是有些匆忙,不如这样,林公子若是觉得愿意,我们先找媒人把两位的生辰八字合一合,若是合适呢,我们再打算下面的,是先定亲还是怎样,到时候都好商量,若是不合适也是没法强求的事。” 凤姐儿这是主动让步了,其实若是有心,到时候随便说一句八字不合,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两方面都保全了面子,林子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探春这边从贾母屋里出来,那边就想着该如何打听这位王熙云了。 说起来也不容易知道,深闺中的小姐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人打听到,探春想知道的又是她的脾性,外人哪里会知道。 迫不得已,她只好借用了上一世的主意,当时她一时兴起搞了一个海棠诗社,本来这一世是没有这个打算的,自己也忙的很,没有时间,只是如今不得不借一借这个名头。 所以跟黛玉商量过后,当天晚上两人就一起过去见了凤姐,说了办诗社的主意。 凤姐儿笑道:“这个主意好,两位妹妹玩的都是雅的,你们两个找到我这里来是想让我管事还是出银子?” 探春回她:“不要姐姐出银子,也不用你操心,你只管过去跟着吃吃玩玩就好。” 凤姐儿狐疑:“有这样的好事?” 黛玉笑道:“只是如今有件事要姐姐帮忙。” 凤姐儿这会儿倒不着急了:“我就说哪有这样的好事。” 黛玉笑道:“不是让你做什么坏事。是这样,今日听你提起熙云姐姐,我想借这个机会邀她一起过来玩一趟,彼此提前熟悉岂不是更好,所以要请你帮个忙。” 凤姐儿其实听到她说有事相求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她虽愿意让她们两个提前亲近,将来也好相处,只是今日听了林子清的话,她怕这件事不成反倒坏了名声,所以不敢贸然答应。 探春看她心中思索,便说道:“我上次进宫也见过这位姐姐,她做的诗还得了第一,当时很是想结交她,可惜是在宫中,多有不便,后来也一直没机会,这次听姐姐提起才知道原来是你的妹妹。我们开诗社自然是盼着有才情的都能过来,就拜托姐姐帮我们请一请。” 探春的意思是邀她过来纯粹是因为自己见过她,很是仰慕她的才华,将来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凤姐儿听了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们请一请。不过先说好,我这位妹子跟我不一样,不见得愿意出来。’ 黛玉笑道:“你肯帮我们请就算帮了大忙了。” “你们是办在什么时候呢?我好派人过去送信。” 探春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既然请了这位姐姐,不妨把郡主和史大妹妹都请了来,大家人多,才显得热闹。今日是来不及了,就定在后日好了,明日就劳烦凤姐姐过去送个信。” 凤姐儿听了笑道:“还说不用我费心,你们请这么些人过来,还不是要我来张罗。” 这边定了主意,探春与黛玉相携回去写请人的帖子,因为借的是诗社的名头,这个帖子不能不像样子,所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等到第二天一张张帖子都发了出去,就是府里头的几位姐妹也都送了帖子。 等到中午的时候凤姐儿那边派人过来回话,说是那边已经同意了过来。 探春和黛玉这才放下心来。 第六十六章 再见熙云 其实一天的时间,若是她有心伪装,探春她们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探春这个人最信感觉,又是活了两世的人,自认为眼光比别人毒些,总能看个大概。 等到第三日探春早早的准备好,单等着请的这些人过来,先来的自然是黛玉,她今日有些紧张,据她自己说,若是不出什么差错,这位熙云姑娘将来就是她的嫂子了,第一次见面难免有些紧张。 探春笑她:“自古以来都是做媳妇的害怕小姑子,你倒好,正反过来了。” 黛玉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理,听探春一说倒觉得放心多了。 接着过来的自然就是迎春和惜春两个了,不一会儿湘云也到了,宝钗随后而到。非烟也紧随着来了。 最后到的自然是熙云,她大概得了凤姐儿的消息,所以见到这么一班子人站在面前很有些拘谨不安。 宝钗是玲珑剔透的人,前两日才听贾母他们提起这位姑娘,今日就邀来了府里头,自然是有话说的。 探春见她拘谨连忙拉了她的手过来与众人引见,自然是先介绍了黛玉,她对黛玉倒很是亲热,探春却并不在乎,这些礼节上的东西,大家小姐都不会出错,何况她还有凤姐儿在后面给她透露消息。 等到众人一一见过了。探春忽然笑道:“说起来我还见过姐姐一面呢,姐姐大概贵人忘事,不记得我了。” 她笑道:“妹妹说笑了,怎么可能忘记呢,妹妹的字写的着实见功力。” 探春不置可否,众人商定好了以海棠花入词,不限韵脚,各凭本事,一炷香的时间做出一首诗来。 做一首诗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想在这门一帮人中出彩却不简单。 因为迎春不喜欢这些,所以主动做了那个主持的人,探春本想借机观察王熙云的一举一动,可惜被湘云拉着下了场,只好作罢。 探春心中有事,草草写就一首诗交了上去,只见下面几人还在冥思苦想,王熙云倒是大家风范,神色安静,只是迟迟不肯落笔,可知她也在心中思量。 一炷香罢,众人纷纷呈上自己的诗作,虽说是作品好坏由迎春来定,但是众人早已彼此评看起来,探春先搜寻到她的诗,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今日的头筹只怕又是她了,倒是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诗才,能把宝钗与黛玉都比下去。 果然等到迎春一一看完,定了她的诗为第一,宝钗第二,黛玉的第三。 探春心中不解,这位王姑娘是真的喜欢作诗不成?上次也是不顾场合在皇后面前出风头,虽说今日的名头是几位姑娘之间的小聚,只是大概凤姐儿也提点过她,是有别的事在里头的,她竟然还能安下心来好好作一首诗,真是沉得住气。 这边诗做完,那边已经有侍书带着人摆好了点心果子,这是一早就吩咐了厨房预备好的,探春不愿麻烦,所以只准备了这些方便进食的东西。 探春请了熙云与自己同坐,桌上自然谈起她的诗作的好。 她腼腆一笑:“我平日里没有别的爱好,最喜欢看几首诗,不过今日是在众位姐妹面前献丑了。” 探春笑道:“姐姐真是个娴静的人儿,每日不过做做诗,写写字,说起来我们都羡慕这样的生活。” 黛玉不明所以,又怕坏了探春的事,所以不敢贸然搭话。 果然熙云笑道:“妹妹们也是一样的,生在这样的府里,自然是过的享福的日子。” 探春便有些愁眉不展:“可惜,凤姐姐不能跟我们一块玩,她最有趣,只是府里忙,老太太那边吃饭也等着她伺候呢,实在脱不开身。侍书,你叫个人过去看看凤姐姐可得闲了?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趟,叫她来这边吃吧,就说东西都准备着呢。” 这边侍书答应着去了,王熙云却有些不明所以,她大概没有听懂探春的话,探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见这位王姑娘行事作风都是大家小姐的风范,只是做媳妇跟做姑娘差的太远,怕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先打个预防针。跟她说话呢,也是看看她待人接物可有章法,将来林子清做的官不会小,很多时候是要用到她这位夫人的,所以这位夫人的人选决不能是不知世事的大小姐。这样的人虽说不会怎么苛待黛玉,但是也不会管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宝钗却有些明白了探春的用意,所以接到:“你何必这个时候去叫她,她这会儿正在老太太跟前呢,你这一去叫,她又不得安生了。” 探春笑道:‘哎呀,我倒忘了,是我的不是。’ 探春看她没有接话的意思,也只好打住。 用过了点心,众人又一起在亭子里说会儿闲话,便一起去了贾母那里,虽说是熙云过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了贾母,但这会儿不能不再去拜见。 探春留意看去,贾母见了她感觉倒是一般,想来贾母不过第一次见她,又是凤姐儿提出来的嫁给林子清的人选,应该亲热的才是。 回去后黛玉迫不及待的问探春:“妹妹,你觉得她怎么样?” 探春不答反问:“依姐姐看呢?” “我看她性子还算不错,将来不会亏待了我。只是,这位姑娘性子太过,怎么说呢” “太过绵软。”探春接到。 黛玉拍手:“正是,就是绵软。” “原来姐姐也是这样觉得。我不明白王家的那两位都是厉害人物,怎么出来这么一个面团团的人物。” 黛玉忽然笑道:‘妹妹,你忘了王家还有一个人么?’ “谁呢?” “薛姨妈啊。” 她这一说,探春才想起来,说起来,这位熙云姑娘是有些像薛姨妈,老好人一个,只是薛姨妈毕竟也是活了半生了,这位熙云姑娘比她还不如,实在是一位面人儿。 “姐姐,我是这样想的。这位熙云姑娘嫁给林大哥不合适,她将来是官太太,是要帮着应酬的,你们府里又没有别人,将来一大家子都要落在她身上,虽说不能太厉害,但好歹也得是个能担事的人,她却。。。。。。” 黛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只是这件事该怎么跟太太她们说呢?’ “这倒不要紧,只要林大哥说一句八字不合,谁也没话说。说句实在话,我看老太太对这位王姑娘也不甚满意,她老人家都不见得同意,你就更不必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若是她不行,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人呢?” 探春也为难,只能先让黛玉把话传给林子清再问过他的意思再做打算。 第六十七章 准备搬家 林子清这几日是不得闲了,拜访过周家和王老先生,又有在场中认识的几位同年约了一起吃饭,他不能不去,这么一来就忙乱了好几日才算作罢,他心中虽急也是没有办法。 这日总算是差不多的人都算见完,他过来问黛玉什么时候收拾东西。东西这几日黛玉都有收拾的,只是之前老太太态度暧昧不明,她也不好表现的太明。 林子清倒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定是要想办法带着黛玉出去的。黛玉趁机表明了对熙云的看法,她知道林子清在这件事上一定极看重自己的想法,所以只略微提了一提。林子清心中有数,自然不必黛玉再来操心。 这一日探春她们都在贾母房里,忽然听贾母说起:“凤丫头,你这几日帮着林丫头收拾收拾她的东西,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凤姐儿连忙答了是,可见这件事她是一早就知道的了。探春她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林子清用了什么手段劝说的他们都同意了。 黛玉的东西说起来不算多,当初北上许多东西都变卖了换做了现银,只有几箱子古玩珍画,黛玉不舍得卖,林子清也觉得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有市无价,所以好好的送了过来,如今要收拾的自然就是这些了。 这些东西点查也不难,黛玉手里头有一张单子,记得清清楚楚,她本来不想拿出去,是怕凤姐儿偷偷挪用了其中的东西,这会儿对不上号岂不脸上过不去。 探春却觉得东西要不要回来不是关键,重点要警示一下凤姐儿,而且这个单子一拿出来,东西大概也都回来了,若是不拿出来,东西还不知道要少多少,等过后再追究可就晚了。 所以黛玉亲自把单子交到了凤姐儿手里一份,只说麻烦她收拾,也不再过问。凤姐儿拿到这个单子一看,心惊肉跳,她本来以为两个小孩子,懂得什么,这些东西自然是一起堆在这里就算完了,就算要搬出去,谁又能点清有些什么东西呢,所以便挪动了其中几件东西。 如今打开单子一看,这几件东西赫然在列,由不得自己否认,只是东西已经送出去了,送的还是宫里头那位,让她上哪去讨回来,想到这里便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去找王夫人商量,当初拿这些东西出去也是得了她默许的。 没想到王夫人如今却来装糊涂,说什么怎么能动你林妹妹的东西,真是糊涂。凤姐儿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毕竟是个长辈,死活不承认也让她没法子,想来想去只好去黛玉那里走一趟。 这日探春正在黛玉屋里帮着她收拾东西,凤姐儿带着平儿过来,一看有探春在这里便不肯开口,探春见她过来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她不开口,探春也假装不知道,明示暗示,就是不说离开的话。 还是平儿见这么下去就会弄成僵局,所以说道:“三姑娘也不是外人,定能体谅奶奶的一片苦心,没什么可瞒的。” 探春这才假装恍然大悟:“原来凤姐姐是有事不方便告诉我,既然如此,你明说就是了。侍书,我们走吧。” 凤姐儿这会儿当然不能让她走,话都说出去了,却让她离开,岂不是明摆着有事要瞒她。:“三妹妹,你看你,咱们姐妹有什么事好瞒的。今天我是老着脸来求林妹妹的,还得请你帮着说句话。” “你有什么事要请林姐姐帮忙?我不信。” 凤姐儿苦笑:“林妹妹,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那张单子上的东西有好几样都不在库里头了,我也不敢说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既然是交给了我管着的,东西不见了自然是我的错,只求林妹妹你不要计较,我让他们原价陪给你。” 黛玉听了这话不好回应,探春正色道:‘凤姐姐,东西怎么会没了呢?你来找林姐姐,总得给个交代,东西是去了哪里?’ “我也不瞒你们,东西都送到宫里头去了,如今要拿回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只求林妹妹可怜我,让我照价补给你银子。” 说起来黛玉是有些生气的,这些东西都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不在乎价格多少,重要的事个念想,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凤姐儿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然也不会把它送到宫里去了。 探春笑道:“原来是送给大姐姐了,不知道大姐姐看重的是哪几件?” 凤姐儿让平儿取出单子来递给黛玉,上头标了红的都是没有了的,探春一看简直气到半死,第一张单子上一大半的东西竟然都已经没有了,其中还有几件极其珍贵的字画,黛玉看到单子也是气到眼泪都要下来,但她不是心疼这些东西值钱,她心疼的是东西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偷了去。 凤姐儿一看黛玉的脸色连忙再次赔罪:“好妹妹,是我的不是,你要怎么处置我都没话说,就是告到老太太那里去我也受着,只盼着你别气坏了身子,不然更是我的罪过了。” 黛玉听她说这话更是生气,这样一说,自己更不能告诉老太太,甚至还得主动帮她隐瞒,想一想心中实在憋屈,所以只低着头不肯说话。 只能探春接话:“凤姐姐,这件事要我说你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些,这些东西是林姑父留给林姐姐的,你不问一声就把东西拿了出去,不怪她生气。你虽是口口声声说照价赔偿,你可知道你拿出去的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不是我说空话,就是把整个贾府变卖了,都不一定抵得上,就说那一件梅瓶,传世的才几件,如今是个无价之宝,你且说说,这个你打算给多少银子?” 探春就是气不过凤姐儿做了这样的事还专来欺负黛玉,明知道不能收她的银子,还故意嘴里说的好听,如今拿话问住她,也好让她知道,这些姐妹不是好欺负的。 果然凤姐儿并没有料到有此一问,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赔偿,不过是话说的好听,她的本意是过来悄悄的跟黛玉说了,表示一下自己的难处,再透出不许告诉老太太的意思,这件事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了了,照黛玉的性子也不能真的让她来赔偿,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个探春在场,黛玉不曾开口说话,都是探春在接自己的话,根本不按自己预想的来,打乱了自己的思路。这会儿少不得要承认:“妹妹说笑了,这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我哪里赔得起,还请两位妹妹可怜我。” 探春冷笑:‘你既然没有赔的打算又何必说出来?不过东西是林姐姐的,我也做不得主,她要是说让你赔,我看你怎么办?’ 黛玉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必须开口说话,只是让她赔是不可能的,但是就这么算了,她心有不甘,所以只说到:“我能怎么办?东西是拿不回来了。” 凤姐儿听到这话心中一喜,黛玉这是打算此事作罢了,虽说在她这里是讨不了好了,但好在她马上就要搬出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正想谢她,探春却说道:‘虽说东西是没了,但总的给姐姐一个交代,不然将来传出去,人家岂不说我们贾府里欺负一个孤女?凤姐姐,你是有主意的,依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凤姐儿一听自己不拿出个办法来,探春是不打算善了了,只是让她给办法,她也实在给不出来,这会儿只能索性赖一赖:“这件事是我的不是,还请两位妹妹定个主意,我照做就是。” 探春冷笑:“主意我们倒是能定,可惜你也做不到,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凤姐儿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白,一时也没有主意,平儿看到凤姐为难,只好帮着开口:“两位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只求两位能体谅我们的苦楚。” 探春回到:“说起来也是你们奶奶自己愿意吃这份苦头。拿这些东西送出去,我就不信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如今就她自己过来顶罪,我们不找她找谁?凤姐姐,你也别怨恨我,实在是这件事本来也不怪你自己,你何必上赶着过来认罪?我都替你不平。” 凤姐一听这话正说到自己的心坎上,对探春的抱怨一时也少了不少,只是这句话大家都知道,自己却不能说出来,这会儿只好含混过去:“说到底是我当家,少了林妹妹的东西我不能过来认罪,如今请林妹妹定个主意,我一定照办就是。” 她看一直是探春回话,有心问一问黛玉,探春本也没打算让她真的赔,这会儿听她问黛玉,自己便不再做声。 黛玉看了看探春才说道:“东西既然已经拿出去了,我也不能让你再赔回来,我还能定什么主意呢?” 探春笑道:“姐姐,你也忒大方了。不过如今当家的不是你自己,这么些东西凭空没有了,林大哥大概有话说。我看凤姐姐还是要跟林大哥说去。” 凤姐儿打定的主意是黛玉软弱可欺,又有平日的情分在,如今让她去问林子清她怎么肯,只是探春说的也在理,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探春继续说道:“凤姐姐,你想,如今东西不只是林姐姐的了,她这边答应了你,林大哥那边心中却有不满,虽说不便明说,但到底是生了隔阂,他们兄妹,以后怎么相处呢?虽说你是求林姐姐可怜你辛苦,咱们到底也该为林姐姐打算打算,不能让她难做。” 凤姐儿颇为后悔,有个探春在这里,越发说的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推来推去也不是办法,如今自己再不拿出一个办法来,只怕真被他们推到林子清那里去,所以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如这样,我想办法给林妹妹凑部分银子,至于缺的那些我也实在有心无力请两位妹妹可怜可怜我。” 探春看她说的好听,却不肯说拿多少,所以也不说话,这个时候黛玉更不能说话,凤姐儿自己说出去的话,见没人应答,只好继续说下去:“我也不敢说不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只是如今府里这个样子,一家人都养不活,多了实在没有,只好拿我的嫁妆来补贴林妹妹,平儿,我那里还有多少银子,你报给我,我都给林妹妹送过来。” 探春连忙说道:“这怎么行,怎么能把凤姐姐你的嫁妆都拿过来,就是林姐姐心中也过意不去。我看这样好了,凤姐姐你拿出一万两来,凤姐姐嫁妆虽丰厚,却也不能让你把东西都赔了林姐姐,也不是林姐姐图你这一万两银子,说实话,那些东西就是十万两银子也买不回来,主要是要给林大哥一个交代,若是他还觉得少了,少不得要林姐姐去跟他说两句。” 凤姐儿一听心中暗暗滴血,还说不多要,张口就是一万两,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而且探春把自己的后路完全堵死,话里话外都说这是黛玉不跟自己计较的结果,她只好苦水往肚子里咽,答应了下来。 缠磨了这么半日却得了这么一个结局,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府里摸爬滚打这么久却栽在了探春手里,这会儿正肉疼她的一万两银子。 等凤姐儿离开,黛玉有些不解:‘妹妹,何苦要她那一万两银子,说实话我也不稀罕,她又是个看重这个的人,这么一来只怕惹得她不高兴。’ “姐姐,若是什么都要不要,你心中可甘愿?” “自然是不甘心的。” “这不就得了,既然不甘心又何必太委屈自己,虽说这样也是便宜了她,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妹妹,你真是,不肯饶人。”黛玉笑道。 “她跋扈管了,以为这府里就她一个聪明人,今日让她跌个跟头也是为她好。” “偏偏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这里不过等了一会儿就有平儿捧了银票送过来,黛玉也不多做推辞便收了过来。 虽说是损失了不少东西,但好在让凤姐儿出了一回血,也不算太亏。 第六十八章 林子清中举 看着黛玉手里的这张银票,探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林姐姐,我有件事要问你,你我的交情是不必说的,这件事你若是好说就说,不愿说也不必勉强。” 黛玉笑道:“你这话可是自我矛盾,又说我们的交情不必平常,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你帮我这么多。” 探春笑道:“实在是关系有些大,既然姐姐不怪我,我就直接问了。姐姐这次来京,银子一共带了多少?” 黛玉一听吃了一惊,倒不是觉得探春打听她的家私,只是好奇她问这个做什么。 探春见她很有些踌躇的神色,以为她不愿说,便连忙说道:“不要紧,是我问的太莽撞了。” 黛玉一听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否认:“不是,你误会了,我刚刚是在想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想来总有你的道理。我告诉你就是了。银票一共是十八万整,父亲当着我的面把十五万交给了大哥,另外三万在我手里,你若是要用,尽管来拿。” 探春笑道:“我怎么会用这么多银子?姐姐的票子是哪个钱庄的?” 如今京城之中最大的四个钱庄都是山西人开的,分别是日升昌、宏晋银号,晋恒银号和懋昌银号,这几家钱庄相互联手,霸占了整个京城的银票往来,小了钱庄有十几个,都是不成什么气候的,之前听赵风略微谈起过,又有上一世的经验作为基础,探春才对如今京城的钱庄这么熟悉。 黛玉想了想才答道:‘我记得我手里的是日升昌的票子,不过父亲做事谨慎,大概还有别的号子里的。’ 探春点头,她有心也办一个钱庄,这个来钱快,而且以后自己要想做大生意,非得有个自己的钱庄不可,即便是如今,也有薛蟠这个大主顾,只要他肯把钱放在钱庄里,就不愁周转不过来,当然她有心用黛玉的钱做个本钱,十八万,说起来不算多,跟现在的几家大钱庄肯定没法儿比,但也不算少,比那些小钱庄是绰绰有余,而且探春有把握拉到薛蟠的这笔款子,只是这件事毕竟比开个香料铺子要大的多,而且本钱不是自己的,所以各方面还要好好商量。 这会儿也不算着急,所以听了黛玉的回话只点了点头,便不再做声。 去年三个铺子加起来,年底报给探春的总账是一千二百两银子,探春仔细看过账本,赵风经营的不算差,只是因为这些铺子都不是能一下就挣来大钱的,所以显得不多。如今主意打到了这里,不妨先跟赵风商量一下,所以她回去便给赵风写了一封信。 不过几天就有了回信,出乎探春的预料,赵风对这件事倒不怎么支持,主要原因是钱庄的规矩,一切都凭档手决定,就是东家也不便多加过问,所以钱庄里头做主的都是档手,而一个好的档手一般都是从学徒做起,钱庄里一手培养出来的,这样子半路开钱庄肯定是没法儿自己培养了,但是去别的钱庄里挖墙脚一来好的档手不见得愿意过来,二来,即便是档手愿意,但是这种背弃旧主的行为难免会遭到同行抵制,钱庄就难办起来。 探春仔细考虑了赵风的说法,觉得事情确实难办,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托他在外面先寻找好的档手,也不一定非得是档手,学的好的学徒也可以,找到了报给自己,到时候自己自有办法。 只是办法虽然想到了,这个合适的人却不能一时半刻找到,所以还是要耐心等待。 这些日子探春一直帮着黛玉收拾东西,等到四月十三这天东西总算全部归置好,之前定的事四月十六搬家,所以还有三天好等着。 没想到十五这日,宫里头竟然来了消息,只是这消息却不是传给贾府的,而是单传给林子清的,请他进宫面圣。 府里得了这个消息欢喜不已,这是高中了的表示。本朝规矩,娶一甲三名与二甲前七名,总共十人进宫殿试,殿试过后他们的名次才算确定,之后才放榜。所以此刻林子清被传进宫,显见得是在这头十名里头,贾母早早的预备了酒席,就等林子清回来为他庆贺,可惜皇榜未发,不便大肆请人祝贺,只能自己家中一乐。 林子清是早上被接走的,等到了晚上才回来,一回来自然是先去贾政那边汇报,才过来贾母这里。 探春听的他说皇上钦定他为二甲第七名时觉得有些不妙,虽说这个名次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只是十个人进宫面圣,他的的却是最后那一位,大概不会多的皇上喜欢,这样的话,以后的官途只怕不会太顺。 只是后面听他说起缘故来,探春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进宫面圣的十个人中他是最小的那一位,皇上钦赐的状元是位四十多岁的老夫子,大概也有怜惜他年老中举的意思,榜眼和探花年纪倒是不大,但也比他大了十岁左右。 据说一起考他们的还有本次大考的主考官程穆柯,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亲自定了他为第七名,却又当着皇上和众举子的面收了他做学生,虽说同年中举的举子都是本次主考官的学生,只是这当着皇上的面亲自收的又另当别论,所以听到这里探春彻底放了心。 这位程大人如今在军机处任职,为人机警又很能干,颇得当今倚重,林子清能被他看重将来待遇差不了。 如今也算是双喜临门,第二天一大早就张罗着往那边搬东西,其实这些日子里,那边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林子清办事很有效率,早找人买好了下人,东西也一应俱全,搬过去就能住了,只是黛玉这些东西不能不带过去。 说起来当初紫鹃还与黛玉闹了一闹,她觉得自己虽说是贾府的人,但毕竟被老太太做主给了黛玉,如今她要搬出去,自己是“妾身未分明”,不知该如何打算,所以时不时的问黛玉两句。 黛玉曾经跟探春商量过,探春的主意是,如果她没什么大错,带过去也是可以的,只是黛玉的意思大概是不想带她过去,只是老太太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自己一走就要把她送回去也显得太过绝情,所以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主意,最后还是探春做主让凤姐儿把她领到了宝玉屋里,算是补上晴雯的缺,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所以她也没什么不愿意的,也不说跟黛玉走的话了。 第六十九章 搬家 他们众姐妹要好,黛玉搬家,自然要过去帮她暖屋的,老太太本来也要过去,只是因为她毕竟是长辈,这种事不好劳动她,所以只好等过几天再亲自过去看看,还好两个府离的实在不远。 除了林子清,她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个房子,虽说不如贾府那么大,但两个人住实在也是不小,而且里面布置的比贾府还要雅致,黛玉的屋子一看就是用心布置过的,两间大房子打通做了卧室,外面的会客厅也是极其宽敞,墙上挂着的都是名家书画,屋子里一水儿的梨木家具,探春看了笑道:“好姐姐,林大哥是把好东西都搁了你这里了。”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看着也觉得布置的太奢华了些,只是这是他的一片好意,自己不能不领。 林子清在那边陪客,这边众姐妹自然是由黛玉招待,她是第一次做正经的女主人,好在众姐妹也不在乎,用过晚饭宝钗便提出要回去了,探春生怕黛玉初次离开这些姐妹有些不舍,所以想留下来陪她几天,宝钗却劝道:“妹妹,今日我们先回去,等林妹妹收拾好了给我们下帖子,你再过来,到时候你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 探春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所以虽然不放心她却也只好跟着离开。 这几日那边还没有送帖子过来,探春自然不便贸然过去,但她当时实在是有句话忘了交代黛玉,送帖子的时候不该忘了非烟和湘云,不知道她能不能想着。 等信的这几日功夫,赵风却来了信,说他已经探听过林子清和薛蟠的话风,看起来,如果自己开个钱庄他们一定会往里头存钱的,至于找档手的事也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如今还不能确定下来,所以还要先等一等,探春看了信后大喜,赵风做事果然有效率,她不能不感激他的尽心。 探春自觉这几日就要去黛玉那边,所以在信中回了她过几日就要出府,到时候可以见一见他看好的档手,也好让他准备准备。 果然等了不过五天,黛玉那边就来了信,请贾府的人过去,这次不同于上一次,连老太太,王夫人等都要过去,宝玉因为上次没能一起去很是生气了几日,这次能跟着过去也是高兴非常。 到了那里才发现,非烟和湘云已经到了,这么多人都要黛玉来招呼,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只是探春看去,她虽然忙碌,起色却好了不少,大概是心放的宽了,这几日又有些劳动,所以气色见好。 到了该用饭的当儿,黛玉还要忙着招呼大家,贾母看不过去,派了凤姐儿过去帮忙,一定要黛玉坐下来好好用饭,她才算得歇。 贾母本来不放心让黛玉出来料理这么一个府,如今看来她倒是很能干,而且也很愿意做,自己也略觉得放心,只是还是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有心再派给她一个能干的丫头,因为当时林子清虽然买了不少下人,但是黛玉的贴身丫头他却不敢自作主张,只能由她自己来定,她这几日忙的什么似的,也没空管这个,横竖还有雪雁在身边跟着,倒也觉得还能顾过来。如今贾母要给丫头,她当然不肯收,当初一个紫鹃自己还是拜托了探春才把她留在贾府,何苦又给自己招惹一个麻烦。 探春看出贾母是不放心黛玉,趁机提出自己在这里住几天,也能陪陪她,省的她一下离开众姐妹,心中舍不得,贾母一听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三丫头能干,跟林丫头感情又好,有她在这里,自己也能放心,所以答应了探春。 新屋子房间多,人少,加以探春与黛玉关系不一般,所以特地命人在黛玉旁边准备了一间屋子是专门留给探春的,林子清听说探春肯留在这里照顾也很承她的情,不仅特地过来关照了一番,还拜托探春帮着黛玉找几个好的丫鬟,探春自然是力不容辞。 他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新拜了老师,要跟着老师认识门中同学,为将来进入官场做准备,另外那些与他一起高中的同年,除却状元年纪大了些,不太入格,他们几个平日里喝酒吃饭,拉拢关系也是一刻不得闲。虽然说新搬了家,但是并没有精力放到这上面,黛玉的事只好重托了探春。 探春问过黛玉的意思,她除了身边的一个雪雁和王嬷嬷,别的都不大在乎,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春纤,如今外面的事有别的人操劳,里头有他们两个也尽够了,只是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虽说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真到用的时候不能没有那些人,所以这几日探春住在这里也并没有闲着,很注意那些模样清秀的小丫鬟,最后看重的是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虽说年纪比探春还大,但是探春生性沉稳,所以显得老成,她们见到探春后也不敢轻视。 之前已经问过林子清,这两个都是从外头买回来的,死契,倒是很方便,问过黛玉,她也觉得还算顺眼,所以探春请黛玉给她们两个改了名,留在身边做了两个二等丫鬟,春纤自然是提了一等,黛玉的名字起的雅,一个叫桃夭,一个叫灼华,取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含义。三等丫头多的很,也没什么要紧,而且探春也不想事事亲为,所以留给了黛玉自己去解决。 在这边住了已经三天了,人也给她选好了,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探春怕再滞留下去,贾母会主动派人来接,所以虽然不舍,但还是得回去了。 不过走之前,她不能忘了正事。 第七十章 黛玉出府 这日用过晚饭,探春拉住黛玉询问:‘姐姐,你可上过街啊?’ “扬州那里是见过的,小时候父亲带我出去看到过。京城里头的却只在去贾府的路上偷偷掀帘子看过一眼。” “京城里一定比扬州城热闹多了,你想这可是首善之府,姐姐想不想去看看?”探春怂恿她。 黛玉有些犹豫,她不像宝钗,不是守规矩的人,所以探春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只是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毕竟还是不能一下接受。 “姐姐,你不想出去看看吗?而且林大哥又不会拦着你。” 黛玉惊奇:“你怎么知道大哥不会拦着我,女孩子家出去抛头露面,大哥肯定不会同意的。” “若是林大哥同意了,姐姐是不是就出去呢?”探春趁机问道。 “我是想出去看看,只是大哥一定不会同意的。” “姐姐既然愿意就好了,我去跟他说,保管他同意。” 黛玉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大哥同意.” 为了能见到林子清,第二天一早探春就起来找他了。小厮告诉她林子清一早就起来读书了,如今正在书房,探春心中默默感叹,都已经中举了,竟然还如此认真,将来大有可为。 其实林子清前几日确实一直出门交友,只是后来听了他老师的一席话才开始闭门苦读。当今京中做官不靠家族的力量而靠能力的有两种,一种是靠学问的,做了翰林,将来入主内阁,做大学士,这个靠的是几部经典要烂熟于胸,平日亦不可懈怠,才能达到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的地步,将来做个皇帝的老师,这条路才算走到头了;还有另一种靠的是真本事,什么叫真本事呢,就是解决实事的能力,比如说我国库里缺银子,你能立时就给我想出个办法来,或开源也好,或节流也好,总之要拿出一个能实施的办法,这种人一开始做的是各部的主事,然后一级级往上升,最后做到各部的尚书,最后入主军机处,做个皇帝跟前的听差大臣,这也是一条路。 但说起来两条路看似差的不少,其实殊途同归,不管你走哪一条路,要想到顶,少不得要去地方历练一番,而到了地方上,京里这班搞学问的大臣,明显不如做实事的人,虽然不会做坏事,但是好事也做不成,到了地方上难免被人骂一句混官或是无能。 虽然林子清是御笔钦点的二甲第七名,圣上也夸过他的文彩,但是程穆柯的话点醒了他,虽说翰林好做,但要真的想为老百姓做一份实事,还是要走第二条路,林子清有自知之明,他的学问做的还算不错,但这解决实事的能力差的还远,而且自己年纪小,没有历练,若不多读书学习,将来只怕会吃亏。 按礼来说林子清与探春不能轻易见面,只是因为黛玉的关系,林子清把她当做亲妹妹看,所以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探春直接去了书房找他。说了想带黛玉出去买点东西,顺便散心的想法,林子清倒没有一口拒绝,只是沉吟着不说话,他心里是觉得没什么的,而且黛玉身体不好,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心病,能出去逛逛没什么不好,只是他怕有人说闲话,将来对黛玉的名声不好,那他就罪无可恕了。 探春见他迟迟不肯开口,便笑道:“林大哥,林姐姐来了这里还没有出去过呢,这边又没有姐妹们给她解闷,闷也要闷死了。你放心好了,我们乘了轿子出去,直接到清香阁,买了东西就回来。” “不是我不想让你们出去,只是这若是被别人知道只怕对你们的名声有碍。”林子清实话实说。 “这个林大哥更可以放心,我们又不是出去抛头露面,而且姑娘们出去买个胭脂水粉,有什么可说的?” 林子清想是这个理,只是他还是不放心:“那这样,我陪你们去。” 探春连忙劝道:‘林大哥,本来我们两个出去是没什么可说的,你这一去,只怕反倒惹出闲话来。’毕竟他不是探春的哥哥,就是黛玉那边也不是亲的。 “那多派几个人跟着你们,毕竟外面不比家里。” 探春说服了林子清连忙赶回去给黛玉报信,刚进门,就看见她已经收拾停当了,穿了一件白底红花的小夹袄,下着同色百褶裙,后面雪雁的手上还搭着一件披风,一见探春进来便笑道:“我说什么?有三妹妹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探春笑道:‘刚刚姐姐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姐姐这样子,是不打算用早饭了?” 黛玉笑道:‘妹妹不是说外面热闹的很么,我们早些去,不然可能逛不过来。我已经让他们备好了点心,咱们在轿子里吃。’ “虽说是一时逛不完,但以后出去的机会多的是呢,姐姐不必如此着急。不过既然不愿意在家里用早饭,我们也不要在轿子里吃了,我带姐姐去个地方,咱们出去吃。” 这边侍书也已经帮探春带好了东西,外头的轿子也已经准备好了,黛玉和探春同乘了一顶,侍书与雪雁跟在旁边,吩咐了抬轿子的人先去“清香阁”,因为林府离街区不远,所以不久便到了,这会儿时辰还早,所以街市上人并不多,黛玉一路上就没有放下过轿帘,看什么都新奇。 探春带着黛玉一迈进清香阁的门,掌柜的就亲自迎了出来,虽说他们两个都带着头纱,看不清外貌,但从这通身的气派,和跟着他们的两个丫鬟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两位姑娘想挑些什么?”掌柜的略带殷勤的说到。 “这里有位管事的姓赵的公子呢?”探春有些奇怪,虽说如今开了三个铺子,但平日里赵风都是在这边的,今天怎么还没有过来呢? 她问的随意,掌柜的一听却有些吃惊,按说这样出众的姑娘若是来过店里他不可能没有印象,但若是没来过,怎么知道这店里还有赵风这个人物呢,甚至连姓名都知道。 他不敢贸然回答,只好试探的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探春皱眉,看起来这位掌柜的并不是很识时务,所以冷淡的回到:“我找赵公子自然是有要紧的事,他在哪里,请掌柜的把他请来一见。” 他一听这位姑娘说话滴水不漏,根本不肯泄露自己的目的,而且似乎有些生气自己的贸然询问,这会儿也不敢再说话,只赶忙吩咐店里的伙计赶快去布庄把赵风请回来。 探春怕黛玉在这里等的无聊,而且这会儿也渐渐的有人进来了,每个进来的人都要细细打量她们一番,探春怕黛玉不自在,但是又不能跟这个掌柜的提出去后院坐坐,只好带着她看一看胭脂水粉,她不喜欢熏香,所以只挑了几件清新的水粉送给她。 还好等了不多会儿赵风就跟着伙计回来了,他眼明心亮,一进门就看见了探春她们,也猜到了她们的身份,所以过来悄悄的问:‘姑娘是?’ 探春笑道:“赵大哥,是我。” 他一听这个称呼自然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了,连忙带了他们去后院,等他们坐定,探春自然的摘下了头纱,笑道:“赵大哥,有件事要麻烦你。” 赵风以为她这么大费周折的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所以连忙正色道:‘姑娘请吩咐。’ 探春看他这样子的神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而赵风一看她迟迟不肯开口,还以为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脸色也凝重起来。探春一看就知道他是越想越差了,只好说到:“赵大哥,是想请你给我们准备一份早饭,不知道方不方便?” 赵风等了许久等到这么一句话,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让他们出去买一份就是了。” “要些好消化的,清淡的。” 赵风连忙喊了一个伙计过来好好叮嘱过他,又过来问探春:“姑娘这次过来可是要见一见那位档手?” 探春笑道:“倒也不是,主要是带林姐姐出来逛逛,若是能见到他最好,不方便的话,下次也无妨。” 这边黛玉听探春提起她,而且看她与这位公子的相处很是熟悉,她也不便表现的太过生分,连忙也摘掉了头纱。探春过来引见:“赵大哥,这是林姐姐,是林大哥的妹妹。” 赵风在黛玉摘下头纱的瞬间有些惊呆了,他刚刚见过探春的容貌虽说也有些惊艳,但却并没有失礼,如今却盯着黛玉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连忙不好意思的说到:“见过林姑娘。”他鲜少有这么失礼的时候,探春看到心中有些想笑。 黛玉却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看他还是一个读书人,第一次见面竟然就盯着人家姑娘看。但人家行礼,她也只好回了半礼。 虽然探春说这次出来不过是陪着黛玉逛一逛,但赵风自然不会让她白来一趟,趁她们吃饭的功夫便提出让探春见一见那位档手。 探春想了想还是作罢,一来自己今日出来的匆忙,开钱庄不是小事,自己没有做好打算,在本家面前一下就会露底二来今日自己确实是陪黛玉出来的,不好扔下她一个人。 用过早饭,探春带着黛玉他们自己出去逛一逛,为了避嫌也没有让赵风陪着。一路上黛玉有些心不在焉,探春奇怪,她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可是被街上的这些小玩意吸引的不得了,而且早上看她也很是期待,这会儿怎么却心不在焉了。 她怎么知道黛玉是因为今早见了赵风的缘故,一颗心总是不得安宁,忍不住就会想起他盯着自己看的神态,按说这样看一个女子很是失礼,但黛玉虽然有些恼他,却并不真的生气,更多的是羞怒而已。 可怜探春一直想不明白,一会儿以为是早饭没吃好,她身体不舒服了,一会儿又觉得大概是觉得自己带她见外男,她生气了,一会儿又想是不是这里不如她们扬州城好玩,让她失望了,真是把脑袋想破了,她也想不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第七十一章 却说这边赵风亲自送了他们两个出门,想起刚刚见到黛玉的情景,心中懊悔不已,自己实在不该有如此无礼的行径,既然是林子清的妹妹,自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而且林子清将来官途亨通,她只会跟着水涨船高,自己怎么能这么看她?他虽然没有去考科举,但是心中的丘壑一点儿也不会少,不然也不会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凭的就是一颗心波澜不惊,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客观冷静的分析利弊,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行什么事,半点儿不会出错,如今竟然栽到一个小丫头身上,他有些生自己的气。 心中正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外面又有人来回世子来了。这是他一早约好的,探春今日来的也巧,今日赵风约了他们几个平时常见面的朋友出来喝一杯,为的是开钱庄的事。 而其中最重要的又是这位世子,毕竟有世子做后盾,钱庄开起来,省不少麻烦,他估量了一下,这会儿她们两个不可能回来,所以便让人带了他进来。 说起来他们几个人,跟赵风关系最好的却是周钰,他一听说赵风想开钱庄,早早的说了自己愿意出五千两银子做个花头,只是他如今没有官职,能拿出这些来已经是不容易。所以赵风要打的主意还是在林子清,薛蟠和潘望舒身上,他们一个有十几万的家私,放在那里也是生了虫,而且林子清以后的精力都放在官场上,这些钱财也没有时间打理,凭自己与他的交情,让他拿出来做个本钱不算困难,一个是呆霸王,只要交情到了,这件事一说就成。至于潘望舒,将来是一定要留在京城的,就是为自己打算,他也会让他爹往这边存银子。 最难的是世子,他虽说如今还不当家,但是将来偌大的王府还不是交到他手里,所以他这一份儿赵风想争取争取,只是这位世子为人有些冷淡,虽说跟他们也是好朋友,但不像周钰他们一样与他交心,大概是生在王府的缘故,心思有些深沉,这件事说的太含糊了不行,不见的真心,说的太明白了也不行,让他看见自己的底子,只怕他不肯轻易入股。 赵风一开始就想得明白,如今京城的钱庄是四分天下,自己想半路杀出去,一定要把场面拉到最大,把声势先造出去,他劝探春不必着急,实际是在等,等科举的放榜,那时候林子清和潘望舒都高中,要好好借一借他们的名头,薛家是世代皇商,声势也够大,周钰如今虽看不出什么来,但他父亲毕竟也是从三品的大官,多他一个自然是好的。 只是有一点,京中的几大钱庄背后靠的有宫里头的人,算是跟皇室沾着一点儿关系,要想声势大起来,赵风也要找一个皇室中的人做自己的靠山,这个靠山不一定要有实际的作用,但是这个名声得打出去,所以这南安王世子不能不拉拢。 今日他来的最早,赵风倒有些惊奇:“世子今日过来的这么早?” “赵大哥相邀,我自然要赶紧过来捧场。怎么,他们几位还没有到?” 还未等赵风搭话,薛蟠就带着一个人进来了:‘赵大哥,哟,世子也在,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冯紫英,神武将军家的公子。’ 冯紫英连忙过来见礼,世子是见过他的,第一次见的只有赵风一个,他心中有些埋怨薛蟠,今日自己叫他们过来是有正事要商量的,他贸然带一个生人过来,只怕会坏事。不一会儿周钰和潘望舒他们也过来了,只有林子清派了一个小厮过来,说是对不住,老师临时叫他过去,之后摆酒给大家赔罪。 他们也都知道林子清如今正是忙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可怪罪的,不来便也算了。 薛蟠看人都到齐,笑道:“赵大哥,你今日要请客,我给你荐个地方怎么样?” 赵风深知他的习性,连忙拒绝:“你荐的地方我可不敢去。” “这有什么不敢去的,秀云楼,大家去不去,那里新来了几个姑娘,长的很是标致,赵大哥今日不如就在那里摆个台面吧。” 赵风笑道:‘我就说你荐的地方我不敢去,果然如此。’ 薛蟠不满:‘你怕什么?家中又没有母老虎。你不去,我可带着几位兄弟去了啊?’ 他们几位一听也连忙摆手:‘薛大哥,我们也不敢去。’ 薛蟠有些扫兴:“冯兄弟,你看他们,一个一个,胆小如鼠,他们不去,我们去。” 冯紫英笑道:‘今日是赵大哥找你,咱们以后再找个机会过去,今日先去吃赵大哥的酒。’ “那我们晚上过去。” “好,这个听薛大哥的。” 赵风看他们在这里啰嗦,早就有些不耐烦,他怕的是探春和黛玉她们万一撞上了他们,可就不妙了,所以想带着他们赶快走。 谁知道薛蟠这个一直在这里啰嗦秀云楼的哪个姑娘好,赵风也顾不得待客之道了,只好明说:“这样,今日请大家在凭风楼喝酒可好?” 本来就是他请客,地方自然是他来定,众人都道好。 赵风急转直下:‘只是据说这新开的凭风楼热闹的很,若是去的晚了,只怕就没有好的雅间了,不如我们过去那边,边喝酒边说话。’ 薛蟠笑道:‘这怕什么?多给他几两银子,还怕找不到座位?’ 冯紫英劝他:‘话不是这样说。咱们早早的过去,也能早喝上酒,难道不好么?’ “这倒也是,如此,各位,就走吧。” 赵风看他终于肯走,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向冯紫英投去感激的目光。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有舒完,下一秒就愣在了那里,因为两道身影已经迈进了院子,正往屋里来,几个人本来就是起身正要离开,这会儿自然都看见了,躲也没处躲,偏偏薛蟠还嚷嚷:“怪不得赵大哥一直催我们快走呢,原来是金屋藏娇了。” 赵风有些生气,正色道:“薛兄弟,别乱说,这是我们东家的姑娘,过来这边买东西。” 薛蟠明显不信,只看着他笑,赵风有些着恼。 后面的世子和周钰看到这里也有些愣,他们两个是知道赵风说的东家的姑娘是谁的,只是这旁边还跟着的一位却并没有头绪。 而潘望舒就更加迷惑了。 赵风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迎了出去,小跑到探春跟前,说道:“姑娘,对不住,今日约了几位兄弟商量钱庄的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回来,他们还没有走,烦请你们先去那边屋里避一避。” 探春一听心中就有数了,这件事赵风是跟她提起过的,今日回来这么早确实是失误了,所以回到:“不要紧,我们去那边屋里就好了。” “是,我这就带着他们离开,就不能送你们了。” “我们自己走就是了,这个不要紧。钱庄的事不要着急,要看时机。”探春交代他。 只这一句话,赵风就知道她是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这个时机自然就是要借林子清他们的东风了,“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今日选的酒楼也是“凭风楼”,他们不会有人不懂。 这边领着探春进了旁边的屋子,赵风才回来这里交代。还好他们几位毕竟也是大家公子,这点儿礼数还是有的,看到有女子进来也只是规规矩矩的待在屋里,只有薛蟠一个往外面乱看,但他也不敢冲出去,也就只在房中往外头望一望,可惜他们都带着头纱,隔的远了,什么也看不见。 赵风虽然是安置好了她们两个,但是这边也不能不给个交代,虽说人家不会贸然问,但自己什么也不说就显得不够诚意了,何况还是在请人家帮忙的关节点上,所以回来,只能主动开口:“几位莫要见怪,是东家姐姐带着小姐妹过来选些东西,如今要走,所以过来打声招呼。”赵风的解释还是很有诚意的,虽说没有点明两个女子的身份,但大体来历都说明白了,他们也不能就这件事逼着他问,所以众人只点点头,当做没有这会儿事。 这边探春他们等他们都走了才出来坐了轿子回府,探春怕黛玉因为这件事不高兴,所以特地交代:‘姐姐,今日的事实在是凑巧了,赵大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回来。’ 黛玉心中本就有事,如今听到她提赵风,更加不安,只胡乱说道:“啊?没事,没事。” 探春觉得奇怪,还以为他被吓到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默默的回了府中。因为之前说好了的,明日就要回去,所以虽然有些不放心黛玉,探春第二天一早还是回了贾府。 第七十三章 宝钗吐苦水 回到这边自然先去贾母那里报告了一番黛玉的情形。 贾母听了忍不住感慨:‘哎,林丫头搬的太急了些,昨日贵妃娘娘刚传了旨下来,说让你们姐妹都去大观园里住着,她若是晚两天搬出去也就能跟你们一块儿在里头住着了。’ 探春心中有些惊讶,但是也不好回话,说黛玉在那边住的开心,只怕贾母会多心,说她住的不好呢,又怕她担心,更怕她借此把她再接回来,所以只好不说话。 贾母见她不出声,只好说到:“你回来的正好,也收拾收拾东西搬进去吧,你这几个姐妹都等着你回来一起搬呢。” 探春连忙谢了恩回去收拾东西,众姐妹也跟了过来,他们之前见探春没有回来,便等着她回来一起选院子,探春倒不在乎,说是随便哪个都好。 宝钗笑道:‘你好歹选一个,我们巴巴的等着你回来,让你先选,你就不要推辞了。” “既然这样,我不能不承情,那我就选秋爽斋吧,我喜欢那几株芭蕉。” “三妹妹雅致,可惜林妹妹不在这里了,不然潇湘馆的那几枝竹子配她正好。” 探春听了宝玉的话一口血差点吐出来,明知道宝钗在意这个,竟然还这么口无遮拦,他这么一说,只怕这个院子是没人会选了,果然最后单剩了那一处。 宝玉还忍不住惋惜:“怎么没人选潇湘馆呢,我看那里的景致最好,可惜了。” 宝钗当即便接到:‘我们自知自己配不上那些竹子,所以不敢选,怕糟蹋了这院子。’ 宝玉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嗫嗫着不知说些什么。 众人既都已选好了院子,自然是各自回去收拾。 独独宝钗留了下来,她等众人走了才说道:‘好妹妹,林妹妹在外头过的怎么样?’ 探春笑道:‘我不是都已经回过老太太了么?林姐姐过的很好,有林大哥照顾着,姐姐就不要担心了。’ 宝钗苦笑道:‘是啊,人家有那样一个好哥哥,不像我,我是多操心了。’ 探春知道她这又是有些眼红了,本来她自觉自己有母亲和哥哥,虽说这个哥哥不成器,但毕竟是能给自己撑腰的人,所以觉得比黛玉好的多,但谁知道她回去一趟就多了这么一个好哥哥,不仅对黛玉照顾的细致周到,如今还中了二甲第七名,又拜了程大人为师,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黛玉算是苦尽甘来了,可怜自己还要守着这么一个家。最重要的是她听到母亲透露出过口风,有把她许给宝玉的意思,说实话,她心里是看不上宝玉的,而且把自己许给她,就凭宝玉的心性,后半辈子也是没有指望了,可惜自己向来循规蹈矩,母亲的话不能不听,但就让自己这么嫁给宝玉,心中是有千千万万个不甘愿。 所以这会儿听探春说起黛玉的生活,自己忍不住感慨。 探春并不知道她这一层原因,但大概也猜到她是看黛玉越过越好,心中有些不甘,所以便劝道:“姐姐,薛大哥虽说行事有些荒唐,但是在对姐姐这一点上那是没得说的。何况你还有姨妈。姐姐想想我,一个姨娘只会给我惹麻烦,被老太太他们罚去寺里了,环儿如今还小,只有我帮他的,没有他帮我的,你比起我来不知好了多少。” 宝钗听了探春这么说自然不能再抱怨下去,少不得还要安慰探春两句。 但是她还是想跟探春说说这件事,因为除了她自己也没人可以商量了,凭老太太对宝玉的疼爱,将来要把自己许给他,谁也不敢出来说个不字,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晚了,她知道这位三妹妹向来有主意,这件事虽然不好开口,但为了自己后半生着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所以指使了莺儿出去:‘你过去看看我的东西收的怎么样了,我不放心他们。’ 探春看她把莺儿都派出去了便知道她是有要紧的话要说,所以也叫了侍书出去:“侍书,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你去给二姐姐她们送过去吧。” 宝钗看他们都出去了才说道:“三妹妹,这件事我实在不知道该跟谁说才好。”说着眼眶已经泛了红。 探春一看这件事非同小可,宝钗与别的姐妹不同,冷静自持,向来不在外人面前示弱,今日先是要与自己说私话已经是大出探春的意外了,如今这副情形,探春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掏出帕子来替她擦了眼泪,说道:“姐姐,咱们姐妹,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我们一定替你想办法。” 宝钗才回到:‘自古以来,女孩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在轮不到我来插嘴,但是,我,我这心里还是有些......’ 依着宝钗的性子,叫她说出这些话来已是不容易,后面的探春也猜得到,所以见她说的艰难,便不肯让她为难,打断她问道:“我知道的姐姐。我就问一句,姨妈要给姐姐说的可是宝玉?” 其实也是不必问的,宝钗表现的这样委屈,又这样无奈和不愿,除了宝玉还能有谁。 宝钗听了点头:“妹妹,这件事告诉你是我的不对,我.....” “姐姐,这件事不告诉我,难道还能去告诉姨妈么?还是告诉老太太?”探春打断她。“我也知道姐姐的意思了,你先不必着急,宝玉还小,老太太不见得愿意这么早给他说亲,姐姐只装糊涂就好了。” 宝钗摇头:“我难道不想装糊涂?只是这也不是办法,等到拿到台面上来说,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姐姐这句话说的对,既然事情还没有摆到明面上,姐姐就只能装糊涂。你也不必着急,我说句姐姐不爱听的话,姐姐的家世,老太太不一定看得上,这件事还不一定能成呢,咱们自然不能先嚷起来。” 宝钗听了点头:“妹妹说的是,是我一时着了慌,想来这样的事没有说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探春安慰她:“不过姐姐,我们也不是单等着他们说出来,你不妨让薛大哥帮帮忙,长兄如父,不管怎么样,他来安排你的婚事,姨妈也要好好考虑考虑。” 宝钗听了忍不住苦笑:“他能帮我找到什么人?妹妹还想让我指望他么?” 探春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她觉得宝钗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她这位哥哥,自己见过他几面,倒是觉得他虽说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但是本事还是有的,何况如今他与赵风一起结交了这么多合适的男子,这件事若是宝钗肯开口,他对这唯一的妹妹肯定是要尽心的。 “姐姐,你别把薛大哥看得太扁了,他在外头毕竟认识的人多,你是他唯一的妹妹,他还能害了你么?如今薛姨妈在这边住着,又有了把你许给宝玉的心思,自然不会再去替你打听。” 宝钗倒是奇怪探春似乎对大哥看得很高,当初也是指名求他帮忙,如今想来探春说的也有道理,薛蟠平时再怎么混,对自己还是尽心的,这件事想来也只能由他出面。 “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跟大哥说呢?”宝钗虽觉得可以一试,但不知该如何去说。 探春笑道:“姐姐这么聪明的人还要来问我么?只要让莺儿他们把这件事当做闲话传到薛大哥耳朵里就是了,反正咱们也是一试而已,且先看看他的反应再做定断。” 宝钗点头:“好,就按妹妹说的,试一试。我也跟妹妹说句明白话,让我嫁给宝玉,我是不愿意的。” “不怪姐姐看不上他,就他这样的,我们看了也瞧不上。” 这边送走了宝钗,探春赶紧唤来侍书:“帮我研磨,要给赵大哥送封信。” “姑娘有急事?与宝姑娘有关?”侍书果然聪明。 探春笑道:“是,要赵大哥促成一段姻缘。”她虽然没告诉宝钗自己在外面有人,但是却不能只靠她自己,这边也要交代好,才能万无一失,她虽然告诉宝钗是试一试,但心里早有了主意,绝不会做无用功,既然做了,自然要把事做好才好。 第七十四章 做媒 所以她当时就给赵风写了一封信,叮嘱他去找世子和潘望舒,告诉他们要替他们做桩媒,然后去找薛蟠,问他们家是否有合适的女子,说自己受了别人的重托,要替别人找一个好姑娘做媒。 这件事没什么难度,男子与女子不同,婚姻之事自己可以做的住的,若是探春没有算错,世子今年十五,潘望舒十七,都是要娶亲的年纪,有人来说亲很正常,何况还是赵风来说,必然不会轻易拒绝,所以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宝钗喜欢的是哪一个。 这边信已经送了出去,探春也不敢闲着,找了宝钗过来,问她:“姐姐,你可告诉薛大哥了?” “说是说了,但他的性子,妹妹也知道,谁知道他有没有懂?”对于薛蟠的愚钝宝钗也很是无奈。 探春笑道:‘这不要紧,薛大哥很精明的人,一定知道姐姐的意思了。姐姐现在要想的啊,就是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探春一点都不担心,即便薛蟠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赵风一提醒,还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所以这会儿趁机打探宝钗的想法。 宝钗笑着推了探春一把:‘又开始乱说了,这种话你也问的出口?’ 探春正色道:‘我可是为了姐姐好,你若不说明白,将来说一个宝玉这样的人,姐姐又不愿意,岂不是麻烦,不若姐姐先说好了,薛大哥找的时候也方便。’ 宝钗低头想了想才说道:“妹妹也别笑我,说起来,我也没什么具体的要求,只希望他能上进,宝玉是太胡闹了些。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母亲总希望我将来能帮着哥哥。” 探春一听便明白宝钗还是不肯说,她大概有自己的顾虑,恐怕将来不能如愿,落人把柄,不过听她的意思,结合探春对她的了解,所以试探着问:“姐姐希望这家世不要比宝玉差?” 探春怕她打的主意是做个王妃贵人之类的,毕竟当初她可是想过入宫的。若真的是这样倒有些麻烦了,嫁给世子想想办法也能办得到,但毕竟还有太妃在那里,虽然之前非烟告诉过探春太妃很是看重宝钗,但他们这些人无利不起早,如今太妃与贾府的往来都见少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探春估计太妃不会这个时候轻易同意让世子娶宝钗。 宝钗听了连忙否认:‘不是,我对家世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将来他能自立,才能给家里助力。’ 探春忍不住松一口气:‘这就好。’ 宝钗听了奇怪:‘什么这就好?’ 探春连忙否认:‘啊,我是说姐姐这样打算再好不过,重要的还是看个人嘛,人若是不上进,再大的家底也要败光。’ 宝钗点头,但她总觉得这个三妹妹有什么瞒着自己,但她向来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她既然不想说,她也不便再问。 探春看时辰不早,便携她一起去贾母那里用饭。 吃过晚饭,贾母问她们:‘东西收拾的如何了?早点搬过去,也请你们林妹妹过来玩一趟。哎,说起来,该给她也留个院子的,将来也能在里头住几天。’ 探春笑道:“巧了,我们留的一个院子林姐姐住最合适。” 贾母好奇:“是哪一个?” “潇湘院。” 凤姐儿听了问道:“是前面有一片竹子的那个?” “正是,留给林姐姐正好。” 凤姐儿听了叹气“我当时还说这个院子我喜欢的很,将来若是没被人挑去,我就要求老太太赏我过去住几天,没想到又被老太太拿来送人了。” 贾母听了连忙道:‘既这样,不必留给林丫头了,就赏了你吧,省的你又怨我。’ 凤姐儿笑道:‘我也就这么一说,我哪里配住这么好的院子?待会儿我就让人去布置,等林妹妹回来的时候让她去住。’ “我们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老太太定个日子我们搬过去,也好写个帖子请郡主和史大妹妹她们都过来。”探春说道。 “我看这几日天气都好,不如就明天搬吧。” 凤姐儿笑道:“才说了要送帖子呢,这么晚了怎么去送,还是后日再搬吧。” 贾母笑道:‘倒忘了这一茬,那就后日吧。’ 这边商定了后日就搬,当天晚上自然还要把那些零碎的东西再好好收拾一番。 探春却还要写信给赵风,之前那一封还没有送回来,这封却不能不送出去,这次关照了他主要拉拢潘望舒,争取在放榜之前让他们把这件事定下来。另外请他明日务必把潘望舒请到清香阁中,自己要过来见他。 探春想的是潘望舒也算是青年才俊,将来放了榜,委了差事,不见得就这么容易了。 第二日侍书去送信的时候正好收到了赵风的来信,侍书见了探春很有些抱怨,因为这些日子她送信收信实在太频繁,她母亲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她与赵风有些首尾,今日过去又好好盘问了她一番。 但是因为探春不便出面,所以也只好安慰安慰侍书而已。 拆开信一看,赵风已经问过潘望舒和世子,果然不出探春所料,世子婉拒了赵风的好意。据说他先是问了是谁家姑娘,等他说是薛家的姑娘的时候便表示了拒绝。他会拒绝倒是不出探春的预料,只是为何是问过了是谁家的姑娘才表示拒绝,难道他有中意的姑娘,可是与赵风有关系的,她见过的不过是自己和黛玉,难不成他看中的是黛玉,看来又有一段姻缘了。探春这里打算的很好,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搞错了方向,后来闹出了不少笑话。 至于潘望舒,倒是没有表示拒绝,但他说这种事还是要告诉了家中双亲才能做决定。这也是应该的,即便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也没有不告诉家中父母自己就决定了的。只是他如今在京中,父母却还在扬州城,不说这信一去一回就要耽误不少功夫,探春最担心的是他家中父母已经替他找好了姑娘,所以她又特地写了一封信告诉赵风把薛蟠和潘望舒叫到一起商量,拜托他尽力促成这件事。探春在信中写的很是恳切,她很少用拜托这样的词,所以赵风一看就明白,这件事自己必须做成不可。 第七十五章 宝钗出府 这边信送了出去,探春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宝钗那边叫她出来与自己去买东西,她开始不肯,毕竟不像黛玉一般,骨子里是守规矩的人,虽说被探春带的胆子大了不少,但这种事还是不愿。探春却没有这么多功夫与她说道理,放榜大概就这几日,潘望舒中了举是一定要回去的,若是这件事不能现在定下来,等他回去肯定是他的父母做主了。而今日若是不过去,之后搬院子,府里一定又要搭戏台,请贾母过来热闹几天,这么一来就真的什么都耽误了。所以只告诉她:“姐姐,是与你有关的大事,你必须去一趟不可。” 宝钗一听是与自己有关,也不能再推辞,但还是说道:“那去告诉凤姐一声吧?” 探春打断她:“等你告诉她,她又要告诉太太,老太太,万一有一个人不同意,我们今日就出不去了,如今事情紧急,姐姐就不要再顾这些了。” 探春说的又急由快,宝钗看她着急,又想着本是为了自己的事,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说别的话,赶快让莺儿准备了出门的衣服和头纱,跟着探春出去。 探春是熟门熟路,一早就让小蝉她们出去打点好了轿子,所以一出內仪门就上了轿子,直接抬出了贾府,直奔清香阁。 到那里时人还少,探春故意选的这个时候,怕人多了看见不方便。大概是赵风叮嘱过掌柜的,所以这次探春一说找赵风,他就带着她们两个去了后院。 赵风正在后面看账本,看到探春她们进来,第一眼还以为还是上次那位姑娘,再仔细看时却发现这位姑娘身量更加高挑,体态也稍丰,显见得不是同一个人了。 探春此刻也顾不上与他寒暄,摘掉头纱,便问道:‘赵大哥,潘公子可约过了?’ 赵风此刻有些明白探春旁边这位姑娘是谁了,同时也不得不感叹,她真是胆大,敢把姑娘带出来与人家见面,不过再一想,自己这位主子,若是胆子不大,也不会用自己来开这些铺子了。 “约好了,大概一会儿就到,姑娘是打算?”赵风这样问,是想知道探春的安排是让宝钗在后面看看人就算呢,还是直接让他们见面,不怪他这么一问,他觉得让他们直接见面,自己这位主子也能做得出来。 探春想了想还是说:“赵大哥,我与宝姐姐就在屏风后头吧,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探春这么说是因为还是怕宝钗不肯,毕竟她到现在也没有摘掉头纱,话也没有说一句,探春就知道对这种事,她还是有些抵触的。 赵风听了连忙说:“姑娘托了,我一定尽力。”为这件事探春已经郑重其事的说过多次拜托了,赵风不敢大意,连忙引着她们去屏风后坐好。 虽说是躲在后面,但是点心和茶一点儿都不少,探春她们在后面坐着除去不能说话,倒是什么都不耽误。 等她们坐定,探春悄声问宝钗:“姐姐要不要摘下头纱,用点东西?” 宝钗摇头,她心中有许多疑问,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刚才赵风与探春的互动都落在她的眼里,他们一看就是彼此熟悉之人,但要说有什么别的感情,她倒不觉得,只是探春一个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会跟一个开铺子的商人这么熟稔,她很奇怪,而且刚才他们提到潘望舒,这个人名她也听哥哥提起过,而且现在又让自己在这后面坐着,她大概也猜得出来,这个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不肯说话,探春只好自己吃点心,早饭没有吃,现在倒是有些饿了。说起来探春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虽然做事之前她会详细计划,周全考虑,但是真正做起来,却喜欢快刀斩乱麻,一鼓作气,把事情做成,所以这件事虽然之前已经布置好了,但是如今还是给人仓促之感。 一块点心用完,就听见外面赵风故意大声说道:“啊,潘兄,你可算来了。” 潘望舒奇怪:‘赵大哥找我有要紧事?’ 赵风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上次跟潘兄提的做媒的事,不知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潘望舒笑道:“原来是这件事,这件事还要回去告诉父母,我自己毕竟做不得主。” “那潘兄自己心中总是有个主意的吧?只要自己的主意定了,想来伯父母也不会加以阻拦。”赵风这话说的其实有些越距了,但他受了探春的重托,不能不逼的紧一点。 潘望舒倒是觉得奇怪,赵风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但是为这件事已经连续几次这样逼问自己的意思,他心中是以为他受了薛蟠的托付,但是说起来,薛蟠并没有这样大能耐,能让赵风为他这样尽力,所以这个时候忍不住问道:“赵大哥,” 第七十六章 成人姻缘 潘望舒倒是觉得奇怪,赵风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但是为这件事已经连续几次这样逼问自己的意思,他心中是以为他受了薛蟠的托付,但是说起来,薛蟠并没有这样大能耐,能让赵风为他这样尽力,所以这个时候忍不住问道:“赵大哥,这事是薛大哥托的你?” 赵风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暗怪自己逼的太紧了,连忙回到:“也不算是,我为潘兄弟打算,这件事还是早定下来的好,你想等放榜下来,到时候可就由不得自己了不是?还是说潘兄弟心中还有疑虑?我们朋友一场,不妨直说。” 潘望舒连忙否认:‘不是不是,赵大哥肯替我做媒,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件事太紧急了些,容我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 赵风笑道:“这是自然,潘兄弟是孝子。”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听到后面有茶杯重重放下的声音,连忙打住,说道:“啊,潘兄弟,我过去一趟,你先稍坐片刻。” 潘望舒大吃一惊:“后面有人?” 赵风点头,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赵风看事情这样下去没有进展,有心推他一把,所以透露出些许意思。 潘望舒也不笨,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后面坐着的就是要说给自己的那位薛姑娘。 正想问个明白,赵风已经转去了屏风后,他心中有了揣测,更加不敢贸然跟过去。 声音是探春发出来的,之前并没有跟赵风约定好,但赵风聪明,料想自家主子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一定是迫不得已,发出的信号。 果然探春见赵风过来,在他耳边悄声低语几句,赵风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依旧带着头纱的宝钗,有些迟疑不定,探春笑道:“赵大哥,成人姻缘是好事,你不必担心。” 赵风这才点头出来。 他刚出去,宝钗就拉住探春,指指外头,探春知道她是想问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她才不会告诉宝姐姐呢,反正这个时候她连话也不敢说,也奈何不了自己,所以故作高深:“天机不可道破。” 宝钗看她打定主意不肯说,也不好追着她问,而且外面话音又起,她也要专心听外头在说些什么。 却不知道赵风早在潘望舒耳边悄悄问过了:“潘兄弟,东家带着她姐妹过来,不知潘兄弟可愿意一见?” 潘望舒也是一点即透,立马便猜到是宝钗,他们这些人哪有不愿意的,何况还是要说给自己的人,自然想一睹为快,只是不好太过急切,才问道:“怎么见?” 赵风一听有戏,便在他耳边悄悄交代了一番,才故意大声说道:“潘兄弟,据闻这位薛姑娘温柔娴淑,雍容大度,是个难得的宜室宜家之人,要好好打算才是。” 潘望舒知道宝钗在后面坐着,也很是上道:“正是这位薛姑娘如此好,才要仔细考虑,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人家。” “既如此,就等潘兄弟回家禀过父母再做打算了。” “到时还要谢你这位大媒人。” 这里赵风送了潘望舒出去,才回来请探春她们出来,趁宝钗不注意,递给探春一个眼色,探春暗暗点头。 赵风看因为有自己在宝钗也不方便,所以主动去了外面。 这时探春才笑道:“好了,姐姐,快把头纱摘下来吧,也不嫌闷得慌。” “还说呢,你今天做的这是什么事?竟然如此大胆,若是让老太太他们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 探春求饶:“好姐姐,我还不是为了你操碎了心么?就是老太太要罚我,我也认了。” “别拿我当挡箭牌,我可什么是什么都不知道,被你拉过来的。” “虽说姐姐之前不知道,但是不是跟姐姐有关啊?说起来,姐姐觉得这位潘公子怎么样?反正现在也没有外人,姐姐不妨对我说说。 “越说越放肆了。”宝钗红了脸,假装生气道“看我回去不告诉老太.....”又一想这件事确实是为了自己,这样一来告诉老太太的话就没得说了,只好住嘴。 其实宝钗隔着屏风倒没有看真切潘望舒的样子,只看到了一个身影,清瘦修长,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南方的清爽,反正她嫁人看重的也不是这些,之前已经听薛蟠说过他的家世,说实话,不是自己最理想的那一种,家里也是经商的,富而不贵,终究是个遗憾,自己家中已经富极,并不差那些钱,但是后来听说他也参加了科举,而且文采风流,必定高中,心中才觉得稍微宽慰,觉得还算可以接受。 今日探春带她出来其实是有些白费功夫,宝钗那边已经是肯了的。 只是探春这个人向来这样,虽然知道宝钗的性子,但还是想让她自己看一眼,一来是免得将来怨自己和这些为她做媒的人,二来是希望两个人有点真感情,虽说世家大族的联姻,最不看重的就是感情,但毕竟夫妻生活,一辈子那么长,总要有点感情基础,走下去才不算太难。 探春见她虽不肯说,但从神情看去还算满意,这边总算放了一半心,便提议道:“姐姐,正事做完了,我们不能白出来一趟,不如去挑些香料吧?” “我们这样偷偷跑出来已是不妥,还不快回去,我还有事要问你呢,买什么香料?而且这些东西我也不大用,你有什么喜欢的,去我那边拿就是了。” 探春无奈,只好陪着她出去,却在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忽然叫她:“姐姐,你看那边是什么?可是一个风筝?” 宝钗虽说谨小慎微,但禁不住她这猛然一唤,也失了神,不由自主的就向那边看去,以手遮目看了半日才笑道:“大概有人在外面放风筝。”说着放下了头纱。 探春看到她这个举动不由得撇嘴,要这么小心吗。不过没关系,刚刚那一回头应该也看的清楚了。 这边正透过窗户往外看的潘望舒看到宝钗落下了头纱才意犹未尽的转过头来,刚刚那惊鸿一瞥,虽不说是惊为天人,但那种神采风韵,已经足够让他呆住了,难怪赵风这么积极要促成此事,本来他还怀疑他有什么别的用心,如今看来是真的是为兄弟着想了,这样想着便觉得有些对不起赵风。 赵风一看他就是欢喜的神情,也不多说什么:“潘兄弟,这次可以放心的告诉父母了吧?” 潘望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之前倒像有些不信任似的:“多谢赵大哥费心安排,你保的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风笑道:“虽是如此,但总要叫你见到真佛才好。” 这边探春与宝钗坐了轿子直接回贾府,一路上,宝钗好几次都忍不住要问探春,只是张了几次口都不知如何说起,最后想想,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既然人家不愿说,自己最好还是不要问。 探春看她忍得辛苦,心中好笑,却也不打算开口。 宝钗的性子她了解,别人不想说的事,她再好奇也不会问的。 这件事探春还没想好怎么交代,以宝钗的聪明,肯定不是随便编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的,实话要不要说,说到什么程度,探春还没有想好,所以只能先不说话。 进了院子,她们一起下来,却往不同的方向走去,探春交代:“姐姐,别忘了告诉薛大哥的意思。” 宝钗脸红到:‘不要啰嗦了,你快走吧。’ 探春看宝钗的意思也是愿意的,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屋里,谁知道刚进门就被小蝉拉了进去。 探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怎么了?” 第七十七章 凤姐发现端倪 小蝉紧张的说:“姑娘刚走,琏二奶奶就过来了,看姑娘不在,便问我去了哪里。我不敢说你出去了,只说不清楚,大概是去找几位姑娘了。” 探春心中一惊,但还是沉住气问道:“她怎么说?” “她说正好也去几位姑娘那里看看东西收拾的如何了,明日动身,她先过来看看。”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了,她就带着平儿走了。” 探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侍书在一旁慌了神:“姑娘?怎么办?” “不要着急,没什么大事,有什么事,我们现在也回不来这屋子里了。”探春安慰道。“小蝉,你叫几个人分别去二姐姐,四妹妹那里问问凤姐儿有没有去那里问过我。侍书,你亲自去宝姐姐那里一趟,问问凤姐儿有没有去过,然后把她寻过我这件事告诉宝姐姐。” 他们两个连忙领命出去。 探春自己倒了一杯茶,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不然这会儿凤姐儿她们应该在这屋子里等自己。现在最怕的是那些抬轿子的人,他们知道自己的去处,这个无论如何隐瞒不了,当初不该贪图那点时间省去中间去黛玉那边的环节,只要去了黛玉那里,事情就好交代多了。 不知不觉中探春已经喝光了一壶茶,小蝉也正好回来了,说凤姐儿今日确实去过她们那里,也是问收拾东西的事,大概是见探春不在那里,便没有问她。 现在就等着侍书回来了。 侍书一马当先的跑了进来:“姑娘,宝姑娘也来了。” 探春点头,看来确实也去过那边了。 果然宝钗在后面紧跟着来了,探春让小蝉带了那些丫头出去,等宝钗进来关上房门才说:‘姐姐,她也去你那边了?’ 宝钗小心的咽了一下口水:‘是,听妈妈说,还问起了妹妹。’ “姨妈怎么说?” “妈妈说今日一早你确实去了我那里,但是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她当时以为我们是去找姐妹们玩,所以也没有在意。” “啊,这就放心了,有姐姐跟着在一起,她定不会怀疑什么。”探春松了一口气,今日还好是与宝钗在一起,她的知礼是合府上下都知道的,算是救了自己一回。 宝钗摇头:“虽说我们在一起,但问起我们的行踪来,岂不是还是要露馅?” “这个我有办法。我们就说去找林姐姐了。” 宝钗未等探春说完便摇头:“这个不妥,不只抬轿子的人知道我们去的不是林府,就是她问起,明日就能见到林妹妹,为何今日还要抛出去一趟,我们就没法交代。” 探春点头:“姐姐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我们确实是出去了,这一点她一问那些抬轿子的人就知道,瞒不过她,若是没被她发现也还算了,如今她既然已经起了疑心,还是不要隐瞒这一点的好。” “至于姐姐说的路线问题也没什么难的,就说林姐姐觉得再去林府一趟麻烦,所以直接约定在铺子里见面。至于为何见面,自然是因为我们要搬到院子里去,林姐姐想送我们东西,知道这家香料铺子是薛大哥开的,所以才约在了那里。” 宝钗还是觉得不妥,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只怕没有人信。 探春笑道:“姐姐,我们只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好了。反正她也不可能知道我们真正的原因,就算她派人去铺子里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何况,我觉得她不会这么做。” 探春一句话点醒了宝钗,虽然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总比私自外出,见相亲对象这个理由靠谱,想来他们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谢自己平时树立的形象了。 所以她们两个打定了主意,特地准备了几盒香料和水粉去找凤姐儿,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对账,看到她们进来,连忙起身迎道:“哎呀,两位妹妹,今天让我好找。” 宝钗笑道:“你找我们有事?” “这倒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两位妹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找我们有什么要紧事,怕你着急,赶着过来回你。” 凤姐儿笑道:‘说起来两位妹妹去了哪里,让我好找?’ 探春笑道:‘今日我们一起去看了林姐姐。’ “她明日不是就过来吗?怎么?你们今天还专门跑去一趟?” 宝钗有些慌乱,她早就觉得这个理由不靠谱。 探春却面不改色,继续扯谎:“我们在府中也无事,今日过去看宝姐姐,正好知道她也想林姐姐,而且林府那里收拾好后宝姐姐还没有去过呢,反正离的也近,正好去一趟,也告诉她这个消息不是更好?” “行了,你们姐妹情深,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你也是我们的姐姐嘛,这是林姐姐给你挑的香料,可别说我们不想着你。” 侍书听了连忙把东西送到平儿手上。 凤姐儿笑道:“就知道你们不能忘了我。” 这一关算是过了,以探春对凤姐儿的了解,她应该不会闲到去查自己的行踪,而且今日自己并没有把话说满,只说见了黛玉,却没说在哪里见得,将来也不怕她来对账。 现在单等着明日黛玉一来就先跟她透个信儿就好了。 从凤姐儿这里刚出来,宝钗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以后妹妹有这种事可千万不要叫我了。” “姐姐这件事若是成了,自然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探春不置可否。 宝钗无话可说。 这边凤姐儿送走了她们回来越想越不对劲:“平儿,你说她们两个真是去找黛玉了?” 平儿心中是不信的,而且她想起上一次撞见侍书的事,心中更是疑惑不已,但是她向来不愿多事,所以便劝道:“自然是真的了,有宝姑娘跟着,三姑娘还能骗你?而且奶奶何苦给自己找麻烦,毕竟这教养的事托的是大奶奶,你何必横插一脚,惹得她也不高兴。” 凤姐儿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咱们这位大奶奶可不好惹,罢了,这件事横竖与我无关,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第七十八章 潘望舒中举 第二日大家一起挪到了大观园里头,老太太她们今日也一起过来热闹,期间凤姐儿提起昨日的事,黛玉因为一早便得了信儿,所以回答的滴水不漏。 非烟与探春多日不见,今日难得相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但好容易有机会了,一腔话又不知如何说起。 探春笑她:“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容易见面了,怎么反倒不说话了?” 非烟生气地说道:‘妹妹,我看你有了这些好姐妹,是把我忘了,你都多久没有来找我了。’ 探春大呼:‘冤枉啊姐姐,咱们上次不是刚在林姐姐府上见过吗?’ 非烟不满:“见是见了,但是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分开了。” 探春有些哭笑不得,这位郡主与自己相处习惯了,如今见自己与另一帮人朝夕相处,心中不舒服了,便安慰道:“姐姐,以后我保证常请你来玩,咱们来了贾府去林府,去过林府再去姐姐府上,可好?” 非烟笑道:“说的倒是好听,我倒是等着看你能不能做到?上次那个诗社是谁起的头,还不是就办了一回就没有下文了?” “哎呀,这个是我的不是,这几日忙着收拾东西,把这个给忘了。从这个月开始咱们再办起来可好?”探春问道。 “好,那说定了,以后轮着来办,先是这里,再是林妹妹府上,然后是我们府上。”非烟提议。 探春笑道:“何必如此麻烦,如今咱们得了这个大园子,以后都在这里办岂不是方便?”她不太愿意去叨扰王府,毕竟如今两家不如之前亲近,小孩子虽说无妨,但去别人家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非烟却说:‘我说吧?刚刚才说过了几家轮着去,这会儿就要反悔了?’ 探春笑道:‘我想替姐姐省点麻烦,姐姐还怪我。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我们常去叨扰你了。’ “才不会,我盼着众位姐妹过去还来不及呢。那咱们可就说好了,这次先在这里办?” 探春心中算了一下,还有十天正好是五月一号,那个时候皇榜已放,大概潘望舒也已经回去,没什么可忙的了,便说道:‘那咱们定了下个月初一在这里,到时候给你们发帖子,如何?’ 黛玉她们自然也说好。 老太太今日高兴,非留她们在这边用过晚饭才放她们回去,所以折腾的有点晚了,又是换了新的地方,探春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还有一点是明日放榜,因为林子清名次已知,贾府自然不会派人去看榜,但是探春心中却着实好奇,这位潘公子能中个什么名次。 以探春来看呢,大概名次不会靠后,看起来很聪敏的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学问做的怎么样,虽说以后进了官场,只要不是想着做个夫子,学问一点上过得去就是了,看的还是本事,但是这进入官场的敲门砖却少不得。 若是他名次靠前呢,宝钗也能高兴高兴,以后回家商议亲事也更有底气。所以探春忍不住祈祷,希望他考的好一些。 这么翻来覆去的想着,不知不觉便入睡了,早上侍书叫她的时候,探春还有些迷糊。 到了贾母这里她一看探春气色不好,还以为昨日着了凉,要凤姐儿请太医过来。 探春连忙推辞:“老太太,我大概是昨日睡的有些晚了,不碍事的。” “既然如此就好好歇着吧,我这边也不是非你不可,以后身子不舒服就不用过来了。” 老太太发话,探春乐得谢恩接受。 用过饭又被催着回去睡一觉。 但是探春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但是想来想去又不知道去找谁打听消息。先是派了侍书去黛玉那里,以为林子清总会知道的,但是带回来的消息确实林子清一早就出门了,探春这才想起,他们几个这时候一定聚在某个酒楼里等着潘家的小厮报信呢。 后来探春心一横,反正又不是自己嫁给他,有什么好关系的,宝姐姐都不急,自己才不急呢,睡觉。 这么一想心中轻松多了,一轻松下来,困意自然也就来了,这一睡直睡到了下午,若不是侍书叫她,她还醒不了呢。 探春睁眼一看已经是下午了,便忍不住问道:‘有信了?’ 侍书笑道:“姑娘,我看你都快魔障了。没信,但是宝姑娘来了,我想她大概带来了消息,所以叫你起来。” 探春一听连忙叫到:“宝姐姐,你进来吧。” 侍书无奈:‘哪有这样叫人的?姑娘真是越来越.....’ 探春如今神清气爽,精神好,不与侍书计较,只掀开帘子,等宝钗进来。 宝钗也不见外,过来在床边坐下,才说道:“妹妹睡到这个时辰?” 探春笑道:“我昨日真是没睡好。姐姐可知道我为何没睡好?” 宝钗以为她认床,便问道:“是不是换了新环境,妹妹不适应?这可有罪受了。” 探春捂嘴偷笑:“才不是。姐姐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么?” 宝钗听她一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正色道:‘不知道。’ 探春也不着急:‘没关系,那我告诉姐姐,今日是潘公子高中的日子,姐姐,你说的说的对不对?’ 宝钗啐道:“又胡说,他高中跟你有什么关系?” 探春叹气:“是跟我没关系,但与我亲亲的宝姐姐有关系啊,我自然是担心的觉也睡不好了。宝姐姐难道睡好了么?” 宝钗站起身来就要走:“我好心过来看看你,你又开始乱说。” 探春连忙伸手拉住她:‘好姐姐,我错了,你不要走,我有话问你。’ 宝钗冷哼:“你这丫头能问出什么好话来?” 探春不敢再闹她,便正色道:“是正经事。宝姐姐,你得到信儿了?潘公子中的是第几名啊?” “我就说你问不了什么好话,,他中不中与我有什么想干?” 探春求她:“好姐姐,我说错话了,他中不中自然与你无关,但你就满足一下妹妹的好奇心吧,我特别想知道他考了第几名。” 宝钗笑道:“特别想知道啊?” 探春点头:“嗯嗯。” “就不告诉你。” 探春忍不住叹气:‘连宝姐姐也变坏了。’ 宝钗笑道:“让你总是乱说话。” 侍书看自家姑娘为这件事已经煎熬了许久了,有些不忍,便求道:“宝姑娘,你就告诉她罢,你若是再不告诉她,她今天晚上还是睡不好。” 宝钗笑道:‘好了好了,这件事就那么让你上心?’ 探春点头:‘事关宝姐姐,我当然上心。’忽然发现自己又说错话,忍不住捂住嘴巴。 宝钗看她这样,也不忍心再逗她:‘好了,告诉你。中了二甲第三十九名,这次安心了?能睡着了?’ 探春忍不住笑着点头。 宝钗无可奈何的苦笑,说起来这件事真是与她无关,为了人家的事能把自己担心成这个样子,也是服气了。 “姐姐,没有看出来,这位潘公子还是有点文墨的嘛。”探春忍不住感慨。潘望舒确实没让自己失望,也证明自己确实没有看走眼,在这么多人中拿到二甲三十九,算是十分不易了。 宝钗却不置可否。 探春瞬间明白,宝钗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甘的,虽说这个名次已经不算第,但比起林子清的二甲第七,皇上亲试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人嘛,总是这样,本来觉得还不错的,这么一比较,心中就难免不甘了。 探春笑道:“不知道潘公子会指个什么差事呢?” 宝钗伸出手来戳戳她的额头:“越说越不像话了,这些你管它做什么。还不快起来,一会儿老太太又要问了。” 探春一看,自己与宝钗说话,不知不觉,天已经晚了,立马让侍书帮自己换了衣服往贾母那边去。 用过晚饭,贾母提议:“虽说子清已经搬出去了,但他那里也没有人张罗,我想不如在这边摆几台酒祝贺一下。” 凤姐儿听了连忙说好。 探春忍不住吐槽,姜还是老的辣,这会儿林子清今非昔比,贾府确实穷途末路,正在衰败下去,若是能拉拢来他,贾府又有了新的力量,想来又能苟延残喘一阵子了。 而林子清不管是出于黛玉这边的情分,还是贾政当初替他找老师的恩情,这个要求都不能拒绝。 老太太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林子清捆到贾府这条破船上了。 可惜这把如意算盘没有打响,林子清虽然接了贾府的帖子,也同意在这边摆酒庆贺,但可惜的是,从琼林宴,到程大人的宴席,到同年之间的彼此宴请,忙了许多日才算完成,等那边都请完了,林子清才在贾府这边摆了几桌酒,虽说他的同年和贾府的一些相识都来捧场,但因为时间已晚,所以没有赶上最好的时候。 好容易忙过了这一阵,宫里才传了消息,林子清入翰林院,潘望舒入户部,做了主事。他们两个的差事都不算坏,林子清入翰林几乎是没有悬念的,每年的头几名开始都是做翰林,何况他如此年轻。潘望舒分的却也是个不差的部,户部,掌管国库,银两,大有可为,说起来几个部里众人最不愿意被分到的大概就是礼部了,清汤寡水,没有什么做头。 虽说差事已经分了下去,但是本朝历来的规定,给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若是有路途遥远,赶不及的,禀明圣上,还可以再拖些日子。 但是潘望舒不想拖延时间,所以等得了差事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扬州,此去一来是报喜,二来是商量与宝钗的亲事。不知道赵风在中间又是如何运作的,只来信告诉探春事情已经十有八九成了。 这件事已有了成果,皇榜也已经下来,钱庄的事自然就该提上日程。 之前赵风来信,那边的档手果然荐了叫李升昌的过来,探春有心见他一面,如今在这边院子里住着,出去也方便,所以约了今日见面,说好了探春不必出面,只是跟在后面看一看。 探春出去的时候带了六百两银子,她跟赵风说过,开钱庄咱们都是外行,既然人是你选的,你看得中他,那索性一概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咱们做个甩手掌柜。 所以到了那里,先告诉赵风,拿五百两给他,让他找一个合适的房子租下来,收拾的宽敞明亮一些,另外一百两算是给他的定金。探春之前是打算一年给他五百两银子,后来一想不妥,倒不是怕赵风有话说,他如今每年得的不知五百两,探春不仅早给他涨了月钱,而且每年年底结账都要另给一笔。如今钱庄也已经说好了,他们都算股东,没有月钱,只有分红,所以不怕赵风有话说。 探春怕的是自己这一下给出的太高,以后不知如何收场。之前他的月钱每月不过五两银子,自己一下给他涨这么多,那边东家也不好看,所以先给一百两做定金,每月给二十两银子,年底有花红,跟赵风一样。 在赵风那里见到他的时候探春还有些怀疑赵风是不是看走眼了,因为她记得这凡是做档手的都是有些年纪的,因为钱庄不同于别的,手里管着大把的钱,又多是自己拿主意,最重要的是眼光,要看得准,什么能赚,什么会配,什么能赚大的,非得下手不可,什么是条小鱼,不必下手,这些都是靠经验的,非得在这个行当里浸淫个十多年,才能练出这样一身本事。 而这位李升昌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比赵风大不了几岁,太年轻了。 不过她信赵风,自然要信他找的人,所以心中虽有疑惑,还是没有开口,只在后面等他们交接完了这些事,探春才出来。 李升昌得东家如此看重很是踌躇满志,当天下午就跑去茶馆找了房屋中介去看房子,等赵风看过了,又马不停蹄的忙着装修。 期间探春送来了几幅上好的字画挂在了钱庄的大厅,开钱庄讲究的是财大气粗,但这财气还要隐晦,要懂的人一看就懂,却不能落于俗套,所以这几幅字画正好,都是历代名家所做,知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家底。 第七十九章 钱庄开张 钱庄修整一新,赵风想请探春过来掌眼,探春却因为答应了帮黛玉办诗会,所以不能过去,但是在信里为钱庄起了名字,叫“国泰钱庄”,赵风不解,人家的钱庄名字都是取富贵生财之意,为何我们的钱庄却要起这个名字,探春给的解释是,不管是什么,做生意,要发财,靠的是国泰民安,做生意的目的除了发财就是保护这国泰民安。 赵风还是不明白探春所想,但既然是她的意思,自己还是照办。 其实探春的主意打的远,她要与四大钱庄分一杯羹,哪能那么容易,如今有一条路子他们还没有走通,自己起个“国泰”的名字,就是为了以后与官府做生意名声好听。 另外定了钱庄是三天之后开业,让赵风务必请到世子,林子清他们来捧场,另外借助之前阜盛钱庄的关系,多拉拢一些同行来堆花,这个不可少。 交代清楚了这些事,探春仔细考虑了一番自己要不要过去,最后还是忍痛放弃,毕竟那日太乱,自己实在不便出面,而且事情既已安排妥当,自己出面也没有什么意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边已经交代好,眼看十五就要到了,探春回过老太太便去了林府帮黛玉准备诗会的事。当初定了在这边办一次也是因为这里人少,大家轻松自在。 所以探春与黛玉定了主意以自在为主,当天就吃烤肉,配糯米甜酒,至于作诗,大家边吃边做就是了。 这几天探春过的还算悠闲,虽说钱庄开业,但是不必探春亲自过去,她也懒得多操心。 林子清因为是在京城,所以一早去了翰林报道,这些日子一直在那边熟悉事物。 宝钗的事大概也定了下来。 探春闲来无事,怕黛玉一人在家中发闷,所以时不时的跑去那里,因为如今住在园子里,老太太又不在这边,所以索性连招呼也不必打了,隔几日便要过去一趟。 别的姐妹虽说也会过去,但毕竟不若探春这么勤快。 其实她去的勤呢,也不是没有私心,其中有好多趟都是带着黛玉出去逛了街,前几次还要问过林子清的意思,但后来看他实在忙的厉害,而且他也不在乎这种事,所以后来探春索性不打招呼便出去了。 这几次不止带着她逛了几个铺子,看了钱庄,两人把整条街几乎都逛过一遍了,但每次出去黛玉还是高兴不已,这几次说来也巧,赵风大概是忙着盯钱庄的事,何况他对这位主子早就放心多了,知道她不必自己每次都陪着,所以乐得做自己的事。 但是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让赵风不想来见他们。 上次见到黛玉的瞬间,他知道自己就在那一瞬间,他对她动心了。 但是,他更明白,她不是自己能想的人。 即便没有林子清,凭黛玉的家世也不可能嫁给自己。 何况如今她的哥哥入了翰林,将来官途不可限量,即便与自己关系好,但那也是另一回事了,林子清虽说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份,愿与自己做朋友,但是说到把妹妹嫁给他,这是想也不必想的事。 黛玉的生父做到扬州盐政,家中又是世家大族,母亲出身国公府贾府,虽说如今有些没落,但毕竟也是功勋世家,黛玉是他们的独女,身份高贵,一般的世家公子都配不起。 而他赵风是什么? 家中几辈都是普通的平民,若不是探春看重他,如今他也不过是一个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 即便如今有探春的提携,自己看上去体面了不少,但不论是从财力还是势力上,他哪一点都配不上黛玉。 更何况,他如今已经二十二了,黛玉才十几,差的太多。 理智已经一遍一遍的告诉了他,他与黛玉是不可能的,但每次想起她清透的双眼,微蹙的眉,他又会忍不住沉沦。 后来他也知道自己主子又带着她来过许多会,但即便他在店里也会找借口不见,是怕自己徒增烦恼。 不该有的妄念就要趁早掐断。 这日,他思来想去,还是给探春写了一封信,还是上次提起过的要娶张家姑娘的事,说起来,这位姑娘也挺痴心,等到现在也没有嫁人,本来她的父母还有些不满,但后来看赵风逐渐发达,倒觉得女儿才是慧眼识珠,所以也由着她这么等下去。 赵风这么做其实很不厚道,心里明明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却还要娶她。但想一想,毕竟她也为自己耽误了不少年华,如今娶了她也算对她的一个交代了。 探春看到来信,暗悔自己大意,之前看他不提起,自己想问一问,但事情一多就给耽误了。 如今他又主动提出,探春自然是觉得好。 当天就给了回信,另外这次还送了一百两银子的红包,加一套赤金首饰。。 赵风看到回信的时候,怅然若失,他早就猜到,以自己主子的性子,只要自己提出来,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所以其实结果在自己写信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了。 既然是自己的决定,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当天晚上回去就与自己母亲商量了这件事,他母亲盼他娶亲盼了不知多久,与这位张姑娘又很是相熟,听他主动提出,自然开心,当下就要找人去合八字,看日子。 这边探春闲来无事与黛玉聊天时偶然说起赵风要娶亲的事,黛玉怔了片刻,才问道:“妹妹刚才说是,赵大哥要娶亲了?” 探春笑道:‘是啊,赵大哥不小了,我的事耽误了他,到现在才娶亲,所以我想着要送他一份厚礼。’ 后面的话黛玉都没太听进去,她就听见探春在自己耳边不停的说着赵风要娶亲的事,但具体她说了些什么,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她在那里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想起那日初次见他,冷静自持的面孔,沉着冷静的神情,看到自己时忽然呆住的眼神。 只是,自己不过见他一面,能指望他做什么呢? 如今他年纪到了要娶亲不是再正常不过么,自己有什么资格伤心。 探春说完见黛玉沉默许久不说话,再仔细看时,只见两行清泪已经流了下来。 探春惊呼:“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黛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帕子擦掉眼泪:‘啊,我没事。’ 探春肯信才怪,谁没事会忽然泪流满面。 但她一时也实在想不明白,本来正在说的是开心的事,有什么可哭的呢? 这边探春正在想着,那边黛玉又已经拿帕子擦了好几次眼泪,可见这泪根本止不住的往下流。 探春也有些着急了:“姐姐,你忽然泪流满面,怎么会没事?” 黛玉觉得这种话不可轻易告诉别人,何况他已经要娶亲了,说出来岂不是坏人姻缘,说到底这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怎么能为了自己破坏了别人的婚事,所以无论探春如何问,她就是不开口,但是泪却是止不住的流。 其实说起来,她刚开始只是有些伤心罢了,谁知道后来越想他之后与自己夫人过着恩爱的生活越觉得伤心,这泪可就止不住了。 这边探春不明就里,劝也没法劝,那边雪雁和侍书听见动静已经赶了进来,一见黛玉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雪雁护主心切,以为探春说了什么话,勾起了黛玉的伤心事,所以忍不住问道:‘三姑娘,我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侍书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也看着探春。 探春一时蒙了,她也想问问这是怎么了啊。 黛玉哭道:“不干三妹妹的事,是我自己有些事想不开。三妹妹先回去吧。” “姐姐你哭成这样,我怎么能这个时候回去?你好歹告诉我为何忽然哭起来,我也好帮你想想办法。” “这件事没有办法可想,妹妹就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就好了。”说着黛玉的哭声更大了起来。她性子如此,即便如今已经好得多了,但遇到伤心事还是忍不住流泪,有时她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探春心中不解,见黛玉如今无论如何不肯说,又看天色已晚,只好先离开。 在轿子中探春一直还是想不明白,明明两人之前还有说有笑,怎么忽然就哭了起来,问原因还不肯说,这未免太过奇怪。 回到贾母那边用了顿饭,探春还是没有结论。 回到屋里便拉住侍书“侍书,你听我说一遍,今天下午我与林姐姐说的话,你看可有什么差错?” 侍书点头:“姑娘你说吧。” 探春把下午的话复述了一遍,侍书也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姑娘没有说什么惹她伤心的话啊,反而说的是高兴的事。” 探春赞同的点头:“是啊。” 她是左想不明白,右想还是不明白。 这个时候真是深恨黛玉这种性格,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肯说出来,虽说本意是不想为别人增加麻烦,但说到底,这样反而让人更加担心。 这一夜探春辗转反侧也没有想明白原因,第二日还是起了一个大早,想再去林府一趟,这次一定要问个明白。 其实昨日她走了之后,林子清正好回府,他多日忙碌,没有来看过黛玉,所以今日特地过来。 谁知道刚进来就听见小丫头们在议论黛玉痛哭的事,他一听着了急,连忙进去,要找雪雁问个究竟。 但雪雁与探春一样,只知道黛玉好好的突然哭了起来,但这原因是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清楚。 林子清在这里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亲自去问黛玉,但是黛玉连探春她们都不肯告诉,怎么可能告诉林子清,自然还是告诉探春的那一套说辞告诉了林子清。 林子清也知道她的性格,她不愿说的事,问也没用。 但是知道归知道,还是不能放任不管。又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所以命人好好照顾着,又让雪雁打探消息,一有了消息就要赶快告诉自己。 这日探春过来早已想好了说辞。 谁知道到了黛玉这里时,春纤说她还未起床,探春只好在外间先等着。 探春先向雪雁打探消息听说昨日林子清也知道了这件事,倒是有些吃惊。 等黛玉收拾好出来时,探春发现她的眼睛红肿的厉害,显见得昨日哭了许久,自己走后大概又哭过。 探春更加头疼了,什么事能让她如此伤心,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 只是她现在虽然想知道,还是按捺住自己,想让黛玉先好好吃一顿饭再说,想必昨日的晚饭也没有吃好,她的身子又不好,这样郁结于心,又吃不好饭,对身体大有害处。 只是黛玉明显还未从昨日的悲伤中走出来,早饭只拈了一块松油饼咬了一口便没再吃任何东西,只喝了几口粥。 探春看了忍不住叹气。 她自小体弱多病,只怕多半都是自己这么糟蹋出来的。 所以这件事探春必须问出来,并且为她解决了,不然这成为她的一件心病,只怕还是像上一次一样,身体渐渐弱下去。 等她用过早饭,漱了口,探春问道:‘姐姐,就吃这么一点?不再用些?’ 黛玉摇头:‘已经饱了,吃不下了。昨日让妹妹担心了,这么早便过来。’ “是很担心姐姐,昨日一晚也没有睡好,只是还是想不明白,姐姐是为什么事伤心?” 黛玉低头,泫然欲泣:‘让妹妹担心了,只是这件事告诉妹妹也没有什么用处,不过是徒增烦恼,我自己伤心一回就罢了。’ 探春听了心想,她倒是终于承认自己是伤心了,那现在只要问她为何伤心就好了。 “姐姐,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呢?何况,你不肯告诉我,我更加担心你。就是林大哥知道了也要为你担心,而他如今初入官场,正是紧要的时候,怎么能让他为此担心?” 黛玉低头不语,她也没想到自己昨日这一哭恰好被大哥撞到,如今想来心中也有些不安,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第八十章 劝解黛玉 “妹妹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是我自己在这里伤心。” 探春听这话有些不明白了,什么叫自己在这里伤心,听着倒是有些埋怨某个人似的。 “姐姐,你倒是告诉我,我也能帮你想办法啊。你不说,自然只能自己在这里伤心。我今天就说句话在这里,姐姐只要告诉我是何事,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如何?” 探春看她有些松口,索性给她个念想,希望她能抱有希望,从而说出来。 “不是我不肯告诉妹妹,但我怎么能让妹妹做这样坏人姻缘的事?”黛玉倒不是指望探春帮自己做什么,不过是觉得心中难过,又没有办法可想,如今探春逼问,她也想借此诉诉心中的委屈。 探春耳中听到,心中已经开始思索。 黛玉提到“坏人姻缘”,这她所知道的姻缘,最近只有宝钗与潘望舒,赵风和张家姑娘这两对,但是宝钗与潘望舒的事是一早定了的,虽说没有明白告诉过黛玉,但她也知道些风声,这件事已经提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她说过什么,所以显见得不是这件事了。 可想的只有赵风这里了,探春这才恍然大悟,那日黛玉也是听到赵风要娶亲的事才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探春已经猜到了这一层,但是心中更加不明白了,他们不过见了一面,黛玉难道就喜欢上他了?还是到了这种程度,这似乎是非君不嫁的节奏。 探春更想知道的是,这是黛玉一个人的意思呢?还是赵风也有此意? 她忽然想起那日赵风给自己写来的信,信中虽说提的是娶亲的事,但是字里行间丝毫不见喜气,似乎有苦难言,心中隐藏着无数的痛苦。 再联想到他前一次跟自己提娶亲的事还是一年多以前,自己同意之后他却不提这件事了,为何此刻又突然提出? 探春有些想不通。 不过她清楚的知道,赵风与黛玉并不般配。 如果说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解释赵风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大概就是他正好也喜欢黛玉,但是早就看透了他们结合的不可能吧。 探春如今已经想的明白,却又犯了难,这件事只怕不能让黛玉如愿。 只是黛玉的性子她上一世也见识过,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一旦看中了一个人,就是一个死脑筋,难以回转,而她的身子又不好,病由心生,探春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解决这件事。 何况黛玉说的对,探春不能做坏人姻缘的事,不论赵风是出于什么目的提出了娶张家姑娘,如今这件事既然已经定了下来,这位张家姑娘何其无辜,而且之前自己也知道她对赵风付出颇多,不能为了黛玉便不顾另一个女孩的死活。 黛玉看探春久久不肯说话,忍不住问:“妹妹,你怎么了?” 探春回神:‘没事,侍书,你带雪雁去玩吧,这里有我陪着就行了。’ 侍书跟探春时日已久,自然知道这是支开自己的表示。 只是雪雁毕竟是黛玉的丫头,没有她的指示,自己不敢离开。 黛玉想了想,冲她点点头,才肯跟着出去。 等她们都出去,探春却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开口了,问出黛玉原因来不难,难的是知道了这件事又该如何做决定,是成全她,还是劝阻她,似乎两边都不容易完成,所以此刻自己反而没话说了。 黛玉见今日探春频频走神,也有些奇怪:“妹妹怎么了?有话便说就是。” “那姐姐可愿意告诉我实话?” “妹妹若是问昨日的事,还是算了罢,本来就是没影的事,我自己想不明白,白白伤心一场,也累得妹妹跟着担心。” “既然是这样,姐姐是放下了?” “没什么放下放不下的,横竖也没有指望,我又有什么办法?” 探春一听就知道她心中还是不甘,只是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而已。 “那姐姐还是放不下了?” 黛玉不说话,也不点头,探春看了忍不住叹气,黛玉的性子也是拗,不过是一面之缘,竟然能到了这种地步。 只好开口说道:“姐姐放不下,又没有办法解决,是打算如何呢?” 探春这一下问住了黛玉,她说的有道理,黛玉也不知道自己能如何,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哭的伤心,要说心中是藏着千万个委屈和不甘,但要说办法,自己也实在想不出来。 “我有什么打算?就这样罢了。” 探春听了有些生气:“姐姐是打算就这么伤心着,然后让林大哥和我们都跟着担心?” 黛玉有些怔住:“不是。” 但是除了这样无力的反驳,她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因为昨日之事确实给他们造成了困扰。 “姐姐别怪我说话直接。我大概也猜到你是为何伤心了,只是这样的事,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也不是你们两个就能决定的了的,就是我跟林大哥,我们也不能做什么。” 其实探春心里是希望黛玉能死心的。 不是说赵风不好,相反,她一直觉得赵风极好,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侍书,自己都觉得有些配不上他,更不用说这位张家姑娘。 但配不配得上是一回事,人家为他做了这么多,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她心中不愿让这位痴心的姑娘落得一场空。 另外赵风虽好,还没好到能配黛玉,虽说林大哥疼黛玉,大概不会说什么,但贾府里头老太太不会没话说,说不定还会暗怪林子清用心险恶。 就是赵风自己大概也会觉得配不上黛玉,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主动提出娶别人。 黛玉本来以为三妹妹聪明能干,这件事告诉了她或许还有一线转机,没想到,连她也直接说没有办法,想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已经充盈了整个眼眶。 “我知道,我知道妹妹也没有办法。我只是自己伤心。” 探春一看她这个样子,心中也不忍。 又有些怪赵风,不该如此草率的做出决定,如今让自己难以回旋。 “姐姐,我虽有心帮你,但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就是那位张家姑娘,我也不能为了你对不起她。但毕竟你我姐妹,我也不忍心看你难过,这样,我就担了这个骂名,让你与赵大哥见一面,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一概都问明白了。不管最后的决定如何,那都是你们两个一起做出来的,成也好,不成也罢,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姐姐也不要在纠结,你看可好?” 探春和林子清都不可能出面说让赵风去退亲,这件事还是只能赵风自己做决定。 黛玉听了却摇头:“不,我还是不见他的好,他已经定亲了,我去问他算怎么回事呢?” 探春打断他:“姐姐,你不问不甘心,还是要亲自问问他。不如就明日好了,我这就送信给他。” 黛玉还想拒绝,但是看探春的神色,明显已经做了决定。 而且她心中其实还是想见他一面,不管是说什么,再见他一面也好,若是他真的娶了别人,以后自己连面也见不到了。 这里探春跟黛玉说清楚,便让人送了一封信给赵风。 又与她约定了明日一早便出去才回贾府。 却说那边赵风收到信后,以为探春又有什么新指示,但是打开信来一看却只说自己明日要来店中,请他务必在这里等候,另外,她会带黛玉一起过来。 赵风接到这样一封信有些奇怪,探春从不会为这些游戏之事来专门麻烦他,何况还专门写一封信过来让他务必在店中等候。 但若说是有什么要紧事,似乎也说不通,探春与他谈正事从不带这些姐妹过来,除非这些事本身与她们有关,比如宝钗。 想到这里他有些吃惊,难道她带黛玉过来也是这个主意?只是并没有另一个人啊? 忽然心中一惊,另一个人?自己不就是另一个人么?难道主子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只是自己已经送了信过去,虽说还没有定下来,但那边母亲已经在张罗了,这个时候带黛玉过来,探春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心中也想不明白,以他对探春的了解,即便她真的看重自己,但是要说把黛玉许给自己,一来她没有这个权利,二来,大概不会热心这件事。 这也是他最终决定放弃的原因之一,主子不愿支持自己,自己也不想让她为难。 他这里翻来覆去想不明白,探春却心中也没有主意。 今日看黛玉的意思,陷得不轻,贸然让她放弃,只怕惹来坏处。 明日一见赵风,只怕这种心思更重,也不知道自己让他们见面是否正确。 但是黛玉毕竟是自己的姐妹,上一世又亲眼看她走的如此凄惨,她心中忍不住会为她想的多一点,即便知道这样可能会让她越陷越深,但她还是不忍心让她难过。 第二日一大早探春就携了黛玉去了清香阁,去时果然赵风正在后面等着,而且桌子上已经摆着了几样吃食。大概是有了上一次见面的经验,不得不说,赵风实在是贴心的很,若不是中间有这些问题,单看这个人,把黛玉许给他,探春倒也没什么意见。 黛玉和赵风心中有事,又是面对彼此喜欢的人,难免有些不自在,探春不想耽误时间,草草吃了几口东西便借口自己要出去买些东西,让黛玉在这里慢慢吃。 黛玉一看探春要走,有些慌了神,她之前只知道是过来见赵风,却以为有探春在旁边帮忙说话,自己甚至都不用开口的,之前不管是对阵凤姐儿还是打发紫鹃,不都是这样的吗,如今忽然把她自己留在这里,黛玉有些慌了。 就是雪雁看探春竟然把黛玉与一个外男单独留在一起也有些不满。 探春拉住黛玉的手安慰她:“姐姐,这件事跟别的都不一样,别的我都可以帮你,唯独这件事必须你自己先做决定,我才能决定下面该如何做。你不必担心,有什么只管说,赵大哥人很好,你有什么话便问个明白。” 黛玉还是有些不愿探春离去。 赵风却看出了苗头,探春今日把黛玉带来,是希望他们两个自己决定这件事该如何决断,这件事开始确实是要两个人拿主意,探春没法插嘴。 看了半天,他终于开口说话:“林姑娘,既然这样,就让贾姑娘先走吧。” 黛玉看他开口,已经很是害羞,自然不敢再拉着探春。 就是雪雁这个时候也看出了些许苗头,虽说她心中不是很赞同这样的行为,但是她对主子忠心,既然是黛玉自己的决定,她也不能说什么。 探春终于可以离开,带着侍书出去后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这条街都已经逛过许多回了,也不想再来一次,何况心中有事,也没有逛的心思。 抬头看见前面的鹤颐楼,探春决定去那里再吃点东西,刚好早饭没有吃好。 像探春这样的姑娘来鹤颐楼并不常见,不是说姑娘们不许上酒楼,只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轻易不会出门,何况是独自一人。 探春也是一时兴起,等她进来看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时已经开始后悔了,只是这个时候退出去岂不是更不成体统,索性自己还带着头纱,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谁知还没等走到雅间,就听到一声戏谑的声音响起:“吆,这是哪家的姑娘啊?何不摘下面纱来让我们见见佳人呢?” 探春心中暗叹出门不利,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是旁边一间雅间里的人说的话,再仔细看时,还是个熟人。 你道是谁,原来正是呆霸王薛蟠,他这人死性不改,不仅爱逛青楼,没事还爱调戏良家少女,今日在这雅间看到一位穿了嫩黄色衣裙苗条身材的姑娘,虽说带着头纱看不清容貌,但只一个身影已经让人神魂颠倒,只怕相貌也不会差,所以忍不住出言调戏。 探春长舒一口气,他房间中还有别人,一位就是那位冯紫英,也是与贾府相熟的,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怕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自己走。 第八十一章 探春只能假装没有听到,依旧往前走去。 一旁的小二也听到了,但看这位姑娘依旧不急不慢的往前走,也乐得假装没听见。 薛蟠一看人家姑娘不理自己,他的呆脾气又上来,何况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落了他的面子,他岂能轻易认输。 当下便撂了筷子出来要抓探春的胳膊,探春心中暗恼,一旁的侍书自然不会由着他乱来,早就在一旁挡住了他。 谁知他不依不饶:“姑娘,你一个人啊?不如来这里喝杯酒如何?” 调戏的话语,配上他欠揍的表情,探春攥紧的手恨不得一下锤在他的脸上,这是把自己当做青楼的姑娘了? 只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带着侍书疾步向前走。 薛蟠一看这姑娘三番两次的不搭理自己,拗筋也上来了,今日不管如何,一定要她与自己说句话才行。 “哎,姑娘等等啊,你不肯去那里陪我喝酒,不如我们就在姑娘的雅间中喝一杯,正好没人打扰我们。” 薛蟠的话越说越不像话,其实也不全怪他。 之前说过,没有大家的姑娘独自出来上酒楼的。 而探春又生的身材苗条,薛蟠还以为是哪家青楼里的姑娘。 说起来也有这个习惯,就是青楼的姑娘有时会打扮成平常人家的正常姑娘的样子上酒楼,或是会客,或是陪客人,后头这一种后来就发展出了叫条子的习惯,只是探春不知道这个风俗,在她听来,薛蟠这是完全把自己当做青楼姑娘看了,心中正气的厉害,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偏偏薛蟠还在后面紧跟不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 一旁的小二认得这位常来的金主,只是这位姑娘却是薛大爷看走了眼,把她当做青楼的姑娘,小二却心中雪亮,这位姑娘气质清冷,绝不是出身青楼之人。 眼看着雅间已到,不能让薛蟠进去,只好劝阻道:“薛大爷,你看这位姑娘的雅间到了,您也回去喝酒吧。”他陪着笑说的,就怕这位大爷生气。 但薛蟠还是不肯退让:“这位姑娘的雅间到了?正好,我就在这里了。” 小二为难:“薛大爷,您看,这是这位姑娘的雅间,您在这里,这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给我上你们最好的菜,再来一坛女儿红,怎么,你们有生意不做?” 小二苦笑,他倒是想做,但是没胆子啊。 在他们争执的同时,探春已经带了侍书进去,小二挡在门口不肯放薛蟠进来,但是探春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看样子,这位小二也抵挡不了许久。 今日是自己大意了,考虑不周全,就贸然来了这酒楼,偏偏还碰到这位大爷,真是时运不济。 侍书替探春倒了一杯茶,她一面喝着,一面想着解决的办法。 那边薛蟠见小二不肯放自己进去,已经着了恼:“我告诉你,今天我非得进去不可,你最好给我让开,你信不信我揍你。” 说着他已经抓住了小二的衣服领子。 探春不想让他为难,但是自己也实在不想开口,只好示意侍书说话。 侍书早看不过去了,竟然把自己姑娘当做青楼姑娘调戏:“你这个人真奇怪,为何一直跟着我家姑娘?我劝你最好快回去,再纠缠下去,别怪我们不客气。” 侍书的意思是吓他一吓,探春却忍不住扶额,侍书只怕打错了算盘。 果然薛蟠一听这姑娘口气不小,还以为是哪位大人物的禁脔,但他是个最不会服输的人,越是这样,越不肯轻易撒手。 “小丫头口气不小,我今日就要与你家姑娘喝杯酒,你要如何?” 侍书正要回话,探春轻轻拉她一把,她看到冯紫英已经过来了。 料想他不会坐视不管。 果然冯紫英上来拉了薛蟠:“薛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大家都等着你喝酒呢,快跟我回去。” 薛蟠满不在乎:“我要与这位姑娘喝杯酒,你回去告诉兄弟们等着我回去。” 冯紫英笑道:“跟她有什么好喝的,咱们兄弟难得一聚,快回来喝酒。” 薛蟠还是不肯松动,刚刚见有人解围而离开的小二却又回来了,这次直接进屋对探春说道:“姑娘,你家太太让我请你过去那边雅间,说是没想到你到这边来了。” 探春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吧,今日真是出门不利,先是碰上薛蟠,这会儿又被太太看见,这可怎么办。 她瞬间变了脸色,心中不停地大鼓,两条腿也有些打颤,但还是点点头,起身跟小二出去,路上侍书凑在探春耳边问:“姑娘怎么办?” 探春摇头,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今天栽到太太手里,还能有什么办法想。 小二带着探春走了不过几个房间便在其中一间门前停了下来,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 探春听了一惊,这是男人的声音,不会是老爷也来了吧。不怪她听不出来,这人声音极低,不辩音色,何况她听老爷说话的机会也不多,哪里知道是不是。 还没等她想完待会进门该如何说,小二已经推开了门把探春送进去,但是却一回身把薛蟠挡在门外。 薛蟠伸长脖子往里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只好败兴而归。 这边探春进了房门却大舒一口气,里面等着的不是老爷,也不是太太。 你道是谁,原来是南安王世子水彦寻。 虽说探春与他不熟,但被他识破身份总比被薛蟠那个呆子知道的好,他若是知道了,他那一班狐朋狗友必定也会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凭直觉,探春就觉得这位世子值得信任。 果然他见探春进来先表明身份:“姑娘,在下水彦寻。” 他如此明确的表明身份其实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探春的身份,因为他的雅间离薛蟠和探春两边都不远,刚刚的一切都收入眼底,这整个京城,敢这么大胆独自上酒楼的大家姑娘估计也就只有她了。 而且她在与薛蟠纠缠的过程中始终不肯说话,虽说姑娘们矜持,不与陌生男子说话也是正常的,但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探春时的情景,当时她也是面对薛蟠的纠缠,眼神中透出明显的不耐烦,但是却一句话不肯说,上一次她自然是要隐瞒自己的女儿身份,今日又是想隐瞒什么呢? 他倒不是看好戏的姿态等到现在才替她解围,而是自己本在这酒楼请朋友,自然不能贸然把她叫过来,到时候她苦苦隐瞒的身份岂不是要曝光。 所以他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所有的朋友才让小二过去请探春。 而且他猜探春出门一定是瞒了太太们出来的,假借她的名义,不怕他不过来。 不得不说,这位世子很有些谋略,不知道上一世为何一开始就打了个败仗,还要自己过去和亲才能解决。探春忍不住叹气。 不过人家既然表明了身份,探春也不能太过隐瞒:“多谢公子帮忙,叫我贾姑娘好了。” 探春不知道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觉得姑娘家在外面只报自己的姓也是可以的,所以钻了这个空子,看起来说的坦荡,其实心中还是想隐瞒。 水彦寻看出她的小算盘,也懒得与她计较。 只点头表示知道:‘贾姑娘,若不嫌弃,就随便用些吧。’他指指桌子上满满一桌子的点心吃食,还说得出不嫌弃这样的话,探春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她如今没空享用美食,刚才与薛蟠缠磨许久,不知道黛玉与赵风如何了,自己着急回去看看。 “多谢公子解围和款待,只是我今日还有事,就不叨扰公子了。” 说着探春就要出去。 水彦寻赶紧叫到:“等等,姑娘,这会儿只怕薛公子还在外面,你这样出去又要被他纠缠。” 探春不在乎:“这没什么,我要出去,他还能拦着我不成?” “只怕他跟着姑娘给你造成麻烦。” 探春仔细想想他说的话有些道理,若是让薛蟠看到自己去了清香阁,只怕会坏了自己今日的大事,而且也会给赵大哥带了许多麻烦。 但是难道自己走不成了么? “照水公子这么说,我今日是走不成了?”探春有些生气。 水彦寻看她有些生气的样子,连忙否认:“这个姑娘不必担心,他一会儿就会离开,即便他不走,我也有办法让他走,那个时候姑娘再出去正好。” 探春的第一反应是既然你能让他离开,为什么不现在就让他走呢。 不过人家肯帮忙已经很好了,这种话也就在心里想想,自然不敢说出来,探春点头,谢过了他的好意。 “既然如此,姑娘便坐下用些东西好了。我怕薛公子还在看着这里,所以不便出去,若是姑娘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去后面坐着。”他说的坦荡,其实处处都是陷阱。 探春一听,人家已经帮了自己的忙,怎么能让他去后面坐着,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还是说道:“不必,水公子,今日多谢你替我解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探春冲侍书示意,她替探春夹了几块点心放到面前。 探春此刻虽然没有心情品尝吃食,但还是每样几乎都尝了一点,表示尊重。 但是水彦寻却没有动筷的迹象,探春忽然明白,人家不是在请朋友嘛,自然是已经吃过了,这一桌子的东西自然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了,想明白之后,对他自然是更多了一份感激。 好容易每样都尝过后,水彦寻开门叫他的小厮过去看看薛蟠还在不在。 说起来他实在是做事周到,怕探春难堪,把自己的小厮都留在了外面。 不一会儿他回来报告说人刚走,这个时候他也没有理由再留着她了,又不能送她出去,只好与她道了别。 探春这次出酒楼接受了与进酒楼一样多的注目礼,但是没有了薛蟠的纠缠,她觉得轻松多了。 出了酒楼直奔清香阁后院,想看看黛玉与赵风谈的怎么样了。 却说这边水彦寻目送探春出去,看到进来的小厮忍不住说道:‘孺子不可教也。’ 被骂的小厮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看得出来,自家公子对这位姑娘可不一般,而且看起来还认识这位姑娘。 他如今很少跟在老师身边读书了,但是今日却专门过去了一趟,贾环见到他很是惊讶:“世子今日怎么想起过来?” 水彦寻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既然她是贾环的姐姐,那对贾环好一点的话,贾环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时候应该会说好话吧,那这样自己在她面前应该就能有个好印象?虽说他也不清楚这个究竟有什么用,不过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心中打着这个主意,所以便决定了来找贾环。 但是如今看到了他却忽然发现,自己贸然跑来对他嘘寒问暖似乎不太合适,所以编了一个借口:“我来取个东西。哎,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后日就能回去了。”贾环的高兴溢于言表。 他如今虽说大了,世子也不怎么读书了,所以那半月回家一趟的约定也就松了,但是探春要求严格,还是要他严格按照这个规定来安排作息。 水彦寻看着他毫不掩饰的高兴有些嫉妒,他半个月就可以见到她,自己想见她却只能凭运气。 贾环不知他心中所想,看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世子还有事?” “没有,你回去好好读书吧。” 他见贾环离开自己也折了回去,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好拿,何必白跑一趟。 不过他想起来一个人,就是他的妹妹,非烟,她不是妹妹的伴读吗,自己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与她名正言顺的见面呢? 这边探春终于可以脱身,回到了清香阁,黛玉一见她进来,便说道:“妹妹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出了点事给耽搁了,姐姐可是要回去了?”探春趁机去看赵风的神色,只是他一脸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探春无奈,只好回去再问黛玉。 第八十二章 黛玉点头。 探春自然是跟着黛玉先回了林府,到了府中,探春忍不住问道“姐姐都问好了?” 黛玉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探春有些奇怪,这两个人为何如此平静,依黛玉的态度来看,若是没有成功只怕还在伤心,但若是事情有了转机,赵风不会一句话不说。 探春笑道:“好姐姐,你就不要掉我的胃口了,你告诉我你们谈的怎么样了?我也好准备帮你啊。” “赵大哥说婚事暂且作罢。” 探春忍不住叹气,她就知道让他们见面会是这种结果。 不过这次婚事是作罢了,要娶黛玉这件事还没有着落呢。而且他这样三番五次的放人家张姑娘的鸽子,探春都看不过去了。 但毕竟事关黛玉,探春这个时候也不好说这些。 等从那边回来,探春才写了封信送给赵风,提醒他好好跟张姑娘说清楚,另外,也要让人家断了念想,不要总拖着别人。 这边信还没有送出去,那边信就已经传了进来,果然说的是婚事作罢的消息。 探春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在准备送出去的信中又加了一句,说的是若是方便的话,她想见一见这位张姑娘,另外之前送出去的礼金和首饰本来就是给她的,所以不必收回来了。 探春这样做也是无奈的选择,是自己这边坏了人家的姻缘,虽然知道钱也弥补不了多少,但好歹尽一份心。 黛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上次见过赵风以后,大概彼此已经明白了心意,她倒是不着急,也不说去看他的事了。 探春这几日心中不安,也懒得出去。 之前赵风送了回信过来,说东西自然是留给她,但是人还是不必见了,免得横生枝节。 探春看了也没在意。 谁知两天后又给自己写信,说家中有事,要回去处理。 如今事情都迈上正轨,倒也不是非让他在那里看着不可,但是他这样郑重其事的写信告诉自己家中有事,探春便觉得有些不寻常。 再三询问下才知道是那位被退婚的张姑娘闹了自杀。 说是接连两次被临时退婚,又是自己喜欢的了多年的人,一时想不过来,所以在房中上了吊,虽说是被及时发现救了下来,但是整个人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已经多日了。 这件事一出,不只张家夫妇不肯饶他,就是自己的老母亲也不站在自己这边,非逼着自己娶了她不可。 他是个孝子,而且又是人命关天的事,所以有些棘手。 探春看过也是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会闹出人命官司来。 只是黛玉与赵风已经到了这一步,让他再去娶张姑娘也说不过去。 探春不能亲自出面去他们家中见她,心中正是着急的时候。 照这样下去,赵风抵抗不了多久的。 最后只好让赵风态度先软下来,带她来京中看看,然后自己趁机与她见面,劝劝她。 赵风开始并不同意这个计划,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家务事,探春牵扯进来很危险。 后来探春告诉他,既然是为自己做事,当然也要为他处理好这些事,何况其中牵扯的一个还是黛玉。 不知赵风用了什么法子,那位张姑娘愿意跟着他来城里。 探春按约定好的时间赶到了清香阁。 进门见到张姑娘的瞬间,探春有些出乎预料,之前只听赵风说过她家中算是富裕,但想着毕竟是长在乡下,只怕是质朴多一些,没想到她不仅生的清秀干净,而且气质不俗,大概是还在病中,身体虚弱,所以衬得她更加我见犹怜。 探春心想这样的女子生在乡下,只怕喜欢她的人不会少。 她现在大概也知道为何这位姑娘的父母能由着她等赵风了,只怕乡里那些人都配不上他们的女儿。 这位张姑娘之前只听赵风说带她来城里逛逛,谁想到一来就把她带来了这香料铺子,她以为是他回心转意了,带自己来买胭脂水粉,心中正高兴的不得了,谁知道他径直带自己来了后院,然后就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中间只帮自己倒过一次茶。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惹了他生气和不耐烦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当初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的时候是真的打算寻死的,谁知道自己又被救活了过来。 她上次被他临时悔婚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她大概也察觉得到他如今在外面很忙,大概是没时间,她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半个月前,他又忽然提起婚事,自己当时欣喜若狂,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等这么多年。 只是还没有高兴几天,他又传来了消息,又一次悔婚,而且这次与上次不同,她明显的感觉到,这次他是真的要与自己彻底划清界限了,若是这次自己也同意了,以后就真的没有指望了,于是她越想越觉得绝望,便想到了一根绳子终结了自己。 如今她看到一位带着头纱,身量苗条的姑娘走进来,一时慌了神,就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几千种可能,赵风喜欢上别人了,这位姑娘就是他看中的人,最后她得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探春生的高挑,她根本没看出来探春如今不过十岁而已。 探春进来对赵风点点头,利落的摘下头纱。 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位是张姑娘?’ 她也读过不少书,基本的礼节还是懂的,而且她看这位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气质不俗,只怕是位官家小姐,连忙起身答道:“姑娘唤我若莲就好了。” 探春点头:“若莲姑娘比我大,若不嫌弃,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吧。” 张若莲连忙摆手:‘不敢当。’ 探春笑道:“姐姐不必如此紧张,我今日过来是帮着赵大哥劝劝姐姐,但并不是姐姐想的那样的关系。”探春眼尖,早看出她对自己的怀疑,所以先撇清关系,不然只怕她不会愿意与自己说实话。 张若莲这才发现自己是误会了人家姑娘,而且还被发现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样她就更好奇了,既然不是那样的关系,赵风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位姑娘呢,甚至还来帮他处理这种事,要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牵扯到这种事里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大哥,你先出去忙吧,侍书你也先出去吧。”探春吩咐道。 赵风看了看她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出去。 等她们都离开,探春才笑道:“姐姐,你不必紧张,你大概奇怪赵大哥是怎么认识的我,这个是生意上的事,不过我可以保证,赵大哥要与你退婚绝不会是因为我。我之前接到他的信,说要娶张姑娘,我还高兴了许久,亲自挑了一套首饰送给姐姐,当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探春这一番话是先打消她的疑虑,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帮着赵风说话的,甚至还对他们两个的婚事乐见其成。 如今她正是被赵风拒绝的时候,若是有个人出来说我支持你们的婚事,自然能得到她的认可。 果然张若莲一听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那套首饰还有银子现在都在自己手里呢,只是当初赵风送的时候说这是自己东家送的,如今这位姑娘却说是她送的,莫不是她就是东家。 不过张若莲摇头,这怎么可能,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开铺子的东家,大概是家中的铺子,说是她送的也不算错。 探春接着说道:“但是姐姐,我也不怕你生气,赵大哥与你退婚确实与我一位姐妹有关系。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探春想来想去还是要把这件事告诉她,虽说这样可能惹得她生气,但既然要得到她的信任就不该隐瞒这样重大的事,即便是能瞒得住,探春也不愿,因为从她进门到现在大概也看出这位张姑娘是个温柔识礼的人,她觉得赵风与黛玉这样做确实有些对不起她。 张若莲本来还觉得探春是个好人,但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变了心境,果然,他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才与自己退婚的,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带着仍在病中的自己来见那个人的姐妹。 探春见她有些生气,连忙说道:‘虽说她是我的姐妹,但我这个人向来帮理不帮亲,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坦诚的直接告诉姐姐,我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不想隐瞒姐姐,也希望你有什么话都对我说明白,我一定会帮姐姐想办法。’ 她依然有些生气:‘姑娘说的好听,如今又何必来劝我呢?还不是想让我与赵风退婚,好成全你那位姐妹。 探春摇头:“非也,姐姐,我自愿揽下来见你,不是为我那位姐妹,恰恰是为了你。我心中觉得这件事赵大哥做的不对,所以不忍心让你再受伤害,才自告奋勇来劝你。” “既然说是为了我,姑娘何不让赵风就娶了我呢,这才是为我好。”张若莲心中委屈,话里便忍不住带了刺。 探春也不恼,她本就觉得这件事做的对不住她。 “姐姐若是觉得嫁给赵大哥真是对你好,我不是不能成全这件事。今日我来这里就是想请姐姐想清楚。我想姐姐非要嫁给赵大哥绝不是看重他的钱财,看重的还是他这个人,只是如今这个人再怎么好,心中也已经有的别人了,姐姐若是非要嫁给他,还能指望他对姐姐好么?” 张若莲听了想了一会儿,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自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她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等了他这么多年,他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失望,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让他如愿。 “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指望他对我好,但我不能就此作罢,看着他们两个欢喜。” 她如今非要嫁给赵风是有些赌气的意思了。 探春连忙劝解:‘我懂姐姐的意思,这件事赵大哥做的不对,只是姐姐没必要押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惩罚他。’ “我等了他这么多年,附近谁不知道我对他怎么样?如今他这么对我,我也不能让他好过,反正我这一生也没有什么指望了。” 探春没想到这位姑娘看着柔弱,实则刚强,赵风这件事只怕做的不对。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帮着劝解。 “姐姐你不过十八岁,后头的路还长着呢,怎么就没有指望了?反而是嫁给赵大哥,他如今的心思完全不在你这里,才是真的没有指望。” 张若莲叹气:“你也是个姑娘家,自然知道像我这样的人等到了十八岁,又跟他闹出这种事来,是不好嫁出去的。我只是可怜我的爹娘,他们膝下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不能让我好好尽孝,反而倒如今还要为我操心。” 探春连忙接话:‘姐姐说的是,将来嫁给赵大哥,伯父母知道你过的不好,岂不是操一辈子的心?而且依我看,姐姐的人品相貌都是万里挑一的,姐姐若是信得过我,一定帮姐姐找到合适的人,绝不会比赵大哥差。’ 张若莲听她如此说,心中有些活动了。 其实她这次要死要活的嫁给赵风,主要原因一来是自己跟他纠缠了这么久,以后只怕也找不到好人家了,而爹娘也要跟着自己受累,二来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如今听探春说的有些道理,而且还答应帮自己找合适的人,她心中倒是一动,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她说出口呢,所以只是说道:“我这样了,怎么可能找到好人呢?” 探春看她好不容易肯软下来,自然连忙保证“我保证帮姐姐找一个比赵大哥好千百倍的人,而且要姐姐自己看过了喜欢才行,怎么样?” 张若莲倒是没想到她说话如此直白,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敢说话,只好默默点头,算是答应了探春的提议。 这时探春才长舒了一口气。 正经事办完,探春又送了她许多东西,有从府里带出来的珍贵药材,还有在铺子里准备的胭脂水粉和衣裳。最后赵风派了人送走她,忍不住问探春:“姑娘用了什么办法?我看她走的时候神色与之前有了很大变化。” 第八十三章 探春苦笑:“我又替你揽下了一个担子,赵大哥以后可要好好谢我。”只是探春却不肯多说究竟是怎么解决的。 赵风听了连忙道谢。 这边探春虽说安抚了张若莲,但是答应她的事却让探春犯了难,她当时为安抚她,顺着话说到了那里,自己保证的比谁都真,但要她真去找一个比赵风好,还要愿意娶她的人,让她到哪里去找才好呢? 所以如今探春正为这件事发愁。 她认识的这些人都是官家子弟,不会娶这么一个乡下姑娘,何况这姑娘还比他大。 这么想起来才发现人家姑娘缠着赵风也是有道理的,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人了。 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黛玉坏了她的好事,只是这烂摊子还得探春来收拾。 侍书看探春为难,忍不住出主意:“姑娘,不如,就让我表哥娶了张姑娘,把正妻之位给林姑娘留着?” “做梦。”探春想也不想就否定。“他能不能顺利娶到林姐姐还两说呢,还敢先纳妾?何况,这对张姑娘也不公平。” 探春心中忽然想起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他如今在不在京中,看不看得上张若莲。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世的与尤三姐定了亲的柳湘莲,探春这也是被逼无奈了,才想到他。 问过赵风,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还认识,那就更妥当了,这件事由他去商量正好,也算是对张若莲的一点补偿,只是不能泄露自己与张若莲的关系。 依探春看,张若莲这边应该是答应的,主要还是看赵风说服柳湘莲。 赵风为了他自己不能不用心,所以事情很快就办妥当了。 正好这个时候潘望舒也回来了,这次自然是带来了家乡父母的意思,一来便上门提亲了。 薛姨妈自然是有些吃惊,但有薛蟠在旁边撮合,又知道他刚中了举,做了户部主事,心中自然也就愿意了。 王夫人虽说想阻拦,但没有她说话的份,只好拐弯抹角的告诉老太太。 只是这次算是她打错了算盘,老太太并没有把希望寄在宝钗身上,如今有人提亲,她怎么可能出面阻止落人话柄,所以赏了不少东西,表示自己赞同这门亲事。 宝钗冷眼旁观,看事情定了下来,心中才算舒了一口气。 亲事是定了下来,但是宝钗如今不过十三岁,嫁人太早,何况还要准备嫁妆,更重要的是薛蟠作为大哥也没有娶亲,所以定的是一年多以后娶亲,时候正好是春夏之交,天气也好。 自定了亲之后,她与宝玉自然是不能再见面的,本来想索性搬出去,但是老太太不许,仍旧留她在园子里住着。她如今是如了意,每日忙着自己的嫁妆,闲来与姐妹们闲话,话语间也可见轻松与喜悦,众姐妹都为她高兴的很,只有宝玉闷闷不乐,想来他也可怜,刚走了黛玉,宝钗又要离开。 王夫人虽说不太高兴,但宝钗之于她不过是一个备选项,如今再为宝玉物色更好的就是。 反倒是薛姨妈,越听薛蟠说越觉得潘望舒好,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是面儿也没见到,只听就觉得好得不得了了。 探春在这种欢喜的氛围中忽然想起,宝钗的婚事既然定在了一年多以后,那薛姨妈自然要在这段时间把薛蟠的婚事解决掉。 她心中有个主意,要赵风的帮忙。 所以特地写了信给他,请他认个人做妹妹。 这个人也不是别人,就是香菱。 以她的身份呢,嫁给薛蟠,只要薛姨妈愿意倒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一来就显得身份矮了几分,将来受了委屈都没法说去,探春不忍见她如此可怜,所以请赵风认他做个妹妹。 这件事好说的很,香菱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到时候就说赵风有个妹妹自小失散了,至于香菱是不是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与香菱一见如故,见她一个女孩子孤苦无依,所以认下她做妹妹,合情合理。 这边收到了赵风的回信,探春就过去先找了宝钗,这件事自然还是要她出面。 宝钗如今是待嫁的身份,说话做事都越发老成了。 探春取笑她:“姐姐,你如今规矩是越来越大了。” 宝钗忍不住说教:‘是你太没规矩了,你也不小了,要收敛收敛才好。’ 探春笑道:‘我又不着急嫁人,比不得姐姐。’ 宝钗假装生气:“又开始没规矩胡说了。” “我才没有胡说,姐姐不是就快嫁给别人了么?不过说起来,薛大哥还没有娶亲,姨妈怎么会同意你先嫁人?”探春假装疑惑。 “妈妈的意思是先替他办了亲事。”宝钗忍不住叹气“但哥哥的性子你也知道,哪那么容易?再说,我们也不忍心看着人家女孩儿来这里受罪。” 探春笑道:“姐姐你又白操心了,眼下不是有现成的人选么?” “妹妹是说,香菱?”宝钗果然一点即透。 探春问道:“莫不是姐姐觉得香菱身世不好,配不上薛大哥?” 宝钗摇头:“他这样人,还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只是香菱是以丫头的身份待在她身边的,如今又做了他的姨娘,若是直接抬了正妻,只怕她会受欺负。” 宝钗虽说话里话外说的都是怕香菱受欺负,但探春却明白怕她受欺负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自然就是觉得香菱身份不符,何况如今是薛蟠的身边人身份,没有在没有娶亲之前,直接把她抬为正妻的道理。 探春只好好好跟她分析:“姐姐,我倒是觉得香菱与薛大哥是良配。她自小跟在薛大哥身份,情分还是有的,而且香菱生性温柔善良,正好中和薛大哥暴躁的脾气,这么短的时间里去找这么一个合适的人可难了。” 宝钗忍不住点头:‘是啊,也就香菱能受得了他的脾气。’ “姐姐如果怕香菱身份不够,将来被薛大哥欺负,那我有一个主意。”探春说道。 “妹妹又有什么主意?我看就你鬼点子最多。”宝钗忍不住指着她的额头笑骂。 探春也不在意:‘为了咱们姐妹,可不就得鬼点子多点么?姐姐可还记得上一次见过的赵大哥?’ 宝钗一听以为是说自己和潘望舒的事,那件事她做的大胆,如今想来还是有些担心的,忍不住问:“怎么又说到我身上去了?” 探春笑道“才没有扯到姐姐身上,你想多了。我说的是赵大哥,姐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探春问的诚恳,宝钗也仔细回想:“温文尔雅,沉稳机敏,气度不凡。” 探春忍不住拍手笑道:‘好姐姐快打住吧,这世上的好词都要被你用完了。’ 宝钗忍不住红了脸:‘你这丫头,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探春笑道:‘看来姐姐认为赵大哥很是不错?’ 宝钗点头。 “还有一件事姐姐不知道呢,薛大哥最佩服的人就是这位赵公子,他说什么,薛大哥几乎没有不听的。” 宝钗忍不住问道:‘当真?他那脾气还能听别人的?’ 探春笑道:“千真万确,可见万物相生相克,赵大哥就是派来专治薛大哥的了。” 宝钗忍不住笑道:‘难得还有个人能管他,真是,该好好谢谢他。’ 探春笑道:“是该谢谢他。不过如今我有个法子,让赵大哥的作用发挥的再大一点。” 宝钗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赵大哥做薛大哥的亲戚管着他,姐姐,你说好不好?” “妹妹又开始说笑了,他跟我们哪有什么亲戚关系?” 探春卖关子:‘姐姐若是想有,我就能让你们有。’ 宝钗忍不住问道:“妹妹你就快说吧。” “姐姐别急,你说让赵大哥认了香菱做妹妹如何?” 事情提了出来,探春却不急着往下说了,她想让宝钗自己先想明白,凡事都是如此,话要说的有余地,让别人先想,而不能只顾自己一味去说。 果然宝钗低头仔细想过后才问道:‘他如何肯认香菱做妹妹呢?何况毕竟不是真的妹妹,将来只怕也不会如何亲近。’ 探春看她这已经是同意了,只是有些问题还不明白,便笑道:“有我在,姐姐还不放心么?而且谁说不是亲妹妹,姓了赵,自然就是他们家的亲妹妹了。” 宝钗忍不住问道:‘妹妹,你实话告诉我,你跟那位赵公子是什么关系?’ 该来的终于来了,不过她能忍住这么久不问也算不易。 可惜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探春只好认真的说到:“姐姐你信不信我?” 宝钗郑重点头:‘自然是信的。不然也不会跟着你出去。’ “既然姐姐信过我一回,就再信我一回如何?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我怕告诉了姐姐,将来给姐姐带来麻烦。” 宝钗伸手拉住探春问道:“既然这样你更要告诉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探春笑道:‘姐姐,你相信我,没事的。这次姐姐就再信我一回,我保证让香菱风光嫁给薛大哥,只要姐姐和姨妈同意,我一定可以办到。’ 宝钗最会察言观色,看她还是不肯说,自己也不能勉强,:‘我只提醒你一句,这里头的人个个都不简单,别为自己惹了麻烦都不知道。’说着指了指贾府的方位。 探春点头:‘我知道,谢姐姐提醒。’ “香菱的事就交给你去办,我会说服妈妈,至于大哥......” “薛大哥你不用管了,我有办法。”探春抢先说到。 “你又有办法了。”宝钗忍不住苦笑。 争得了宝钗的同意,探春又与赵风谋划了后面的事,如何一步一步让薛蟠认账。 那边赵风得了探春的信就找到了薛蟠,借喝酒的机会,假装不经意的提起自己自小有位妹妹在五六岁的时候走散了,又描述了妹妹的长相,有探春在里面做内应,自然是把薛蟠说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是香菱?’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是赵风就等着他这句话呢,自然是听见了,便拉住问他:‘薛兄弟知道我妹妹的下落?还请告知,赵风感激不尽。’ 薛蟠这才知道自己一时鲁莽说错了话,当初买香菱的时候说人是从南边带来的,赵风家却在京城,他心中存了疑惑,便说道:‘大概不是令妹。实不相瞒,赵大哥,我家中却有一位丫头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跟你说的情形也极其相似,只是她是南边的人,只怕不会是令妹。’ 赵风却不肯放弃:‘人牙子为了好把人卖出去,撒个谎也是经常的。你说你府里有个姑娘与我说的情形极为相似,不知能否让我见她一面,只要见了,我一定能认出来,我与母亲找她多年,没想到就在薛兄弟府上。’赵风的喜悦溢于言表。 薛蟠却惴惴不安,他也不笨,没敢直接告诉赵风自己已经把香菱提了身边人的事,只是如今他要见她一面,到时候这件事肯定瞒不住,若她真是赵风的妹妹,虽说不知者不罪,但自己曾那样对她,赵风不会报复自己吧,他越想越觉得不安。 赵风一眼看出他的担心,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薛兄弟,是有什么不方便?我也知道这样贸然要见你府里的丫头不合适,只是我怕她就是我妹妹,还请薛兄弟体谅我这做兄长的心情。’ 事已至此,薛蟠怎么还好拒绝,只好同意带他过去见人,只是这也不能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让他见到,所以特地约了明日上午去他那里喝酒。 赵风知他心中心思,却毫不担心,有姑娘在里面照应,自己对付一个薛蟠还不是易如反掌。 昨日薛蟠回家跟薛姨妈和宝钗求了半天才把香菱领回来,又与她说了许多好话,意思就是明日若有人问起,不要把自己对她不好的话漏出去。 薛姨妈和宝钗早知道了这件事,香菱也清楚探春的计划,只一个薛蟠蒙在鼓里,众人不过配他演一场戏罢了。 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赵风早早就来赴约,见了薛蟠,迫不及待的要见香菱,薛蟠只当他是寻妹心切,只好把香菱唤出来见他。 赵风见到香菱的瞬间就按探春说的感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薛蟠看他只管盯着香菱看,忍不住问:‘赵大哥说什么太像了?’ 赵风这才假装回过神来:‘虽然我与妹妹分散多年,但她走失时已经五岁,样貌即便有变,大体还是有印象的,这位姑娘与我和母亲想的妹妹的模样简直太像了。’ 又回过头来问香菱:“不知这位姑娘家中可有什么人?” 香菱看了薛蟠一眼,才答道:‘家中还有一位哥哥和母亲。他们很是疼我,没想到......’说着便泪如雨下,其实这都是探春一早与香菱说好的。 薛蟠一听,更是信了几分,只怕这香菱就是赵风一心寻找的妹妹了。 只是这时赵风却说道:“可惜,这位姑娘虽与我妹妹极其相似,却并非我妹妹。” 薛蟠忍不住惊呼:‘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妹妹右鬓旁有一块胎记,这位姑娘却没有,可见不是我妹妹。” 薛蟠松一口气,既然不是也就没有关系了,便使眼色让香菱下去。 赵风却又说道:“虽说不是我亲妹妹,但我与这位姑娘也算有缘,她与我妹妹都是可怜人。我母亲又老了,思念妹妹成疾,所以我想认下这位姑娘做妹妹。不知薛兄弟肯不肯?” 薛蟠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反转,他一时搞不明白,说起来赵风这个要求提的合情合理,自己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 赵风再接再厉:‘昨日听薛兄弟如此说,我只当是寻妹有望,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如今人没有找到,让我如何像她老人家交代?’ 赵风一面说一面痛心疾首的样子,薛蟠看了也不忍心:“如此,赵大哥就把她领回去好了。” 他是呆性子,一遇到急事就不能思考,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答复。 赵风一听却是正中下怀,连忙道谢:‘薛兄弟成人之美,赵风感激不尽。只是不能让薛兄弟吃亏,当初买这位姑娘的银子我一定照价给。’ 薛蟠摆手:‘我们兄弟,算什么这个。丰儿,去太太那里,把香菱的卖身契拿来给赵大哥。’ 赵风一听简直喜不自禁,他这样一来省了自己不少事,当下也不拒绝,只等丰儿把卖身契送来,留了五百两银子带着香菱便离开了。 话说丰儿能这么快送来卖身契还是因为薛姨妈一早就准备好了,单等着他来取呢。 这件事办的如此顺利,多半是赵风演的卖力,哭的情深意切,薛蟠又想的简单,便上了当。 话说这边香菱被带走,赵风不敢现在带她回家中,一起住着的,彼此都知道各自的底细,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这也是探春让他认香菱做妹妹,却不能说是亲妹妹的缘故,将来香菱一定是从这里出嫁的,到时候只说是赵风认的干妹妹,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若是赵风的亲妹妹出嫁,那些知道底细的人岂不是会起疑心。 清香阁薛蟠常来,也不能住在这里,最后赵风把她安排在了布庄的后院,因为这里姑娘来往的居多,薛蟠也不常来,在这里最合适不过,又留了一个小丫头服侍她。他先回去跟母亲商量好这件事,他的母亲最通情达理,知道这是东家托付的事,又是为这么一位可怜的姑娘,自然愿意配合。 这边薛蟠虽说把香菱送了出去,但想想总觉得不对,所以在用晚饭的时候,特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薛姨妈,薛姨妈一听忍不住叹气:“你这事做的太糊涂了,香菱可是你的人了,怎么能让人家这么带出去?” 薛蟠这才明白过来,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是香菱的身份,只是人已经被带走了,他该怎么办呢:“母亲,人已经带走了,怎么办?” “这?你不是认识他吗?那快去把这件事说明白,把人带回来。” 宝钗插话:‘妈妈,我看人家赵公子不会轻易放人,香菱是他留了五百两银子,拿了卖身契走的,说起来,如今跟哥哥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薛蟠嚷到:‘怎么没有关系,我就不信,他还能把香菱嫁给别人。’ 宝钗也不答话,她知道这件事探春一定计划好了,这个时候才不会与他争吵。 赵风先带着香菱回去认了母亲,改了姓,才来找薛蟠,说自己没想到香菱原来是他的人,只是现在自己已经认了她做妹妹,而且因为自己母亲与她一见如故,所以改了她的姓,如今算是赵家的人了,既然是他们赵家的人,自然不能再由着薛蟠把她领回去,但是也不能不管,所以他的意思是让薛蟠娶了香菱做正妻。 薛蟠是觉得无所谓的,反正他想要多少女人,院子里有的是,所以是无可无不可,回去告诉了薛姨妈,薛姨妈听了宝钗的话,自然也同意,所以派人去赵家提了亲,年底成亲。 因是娶正妻,薛家有的是钱,所以聘礼送的极厚,如此一来,香菱的陪嫁也不能太少,只是如今探春手里钱不多,钱庄的钱不能乱动,只能拿出五千两银子来,她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好先去找黛玉借一万两,黛玉二话不说便拿了出来。 有这一万五千两银子在,嫁妆也不会太寒酸,赵风的意思是,自己虽然没有那么多钱,但既然认了她做妹妹,自然要添上些,这些年探春给他的钱不少,所以自愿再添五千两。 探春不许,认下香菱已经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不该让他再破费,何况他将来要娶黛玉,要的银子多着呢。 但是赵风的回复也很坚决,他说香菱与他母亲有缘,虽说是认的干女儿,但就好比亲生女儿一样,就是自己这里,也是把她当亲妹妹看,没有妹妹出嫁,哥哥却不出嫁妆的。至于他与黛玉的事,他并不担心,有主子在,将来还怕赚不回银子么? 他这话说的很得探春的心,既然他肯如此看重香菱,探春也乐见其成,毕竟对付薛蟠,必须有强硬的人做后盾才好,不然只怕香菱受欺负。 如今薛姨妈是双喜临门,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只是除了他们,贾府中的人却并不知道薛蟠娶的这位赵家的姑娘就是香菱,只知道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还以为与薛家有关系。 探春虽说也高兴,但她一下撒出去这么多银子,虽说不至于心疼,但带来的麻烦却也不小,她存了这些年,除了投在钱庄里头的,目前自己手里不过一万两,拿出五千两给香菱,剩下的五千两是专门留给迎春的,她若是没记错,大老爷就是因为五千两银子把迎春给卖了,所以现在她不敢把钱都给香菱,必须留下五千两以备后患。 宝钗只知道探春又帮了他们家一个大忙,却也不知道探春自己搭进去了这么多银子,不然以她的性子,是不肯让探春吃亏的。 薛家是双喜临门,林家却还是没有着落,林子清年纪不小,又得当今器重,探春最怕的是皇上一高兴把哪位公主赐给他,那可就麻烦了。 还好的是这日听黛玉告诉自己,林子清的老师程老大人要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林子清,探春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位程姑娘是什么人。 贾府与程府没什么交集,贾府是军功起家,这些年来力图转变,却苦于没有人才,一直没能成功,即便送了元春进去,贾府还是不可挽回的衰败下去,但是程府不同,据说这位程大人当年也是科举出身,一举夺得状元,官场中浸淫多年,一路升到大军机,是当今眼前最得意的红人,自然不会与贾府这种没落贵族有牵扯。 不过与贾府没有牵扯,与王府总该有关系。 探春打定了主意去问非烟,她与非烟感情好,所以开门见山地问道:‘姐姐,你可认识程大人的小女儿?’ 非烟奇怪:“哪个程大人?” “自然是当今的大军机程穆柯大人。” 非烟疑惑:“你问她做什么?” 探春笑道:“姐姐先告诉我认不认识,我就告诉你。” “谈不上认识,只见过一两面,你也知道,宫里头这些人肯定是能见到的,只是妹妹你上次进宫似乎......” “是我自己的关系,姐姐不必费心解释。”探春知道她是为进宫没有带上自己而感到不安,只是这件事本来就是皇后与元春不对盘才导致的,太妃让自己尽量避着宫里才是正确的决定,何况自己并不想进宫。 “姐姐既然见过,可大概知道她是怎么样一个人?” 探春现在关心的是这个。 非烟听她如此一问,蹙眉想了半天,才回到:“不大惹眼?这位姑娘很是沉默,若不是他父亲位高权重,只怕我也不会注意到她。” “是相貌平平?” “这可不是,虽然我只见过她几面,但人生的雍容貌美,绝不是姿色平平之人。” 探春笑道:“姐姐这话可是自相矛盾了,既然如此貌美,怎么会不惹眼呢?” “但确实是不惹眼,她们大概有一个圈子,妹妹也知道的,大家都是不同圈子里的,似乎她在那里也不爱出风头,按说那里面,该是她家世最显赫,难得还不爱张扬。” 探春点头:‘姐姐倒是观察的很仔细。’既然是不惹眼,非烟只见过几面,怎么会了解她? 非烟笑道:‘说来也巧,我那次进宫的时候,掉了一个耳坠子,这种东西掉在宫里可不得了,是她的丫鬟给我送回来的,可惜大家不在一处玩,我还没能好好道谢。’ 探春笑道:“姐姐不必遗憾,你马上就能好好道谢了。” “哦?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不是问我打听这位程姑娘做什么吗?” “对,你不说我都要忘了,一直被你追着问,都把我绕进去了。” “好姐姐,这位程姑娘马上就会成为林家人了,你说是不是可以好好道谢了?”探春忍不住笑道。 非烟一听吃惊不小:‘啊,原来是这样,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跟我打听起程姑娘来。这下放心了?’ “姐姐都说好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既然已经放心了,我倒要问你一件事。”非烟说着忍不住偷笑起来。 “什么事?”探春有种预感,她不会问什么好事。 果然非烟笑道:‘你何时见过我哥哥的?还不快说?’ 如今她们正长到十三四岁的年纪,又是两小无猜的好姐妹,这些事别人不能说,姐妹之间偶尔拿来取笑也没什么不可,所以非烟才会问探春。 探春只是觉得这件事非烟之所以知道一定是水彦寻说的了,心中有些埋怨他,但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说,只好说到:“好姐姐,我上次酒楼碰到了薛大哥,多亏世子解围,你替我好好谢谢他罢。” 非烟摇头:“我才不帮你,要道谢啊,自己去。” 探春看她打趣自己,才不会认输,她什么事没见过,还能被她一个小姑娘羞到,当下就说到:‘怎么?姐姐想帮自己找个嫂嫂了?’ 非烟没想到探春敢如此接话,也有点措手不及,笑骂:‘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害羞,人家打趣你,你竟然比人家还起劲。’ 探春无辜:‘姐姐问我不就是想替自己找个嫂嫂么?’ 非烟笑道:‘那你愿意做我嫂嫂?’ 这话问的有点太直白了,探春不好回答,心里自然是不想的,但怎么说才能保住他们的面子呢。 想了想探春才笑道:‘姐姐还说我,我看就是你最不知害羞了,这你也问得出口?’ 非烟笑道:‘还不是被妹妹你带坏了。好了,该用饭了,母亲还在前面等着,你好不容易来一回,可不许走,用过饭才能走。’ 探春笑道:‘我才不走,你们家中的饭这么好吃,我为何要走啊?’ “既然觉得好吃,就天天过来啊?”非烟意有所指,探春却假装不知。 第八十五章 非烟今日如此大胆试探探春是因为之前她哥哥回来忽然拉着她问了许多探春的事情,她看得出来,哥哥似乎很关注她,所以才仗着两人的关系以开玩笑的方式问一问她,虽说探春没有正面回应,但依她对探春的了解,至少现在,是不愿意的,看来哥哥要再加把劲才好。 探春在王府用过晚饭才回来,天色已晚,只好第二日去找黛玉。 见了黛玉先把非烟说的话告诉了她,又加了一句:‘依我看,这位程姑娘大概是耳濡目染,有程大人的风范,姐姐可以放心了。’ 黛玉点头,其实这次不同于上次,贾府,何况还是凤姐儿做的媒,拒了也就拒了,这次可不一样,是自己恩师亲自提出,没有重大理由,拒不得,还好的是目前看来,这位姑娘似乎不错。 程大人的膝下儿女不少,大女儿嫁的是同在军机的黄大人,二女儿是吏部方大人的夫人,还有两个儿子,一个走的武举,目前在御林军里是个头目,还有一个走的也是科举,不过是前两榜了,也在翰林院供事,他这一家,个个不同凡响,只有这位小女儿,因为比这些姐姐哥哥都要小的多,所以尤其得宠爱,留到如今正是十六岁,上门说亲的人不计其数,以她的身价,配给皇子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过程穆柯老谋深算,他的儿女,没有一个与皇室沾边的,这位小女儿自然也不会把她送到里头去,正好让他遇见了林子清,看重他人品清贵,家世简单,女儿嫁过去不会受苦,才肯把女儿许给他。 程大人递了消息,林子清自然要请人去提亲,只是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哪知道这些事,黛玉不仅不知道,而且不便出面,最后还要托到贾母这里来,还好,她始终认为有黛玉在,林家那边与贾府就好比一家,所以也很愿意出力。 只是这样一来就难免有个问题,要办聘礼,必须动用钱庄的存款,如今钱庄刚开,不能有缺口存在,不然就会坏了名声,但是这件事也马虎不得,聘礼不可能太少。 探春之前只顾着高兴,竟然忘了这个,忍不住有些头大,最近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些,似乎不够用了。 虽然如此,探春还是特地写信交代了赵风,目前钱庄的钱先紧着林子清用,不管多少,只要钱庄还有就提给他。探春的想法是大家是朋友,而且放长线掉大鱼,现在要先帮他过了这一关。 赵风看过后,没有给探春回信,却给黛玉去了一封信。 这件事他不能跟探春说,国泰的挡手李升昌却明白告诉了自己,如今钱庄里实有的是十八万多,放出去的一共是十万左右,钱庄里收的票子有七万多,这些是绝对不能动的,若是这次让赵风提钱,即便是能够,只怕钱庄也会分文不剩,新开的钱庄与那些老字号不一样,决不能有亏空存在,事关声誉。 但赵风也知道,即便如此,探春也不会拦着不让林子清提钱,何况本来就是他存的。 他写信给黛玉是希望她能与林子清沟通,虽说这件事她也难办,但总不能让一个刚开起来的钱庄垮台,垮过一次,以后可就难成功了,架子总要支撑住。 黛玉看过才知道探春陷入了窘境,当下便从库房挑了两件瓷器,亲自送去赵风那里,请他卖掉。 这两件瓷器是宋朝的遗留,难得的是一对,所以值钱,至少也要十万两银子,当年林如海把许多钱都换成了这些东西。 林子清没想到她拿了这个来,自然不能受,万一被探春知道,只怕会不高兴,黛玉只好带回去,先找探春说个明白。 探春听了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她毕竟没有开过钱庄,所以之前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如今听黛玉说了,便安慰道:‘姐姐,你不必替我着急,我有数,只要钱庄还有钱,林大哥尽管去提,我不过是紧张这一段时间,等到香菱与薛大哥,宝姐姐与潘公子,还有林大哥和程姑娘的婚事了解,自然有大把银子进账,到时就不用愁了。’ “只是现在该如何?妹妹不必担心,这种东西我库里还有不少,当了就当了。” 探春忍不住笑道:“姐姐倒是财大气粗,不过这个真的不必了,我会想办法的。” “虽说我不大懂钱庄如何运作,但听说这次哥哥再提出钱来,里面就要有亏空了,不管做什么,最要不得的就是亏空,何况钱庄这个生意,最是靠信用,一次出事,以后就难办了。”黛玉忍不住皱眉。 探春倒是不在意:“姐姐还说不知道,我看姐姐懂得不比我少嘛。是不是赵大哥告诉你的?” “我好心来帮你,你到来打趣我,钱不给你了。” 探春本就不想要她的钱,她其实已经有了办法,毕竟只是短期的亏空,每个钱庄都在所难免的,只要档手精明机灵一点,根本不会让人发现破绽,而且今时不比往日,林子清和潘望舒都入了朝,有这两个强大的后台,钱庄哪能这么容易就倒下去。 从黛玉那回去以后就给赵风传了信儿,若有人提钱,先从同行开业的时候给的堆花里提,先动四大钱庄的,实在不够再动用阜盛的,虽说两家做了联号,但毕竟合作不久,这个时候不能漏出捉襟见肘的样子来。之前开业声势造的大,堆花不少,四大钱庄都是每家一万两银子,而且后期都直接转存了,动用它们的也不算过分。 仔细盘算一下,下一年的事实在不算少,先是薛蟠大婚,紧跟着就是宝钗的婚事,林子清的婚事虽说日子未定,但想必也会安排在明年,这样说起来,倒是迎春,明年就要十五了,却还没有商议婚事,上一世是老太太厌烦了那边,所以懒得理会,这一世迎春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按说不该如此,最可气的是,探春有些不记得当初孙绍祖是哪一年要娶迎春的了,看来是时候跟老太太提个醒了,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不能从探春口中说出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管这种事会让老太太不喜的,而且大太太也不见得乐意有人插手她的事。 这样说起来,能管这件事,自己还能说上话的就只有凤姐儿了,如今她们姐妹搬进了园子,凤姐儿还是住在外面陪老太太,探春又经常跑去黛玉那里,倒是有些日子没有跟她好好说话了。 这日天气正好,微风和煦,探春请了迎春惜春,宝钗,又派人叫了黛玉过来,打算一起采花,腌些花酱,对此侍书表示很无奈,她明明是问姑娘要不要采些花做胭脂,她之前看过府里有些丫头会做这些东西,虽说姑娘们不缺这个,不必亲手做,但她觉得挺有意思的事,所以姑娘问的时候就提了一回,谁知道到了自己姑娘这儿就变成了花酱。 宝钗听说的时候也表示有些惊呆,她知道有些姑娘闲来无事会做这个,但她不爱这些东西,所以宁愿花大把的时间调制冷香丸也不愿做这个,不过用花来做酱,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探春是之前在宝玉那里看到的,袭人说是太太给的,虽说她要送给探春,探春却不肯要,不过想法稀奇,她倒是愿意自己尝试尝试。 不过这也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她一早派人去叫了凤姐儿,凤姐儿如今忙的很,却还是答应了过来。 花自然是丫头们去采的,她们几个就坐在亭子里看着她们把花清洗干净,动手摘个花瓣而已。 坐了不一会儿凤姐儿就忍不住说道:‘我当叫我来有什么好玩的,竟然是陪着你们摘花瓣,你们倒是清闲。’ 探春笑道:‘知道你忙,特地把你叫过来来,让你清闲清闲,姐姐还不谢谢我们?’ “你是好心,只是这一堆事还等着我,我如今是清闲了,之后可就不得清闲了。不过妹妹们难得叫我一次,我要知趣,不然下回你们就不叫我了。” 宝钗笑道:‘我们倒是想每回都叫上你,不过怕你忙,不敢叨扰你。’ 如今没有大人在,只有她们姐妹几个,平常交情又都不错,说话便少了许多顾忌,凤姐儿笑道:‘我再忙也比不过妹妹,妹妹如今要做的多了,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用。’ 宝钗一听是打趣她的话瞬间有些不好意思,探春却暗呼,真是要什么就来什么,她还怕忽然把话题扯到迎春身上有些奇怪,现在她自己送了一个梯子下来,自己当然要好好顺着往上爬了。 看宝钗不接话,探春笑道:“凤姐姐,你当心这样说话,以后宝姐姐就更不让叫你了,说不定连她们家门都不让你进。” “妹妹倒是提醒了我,我给宝妹妹陪个不是,以后可千万别不让我进家门。” 宝钗斥道:“她乱说,三妹妹也跟着起哄,当心。。。” 黛玉起哄“宝姐姐是想说当心嫁不出去。” 迎春赶紧接话:‘三妹妹还小呢,没什么可担心的。’ 探春笑道:‘二姐姐说的是,我都还没有及笄呢。’ 说者有心,就看听者是否有意了,这话是迎春说的,探春又提到及笄二字,想必凤姐儿不笨,应该已经猜到迎春的心思了,现在要看的是她是否有心帮忙。 “二姐姐都没有着急,我才不急呢。”探春还是加了一句,她要再推一把,这件事说起来凤姐儿是可帮可不帮的,迎春虽说也是养在老太太跟前,但并不得老太太宠爱,虽不至于亏待了她,但有什么事也想不到她,不然不会到如今还是对她的婚事不管不问,相比起来,宝玉从几年前就有老太太和太太问他相看了,就是探春老太太心中也有主意,只是她如今还小,所以并未提出来而已。这件事她若是提醒了呢,在老太太那里落不到好儿,反而有可能得罪大太太,她不是怕大太太,却厌烦与她这样的人纠缠。 “我好心帮你解围,你却转头来取笑我。”迎春假装生气。 黛玉笑道:‘三妹妹,二姐姐虽说不急,但有人替她着急啊。凤姐姐可是她的亲嫂子,说不得心里着急。’ 凤姐儿一听,心中忐忑,毕竟她虽然在那边住着,名义上依然是大房那边的人,迎春也算是自己最亲的一个妹妹,平日倒没觉得如何,今日黛玉主动提起,她倒觉得有些不好回答,毕竟她并未替迎春想过这件事。 宝钗笑道:“你看看你们,越说越没有规矩了,还不快住嘴。” 探春连忙作势拿帕子遮住嘴巴:“规矩,规矩是要有的,一时忘记了。”心中却忍不住偷笑,自己这位宝姐姐当真是个人才,看出凤姐儿不好接话,就出面做这个黑脸了。 消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知道凤姐儿忙,探春也不敢多留她,便让她先走了,她们姐妹几个依旧坐在亭子里摘花瓣,实在是有些无聊,而且探春不知为何,并不喜欢作诗,她对此归咎于当初进皇宫时被皇后要求作诗留下了阴影。 这边凤姐儿回去后,想想今天听到的话,不管她们姐妹是不是故意的,迎春的事是在自己心中留下了印象,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儿,没有主动上门提亲的道理,大老爷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算来提亲,答应了也是祸害,这件事贾琏倒不是不能管,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刚得到消息,贾琏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这女人还是那边尤氏的妹妹,她这几日就是在筹划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说起来,她心中也有些怪尤氏,天底下是没有男人了吗,非让自己的妹妹来贴贾琏。 所以迎春的事虽说知道了她如今也无心去管。探春这次是失误了,没有看准时机,只是她并不知道,还以为凤姐儿人不肯上心,这几日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便有些灰心。她最担心的还是迎春,她性子温吞,那日肯配合自己已是不易,如今却没有一个结果,让自己没法跟她交代。 第八十六章 再见世子 她不是没想过走赵风的路子,但是之前宝钗就是请他帮的忙,迎春再来找他,难免让人觉得你贾府的姑娘是都没人要了吗,都往他身边的这些人家里塞,为迎春着想,最好是老太太出面,不过女子与男子不同,若是能借凤姐儿的口告诉贾琏,请他帮忙上心,那也是不错的办法了。路子倒是行得通,只是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尤二姐的事。 她是那日下午在园子中听下人们闲话才知道凤姐儿今天把贾琏的外室接了回来,她才恍然大悟,难怪凤姐儿前些日子不仅忙,而且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只是这样一来,她又多了一件操心事,说起来尤二姐与她没有任何牵扯,但她知道凤姐儿的手段,上一世尤二姐被凤姐设计惨死,想来也是可怜人,而且她曾见过这位尤二姐,与当年的秦可卿有些相像,不过更多了些温柔,不像是心思歹毒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凤姐儿害的那么惨,她虽无意参与到她们之间的争斗,更无意为她得罪凤姐儿,但毕竟不能看着一个人枉死,何况肚子里之前还有一个孩子,哪怕是为了凤姐儿积德,也得保住她的命。 她是贾琏的妾室,自己是二房为出嫁的姑娘,想要见她可不容易,这又是一件难事。 林子清那边倒是进展顺利,婚期已定,聘礼已送,倒是赶在了宝钗前头,明年三月二十成亲。黛玉如今有些紧张,聘礼这些都是贾母帮着长眼准备的,但是婚宴总不能再让贾母来准备,毕竟老太太年级也大了,这件事最后只怕还是要归到凤姐儿手中,只是她一个姑娘,自然不懂得这些,林子清初入朝为官,又得皇上和上司看中,如今忙得很,虽不是很放心,也只能托了黛玉。 黛玉很是惶恐,如今离婚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已经天天叫着探春来商量请哪位喜婆,定哪家的酒宴,还有许多杂事,探春听她说完已经一个头两个大,她怎么会懂这些,比做生意可复杂多了,自己活了两世都没有准备过婚礼,虽说知道有哪些流程,但去哪里找这些人,怎么找到合适的,又是个麻烦事,既然不能帮忙,探春打算开溜。 趁她在玉铺挑玉佩的时候,探春真的带着侍书偷跑了出去,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她这两天一直陪着黛玉挑东西,实在是眼也花了,头也疼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终于逃离了魔爪,探春带着侍书在街上悠闲地逛着,她向来喜欢那些街边小摊子上的首饰和小玩意。虽说不值钱,但胜在新奇。只是探春一路走过去也看了不少摊子上的东西都觉得不怎么好,虽说对它们的做工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但至少该古朴而不是笨拙。 终于在街头的一家小摊子上探春发现了几个很不错的首饰,那摊子不起眼,都摆到街尾了,若不是探春今日无所事事,专门来逛只怕不会看到它,摊子的主人是位年级不小的男子,探春看他架子上的一支木钗很有些特色,钗子略微有些弯曲,大概是木材本身如此,难为的是做东西的人一双巧手,竟然能顺着它的纹路做成一支梅枝的样子,周身和顶端都错落有致地雕刻了几朵梅花,钗子的颜色也好看,泛红的棕色,却并不是人工上的颜色,探春一眼看中这支木钗,便让侍书掏钱结账,侍书自然地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银子,她递出去的时候探春略微看了一眼,那块银子大概有二两,心中奇怪这丫头怎么回事,她不是第一次跟自己出来买这些小东西,从来都不拿这种银子出来,一来不想露财,二来怕摊主人麻烦。 果然侍书刚递出去,那位男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姑娘,在下没有银子来找给姑娘。” 侍书却有些为难:“荷包里没有铜板了。” 探春直接把荷包拿了过来,一看果然,里面还有几小块银子,刚才递出去的那一块是最小的了。 探春笑道:‘那不如我再选几件东西好了。’ 那位男子倒是实在:“姑娘若是真的喜欢这支钗子,就送给你好了,自己做的,不值钱的。” 探春却笑道:‘老板好精细的手工,做这个东西也费了不少心思吧,怎么好白拿你的。。。’ “多少钱?”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探春和老板都有些疑惑,探春顺着声音看去,忽然忍不住感慨,京城还真是小啊。 “这支钗子多少钱?”水彦寻不耐烦地再次问起。 老板这才反应过来:“十个铜板。”他赶紧答道。 他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摊子上:“就这些吧,不必找了。” 探春忍不住去看了看他扔在摊子上的那块银子,忍不住腹诽:她还以为他有什么铜板,结果给出去的那块银子比自己的都大。不过人家愿意,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老板有些游移不定地看向探春,探春扭头去与侍书说话,假装没有看到,废话,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说“给你的你就拿着吧”?银子又不是自己的,她跟他又不熟,似乎没有资格这么说,说“还不快给这位公子找钱?”人家都说没法找了。 而且这半路杀出来的水彦寻可到现在都没说这钗子是买给自己的,虽说看起来似乎是这样的,但万一人家是买给非烟的,或者别的姑娘的,或者人家就是觉得好看买来玩的,那自己贸然开口岂不是太过尴尬。 老板看探春不肯给自己指点,只好忐忑地收下了那块明显比刚才还要大的银子。于是很友好地把钗子递到了水彦寻的手上。 探春一看他们交易完毕,拉着侍书就想走,这个时候还不走,倒像是等着人家把钗子送给她似的。她虽说很喜欢这支木钗,但更不喜欢与世子有太多的交集,尤其是上次与非烟聊过之后,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跟他保持距离。 毕竟自己一早打的主意都是再嫁给周钰,在非烟试探自己之前,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可能,就是现在,她依然是意志坚定,绝不可能嫁给周钰以外的人。 水彦寻看着想要逃走的探春,忍不住苦笑,自己不过见了她几面,连话都没怎么说过,而且好几次自己都替她解了围,为何看到自己反而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等等。”他看着再不出声,就打算跑起来的探春忍不住出声喊到。 探春当然听到了,不过他又没有叫名字,乐的假装不知道是在叫自己。 水彦寻看到脚下一顿,又走的更快的探春忍不住笑道,这丫头知道自己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她的名字,打算蒙混过关。 他疾走几步便已经到了探春身边,探春看着已经追上来的他只好认命,毕竟体力不如人家,走的不够快,总的来说,是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先开口,他如果不说话,大家就一起沉默着走到玉铺好了。 只是水彦寻却很快开口了:“贾姑娘,你的钗子。”他递过刚才探春看中那支木钗。 探春却并不打算接,“这是世子付了钱买的,并不是我的。”侍书看姑娘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去接,于是水彦寻手中拿着那支钗子有些尴尬。 “这是姑娘先看中的,君子不夺人所爱,钗子还是给姑娘吧,何况我要这种东西也没用。”水彦寻说的很诚恳。 探春却在心中忍不住回到:“没关系,你可以不用做君子的,你把它夺走就好了。” 当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无功不受禄的样子,很是诚惶诚恐,只是有面纱遮着,看不见她的表情,有些浪费她的表演了。 “这种东西我也有不少,世子既然买了就自己留着吧,算不得所爱。”意思是,你夺了也就夺了,你还是个君子,可以了吧。 若是换了别人探春绝不会如此矫情,一支钗子而已,又不是私相授受,有什么接不得的。但是这位世子不一样,她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心思,又知道不可能,平时就该有所注意。 水彦寻此刻其实有些生气,她这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还真是不能更明显,明明她与赵风的关系挺好。 “世子?还真的是你,咦?你这是怎么了?”周钰看着手里拿着一支木钗的水彦寻表示疑惑。 “咳,没什么。周兄弟,你怎么在这里?”水彦寻有些尴尬。 “我与几个朋友刚从酒楼出来,便看到世子了。哎,这位姑娘?” 探春此刻只想非常不雅的翻个白眼,今天真是热闹。 水彦寻毕竟上次替自己解了围,两人也算认识了,但她与周钰如今可是还不认识的,她不想让他认出自己来,虽说上一世他对自己很好,但不见得他愿意见自己将来的妻子在未出阁的时候就满大街的乱转,还正跟一个男子说话。 “哦,这位姑娘的钗子掉了。姑娘,你的钗子。”水彦寻说着已经把钗子放到了侍书的手里。 侍书连忙接过谢他。 不得不说,水彦寻实在有些机智。 “世子,可是要回府?”周钰早看出来不对,他在远处看了许久了,确认了是水彦寻才过来的,他与这位姑娘已经僵持了一会儿了,明显不是还钗子这么简单,而且刚才他对着的明明一直是前头那位姑娘,如今这钗子却递到了后头的丫头的手里,他可不觉得这位世子闲到替一个丫头拣钗子。不过他不愿拆穿他,主要是因为刚才他已经猜到前头的是谁了,他猜她大概不想让别人认出她的身份,所以乐的配合。 “正要回去了,周兄弟呢?” “我也正要回去,不若一起吧。” 。。。。。。 对此水彦寻表示自己并不想跟他一起,刚才说自己要回府,只是不想他跟着而已,他还想跟探春说几句话。可惜周钰硬是没有领会出来,他怀疑他是故意的。 探春才不管他们两个如何想,她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脱身了,黛玉此刻只怕已经真的生气了,自己再不回去,真的会被骂的。 其实在侍书道过谢后探春提腿就想走了,只是想想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不像自己稳重的作风,于是耐心地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互相欺骗,不得不说,这说谎的本事,两人不相上下。 还是侍书上道,看出自己姑娘着急,连忙说道:‘多谢公子把钗子送回来,我们先告辞了。’ 这次水彦寻当然没有阻拦,默默点头表示了同意。 不过看着探春逃也似的步伐,他觉得似乎还可以再逗逗她的。 几次见她都是面不改色的样子,即便是面对薛蟠百般挑衅也能不动声色,没想到却这么容易害怕么? 探春回去的路上就已经猜到黛玉一定会骂自己,自己本来只打算去逛一刻钟足够了,黛玉要挑的东西多,只怕自己回来了她还没有挑完呢,现在倒好,生生耽误了半个时辰,她都能想到黛玉待会会怎么骂她。 果然刚进了玉铺的后院就见到黛玉正坐在桌子边喝茶,只是情绪明显不是很好,连雪雁都站的比平时远了一点儿。 看到探春进来,黛玉手中的茶杯重重地落到了桌子上。 探春心中一抖,立马赔罪:“姐姐,是我不对,我看你正在挑玉佩,我也帮不上忙,就去旁边的店里看看。可惜没想到碰上了世子,被他认了出来,所以一时不能脱身,害姐姐自己在这里等着。” 黛玉一听原来是碰到了世子,想来既然认了出来确实是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脱身。 不过还不是她自己先出去,所以想到这里还是有些生气。 “妹妹找的好理由,让你在这里陪我挑东西,你为何要跑出去?” “我记得街尾有一个小摊,那里卖的小东西很不错,上次看到一支钗子很适合姐姐,只是没有带铜钱,所以这次特地去买回来。真的就在街尾,我实在没想到会碰到世子耽搁这么久。”说着探春特别真诚地把那支钗子捧到了黛玉面前。 八十七章 世子出征 黛玉一看果然不差,不像是为了骗自己临时找到的。她叹口气,接过来那支钗子:“好了,以后不要自己乱跑了,今日碰到世子,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万一明天再碰见别人怎么办?” 探春连忙答应:“自然自然,姐姐教育的很是。” “你少跟我贫嘴,我还不知道你?”说着黛玉倒也没有再跟她计较。 只是在探春回去之后,侍书忍不住问道:“姑娘,我看你很喜欢那支钗子,为何给了林姑娘?” 探春满不在乎地笑道:‘一支钗子而已,再喜欢也就是一支钗子。’ 而且她觉得留着水彦寻的东西心中着实不太踏实。 这边探春刚回来,小婵便过来告诉她:“姑娘,今日大老爷赐给二爷一个侍妾。” 探春点头,倒不觉得意外,上一世大老爷是把秋桐送给了贾琏的。 小婵不明白姑娘为何忽然让她留意那边的动静,平时姑娘都是能离他们多远就多远,才懒得理他们的事。不过既然姑娘吩咐了,她自然是照办不误。 如今她在探春房里也是独挡一面了,探春常出府,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帮忙留意着的。 “咱们今天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吧。”探春说到。 侍书笑道:‘姑娘今天怎么想起过去了?’ “自然是想见见老太太了。”探春笑道。“另外,小婵,你去叫二姐姐和四妹妹,跟我一起过去吧。” 其实她们两个还是经常跟着老太太的,迎春不像探春,也不是黛玉她们,她的身份决定了她总是谨小慎微,即便老太太说过不必每日过去,她也几乎一天不落。惜春如今整日跟着她,自然是她怎么做,自己就跟着怎么做。 到的时候贾母那边还没有摆饭,太太她们都陪在下面说话,不过倒是不见薛姨妈,想来如今她一双儿女嫁的嫁,娶的娶,有一阵好忙了。 贾母看到探春过来很是高兴,却故作生气道:‘我看就三丫头最没有良心,这多少天没有来看我了。’ 探春苦笑:‘林姐姐如今是每日拉着我准备婚宴,我就是想见老太太也不敢大晚上的扰了您的清净。’ “怎么?这件事就黛玉一个在办么?”贾母明显有些不满意。 “老太太,毕竟是他们府上也没有别人了,不过等林公子娶过亲就不会这么为难了。”凤姐儿笑道。她如今没空去管林府的事,一个尤二姐已经够让她气不顺了,竟然又来了一个秋桐。 她心里一个也容不下,不过为了借力打力,只好表面上敷衍他们,让他们去内斗,到时候自己不需要动手,问题便解决了。 贾母也知道如今凤姐儿腾不出精神来管林府的事,太太如今是万事不理,更指望不上她,所以只好叹一口气:“既然如此,三丫头就辛苦些,多跑几趟吧。” 探春连忙答是。 “凤丫头,你有空也帮忙看着,贾琏屋里那两个,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贾母还是不放心她们两个小姑娘。 凤姐儿自然是应承道:‘有老太太替我撑腰,我自然没什么怕的,就是最近府里也有些忙,不过,就算忙我也一定抽空去帮忙看看。’ 贾母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凤丫头能干,贾琏那小子不记得你的好,我记得。” “有老太太疼我就够了。”凤姐儿笑道。 “我就看不上那些妖妖娆娆魅惑人的东西,还是凤丫头好。”贾母要稳住凤姐儿自然要多说些好话,她自然知道自己身为一家之主,这些话传了出去,下面的人会怎么待她们两个,但其实在她心中她们一点儿也不重要,甚至可以说,死了便死了吧。 对此探春有些心寒,虽然她知道之前尤二姐的死也有老太太的默许和纵容,没想到其实她才是其中的关键,凤姐儿敢明目张胆地在府里害死一条生命,还有一个子嗣,只怕凭仗的就是贾母的态度。 只是她如今羽翼不丰,不能与贾母明说,而且她如今的终身大事还拿捏在她们手上,这个时候实在不敢与她们起冲突。 回来后探春就吩咐了小蝉派个人去尤二姐那里看着,有什么照顾不周到的地方要照顾到,她如果没有猜错,有了今日贾母的表态,明日她就会动手。 果然第二天那边府里的人都开始议论老太太的话,伺候尤二姐的两个丫鬟本就是凤姐儿专门挑的,如今自然是得了主子的指示,不仅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地给她气受,连最基本的饭菜竟也不给她准备。偏偏这尤二姐还一心觉得凤姐儿待她好,不肯把这些告诉贾琏,若不是探春派过去的丫头暗地里接济她,只怕饿也要饿死了。 只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只能勉强让她活着而已,终不是长久之计,园子里她最相信的就是宝钗,这件事只好去找她商量。 果然宝钗听了她的来意后冷了脸:“妹妹,这件事与咱们无关,别管的太宽了。” 探春早知道她是这个态度,不过也知道她这个人虽说平时不爱管事,却又最心软,看不得别人为难,不然她不会如此看重她。 探春也认真的说道:‘姐姐,这件事我们再不管就没人管了,我们不帮她,就要出人命了。’ 宝钗嗤之以鼻:“怎么会出人命?凤丫头不过是看不过,出口恶气,等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妹妹,你不要去招惹她们那边的人。” “不瞒姐姐,我早看出来凤丫头图谋不轨,派了一个丫头在那边看着,你不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叫你看了一定也不忍心。好姐姐,我知道你心软,如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求你一定棒棒忙。” 宝钗哑然:‘你还派了人过去?你就不怕凤丫头发现后暗地里给你使绊子,我可提醒你,你如今的大事还攥在她们手里呢,别为了别人把自己坑了。’ 探春笑道:‘不会,我就是不想惹她们,才想暗地里想个法帮帮她。’ “这位尤二姐能在守丧期间勾引他,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若只是争斗我也懒得管,但是出了人命可就过分了,不能不管。姐姐若不信,可以跟我过去看看。” 宝钗当即呵斥道:‘三妹妹,越说越离谱了,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过去是要干什么,摆明了与凤姐儿过不去还是摆明了给那个尤二姐撑腰?府里关系复杂,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传到前头去,而且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老太太是默许了的,你这样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探春有些委屈,她自然知道是件麻烦事,一开始她就知道,只是她怎么才能让宝钗相信,这次争斗真的会害死尤二姐,还有一个孩子。 聂聂了半天,探春还是无话可说,只好闷闷地说道:‘既然如此,打搅姐姐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宝钗叫到。“我知道你心善,但这件事凤姐儿动了真格的,咱们管不了。你也不必觉得亏欠她什么,本来就是没有交集的人,你有这份帮她的心已经是难得了。” 探春点头。她相信宝钗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只是她没有预知的能力,让她去管一个后院的争斗确实是不太可能。 探春也不愿强人所难,只好带着侍书离开。 刚出来,侍书就忍不住说道:‘姑娘,我看宝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如今你自己的事还多着呢,别为了别人耽误了自己。’ 探春知道她们都是为自己好,所以并不怪她。 若是上一世,大概她也不会管这种事,只是大概自己重活一次,觉得生命不容易,心也就变得软了。如今宝钗那条路走不通,她再想别的就是了,自然不能怪她们冷血。 只是这日贾环忽然回家了,他带来的消息暂时打乱了探春的计划。他告诉探春今日皇上指派了世子去南边平定叛乱,不日就要出发。听到这个消息探春还是有些吃惊的,毕竟上一世就是他打了败仗害自己要被选去代替非烟和亲。不过为何贾环会回来,她还是没有弄明白:“王府可是说你以后不能过去读书了?”毕竟这被陪读的正主都走了,似乎再赖下去确实不合适。 贾环摇头:“没有。世子今日是忽然叫我回来的,我也不知为何。” 探春福至心灵,他不会是想让贾环来告诉自己吧? 事情好像确实有些麻烦了。 不过虽然他的主意打错了,但是这件事告诉自己倒是没错,这次她要帮他一把,不然害的还是自己。 第二天一早探春就出了门找赵风,她要让赵风跟他一起去,毕竟像世子这种人,不过是纨绔而已,打败仗,她一点儿都不惊奇,现在她信得过的就只有赵风。 探春坐下便说明了来意:‘赵大哥,你可听说圣上派了世子去南边打仗?’ “听说了,我打算明日替他践行,这次圣命下的急,说这两天就要走。” “那赵大哥觉得世子这一仗可能打胜?” “这。。。”赵风低头思考了一番,才说道“确实不好说。这次叛军来自南边苗族,虽说是忽起叛乱,但发展到如今想必声势也已不小,不然圣上的旨意不会下的如此急。而世子毕竟还年轻,之前并未上过战场,头次带兵便是一军主帅,只怕难免有人不服,且缺乏经验,又不熟悉情况,这场仗不好打。不过我看世子胸中自有乾坤,谋略布局样样不差,也许还有胜的希望。” 探春听赵风所言与自己推测的差不多,只是还有一点不明:“为何圣上要派毫无经验的世子去带兵?” “当今圣上多疑,拥兵自重的将帅大多不得信任,世子年轻,没有资历,所以皇上信任,即便是打了胜仗,也不会有什么威胁。而且,南安王之前也是带兵的一把好手,如今军营中有不少将领都是他的老部下,圣上是借世子之手来控制他们。” 探春点头,果然自己在内宅之中还是不能面面俱到,有些消息就无法得知。 “赵大哥,你刚才说这一仗,胜负不定?” “是。” “那若是有赵大哥做军师呢?” “这,姑娘是什么意思?”赵风有些惊讶,他当然听明白了探春话的意思,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胜负不定,这场仗是胜还是输,很大程度就是事在人为,我要赵大哥帮世子打赢这一场仗。我们钱庄刚刚起步,四处受四大钱庄的掣肘,即便有林公子和潘公子在背后支持,毕竟他们经营多年,盘根错节,想必不会把我们看在眼里,我们也不要去抢他们已经吃进嘴里的东西,军营这可是一块肥肉,但这么多年了,四大钱庄也不过刮下一层油,没有谁能彻底吃掉它,若是赵大哥能帮世子把这场仗打赢,想必这点恩惠世子还是愿意给的。而且我以后要做药材的生意,自然也少不了军队。还有一点,是为赵大哥想。” 赵风听了前面探春所说,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她胆子够大,明知当今圣上最厌恶贪污腐败,还敢打军营的主意。 “赵大哥将来要娶林姐姐,白身可是不够的,想必赵大哥也不愿再去参加科考,说起来军营得功名最快,你与世子相熟,只要去了,这保功簿上一定有你的名字,若是这一仗打胜了,功名自然也就更大。” 探春说的很有底气,这是她一早就决定好的,赵风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赵风听完却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姑娘,当今圣上军营抓的严,四大钱庄都不敢打它的主意,咱们还是不要冒险。” “赵大哥,你以为我是要做贪赃枉法的事?”探春笑道。 赵风不解,虽说不至于说的这么难听,但想挣官府的钱不就是这样么?古往今来,哪个皇商不是凭借给皇室采办东西而先让自己富起来的。 八十八章 行军 探春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赵大哥,你相差了,我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与军营有什么勾结,这个罪名,我们整个府上都承担不起,我又怎么会连累你们呢。你觉得与皇室做生意的都要勾结官场,行贿贪污,我这个生意却要做到不仅我们有钱赚,还要练皇上都夸我们,军队的每个士兵都夸我们,天底下的老百姓都认可我们。’ 赵风此刻才觉得有点意思:“愿闻其详。” “军队要打仗,士兵要吃饭,最缺不了的,一是军饷,二是药品。我与军营做这两个生意,不正是解决了他们的大问题?” “只是如今我们钱庄并没有钱,甚至还有亏空,怎么拿出军饷?” “军饷哪里来?” “各省赋税。” “所以只要我们拿到各省的赋税,还怕不能把生意在这些地方做大么?” “只是这军饷是从国库里拨的,并非各省直接缴纳。” “平时是如此不错,但是行军打仗,远水解不了近渴,圣上自然会命战争各省支持军饷。军饷自然要存在钱庄里。” “只是一来各省军饷从不会给足,差的必要钱庄补给,这是向来的规矩,二来,军饷都是后来报销,要钱庄垫付,我们如今自己还有亏空,三来,各省都有与官府合作的钱庄,自然会把钱放在那里,怎么会放在我们这里。”探春还没有说完,赵风就已经提出了异议。 “赵大哥你不要着急,所以要你跟着世子过去,只要他说只要咱们钱庄的票子,想必那些人也没有办法,另外此次不必往常,圣上下了命令,任务紧急,想必没有哪个省敢克扣军饷,一定是大军未到,就要把军饷准备好,不然将来打了败仗,头一份责任可就是他们的。” “以强势迫人,只怕不能长久。”赵风依旧摇头。 “做生意,唯图利而已,只要这样做他们得到的好处更多,自然长久,一味退让反而不是长久之计。”探春自然不会因此惹得那些钱庄与各省官员不快,不过这件事现在她还没有打算好,毕竟山高水长,各省情况勾结复杂,不是远在京城的她能够掌控的,这也是必要赵风去一趟的缘故。 “不过,若是赵大哥有别的顾虑不愿跟去,便只当我的话没有说。” “姑娘为我打算的如此好,我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怕情况复杂,不能让姑娘如愿。”赵风还是相信探春的,她不会坑害自己,而且这对自己确实是个机会,若是能得到一个功名,将来与黛玉的事多少也能容易些。 “原来赵大哥问这么多为的是这个。”探春笑道。“我不过是一个打算而已,至于具体该如何,自然还是要赵大哥定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大哥视情况而定便好,不过这是一个机会,能抓住自然最好。”探春也不过是觉得机会难得,不能不努力一把,但至于情况究竟如何,她也没有太大把握。 “既然如此,多谢姑娘信任,也请姑娘放心,无论如何,一定不会白跑这一趟。”赵风郑重说道。 “自然不是白跑一趟。”探春笑道。无论如何,赵风的好处是跑不了的了。 这日他们给世子践行的时候,赵风主动提起要跟着过去,世子倒是有些惊奇,他早知道赵风是探春的人,如今提出跟自己出去,自然是得了探春的指示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做,前几日见到自己不是还像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么? 不过有赵风在他确实更放心一些,虽说他一个白身,但出谋划策最是在行,而且比自己年长几岁,又是做生意的,所以很是能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自己跑去人家的地盘打仗,最少不了的就是这种人,何况,他是完全可以相信的,他可不觉得探春会故意放一个人在他身边害他。 周钰一听连忙说道:‘咱们兄弟,世子要出去打仗,我们都该帮忙,不如我也跟家里说一声,跟着世子过去吧。’ “不必了,周兄弟马上要参加武举了,这个时候就不要横生枝节了,有赵大哥跟着帮忙就够了。”世子连忙拒绝,他可不想带着一帮京城的公子哥儿过去,即便自己知道他们确实有本事,但到了地方被别人一看也不像话,而且赵风是白身,随便安排个职位就好,不必提钱上报圣上,不过是最后表功的时候再添上他的名字就好了,周钰可不一样,他出身大府,跟着自己一定要安排个重要的位置,还要提前上报,太过麻烦。 “多谢世子体恤,若不是我们要参加武举,一定跟着世子尽一份力。”冯紫英笑道。 “不要紧,咱们在京中也能帮到世子。”林子清不紧不慢地说。他如今是皇上看中的重臣,平日很是与他们相聚了,不过这次是世子出征,自然要过来参加践行。 他的意思众人自然明白,历来打仗,军草先行,世子一个第一次带兵打仗的人,若没有人在后面帮他看着,只怕这些东西能真正到军营的连十分之一也没有。 这也是探春让赵风过去帮忙的原因之一,如今不比上一世,有林子清在,即便他一个翰林不能直接过问粮草的事,但他还有个好老师啊,还是他将来的岳父,他说一句话自然是再管用没有,何况还有潘望舒这个户部主事,即便林子清不便直接插手,不是还有他在做内应么。这一次,条件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胜的把握不算小。 因为后天便要离开,这两日世子都极忙,点兵认将,一个也省不了,所以虽说是给他践行,他却是最早离席的那一个,赵风要趁这两天的功夫把京城的生意安排好也不容易,这两天也没空跟他们在一起。 却说这日贾环回到王府特地去找了世子一趟,好歹人家让自己免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如今他要出征,自己自然该有所表示,东西周姨娘和探春早给他准备好了,是一大包各种各样的伤药,虽说他作为一军主帅,不缺这个,但至少是点心意。 更重要的是,别的也没什么可送的,总不能让探春给他求个平安符带着吧? 世子一看贾环带了东西来心中便有些期待,只是等贾环说出只是一些药品的时候他又有些失望,男子要出去打仗女子要送的可不是药物,不过既然是她送的,世子还是勉为其难地决定便带过去吧。 谁知贾环下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贾环笑道:‘虽说世子不缺这些,但这也是我与姨娘好容易找到的这些药,听说对伤口很是管用。’ 世子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是你与你姨娘准备的?’他还是不死心。 贾环却觉得奇怪:‘是,我与周姨娘准备的。’ 世子叹一口气:‘你有心了,好了,回去读书吧。’ 贾环看着一再变脸的世子也很是无奈,看起来他似乎不是很高兴,只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姐姐告诉他一定要说是自己准备的,世子才能感受到他的诚意。贾环也叹口气,自己还是去读书吧。 这边贾环刚走,身边的管家便来回:‘爷,李将军还在外面等着呢,请他进来?’ 他无力地摆手示意把他叫进来。 不管怎么样,仗还是要打,他可不希望自己打了败仗回来被皇上问罪甚至杀头,那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赵风两天的时间把一切倒是都安排的很好,本来各个铺子都有自己的掌柜,赵风不过在其中统筹谋划,其实各自也都能独当一面,如今又托了薛蟠照看,生意上没什么问题。薛蟠如今算是赵风未来的妹夫,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做起事来自然要格外尽心。 只是探春这里赵风却不好安排了,他给探春的心中写的是布庄老板可信,以后出府可以去布庄。只是这也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除了他,探春对那些老板都不是很信任,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少害人之心,只是这种掌柜的做久了就难免爱说些闲话,若是让他们发现自己真正的东家不是赵风而是一个小丫头,探春敢打赌,不出一天,整个京城做生意的人都会知道,不出三日,消息就会传到贾府。她可不敢冒这个险。所以赵风一走她宁愿不出府,即便出去也只是去黛玉或者非烟那里,绝不会自己跑出去逛街。 是以赵风陪世子出征走那天,探春并未出府去看,皇城根下的人最爱看这种热闹,却不知道这走时浩浩荡荡的人群,回来时还能剩下多少,探春没有这样的兴致来看皇上故意安排的这一切,但不代表她不关心他们的行程。 赵风隔几日便给探春来信,如今他们行军途中,并未到真正有战火的地方,所以一路走来很是顺利,地方官员知道圣上的命令,对军队和世子都很是友好。 另外有件意想不到的收获便是途径扬州城时,赵风去拜访了潘望舒的父亲,无意间谈起自己在京城的钱庄。他父亲果然也是老谋深算,知道赵风是世子面前的红人,当即提出以后在京中收的银子都存在国泰钱庄。 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以后有了这笔稳定且不算小的进账,钱庄也会稳定不少。 他们一路行军很是着急,赵风能发挥的余地很少,探春劝他不必着急,这次派他出去,主要的任务是帮世子打胜仗,至于自己的生意可以往后放。 他们走时不过四月份,等真正到达云南已经是飘雪季节,天气寒冷,士兵多是北方带去的,对云南这样的气候很是不习惯,苗族以山林为生,偷袭过后便逃入深山老林,这种林子,不知深浅,没有人敢乱闯。而且粮草都在外面,不敢太过深入,孤军深入却没有粮草接济是行军大忌。所以很是吃了几次败仗,还好的是他们只是小部队偷袭,损失不算重,只是这样对士气大为不利,消息传到京中也不好听。 皇上为此事已经发了几次怒,林子清他们在朝中力保世子,认为是时机未到,等到来年开春一定有机会大举歼灭敌人。 这边有马不停蹄地给世子去信问明情况。 探春知道消息心中也着急,但看赵风在信中描述的情形,她倒觉得这仗不难打,主要是得守住这个冬天,等到来年开春,反败为胜是轻而易举。 因为苗族士兵并不多,赵风从这些次他们的偷袭估计人数不会超过五万人,而只世子带去的大军就有十万,何况还有地方给的支援,从人数上来看,优势很明显。 只是现在深山积雪,不是出击的好时机,只能被动挨打,想必那边也知道一旦冰雪融化,凭他们这些人抵挡不了多久,所以一定会在最近加紧进攻,若他们不笨的话一定会想到断其粮草,粮草一断,十万大军绝不可能等在这里,只能回去,何况这些粮草不是一时就能凑齐的,说不定还会撤兵,所以这个冬天必定会来打粮草的主意,若是赵风能做到防患于未然,将计就计甚至可以不必等到明年冰雪融化就能解决了这场战争。 不过,探春其实更希望赵风能找到路子去劝降,这种叛乱过几年都会来一次,打么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大家最后还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呢,不过是想要什么东西了,大军出动威慑一下也就好了,说不定大军到时已经有不少人打退堂鼓了,只要赵风能找到那些人,劝降不难。打仗怎么说也是要死人的,而且死的还都是最没权没势的平民百姓,像世子这样的,只要不是大军溃败而逃,他的姓名倒是不必担忧,除非他自己愿意上去打仗,不然没有人敢让他亲自上战场,就是他自己想去,想必下面也会有一帮人拦着他。 不过这也不过是探春的一厢情愿,具体还是要看赵风和世子是如何打算的,不过这次若是真的能将计就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挫挫他们的锐气,劝降可就容易多了。 八十九章 如今天儿冷,探春最怕冷,每日只肯在房屋里头待着,连门都不愿出。不过这些日子不出府倒是帮了尤二姐的忙,她派出去的那个丫头一早告诉了尤二姐怀有身孕的事,她自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贾琏,只要贾琏知道了,凤姐儿自然不敢乱来,何况大太太与凤姐儿不和,早就愿她未能生个儿子,如今看尤二姐有了身孕便时不时地刺她几句,贾母即便不喜尤二姐,但毕竟一个孩子,她倒不想因为自己害了一个孩子,所以态度有所缓和。如此一来,凤姐儿自然更是难以容她,不过如今不比往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能让自己落下把柄。只好暂时放她一马。 这边侍书却觉得奇怪:“姑娘,你怎么知道尤二姐有了身孕?”这幸好是真的有了,若是一诊脉发现没有岂不是有了麻烦。 “我猜的。”探春笑道。她并未说谎,她只是凭借记忆猜大概是这个时候尤二姐便有身孕了。 侍书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很满意:“姑娘如今做事是越来越随意了。” “何以见得啊。”探春如今坐在房里很是无聊,每日的乐趣就剩下逗逗侍书了。 “这么大的事姑娘竟然没有根据就敢乱说,若是猜错了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没有根据,我都说是猜的,这就是根据啊,还有什么比我自己的心思更可靠的吗?而且”探春笑道:“猜错了关我什么事?” “姑娘你真是,”侍书无奈道:“太过随意可不好。” “我知道的,不过你也不要总是这么严肃嘛。猜错了又与我们无关,就算你姑娘我受罚也不会连累你的。”探春笑道。 “我什么时候怕姑娘连累过我,我是担心你如今做事没有章法,怕你不知什么时候害了自己。”侍书郑重地说道。 探春有些委屈,她不过是不能跟她说自己有记忆做凭借,怎么就成了做事没有章法了。 不过这些日子她高兴,才不跟她计较。 前些日子探春已经得到了消息,周钰的父亲已经跟贾政说过他们两个的亲事了,若她猜的不错,明年春天周钰武举之后,周琼也要升官外派了,再等个一年贾政也要外派,自己就要嫁过去了。虽说这样着急嫁出去似乎有点不知羞耻,但最大的一件事总算落了下来,她当然开心。 不过说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周钰了,他如今也忙,自己又懒怠出去,所以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对于这件事,王夫人是不置可否的,反正怎么样探春也不会越过她的女儿去,老太太对于贾政自作主张答应了这门亲事倒是有些不满,不过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亲家还是自己的同僚,自然不能让他去退婚。不过她很是后悔自己没有早些给探春定下来,她这些年也看过不少,其中一个就是水彦寻这位南安王府的世子,之所以还没有定下来,一是南安太妃还没有定下主意,她不能让自己这边成为上赶着的人,另外就是她心中还想着若是宝玉能娶了非烟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若是探春与世子成了,他们这桩婚事可就成不了了。 她一直在等,等南安太妃那边定下主意,这么些年两家交往,贾母也没少明里暗里提起这件事,只是南安太妃对这两件婚事似乎都不太热衷。 没想到贾政这边已经把探春许了出去,这样看来自己的主意只用打到非烟身上就好了。 她本来觉得宝钗和黛玉都不错的,但如今宝钗马上便要嫁人,黛玉看起来病恹恹的,这么些年也不见好,她虽看中林家家世,却也不想要这么一个总是生病的孙媳妇。相比起来还是非烟最合适。 她心中做如此想,这日便问了探春怎么不请郡主过来玩耍,探春岂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不过她心中冷笑,只怕她的主意要落空了,非烟可看不上宝玉。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到:“老太太,如今天儿太冷了些,不敢随便叫她出府,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恩,倒也是。今年天气怎么这么冷?林丫头也不敢叫她过来,就她的身子冻着更是不得了。”贾母抱怨到。 “等过几天雪停了我就去看看林姐姐。”探春连忙在下面答道。 “你们姐妹是要亲近,二丫头和四丫头也一起去吧,你们去的时候少。” 迎春连忙答道:‘林妹妹身子弱,平时有三妹妹过去照看,我们不敢随意过去打扰。’ “话虽如此,你们毕竟是姐妹,二丫头也太小心了些。”贾母有些不同意她的话。 迎春当即便不敢说话了。 凤姐儿连忙笑道:“二妹妹心细,不过去找你林妹妹玩玩也好,不然待在屋里也闷得慌。老太太咱们传饭吧?” 贾母笑道:‘天儿这么冷,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待会上来了老太太看看便知道了。”如今天气冷老太太让大太太和王夫人也不必每日过来,所以这伺候的人就剩下凤姐儿一个。 用过饭回去探春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贾母今日忽然对迎春发难,虽说没有说什么重话,但明显是对她的性子不喜,贾母是高门贵女,嫁过来做了国公夫人,活到这样一把年纪,一生顺风顺水,高位待惯了,有时候难免觉得迎春的小心谨慎有小家子气,但二姐姐只是在这些人面前习惯了,平日里跟姐妹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大方从容的。 最让探春想不明白的是,上次给凤姐儿提了醒,到现在老太太似乎也没有给迎春说亲事的意思,她过了年可就十五了,她可不像那位程家的小女儿,即便留到十六岁还是能找到最好的,多留几年在家里不过是父母不舍,她身份尴尬,有没有人撑腰,过了最好的年纪可就没什么可挑的了。 老太太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不管? 探春心中着急,如今却也没有办法,赵风远在千里之外,自己又不便直接出面。 她这人有时候性子确实急了些,心中想不明白立时就要去找宝钗商量。 侍书连忙劝阻:‘好姑娘,咱们快回去吧,天黑了下来,又下着雪,你这个时候去找宝姑娘不定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呢,咱们明日再来找宝姑娘吧。’ “不要紧,我也许久没有见宝姐姐了,若是晚了我就住在她那里了,想来姐姐不会撵我的。”探春笑道。 “姑娘是为了二姑娘的事吧?”侍书试探地问道。 “你这丫头果然是越来越聪明了,怎么看出来的?”她倒没想到侍书还有这等察言观色的本事。 “如今表哥在外面,生意上的事姑娘也不会去找宝姑娘,想来只有宅子里的事才会去找她,而姑娘是刚从老太太那边过来的,老太太今日说的不过对二姑娘似乎有些不满,姑娘这是想不明白了,要找宝姑娘解惑了,可是?” “你懂得倒是比我还要多嘛。那你可知道老太太为何对二姐姐不管不问,二姐姐虽说在她们面前有些小心,但从未行差踏错一步,而且之前老太太教管家还是乐意教二姐姐的,为何如今忽然就不管不问了?”探春试探地问道。 侍书忍不住笑道:“姑娘都不知道的事,我如何能知道,姑娘还是去问宝姑娘吧。不过,看样子今晚要住在那里了,要不要派人回去拿些东西?” “先不必了,宝姐姐那里什么都有,天黑地化的,她们伤了自己就不好了。”探春说到。 “姑娘,你这心,真是,什么时候能少操点心。”侍书忍不住叹道。不过她也就是一说而已,她最喜欢自己这位姑娘的不就是跟这府里别的主子不一样,把下人们都真正当作一样的人看么。 “咦?你这丫头,是想让我对你恶毒一点吗?这也容易,侍书,去给我堆一个雪人。”探春玩笑道。 “好了姑娘,您快看着脚下吧,别待会真把自己给滑到了。”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不一会儿就到了宝钗那里。 薛姨妈一看探春冒着大雪来到这里,顿时一惊:‘哎哟,我的三姑娘,怎么冒这么大雪过来了?快过来暖暖,莲儿,快给三姑娘拿个暖炉。’说着就拉着探春去里屋火炉边。 探春笑道:‘没事,姨妈,我穿的厚,倒也不觉得多冷呢。’ 薛姨妈顺手一握探春的手,当下便说道:‘还说不冷呢,这手都是冰的。’ “不要紧,我在这里烤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宝姐姐呢?” “她在另一边屋里呢,我去叫她过来。”薛姨妈说着便叫人。 “不用了姨妈,我去宝姐姐那屋里烤火吧。” “恩,也好,她那屋里更暖和些,把那个暖炉拿着,这么冷的天冻着可不是玩的,姨妈给你烫一壶酒,待会儿喝了暖暖身子。” “好,谢谢姨妈,我就过去找宝姐姐了。” 探春掀开帘子还没有进去便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气息,薛姨妈说的果然不错,宝钗这屋子里暖多了。只是她都进来了宝钗竟然还没有知觉到,探春看着莺儿对她使眼色,要她不要出声,她偷偷地过去,趁着宝钗不备一把抢过她手里正在绣的东西,倒是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一个荷包,简单的竹子图案,她还以为她的宝姐姐绣的这么专心必定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呢。 宝钗被她这一夺吓了一跳,等看清是探春才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还不快给我。’ 本来还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荷包,但看她这么着急,探春才不肯轻易给:“哦,那宝姐姐告诉我这是绣给谁的啊,你告诉我我就还给你啊。” “你,你喜欢就拿着吧,反正我再绣一个便好了。”宝钗假装气馁道。 “宝姐姐你也太小气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说着探春把绣框塞到了她手上。 宝钗轻轻抚平绣框,把针线收拾好,才走到桌边坐下:‘我懒得理你,一句话说不定又要招来你多少句呢。’ 她看了看探春手里的暖炉又看看窗外才发现飘扬的大雪:‘雪竟然下的如此大了么?三妹妹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探春笑道:‘我是故意的,我想跟宝姐姐住一晚,所以挑了这个时候过来,宝姐姐就不舍得赶我走了。’ “你这丫头,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赶过你,非得这个时候过来,摔倒了可是玩的么?”又转向侍书问道:“你们姑娘可带了东西来么?让莺儿带你去收拾吧。” 侍书有些不好意思道:“宝姑娘,我们是从老太太那里直接过来的,并未带东西。” “那也没什么要紧,就先用我的凑合吧,莺儿,带侍书去收拾床铺,另外,去我柜子里拿一套新的衣服给三妹妹准备着。” “还是宝姐姐对我好,这就已经开始替我准备着了。我不赖在这里都不合适了。”探春讨好地说道。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么。说吧,这次又是怎么了?你这么怕冷岂会轻易出门。”宝钗笑道。 “好吧,什么都瞒不过宝姐姐,真是让人挫败。宝姐姐,你可知二姐姐过了年就是十五了?”探春也毫不避讳,她与宝钗和黛玉都是无话不说的关系,既然来请她帮忙,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宝钗忍不住叹一口气:‘我怎么不知道,二姐姐比我大一岁,过完年正好十五。’ “那姐姐大概也猜到我所为何来了。”探春忍不住皱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老太太怎么偏偏忘了呢。 “我自然知道妹妹的意思,我还知道你上次请了凤姐儿过去就是为这件事。”宝钗忍不住笑道:“说起来,你们那出戏演的不错,三妹妹好大的本事,能把凤丫头带到你们的套里。” 探春连忙摆手笑道:“还是要多谢宝姐姐帮忙,不然我们几个一定把戏演砸了。”探春又有些无奈:“可惜,那出戏如今看来也并没有什么用。凤姐儿明显未对老太太提起过这件事。” “妹妹怎么知道凤丫头没有提起?”宝钗冷静地反问到。 九十章 风雪突来 “凤姐儿那段日子有她自己的事要忙,只怕没有闲心来管这件事。”探春答道。 “她总不至于忙到连一句话也没空说。”宝钗不以为意。 “姐姐的意思是问题还是出在了老太太这里?”探春忍不住问道,她看宝钗的意思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二姐姐怎么说也是凤丫头的亲妹子,婚事上虽说不会太尽心,但既然提起了,说一句话她总不会拒绝的。但老太太可就不一样了。”宝钗说到。 “可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如此行为,这对二姐姐实在太过不公平。平日里请安去的最勤的也是她,在老太太面前也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满的,要拿这件大事为难二姐姐?”探春心中有气,说话便有些激动。 宝钗连忙劝阻:“三妹妹,这话可不要乱说,我知道你对姐妹们感情好,想必不舍得看二姐姐如此遭遇。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老太太,老太太这样精明的一个人,能看不出来二姐姐的品性么?只是这件事的症结还是在大老爷那边。” 探春心中一惊,不会那个孙绍祖已经提了亲了吧,若真是如此,她就算豁出去也不可能让他们促成这桩婚事,有她在这里,还让二姐姐被他们害死,想都不要想。 “大老爷他们又做了什么?”探春问道。 “我也是听母亲说的,大老爷如今拿着这个女儿待价而沽呢,你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亲生女儿也是能卖的,大太太又是糊涂到什么都只知道顺从,所以早传了话给老太太,说迎春的亲事要她亲爹做决定,老太太心中即便不满也不可能说什么。”宝钗叹气:“说起来二姐姐的命也太难了些,摊上这样一对父母。” 宝钗向来小心,从不背后说人,这次却忍不住如此感叹,看来她也很是看不过。 “我不可能看着大老爷害了二姐姐的。”探春坚定道。 “这件事连老太太都放了手,妹妹打算如何管?”宝钗这么问也是想出一份力,她如今跟探春走的近,又得了她几次帮忙,若让她眼睁睁看着迎春就这样被大老爷卖了,她也不愿意。 “可惜,赵大哥如今不在,我行事有许多不便,我现在只怕大老爷在赵大哥回来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二姐姐的婚事,到时就回天无力了。”探春有些着急,大老爷什么事做不出来。“宝姐姐,我怕等不到赵大哥回来了,不瞒你说,他们如今打仗没有进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妹妹先跟我说说你打算如何,若没有那位赵公子可能成事?”宝钗问道。 探春摇头,她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她一直以为是老太太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后面是大老爷在搞鬼,早知如此,她当时就顾不得什么难看不难看的了,趁着赵风还在京城要把这件事定下来才好,如今他在千里之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来自己做的还是不够,一步错步步错,没能抓住时机。 “我本是打算请赵大哥帮忙提亲,如今他不在京中,上哪里找人?”其实还有一个人是探春信得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毕竟自己将来是要嫁给他的,他怕他因此对她有什么看法,所以说起来倒还不如在赵风面前来的自在,甚至连世子都不如。 “如今只能是拖一阵子了,尽量拖到赵公子回来,若是大老爷真的给二姐姐定了亲事,就让她装病吧。”宝钗无奈道。 “如今唯有一个地位高或是与贾府关系不错的,求到老太太那里去,人家主动开口,老太太必定不会直接拒绝,大老爷若是还有点良心也不能直接驳了老太太的面子。”探春慢慢地说到。 “说的是不错,关键的就是这个人还是要赵公子去安排。”宝钗想了想还是说到:‘毕竟二姐姐并不起眼,寻常人家不会主动想起她。’ 探春点头:‘我知道,不过我要再好好想想,我不能只等着赵大哥回来,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也不要太着急,毕竟如今还没有什么消息。”宝钗安慰到。 “恩,这次真是多谢姐姐,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如今已经知道症结所在,我也就知道该如何做了。”探春还是要感谢宝钗及时提供这个消息,不然她还在错误的路上等着呢。 “宝丫头,叫三姑娘一起过来喝酒吧。”薛姨妈进来说到。 “正好喝两杯酒也该歇息了。”宝钗说到。 探春却因为乍一听见此事,心中有些着急,即便是喝了酒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起来果然气色很是憔悴,薛姨妈以为她是昨日风雪之中走来毕竟还是冻着了,所以很是心疼。 宝钗是知道她有心事的,但也不会说破,昨日的雪下了一夜,至今日早上还未停,薛姨妈要留探春继续在这里待着,她却是一会儿也待不住了,宝钗反而帮着她说话。:‘妈妈,她一夜未回去,怕屋子里的人着急,现在雪也不大了,天也明了,便先让她回去吧。’ “那去给三丫头把那件金丝线的斗篷拿过来,那个挡风暖和。”薛姨妈吩咐道。 “多谢姨妈,不过我带了斗篷过来的,就不用麻烦了。”探春连忙谢绝。 “你那个斗篷我看了,暖和倒是暖和的,就是不挡风,这样的雪天里可不够,这个是蟠儿专门从外面带回来的,最适合在这样的天气用。”薛姨妈是真心想给。 “你就披着吧,一个斗篷而已。”宝钗也说道。 “谢过姨妈和宝姐姐。” 其实探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着急地回去,回去她现在也没有办法,不过她就是觉得不能再在这里干等着。 还好的是今早雪已经小了些,只是毕竟积雪一夜,地上厚厚的雪早就打湿了探春的鞋袜,侍书跟着探春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刺骨的冷意:“姑娘,咱们快些走,天气太冷了些。” “恩。”探春也觉得实在难受,所以扶着侍书尽量快地往回赶。 果然她们马上就要到屋子里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雪瞬间变大,似棉絮一般地飘落下来,还好探春马上变可以进屋,若是在途中碰到这样的天气真是让人无奈。 刚进了屋里,侍书收起那把木伞稍微一抖便落了一地的雪花,小婵一看姑娘身上,脚上几乎都已湿透,当时便着了慌:“我的姑娘,你这是怎么搞的。快,备热水,暖炉,再给姑娘多烧几个暖炉,小青,快帮侍书姐姐也换下这些湿衣服,姑娘,快过来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探春如今真是冻着了,雪虽小了些,感觉起来气温却更低了,而且一路踩雪而来,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任由小婵搀着她先换了衣服又在木桶里用烫烫的水泡了半天才感觉缓了过来,换好衣服,抱着小婵一早给她准备好的暖炉,探春才缓过来,忍不住骂自己真是自己找罪受,何必非得这个时候回来。 侍书也去换衣服了,如今还没有回来,探春连忙吩咐:“去厨房里熬一碗浓浓的姜汤来给侍书端过去,让她好好地暖一会儿。”侍书为了顾自己,一把伞几乎全给了自己,又要扶着自己,一定比自己冻的还很。 “已经吩咐下去了姑娘,你也喝一碗姜汤吧。”小婵端着满满一碗姜汤递到探春手边。 探春立马接过来几口便灌了下去,她可不想这个时候再大病一场。 等探春喝完了小婵才问道:“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冒雪往回赶,还好及时回来了,你看这会儿的大雪,若是把你隔在半路可怎么办?” “这次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不过也是我运气好。”探春笑道。 “好了,喝了姜汤姑娘也快去床上躺着吧,发发汗才好。”小婵扶着她起来向床边走去。 “今日不是环儿要回来?”探春忽然大惊。 “姑娘不必担心了,想必这样的天气,王府那边不会让他回来的。”小婵安慰到。 “恩,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若是不回来该给我写封信或者递个口信,环儿不是那种不给消息就改变主意的人。”探春想着有些不妥。 “姑娘,这从前几日开始雪就未停过,想必是送信的人耽误了,你先睡一觉,等醒来若是雪小了些便派人过去问问。” “恩,那你别忘了等雪小了就叫我。”探春吩咐道。 她本不敢多睡的,心中担心环儿,但是可能那碗姜汤真的起了作用,不一会儿便觉得昏昏沉沉了,一觉睡起惊觉天已经黑了下来,她以为自己睡了一天便连忙叫小婵。 小婵听到姑娘在叫连忙走过来:‘姑娘,你醒了?’ 探春皱眉:‘我这是睡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我?’ “姑娘睡了也就两个时辰,如今还未到用午饭的时候,我还以为姑娘还能多睡一会儿。”小婵连忙说道,她能感觉到姑娘似乎有些不满。 果然探春听了她的话只是有些惊讶,还未到中午为何天却如此黑,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穿好了衣服过去窗子那边,一看,如今倒不是狂风怒吼,却是黑云压天,整个天空被一整片乌云遮住,难怪屋里这么暗,大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探春看着长叹一口气,这几年京城的气候越来越古怪了。 贾环却还是没有送信过来,探春有些担心他,虽说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在王府,但没有见到他或是收到他的信,她就是不能放心。 探春坐在桌边捧着暖炉想心事,想自来到这里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事,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她都在脑子里过一遍,她早就发现因为自己的出现很多事情都改变了轨迹,她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意味着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潮流中把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好,她无力驾驭这个潮流,只能在顺从中为自己和他们谋得最好的结局,就像现在她要帮二姐姐。 侍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呆呆地坐在桌子边的探春,她小心地走到探春身边轻轻地唤到:“姑娘,可要他们摆饭?” 探春听到侍书的声音才慢慢回神:‘侍书,你怎么起来了,可有什么不适?’ “我喝了姜汤躺着发了发汗,如今已经没事了。”有姑娘这样照顾着,她自然没事。 “恩,那就好,摆吧。”探春吩咐道。 只是饭摆上来她却并没有吃几口,如今她心中既担心贾环又想着迎春的婚事,自然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热粥,这是小婵专门吩咐厨房准备的,她如今是越来越用心了。 侍书知道探春有心事也不多说话,只站在一边陪着她坐着。 一天的时间里那片云就在那里压着,没有动的痕迹,大雪也始终未曾停过,探春坐在桌边也几乎未动过。 谁知第二天探春一醒来就被满室的光辉惊呆了,顺着往窗外看去,外面大雪已停,乌云烟消云散,光芒万丈的太阳又重新出现在眼前,看着这样的阳光,探春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下一刻便叫小婵:‘快找个人去王府问问环儿可在那里。’ 小婵知道姑娘昨天心里一直担心着呢,这会儿得了吩咐,立马答应着找人去了。 侍书服侍探春换好衣服便吩咐摆了早饭,昨日晚饭几乎没怎么用过东西。 探春刚在桌边坐下宝钗就派了莺儿过来问昨日可有赶在大雪前回到屋里,她如今不便往这边来,怕碰到宝玉,所以派了莺儿过来,但她一大早便到,可见心中确实在意了。 等她走了探春正打算开始用早饭却有丫头通报说贾环来了,探春一听开心地立马站起来迎了出去。 九十一章 入选 一见贾环便拉住他问可有用过饭,是不是今日从王府回来的,怎么没给自己送个信儿,听得贾环忍不住笑道:“姐姐,我还未用过早饭。至于信,我本来是打算昨日回来的,所以没有提前准备信,谁知我刚打算走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所以只好暂时留在王府,这样的天气也没法派人送信,怕姐姐担心,所以今日一早便赶快过来了。” “哦哦。”探春听了点头;‘那赶快过来一起吃吧,以后这样天气恶劣要提前给我送个信,就不要回来了。’ “好。”贾环坐到桌子边先夹了一块酥油饼放到探春的盘子里才自己盛了一碗粥,他自小在王府生活,平日里许多事根本不用下人伺候,探春觉得这样很好,总比宝玉这种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好得多。“姐姐,你可有收到南边的信?”贾环问道。 他知道赵风跟了过去,自己姐姐这里一定是能及时收到消息的。 “最近倒是没有,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探春问道。好歹他也是在王府里待着,世子穿回来的消息说不定就被他听到了。 “是听说了,不过只是听下人们说的,也不知道能不呢当真。说是世子这次打了胜仗呢。” “哦?怎么说?”探春好奇,这么快就能打胜,难道他有什么办法不必等到明年开春?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想来姐姐这里问问消息。说是叛军的一个头领投降了,然后带着大军找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说是打胜了。”贾环把自己从学堂听来的都告诉了探春。 探春倒是没想到他们能找打这么一个厉害的人劝降,速度还如此之快,距离上次赵风来信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如今他们赶在过年之前把战胜的消息传入京中,想必皇上这个年也能过好了,皇上一高兴自然大家都有好处了。 “胜了自然最好,不过,环儿,还没有问你准备的如何了,开春你就要参加童试了。”不得不说贾环读书还是非常努力的,他不若林子清那般冰雪聪明,但是胜在肯用心努力,所以学堂中老师总是夸他,明年开春的童试考上大概是不必说的,至于什么成绩探春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心中总还是希望能考的好一些。 贾环听探春问他童试的事,当下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姐姐放心,环儿已经准备好了,如今正跟着老师练习文章,老师也说我没有问题。’ 探春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自然信得过环儿,这个消息可告诉过周姨娘了?’ “已经跟姨娘说过了,她很是高兴呢。”贾环与周姨娘亲近,平时也是直接叫姨娘的。 “那就好,周姨娘真心待你,你能考中她也高兴。” “姐姐也高兴。”贾环接到。 “那是自然,没有人会比姐姐看着环儿考中更开心的了。”探春笑道。 待贾环走时探春又准备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和一包银子亲自递给贾环,贾环笑着接过说道:“姐姐,这笔墨纸砚用不坏,可以不必买这么勤的。” 探春隔断时间便给他买新的,他那里都有好多套了。 “没关系,我看着好的便买来给你了,你留着慢慢用嘛。”探春笑道。 送走了贾环小婵才笑着说道:‘姑娘这下可是安心了吧?’ 探春点头,这丫头也学会打趣自己了。 从贾环那里得来的消息大概大差不离,想来世子这次是真的打了胜仗了,果然不过几日探春就收到了赵风的信,他在信中可比贾环说的详细多了。 原来大军压境,天气又渐暖已经让叛军有些乱了阵脚,而且起兵之时也不是都怀着一样的心,如今看来战胜无望,自然有人要为自己考虑。 而世子听了赵风的建议在驻军其间广泛结交当地土绅,这些人与叛军自然是有些联系的,听了世子的意思自然有那些心中有打算的人把消息传了出去,来投降的不算少,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了,不过贸然过去还是难免打一仗,所以一直没有用他们,依旧让他们在叛军中打探消息,等到里面的东西也吃的差不多了,该劝降的也都劝降了,世子才亲率七万大军深入,直接包围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当他们的头领发现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但看世子只是包围却并不打算进攻,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僵持了半个月,叛军是实在没有粮草了,再这样下去早晚被困死。于是赵风出马,孤身深入叛军之中与他们谈判,最后是不战而胜。看到这里探春忍不住会心一笑,这世子实在是会给赵风送人情,孤身入敌营,在不知道的人看来是多么大的危险,却不知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赵风不过走一趟而已,这偌大的功劳可就落到他头上了。 不过如今他们还不能回来,一来是历来打仗么,都不能表现的太容易,不然军饷从何而来,所以他们打算在驻扎一段时间说是清理余孽,不过是想多得些军饷,二来么,叛军三四万人,是就地解散也好编入军队也好,总要有了安排大军才能撤离。 赵风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这些日子世子那边用不到他,他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做探春交代的事,这些日子忙着为世子筹划,自己的生意一点儿也没顾上。 探春如今已经是很满意了,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胜利,还让赵风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早就已经赚够了。 这些日子探春一直在等着里头传下来消息,想知道经过这一回赵风能得个什么功名。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保功的簿子么,最是麻烦,谁不想沾个光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去,仗好打,这个可不好解决,那些跟着世子出去很多还都是有一定资历的老将军,虽说这场战争并未用到他们,但若是真把赵风排在第一位,那还不一定引起什么纷争,所以在给赵风的信中她就已经交代过了,凡事不可心急,这次即便世子主动给也切不可要最大的功劳,其实她也不过白嘱咐一句,赵风不会是那种人。 果然这一等就真的等到过年了,表彰的旨意是凑着大年三十的鞭炮声一起下来的,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故意的,想借个好兆头。 世子自然不必说,一军主帅,提前继承王位成为南安王,另外封镇南将军,探春忍不住吐糟,难道是因为在南边打了胜仗,所以才封做镇南将军么,不过他这个镇南将军着实是名不副实,因为他还是要常驻京城的,并非留在云南。 另外跟着他的几位李将军,赵将军等也都有封有赏,果然下面才是赵风,表彰里说的词很重,说是“才气无双,识略更高”,这样的话用在一方总督身上都不一定担得起,却被用在赵风的身上,不管给他的是什么职位都不要紧了,有这八个字,将来总不会太差。 只是最后出乎探春预料的是并未给赵风真正的官职,只赐了同进士出身,她还以为要给他一个闲职呢,不过这样也没关系,有皇上的表彰,如今他在官场之中已经有了名,想谋个职位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是更让探春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这些封赏下来的是另一道旨意,说是明年三月开春选秀,本来么,这个与她实在没什么关系,他们府中有一个做了贵妃的女儿,但谁让有一个最爱找事的皇后娘娘呢,她老人家不甘寂寞,单独命令把探春的名字加了上去,来贾府传旨的公公看着探春一直感叹好福气,探春忍不住腹诽,她不信他会不知道皇后与大姐不和,还能这么一副真诚的样子恭喜自己,真是演戏的好手。 旨意下来的时候探春有些发蒙,不过她想着自己与周钰虽说没有正式定亲,但好歹也是两家的家长认同过的,应该会禀报吧,何况自己本是不在这选秀之列的,一个庶女而已,若不是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她还真是没这个“福分”。 谁知道贾府得了消息之后竟然就当作没有与周府的约定一样,连贾政也表示了默许。 这下探春才真的慌了,自己苦苦经营筹划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嫁给周钰了,半路却被皇后截了胡,她实在不能甘心啊。 关键的是现在赵风也不在,自己连个在外面照应的人都没有,她忽然发现赵风对自己来说是多么不可或缺,才庆幸还好皇上没有封他什么官职,不然自己好容易找到的一个人才岂不是要白白便宜皇上了。 探春自然得到消息便给赵风去了信,虽说没有明白告诉他所为何事,但信中探春用的词很重,说是:‘今有难,望速归,速归。’以她与赵风的交情,赵风只要看到这封信,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只是她心中虽有不甘不愿,还是不敢随便得罪皇室和老太太,所以自从知道她要参加选秀之后,老太太就把她叫过去跟她一起住了,还请了宫里放出来的嬷嬷每日教规矩。贾母看着探春忍不住感叹:‘我就说三丫头的福气不止如此。’探春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她对老爷安排给自己的婚事不是那么满意,只是碍于毕竟是老爷亲自做的决定才肯同意,如今一道旨意,探春便要进宫,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探春只能默默不语,这些规矩对她来说不难,她当初是非烟的陪读,这样的规矩都学的差不多,关键是进宫这件事她是实在不愿,但是又不能直接反抗,总不能直接去找皇上告诉他自己不想进宫,她敢肯定,她要是敢去,也就不必回来了,贾府下一刻也就不存在了,她还有这么多姐妹,怎么可能害他们。 不过,有一个人比她更不想让她进宫,这个人就是王夫人了,她向来瞧不起赵姨娘,怎么能容忍她的女儿与自己的女儿平起平坐,而且如今自己有与老太太抗衡的资本靠的可不仅仅是王府自己的兄弟,还有自己那个尊贵的女儿,探春这个丫头虽说叫她一声母亲,但这丫头她看得明白,将来是无论如何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贾母那个老狐狸,把探春送进宫去,看来是对元春站在自己这边有些不满了。 她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她虽然得老太太喜爱,又是皇后钦点参加选秀的人,但她的出身可是低贱的很,怎么能跟自己的女儿比,她没有错,不是还有个下贱的娘么? 王夫人心中有了主意,吩咐钏儿去把自己的嬷嬷找过来。 这边探春今日学规矩的时候忽然感觉心中狂跳,她的感觉向来很准,大概是因为重生的缘故,她若是产生这种感受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她强按住自己狂跳的心,逼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如今有什么事会是自己的威胁。忽然她恍然大悟,当下也顾不得教规矩的嬷嬷还在便大声喊道:‘侍书,快,扶我去找老太太。’ 赵嬷嬷看了大喊的探春一眼,虽说心中不满她如此不顾形象,但看在她平日里规矩还算不错的份上,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在探春向她告假时也没有为难她,只摆一摆手,意思是知道了,便放了她离开。 一路上探春心中不断地发虚,呼呼的风从耳边刮过,她脚步都迈不对了,她如今心中慌的很。她刚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么久忘了一个人,自己的亲生母亲,赵姨娘,这个时候该她出马了。 王夫人不满自己进宫,一定会对独自在铁栅栏寺的赵姨娘下手,她待在那里多年,早就没有了自保的能力,王夫人要她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若是为了不让自己进宫,她可以在保住赵姨娘的性命的前提下助王夫人一臂之力,因为她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但现在可不行。 贾环开春就要参加童试,若是赵姨娘出了意外,他一定会错过这次机会,探春不想让他的路被任何的意外耽误,所以此刻赵姨娘决不能出事。 九十二章 进宫 一路走来侍书看得出来姑娘的心慌,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等探春见到老太太,也顾不得眼前还有凤姐儿在,探春直接跪在贾母面前哭道:“老太太,求老太太救救我。” 贾母一看吓了一跳,鸳鸯连忙下来要搀探春起来,探春却始终跪着不肯起。 贾母问道:‘怎么了,这是?’ 探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梦见有人要害我。’ 贾母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荒唐,哪来的人要害你,别自己吓自己。” “不敢欺瞒老祖宗,我梦见要害我的正是赵姨娘。”探春哭道。 贾母一听便有些明白了,上一次确实是她作法害探春,那一次她病了挺长时间,难道这一次真的又是她。如今探春是要准备进宫的,不管她有没有害她,都要好好看着她,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于是贾母安慰道:‘好了好了,她现在在栅栏寺呢,你别担心,我这就派人把她接回来问一问。’ “多谢老祖宗。”探春舒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老太太注意到她了,王夫人就不敢随便动她了。 果然贾母派人的时候特地交代过一定要把人好好的带回来,不能出任何差错。她的人到的时候王夫人的人也刚到而已,他们得了王夫人的命令,要活活勒死她然后上报是上吊自杀,还好贾母的人去的及时,到的时候一群人正拿着绳子围着赵姨娘,一看有人来顿时有些惊慌。 这次来的是赵嬷嬷,她一看这阵势就明白是谁的人了,料想老太太猜的果然不错,当进呵斥了那些人,带走了赵姨娘,至于回府之后贾母自然是装模作样地询问了一番,然后便安置在了后院,派人好好看起来,说是不让她再乱来,其实是看着她免得王夫人害她。 探春是救了赵姨娘,但这样一来自己就更没有不进宫的理由了,偏偏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赵风的信还是没有来,选秀就在三月,再不来信,自己可就真的没希望了。如今她正是度日如年的时候,偏偏宝钗那边忙的很,自己的婚事,薛蟠的婚事,没有一件不要操心,探春再担心也不好整日去麻烦她。 探春日盼夜盼的信这日终于到了,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说他知道了,即刻赶来,虽说没什么实际内容,但只要收到这封信,探春就觉得安心多了。 初选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地过了,探春毕竟是皇后钦点的人,若是初选都不过,实在是明目张胆地打皇后的脸。 复选在三月十八,探春感慨,真是个好日子,前头是薛蟠娶亲,后两天就是林子清成亲,自己夹在了中间。 说起来香菱的时机不好,没赶上赵风在的时候,所以出嫁的有些匆忙,但名分已定,薛姨妈对她也算不错,如今能有这样的结局她已经觉得很是满意了。 薛蟠的大婚探春自然没能去参加,她如今算是皇上的女人,是不能见外男的,只能在之后单独见见香菱。 薛蟠的大婚结束,真正选秀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赵风除了之前那一封信之外却再也没有信写来,没有任何消息,她如今已经对此不报希望了。 果然等到十七日傍晚也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探春一直期望的在最后一刻赶到的幻想终于破灭了,明日天不亮就要准备入宫,她可不觉得就在这几个时辰内能等来赵风,而且赵风也并非全能,若他能早些到来还可以好好筹划,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办法。 果然所谓的英雄救美一样的情节并没有发生,探春叹口气,果然还是要靠自己,那几个“速归”还真是没什么用。 第二日一早探春就被拉了起来,贾母和王夫人,凤姐儿他们也都起来了,探春今日不过是去参选而已,除去要穿宫中统一样式的服装,妆容方面并没有什么要求,但是这位赵嬷嬷很明显是得了贾母的指示,把探春往最好看里打扮,探春暗叹,却也没说什么,等一切都装扮好,拜别了贾母,探春终于可以坐在轿子里补一会儿觉,今日跟着她进宫的是侍书和小婵,另外就是那位赵嬷嬷了。不过最终能进去的只有自己而已,所以带的人多了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一路微眯,到了宫中侍书才轻轻在轿子旁边把探春叫醒。虽说时隔已久,但好歹也是来过一次的,探春对这里的一切没有丝毫好奇,她只想赶快选完,赶快宣布自己不合格,让自己回府就好了,她觉得即便自己落选了,周钰应该还是会要自己的吧。 先有侍书过去帮探春登记了名字就有一个小太监过来领了探春往里走,一路上看到不少这样的少女,前面是一个小太监,后面跟着一个或两个侍女,还有一位嬷嬷,看来都是来参选的了。 探春表现的很是沉稳大气,什么也不问,什么也没说,小太监把探春送到宫里嬷嬷们面前的时候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感叹这位姑娘实在不像来选秀的样子。 秀女不少,先要嬷嬷们简单检查容貌,自然要排队,探春排的很是无聊,她知道这一关自己铁定是要过的,毕竟还要多谢赵嬷嬷那双巧手。 没想到她这一看还真的看到了熟人,探春认识的女子实在不多,因为自己家中就有要好的姐妹,平日也不常参加什么聚会,所以要说认识的也就非烟一个而已,非烟当然不会来参加选秀,她可是皇上的妹妹。这个熟人便是史湘云了,是了,湘云可是侯府嫡女,即便过的再不堪,身份是摆在那里的,上一世没有参加选秀是因为在她适龄的时候皇上没有选,这次大概是因为打了胜仗,皇上一高兴就搞了一个选秀,探春也没有想到自己帮着世子打赢了仗坑的还是自己,这苦还真是没法说。 在她看湘云的时候,湘云自然也看到她了,只是她排在探春前头,不便过来说话,只见她在侍女的身边低语几句,那个跟着她的小丫头看着探春点了点头,便径直向这边走过来。 来到探春身边悄声说道:“姑娘,我们姑娘说待会儿结束了去那边凉亭里等你,请你过去。” 探春轻轻点头,却并未说话,她不知道湘云要做什么,是单纯的叙旧,还是以为自己也要入宫,所以迫不及待地拉拢自己做她的战友,不怪探春如此想,她可是见过元春与皇后斗法,明明那么一个温厚的人在宫中都免不了做这样的争斗,想来入了宫的女人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探春来的不算早,所以等了许久才轮到自己,负责检查容貌的老嬷嬷在看到探春的瞬间眼睛亮了亮,探春心中暗道不好,她知道自己长的还算不差,但不至于一下就被看中吧,她可不想要这样的恩宠,但是这些嬷嬷是什么人,宫中摸爬滚打多年,各个主子身边都混过,她看着自己眼睛发亮正说明自己的长相对了皇上的胃口,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探春虽然心中发慌,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乖乖地等嬷嬷仔细检查完一遍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探春才退到凉亭那边寻湘云。这边凉亭里坐了不少人,都是已经检查过的秀女,湘云此刻正临水而坐,探春一看见她便连忙走了过去,她不想跟这些人有什么牵扯,又不想入宫,何必给自己多招惹麻烦,自己这张脸已经够引人入目的了。 湘云看到探春过来连忙起身:“三姐姐”只是叫了这一声后却久久没有说话,是啊,说什么呢?说我们姐妹以后好好伺候皇上?这话她说不出来,她的三姐姐也不见得愿意听。所以叫了一声之后湘云便没有说话。 还是探春看不过去笑着说道:“史大妹妹,许久未见了。”探春干笑着只能说出这句话来,毕竟人多眼杂,别的也不敢随便说。 “是啊,我也许久未见到三姐姐了,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这里。”湘云忍不住感慨。 探春却不敢随便接话,只能寒暄着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坐在一起却也只能尴尬地大眼瞪小眼,好容易等到公公要宣布名单,探春与湘云一起往那边走去,湘云趁人不注意拉住探春:“三姐姐,我不想进宫。” 探春一听吓一跳,原来这位也跟自己抱着同样的心思,但是她现在自身难保,帮不了湘云啦,而且湘云活泼跳脱,她觉得皇上倒是不一定会喜欢她这样的。 探春怔了一下才反握住她的手说道:“妹妹不要乱说,好好地等着消息就是了。” 湘云看着前面目不斜视的探春有些绝望,她就知道三姐姐也没有办法帮她的,其实就她来说进宫也很好不是吗?能把自己从繁重的针线中解脱出来,过着衣食无忧,甚至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现在宁愿去被婶婶看着不停地做针线也不要进宫中,她没有进过宫,但本能告诉她,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集合的宫殿,站了不一会儿宣读名单的公公便到了,果然探春与湘云都顺利地进入了下一轮,这件事本在探春预料之中,所以并没有怎么惊奇。 湘云看着一脸平淡的探春还以为她本就是想入宫的,现在倒不好再跟她说不想进宫的话了。 探春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刻,马上就要进入下一轮,成不成就在此一举了,关乎一生的事,她可不敢大意,此时真是一招不慎便满盘皆输,所以她也没有心情与湘云寒暄,只在一边紧张地等着公公喊她的名字。 她都不知道湘云是什么时候进去的,等到侍书在旁边轻轻扯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跟着嬷嬷走了过去,侍书赶紧顺手往嬷嬷手里递了一个荷包。 这一关是要检验身体的,除了嬷嬷和受验的秀女,别人一概不能进去,侍书看姑娘有点儿魂不守舍,在探春要进去之前扯了扯她:‘姑娘。’ 探春对着她轻轻点头示意,却并未多说什么。 进去便看到有一位嬷嬷正在床边站着,探春连忙低头走过去塞了一个荷包在她手里,不过这位嬷嬷显然是见得多了,面无表情地受了,对着探春说到:“姑娘,烦请把衣服脱了吧。” 其实已经算是给探春面子了,不是她直接上手去扒。 探春也很听话,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先脱了上衣,果然嬷嬷看到她两只手臂上布满疤痕,胳膊肘里侧还有一个拇指大的深疤,当下便叹了口气,这位姑娘表面看起来清丽绝伦,没想到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别说是这满身的疤了,就是有一点儿不完美的地方都不能轻易放她进宫去,真是可惜了这位姑娘的容貌,不过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在探春打算继续解衣服的时候把上衣递到了她手里:“姑娘,可以了。” 探春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没过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轻松的神情来,一副泫然欲泣地样子接过了嬷嬷递过来的衣服:“多谢嬷嬷。” 嬷嬷看着她这张脸轻轻叹了口气,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命运弄人,她只是可惜这位姑娘。 穿好衣服,探春终于可以走出这件压抑的屋子,这一关是过了,探春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只要能不让她进宫,在胳膊上随便划几道算什么,说起来这些疤痕都是她在得到消息的时候自己在身上弄得,有的是用树枝划的,有的是用锋利的刀口划的,至于胳膊肘那里的一块大疤,是她用钗子戳的,当时差点痛死她,但她怕这些小伤不能保证她被淘汰,还是狠心往自己胳膊上戳了一下。而且在划伤之后为了留下疤痕,探春也不敢上药。她身上这些伤只有伺候她穿衣的侍书知道,她只是看了心疼,却没有说过什么。 探春倒觉得没有什么,这么几个疤能换来自己不用进宫,简直不能更划算。 九十二章 落选 她当时得知自己要参选的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准备了,进宫第一项是家世,她既然已经在名单上了,又是皇后钦点的,这一关肯定要过的,另一个是容貌,她自知自己的容貌绝不会是被刷下去的那一个,若是自己故意毁容,说实话探春有些下不去手,另外有老太太看着,她若是故意毁容一定会惹人猜想,但是胳膊就不同了,平日里穿着衣服,谁也看不出来,而自己不小心磕着拌着也是有的,不会轻易怀疑自己是故意为之。 侍书一见探春出来便连忙迎了上去,她是知道姑娘身上那些伤的,当日她看着都有些触目惊心,倒不是说那些伤疤多严重,主要是本来冰清玉洁的肌肤忽然遍布疤痕,她这个身外人都看了不忍,姑娘还真是下得去手。 “姑娘”侍书轻声唤到。“你没事吧?” 探春摇头:“我没事。” 一旁的赵嬷嬷看着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没有问什么,她是老太太的人,此时还是不要多插嘴的好。 如今探春结局已定,心中倒是觉得放松了不少,带着侍书他们过去坐了等着结果。 小婵从食盒中拿出两样点心,又帮探春倒了一杯茶,如今已到午时,宫里并不会帮他们解决吃饭的问题,小婵一早准备了简单的点心给探春垫肚子。探春倒也没有拒绝,随便捡了两块点心吃了起来,她刚才还想叫湘云一块过来吃的,只是没有看到她,只好作罢,她可不想满宫里找她。 用过了点心,第二轮的结果也出来了,不出探春所料,她果然落选了,胳膊都成那样了,那个嬷嬷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她入选吧,她如今只想仰天大笑出门去,不过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默默地听完了宣读的名单,探春叹口气:“走吧。” 赵嬷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竟然会落选?不过她以为是宫中的人在斗法,毕竟都知道探春此次参选是皇后钦点,难免有人看不过去,要提前动手。不过敢明目张胆地与皇后作对,也是大胆了。 探春才不管她怎么想,紧张了这么久总算有了结果,那些痛总算没有白受。 一路轻松地回到府中,探春连忙收拾起情绪和表情,一脸惋惜又觉得对不起大家的表情去见了老太太,先是表示了一番自己很是对不起老太太的栽培,然后一脸悲痛地等着老太太的训斥,贾母虽然也没有想到她亲自看中的孙女竟然还真能在选秀中被刷下去,还是在第二轮便结束了自己的选秀之路,贾母到现在还有些发蒙,只是看着探春也是一脸惋惜悲痛的样子,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好容易等探春表达完了自己的悲痛,贾母摆摆手:“没事了,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三丫头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探春连忙答应着。 凤姐儿看着又出声安慰:‘三妹妹也别太在意了,这个进宫么,也是要看运气的。’ 探春又连忙乖巧地点头。“恩,我知道的,只是觉得对不起老祖宗的栽培,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恩,去吧。宝丫头,二丫头,你们也过去陪陪三丫头吧。”今日大家都聚在贾母这里等探春的消息,连宝钗这个忙人也过来了,只有黛玉因为后日便是林子清的成亲之日,不便出来。 她们姐妹几个刚走,贾母对着下面还想说话的凤姐儿摆了摆手:“你们也回去吧,陪着我等了这许久,回去歇歇吧。” 众人连忙起身告辞,等他们都退出去了,赵嬷嬷很是有眼色地扶着贾母回了后面。 贾母就着她的手坐在榻上,慢慢地说到:“怎么回事?” 赵嬷嬷连忙答道:“奴才也不知,姑娘是第二轮被淘汰的,依我看,会不会是宫里那位?”她轻轻地指了指王夫人住的方向。 贾母叹气:“没有见识的东西。坏了我的大事。我把三丫头送进宫还不是为了宝玉着想。” 赵嬷嬷不敢回话,只好问道:‘只是如今该如何安排三姑娘呢?’ “她进了一回宫,还在第二轮就被刷了下来,消息传出去,只怕嫁不到好人了。”贾母叹气,这个孙女算是废了,王夫人这个愚蠢东西,贾母想起来她就止不住地生气,白费了她这么久的心血。 赵嬷嬷心中也在叹气,她教这位三姑娘学规矩,要说她实在是个好苗子,一点儿都没有庶女的影子,行事规矩半点儿不错,沉稳大气,又有那样的相貌和才气,按说即便不能进宫,也能嫁个好人家,如今这么一闹,算是真正的鸡飞蛋打。她心中替探春可惜,但这是王夫人和宫里头那位与老太太斗法,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其实贾母猜的不错,元春得了王夫人的消息,又有她自己的打算,她是没想让探春进宫,不过她也没打算让探春这么快就被刷下去,因为她不想落人话柄,以探春的容貌品性若是第二轮就被刷下去太刻意了。 所以当身边的抱琴带来消息说是她在第二轮被淘汰的时候她还楞了一下,这丫头是多不想入宫啊,她这样让自己落选,以后可就找不到好的人家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这丫头又确实是聪明,第二轮落选确实是最让人说不出话来的,毕竟除了那些验试的嬷嬷,谁也不能脱了她的衣服来看一看是怎么回事,所以第二轮就被刷确实容易让人起疑,却也最不容易让人抓到把柄。 于是元春在想明白之后笑着说道:“看来,我这位三妹妹比宫里头的这位可精明多了。” “那也比不过娘娘三谋远虑。”抱琴说到。 “深谋远虑?我看我这位妹妹才是个种好手。”元春不以为意,看来自己不让她进宫果然是对的。 探春这边回了屋里,宝钗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想起自己当时也是这样被淘汰,便有些感同身受,默默地拉住探春的手:“妹妹,你若是觉得不甘便与我们姐妹说说。” “我没事,宝姐姐,你如今正是忙的时候,不必担心我,快回去吧。”探春说到。 “那二姐姐陪陪你。” “二姐姐,不用了,我没事,你与四妹妹也回去吧。”探春如今正是开心的时候,却要憋着不能让人看出来,实在太难受了。 “那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宝钗说到。她以为探春如今是不好意思见人,所以想先让她自己待几天。“二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三妹妹,那我们先走了,过两天来看你。” “恩恩,好。”探春说着便要起身送她们出去。 “三妹妹留步吧,不必送。” 终于送走了她们,探春吩咐小婵:“小婵,带着大家都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了。” 小婵也觉得姑娘可能是真的伤心了,但是却不想让下人们看见,所以很有眼色的很快便带走了屋子里的人。 只剩下探春与侍书了,侍书忍不住笑道:‘姑娘演的很是辛苦吧?’ “啊?还好啊。”探春笑道。“你的演技也有进步嘛。好了,我是真的要睡了,这些日子又是学规矩,又是担心害怕的,一直都没有睡好,今日又起的这么早,现在我要好好歇一歇。” “那我替姑娘铺床。” “好,那你伺候我睡下了自己也稍微歇一会儿吧,我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你这些日子跟着我也辛苦了。”探春说到。 “姑娘你先睡吧,我等姑娘睡了就在旁边眯一会儿。” 探春这一觉确实睡的舒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快中午了,侍书也没有想到姑娘能睡这么久,看来前些时候确实是累着了,所以也没忍心叫她,反正如今府里的人都以为她正为落选的事伤心呢,也不敢随便来打扰她。 探春轻轻活动了活动筋骨,伸了伸胳膊,才让侍书扶着自己起来。 侍书笑道:‘姑娘这一觉睡的可不短。’ “心中无事身上轻松,自然睡的好了。”探春笑道。“好侍书,快帮我摆饭吧,我快要饿死了。” “都给你准备着呢,就等姑娘醒了就给你摆上来。”侍书说到。“小婵,去把姑娘的饭摆上来吧。” “好嘞。”小婵答应着便连忙派人去厨房端菜。 探春心情好,连平日的饭都觉得好吃,今日吃了满满一碗的粳米饭,正在喝粥的时候忽然鸳鸯进来了:“哎哟,我的三姑娘,快过去前院吧,宫里头来消息了。” 探春一口粥还没有咽下去,当时就被呛地咳了起来,侍书连忙过去喂她喝了口水,又帮她拍着后背顺气,连忙问道:“鸳鸯姐姐,可有什么急事?” “宫里头来传信儿,哪有不急的啊?三姑娘快跟我过去吧。”说着她也帮探春拍了两下背。 探春自己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便说道:‘我没事,鸳鸯姐姐我们走吧。’ “哎,好。宫里头的那位公公还在老太太那里等着,姑娘,咱们要快些。” 侍书连忙顺手过去拿了一件披风围到探春身上,如今天儿还是有些冷的,何况探春刚起来,可不能着了凉。 探春从看到鸳鸯过来就感觉到,这次不会有什么好事,宫里这个时候专门派一个公公过来传消息,她可不会天真到以为人家只是来送安慰的。 果然到了贾母那里探春便看到一位公公正与贾母对坐着笑谈,看起来两人聊的很是不错,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探春掀帘子进去的时候,那位正在陪着贾母说话的公公连忙站了起来过来凑近看了看探春,说到:“贾姑娘这容貌真是万里挑一的,老太太有福气了。” 贾母也起身过来拉了探春笑道:“公公太抬举她了,以后还要请公公多加关照。”“快过来见过黄公公。”贾母对着探春说到。 探春听到这里若还是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就真的是傻了,只是她不明白,单子上已经把自己刷下去了,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是谁能不顾规矩把自己再加上去。 她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傻了,还能有谁,一定是皇后了,只有她老人家才会这么费尽心机地把自己弄进宫里,并且还有这样的能力。 探春真是忍不住想笑,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位皇后是犯了什么病,发了什么疯,就是非让自己进宫,弄一个好看的女人进宫争宠,她图的是什么啊。 探春此刻虽说是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还是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谢过了公公。 他倒是没有拿大,很是恭敬地说道:“姑娘唤杂家黄公公就好了。既然已经见到了,老太太,杂家就不多耽搁了,宫里头还等着呢,贾姑娘,杂家就先带走了。” 贾母的脸笑成了一朵花,连忙叫鸳鸯:“快,把东西给三丫头带上。真是要麻烦公公了,这点儿东西,不成敬意,聊表心意。”一个大大的荷包已经递到了他的手里。 探春一听更加表示惊呆,好歹让自己收拾收拾吧,还有许多银子呢。很好,皇后既然不肯放过她,这么看重她,她怎么能让她失望呢,她一定要让这个多事的皇后自食恶果,她既然这么无聊,自然要让她以后热闹一些。 不过现在尴尬的是,她若是不能收拾东西的话,她那些银子之类的可怎么办呢,虽说刚刚鸳鸯递给她的包裹里头老太太一定也给她放了银子,但谁知道她放了多少啊,何况自己的银子放在这里岂不是便宜了她们。 于是探春连忙为难地开口:‘可否请黄公公稍等一刻钟,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请公公稍作片刻。’ “这”他显得很为难,因为今日是殿选,皇后特意交代过,一定要在殿选之前把人带过去。 他不敢违背皇后的意思,但是,这位姑娘看起来也是有前途的,这个时候不近情面直接把人带走似乎也不太好,要不要给自己留条后路,黄公公有些犹疑不决。 九十三章 峰回路转 贾母看出他的为难连忙笑道:‘嗨,小姑娘嘛,总是有些自己的东西要收拾,不能让她与众姐妹好好告别,东西就让她收拾收拾吧。还请黄公公再喝杯茶。’说着又从手上退下来一个玉镯子放到了黄公公的手里,这次送的东西可与平日里给的荷包银子不同,这个玉镯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又是贾母平日里带着的,可见很是宝贝的。 黄公公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这只镯子笑道:‘既然老太太开口了,姑娘就快些回去收拾吧,只是时间实在紧急,还请姑娘尽量在一刻钟内回来,别让杂家为难。’ “多谢公公。”探春谢过他连忙扶着侍书走了出去,她现在不能多想,脑子里过的都是待会儿要收拾什么东西,银子自然是要都带着,可惜之前没有准备,碎银子不够,但即便是银票也要全带着。首饰衣服之类的随便,赵风给自己写的信自己每次看过就烧了,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别的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药物什么的是不能带进宫的,她不是那种侯门贵女,没有带太多东西进宫的权利。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她走的如此突然,她可不觉得自己进了宫还能跟外面通消息,那赵风岂不是要跟自己失去联系,即便要把这些生意托付给赵风或者贾环,也要留个消息才行,但是与他有过联系的只有侍书,但如果不让侍书跟自己进宫,探春不舍得,她这一趟进宫可能就真的要在里头呆一辈子了,这次不带侍书进去,可能就真的是永别了,探春一时拿不定主意。 小婵看着回来就忙着收拾东西的姑娘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 侍书冲她摇头:“快帮姑娘挑几件合适的衣服包起来,还有那些首饰。” 侍书跟着探春进了里间:“姑娘,银子都带着吧?”她试探着问,其实这也是白问,难道还有出来再花的机会么? “侍书”探春拉着她的手:“你愿意跟着我进宫,若是你不愿意,我。。。” “我愿意。”侍书打断她的话:“姑娘待我亲如姐妹,我自然要跟着姑娘进宫。” “好,那去收拾吧。”不管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等赵风回来听说了自己的消息一定会再想办法的,她相信他的能力。而且她实在离不开侍书,既然她愿意,那就带着吧。 有黄公公的话在前,探春不敢多耽误,收拾了银子卷了一个小包袱便连忙带着侍书和小婵过去了。 黄公公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两位婢女,想想贾母给自己的镯子还是没有说什么。“姑娘来了,快走吧。” 探春点头,郑重地拜别了贾母便跟着他上了轿。 上一次从宫中回来,探春是满心欢喜,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与这个皇宫有什么瓜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不过一天的公费,她的命运便被皇后改写了。 她心中不甘,此刻却无法可想。 难道真的要进入那个角斗场,拼个你死我活? 探春一路恍惚,轿子却并未在宫门口便停住,而是直接抬了进去,直至内宫门才停下放了探春下来,黄公公连忙过来扶了探春:“姑娘,咱们得快点儿了,时辰不早了。” 探春点头,这个时候她虽有心迟到却也知道即便如此也难逃如此命运,还是不要在进宫伊始便给自己带来麻烦。 黄公公带着她一路小跑,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耽误了皇后娘娘的计划才是真的大事。 到了大殿前的宫殿黄公公才算松了口气,这里还等着差不多有十位宫女,也就是还有两批,他把探春领到这里便过去与一旁的嬷嬷打了声招呼,那个嬷嬷看了探春一眼,点了点头,黄公公才过来低声对探春说:“姑娘,下一批就到你了,杂家就先过去了。” 探春点头:‘多谢公公。’ 黄公公一走,房间里的几个姑娘的眼神都落到了探春的身上,她在最后一刻被宫里头的公公带过来,还好声好气地专门交代,不怪她们多想,而且她的容貌也有些惹眼。 探春虽不愿与宫中之人结怨,但如今看来却是避不开的了,她只好冲着众人点点头打招呼,却并未开口说话。 还好的是很快便轮到她们这一组进去了,排在后面的人要么是家世身份不够高的,要么是容貌不够出挑,所以探春往那里一站,便很有些出挑的意思了。 探春虽说心中不满,但毕竟是第一次进大殿,第一次真正面见皇上,说是不怕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很低调地走在了五个人的最后,还好的是今日穿的是一件嫩黄色的衣服,不算扎眼。 跟着前面的公公走过长长的走廊,探春终于一只脚踏进了大殿,她不敢抬头,只敢用眼睛的余光往上去看,主位上坐着的自然就是万人之上的皇上了,他如今不算年轻,登基六年,但是登基的时候年岁也已不小,而且大概是整日操劳的原因,看起来还是很显老的。 左右两边坐着的一个是探春已经见过的皇后,她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副美艳却刻薄的样子,另一边坐的自然就是太后了,不过据说皇上与太后不和,太后也几乎不过问皇上后宫之事,这次怎么肯出面。 下首还坐着的就是探春的那位姐姐了,当今的贤德妃,贤德二字没有用在皇后头上,倒是落在了元春头上,想来确实讽刺,难怪皇后看她如此不顺眼。不过元春生的雍容大度,又多年生活在后宫之中,长久养成的处在高位的习惯,确实让她更有皇后的风范。 不过这都与探春无关,因为她已经走到了大殿中间,站定,现在就等着皇上他们问话了。 上面的太监已经开始念名字,探春心中紧张,都没有听清前面的几位女子的名字和家世,直到念到自己的时候,他听到皇上开口了:“哦?是荣国府的?与贤德妃是一家?” 元春从看到探春在后面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这又是皇后做的好手脚了,她当初看到探春被刷,后来看到最后殿选的名单上也并没有她,元春还以为这件事已经完结了,这一波一波的秀女,她看到如今,头都要疼了,这次选秀虽说是太后点了她与皇后一起负责,但她并不爱管这些闲事,单子送到自己面前,她不过随便翻一翻而已,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犯不着为这些事与她起争执,只是当她看到探春进来的时候还是差点坐不住,还是抱琴轻轻在旁边扶了她一下,元春叹口气。“回皇上,确实是臣妾的妹妹。” 皇后一听笑道:‘皇上,我看贤德妃的这位妹妹可不比贤德妃差呢,荣国公府还真是出人才,皇上觉得呢?’ 皇上听了笑着点点头,探春心中一惊。 “恩,朕看着确实是不错,朕记得南安王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这次又打了胜仗,朕就把此女赐给南安王吧。母后,您觉得呢?” 听完他这一长串话,探春简直惊呆,这是什么神转折。 只听太后淡淡地说道:‘皇上安排就是了。’ “赐婚与南安王与荣国府贾探春。”皇上金口玉言,这就决定了探春的一生。 她现在有点儿蒙,但竟然还能记得谢恩。然后前面几位秀女有留在宫里的,有赐给宗室子弟的,探春才知道原来这次选秀不仅仅是给皇上选啊。 只是皇后显然没有想到最后神一样的转折,还想表达一下意见,只是太后都发话说不管了,皇上话也已经说出去了,她这个时候再表示异议就是跟皇上过不去了。 虽然恨的牙痒,皇后还是假惺惺地说了几句:‘本宫就觉得这位贾姑娘有福气。果然不错。’ 探春这次很是真诚地谢了她,感谢她这么费力地帮自己赐婚。 元春听到皇上的决定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皇上看着下面假装很是惶恐,却掩饰不住笑意的探春还以为真的像水彦寻告诉他的那样,他与这位姑娘早就两情相悦,如今能嫁给他,她高兴地不能自己呢。 探春虽然不知道皇上怎么会有这么个神转折,不过不用进宫真的是一件不能更幸福的事,虽说不能再嫁给周钰,她觉得很对不起他,自己也有些难过,但比起刚刚的经历来已经好太多了,有些事不能强求。 谢过恩,宫里的公公把探春送回了贾府,贾母看到她的时候又是吓了一跳,她这两天经历的惊吓实在太多了,反反复复的起落让她的心脏已经有些受不了了,等到宫里传旨的公公也来到,说是给探春和南安王赐了婚,定于明年这个时候完婚的时候,贾母才送了一口气,虽然没能进宫,但结果也还算能接受。 探春这一回来,府里的众人自然都要出来看看她这是又怎么了,得到消息后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探春陪着各怀心事的人寒暄了半天才被放走,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忍不住大叹一口气,这两天的经历真是想也想不到。 不过如今算是真的安定下来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小婵把她早上收拾的东西一件一件又都拿了出来,笑道:“早知如此姑娘今早上也不必如此匆忙地收拾东西了。” 侍书如今也是轻松:‘是啊。’ 探春轻轻地笑一笑,她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边皇上结束了一天的选秀,想着那个清秀的小姑娘,忍不住感慨,水彦寻眼光倒是不错,难怪会在保功簿外另写一封信求他赐婚。他本来是打算等他回来再赐婚的,不过他听说自己那个皇后把人弄进了宫里来,只好提前宣布了,也早点儿给他送个好消息。 探春并不知道水彦寻早就写了折子给皇上,这件事连赵风都不知道,在保功簿之外有另外一个折子除了主帅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其中的内容,叫做密保,他竟然把它用来求赐婚了。 不过好在的是探春恰好赶上选秀,水彦寻算是阴差阳错救了她一回,若是没有中间这些差错,他破坏探春打算了这么久的因缘,探春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明日是林子清大婚,没想到自己还能来得及参加这次的婚宴,探春觉得实在是神奇。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过去了林府,这些日子她自己的事都没有掰扯明白,黛玉也要忙林府的事,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今日探春是一定要过去的。 不过等她到时林子清已经出发去迎接新娘子了,今日迎春与惜春也一起来了,只有宝钗将要出嫁,今日这样的场合若是来了免不了要碰到潘望舒所以便没有露面。 凤姐儿也一早被老太太派过来帮忙,老太太他们倒是还没有到,他们算是客人,是不必来的如此早。 只是探春过去也只是与黛玉打了个招呼而已,说了没有两句话,便有人来问饭菜该如何摆,礼单该如何记,各种事情都等着她拿主意,探春看着像模像样的指挥下人的黛玉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她那个清高懒理世物的林姐姐有一天也会为了管家忙的晕头转向。 凤姐儿是在后面看着厨房的下人们,什么时候要摆酒,什么时候该上菜,什么时候要撤菜摆点心,这种大的关节点都要她拿主意。 探春她们不便露面,便与迎春在房间里说会儿话,这里还留着探春的房间,很是方便。 侍书忽然过来在探春耳边说到:“姑娘,表哥来了,想见一见你。” 探春一听又是吃惊不小,他竟然回京了,虽然完美地错过了自己要进宫那几天的时间,但能在两个多月的时间赶回京城也算不易了,毕竟也不可能说走便走。 “二姐姐,你带着四妹妹去看看林姐姐吧?”探春商量地问道。 迎春一看便知她是有事不便自己知道:“恩,那我们便先过去了。三妹妹也早些过来吧,新娘子快要到了。” 探春答应了一声,让小婵送她们出去。 九十四章 子清娶亲,赵风归来 果然她们刚走,赵风便进来了。 探春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倒是有些吃惊,她刚才听侍书是说他刚到,但以为这个刚到不过是说到了没多久,没成想,他还真是刚刚才到,看起来连衣服都没有换。 “赵大哥”探春唤到。“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赵风抱拳告罪:‘未能及时赶到帮姑娘解决问题,赵风有罪。’ “不要紧,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是刚到?”探春看着他的衣服说到。 赵风不好意思地笑道:“确实是“刚到”,着急见姑娘,知道今日林公子娶亲姑娘一定会在这里,便直接过来了。当初姑娘的信我在一个多月前收到的,收到后便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还是在路上收到世子,哦,是王爷的信才知道姑娘给我写信是因为进宫的事。” “王爷?他怎么知道?”探春奇怪。 “这次多亏了王爷帮忙,我收到姑娘的信后要提前回来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爷,他写信回京问清楚了情况,便给皇上写了一封信,多亏了这封信,姑娘才能免于进宫。” 探春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就说嘛,皇上那个转折也太生硬了,一看就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还要假装是临时起意。 不过不管怎么说,水彦寻真的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探春还是感激他的。 “虽说有王爷的信来,但还是不能放心,日夜兼程却也没能及时赶到。”赵风有些愧疚。 探春给他写信是大年三十下旨那一天,信送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他即便是快马加鞭地赶,一个多月能赶回来已是极限。 探春虽然不知道这些,但她信赵风,他一定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至于没有赶到实在不能算是他的错。 “其实这是我的私事,赵大哥能如此尽心,已经是感激不尽,何况这本不怪赵大哥。婚宴快开始了吧,赵大哥没能赶上香菱姐姐的婚礼,可不要再错过了林公子的了。”探春笑道。 “那我就先出去了,姑娘有什么事还是直接来找我就好。”赵风说到。 探春点头,目送他出去。 侍书看他走了才说道:“姑娘,没想到是世子在背后帮我们。” “是王爷,不要叫错了。”探春只说到,便带着侍书出去了。 果然林子清已经迎了新娘子回来,可惜探春没能看到他们的拜堂,只能待会儿去洞房里看了,她对这位新娘可是好奇的紧呢。 众人都去用饭了,探春过去陪着黛玉一起吃点儿东西,待会只要把这些人送走,黛玉便轻松多了。 探春一边喝茶一边说到:‘姐姐,赵大哥回来了,你见过了?’ 黛玉点头。却又皱眉:“怎么赶的这么急?” “为了赶回来参加林公子的婚礼啊。”探春笑道。黛玉胆小,容易多想,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哎,姐姐,我能不能去看看新娘子啊?” “现在可不行,待会儿吧,待会儿我带你一起过去看她。”黛玉笑道:“你就这么想看?” “林姐姐难道不想看看她长什么样么?” “容貌倒在其次,关键还是品性。” “姐姐放心好了,程大人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的。”探春安慰到。 等前面的饭菜都上齐了,有凤姐儿在后面照顾着,黛玉便带着探春去后院找了新娘子。 到了门口的时候黛玉请她带来的丫头通传一下,第一次见面还是要规矩一些好,但是门口的小丫头却很是客气地请黛玉和探春进了屋。 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便能猜出黛玉的身份,还对她恭敬有礼,见仆识主,这位主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在里面坐着的程素茗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但她如今盖头未掀,不便走动,只好在床边坐着。她心中感激父亲为自己选的这门亲事,夫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重要的是家世还简单,上无公婆,下无侍妾,只有一个妹妹而已,她一早便知道这个妹妹身子还有些不好,所以这次带过来了不少珍贵药材,她没有害人之心,料想这位小姑也不会是恶毒之人,自己只要与她好好相处就是了。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两个人,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还是探春先开口:“见过姐姐,我是贾府探春,是我央着林姐姐来看姐姐的,姐姐若是不嫌弃就叫我妹妹好了。” 探春这是自报家门,还是最实在的那一种,连自己与黛玉的关系也说清楚了。 果然程雪君一听便已经明白了,她是知道探春的,毕竟是与林府走的最近的人。当即便站起来扶着探春笑道:‘不敢当,贾妹妹不要嫌弃我才好。见过妹妹。’后面这一句是对着黛玉说的了。 黛玉连忙还礼:“见过嫂嫂。” 虽说隔着盖头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看身段便猜的到时一个美人儿,而且说话轻轻柔柔有不疾不徐,想来性子也好,黛玉心放了大半。 探春笑道:“程姐姐不必如此拘束,林姐姐最是心软好说话,一家人不要太过生粉。”探春一个外人其实是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但是林府没有这样的人,黛玉与程雪君又是第一次见面,探春与林府关系亲厚,说两句倒也不算失礼。 “是,初次见面未准备什么礼物,铃儿,把我那个红色的盒子拿过来。”程雪君吩咐道。 初次见面新嫂嫂要给小姑子礼物算是收买这边的人,这是规矩,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儿给的礼物都会很贵重。 只是没想到她打开来,那红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支人参,人参常见,但是千年野生人参可就不多见了。 “我听说妹妹身子弱,特地准备了这支人参给妹妹补补身子。”程雪君说到。“妹妹莫要觉得我送这个晦气,我”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种礼物送药品的确实不多,但对黛玉来说,多少金银首饰她也不稀罕,反倒是她能够在知道规矩的情况下还是送这样的礼物才可见得是真心相待,不是把她当作外人敷衍。 黛玉连忙命雪雁接过说道:“嫂嫂真心待我,我怎么会觉得晦气呢。” “那就好。”说着她又拿出一个红玉的镯子递给探春“这是送给这位妹妹的,多谢你平日里照顾我家妹妹。” 探春笑道:“程姐姐太客气了,林姐姐与我关系好,我照看她也是应该的。”不过却并没有阻止侍书去接东西,因为这种礼物是不能拒绝的,人家送礼是示好,你若是贸然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程雪君看她没有任何推拒地接下了东西很是高兴,接的越直接,那以后关系也就越亲近了。 “嫂嫂若是觉得饿了,便叫人来送些点心。这会儿外面还没有忙完,只怕我与三妹妹还要过去一趟。”黛玉说到。 “妹妹不必担心我,倒是妹妹,这次让你受累了。好了,快些过去吧。” “以后有程姐姐在,林姐姐就不必这么忙乱了。”探春笑道。 探春与黛玉出去的时候果然外面的热闹还未结束,娶亲是大事,何况结亲的两家地位都不低,官场中人嘛,最重要的就是看个交情和面子,不管熟不熟悉的这种事情都是要来捧个人场的,除非那些很是生分的,不然不会太早离席的,结束了还有戏班子在等着,男客去喝酒听戏,女客便三三两两地结对去听戏喝茶了。 贾母与王夫人她们今日来的倒不算早,与黛玉她们打过招呼便去了席中,今日来的人多,正是为宝玉挑人的好时候,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在黛玉这里,毕竟南安王府那边也落了空了。其实现在黛玉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除了身体有点儿弱之外没有任何毛病,但她们现在明显是还没有想明白,不过没有想明白最好,希望她们一直都糊涂下去才好。 忙乱了一日,终于结束,探春看着已经累得脸色发白的黛玉很是有些不放心,所以陪着她待到了最后,不过黛玉累是累了些,心中却是高兴的,新嫂嫂看起来人很好,又能干,以后便不用自己再为这些事操心了,而且自己能力也实在不够,她自小生长在官员之家,又有那样一个父亲,将来官场上也是能帮得上忙的,黛玉顿时觉得担子卸了不少,看到探春还在陪着自己,连忙催她回去:‘妹妹,你快回去吧,天就要晚下来了,再晚就要惹得老太太她们担心了。’ 探春看着确实有些晚了,她这里也忙的差不多了,便带着侍书她们离开了。 毕竟赵风一回来,她的事又要多起来了,再没有之前只窝在房间里的轻松时刻了。 虽然昨日有些疲惫,第二日一大早探春还是带着侍书出了府找赵风,昨日相见匆忙,许多话都没来及问,也没来得及说,今日赵风一定是在铺子里等着呢。 果然到的时候赵风正在前面与掌柜的对账,出去这么久,是要好好对一对账,说起来探春确实是偷懒了,这么长时间连账本也没有看过。 赵风一见探春进来连忙把她迎进了内院。 “我就猜到姑娘今日会过来。”赵风忍不住笑道。 “是啊,许多事都没有问清楚,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账我已经查过了,布庄这些日子赚的不多,不过现在还没有看出问题来,要等我仔细看过后才知道。香料铺子的账是没有问题的,钱庄也没问题,而且这些日子钱庄有了潘老板的那笔银子,现在周转宽松多了。”赵风一一汇报。 探春点头:“恩,赵大哥看过之后自己决定就好了,最要不得的就是那种欺上瞒下的小人,若是布庄老板真的有问题,也不必手软。另外,你说钱庄潘老板那里进了一笔账,不知道是多少?” “是在京中收的绸缎的银子,差不多有十万两。” 探春笑道:“没想到潘家生意做的这样大,看来要好好跟潘公子接触接触了。” 赵风笑道:‘这没什么难的,他如今初入官场正是要借力的时候,想必不会舍不得这点儿银子。而且,他马上便要与薛姑娘成亲了。’ 探春点头:‘恩,赵大哥别忘了告诉咱们的李档手,这开钱庄有出无进不行,有进无出也不可,既然有了这么多银子不要把它放着发霉,想个办法把它用出去。’ “我倒是有个主意,姑娘不是一直想要开个药店?我这次在军队中发现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药材,我们与军队做药材生意也算是一件好事了。不过军队需求量大,而且这种都是后面报销,不能拿到现成的银子,所以所需本钱有些大,姑娘,你看?”赵风说到。 “赵大哥与我所想一致,既然如此,便好好筹划筹划吧。银子不用愁,这些日子钱庄还会有不少进项。”探春笑道。 “薛公子婚事已结,林公子也娶了亲,是有不少进项。”赵风笑道。 “还有皇上给赵大哥的赏赐。”探春笑着补充。 这次皇上没有给他官职,赏赐自然不能少了。“不过,为何赵大哥没有得到官职?” “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本是一届商人,不敢妄言从政,踏入官场,难免有所勾结,所以还是白身最好。”赵风说到。 “恩,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有皇上的褒奖和同进士出身,赵大哥如今可不算是白身了。”探春笑道。“大军什么时候回来?” “我出发时还在剿灭余孽,不过按世子的速度来看,最多一个月,也就要动身了。不过这次回来不同于去的时候,事情不紧急,军队在沿途自然要好好搜刮一番,所以去时用时半年,这回来么,至少一年。”赵风忍不住叹气,这是积病,几代积累下来的,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了的,毕竟牵扯的利益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敢贸然说改,就是皇上也未必不知道,不也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九十五章 再见周钰 探春点头,却有些担心,他不会赶不回来与自己成亲吧?虽然不是很想嫁,但被人临时推迟婚礼,那是另一回事了。 “这么说,还有些时候了?不过,也先不必去管他们了,咱们先准备着,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要弄出个样子来,王爷要帮我们也好说话。” “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赵风犹豫到。 “赵大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便是了。”探春笑道。 “这些生意背后的主子其实是姑娘你,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王爷?”毕竟如今你们俩的身份不同往日。后面这句话赵风没敢说。 “呃,还是先不要告诉了吧。”探春说到,不是她想故意欺瞒,她觉得若是让他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那自己就没有私房钱了,而这些钱都是给姐妹们准备的,尤其是二姐姐,不能让他插手。 说起二姐姐她忽然想到要问一问赵风:‘赵大哥,我有件事恐怕又要劳烦你帮忙了。’探春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只管说。” “赵大哥身边如今可有适婚的男子?”这句话问出来探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不问也不行,只好厚着脸皮了。 赵风确实见微知著,一听她问便知道又是要帮自己的姐妹找夫婿了,想起来实在好笑,她们府中的几个姑娘的亲事竟然不是那些老爷太太们做主,都让她一个小姑娘决定了。 “我走时周公子和冯公子都还没有定亲,只是我这一走便是半年,不知有什么变数没有,昨日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打听,姑娘既然想知道,我今日晚上便请他们吃顿饭问问。”他并不知道周钰与探春两家私下有过婚约的约定,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的,探春成了南安王的未婚妻。 “周公子就不要问了,问问冯公子吧。”探春连忙说道。 赵风有些奇怪,他倒是觉得周公子更好,冯公子虽说也不错,但毕竟更纨绔一些。不过姑娘既然已经吩咐了,自然有她的考量,他自然是照办。 “老板,周公子来了。”外面有人来通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赵风下意识地去看探春,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赵大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写信吧。” 哎?怎么他觉得姑娘在听到周公子的时候有点儿不正常。 不过他还是点头:‘那我先送姑娘出去。你先带周公子去旁边的房间里等候。’ “赵大哥,不必了,我想跟贾姑娘说两句话。”周钰已经到了面前,赵风自然不能撵他走,探春心中叫苦,看来周钰一早算准了赵风回京,自己一定会来找他,所以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其实她现在与周钰没什么好说的,婚事作罢,她心中也有些难过,但毕竟自己经历了差点儿就要进宫的害怕,现在觉得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至于周钰,自己是有些对不起他,但那也是因为上一世的情分,这一世两人也没有见过多少面,不至于给他带来什么伤害。探春不是分不清好歹是非的人,水彦寻无论如何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自己不该与周钰有太多牵扯,就像自己当初以为要嫁给周钰也不肯与他有太多牵扯是一样的。 但是他都已经到了自己面前,还当着赵风问出了这句话,探春若是断然拒绝才更是让人起疑心。 “赵大哥,这件屋子先借我用用吧。”探春说到。 赵风有点儿乱,周钰开口就叫她贾姑娘,可见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让他吃惊的是姑娘竟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答应与他单独说几句话。 不过他还是很爽快地说道:‘周公子,请吧。’ 他回身请周钰进屋,又转身把门亲自带上。 这里周钰与探春有些尴尬,主要是探春尴尬,她不知道周钰要与她说什么。 侍书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的侍书很是积极地倒了两杯茶:‘周公子,请喝茶。姑娘,你也坐吧。’ 哎?有种相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好像更尴尬了,于是探春开口:“侍书,那个,你也先出去吧。” 侍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探春,心道,姑娘从来没有什么事要瞒着我的啊,这次是怎么了?于是她很是幽怨地看了周钰一眼,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侍书真的想多了,探春没有想要瞒着她的意思,只是看她在这里周钰好像不是很好意思开口,她倒是想让他不说话,但这次不说,以后总还是要说的,万一哪天来一个酒后吐真言之类的,这些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岂不是又是一个麻烦。 果然,看着侍书出去了,周钰也开口了:“冒昧打扰,还望贾姑娘不要怪罪。” 这话有点儿尴尬,他这么叫住她是有点儿冒昧啦,但知道冒昧还这么做就不对了,但人家又主动请罪了,探春总不能顺着他的话说“我就是怪罪啦,怎么样”,于是她很是正经地说道:“不要紧,周公子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贾姑娘一定觉得我来见你很没有立场吧?”周钰自嘲。他倒不见得对探春爱的有多死去活来放不开,他们这些贵族子弟,自小便知道婚事什么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凭自己的一腔喜爱,可以喜欢的女子很多,但是最后娶的那一个正妻一定是家族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对周钰来说,是给了他希望又突然把这个希望打破了。 他之前在外面见到探春几面,觉得这位姑娘很是与众不同,有智慧又大胆,后来知道她也是大府出身的姑娘,便动了心思,后来果然如他所愿与她定了亲,周钰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幸运了。只是这幸运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她要进宫,他求过父亲,要他告诉皇上自己与她已经有了婚约,但是父亲明显并不这么想,反正他们的婚事并没有明着说过,只是两家人私下的约定,犯不上为这件事去找皇上,何况,父亲也不觉得她就好到无可替代,一个庶女而已,散了就再找个更好的就是了。父亲还亲自告诫过他,不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耽误了自己要参加的武举。 他倒是有心去找皇上,但他现在没有功名怎么能轻易见到皇上呢。 后来她落选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了,看来她也不是很想入宫,当然他还自动地把这解读成了探春可能心中念着他才不愿意入宫的。 其实他真的想多了,探春是不愿意入宫,也是想着嫁给他,但是主要还是对皇后破坏自己的打算而心有不甘,心中念着他么,他是有点儿想多了。 不过她现在可不能告诉他这些话:“多谢周公子,这都是皇上的恩赐。”毕竟自己也是被皇上赐了婚的人,传出去驳的可是皇上的面子。 “之前我与贾姑娘的亲事。。。”他还是不太甘心,说来说去就是想试探探春。 “那不过是我家老爷与周公子的父亲私下的约定,当初我要进宫时,这个也做不得真,如今自然也算不了数的。”探春说的很是直接。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在知道与贾姑娘定亲的时候我很高兴,只是没想到后来又出了这些事。” “人算总不过天算,世事难料嘛,这件事除了两家人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希望不会给周公子带来什么烦恼。”探春叹气,她知道周钰有些不甘心,大概还有些心悦自己,但还好的是一切都还不算晚,刚刚有个开头而已,这样也挺好的,要断也不难。 “是我对不住贾姑娘,之前姑娘要进宫的时候没有去找皇上说明白。”周钰有些不好意思。 他终于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 “周公子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皇上的决定,谁能改变呢?事已至此,大家相安无事,已是最好的结果。周公子也不必多虑。我听说周公子马上便要参加武举了,安心准备吧,毕竟是关乎一生的大事。”探春安慰到。 他想说,与你也是关乎一生的大事,但探春表现的如此坦荡又如此明理,让他反倒说不出口了。 今日来找探春其实他也没什么话可说,还是不甘心居多,找了也没什么用,但看探春如此坦荡,他倒觉得自己实在太过鲁莽了。 “今日之事给姑娘带来不便了,还望不要怪罪,姑娘如此明白,反倒是我看不开了。”周钰苦笑。 “事情么总不能都如愿,看开就好了。若没什么事我也要走了,在这里待久了给赵大哥带来不便。” “告辞。保重。”他说完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探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毕竟是自己一直都打算嫁的人,阴差阳错,两人就此错过,不能不说心中有些失落。 但是她做事向来如此,没有希望的事就不要给别人期盼,就像当初她以为自己要嫁给周钰便不愿与水彦寻有什么牵扯一样,如今既然皇上已经赐婚,她也不愿再与周钰有什么牵扯,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周钰一走,侍书自然立马过来:“姑娘,怎么这么久?”她有些不满,这要是传出去是有损姑娘名声的,这丫头担心的太晚了,之前探春见赵风他们不也是这样单独见的么。 “没事,不过说几句话而已。赵大哥呢,我们要走了。” “表哥他去前面了,这个周公子也真是的,不知道姑娘你已经被赐婚了么?这样多不好啊。” 侍书埋怨。 “好了好了,人家只是来说一声之前没能帮我很是抱歉,我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探春安慰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侍书小声嘟囔,她是搞不懂这个周公子,既然有这份心,当初就直接说出来嘛,这些大户人家私下定了亲的也不是没有,两家关系好,话到了那儿,自然就结了个亲家,告诉了皇上也不会对他怎么样,若是真的有心,又何必事后才来找姑娘。不过这话她也就在心里说说而已,可不敢直接对探春说。 所以当探春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连忙摆手:“没有,姑娘,我是说咱们该回去了。” 探春点头:‘我见见赵大哥,再说句话,就走。’ 这边赵风看到周钰出去已经过来了,他是觉得奇怪,但还不至于亲自去过问探春的事,所以并未主动提起,何况他看探春脸色很是平静,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他看侍书已经帮探春披好了披风以为她就要走便问道:“姑娘这是要回去了?” “恩,时候不早,是要回去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有句话要再告诉赵大哥一声,刚才提起的让赵大哥问问冯公子的事,” “姑娘放心,我今晚便问。”探春还未说完,赵风便接到。 “不是,我是说,这件事有点儿麻烦,我二姐姐人很好,但是家中,怎么说呢,有些复杂,他若是肯的话,以后那边要什么东西,都可以从这里出。”探春说到,她话中有话,既点名了迎春的身份,又说明了事情不简单,是先给赵风一点儿准备,他做起事来也有依靠。 “这个姑娘不必担心,横竖事情还没有打算呢,先问过再说。” “是是,还是要先问过他。”探春说到。“那我便先回去了,赵大哥忙完也歇息几天吧,长途奔波,辛苦了。” “是。”赵风答应着送走了探春。 这边探春虽说见了周钰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心情平静了不少。正好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迎春的事。 她回到房中刚刚换下衣服小婵便过来凑在她耳边说:“姑娘,尤二姐生了,是个儿子。” “生了?如今可还不满月。”探春皱眉。 “是,还差着足足两个月呢,是早产,据说是被秋桐冲撞了,能生下来已经算是命大了。”小婵忍不住叹气,姑娘今日是不在府中,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 九十六章 为宝钗添妆 那尤二姐本就虚弱,又早产,多少人都担心她一尸两命,生不下这个孩子,凤姐儿又在其中搅和,根本没有太医来,只不知道从外面哪里请来的一个医生和一个产婆,听伺候的小丫头们说,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所有人都觉得这么个流血法儿,肯定是血崩了,没想到她命竟然如此大,不仅生下了一个儿子,自己也活了下来,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虽说这个儿子看着实在虚弱,但只要落了地就是主子,那边又没有儿子,一定会好好养着,尤二姐也算是母凭子贵了。 “老太太和太太她们怎么说?凤姐儿怎么处置的秋桐?”探春皱眉问道。凤姐儿果然还是没打算放过她们,若不是尤二姐命大,这次可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老太太和太太没说什么,倒是大太太过去亲自看了看,听说赏了尤二姐一个镯子。”小婵有些嗤笑,这个大太太行事实在小气,那镯子连她这个丫鬟都看不上,还好意思拿来赏给尤二姐。“秋桐被凤姐儿关起来了,说等琏二爷回来再处置。” “恩,让那个小丫头好好照看尤二姐,以后大概就不用她了。”探春觉得这次应该是真的没问题了吧,儿子也生了,老太太就算看不上她,也不会再故意逼她,贾琏自然会护着她,至于凤姐儿么,探春若是没有记错,这个时候她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之前落了一次胎,没能好好养着,如今身子渐虚,是要好好劝劝她放手了。 而且这个尤二姐若是事到如今还是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那探春也没有办法,她还有一年便要出嫁,不可能帮她一辈子,跟着凤姐儿这么个如狼似虎的主母,自己没有点儿真本事,谁也护不住她。 “对了,那个小丫头不知道是我让她过去照看的吧?” “我一直告诉她是尤氏不忍亲妹妹受苦,拜托她代为照看。” “那就好,过段日子定下来就让她去尤氏那边好了。”探春笑道。尤氏看起来不管琐事,但若斗起来也不比凤姐儿差,若是将来凤姐儿发现了端倪,她们两个斗一斗倒是势均力敌。 “好。姑娘今日要去老太太那边用晚饭,老太太传话来了,今日要商量你们姐妹给宝姑娘的添妆。”小婵说到。难为她好记性,每次贾母那边或者园子里有什么事从来没有漏过地告诉探春,真是帮了她不少忙。 “怎么没有叫林姐姐?” “姑娘,又糊涂了不是,林姑娘家中现在有嫂子做主了,自然不用咱们老太太管了。”侍书笑道。 “我都忘了,看我这记性。林姐姐忽然有人管了,还真是不适应。”探春笑道。 “好了,姑娘快些收拾吧,别每次都过去的太晚。” 果然,这次如了侍书的意,探春到的时候贾母屋里就只有她一个。 贾母如今很少看到探春来的这么积极,便开玩笑到:‘今日三丫头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探春尴尬地笑笑,自然不能说是侍书那丫头一直催。“听说老祖宗专门派人去传话了,当然要早点儿过来。倒是稀奇,怎么还没有见到凤姐姐?” 贾母叹气:“她如今身子不大好,我看着这几日越发厉害了,那日从林府回来竟是连床也不能下了,我怎么还敢让她在这里伺候,赶快让她回去歇着了。” “我竟不知道,怎么就病的这么重了,昨日在林姐姐那儿倒还没有看出来。”探春忍不住叹气。 “这丫头不知道惜福,爱惜自己的身子,昨日的时候已经病的不轻了,却还是强撑着。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是自己受罪。”贾母是欣赏她能干,但能干到这个份儿上就让贾母有些不喜了,什么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那赶明儿我去看看她吧。平日里照顾我们姐妹颇多,她管的事情多,累着了也是有的。”探春说到。 “你们姐妹陪她过去说说话也好,她如今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头,琏儿如今也不大管她,她也苦的很。”“我也理解他,那边那个有妖娆又温柔,如今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往后更没有你凤姐姐的地位了,我如今也老了,说话也不算话了。”贾母有些伤感地说道。 “老太太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姐妹的依靠,你要是说话都不管用了,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呢?我看凤姐姐就是一时过不去,我们去劝劝她就好了。”探春安慰她。 “如今我这个老婆子连管不了他们了,还是我的三丫头命最好,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你二姐姐被她那个爹和娘做主定下了婚事,你们老爷和我都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才是亲的老子爹,我的二丫头将来也要受苦了。” 说着贾母忍不住哭了起来,鸳鸯在一旁连忙劝解。 探春却久久没有说话,迎春的婚事定了,自己竟然不知道,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消息,是今天才定的? “老祖宗莫要伤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要太过担忧了。只是不知道二姐姐的事是何时定的?”探春先顺着她安慰了几句便想问清楚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定下来。 “她那个混账爹,在外面欠了人家五千两银子,被人家追着要债,就把自己女儿给卖了。我说你要那五千两就从我这儿拿去,别把我的孙女给卖了,他倒好,说是什么不可言而无信,狗屁,我看他就是混账东西。”贾母这是气的狠了,难听的话忍不住地说出来。“我也就跟三丫头能说说,你叫我去跟谁说呢?以前有个凤丫头在跟前儿逗我,现在她也倒下了,他们是看我不中用了,都来作践我呢,要真是如此,也不必如此麻烦,给我雇一条小船,我回老宅子里去,不用你们照顾,不用你们管,死了就地埋了。” 贾母越说越伤心。 探春此刻也顾不得多想了,连忙安慰到:“老祖宗,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这么说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活啊。凤姐姐会好的,她生病的时候我就来陪您说说话可好?二姐姐的事,老太太也不要太担心了。”话虽如此,其实最担心的还是探春自己啊。 大老爷还真是没让她失望,两世,使出的招数一模一样,探春忍不住冷笑,他就真的缺那五千两银子?不过是觉得迎春这个女儿根本比不得五千两银子重要罢了。 “三丫头孝顺,我早就知道,你跟他们那些人不一样,你们姐妹,还有宝玉都是好的。我就是气不过他们,看着我老了,不中用了,就来糟蹋我屋里的人。”贾母生气道。 “你二姐姐命苦,这件事我没能帮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卖进孙家。” “老祖宗,您别担心,也不一定这孙家就不好,说不定还是二姐姐的福气呢.”探春睁着眼说瞎话,她是不想让贾母这么伤心下去,待会儿大家都过来了,一问一定会知道迎春的事,如今看来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过是大老爷,大太太和贾母,老爷他们,迎春也并不知道,若是待会儿传了出来,迎春那里自然是要闹一场,就是将来自己要筹划也麻烦的很,还是要先把事情压下去。 “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不同意?迎春是他的亲女儿,他不心疼,我还心疼我的孙女呢,一早我就让你们老爷打听过了,这孙家是什么人?一家子都上不了台面,这个孙绍祖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都已经三十多了,没有娶亲,身边乱七八糟的女人倒是有了一大堆,你想想能更大老爷在一起的有什么好人?”贾母生起气来连大老爷也一起骂了。 “老太太,您也别太着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老祖宗,宝玉来了。”外面有人通传。 贾母连忙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探春看着忍不住叹气,看来自己再怎么劝也比不过宝玉啊。 贾母是怕宝玉这种呆性子听了迎春的事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如今还不敢让他知道,连迎春那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既然是他们做出这样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交代。 不一会儿迎春与惜春也来了,王夫人她们也到了,如今凤姐儿不在,伺候用饭的任务便主要落在了尤氏和李纨的身上。 用过饭之后碍于宝玉和迎春在这里,贾母倒是没有再提起迎春的婚事,开始商讨给宝钗添妆的问题,但谁都看得出来贾母是有多不待见大太太。 宝钗婚事将近,贾母一直挺喜欢她,自然想帮她把场面做的大一些。 所以自己先命鸳鸯开了箱子,拿出来一套碧玉的首饰,不算多么贵重,但胜在样式简单素雅,又是一整套同色的碧玉做成,晶莹剔透的,宝钗带着肯定合适,老太太还是有心的。 薛姨妈一看贾母拿出这个来便推辞到:“老太太,您这个礼太重了。” 贾母笑道:“不算重,我最爱宝丫头,她要出嫁,我当然要好好给她准备一份礼,但我知道宝丫头不爱这些金银,这丫头素雅,我特地给她这套碧玉的首饰,薛姨妈也不必推辞了。” “老太太给的,你就替她收着吧。”王夫人笑道。“我们也没什么给宝丫头准备的,这一对玉镯子是给宝丫头的添妆。”说着钏儿从后面递过来一个盒子,王夫人亲自递到了薛姨妈的手上。 “薛姨妈快看看,你们太太给宝丫头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贾母笑道。 薛姨妈连忙拿着盒子走到贾母跟前儿打开,盒子里是确实是一对白玉镯子,成色上佳,样式简单,看来大家都很是了解宝钗的性子,给她准备的都是些简单素净的东西。 贾母往前直了直身子看了一眼笑道:“恩,这对镯子不错,陪宝丫头倒也正好。” 王夫人连忙赔笑:“我的东西可比不上老太太给的贵重。” 宝玉往前亲自拿过来那对镯子看了看:“太太挑的这对镯子确实好,让我都不好意思把我的拿出来了。” “哦?宝玉也准备了东西,快拿出来让你姨妈看看。”贾母笑道。添妆都是娘家亲近的人或者小姐妹给的,像宝玉这样一个男子给添妆的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宝玉嘛,向来行事不同于常人,他有这份心,贾母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有所怪罪。 “袭人,把东西拿出来吧。”宝玉冲后头喊道。 袭人连忙捧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姨妈,宝玉准备送给宝姑娘的添礼。”袭人捧着东西到薛姨妈面前打开,虽说宝玉刚才说东西比不上王夫人的,但里面的东西也不差,难为宝玉一个男子还能想到找这种东西。里面的也是一个白玉的东西,不过不是镯子,是一支钗子,白玉的钗子多的是,宝玉的这个成色不仅好,而且造型别致,最顶端雕刻了一朵九瓣梅花,梅花是用红宝石点缀而成,中间的蕊用的是金丝攒成,这也是这支钗子最特别的地方。 探春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薛姨妈看了连呼到:“好精巧的首饰,好巧妙的心思。宝玉真是有心了。” 说着便让袭人先拿去给贾母看,贾母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看说到:“恩,用的玉倒还在其次,难得是这份儿精巧的心思。” “你们姐妹几个的东西呢?也都拿出来吧。”贾母笑道。 “在准备的东西简陋,跟宝兄弟的没法比,薛姨妈不要嫌弃才好。”迎春笑道。 “姐妹之间重要的是心意,你宝妹妹也不会在意的。”贾母如今对迎春怀着愧疚,说话温和许多。 迎春说到:“是。司棋,东西给薛姨妈看看。” “哎。”司棋答应着便把东西送到了薛姨妈的面前。 这个盒子要小了许多,探春猜应该是对耳环。 打开一看果然如此,姑娘家们送东西嘛,大多都是些首饰之类的。 是一对玛瑙的耳环,样式用料都不是特别独特,但薛姨妈还是很给面子的夸了几句。 九十七章 雪君送礼,贾政外派 贾母也附和了几句,又转向探春问道:“三丫头,你与宝丫头关系最好,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 探春连忙亲自捧着盒子打开放到了贾母面前,贾母一看坐直了身子,从盒子中拿了出来,里面是一块玉佩,但是不同于别的玉佩的是,这块玉佩叫玉佩其实更像是一快简单的玉,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一块椭圆形的白玉,上面有一根红绳系着,远远地看着就知道这玉温润透亮,贾母感叹到:“三丫头这块玉,别的玉拿在手里是凉的,这块却触手温润,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玉。”说着让身后的鸳鸯把盒子递给薛姨妈:“姨妈也看看,三丫头这个东西可有心了。” 薛姨妈一听,连忙起身接过盒子:“多谢三姑娘。”她也把玉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下:“确实如老太太所说,这玉摸起来竟然是温的。三姑娘有心了。” “让我也摸摸。”宝玉跟着凑热闹。 “快拿给他看看。”贾母笑道。 “三妹妹送了这么贵重的礼,我们就更不好意思掏出来了。”李纨笑道。 这送礼也是分等级的,贾母第一个送,然后是王夫人,大太太么,如今老太太正生她的气,根本没有理她,所以隔了过去,后面就是宝玉和她们姐妹,但是惜春还小,所以不必送,现在轮到李纨她们了。 “你不容易,重要的是个心意,薛姨妈不会怪你的。”贾母说到。 探春却感叹,李纨可不穷,凤姐儿管家,所以她最明白,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这府里除了老太太,明面上得的最多的就是她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怕献丑了。”李纨也拿出了一对镯子,不过这个与王夫人的便没法儿比了,是绞丝的金镯子,宝钗不会喜欢,样式也老的很,但薛姨妈却很是高兴的接了过去,老太太看了也没有说什么。 等大家都送完了,贾母笑道:“也该让鸳鸯她们送给宝丫头一份儿,她们平日里关系最好。” 薛姨妈连忙阻止:“她们得个钱不容易,何必让她们破费。有这份儿心就好了。” 鸳鸯却笑道:“若是姨妈不嫌弃我们,我们就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了?” “我就说她们不能不给宝丫头准备的嘛。” 鸳鸯冲着袭人她们使眼色,侍书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她们几个一起给宝钗凑了一套银的首饰,有镯子,还有戒指,项圈,虽说是银的,但样式还好,贾母看了也高兴,薛姨妈又连忙谢过了她们。 东西都送过了,今日宝玉在这里,宝钗不便过来,想必明日就会由薛姨妈带着去各人那里道谢了。 众人陪着贾母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回去了,没有了凤姐儿在贾母也觉得没什么可乐的,刚才还好有众人添妆,又是为了引贾母开心,故意多说了几句话,不然气氛要更加冷清。 探春本来是打算第二日去看凤姐儿的,但现在看来明日又要出府一趟了。 见到赵风时他还有些惊讶,昨日没有说过今日还要过来,不过他也不敢怠慢,怕探春有要紧事。 探春也来不及寒暄,直接问道:“赵大哥,昨日可见到冯公子?” 赵风叹气:“见是见到了,不过我劝姑娘再做打算吧。” 探春心中一惊:“这是为何?” “冯公子不是可以托付的人,他行事无所顾忌,身边的人可不少。”赵风叹气,本来他也是知道赵风在这点上与薛蟠有类似之处的,所以还是觉得周钰最好。 探春苦笑:“我当然知道,但我不瞒赵大哥,我现在也是被逼的急了,我二姐姐的家人给她定了一门混账亲事,不敢再耽搁下去。” “原来如此,不过姑娘也不必如此着急,可否告诉我这位姑娘定的是哪一家?”赵风问道。 “孙家孙绍祖,不知道赵大哥听说过没有,据说很不是东西。”探春恨恨地说道。 赵风略一想便记起来了,难怪探春如此着急,比起他来,冯紫英确实是好了不止百倍了。 “原来是他。要他退了这门亲事倒是不难,只怕对姑娘名声有损。”赵风说到。 “哦?赵大哥认识他?”探春只是奇怪赵风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朋友之间拐弯抹角的总是有些交集,姑娘若只是想让他主动退婚,这件事不难。” “既然如此,那便先让他退婚吧,至于以后的,再打算吧。只是,中间还牵扯到五千两银子,赵大哥想必一打听也就知道了,我就不难为情说了。这五千两你从钱庄里取就是了。”既然赵风觉得不合适,探春觉得那便不要着急了,忙中出错,不要在这种着急的情况下决定二姐姐的一生。 “这个姑娘放心,孙绍祖不难对付,至于银子,再说吧。”赵风笑道。孙绍祖在他眼里真是什么都不是。既然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只要派了薛蟠出去就能把他搞定。 “既然这样,就拜托赵大哥了。”探春说着便要起来。她还要去林府一趟看黛玉,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好了,就不要多待了。 到了林府的时候果然黛玉正与雪君坐在一起说话,看到探春进来很是高兴:“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昨日我们给宝姐姐送了添妆,想着你们这边今日也要准备,是不是一会儿就要过去了?”探春问道。 “正打算过去呢,嫂嫂怕太早了打扰老太太歇息,想过一会儿过去。”黛玉说到。 “早就听说过老国公夫人,第一次见面,不知道送什么才好。”程雪君问道。 探春自己走到旁边打开的盒子看了一眼,笑道:“程姐姐太用心了,老太太看到你这些东西一定会高兴的。” “不过昨日宝姐姐收了礼,今日一定在忙着谢礼,你们还是早些过去吧。” “也好,那我们一起回去好了。”黛玉说到。 到了贾府探春先带着她们去拜访了贾母,贾母又派人去叫了王夫人和李纨作陪。 老太太看到程雪君很是开心,她生的温婉大气,往那里一站就有大家风范,就像年长了几岁的宝钗,难怪老太太喜欢她,当下就要鸳鸯开箱子拿自己做新媳妇的时候带的一支九尾凤钗送给她,还说:“我看就她戴的起,你们也别说我偏心。” 寒暄过后,贾母便命王夫人带着她去看薛姨妈。 薛姨妈见她过来倒是有些吃惊,按说黛玉与宝钗玩的好是要送的,但是这程雪君刚嫁进林府,与宝钗并无什么交往,这样郑重的拜访,又是这样的身份,倒叫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忙把人请进屋中,连说着不敢当。 程雪君看她如此殷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宝钗出来相见了,年纪相仿,一个是刚嫁人,一个是马上便要嫁人的,两个人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说起话来也放开了不少。 说了一会儿程雪君便拿出一个长长的盒子,探春按住她要打开的手,笑着说:‘程姐姐,让我猜猜,这可是个钗子?’ 程雪君笑着点头:“三妹妹果然聪明。” 探春笑道:‘那你可遇到对手了,昨日二哥哥送给宝姐姐的那支钗子实在是精巧好看,不知道程姐姐这个如何?’ 宝钗连忙过来说道:“别听她乱说。” 程雪君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我准备的大概比不上宝兄弟的精致。”说着打开了手中的长盒。 恩,确实不如宝玉的精巧,因为这只钗子只华美就够了,金色的钗身,上面刻着一只九尾凤凰,头上坠着蓝宝石的坠子,拿在手里时上面的宝石还在轻轻颤动。 探春忍不住叹气,果然是有钱人家出身,出手就是不一样。 程雪君看着众人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到:“我知道宝妹妹不喜欢这些金啊银的,但毕竟是成婚,还是要喜庆一点儿好,希望妹妹别嫌我俗气。” 探春笑道:“我大话说早了,姐姐这支钗子可比二哥哥那个还要好看呢。” 黛玉笑道:“我这儿也有个小玩意,送给宝姐姐拿去玩吧。” 探春拿过来一看,是一块玉,雕刻成了一朵牡丹花的模样,正好能捧在手里,笑道:“林姐姐有心了,这个才是正好配宝姐姐呢。” 宝钗看着这个牡丹也觉得高兴。“就是三丫头最会说话。” 礼送到了,薛姨妈要留他们用饭,程雪君却坚决不肯留下来,第一次来贾府这顿饭是一定要在老太太那里用的,于是大家又一起挪到了贾母那里,只是这样一来宝钗便不便过去了。 用饭中间又有人来通报说是今早上朝的时候皇上对老爷下了外派的旨意,而且要走的日子也近的很,程雪君一看贾府有事,略陪贾母说了几句话便要离开。 探春听到消息并不觉得奇怪,老爷确实是这个时候外派的,不过她记得他到任之后,因为并无用人之才,反倒被当地的官吏和自己身边的下人联合起来给骗了,这件事还大到连皇上都知道了,降了他的旨把他又调回京中。一般来说京臣外调都是升官的第一步,但是老爷实在没有做官的才能,像他这样反倒降职的确实不多见。 今年确实是多事之秋,所有事情都赶到一块儿了。她本来还以为老爷能看到贾环参加完童试才被外派呢,没想到消息下来的这么早,这样看来他走之前是不能看到贾环参加童试了。 如今贾环还在王府那边跟着老师用功,离开考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了,武举之后就是童试,他自己很是上心,一刻也不敢松懈,探春趁他上次回来的时候告诉了他自己要与南安王成婚的事,他倒是没有太多吃惊,只是安慰探春说以后一定要为姐姐撑腰,他还这样小,为探春撑腰这句承诺却从来没有忘过,探春想起便很是感动。 她是打算让老爷看到贾环的好,以后更加重视他,毕竟自己是一个女子,很多人都不能带他见到,还是要老爷出面,现在老爷忽然要走,倒是让她的盘算落了空。 从贾母那里回来探春问小婵:“给环哥儿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姑娘,都已经备好了,您要不要亲自看一看?”侍书常跟着自己出去,这件事是交给小婵准备的。 “恩,好,我过去看吧。”探春说着便起身去了旁边的屋子。 小婵指着两个包袱说到:“这里头是姑娘准备的那一套新的文房四宝,那个包袱里是两件衣服和一件披风,还有姑娘交代的一包银子。如今日子还早,水和吃食都还不敢准备。” 探春看了看她准备的两件衣服,一件略薄,在考场中穿正好,一件里面絮了薄棉,可以在外头穿,探春点点头:‘准备的很用心,等环哥儿过来的时候直接给他就是了。’ 贾环为了考试这次并未按规定的时间回家,而是打算在考试之前再回家,直接从贾府去考场。 他要参加童试这件事探春在与贾母闲谈的过程中提起过,只说是王府的老师看他文章做的还不错,想让他去试试,贾母倒是没有说什么,他们这些人靠着祖辈的阴德是可以不必参加童试,直接参加科举的,像宝玉和李纨的兰儿都是这样的,若是贾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探春觉得这样考出来将来进官场更得皇上看中,而且她知道贾环一定可以考中,既然如此,这次便当作练手好了,反正她打算三年之后就让贾环上考场,不怕他考的名次不够好,只要能考进便好,而那个时候贾环不过十三岁,只要他能考进,那就是他最大的资本,何况有林子清和潘望舒,哦,还有自己未来的夫婿,南安王保驾护航,站稳脚跟应该不难。官场自然是要进的越早越好,只有常年浸淫才能熟透其中的规矩,就像程穆柯一样。而且现在看来贾环也是这样的打算。 九十八章 迎春退婚,凤姐生病 探春就知道把迎春的事摆脱给赵风是没有问题的,果然不过三日赵风就递了信进来,事情已经办妥。对付他这种人自然要用些非常规手段,既然知道他爱嫖,又有薛蟠这个常年行走其中的人做内应,早就找到了平日里与他相熟的一位姑娘,连蒙带骗,这位姑娘就非他不嫁了,这几日正逼着他替她赎身,赎身当然要银子了,不多不少,刚好五千两,但他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五千两银子的人,这个时候自然就想到大老爷向他借的银子了,毕竟这边的可还没见到呢,另一个是已经跟了自己许久的姑娘,之前想让她跟着自己还不肯,这次自然不肯错过机会,这么一想,自然就去找大老爷要账了。 大老爷自然是没有这五千两,但赵风有啊。还是薛蟠在其中拉扯,两人见了面交了个朋友,赵风假装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果然大老爷面露难色,于是赵风很是大方地借了五千两给他。 转过头大老爷就去孙绍祖那里摆了一回阔,把五千两的票子扔在了他脸上,告诉他婚事作罢。 孙绍祖很是看不惯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想作罢便作罢,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于是损了大老爷几句就拿着银子欢欢喜喜地去赎姑娘了。 探春看到这里忍不住笑道:“赵大哥摆弄人的本事又见长啊。” 侍书凑过来看了几眼笑道:‘我就说姑娘刚刚看得如此开心,一定有什么好事,原来是二姑娘的事解决了。’ “我也没想到竟然能如此轻松地解决,看来赵大哥所说不差,这位孙绍祖还真是没什么本事。” “这样姑娘也能放心了。我可提醒姑娘,你到现在还没有去看过凤姐儿呢,她这都躺在屋里好几天了。”侍书说到。 “哦,亏得你提醒,不然我都要忘了。”探春忍不住拍头。“小婵,去箱子里挑一根好的人参来。”这是赵风给她从南边带回来的,她一直以为人参都是北边来的,没想到南方也有这样好的人参。 侍书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探春无奈道。 “姑娘,我怕我说了你又不高兴,但是凤姐儿不比那些姐妹们,姑娘送她人参是好心,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多想。”一个府里的姑娘,东西都是有定例的,什么东西不过府里的眼,上次拿出给宝姑娘的那个玉佩就已经引起注意了,这次何必又给自己惹麻烦。 “不要紧,她如今是自顾不暇,不会管我们。而且,凤姐姐可不傻,她可能早就看出不对劲了,当时没有说,现在么,自然更不会说。”她当初不说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自然还是这样,不过自己的身份因为皇上的赐婚跟着水涨船高,她自然更不会过问。 “姑娘心中有数就好。” 探春最终还是带了一支上好的人参去看凤姐儿,确实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今日一见,果然是病的不轻,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儿血色,坐都坐不住,探春去的时候正在床上躺着,看到探春进来她想坐起来却没能成功,还是平儿扶着她把身子靠在后面的被褥上,探春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是心中不忍。 上一世也病的不轻,但似乎并没有这么严重,如今看来尤二姐没有死成,还是堵在她心中的一口气,这口气下不去,病也就好不了了。 探春看她起的艰难,连忙过去扶她一把,叹气:“凤姐姐,几日不见,怎么就病的这样了?” 平儿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一早提醒她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不管是三姑娘还是我们,也没少提醒她,可她也得听啊,如今这个样子,遭罪的不还是你自己。”她是爱之深责之切,如今凤姐是什么都没落到手里,贾琏几乎不往这个屋里来了,说是她病着晦气,加上那边又有了一个儿子,几乎常住在尤二姐那里了。 管家老太太也又交给了王夫人,说是让她好好养病。老太太也是一番好心,总是不忍心看着她为了这些糟蹋坏了自己的身子,但可惜凤姐儿领会不到,只觉得自己操劳辛苦,到头来两手空空,越想越觉得没有奔头,整日懒懒的,也没有精神。 她听到平儿数落她,这次倒是没有发脾气,反而自己叹了口气说到:“哎,怪我,早先不知道听你们的话,如今落的这个样子。” 看她这个样子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争强好胜的心情,探春趁机劝到:“凤姐姐,以前是一大家子都压在你身上,你不管也没有办法。如今这一病反倒把身上的担子卸下去了,我看你就好好趁这个机会养好自己的身子,别再操劳了,家又不用你管了,就让她们操心去吧。” 凤姐儿难掩落寞,却还是说到:‘我才懒得管,她们爱让谁管就让谁管去,反正这个家现在也用不到我了,也就平儿这个傻子还陪在我这里。’ “姐姐这么想就对了,咱们不操那份闲心。”探春接到。“我给姐姐准备了一支人参,给你补补身子。” 侍书连忙把东西递到平儿手上。 凤姐儿听了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三妹妹这次送给宝丫头的那块玉佩价值不菲,怎么,又送给我人参,三妹妹,你可知道财不外露?”她最后那句话说的半真半假。 探春却不在意:“送给自家姐妹的东西,不算外露。不过,凤姐姐,你足不出户还能知道我给宝姐姐的玉佩价值不菲,可见你说不操心是假的了?”探春故意取笑她。 凤姐儿笑道:“主要是妹妹那块玉佩太大眼,老太太他们一夸,院子里自然就传开了。不过,主子们说话,下人们之间传的这么快,看来是没有人管她们,一个个的又放肆起来了。不过,罢了,反正也不是我的责任,由她们去吧。” 凤姐儿这句话是在给探春提醒,这种事情不应该传出来的,如今却满院子都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了,等到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的时候,听得多了,难免会多想,探春一个姑娘家,哪来的那么好的东西。 如今管家的是王夫人,猜都不用猜,自然是她了。虽说她是凤姐儿的姑妈,但是两人之间争管家争了这么多年,自己又是站在老太太那一边的,如今也没有什么情分在了,探春屡次帮她,她自然也要卖她个好。 “嗨,下人么,总是这样的,难得见到个新鲜玩意儿,就忍不住说几句了。凤姐姐不必理他们。”探春笑道。 “巧姐儿呢?我这几次来可都没看见她。” “平儿,去叫奶妈把巧姐儿抱过来。”凤姐儿说到。“这孩子身子弱,不敢随便把她抱出来,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小孩子嘛,身子比不得大人,好好照顾着就是了。”探春安慰到。 如今凤姐儿只有巧姐一个,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只会有她一个了,不仅是她的身子已经被她彻底糟蹋坏了,而且贾琏如今也不肯过来,自然不会再有一个。 不过一会儿平儿便带着巧姐儿和她的奶妈过来了,巧姐儿看着冰雪聪明,却有些怕人,看到探春便往奶妈的怀里躲。 凤姐儿如今抱不了她,便叫平儿把她抱到床上来揽着她,说到:“这孩子,太没有出息了,这是你三姑姑,你躲什么呢?” 探春凑过去看她,确实是有些弱,六岁的孩子了,长的小小的,脸色也不算好,有些发白,小孩子不该有这样的气色,不知道是凤姐儿的病影响到了她,还是她当真如此聪明,慧极必伤。 探春笑道:“巧姐儿许久不见我,大概忘了我吧?” 巧姐儿摇头:“记得三姑姑的。” “还算有良心。”凤姐儿笑道。 “那,这个给巧姐儿,拿去玩吧。”探春从身上摘下自己带着的一块玉佩,这个与宝钗的是一样的,也是暖玉,只是这个没有什么装饰,也小了不少,探春自己平日里带着也不显眼,今天把它送给巧姐儿是看她身体不好,这种暖玉小孩子带着可以避风驱邪的,但愿能给她带来好运。 凤姐儿连忙接了过来,说到:‘这个可是跟你送给宝丫头的一样的?’ 探春笑道:“这个比那个小了些,凤姐姐不要嫌弃,我送给巧姐儿拿去玩。” 凤姐儿看过了连忙还到探春手里:“她一个小孩子,不能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平日里不注意说不定就丢了。” “不要紧,这是暖玉,小孩子带着好,我给巧姐儿的,风姐姐,你不要替她推辞了。”探春笑着把玉佩系到了巧姐儿身上:“巧姐儿,好看吗?” 巧姐儿低头看了看,然后点头,却说道:“只是妈妈说了,东西贵重,不能要。” 探春笑道:“没事儿,巧姐儿喜欢就好。奶妈,抱巧姐儿下去吧。”探春是看凤姐儿这样揽着她也很是费劲。 “既然是三姑姑给你的,就好好带着吧,可别弄丢了。”凤姐儿吩咐道。 送走了巧姐儿凤姐叹气:‘三妹妹真是好人,还为着我的巧姐儿着想。’ 巧姐儿从生下来身子就不是很好,这么些年,凤姐儿一直在找御医帮着调理,但大概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调理了这么久也没有调理好,贾琏还有贾母也都不管,只觉得好好的养着就是了,凤姐儿如今看到探春如此关心她有些感动。 探春却说道:“小孩子嘛,总是让人忍不住多关系的。”她是想提醒凤姐儿,那边那个可也是个孩子,就算是为了巧姐儿着想,也不要再过去找麻烦。 凤姐儿感叹:“养个孩子不容易,我这么多年请了多少太医来给她调养,还是这个样子。” “巧姐儿还小,有你这么费心地照顾她,一定能好起来。” “我只希望她别跟我一样就好。”凤姐儿如今还是有些后悔的。 探春没有说话,这种事情她自己能想明白最好,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看时间不早,凤姐儿这样坐着也劳神,便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平儿出来相送,偷偷地对探春说:‘三姑娘,平儿想拜托你一件事。’ 探春笑道:“平儿姐姐请讲。” “我知道三姑娘平日里也忙,但我们奶奶,今日三姑娘也看到了,她病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我想请三姑娘以后有空常来看看我们奶奶,我看她今日见你过来精神好了不少。”大概是怕探春觉得麻烦,又连忙说道:“姑娘有空的时候过来说两句话就行了。” 探春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我以后一定会多来看凤姐姐的,看她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心。不过我要提醒平儿姐姐,让她放宽心,万不可再这样争强好胜了,尤其是那边那位。’探春指了指尤二姐的屋子那边,有些话以她的身份不好说,平儿却可以说。 果然平儿了然,点头:“我平日里也时常劝着她,人都已经抬进来了,孩子也有了,当初还是她亲自去接的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也跟爷过不去。” 探春只点头不说话,这种事情她是不能多插嘴的,不过,平儿可能并不知道凤姐儿一开始把人接进来是想把人弄死,没想到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不仅人没弄死,还给贾琏行了方便。 不过这种话她不能说,只能安慰到:“平儿姐姐会说话,平日里多劝劝她。我如今还要去老太太那里一趟,便先回去了。” 平儿一听以为自己耽误了探春的事,连忙说道:“你看我,只顾着说话,忘了是送姑娘回去的了。” 探春并非是为了脱身寻找的托词,她实在真的要去贾母那里一趟。 既然孙家已经退亲,大太太可能会提起,她要去那边打探消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到了贾母那里,她倒觉得有些惊奇:‘三丫头这几天怎么都过来的这么早?’ 九十九章 贾环赴考 探春笑道:‘老太太这是怪我之前来的太晚了么?’ 一旁的李纨笑道:‘老太太是觉得三姑娘如今正是该忙的时候,怎么还来的这么早?’ 贾母一听也笑:‘是啊,三丫头如今虽然不用再学规矩,但也要准备嫁妆了。’ 探春笑笑却不答话,只说到:“我刚去看了凤姐姐回来,看起来她不大好呢。” 果然贾母一听又是一阵伤心:“凤丫头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李纨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若不是贾珠忽然暴病去世,这个家里最风光的管家奶奶可轮不到凤姐儿,虽说如今也没落到她手里,但是能让凤姐儿吃瘪她已经很是高兴了,所以这个时候虽说劝着老太太不要担心,却是话里话外抱怨凤姐儿平日里管的太宽,遭了报应,这样低端的招数贾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可怜她一个寡母带着孩子不容易,有些抱怨她也就听了便罢了。 正在贾母听着不耐烦,不想再敷衍她的时候大太太和太太过来了,今日大太太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即便见了贾母也懒得遮掩,探春心中暗笑,看来迎春的婚事确实是作罢了,大太太这边跟老太太信誓旦旦地刚说过要自己做主,那边人家就退了婚事,当然像她这种人是不会觉得是孙家出尔反尔,大老爷交友不慎的,她只会觉得是迎春命不好,累她的也跟着晦气。 贾母见她这个样子也懒得主动为问她,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于是只是跟王夫人坐着说几句闲话,说起宝玉最近的读书来,王夫人忍不住说了几句老爷一走,宝玉又开始懒散了。 只是这位大太太从来也不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如今心中有气不能不发,才不会管贾母心中作何想法。 于是她硬生生地插嘴道:“我们老爷才是命苦,好容易巴结着给迎春那丫头定了一门好婚事,如今却又让搅黄了。” 贾母冷笑:‘哪来的好婚事?我怎么不知道?’贾母这话已经说得够明显了,不想承认这门婚事。 大太太实在愚笨,还当是贾母忘了,如今是在认真问她,还郑重其事地答道:“就是之前提过的孙家,人家家里也是功勋人家,如今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多好的一门婚事。”说时她竟然真的语带惋惜。 探春听了忍不住摇头,大太太即便是填房也应该是贾母亲自同意过的,怎么就肯选了这么一个人来,不过,也可能贾母是故意的,有一个王夫人和她背后的王府在贾府跟她耀武扬威就够了,她不可能再招一个跟她夺权的人进来。 不过这也只是探春自己的猜测而已,不过贾府里有大太太这样的人存在确实是个例外。 果然众人听了她的话只恨不得当作听不到,贾母却笑道:‘哦?还有这样的好事?那大太太,你可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别让这件事黄了。’贾母是真的被她气到了。 可怜大太太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抱怨到:“哎,老太太真是料事如神,这件婚事还真的就黄了,迎春这丫头也是没福气。”又看了探春一眼:“比不得她三妹妹,将来可是要做王妃的人,这府里的福气就数她们姐妹两个大,太太真是会调教女儿。” 她这样不识好歹地乱说一通,探春和王夫人自然不会去理她,贾母却冷笑:“我倒觉得迎春这件婚事退了才是她的福气呢,这孙家也不见得就像大太太说的这么好。” “老太太是不知道,这孙家虽然是不能跟南安王比,但依着迎春的性子,嫁给这样的人家还不是她的福气嘛,现成的官太太做。” 贾母嗤笑:‘我们贾家的女儿什么时候稀罕这个现成的官太太了?’ 王夫人跟着说话:“大太太,我听老爷跟我说过,跟迎春定亲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好人,退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贾母看王夫人说话也没有再说话,她如今已经将大太太看透了,并不想与她在这种事情上再起争执,王夫人的已经替自己把话说明白了,贾母便不再出声。 大太太却面带冷笑:‘太太自然是瞧不上这样的人,毕竟人家的两个女儿都是进了皇室的。’ 王夫人看她这样也懒得再理她,贾母干脆扭头去与鸳鸯说话,大太太看到如此情形若是还不明白老太太这是厌烦她了就是真的傻了,只是她看着在一旁陪着贾母说话的鸳鸯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仗着老太太的信任和宠爱,谁都不放在眼里,每次见了自己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大太太最看不惯她这副样子,如今见贾母在与她说话,还当是她故意的要给自己难堪,虽然当时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早已记恨上了她。 探春免费看了这样一场闹剧,得知迎春的亲事算是彻底作罢才能放下心来,安心准备环儿的考试和之后宝钗的出嫁,钱庄和开药铺的事有赵风在张罗,探春乐的省心,她是觉得找了赵风之后自己似乎什么都不用做了,只等着赚钱便好,对此她很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赵风从未有欺主的行为,反而事事为她考虑,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只要探春张了口他都一定给好好的办妥帖了,黛玉算是捡到了宝。 就像这次贾环去考试,探春不便亲自接送,却又心中不安,这件事不过一说,赵风便赶了过去把事情办的再妥帖不过,亲自送贾环到考场,又在外面专门等着他出来,一出来便带着贾环回来给自己报信儿,因为贾环不同于他们那群人,毕竟年纪还小,赵风怕探春担心,所以没有带他出去庆祝,而是早早把他送回了府中。 贾环回来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找探春,但是探春一早便已经等在周姨娘那里了,这是大事,虽说贾府里的老太太他们不见得关心,对周姨娘和探春来说却是最大的大事了,所以探春一大早便带了东西过来看周姨娘,然后与她一起等贾环的消息。 所以贾环欢天喜地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的姨娘与姐姐双双向着门口端坐着,两人时不时地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贾环一看探春也在这里便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我正打算过去找你呢?” 探春看他高兴自己也欢喜:‘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啊,环儿觉得考的如何?’探春这句话是白问,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考的还不错。 果然贾环笑道:‘姐姐你就是爱担心,我都跟你说过了,没有问题。’ 周姨娘听了也高兴:“环儿这次是真的辛苦了吧,姨娘给你准备了汤,快过来喝吧。”她一早命人去厨房里端来了鸡汤,毕竟贾环还小,在考场中呆上一天确实是蛮辛苦的,周姨娘如今的身份是跟着探春和贾环水涨船高,以前她从不去厨房要东西,人家给什么她就吃什么,没有任何要求,贾府的下人么,最会巴结和钻营,如今探春身份不同寻常,贾环也算是有出息的,他们两个一个不常在府中,一个不近人情,自然不好接触,但周姨娘不同,最是和气好说话,所以下人们专从她这里入手,平日里厨房隔三差五地在送饭的时候偷偷地添两个菜加进去,刚开始周姨娘很是惶恐,还告诉过探春,她是觉得有探春才有今日,怕探春不喜如此作为,但是探春却安慰她既然有人送来那就用便好了,她才放下心来,但每次看到多出来的几个菜她心中还是很不安,她虽然不争不抢,看起来本分老实,但好歹也是在贾府生活了这么久,贾府下人们最乱,无利不起早,这样给自己送东西,自然是有所图的,但是自己一个身份卑微的姨娘,他们指望不上自己什么,想巴结的自然就是探春和贾环了,周姨娘不是不知满足的人,她觉得如今已经过的很好,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位姑娘,虽然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对自己不错,尤其是贾环还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对自己不比亲娘差,将来也自然不会管自己,至于府里的这些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不过过得去便好,她不想与她们有太多牵扯,她从心里不肯接受,却也知道,这是规矩,下人孝敬东西,主子要是总不受,那是不给下人脸面,自己以后只怕有的麻烦了,所以只好听探春的,由着她们送。 贾环接过周姨娘端给他的汤,笑着说道:“说起来外面儿天可真冷,还好姐姐给我准备了一件厚的披风。” “那快些喝了这些汤,我再让他们给你熬了姜水来。”周姨娘担心的说道。 贾环笑着摆手:“我没事姨娘。”“对了,姐姐,我今日去考试碰到了一个与我一同考试的人,只比我大一岁而已,不过看起来学问倒不比我差。”贾环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说道。 能让贾环说出这样话来的人探春倒是觉得有些好奇了,因为贾环虽然读书确实不差,但大概是在王府里被老师表扬,被师兄们照顾习惯了,能让他看进眼里的可不多。 不过,能参加童试的,一定是早早的就在家里请先生来教书了,想来也是哪个大官贵族的孩子。 探春问道:“哦?那你可知道是哪个府上的?” 贾环皱眉:“姐姐不会知道的,我看他家中大概不是很富贵的样子,这样冷的天,在外面穿的也于考场中一样。” 贾环说的不错,有钱人家出门,都会多带几件衣服的。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既然贾环主动提起,自然是已经打过招呼的。 “我出考场时听到他们在谈论考题,其中有一个说的很是得我心,”他说到这里时探春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看你跟你们先生真是越来越像了。”这才多大,就用“得我的心”来评论人了。 贾环被探春取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红脸才说道:“姐姐,你莫要打断我。我看他说的很有道理,便想着以后说不定还是同年,不如此刻打个招呼,以后也能互相切磋。不过刚问了个名字而已便被他的下人叫走了。”贾环想到这里便有些苦恼,一个名字而已,看他的样子又不是富贵人家,让他怎么去找啊,当时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再多问些消息的。 探春看贾环很是懊悔的样子,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人还如此让贾环上心,便问他:‘那名字是?’ “姓柳,名晗云,却也没有听说过京城哪个柳府出了这样一个人才。”贾环说的不错,柳这个姓本就少见,探春活了两世也并未听说过官场中有柳姓这一家。 “若是有缘自会再见的,又都是在京城中,以后总会有机会见到的。”探春安慰他。 “必定会再见到。”贾环说的笃定,因为他相信以他的才华,这次童试必定能过,即便暂时寻不到,三年之后的科举必定会见到,即便考场之中无法见面,进了官场还怕见不到么? 所以贾环很是自信,当然也很是相信他看重的这位柳晗云。 探春觉得他既然有这样的决心,那自己倒是不用帮他提前寻找这个人了,若是有缘自然会再见的,能让贾环说出这样话的人想来也不会轻易在科举中被淘汰。 在周姨娘这里坐了一会儿了,周姨娘有些犹豫地问道:“姑娘,要不要带着环儿去老太太那里一趟?”毕竟也是自己的孙子头一次参加童试,即便去的时候没有过去,参加完了总要去拜见的吧。 探春漫不在意地问道:“环儿,你想过去么?” 贾环拒绝的非常干脆:‘我为何要去?’ 探春失笑,这个反问问的好。“既然如此,那便不去了吧。”看着周姨娘欲言又止的神态,探春笑道:“姨娘不要担心,老太太如今忙着呢,没空管我们。” 凤姐儿一病,大权旁落王夫人手中,又是正值为宝玉寻找妻子的关键时刻,老太太可有的忙了,环儿的事在她心中不过微不足道的小事,何必为这件事去打扰她? 一百章 贾母发怒 不过有时候探春也很是困惑,贾母和王夫人的目的明明都是一样的,就是把管家权要交到未来的宝二奶奶,也就是宝玉的太太手里,王夫人争一争么还有意义,毕竟自己还要活几年,自然想挑一个听自己的话的儿媳妇。而老太太么,探春有时候就想不通了,明明年事已高,按说不必如此操心,百年一过,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了,为何还是不肯轻易松手,非要与王夫人争这个呢,总不能解释为她是真的疼宝玉,所以要为他挑一个宝玉喜欢的媳妇儿。 探春这边正想的苦恼,这边老太太却又在为这件事发脾气了。说起来贾母的脾气可不小,不过是年纪大了知道生气对身体不好,她还想多活两年呢,所以不常生气,而且对着这一帮孙子孙女,她总是生气也不像样子。 不过王夫人接二连三的忤逆她的意思,老太太早就受不了了,因着元春的缘故,老太太心中不满,却也不敢真的就当面对她发火,当初费尽心机要把探春送进宫去也是要平衡元春的势力,当初把元春送进宫就是她一早计划好的,人也是自己亲自调教的,她倒是没有想到最后还能让王夫人白白得了这个便宜。她在发现元春渐渐开始不听自己的话,而是帮着王夫人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把探春送进去了。而且别人不知道,只当她有多么风光,贾母却是知道的,元春位分不低,得宠却实在说不上,毕竟入宫已经近十年,容颜不再,激情也早就没有了,如今凭借的不过是自己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情分而已。这样的情分和位分也就够她自己在宫中活的还算有尊严,要想让她帮贾府却也指望不上。 探春入宫说不定还能为贾家谋得一个新的机会,贾母在探春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后来本不该出现在选秀册子上的探春被点名参选更是给了她太大的希望,但是探春却没有按她的路数来,都已经被黄公公接进宫里了,却忽然被赐婚南安王。不过贾母精明的很,如今南安王刚打了胜仗回来,势头正胜,探春嫁给他也不错。 这次生气是因为王夫人忽然跑过来跟她说看上了石家的一个姑娘,说什么父兄皆在军中,富贵人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生惯养的,样貌很是出众。 贾母一听就知道这个人选是元春给出的主意,王夫人可没有这样的打算,她在贾母手底下受了一辈子的气,现在想的只是怎么才能找一个听话的儿媳妇,好好地出一口恶气,所以她平日里看中的那些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的姑娘,贾母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次贾母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这位石姑娘从家世来说没有任何不妥,虽然比不上贾府,但这只是表面看起来而已,贾府里头早就败透了,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也正是因为这样贾母这次才如此生气,王夫人这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对着干了。 贾母如今早就想明白了,别人不知道,但城里面的这些世家大族,谁能不知道这些障眼法儿,肯定早就猜到贾府外强中干,不过是一堆破棉絮了,如今还没有对贾府动手,一是元春毕竟还在宫中占着一个妃位,二来,贾府如今也没有什么人才,动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只要皇上不发话,贾府就会这么一直存在下去,不过是越来越衰败而已。 所以这些人家是不可能把女儿许配给宝玉的,但是贾府目前的情形,是不可能真的就让宝玉找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的,将来若是真的出了事,连拉他一把的人都没有,这一点王夫人看不清,老太太却看的明白。 看来看去,贾母的主意最终还是打到了黛玉的身上,此刻,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人,老太太是亲自看过几年的,除了身子弱点没有任何毛病了,宝玉也喜欢,更重要的是林子清如今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以目前的趋势来看成为朝堂重臣想必也用不了几年的时间,又与当红的程府结了亲,怎么看都是要兴起的新贵,黛玉如今可不是当初刚丧父的时候了,有这样的家世后盾,对宝玉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 这件事她不是没跟王夫人提过,不过她眼皮子浅,认为这是老太太欺压了自己一辈子还不够,最后还要把自己的外孙女弄过来恶心她,所以她是死活不同意,紧咬着身体不好这一点不放,甚至惊动元春亲自传信出来说什么林妹妹身子不好,虽表同情,却并不适合嫁给宝玉。 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元春竟然也跟王夫人一样看不到其中的厉害了,更重要的是元春竟然还瞒着自己帮王夫人找了一个来抗衡的人选,真是好的很,不愧是自己亲自教养的孙女。 赵嬷嬷在一旁劝解:“老太太也莫要生气,太太不懂得老太太的心思,想必贵妃娘娘是懂的,您赶明儿进宫一趟,想必贵妃也就能明白您的苦心了。” “哼,你当她真是不懂?”贾母冷哼。“不过是如今翅膀硬了,忽然想起她这个娘亲来了。我倒要看看我亲自选出来的孙女挑的是个什么人。”贾母生气道。 “那,老太太是要见一见这位石姑娘了?” “自然是要见的,总不能新娘子都进门了,我还没有见过真容吧?” “偏偏凤姐儿又在这个时候病了。”贾母叹气。 凤姐儿一病,老太太失去了很重要的助力,毕竟李纨寡居,不宜出面操持事宜,尤氏精明,却出身不好,没有好的家世也就没有人脉,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凤姐儿人出面,总不能让自己亲自去请人。 “鸳鸯,去柜子里找出两根好人参来给凤丫头送过去,就说我盼着她早些好。”贾母吩咐道。 鸳鸯让人包好人参便直接去了凤姐儿那里,看到她去凤姐是高兴地,老太太毕竟还是挂念着自己,等她看到拿来的那两支人参的时候就更高兴了,只是当鸳鸯传达了贾母的话之后凤姐儿虽然面上还是极高兴的样子,心中却忍不住冰凉,原来又是有事求自己了,这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不过她前几日刚听了探春的话,又有平儿在一旁劝着,这次却并没有给贾母爽快的答复,得了鸳鸯的信儿也并没有当天便感激地去贾母那里谢恩,进而自然而然地帮她做事,而是假装糊涂,只当做真是贾母关心她的身体。“替我回去谢谢老太太,我这几日身子不好,就不能亲自过去问安了。” 鸳鸯一听,这与老太太想得似乎不一样啊,不过她看凤姐儿确实也是病的厉害,不忍心再说什么,只说让她好好养着身子便回去回复贾母了。 贾母听了自然又要生气,还好鸳鸯在一旁帮着凤姐儿说话,说她确实病的厉害,起也起不来,贾母才略微平息了怒气。 马上便派人去接宝玉过来用晚饭,吃饭的间隙借机提出黛玉来试探宝玉,宝玉哪知道这些,只知道他喜欢林妹妹,而老太太也乐见其成,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宝玉这人性子简单,心里头高兴,面上就忍不住显了出来,与袭人又是无话不说的地步,回去便把贾母的意思告诉了袭人。 却不知道袭人早就被王夫人收买,而且有她自己的主意,自然是不愿让黛玉嫁过来的,这件事自己阻止不了,但是看王夫人平日的意思就知道她也是不愿意这样的安排的,思考一番后她决定去找王夫人探探口风。 王夫人一看袭人来找她,又与她说什么老太太似乎有意让宝玉与黛玉多亲近亲近,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不过她也心中高兴,贾母这是没主意了,才会想到从宝玉这里入手。 宝玉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这些年被老太太惯的脾气是大了些,但是却并不能成事,到时候真的不满意由着他闹几天也就好了。 探春虽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地下的明争暗斗,波涛汹涌,但是王夫人既然拿到了管家权,要是不同贾母在这件大事上争上一争实在对不起这样难得的机会,想必两人不会轻易罢休,如今迎春婚事已退,她才不愿去找这个晦气,虽然如今也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 看过了环儿,又陪着他一起用了晚饭,探春便直接回了自己屋里。 闲来无事,探春难得的好兴致想写几笔字,吩咐侍书去摆书具,摆好了书具侍书笑道:“姑娘,你难得有空,何不做做嫁妆呢?虽说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但像人家宝姑娘可是提前一年多就开始准备了。姑娘嫁的可是王府,要准备的东西自然更多。” “不急,我要准备的东西才多少,不过是几件小东西而已,她们要准备的才多呢。”探春笑道。侍书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她嫁去的可是王府,若老太太还想让自己以后帮助贾府和宝玉的话一定不会在嫁妆上亏待自己。不过贾府确实是没有钱了,让她们一年的时间里凑够几十万也不是件容易事,中间过程可有的曲折呢,先等着吧。 不过这事儿探春不担心,只要有老太太在,东西就少不了自己的,王夫人心再黑,总是斗不过老太太的,对老太太的能力,探春还是相信的。虽说她并不指望让贾府给自己的东西提高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但有这么一个机会让敲诈一笔想想就觉得不错,而且这些钱她还可以投到钱庄和药店里,何乐而不为呢,至于他们之后怎么样,说实话,探春并不想管,只要不至于饿死便好了。 “姑娘,我看着悬,如今管家的不是凤姐儿了,是那位,她还能给你准备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以次充好,摆摆面子罢了,比如说都是玉的,有和田白玉,还有那不值钱的普通白玉,都是金钗,是足金还是鎏金,那又是大有不同了,依着王夫人的性子,一定是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宝玉的媳妇儿的,探春她本就看不惯,自然不会用心替她准备。 “哼,她倒是有这个胆子,不过,老太太可不傻,到现在也没说这件事交给谁去办,她还在等着呢,且看着吧,不管是谁,都落不到太太头上。”探春说到。 如今老太太和太太正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贾母又指望着自己,不会任由王夫人胡作非为的,这件事按说圣旨一出就该着手准备,一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尤其还牵扯到皇上赐婚,更不能太过简陋,但贾母却从未安排过此事,白白等了这一个多月,可见是凤姐儿一病,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即便有人准备嫁妆,姑娘也要亲自准备一些才好。”侍书劝到。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学的不就是这些么,针线女工,煲汤点心,虽不用自己真的动手,但偶尔为之可以促进夫妻感情。 “那,等我空下来吧。侍书,你帮我看看要准备什么,帮我记着,等我有空了便做好了吧。”这些东西到时候也是要在嫁妆里列明的,太多了不好,显得这姑娘在家里不受宠,东西都要自己做,太少了也不好,显得姑娘家的太懒或是手里的活拿不出去,探春最不喜欢的就是节外生枝,既然有如此规定,那就按规定来做好了。 “哎哟,姑娘,你可别只是说一说,我看你有空的时候少。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荷包,帕子,枕巾这些东西总的要自己绣的,络子也要打的,还有鞋子也要做几双,若是姑娘还有空的话,还可以绣个小的屏风。。。” “够了,”探春忍不住出声打断侍书:“我就绣几个荷包和枕巾就好了,络子你让小婵找几个人帮忙打几条。”还想让自己绣个屏风,真是看得起自己了。 一百零一章 凤姐儿复出 只有那些女工活精致又有闲的女子才会在嫁妆里加上自己绣的屏风,这是彰显自己手工活好的一个标志,若是谁家的姑娘准备了这个做嫁妆,那在夫家也是会被高看一眼的,所以侍书才给她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不过探春两样皆不占,才不要自讨苦吃。 连宝钗这样的人都没有绣个屏风做嫁妆,何况自己呢。 侍书就知道会是如此:“络子我们可以帮姑娘打,但是荷包那些姑娘可别忘了抽空做一做。” “好了好了,放心啊,我肯定会做的。”探春实在没有理由拒绝,若是将来这嫁妆单子传到了皇后的手里,发现没有自己准备的东西,一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而若是请人代劳,那便是欺君之罪了,毕竟是皇上赐婚,嫁妆和定礼都是要他过目的,虽说他不见得就有这样的好奇心去看两家准备了什么,但若是真的出了差错,这欺君之罪却是一点儿也跑不了。 被侍书这么一催,探春也没有什么好心情继续写字了,索性让侍书去准备东西,自己抽空绣个荷包好了。 侍书笑道:“我的姑娘,刚刚还说呢,没有人给你准备东西,你用什么绣啊?” 探春恍然大悟:‘都怪你侍书,你催的这样急,我都忘了这件事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这些东西还是要提醒老太太早些准备啊。’ 她们争斗别的探春懒得管,但关系到自己紧急的事,不能由着她们耽误下去。 看来这几日自己请安要去的勤一些了。 接下来几天,探春不光按时去请安,而且每次都早早地到了,一坐便是一天。 这么做了三天,贾母终于开口了:“三丫头如今该准备嫁妆了,咱们不比那些人家,东西准备的不好是要被人笑话的。” 探春只腼腆地笑笑也不说话。 贾母接着吩咐:“珍儿媳妇,你先帮着准备着,等凤姐儿好了再让她来,先请你操劳一阵子。” 贾母也是没有办法,凤姐儿迟迟不好,探春的事情不该再这么耽误下去,交给尤氏总比交给王夫人好。 尤氏在下面连忙答应着:‘老太太信得过我,我就先替三姑娘准备准备。凤姐儿这一病,可真是。。。快些好起来才好。’ “这丫头的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就好不了了,再找个人帮她好好看看。” 贾母吩咐道。 探春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尤氏是聪明人,又不是这边府里的,自然是按老太太的意思,办,想必今天说过了,明日就会有这些东西先送到自己屋里,至于那些大件和铺子,肯定还是要凤姐儿好了才能做决定。 果然这边贾母刚吩咐下去,第二天平儿就来叫探春了。 “三姑娘,我们奶奶说你也好久不过去看她了,问你今日可有空过去一趟。”平儿笑着说道。 “那我便跟着平儿姐姐过去吧。” 凤姐儿这些日子倒是好了不少,至少比上次探春见她好的多了,探春到的时候她正在床边坐着翻看账本,待探春过去她也并没有收起来,不过是合起来放在一边便招呼探春过来坐。 探春看了一眼厚厚的账本,并不陌生,当初跟着贾母学过一阵子的管家,这几年的账本她都见过,想必就连迎春都看得出来这府里是个空架子了。 果然凤姐儿招呼她坐下后便说道:“还说让妹妹多来陪陪我,妹妹倒成了忙人了。” 探春笑道:‘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是怕打扰了姐姐休养。我看着姐姐倒是好了不少。’ “这些日子是感觉好多了,如今也能坐起来了,老太太又请了一个太医过来,说是今日过来帮我看看。” “是了,老太太昨日是说过的,想必这会儿已经去请人了。”探春说到。 “我生这一回病倒叫老太太跟着操心了。三妹妹的大事,我如今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凤姐儿懊恼地说。 “姐姐的病都是为这个府里操劳累出来的,如今病倒了,请个太医来看看吃点药算什么。”探春安慰她。“我的事就更不用姐姐操心了,如今老太太交给了尤氏去办,你就安心养病吧。” 凤姐儿叹气:“她怎么说也不是我们府里的,只怕有些事弄不清楚,就是老太太也是多年不曾管家,也不见得就清楚。” “凤姐姐是说清楚什么?”探春明知故问。 “三妹妹这么聪明的人,可是看过账簿的,还不知道么?”凤姐儿反问。 探春笑道:“府里不清不楚的事这么多,我可不知道凤姐姐说的是哪一件。即便真的知道也是与我无关,横竖有老太太在呢。” “哎哟,我的三妹妹,怎么会跟你无关,你将来的嫁妆可就是从这里出的啊。”凤姐儿着急道。“府里这个空架子可收拾不齐你那些嫁妆。你看着吧,过不了几日尤氏就会去跟老太太说的。” “说起来这个家毕竟是在凤姐姐手里败下去的,我知道凤姐姐已经是在尽力支持了,但就像你说,老太太不一定清楚,这件事若是告诉了老太太,说不定就要生出什么想法。”探春说到。 其实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不过是有人瞒着,她便假装不知道,好好地享受,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凤姐儿当时便急了:“三妹妹这话说的在理,我多委屈,为了这个家把自己累成这样,最后还讨不了好儿。” “所以凤姐姐是打算亲自为我准备嫁妆了?”探春假装不经意地说道。 “我也不瞒你,我是真不想管这件事,绝对是一件苦差事。但是交给尤氏,她不了解我们府里的情况,一定是支撑不起来,到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来。”凤姐儿叹气:“等到什么破烂事儿都摊到面上来了,大家生气不说,这个摊子还得我来收拾,不若我直接就接过这件事来。三妹妹,你说是不是这样?”最后,凤姐儿谨慎地问道。 “我自然是盼着凤姐姐肯帮忙,不过毕竟你还在病中,这种事我怎么好说话呢?还是凤姐姐自己拿主意好了。”探春笑道。 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这样的结果是她们权衡的结果,她可不想把自己卷进去。 凤姐儿笑道:‘三妹妹还是这么精明不肯落人话柄。’ 探春打断她:‘我哪比得上风姐姐你精明,更不必说老太太她们了。’ “三妹妹这样精明,想来将来嫁进王府也是没有问题的了。”凤姐儿指的自然是拿到王府的管家权。 不过探春对这个可没有兴趣,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每日都要对那些琐碎的账本,她可是要做生意的人,可没有时间来管这些,何况,她可不想一过去就与太妃争管家权,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这还早着呢,太妃可不是简单的人,我就乖乖地听话就好了。”探春笑道。 凤姐儿明显不信:‘你会是乖乖听话的人?蒙别人还行,可蒙不了我。’ “奶奶,请的太医已经到了,是不是现在请他进来?”平儿过来说到。 “那凤姐姐快请他进来吧,我便先回去了。”探春说到。凤姐儿今日叫她过来,一是想先告诉自己一声,她要接管自己这件事,她自然可以不必告诉探春,而自己运作,但是探春与她如今是有交情在的,关乎她的事情她自然还是要先告诉她一声,而且她还想卖个好儿。 如今目的达到,探春要走,凤姐儿自然不会拦着。 探春回去的路上侍书笑道:‘凤姐儿竟然还想让姑娘去求老太太让她来管这件事么?’真当自己姑娘是傻子么,这种事情,她们怎么斗都可以,但是探春是不能主动开口说话的,未出嫁的姑娘,自然是人家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听。 探春笑道:‘侍书你可是小看了凤姐儿了,你真当她是这么傻的人么?’她不过顺口一提而已,根本没有打这样的主意。 “我是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是要提醒姑娘,凤姐儿也不是多好的人,姑娘不要看她如今病了就起了不该有的同情。”她看探春如今与凤姐儿走的近,怕她被凤姐儿骗了。 “同情?她可不用人同情,即便是病着也不见得有人能斗得过她。尤二姐那边是怎么样了?”探春问道。 “琏二爷如今差不多就待在那边了,下人想作践尤二姐也没有机会。而且如今她有了儿子,俗话说为母则强,如今看着倒是强硬了不少,没人敢再去欺负她了。”小婵听了连忙回到。 “那人可给尤氏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小婵有些犹豫,她事情没有办好。“不过,似乎被猜到是姑娘你在背后帮忙。” “谁知道这件事?” “是尤氏。” “我听说尤氏与尤二姐并不是亲生姐妹,关系如何?” 这件事小婵不知道,侍书却还知道些,毕竟她是家生子,母亲在府中多年,经常听下人们说主子们的事。 “不算好吧,不然也不会明知是火坑却依然不管不顾了。”探春自问自答。 “大概是顾着凤姐儿的面子,关系似乎也不算太僵。”侍书回到。 “那看凤姐儿要害她妹妹的性命大概不会毫无嫌隙了,何况,如今她的妹妹也是今非昔比了。”探春笑道。 “既然如此,知道便知道了吧。”看来嫁妆要让她们两个一起准备了。“对了,既然尤氏都知道了,也不差尤二姐一个了。” 说不定将来还要用到她,毕竟还有迎春在,若她真能在贾琏面前说两句话也是不错的选择。 侍书惊到:‘姑娘,你不怕凤姐儿知道?如今她可是要出来管的你的嫁妆了。’ “我又没说让凤姐儿知道。”如今尤二姐既然有所长进,想必知道是自己帮她后也不会有所宣扬。 “这种事怎么瞒得过她的眼睛?”侍书不认同。 “有尤氏跟她一起办嫁妆,有她忙的了。”探春笑道:‘若是尤二姐再来火上浇油,想必咱们的凤姐儿不会太清闲。’ “姑娘,这么多人捣乱,你的嫁妆什么时候才能备好啊,你就不怕他们真的就给你搅黄了?”侍书问道。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拿自己的事让她们争斗。 “内宅斗争么,各府都不会少,但若是搞到违抗皇命呢?这样的罪名可没有人担得起。”探春笑道。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放心的原因,只要不想引火上身,不管她们怎么斗,最后拿出来的都会是最好的,何况,自己把尤氏加进去可也是为自己打算。侍书不是说了不能太相信凤姐儿,她的话提醒了自己,既然不能太相信,那就找个人帮自己看着吧。 侍书一听便明白,当下也不再说什么。 “我们去看看宝姐姐吧。”探春提议。 侍书无奈:“姑娘,我看你是在屋里待不住了。你忘了今日尤氏大概会来找你商量买东西的事了?” “所以要先去问过宝姐姐才不会被骗啊。”探春说的理所当然。 “姑娘你怎么说都有理。”侍书无奈,却还是陪着探春往宝钗那里走去。 不过宝钗那里还是没有去成,因为侍书的母亲过来找她,说是有东西给她。 发现侍书在探春身边顿时有些踌躇,姑娘们的贴身侍女私下与人相互通信,这是大忌,她到现在还是认为侍书与她的表哥有私情,不过她现在看着赵风的眼光是不同了,平日里也会帮着遮掩。 探春只好假装有些生气地说道:‘侍书,怎么啦?’ 侍书也很是配合地表现出了惊恐,慌张还有那么一丝的慌张:“姑娘,我妈妈找我有点儿事。” 探春很是不耐烦地看了她母亲一眼,果然她一见探春看她便连忙低下头:‘见过三姑娘,侍书这丫头,上次的东西落在我那里,我今日给她送过来。’ “姑娘。”侍书低声询问。 “好了好了,去拿吧。”探春不耐烦地摆摆手。“小婵,我们回去吧。” 一百零二章 侍书的母亲一看探春有些不高兴了,在把东西交给侍书后又好好数落了她几句,以后不要这么频繁地通信,要好好地陪着姑娘。 侍书委屈,明明是姑娘自己的事,自己如今里外不是人了,无奈地说道:‘那你还不快让我回去,待会儿姑娘找不到我,更要生气了。’ “是是是,你快回去吧,回去跟你们姑娘好好说几句。”她又专门交代。 侍书也不答话,拿着东西就往回走。 到了屋里很是委屈地把信递到探春手里:“姑娘,你演戏可以不用这么逼真的。” 探春笑道:‘对不住啊侍书,我一时没有忍住。’看着侍书生气的脸探春就忍不住想笑。 “快看看又是什么事吧,不是已经说过了,没有着急的事便不要写信了吗?”侍书催到。 探春连忙拆开信草草浏览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南安王带着大军回来了,想明日见探春一面,想让她明日出府。 探春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之前赵风说过,军队一路搜刮,没有一年大概是回不来的,如今这还不到五个月便回来了,提前了一半有余。 南安王要见自己,探春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之前便已经知道他似乎对自己还算上心,如今已经赐婚了,要见自己也不算奇怪。 不过,这见还是不见,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毕竟探春还没有想清楚以后该如何与他相处,以后两人是夫妻,不同于一般的朋友,她可以与赵风相处的自在从容,也可以在与他是朋友的时候相处的还算不错,但若是改变了身份,探春就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之前能与周钰从容相处也是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验。 探春在别的事上都是大胆的很,敢作敢为,没有什么是她不敢的,但碰到这种事情便有些怂了,于是她真的很怂的没有去见他。 当然了,理由写的也很好听,明日要与府中一起商量嫁妆的事。 这是专门写给南安王看的,你看,虽然我没有出去见你,但是也是为了我们的事在忙,算不得心里没有你,实在是走不开。 赵风接到信后果然递给站在一旁的水彦寻,他一看她不肯来已经不满了,不过看到她的解释,这个解释他还算满意,于是也没有勉强,既然明日见不到,那便等过几日,过几日自己的事情了结了,便可以好好地见见她了。 毕竟他这次回来硬生生地缩短了一半的时间,这件事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不好好安抚,怕他们闹事,另外,这次跟他一起进京还有苗族的叛军将领,他是来示好的,打了败仗,自然要过来表示表示衷心,以让皇帝放心。 他这么快回来不过是想早些见到探春,若是真的按之前的行军方式,等他回到京城不是过年的时候便是已经过了年了,他们的婚期就在正月,他可不想如此匆忙地娶了她,她心中似乎没有他,他这次提前半年回来就是要与她好好相处,至少不能对自己这样冷漠,他承认,若是换了另外的人做他的妻子,他根本不在乎她对自己是冷漠还是热情,甚至冷漠一些更好,这样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但是换了探春就不行了,他接受不了她这样淡漠的态度,似乎自己对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若不是这一纸赐婚,他们就会是陌生人。虽然这求赐婚的折子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打了胜仗自然是有赏赐的,他早就想好了,他不要别的,就要探春嫁给他。自己的母亲不同意,他就直接去求皇上,还好的是这场仗真的打赢了,他也得偿所愿。 不过这件事他如今可不敢让探春知道。 赵风看着脸色有阴转晴的水彦寻笑道:“姑娘来不了了,不过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皇上的圣旨下来之后赵风便聪明地改了称呼,虽说如今还没有正式进行册封,但称呼却早就由世子变成了王爷。 水彦寻点头,“既然如此,我最近便不见她了,让她好好忙吧。” 水彦寻早就知道探春的身份,她与赵风的真实关系,赵风本身也没打算瞒着他,如今更是不必了,所以探春说什么不要告诉他铺子是自己开的,真是多虑了,人家早就知道了,只有 赵风心中可比水彦寻明白地多了,他与探春相处的久,而且探春没有什么事要瞒着他,从来都是据实相告的,这样的一封信,明显就是探春猜到水彦寻会看专门写给他看的,赵风心中鼓掌,姑娘真是越来越心细如发了,不过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告诉水彦寻,还要帮着姑娘瞒着他。 赵风其实还知道一件事,不过这件事更不能告诉水彦寻,他觉得这件事若是被水彦寻知道了,探春以后过的不会很容易了。 探春每次见什么人都是在自己这里的,所以赵风早看出来探春对周钰很是不同,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且似乎并不排斥与他亲近,虽然赵风也没有明白为何姑娘看中的是周钰,不过这件事已经是过去式了,千万不能让水彦寻知道。 “王爷什么时候得空?我请各位兄弟来给王爷接风。”赵风看着就要走的水彦寻连忙问道。 “不急,我刚回京,还有许多事要做。而且林子清和潘望舒他们如今不便这样私下相聚了,再找机会吧。” 赵风听了忍不住腹诽,这会儿说不急了,怎么一回来就要见探春。 “那就先请薛公子和冯公子过来吧,总要接接风的。” “那就摆在鹤颐楼吧,你看着安排便好。”毕竟大家是有交情的,自己回来了却不与他们相聚说不过去,经常这样交情也就断了。“对了,把贾环也叫上吧。听说他已经参加过童试了。”水彦寻又吩咐道。 “贾公子毕竟年纪还小,叫上他合适吗?”虽说参加了童试,但毕竟还是九岁的孩子,这个时候就带他见识各种人是不是太早了? “如果他想三年以后进场,时间可不早了。”留下这句话,水彦寻便直接走出了屋子。 赵风却忽然发现,还是水彦寻想得周到,而且,他敢肯定,探春一定也是这么想的,若真是如此,这个时候带他见识人物确实不早。不过这样一来,贾环将来只怕前途更加不可限量,说不定比林子清还要有前途。 水彦寻走后,赵风安排好了接风,又给探春送了信,说让她好好准备东西,最近都不必出来了。 探春一看就知道这是水彦寻的意思,看来也不是很难骗嘛。 水彦寻确实有许多事要忙,向皇上汇报南边的情况,带着叛军将领赵凌商讨求和的条件,整顿安排军队,这些可都是费时费力的功夫,他想以后多些时间与探春好好相处,如今便不能不把这些事情快些做好。 说起来,他是佩服赵凌的,他是真正带兵打仗的人,武功高强,能与战士们同甘共苦,难的是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领之才。这次起兵叛变是也是因为赋税过重而他们适逢灾害,收成不好,许多人都饿死了还要缴纳沉重的赋税,他才带头揭竿而起。 这次水彦寻得胜是不战而胜,靠了取巧,他也不是那种残忍的人,看到自己的人被水彦寻的大军包围便派人来求和了,若是他拼死一搏,虽说不至于反败为胜,但水彦寻他们也不可能胜的这么容易。 水彦寻虽然敬佩他,但他毕竟是叛军首领,自己又是奉命剿灭叛军的镇南将军,自然不能过从甚密,林子清和潘望舒他们也是朝廷命官,不便与他直接接触,想来想去,还是要把这个人托付给赵风,请他好好招待。 赵风当初在南边也算是与他打过交道的人,赵风与水彦寻不同,生长在平常人家,比他更多了一份仁慈之心,所以见到赵凌为了那些将士的命直接求和的时候便已经非常敬佩他了。 如今他进了京来,自己又非朝廷命官,所以也很乐得与他交往。 赵凌当时就听说跟着水彦寻的还有一个极聪明的军师,后来自己也知道了,那些将领的临时倒戈都是赵风在其中筹划的,虽说是他导致了自己打了败仗,但他还是佩服他的,而且当时大军围困,却没有出一兵一卒,不怀有仁德之心是做不到如此的。 他们两个是惺惺相惜,都是平凡出身,通过自己的打拼有了今日这样的结果,所以交情比起水彦寻来还要深的多,此番来到京中也是赵风在照顾。 凤姐儿果然在这个太医看过的第二天便出山了,看来还真是沉不住气。尤二姐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一直是探春在背后帮她,不过她确实学聪明了不少,得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贸然来拜见探春。 尤氏的示好之心也是非常明显,赶在凤姐儿出来管事之前便已经帮自己挑好了绣嫁妆用的布料和丝线,都是最华贵的一种,她送过来样品的时候探春笑笑便接受了,并未推辞什么。人家既然如此有心,她要接受才是。 贾母盼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凤姐儿,自然也是高兴,当下便命凤姐儿打理探春的嫁妆。 不过探春不经意地提起:“上次尤嫂嫂给我选的布料和丝线都很是合适呢。” 贾母笑道:‘我也看过了,确实挑的不错。凤丫头如今身子也不算好,那就两个人一起打理吧,再辛苦珍儿媳妇一阵子。’ 尤氏之前是不想插手的,但是如今探春主动卖好,她乐得凑个热闹,她就不信探春这个时候把照顾过尤二姐的事透露给她不是故意的,何况还在老太太跟前说了这些话,她不知道探春是在打算什么,不过她也乐得受了这个人情,将来探春做了王妃也能记住她的好,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凤姐儿在探春开口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她了么?为何还要把尤氏拉进来? 探春心中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这只是她自己的盘算而已,自己当时可没有答应。 凤姐儿心中不满,也不见得就直接去质问探春。 不过探春不愿在这个时候与她生了嫌隙,还是把平儿叫过去说了一遍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不过是担心她的身子,不忍看她如此操劳,至于她能信多少,那是她的事了,探春只是表面上不想与她闹僵而已。 能看到他们之间的争斗大戏,探春很是惬意,王夫人在马上大权在握的时候被凤姐儿截胡想必正生气呢,凤姐儿如今也算是腹背受敌了,但愿她还能抵挡的住,探春好心地替她祈祷,这次可不要再病倒。 凤姐儿出山果然一切都进展的很快,与南安王府那边的接洽也很快达成,定在十月份送定礼。其实这是探春不知道,能够这么快决定下来可不是凤姐儿的功劳,而是水彦寻自己的决定。南安太妃对这门婚事不是很满意,但碍于皇上赐婚,不得不从,这放定礼的事却迟迟不提,看贾府一时没有主事的人也乐得不管。 这次凤姐儿出面来谈的时候,她依然是漫不经心地敷衍她,水彦寻自然知道自己母妃的这种态度,先是威胁了一番,又交代了非烟平日里时常劝着,太妃才不情不愿地定了下来。 定下来虽然是太妃做的主,但是这些东西都是过了水彦寻的目的,好多都是他专门给探春准备的,他如今打了胜仗,赏赐和在南边的所得加起来可不少,正是有钱的时候。 虽然到时候探春还是要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带过来,但是性质可不一样了,那时就是探春自己的嫁妆,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根本不必经过王府。他准备的定礼很是丰厚,但这就苦了凤姐儿了,定礼越厚,她要回的东西就越多,贾府可不比王府,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何况还有一个宝玉,迎春,惜春没有嫁娶呢。 探春如今的出入很是受了些限制,因为贾母不时便要问问嫁妆准备的如何了,凤姐儿也要时常过来商量,探春不敢随便离开,这个时候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才是真正的功亏一篑。 一百零三章 水彦寻写信,探春婉拒 这些日子与外面的联系都是写信给赵风。赵风之前说过想让探春出去见一见赵凌也因为探春不便出府而放弃了。 赵风想让他们相见也是因为知道探春有开药铺的想法,而南边草药甚多,而且大多珍贵,若是能有赵凌这么一个人在南边照顾,那可就得心应手多了,虽然探春说了这件事完全托由自己代劳,但是很多时候赵风都想听听探春的看法,她虽然知道的不够详细,但是很多时候都能给自己非常重要的启示。 探春听赵风提过赵凌这个人物,也很是敬佩他,可惜如今不能相见,实在是一件憾事。 她现在最怕的其实是将来嫁进王府之后更不容易与外界联系了,虽然嫁了人是可以出去,但是毕竟是在王府,若是太妃开口说了话,那自己也不能忤逆对不对。难道真的要告诉水彦寻,然后把这些生意都交给他打理,说实话她不放心啊,当然了,也不甘心。 赵凌在与赵风相处的日子中也听说了探春的存在,在赵风心中他绝对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告诉他无妨,他倒是很想见一见探春,尤其是她说想做草药的生意,他常年带兵,最知道草药对于一个军队的重要性,所以想与她亲自谈一谈,没想到的是这位姑娘还是水彦寻的未婚妻,这样一来现在似乎倒是不方便相见了。 不过两人虽没有见到,生意却没有耽误,有赵风在其中策划,很快就与他达成了共识,赵风会派人去南边收药材,收到的先供应他们军队,剩余的再往这边运,赵凌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他就怕自己把药材都给了他们,自己军队中却不够了。赵风既然做了如此保证,他便放心了。 如今探春有钱的很,林子清和薛蟠自然是把钱都放了进来,比之之前是只多不少,毕竟有程雪君这样一个富户在,而且他们的银子一时半会都用不到,大可以投到药材上。 探春怕将来嫁进王府一时半会不能脱身被困死在王府里,所以要赵风在今年就把药店开起来,至于与军队的联络,等水彦寻忙过朝堂的事再商议。 开药店与开钱庄类似,最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人,这识药抓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的,而且这是个凭良心的买卖,事关人命,探春不敢大意,虽然时间紧急,还是叮嘱赵风一定要好好寻找掌柜和伙计,若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掌柜就要赵风先过去管一阵子,他不懂药材,但是良心是没得说了,有伙计帮着,大概也还可以。 除此之外,探春吩咐的只有两点,一是,药铺之中要设看病的大夫,大夫要请宫中的老太医,银子多少不论,别的不要,而且看病必须免费。一般来说退下来的老太医不是被大户人家请去做大夫就是自己开个馆子看病,探春请他们在药铺之中坐镇,银子不必说,他们开多少便给多少,更重要的是免费看诊,外面的人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只以为他们是在做好事,这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声誉,而这些人家中要么有后代要参加科举进入官场要么继承祖业行医,不管是哪一个,这样的名声对他们都是极大的助力,想必他们不会拒绝。 赵风在看到探春这个打算的时候就知道她所想,自古以来,药店都是最容易赚名声的行业,只要做的好,名声只会越来越壮,名声一大,生意自然也就起来了,至于一定要请太医,是要造势了,新开的铺子么,总要有些噱头是别人没有或比不上的,才能迅速地脱颖而出。 至于第二么,就简单的多了,探春想亲自为药店命名为“余庆堂”,取自“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意,探春做药店真的是怀着善心在其中的,虽说做生意嘛,总是想要利益最大化,但若是能顺便帮到别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对于这两点赵风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他在知道探春有这个打算之后就开始物色人选了,不过这个确实比钱庄还要难,赵风要求不低,掌柜的不仅要懂点儿医术,免得不知不觉地害了人,更重要的是心性决不能差,而这一点要好好打探才能知道,所以他领了命令下去后却没能迅速办成此事。探春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倒觉得赵风这样谨慎地对待药店正合自己的心意。 这件事动静不小,自然瞒不过水彦寻,何况他如今也是忙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见一见探春了。 于是他很自觉地过去问了赵风这件事的进展,毕竟在探春的计划中他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没有他军队那一环便打不开。 “这件事又是交给赵大哥办了么?”水彦寻是见识过赵风的本事的,完全不输朝堂上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尤其是在做生意一道上,他很是有天赋,当初的劝降也是按照他做生意的方式来办到的。不过他不清楚的是赵风这样的人才怎么肯听探春的,这些生意其实都是赵风在打理,除了本钱似乎探春再也没有做别的了。 赵风知道他如今还是看不起探春的,不过他是不会说破的,还是留给姑娘亲自收拾他好了,于是他很是干脆地点头:“姑娘如今正在忙着,至于忙什么嘛,想必王爷更清楚了?” 水彦寻轻咳一声:“怎么还没有忙完?”他其实不满的是赵风怎么什么都知道,而自己只能从他这里才能打探到消息呢。 赵风很想回他: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们王府里头规矩大,要准备的东西多? 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地说道:“想来是姑娘准备的用心。” 赵风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维护探春,由此也可见的他确实是听探春的话,这一点水彦寻是没法比了。 水彦寻听了这样的回答果然很是满意,不过还是说到:‘这也太麻烦了,我都忙完了,她竟然还没有准备好么。’想了想他还是问道:‘赵大哥可能请她出来一趟?’自己紧赶慢赶地回来,又迅速处理完了这些事就是为多见见她,没想到自己都准备好了,人家却没有空了,水彦寻不甘心。 赵风故作为难:“这,我再写信问问姑娘吧。” 水彦寻对这样的回答自然不满意,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我写封信一起送进去吧。”水彦寻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探春总不出来,他也不能进去看她,只好写写信了。 赵风却还是一副为难的表情:‘这若是被府里发现,只怕会给姑娘带来麻烦。’ 水彦寻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瞪他一眼,这个时候知道若是被发现会带来麻烦了?自己好歹还是她的未婚夫,被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赵风可是一个陌生男子,给她写信被发现了更严重好嘛? 赵风被他一瞪瞬间有些慌乱,看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不让他见到探春,只怕要发飙。 于是他很是恭敬地赶紧接到:“不过王爷写信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水彦寻这才表示满意,自顾自地去了书房写信,等了一刻钟才拿着一个信封递给赵风,赵风看着那个封死的信封忍不住挑眉,这,是防备自己? 赵风拿了信走后,水彦寻叫来跟着自己的水云:‘去,跟着他,看他怎么把信送进去的。’他是想自己若是弄明白了这一点,以后与探春写信就不必经过赵风的手了。他是看不惯探春与赵风走的如此近的。 水云跟着他多年,可不像上次跟他去酒楼的小厮一样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便跟着出了府。 赵风倒是没想到水彦寻还能做到如此地步,何况水云是会些武功的,赵风没有任何武功,倒是让他成功地跟踪了。 不过跟踪也并没有什么用,来接信的是一个老婆子,那老婆子明显是与赵风很是熟悉,像是亲人,不像是临时收买的人,水彦寻听了这样的汇报很是头疼,自己不过想见一见她而已,怎么就如此难了。 探春这边收到水彦寻的信倒很是意外,赵风竟然肯帮他送信? 不过看过赵风的信她就明白了,赵风这是不得以为之,毕竟还要靠他做生意,不能太僵了。 探春好笑地打开水彦寻的信,里面不过是说了什么没想到能与姑娘有如此因缘,对这样的命运安排表示很高兴等等这样的话,在信的最后很是委婉地提了一下,若是方便想请探春出来一见。 探春倒是很想说真的不方便啊,如今不光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离宝钗出嫁不过三日,自己真的出不去啊,但是人家堂堂王爷都亲自写信来了,还说什么很高兴这样的安排,探春可不敢拿大。 于是她很是谦虚地表示,自己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惶恐,自觉身份普通,配不上王爷丰神英姿,一切都要感谢皇恩浩荡,才让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总之就是把自己贬低了一番顺便夸了他一遍,至于最后要求见面的问题,探春也同样委婉地表示了最近不方便,不过又连忙补上了若是得空一定随叫随到。 探春写好信很是忐忑地送了出去。 水彦寻好容易从赵风那里拿到信,不过匆匆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咬牙,这丫头恭维人的本事很是不小嘛,看看,最后的拒绝措辞委婉,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若是自己再说见她倒显得自己不懂得体谅人了。 赵风在一旁看着水彦寻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姑娘这次又没有让自己失望,果然水彦寻看过了信,什么也没有说,只留下一句“再见吧。”便离开了。 赵风忍不住会心一笑,姑娘的聪明自己是领教过的,既然王爷不怎么相信,那就亲自领教领教好了。 于是他很是开心地出门继续寻找药店掌柜了,顺便带上了一直正在店里的赵凌。 赵凌忙过了正事,这些日子都在赵风这边逗留,一是为了好好看看他的药店到底能办成什么样,二是皇上说要赐婚,这赐婚的对象么,听说是什么公侯府中的小姐,赵凌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来京中是为求和,皇上想嫁个人给他笼络他他想拒绝也没有可能。 不过既然是赐婚给自己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得势的人家的姑娘,这样也好,不会太娇气。 人家姑娘如今要准备嫁妆,自己自然要留在京中等几天。 赵凌看到水彦寻刚才脸色明显不是很好地出去便奇怪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赵风笑一笑:“没什么,被人委婉地拒绝了见面的请求而已。” “谁这么大的胆子?”赵凌笑道。 “自然是我们主子,王爷的未婚妻了。” 说着两人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凌笑道:‘没想到王爷还有这样的遭遇,之前听赵大哥说就猜这位姑娘一定不同凡响,没想到还如此有个性。’ “是挺有个性的。”赵风笑道。“王爷算是慧眼识珠,也算是自讨苦吃了。” 不过说起来探春虽然有摆弄人的本事却并不常用,一般来说都是有求必应,即便是对张若莲都是仔细为她考虑好后路,对自己那些姐妹更是不必说,不过是碰到水彦寻就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了。 其实这也不怪探春,谁让水彦寻最会装,明明不是什么温柔有礼的翩翩君子,非要学人家“惺惺作态”,既然他装的这么用心,探春自然也要好好配合一番才不算辜负他的苦心。 水彦寻若是知道探春心中所想,一定会被气死。他之所以措辞委婉,不敢大意还不是看着探春不敢轻易冒犯,怕她生气,若是早知道她更喜欢大家都坦诚一点儿,他早就直接告诉她自己就是想见她了。 不过呢,这也是只是探春的借口了,她只是真的不知道如何以未婚夫妻的身份与另一个人相处,不是对水彦寻特殊对待,换了任何一个人其实都是一样的,除了周钰。 说起来周钰如今也是入朝为官了,他与冯紫英一同参加的武举,两人皆中举,如今一个跟着自己的父亲在军中历练,另一个编入了禁卫军。 一百零四章 周钰定亲,初见二姐 周钰与探春婚事作罢,他年纪不小,自然不能耽误亲事,所以家中又为他做主定了李家的一位姑娘,据说与他们家也算是至交了,探春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多的表示,甚至根本没有去打探与他定亲的是李家的哪一位姑娘。 毕竟两人的交集在探春被赐婚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断了,探春不是那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这种情感纠葛的人,她做不到让两个人变成朋友,便索性不见,不说,也就不会再有纠缠。 她可以与赵风游刃有余地相处是因为知道他喜欢的是黛玉,不会与自己有什么纠葛。 周钰之前听了探春一番话,一时要放下自然是不容易,不过也还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既然不能娶她,那娶谁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会好好待她,尽一个丈夫的本分,就像无数联姻的夫妻一样,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有的时候想想是有些绝望的,探春的出现给了他太多的希望,如今这样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忍受了。 他们的婚事定的也挺急的,毕竟周钰不算小了,虽然商量的比探春晚,但是婚期却并没有比她晚多少,只晚了一个多月而已。 说起来探春更关心的却是冯紫英的婚事,毕竟这也是她曾经为二姐姐看中的人啊,虽然赵风劝阻过她,但她还是抱着希望的,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探春一早便觉得两人般配,迎春是典型的温柔大度,不爱管别人的事,而冯紫英又是能玩的,只怕正需要这样一个妻子,而且他虽说能玩了些,在这一堆纨绔子弟里面也算是能干的,而且脾气也还算好,探春见过他几回,觉得他对女子向来很是照顾,这样的人不管是与宝钗还是黛玉都是绝对的不配,与惜春更是不配,但却与迎春很是相配,探春不想轻易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毕竟迎春被退过一次婚,如今更难找到合适的人,不若先下手为强。 于是她很是积极地写信问了赵风冯紫英可有婚配,并重提了上次的事,想必赵风见自己重提便会明白了。 非常不巧的是,信送给过来的时候王爷也在这里,他一眼便看出这封信是探春写的,于是什么也不说只盯着赵风看。 赵风仔细想了想,姑娘最近应该不会与自己说什么隐蔽的事,既然如此索性给他看看好了。说实话,他也不敢不给他看,如今水彦寻大概是在军中待久了,又是王爷的身份,地位渐长,这脾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于是他很是上道地连信封都没有拆直接递到了水彦寻的手里。 “姑娘写来的信,不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水彦寻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接过了信封,三下五除二地拆开,草草浏览一遍便把信扔给了赵风,冷哼一声:“我看她也不是很忙嘛。” 赵风心中暗叫不好,姑娘不会真的写了什么重要的事吧,于是他连忙拿起信来看了一遍,内容倒是没有什么,不过是打听冯紫英而已,上次已经说过了,如今重提,看来姑娘很是看好他,或者,以姑娘看来,这个冯紫英很是合适。 这样的内容是没有什么,但是在水彦寻看来便不同了,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到探春要赵风打听冯紫英是否婚配,以及脾气秉性如何,这让他很是生气,没空来见自己,倒是有空去打听别人,还问的这么细致,她到底想干什么。 赵风一看水彦寻的脸色便知他有所误会,连忙说道:“哦,原来姑娘还是为了这件事。看来冯公子很是得姑娘的眼缘。” 他这一说,果然水彦寻的脸色更不佳了,赵风承认他是故意的,谁让他刚刚把信扔在自己身上,他是王爷,脾气大,自己也并非没有脾气。 不过为了不给姑娘,最重要的是不给冯公子带来什么麻烦,赵风还是在趁水彦寻真的发飙之前及时澄清:‘不知又是哪位姑娘让主子如此上心了。’ 水彦寻一听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她打听这个并非为了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非常不爽,哪来的那么多功夫帮别人打听,不是说自己在忙着准备嫁妆,忙到连见自己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么。 “她对别人的事倒是挺上心。”水彦寻语气非常不好地说道。 赵风非常从容地说道:‘姑娘就是这个性子么,一遇到与她的姐妹有关的事就要付出全部的。’ 不得不说赵风确实是最了解探春的人。 “那这是为了谁?”水彦寻指着那封信问。 “大概是姑娘的二姐姐。”赵风想了一想还是如实告诉了他,他是知道迎春的身份的,因为之前探春跟他提起过,而且经手退婚那件事的也是他。 他肯告诉水彦寻是因为他觉得若是他真的对姑娘上心的话,自己的话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这些姐妹对姑娘最重要,想必不会做什么让姑娘不开心的事。 “赵大哥倒是好脾气,是不是她交代什么你就做什么?”水彦寻不死心地问道。探春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找赵风来办,如今自己可是她的未婚夫,还是王爷呢,能力会比赵风小? 赵风很是好脾气地说道:‘姑娘是主子,主子交代的事自然要办好。’他说的不错,对于探春的交代的事他确实是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地去做的,实在是因为看着她从小到大的,对她的性子早就摸透,她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但是性子却最好不过,心也软,凡是找到自己这里的事一定都是她非常看重的。自己自然不能让她失望。 水彦寻倒是没想到赵风回答的如此干脆,只好说到:“那,既然如此,赵大哥便去做事吧。我也回去了。” 赵风坚持把人送到门口才回来,一回来便请了小厮去送信给薛蟠和冯紫英,约他们一起吃饭。请人吃饭也是有章法的,像请的是冯紫英这样的人做主客,那陪客就要请薛蟠这样的人才能宾主尽欢。若是请的是水彦寻,作陪的便要变成林子清和潘望舒之人了。 冯紫英和薛蟠两个平日里都是好玩的,赵风一请便到。 两人到了便吵着问今日要一醉方休,好好地喝几杯。这也不怪他们,因为设宴的地点选在了飘香院,这也是请客的道理了,请他们这样的人非得在这种地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人轻车熟路地叫了平日里作陪的姑娘,只有赵风以前陪他们来的时候也是不叫姑娘的,这是他的规矩,一早跟他们说好的,所以两人也不勉强。 等到两人都喝地差不多了,赵风不经意地说起:“冯公子如今这个差事可不错,将来前途可期了。” 冯紫英满不在乎地摆手:‘算不得什么,不过一个小小的指挥而已。’ 赵风笑道:“以后要改口叫冯指挥了。” 冯紫英放下酒杯,咂了咂嘴说道:‘赵大哥快别取笑我了,什么冯指挥。’ 薛蟠跟着起哄连声叫“冯指挥”。 赵风看两人都喝的差不多了,话锋急转直下:‘冯公子年轻有为,怎么还没有定亲?’说着用眼神看了一下黏在冯紫英身边的一个姑娘。 薛蟠笑道:‘谁要定亲,要我说,还是最羡慕冯大哥这样的,没人管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多好,你说是不是,冯大哥?’又指着冯紫英身边的姑娘笑道:“再说了,冯大哥身边有小凤仙在就够了。” “哦?没想到冯公子还是这样的明白人?”赵风说到。 冯紫英倒是奇怪赵风为何说他聪明,他可不认为赵风是认同他这样的生活,不然他也不会坚持每次出来都坚决不叫姑娘了。 于是他很是好奇地问道:‘赵大哥这话是怎么说?’ 赵风摇头:‘没什么,不过是觉得冯公子年纪轻轻能看的如此透彻,不容易。’ 冯紫英苦笑:“哪里是我看的清楚,我是玩惯了的,不想找个人管着自己。” 赵风笑道:‘令堂倒也挺看得开,只有冯公子一个儿子,倒也不催你?’ 说到这里薛蟠笑道:‘赵大哥你是不知道,不知道催了多少回了,都被冯大哥躲过去了。’ 又转头对冯紫英幸灾乐祸地说道:‘我看冯大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哦?这次怎么了?”赵风很是好奇地问道。 “冯大哥都已经进官场了,再不娶亲就说不过去了,他爹这次是下了决心已定要让他娶亲了。” 想到这里冯紫英就有些气馁,他的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最近一直在催母亲帮自己相看,看这个架势,真的是不娶不行了,他可不想娶一个管家婆回家,如今正在苦恼着呢。 “这到也是,看来不管冯公子如何洒脱还是逃不了这一关啊。”赵风笑道。 说完这句他便随便扯了些别的,把话题岔开去了。 回去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探春。在信的最后,赵风还是劝探春谨慎一些,冯紫英的性子浪荡,只怕不是良配。 探春看完信后想了半天,才叫了小婵:“去告诉尤二姐一声,就说我今日晚些时候过去找她。” 小婵答应了一声便过去传信儿了。 侍书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这个时候去找她做什么?明日就是宝姑娘的婚事,如今园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乱的很,你这样出去见她若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正是要这个时候去找她才不会轻易被别人发现,大家忙乱的很,不会有人注意她那边,我们只要小心一点就好了。”探春说到。 侍书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再说话,姑娘已经派人去传了信儿就是打定主意了,自己再劝也没有用的。 但愿真如姑娘所说,大家都在忙乱不会注意到她们吧。 不一会儿小婵便回来了:“姑娘,尤二姐说她知道了,会做好准备的。” 探春笑着点头:‘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尤二姐的本事有多大了。’ 探春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只带了侍书两个人去了尤二姐那里,她本来住在凤姐儿给她安排的院子里,如今贾琏重新让她住在了离凤姐儿极远的一间房子,只要她不是专门过来,应该不会碰到她们。 探春到的时候只有两个丫头在房间里陪着尤二姐说话,探春进来先见了礼,尤二姐连忙还了全礼,怎么看探春身份都比自己高,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行全礼实在不算过分。 探春也没有与她争这个,见过了礼便随着她进了内屋,尤二姐很快打发了两个丫头去端茶。 探春趁这个功夫说到:‘尤姐姐,我便如此叫你吧。’ 尤二姐连忙摆手:‘三姑娘,这怎么敢当,姑娘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就叫我二姐好了。’ 探春笑道:‘那我也就不与二姐客气了。说实话,我今日来找二姐是有事相商。’ 尤二姐听了探春的话一点儿也不奇怪,小婵来传消息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她主动来找自己一定是要自己还这个人情了,不过她还是感激探春,毕竟在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帮她,若不是探春背后照顾,她可能真的已经死了。而且那个时候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力,她帮自己要么是她当真有如此远见,能猜到自己将来会发达,要么就是她真的只是好心而已,今日一见探春,她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见到探春,她就知道这位姑娘与府里的这些主子是不一样的,看她身边跟着的丫头,自己已经见过两个,都是温柔和气的,看奴识主,想必这主子不会差,何况探春一进来便先见了半礼,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于是她很是真诚地说道:‘三姑娘有事便直接说吧,但凡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力不容辞。’ 探春笑道:“那我先谢谢二姐了,也就不与二姐客气了。是想请二姐在链二哥哥旁边说句话。” “哦?是什么话?”尤二姐一听是与贾琏有关还是有些奇怪的。 一百零五章 二姐帮忙,宝钗大婚 “二姐聪敏,想必也知道链二哥哥有个亲妹妹,就是我的二姐姐,如今已经十五,之前还被人退过婚,现在还没有人来说亲。这件事我是着急,却管不到,还要链二哥哥出面说句话才行。” 尤二姐还是有些糊涂:“三姑娘是想让他跟老太太提一提?” “不是,我想请链二哥哥去找冯紫英家里,把二姐姐许配给他。”探春说到。 尤二姐却一惊:‘这,’“这,冯府可会愿意么?”难道是探春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贾琏过去说一句? “我想链二哥哥去说了便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要迎春成为其中候选的一员,剩下的探春会做好。 “三姑娘的意思是只要牵上这条线便好了?”尤二姐再次确认。 “正是,所以这件事还要麻烦二姐帮忙说句话。”探春叹气:“我也是没人可求了,请二姐帮帮我。” 尤二姐连忙说道:‘说句话而已,相比三妹妹的救命之恩,不算什么的。妹妹放心好了,话我一定会带到的。’ 探春笑道:“二姐也不必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没有二姐说的这样严重。”她转身从侍书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送到尤二姐的手上:“这是送给芝儿的,二姐替他收着吧。” 里面的东西倒不稀奇,不过是一个银项圈和一个长生锁,但是尤二姐却很感动,她的儿子生下来除了贾琏,别的人送的东西寥寥可数,而且她是早产,送长生锁,正合她的心意。 连忙接过:‘多谢三姑娘。’ “那我便先走了,这件事就拜托二姐了。”探春很是郑重地说道。 “三妹妹放心,话一定带到。”尤二姐也很是郑重地保证。 离开尤二姐这里探春本想再过去看看宝钗,但看天色已晚,怕她明日要早起准备,这个时候要歇息,便没有过去,打算明日早些过去看她梳妆。 她的宝姐姐长的好看,明日大妆,一定会更美的。 宝钗嫁给潘望舒非常不错的一点是潘望舒的父母都在扬州,即便这次大婚要过来参加,但之后还是要回去的,所以不必伺候公婆,命比探春还好,毕竟探春将要面对的可是南安太妃,想想就觉得头痛了。 探春特地交代了明日寅时便要把她叫起来,侍书听了忍不住笑道:“姑娘平日里可是不到辰时绝对不起的,就算宝姑娘大婚也不必去这么早的。” “我怕晚了人就多了,想与宝姐姐单独待一会儿。”探春笑道。“你叫我便好了,我一定起的来。” 第二日果然侍书轻轻一叫探春便醒来了,她有个不好的习惯,别人的事情,她却比别人还要担心,这一晚上她兴奋激动地其实都没有睡好,所以才能在侍书一叫便醒来。 侍书一边服侍她穿衣服,一边笑道:‘姑娘,今晚不会又没有睡着吧?’ “是有点儿激动。”探春笑道。 “那送走宝姑娘再回来睡吧?” “恩。”探春不能亲自去送宝钗有些遗憾,而且如今探春的外出很是受限制,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让她之后去宝钗那里看她。 她带着侍书过去的时候果然宝钗也不过刚起来而已,正在由莺儿服侍着穿衣服,她今日的衣服繁琐,穿起来很是麻烦,看到探春过来有些惊讶:‘三妹妹,你怎么过来的这样早?’ 探春笑道:‘今日是宝姐姐的大日子,我当然要早点过来。’探春坐到宝钗身边仔细地打量她,即便是此刻没有梳头也没有上妆,不过是穿了一件大红的嫁衣,已经是美到不可方物了,她一直都知道宝姐姐是美的,不过她的美一直是温和没有攻击性的,没想到还能如此惊艳。探春忍不住赞叹:‘姐姐,你今日真的好美啊。’ 宝钗不好意思地笑道:‘三妹妹又开始胡说了。’ 侍书笑道:“今日我们姑娘可不是胡说,宝姑娘今日确实是好看。” 宝钗被他们主仆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莺儿也来凑热闹:‘等姑娘上了妆会更好看的。’ “姨妈呢?”探春问道。这样的日子自然是要她帮着梳头的。 “妈妈和嫂嫂还在那边检查东西,想必就要过来了。”宝钗说到。 宝钗做事向来都是合时宜的,即便香菱之前不过是她的一个丫头,如今一旦换了身份,宝钗叫她嫂嫂叫的一点儿勉强也没有。 正说着呢,果然香菱就陪着薛姨妈进来了,今日也是薛姨妈的大日子,她的一双儿女终身大事全部有了着落,儿媳妇如今正陪在自己身边,女儿就要出嫁,她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即便是平日里不爱打扮,今日也着了一件暗红绸缎料子的对襟长褂,花纹用的是通身洒满的提花,这在平日里薛姨妈是绝对不会穿的,这样通身洒满的方式太太们一般都不会选择,嫌太鲜艳,不过今日穿倒是正好,正合了这样喜气的气氛。 宝钗看到薛姨妈进来,想到以后就难见到了,虽然住的不算远,但是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没有总往家里跑的道理,心中一酸便要掉下眼泪来,薛姨妈一看宝钗要哭,想起自己这个女儿往日的好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香菱连忙过去劝解:“今日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妈妈别太伤心了。” 宝钗也连忙擦了眼泪:“妈妈,快帮我梳头吧。” 薛姨妈过去拿了梳子笑道:‘是了,今日是宝丫头的好日子,有了好的归宿,我这是高兴的。’ 从梳头到上妆,整整花了两个时辰才忙完,不过这两个时辰的效果也很是明显,宝钗如今真是美的让人挪不开眼了。 探春怕她们又开始伤心,便一直在旁边说话逗宝钗,正在笑闹着,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小丫头进来报:‘老太太,太太她们过来了。’ 薛姨妈一边笑道:‘老太太真是疼宝钗这丫头,还专门过来一趟。’一边连忙迎了出去。 贾母一看见薛姨妈便拉了她的手拍了拍:‘你们姨妈好福气,养了宝丫头这么好的姑娘,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宝丫头又找了好归宿,姨妈的福气真是谁也比不上。’ 薛姨妈连忙笑道:‘老太太是太疼宝钗这丫头了。谁的福气能比过老太太去?’ 贾母看了一旁站着的探春:“我有这些孙女也是我的福气,咱们都有福气。” 宝钗虽然没有出屋迎接,但是早早地站在了门边,等贾母一进屋便过去扶了贾母另一只胳膊,叫了一声“老太太”便红了眼眶。 贾母一看也是心酸,轻轻帮她擦去眼泪笑道:‘宝丫头这是怎么了?还舍不得我这个老婆子啊?’ “老太太向来疼我,以后宝钗不能常伴左右了,老太太要好好保重自己。”贾母年纪不小,确实有可能一别便是永远。 贾母笑道:“不怪我疼你多一些,就是我这些亲孙女也比不上,这个时候还能想着我。好了,也莫要哭了,我看这妆都要哭花了。” 宝钗拿出帕子轻轻擦了眼泪才扶着贾母在桌子边坐下。 巳时来接亲,上完妆已经是辰时了,贾母也没有坐多久便离开了,探春自然也不便多待,只好跟着贾母离开,给宝钗和薛姨妈留点儿说话的时间。 这么一通折腾探春反倒是睡不着了,又没有事情可做,好吧,这只是她自己觉得没有事情可做,其实还有许多嫁妆等着她准备和拿主意呢。于是她很是正经地靠在床边与侍书八卦宝钗嫁过去后会怎样。 侍书哭笑不得:‘姑娘,你今日起的这样早,现在还不快歇息?你若是真想知道以后抽空去问问宝姑娘不就知道了?’ 探春嗤之以鼻:‘宝姐姐肯告诉我才怪,她若是能告诉我,我也不用在这里猜了。’ 侍书笑道:“可是,姑娘,你猜也是猜不到的啊。” “没关系的,想想也是一种乐趣嘛。” 侍书无奈,把探春拉起来铺好了床:“姑娘,我看你还是睡一会儿吧。这会子有精神,过一会儿又要嚷着头疼了。”侍书不用过问探春的意见就帮她换下了衣服。 探春哭笑不得:‘侍书,你越来越放肆了,我都没有同意,你就敢脱我的衣服。’ 侍书无奈:“好了,姑娘,不要乱说了。这会儿接亲的人都已经到了,你也出不去了,快些睡吧。” 探春一听却眼睛一亮:“侍书,快,帮我穿好衣服。” “又怎么了?” “不要管了,快帮我穿好衣服。” 侍书看探春说的着急也不敢怠慢,连忙把脱到一半的衣服又穿好。 探春穿好衣服便带着侍书往外走,侍书不明所以:‘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如今园子里人多眼杂的,被人看了去可就不好了。’ 探春也不回答,只拉着侍书往宝钗那里走。 侍书一看这方向:‘姑娘,你不会要去宝姑娘那里吧?’ “不然呢?”探春理所当然地反问。 侍书却忽然停下脚步,不管探春怎么拉都不肯走。“姑娘,你别乱来了,这个时候宝姑娘那里停的都是接亲的人,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闯进去,被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就是被王府那边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探春笑道:‘我知道啊,所以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好了。’ “不行,怎么可能不让他们知道。我是不会让姑娘过去的。”侍书很是坚决地拒绝到。 探春笑着过去拉了侍书的手:“我们就躲在一边偷偷地看一看,不会被发现的,好不好?” 侍书不为所动:‘姑娘,你到底想看什么啊?’ “我就想看看宝姐姐是怎么被别人娶走的,看她是怎么上的轿,看潘公子与宝姐姐站在一起到底配不配,我想看的可多了,侍书,你就跟我过去吧。”探春央求。她想亲眼看着宝钗就此走进另一个家庭,与另一个人共度此生,就在今天第一次牵了另一个人的手。 “姑娘,我们等她们回门的时候再过来看好不好?”侍书哄到。 “侍书你不要骗我,今日我不能露面,他们回门难道我还能出面么?”探春才不会轻易被她哄骗。 “那,姑娘抽空去潘府看宝姑娘不就好了?” “我现在可还能出去么?”探春苦笑。“不过,还是算了,我们回去吧。” “哎?姑娘,你怎么改变主意了?”侍书小跑着跟着在前面走着的探春。 探春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来:“没事,忽然觉得困了,我们回去吧。” 侍书不明所以,姑娘平日里也是听劝的,今日自己劝了这么久,改主意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忽然往回跑让她有些不明白。 其实不怪她,是探春忽然看到凤姐儿带着人往这边过来了,看起来明显是看到自己和侍书了,探春不想告诉侍书让她白白担心,便随便编了个理由。 果然那边凤姐儿正在问平儿:‘刚才可是三姑娘?’ 平儿低声回到:“我看像是。大概是过来找宝姑娘的,但是看到接亲的人到了,便回去了。” 平儿已经帮了探春不止一次,却从未让探春知道,她是单纯的好心。比如说她上次撞见探春从尤二姐院子里出来,这件事她从未跟凤姐儿提起过。 探春回去无所事事,只好听侍书的先歇息。 宝钗这边却甚是热闹,她今日丑时起床,穿衣,梳头,上妆,拜别母亲和贾母,与姐们们话别,一串流程下来,她却没有任何疲惫的神色,别看她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是真的紧张。当初探春是带着她看过潘望舒的,但当初不过见一面而已,现在真的嫁给他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潘望舒来接她的时候,红色的连心结刚递到她手里,她就一把紧紧攥住,然后由着他牵着自己出了门,上了轿,这个时候宝钗才感觉到两家离的太近了些,她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紧张的心情就感觉到轿子已经停了。 外面喧闹了一阵,喜婆在外面提醒:“姑娘,潘公子要过来了。” 宝钗无意识地抚了抚上衣的下摆,轻轻嗯了一声,等着潘望舒过来。 果然,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有人把轿帘掀了起来,一只手伸了进来。 一百零六章探望宝钗 宝钗轻咬嘴唇,还是把手极快地递了过去,刚伸出去的手就被另一只手牵住了,宝钗向来最守礼,忽然被一个男子的手牵住,即便盖着盖头,脸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这只手温润有力,在她的手伸过去的瞬间便轻轻握住,宝钗感受到他的笃定,也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他们以后就是夫妻了,同床共寝,他肯先示好,宝钗也很聪明地给了回应。 他牵着宝钗一路走到正堂,他的父母此番是专程从扬州赶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的,等婚礼一过便要回去了,因为六七月份是出丝的季节,他们做的绸缎生意,要开始忙起来了,这也是当初为何把婚事定在这个时候的原因之一。 潘望舒家中另有一个兄长,以及几位庶出的姐姐妹妹,这次却并没有过来,兄长是留下来帮助打理生意。 他的父母对潘望舒寄予厚望,指望着他能一举得中光耀门楣,潘望舒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不过对于他没有跟自己打招呼便在京中定下来一门亲事这件事潘家父母还是有些不满的,毕竟他们觉得自己儿子能有这样的成就很是不容易,在他们眼里儿子便是人中龙凤,一般的姑娘那是配不上的,这也是为何他们没有在扬州给他定亲的原因,就是想要他考中之后找一个朝中官员的女儿做太太,这样才能给他助力。 可是宝钗家中也是做生意的,虽说是皇商,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比自己稍微高了一些而已, 他的父母不是很满意,但因为儿子告诉他们这门婚事是朝中的一位前辈做的媒,而且这位姑娘大度懂礼,他们才勉强同意了。 虽然心中对于宝钗不是非常满意,但是他们看到自己儿子的婚礼有这么多人来捧场还是高兴的,至于那位保媒的人他们也见过了,是林子清,这也是一早说好的,虽说他在年纪上算不上前辈,但论地位和前途确实叫一声前辈也不算过分。 所以此刻看到宝钗进来到也是很欢喜地接受了宝钗的礼,然后给了一个不小的红包,他们家几代做生意,家底丰厚,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宝钗轻轻捏了捏红包的厚度,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倒不是她贪图他们的银子,自己家的也是只多不少,而是这银子的多少也能看出对自己的态度。 宝钗事事求完美,尽管将来不必跟他们一起住,还是想留下最好的印象。 行过了礼,潘望舒把宝钗送到了后院,交代了有事吩咐丫鬟便去前面陪酒了。 他一走,屋里只剩下莺儿和跟来的喜婆了,潘府里的丫头都在外面候着。 莺儿端来了一盘点心:‘姑娘,先吃一点儿吧,到现在没有吃东西呢。’ “恩。”宝钗捏了一块绿豆酥放进嘴里,是要先吃点儿东西,她还不知道潘望舒什么时候会过来。 潘家没有姑娘们跟过来,潘望舒的父母自然不能这个时候过来见宝钗,所以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屋子,自己是在东边的房间,梨木的整套梳妆台,桌椅用的是上好的楠木,自己身下坐着的这张床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紫檀木,布置的很是豪华,宝钗看了忍不住咋舌,看来自己这个夫君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有钱。 她现在也是闲来无事,便让莺儿陪她看看梳妆台,果然一打开放在上面的几个匣子,里面装满了成套的首饰头面,多是白玉,紫玉,还有足金镶玉的,里面明晃晃的金色差点晃了自己的眼,宝钗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气,连忙让莺儿关上。 潘家果然有钱,只是自己家中也不比他们差了,却没想到他们生活如此奢侈,这可不好,要改一改。 宝钗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潘望舒专门吩咐人准备的,他当初见了宝钗一面,没有看的清楚,但感觉一定是雍容华贵了,他一个男子怎么知道到底怎么才能显得雍容华贵,猜着大概就是多带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于是他让人专门准备了正正十个匣子的首饰堆在了宝钗今日所看到的梳妆台上。 如今潘望舒未来,宝钗也不敢卸妆,其实她早就觉得难受了,宝钗平日从不上妆,一直是以简单干净为宜,今日是大婚没有办法,但这样厚重的妆容,不仅仅是脸上不顺服,连心里都觉得难受,忍了这么久,宝钗终于忍不了了,叫莺儿帮她找个毛巾把妆面擦掉。 莺儿劝阻:“姑娘,你就再忍一忍,姑爷还没有回来呢。” 宝钗笑道:‘没事,我就是觉得难受,你找个毛巾来,我随便擦一擦。’宝钗对自己的容貌还是自信的,总不至于卸了妆会把潘望舒吓走。 莺儿看着姑娘实在难受,也知道她平日里是绝对忍受不了别人往她的脸上涂这些东西的,今日已经坚持了不少时候了,便出去叫人送了一盆水和一个毛巾,宝钗的衣服繁琐,不便亲自动手,莺儿打湿了毛巾轻轻地替她擦了好久才算把那不知道多少层的妆容去掉,感觉到终于透气了宝钗忍不住说道:‘终于可以卸下这些了,真是让人难受。’ 莺儿也笑道:‘果然,姑娘不用妆面也是美的。’ “跟着三妹妹学的吧?”宝钗笑道。“就会恭维我。” 莺儿递了一个镜子到她手里,让她看看自己可有擦干净,笑道:‘姑娘,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莺儿是不是恭维你了。’ 宝钗看着镜子里粉黛未施的脸终于满意了,很是好脾气地笑道:‘好了,快把东西收拾出去吧。” 这边宝钗洗过脸后便坐在床边养神,潘望舒一时是回不来的。 这边众人正拉着他喝酒,其中薛蟠是最起劲的那一个,他本就好玩,如今潘望舒成了他的妹夫,自然要好好地灌他一回酒。 赵风看着已经被灌的差不多了的潘望舒很是好心地劝阻道:“好了,咱们也别太过了,就先放过他吧。” 潘望舒连忙求情:‘是是是,各位就饶了我今天,以后我陪你们喝酒,不醉不休,如何?’ 冯紫英想了想笑道:“是咱们太不懂事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耽误了潘公子才好。” 他们几个起哄,水彦寻却一直喝酒没有说话,他还以为以探春的性子今日会出来,自己是想着能见到她才来的这样早,没想到竟然没有来。 你看,这就体现出水彦寻是真的不了解探春了,探春这个人胆子大却也小,若是不会被他们发现,那许多事都可以做的,若是冒的风险太大,她情愿不做,从来不会为了一厢情愿而致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相比起来赵风就显得淡定多了,他看着一直喝酒明显心情不是很好的水彦寻,心情很好地陪着他们喝酒。 他没有等到探春,自然不想多待,帮着潘望舒说了几句话便让众人放了他回去,潘望舒很是感激。 他回来的时候,刚推开门就把在床边闭目养神的宝钗惊醒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回来的人如此早,忽然一个算是陌生的男子走进自己的房中,宝钗止不住地紧张地心要跳出来。 不过她还是故作镇定地顺手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规矩周到地站了起来把潘望舒迎了进来。 潘望舒看着她素净的脸惊了一下,今日大婚,她竟然没有上妆,他能知道这些是因为那样浓厚的妆容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他也故作镇定地没有表示任何异议,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宝钗,缓缓地向她走过去。 终于两个人离的越来越近了,宝钗虚张声势的镇定终于再也维持不下去,只好低下头来,低声叫了一声“老爷”,潘望舒听了这声称呼忍不住皱了皱眉,自己怎么感觉忽然像父亲一样老了。 于是他很是自然地说道:‘以后叫我望舒吧,不用叫老爷。’ 宝钗在出声的瞬间就知道后悔了,她怎么叫什么不好,专挑了这个称呼,不过既然话已出口,她也不能收回,只好等着他的反应 听她如此说宝钗却有些皱眉,没有直呼其名的道理,不过规矩是规矩,两个人生活,一个称呼而已,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于是宝钗很给面子地改了口。 潘望舒对于自己这个妻子很是满意,守礼却不固执,想来明日父母见了她也会满意的。 果然第二天宝钗见到潘家父母请过安之后很是诚恳地拿出来一盒上好的人参递了过去,人参都是一支一支送的多,她果然与别人不同,一送便是一盒。 薛家是为皇室采办东西的,自己留下的东西要比皇上用的都好,所以这一盒人参也是市面难得一见的,他父母打开一看便知其价值,对宝钗便更满意了。 倒不是他们就看中了这一盒人参,而是看中宝钗如此懂事,第一次见面不仅规矩好,生的好,而且还有这份孝心,他们很没有原则的在见到宝钗第一面的时候就改变了立场。 既然双方皆满意,潘家父母又有生意要忙,所以便没有多待下去的道理了,过了不到十日便离开京城南下回扬州了。 他们在的时候探春她们自然不会来这里,等他们回去后宝钗便给他们几个姐妹送了帖子,府里是她一个人当家,自然是想请谁便请谁,想什么时候请便什么时候请。 探春早就想过去看她了,而且如今外出不便也许久没有见到黛玉了。 帖子送到贾府,没有不去的道理,贾母又不放心她们几个姑娘出去,所以特地也让凤姐儿跟着过去一趟。 探春这是第一次来潘府,看起来很是奢华,比贾府还要豪华,自己是住惯了大观园的人,那可是为元春省亲而专门建的,今日走进这潘府竟然还觉得奢华,就可见得潘府在这园子上是下了多大的功夫。 等她进了屋里,更加感叹,果然做生意的人,就是有钱,家具一概是各种梨木,楠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她心中好笑,自己的宝姐姐是最不喜欢这种奢华的人,一切以简单干净为宜,如今却要住在这金色晃眼的地方,想来也是一种奢侈的折磨了。 宝钗之所以没有表示什么不过是觉得刚成婚,还没有摸清楚潘望舒的性格,不知道是否他就是喜欢这样奢华的风格,若是真的如此倒是不好办了,若是对此并不太在意,那她一定要等过段时间便把它改了。 宝钗请他们过来也不过是说些闲话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事,忽然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还有些不习惯,潘望舒在户部做事,又是刚刚起步,每日大多时候不是在部中就是在外面见朋友,也并不常在家。 就像今日潘望舒又出去见朋友了,临走的时候特地关照了宝钗,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请姐妹们过来说话,也可以回府看她们,他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想家人了便可以回去。 宝钗对这样的贴心很是感动,当日回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但当时宝钗只当他是当着自己家人的面说的客气话而已,如今看来却是真心的了。 只是在宝钗与她们坐着说话的时候,有个小丫头来通报:“夫人,少爷回来了。” “在哪里?”宝钗问道。他知道自己今日会客,应该不会直接过来。 “去了书房,少爷带了人回来的。不过请夫人帮忙张罗几个菜,说是中午要在府里用饭。” “跟少爷说我知道了。少爷带来的是谁,你可知道?”她要想想准备什么样的菜式才合适。 “是南安王,少爷说您随便准备便好了。” 宝钗点头。凭他们两个的交情是可以不必很费心地准备了,但人家毕竟是王爷,还是要花点儿心思。 她转头吩咐莺儿:‘你亲自去厨房走一趟,告诉他们少爷要请客,请他们准备一桌菜,要精致一点儿的。我记得有从南边带来的厨子,让他做几个南边的菜。’ 一百零七章湘云赐婚,初见赵凌 身为王爷想必什么珍馐佳肴都吃过了,不如直接来一点儿有特色的。 “饭好了摆在哪里?”莺儿问道。 “就摆在书房的偏殿吧。”宝钗想了想说道。 莺儿得了命令便下去传话了。 宝钗很是歉疚地对凤姐儿他们说道:‘叫你们见笑了,府里没人,刚过来这些事就都交到我手里了。’ 凤姐儿笑道:‘宝妹妹果然是好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对府里了解的这么透了。’ 宝钗确实不简单,不过十日便基本摸清楚了潘望舒的关系网,根据亲疏远近来安排用饭的菜式和地点,还知道府里的厨子有什么拿手菜,要知道一个做了多年的当家主母若是不用心也不见得能了解自己府上的厨子会做什么。 不过,这也要得益于潘望舒的指点和帮忙,之前都是他自己在打点这些事,虽然是能避则避,尽量不在府中用饭谈事,但有时候避无可避,便要自己打理了,这个时候往往就显得捉襟见肘了,一面跟人家客人说话,中间还要传人吩咐准备饭菜。 所以宝钗一嫁过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件事托付给她,便把府中的情况和自己在官场中的情况进行了简单的介绍。 像这个南安王是他重点说过的,还有林子清也是,另外,还有冯紫英,周钰等等,他说的时候不过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简单地说两句他的家世官职或是品性,但是宝钗心中早形成了一个本本,从他说话的语气和介绍的长短便推断出了他的关系网的亲疏。 她向来擅长这个,并且愿意在这些事上下功夫,所以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凤姐儿看着是有些羡慕的,她也有这样的本事,可惜贾琏的官职是靠祖荫得的,平日里也不用上朝,所以没有这样正经要经营的关系,都是些跟他一起玩的,自己一般也是懒得管。 探春心中却忍不住一惊:这家伙又来了,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虽然明知道在这里他是不可能见自己的,但探春还是忍不住这么想,可能是之前的几次经历给了她这样自恋的资本吧。 不过一会儿便有人来问宝钗是否去看菜,宝钗答应一声跟探春她们道了声抱歉便起身出去了。 凤姐儿看着疾步走出的宝钗的背影不无羡慕地说:“你们宝姐姐可真是忙人了。” 她羡慕也是应该的,她从嫁进贾府便要苦苦支撑这么一大家子人的吃喝用度,关键的是府中还不富裕,每每捉襟见肘,上面还有一个不知事的婆婆,一个总是防备自己的姑妈和一个老奸巨猾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老太太,凤姐儿的日子过的确实不容易,你若是去体验一把便会知道她为何如此着急地往自己名下揽钱。 宝钗出去的时候不小,她回来的时候再三说着抱歉,迎春忍不住问她:‘出什么事了吗?若是你忙着我们便先回去了。’ 宝钗笑道:‘二姐姐,我这已经是怠客了,怎么能让你们回去?我们的饭就要摆上来了,大家一起入座吧。刚才是厨房那边有个菜做坏了,又重新挑了一个菜。’ 探春笑道:‘宝姐姐好叼的嘴,你吃扬州菜才几天就知道人家大厨把菜做坏了。’ 宝钗笑道:‘你这丫头又取笑我。我虽然没吃过几天扬州菜,但也是知道的,那个味道一尝便不对,即便是妹妹这样没有真的吃过扬州菜的人,只要看过笔记也能尝出来。’ 探春摆手:“还是算了,我可没有宝姐姐这样讲究,人家做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待会儿看看宝姐姐这么精细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吃的便好了。” 她们入座,果然上的菜也是扬州菜,说起来贾府是从南京过来的,府中也有南边来的厨子,吃扬州菜也还算吃的惯才对。 果然尝起来味道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探春笑道:“还好宝姐姐嫁的是扬州人,若是嫁的是什么太远的人,这菜岂不是也吃不习惯?” 凤姐儿感叹:‘菜还是小事,你们那个史大妹妹被皇上赐婚嫁给南边的苗子,你想这才真是活不到一块儿去呢。’ “什么?”探春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内心只想说不是吧,又是这么巧? 她之前听赵风提起过赵凌如今留在京中是等着和亲的人跟他回去,不会真的就是湘云吧? 可是当初明明见她参选了秀女,虽然他们侯府如今不得宠,也没有什么需要皇上拉拢的必要,但真的会落选,探春还是有点儿没有想到。 凤姐儿奇怪地看了探春一眼,笑道:‘三妹妹这是怎么了?你们史大妹妹忽然被赐婚给这次叛军的一个首领,你想那种地方出来的,还是个叛军,史大妹妹跟着他回去还能好得了么?又是这样远,将来出了什么事,连消息也不知道。这不,怕老太太担心,到现在都没敢告诉她消息呢。’ 探春释然,原来贾母也不知道,她就说怎么会就自己不知道。 不过她现在是可以确定了,湘云的命运也被改写了,要嫁的人是赵凌无疑了。 听赵风提起过赵凌,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探春倒觉得能得赵风如此评价的人不会差。 不过,凤姐儿有一点说的不错,湘云嫁的太远了。 而且不管赵凌如何好,毕竟他是苗族,湘云一个人孤身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即便她是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探春也怕她会不适应。 宝钗她们明显也是不知道,黛玉连忙连忙问道:“史大妹妹也是命苦,我听说那里气候恶劣,还有什么蛇虫之类的,她怎么受得了?” 凤姐儿嗤笑:‘受不了也没有办法,皇上赐婚,谁敢忤逆。’谁让他们家不得宠,皇上要找的就是一个没权没势,又不受宠的人,让他的女儿去和亲,皇上才能放心。 宝钗安慰道:‘史大妹妹生性开朗活泼,倒也不见得就。。。’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下去,因为这样假惺惺的同情让自己这个刚嫁到潘府生活幸福的人说出来,怎么看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探春接到:“好了好了,我们也不要太担心了,说不定史大妹妹能嫁个好人呢。” 明显她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大家在听到苗子,叛军首领的时候,就自动把人设想成了凶神恶煞的野蛮人,探春这样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安慰确实没有什么办法扭转他们的看法。 探春心中委屈,她是有真凭实据的好吗?只是不能告诉他们而已。 她们几个人因为忽然得到这个消息便没有心情再聊下去,更为难的是不能告诉贾母这件事,那她们也无法见到湘云。 探春倒不是很担心,她总会有办法见到湘云的,即便不是出嫁之前,之后也可以啊。 所以此刻她虽然也有些迫不及待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却没有她们这么担心。 宝钗向来最会察言观色,看到众人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便连忙请了他们回去。 探春回去便先写了一封信问赵风,这件事情应该不会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果然赵风很快便给了回信。 与探春所料不差,湘云确实是参选的时候被刷了下去,不过巧就巧在,当时太后很是喜欢湘云的性子,虽说没有留在宫里,但是给里面这几位都留下了印象,等到赵凌进京的时候提出和亲以示诚意,皇上要找一个身份地位不低,但是却没有实权的人,找来找去,没有比湘云更合适的了,从身份上来说,她是史候府上嫡出的大小姐,身份高贵,但是知道内情的都知道,湘云不过是一个孤女,如今是寄居在叔叔那里,没有什么嫡亲的亲人,就是史候府上也没有什么实权。 你看,这样合适的身份,简直就是白白送到皇上面前等着他送湘云去和亲,于是一道圣旨下来,湘云就要嫁给赵凌了。 探春没想到上一世打了败仗,要去和亲,人选是自己;这一世打胜了,还是要和亲,人虽然不是自己了,但还是与自己关系亲近之人,难道这就是命运,无论如何努力,总是跟着你,逃也逃不掉? 探春在送出去的信中只问了要与赵凌和亲的人是不是史候府上的小姐,赵风给的回答却很是详细,从为何挑中她,以及赵凌要什么时候回去都说的一清二楚,并未问探春与湘云的关系,以赵风的聪明,在看到史候府的时候大概就猜到是与探春有关系了,不过探春不问,他便没说,既然问了,那便尽量详细地回答。 最后还很是贴心地问了探春是否要把这层关系告诉赵凌,如今他们是合作的关系,若是告诉了他,大概还能是湘云的一点儿助力。 能帮到湘云的事,探春自然不会拒绝。 她现在是真的非常想见一见这位赵凌了。 于是她提前跟黛玉商量好了,以程雪君的名义给她下帖子要她过府去玩,探春便借这个机会出去见他,又告诉了赵风请他安排好。 赵风在接到探春的信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赵凌将要与他和亲的女子是探春的一位妹妹,赵凌本来对这门亲事是没有什么期待的,当然也不会拒绝,毕竟求皇上赐婚是他主动提出的,就是为了让皇上放心,早知道他会赐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所以他没有期待,也没有好奇,平静的一点儿都不像将要成婚的人,赵风很是理解他的心情,所以特地把这件事告诉他,也是想让他高兴高兴。 赵凌对探春感兴趣是因为这个女子很有些胆魄,而且很有眼光,不管是识别人才,还是看生意的眼光都是一流的,如今听说湘云是她的妹妹,不得不说他起了一点儿好奇心,既然两人关系不错,大概妹妹也值得期待一下吧。 不过其实他是想多了,探春与湘云接触并不是很多,她们的关系绝对比不上黛玉和宝钗她们与探春的关系,只是探春不忍心见到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子难过,既然有这个机会,帮一把不好么? 于是她非常努力地要出府不过是想见一见赵凌而已,实在不行,自己就以生意为筹码,让他对湘云好一点。 见面的地点自然还是定在了鹤颐楼,赵风知道水彦寻一直想见探春一面,这次是与赵凌会面,他们彼此认识而且关系不错,想来把他叫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赵风很是没有好心地瞒着了这个消息。 之后被水彦寻知道简直要把赵风的铺子都拆了,若不是想到这些东西还是探春的,他不敢,他早就这么做了。 探春因为有很多事要好好交代,免得留下太多把柄,所以到的时候赵风与赵凌已经在房间里等了不少时间,探春进来连忙道歉,还好他们都是极有风度的人,而且赵风很明白探春的处境,出府不容易,并不会在意这件事。 说实话探春第一眼看到赵凌的时候有些吃惊的,他确实是不小了,看样子大概有三十岁了,吧,就这一点在贾母他们看来就是接受不了的。 既然已经三十多了,那妻子一定也是娶过了的,至于为何要来求亲,以及之前的妻子该如何办,这是探春最关心的事,也是要先弄明白的事。 不过他长的与探春见到的京城的这些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常年待在军营的人,又是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气质自然不像赵风这种常年做生意的人,是有些粗犷的感觉,而且眉眼之间是带着精明的,探春看他的眼睛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那双眼睛中有夺目的光,令人不敢直视。 探春也不过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赵凌绝不是一个莽夫,而且行事说话很有章法,并非像他们想的那样野蛮。 赵风很是积极地引见他们,这两个人是为数不多的赵风敬佩的人。 介绍探春的时候赵风并没有避讳:‘这是贾府的三姑娘,也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我的主子。’ 一百零八章生意为码,保护湘云 探春连忙摆手:“赵大哥与我是合作的关系,没有什么主子。” 如果说刚开始赵风认探春为主子她还能厚着脸皮应下来的话,现在是真的不敢应了,如今生意都是他在管的,探春已经不大插手了,只在进新的领域的时候才给出一点儿意见,她很明白,没有赵风,自己根本不能成事。况且如今赵风是同进士出身,他的主子只能是皇上,探春可不敢妄自尊大。 赵风并没有说什么,他在心中把探春当作主子就够了,不管以后他有怎样的成就,最开始给了他机会的都是探春,赵风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滴水之恩定要涌泉相报,何况,探春当初给的可不是滴水之恩,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她不仅给了自己最丰厚的报酬,而且让他独自管理铺子,这种信任,不是每个人都能给的。 赵凌笑着说道:“早听赵风谈起过贾姑娘,可惜一直不能一见,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人家初次见面总是要恭维自己几句的嘛,至于哪里不同凡响,他一个第一次见自己的人怎么会知道,所以探春只是笑着连说:“不敢当。我听赵大哥多次提起赵将军,赵将军深明大义,才是真的让人佩服。”恭维人的话么,她也不是不会说。 可是,原谅她吧,谁让他跟赵风重姓,总不能两个都叫赵大哥,那样就没有什么区分了,于是他只好自作主张地凭借自己知道的消息叫了赵将军,但愿没有叫错。 赵风听了两人的寒暄笑道:“好了,两位,都不要相互恭维了,就坐吧。” 赵凌很是有风度地请探春先入了坐:‘贾姑娘,请。’ 三人就坐之后,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全靠赵风一人相互拉扯,才不至于显得太过尴尬。 作为一个生意人,先谈的自然是生意的事,他们之前都已经了解和商谈地差不多了,今日不过是当着两人的面再把事情摊开来说一遍,毕竟是两边当家做主的人,有什么疑问也好当面问清楚。 不过探春是打定了主意一切事务都交给赵风去处理的,何况她打理的这样好,听赵风说了没有几句,探春便说道:“好了,赵大哥,我们这边一切都由你做主,你拿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不必再问我了。至于赵将军这边,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咱们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有什么问题不能提前说清楚,到时候出了问题才来查倒账,那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了。” 赵风也跟着说:“赵将军不必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 赵凌笑道:‘之前赵风兄弟已经跟我商量的差不多了,这样的条件已经很是照顾我们了,没有什么问题。只有一点要请教贾姑娘,费用怎么算?是先给定金还是最后划账?’ 他问的委婉,其实探春却知道军队之中军饷向来紧张,哪来的提前给定金,他如此一问,不过是想让探春这个能真正做主的人把这件事敲定下来,至于这个钱能拖多久就要看探春想要与他做成的交情了。 不过探春也没有让他失望,很是爽快地说道:“赵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军队用药,自然是要用多少便用多少,至于银钱,等赵将军什么时候有了再给也不迟。” 探春的话说的大方,赵凌早想到凭探春做事的方式,自然不会让自己提前付定金,不过他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探春能给他推迟到什么时候。他心中想的最好是三个月,三个月对他来说还是紧张了些,毕竟军队之中银子没有定数,但是人家也是生意人,既然大家都有交情在,就不能为了自己让人家太过为难。 他猜探春若是了解行情的话,大概也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过探春干脆不限定期限,这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与官府和军队做大生意的人,倒也有不限定期限的,但那些要么是经营多年,彼此交情已到,相互信任,虽说没有明确规定期限,但一到时间就会凑钱送过去,另外,这些人都是腰缠万贯的大商人,即便是拖欠了,也动不了根本。 探春的生意,他也听赵风谈起过,虽说开着一个钱庄,但本钱比起那些动辄上百万银子的大商人来说,确实不算大。 何况,自己这是第一次与她做生意,说起来,这都是自己第一次与她见面,她竟然能给出这样干脆的回答。 赵凌心中对她更多了一些敬佩,不过人家既然如此给面子,赵凌也不能装傻平白就要了这个人情,他很是坚决地说道:“贾姑娘果然是好气魄,难过赵风兄弟提起你总是赞不绝口。不过,贾姑娘如此看得起我,我也不能白白拿了这个人情。我今日就给贾姑娘一个期限,半年,我知道半年其实是有些长了,但是我们刚打了败仗,又要进贡,有些伤了元气,等过几年,我一定能在一个月内把银钱汇到贾姑娘的钱庄。” 探春笑道:“赵将军太过客气了。”她回头看到赵风笑道:‘赵大哥与赵将军是有交情在的,他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做生意凭的就是交情和义气,不在乎那些规矩,那是给不熟悉的人定的。何况,’探春停了一下才说道:‘赵将军要娶的可是我的表妹,以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有自家人却算的这么清楚的,你说是不是赵将军?’ 探春这个时候提出湘云,就是想告诉赵凌,她给他这么大的面子虽说有赵风的交情在,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表妹,湘云,她不管赵凌是怎么想这门亲事的,不管怎么样,要让湘云不至于受欺负,将来赵凌若是敢对她不敢不问,也要想想自己这边的关系。 赵风很是爽朗地笑道:“都忘了这一茬,赵将军以后就是主子的自家人了,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我就替我们主子拿个主意,头五年,赵将军的银钱不限期限,有了就还,没有就等有了再说。至于之后的事,咱们再商量,赵将军觉得如何?” 赵凌笑道:‘贾姑娘和赵风兄弟如此待我,真是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但凭两位吩咐就是了。’ 探春这个时候很是不好意思地笑道:“有个问题忘了请教赵将军,还望你不要怪罪,我也是为我那表妹考虑。” 赵凌一听便明白,很是爽快地回到:‘我知贾姑娘想问的是什么。我之前确实娶过妻,只是之前生孩子的时候血崩走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如今已经六岁了。另外,家中还有一位老母,如今在照顾女儿,另外都是些府中的下人,贾姑娘可以放心,绝不会让令妹受委屈。’ 探春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此刻赵凌的保证她可以确定是真心的,至于以后如何,她也是鞭长莫及了,只能靠湘云自己了。 “赵将军不怪我多嘴就好,实在是我这位表妹与我很是不同,她生性单纯,又是活泼开朗的性子,毕竟是只身去那么远的地方,赵将军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既然赵将军如此说了,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那表妹以后就要摆脱给赵将军照顾了。” 探春特意强调湘云生性单纯,是因为赵凌平民出身,做到军队首领,谁知道有多少眼红的人,人多眼杂,湘云又是一个外面过去的十几岁的小姑娘,谁知道他们那些人会打算怎么对付她,探春是怕他们那里勾心斗角不少,湘云万一着了人家的道,赵凌能想到今日自己所说,湘云生性单纯,绝不会有害人之心。 她是真的为湘云好,才为她的将来如此细致地铺路。 但是,不幸的是,赵凌在听到探春说湘云是单纯善良的性子的时候并没有表示出什么高兴之情,反而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从几万人之中厮杀出来,成为他们的首领,在打了败仗之后还能占据着首领之位,靠的可不是单纯善良。 而且如今内部不稳,他这次的败仗更是给了他们那些人推翻自己的理由和机会,他们对付自己不行,说不准就会从湘云那里下手,他虽说看在探春的交情上不会对湘云不管不问,但要他整日把心思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天天想着如何保护她免受伤害,他自问没有这样的时间和耐心。 所以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人,相反,他最欣赏的是探春这种会谋划会筹谋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地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既然是她的表妹,那把她好好地放在后院养着就是了,但愿她的单纯善良别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探春什么人,赵凌那明显的皱眉当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想了想她还是说到:‘赵将军似乎对这门婚事多有不满,不若直接说出来,彼此坦诚相待才好,以后的事情也好安排和解决。’她要根据赵凌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和打算来决定告诉湘云要怎么做。 这门亲事虽说是皇上赐的,但大概也有他主动求的因素在内,他的打算不难猜,他打了败仗,一定有人不服,他来京城朝拜,一是表示臣服,把这次打仗的事情了结。另一个,自然是他这一败,让很多人按耐不住了,大概他的力量也还不算太强,这些人一定是对他构成了一定的威胁,所以他来求亲,是想借这个人与本朝达成一定的关系,到时候有人反他的时候指望着朝廷在紧急时刻能派兵帮他一把。 他一路奋斗,死亡堆里走出来的,有这样的打算探春一点儿都不奇怪,倒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决定。 不过,皇上明显不够相信他,也不够相信他那些所谓的大臣,所以只肯指给他一个不受宠又没有实权的人的女儿,他带她回去之后只能做牌子用,派不上什么实用。 赵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一来是因为探春在谈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都表现的很坦诚,他若是有所隐瞒就显得不够朋友了。二来是,他也要先给探春打个预防针,将来若是湘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好交代。 其实他还有一个打算,就是探春能为了湘云,在关键的时刻帮自己一把,不过这也不过是他的奢想,他觉得探春这样理性精明的人不会做这种连皇上都不愿插手的事。 “贾姑娘不要误会,并非是对令妹不满,虽说我还未见过令妹,不过已经见过了她的姐姐想来也不会差。我是刚才听姑娘说令妹生性单纯,只是,”赵凌犹豫了一下说到:‘太过单纯的人在我府中只怕会受到些暗算。’ 听他的意思探春就知道他会为了自己的面子照看湘云,但并不会做太多,若是真的在争斗中死了他也没有办法,他今天把话告诉自己就是先替自己找好后路。 探春正色道:‘我表妹是单纯却也并不是蠢人,我把她托付给赵将军,想必,只要赵将军肯给她做个靠山,她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 赵凌是不了解探春对姐妹们的情谊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赵风却知道探春已经是有些生气了,她主动送了赵凌这么大的礼,为的不就是保住她的表妹好好的吗,如今赵凌却给出这样的答案,明显不能让她满意。 赵风连忙说道:‘赵将军,史姑娘将来进了你们府上就是你们的人,若是她被欺负了,想必赵将军也不会不管不问。’“另外,这门婚事是皇上亲自赐的,若是史姑娘出了什么差池,只怕皇上也不会高兴。至于,贾姑娘么。若她知道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想必不会袖手旁观。”赵风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告诉赵凌,希望他今日能给探春一个确切的保证,这也是探春最终决定出来见他的原因,一个生意还不至于让探春非得出来不可,只有涉及到她的亲人的事探春才会这么上心。 一百零九章 迎春婚事 赵凌也不傻,他刚才听探春的语气已经不是很高兴了,赵风又如此明显地提点了他,于是他连忙说道:‘我与贾姑娘交情不比平常,虽说第一次见面,却很是投缘,一见如故,令妹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绝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 探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初次见面想必赵将军还不是很了解我的性格,我这个人最是护短,赵将军只要护好了她,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探春这是给了他想要的承诺,这个承诺可不算小,连赵风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接着说道;“赵将军有什么为难的事大可以告诉我,姑娘既然发了话,赵将军的事我一定办到。” 探春的承诺就是他的承诺,她说出来的话,赵风一定会去实践。 赵凌是知道赵风对探春的忠诚的,所以对这个承诺的可靠性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不过他现在却并没有很开心,他之前那些话似乎已经惹了探春不快,人家这样大方,自己的表现实在太小家子气了,于是他也没有扭捏,直接对着探春抱拳:‘贾姑娘,刚才说话多有得罪,还望不要怪罪。贾姑娘和赵风兄弟如此待我,我今日也放下一句话,将来若是令妹少了一根头发,贾姑娘尽管唯我是问。’ 探春笑着说道:‘有赵将军这句话是我表妹的福气,以后就拜托了。’ 两人终于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虽然中间有一点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最终结果还算满意,探春的让步不少,但是为了湘云,这些也不算什么,本来她做这些生意,本意就是有足够的能力帮她的姐妹,如今也是得偿所愿,没有什么不值得的。一路走来,探春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心。 探春这次出来的时间可不算短,在与赵凌商量好了之后便没敢再多留,赵风知道她如今的处境,也是连忙催她快些回去。 在探春从酒楼匆匆出来的时候水彦寻问跟在一旁的水云:‘刚才那个人,你看着像不像贾府的三姑娘。’ 水云暗暗叫苦,这让自己怎么说呢,若说是的话,主子一定会怪自己把人家姑娘的音容身影记得这么清楚,若说不是,主子一定又会怪自己眼神不好,于是他很是纠结地回到:‘我看着,大概有些像吧?’ 水彦寻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他说个话都这么犹豫不决了,就在他提步进门的时候,他一眼瞥到了坐在二楼雅间的赵风,就在这一瞬间,他便确定了,刚才出去的那个一定是探春,于是他也顾不得找赵风说个明白,连忙退出门去,结果,哪里还有探春的影子。 他恨恨的朝着赵风走去,赵风正在与赵凌商量一些细节,一抬头便看到怒气冲冲的水彦寻冲着自己走了过来,大概是做坏事的人都忍不住心虚,虽然他也不算是做的坏事,但他还是没由来的一阵紧张,连忙迎了过去:‘王爷,您今日也在这里请客吗?’ 赵风一紧张,连敬称都用上了,就在这一刻,水彦寻就更加确定了,赵风一定是故意瞒着自己的。 不过现在还有外人在,他不好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他的招呼,径直冲着赵风的包间走了过去,走进包间他才看到原来赵凌也在,一脸的怒气还来不及掩饰就这么暴露在赵凌面前,心中怒火更盛,他本来以为探春只是来见赵风商量生意的事,虽然心中不高兴,但谁让赵风帮她管着生意呢,只能接受了,等她嫁过来之后,这些一定不能再交给她管,才不能让她常常出来见赵风。 没想到,她还有工夫见赵凌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自己巴巴地写了信给她还是被她委婉地拒绝了,不过此刻,他完全感觉不到探春的委婉,只觉得那封信的字字句句都是讽刺。 赵凌看着怒气冲冲闯进来的水彦寻明显楞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镇静下来:‘南安王爷,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 水彦寻笑道:‘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赵将军。’这句话他说的咬牙切齿,明明心中生气的要死,还是要微笑着问好。 赵凌看着更加奇怪的水彦寻求救地看向后面跟着进来的赵风,在自己的记忆中应该没有得罪这位王爷吧,相反因为自己打败了这场仗还白白送给了他一个大礼,若不是自己,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封王? 赵风冲着赵凌轻轻地摇头,示意这件事与他无关。 赵凌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既然是与自己无关,那,一定是与赵风有关了,看着水彦寻明显还黑着的脸,赵凌暗道一声自求多福,说到:“对了,王爷,我今日还要见一位朋友,就先失陪了。赵风兄弟,失陪。” 说着极快地走出了包间,赵风看着走的比跑还要快的赵凌,这一刻心中无比后悔自己为何要帮他,像他这种奸诈的人就该留给姑娘好好收拾他。 还有水彦寻,这个随着权利的增长脾气长的更快的王爷,也该交给姑娘去收拾。 可惜,自己流年不利,此刻,就剩下自己与他相对。 赵风先是想装个傻:‘王爷是来找我?’ 水彦寻很不给面子地说道:“不是。” “那王爷是来这里会友?” 水彦寻看他一眼:“也不是。” 赵风这个傻有些装不下去了:“那王爷是路过这里?” “是。”水彦寻终于给了肯定的回答,赵风也进一步确认,他一定是看到姑娘刚从这里出去了,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于是他更加谨慎地问道:“那王爷是要去哪里?可是有要紧的事,赵风不敢耽误王爷的要事。”您就快些走吧。 这才是赵风的心里话,不过他还是没敢说出来。 “我本来就是要去赵大哥那里去的,没想到,在路过这里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大哥不妨猜一猜,我看到的这个人是谁?”水彦寻很是好脾气地问道。 对于他这种忽然的转变,赵风表示很不习惯,不过两个最会演戏的人在一起才不会轻易认输,于是赵风继续装傻,比他更好脾气地问道:‘哦?王爷见到的是哪位故人?’ 水彦寻笑道:“赵大哥不妨猜一猜?” 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着两个微笑着说话的人一定会觉得是两位翩翩公子在讨论国家大事。 赵风很是谦虚地说道:‘在下真是猜不到王爷见到的是哪一位,还请明示。’ “哦?赵大哥不知道?”水彦寻问道。“那赵大哥觉得贾府的三姑娘出来是做什么呢?” 水彦寻终于没有耐心再跟她打哑谜。 赵风果然是演的一手好戏,而且耐心可比水彦寻好多了,胆量也更强一些,即便即将被拆穿,还是假装恍然大悟:“哦,原来王爷见到的是贾姑娘。” 水彦寻继续问道:“这么说,她来见的是赵大哥了?” 赵风也并不否认,已经被人抓到现行了,这个时候再不承认可就太傻了。 于是他很是坦荡地点头:“今日是请贾姑娘出来谈了些事情。”但是却迟迟不提为何不告诉水彦寻这件事。 “赵大哥之前可没有跟我提起过?”水彦寻很是温和地说道。 赵风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哎呀,你看我这个脑子,最近事情太多了,本来还想专门派人去告诉王爷一声呢,竟然把这件事忘了,真是罪过。’ “赵大哥还记得要告诉我吗?”水彦寻明显不信,以他对赵风的了解,这种事情他会忘记?说他是故意的,水彦寻可能会比较相信。 “这是自然,我知道王爷难得见贾姑娘一面,她难得出来一趟,我一定是要告诉王爷的。这次真的是我疏忽了,还望王爷不要怪罪。”赵风说的很是真诚,就像真的一样。 水彦寻却明显不信:‘我倒是觉得赵大哥视故意不想让她见我,或者说不想让我见到她。’ 赵风很是诚惶诚恐:“这,这我怎么敢?君子成人之美,我虽自问不是君子,却也绝不是小人,王爷这么说,真是让我不知所错了。” “哦?这么说来是我错怪赵大哥了?”水彦寻问道:‘要不要我给赵大哥赔个礼?’ 赵风连忙惶恐地说道:‘这怎么敢?这次本就是我做的不对,虽说是我忘了,但毕竟也是没能让王爷与姑娘见成面。以后这种错误一定不会再犯。’他说的真诚,但是心中所想,却是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探春非出来不可的事了,至于水彦寻能不能让探春出来,这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水彦寻与赵风共过事,是知道他这种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本事的,当初看着赵风用这招对付别人的时候他很是幸灾乐祸,没想到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那,但愿赵大哥下次真的能记住才好。”水彦寻语气非常不好地警告道。 他等了这么多天都没能见到探春,赵风是知道的,即便如此还是不告诉自己她出府的事,这件事水彦寻都不用动脑子想都能知道是谁给的赵风指示。 其实,他这次是真的错怪探春了,她的拒绝向来都是委婉的,不会如此明显,只是赵风实在聪明,看出了探春的为难,正好自己也想给他一点教训,所以自作主张地做了决定。 说起来探春来到这里没有看到水彦寻还觉得有些奇怪呢,毕竟他之前还专门写了信给自己,要见一面,那这次这么难得的机会,他竟然没有出现,探春在感到奇怪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所以在酒楼门口远远地看着水彦寻走了过来,探春不仅假装没有看到,反而越走越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气也气过了,问也问过了,以赵风的性子,他不愿意承认,即便你怎么问,都不可能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于是水彦寻即便生气也无可奈何,最终也只能怒气冲冲地离开。 赵风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微笑,这位王爷的软肋也太明显了。 看来以后不用怕他生气了。 探春与赵凌算是达成了交易,湘云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至于要不要告诉湘云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她并未去找贾母提起这件事。 另外则是因为尤二姐那边也有了消息,果然这得宠的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尤二姐在贾琏身边一提,他便上了心,与冯家也已经说过了,冯家与贾府也算是老相识了,贾府的人主动来说亲,他们没有断然拒绝的道理,但是考虑到迎春尴尬的身份,还是不肯给爽快的答复。 探春只好再请赵风出面走一趟,这次要谈的却不是冯紫英了,而是他的父亲,神武将军冯唐。 人,赵风是认识的,只是不够熟而已,但他们这些官场和生意场上的人,只要认识了,以后熟起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只是赵风却来信说冯紫英最近因为把什么仇都尉的儿子打了,正被自己的父亲禁在家中呢,这婚事只怕又要推迟。 探春看了信也是哭笑不得,她只知道冯紫英确实是个纨绔,没想到还是这样跋扈的纨绔,人家好歹也是都尉的儿子,他说打就把人给打了,果然是个横冲直撞的主儿。 他这样的性子大概贾母他们会觉得不放心,就是赵风不也劝过自己吗? 但是探春却看出他这样的性子是大有可为的,横冲直撞却也是敢作敢为,总比宝玉没有任何担当的好,只是大概由于家中有些实权便被宠坏了,意气风发,却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人是一块原玉,要有人好好地打磨,慢慢地磨,若是能打磨成功绝对也是一块璞玉。而探春帮他找的这个人就是迎春。迎春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温柔大度,宽容的性子最能守住这样不羁的性子,若是再用点儿手段,想必改变他不是一件难事,探春一直不肯放弃促成这一对,在她看来,若是与自己料想不差,他们绝对会是最合适的一对。 不过他现在被禁足在家中,对探春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一百一十章凤姐卖铺子,探春接手 她让赵风去找一个道士或者和尚,只要是那种算命的,什么都行,要那种看起来像一点儿的,不要太假的,然后去冯府,告诉冯唐,要想让他们家的公子改邪归正,必须要娶一位三月出生的姑娘,最好还是属兔的,才可以与贵府公子相和。 冯唐一听,马上回去与自己的夫人合计这些年相看过的姑娘,发现最近贾琏提起的自己的那位妹妹恰好和了这两个条件,这道士又是这个时候来说的这些事,他倒没有觉得是故意安排饿,反倒觉得是命中注定,当下就让夫人派人去贾府商议。 其实事情能进展的这么顺利多亏了赵风找的那个道士,若是探春见了他一定也会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难得的是并不是真正的得道之人,赵风用了些银子就让他开了口。 果然第二天就有人来找贾母商谈迎春的婚事。 这件事本来是要与邢夫人商谈的,但冯府的夫人也不傻,这婚事若是老太太做的主,那以后的靠山就是老太太,若是真的就略过贾母找了邢夫人商量,以后可就难办了。 邢夫人对此颇有微词,不过看在冯府如今正得势的份上还是忍了。 贾母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冯府有权,又只有这一个儿子,迎春过去也不会太艰难。 两家人都没有什么异议,迎春是年纪不小,冯府是着急把人娶回去好改变他们儿子的命运,所以两家一拍即合,很快就定下了婚期,是在今年年底,还赶在了探春之前呢。 婚事是老太太做的主,就是大老爷也不敢说个不字,邢夫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她不过平日里去找迎春说些什么以后过上了好日子不要忘记自己这些混话。 迎春如今是忙着准备自己的嫁妆,对她的话只当做没有听见,敷衍她一番罢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真的苦了凤姐儿,本来府中的银钱就不够了,探春的嫁妆已经准备的捉襟见肘,她已经削减了多项开支,府中那些下人已经多次表示了不满。 现在又来一个迎春,而且比探春还要着急,她现在真是无能为力了,但要她真的就这么告诉贾母自己做不下去了,那就是自己打脸了,凤姐儿要强了一辈子,自然不肯在这个时刻把面子里子都丢光,只好东挪西凑的来回支撑,即便是这样也支撑不了多久,没有办法,她只好卖掉贾府的几间铺子。 说起来凤姐儿也不是什么长视的人,没钱的时候她永远都不想动已经到手的钱,只想着卖铺子,不怪贾府衰败下去,那些立足的根本,铺子和土地,这些年都已经被凤姐儿卖的差不多了,而那些现成的银子么,自然大部分都到了她的手里。按说,王府也是大户人家,绝不会比贾府穷,就是不知道凤姐儿为何如此着急地往自己身边揽银子。 不过她卖铺子对探春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她现在正是有钱的时候,凤姐儿着急得现钱,探春不趁这个机会赚一笔都对不起她自己。 于是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风,请他最近留意一下贾府出手的铺子,若是有地段好的,先买下来。 凤姐儿卖铺子是从差的到好的渐次卖的,事到如今,她要的银子更多了,之前那些差的也都被她卖的差不多了,所以如果不出探春所料,这次卖的不会少,而且这些铺子应该也不会差。 她之前跟着贾母学看账本,但是凤姐儿并没有把贾府的这些土地和铺子的账本拿出来,所以探春也不是很了解内幕,若是运气好的话能碰到一个药店就最好了,主要是现成的掌柜的就有了。 赵风接到信后便着手准备买铺子了,他与探春所想相似,有了钱自然不能放在那里,趁现在还没有用到钱的时候要把场面铺开,以后才能赚的更多。 不过,他想的更细一些,贾府毕竟是盘桓多年,又与薛家,王家,史家组成一个联盟,想必其中一定有不少走南北货的铺子,探春要开药店,而且要把主意打到云南去,那这样一个铺子就是必不可少的了,而且如果能借助他们之前已经开好的水路,那会简单许多。 他自然不会干等着,看凤姐儿卖哪个他就接手哪个,考虑清楚之后他就出去打探清楚了那些铺子是贾府凤姐儿在管的,其中果然有两家南北货铺,其中一家是与薛家合办的,这个想必卖不了,薛家如今风头正胜的时候,凤姐儿若是要卖铺子,他们直接接手就好了,这样反而会让薛蟠从钱庄抽走一部分钱,不是一个好主意。 于是赵风很容易地就锁定了那家叫永昌的南北货行,那家店的掌柜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是贾府的老人,但是常年在外管理铺子,与里头的人联系并不多,而且看铺子的样子就知道是盈利的,不过,赵风想,大概出现在凤姐儿面前的账簿上,这家铺子是赔钱的。 凤姐儿虽然能把家里管的滴水不漏,但是外面的事毕竟还是分身乏术。她心里明白这些人是在做假账,但是一来自己没有能力去管他们,二来若是自己说破了,说不定连这些既得的东西都没有了。 掌柜的姓贾,是贾家族中的人,赵风在与他接触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贪得无厌,这种人不难解决,只是赵风却实在不愿与这种人打交道。 于是他打算速战速决,直接开出了一万两的价钱,连店里的人和货,以及之前的路都要买下来,至于掌柜的,另给一千两的银子,让他自己去开个铺子做老板。 赵风不愿与这种人共事,只好破财,但是说的时候却很是委婉:“贾老板,像您这样的人没有给人做工的道理,早该自己做老板了。” 这位贾掌柜,不仅贪得无厌,而且好大喜功,最喜欢别人吹捧他,这些年凭借这个货行挣的钱不少,也早就不甘愿做个掌柜的了,赵风的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不过他还是假装谦虚了一下:“赵老板太客气了,我就是个掌柜的,就怕赵老板瞧不上我,不然我一定还跟着您干。” 赵风连忙说道:“这怎么使得,贾老板是前辈,我怎么敢托大?贾老板若是不嫌弃,我那里倒是还有几件铺子,若是贾老板瞧得上,咱们也别说什么做不做工的,就送给贾老板又何妨?”赵风当然不是要把自己的铺子送给他,若是他真的开的了这个口,赵风也不过是临时买一个铺子给他而已,一个人差不多的铺子一千两银子足够了,若是他还不至于贪婪到什么都不顾忌的地步,接受了这个铺子,那一千两就不该再拿到手里。 不过明显赵风低估了他的脸皮,贾老板很是不好意思地笑道:‘赵老板肯如此帮忙那当然好。’ 话已出口,赵风也只能接下去:‘请问贾老板想做什么?我这就帮贾老板物色合适的铺子。’赵风特地用了“物色”这个词,是想提醒他,这个铺子也是自己买来的,将来是要还钱的。 贾掌柜的也不傻,赵风问他要开什么铺子,他刚把一个南北货行卖给赵风自然不会说再开一个这样的铺子,这不是给人家添堵吗? 于是他很是谦虚地表示:‘我做货行也做了大半辈子了,说实话,也没有什么意思,也做够了。我想着不如就开个茶店好了,挣多挣少倒不在乎,图个清净而已。’ 赵风却忍不住暗骂,果然是老油条,一开口就是茶店,你当他要开的是那种卖茶水的小铺子?以他的性子,不用说就是要那种专门供应茶叶的大店。 茶叶店开起来要的本钱可不少,绝不是一两千两银子就能打发的了的。 心中不满,赵风还是要与他周旋。“贾老板与我们这些俗人就是不一样。茶店也很是不错,做的好了,不比货行差。”赵风沉吟一下才说道:‘只是,贾老板,不瞒您说,小弟那里并没有茶店的生意,若是贾老板想做这个,只怕要现打听了。’ 赵风是想委婉地表示,这方面自己不熟,出不上力。 但是他明显没想轻易放过赵风:‘赵老板说道哪里话,凭您的本事还有什么做不起来的生意?’ 赵风这几年在京城生意圈中确实风头很胜,六年前,作为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忽然闯入他们的圈子,到现在,他们做什么事都要来请赵风商量一二,从香料到首饰,布庄,钱庄,这些最赚钱的生意都有他的一份儿,最近还有消息传他与扬州大户潘家搭上了关系,不仅潘家把在京中收到的钱都放在了他的钱庄,据说他们的丝绸生意也与赵风有了合作,这最赚钱的生意都被他占了,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了货行上,贾掌柜的也看得清楚,这家铺子赵风是势在必得,铺子虽然是贾府的铺子,但早就在他的把控之中,只要自己开口,卖给赵风是轻而易举,而且能开出多少钱也是他说了算。 赵风开出的一万两已经不算低,他送给凤姐儿的最多也就五千两,一半都要进了他的私库,另外还有一千两的收入,即便之前他没有什么赚头,就这一回也够了。 但他看的明白,赵风是有钱,而且出手大方的,所以想好好敲一笔,大家都说赵风精明,他倒是不信自己这个混迹生意大半生的人还弄不明白他。 赵风语气一转:“贾老板这句话提醒了我,只要手里有银子哪里有做不起来的生意?要说贾老板这家货行也不算是京城中最挣钱的吧?” “赵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贾老板别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不过这铺子有贾老板打理,想必也挣的不少了?”赵风点到即止,并不想与他闹开,贾掌柜的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赵风这是要敲打自己了。 他也忽然想明白了,赵风为何一直要盯着自己这家铺子?一万两的价格大可以再去买一个更好的铺子,他肯出这样的价钱还愿意另给自己安排,他看上的一定不是这家铺子而已,难道是货行开的水路?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他要先打听清楚到底是什么让赵风肯给出这样的价格,说不定还能再敲一笔,于是他也话锋一转:‘赵老板说笑了,我不过一个下人,主子把铺子交给我打理,挣多挣少都是主子的恩德。’他抬头看看外面忽然说道:“哎哟,我与赵老板一见如故,谈的有些久了,不怕赵老板笑话,我要是再不回去,我们家那位河东狮又要发威了。” 赵风连忙笑道:“那我可不敢耽误贾老板了,告辞了。您留步。” 赵风假装并不知情,但看他目中精光就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主意,他不逼着他现在开口就是想知道他又想做些什么。 赵风回去之后就派了人跟着贾掌柜的,看他最近去打听些什么。 其实贾掌柜的确实聪明,赵风要买他的铺子确实就是看上了贾府开出来的那条线路,他现在忙药店的事,没有功夫去专门开这样一条线路,而且线路大多在南边,那边没有人照看,不好办成。 当他听说贾掌柜在打听他有没有去问别的货行的时候,赵风很是给面子地约见了另外几位南北货行的掌柜,而且他们之间走的路线完全不同,有的是海路,有的是河运,这样一来贾掌柜倒是有些慌了,难道赵风已经在准备后手了? 看他最近接触的几家铺子都比自己这家要好,而且根据内部消息得知赵风开出的价格都是一万两,当然了这内部消息是赵风放出去的,不过这样一来完全打乱了贾掌柜的思路,他真是有些摸不清楚赵风是打算做什么了,而且这些天他都没有再联系自己,反而着急与另外一些掌柜的见面,贾掌柜等了三天依旧没有消息之后终于忍不住主动约了赵风见面。 这次见面赵风就显得悠闲多了,贾掌柜不问他什么也不说,两人不停地打太极。 一百一十一章 贾掌柜最终还是沉不住气,赵风可是最好的主顾,这些年他把铺子腐蚀的差不多了,能给出一万两的人不多,而且他早知道最近主子要卖一些铺子,自己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把铺子脱手赚一笔,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在喝完了一壶茶,赵风还不打算说实话的时候,贾掌柜终于很是诚恳地问道:“赵老板,我想知道,上次咱们说的可还算数?” 赵风笑道:‘贾老板说笑了,咱们做生意讲究的是一诺千金,哪有不算数的?’ 贾掌柜一听赵风还肯认账,顿时心中轻松了不少。 只是赵风接下来却话锋一转:‘只是,我不知道我与贾老板说过什么?’ 贾掌柜一口茶还没有喝下去,吓的连忙放下了杯子,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就是上次赵老板说一万两买铺子的事。” 赵风很是好心的替他满上茶:‘哦,原来贾老板说的是这个,自然是算数的。’ 贾掌柜不好意思地开口:‘还有,那个,赵老板上次说帮我开个铺子的事,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太麻烦赵老板了?’ 他很聪明地没有再提那一千两的事。 赵风笑道:“贾老板的事就是我的事,哪有什么麻不麻烦?贾老板看好了铺子,我一定帮着贾老板去交涉,一定让他卖我一个面子,也给贾老板一个面子。” 赵风说的理所当然,风轻云淡,但是贾掌柜却一下便听出了不对劲,赵风这是不想帮自己出钱买铺子,只肯帮忙出面交涉而已,那自己岂不是损失太大了。 虽然知道赵风已经有了备选,但要他放走已经到手的鸭子,贾掌柜心有不甘,于是他假装不明白地说道:“难怪大家都愿意与赵老板做生意,果然是个爽快人,今日我们就交给朋友如何?我就托个大,叫你一声赵老弟,赵老弟,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 他现在急着拉交情,赵风却并不接他的话:‘贾老板太客气了,到时候贾老板买铺子的钱不够了尽管去我钱庄里提,咱们兄弟,不算利钱这种东西。’ 贾掌柜一听便知道赵风是真的不打算出这笔银子了,若是他想出,不会让自己去他的钱庄提钱,更不会说利钱的事。 只是如今他是有求于赵风的时候,心中不甘,但看在赵风开出的价格还算不错的份上也只能接受,毕竟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价格了。 于是很是客气地笑道:“赵老弟真是太够义气了,这个朋友贾某是交定了。” 赵风笑道:‘是贾老板太客气了。’说着推过来一张一千两的票子:“这是给贾老板的,您也别推辞,就当作弟弟的孝敬您的。” 未免麻烦,赵风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把一千两给了贾掌柜。 贾掌柜看到他推过来的一千两银票,一直不大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但还是假装客气地说道:‘要我说赵老弟就是太客气了,你我之间何用得着这个呢。’口中这样说着,手里却已经把票子拿了起来。 赵风也不在意地笑道:“这是应该的,贾老板就收着吧。” “那我回去就跟我们主子商量了把房契和地契拿过来,赵老板和我去官府过一遍流程就好了。”贾掌柜终于肯主动迈出一步了。 对于贾掌柜终于识时务,赵风很是满意,也没有推辞:‘那就辛苦贾老板了。’ 这是最难办的一个铺子,因为赵风势在必得,却碰上了一位难缠的掌柜,他难缠不仅是因为他贪得无厌,而且为人精明,一点儿小利并不能把他打发了。 另外几家铺子就简单多了,赵风出手大方,他们都知道里头的主子打算卖铺子,都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地赚一笔,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把铺子卖给赵风。 除了这个南北货行,还有一家成衣铺子,一家当铺,赵风都收了进来,成衣铺子可以与之前的合并,当铺是探春一直想开的,这次正好可以如愿。 不过他这样一来倒是在京城的生意圈掀起了不少的风浪,这么大规模的买铺子,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荡。 不过赵风挪用这些银子都是经过了林子清和潘望舒的手的,薛蟠更不必说,另外,赵风没有告诉探春的是,水彦寻在钱庄里刚存进了十万两银子,他这一仗打下来,受益最多的竟然是探春。 所以众人都猜他是挪用了钱庄里别人存的钱,但存钱的那几个都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有什么话。 探春看到最后的成果的时候很是有些不甘心,赵大哥撒出去的银子不少,若是能都用在自己的嫁妆上,那不就又回到自己手里了,还白赚了几个铺子,但如今这样经过那几个掌柜的手能到自己手里的可就不知道还剩多少了。 赵风告诉过她,那个货行掌柜能送进来的有五千两就算是不错的了。 不过,探春没想到的是那个贾老板能这么黑,他给凤姐儿报的账竟然只有三千两,凤姐儿听了真是气的倒仰,铺子里的东西都不止三千两,他竟然敢如此之黑。 “贾老板,这个铺子不要卖了。”凤姐儿人说的也很是干脆。 这个铺子是她打算的大头,她指望着至少有五六千两的进账,这样再稍微添上一点儿就能把迎春的嫁妆撑过去。如今他只肯给自己三千两,与自己预计相差太多,卖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留着它。 贾掌柜一听,这是不信任自己了,也不肯服软:“二奶奶,您是不知道,这个铺子近几年就没有赚过钱了,每年都在赔钱,这三千两还是碰上了一个出手大方的老板,不然,连三千两也拿不到。” 凤姐儿如今等着用钱,他是知道的,就不信她真的不卖了,要吓一吓她才好。 凤姐儿冷哼一声:“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吸血鬼变的,这府里的钱都被你们抽干了。我今日也把话放这儿,如今府里等着用钱,而且数目不小,若是我们不能凑够这些银子,待我去回禀了老太太,大家都好过不了。” 凤姐儿心中有底,这个铺子怎么说也不会只有三千两,他这是诈自己,自己也要吓一吓他,若是能让他全部吐出来自然是最好,即便不能,也要到手五千两才够自己的打算。 贾掌柜吓的连忙跪下,心中却是不屑:“哎哟,二奶奶这话说的就让老奴惶恐了,我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打二奶奶这里的主意啊。” 凤姐儿打断他的话:“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你们这些人,谁的主意不打,就是老太太在南边置下的地产不也被你们倒腾的差不多了?真当我不知道呢,不过是看你们好歹也是老人了,给你们留个面子而已。我给了你们面子,你们也别让我太难看,这次我要是凑不出来这个嫁妆,你看看,看我不教官府把你们这起子欺主的东西都投到牢里去。” 凤姐儿做事向来如此,碰到像贾掌柜这样的人要先恐吓,不然他不会说实话,之后再给个甜枣哄两句。 贾掌柜一听,凤姐儿是动了真怒,不过他也不怕,她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贾府呢,如今官场上的人,谁还买贾府的面子,把自己送进官府,也要她有那个本事。 不过他还是很恐慌地说道:“二奶奶,您可千万别动气。我也最恨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但我管的这个铺子近几年确实是收益不好,二奶奶可以看账本,这京里头大大小小的货行都开了起来,而且二奶奶不知道,这几年嚷着要改海运,咱们的那条运货的水路已经闹了好几回了,就怕我们不用他们了,光这一点上就撒出去多少银子?二奶奶您体谅体谅我们的苦楚。”说着又笑道:‘何况,我虽然是个下人,也是贾家一姓的,怎么能跟那些人一样坑自己家的东西,您说是不是二奶奶?’ 凤姐儿怒极反笑,对着对着平儿说道:‘平儿,你快看看。我连个下人也管不得了,我不过说几句,这贾掌柜有千万句等着我呢。’ “既然是收益不好,那就放着吧,我们王府里有银子,我就拿我自己的嫁妆补贴它,赔完了算。”凤姐儿冷漠地说道。 贾掌柜的一看凤姐儿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接受自己开出的价格了,虽然他知道凤姐儿这种爱财如命的人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手底下的钱拿出来,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真的生了气,只怕这样下去真的要闹僵。 于是他连忙赔笑:“二奶奶消消气,你看我这张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二奶奶胡说。二奶奶既然对这个价格不满意,我就再多跑几趟问问,这位赵老板虽然精明却也大方,想必还能多开出些银子。” 凤姐儿一看便知他这是让步打算给自己涨银子了,于是也不客气地说道:“那就再辛苦贾掌柜多跑几趟吧。我先把话放这儿,这铺子没有六千两我是不肯卖的,房契还在我手里,我劝你也别打什么主意。” 贾掌柜一听六千两,整整比自己开出的价格多了一半,心中自然是不愿,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以不要惹怒她为好,至于价格最后能给出多少,自己可以再商量。 这次没有任何推辞地连忙答应到:‘这个二奶奶放心,我一定尽力,若是不肯出这六千两,铺子自然是拿不走的。’ 凤姐儿连忙笑道:“我就知道贾掌柜跟那些人不一样,说到正事,还是贾掌柜最尽心。那我就拜托贾掌柜了,请您老人家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这也是被逼疯了,府里头什么都没有,全靠我一个人张罗,你说怎么能不上火?” 贾掌柜连道不敢,应该的。 凤姐儿才让人送了他出去。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凤姐儿冷哼:“这个老家伙,真把我当个傻子耍呢。这么个铺子只给我三千两。平儿,你信不信,他最后一定不会给我这六千两,当然了我也没指望他能全给,给五千两就算是有良心了。” 平儿笑道:‘我看这位贾掌柜太贪了些,奶奶敲打敲打他也是应该的。’ “我看是敲打了也并没有用。”凤姐儿叹气,这些人被贾府喂的太肥了,胃口越来越大,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贾掌柜心中也有一笔账,自然不能凤姐儿要六千两,他就给这些,他一开始打算的就是最多给五千两,如今既然凤姐儿动怒,那他直接全部给她好了,反正自己凭这一笔就可以赚五千两,加上赵风另给的一千两辛苦费,净赚六千两,他对拿出去的那五千两很是肉痛,按他的性子来说,最好就是一分也不给凤姐儿。 但是他虽然贪婪却也精明,知道这件事继续闹下去可能到手的鸭子就真的飞走了,于是他很快就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过等了几天就把五千两的银票直接送到了凤姐儿面前。 当然凤姐儿表示了一下自己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赵风拿着手里的房契去永昌货行看过了,铺子是不错,下人也还可以,就是缺一个懂行的掌柜。 贾掌柜虽然贪,但论起本事来却也不小,所以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也不容易。 赵风最近都在慢慢物色。 同时他也在帮着贾掌柜看茶店,想着他做这一行久了,说不定有要好的朋友,不如问一问他。 贾掌柜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人,看赵风问他,很是举贤不避亲地推荐了自己一个侄子。 赵风很是给面子的当着贾掌柜的面就把他的侄子请了过来。 他比赵风大不了几岁,为人很是诺诺,不过赵风看重的是他对货行的精通,他们家中世代管这个的,论起这一行的本事来是不必说的,所以赵风很是爽快地决定请他做新货行的掌柜。 贾掌柜走了,换来的却还是自己的侄子,对这样的结果他很是满意,对赵风不为自己买铺子的不满也少了几分。 一百一十二章 赵凌毕竟是苗部首领,来京徘徊已经许久,局势不容他再多待下去,所以很快便要启程离开。湘云要嫁给赵凌的事果然是一直瞒着老太太的,直到他们离京贾母也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自然更没有见过湘云。 探春有心见她一面,但是时间紧急,不是她想出去便能出的去的。 于是她亲自送了一对上好的玉佩给赵风,请他送给赵凌和湘云,一是表示祝贺,二来,是一种警示。 湘云接到这块玉佩的时候很是惊讶,她与探春同是被赐婚,命运却是大不相同,她赐婚给赵凌,连贾母都不敢告诉,就是怕老太太一时接受不了,太过伤心。 探春此刻却送来了玉佩,且不说她是如何知道的,就是她知道了,又如何能送玉佩给她呢,她如今可是已经跟着赵凌出了京城正在城门外呢。 初见赵凌的时候她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大概是之前大家自从知道她被赐婚给这样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表示了自己对她的同情,久而久之,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的命运是不是真的这么不堪? 不过第一次见面,赵凌对她虽不算太好,也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为难他,也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野蛮无理,他只是把一对玉佩拿出来告诉她这是自己的三姐姐送给自己的,湘云其实想问问他怎么会认识自己的三姐姐,但在湘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把玉佩丢下自己离开了。 迄今为止,湘云除了第一日见过他,之后的日子里,他再也未露面,湘云的吃穿用度都有专人打理,比之在府中甚至还要好些,对于这样的安排湘云觉得还算不错,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最好。 皇上赐婚,却连婚礼都没有在京城中举办,由此也可以见得皇上对这门婚事的不在乎。 何况湘云家中是真的没有实权,连嫁妆也并没有多少,湘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自己不会多受宠,她只求保住自己的命就好了。她只是在那样的环境和家庭中长大,早就练就了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性子,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正如探春所说,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怎么会是傻的? 所以她一早做好了打算,既然自己是皇上赐婚,那不管是谁都不能平白无故地弄死自己,自己只要好好地待着,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就好了,她现在还不了解赵凌府中的情况,不过在她看来他一定是有夫人的,但是既然是赐婚,那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夫人,至于之前的那些人,湘云只想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 探春没有想到最后最苦的却是湘云,赵凌是能干,但绝不会是良人,即便有自己压制,他也不过保住湘云的命而已,至于别的,是不敢想的了。 赵凌第一次看到湘云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吃惊的,他当初见过探春,温柔清雅,若是不知道她有这么多铺子,自己一定会把她想成典型的大家闺秀,他原以为,湘云既然是探春的表妹,又是侯府的小姐,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的才对。 看到湘云的时候,她完全是一个娇憨的孩子模样,听探春说湘云只比她小了不到一岁,但是气质却大有不同,一副天真无忧的样子,是她出身高贵,当真被保护的如此之好?还是她形成的保护色?赵凌无意探究,不管是哪一种,他只希望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后院。 他如今不见她是真的觉得湘云实在还是一个孩子,既然婚礼也没有举行,那便等回去后再说好了。 他如今要忙的事情多着呢,没工夫去搭理一个小女孩。 探春自然是不放心的,她只能指望着赵风赶快把药材的事做起来,她好寻找牵制找零的机会。有时候探春想想,自己做的事完全是替皇上分忧,却不能有什么功名。 她若是得到皇上的嘉奖,对环儿岂不是一大助力? 虽说他这次童试的成绩很是不错,以第二名的成绩被皇上亲笔收入上书房读书,当然了,第一名就是那位贾环曾经提起过的柳晗云,只是不知为何皇上并没有让他进上书房,反而选了贾环。 探春当时事情多,并没有注意这件事,若非如此,大概能改变柳晗云的不幸。 贾环以贾府庶子的身份入上书房是贾府上下都没有想到的,就连在外做官的贾政也亲自写信来表示训导和教诲,更不必说贾母了,她在得到消息之后对贾环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对于这样的结果,开心的人不少,不满意的人也少不了,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王夫人了,她的宝玉被宠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忽然冒出一个不知所谓的贾环,她怎么可能甘心。 当然了,李纨也是非常不满意的那一个,她的兰儿不过比贾环小了一岁而已,如今还是在贾府的私塾里读书,贾环却水涨船高,去王府伴读也就算了,如今竟然直接进了上书房,那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将来进入官场简直是顺理成章,不费吹灰之力,将来的同僚都是当年的同窗,这让一心指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一举得中好让自己扬眉吐气的李纨怎能不恨。 不过她把这一切都归于探春,若不是她被太妃选中,贾环怎么会有这样的机缘,若是跟兰儿一样在贾府私塾读书,就不信他还能有这样的本事一举考中童试的第二名。 在她的心中她的兰儿才是最好的,贾环不过是借了他的姐姐的光而已。 不管众人心中作何感想,探春的高兴却是实实在在的,她一心教导环儿,虽然指望着他能自己争气,将来自立门户,但没想到他竟能如此争气,一举进上书房,这在之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不过高兴归高兴,有些话她还是要教导环儿。上书房之中的子弟不是皇子就是宗室之子,即便有几个大臣的儿子也都是最得宠的大臣的儿子,像贾环这样不仅家中没有背景,而且自身还是庶子的,到了那里少不得要被欺负。 探春虽不想让他成为那种八面玲珑的人,但学会应付这些人,保全自己也是他进入官场的必修课。 贾环在听探春教导的时候很是认真,不住地点头,其实不过是怕姐姐担心而已,他自小陪读世子,王府虽说人少,但也是纵横交错的关系,个人背后靠的都是一个家族的势力,自己是最小的,又是最没有势力的那一个,能在这些人之中得到老师的宠爱,而且与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搞僵,岂能没有一点儿本事? 但是他愿意听探春的教导,姐姐从来都是为他好,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何况,入了上书房就不比在王府了,除了除夕这样的大日子,别的时候要回家都是要告假的,他初入上书房,自然不可能经常告假,这也就意味着他又要许多日子不能见到姐姐了,这样的谆谆教诲也要许久听不到了。 其实探春和贾环都多虑了,探春始终不明白为何偏偏挑中到了贾环进上书房。这自然是要拜水彦寻所赐,他见不到探春却能经常见到贾环,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大概也能看得出来探春对贾环寄予厚望,于是他又一早去求了皇上,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今年童试的第二名是自己之前的伴读,什么天资聪颖之类的话都说给了皇上听,只是因为家世而不能入选上书房,皇上一听,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少年人才吗,自然不能放过,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让贾环入上书房。 至于贾环是探春的妹妹是皇上之后才知道的了,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认为水彦寻是爱屋及乌把贾环送进上书房的。 这件事确实要记水彦寻一个大功,你当他不想拿着这件事找探春让她知道自己送的这个人情?只是他现在既见不到探春,连信也送不进去,想说也没办法说。 但是此刻水彦寻却有些后悔,似乎他把贾环送进上书房,以后就真的没有一个自己能见到又跟探春关系亲近的人了,自从上次他发现赵风去见探春却故意没有通知自己之后,他现在对赵风充满了不信任。 有的时候水彦寻会产生这样的怀疑,赵风是不是喜欢探春,他们两个很早便彼此熟悉,又共事多年,喜欢她也很正常。但是,以他对探春的了解,又自认为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在与自己订婚之后还与另外一个喜欢的人不断纠缠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所以他只是怀疑是不是赵风喜欢探春,但是探春却并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弄明白这件事。 于是他很好心地去找赵风告诉他自己要帮他说一门亲事,赵风年纪不小,有朋友提起这件事也很正常,但是赵风却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这样一来水彦寻便更紧张了。 却并不知道赵风的拒绝实在与探春无关。 说起来,这也是他最近的糟心事了。 探春比黛玉还小一岁,都已经订婚了,她们几个姐妹,除了惜春年纪偏小,还没有说亲之外,别的都已经定了下来,黛玉的婚事自然也要提上日程了。 如今她有自己的哥哥,嫂嫂,自然用不着贾母来操心,只是即便这样,说把黛玉嫁给赵风,林家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同意的。 何况中间还有贾母始终不肯放弃打黛玉的主意,最近请程雪君请的越发的勤了,程雪君是什么人,怎么能猜不到她的心思,还不是为了宝玉。 关于这件事她与林子清商量过,不能让黛玉嫁给宝玉,林子清在朝中为官,贾府的落败是尽收眼底,怎么会把唯一的妹妹嫁进这样的家里,何况,他们家早就算不上世家大族了,规矩却不少,里面的腌臜事也不少,可没人教过黛玉这些,怎么可能把她送进这样的家里。 程雪君自然也不会傻到要把黛玉许给宝玉,他的父亲门下有多少青年才俊,家世也好的男子,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将来都是要进入官场的,与林子清相互合作,岂不是又多一大助力。 她在程家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即便再受宠,被保护的再好,这些东西却知道的一点不会少,所以从这种家族出来的,最适合的就是做官家的太太。 所以她虽然在这边敷衍着贾母,另一边却积极地帮着黛玉物色人选了。 这件事她曾委婉地跟黛玉提过,只是她的态度却很奇怪,不是小女孩的那种羞涩的拒绝,倒似乎是真的不愿接受这件事。 不过,不管黛玉态度如何,都并没有阻挡她帮黛玉物色人选的脚步。 黛玉感觉到了他们的态度,自然告诉了探春,探春如今分身乏术,不能不告诉赵风,让他自己也想想办法。 这件事凑的不巧,如今赵风也忙,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这件事。 他只好选择破釜沉舟,直接找到了林子清,大概告诉了他自己的心思。 说实话林子清听到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他连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交见过都不知道,竟然已经到了这种主动找自己求亲的地步了吗? 不过,他还是很平静地回他“赵大哥,这件事,我还要问去再考虑考虑,不是对赵大哥有什么想法,是这件事总要告诉内人一声。” 赵风连忙说到“是的,这件事是我做的莽撞,不怪林兄弟一时下不了决心。我只再说一句,我敢提出娶林姑娘,就一定对得起她,也对得起林兄弟与我多年的交情。” “论交情,咱们是不必说的。”林子清犹豫到“其实在我看来赵大哥也是良人,只是有些事情有点麻烦,还要从长计议,赵大哥容我回去想想。” “这是自然,林兄弟肯这么说,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林子清连忙说到。 林子清没有断然拒绝,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兆头了,只要不直接拒绝,他就还有办法办成这件事。 探春知道他如今忙,特地告诉了他暂且放下手头的事,除了药材,别的铺子要么交给李升昌去管理,要么就先不必管,这是他一辈子的大事,什么事都不如这件事重要,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一百一十三章 邢蚰烟到来 对于探春的答复赵风早已猜到,却还是感动不已。 探春如今能帮上的忙不多,但还是去亲自找了黛玉一趟,她是怕黛玉到时候因为害羞不敢告诉林子清真话而毁了一段因缘。 黛玉这次表现的倒是很不错,一早便对程雪君吐露了自己的心事,程雪君虽然出身在官家,但并不是那种传统的人,何况她知道赵风算是林子清最好的朋友,把黛玉托付给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是个商人,但只要黛玉自己高兴,那比什么都重要。 大概是因为自己生活的太过幸福顺遂,程雪君现在越来越不看重那些外在的东西。 所以在林子清犹豫地与她商量的时候,她倒是比他更果断地做了决定:“我倒是觉得赵风不错,与你也算是相识,彼此了解,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子清犹豫到:‘赵风的人品自是没的说的,只是他身份尴尬,虽有同进士出身,却是一介商人,虽说你我并不看重这些,但难免别人会乱说话。何况,赵风对黛玉来说,确实是有些太大了。’ 程雪君笑道:‘这日子是要自己过的,妹妹高兴自然最重要,哪管别人说什么?至于这大妹妹几岁,大也有大的好处,知道疼人。不是我说,妹妹身子弱,大概也并不适合嫁入官家做个官太太,赵风能好好护着她,静心养心,对妹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子清听得点头:“夫人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程雪君笑道:“既然你也是这么想的,怎么还这样拿不定主意?” “妹妹在贾府待了几年,这件事不能不问贾府里头老太太的主意,以我看,她不见得能同意。” 程雪君不屑道:‘他们真当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如今是想把妹妹许给宝玉。’ “他们跟你说过了?”林子清连忙问道。 “算是吧,旁敲侧击总是少不了的。但我可没接他们的茬,宝玉是什么人,妹妹怎么能嫁给他呢?”程雪君冷笑到。 “我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如今看上了我们和你们府上的势力而已。你说的不错,妹妹怎么可能嫁给这样的人?”林子清对贾政虽然有感激之情,但并不妨碍他不喜贾府,更不会把自己的妹妹送进这样的地方。 “既然这样,咱们就快些把妹妹的亲事定下来,将来他们问起,我就装个傻也就是了。”程雪君倒是很看好赵风。 “只怕他们会横插一脚。”林子清叹气。 “这是我们林府的事,他们想管,也要看看手能不能伸的进来。”程雪君冷哼。 “就怕为此与贾府闹的僵了,以后不好见面。” “放心吧,这件事只要你同意了,就交给我来办,保管怪不到我们头上。”程雪君笑道。 “既然这样,就辛苦夫人了。”林子清个人对黛玉嫁给赵风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只是惧怕流言,毕竟他与黛玉不是嫡亲的妹妹,怕别人误以为他对黛玉不好,竟然把她许给那样一个大她许多的商人。 “妹妹能有好的归宿,我看着也高兴,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他们商量好之后林子清便给赵风送了信,赵风听到他同意自己与黛玉的婚事的时候是有些发蒙的,他还什么都没有做,竟然就同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送林子清走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才好了,既然定了亲事,那自然是要改口的,但是叫了这么多年的林兄弟,让他忽然管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叫兄长,这还是有些为难。 林子清笑道:‘赵大哥,不必改口了,咱们是亲戚,也是朋友。把妹妹交给你,我也算是放心。’ 赵风连忙道;“多谢林兄弟看得起我,一定不敢辜负今日所托。” 探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两天之后了,有赵风在,事情成功倒没有出乎她的预料,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同意了。 不过终归是一件好事。 所谓好事成双,另一件好事也接连到来了,对黛玉的婚事可以说是锦上添花了。 宝琴和李氏姐妹,邢蚰烟来了贾府。 果然还是如上一世一样,贾母对宝琴是一见如故,硬是把人留在了自己那里同住,至于邢蚰烟,如今迎春忙着准备嫁妆,贾母看她稳重老实,便分到了惜春那里同住。 探春去看望过她几回,她知道邢蚰烟家私单薄,又有大太太在后面紧跟着要钱,日子过的不会太容易,上一世多亏了宝钗平日照顾她,这一世宝钗不在,这个重任自然是到了探春的头上。 贾母对邢蚰烟不怎么关心,把整颗心都系在了宝琴的身上。 只是可惜宝琴已经与梅家定亲,这次正是来成亲的,贾母也不好开这个口,拆散人家的因缘。 不过说来奇怪的是,既然两家相交,又结成了儿女亲家,那梅家举家外派的时候该告诉薛家一声,怎么能有人家带着女儿来成亲却找不到人的道理? 这件事探春着实觉得蹊跷,便请赵风帮忙打探一二。 其实原因也并不难想,这梅家是被皇上发放出去的,因之前的一桩案子有了牵连,举家被送到边关去了,音信全无,自然不知道薛家来京城送亲的事,而且被送走的急,连信也没有写出去。 薛家大概也是没有打探清楚,便急急忙忙地上了京,结果扑了个空。 这样说来的话,只怕这门婚事是成不了了,只是探春记得,这门婚事最终还是成了的,就在一年多以后,宝琴嫁入了梅家,而且就在京中。 于是她不能不问一问,梅家所犯的是何罪。 果然是与之前的前太子有关系的,按说这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多年以后还能重新翻出来,连累了梅家。但是幸好梅家不是他们那一派的核心人物,就像贾府一样,是他们的边缘人物,如今又不得势,所以失败了皇上也懒得管。 梅家也是流年不利,被人参了一本,不然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有道理好几年之后还来追究一个边缘人物。 探春打探到这些,心中便有了底,梅翰林是读书人,当今皇上忌惮兵权,但是对这些做学问的人还是给予厚待的,将来应该是可以回来的。 这些赵风能打探出来,对宝琴动了心思的贾母自然也能知道,所以即便喜欢宝琴,也没有办法,只好逼着王夫人认了她做干女儿。 宝琴平日里都在贾母那里,探春便不愿过去亲近,平日倒是与邢蚰烟走的近一些。 如今已经是十月份,天气逐渐冷了下来,探春特地收拾了几件冬衣给邢蚰烟送过去,惜春那里衣服也不多,而且只怕身量不合适,探春这些都是之前做了没有穿过的,送给她正合适。 邢蚰烟自来到贾府颇得探春照顾,这次探春送来的衣服一看便是新的,她不愿收:“三妹妹对我许多照顾,只是这些东西,我实在不能收了。” 探春笑道:“妹妹送给姐姐的东西有什么不能收的,你我姐妹,你问问四妹妹,我们姐妹之间从来不讲究这个。” 惜春与邢蚰烟同住,最知道她的为难,便劝到:“确是如此,邢姐姐就接着吧,我三姐姐平日里对大家最好。” 探春笑道:“四妹妹真是会说话,没枉费我白疼你一场。”又转过去对邢蚰烟说道:“姐姐不要多心,姐姐的情况我多少也了解,咱们在这里住着,姐姐的性子又最是和软,能忍的也就忍了,但是这冬天眼看着就要到了,没有御寒的衣服可不行,若是冻出什么好歹来,岂不是不值得?姐姐与我相处的时间还不算长,不知道我的性子,以后自然就了解了,姐妹之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就是。” 邢蚰烟感动不已:“三妹妹心肠好,我来到这里就是麻烦了四妹妹了,又有三妹妹如此照顾,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探春笑道:‘姐姐,人家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姐姐今日活的是艰难了些,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姐妹之间,就是互相帮忙的嘛。’ 惜春笑道:‘三姐姐既然如此说,那不如把上次我看重的那套字画送给我吧。’ 探春嗤笑:‘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是在打我东西的主意。’“不过,罢了,就送给你吧。你照顾邢姐姐也辛苦了。” 惜春早就看中了探春那里的一套书画,探春一直不肯给,如今是想着自己明年三月份就要出嫁了,这些东西也不能都带到王府去,与其留在自己的屋子里蒙尘,不若直接送给惜春。 惜春听了连忙过来拉着探春笑道:‘三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诓我吧?’ 探春伸出手来点点她的头:‘你三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惜春笑道:‘我就是看三姐姐忽然答应有些不敢相信。那说好了,等待会我就跟你过去拿。’ 探春笑道:‘邢姐姐,你看看这丫头,要我的东西还这么迫不及待。不过,你别跟着我过去了,我待会还要去周姨娘那里一趟,我让小婵给你送过来。’ “邢姐姐,你看一下,可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并让她给你送过来,不必跟我客气,你看四妹妹就知道了。” 惜春笑道:‘那还不是知道三姐姐如今是有钱的了。’她意有所指,王府确实刚送了定礼过来,不过这些东西可是动不得的,将来要原封不动地给他们抬回去,不过那个时候就是探春自己的私房钱了,所以此刻虽然不在自己手里,但是单子已经看过了,加上凤姐儿给自己准备的东西,总归不下三十万的东西,惜春没有说错,探春突然成了暴发户。 探春笑道:“那些东西可不是我的。” “三妹妹送的这些东西尽够了,我没有什么要的了。刚才三妹妹说要去周姨娘那里一趟,你看,我能不能跟着过去?”邢蚰烟犹豫地问道。 探春疑惑,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有了交集:“邢姐姐要去周姨娘那里?” “前一阵子,我在路上碰到周姨娘,她见我穿的单薄,也给我收拾了几件衣服。萍水相逢,难得她有这样的善心,我想跟着三妹妹过去看看她。”邢蚰烟不好意思地说道。 探春了然,周姨娘与邢蚰烟的性子确实有些像,大概是如今邢蚰烟的境遇勾起了周姨娘之前的回忆,忍不住帮了她一把:‘原来如此,那邢姐姐跟我一道过去吧。’探春笑道。 其实她心中是有所顾虑的,大太太不是个省事的人,若让她知道邢蚰烟与自己走的近她没有办法,毕竟自己是将要成为王妃的人,看在这个面子上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但是若让她知道邢蚰烟与周姨娘走的近,不知道她又会怎么去找周姨娘。 但是探春在贾府的时间不会长了,惜春还小,贾环常年不在家中,周姨娘应该有个人照顾,邢蚰烟也是个可怜人,难得他们能有如此眼缘,两人扶持着总比一个人活的容易些。 所以在瞬息之间,她便做的决定,带着邢蚰烟过去,想必周姨娘聪敏,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探春先带着邢蚰烟回到自己屋里收拾了要带给周姨娘的东西,又让小婵把惜春要的那套字画给她送过去。 到了周姨娘那里,果然她见是探春与邢蚰烟一起过来有些吃惊,这些年探春与周姨娘虽不是母女,却对她照顾颇多,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探春来看她和送东西从来不带外人。 这次竟然带了刚来贾府没多久的邢蚰烟,她倒是有些奇怪。她对邢蚰烟是有些同情的,所以那日忍不住送了东西给她,其实后来想想是有些后悔的,明知道大太太是那样的人,不该去找这个麻烦的。 不过她还是很热情地把人迎了进来:‘这几天天气渐渐冷了下来,我就猜着三姑娘快要过来了。’周姨娘笑道。 探春结果侍书拿着的东西递给周姨娘:“姨娘真是料事如神,不过,大概没有料到,我还带了邢姐姐过来吧?”探春笑道。 邢蚰烟连忙行礼:‘见过周姨娘。’她上次匆忙之间还没有好好道过谢。 周姨娘连忙还了全礼,她不过一个姨娘,再怎么样也是下人,邢蚰烟再艰难也是姑娘,没有受她的礼的道理:“邢姑娘,这可使不得,没有你给我们行礼的道理。” 探春笑着把周姨娘拉起来:“姨娘,你坐吧,邢姐姐今日跟着我过来时专程来道谢的。我都听说了,姨娘果然是心善,当初对我们姐弟如此,如今对邢姐姐也是一样。” 周姨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并没有帮上三姑娘什么忙,是姑娘自己能干。’她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探春什么忙,反而是沾了她不少光。“至于,邢姑娘,我也不过是能帮则帮,在这府里,我没钱没势,能帮到邢姑娘的也不多,但是一件衣服,一顿热饭,姨娘这里还是能给姑娘备着的。” 一百一十四章 探春写信,宝钗回府 邢蚰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她自小生活艰难,能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已经感动:‘承蒙姨娘不嫌弃,肯照顾我这样一个孤女,蚰烟感激不尽。’ 周姨娘笑道:‘姑娘太客气了,我真的没有帮上什么忙,姑娘若是不嫌弃,以后有什么尽管来找我。’ 探春笑着接到:‘有姨娘这句话,我也就可以放心了。我就怕之后我不在府中,邢姐姐受欺负,姨娘好歹也算是老人,心肠又是再好不过的,邢姐姐交给你照顾,我最放心不过。’ 邢蚰烟听了感动不已,原来她不仅仅是送自己东西而已,就连自己走了之后自己的后路都帮自己铺垫好。说起来,两人是真正的萍水相逢,她却能如此待自己,邢蚰烟忍不住眼中蓄了泪水:‘三妹妹如此待我,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探春笑道:‘你看,邢姐姐,你这样爱哭,可不是让我不放心么?’ 周姨娘也笑道:‘邢姑娘不必想太多,三姑娘待人向来这样好,既然她把你托付给我,咱们之间也就不必客气了,你有什么需要的,便来找我,我即便是做不到,还有你三妹妹呢。’ 探春点头:‘你别看我出去了,我说的话老太太他们还是听的。’岂止是听,想必会更加言听计从。 探春此次带着邢蚰烟过来就是让两人正式结个交情,中间见证人是自己,想必两人会相互扶持。 不过只有这样自然是不够的,周姨娘虽在贾府待的时间不短,但她的策略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躲起来,这样的策略保护自己也还算勉强合格,但是照顾两个人,还有大太太掺和在中间,明显她们需要一个更强势的人。 于是探春又准备了一些小孩子的衣服和吃食,让小婵送到了尤二姐那里。 自从上次她在贾琏身边替迎春说了话,探春与她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断。 就像上一次,她的孩子一周岁的时候,探春不仅自己送了礼,还说动了贾母送了一个长命锁过来,虽然贾母人没有亲自到,让她亲自到也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如今她还要依仗凤姐儿,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她,但是有东西送过来就已经算得上是看重了,毕竟府里头这么多庶子,能入得了贾母的眼的也没有几个。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探春如今身份不一般,既然她能说动贾母,那将来自然可以说动更多的人,她可是看到贾环是怎么从一个庶子一跃进入上书房的,她作为一个母亲,不能不为自己孩子的将来打算,所以她对探春的态度一直很是巴结。 探春大概也能猜得出她所求是什么,不过她不怕她的企图,若是她足够聪明,自己不介意帮她一把。 果然小婵回来的时候拿了几件衣服过来,这衣服自然不是给探春的。 是尤二姐给邢蚰烟的,却让小婵带了过来,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探春笑着问道:‘你这丫头,让你去送礼,怎么还带了东西回来?’ “这是尤二姐要送给邢姑娘的,说是天气冷了下来,怕邢姑娘来的时候匆忙,没有准别过冬的衣服,她那里正好有几件年轻的时候穿的衣服,希望邢姑娘不要嫌弃。” 尤二姐果然聪明。“那为何要你来送,她既然要给,自己去送不就是了?”探春假装严肃地问道。 “她说听说姑娘今日刚给邢姑娘送过东西,她自己过去不方便,怕与邢姑娘的声誉有损,就劳烦姑娘再跑一趟。”小蝉认真地回到,她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就把东西拿过来。 在姑娘让她给尤二姐送东西的时候,她就猜到姑娘此举是有一定的目的的。 尤二姐在接过东西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姑娘在那里的时候,小婵抖了个机灵,特地说明她们姑娘去看了邢姑娘,又说如今带着人去了周姨娘那里。 尤二姐听过后便把东西拿了出来交给了她。 她如今确实是聪明了,知道探春这样的人在府里根本没有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所求,但还肯与自己交好,一定是还有别的用得到自己的地方,今日听了小蝉的话,她瞬间便明白,这个时候探春派人送东西过来不过是想做个交易,她算是给了自己想要的,那自己也不能让人家失望才对,凡事有来有往,交情才能继续下去。 小婵略一思索便知道尤二姐这东西虽然是送给邢姑娘的,但是她一个寄住在贾府的孤女,并没有什么巴结的必要,所以这个好儿是卖给探春的。 于是她在问清楚了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把东西带了回来。 探春听了她的回答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既然如此,也不可辜负了尤二姐的一番好意,你把东西给邢姑娘送过去吧。’ 这边小蝉答应着把东西送了出去,侍书笑道:‘姑娘,尤二姐果然是聪明人。’ 探春不在乎地笑道:‘她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总不能还任人拿捏,她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她的孩子好好打算。’ “那姑娘可知道她打算的是什么?”侍书认真地问道。 “不过是看着环儿眼热罢了。”探春笑道。“我能把环儿送进上书房,她的孩子也不是没有机会。人有的时候总是要留有一点儿希望的,既然她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妨给她这个希望。” 侍书摇头:“我看她这个打算不妥,环哥儿能进上书房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哪是那么容易进的,就怕到时不能如她所愿,反倒给姑娘带来麻烦。” “不必担心,这不过是她的念想而已,她的孩子还小,将来怎么样还是两说呢?不过,”探春笑道:“人家既然对我抱着这个希望,我总不好生生地把它掐断。” 侍书心中明了,姑娘这是先利用尤二姐达成自己的目的,至于之后的事,姑娘不会亏待他们,但是至于能否让他们如愿,这就不敢保证了。 探春也不是一味善良的人,有时候不得不利用人心做一些决定,不过,她总不会害人就是了。 就像当初利用了赵凌急于寻求外援和缺钱的境况为湘云争取一个尽量好的结果。 当然了,探春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她很快便给宝钗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府中来了几位新的姐妹,信中特地提起了邢蚰烟的境遇,以宝钗的性子,一定会对她产生同情,探春的意思是宝钗能想到主动提醒薛姨妈为薛科求娶邢蚰烟。 宝钗接到信的时候有些莫名,探春一般不会给她写信,何况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家中来了几个姐妹而已,没有必要专门写信告诉自己。 于是她拿着那封信看来看去,除了对邢蚰烟的境遇表示同情之外也想不出来探春此举是何意。 潘望舒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宝钗正拿着那封信,托着腮,一副深思的模样,她向来处事自若,倒是难得见她如此为难的时候,潘望舒上前轻轻抽走了那封信。 宝钗感觉到动静,忍不住一惊:‘望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人通传,吓我一跳。’大概是两人感情好,宝钗与他的相处也随意起来。 潘望舒笑道:‘今日事情结束的早,我回自己屋里还要什么通传?倒是夫人你,在想什么,想的这样认真?’说着把信拿起来草草你浏览了一遍。 宝钗指指他手中的信:‘我在看三妹妹给我送的信,却不明白她此举是何意。’ 潘望舒收回想要放下的信又拿到面前仔细地读了一遍,笑道:“夫人可认识这位邢姑娘?” 宝钗疑惑:‘并不认识,她也是这次来到贾府的姐妹之一。你也觉得奇怪么?为何三妹妹特地提起她?按说,宝琴才是我的妹妹,就算来信问候也该是提起她更多。’ 潘望舒笑道:‘我看你这位三妹妹,心思可是不浅,大概是想请你帮忙照顾这位邢姑娘。’ 宝钗皱眉:‘可是我并不在贾府,三妹妹不会做这种不可能的打算。’ 潘望舒仔细想了想:‘那可是想让你的母亲帮忙照顾?’ 宝钗福至心灵:‘把信拿过来,我再看一看。’ 潘望舒看着难得如此着急的宝钗笑着把信递到她手里,果然信中在提到来了几位姐妹的时候还提到了薛科,说是送妹妹进京成婚,这件事宝钗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探春在信中特地如此交代,又有潘望舒的点拨,宝钗一看便明白了,笑道:‘我这位三妹妹,当真是,精巧的心思。我知道她要托我做什么了,看来我最近要回去一趟了。’ 潘望舒笑道:‘夫人你明白什么了?可否告知一二?’ 宝钗笑道:‘三妹妹这是做媒上瘾了。你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再看看那封信里还提到了谁?’ 潘望舒结果宝钗递过来的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恍然大悟到:“夫人果然聪明。” 宝钗笑道:‘我都看这封信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我这位三妹妹这回是怎么想的,表达的这么委婉,差点就看不到她的深意了。’ “那夫人可要成全她?” “自然是要的。”宝钗停顿一下:“不过,我还是要先回去看看。” 她虽然相信探春的眼光,但还是要亲自看过才能放心。 “那可用我跟你一起回去?”潘望舒问道。 “不必了,这样近,我自己回去便好了。”宝钗笑道。 她是典型的贤内助,就怕潘望舒为了自己耽误了正事。 潘望舒只好闷闷地说道:‘其实,最近,朝中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宝钗笑道:‘那,要不,你陪我回去吧?’ “那最好不过。”潘望舒笑道。 第二日宝钗带着潘望舒回去的时候薛姨妈还有些惊讶,倒不是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而是她觉得宝钗回来的似乎太多了些,而且每次回来几乎都有潘望舒作陪,她怕潘望舒会嫌麻烦,却并不知道这是潘望舒自己求来的,对于宝钗肯带他回来,他非常高兴,虽然每次来到这里,都被薛姨妈很是殷勤地叫薛蟠招待自己。 还好的是作为官场中人,又是在户部做事的,什么样的人都能应付,何况,薛蟠并不是精明的人,性子简单直爽,每次来都能把他哄得高兴的不得了。 宝钗看过薛姨妈后自然是去了贾母那里。贾母看着自己一早定为宝玉媳妇儿的人如今已经嫁做他人妇,更加感受到要尽快下手,免得黛玉也成为别人家的人,至于王夫人,贾母看了她一眼,就算她有个做贵妃的女儿又如何,自己想做的事,她,恐怕还拦不住。 虽然在贾母这里已经见过了探春,但是人多眼杂,什么都不能说,好容易从贾母那里脱身,宝钗跟着探春来到她的屋里,一进屋便笑道:‘三妹妹,你跟我打什么哑谜?有什么话不好直说的,你可知道那一封信,我看了多少遍才知道你的深意?’ 探春笑道:‘我就知道宝姐姐聪明,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宝钗笑道:‘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我若是看不懂你的信,也不回来,看你怎么办?’ 探春拉着宝钗坐下“若是宝姐姐都没有看懂,那一定是我没有说好。” 宝钗拉下挽住她的胳膊的手:‘你这丫头少嘴甜。’ 探春笑道:“那我跟宝姐姐说正事。宝姐姐今日见到邢姑娘了?” 宝钗点头:“你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邢姑娘平和温厚,性子不错。” 探春谦虚:‘还是宝姐姐最会看人,不过一面之缘,便知道人家性子如何。不过,宝姐姐说的不错,我与她相处的不短,性子是没得说的。’ 探春停了一下才说道:‘只是,我在信里也大概提过,邢姑娘,家世不够好。’ 宝钗叹气:“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不怕说句大话,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什么嫁妆,我们家都不在乎。只有一点,这中间牵扯到大太太。” 她并未说完,探春就知道她担心什么,无非是怕薛科娶了邢蚰烟却给薛家惹来了一个大麻烦。 探春笑道:‘我就知道宝姐姐不是那种看重钱财的人。既然这样,那我请问宝姐姐,薛大哥是来做什么的?’ 宝钗莫名:“自然是来送宝琴妹妹成亲的,你信里不是已经写过了么?” 一百一十五章 探望迎春 探春笑道:‘那薛大哥家里可还有生意在南边?’ “这是自然,他们家与我们不同,生意大多还在南边。” “那薛大哥作为唯一的男子,将来岂不是要回去接管生意?”探春笑道。 “三妹妹是说,等他要回去的时候再把这门婚事定下来?”宝钗想了想摇头:“还是不妥,这件事终归不能避过大太太去,只怕她会狮子大开口,要了定礼却不给嫁妆。虽说我们家不在乎那些嫁妆,但毕竟不是我们自己家里,给人家说这样一门亲事,只怕不会高兴。” 探春笑道:‘连二姐姐的婚事都不要她插手,这件事她想要横插一脚,也要看看能不能办得成。而且,这件事,我的意思是速战速决,就让薛大哥先成婚,宝姐姐觉得如何?’探春的意思是,虽说本次进京是专门为送宝琴,但是薛科是兄长,兄长先成亲,也没有任何不妥。 宝钗却摇头:“这件事妹妹不知道,梅家当年是与宝琴的父亲定的亲,薛家算是高攀了的,这次既然是专程来送亲的,只怕没有倒先让薛科成亲的道理。” 探春忍不住头痛:“那这件事还是先不要提了为好,只劳烦宝姐姐跟薛姨妈说一声,请她平日里照顾着邢姑娘,至于婚事,我是觉得邢姐姐很是不错,以后可以提上日程。” 宝钗笑道:‘这还用你特地交代,我自然会告诉妈妈的。只是,恐怕还要委屈她一段日子了,婚事这个时候既然成不了,便不能先提出来。’ 探春点头:“这是自然。” 商定好之后,探春又带着宝钗专门去看了邢蚰烟,宝钗与她也算是一见如故,特地说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薛姨妈,邢蚰烟自然是感激不尽,但人是探春带来的,她再傻也知道,哪有那么多一见如故,不过是看在探春的面子上照顾自己罢了。 宝钗见过了邢蚰烟还要回去与薛姨妈说话,探春就不便跟着过去了,正好顺路去迎春那里看看,她自从定亲之后,除去贾母那里请安,真正是连门也不大出了。 果然到的时候她又是正在绣东西,说起来,她可比探春努力多了,因为自己的婚期定的急,所以自从定了下来,她就一直在绣来绣去,探春看到有些胆战心惊,就怕侍书看到了又要唠叨她几句。 探春悄悄过去拿起她已经绣好放在一边的绣框,上面是一对戏水鸳鸯,果然是好兆头,迎春的绣功不算好,甚至是比不上探春,探春毕竟是跟着非烟在王府学了几年的,但是你看人家绣出来的东西,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从绣线的选择到走针,看得出来,迎春做的很认真。 探春有些羞愧,这样对比起来,自己似乎是有些太不上心了。 迎春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连忙抬头,等看清是探春便把手里的东西顺手放到绣筐中,笑道:‘三妹妹怎么有空过来了?’ 探春笑道:‘我来看看二姐姐的嫁妆做的怎么样了,刚才那一瞥让我自惭形秽了。’ 迎春不好意思地笑道:‘三妹妹是能做大事的人,不在乎这些。我闲来也无事,做这些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侍书接话:‘二姑娘可别给她找借口了,这就不愿意做呢,等回去更不愿做了。’ 迎春笑道“三妹妹不做也不要紧,将来嫁过去就是王妃,哪用得着自己动手呢。” “二姐姐嫁过去也是都指挥夫人,哪就用得着姐姐动手了呢?我不过是懒了些,说起来是该做一做了。”探春忍不住叹气。 “二姐姐,你可知道你嫁的是何人啊?”探春忽然问道。 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听老太太他们说起过,是冯府的公子。’ “还有呢?”探春接着问。 “还有什么?”迎春一脸茫然。 “二姐姐不知道你的这门婚事是他们家上赶着定下来的吗?”探春问道。 迎春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情况三妹妹也知道,哪里有人愿意上赶着来定亲呢?’她猜这位与自己定亲的冯公子大概是有些问题的,但是人家愿意接受自己,贾母也满意,她是没话可说的。 探春拉着迎春到:‘二姐姐,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你的这门婚事确实是他们家求着咱们定下来的,冯府公子今年出了些事,有个道士给他算命,说要娶以为属兔的,三月份出生的姑娘,才能相合从而改变他的命运。在那些相看的姑娘里面,恰好姐姐就是这唯一的一个,你说他们是不是要急着求娶姐姐?’ 迎春笑道:‘想来这也不过是那道士的胡言乱语罢了,怎么当的了真?’ 探春正色道:‘不管是不是胡言乱语,既然他们家都信了,那姐姐不妨好好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对他们来说,姐姐可是福星,所以姐姐过去什么都不必怕,有谁欺负你,尽管告诉冯府的太太,这门婚事是她跟老太太定下的,没有不管你的道理,就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不管你。’ 迎春想了想说道:“只是,这毕竟是没有根据的,若是以后不能如他们所愿,岂不是招人厌烦?” 探春笑道:‘这个姐姐就可以放心了,那道士想来也不是胡说的,既然他如此断定,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即便不能奏效,也怪不到姐姐身上。’ 迎春确实是多虑了,只要迎春嫁过去,若是冯紫英不能改性,探春也有办法让他走几次好运。 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告诉迎春,她生性单纯,若是告诉她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策划的,那自己费尽心机替她树立的自信只怕就要毁于一旦,若是再把这件事告诉了冯府中人,后果更是不可设想。 迎春有些犹豫地点头:‘我也不希望能怎么样,不过是想就在这府里一样,过着安稳的日子就罢了。’ 她宁愿当一个缩头乌龟,在自己的壳子里躲一辈子,若不是女子大了必要嫁人,她更想在自己的屋子里就这么待一辈子,非要嫁人不可,她也希望自己嫁过去之后还能如现在一般,要她露出头来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力不从心,这也是她与探春不一样,最喜欢躲在屋子里刺绣的原因,这多简单,只要一针一针的重复就是了,没有人催你,也没有人因为你做的不够好而骂你,什么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做错了就重来一次便好了。 探春知道她这样的态度也不是一两天了,但是冯府的情况注定不会允许她做一个缩头乌龟,冯紫英是冯府唯一的公子,又是年轻有为,不可能找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太太,若是迎春执意如此,冯府一定会给冯紫英再找一个更合适的人做妾室。 以迎春的性子,只怕这样的安排是她巴不得的,这样一来自己的担子便可以卸下了。 但是探春却不能由着她这么堕落下去。 “姐姐,你这话说错了,哪有人能在壳子里躲一辈子呢,你嫁的冯府公子如今已入官场,不可能找一个什么也不管的人做太太。你若是想让自己活的轻松一点,最好是主动出来适应这些事。有那个道士的话和冯府太太在后面撑腰,即便做错了也不必怕不然,你想躲也躲不了,你沾了这个位子却不做事,自有人找上门来,那个时候,你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迎春低头:‘三妹妹说的道理饿都懂,只是我与三妹妹不同,这些事情我做不来,也实在懒得做。’ “二姐姐可还记得咱们跟老太太学管家么?”探春问道。 “记得,那个时候三妹妹就比我聪敏许多。” “我不是说这个,二姐姐那个时候可也觉得害怕,不愿看这些东西?” “那倒是没有。”迎春想了想回到。她虽然懒得管这些,但是看个账本还不至于让她害怕。 “二姐姐不害怕不过是因为这家不是管在二姐姐手里,不管出了什么差错都绝对怪不到二姐姐的头上来。”探春说到。 迎春忍不住点头:‘若是真的把家交到我的手里,我连账本也不敢看。’ 探春笑道:‘二姐姐一直谨小慎微,最怕犯错,不做便是不错,二姐姐想必是这样以为的?’ 迎春点头:‘不怕三妹妹笑话,我自知没有这样的天赋,更不敢插手这些事。我之前跟着三妹妹去宝妹妹那里,看着她不过十天的功夫便把整个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心中羡慕,却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绝对办不到的。’ 探春笑道:‘像宝姐姐那样的本事,世间能有几个女子做得到,就连凤姐儿人也要自愧不如,二姐姐大可不必与她相比。’ “二姐姐怕犯错,是怕犯了错之后会被人瞧不起,不知妹妹猜的对不对?”探春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好听了,但是为了劝好她,探春也只好直言相劝。 迎春低着头没有说话,一旁的司棋忍不住说道:‘三姑娘既然都知道,又何必来让我们姑娘难看呢?我们姑娘没有三姑娘这样的本事,人老实,又自小寄人篱下,步步谨慎,自然最怕犯错。’ 司棋跟在迎春的身边,不能看着她受欺负,所以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她是护主心切,探春理解她的心情,却还是沉下脸来:‘二姐姐确实是老实,我们说话,可有你插嘴的份儿?侍书,把人带出去。’ 迎春看探春动气,还以为她真的发了火,连忙劝到:‘三妹妹,莫要生气,司棋跟在我身边,为了庇护我才学得这样,她也是为我好。’ 探春冷笑:‘我知她是为二姐姐好,但是规矩不能废,我们说正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丫头插嘴的道理,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可原谅的,她这样子跟着你到了冯府早晚也是要惹出麻烦的。侍书,还不把人带出去?’ 侍书刚才没有动作,如今看探春再次催促,连忙过来拉了司棋:“好姐姐,让她们姐妹说会儿话,咱们也出去说点话好不好?” 司棋一把甩开侍书挽她的手:‘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姐姐,我是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在这个屋子里,叫我出去的就只有她一个,别的,我都不听。’ 侍书连忙劝到:‘你看,你这又是上了拗脾气了,咱们不过出去说会儿话,哪就是赶你出去了?’ 探春冷笑:‘好,好有骨气的丫头。最好你记住刚刚说过的话。’ 迎春眼看着她们就要吵起来,连忙说道:‘司棋,你先出去吧。’ 司棋不敢置信地看着迎春,她多少次为她出头,没想到就是得到这样的结局。 恨恨地抽出帕子,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侍书连忙问道:“姑娘,我出去看看?” “好好劝劝她。”探春吩咐道。 看着司棋跑了出去,迎春还是有些内疚的,她知道司棋是为她好,但她一看三妹妹好像要生气了,便迫不及待地要把人往外赶。 探春看着司棋出去并没有变得高兴,她的本意并不在此,一来是试探迎春的态度,二来,确实也是教她规矩,她护主没错,但也不能给主子带来麻烦。 迎春看着沉着脸不说话的探春小心地劝到:‘三妹妹,你莫要生气了,司棋,她,已经出去了。’ 探春忍不住怒极反笑:“二姐姐,你当真是心大的很。罢了,这样的性子也是你的好处,司棋不明白,我想姐姐应该知道,我说那样的话并没有任何恶意。” 迎春连忙点头:‘我知道的,三妹妹是为我好。’ 探春笑道:‘既然二姐姐都明白,那我就接着说。二姐姐之前是怕被人瞧不起,但是你嫁入冯府是老太太亲自出面定的亲,冯府可会明着驳了老太太的面子?’ 迎春惊讶:‘老太太亲自过问了?’ 探春笑道:‘岂止是过问,人家冯府的夫人根本没有与大太太联络。你过去的身份是贾府老太太的孙女,不是什么大夫人的庶女。又有那样的预言在前头,谁会瞧不起你?’ 迎春叹气:‘没想到老太太还对我这样好。’ “毕竟都是老太太的孙女,老太太都是疼的,但有这样好的基础,也要二姐姐自己硬气起来才行。”探春接着说道:‘我本来不打算这样早告诉二姐姐的,如今告诉你倒也无妨。冯府送过来的定礼可不少,我看过单子,他们这样的人家肯拿出近十万两银子的定礼,还不见得对你的看重么?’ 迎春忍不住捂住嘴巴:‘十万两?’ 探春好笑:‘是,真真儿的十万两,这些东西等姐姐嫁过去就是你自己的了。凤姐儿给你准备的嫁妆大概还有一万多两,老太太那里自然还是要给你添的,这样算下来,大概也有三万两了。不瞒二姐姐,’探春笑道:“我也给二姐姐准备了添妆,咱们不比别人,就不送那些虚礼了,我给二姐姐准备的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二姐姐可还喜欢?” ’ 一百一十六章 设计赶人 迎春惊讶:“三妹妹哪来这么多银子?” “我自有我的办法,二姐姐就不要管了。”探春笑道。“二姐姐,这十几万的银子可是你自己的,不管是冯府还是贾府,都无权插手,你有这些银子在手里,怕什么人瞧不起?” 迎春的日子过的向来是拮据的,除了府里分的月例银子再没有别的收入,而她御下不严,经常有些小丫头,老妈子偷些东西,又在后面跟着她要东西,她脸面薄儿,人家开口,她缠磨不过,也就给了,何况还有大夫人是不是地过来搜刮一番。 平日里也是多亏了探春十两二十两的往这边送才能过的比较顺心。 如今自己手里平白多了这么多银子,迎春确实感觉到自己有了底气。 探春却提醒她:‘我要先告诉二姐姐,你这些银子可不能再像月例银子一样都被那起子小人搜刮了去。 迎春点头:“我不让他们知道我有这么多钱便好了。” 探春失笑:“二姐姐当大家都是傻子么?你刚出嫁,陪嫁怎么可能少的了,肯定早就盯上你了。我看,你这屋子里的人除了司棋,别的都不必带过了,不若去老太太那里求一个人跟着你过去,剩下的就让冯府的夫人帮你配,她就这一个儿子,总不会害你。” “另外,我还有个主意,二姐姐若是觉得不妥就当我没有说过好了。”探春说到。 “我还有什么不相信三妹妹的,你有什么主意尽管说就是了。”迎春连忙说道。 “我知道一个钱庄,我要送给二姐姐的那一万两也是存在这个钱庄里的,信誉是靠得住的,二姐姐要决了他们的念想,不若就把嫁妆都存到这个钱庄里。”探春不敢告诉迎春这个钱庄就是自己开的,迎春胆子小,只怕会担心。 “那最好不过,说实话,这么多银子放在我手里,我自己都不放心。那等我过去就把东西交到三妹妹手里,托你去办可好?”迎春问道。 探春摇头:‘这倒不必。二姐姐嫁过去自然事事都要与冯公子商量,你只要提出想把钱存到国泰钱庄就好了,想必冯公子不会拒绝。’ “那,也好。”迎春说到。“只是,三妹妹让我去求老太太给我人,这该如何说呢?”迎春也想得明白,她身边这些人都是烂透了的,带过去也只是自找麻烦,但是一个人也不带就说不过去了。 “二姐姐先不要急,我来想办法,二姐姐拿定主意就好了。”探春说到。其实这也是她今日看到司棋的时候忽然想到的,她一直觉得司棋足够衷心,又敢说话,有她跟着迎春还算是个照应,当然了,她从来没想过让迎春带着她这一屋子人过去。 至于向老太太求的人,探春要好好打算打算,太好的不行,只怕心太大,跟着迎春心有不甘,也不会尽心,但若是太差,就起不到作用了,而且也不显得贾母对迎春的重视。 贾母身边的丫鬟如今排的上号的就那几个,鸳鸯、琥珀、翡翠、玻璃、玛瑙,老太太身边原有八个一等大丫头的,不过三个都送了出去,除去鹦鹉改为紫鹃给了黛玉,其余两个,袭人,晴雯都给了宝玉,若是这个时候再打这五个人的主意,只怕老太太会不高兴,因为没有给了迎春一个却不给探春的道理,将来还有惜春,也不可能给迎春一个大丫头,却给探春她们一个二等丫头的道理。 但是那些二等丫头,在贾母身边什么都看不到,懂的也不多,跟在迎春身边是不够的。 迎春身边的大丫头一个是司棋,一个就是绣桔了,看来只能想个法子换人过来。 探春先问了迎春:“二姐姐,你身边有两个一等丫头,你觉得这绣桔怎么样?” 迎春低头思索:‘倒没觉得如何。不过那样罢了。’ 迎春这样说就是与绣桔也并没有深厚的感情,而且,只怕她平日里对迎春的事情也不算上心。 于是探春说到:‘既然这样,要请姐姐帮忙演一场戏了。’ “三妹妹又有什么主意了?” “待会儿等绣桔过来,姐姐就让她去厨房帮你拿碗蛋羹。”探春说到。“她若是拿不回来,姐姐要发个脾气,要她再过去,若是拿了回来,姐姐就说不合口味,让她重新拿一碗。姐姐可懂了?” 迎春哑然:“妹妹这是要对绣桔动手?” “不算是,不过想个法子把她从姐姐身边弄走。不过姐姐大可放心,不会害了她的。”探春安慰到。迎春还不算太笨,看出来探春要对绣桔动手。其实这件事本来可以交给司棋办的,要迎春发脾气,探春可不太放心,不过司棋刚刚与自己生了嫌隙,这会儿还是不要去找她的好。 “我就只需做这些?”迎春问道。 “姐姐把我说的做好就是了,别的我会去安排的。好了,我要先过去打个招呼了,姐姐待会儿莫要忘了。”探春要回去准备准备。 “辛苦妹妹了。我等绣桔回来就告诉她。” 侍书还在跟司棋说话,探春走的时候也并没有叫她,侍书会开导人,若是能把司棋说明白,岂不是又得一大助力。 探春回去先派了小蝉找个人去迎春那边看着,等绣桔出来了就去找艾官,要她去厨房端一碗鸡蛋羹,就说是自己想吃了,现在就要。 当初贾母把这些戏子分给他们的时候探春是不想接的,只因为她们这些人心思大,又不安分,带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自己招惹了麻烦。但是考虑到大家都接了,自己若是拒绝是驳老太太的面子,探春还是要了过来,但是只给了她二等丫鬟的份例,平日里也并不用她来身边伺候。 她那些姐妹倒是都成了主子身边的红人。没想到今日倒是用得上她和她的姐妹了。 探春的意图很明显,这些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恃强凌弱的,探春与迎春的地位,一望便知,即便是探春的人后去,厨房的人也会先把东西给探春,若是绣桔忍了下来,自然还有下一回等着她,探春就不信,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好的忍性,由着人家欺负到自己头上还不说话。 而探春派出去的这个人是艾官,她们这样的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仗着探春的身份,必定不把绣桔放在眼里,若是绣桔敢说一句,只怕艾官就要与她吵起来,而她们几个人素来是有联系的,艾官与她吵起来,另外几个也一定会加入,到时候迎春只需要把自己的奶妈派过去,让她也趟一趟浑水好了。 果然不出探春所料,由于迎春不受宠,绣桔这个时候到厨房要一碗鸡蛋羹已经被厨房的几位婆子说三道四了,这个时候艾官又忽然到来,说是自己姑娘也想要一碗鸡蛋羹,而且要的急。 艾官的那些姐妹都成了主子身边的红人,只有她在探春身边实在算不上受宠,难得主子交代她办一回事,她自然是想办好也好在主子面前讨个好儿。 到了厨房一看已经有一碗在蒸着的鸡蛋羹便跟厨房的何婆子说道:“这位妈妈,这碗鸡蛋羹我就先端走了,我们姑娘要的急。” 何婆子一来知道探春受宠,身份也高,二来,他们这些戏子都是不饶人的,不愿与她起争端,当下便连忙说道:‘姑娘端走就是了。’ 绣桔一听这样的回答自然是气得不得了,她好歹也是迎春身边的大丫头,还没有谁给过她气受。 于是她冷哼一声:‘这位妹妹说的好生轻巧,不知道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吗?这蛋羹是我替我们姑娘要的,你们姑娘要就再去让她们做一碗。’ 艾官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绣桔姐姐,二姑娘与我们姑娘交好,想必不会在乎一碗蛋羹,我们姑娘难得来要点东西,姐姐就先让了我罢。’ 绣桔冷笑:‘明明是我先来吩咐她们准备的,为何要让你?就是三姑娘到了这里,也没有这样不讲道理的说法。’ 艾官也不甘示弱,她打心底里瞧不起迎春,连带着她们屋子里的丫鬟,她都看不上。即便是绣桔是一等丫鬟,比她的地位高,但那有如何,自己将来可是要跟着姑娘进王府的,若是再被王爷看上,那将来就是侧王妃了,岂是她们能比的? 不得不说艾官对自己的打算太过乐观了,按道理探春嫁入王府是要带着她们这些丫鬟的,只怕不够老太太还要补给几个,但是探春可不会想带着她们过去,尤其是那些有的别的心思的,艾官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派她过去。 这个时候蛋羹已经蒸好,何婆子很是殷勤地把碗装好把篮子递到了艾官的手里,艾官得意洋洋地接了过来:“就劳烦姐姐再等一等了。” 绣桔看着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何婆子和嚣张的艾官一时气不过,在艾官将要出门的时候猛地推了她一把,艾官手里的篮子应声落地,里面的蛋羹碎了一地。 艾官惊的回头:“你这是做什么?” 绣桔满不在乎地说道:“哎哟,把妹妹的东西打了,真是不好意思。”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全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艾官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根本不理她的道歉:“哼,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看不过我们姑娘过的比你们好,连一碗蛋羹都要与我们争,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绣桔是怒极反笑:‘到底谁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个戏子而已,也敢在这里跟我顶嘴。我告诉你,做一天的戏子就一辈子都是戏子。别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打的都是些什么主意,今天就明白告诉你,想跟着去王府?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 “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还不知道,姐姐却是没有这个福气了。”艾官与她针锋相对。“也是,姐姐都跟着那样一个人了,还能有什么指望,不怪姐姐看着别人眼红了。” “我眼红你?仗着自己的那点子容貌还想给自己拼个什么妾室,贱人就是贱人,也不看看你们姑娘是不是那种任由别人摆弄的人?”绣桔冷笑到。 这话正说到艾官的心口上,当下便恼羞成怒:‘:‘你骂谁是贱人呢?’ 绣桔也丝毫不加掩饰:‘骂的就是你这个贱人。’绣桔是家生子,跟在迎春身边做大丫头,就是主子们的气都没有受过,如今被一个戏子骂自然是气不过,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了。 “你才是贱人,你这个贱人竟然敢骂我。”艾官说着就上去要撕扯绣桔的头发。 旁边一直在看热闹的何婆子一看两人动了手,连忙过去拉两人:‘哎哟,我的两位小祖宗,这是做的什么孽哟,快些住手吧。’ 正在气头上的两个人哪里会理会一个婆子的话,把她推到一边便接着撕扯起来。 厨房其他人在两人对骂的时候已经有人去回了林之孝家的,她到的时候一看这样的情形简直气的倒仰,他们两个,一个是迎春身边的大丫头,代表着迎春的门面,另一个是老太太亲自赐给探春的丫头,两个人在一群婆字们面前不要脸面地撕扯起来,要让外人知道了可还得了。 她大喝一声:“还不快住手。” 绣桔和艾官正打的起劲,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不禁回头看去,这一看,两人连忙便撒开了扯着对方头发的手。 林之孝家的上前分开两人:‘这是做什么?你们不要脸面,你们的主子还要呢。’回头对跟着自己的婆子喝到:‘把这两个人给我捆了交到凤姐儿那儿去。’ 两人此时气还没有消,艾官又是年轻气盛的,即便听到要拿住自己,也不肯低头认错。绣桔看艾官不肯认错,自然也不肯先低这个头,何况,她是家生子,她老子娘自会去求凤姐儿的,艾官不过是一个外头的戏子,也敢跟自己比? 于是她们两个都很是硬气地没有求情。 林之孝家的一看两人不识好歹,这个时候低头认个错,也就是自己罚她们一下,真交到凤姐儿拿去可就没有那么便宜了。 不过既然别人不领情,她也懒得理会。 当下便带着被捆了的两人去了凤姐儿那里。 这边迎春自然也没有闲着,她只是胆小,却并不是笨。 她在两人吵架的时候就要派奶妈过去看看,可巧的是,这位奶妈晚上好赌,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哪里补觉呢,所以没有找到她。 不过,即便没有找到,迎春既然大张旗鼓地找过人了,这个干系她就脱不了。 凤姐儿如今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两个女孩儿的婚事,老太太特地交代了自己与程雪君多多联系,她不是不知道贾母的意思,正因为知道才觉得无能为力,程雪君的意思对自己表示的已经够清楚了,这本事不可能的,奈何老太太不肯死心,她如今还在为如何跟老太太说明发愁呢。 当她看到林之孝家的带着两个丫头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皱眉:‘这又是怎么了?’ 她认得这两个丫头,一个是迎春身边的一等大丫头,是写在了陪嫁单子里的,另一个是贾母赏给探春身边的二等丫头,也是要跟着过去王府的。证实如此,她才觉得为难,暗怪林之孝家的没有分寸,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样两个人带到自己的面前,又是一桩麻烦事。 ’ 一百一十七章 探春求情,重新安排 林之孝家的看到凤姐儿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莽撞了,当时不应该一时意气就把这两个人带过来的,如今想要收场也难了。 但是她过来的急,事情也没有问清楚,这会儿正聂聂着不知如何说起。 凤姐儿人看得皱眉:‘你说。’她指着绣桔道。 这人也不是随便指的,她让绣桔先说,就是心中偏袒她的。也不怪她偏袒绣桔,毕竟她的爹娘都在府里多年,与凤姐儿多少也打过交道,而艾官出身戏子,他们那一帮子人,凤姐儿素来是知道的,不愿与她们多说话。 绣桔看自己被点名,得意洋洋地看了艾官一眼,她就知道,一个戏子怎么能跟自己比。 便把艾官如何后来却要抢自己的东西,并且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和自家姑娘,以及艾官先动手打了自己说了一遍。 当然,她故意略掉了她先伸出手来拉艾官导致蛋羹被打和辱骂她的事情。 艾官一听,这是把盆子全扣到了自己头上,毕竟还是年轻气盛,也不等凤姐儿问话,便把这些情节又说了一遍。 她本就带着气的,这会儿被绣桔一刺激就更加激动,说气话来上气不接下气,那些两人对骂的字眼也出来了。 听得凤姐儿直皱眉,她当然知道绣桔说的不全是真话,不过,做事不都是这样么,想听到的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于是她喝住艾官:‘住嘴!我有让你说话么?眼里没有尊卑主仆,不怪绣桔与你争执。’凤姐儿这句话就是明显地偏袒绣桔了,两人打架谁都不清白,但是凤姐儿却要把它认定成绣桔替主子教训不识好歹的下人,以绣桔的身份,确实也还算说得过去,不过却并没有一个姑娘身边的丫鬟去教训另一个姑娘身边的丫鬟的道理。 艾官从进门凤姐儿对两人的态度就看出来她是想把所有的锅都扣到自己身上,她才不怕她呢,大不了就叫上那些姐妹,跟她大闹一场,自己闹过了再走就是了,本来也是唱戏的,出去还可以再做这个,就不信她不要脸面地跟自己闹起来。 于是她很是委屈地哭道:‘我知道二奶奶看不起我们,但是也没有这么不分是非黑白的道理。’ 凤姐儿儿怒极反笑:‘平儿,你听听,这丫头说的什么?’ “你要个是非黑白,那我问你,你抢绣桔的蛋羹可还有道理了?你上去与她动手又是什么道理?” 艾官嘴硬:“东西在蒸笼里放着,怎么能算是她的?我跟她动手是因为她辱骂我在先,二奶奶要教训我,也该给个更合适的理由。” “东西是我一早让厨房准备的,你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东西拿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绣桔插嘴。 “那你在我走的时候忽然伸手拉我又是什么道理?”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林之孝家的连忙喝住:‘住嘴!在主子面前还有没有规矩了?’ 凤姐儿摆手:‘我也不敢要他们的规矩了,叫他们的家人来,把人领回去吧。’ 凤姐儿话还没有说完,探春便笑着进来了:“这又是谁惹了风姐姐生气了?” 凤姐儿一看是探春过来,怕她不知道其中还有她屋里的人,连忙迎了过来:“三妹妹怎么过来了?是两个丫头吵了几句嘴,还是小孩子心性,不肯示弱呢。” 探春过来一看跪在地上的艾官,恍然大悟到:“我说我要碗鸡蛋羹,怎么等了这么半天也不见人?原来是跑到凤姐姐这里来了。”“哎,怎么跪在地上?这不是二姐姐身边的绣桔吗?” 明明一切都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如今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探春表示自己真的非常努力地在演戏。 凤姐儿连忙笑道:‘就是这两个丫头在厨房里为了一碗蛋羹拌了几句嘴,既然三妹妹过来了,人你就带走吧。’ 探春却不接她的话茬:‘一碗蛋羹而已,怎么还能吵起来?哎哟,这两人看着似乎还打起来了?’探春指着两人明显凌乱的头发和衣服问道。 凤姐儿此刻想遮掩也遮掩不了了,探春就是要逼着她把实情说出来。 何况艾官一看探春过来还以为是专门来救自己的,早就哭着过来拉着探春把事情说了个差不多了。 凤姐儿在一旁看着生气,却也不好直接开口打断。 凤姐儿以为探春会把自己的人领回去,没想到她听艾官说完之后当即便冷下脸来:‘我与二姐姐感情最好,别说的一碗鸡蛋羹,就是什么金银财宝也不值得我们争抢,好好的姐妹情谊都被你们这群人败坏干净了。你们不要脸面,我与二姐姐还要呢。’ 又转过来对凤姐儿说道:‘何况,二姐姐与我都是即将要离家的人,像这样的人怎么能带出府去给我们府里丢人呢,还要劳烦凤姐姐把她们两个打发了罢,反正我是不敢要这样的人了。今天能为了一碗蛋羹便打起来,将来还不知道能惹出什么样的麻烦呢。’ 凤姐儿一听不对,探春这是要把人赶出去,她倒是想赶,但是这个时候把人赶出去就要重新选人补上她们的缺儿,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够调教好一个一等大丫头呢。 于是她连忙笑道:‘三妹妹别动气,她们还是小孩子心性,妹妹好好教教就是了。’ 探春冷笑:‘我可没有这样大的本事,教不来这样的人。’ 艾官本来以为探春是来替她说情,把她领回去的,没想到探春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时便说道:‘姑娘,我也是为了你,若不是小蝉告诉我你要的急,我也不会去抢她一碗蛋羹。’ 探春冷笑:‘凤姐姐,你快看看,这就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了,这样的人,哪个主子还敢要?反正我是不敢要了,凤姐姐看谁愿意要她就把她送过去吧。’ 绣桔看着探春对艾官不管不顾的态度幸灾乐祸,她就知道三姑娘强势,最容不得自己的下人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自己姑娘就不同了,最是心软,自己回去求一求她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只是她还没有高兴多久就有人来通传,说是迎春身边的司棋过来了。 凤姐儿一听就知道是为此事而来,连忙把人请了进来。 果然司棋进来看了绣桔一眼便说道:‘我们姑娘已经听说了今日的事,她说自己向来没用,不能好好管教下人,这次就把人交给二奶奶打发了罢,人,我们姑娘那里是不要了。另外,她们吵起来的时候我们姑娘本来是叫奶妈过去看看的,可是遍寻不获,姑娘说奶妈如今大概是年纪大了,歇着的时候多,也不要她跟着自己操劳了,就请二奶奶派人把她也请出去吧。’“我们姑娘还说,她这个人性子软,心也软,到时候人就不见了,也不必让他们过去拜别了。” 司棋进来就说了这样一堆话,若说没有人教,凤姐儿都不信,但若是说这是迎春教的,凤姐儿也不信。 她楞了一下才说道:“一直以为二妹妹性子软,没想到还是有主意的,你看看,她安排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让人半点儿也驳不得。好了,既然你们的主子都发话了,那我也不能留着你们了,回去收拾东西走罢。” 绣桔看司棋进来还以为是迎春派来救自己的,没想到竟然带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自信,总觉得自己的主子会来救自己。 若是侍书或小蝉,他们两个出了事,探春自然是要救的,但可惜,艾官在探春心中根本不能与他们两个相比。 探春这是一箭三雕,凤姐儿都不能不佩服。 绣桔还算有骨气,一看迎春不要她了,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明摆着是不给自己脸面了,她也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到咯,何况。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是那么愿意跟着迎春嫁到冯府,迎春软弱,到时候肯定不会受宠,跟着一个不受宠的太太,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她不像司棋那样傻,早早地就为自己做了打算,这次把自己撵出去也不过几天的事,等风头一过,自己妈妈再来求求凤姐儿,送点东西,便又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好去处了。 当然了,她心目中的好去处,第一等的就是宝玉屋子里,如今宝玉还没有娶妻,谁能在这个时候上位,将来岂不是成为人上人了? 听了司棋的话虽然惊讶于迎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硬气了,但还是冷静地说道:‘二姑娘既然不肯要我了,我也没有再死皮赖脸地留下来的道理,走就是了。但我们好歹相处一场,如今要走,不能不最后拜别她,既然姑娘不肯见我,那我就在这里替她磕个头罢。’ 说着绣桔冲着门口磕了三个响头。 探春看着不语,不管绣桔是处于什么打算,她肯这样轻易地离去就是一件好事。 只是艾官明显不够识时务,而且她在府中也没有什么凭仗,若是被探春撵了出去,她就要被自己的干娘领出去。 她怎么会给自己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拉着探春说到:‘三姑娘,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下次不再犯。’ 探春笑道:“不是我不肯替你求情,是你与二姐姐的丫头起了冲突,绣桔还是二姐姐身边的大丫头,都被赶出去了,我若是硬保下你,这也说不过去。” 凤姐儿人听了不禁看探春一眼,好个三丫头,自己做了坏事也不肯落人把柄。 “不过,我看你也是可怜,不若就求一求凤姐姐,让她再给你安排个去处可好?”探春紧接着又把皮球踢给了凤姐儿。 艾官一看探春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只是碍于迎春和凤姐儿不好明着替自己求情,便连忙对着凤姐儿说到:‘求二奶奶给我安排个去处罢,我若是被干娘领回去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对我呢,我那些姐妹也都在府里,就我一个人可真的活不了了。’ 凤姐儿不为所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想着来求我了?也没有用了,当初自己不作妖不就是了。如今我也没有办法。’ 探春笑道:‘凤姐姐,你是好人,总不能逼着一个小姑娘无路可走。’ 凤姐儿啐到:‘你说话好轻巧,那你怎么不把人领回去?’ 探春笑道:‘姐姐别生气,人,我是不能领回去的,这样一来,二姐姐那里交代不过去,就是凤姐姐你的威严也要大打折扣。不过,我可以给姐姐出个主意,你不是最近刚从宝玉那里要了个人吗?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他补上?’ 凤姐儿听了一惊,她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把人补上,不过这个缺是她留给绣桔的,探春竟然也把主意打到这里来了。 其实探春不过也是一时兴起而已,她把艾官指使到宝玉那里去不过是觉得可以更热闹一些。 凤姐儿想的多,以为探春又有什么目的,说道:‘补上也不是不行,只是她与绣桔同时犯错,她被指到宝玉那里,绣桔却被赶出去,说出去不妥。另外,把两个要赶出去的人放到宝玉的房里,你当太太是瞎的不成?’ 探春笑道:‘二哥哥最是心软,又喜欢与女孩儿们玩,若是让他知道这些人要被赶出去,一定是于心不忍。不若,艾官去求求你跟在宝玉身边的姐姐?’ “至于凤姐姐这里和我这里,只要那边同意了,我们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艾官唯唯地看着凤姐儿,凤姐儿只好说到:‘主子愿意要你,我也挡不了,全看你个人的本事了。’ 探春笑道:‘我就知道凤姐姐心善,艾官,还不快谢过二奶奶?’ 艾官连忙磕头道谢,又给探春磕了三个响头。 凤姐儿忍不住说道:‘妹妹也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凤姐姐的安排,没有人不听的。”探春笑道。 果然艾官就去求了她的姐姐芳官,她们自小一块长大,姐妹来求哪有不应的道理,而且素来也是知道宝玉的脾气的,一说便会同意的。 人是宝玉来亲自找凤姐儿要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将来太太问起来,即便是心中知道这事儿跟凤姐儿脱不了关系,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凤姐儿便又做了个顺水人情,把绣桔也放到了宝玉的屋子里。 宝玉对这些人是来者不拒的,他屋子里大小丫头二十来个,每个他都与人家姐姐妹妹的乱叫。 一百一十八章 探春病重 设计赶走绣桔只是探春计划中的一环,顺带着赶走艾官也不过是意外之得。 余下的就是替迎春重新物色人了,探春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等到与迎春一起去贾母那里请安的时候,探春便望着迎春身边的司棋说道:‘二姐姐身边怎么还是只有一个人?’ 探春这一说,贾母也注意了起来:‘绣桔那丫头呢?’如今迎春也是要嫁出去的人了,不管在家中如何,不能到了别人家里被看不起。 凤姐儿连忙回到:“绣桔这丫头与艾官拌了几句嘴,二妹妹不愿意留着她,便把她派到别的地方去了。”她可不敢当着太太的面说被自己塞到宝玉的房里了。 “因着二妹妹身边的大丫头是要跟着出府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合适的,所以还没有添上。” “糊涂!你二妹妹马上就要出府的人,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还不赶快帮着找一个,等着将来人家笑话吗?” 这件事实在不怪凤姐儿,这一点她也想到了的,所以在绣桔刚被赶走的时候,她便重新挑了一个人行送过去,但是软弱的迎春难得地表示了拒绝,连人也没有见便送了回来,说是自己不能带这样没有调教好的人出去,丢的是贾府的脸面。 凤姐儿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这么短的时间,让她上哪里给她找一个调教好的大丫头,除非是把主意打到老太太这里来。 不过凤姐儿还是连忙回到:‘是我糊涂了,二妹妹人要的急,又是身边的大丫头,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添补上的,一时还没有物色到好的人选。老太太您最会调教人,不如就请您亲自掌掌眼?’ 贾母笑道:‘这点事还用得着我。不过,最近你也确实是辛苦了,这件事我就替你安排了,让鸳鸯跟着二丫头,你们看好不好?’ 凤姐儿一惊:“这怎么使得,鸳鸯是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 迎春也连忙从座位上起来:‘孙女不能在老太太身边陪伴已经是不孝了,还好有鸳鸯姐姐在身边照顾一二,怎么敢从老太太身边把人带走?’ 贾母笑道:‘你看看你们,紧张什么?我有我的打算,鸳鸯这丫头跟了我十几年,我也老了,我走了之后怕她受欺负,我的二丫头是个心善的,把鸳鸯放到她那里我也放心。’ 贾母隐含的意思没有明说,但大家在听到她的决定的时候便已经明白大半。 贾母确实是在为鸳鸯考虑,迎春看在贾母的面子上也不会亏待她,将来说不定还会替她求个妾室的位子。 另外,鸳鸯跟在贾母身边多年,贾母的一切都是她料理的,迎春的本事别人不知道贾母却明白,虽不傻,却也不够精明,怕她嫁过去受人欺负,不如直接安排一个自己人跟着过去,将来也能帮着迎春,看在自己的情分上也不会威胁到迎春。 而且,鸳鸯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迎春出嫁,自己特地把自己身边最受宠的丫头作为陪嫁送给她,这样的待遇是连探春也没有的,这样也能提高迎春的地位。 贾母虽然与迎春感情不甚深厚,但也是自己的孙女,能好好护着的自然不会不管。 鸳鸯连忙在下面跪下:“老太太从来都是疼我的,只是我不能跟着二姑娘走,我照顾老太太惯了,就让我一直跟着老太太吧。” 贾母起身把人拉起来:‘傻丫头,我老了,以后就护不了你了。跟着你们二姑娘多好,她心软,肯定会好好待你。’ 鸳鸯摇头:“鸳鸯不怕,老太太护不了我的时候,我就一头撞死也就算了。” 探春连忙劝解:‘鸳鸯姐姐有骨气,咱们都知道。只是我二姐姐如今身边也没有人,就请鸳鸯姐姐帮帮我二姐姐。’ 鸳鸯一听探春的话,若是自己再拒绝倒显得自己看不上迎春似的,所以话也不好说了。 其实贾母说的她也明白,大老爷跟大太太也讨过她,如今是贾母还在便敢公然到自己母亲面前讨人了,若是老太太以后仙去了,自己一定不能逃脱他的魔爪。 而且看老太太的意思就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指给宝玉的打算,那如今把自己送到迎春身边也算是不错的安排了。 “三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帮二姑娘,实在是我不舍得老太太。”鸳鸯的口气软了下来。 探春连忙说道:‘两家离的又不远,就是二姐姐也是要常回来看老太太的,姐姐还怕见不到么?’ 贾母笑道:‘我的三丫头会说话,将来你们都是要常回来看我的,鸳鸯也要跟着回来。’一句话已经把鸳鸯的去处定了下来。 第二天便有人帮着鸳鸯收拾了东西,清点了贾母的东西,搬来了迎春这里。 她来到这边没有先急着收拾自己的东西,而是先过来拜见迎春,之前以她的身份,就连两个太太也不敢受她的全礼,但如今身份不同了,迎春才是自己的主子,鸳鸯是聪明人,不会白白辜负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所以来行礼的时候没有半点儿扭捏,自然,迎春也不敢受她的礼,连忙还了全礼。 探春在一旁看着笑。 鸳鸯扭过头来又对着探春行了一样的礼,如今她是迎春身边的大丫头,探春的身份在她的眼里与迎春是一样的,自然所行的礼也是一样的。 探春只笑着受了她的全礼并没有还礼,但是却在她行礼之后亲自站起来把鸳鸯扶了起来:“鸳鸯姐姐,刚才受你那一个礼是规矩,之后你是二姐姐的人,也是我们的姐妹,就用不着这些虚礼了。” 鸳鸯连忙说道:‘三姑娘太抬举我了,不敢当。’ 探春笑道:‘没什么不敢当的,我也常叫侍书姐姐呢,咱们不过是名义上的主仆,心里还是要跟亲姐妹一样相处起来才舒服,姐姐你说是不是?’探春把话题抛给了迎春。 迎春连忙说道:‘三妹妹说的是,鸳鸯姐姐不必如此多礼,以后仰仗的时候还多着呢。’ 鸳鸯连忙说道:‘不敢当,以后有什么不对的,还要请姑娘多多担待。’ 鸳鸯聪慧,行过礼,便对迎春改了称呼。 探春看得满意,虽然迎春还没有察觉出她称呼的变化,如今与鸳鸯相处起来难免有些拘束,但探春相信以鸳鸯的聪明一定能让迎春尽快适应她的存在。 不过说起来贾母肯直接把鸳鸯送给迎春还是有些出乎探春的预料的,她之前不是没有打过鸳鸯的主意,却始终没敢说,实在是鸳鸯太好了,她怕贾母不肯放人。 如今这样的结果算是意外之喜,如今迎春身边有了鸳鸯,探春几乎可以放手不管了,鸳鸯的品性和手段,探春都绝对信的过,不会比自己差,毕竟是贾母亲自调教的最久的一个丫头。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已经下过,十一月十三是迎春与冯紫英大婚的日子,探春早早地准备了银票送给了迎春,有了上次的风头,这次的添妆礼探春给的中规中矩,一套红宝石的首饰,贵重但并不少见。贾母自然不仅有添妆礼,还有五千两的银子单给迎春,点明了这是给三个孙女准备的,每人一份,不偏不倚。 迎春出嫁的那天探春自然是不能去观礼的,不过就像上次一样,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去帮着迎春梳妆打扮,姐妹之中还有邢蚰烟也过来了。 只是不巧的是迎春大婚这日正好碰上天降大雪,探春没想到自己出去这一趟倒是把自己冻出了病来,等到迎春三日回门的时候还没有好,把和府上下急得什么似的,探春的婚期也将至,这个时候忽然生病,怎能让人不担心? 短短五天的功夫贾母已经亲自过来看了两次,宫里的御医也来了三位,连元春都惊动了,特地送了补药出来。 探春心中也是无奈,她身子骨不算弱,而且自己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人,知道天气冷还特地让侍书给自己披了一件披风。 而且这几日过来的御医诊断过后也并没有说出个好歹了,以探春看来,他们不过是听了侍书的描述自己推断出来的病情。他们这些人,看起病来最是谨慎不过,诊脉半个时辰,嘀咕半天才肯给你开上一个温和的补药,反正像这样的药也吃不死人,至于治好却是不可能的了。 探春心中觉得古怪,奈何自己如今是浑身乏力,别说是思考了,就连清醒的时候多了就难免头痛。 天天躺在这里实在是一种煎熬。 探春这一病却是是非同小可,断断续续半个多月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贾母看了不停的叹气,她的三丫头向来福气最大,这就要去做王妃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生了这样重的病,贾母年纪大了,有时候不得不信命,这个时候不免怀疑,难道是自己这个孙女福气太大了,承受不住? 只是这原是皇上赐婚,承受不住也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贾母更是忍不住伤心,若是为了这个婚约断送掉探春的一条性命,她怎么舍得? 探春这些日子难得清醒的时候也会有所怀疑,自己本就是重生而来,是不是在自己的目标将要达成的时候就要让自己回去了,所谓功成身退,大概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说起来,老天对她已经是偏爱了,她能重活这一世,到现在为止,除却惜春,她们几个姐妹的命运都已经凭一己之力有的改变,她不过大千世界的一个平凡人,能够找到赵风这样一个人做帮手,在这样复杂的家族中庇护自己的姐妹,探春始终觉得是有上天的帮忙在其中的,大概是如今上天觉得自己的使命即将完成,要把自己召回去了吧。 人们常说生病的人容易胡思乱想,探春在床上躺了这些日子,的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论。 但是她不怕死,她重活一生本来也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姐妹们而活的,如今得偿所愿,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人一旦抱有这样的念头,病可就不容易好了。 所以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宝钗,雪君,黛玉连带贾母送来的补品一筐又一筐,探春的病却始终不见好转。 贾母看着着急也不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怕王府那边知道了,以后因为这个嫌弃探春。 就连贾环探春也是让瞒着的,他如今刚进上书房没多久,请假多了不好,但是以贾环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病一定是要守在自己身边的。还好的是,他一进去就要等到除夕才能回来,这些日子里,探春有时候会想,自己要么能好起来,要么就这么死了吧,贾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一阵子,但至少不会耽误他的学业。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何况还有个赵风夹在其中,探春的本意是连赵风也不要告诉的,因为他知道了,水彦寻就难免会知道,她不想这个时候被退婚,不是她贪恋荣华富贵,不舍得这个王妃之位,而是她要为贾环留最后的助力。 但是侍书看着探春这样实在是心疼,在赵风又一次来信的时候自己夹了纸条送出去,侍书一说,赵风才知道探春已经缠绵病榻半月有余。 他吓了一跳,当下便要去找水彦寻,但是又想到探春如此苦苦地瞒着自己,一定也是想瞒着水彦寻的,自己这样做岂不是辜负了她的苦心。 即便去找了水彦寻,他也不过是从皇宫里请御医而已,但是贾府宫里头有贵妃在,探春又病成这样,御医一定是请过了的,只怕是不管用,这个时候只能自己再去找人。 还好的是他之前为着办医馆的缘故,接触了不少这些看病的人,但愿能治好探春的病。 他这边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地去找人,自以为能瞒得过水彦寻,却忘了水彦寻与潘望舒他们走的也很近,探春病的又是这样重,宝钗在家中不可能不谈起。宝钗虽然交代过潘望舒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水彦寻,但是潘望舒为水彦寻着想,觉得既然人已经病的这样重了,不如早作打算。 一百一十九章 水彦寻探病 水彦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口茶水没有咽下去就卡在了喉咙里。 大惊地质问:‘你说什么?’ 潘望舒知道他刚开始听说自己的未婚妻病重确实是很难接受,便安慰到:“贾府的三姑娘病重,王爷还是趁早做打算才好。” 水彦寻连话也没有说便起身要离开,徒留下潘望舒在那里喊:‘王爷,你这是去做什么?’ 水彦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酒楼的房间,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连魂魄似乎都失掉了,怎么还能安稳地下楼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的贾府大门。 等到门口有人问他:“南安王爷?可是要通报一声?” 他才回过神来:‘告诉你们老太君,说我要见她。’ 不过一瞬的功夫,他便做出了判断,这个时候只有求见老太君才可能让自己见到探春,这个时候他管不了什么男女之防,什么规矩礼仪,若是探春真的病重,自己不能见到她,水彦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也会死掉。 门房听了他的话连忙进去通传,因为他身份高贵,很快便有了回信,老太君请他进去。 水彦寻到的时候贾母这里坐了一屋子的人,太太,凤姐儿,李纨,东边府里的尤氏,还有宝钗,雪君,迎春,黛玉,一个不差,他们今日之所以来的这样齐全也是因为今日是宫里的太医又一次来会诊的时候,三位太医,接连把脉,头却摇的一个比一个厉害,贾母越看心越凉,她的孙女真的没救了吗? 这么多人坐在这里满脸肃穆,水彦寻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不寻常,探春果然病的厉害。 但是病成这样,自己竟然是半个多月之后才知道,他不知道是该恨探春心太狠还是该怪自己还是不够关注她。 一屋子女客,忽然有个王爷到来,自然是诸多不便,但是贾母也并没有说什么。 水彦寻直接开口:“贾老太君,晚辈想见一见府上的三姑娘。” 按说是于礼不和,但是这个时候了,贾母也不能再顾忌这些,若是探春真的去了,南安王可能还会顾及此时的感情照顾贾家。 贾母摆手:‘王爷去吧,我这个孙女命苦,怕是看不到以后的好日子了。’说着泪已经成串地掉了下来,下面的宝钗黛玉也跟着哭成一片,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姐妹中间最聪慧又洒脱的探春竟然还有这样的劫难。 水彦寻得了贾母的允许也不多做推辞,当下便说道:‘多谢老太君,晚辈先告辞了。’ 他跟着贾府的下人在园子里走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才终于来到探春的屋前,看得出来探春是个清雅的人,屋子前面只有几只芭蕉,并没有什么花儿,草儿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一走近这里他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中药味,不用说,这是因为探春长期吃药导致的。 虽然心急,但他怕冒犯探春,还是先请人进去通传。 当小蝉告诉探春外面南安王爷求见的时候探春本能地拒绝:“不见。” 小蝉与侍书对望一眼,侍书劝到:“姑娘,王爷能来这里定是得了老太太的允许的,你就见一见吧。” 不然以后可能便真的见不到了,后半句侍书没有说出来已经泣不成声了,这些天她眼睁睁地看着生机勃勃的姑娘日渐衰弱下去,这么多太医都回天乏力,侍书的眼泪已经流的差不多了,若不是探春劝着,只怕两只眼睛都要哭瞎了。 探春摇头:‘我不见他。’她自觉自己的病是上天注定,好不了了的,这个时候见水彦寻也没有什么用处。 侍书劝到:‘姑娘不是不放心环哥儿么?不若趁这个机会摆脱王爷代为照顾,姑娘好歹与他有过婚约,照顾环哥儿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侍书知道探春的心病,世间的繁华荣耀根本留不住她,她不放心的只是自己的这些姐妹,还有就是贾环了。 果然探春听了之后思索了一番说道:“那扶我起来收拾收拾吧。” 侍书按住就要起床的探春:“姑娘,不必麻烦了,想来王爷也不会在意这个。” “太过失礼总是不好的,何况如今是我有求于人家。”探春说到。 “你有求于我什么?”探春话还没有说完,水彦寻已经进来了。 他本来不想冒犯探春,但在外面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他等不及了,便自己闯了进来,反正他心中认定的只有探春一个王妃而已,而且他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死去,她的名声自己负责就是了。 探春听到男子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水彦寻进来了,她心中一惊,连忙把已经伸出的半个身子缩回到床幔里,不敢说话。 水彦寻径直走向探春躺着的那张床,直到床头才停下脚步,侍书只好行礼:“姑娘病容不便见客,王爷就在外面说话吧。” 水彦寻根本没有答话,一把掀开了探春的床幔,侍书连阻止都来不及,探春正歪在床上,忽然被掀开的床幔吓了她一跳,接着就见到水彦寻那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说起来探春也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似乎是从那次酒楼帮自己解了困境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但是这张脸倒是没有怎么变,大概是那时候已经定型了缘故,探春这个时候怕不是被吓傻了,竟然还能想这些。 水彦寻看着怔怔地望着自己不说话的探春,忍不住皱眉,真的病的这样重了?自己之前见她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憔悴的容颜,明显又瘦了一圈的脸,浑身的中药味道,无一不显示着她真的已经病重多日。探春本来就生的清瘦,如今更是瘦到令人心疼的地步。 水彦寻皱眉:“怎么病成这样了?” 探春终于才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开始是说得了风寒,却不知道为何一直不见好。’既然人都已经进来了,老太太也允许了,自己这个时候把人往外头轰就没有道理了。 “这群太医院的御医都是废物,好好的一个人得了点儿小病也非得让他们看成大病不可。”水彦寻生气道。“你先好好养着,我去帮你寻大夫。”他军营之中的医生都是有真本事的,毕竟战场之上,用的可不是那些只会开补药的庸医,但是军队随医大多擅长的是外科,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探春的病。 探春笑道:‘多谢王爷挂念,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身上无力,整日这么躺着有些难受罢了。’ “这么些日子都没有好还说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他还是平静了语气:“好了,快躺着吧。”说着便自顾自地帮探春放好了被子,伸手去扶探春躺下,一旁的侍书站着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探春心中叹口气,还是由着他扶自己躺了下来。 “你好好养着,我这就帮你去寻大夫,我会与你们老太君说好,让他们进府来给你看病,你不要多想,一定能好起来的。”水彦寻今日看到探春心倒是放回了肚子里,虽然她确实病的不轻,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症,一定就是那帮庸医没有找对症候而已。 探春点头:‘实在是劳烦王爷了。’犹豫了一下探春还是开口:“还有一件事有求于王爷,还望王爷能看在,看在我们有过婚约的情分上,” 水彦寻皱眉:‘我可不知道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什么叫有过婚约?他就知道探春的性子一定会多想,果不其然,这个时候已经想着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探春被他一句话吓的不敢再说话,她之前不是这么胆小的,那是因为她有资本,从来不做这种有求于别人的事,她都是拿别人想要的东西去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如今她不知道水彦寻想要什么,他不缺钱也不缺势力,自己的那些资本在他身上并没有用,何况,自己将死之人,能给他什么承诺呢? 但是自己有求于他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探春就怕惹恼了他。 水彦寻看着迟迟不再开口的探春叹气道:“说了叫你不要多想,我们的婚约永远都不会解除的,你永远是南安王府的王妃,当然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贾环也永远是我的亲人。” 听到这句话探春才忽然抬起头来:“王爷说的是真的?”说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地表示自己感激涕零吗,怎么能质疑人家的决定。 于是她很没有骨气地再次低下了头。 水彦寻忍不住好笑:“自然是真的,我们的婚事是皇上赐婚,没有皇上的发话,谁敢取笑婚约?” 探春迫不及待地点头,是想表示自己信任他说的话。 但是水彦寻看来还以为她很是认同自己的话,并且很是迫不及待地要嫁给自己:“不然,我去求皇上,让你早点嫁入王府,那样照顾起来也方便一些。”他提议道。 探春又被吓了一跳,在她心中自己可是随时都会死的人,怎么可能去占王妃这样一个位子,将来自己刚嫁过去便死在王府不仅让南安王成了鳏夫,就是对贾环的名声影响也不好。 于是她很是委婉地拒绝:‘我如今这样的情况,只怕是宜静不宜动,只盼着快点好起来就好了。’ 水彦寻想了想,婚事麻烦,她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合时宜,便没有再提,只再三叮嘱她好好养着,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以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想离开,他恨不得就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但是如今她需要一个好的大夫,他要出去帮她寻找大夫,不能不先离开。 终于送走了水彦寻,侍书连忙上前重新帮探春整理了床铺让探春好好地躺着,她如今的精神越来越不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之中的,今日能支撑这么长时间还保持清醒已经是超出侍书的预料了。 一百二十章 道士出现 探春却扶着侍书的手要坐起来:‘小蝉,替我端杯水来。’ 小蝉连忙答应着端了一杯温水捧到探春面前,探春手上无力,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便摇头示意她把水端走。 侍书连忙扶着探春躺下:‘姑娘,觉得身上可还好?’ 探春摇头:‘我无事。不过,恐怕我又要睡了。’说着她苦笑,自己如今真的是无所事事了,每日除了睡便是睡,开始还能吃点儿东西,现在连东西也吃不了了。 侍书看着心疼:‘姑娘睡吧,我等姑娘睡了去老太太那里一趟。’ 探春疲惫地点头。 还好有侍书在,不然探春这一病,真的是要与外部隔绝了。也还好在自己生病之前,该做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不然探春连生病也生不安心,有时候探春想这也是上天对她的厚待了吧。 水彦寻看过探春便已经去了贾母那里说了自己之后会带大夫过来,贾母听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个时候还是孙女的命最重要。 另外他很是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论如何,探春都会是他南安王府的王妃,这个位置是给她留着的,他这样说不过是敲打那些打探春主意的人,自己是她的靠山,这个时候找探春的麻烦,自己绝不会袖手旁观。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贾母很是高兴,难得他如此重情义,即便是探春走了,贾府的这个靠山也是定了。 水彦寻出府之后便急忙赶到了军营之中,那些排的上名号的军医他都是有印象的,毕竟战场刀剑无眼,他不怕死,但是也不想平白无故地死掉,所以对几位大夫的能力是有了解的。 如今也顾不得仔细考察了,水彦寻直接带走了所有的军医,一起去给探春看病。 可惜的是几位军医会诊之后得出的结论与御医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说风寒所致,至于为何这么久了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迹象,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又加上探春身份特殊,他们也不敢乱给开药,最后给出的药方竟然与御医们给出的大致无差。 水彦寻看了生气,却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军医是军队的根本。 只好再去外面找大夫,之前赵风找的几位大夫也已经被水彦寻送到府中诊断过了,依然没有什么结论。 他本来觉得探春的病不算重的,但这样日子一天天地拖下去,她眼见着消瘦下去,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水彦寻如今是心烦意乱,焦头烂额,等了这么久他以为马上就要见到探春,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竟然病重,难道是故意给自己的惩罚? 如今几乎每日都有几个大夫来给探春会诊,探春清醒的时间也就够支撑着让他们诊完脉,之后便是昏睡不醒,有的时候侍书看着沉睡的探春会忽然害怕,姑娘不会就这么去了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伸手去感受她的鼻息,每次感受到微弱但温暖的鼻息喷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侍书才长长地舒一口气。 但是这样的日子一旦习惯了,对探春来说,倒也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 她虽然病重却并没有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只是昏睡而已,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就是要这样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然后,终于有一天,再也不会清醒过来。 上次得了水彦寻的承诺,探春更不害怕死亡了,连贾环都安排好了,至于惜春,她相信她的那些姐妹将来绝不会对她不管不问。 她现在只是看着总是皱着眉的水彦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他一直对自己很好,如今又为自己的病奔波,若是自己就这么去了,又霸占着他王妃的位置,想想便觉得对他很是不公平。 探春有时候会想自己这样的待遇大概连皇上也是比不上的,整个京城里但凡有名字的大夫都给自己诊过脉,从宝钗到迎春,接二连三地送大夫进府来替她看病,这样的待遇谁能比的了? 这日水彦寻好容易在城郊找到的一个据说很是厉害的大夫又一次对着他摇头之后,水彦寻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照这样下去,探春只怕最后饿也会饿死。 带着大夫出去之后他径直去了酒楼,让人把赵风也找过来,赵风到的时候他已经喝了整整一坛酒,水彦寻向来自制,又是在军中,从来不会多喝酒,一坛酒下去已经有些醉了,看到赵风进来不过抬了一下头又要去倒酒。 赵风连忙过去接下他手中的酒替他倒满,又自己拿了一个碗满上。 水彦寻什么也没有说便把一碗酒倒了下去。 赵风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同样把自己面前的一碗酒灌了下去。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自己与探春是好友,也是知己,如今看着她这样自己无能为力已经是难以忍受,何况水彦寻是她的未婚夫,而且自己是知道水彦寻对探春的喜欢的。 于是他们两个就这样一人一碗地直到喝到真的趴倒在桌子上才停住。 喝过了酒,水彦寻也不能就这么堕落下去,探春的病还等着他去找人医治。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忍受着宿醉的头疼再次出门去拜访之前听到过的一个大夫,开始的时候,他满怀希望而去,载着失望归来,如今失望多了,希望也就少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一点希望的火光。 万一,万一,这个大夫就可以治好探春呢,他不能不给自己这样的念想。 赵风自然也没有闲着,但是在他正要出门寻找大夫的时候,之前他找过的那个道士上门来了。 上次赵风不过给了他几十两银子,他便帮着赵风骗冯家娶了迎春,在赵风的心里,他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之人,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功夫与他寒暄:‘对不住,我如今有急事,道长就请自便吧。’ 但是那位道士却丝毫没有让开的道理,反而拉着赵风回到屋里。 赵风一看便急了眼:‘我当真是有急事,道长不要在拉扯了。’ 那位道士看着赵风忽然笑道:‘赵公子,多日不见,脾气见长。’ 赵风没空跟他废话,转身便要走。 ‘“赵公子这么着急是要找大夫吧?”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却成功地让赵风止住了要迈出去的步子。不过,自己和水彦寻这些日子在城里大张旗鼓地找大夫,他知道也不算稀奇。 “赵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着急。”他接着说道:“因为,不管找多少大夫都治不了你的主子的病。” 赵风猛然回身过来拉住他道:‘不知道长是高人,刚刚多有得罪,求道长指点一二,赵风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他不紧不慢地笑道。却不肯开口再说话。 赵风心急如焚,听了他的话赵风便知道他一定是有办法治好探春的,只是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 “道长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还请道长救救主子。”赵风诚恳地说道。 道士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这次赵风没有再阻拦,而是乖乖地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屋里。 “赵公子,人命皆有定数。你可听说过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句话?” 赵风皱眉,探春是聪慧了些,但是她这些聪慧从来都是用到帮助自己姐妹和别人身上,并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结局。 不过他还是老实答道:‘听说过,只是我家主子虽聪慧,却是洒脱之人,不会为情所困。’ 情深不寿,放在探春身上就更不可理喻了。 道士摇头:“情深不寿可不仅仅是指男女之情。你这位主子重情,情感太重,又思虑过多,焉有不病之理?” 他信誓旦旦地瞎掰,反正这些赵风也是知道的,最是符合探春的性子不过。 但是探春的病却并非因此而来,她身份特殊,他不愿泄露给赵风,又要让他信任自己,只好瞎扯出这些话来。 果然赵风听了若有所思,这位道士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探春的洒脱不过是对金钱和自己,一旦遇到与自己的姐妹有关的事,便是另一种态度了。 难道说这位道长真的有推天策命的本事,只是若是真有本事,为何会为了自己几十两银子就去骗冯府? 他心中还有这样的疑问便忍不住问了出来,毕竟给探春看病,不得不谨慎。 道士听了他的疑问大笑道:‘那件事我也并没有欺骗过冯府啊,他们的儿子确确实实要配那样一位姑娘才能遇难成祥,以后都顺顺遂遂的。’ 赵风听了有点儿发蒙:‘这么说,道长并不是因为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明显人家不是因为自己几十两银子而去说的那句话。 他当时还鄙夷过他,看起来一副得道之人的模样,没想到也是爱财之人。 如今事情明白,赵风连忙道歉:‘我有眼不识泰山,对道长多有得罪,还望道长不要怪罪,请道长大发慈悲,救救我们主子。’ 道长笑道:“好说。赵公子既然信得过我,便带我去贾府吧。” 他这句话一出,赵风又是一惊。 知道他的主子是探春的可不多。 不过他连探春的性子都算的这么准了,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不过,他的身份是不可出入贾府的,还是要等水彦寻回来。 于是他带着歉意地说道:‘劳烦道长在这些歇息片刻,我这就去请人带道长进去。’ 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安排,一早便端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了。 赵风只好连忙派人出去找水彦寻。 还好的是水彦寻今日因为并没有找到那位大夫,早早地便回了城里。 刚到城里便被赵风的人带了过来。 赵风把道士与自己的对话大致跟他说了一遍,又接着说道:‘依我看,这位道长是有真本事的,如今,不妨一试。’ 水彦寻点头,不试也没有办法了,大夫都找遍了,却没有什么进展,今日即便赵风不说,他也打算去拜访那些僧人,道士了。 如今既然有一个现成的在这里,又是得到赵风信任的,不妨就先让他试一试。 于是他与道士见过礼之后便要带他去贾府。 道士对他的称呼也很有意思:“哦,原来这位就是赵公子主子的未婚夫。” 对于这样的称呼,水彦寻表示有些奇怪,不过他如今没有心思多想,既然他搞了这么多的关子,就期待他有些真本事,能把探春看好吧。 一路上道士都在闭目养神,明显是不想与水彦寻多说什么。 水彦寻本来心中是有疑问的,而且对这种人,他向来不是十分信任,本来还想在路上试试他的深浅,如今也只好作罢。 到了贾府水彦寻自然是先带着他去拜见了贾母,贾母对于水彦寻带一个道士来给探春看病倒是没有说什么。 探春的病如今是走投无路了,就是贾母自己也会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命数在其中作祟,水彦寻带道士来给她看看也好。 所以如往常一样,贾母派了人带他们去探春那里。 到的时候探春还在昏睡之中,她如今清醒的时候实在有限,连支撑着诊完脉都难了,有时候大夫正在诊脉,她在里面已经睡着了。 水彦寻悄悄地过去看看她,忍不住心疼,如今的她小小地缩在自己的被子中,似乎就打算这么一直睡下去。 这些日子水彦寻不是没想过探春可能真的会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他,但是每次想到这个他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好灌自己酒,强迫自己不能清醒,不清醒就不会想到以后没有她自己多难过。 侍书看着在床边立着的水彦寻也是忍不住眼睛一酸,这些日子姑娘睡的时候多,很多次王爷过来她都并不知道,但自己却是看在眼里的,王爷对姑娘是情深义重,若是姑娘能好起来嫁进王府多好啊,可惜现在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了。 探春睡着的时候别人是叫不醒的,只能等她自己醒过来。 所以水彦寻只好请道长在外面等候。 但是他却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我有办法叫醒她。只是,屋子里除她和我之外,不能再有第二个人在场。’ 侍书连忙说道:‘这怎么使得?’把躺在床上的姑娘和一个外男留在一起肯定不妥,即便是道士也不可。 但是水彦寻思考了一下便说道:‘如今,就有劳道长了。’探春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道长看着他笑了笑道:‘王爷放心。’ 一百二十一章 探春转醒 侍书看水彦寻已经做了主,也是救探春心切,便连忙带着屋子里的人连忙出去了。 那道士进了屋里也并不去探春床前,只在外面桌子上坐了,自言自语道:“倒是没有辜负你“才自精明志自高”的评语,重生一世,果然是不同寻常了。” 探春在床上并没有任何反应。 道士这才拿出一颗珠子隔空扔到探春床上,并不知道这颗珠子落到了哪里,但是探春却忽然转醒。 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是一个不熟悉的男子的声音,但她以为又是哪位大夫来看病了,所以并没有奇怪。 只出声叫到:‘侍书。’ 侍书心细,平日里她只要这么轻轻一叫,侍书便会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是此刻却还是没有侍书的踪迹,探春不禁疑惑地掀开了帘子。 她探出头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外面桌子旁边坐着一个老神在在的道士,她张嘴就想叫人,但是她却忽然开口了:“三姑娘不必紧张,我是来唤醒你的。” 他并没有转过头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清楚地感觉到探春已经醒了,甚至猜到她要叫人,在最后一刻出声制止。 探春清醒的时候智商还是在线的,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不会再叫人。 不过她还是有许多疑问,比如:‘敢问道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道士笑笑:“我若是不出现在这里,姑娘可能醒过来么?” “是道长把我唤醒的?”探春心中一惊。她是知道的,一旦自己陷入昏睡,没有人能叫得醒自己。 道士点头:“姑娘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再睡下去,可就醒不了了。” “多谢道长出手相救。还请道长解惑。”探春很是恭敬地说道。 “姑娘上一世不甘太多,不知此生,可还算如愿?”道长笑吟吟地看着探春问道。 探春却吓的差点跪在地上:‘道长知道我的来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在这样的世界,她不知道若是被别人知道自己是重生而来,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总归不过那几种结局,要么被火活活烧死,要么被献祭,反正不会有好的结局。 道士大概是听出了探春语气中的紧张,安慰到:‘姑娘不必担心,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探春连忙道谢:‘多谢道长救我。’ 她现在越来越感觉到这位道士确实是高人,说不定还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一番遭遇。 道士大概看出她心中所想,主动说道:‘姑娘也不必为自己的特殊身份挂怀,此事是命数,上天选中姑娘来挽救这么多人的性命,姑娘一直以来尽心竭力,想必上天也看得到。’ 难道是上天看自己使命即将完成,要把自己召回去了? 探春忍不住想问。 不过显然并非她所想的那样,接下来道士就对对她的疑问进行了解答。 “至于姑娘为何忽然病重昏睡,这也是命数。姑娘重生而来,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尤其是你的那些姐妹的命运,不可避免要改变,姑娘自身能量不够,改天换命,哪是那么容易的?” “那我如今为何能醒来?难道是道长帮了我?”探春迫不及待地问道。 既然自己的命运承受不住这改天换命的力量,那注定是要以自己的生命为祭了。但是她现在却忽然转醒,只能说明,有人用自己的命帮了她。 道士笑笑:‘姑娘果然聪明。’ 探春着急道:‘那道长的命岂不是......’ 她并不愿因为自己平白牺牲掉一条性命,不管是谁的性命。 “生亦何乐,死亦何苦。修道之人,生死又有何区别?倒是贫道的一条性命能换得姑娘和那么多人的性命,倒也不辜负我修道的初衷了。”他说的满不在乎。他修道多年,没想到还真的能让自己见到重生之人,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探春倒没有想到他如此洒脱,但毕竟是为救自己而死,她一时还是难以接受:“我重活一世,道长刚刚问我可有如愿,我可以回答道长,一切皆如我愿,既然心愿已了,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道长实在不必为我牺牲如此之多。”她并不是表面说说而已,对于死亡,她确实没有什么畏惧,何况自己死过一次的人。 道士笑道:‘我知姑娘也是洒脱之人,只是如今命运已改,变不了了。’他指了指探春的脖子,探春心领神会解开领口,果然脖子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颗珠子,她哑然:‘这是道长给我的?’ 道士摇头:“我并没有这样大的本事,不过是机缘巧合得来,没想到还真能排上用场。姑娘如今应已无大碍,可以叫他们进来了,我也该走了,若是了结在这府中,势必又会带来许多麻烦。” 说着也不等探春说话,便自顾自地出去叫了人:“三姑娘已醒,各位可进去探望了。” 趁众人往探春屋里跑的时候他也消失了踪影,等探春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水彦寻第一个冲进门来,看着在地上站着的探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前一天还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似乎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的探春此刻正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进来的自己,她似乎受到了惊吓,此刻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水彦寻仰头把眼中的泪水收回,过去牵了探春:‘怎么刚醒来就下床?’说着把她带到了床边坐下。 探春由着他牵着自己坐到床边也没有反抗,实在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道士,就这么为救自己死了? 虽然自己是重获新生,但一命抵一命的事,探春一时接受不了。 水彦寻只当她是刚醒过来还没有适应过来,特地吩咐侍书先不必急着去通报贾母,等探春回过神儿来再说也不迟。 侍书原也有这样的意思,姑娘刚醒过来就要应付他们那些人,她看着也心疼,难得王爷如此贴心。 不过此刻他就坐在探春的床上还是有些不妥,屋子里还有别的下人,被他们看到了难免会嚼舌根。 于是她很是自然地过去扶过探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问道:“姑娘,可好些了?” 探春点头。 水彦寻也很是识趣地让开了位置,站到离探春更远一些的地方,如今她好了起来,他又开始害怕她了,怕她生气自己不够尊重,怕她的名声因为自己受什么影响。 探春看着主动远离了自己的水彦寻忍不住轻声笑道:“王爷?这位道士可是你请来的?” 水彦寻听到探春叫自己,连忙靠近了几步说道:‘是他找到了赵风,赵风让我带进府来的。’ 虽然他很想这个救了探春的人是自己找来的,但是命运就是不给他机会,这个人偏偏找到的是赵风,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厚着脸皮昧下这份功劳。 探春听了点头:“这些日子也劳烦王爷了。” 不管人是谁找来的,这些日子他们都跟着自己操劳了,尤其是水彦寻还主动提出保留自己的王妃之位,并且替自己照顾贾环,这份情探春还是承的。 “我们一家人,你生病,我关心,是应当的。”他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为何每一次都是这样,似乎探春与赵风的关系永远比自己进一步。 于是他故意说他们才是一家人。 探春聪敏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连忙说道:“王爷在我病中还肯不离不弃,探春着实感激。” “不要跟我客气了。你刚醒来就好好休息吧。” 探春笑道:“我这些日子睡的还不够么?这会儿可是睡不着了,不如,侍书就去请老太太吧?” “那也好,你别让自己太操劳了,有什么事就让人去找我。”水彦寻说道。 探春笑着点头:“好。” 她从来不靠任何人,就是赵风,她对他从来也不是依靠的关系,而是合作的伙伴,不过,这次大病一场,她看到水彦寻对她的情谊,也许,将来她可以不必那么辛苦。毕竟谁不想有一个人能为自己遮风挡雨呢,强大是自己,柔弱也是自己。 侍书是跟着水彦寻一起过去的,贾母他们一听探春醒了过来,高兴的贾母只念佛,就是太太也忍不住转了几颗佛珠,当即便带着人来了探春这里,看过探春确实好了之后贾母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又连忙让凤姐儿下帖子去林府,潘府和冯府上,告诉他们探春已经醒了。 这些日子他们也跟着操心了。 吩咐完这些,贾母才想起来那个把探春唤醒的道士,只嚷着要重重地赏他。 凤姐儿听了忍不住皱眉,她倒是也想重重地赏,只是这些日子打发那些大夫和太医已经不知道撒出去多少钱了,现在自己手头上一个整钱也没有了,听贾母的意思,要重重地赏,只怕没有五千两银子是了结不了了。 只是侍书却回到:那位道士在把姑娘叫醒之后便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凤姐儿悄悄松了一口气。 贾母却叹气:‘果然是得道高人,不屑于咱们这些臭铜烂铁。既然这样,凤丫头,你就送些东西到道馆里吧,算是替你三妹妹还愿。’ 对于这个吩咐,凤姐儿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个花的银子是少数,她还拿得出来。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探春这里便热闹了起来,不仅这些姐妹们得了信儿来看她,而且因为自己之前的病经常请太医惊动了宫里,如今自己好了,宫里头的赏赐也跟着来了,她每日是应接不暇,还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大家才消停下来。 贾府的这个年在老太太的授意下过的格外热闹,虽然之前因为探春的病情,府中没有人有心思准备过年,准备的比往年要仓促的多,但为了庆祝探春好转,这个年过的很是热闹,也因为探春过完这个年以后的年都不是在贾府里过了。 贾府本来人多,但随着这些女孩儿们渐渐长大,一个个的都出了府,过完这个年,留在府里的就只有惜春一个了。 贾母看着不仅感慨:‘我的这些孙女,一个个的都走了,就今年还有我的三丫头陪我过年,明年就只有四丫头一个了。’ 凤姐儿笑道:‘如今大家可知道了吧,在老太太心里根本没有咱们的位置,咱们陪着都没有用,人家要自己的孙女陪着。’ 贾母笑道:“偏你最会编排我,我平日里疼你还少了么?” 这样的日子里尤二姐也是在的,但是因为贾母看重凤姐儿的缘故,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与她说过话,众人看贾母脸色行事,她不爱搭理尤二姐,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找她说话。 凤姐儿也知道贾母所指,便闭口不言,把话题岔开去。 探春毕竟是刚刚转醒,贾母总是不放心她的身体,不过喝了一回酒就撵着她赶快回去,就怕这样冷的天气里再惹了风寒。 探春心中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上次病倒也并非是所谓风寒的缘故,但是贾母发话,她乐得接受这样的好意,反正没有那些姐妹在,她也懒得与这些人寒暄。 而且,之前贾环说过要与她过除夕,她正好回去等着他。 说起来如今环儿还在生着她的气呢,他今日一大早回府便听说了自己之前病重的消息,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来这边兴师问罪。 探春自知理亏,但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好了,应该也没有大碍了,所以只好好好地哄着他,又答应了今年与他一起守岁,到时候仔细告诉他事情的经过,才哄着他去了老爷那边拜见。 他只有三天的假,比上朝的官员还要苦。 探春许久没有见他,回去之后便让小蝉去厨房准备了许多点心吃食,本来她还打算要一壶酒的,但是侍书提醒了她:“姑娘,你如今刚醒,若是让环哥儿看到你喝酒一定又会说教你了。” 探春点头:‘多亏了侍书提醒,这个还是不要了。’ 贾环如今越长越大,看自己倒像是小孩子了,正好与之前的角色对调了。 一对自己的行为看不过去便要忍不住唠叨几句,有时候探春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他小时候唠叨的太多了,导致他长大了也这么对待自己。 于是每次贾环教训她的时候她都要把自己对贾环的态度仔细地考察一遍。 一百二十二章 除夕 探春这边刚把果子点心摆好,贾环便已经过来了。 探春忍不住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他们要作诗,我借口自己不会便溜了。”贾环淡淡地说道。 什么作诗,不过是借此彰显宝玉的才学而已。 不过他不与他挣这个,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逃走。 探春点头,很好,他们姐弟两个都不喜欢作诗,他们喜欢便自己做去吧。 “那你来的正是时候,小蝉刚把东西摆好,咱们一块守岁。”探春笑道。 “侍书,小蝉,你们也一起来吧。”探春不喜欢与不算熟悉的人一起吃喝玩乐,但是侍书与小蝉都是自己身边人。 侍书笑道:‘也好,我们就跟着姑娘一起守岁。不过,我要先吩咐她们准备着热水和暖炉,那些小丫头别都睡着了,也不知道给姑娘添碳。’ 探春笑道:‘有侍书姐姐安排我就放心了。小蝉,咱们坐吧,等你侍书姐姐安排好,咱们就可以吃了。’ 小蝉不好意思地对着侍书笑道:‘如此,就劳烦侍书姐姐了。’说着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侍书指着小蝉笑骂:‘感情说的不是你,就这么大咧咧地跟着主子们坐下了。罢了,还是要我去吩咐,你们就坐吧。’ 贾环看着侍书出去,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今日大家难得如此高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问姐姐生病的事,免得大家都不开心。 但是探春却主动开口:“环儿,我生病的事没有告诉你是我的意思,我是想着你回来了也并没有什么作用,不过是陪着我而已,但这府里陪着我的人还少么,并不缺你一个。而且你刚进上书房,机会难得,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了自己在上书房的学业。” 贾环有些生气:“姐姐到这个时候还是这样想。什么学业能比姐姐更重要,万一,万一,”他没有说下去,之前已经听下人们说过,那个时候的探春有多么危险,似乎随时都可能一睡不醒。 “姐姐难道也不告诉我么?” 探春笑着拈了一块松油卷放到贾环面前:“我生病有大夫替我看病,陪着我的有侍书,小蝉他们,还有你宝姐姐,林姐姐,二姐姐,这些人还不够么?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但这样的担心与我无用,与你没有任何好处。若我的病真的回天无力,你回来了也没有任何用处。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为了我的事耽误了自己,我为你付出这些不是为求什么回报,更不是要求这样的担心。” 探春一番话说的很是郑重,小婵听着都有些害怕。 贾环若有所思:‘可是,姐姐,你知不知道若是最后我真的不能在你身边,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也不可能再过的好了。’ 探春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环儿,你应该知道我的打算,你将来要学会让自己狠心一些才好。’ 探春不想要贾环做个无足轻重的官员,而是要手握大权,无欲则刚,不可心太软。 “我知道姐姐的打算,但是你是我的姐姐,怎么能跟别人一样?”贾环不满。 探春笑道:‘你的姐姐跟别人的姐姐不一样,我能够保护好自己,不需要你担心,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都不必担心你的姐姐,我有办法保护好自己,不要有后顾之忧。’ 贾环心软而且单纯,探春这样教导他是打算矫枉过正。 一百二十三章 添礼 探春的性子不允许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软肋,尤其是自己关心的人,探春更不可能让自己成为别人威胁这些人的把柄。 “姐姐的教导我记下了,只是长姐如母,何况姐姐自小对我勤加教导,不管发生什么,不敢忘记姐姐的情分。”贾环也很郑重地说道。 他知道探春的苦心,但他也有自己的固执,他无所谓探春成为他的软肋,将来若是真的有这样一天,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探春而不是任何别的东西。 他能有这样的决心,探春很是欣慰。 正好侍书也已经回来,探春连忙转移了话题。 几人围坐在一起一边问贾环在上书房的经历一边吃些东西,本来贾环还担心探春的身体不便晚睡,谁知道不知不觉中一夜便过去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探春对贾环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与他一起在上书房学习的大多是皇子,还有宗室王爷的儿子,另外大臣的孩子还有三五个,贾环已经长大了,该怎么交朋友,与哪些人相交都要自己做决定的。 探春不过有一句话提醒他:“你能进上书房是皇上的恩典,要记得这个恩德。” 当今皇上还正值壮年,不会希望将来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与自己的儿子走的特别近。 贾环点头:“姐姐放心,我有分寸的。几位皇子还年少,做个朋友无妨,至于别的,他们要的,我没有,也给不了。” 探春笑道:‘环儿果然聪明,我也就放心了。’ 她就怕贾环过早地卷入朝堂争斗之中。 纵观历史,探春早就看的明白,只有只依附于皇上才是平步青云的唯一保障,不管卷入哪一个派别都不是聪明的决定,何况如今皇上还年轻。 等他真的老的时候贾环也已经大权在握了,那个时候不管加入哪一个派别都不会输的太惨。 并非她太过势力,只想着让贾环往上爬,而是官场如此,他若是想真的有一番作为不得不如此。 不过,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助力也是他的阻力。 贾环有南安王和林子清他们这层关系,只怕一进入官场就会被自动列为他们这一派的人。 还好的是,以程穆柯为代表的一派,如今正的皇上看重,贾环只需要越过他去直接投靠皇上就好了。 不过这些告诉贾环还太早,进入上书房是难得的学习的机会,探春还是希望他能跟着那些先生好好地学治国理政的本事,将来不至于成为一个草包。 若他真能学得透彻,这些都不是问题。 除夕过完是要去贾母那里拜年的,探春一夜未睡,送走了贾环回去准备,探春也要准备出门了。 侍书看着心疼,便说道:‘昨夜不该让姑娘这么熬下去的。反正老太太那里人多,姑娘不如就躺一会儿再过去吧。’ 探春笑道:‘不用了,我如今还好,我见过老太太便回来休息,这个时候若是躺下,只怕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替我收拾吧。’ 侍书只好拿了洗漱的东西,先替探春仔细地擦了脸,想让她清醒一些。 到贾母那里的时候人已经都来的差不多了,薛姨妈也已经带着香菱坐在下首了。 探春先过去拜见了贾母又对着几位太太们行了礼,得了几个红包才坐下。 贾母看着探春心疼到:“我这个孙女素来孝顺,前段日子病成这个样子,这好容易好些了,还紧赶着来给我拜年。” 探春笑道:‘让老太太为我担心了,我如今已经好多了,以后能来老太太跟前尽孝的时候也少了,还望老太太莫要怪我。’ 贾母笑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你能好好地嫁进王府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凤姐儿笑道:‘说起来,三妹妹的病耽误了些日子了,咱们还没有给三妹妹添妆呢,今日就借这个好日子,咱们也别总让她往外拿东西,这回也送她一回东西可好?’ 薛姨妈紧张到:‘这,你之前也未说过,倒是没有给三姑娘准备东西。’ 贾母却笑道:“凤丫头又开始出幺蛾子了,大家都没有准备好东西,这样岂不是还是你三妹妹吃亏?” 凤姐儿笑道“咱们每个人把自己要送的东西写在单子上交给三妹妹,回去再让人送过来不就是了?大家都离的这样近,也不算麻烦。主要是图个好兆头,今日是个好日子,又有老太太做见证。” 凤姐儿有自己的打算在内的,她给探春准备嫁妆已经耗尽了家财,死也不肯再往外拿东西,但是有些东西还不够数,她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提起添妆,就是想让众人推脱不得,添些好的东西,她将来也可以写在单子上凑个数。 贾母听了笑道:‘既然你这样用心,那咱们也就不怕麻烦,写她一回。’ 贾母说话的时候琥珀已经去后面端了笔墨纸砚来。 贾母笑道:‘但咱们先说好了,东西写了要让我看的,三丫头是我最疼的一个孙女,你们送的不好了,我可是要你们拿回去重新写的。’“三丫头,等他们把东西送过去了,记得拿给我看看,别让他们糊弄了你。” 众人连忙笑道:“不敢。”心中却暗恨凤姐儿搞出这么一处,今日的人聚的最全,摆明是她自己东西不够了,想从众人身上补数呢,每个人心中都跟明镜儿似的,但是贾母又说了这样的话,摆明了是替凤姐儿撑腰,众人即便不甘,也不敢乱写。 琥珀挨个把东西分给了众人,大家都开始在单子上写东西。有的明显是早有打算的,接过纸笔不过瞬间便已经写好,有的却明显犹豫不决,只怕之前准备的添礼有些上不了台面,如今被贾母一说,临时要换一个东西,还拿不定主意,还有的执笔不语的,只怕就是从未想过给探春添妆的,比如李纨。 一般来说这种出钱的事贾母都是免了她的,今日贾母没有发话,她也不敢主动提出,但是在她心中是没有想过为探春准备添礼的。 她拿着笔却始终不肯落笔,偷偷地往上面看去,贾母也正在低头认真地写自己的单子,貌似并没有看到她,她轻叹一口气,只好低头开始写自己的单子。、探春是唯一一个不用写单子的人,所以此刻能悠闲地观察众人的神态,每一个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最先停笔的自然是宝玉,他向来擅长送讨女孩子欢心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早早地写完后胸有成竹地四处观看别人写的东西,一时皱眉,一时拍掌,整个屋子里都是他的声音。 等到贾母停笔的时候众人也都非常一致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琥珀走下来收走了在众人面前的单子和笔墨,把单子交到了贾母的手里。 贾母却笑着把自己的单子也放到了琥珀的手里:‘拿给你们三姑娘去,让她自己看,咱们跟着听听就好了。’ 琥珀又连忙把一摞单子交到探春的手里,探春连忙起身接过:‘谢过琥珀姐姐。’ 琥珀笑道:‘姑娘不必跟我们客气,其实我们几个也给姑娘准备了东西的,就怕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我们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便没敢写出来。’ 琥珀是看贾母高兴,想在贾母面前讨个好儿,鸳鸯走后,她就成了贾母身边的大丫头,由于贾母年事渐高,不愿在花费力气重新调教丫头,所以身边并没有再补缺,如今贾母的一切都是她管着的。 果然贾母听了连忙笑道:‘还算你们有良心,快拿张单子,你们这些还准备了东西的,都写了出来,大家讨个好彩头。’ 贾母这样一说,即便是那些没有给探春准备添礼的下人此刻也不得不接过那递到自己面前的单子硬着头皮写起来。 虽说贾母和探春都不会在乎他们这些人送的东西,但是心中却会有计较,他们不得不好好斟酌。 大概贾母也想到他们在自己面前一定会绞尽脑汁送最好的东西,连忙说道:‘你们得两个钱也不容易,三丫头也不会计较这个,大家送个心意就是了。’ 众人连忙答是,却并没有改变自己要送最好的东西的决心。 好容易等他们也把单子写好交到自己手上,贾母笑道:‘真是让我们好等,三丫头快开始念吧。’ 探春答应了一声便开始念,刚开始读的必然是这些下人的,图个开心,众人心中也没有什么比较。 于是她先抽了一张单子出来,一看正是袭人的,便笑道:‘第一张就抽到了袭人姐姐的。’ “快看看袭人这丫头给你准备了什么?”贾母好奇道。 探春打开单子一看,果然是袭人,上面写着的是:一柄秋怡湘春扇外加一方如意鸳鸯帕。袭人听探春念完单子笑道:‘帕子是我自己给三姑娘绣的,图个好寓意,还望三姑娘不要嫌弃。’ 探春连忙笑道:‘袭人姐姐如此用心,哪来的嫌弃呢?我就怕袭人姐姐绣的太好,倒把我自己绣的比下去了。’ 袭人笑道:‘姑娘的绣工是有宫里头的嬷嬷专门教过的,姑娘就别笑话我了。’ 贾母笑道:‘这两个东西送的好,既清雅,寓意又好,袭人用心了。’ 这个时候大家送的东西不过都是这些,哪个不是寓意好的,只是袭人的第一个出来,自然就占尽了便宜,得了老太太的夸奖。 第二个探春抽出来的是琥珀的,当初琥珀把单子送到她手上的时候她专门做了标记的。 上面的东西是一对三色玛瑙戒指,外加一柄如意团扇。 贾母听了也笑着夸了两句,琥珀是贾母身边的大丫头,大家自然又跟着夸了一番。 下面探春抽出来的就是平儿的了。 她心思精巧,探春倒是想知道她送的是什么。 果然与之前的两位送的都不一样,她送的是一瓶驻颜丹外加一个香包。 贾母听了笑道:‘平儿这丫头好精巧的心思,只是这驻颜丹可是保持容颜的么?’ 平儿连忙上前回话:‘回老太太,这驻颜丹据外人所说确实有此神奇的功效,我也是偶然得来,,借这个机会就送给三姑娘吧。’ 贾母笑道:‘若是真有这样神奇的功效,确实是一份重礼了。’ 凤姐儿笑道:‘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私藏了这样的好东西,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今个儿倒是巴巴地拿出来送给三妹妹了。’ 探春笑道:‘多谢平儿姐姐。’ 看完了他们三个人的,别的都不甚重要的,送的也不过是些扇子,戒指,手链,绣品之类的东西,贾母开始还蛮有看看的兴趣,到后来不过随口敷衍两句,凤姐儿对着探春使眼色,让她快不要念这些下人的东西了。 探春只好开始念他们这些人送的东西,她之前趁大家不注意已经偷偷地看过一眼,第一个抽出来的就是宝玉的单子。 探春笑道:‘终于看到二哥哥的单子了。’ 果然贾母一听是宝玉的,便来的精神,催着探春赶快念。 探春展开单子,上面写着的是一颗玲珑玻璃球,探春哑然,她还以为宝玉送的是什么簪子之类的东西,就像上次送给宝钗的那根簪子,探春还是很喜欢的,她不死心地去看背面,却只有这几个字。 贾母也觉得奇怪,哪有给人送这样的添妆礼的。 但是宝玉却过来接了单子笑道:“三妹妹清高,是不屑于那些金银的,我送这颗玲珑玻璃球才是正和她的性子呢,你们看看三妹妹是不是有一颗玲珑心?” 探春听了叹气,他果然还是不给人留情面啊,这种时候自然是什么寓意最好,什么最贵重便送什么,他倒好,送一颗球,还顺便在老太太面前说自己有一颗玲珑心,这玲珑心可不是什么人都该有的,搞不好,老太太就会觉得自己多心。 果然王夫人连忙说道:‘又开始胡说了。还不快换一个东西,在这里丢人现眼。’ 宝玉却拿着东西到贾母面前笑道:‘老太太别小看这一颗球,这可是从海外得来的,我专门给三妹妹准备的。’ 话说到这里,探春只好起身笑道:‘多谢二哥哥为我准备的东西,只是我可当不起这玲珑心三个字,不过是二哥哥给我的添妆礼,我便愧受了。’ 贾母笑道:‘到时候可要把东西拿来让我好好看看,这颗球有什么稀奇的。’ ’ 一百二十三章 添礼(下) 宝玉的小插曲在这样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很快便过去了。 之后的单子探春都是随便抽的,这些人送的也多是什么簪子,钗子之类的首饰,贾母的自然是要压轴的。 等到最后只剩下一张了,贾母抢着说道:‘这张是我的。’ 凤姐儿过来探头到:‘三妹妹快打开看看,咱们老太太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她搞得这么大阵仗,让大家都掏出了自己的私房,若是她的东西不好,我们可不依。’ 探春笑着打开单子倒是吓了一跳,上面赫然写着“一万两白银。” 探春是念也不是,不念也不是。 念的话,大太太他们都在这里,迎春刚出嫁,给的是五千两,而且老太太是亲口说过的,这些孙女儿都一样,每人五千两,这么快就给自己一万两不是明摆着打脸? 若是不念,单子都打开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呢,这个时候不念自然也会引起疑心。 探春看着在上面无所事事的贾母念到:‘白银一万两。’ 贾母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地写出来,自然不怕别人说什么,探春没有必要替她兜揽这件事。 果然探春刚念出来,凤姐儿便惊呼道:‘说了半天,还是老太太最有钱,这出手就是一万两。’ 众人不敢说话,之前的五千两还在众人头脑中徘徊不去。 贾母笑道:“我没什么钱,但是攒了这一辈子了,多少还有点儿私房。如今我也老了,就留出够给我买个棺材的就是了,其余的,都给你们分了去吧。之前二丫头出嫁,我给了五千两,如今却给三丫头一万两,不是我偏心,她们都是我的亲孙女,我一样疼的。只有这是有个缘故的。三丫头是皇上赐婚,比不得二丫头,不免要多些。将来等四丫头出嫁的时候也是比着迎春的例来的。” 贾母搬出皇上来,大家自然没话说。 纷纷表示该当的。 探春拿着这一万两的承诺却不禁感慨,果然,老太太是有钱的,这出手就是给自己一万两,还不知道给宝玉留着多少呢。 不过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来不觊觎,这一万两已经算是意外之财了。 老太太亲自吩咐过的,当天回去便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要么是派自己身边的丫头送过来的,像是尤氏,要么是亲自送过来,像是李纨。 探春也不多说什么,反正是老太太做主的,她只笑着收下就是了。 当然了中间周姨娘也来送了东西,她单子上写的是一对翡翠流星镯,探春本不想收她的东西,但是周姨娘给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这是我一早给三姑娘准备下的,早年的时候老爷赏给我的东西,留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戴过。我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我把姑娘当作半个女儿,只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给你,就这一对镯子,姑娘一定该收下。” 探春听了忍不住眼眶一酸,她的出嫁看似风光无限,可惜却永远不可能得到自己亲生母亲的祝福了。 周姨娘胆子小,不敢把自己当做女儿看待,但其实是整个府里难得的对自己一片真心的人。 她连忙亲自接了下来:‘姨娘一直不嫌弃我们姐弟,对我们颇多照顾,若是姨娘愿意,以后我愿意尽一个做女儿的本分。’ 其实她心中早就把周姨娘当作母亲一样的人,如今这样说也只是想让她放心。 周姨娘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姑娘马上就要做王妃了,不敢担姑娘这样的称呼。姑娘心中念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邢蚰烟,如今她们两个是越走越近,送礼自然也是一起过来了。 不过邢蚰烟给的礼物只是一对紫玉耳环,相比起来似乎没有周姨娘的贵重,探春还是很欢喜的接了,她的这些东西都是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每一件都不容易。 中间尤二姐也派了自己身边的丫鬟来送礼,她如今是越来越聪明了,即便这个时候她亲自过来一趟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她还是谨慎地只派了自己身边的人过来。 当初在贾母那里,她的单子上写的只是一对碧玉龙凤镯,但是探春打开她送过来的那个盒子的时候除了那一对镯子还有一支朝阳九凤挂珠钗,一对玲珑玉佩。 对于别的探春不觉得稀奇,只是她这明显的示好探春很是明白的表示自己受下了。 只那一对玲珑玉佩做的精巧,反正这也是她私底下送的,不会记到嫁妆单子里头,探春便私自留了下来,打算到时候送给水彦寻一个。 虽然说两人如今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他对自己很是照顾,探春也想以后与他好好相处,新婚夫妻嘛,这点儿小情调还是要有的。 探春如今算是真的发财了,不仅有贾府这些人送的东西,初三日是贾府嫁出去的女儿回门的日子,宝钗回薛姨妈那里,自然也要过来拜见老太太。 这次大家都是带了东西过来的,为着老太太开心一回,专门当着老太太的面把东西都送了出来,探春看着那些金光闪闪的首饰和鲜翠欲滴的玉石忍不住感慨,婚事果然是最挣钱的生意了,宝玉果然是不了解自己,谁说自己清高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她明明是最爱财的好吗。 林府里的两份礼自然也是少不了的,程雪君送的很是贵重,是一对游龙戏凤玉镯和一支压鬓凤头簪,相比起来黛玉亲自送的就平易近人多了,是一支梅花白玉簪,与之前宝玉送给宝钗的有些相似,只是更加简单素雅,倒是符合黛玉的性子。 她更高兴的是这次看到了二姐姐,上次自己是大病初愈,并没有机会与迎春好好地说话,这次她回来探春迫不及待地要拉着她过去自己那里。 迎春知道她这是关心自己过的好不好,也由着她在拜见过贾母之后便躲了出去。 还没有坐定,迎春便笑道:‘三妹妹,别拉我了,我这一路走来,这样的天气里,都被你拉扯出汗来了。’ 探春听了连忙放手:‘对不住,二姐姐,我太心急了些。小蝉,去倒茶。’ 今日冯紫英自然是与迎春一起过来的,只是由于男女有别,探春并没有看到,不能直接看到冯紫英的态度,探春便迫不及待地要听迎春的感受。 虽然从迎春喜气洋洋的脸上就知道她过去一定过的不差,但没有她亲口承认,探春还是不放心。 虽然从迎春喜气洋洋的脸上就知道她过去一定过的不差,但没有她亲口承认,探春还是不放心。 “二姐姐,你快坐下。”探春笑道。“姐姐嫁过去我就病了,这么久都没有跟姐姐好好说过话,说实话我不放心。” 鸳鸯先答道:‘三姑娘果然是最关心我们姑娘的人。姑娘听说三姑娘病了来看过好几回,终于等到姑娘醒了过来,你是不知道,我们姑娘哭的什么似的。’ 迎春笑道:‘何必又跟三妹妹说这些?她也是为送我才染的风寒,若是真的就......好不了,我这一辈子都安心不了。’ 探春安慰到“这怎么能怪的上二姐姐,而且我的病说起来也并不是什么风寒,这整个京城的人把我的病当风寒都没有治好我,二姐姐就更不必为此怪自己了。” 迎春笑道:“话是这么说,三妹妹还是为了我。好了,既然三妹妹如今已经大好,我也就安心了。” 探春笑道“二姐姐安心了,是不是也该让我安心?” 迎春故作不知:“三妹妹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二姐姐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我最想知道姐姐过的好不好。”探春委屈道。 “老太太亲自替我挑的人,哪有不好的?”迎春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确实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门婚事是老太太做的主,她也没有不满的资格,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嫁过去能有这样的待遇,虽然之前探春告诉过她,由于那位道士的缘故,冯府上下不会对她太差,但她也没有想到冯府的夫人会对她如此之好。 第一天过去请安奉茶的时候不仅没有像别的府里的太太那样先立规矩,反而是看到自己便从手上褪下了一只镯子套在了自己手上,说是冯家的传家之宝,迎春并非不知世事,虽说这种东西是注定要传给自己的儿媳妇的,但什么时候给就要看做婆婆的心情了。 她能在迎春过去的第一天就把东西给她,不管是处于什么原因,都必定是对迎春满意的。 由于之前冯紫英玩的太厉害,如今难得娶了迎春这么一个让她满意的妻子,冯府太太已经亲自发话,冯紫英在三年之内都不许纳妾。 这对一府的女主人来说实在难得,毕竟冯紫英是她唯一的儿子,谁不想早点看到孙子,如今迎春不过刚嫁进来,她就敢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难得。 当然了,她这样说也有她的打算,与其让冯紫英去外面鬼混,然后带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回府,丢他们的脸,还不如就让迎春与他好好的,而且那道士不是说了迎春与冯紫英相合吗?说不定就是他命中的贵人呢,既然是贵人,还怕没有子嗣吗? 迎春听到她如此说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她心中一早打算着过去半年后便把鸳鸯给了冯紫英的。一般身边的陪嫁丫头都是被夫婿收做通房的,但是鸳鸯是老太太跟前儿出来的人,她不能不替她挣个姨娘的位子。 虽然冯紫英并没有对她的陪嫁丫鬟表现出什么兴趣,反而是对自己很是呵护,但迎春心中对自己始终不自信,总觉得自己若是不这么做便有失一个做太太的本分,如今冯府太太亲自发话,她心中竟然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暗自窃喜,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样很对不起鸳鸯。 还好的是鸳鸯听到冯府太太的话之后并没有什么表示,还是如之前一样尽心尽力地对自己。 探春笑道:“冯府太太想必对你错不了,只是,不知道冯公子,他对姐姐可好?” 虽然探春觉得冯紫英与迎春是良配,但也怕冯紫英还没有玩够,一时玩心起来,伤了迎春的心。 不过看迎春此刻娇羞的表情,探春就知道自己又是白问了。 果然迎春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妹妹,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什么该问的不该问的,都要问。’ 探春笑道:‘与我二姐姐有关的,有什么是不该问的?’ “不过,如今二姐姐不说,我也知道了,就不为难你了。”探春接着说道。 既然冯紫英对她也好,探春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一个女子嫁去一个府中,最重要的就是得到婆婆和丈夫的欢心,若是不能两者兼得,自然是以丈夫为先,幸运的是迎春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两者。 但是让探春没有想到的是,赵风还送了她一份大礼。 正月初十,赵风写信进府,药店定在正月十五开业,店铺,掌柜和坐诊大夫皆已安排妥当。就是从南边运药材的水路也已经打通,有之前的南北货行的水路做基础,并没有费很大力气。 赵凌那边也已经快要回到云南,等他一到,正好是春季,便要开始收购药材了。 另外,附信一起寄来的还有湘云送来的一封信。 药店能在探春嫁过去之前开起来,她自然高兴,但更高兴的是竟然还能有湘云的消息,看来自己给赵凌的好处还是管用的。 湘云的信写的很长,先报了平安,又委婉地问了探春与赵凌的关系。 探春看了无言而笑,湘云果然不笨,猜到自己与赵凌有什么关系。 不过显然赵凌更聪明,并没有把自己的这层关系告诉湘云,若是他真的说了,两个人就是彻底的利益关系了,对于这样的关系,探春不会乐见其成的。 既然他这么识趣,探春自然也不能拆他的台。 但是湘云竟然可以写信给自己,一定会产生怀疑,所以她只好想一个理由糊弄过去。 只说是由于南安王的关系,拜托了赵凌照顾湘云,有南安王这个靠山,湘云也可以过的自在一些。 至于药店的事,探春虽然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到场,但是一切有赵风在,她也算放心, 一百二十四章 贾母生病 药店是开在了当铺的附近,本来探春又打算过把那个南北货行的铺子改成药店的,她没想过做这个行当的生意,但是赵风倒是觉得既然连人带货都盘了过来,不妨也插一手,面铺的广了以后也好做生意。 而且赵凌从南边送药材过来的时候也可以捎带着带些别的东西,一举两得,为何不做。 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正月十五也并没有过好,只因为贾母病倒了。 过年的时候还是精神抖擞的老太太,说病就极快地衰老了下去。 探春之前的病让她操了许久的心,刚说放心一些,又是过年,忙乱了这些日子,毕竟也是近八十岁的人,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过完年便感觉不太好,这几天果然就病倒了。 探春仔细回想了一下,贾母命数未到,大概还不要紧,只是她这一回病倒只怕也是之后忽然而去的病根了,所以也不敢大意,每日都要借着请安的功夫仔细观察贾母的病情,虽说有元春从宫里派出来的御医,但毕竟是上年纪的人,这一病就是非同小可了,喝了几日的药都不见怎么好转。 一大家子心里大概也都有些不好的预感,凤姐儿已经在悄悄地准备东西了,探春虽然觉得贾母应该不会这个时候走,但看着这样的情形也免不了担心。 只是贾母在病中还是不放心探春的婚事,每每催着凤姐儿先去准备探春的嫁妆。 探春看了也心酸,贾母是精于算计之人,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贾府,宝玉作为贾府未来的当家,自然一切都要为他打算,但对这些孙女也算的上好了,至少没有虐待过谁,这些人能在贾府里无忧无虑的活着,多亏了贾母的庇护。 她一心酸就忍不住请赵风在外面帮忙找大夫了,宫里的那些御医要说真本事大概也有,只是胆子忒小了些,看病不是看病,竟然是看人的眼色行事,这就不是一个好的大夫该做的了。 赵风听到探春是为贾府的老太太找大夫也不敢耽误,只是他也怕探春把人引荐进去,万一治不好贾母,这个责任可就让她担着了。 于是他在找到合适的大夫之后很是果断地去找了水彦寻:“王爷,听说贾府的老太君病了,三姑娘一片孝心,不忍自己的祖母受病痛折磨,特地托我在外面找合适的大夫。”他笑道:‘只是,我的身份,是引荐不了的,还要劳烦王爷跑这一趟。’ 水彦寻听了不语,贾府老太君病了,自己都不知道,赵风又知道了。 还有不到两个月,两人就要成亲了,还是什么事都不肯告诉自己,只愿告诉赵风么? 不过他也知道亲人对探春有多重要,怎么也不敢在这件事上耍脾气,只好说到:“人呢?我今日就去走一趟罢。” 赵风笑道:‘大夫在我那药店里等着呢,王爷什么时候有空就带他们过去便好。只是,这人,还是要说是王爷寻的。’ 水彦寻点头:“我知道。我今日还要去见一见潘望舒,等我回来就去药店找人。” “王爷肯费心,感激不尽。” 水彦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有种赵风跟探春才是一家人,自己不过是他们找来临时帮忙的外人的错觉。 平日里只要是与探春有关的事,他是不会说什么等回来再说的。 但是今日情况特殊,他必须要见到潘望舒。 之前户部拨给军队的粮草出了问题,虽说如今他们是驻扎京城,粮草不算紧急,但这个月他们拨给自己的粮草不仅晚了这么多天,而且给的还都是糙米,昨日军需官过来告诉自己,数目也不够。 水彦寻怒极反笑,真是,样样不差,这些手段都使到自己身上了。 他虽刚入朝中,但地位甚高,是四大王爷之一,又是初次出征便凯旋而归,没有人会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跟自己作对,他倒要看看是谁故意跟他过不去。 昨日地了消息他已经派人去潘府里送了帖子,约了潘望舒今日见面。 潘望舒是户部主事,而且颇得当今的户部尚书李复的欢心,他知道的可比他该知道的多得多。 送走赵风,他便在酒楼继续等潘望舒。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到了,连忙道歉:“部里头有点儿事给临时耽搁住了,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水彦寻亲自站起来替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咱们什么关系,这点儿小事还值得你特地说一回?’ 潘望舒连忙接了茶杯,请着水彦寻先入座,笑道:‘王爷自然不会跟我计较,但我不能不识好歹不是?王爷今日找我是为了军粮的事吧?’ 水彦寻笑道:“潘兄弟果然消息灵通,这些事自然是瞒不过你的眼,既然这样,还请潘兄弟指点一二,这其中有何缘故?” 潘望舒为难到:“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若是我提前得了消息,不会不告诉王爷。这件事坏就坏在了那个吴全有的身上。”他这么着急地把自己撇出去就是怕水彦寻以为他知道却没有提前告诉自己,从此两人生了嫌隙。 说实话,水彦寻还真不是没这么想过。官场之中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就连至亲也可能忽然之间反目,何况自己与潘望舒实在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只有利益关系才最可靠。 他指望从自己这里拿到好处,每年的军粮,他能吃进去的就有一大笔,而且由于自己的关系,这些都可以私下进行,不必告诉他的上级。 自己指望他能在户部替自己说上话,跟这么多军队挣粮草的时候不至于吃亏。 不过如今人家既然都已经这么坦诚地表明了自己的衷心,水彦寻自然不能继续怀疑。 只是:“这位吴全有又是个什么人物?”水彦寻奇怪道。 他并不知道官场之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自己经常与户部打交道,户部主事的人自己都认识的差不多了,连名号都叫不上来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不过,他若是没有什么实权,怎么能左右这么大一件事? 潘望舒叹气道:‘不怪王爷不知道他,他是刚捐了官进来的,他们家里在南边与毛子做生意发了财,就替他捐了这么一个官儿?’ “直接捐到京官?”水彦寻打断问道。 捐官一般来说不会直接捐到京官,一来是京城之中僧多肉少,又在皇上眼下,出事的机会比较大,而且弄不到太多的钱,都不一定能把自己捐官的本钱赚回来。最好的选择就是做个地方官,若是能成为一个地方的主管,那是最好不过。很多人宁愿去一个小县城做个县令也不愿留在行省里头做个大官,更不愿留在京城就是这个道理。 越是小的地方,搜刮起来越容易。 山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到,自己作为一县之长就是这个地方的天王老子,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而且这些地方这么多年一般迎来的都是这样的官儿,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若是那个人良心发现,搜刮的少了点儿,临走的时候百姓说不定还要给他送两把伞,这个叫做万民伞,表示一个地方对父母官的认可。 一个人若是这种万民伞得的多了,又厚着脸皮把它写到了给皇上呈送的奏折里,那升官就是指日可待的了。 潘望舒忍不住笑道:‘这就是这位吴大人不可理喻的地方了。人家都捐地方官,他非要捐京官,说是做个地方官没有意思,做到京中的一品大员才算威风。’ 水彦寻也忍不住笑道:‘这位吴大人口气不小。’ 潘望舒笑道:‘是口气不小,可惜人却是好大喜功,一味巴结奉承的。这次王爷的事就是他一手搞的鬼。’ “哦?这位吴大人是个什么职位?能有这样大的能力?”水彦寻忍不住问道。这样一个人竟然还能摆弄了自己一回。 “说起来,他也是个户部主事,不过户部里头的主事大多是科举出身,他一个捐官出来的,谁瞧得上他?可也就巧了,咱们户部的那位王侍郎就吃他这一套。”潘望舒说道。 “可是王兰若这位大人?”水彦寻问道。他与几位侍郎走的都挺近,只这位王大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实在是知道他品性不好,最爱逛窑子,又贪得无厌,自己一直仗着有户部尚书和另两位侍郎,不愿与他结交。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就在背后坑了自己一把。 “王爷机敏,确实就是这位王大人。”潘望舒说道。他也看不上这位王大人。 “说句实话,部里谁不知道他们两个贪得无厌,没有人愿意与他们打交道的。没想到他们还把主意打到了王爷这里。”潘望舒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们部里的人虽然都没有干净的,但贪也有贪的道理,像他们两个这样雁过拔毛就过了,一旦过了就惹人厌了。 “部里拨粮草都是要经过李大人的,怎么,这两位还能私底下决定了不成?”水彦寻忍不住问道。 “坏就坏在,部里李大人并不知道王爷那里要多少东西。今年王爷那里不是放了一批兵回去吗?他们就拿这些人做了个文章,王爷若是早跟李大人说过就好了,这下李大人倒是被他们糊弄了去。”潘望舒说道。 过年的时候水彦寻确实放了一批人回去过年,反正不用打仗,也离家许久了,这个时候让他们回去看看也不算过分,水彦寻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跟着上战场打仗的人都不容易,不知道哪一回就永远都回不来了。他以己度人,对待自己的士兵从来都是严厉中带有温情。 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件事上做了文章。这些人他只是放回去过年,过完年还是要回来吃军饷的,看他们这个意思是以后都没有他们的军粮拨给自己了。 “他们怎么知道我放了人回去?”水彦寻奇怪道。 “京城里头就这么大,这点儿事是瞒不过去的。不过,以我看,王爷这个月的军粮也只能就这么算了,等我回去替王爷请他们一回,王爷给他点儿好处,以后的想必他们也不敢不按说给。”潘望舒劝到。 这件事水彦寻做的是合情,却并不合理,若是闹了出来,被皇上知道他私放士兵回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而且与他们这种人撕破脸皮并不是明智之举,毕竟他们都是不要脸面的人,而水彦寻作为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最怕的就是闲话。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说开,送他们一点儿好处,拉个交情。 水彦寻点头:“就劳烦潘兄弟帮忙引荐了。”他不是那种争一口气的人,若是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没必要闹僵。 潘望舒笑道:‘好说好说,王爷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我回去就安排了。’想了想他还是说到:“不过,要请咱们这位王大人,非得在馆子里不可,先跟王爷说一声。” 水彦寻叹气:‘潘兄弟安排就是了。’ 潘望舒有此一说,是上次见过水彦寻听到探春病重的消息失态情形,知道他大概很是喜欢这位未过门的妻子,然而此刻却要在即将举行婚礼的时候去逛窑子,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不太好交代。 水彦寻心中恨这位王兰若,如今却又是有求于他的时候,只好忍了。 水彦寻越想好好地准备自己与探春的婚礼,这边事情就越是多,所以心中早就给吴全有和王兰若记下了一笔账。 见过了潘望舒,水彦寻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余庆堂那里找赵风。 赵风在这里等了半天才见到他,忍不住问道:“王爷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水彦寻摇头:“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人呢,我这就带他们去贾府。” 赵风毕竟不是官场之中的人,多说无益。 赵风看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再问,毕竟他还是相信水彦寻的能力的。只把之前找好的两位大夫与水彦寻引荐了。 他说的时候很是注意:‘王爷,您托我给贾府老太君找的两位大夫,吴大夫,钱大夫。’ 水彦寻点头,并没有表示异议。 带上了人他便赶去了贾府,之前也算是熟悉了,又是带人来替老太太看病的,凤姐儿自然很是殷勤地招待了他,又带着人去替贾母诊了脉。 这次倒是很容易就有了定论,不过是老人家伤神过度,好好养着,补补就好了,只是年纪大了,不敢大补,看了看之前御医开的方子,两位大夫也并没有大改,不过是加了些剂量而已。 凤姐儿对水彦寻亲自带大夫来给贾母看病很是感激:“多谢王爷为此费心。” 水彦寻笑答:‘应该的。既然老太君没有大问题,我也就放心了。就先告辞了。’ 他一定是见不到探春的,外面还有事等着自己处理,人已经看过了,自己也就算放心了,也能给探春一个交代了。 一百二十五章 宴客 他回去便在家中等潘望舒的消息,果然傍晚的时候有人来叫他过去飘香院那里。他一听便知道潘望舒一定是已经替他约了人,并且在那里作陪了,于是连忙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几张银票揣在身上出了府。 他们两个既然是贪得无厌之人,不给他们一点儿好处,这件事是办不成的。 水彦寻到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在包间里坐下了,吴全有正揽着一个姑娘喝酒,王兰若大概还有点儿顾忌,没有动手动脚,但是坐在他身边的可是飘香院的头牌翠玲,他看了看,桌子边还有一位丫头,就知道这是给自己准备的了。 王兰若虽说贪婪,也大胆了些,但是毕竟是在官场中浸淫多年的人,又是在皇城儿根下,还是懂的识言观色的,况且他与水彦寻并没有什么往日的交情,就是潘望舒也与自己不是一派的,这个时候自然不敢放恣,看到水彦寻进来连忙起身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水彦寻笑着拉起了他:‘王大人,这是什么地方?还叫什么王爷?若是王大人不嫌弃,就叫小侄彦寻好了。’ 自己求人办事,尤其是对这种人,一定要给足面子。况且,这位王大人年纪五十有余,让他叫自己小侄,也不显得自己过分巴结。 王兰若连喊着不敢当,坚持等水彦寻入座之后才落座。 但是一边的吴全有明显没有这样谨慎的自觉,他一看到水彦寻进来便连声喊道:‘王爷今日可是来吃了啊,该自罚三杯。翠仙,还不快给王爷倒酒。’ 他唤的正是旁边那位给水彦寻准备的姑娘。 潘望舒出声阻止:‘是咱们到早了,王爷得了消息便赶来,可不算晚。’ 他本来是想约个时间让他们见面的,没想到这个吴全有直接提出自己很久没有来飘香院了,当时便嚷着要过来,那王兰若也是色迷心窍的人,哪里有不同意的,只说不必麻烦再约时间了,何不就凑巧今日见个面。 潘望舒是要约人家,自然是以别人的时间为主,听他们这么说,他只好径直带他们来了飘香院,又派人过去请了水彦寻。 水彦寻倒是笑道:‘确实是我来晚了,这样,我就自罚三杯,给两位大人赔罪如何?’说着,眼疾手快地连倒了三大杯酒,让一旁端着酒壶打算替她斟酒的翠仙一时不知所措。 王兰若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吴老弟,咱们王爷日理万机,即便是真的来晚了,也不该自罚。这样,咱们也陪王爷喝三杯。’ 水彦寻笑道:‘这样最好,咱们朋友,喝酒就是要随意一些。’ 吴全有却嚷道:‘王爷不肯让翠仙帮你倒酒,是看不起咱们翠仙姑娘吗?’ 翠仙连忙笑道:‘吴大人可别乱说,奴家蒲柳之姿,哪能如王爷的眼?’ 水彦寻却伸手接过她的酒杯笑道:‘我是不敢劳烦翠仙姑娘,这样吧,我替你倒一杯酒如何?’说着斟满了酒递到翠仙的手边。 说起来,论讨女子的欢心,水彦寻绝对也是各种高手,他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混惯了的,若是他想放开与你好好玩,那绝对会让你看得开心,玩的也开心。 恰好他今日就是这样的打算,既然都已经来了,吴全有又是看热闹不怕事大,那自己就让他好好热闹热闹。 她也不推辞,一饮而尽后笑道:‘翠仙今日可是要折寿了,竟然让王爷亲自给我倒酒。’ 果然吴全有看了之后与王兰若对视一眼,他们本来以为这个王爷来找自己不过是因为军粮的事,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他一来便直接开口询问,自己就装个傻便好了,反正户部也不是他们两个最后拿的主意。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个有趣的人,交个朋友也不错。 整顿饭吃下来,水彦寻闭口不提军粮的事,好几次潘望舒想要提起,都被他用别的话题遮掩了过去。 他一直在劝酒和尽情的喝酒,潘望舒担心他真的喝醉了把正事给忘了,但是多次提醒都被他打断,他也只好沉迷喝酒。 毕竟这个时候他不喝酒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总不能像他们两个一样,他鄙夷地看了一眼正躺在翠玲的身上乱摸的王兰若,一阵恶心,刚才还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会儿却做出这样的丑态百出的事情。 另一边的吴全有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正拉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姑娘喂酒。 他看着还是一脸风轻云淡,又恰到好处的殷勤的水彦寻忍不住佩服他,要他跟这样的人坐在这种地方打交道,真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难为他还能这么淡然处之,时不时地还能跟一旁的翠仙说两句玩笑,逗得翠仙时不时地捂嘴偷笑。 若不是之前看到过他因为探春失态的情形,他一定以为水彦寻这是要假戏真做了。 比起他来,自己明显没有这样的本事,他对自己身边的姑娘连看都没看过一眼,不过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显得太太格格不入,才由着她给自己倒酒,并且一直试图往自己身上靠。 每每这个时候潘望舒都嫌恶地看她一眼,然后默默地移动自己的身子,他若是真的在外面招惹拉着这些人,以宝钗的性子,不会对他怎么样,也就是不会再给他什么好脸色而已,虽然他还没有尝试过,但是共同生活这么久,这点儿他还是不会猜错的。 终于另外两个人都醉的差不多了,水彦寻让陪着他们的姑娘带他们回房间,又另给了两人每人一百两银子,还特地嘱咐了不要告诉他们二人,又往两人身上分别塞了一千两才起身离开。 其实他那句不要告诉他们是故意说的,明日两人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千两银子一定会问守在身边的两个姑娘,今日晚上自己尽力巴结,又送了他们这样的好处,到时候不怕他们不说出来。 一百两银子不算多,但水彦寻这是替他们两个做彩头,给的是他们的面子,一般人知道了都会感念这份情。 做好了这些,水彦寻与潘望舒打算起身离去。 潘望舒身边的姑娘早就感受到了潘望舒对她的冷淡,如今潘望舒要走她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也并没有开口挽留。 但是一晚上一直跟着水彦寻的翠仙却忍不住开口留他:“王爷,这天儿也晚了,不如就在我们这里住一晚?王爷若是嫌弃,借个干铺也可以,这晚上的回去也不安全。” 她能鼓足勇气开口留他不过是今日水彦寻对她极尽照顾之能事,而且水彦寻可不跟那两个人一样,还是一位翩翩少年郎,又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她不奢望他把自己带进王府,即便是能做个长期的姘头,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之所以最后提出借干铺不过是怕水彦寻看透她的心思,专门拿这个做个借口。一般来说没有在客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借给他干铺的,这样显得姑娘不够尊重。 这也是见鬼的规定了,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方,还有这样的规矩看姑娘是不是尊重。 水彦寻听到她的话也并没有表示什么惊讶,只是笑道:‘不敢坏了姑娘的名声,况且今日是与潘兄弟一起过来,没有叫他自己回去的道理。’ 翠仙干笑到:‘王爷这是故意地寒掺我了,都来了这里了,哪还有什么名声?’不过她也没有再开口挽留。她们这种人生活在馆子里,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客人说半句,她们就要揣摩出十句来才能获得恩宠。 她心中大概也明白,水彦寻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对自己温柔体贴,但在自己想要留他的时候,他的拒绝虽然委婉,却不容怀疑。 水彦寻听了她的话笑笑也没有再说话,但是又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票子递到了她手上:‘给翠仙姑娘买点儿首饰。’ 翠仙笑着推辞了两句也就受了,既然人已经留不住了,那能捞一笔就是一笔。 不过她看了看还在一旁站着的翠凤笑道:‘不知我能不能替我这位妹妹也求个脂粉钱,她嘴笨,不会说话,今日怕不是惹了潘大人不高兴了?’ 她看得出来潘望舒今天晚上对翠凤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潘望舒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出去:“是我不懂规矩了,忘了这茬儿,翠凤姑娘不要怪罪。一百两银子送给姑娘添点儿首饰。” 翠凤不肯收,她是刚来没多久,也就翠仙偶尔会照顾她,平日里就是被欺负的。 她心中还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才子佳人的梦,翠仙跟她说了多少次了,就是真有那才子佳人,也轮不到他们。 但她就是不肯死心,仗着生的还不错,虽说性子淡了些,但是妈妈也没少安排她陪客。她倒好,每每因为人家客人长的太丑,太老,或是吃相太难看,而抵死不肯去。 妈妈为此骂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就是翠仙也劝过她,来到这里就是为生计所迫,挣个活命钱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侯府小姐,让你挑夫婿呢。 但他她就是死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今日见到潘望舒,翠仙能明显感觉到她对潘望舒是动了心的,不然以她的性子绝不会主动往一个人身上靠。 不过她更看的明白,这位潘公子是不会对她有意思的,只她这个傻妹妹还巴巴地指望她。 但是她傻,自己不能不帮她一把,人是得不到了,钱总不能也跑掉。 如今翠凤接客少,银子可不够使的,他们的花销不小。 于是才替她张了口,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还嫌弃自己给潘望舒要钱了,以为这样会让他看不起自己。 翠仙不禁好笑,你不要钱,他难道就看得起你了? 看着扭头离去的翠凤翠仙只好笑着打圆场:‘我这位妹妹刚来,不定规矩,还望潘大人不要怪罪。’ 潘望舒连忙笑道:‘不会不会,是我今日不懂规矩了,这种事情竟然没有提前想到。这样吧,这里还有一百两,就送给两位姑娘,姑娘也好好劝劝翠凤姑娘。’ 翠仙忙笑道:‘这就使不得了,潘大人给的太多了。’ 潘望舒笑道:‘就当给翠凤姑娘赔礼,给翠仙姑娘的辛苦钱。’ 水彦寻也笑道:‘你们这位潘大人有的是钱,翠仙姑娘就不必客气了。’ 翠仙不好意思地笑道:‘那,翠仙就不推辞了,想来潘大人也不在话这点儿钱,不过是可怜我们姐妹罢了。’ “我也就不留两位了,我那妹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我不放心,得去看看她。” 水彦寻笑道:‘姑娘请便,我们这也就走了。’ 好容易跟翠仙说完,他们两个才得以脱身。 不是他们还留恋那烟花之地,实在是这里的人一个也得罪不得。 京城之中,烟花之地,是消息最集中,也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你今日在这里充大爷得罪了一个姑娘,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断你的双手双脚。 水彦寻他们虽然不怕被人打,但是还是小心维持最好。 出了门,潘望舒忍不住笑道:“这种事果然还是王爷最有经验。” 水彦寻看他一眼:‘话可不要乱说。我看潘兄弟也没少来过这样的地方吧?’ 取笑不成,反被将了一军,潘望舒只好尴尬地笑道:“成婚之后很少来了。大多是迫不得已为之。” “彼此彼此。”水彦寻笑道。 “不过,王爷今日为何不让我提起军粮的事?”潘望舒问道。 “他们两个,不是喜欢别人恭维他们吗?我这个恭维可还算恰到好处?”水彦寻笑道。 “只怕他们两个贪得无厌,翻脸不认账。”潘望舒说道。 “这个不会,他们今日既然受了我的邀请,便不会轻易变卦。”对付这种人,除了要送钱,还要送的恰到好处,让他们感受到自己是有点畏惧他们,有点儿怕他们的,这样才能让他们感受到大权在握的感觉。 一百二十六章 元春生病 不得不说,水彦寻果然料事如神,第二日那两人一醒来便感觉到软香在卧,心情便好了大半,再加上两个姑娘是得了水彦寻的好处的,伺候他们两位越加殷勤,等到他们问起身上的银子的时候不仅告诉是水彦寻给的,还说是给了自己一百两银子,极尽夸赞之语,末了自然少不得夸一下两人有这样慷慨大方的朋友,如此一来,两人的面子是赚足了。 虽然两人明着没有什么表示,水彦寻也从未提起过军粮的事,但第二个月拨军粮的时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那些人的军粮份数给补上了,还给了不少精米。 水彦寻看过送来的军粮笑道:‘辛苦两位了,请里面喝杯茶吧。’ 他为了今日能第一时间见到送过来的军粮是什么样子,一早便赶来了军营,而且在军粮未送到之前,便约了王兰若和吴全有在飘香院相聚。 这个时间必须要把握好,若是等东西送来再请就不显得真心了,若是东西没有送到就去请,难免给人胁迫之感,所以在自己还未见到军粮,但是却已经从他们手里出去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候。 这样一来,自己还没有见到实物,来请他们,怎么解释都说得过去。 而那两位呢,心里好受,又因为自己知道给了他什么样的军粮,所以在做客的时候也有底气,这样才能宾主尽欢。 果然,这次两人显得就更随意了些,虽然没有明说军粮的事,但却在水彦寻提起今日查收军粮的时候催着他赶快回去查看。 水彦寻心中有数,却故意说道:“这有什么好查看的,有两位大人在照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兰若首先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自己人,自然是要给王爷准备最好的,但谁知道他们中间有没有什么手段。王爷那里几万张嘴等着吃饭,可大意不得。’ 水彦寻顺势而下:“既然王大人这么说了,我就先失礼了。” 吴全有也跟着说道:‘王爷回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之喜。’ 水彦寻心知肚明,却假装好奇:‘哦,这还能有什么意外之喜?’ 王兰若催着他快走,便说道:‘王爷回去看看便知道了。’ 吴全有也跟着说道:‘王爷若是想知道,回去一看便知。’ 水彦寻笑道:‘那就失陪了,我先自饮一杯,两位大人务必玩的尽兴。’ 走之前自然不禁把饭前结了,把叫姑娘的钱也付了,而且每位姑娘给了五十两,交到了妈妈的手上。 那两位一看就是他们二人长期的禁脔,给她们一些小便宜,可比对付官场中的那些人容易多了,也管用多了。 吴全有所说的意外之喜就是这些军粮中竟然还掺了二十袋精米,一般来说军营之中是有精米的份额的,毕竟那些军官,不能都让他们吃糙米,但是从没有这么多的时候,即便水彦寻这里有近十万大军,军官不计其数,也从未送超过十袋精米,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是送到他们的心上了。 水彦寻看着那二十袋精米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好好地准备与探春的婚事了。 他虽然心急,但也不能放着这么多兄弟吃饭的问题不管,以他对探春的了解,若是知道自己没有先把事情解决好就去准备与她的婚事也并不会开心,毕竟她自己就不是这样的人。 探春并不知道他在婚事之前还遇到了这样一件不算大却有些棘手的事。 她如今很是听话地待在屋子里准备东西,偶尔有姐妹们过来看看她。 贾母的病早就好了,本来病的便不重,不过是那些太医不敢用药才拖得久了些。 探春的婚事是三月六日,皇上亲自定的日子,距婚事不足一月。 探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是接近日子,自己便越是紧张。 之前是觉得嫁给谁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即便那次就真的让自己进了宫也不过是不甘心居多而已,但是如今她竟然忽然开始紧张起来了。 宫里头的赏赐早就送了下来,来送礼的还是上次的黄公公,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看好的小主竟然还有这样的反转,所以来送礼的时候忍不住叹气,不过还是说到:“贾姑娘有福气,南安王爷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老太太也有福。” 贾母对于这件事也是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但好歹结局还算不错,所以笑道:‘托您老人家的福,我这个孙女最是懂事孝顺,合该有这样的福气。您老人家就坐下喝杯茶,也算给我这孙女添点儿福气。’ 早就已经有人引着他就在贾母下首坐了。 如今贾母这么巴结他,其实是因为元春。早些日子已经传了消息进来,说是元春病了,奈何自己也病着,不能入宫探望,王夫人回来说的她也不尽信,好歹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孙女,她心里还是疼的,而且她没能把探春弄进宫去,元春还是他们在宫里的依靠。 这些日子正好探春要出嫁,她打算借此进宫探望一回。 但若是宫中有个人肯帮忙照顾一二,那可比自己在宫外头干着急好多了。 黄公公很给面子地喝放在一边的茶,他猜得到贾母有事求他,也知道如今宫里头的那位贵妃娘娘不好了。 他所指的不好了,可不是生病这么简单,在宫中生病并不可怕,只要有皇上宠着你,还怕没有好的太医替你看病么?而且这心情一好,还能有什么病? 他之所以觉得元春这病不好了,是因为她早已失宠。 自从上次皇上重新选秀之后,新进的人就分了她不少宠爱,她当初之所以得宠,不过是因为宫中没有什么人,而她不仅生的貌美,难得的是温婉贤德,又是侍读的出身,难免得皇上高看一眼,而皇后也确实不争气,什么都没有,还爱争风吃醋,也不怪贵妃独占恩宠。 但如今可不同了,宫里这一茬新人都成长起来了,都是从全国各地选来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皇上有这么多美人陪着,即便不是那沉迷美色的人,也免不了把人老色衰的元春忘到脑后,何况贾家并没有什么拉拢的必要,元春一旦失宠,几乎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她大概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很是心灰意冷,倒不是觉得没有皇上的宠爱便活不下去了,实在是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荣华富贵,但是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思就把她抛入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到头来,自己只怕要葬身于此。 她不悲伤,只是有些心寒。 探春在一旁看着,便已经猜到贾母是为了元春才有此行为。 而且,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元春确实就是从这个时候失宠的,然后就生了病,因为不得宠,没有好的太医好好看病,也没有人好好照顾,所以最后撒手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帮到元春,但是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进不了宫的,只能等她嫁进王府再做打算。 喝过了茶,黄公公作为宫里的人也并不便在外面多做停留,便要起身告辞。 贾母连忙扶着琥珀站了起来,走到黄公公的面前很是恳切地说道:“我这么多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孙女有了好的结果,我那大孙女,我也不能不担心。” 黄公公笑道:‘老太君,您多心了。贵妃娘娘不过是偶感风寒,想必以她的福气,一定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他不愿接贾母这个托付,一个是因为他表面上还是皇后的人,皇后与元春针锋相对多年,如今元春的失宠就有她的手笔在里头,怎么还可能看着她翻身。 另一个就是,贾府他早就看透了,不仅没有什么实权,还不肯安分,搞得京城之中满城风雨,早就被那些都大夫盯上了,只要他们参上一笔,贾府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何况一个宫里头失宠的贵妃。 “您老人家在宫里头谁不知道?还拜托您照看照看贵妃娘娘。”说着便从琥珀手里接过来一个木盒递到黄公公的手上。 他倒是没有推辞,在接过来的同时颠了颠盒子的重量。 笑着把盒子揣进了袖子里:‘老太君您就放心吧,您这样大的福气,贵妃娘娘又有这样的福气。不过既然老太君托了我,我尽力照料就是了。’ 看着他收下了东西贾母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盒子里装着的是十张一百两的银票。 黄公公出了门便打开了,但是在打开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他还当能给自己什么稀世珍宝,还用盒子装着,如今看来是怕就拿这一千两直接给自己,怕自己瞧不上直接不收吧。 一个贵妃的命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看来贾府确实是已经没钱了,既然这样,以后自己也可以不必去的那么勤了。 至于帮忙照看元春的事,一千两银子还使唤不动自己。 贾母这边只当他收了东西就是接受了自己所托。 却并不知道这位黄公公是翻脸不认人的人。 她盒子里只放了一千两银子,一个是因为自己的私房钱也花出去的差不多了。当然不会只剩下一千两。 但是宝玉就要择妻,准备给他的东西是动不得的。 她没有想到如今这个黄公公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一千两银子在他看来是瞧不起自己。 探春并不知道贾母送给他的是什么,但看贾母给的郑重,黄公公收的也还算开心,心中以为,有他的照料,至少这一个月元春是出不了大问题的,自己只需要在嫁过去之后找个机会见见她再做打算就好了。 从贾母那里回来,周姨娘正在屋子里等着探春。 探春倒是觉得奇怪:‘姨娘,你怎么过来了?’ 周姨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事想跟姑娘商量,恰好姑娘不在,就直接坐在这里等着了。’ 没有姨娘可以在姑娘们不在的时候私自进屋子里等着的。 所以周姨娘才觉得不好意思。 她本来是打算回去再过来一趟的,但是小蝉非要她留在这里等着,她一时也就听了,这会儿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妥。 探春笑道:‘这有什么的?小蝉,你可有给姨娘上茶点?’ 小蝉笑道:“我就说若是姨娘走了,姑娘才会怪我呢,姨娘这回可安心了吧?” 周姨娘笑道:‘我在姑娘不在的时候进这屋子里到底是不合规矩,不过是姑娘心性儿好,不计较这个,我才敢在这里坐下来。’ 探春笑道:‘早跟姨娘说过,咱们之间不必分的如此清楚。姨娘这次找我是何事?’ 探春主动问道。因为以周姨娘的性子,能鼓起勇气来找自己已经是难得了,自己若是不主动问,可能她也就不会说了。 果然周姨娘又开始不好意思,踌躇了半天才说道:“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很不该跑这一趟来麻烦姑娘的。” 探春叹气道:“刚还说了姨娘不必与我客气呢,这会儿怎么又开始客气了?姨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 “其实是我的一位表弟,知道姑娘即将出府,要带人走,想让我替他问问姑娘,能不能带他们一家走。”周姨娘很快地说道。又连忙补充到:“姑娘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做什么的,我不过就是替他问一问。” 探春听了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姨娘,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叫他明日就过来吧,我去凤姐儿那里说。” 探春回答的很是干脆,其实不符合她的做事风格,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同样,也不会用完全没有了解的人,何况还不只是一个,而是作为自己的陪嫁带过一家子去,将来是要做为自己的心腹的。 但是开口的是周姨娘,她胆子最小,若是探春表现出一丝为难,说不定她就不会再说这件事,以后有什么也不会求到自己这里来。 探春不想给她这样的压力,所以很是爽快地便应允了下来。 周姨娘听了惊讶道:‘姑娘,不用叫他们先过来请姑娘过过眼吗?’ 探春笑道:“周姨娘的表弟,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是告诉凤姐儿一声就是了。赶明儿姨娘别忘了让他们去凤姐儿那里一趟。” 一百二十七章 贾环回府 “真是不知道让我说什么才好。我不过是替他递句话儿,若是之后他们跟了姑娘却不肯尽心,我这脸面真是在姑娘这里就全没有了。”即便探春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但是周姨娘依然是惶恐不安,探春答应的如此干脆,不过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虽说自己也知道表弟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不然也不会答应替他们说句话,但若是将来出了事,那自己该怎么交代呢? 探春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若是不尽心,我把她们撵回来就是了。到时候可就不看姨娘的面子了。”她故意开玩笑。 果然周姨娘轻松了不少:“就是这样才好,他们若是不好,姑娘不必为了我偏袒他们。” “那明日就请他们过来吧。”探春笑道。她虽然为了周姨娘可以毫不犹豫地用他们,但是怎么用不能太随意,她要先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安排才能双方都算满意。 周姨娘连忙答应着让他们明日过来谢恩。 临走的时候却又说道:“还有件事要与姑娘商量,姑娘大婚的时候是否让环哥儿回来一趟?”周姨娘的心中是想让他回来的,一来自己也想他了,但是他如今忙于学业,不敢随便请假回家,自己更不可能仅仅因为想他就把他叫回来。二来,她觉得探春对贾环要求太过严格了,虽说对一个哥儿是要严厉一些,不然不成器,但是像探春这样,什么都不要他管,只要他好好待在上书房,她觉得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不过,毕竟是他们姐弟俩的事,她也不敢随便说话。 探春听了想了想:“就不必让他专门回来一趟了。”反正他回来了也不可能让他送自己出门,这种时刻,老太太一定是要派宝玉出来的。 周姨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到:‘环哥儿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姑娘也别对他要求太严了。’ 探春笑道:“不会,环哥儿懂事,他知道的。主要是他回来也不能送我出门,我怕他更难过。” 周姨娘忍不住叹气:“说的是呢,姑娘自己的亲弟弟,竟然还不能送姑娘出门。只是,即便如此,也该让他回来一趟,姑娘别怪姨娘多嘴,环哥儿这孩子自小离了自己的亲娘,跟着我,我不说让他受委屈,但毕竟不是嫡亲的孩子,他最亲的还是姑娘,这样的大事,姑娘不该不让他回来。” 她之所以非要劝说探春不可,是因为环哥儿最听探春的话,虽然之前在自己那里早就表现出了想要参加她的婚事的愿望,但只要探春不说话,他是不会贸然回来的。 探春笑道:“姨娘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这几天派人去看看他,问他可愿意回来。” 周姨娘这才笑道:“这才对嘛,环哥儿最喜欢与姑娘亲近,哪有不肯回来的道理?” 探春笑着点头。 她并非是听了周姨娘的话才做的这个决定,而是忽然想起来,这是最好的机会,把贾环与水彦寻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 而且,她也有些事要交代清楚,不然自己也不放心。 第二天探春就派了人给贾环送信,说让他三月六日那一日可以请一天假。 贾环其实早就盼着了,但是探春不说,他是不敢提的,就怕说了被探春认为是不好好读书。 所以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迫不及待地便去找先生请假了。 教他们的老先生是从内阁退下来的钱林森先生,经历过官场的大起大落,能让他看重的人必定是有前途。但是能入他的眼的不多,他自己家中的三个儿子已经各个是人中龙凤,但是贾环确实其中一个,倒不是说贾环有多聪明,而是他有做官的潜质,而且是做个能干事的官的潜质,一般来说,学问做的好的人,难免就在做官上有所欠缺,他自己就是难得的能把两者都平衡好的人,贾环是他看重的接班人。 他家中的那三个儿子,有才则有才,却注定难以做大官。 平日里贾环也是最听话,读书最认真的,今日却急匆匆地来找他请假,还是近一个月之后的假。 钱老先生不禁皱眉:“怎么这个时候跑来请假?” 贾环很是恭敬地说道:“是家姐大婚,身为弟弟,应当回去一趟。” 钱先生听了皱眉,他并不是嫡出,姐姐出嫁,也用不着他。不过他还是关心地问道:“不知你家姐姐嫁的是何人?” 他有此一问,也是想知道,他将来有没有助力,虽然自己看好他,但是自己毕竟已经退了下来,能力有限,他出身又不够好,若是能借的一大助力,路就能走的顺畅的多。 也不怪他不知道探春的婚事,毕竟这件事不算高调,不过是平常的赐婚而已,说起来,可能还不如湘云的婚事广为人知,毕竟她是和亲去的。 贾环笑道:“是南安王府上。” 他这一句,已经不必再多说,南安王府,能在这个时候与他的姐姐成亲的,除了南安王还能有谁? 于是他很是高兴地拍手道:“好,好,我就准了你的嫁,准你三天假。”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个隐藏的助力,自然要好好把握。 贾环却推辞到:“先生准我一天假就好了。”他倒是想要三天假,但是探春知道了只怕要不高兴。 钱老先生却说道:“就三天假,也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贾环连忙谢过先生。 既然是先生亲口说的,到时候姐姐怪罪起来,想必也不会太生气。 探春大婚之后就要住在王府,自然是不方便说话,所以贾环选择在三月四号那天回的贾府。 如今他身份不比往日,回来也是要去贾母那里点个卯的。 贾母看到他回来,这次倒是难得的亲近:“你回来的正好,你姐姐大婚,还怕你不回来呢。” 贾环笑道:“特地向先生请了假回来的。许久不曾见老祖宗了,之前听说老祖宗病了,不知如今可好些了没有?” 贾母笑道:“你这孩子还算有孝心。我的病已经好的多了。我生病不回来不要紧,你姐姐出嫁总还是要回来的。” 探春笑道:“当初老太太一病,大家都着了慌了,竟然也没有人给环儿送信。” 虽然贾母对贾环如今也算不得什么了,但是她不能让贾环背上这样的名声。 果然凤姐儿笑道:“是我的疏忽了,忙着给老太太找大夫,却忘了去通知环兄弟。” 她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过错,其实,这件事自然不能怪她,什么时候贾府的事要通知贾环了。 不过既然她主动揽则,也没有人会去拆台。 好容易见过贾母,贾环直接跟着探春回到了她那里。 之前他已经送了信出来,说是自己的老师给了他三天假。 既然是老师主动给的,探春也没有说什么。 贾环到了屋里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钗子来递给探春:“姐姐出嫁,人家都是给了添妆礼的,但是我的东西都是姐姐给的,就算是借花献佛也不是这个借法儿。”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只是,这支钗子是我特地为姐姐准备的,算是我的心意。” 探春连忙接了笑道:‘我们姐弟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生分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她仔细看了看贾环递给自己的那支钗子,笑道:“不过,这支钗子的货色可不差,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支钗子初看时简单不起眼,没有多余繁复的刻纹,就是一支简简单单的白玉钗子,一点儿装饰也没有。不过拿在手里很是舒服,钗子本身的造型也非常流畅,不见任何呆板,这样看起来,若是加了花纹反而是画蛇添足了。 贾环笑道:‘果然姐姐是喜欢这支钗子的。说起来也是凑巧,我是在街边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里看到的,当时是陪着别人进去的,却一眼看中了它,今日就送给姐姐正好。’ 探春故意笑道:‘当初得了竟然还不给我,是打算留给自己未来的妻子么?’ 贾环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一早就给姐姐准备的,不过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罢了。” 探春笑道:“既然是送我的,我就收下了。以后你的太太,我会送她别的东西。” 贾环不过比自己小了一岁,还有两年就要科举,之后是一定要成亲了的。目前探春是还没有好的人选,不过还好的是,自己马上就要出嫁,两年之后,自己以王妃的身份来替他掌眼可就容易多了。 “不过,既然你送了我东西,我也要送你一件东西。”探春笑道。 “我的东西都是姐姐送的,之前姐姐给的银子,笔墨都还多呢。”贾环连忙说道。实在是这些年探春送给他的东西除去银子就是文房四宝,他那里实在是不缺。 探春笑道:“并不是送你这个。”说着她把当铺的房契递到了贾环的面前:‘这个铺子是我在外面刚开起来的,如今就交给你打理。你如今主要是攻读学业,但也该学会打理这些东西。’ 贾环惊到:‘这是姐姐好容易开起来的铺子,怎么能给我?我若是要学管铺子也该是将来自己去开。’ 探春笑道:“咱们姐弟还分什么你我?再说了,这个铺子说起来原也该有你的一份,我不过是替你拿过来而已?” 贾环一点即透:“铺子是贾府里的?” “环儿聪明,这铺子是从凤姐儿手里出来的。我不过是看机会盘过来而已。” “我不说,你大概也猜得到,我在外面还有几个别的铺子,不是不放心给你打理,实在是我希望你如今的精力能放在学业上,跟着你们先生好好学治国理政。这个当铺原就是有盈利的,而且当铺生意好做,只要有好的掌柜在,就没有赔本的买卖,你只要好好管好掌柜的就好了。我急着把当铺交到你手里,是因为你如今也长大了,该有银子的来源。” 探春不希望他什么时候都跟在自己身后要银子,这样对他没有好处,还有可能由于他不好意思而错失机会。 即便现在不过是在上书房中读书,但是也是有交集的,大家平日里送点儿东西,贾环不能表现的太格格不入。 “我知姐姐的意思,只是我如今暂时还用不到,等用得到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姐姐。”贾环并不想接手。探春已经帮他许多,即便两人是亲姐弟,也不该如此拿她的东西。 探春笑道:“那你就当这个铺子是我要你替我管的吧,五年之后再还给我,中间赚多赔少都要你自己解决,如何?” 这与白送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缩短了期限而已。 不过这次贾环没有推辞,探春说的对,两人亲姐弟,若是分的太清楚,就真的生分了。 而且,自己若是不肯接受,只怕到时候她会更频繁地给自己送银子,其实也是一样的。 商定好了这件事,贾环忽然问道:“姐姐可见过南安王?”在他看来,探春能活的好,活的幸福才最重要,至于她嫁的是王爷侯门,还是平凡世人其实都没有区别。 不过,南安王他是接触过的,而且是长时间相处过,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他现在担心的只是探春会不喜欢。 探春笑道:“环儿忘了?我当初第一次出府就见过他的?”她还能想起当时的窘态。 贾环恍然大悟:“哦,那次王爷确实在场。不过也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吧?姐姐之后没有见过他吧?” “额。。。”探春犹豫了一下,其实自己见过他许多次,最近一次就是自己生病的时候他带人来给自己看病。 不过最后她还是很坚定地说道:“那倒是没有再见过了。” 贾环听她如此说连忙说道:“南安王爷是个不错的人,相信再见了也不会让姐姐失望。而且姐姐曾做过郡主的陪读,与南安太妃也算是有交情了,也是极好的结果。” 探春听了干笑,点头道:“是了,南安王府我算是熟悉的,想必过去也不会太难。” 心中却完全并非如此做想。 南安太妃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探春自知她看不上自己,即便是皇上赐婚,但在家中相处的还是她们两个,谁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这桩婚事唯一让她比较满意的就是又可以与非烟在一起了。 说起来非烟比探春还大一岁,却始终没有说亲,也不知是何缘故。 ” 一百二十八章 探春大婚 她身份高贵,南安太妃又是真的疼她,有的时候探春都有些怀疑这南安王是不是南安太妃亲生的儿子,按说作为王府的接班人,太妃应该更关注南安世子才对,但是从探春在王府住的两年多来看,明显的南安太妃对非烟的关心更多,至于这个儿子,貌似是可有可无的。 非烟这么高的身份,对她择亲也不是一件好事,家世能配得上她的没有几个,若要人品才情样样都好,更是凤毛麟角,这大概也是她拖到现在的原因。 也许太妃打的是与自己一样的主意,把非烟留到下次科举考试。 非烟那时也不过十七,身份摆在那里,应当不会有人拒绝。 不过这些也只是探春猜测而已,她即便嫁了过去,非烟的亲事只怕也轮不到她说话。 婚事不过就是这两日了,她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与水彦寻相处吧。 若是如朋友知己一般相处,那是再好不过的,就像与赵风一般,探春会觉得比较自在。 但目前来看,水彦寻貌似不会很满意这样的相处模式,虽然探春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就对自己情根深种了,但是结果已经如此,自己若是表现的太过冷淡就是伤人的心了。 可惜探春做生意,出谋划策绝对是好手,谈到感情的事却实在是无知的很。 她想了两天也没有想好该怎么与他相处,最后还是决定做朋友最好,若是不行,盟友也不错。 她知道水彦寻有军队要养,他一个年轻王爷,手握重权,朝堂之中,想必也有不少眼红之人,若是他愿意,探春可以想办法助他平步青云。 虽然说貌似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已经扶摇直上了,但是军队总会有缺钱缺粮食,却药材的时候,很不巧,探春开的就是钱庄和药庄,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再开一个粮庄。 到时候他最关心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怕他对自己怎么样。 探春是想到做到,她想起水彦寻的军队需要粮草,便想立刻写信给赵风,请他物色合适的粮铺。 只是侍书听了哭笑不得:‘我的姑娘,你明日就要出嫁了,这个时候写什么信啊?’ “就是因为明日就要出嫁了,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送信出去?什么时候才能送信?所以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探春理所当然地说道。 侍书和小蝉是跟着她陪嫁的大丫头,侍书一家人自然也是要跟过去的,小蝉是外面买来的,倒是没有什么家人。 探春这次出嫁也只带了两家人过去,还有一家就是周姨娘的表弟那一家了。 她见过夫妻二人,确实如周姨娘所说,是老实人,既然是老实人,倒是不妨先带着,至于本事如何,还是要慢慢调教的。 侍书忍不住笑道:“我的好姑娘,你可消停会儿吧,这会子我爹娘都回家去了,你就是想写信,谁给你送出去啊?” 探春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这一茬?那只好先算了,等有机会再说吧。” 没人送信,她自然做不成事,这件事也不过是自己灵光一现想到的,等之后考虑成熟了再跟赵风提好了。 因为第二日要早起上妆,换嫁衣,所以这一日侍书早早地便催了探春睡下。 探春也是心大,新婚前一夜,竟然睡的很是安稳,第二日一早侍书来叫她的时候,她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吵着要再睡一个时辰。 侍书哭笑不得,只好连拉带扯把她从床上拉了下来:“姑娘,你现在真的不能再睡了,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老太太派过来的李嬷嬷已经在等着了。” 探春这才反应过来,只好由着她先替自己净手洗面。 这次老太太把李嬷嬷直接给了探春,探春之前的奶妈,并没有带过去。 不是探春不念旧情,实在是他们这些奶妈,一个个本事没有几个,脾气却是比谁都大,探春没有功夫去与她天天斗智斗勇,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打发了。他们这些人毛病多的是,只要想找,没有找不到的,探春不过是去凤姐儿那里说了一声她每日纠结众人赌博,凤姐儿就把她调走了。 凤姐儿可不傻,这些事情她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闹了起来,各个主子的脸上都不好看。 探春既然特地来说这一声,不管事情本身是真是假,她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了,自己何不就遂了她的意呢? 临出嫁的时候奶妈被赶走了,探春作为新嫁妇,身边不能没有老人照应,贾母也知道她那个所谓的奶妈成不了什么事,所以在听说之后直接把自己身边的李嬷嬷赏给了她。 探春之前与李嬷嬷是打过交道的,只能说不亏是宫里出来的人,看事情不比贾母差,却最懂得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也难怪贾母如此信任她。 贾母把李嬷嬷赏给探春也是有道理的。 之前迎春出嫁,她赏的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探春身份比迎春高,又是皇上赐婚,赏的人只能比鸳鸯的身份更高才合适。 探春对这样的安排不置可否,若是王府里女人太多,她可能真的需要这样一个人在后院帮自己分析,替自己争宠和打压那些女人。 但是现在王府里能有名号的女人就三个,非烟是不必说的,即便两人后来不常在一块儿了,但是小时候建立的情谊不比常人,不仅不会为难自己,还会把自己当做亲人一般看待。 至于南安太妃。她是对自己的出身不够满意,但应该还不至于对自己怎么样。 即便她真的打算对自己怎么样,探春也自信,以自己的能力,对付一个太妃,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水彦寻如今并没有纳妾,不知道有没有身边人,若是有的话,探春也有办法压制她们。 若是没有,探春倒是要好好想想了,侍书,她是不可能让她去做这个身边人的,就是她自己也不见得愿意。 小婵也不可能。 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若是身份变了,这份信任也就不值钱了。 正在给探春梳头的李嬷嬷看着探春笑道:“姑娘这一把头发当真是好。” 贾母前两天才派了她过来,之前探春并没有要她伺候,所以今日是第一次给探春梳头。 探春笑道:“早听说嬷嬷梳头的手艺好,我上一次有幸让嬷嬷替我梳头还是一年前了吧?” 每次有重大事情需要她进宫的时候贾母都会派她过来给探春装扮。 大概她之前在宫里做的就是这样的活儿,所以手艺很是出挑。 李嬷嬷不好意思地笑道:“正是一年前了,姑娘长了一年,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今日是探春大喜的日子,她之前是贾母身边的人,却被给了探春。她心中明白,探春绝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若是自己不及时表明衷心,以后自己可能就是她身边一个老嬷嬷而已,不会有太多信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体面。 探春笑了笑,说道:“嬷嬷之前虽然是跟着老太太的,但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样子自然是逃不过嬷嬷您的眼睛。” 她的话一语双关,既是指她的样貌,回答了她刚才的话,又是说自己的品性。 虽然李嬷嬷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毛病,有的时候难免会瞧不上自己的主子。 果然李嬷嬷连忙说道:‘我还记得,那是六年前吧,姑娘第一次进宫,那是我第一次给姑娘梳头。没想到不过转眼之间,姑娘都要嫁人了。不过姑娘的性子这些年倒是没有怎么变,小时就沉稳,现在更加稳重了。’ 探春笑道:‘我不过是胆子小罢了,多说多错,多做多错,所以才显得小心谨慎。以后有了嬷嬷在身边,我就放心多了。’ 她无意与李嬷嬷闹的不好,虽然她如今还是用不到她,但谁知道呢,说不定某一天就有一件事是非他不可。、况且李嬷嬷是聪明人,她既然主动示好,探春没有不回应的道理。 果然李嬷嬷听了笑道:“这不敢当,姑娘自己本就是有主意的人,以后姑娘有什么事吩咐我就是了。虽说我老了,脑子也还算清醒。”明白自己的主子是谁。 后面这句话她虽然没有明说,探春却早已猜出。 本来梳头这件事是该探春的母亲来的,但是此刻赵姨娘还被老太太吩咐管着,自然不会这个时候想起把她放出来。 周姨娘虽说与探春亲近,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轮得到她插手。 王夫人倒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但是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 不够她虽然不会亲自动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滴水不漏。 所以在李嬷嬷刚梳好头,她便过来了,并没有等着与贾母他们一道过来。 她亲自替探春戴了凤冠,也算是尽了自己一个母亲的职责了。 探春的凤冠和嫁衣都是宫里头赏的,据说这凤冠是与皇上的公主同样的规格,探春倒没有看出有什么格外高贵的地方,但是那个嫁衣却送的极得她的心。 嫁衣都是要自己绣的,若是在真的就让她在一年的时间里秀出一套嫁衣来,那她这一年想必是什么都不必做了。 还好皇上考虑的周到,直接命尚宫局替探春制作了嫁衣,省去了她不少功夫。 大概宫里的东西就是追求精细,这件嫁衣初看与寻常的嫁衣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走的针,选的是什么料子,在有光的地方红的似血一般耀眼。 探春对这样浮夸的颜色有些接受无能,但看在听替自己省去了绣嫁衣的麻烦,还是很乐意地接受了它。、她并不知道这是水彦寻特地交代的。 当初皇上说给他赐婚的时候,他就求了替探春求了这件嫁衣,倒不是想着不让探春麻烦,不过是他觉得这样的嫁衣华贵精美,才称得上探春。 探春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疑惑他对自己的气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浮夸是浮夸了一些,穿起来倒确实不错,现在就差一块喜帕探春就真的成为待嫁的新娘了。 贾母也掐着时间带着一帮人过来了,大家不过是说些恭维的吉祥话,探春也没指望他们能有多少真情实意。 只是看着小小的,跟在贾母身后的惜春,探春有些不放心,姐妹们都出嫁了,自己这一走,惜春就真的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她本来就生性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这样一来,也难怪会被那些姑子唬了去。 探春过去拉了惜春道:‘家中姐妹就剩下四妹妹一个,以后姐姐们都不在身边,还要请四妹妹替我们尽孝。’ 惜春连忙笑道:“这原是应该的,三姐姐多虑了。” 贾母也说道:“我这几个孙女都还算是有福的,就数你们三妹妹福气最大。不知道我的四丫头将来会有怎样的福气?” 众人都道:“有老太太护佑,四妹妹自然也是有福之人。” 只是他们今日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到惜春真的能有多大的福气,他们心中认定了贾府里头出了一个贵妃,如今再出一个王妃,就算是到头了。 惜春虽然没有这样显耀的身份,但说起她的福气来,以后也是人人羡慕的,只是这样的福气着实来的不易。 探春差点为了她与非烟反目。 贾母笑道:“我老了,没有什么用了,还是要你们这些姐妹相互护佑。” 她是在提醒探春不要嫁过去之后就忘了贾府。 探春也连忙笑道:“我们姐妹帮助是自然的,只是谁的福气也大不过老太太去。” 她愿意给这样一个承诺,毕竟贾环还在贾府里,即便常年不在府中,外人提起他来,还是要说一声是贾府的公子。 贾母试探已过,探春的回答也还算让她满意。 这个时候才把宝玉推出来:“今日就要宝玉送你三妹妹上轿。”贾母笑道。 宝玉今日明显与众人喜气洋洋的脸色不同。 还好的是探春素来知道他的性子,这个时候他若是高兴才是有怪了呢。 一百二十九章 探春大婚(下) 探春很是乖巧地说道:“是,今日还要麻烦二哥哥。” “三妹妹向来与我客气,咱们兄妹,不必如此的。”宝玉说道。 探春温婉地笑笑却不说话。 这个时候想起来是兄妹了,她可不记得上一世宝玉心中有过自己这个妹妹。他所有的好心都给了林姐姐,剩下的那些都给了自己房里的丫头,她这个妹妹还不知道去了哪里呢。 探春实在是懒得与他废话,还好的是接亲的吉时就要到了,贾母要带着他们去自己房里接受水彦寻的拜见,之后才能让他过来探春这边接人。 水彦寻身份比贾府高,自然是不可能让他等着的。 他们这一帮人一走,探春这里瞬间宽敞了不少,连呼吸都变得轻松多了。 惜春倒是不傻,在众人多出去的时候她却悄悄地留了下来。 自然这个时候少了她,是不会有人注意的。 探春看她主动留下来,会心一笑,看来也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李嬷嬷,我里面的化妆匣子里有一对玉佩,你去帮我拿出来吧。”探春说到。 这既是表明对李嬷嬷的信任,能进主子的内室,并且可以开化妆匣子的,自然是主子信得过的人。 人家表了衷心,探春也要给个回应才是。 另外,也是要支开她。 探春虽表示自己会信任她,但也要分是什么事情,像这些涉及到自己姐妹的事情,她向来谨慎,能信得过的人不多,明显,现在李嬷嬷还不是其中之一。 但是李嬷嬷明显没有猜到后面这一层,她只当是自己表忠心起了作用,高兴地去内室拿东西去了。 探春看着她进去了才笑道:“四妹妹留下来是有事要跟我说?” 探春跟这个妹妹,说实话不算亲近,她向来冷淡,与迎春性子不同,迎春只是软弱了一些,但是与探春亲近,但是这个妹妹生来孤僻,不是探春不想关心她,实在是有时会觉得无从下手。 惜春笑道:“今日是三姐姐大喜的日子,我就是过来祝福三姐姐的。” 探春笑道:“四妹妹有心了,妹妹的祝福我也收到了,咱们这些姐妹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妹妹最小,以后在家中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记得告诉姐姐,我能帮到的一定帮你。” 探春如今急着许下承诺不过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怕自己不给这样的承诺,到时候她真的出了事情也不会来找自己,惹出了大问题才是麻烦。 惜春笑道:“三姐姐放心吧,有老太太在,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三姐姐,王府虽好,却也麻烦,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她并非是冷心冷情之人,这是这么多年,府里什么腌臜事都见过了,也就懒得管了,也懒得去关心什么人。 但这并不是说她就不能感受到别人给她的善意。、就像探春对她的照顾,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今日留下来也并非如探春所想,是为自己求什么帮助,她是真心地来祝福她的,看着她今日穿着鲜红的嫁衣,带着凤冠坐在那里,她真的为探春高兴。 探春倒是没有想到她留下来竟然只是要提醒自己在王府之中要小心,看来一直以来自己有些误会她了。 “四妹妹还不了解我么?即便王府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也不怕。”探春笑道。“说实话,我不放心的就是四妹妹你了,虽然有老太太护着,但谁知道能不能护住,又能护到几时?” “我不爱管他们这些事,但也并非就真的不懂,我不出声,也不露面,他们总不能还拿我怎么样。” “这也终不是长久之计。”探春叹气。“不过如今也只能先如此了。” 惜春的运气好,也不好。 不好的自然是大家都走了,她若是真的在府中受了欺负,贾府的人要想瞒着,那这委屈她就得受着。 好就好在,探春已经出嫁,以姐姐加王妃的身份,替惜春说一门亲事的话,没有什么人能说出话来。 现在只能让她先做个透明人,不要让那些人盯上她。 惜春一个姑娘家,能让他们打主意的也就是婚事了。 对于这一点探春还不算特别担心,只要没有人在老太太面前主动提起,或者有人来提亲,惜春的婚事应该会被无限的后延,因为刚经历过两个孙女出嫁,贾府的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 况且宝玉都还没有成亲,惜春作为妹妹倒先出嫁也不合适。 探春之所以能提前一步,也不过是因为皇上赐婚,谁也没有办法。 惜春在这里陪探春坐到水彦寻快来接人才走,其实倒没有说很多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探春在说,她在听。 探春也不过是嘱咐她一些要小心的地方,并且告诉她若是真的有急事,一定要去找周姨娘。 周姨娘如今在府中不算起眼,惜春去找她容易得多。 但是周姨娘又与尤二姐有关联,尤二姐如今不可小觑,找到她的身上,一定可以护惜春周全。 惜春刚走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就有人在外面喊水彦寻到了,李嬷嬷连忙把一早准备好的红盖头搭在探春的头上。 瞬间,探春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还好她不用走路,只要坐在这里安稳等着就是了。 果然探春就从帘子的下面看到了一双鞋停在了自己面前。 这个时候她很没有骨气地心忽然加速跳了起来。 直到水彦寻牵起她的手,她的心跳的就更快了,若不是水彦寻牢牢地牵着她的一只手,她都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一定是烫到不行。 她随着水彦寻牵她的手站了起来,听到侍书她们在说:“谢王爷赏。” 探春知道这是要带着自己出去了。 虽说是要自家兄弟来送的,但是宝玉并没有跟着进屋,大概只是在门口送一下而已,反正探春也并不在意。 只是这样重大的时刻,探春心中想,虽然自己貌似紧张大过喜悦,但毕竟还算是自己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了吧,以她和水彦寻的身份,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经历。却没有自己最亲的人在身边,怎么说,还是有一点儿遗憾的吧。 水彦寻一路紧紧地牵着她出了房门,又出了院门,探春能感觉到他的用力。 大概是常年待在军营的缘故,即便不必真的上战场,他大概也没有疏于练习,手掌心中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探春能在他牵手的时候感觉到他那一层薄薄的茧子在轻微地摩擦自己的手心。 虽然探春有他牵着,但还是尽力地通过下面的帘子看清楚前面的路才迈脚,不是她觉得水彦寻会把自己带到沟里去,实在是两个人看着总比一个人看着靠谱一些,若是他一时高兴没有注意到,探春说不定还可以提醒他一下。 他一路牵着探春走出了院门,才有宝玉在外面等着,两人说了不过两句话,水彦寻就把探春送到了轿子里,然后自己很是爽快利落地上了马,留下还没有说够两句话的宝玉愣在那里。 所以说他酝酿了这么久的情绪,仔细推敲了无数遍,确定没有任何毛病的话语都没有机会说了是吗? 说好的这个时候要表现兄妹情深呢?他连两句话都没有说完,人家已经上马走了。 宝玉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回去吧。” 其实这不怪水彦寻,在他的记忆里,探春的弟弟只有贾环一个,至于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哥哥,他表示并没有什么兴趣,既然探春跟他没什么亲近的关系,自己也没有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说起来水彦寻还是挺功利的,不过对于他这样的功利,探春表示很喜欢。 从贾府去王府的路,那几年间,探春不知走了多少次,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从这条路嫁进王府,想来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躲也是躲不掉的。 如今时辰尚早,街上人并不是很多,所以一路走来满耳都是纯粹的唢呐声,听的探春忍不住头痛。 还好的是两家离的不算远,在探春还能忍受的时候便已经到了。 水彦寻牵着探春的手迈过了门槛儿,王府的门槛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走过了火盆,终于到了正堂。 探春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端坐在上面的一定就是南安太妃了。 果然在探春对着空气行完礼后就听到了她的声音:“起来吧,赏。” 探春感觉到后面的侍书过去接了东西又悄悄退回到自己身边。 行礼之后水彦寻把探春送到房间便要离开了。 在走之前,他踌躇了许久还是说到:“我要出去陪客,你若是饿了就让他们给你准备吃的,若是累了也可以先躺下歇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探春只点了点头。 不是她不想说话,是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若是说话,声音一定是颤抖的。自从水彦寻在贾府牵起她的手开始,她的心跳就越来越快,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缓和的趋势。 好容易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探春低声询问侍书:“我现在声音是不是在发抖?” 侍书仔细想了想回到:‘是有一点儿抖,姑娘可是紧张了?’ 李嬷嬷也跟着安慰到:“姑娘不必太过紧张,女人这一生都有这么一天的,何况王爷看起来很是好相处,姑娘不必太过担心。” 探春点头,但是她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是知道水彦寻是个好人啊,但是这个时候即便是一个完美无双的好人也没有什么用啊,并不能有效缓解她的紧张。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时候非烟已经快要过阿里了。 她自从知道自己与水彦寻定亲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把握住机会过来见她呢。 若是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抖成这个样子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只好先摘掉喜帕让侍书给她倒一杯茶。 可惜探春的茶还没有喝到嘴里,外面就通传非烟郡主来了,探春只好把茶杯捧在手里寻找一点儿底气。 非烟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衫,趁得她很是温婉大气,探春看着她忍不住叹口气,之前自己都是叫她姐姐的,这个时候再叫姐姐貌似是不合适了,但若是忽然变成妹妹,似乎也不太对,而且要她叫自己嫂嫂,探春想了一下,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非烟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打破了探春的这个困局,她很是自然地喊道:“嫂嫂,我来看你了。” 刚表示过被非烟叫嫂嫂不能接受的探春一惊,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掉出去。 不过她还是很快稳住了心神笑道:“郡主来了?”她退而求其次,称呼她的身份总不会错了吧,这样也不会尴尬。 只是非烟却不高兴了:“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就与我如此生分了?什么时候叫过的郡主了?” 探春苦笑,不是她故意要表现的如此生分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适应这样一个新的身份。、于是她说到:“郡主莫要怪我,我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之前叫郡主姐姐,如今总不能再这么叫?” 探春与她是多年的姐妹情谊,直接问问她要怎么称呼比自己在这里瞎琢磨的好。 非烟听了想了想说道:“我叫你嫂嫂,你自然是叫我妹妹了,实在不行,非烟也成,你直接叫郡主也太生分了吧?” 探春笑道:“既然你有对自己的称呼,那就好办多了。非烟,咱们多年的情谊,也不在乎这样一个称呼的转变。” 她是想与非烟还是以之前的模式相处,两人是朋友知己,而不是什么小姑子与嫂嫂的关系。 非烟笑道:“那可不行,今日我过来可是等着你给我准备的大礼呢,别想着用这两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探春笑着让侍书去拿过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时给非烟准备的,一早就准备好了。 “这还能少的了你的不成?”探春笑道。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古琴。 这是探春之前特地淘来的,她虽然不擅长这个,但是非烟却最喜欢古琴,而且自己弹的也不错。 一百三十章 新婚之夜 果然非烟看到之后惊呼道:‘你这是哪里得来的?之前在宫里看到一把古琴,据说是从司马相如那里传下来的,就是那把著名的“绿绮”,不知你这把叫什么?我也翻过不少的书,倒是没有听说过这把琴。’ 她之前进宫的时候,见过固伦和孝公主用这把琴弹琴。 这位公主并非皇后亲生,一个庶妃的女儿,能封为固伦公主,心机才情一样不缺,尤其是这古琴弹得极好。大概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会把如此名贵的一把琴送给她。 非烟与她交情不深,但是宫里常来常往,又因为自己的哥哥掌握了兵权,皇上要拉拢自己一家,自然是授意过后宫的那些人该如何待她。 所以她也有幸听了这位固伦公主的一次弹奏。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比自己弹的好多了。 探春看她的思绪飘远,忍不住笑道:‘非烟,你这是怎么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大懂得这些,这把琴是我偶然得来的,想着你会喜欢,便带了过来,既然你都认不出它,大概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古琴了。怎么样,可还喜欢?’ 其实这把琴探春确实是不知道它什么来头,这是赵风在盘下那家当铺清点货物的时候发现的,巧得很,是死当,赵风识货,看得出这把琴名贵,正好送给探春,算是新婚贺礼,至于有什么来历倒是不清楚。 非烟笑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我,这把琴虽说是不知道名字,但看样子并不比那把绿绮差,正好,我来给它起个名字,也好让它流传千古。’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探春笑道:‘你想起什么名字呢?’ 非烟仔细想了许久才说道:‘自古名琴的名字大多是有个来历的,咱们的这把也不能差了。’ 探春忍不住笑道:‘姑奶奶,我知道了,那你倒是起一个啊。’ “不要急嘛,容我想想,这把琴是做嫂嫂的送我的,今日又是你与哥哥成亲的大喜之日,不如,就叫结缘,如何?”非烟想了这般久才想出这样一个名字。 探春有些不以为意:‘你高兴就好了。’ 什么“结缘”,她看是非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了,她好歹也是听说过不少古琴的名字的,可没有这么个叫法的。 “那就这么定了,既是我与你的结缘,也是你与哥哥结缘。”非烟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好,正在沾沾自喜。 探春与她自小相识,这小姑子与自己第一次的见面不仅没有什么尴尬和腼腆,两人还是更像朋友一般相处。 只是非烟还没有高兴够呢,外面就有人通传王爷过来了。 非烟吐舌,哪有新郎官回来这么早的,自己话都还没有跟探春说完呢。 不过,她也就在心中埋怨几句,这个时候赖在这里可就不合适了。 只好同情地看着探春说到:‘那我就,先走啦,等明儿我再过来找你,啊?’ 探春从听到水彦寻要进来,那点儿因为非烟的陪伴而减少的紧张感,又忽然多了起来。 她冲着非烟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非烟刚回头,就看到自家哥哥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 她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不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看自己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聪明地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地说道:‘哥哥,你回来了?那我先走了?’ 说着示意在后面抱着琴的倚竹赶快走。 水彦寻看着他这个明显说的正开心,一点儿都不想离开的妹妹无奈地点了点头,巴不得赶快送她出去。 他可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推了许多的酒才偷偷回来的,这会儿林子清与潘望舒他们大概正奋力地帮自己挡酒呢,不愧他当初那么帮他们,这会儿派上他们的用场了。 尤其是冯紫英与薛蟠两人,有他们二人在,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 非烟终于走出了房门,还很是贴心地替自家哥哥掩上了房门。 探春看着她这个小动作,忍不住感慨,交友不慎啊,刚刚还因为自己送了一把古琴而感动,转眼就把自己给忘了。 水彦寻看着非烟一走,自己竟然也开始紧张了。 他看得出来探春也有些紧张。 所以这个时候只能他先开口说话了:“夫人,”“王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探春尴尬地住嘴。 她是怕两人再这么沉默下去,以后就成为习惯了,难道自己的新婚之夜就要这么沉默着度过? 即便是没什么感情,也不能这么尴尬吧。 而且,他这个称呼,让探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户人家称自己的妻子夫人是没错啦,但是他不是王爷吗?难道不应该称自己王妃?她还想象着以后被众人称作王妃的威风呢,这跟自己想的似乎有点儿不一样。 水彦寻也尴尬的住嘴:‘你先说。’ 探春深知谦让是一种美德的道理,很是乖巧地说道:‘还是王爷先说吧,我没什么事。’ 她确实是没什么事,开口不过是为了避免尴尬,至于要说什么,她打算边说边想。 大概水彦寻也看出了她这个打算,于是点头说道:“那我就先说吧。恩,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说,啊,这屋子里的摆设你可还满意?” 他果然也是没话可说。 探春点头:“房间华丽,王爷布置的很是用心。” 虽然这房间不可能是他这个大忙人亲自布置的,不过他既然如此问了,探春还是很顺从地把功劳归到了他身上。 “你喜欢就好。”水彦寻如释重负,房间虽不是他亲自动手,却也是亲自监督的,他知道探春不喜那些奢华浮夸的东西,所以特地让人选了既能体现喜庆又最简单清雅的东西。 “那屋子里的那些丫头,你可都见过了?” 水彦寻没话找话。 探春楞了一下说到:‘啊,这些人倒还没有见过。’不过,哪有新娘子刚嫁进来,连自家夫君都没有见过就先见人家的丫头呢,不合适。而且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的身边人,她要等他告诉了自己,才好选择该怎么见她们。 “”那现在把她们叫过来,见一见? 探春又是一愣,这个时候要自己见? “不如还是等明日见过太妃再见她们吧。”探春委婉地说道。 “有道理,那就明日再见吧。” 这个问题讨论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尴尬,连一旁的侍书都看着尴尬。 于是她悄悄地拉了拉探春的衣袖,笑道:‘姑娘不是有东西要送给王爷吗?’ 探春恍然大悟,感激地看着侍书,她帮了自己的大忙:‘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说着她亲自起身去梳妆台上找出了自己一来便放进去的一个小盒子。 拿着它回到床边,这个时候水彦寻已经坐在了床边,探春想了想,还是在他旁边坐下了。 谁怕谁啊,越是扭捏就越是尴尬。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拿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之前她们送的一对玉佩,递到水彦寻面前:“这是家里人送的陪嫁的东西,我看着这一对玉佩很是不错,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戴一块在身上?” 水彦寻接过她手里的两块玉佩端详了一会儿,确实是难得的好玉,而且果然符合她的性子,简单温润,更难得的是她这个时候送给自己玉佩,还是一对的,这份心意让他觉得开心,这么看起来,她对自己也是喜欢的了。 于是他很是开心的把其中一块玉佩帮探春戴在了身上,在戴的过程中自己倒是忍不住先红了脸,这样靠近她,还是在她的衣服上做手脚,水彦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块玉佩他戴了一刻钟才戴好,探春尴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也不敢乱动。 好容易等他戴完,探春很是自然地伸手去接另一块玉佩,人家都帮自己戴了,那自己也要礼尚往来一下吧。 水彦寻看到她来拿另一块玉佩更是开心,爽快地放到了探春的手里。 探春可比他迅速多了,不过打个结儿而已,很快就帮他戴好了。 水彦寻看着挂在两人腰间的一对玉佩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开心。 于是他很是自然地问道:‘我记得之前有帮你买过一只钗子,也在梳妆台上吗?’ 他觉得探春是个心细之人,他之前一直觉得那支钗子是自己送给她的定亲信物,她一定会把它也带在身边的。这个时候看到这对玉佩,便想起它来了,于是随口一问。 只是他这随口一问,探春却吓的不轻。 她考虑不周了,那支钗子在他刚送给自己的时候就被她送给黛玉了,早知道他会问起,自己就去找黛玉讨回来了,两人之间,不会计较这个。 只是,她真正地是忘了这一茬事了啊。 只是眼看着水彦寻因为自己送的一块玉佩正开心呢,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他,探春想都能想得到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她很是没有骨气地撒了慌:‘啊,那个,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把它放在哪里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侍书,我放哪里了?’ 探春焦急地问道。 侍书在一旁简直要泪流满面,她问自己放哪里了,大概是在林姑娘的那个梳妆匣子里放着吧。 她看探春这个表情就知道她不是真的忘了,不过是不敢说而已。 这个时候她再气,也不能出卖自己主子,于是很是配合地说道:‘若是我没有记差的话,当时姑娘是说要我好好地把它收在放首饰的箱子里,这会儿大概正在箱子里呢,我明日就陪姑娘过去找找。’ 探春转脸就一脸无辜地表情对水彦寻说道“你看,我自己交代的事都给忘了,明日就去库房那里找找。” 探春对于侍书的表演很是满意,这丫头不仅替自己打掩护,还顺便表示了一下自己对于水彦寻送的那支什么钗子多么珍惜,特地嘱咐了他好好放着,果然是跟着自己久了,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强了。 水彦寻听了他们主仆的对话,虽然对于探春没有把它单独拿出来有些不高兴,但是人家对自己送的东西如此珍视,还特地放在箱子里好好收着,明日找出来就是了。 于是很是大度地说道:‘恩,那明日我陪你去库房找找。’ 殊不知他这一句话对于探春来说是晴天霹雳。 探春本来是打算明日就派人去黛玉那里把东西拿出来就好交差了,但是现在人家提出陪自己去找,这可怎么办。 于是她很是体贴地说道:‘王爷忙自己的事便好了,侍书与我过去找就是。这些箱子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大概库房里也是乱的很。’意思是,你不知道哪些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去了也没有用,就不要过去添乱了。 水彦寻想了想说道:‘那好,就让侍书跟你去找吧。若是找不到,就问王管家和母妃。’ 探春点头表示知道了。 终于解除了危机,她感觉自己简直是渡过了一个难关。 别人的新婚之夜都是娇羞温柔,欲拒还迎,自己,刚开始就给自己埋了一个坑,先撒了一个小谎,这开真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王爷不用再出去陪客了么?”探春现在需要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等会儿再过去送他们就是了,先在这里坐一会儿。”虽然两人的相处有些尴尬,但他还是不愿意逃走。 “那,王爷先用点儿东西吧。你回来这么早,大概也没有吃到什么。” 探春说话的功夫,侍书已经端了几盘点心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水彦寻点头:“一起用吧。” 探春很想开口拒绝的,她刚才已经吃过了,这会儿并不想再吃那些甜腻腻的点心。 但是想到自己看着他吃的话,自己尴尬,他就更尴尬。 她还是决定好歹再吃两块。 水彦寻看她吃的很是不情愿,还以为东西不合她的胃口:‘怎么了?东西不和胃口?’他忍不住皱眉。 吃食也是大事,若是自己府中的厨子做的东西她不喜欢,自己有必要换一拨厨子。 探春摇头:“王爷府上的厨子想必比贾府的好多了,我只是,刚刚才用过点心,这会儿吃的也就少了。”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东西你不喜欢,直接换掉就是。你嫁进王府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实话,他给出这样霸气的承诺,探春还是感动的。 但是感动是感动,她可不敢这么做啊。 她虽然名义上是王府的女主人,但上有太妃压阵,下有非烟这个未嫁的郡主,她怎么敢刚过来就拿大。 到时候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要扣到自己的头上。 ’ 一百三十一章 新婚之夜(下) 水彦寻明显也没有什么心情品尝这些所谓的精致的点心,而且他大概不喜这类甜食,不过吃了一块松油卷就没有再动。 又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让探春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自己当初不管是见谁,哪怕是第一次见面都可以侃侃而谈的好吗,谈笑之间,一笔大生意就可以敲定了,那是何等的大气啊,这个时候怎么忽然就变得怂了呢? 不过她也就是在心里怨自己,还是不敢说话。 水彦寻在这里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说到:‘那你先歇息一会儿吧,我要出去送客了。’ 探春巴不得他赶快出去,有些迫不及待地笑道:“王爷快去吧,耽误了就不好了。” 大概是她的迫不及待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些,水彦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转身出去。 他刚走,侍书就忍不住抱怨:‘姑娘,当初就说不要把那支钗子送给林姑娘,这下可怎么交代?’ 探春笑道:‘你不要急嘛,送个信儿给林姐姐就好了。’ “若是林姑娘把它丢了呢,或者是不知道放哪里了,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回来,我看王爷再问起来的时候你怎么交代?”侍书有些着急。 毕竟林姑娘并不知道那支钗子的来历,而且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回到家中随手一扔,谁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啊。 探春笑着安慰她:‘我送给林姐姐的东西,她不会乱扔的。,你放心好了。就算真的扔了,’ “真的扔了你怎么办?”侍书忍不住问道。 “我就说自己找不到了呗。”一个王爷还能因为这个跟自己吵起来? 侍书看着心如此大的姑娘也是忍不住笑道:‘早知如此,你干脆告诉王爷说找不到好了,何必又撒这样一个谎?’ “那不一样,若是一开始就告诉他找不到了,显得我们不够重视他送的东西。但若是因为嫁妆太多,把他送我的东西不知道压到哪里去了,就不怪我了。”探春无奈地说道。 谁知道还有这么一天啊?谁又能知道他竟然还记得送过自己一支木钗?还在新婚之夜就提起来? “不管怎么样,先让人去林姑娘那里问问吧。”侍书叹气。 “就让小蝉亲自跑一趟吧。”探春说到。 她刚来王府,下人都不熟悉,她不敢随便用人。 至于她带来的两家人,都没有去过林府,这个时候过去,人家也不见得信她们。所以只好派出小蝉了。 探春顶着沉重的凤冠,脸上糊着一层厚厚的粉,早就觉得不耐烦了,但是每到就寝的时候她也不敢随便就把东西摘了,只好把头靠在床边歪一会儿,休息一下自己已经快要断掉的脖子。 李嬷嬷看了笑道:‘姑娘,你若是真觉得沉,先把凤冠摘下来也无碍。’ 她一双眼睛见过的人太多了,看得出来王爷对自家姑娘是有情分在的,既然如此,大概也不会计较这个,况且,这些礼仪也并不很是严格,她心疼探春,才提出这样的提议。 探春却靠在床头轻轻摇头:‘算了,都已经顶了一天了,就在坚持一会儿好了。我这样歪着感觉好多了。不过,是要替我擦擦脸了。’ 不仅是她自己觉得难受,她主要是怕待会儿水彦寻会吃一嘴的脂粉,这样的话,观感似乎不是很好。 李嬷嬷听了连忙去门外吩咐丫头们准备水来净面。 王府的丫头一律在门外站着,大概是水彦寻特地交代的。 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是贴心,若是有他们这里的丫头在,探春真是一刻也懈怠不得。 水彦寻从探春这里出去之后便去了宴客的大堂,只是众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兴致高昂,这个时候还是没有丝毫要散席的意思。 他也只好在自己的位子上重新坐下。 刚坐下,一旁的潘望舒就笑道:‘王爷这个时候怎么舍得出来了?’ 水彦寻无奈,他不出来也没有办法,探春紧张的什么似的,自己要是再在屋子里待下去,真怕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 今日他大喜,众人也必往日随意了一些,开始开一些玩笑。 水彦寻结交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对于这些玩笑要么一笑而过,要么侃侃而谈,这样一来,众人更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水彦寻表示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不过这样也挺好,他回去面对探春的时候也紧张。 本来该申时就结束的宴席硬生生地被拖到了戌时,还有些人表示不想离开。 还是林子清劝住众人:‘知道大家都是为王爷高兴,只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也不能耽误了王爷的大事不是?王爷之后再来请咱们如何?’ 赵风也帮着说话:‘咱们吃也吃够了,闹也闹够了,大家就散了,让王爷好好准备大事吧,索性也不用王爷送咱们了。’ 众人都道是,彼此三两结伴也不用水彦寻送就真的这么走了。 留下等着送客的水彦寻看着瞬间便没有了人的几十张空桌子。 水云在一旁提醒:‘王爷,要回屋吗?’ 水彦寻点头,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回屋的,难道要明日就传出来新婚之夜王妃独守空房? 他已经做好了两人再次见面尴尬的准备,只是推门进来的时候探春已经歪在床边睡着了。 看到他进来一旁的侍书正打算叫醒探春,他连忙摆手制止。 悄声走到了她面前,她似乎是净过面了,又恢复了那样一副清淡的模样,看起来舒服多了。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靠在床边竟然就睡着了。 “你们先出去吧。”他低声吩咐道。 侍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听话出去了。 说不定只有两人在房间的时候可以自在一些。 等屋里的人都出去了,水彦寻看着还在睡着的探春有些疑惑,她当真如此累,睡的这样沉,自己进来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察觉,还是,只是为了避免尴尬? 不得不说水彦寻很是聪明。 明显的探春就是后一种情形。 说起来这也是她没有办法的办法。水彦寻走之后,她想了想自己新婚之夜要面对什么,毕竟有上一世的经验,她可不认为两人可以尴尬的聊天或者沉默就够了。 说起来上一世自己嫁给周钰的时候连见都没见过他,新婚之夜也没有这么紧张和尴尬,如今水彦寻与自己也算是见过几面的熟人了,怎么反而更怕起来了。 但是做再多的心理建设都没有用,她越想越觉得怕,越想就越不愿面对,于是只好想出了这样一个被人用烂了的招,装睡,他总不能把自己叫醒,然后尴尬地洞房吧。 为了效果更逼真,她连侍书都没有打招呼。 这会儿她能感觉到水彦寻正在大量自己,她心中也紧张啊,但是这个时候若是睁开了眼,前面的装睡岂不是白费了,于是她只好厚着脸皮继续装下去。 然后就听见水彦寻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把她头上那个已经快要压死自己的凤冠摘了下来,若不是自己要装睡,探春也忍不住叹一口气啊,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东西了。 之前总觉得那些嫌弃凤冠沉重的实在太过矫情,等真正带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才知道顶着这个东西一整天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头上的重量忽然减轻,探春为了效果逼真,轻轻转了转脑袋,又皱了皱眉,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摘完了凤冠,水彦寻又把探春拉到自己的怀里,探春心中一惊。 自己白装了? 然后就感觉到水彦寻在帮自己脱衣服,他没动作一下,探春都忍不住呼吸一滞,然后在心中纠结无数遍,到底要不要睁开眼睛。 最后她决定在水彦寻再脱自己的衣服就睁开眼的时候,水彦寻却停下了自己的手,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把外面的嫁衣脱了下来。 探春轻轻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把探春放在了床上,悄声走了出去。 探春这个时候又紧张了起来。 这是什么操作?新婚之夜,王爷不在王妃的房里? 她强忍住自己想要睁开眼的冲动,在床上僵硬的躺着,因为她并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大概他还在屋子里。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就又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探春感觉到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也就越来越紧张,不过最终他还是离开了探春的脸,轻轻替她盖上了被子:‘好好睡吧。’ 不知道是已经发觉了探春装睡说给她听的,还是只是无意识的说的。 说着他也上了床在探春身边轻轻躺了下来。 这次探春却没有感觉到紧张,大概是因为他说了那句好好睡吧,探春就觉得自己得到了某种承诺。 大概她也是真的累了,又来了这么一处极其耗费精力的表演,心中放松下来,她很快便陷入了熟睡。 水彦寻看着这次是真的睡着了的探春,轻轻弯唇,这丫头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没有发现她在装睡吧。 为了配合她的演出,还要给她制造一点儿小紧张,她知不知道也是很不容易的。 这下好了,自己终于也可以好好地睡了。 于是第二天探春一醒来就是看到水彦寻睡在自己的身边,腰上还搭着他的一只手,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嫁给他了,自然是睡在他的旁边的,于是很是淡定地再次装睡。 请安什么的,若是真的晚了,侍书和李嬷嬷自然会过来提醒她的。 只是还没用他们提醒,水彦寻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了:‘夫人,该起床了。’ “啊?好。”说完探春就有些后悔,这明显不是一个刚醒的人该有的反应。 还好的是水彦寻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 探春张口,想要叫侍书进来,只是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在他衣衫未整的时候叫别人进来,探春总有些怪怪的感觉,即便那个人是侍书,她也有些难以接受。 既然接受不了,她只好自己动手,帮着水彦寻穿衣服。 水彦寻看着忽然伸到自己身旁的手,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帮自己穿衣服,虽然他很是想要享受这样的服务,只是看她窘迫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些为难情的,水彦寻笑了笑说道:“夫人不必伺候我更衣的,我在军营里待惯了,什么事都是自己动手。” 探春听了只好把伸出去的手有讪讪地收了回来:‘倒是忘了这一茬了。那等王爷换好衣服,我再叫侍书他们进来。只是这样只怕倒是要劳烦王爷等我了。’探春不好意思地笑道。 不是她自己不会穿衣服,实在是今日要过去拜见太妃,这衣服和首饰都要李嬷嬷精心准备的,探春可不敢乱来。 而且她这样说给水彦寻听也是想要告诉他,自己不喜欢让丫头们伺候他更衣,以前的身边人也就算了,虽然不甘心,但谁让人家来的早呢,探春也是没有办法。 ‘“不碍事,叫李嬷嬷进来吧。”水彦寻说道。 他大概也听懂了探春的意思,对于她这样的要求,水彦寻觉得很是高兴。 这大概就是因为自己还是喜欢她的缘故吧。 于是很是聪明地要李嬷嬷进来伺候。 果然探春很是高兴地唤了李嬷嬷进来帮她梳妆更衣,直到水彦寻已经准备好坐在一旁喝茶的时候侍书和小蝉才进来帮忙。 李嬷嬷给探春准备的发型和首饰都极其繁琐,而且女儿家的东西本就比男子的麻烦,不得不请水彦寻多等了一会儿。 好容易等探春收拾好了,探春怕太妃等的时间长了不高兴,着急要走。 水彦寻却忽然把人都遣了出去:‘我有事要与夫人商量。’ 探春疑惑,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商量不可? 水彦寻酝酿了许久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夫人,你掀开被子看一下。’ 他一提这个探春的脸刷的就红了起来,她知道是什么事了。 这些大户人家果然是规矩多,还要往新婚夫妻的被子下放白帕。 只是这个时候也不是扭捏的时候,待会儿太妃的人就会过来收白帕,若是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那自己这第一天见婆婆的事,基本也就奠定了自己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于是她只好去被子下抽出了那个依然干净的很的白帕。 水彦寻从她手中接了过来,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便打算把东西直接藏起来。 探春看着他的举动有些怀疑,这样的小把戏能否骗得过太妃。 一百三十二章 下马威 不过既然他主动把东西拿了过去说明他是有打算和把握的,自己也不必担心了。 到了太妃那里的时候她竟然还起来,探春可不会认为她是不小心睡过了,第一天见自己的儿媳妇,什么睡过了,不是最常见的把戏吗,无非是想给个下马威而已。 不过她这一招可不算特别高明,之前探春又不是没有与她相处过,探春了解她,她也该知道探春的性子,而且人都已经娶到家里来了,这个时候跟自己过不去,不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么? 不过探春还是低估了太妃对她的不满。 虽然她并不是很明白太妃为何忽然就对她如此看不上了。自己家世虽不是最好的,但好歹也是勉强过得去吧,而且她也算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按说不该有如此反应。 探春与水彦寻在正堂坐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太妃身边的贴身嬷嬷才出来说了句话:“王爷,太妃大概是昨日累到了,今日身子不适,但不见也是不合适的,所以要劳烦王爷再多等一会儿。” 很好,整句话,没有一句提到探春。 人家都没有跟自己说话,探春也懒得接话。 水彦寻皱眉,他知道自己的母妃看不上探春,但没有想到竟然在第一天就给她难堪。按说太妃与这些大家太太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即便是心中不喜,也不会做的如此明显。 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转头安慰探春:‘母妃前些日子为婚事操劳,一旦松懈下来,难免就有些劳累,还望夫人多多体谅。’ 探春笑道:‘母妃为我们的婚事操劳,哪有不感激反而怪罪的道理呢?自然是要体谅的。’ 魏嬷嬷听了探春的话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敢说体谅二字。 很是不巧,探春恰恰就看到了她那个表情,心中感叹,当时怎么没有发现,这位魏嬷嬷这么不知知好歹呢? 即便如今太妃能压过自己去,但她毕竟年纪大了,这王府还不是要自己当家,她竟然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魏嬷嬷在表达完对探春的鄙视之后毅然决然地走进了内屋伺候太妃。 她刚进去,非烟就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她从内屋出来,探春惊了一下,这丫头倒戈了? 非烟一脸不高兴地走了出来,拉着探春道:‘嫂嫂,我母妃身子不适,劳烦你再等一会儿。’ 探春自然是点头答应。 不过看她这个样子探春就知道了,她大概是一早起来过来劝太妃了,只是太妃明显不肯听她的话来见探春,她只好自己出来救场。 探春看着已经有些生气的兄妹两个,很是好脾气地笑道:‘不碍事,我也没什么事要做,等一等母妃也是最正当不过的。’ 不过是坐在这里等一会儿而已,于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若说是损失的话,大概就是太妃会觉得这样让自己面子上下不来,然后府里的下人会不听自己的吧。 可惜自己不是那种特别要面子的人,至于下人,她也没打算这么快就收服他们,就算是收服,今日的场面也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阻碍,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自己还是特别的有钱。 在探春感觉到饿的时候太妃终于在魏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要做戏做全套,她如今的神态倒是有点儿像不适的样子了,不过,也不排除是被非烟气的可能。 看到她出来,探春第一个就迎了上去,没办法,即便是知道自己拿热脸贴冷屁股,还是要凑上去。 “给母妃请安,母妃觉得身子可好些了?” 太妃看她一眼说道:‘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不过劳累有些,今日早上竟然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太妃段数果然没有那么低,毕竟此刻说话还是和声细气,有理有据的,一点儿都不像故意为难自己的样子。 探春看了一眼在身后跟着自己站起来的水彦寻,大概是因为他在场的缘故吧。 探春连忙赔笑:‘母妃还是年轻的很呢,那就那么容易老了,偶尔不适,也是常情么。’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会说话。”太妃也笑道。 你看,多么和谐的一副画面,不知道还以为她对探春有多喜欢呢。 “那我去给母妃换一杯新茶?”探春笑着问道。一早准备的茶水早就凉了,她可没有胆子给她喝凉茶,又没有人提钱通知自己她什么时候出来,所以也没有再准备茶水。 太妃笑着点头。 探春松一口气,不管她是虚情还是假意,至少,不再为难自己了。 于是探春也很是乖巧地亲手倒了一杯茶,捧到她的面前:‘母妃,请喝茶。’ 探春想象中的忽然把茶水倒在自己手上的桥段也没有发生,太妃很是温和地接过茶抿了一口,然后递给探春一个红包。 探春本也没有指望她能给自己个传家宝之类的,能这么顺利地行完礼,还爽快地给自己红包,她已经很是高兴了。 只是这高兴还没有持续多久,探春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太妃就笑着开口了:‘你这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那是没的说的。按说不该现在就跟你提这件事的,只是既然嫁了进来,还是早早地学会打理这些事情才好。你看我身子又不大好,以后也是力不从心。’ 听到这里探春心中高兴,以为她要把管家权交给自己,她求之不得呢,王府这么大一笔银子,若是可以放到外面做生意,那自己的场面又可以铺大了。因为最近的药材的生意,银子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正需要这样一笔银子投入呢。 只是明显太妃没有这么善良。:“清风,明月,进来吧,见见你们王妃。” 听到她喊这样两个名字,探春瞬间就明白了,这大概是水彦寻身边的大丫鬟,太妃这是第一天就要自己给她们一个名分。 虽然这个名分她自己完全可以给她们,但是带到自己面前,可以恶心自己啊,何乐而不为呢。 探春尽量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依旧跪在地上,然后看着两个妙龄女子站在了自己身边。 她一个王妃正跪在地上,这另个打算赐给王爷的妾,明目张胆地站在自己身边,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暂时忍住了,先看看她还打算说什么,也看看水彦寻要怎么说话。 她不是不能接受他的身边人,但没有婆家是在这个时候就把人拉过来见面的,还是在自己跪着的情况下。 这下可好,这两人连行礼都免了。 两人娇滴滴的声音在探春头上响起:‘清风,明月,见过王妃。’ 这个场景,真是无比的搞笑。 难不成探春还能说不必多礼吗? 于是她保持了沉默,等着太妃的下一步安排。 水彦寻却忽然站起来:“不是说把她们两个送到别处去吗?母妃怎么又把她们带回来了?” 哦,果然以前是认识的,探春得出这样的结论。 太妃笑道:‘哪有人成个婚就把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赶出去的呢,外人不知道,还以为王妃不能容人,其实你这位王妃,最是大度不过,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岂能不知,你就不必多虑了,王妃会安排好她们的。’ 人家点名夸自己了,探春还是跪着不说话。 这个时候,是承认自己大度,然后把人留下?还是告诉她自己就是善妒? 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探春的这样的沉默在水彦寻看来就是明显的不高兴了, 于是他很是不客气地调转枪头:‘你们两个先下去。’ 探春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水彦寻的贴身丫头,因为明显水彦寻的话对他们并没有任何作用。 太妃没有发话,两人没有丝毫要退下的意思。 果然太妃还是比较聪明,不能让探春置身事外,笑道:‘不妨问问王妃的看法?她若是真的不愿意,坐母亲的也没有硬塞人的的道理不是?’ 探春一直低着的头终于在她点到自己的时候抬了起来,然后她就一副很是委屈的模样说道:‘我刚来王府,还不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不敢擅自主张,还是请母妃做主吧。’ 她其实想知道的是这两位是已经做了水彦寻的身边人,还是还没有得逞。 于是又把皮球踢给了太妃。 今日这两个人不管是收不收到房中,做出决定的一定不能是自己。 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嫁进来的王妃,收了,水彦寻不高兴,不收,在太妃这里又落下了把柄,还是要水彦寻与他自己的母妃斗比较有底气。 太妃笑道:‘你看你也太小心了些,不过是两个丫头而已,怎么就不敢做主了,以后遇到的还多着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母妃就替你做一回主,把她们二人先放在彦寻身边,等生了孩子,再给他们身份,如何?’ 恩,不是很过分的要求,而且听她这么说,探春就知道两人与水彦寻其实没有什么龌龊。 于是她很是大度地笑道:‘是,母妃的安排自然是好的。’ 水彦寻也并没有发表什么异议。 探春虽然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但毕竟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太妃看两人答应了下来才笑道:‘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还跪在地上,快起来。魏嬷嬷,过去扶王妃一把。’ 探春连忙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不敢劳烦魏嬷嬷。’ 还真是老的不能再老的套路,自己府中都不用这种把戏了好吗? 不过这种手段虽然低级,惩罚人还真是管用的很,她敢说自己的膝盖现在一定是要破皮了,也怪她之前没有考虑周全,早知道她真能让自己跪这么久就绑个护垫好了。 侍书看她站的艰难,连忙过去想要扶她,但是水彦寻已经先她一步拉住了探春。 有了支撑,探春终于觉得好多了。 非烟看着探春忍不住说道:‘母妃,咱们用饭吧,等到这个时候都饿了。’她是想要探春可以坐下来。 只是太妃却笑道:‘我这会儿倒是不想吃了,你们若是饿了就快些回去吧,我就喝碗粥便好了,就不必在我这边麻烦了,你们吃着也拘束。’ 真是句句是为探春她们考虑。 水彦寻只好扶着探春回去,侍书在另一边搀着她。 探春自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说实话,从太妃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特别想大哭。 刚才在她屋里还没有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出来了,委屈,不甘也都出现了。 但看了看一路跟着自己的那两位,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想哭的欲望,撑到了自己的房间。 水彦寻扶着她在刚进门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转头就对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的两位姑娘说道:‘出去。’ 两人一副有恃无恐地样子,探春都不忍看,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难道她们不应该好好讨好水彦寻吗? “太妃说让我们贴身照顾王爷,王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其中一位姑娘说道。 说实话,探春在贾府见的多了,以为每位主子身边的大丫头都是鸳鸯的那样的懂事识大体,要么是像平儿那样,性情温良,做事妥帖,最不济也是司棋那样的,虽说行事大大咧咧,却极为护主。 这两位,是什么情况,她一时没有搞清楚? 是太妃刚选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调教好,就迫不及待地送过来恶心自己了? “太妃吩咐的是吧?贴身伺候?那好,以后倒夜壶就是你们两个来做吧,两个人轮流着来,也算是不偏不倚。”水彦寻淡定地说出这番话。 探春忍不住抬头看他,这个人,果然是太过腹黑,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任务,果然高招。 只是两位姑娘明显是不愿意的:“太妃是要我们来伺候王爷的。” “我知道,难道给我倒夜壶不算是伺候吗?”水彦寻反问。“还是你们觉得不愿意伺候我?若是如此,我劝你们尽早去跟母妃说清楚。” “不是。”两人连忙否认,自然不能说不愿意伺候王爷,太妃把她们两个放在王爷的身边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这个时候走了岂不是白费了自己的心血。 “既然不是,还有什么异议?还不下去准备?” 两人对看一眼,最终还是说到:‘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一百三十三章 回门 两人都出去以后水彦寻才站在探春面前说到:‘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大可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会想办法解决。让我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说着就要掀起探春的衣服。 探春本能地往后一缩,笑道:“我不碍事,也没有什么委屈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虽说他给了这样的承诺,探春可不会觉得一个儿子能为自己对自己的母亲做到如何绝情,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自己去处理好了。 今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先试试她的深浅,而且有水彦寻在一边,探春才不做任何反抗。 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水云,去把我的伤药拿过来。”他自顾自地说道,却没有再去掀探春的衣服,实在是这样的衣服掀起来有些尴尬不雅。 “待会儿让侍书替你好好上药,别留下什么疤。”他吩咐道。 探春笑着点头:‘好,我不碍事,王爷不必太担心。’ 探春正打算与他商量一下回门的事,外面就有人通传:‘魏嬷嬷来了。’ 探春心中一惊,太妃还不满意,这是追杀到自己屋子里来了? 还没等两人说话,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魏嬷嬷昂首走了进来,只是还没有走到跟前儿,就听见“啪”的一声,一个茶杯应声落地,吓得魏嬷嬷一个哆嗦,就连探春也惊了一下。 “我看魏嬷嬷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这是什么地方,魏嬷嬷进来竟如至无人之境?”水彦寻冷笑到。 他不能一开始就跟自己的母妃说重话,自然要敲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 魏嬷嬷连忙赔笑着快步走近来:“王爷这是说哪里话,老奴一早叫人通报了的,想来是那些作死的小蹄子,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竟没有给王爷通传,老奴回去就禀告太妃,好好整治整治他们。” 她是不肯认罪的,装个糊涂而已,好歹也是太妃身边的老人了,就是王爷也要给几分薄面儿,自己都这样说了,王爷不能再追究下去,不然就是打太妃的脸了,这也是她故意提起太妃的原因。 “嬷嬷好大的威风,开口就是惩治我这边的丫头,怎么,我倒不知道王府里是魏嬷嬷当家了?”水彦寻淡淡地说道。“没有主子的同意就私自擅闯主子的房间,魏嬷嬷是王府的老人,又是母妃一手调教出来的,想必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罪名。” 水彦寻也不跟她废话别的事情,就抓住她不经通报就进来的事情不放,硬要把这个罪名扣到她的头上。 魏嬷嬷也不是傻的,看水彦寻这态度就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辩白都没有用了,他就是认定了自己有罪,大概是为了自己的王妃出气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探春一眼,可惜探春自从她进门就低着头没有说过话,这个时候也看不到她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魏嬷嬷心想,如今,探春一定是一副得意洋洋,小人得志的样子。 天地良心,探春脸上绝对没有这样的表情,她如今是认真学习的表情,学习水彦寻怎么对付王府的老人,自己以后也好有样学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魏嬷嬷未读过书,也是知道这样的道理了,王爷想要给她扣罪名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这个额时候还是乖乖地认个错的好。 于是她在探春的眼皮底下表演了变脸,上一秒还是趾高气昂的表情,下一秒就变成了痛心疾首,跪在水彦寻的面前:‘老奴知错,没听清楚主子的回复就擅自闯了进来,还望王爷看在老奴这么些年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回。’ “既然这样,魏嬷嬷就出去吧,等我和王妃同意了,你再进来。”水彦寻云淡风轻地说道。 魏嬷嬷却有些着急了,她现在过来是带了太妃的任务的,太妃让她过来收洞房之夜的白帕,这会儿正等着自己呢,王爷这个时候要自己出去,她可不认为下一秒王爷就能让她进来,若是不高兴的话,让自己等上一两个时辰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欲言又止地说道:‘王爷,老奴,老奴是来’ “怎么?魏嬷嬷现在还是不肯走?”水彦寻打断她的话。 “是,老奴先告退。”魏嬷嬷不甘愿地退了下去。 等的时间长了,太妃那边还可以交代,这会儿撞到王爷的枪口上就不好了。 水彦寻没有再说话,意思就是你可以走了。 等到魏嬷嬷出去,房门口的丫头很是贴心地把房门再次掩上了。 探春笑道:‘王爷,魏嬷嬷好歹也是母妃身边的老人,这样,她脸面上是不是太过不去了?’ 探春做事向来都喜欢留有余地,即便是对于魏嬷嬷这种小人,探春也会想方设法不得罪他们,而是许以好处来收服他们。 水彦寻笑道:‘这种人,仗着主子的势力,作威作福灌了,不给她一点儿颜色看看,她们是不知道收敛的。不过,你大可不必亲自去做这些得罪人的事,以后有谁不听话,你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对于这样的承诺探春不能说不感动,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去做所有看起来不那么美好的事,为自己抵挡所有的恶,即便探春自己可以解决,也会觉得是一种难得的温暖。 “那现在是不是叫她进来,下马威,给点儿颜色就好了,我看她的样子,只怕母妃有什么吩咐,若是耽误了就不好了。”探春笑道。 她虽然感动于水彦寻的维护,却也知道他毕竟不常在家中,而且将来若是行军打仗,那就是长年累月的不在家,那个时候只怕太妃和魏嬷嬷会联合起来变本加厉地报复自己,作为王妃,她有很多的掣肘,不像非烟那般,在自己的家中,怎么都好说。 “既然夫人发话,就把她叫进来吧。”水彦寻笑道。 这次魏嬷嬷态度很是小心恭敬了,水彦寻发了话之后才肯进来,进来之后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走到两人的面前行了大礼,等探春发了话才肯起来。 这次她明显没有了刚开始的傲气,很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说到:‘王爷,太妃让老奴来收一件东西,不知老奴现在能否过去找?冒犯了。’ 水彦寻却没有表示同意,只是从袖子之中掏出了一块儿白帕放在了桌子上:‘魏嬷嬷看看,可是要找这个?’ 魏嬷嬷看到那块白帕的时候明显一惊,这东西怎么在王爷的手里,而且,她刚才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块白帕还是干干净净的,难道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块? 既然王爷发话了,她上前几步拿起了那块白帕,果然是自己当初放的那一块。 不是她记性好,实在是这块帕子就是自己亲自放在床上的。 看着干干净净的帕子,虽然刚刚才被王爷训过话,她还是要硬着头皮问一问,不然太妃那边也没办法交代啊。 “王爷,这确实是老奴要找的东西,只是不知为何会在王爷那里?”她问的委婉,可不敢直接问为何上面没有落红。 “哦,我昨日看到的,就拿出来了,不知道这个规矩,就劳烦魏嬷嬷跟母妃说说吧。” 水彦寻不在意地说道。 但是他的话都点在了最关键的地方,首先这个时间就选的好,是昨日,而不是今日早上,那事情本身是怎么样就是无从考证的了。 另外,他亲口承认是自己不懂规矩,这无疑是给探春洗白嫌疑的。 一个男子不懂这些很正常,但是探春作为一个姑娘嫁过来,一定是有人交代过这些事的,若是说她也不知道就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水彦寻说自己不懂规矩,这个规矩自然是探春后来告诉他的了。 魏嬷嬷听话知音,当即便表示:‘是是,老奴这就回去跟太妃说清楚。’ 这个时候探春才明白刚开始水彦寻态度如此强硬是有原因的,若不是他一开始给了魏嬷嬷一个下马威,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这件事就在水彦寻的几句话中解决了,探春都不能不佩服他。 果然在官场之中待的久了,后院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完全就是小菜一碟,现在探春相信了,只要他在家中,还想着护着自己,那就没有护不到的可能。 作为一个王爷,新婚自然是有休假的,大概这半个月都不必去上早朝。 之前他已经把军营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也没有什么是非得自己现在出面的事情,所以如今有大把的时间陪探春。 魏嬷嬷走后,水彦寻笑道:‘夫人,昨日不是说去找那支钗子么?我正好闲来无事,不如我们现在去找吧?’ 探春苦笑:怎么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但是现在自己貌似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只是小婵还没有回来,那支钗子必然是不在的。 当初自己和侍书配合的那么好,这个时候总不能说自己忘记放在哪里了,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俗话说急中生智,探春灵光一现,笑道:‘既然要去库房里找一回,不如就把后日回门的东西也都找出来,也省的再麻烦一回。’ 水彦寻想了想也有道理,毕竟东西现在还没有整理好,只为了找一个钗子大费周折的,确实不值当。 “也好,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他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探春就轻松多了,这库房,水彦寻今日是进不去了。 回门的东西本就麻烦,贾府又是复杂的大家族,送的东西是没有数的,但是像贾母,王夫人,凤姐儿这几个的礼是着重斟酌的,说实话,这个时候开始考虑确实也不算晚。 探春看出了水彦寻的潜质,正好找他当个参谋。 于是两人先让人拿了纸笔过来,又拿出了探春的嫁妆单子,打算先列一个单子,再去库房里找东西。 之前与同僚交往,水彦寻也不少送礼,而且送礼也并非就是送给同僚本人,很多时候都是送给他们家人的,所以对于送礼这件事,水彦寻确实比探春经验丰富的多。 刚开始要准备的自然是贾母的东西。 探春是觉得送给贾母的一要体现孝心,二要贵重,所以先动笔写下了一支千年人参。 这支人参不是从贾府带过来的,所以送给贾母也没有什么不妥。 水彦寻看了笑道:‘夫人,你倒是舍得送,我看夫人那里还有一本《金刚经》,是宋代的抄本,夫人若是舍得,不如送这个。’ 探春心中抖了一抖,她向来自认为自己是大方的了,一支千年人参,她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写了上去,但是水彦寻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出手就是《金刚进》抄本,说实话,她不舍得。 只是他都提出来了,一定是说明这个比刚才那个更好,探春只好不情愿地说道:‘王爷倒是出手大方,只是这本《金刚进》我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我不爱什么珠宝首饰,却独独舍不得这些书画之类的,王爷这一出手就要送出去我这最宝贝的一个抄本,还真是,眼光精准。’ 水彦寻看着探春肉痛的表情笑道:‘那咱们不送这个了。’ 哎?这么随意就可以决定吗? “既然是夫人最喜欢的,那咱们就换个别的送过去,也是一样的。”说着水彦寻在探春的纸上添上了圣山雪莲一盒。 探春吃惊地看着他,雪莲还有整盒去送的? “夫人不必如此惊讶,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正好借花献佛,既然夫人不舍得自己的抄本,我只好拿这个出去凑数了。”水彦寻笑道。 只是这明显不是凑数好吗? 《金刚经》抄本虽然也珍贵,但论实用,自然还是这一盒雪莲更得贾母的心。 贾母的东西送的不必多,主要是要上档次,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但是这两件东西探春大概可以确定,还是可以讨贾母的欢心的。 “那送老太太的东西就暂定这两样好了。多谢王爷割爱了。”探春笑道。 一百三十四章 库房 “夫人不必跟我客气,我的东西以后自然都是夫人的。”水彦寻很会讨探春欢心地说道。、探春差点儿就要一激动提出把钱都存到钱庄里了,还好她没有被一时的甜言蜜语蒙蔽了心智,还保持住了最后一丝谨慎和最后一点儿理性,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告诉他的欲望。 “那王爷快看一看,给太太送什么合适?”探春口中的太太自然就是王夫人了。 她并非自己的生母,却占了这样一个母亲的身份,对探春来说,除去贾母,最该倚重的就是她了。 “听说你们太太喜欢吃素?”水彦寻问道。 对于这样的问题,探春不置可否,太太吃素,不过是骗别人,也骗自己罢了,若是心中真有什么神仙,谁能像她这般狠心。 不过这毕竟是贾府内部的事,即便是已经嫁给水彦寻,探春也不认为有必要把这些不是那么光彩的事情都展现在他的面前,于是她点头:‘太太吃素是这几年的事了,平日里会拜佛,不若就送她那一尊金佛好了,王爷您看如何?’ “夫人觉得好自然是好的。”水彦寻没有任何异议。不过探春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探春是个重感情的人,听她几次提起这位太太都没有什么情感,就知道两人关系不会多密切,不过这也是大家族之中常有的事,探春既然不说,说明她还能应付得了,自己先不必插手。 其实其余各位的东西根本不用水彦寻跟着拿主意,人这么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写好的。 只是小蝉还没有回来,探春要拖延些时间,便只好拉着他把要送给每个人的东西都问了一遍。 还好的是他没有表现的不耐烦,中间探春假装歉意地问道:‘是不是耽误了王爷太长时间了,若是您有事情便不必管我了。’ 水彦寻笑道:‘我没什么事,夫人不必担心。夫人刚来,这些东西是该有人帮忙看着的。’太妃是指望不上了,水彦寻只好亲自代劳。 两个人其乐融融地准备着东西,探春不时感叹一下水彦寻的眼光之精准,其实心中着急地要死,小蝉这个时候怎么还没有回来。 就在探春已经拉着水彦寻开始在准备给惜春的东西的时候,探春望眼欲穿等着的小蝉终于归来了。 她进来的时候一看水彦寻也在这里,便没有先开口说话。 探春笑道:‘你这丫头,让你去林姐姐那里看看,怎么才回来?’ 小蝉出府这件事是瞒不过水彦寻的,若是他有心,随便一问便可以知道,到时候反倒惹来猜疑,不如直接说明白。 小蝉也笑道:“是林姑娘,拉着奴婢打听姑娘的事,我想着姑娘这里大概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我,便陪着林姑娘说了一会儿话。” “林姐姐就是对我不放心。”探春笑道。 “怎么这个时候要去林府?”水彦寻问道。 这句话一下子问住了探春,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能让她在新婚第一天就把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派出去,还不是自己的娘家,要想个什么理由才好,探春有些着急。 “你与林府的姑娘关系很好?”水彦寻接着问道。 探春正好抓住这个机会转移话题:“我与林姐姐自小相识,习性也相似,相处的比别的姐妹还要好些,林姐姐心思细,说实话,我出嫁,她比我还要担心,我让小蝉过去看看她也是,报个平安的意思。”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其实不算是什么理由,但是有前面的话做了铺垫,也不算很是突兀。 水彦寻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大概是认同了探春的这个解释。 “那不用给她准备什么东西吗?”他问道。 “不必,林姐姐与我关系好,不在乎这些形式,等我有空了去看她就是了。”探春笑道。 “你与你那些姐妹关系都很好?” “我们在府上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又是年龄相仿,在相似的年纪嫁了人,除了我那位史大妹妹嫁的远了些,这些姐妹都是嫁人后也常有来往的。”探春笑道。 “那不如直接挑个日子请她们过来府中好了,也省的你一家一家的跑。” 对于这样的提议,探春不敢随便答应,虽然这样可以免去自己很多麻烦,但是把人请到王府来,不可能不拜见太妃,她自己受她的气就够了,没必要把自己的姐妹也带过来受她的冷言冷语。 水彦寻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笑道:‘不如这样,我知道有一家酒楼雅间很是不错,下次便带你过去看看,以后你们姐妹也可以在那里直接相聚,岂不是方便许多?’ 他知道探春其实是喜欢出去的,只是碍于太妃的缘故,为了省去不必要的事端,她一定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是她不提,自己也不能装傻。 对于这个提议,探春明显很是动心:‘王爷说的是真的?只是不知这家酒楼是在哪里了,离府中近不近?’ “自然是真的了,我对夫人说的话,保证没有一句假话。”水彦寻很是郑重的说道。“这家酒楼么,是京城中新开的,就在夫人常去的那家鹤颐楼的附近,倒是不算远。难得的是这家酒楼为夫人这样的人专设了雅间,很是方便,菜色也还算不错。” 他没有说的是,这家店之所以能开在根基深厚的鹤颐楼的旁边,还有这样的雅间,完全是因为背后有大的靠山,至于这个靠山,就是宫中的那位四皇子了。 水彦寻无意参与什么挣位之事,所以对于听背后的主子只是知道而已,并未打算过多参与,对探春提议,也不过是这家店确实是最安全的。 探春听到他揶揄自己常去鹤颐楼,马上正色反驳道:‘我也不过是偶尔去过几次鹤颐楼,不知怎么就那么巧,每次都碰上了王爷。’ 这样仔细算起来,真的是一次都没有落下过,只要她去那里,一定会被水彦寻撞见,探春忽然有些怀疑,难道两人的缘分是上天注定? 水彦寻笑道:‘说明我与夫人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夫人只要过去,我便能感知得到。’ 探春没好意思接话,只说到:‘王爷,是不是要摆饭了?’ 说实话探春还不知道王府里的规矩,是不是每顿饭都要在太妃那里用,若真是如此,探春感觉自己的任务又艰巨了一些。 而且她竟然为了一支钗子浪费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对于王府什么都没有了解,不知道王府的厨子是怎么安排做菜的,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摆饭,摆在哪里,这些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有摸清楚,探春有些生气了。 她是有些着急的,因为太妃的态度太过糟糕,她更要趁早了解王府该收买的收买,该打压的打压,但是现在连下人都还没有见过。 水彦寻笑道:‘水云,让他们摆饭吧,就摆在这里好了。’ 他看得出来探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又接着说道:‘夫人,咱们用过午饭是先见见下人们,还是先去库房里寻东西?’ 对于不必去太妃那里用饭这件事探春还是很高兴的,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王爷,我们不用去母妃那里陪她用饭么?’ “不必,母妃平时不喜欢别人打扰,之前我与非烟也是在自己房里吃的。今日是夫人嫁过来的第一天,以后没有母妃的吩咐也不必过去请早安。”水彦寻淡淡地说道。 探春却心中一惊,他们关系如此淡薄?还是太妃当真不喜水彦寻? 就是在贾府,大家每日早上还是要给贾母请安,陪用早饭的,到了王府反倒没有这样的规矩了? 不过这件事太妃并没有亲自发话,听了水彦寻的一面之词,太妃到时候会不会怪自己不去请安。 探春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这,每日早上的请安,母妃并没有说免去,不如我明日还是过去吧。’ “母妃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水彦寻说道。“夫人若是能保护好自己也可以过去请安,若是不高兴过去,便不必勉强自己。” 果然太妃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完全是水彦寻自说自话,若是自己真的按他说的做了,就是没错也是有错了。 探春有些生气他这样的自作主张,虽然本意是为自己好,但却极有可能在不经意之间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母妃毕竟是长辈,晚辈给她请个安也是应该,既然母妃没有发话,还是过去的好。”探春说到。 “那,以后我陪你一起过去。”水彦寻知道母妃不喜欢探春,所以打算直接免掉探春的请安,然后自己去跟母妃说清楚。既然她坚持要去,自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不要紧,我还可以应付,王爷就不必过去了。”探春笑道。 太妃看自己不顺眼,水彦寻还总给她表演一番夫妻情深,这不是故意惹她生气么? “那也好,母妃有时候说话重一点儿,你不必放在心上。” 探春点头表示明白。 正好饭已经摆了上来,探春与他商定了用过饭之后先去库房挑东西再见下人们,所以这顿饭吃的很是仓促。、不过即便是仓促,探春还是从两顿饭的功夫明白了王府的厨子与贾府的明显不同,这里做的饭味道明显更强一些,大概是因为贾府的厨子多是南边带过来的,即便是京城之中多年,多少还是保留了南方的习惯。 水彦寻看探春在细细品味那道红烧狮子头,笑道:‘怎么了?味道不和胃口?’ 探春摇头笑道:‘那倒不是,只是今日才发现即便是都在京城之中,这厨子不同,做出的菜也是大有不同。不知道王府里的厨子是不是都在京城中请的?’ “想必贾府的饭菜更精致一些,这些厨子许多都是当年跟着父王打仗的士兵,后来受伤的,或是原来的随军厨子就被父王接到了府里来做饭了,自然是比不上贾府专门的厨子做的精细。不过,府里还有一位宫里头赏的厨子,也常做些点心之类的,夫人若是嫌这些粗糙便要他做好了。”水彦寻解释道。 他说的这样详细也是给探春一点儿消息。 府中有些老人都是父王当年军中的士兵,是下人,也是战友,待会儿探春见他们的时候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探春笑着点头:‘怪不得我觉得这味道够足呢,这倒是正和了我的胃口了,我喜欢吃口味重些的,贾府的厨子多是南边带过来的,照顾老太太他们的口味,大多淡的很。’ 她对吃的没有什么讲究,既然是军中的人,又是府中老人做的,那夸一下自然是没有错的。 水彦寻是在军中吃惯了的人,也不讲究什么精细,所以两人很快便用完了饭,喝过茶之后水彦寻便直接带着探春去了库房,并且把库房的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 探春有些吃惊,王府的库房钥匙竟然不是在太妃那里? 水彦寻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王府里库房钥匙有两把,母妃那里一把,我这里一把,你没有嫁进来之前,我的人情往来都是自己打理的,如今有夫人你了,库房钥匙自然要交给你了。’ 探春笑道:‘王爷肯信任我,我自当尽力。’她并没有推辞,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却没有库房钥匙是说不过去的,太妃之前没主动说给,她也没好意思提,倒是没有想到水彦寻身上还有一把。 打开库房的时候探春惊了一下,她是没有见过贾府的库房,但也远远观望过,今日看到王府这个架势着实被吓了一跳,一个三间房子大小的屋子里堆满了箱子,探春可不会认为这些箱子都是空的,自己本来觉得很是声势浩大的嫁妆,也不过是占了库房大概三分之一的空间。 不过探春还是很淡定地推门走了进去,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看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激动的。 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除了侍书和小蝉还有王管家,大概是怕探春对这里不了解,找不到东西。 水彦寻进来后笑道:‘这些东西夫人也不清楚,就交给他们先找吧,倒是夫人那支钗子,要先找出来才好。’ 探春笑道:‘是,小蝉,你去我那个装首饰的箱子里找找有没有一个红色的盒子,把里面的钗子拿给我。’ 小蝉答应一声便过去了,探春留在这里转移水彦寻的注意力:‘王爷,不知你那个雪莲在哪里?说实话,我还真是没有见过呢。’ “王管家,你去那边橱子上找出那盒雪莲来。”这些贵重的东西都是单独放出来的。 一百三十五章 敲打 王管家明显对库房比探春熟悉的多了,很快便把一个盒子送到了水彦寻的面前。 水彦寻笑道:‘拿给王妃吧。’ 王管家又递到了探春的面前。 探春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恩,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看了一眼,她便合上了盖子仍旧交给王管家:“拿出去吧。” 水彦寻笑道:‘夫人这是没看上这雪莲?’ “之前是真的没有见过,只听大家说怎么好,如今见到了,说实话,也不过如此而已。”探春也毫不避讳,她实在没看出这东西有多好,不过既然是大家公认的滋补圣品,那送就是了。 探春顺手就把两人列好的单子交给了王管家。 水彦寻说道:“劳烦管家把单子上的东西找一找,找好了就装好吧,后日要用的。” 王管家拿过来单子看了一眼,便答应着去寻东西了。 探春与水彦寻不过是坐在一边看着他找东西。王管家不愧是王府中的老人,这些东西本就放的乱七八糟,列的东西又是琐碎的很,难为他心中有成数,找起来很有条理。 探春在一边仔细地看着,大概也能看出一些门道来,之前没有进过贾府的库房,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库房都是这样安排的,不过就她的观察来看,王府的安排其实还算简单,大概就是某一类的放在一起,格外贵重的东西都在橱子上单独放着。 水彦寻看她看的认真,笑道:‘夫人若是想看的仔细,不妨跟着管家过去找找?’ 这句话正得探春的心,她也没有多做推辞便跟着王管家寻东西。 难得的是这位管家对探春并没有什么成见,对自己很是恭敬。 不仅带着探春寻东西,还时不时提点她一二,这对她以后寻东西可就方便多了。 列了整整一张单子的东西,有了王管家的帮忙,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已经全都找齐了。水彦寻吩咐了让她把东西都送到自己屋里后把府里的下人都带过来见一见探春。 这是规矩,新夫人过门,是要见府中的下人的,只是这是水彦寻主动提出来的,而且大概还会在一旁看着,可以说很是给探春撑腰了。 探春很是高兴地把小蝉拿过来的的钗子递到水彦寻的手中,笑道:‘果然是在那个盒子里。若是没有带过来可就糟了。’ 水彦寻笑着把钗子带到探春的头上,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把钗子拔了下来:‘难怪没见夫人戴过,这钗子看着还好,戴上可就配不上夫人的气质了。’ 探春笑道:‘这就是买来玩的玩意儿,当时买的时候也没想着就戴它。’ 水彦寻却懊恼到:‘早知道该再给夫人准备一件东西的,夫人送了我玉佩,我却没有送给夫人什么东西。’ “这有什么,王爷不是刚才说过,王爷的东西都是我的么,自己的东西何必送来送去的。”探春笑道。 “那是不一样的。”水彦寻有些固执地说道。在他心中,自己单独送给她的东西是两人之间的事,跟从王府送到她府中的东西有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他忽然笑道:‘啊,我想起来了,夫人,明日我带你出去挑一件东西如何?’ 新婚第二日就想着出门玩?探春倒是很乐意,只怕下面的人说闲话,太妃也会不满。 “今日把回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明日也没有什么事,正好我休假,就明日吧。”水彦寻自顾自地说道。 探春只好点头:‘那就等着看王爷送我的东西了。’ 两人回屋不过喝了一杯茶的功夫,王管家就带着府中的下人过来了,先进到屋子里的自然是有些头面的人物,不是各房中的管事嬷嬷,就是府中管事的老婆子,当然了,探春带过来的那两家也在其中。 第一次见面,讲究的是恩威并施,于是探春在他们一进来便非常好脾气地笑道:‘各位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论管家我也不敢在各位面前拿大,各位都坐吧。’一边小蝉已经在各人面前倒好了茶水。 众人虽然道着不敢当,还是安稳地坐下了。 探春看了笑道:‘只是,这身份尊卑,想必,各位老人应该比我更懂的才是。’ 这句话一出,正在端坐着喝茶的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一个老婆子抢先站起来,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王妃身份尊贵,在王爷王妃面前哪有我等坐着喝茶的份儿。’ 她刚说完话众人便站了起来,王管家也慢慢地站了起来。 探春又连忙笑道:‘这位嬷嬷是?’ “老奴是厨房里的,王妃若是不嫌弃老奴,就叫我梁婆子吧。” 探春点点头,看来是管洗菜之类的老婆子了。 “梁嬷嬷,你看你这句话把大家都吓到了,我年纪轻,不懂事,说话不知轻重的,各位可千万别介意,快坐下吧,不必如此紧张。”探春笑道。 众人讪讪,这会儿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水彦寻发话:‘王妃要你们坐,怎么不坐?’ 听了王爷的话,众人才敢坐回去,只是这次坐的明显没有第一次的轻松自在,连凳子也只敢坐一半,茶水更是碰都不敢碰了,就怕探春又说一句什么话,自己又要站起来。 探春看着众人都坐下笑道:‘就是这样才才好,我初来乍到的,许多规矩都不懂,以后还要多请各位提点提点。’ 众人又连忙谦辞不敢。 探春却又接着笑道:‘这话说回来,若是各位提点不到,我做错了事,脸上没光那是一定的了,就是各位老人面子上也挂不住不是?’ 她是赤裸裸的威胁,一是告诉他们别想着给自己小鞋穿,到时候出了问题都是他们的错,因为自己刚来什么都不懂,做错了一定是他们的主意出错了。 二来是敲打他们,不要去太妃那里告状,若是自己受了什么罚,这笔账早晚还是要算到他们头上。 不怪探春如此谨慎,实在是太妃势力太大,在王府之中,自己若是不早做预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自己掉到坑里了。 果然她这句话说完,众人又连忙肃穆了几分。 谁说这位庶出的姑娘什么都不懂的,什么都不懂能说出这些话来? “咱们各位也别紧张,我这个人啊,就是说话直了些,还要各位多担待些。”探春笑道。“只要各位好好做自己的事,我也大方,赏钱少不了各位的。” 王管家带头,连忙说道:‘王妃放心,王府的事,我们自当尽心。’ 探春笑道:‘那再好不过,我不是那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各位也尽可以放心。只是这若是出了问题,我也不能姑息不是?不然也难平众人的异议。’ 说着又自顾自地说道:‘哎呀,你们看我,显见的是不懂事了,当着各位老人的面儿,何用得着说这些了?想必各位比我清楚的多了。’ “咱们初次见面,我就当是认识认识各位了,以后在路上遇着了也好打个招呼。”探春笑道。 王管家知道,这是探春敲打完众人,要具体地分派任务了,他不敢保证照探春这个样子会不会重新调派众人的职位,若是探春真的打算如此做,有王爷的支持,自然是能做得成的,只是,毕竟太妃那里没说把管家权就交到王妃的手里,若是让太妃知道了,这件事可不好交代,何况中间还有些人是太妃的身边人,若是给调了,那就是祸事一端了。 不过这是他多虑了,探春如今并没想大动干戈,她根基不稳,没有自己的亲信,就那两家人,这个时候调职位对自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还是等培养一段时间再看吧。 探春看着已经站起来准备说话的王管家笑道:‘这位是王管家,我可不敢不认识了,虽说刚来,却已经得了王管家许多照顾。’ 王管家笑道:‘不敢当,这都是老奴该做的。王妃今后有什么吩咐都可以找老奴。’ 探春笑着点点头:‘王管家辛苦。’说着侍书已经把一个荷包递到了王管家的手里。“王管家不要推辞,以后仰仗的时候还多呢,是你该得的。” 她当着水彦寻的面毫不避讳地送礼收买人心,其实是有些大胆了,但是探春直觉地知道水彦寻不会怪她这样收买人心,为将来与他的母妃对抗做准备,似乎还会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 但她在送完礼后还是忍不住去偷偷看了水彦寻一眼,果然就见他眉眼带笑地假装喝茶。 这下探春完全放了心,有他的支持,自己这礼送的是事半功倍了。 果然王管家看水彦寻没有什么反应,又想到以探春的性子,若是自己第一个拒了她的礼,只怕不好,所以也没有多做推辞便收下了。 第二个上来的是管府中下人的李家的,看起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探春猜她应该是当初太妃带过来的陪嫁。 在她见过礼之后,探春先笑道:‘李妈妈,还要劳烦您老人家给我挑几个好的丫头过来呢。’ 果然她顿了一下,探春房中的丫头她一早就按太妃的意思挑好了的,都是年轻貌美,又不是那么安分的,这样的人放在探春房里,摆明了就是恶心她。 她现在开口就是要自己帮她重新挑丫头,是已经发现了?还是单纯的不放心,心中有些猜测? 于是她笑道:“王妃是对现在房中的几个丫头不满意?那过两天我就给王妃另领几个丫头过来。” 她说话可不像魏嬷嬷,是知道给自己留后路的,不是单纯地问探春为何要换人,而是跟着说了自己会听她的安排重新带人过来。 若是只有疑问会显得自己在质问主子,不把她放在眼中,而有了后面的话就显得体贴多了。 探春听了笑道:‘李妈妈给我挑的丫头哪有不好的,只是我这个人喜欢看眼缘,这几个丫头好则好,可惜我与他们没有眼缘,只好劳烦李妈妈再送几个过来,李妈妈可千万别嫌我烦。’“这几个丫头也都是个顶个的好的,从我这里出去了也别委屈了她们,就紧着安排在母妃那里吧,母妃那里该多几个人伺候,她身子又不好。” 李妈妈听了不敢再表示任何异议,探春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只是这一个眼缘就把人全都打发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谁敢说个不字。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还点明了要自己把人送到太妃那里。 不管她是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妈妈都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乖乖地听安排。 自然探春也给她准备了见面礼。 之后再见的几个有管花园的,有管采买的,有管夜禁的,大概是因为水彦寻亲自吩咐的,除了管外面的铺子的没有得到消息,府里但凡有点儿脸面的都来了,还好探春准备的东西足够多,不然只怕还不够分的。 只是与每人说个两三句话,这些人一个个见下来就耗费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走了之后探春简直要累瘫在椅子上,只怪这说话实在是太过耗费脑子。自己现在就是一张白纸,闯入这个错综复杂的王府,不得不小心应对。 水彦寻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探春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他就喝了一个多时辰的茶。 等到众人都走了,他才亲自端了一杯茶到探春手里笑道:‘夫人好手段,把我都看傻了。累了吧,喝茶。’ 探春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因为娶了这么一个精于算计的夫人而感到不喜吗? 不过既然他没有异议,那是最好不过,以后也不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了,这样自己也可以更轻松一些。 送走了他们,又该摆饭了,探春想着还要把回门的东西分门别类,所以只草草吃了几口,喝了一碗粥便要漱口。 水彦寻看着明显着急的探春笑道:‘夫人,不必如此着急,咱们慢慢吃完,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带你出去呢。’ 探春皱眉,这样的话,东西什么时候收拾才好。 “夫人不必担心,我已经吩咐过王管家了,这些东西他会准备好。夫人,该相信他。”水彦寻又说道。他话中有话,只说该相信王管家,却没有说是下人们。 探春的预感很强烈,这位王管家一定是水彦寻的人。 看来王府也不是那么简单,即便是亲生母子之间也有势力的划分。 一百三十六章 出府 第二个上来的是管府中下人的李家的,看起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探春猜她应该是当初太妃带过来的陪嫁。 在她见过礼之后,探春先笑道:‘李妈妈,还要劳烦您老人家给我挑几个好的丫头过来呢。’ 果然她顿了一下,探春房中的丫头她一早就按太妃的意思挑好了的,都是年轻貌美,又不是那么安分的,这样的人放在探春房里,摆明了就是恶心她。 她现在开口就是要自己帮她重新挑丫头,是已经发现了?还是单纯的不放心,心中有些猜测? 于是她笑道:“王妃是对现在房中的几个丫头不满意?那过两天我就给王妃另领几个丫头过来。” 她说话可不像魏嬷嬷,是知道给自己留后路的,不是单纯地问探春为何要换人,而是跟着说了自己会听她的安排重新带人过来。 若是只有疑问会显得自己在质问主子,不把她放在眼中,而有了后面的话就显得体贴多了。 探春听了笑道:‘李妈妈给我挑的丫头哪有不好的,只是我这个人喜欢看眼缘,这几个丫头好则好,可惜我与他们没有眼缘,只好劳烦李妈妈再送几个过来,李妈妈可千万别嫌我烦。’“这几个丫头也都是个顶个的好的,从我这里出去了也别委屈了她们,就紧着安排在母妃那里吧,母妃那里该多几个人伺候,她身子又不好。” 李妈妈听了不敢再表示任何异议,探春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只是这一个眼缘就把人全都打发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谁敢说个不字。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还点明了要自己把人送到太妃那里。 不管她是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妈妈都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乖乖地听安排。 自然探春也给她准备了见面礼。 之后再见的几个有管花园的,有管采买的,有管夜禁的,大概是因为水彦寻亲自吩咐的,除了管外面的铺子的没有得到消息,府里但凡有点儿脸面的都来了,还好探春准备的东西足够多,不然只怕还不够分的。 只是与每人说个两三句话,这些人一个个见下来就耗费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走了之后探春简直要累瘫在椅子上,只怪这说话实在是太过耗费脑子。自己现在就是一张白纸,闯入这个错综复杂的王府,不得不小心应对。 水彦寻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探春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他就喝了一个多时辰的茶。 等到众人都走了,他才亲自端了一杯茶到探春手里笑道:‘夫人好手段,把我都看傻了。累了吧,喝茶。’ 探春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因为娶了这么一个精于算计的夫人而感到不喜吗? 不过既然他没有异议,那是最好不过,以后也不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了,这样自己也可以更轻松一些。 送走了他们,又该摆饭了,探春想着还要把回门的东西分门别类,所以只草草吃了几口,喝了一碗粥便要漱口。 水彦寻看着明显着急的探春笑道:‘夫人,不必如此着急,咱们慢慢吃完,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带你出去呢。’ 探春皱眉,这样的话,东西什么时候收拾才好。 “夫人不必担心,我已经吩咐过王管家了,这些东西他会准备好。夫人,该相信他。”水彦寻又说道。他话中有话,只说该相信王管家,却没有说是下人们。 探春的预感很强烈,这位王管家一定是水彦寻的人。 看来王府也不是那么简单,即便是亲生母子之间也有势力的划分。 探春点头,既然水彦寻如此说,私下一定是交代过王管家的,以后想必不会为难自己。 有了昨日的经验,探春今日就放松多了,用过饭之后,两人不过歇了一盏茶的功夫,水彦寻便笑道:‘夫人,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带你早些出去。’ 探春心中紧张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听话走了过去。 “夫人好好睡吧。”大概是怕探春不放心,水彦寻又特地交代了一句。 果然有了他的承诺,探春就安心多了,而且这是来王府的第一日,自己忙乱的很,也紧张的很,到这会儿才可以歇一歇,神经一旦放松下来,探春很快就进入了梦想,半睡半醒之间她感觉到水彦寻轻轻抱了抱自己,累极了的她完全没有在意。 一夜好梦,第二日一早还是水彦寻轻轻叫醒的探春:“夫人,咱们该起来了。” 探春睡的有些朦胧,忍不住问道:‘要去的这样早么?’ “若是只替夫人挑东西倒是不必去的这么早,只是昨日不是与夫人说过,有一家酒楼很是不错,夫人以后可以与姐妹们在那里常聚么?那家酒楼的早点做的也尤其的出名,今日就带夫人过去尝尝,也算是带你认认路。”水彦寻笑着解释道。 探春对此却没有太大的乐趣,于她而言,睡觉比吃的重要多了,这会儿她还没有睡醒呢,却被他叫起来去吃什么早点,若不是看在他是王爷,自己又是刚嫁过来的份儿上,探春才不会理他。 “能让王爷这样早起来尝他的早点,倒是值得期待了。”探春笑道。 她看了看水彦寻在与自己说话的功夫,已经把衣服穿的差不多了,便叫了侍书和小蝉进来。 特地吩咐了准备一套简单的衣服换上。 只是虽说着简单,比起水彦寻来还是繁琐的很,等探春装扮好,水彦寻已经坐在外面喝了几杯茶了。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劳王爷久等了。’ “夫人装扮的这样好看,多等一会儿也是值得的。”水彦寻笑道。“不过,夫人,咱们确实要走了,若是再不出门,今日这早点可就用不上了。” 水彦寻看者外面已经渐渐升起的太阳,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自己一早夸下海口,这个时候若是直接告诉探春,东西吃不上了,他拉不下这个脸,虽说也是因为探春自己才耽误的时间。 听他这样一说,探春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吩咐侍书和小蝉带着东西跟水彦寻走。 水彦寻做事,或者说是王管家做事,果然靠谱,探春刚出了内仪门,就已经有一台轿子在等着了,看到探春进去,几个轿夫才从别处出来抬轿起步。 等到了大门,又把探春放下,自己回避,等到水彦寻扶着探春上了马车,才有人出来赶马车。 探春看了忍不住感慨,原来只觉得贾府规矩已经是不小了,这些轿夫都是不允许进内仪门的,没想到王府规矩也不小,而且这个似乎更加方便一些,在主子出来之前回避,等主子坐上了教才露面,确实是简单省事了许多。 这马车也豪华的很,她本来以为像水彦寻这种人么,军营里待习惯了的,即便是为了做做样子,表示自己与兄弟们同甘共苦,也不会乘这样豪华的马车。 只是她显然是低估了水彦寻。 这马车不仅比贾府老太太专用的马车还大了整整一圈。当然,这个是怪不得水彦寻的,这马车的大小是有规格的,即便水彦寻见了贾母也要尊称一声老太君,但是论起身份来,贾母比水彦寻还是差的远。 里面布置的也极其讲究,精毛的毯子打底,马车两边镶嵌了许多的暗格,轻轻一按上面的按钮,暗格就打开了。 暗格里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探春刚刚就看着水彦寻打开了一个暗格,从中间取出了一整套茶具。是的,不是一个茶壶或是一个茶杯,而是一整套,探春腹诽,难不成他们在马车上谈论国家大事么? 就在刚刚水彦寻又神奇般地打开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了一件披风披到了探春的身上。 三月份的天气,早上还是冷的很,又是露重,一不留神就可能着了寒。今日探春又怕耽误了时辰,所以出来的急了些,没来得及带披风,不知道水彦寻是当真如此有心,还是只是巧合,这马车的暗格中竟然还有披风,而且还是女子的。 探春忍不住怀疑,这披风究竟是为谁准备的。 不过,她还是聪明地选择,没有开口。 水彦寻却主动说道:‘夫人披这件披风着实好看,这是宫里头赏的,当时非烟那丫头要,我都没有给她。’ 探春含笑点头:‘多谢王爷了。’ 两人坐在这里其实有些尴尬,探春又是没有睡足的,所以在这样沉默的环境中,不过一会儿探春便开始觉得眼皮发沉。 水彦寻看了笑道:‘夫人这是没有睡好么?’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强睁开双眼:‘我这人觉比较多些,今日早上起的确实有些早了。不过,不碍事的,我回来再歇一歇就好了。’ “怪我没有考虑周到。夫人就在马车上先将就着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再叫你。” 探春摇头:‘酒楼离王府不算远,又走了这半日了,大概也睡不着了,我就闭眼歇一会儿就好了,不然,这眼睛总觉得睁不开。’ 本来两人是面对面坐着的,水彦寻起身坐在了探春身边,然后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马车颠簸,不小心就会碰到头,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扶着你,你就可以放心了。好了,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吧。’ 新婚不过两日,探春已经被他搂搂抱抱了许多会了,说实话,探春不是很喜欢别人的接触的,尤其是男子,宝玉平日里与女孩儿玩闹,若是不小心碰到了自己,探春也是不高兴的。 但是对于水彦寻这个算是半个陌生人的人,探春竟然没有本能地排斥他的拥抱,这大概就是缘分,或者说是天意? 虽说是从武之人,但是水彦寻绝对算不上魁梧,甚至可以说是清秀,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没有人会认为他是手握十万大军拥兵自重的王爷,大概都会认为他是一个秀才或者进士,官场之中做的也应该是分管天下学子的学台一类的官儿。 探春向来喜欢有几分书生气的感觉,水彦寻在保留了军营塑造的硬朗的同时,恰好也拥有了自小培养的书卷气,这样的气质很是难得。 而且他的怀抱温暖而干净,每次抱着探春的时候,都有一种贴心的感觉。 本来不打算睡的探春在他的怀抱中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水彦寻叫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打脸。 不过,大概是习惯了水彦寻看到自己的各种窘态,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探春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一个好兆头,要只带自己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完美的贾府三小姐的。 探春在被水彦寻扶着走下马车的时候才发现马车并不是停在酒楼的前面,而是直接进了后院,她忍不住怀疑,这酒楼不会就是水彦寻自己开的吧。 毕竟是他告诉自己这里是安全的,而且还能直接带自己进后院,而且这样一个酒楼能在鹤颐楼的附件开起来,探春可不会认为,这酒楼就是一个普通老板所开。 要知道当时探春不是没有打过开酒楼的主意,毕竟酒楼生意不仅仅是赚的多,更重要的是,上酒楼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这就是最好的信息收集站,若是有一个酒楼在自己的手中,那消息来源就多了。 只是这个打算一直没能付诸实际,即便是连她一开始觉得最难搞定的药店都已经开张了,这酒楼还是八字没有一撇。 不是探春投不起这个资本,而是酒楼的好处大家都看得到,明显有人比自己更需要酒楼这个信息集散的功能,这些人也就愿意花更多的钱来养着这些酒楼来帮自己收集信息。 但是探春不一样,探春是一个生意人,不管酒楼有多少额外的好处,唯一不变的是,它必须是盈利的,不然弹出开他便是没有必要的。 当时她仔细考虑过开酒楼的打算,最后发现鹤颐楼背后有大老板在支持,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盈利的,之前都是往里面砸钱,探春看了看自己钱庄里的钱,还是选择了放弃,自己的钱得来不易,要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既然酒楼是这样的,自己没必要这么早就涉足,还是再等等,等自己羽翼丰满了再做打算。 但若是这家酒楼就是水彦寻所开的,那就不一样了。他不是说过么,他的东西就是探春的,虽然探春不至于如此厚脸皮,就把他的酒楼据为己有,但是借鉴一下,彼此合作总是可以的了。 一百三十七章 外出 探春忍不住试他一试:‘王爷倒是常来这里?’ “我倒是不常来这里,平日里就在鹤颐楼了,有些时候会去......”水彦寻连忙住嘴,差一点儿就要说漏了。、有些时候,遇到的那些人有些特殊的喜好,自然只能安排在飘香院了。 还好探春一心想着的就是酒楼的事,对于他的戛然而止并没有什么怀疑。“我看王爷与这里倒是很相熟的样子,以为王爷是这里的常客。” 探春笑道。 “不算是常客,不过是与这家酒楼的老板还算是有些交情。”水彦寻淡淡地说道。 准确的说是这酒楼的老板希望拉拢自己,但是他一直以来奉行的是只忠于皇上的政策,对于他的示好自己向来是没有明确表示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相聚还是更喜欢选在鹤颐楼。那家酒楼虽说也有大人物的势力,但与这一位相比可就差的远了。 探春听了点头,有交情,而且是不必打招呼就能直接让马车进入后院的交情,但是却又不常来这里。 恩,这样矛盾的两个方面,她只能想到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个交情,水彦寻不是那么想承情。 不过他还是主动跟自己提起这家酒楼,还亲自带自己过来,难道他不怕被别人抓住小辫子,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来了么? 不过,这都是他们官场之中的事,他不说,探春也不必主动相问。 水彦寻领着探春直接去了雅间,立马便有小二过来相问。 探春初次来这里,自然是由着水彦寻安排。 他大概是想让探春一次就把这里的东西都尝个遍,探春只是听着就知道他点的不少。 果然东西上来的时候,探春看着鱼贯而入的侍者,摆满了整张桌子后又鱼贯而出,她笑着问道:‘王爷,咱们今日还请了别人?’ “今日是特地陪夫人出来的,并没有别的客人。”水彦寻笑道。“夫人尝尝这个,这翡翠虾饺是酒楼的招牌了。” 探春看着已经夹到自己碟子里的虾饺,忍不住心疼,两个人,何必点这么多呢,多浪费。 水彦寻看着探春咬了一口虾饺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夫人觉得如何?’ “恩,皮薄馅儿多,汁水充足,很是不错。”探春装模作样的点评。 鬼知道她本身就对吃食一类没有什么研究,东西在她这里只有好吃与不好吃之分,自然了,这个虾饺是要归到好吃的一类的,但是人家这么急切地问了,自己总不能用好吃两个字打发了吧,反正这一类的东西就夸它皮薄馅儿多,总是没有错的。 果然水彦寻听了笑道:‘夫人喜欢就好。夫人再尝尝这个欢喜团,里面儿的馅儿保管你想不到。’ 他这么诚心的推荐了,东西都已经放到了自己面前,探春只好拿筷子夹起了它。 不管它是什么馅儿,只看这卖相,探春是很喜欢的。 晶莹剔透的外皮儿,看起来就很有弹性。 咬一口下去之后探春忍不住皱眉,这是,橘子的味道? 水彦寻笑着问道:‘夫人可尝出来是什么?’ 尝是尝出来了,味道倒是鲜明,探春奇怪的只是这个时节,这酒楼之中竟然还能弄到橘子,看来却是实力雄厚。 探春放下吃了一半的团子,它胜在新奇,但是探春却难以接受这样的搭配。 “王爷,这里面的可是橘子?” 水彦寻笑道:‘夫人果然聪明,里面的馅儿却是是橘子做的,这外头的皮还放了山药,不知道夫人尝出来没有?’ 这个探春倒确实没有尝出来。 “想来当时王爷并非没有尝出来,只是没有想到里面的馅儿还能是橘子吧?”探春笑道。若不是在吃之前水彦寻特地说了这馅儿有奇特之处,探春也不敢乱说。“不过,这酒楼在这个时节还能往这里头放橘子,倒是新奇。” “夫人果然聪明,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觉得大概是橘子。只是自小到大吃的点心,哪有用橘子做馅儿的呢,便没敢说出来。”水彦寻笑道。 探春看着面前的那一碟子点心有些像自己之前吃过的藕粉桂花糖糕,只是这个明显做的更精致些。 水彦寻看她目光落在了这上面,便夹了一块儿放到她的盘子里。 探春笑道:‘王爷,这个叫做什么呢?’ “藕粉桂花糕,这东西有些甜,我怕你不大喜欢吃。”水彦寻说道。 听他说有些甜,探春就知道了,这个东西跟自己在贾府吃过的是一样的,便没有了再尝一尝的食欲。 “这东西在贾府也常做的,我确实不大喜欢吃,太甜了一些。” “那就试试这个,这个不甜。”水彦寻替探春盛了一碗看起来像牛奶的东西。 探春接过来尝了一口,确实不甜,入口丝滑,很是不错,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水彦寻笑道:‘这个他们叫做奶皮儿,是鲜奶做成的,糖是单独放出来的,若是喜欢吃甜一些的可以自己再加糖。’ 探春点头:“这样就正好,再加糖又要太甜了。” 本来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点心,探春已经吃到肚子发胀,上面的东西还是丝毫没有减少。 实在不能怪她,她已经尽力在吃了,只要是水彦寻夹到她盘子里的东西,不管好吃还是不好吃,她都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口,当然了,好吃的就难免多吃了几口。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过是每样尝了一口而已,水彦寻吃的便更少了,他不喜欢吃这些点心,这次只是陪探春来的,自己只喝了一碗汤而已。 要走的时候,探春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这里的东西可能带回去么?’ “夫人是喜欢吃哪一个?我叫他们做了给你送到府上。”水彦寻说道。 探春连忙摆手:“那便算了,我只是觉得东西都没太用过,就这样放着难免可惜,不如带回去,也可以分给下人们。” “那夫人挑几样喜欢的带回去吧。”水彦寻很是干脆的说道。 探春还以为水彦寻不会同意,毕竟一个王爷到酒楼用饭,还把吃剩的带走,这,有些配不上他的身份。 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探春就觉得自己本不该说的。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探春不好意思地说道:‘王爷带吃剩的东西走会不会觉得有些难为情?’ “这有什么的?夫人喜欢就带走便好。”水彦寻笑道。 他之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是想来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虽说水彦寻说他与这酒楼的老板有些交情,但是自始至终不仅酒楼老板没有露面,连掌柜的都没有过来。 探春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趁机打探一下这背后的老板是谁,以及自己能不能有机会也来插手一把呢。 哪知道人家管事的根本没有露面,真是对不起水彦寻这可以直接进入后院的特权。 带着满满两盒子的点心,探春终于又坐上了马车,这顿早饭吃的可真是够麻烦。 至于水彦寻说的这酒楼的早餐很有特色,大概探春都已经吃的麻木了,到最后只是把他夹到自己盘子里东西咬一口,反正大概都是挺好吃的,至于什么特色,探春倒是没有什么研究。 坐上了马车,水彦寻吩咐了两句就跟着探春进了马车。 “夫人,咱们待会儿就去水晶阁可好?”水彦寻问道。 探春点头,既然是他要送自己东西,那自己跟着走便好了。 不过:‘王爷,不知这水晶阁在哪里?’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卖玉器的铺子都在一条街上,而这条街上就是清香阁的所在地,若是去那里的话,说不定可以顺便去那里看一看,她也很久没有过去了。 水彦寻明显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早就打算好了,听她一问,便知道她想做什么,笑道:‘夫人是想去清香阁吧?水晶阁离那里倒是不远,等挑过东西,可以陪夫人过去一趟。’ 探春笑道:‘王爷想的果然周到。’ 不得不说,他很是了解自己的心思。 对于挑东西探春没有什么期待,但是能去清香阁看看她还是高兴的。只是不知道赵风今日在不在那里。 因为铺子开的有些多,而且药店和南北货行的事情麻烦的很,他大概会在那里坐镇。 “夫人不必担心,我刚才已经吩咐了人去叫赵大哥,咱们中午的时候在鹤颐楼聚。”水彦寻笑道。 “王爷果然想的比我周到多了,多谢王爷如此用心。”探春笑道。 她其实很感激水彦寻,因为他能真的为自己想得到这些事情。 水彦寻笑道:‘夫人不必对我如此客气的。’ 他倒是不想让探春见赵风,但是他也知道探春已经很久没有跟赵风好好见面了,探春对赵风不见得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是生意在探春心中很是重要这一点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而且待会儿他还要再给探春一个大礼,希望她不要太过感激自己。 到了水晶阁的时候跟在酒楼受到的待遇完全不一样了。 掌柜的一看水彦寻进门,便连忙迎了两人进去,满面堆笑地问道:‘王爷,这是来挑东西?这位是王妃吧?见过王妃。’ 探春笑着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并非在正式场合的见面,这样的行礼很是没有必要。 “顾老板,上次说让你准备几件好点儿东西,不知可准备好没有?”水彦寻直接问道。 “这个是自然,王爷吩咐的事怎么敢怠慢,两位这边儿请,我这就去拿东西。”顾老板笑道。 探春趁他走的时候问道:‘王爷一早吩咐好了?’原来要送自己东西并非临时起意。 “夫人不会真的以为我就把那支木钗做了定情礼了吧?”水彦寻反问。 探春当然没把那支钗子当什么定情礼,她完全都把它忘了好吗?不过这个时候要装傻才好。 “那钗子很是精巧,做它的人也是用尽了心思的。”探春笑道。 “恩,那钗子造型做的确实是不错,只是材质有些配不上这样好的雕工,不知那位卖钗子的人还在不在,倒是可以再请他雕支玉的。”水彦寻说道。 探春不置可否,她对于首饰一类的也并没有什么兴趣,自己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很没有必要再为了一支钗子如此大费周折。“那支钗子胜在意义重大,就这样放着也好,也不必再去做一支了。”探春笑道。 刚说完,顾老板已经带着两个人进来了,每人都捧着两个盒子。 顾老板让他们把东西放下便出去了,亲自过来把盒子打开。 原来每个盒子里装的都不仅是一个东西。 探春看着里面或银或玉的各色首饰,笑道:“王爷,这也太多了。” “夫人挑几个喜欢的吧。”水彦寻笑道。 探春不过随便看了一眼,便没有再仔细去看,这里面的东西确实还算不错,但要说多么好也不见得,不过是比平日里见的好些罢了,但是探春在贾府见过的各色首饰也不少了,因着贾母和宝玉的缘故,甚至还见过许多稀世珍宝,这些东西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水彦寻看着探春根本没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转头对顾老板说道:‘顾老板,你不够厚道啊,我一早跟你说要准备东西,你给我看的就是这些?’ 顾老板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小人可不敢啊,这些东西确实是最好的那一批了。’ 探春不忍看他为难,一般的铺子里能拿出这么多相对来说还算高档的首饰已经是很难得了,只是她对这些不大感兴趣而已。 于是她自座位上站起来,去几个盒子里挑了一会儿拿出来一对玉葫芦,笑道:‘王爷,这对葫芦你看如何?’ 、探春的话及时地缓解了顾老板的紧张,他忍不住对探春递去感激的目光。 水彦寻也忍不住站起来自她手中接过那对玉葫芦看了看,玉质不算上好,也就是中等,雕工也不见得多精细,不过是一对很普通的玉葫芦而已,他都不明白这位顾老板为何会它放在这里,不过既然探春把它拿了出来,说明她已经看中了它,水彦寻自然不会说这东西不好。 顾老板也过去看了看着对玉葫芦,心中轻舒一口气,这对小东西本来是不在盒子里的,王爷要的东西自然是要最贵的,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值钱的。 只是看它虽然简单,却也小巧有趣,每个小葫芦只有拇指盖大小,圆润可爱,自己想着到时候就送给王妃做个玩物也好,便把它放进去了,没想到这王妃一眼看中的竟然就是它。 一百三十八章 与赵风会面 只是看它虽然简单,却也小巧有趣,每个小葫芦只有拇指盖大小,圆润可爱,自己想着到时候就送给王妃做个玩物也好,便把它放进去了,没想到这王妃一眼看中的竟然就是它。 “王妃若是不嫌弃的话,就送给王妃好了。”顾老板连忙笑道。这个小玩意儿本来也不值什么钱,她替自己说话,自己送个东西也是应该的。 探春连忙放下笑道:‘顾老板若是如此说,这东西我可就不敢要了。’ 水彦寻把东西又拿过来递到探春的手里:‘顾老板,还是开个价吧,怎么好白拿东西的。’ “这,这让我怎么好意思给王爷要价,也不瞒王爷和王妃说,这个小东西不值什么钱,只是我说不要呢,两位又不愿意,那就给我十两银子便算了。”顾老板说道。 “恩,夫人,你可还有什么喜欢的?”水彦寻问。 探春摇头,她拿这个也不过是为了替顾老板缓解尴尬,实在没什么喜欢的。 水彦寻笑道:‘十两银子,我要是就这么给你就太瞧不起人了,顾老板替我记在账上吧。’ 顾老板连忙答应着。 “顾老板,可否劳烦你帮忙找两根红绳来?”探春笑道。 “不劳烦不劳烦,王妃稍等,我这就去拿。”顾老板连忙笑道。虽说他们今日在这里不过买了十两银子的东西,但是这两个人可得罪不得。 果然很快他便拿了两根很是精致的红绳过来,上面还坠了一个小小的玉珠子,探春看了哑然,自己不过是买了十两银子的东西,他送自己这两根红绳,明显是要赔本的节奏,不过他既然乐意,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王妃看看这两根可还中用?” 探春接过来笑道:‘顾老板太客气了,不过是简单的红绳便好了。’ 探春把两个小小的玉葫芦用两根红绳穿好,一个递到了水彦寻的手里,一个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水彦寻看了有些纠结,难不成他也要系在手腕上? 探春看着一直拿在手上却不肯带的水彦寻笑道:‘这东西是一对儿的,王爷是不想带?’ “不是。”水彦寻极快地否认道。她挑的东西是成对的,还主动给自己一个,他当然不会不想带了,只是这带在手上一个小小的玉葫芦,他总觉得是有些别扭。当然了,若是探春坚持,他也只好戴上了。 探春笑着过去拿过他手里的那根红绳,笑道:‘王爷低下头让我看一看。’ 顾老板找的这根红绳有些短了,探春本来是打算挂在脖间的,怕长度不够才临时决定了系在手上。只是却忘了水彦寻是不能就这么戴在手上的。 还好的是绳子虽短,也还能戴得上。 水彦寻听了探春的话乖乖地低下了头。探春把玉葫芦替他挂在了脖间,笑道:‘放在衣服里面便好了。’ 水彦寻笑着点头,若不是这个绳子让他有些不舒服,真的是完美。 两人挑了这半天就选中了一对儿玉葫芦,说起来是一件极其浪费时间的事,探春觉得自己可能鬼迷心窍了,竟然觉得这样的感觉还算不错,两人这样无所事事一般地浪费时间,似乎也很好。 在这里又消磨了不少时间,出门之后便直接去了清香阁。 到的时候果然赵风已经在前面等着了,看到水彦寻的马车停在铺子前面便已经迎了出来:“王爷,主子。快里面请吧。”赵风笑着在前面引路。 对于这样的称呼探春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这两天被人叫做王妃叫的有些习惯了,竟然有些不适应主子这个称呼了,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水彦寻却忍不住皱眉,他敢肯定赵风一定就是故意的。 探春和水彦寻对这里都还算熟悉,到了之后也不必太过拘束。 三人坐下之后,倒是有些尴尬了。 探春是想要问一问生意上的事,又怕水彦寻看了不高兴,而且她也不想太早在水彦寻面前暴露实力。 水彦寻看着沉默的两人,忽然笑道:‘夫人,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说实话,你的生意做到多大,我也有数,其中大概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在,所以大可不必如此避讳我。’ 探春连忙否认:‘王爷误会了,我是觉得我与赵大哥谈生意,王爷在这里坐着岂不是尴尬?’ 赵风笑道:“那倒是不会,说起来王爷也是做生意的奇才,与姑娘不相上下,若是有他在旁指点,说不准咱们生意可以做的更好。” “那就拜托王爷指点一二了。”探春很是真诚地说道。 对于赚钱的事,她是最积极不过的。 “有件事倒是忘了告诉姑娘了,赵凌他们已经到了云南了,最近正帮着咱们收药材呢。”赵风说着去隔断后面拿了一封信出来。“这是史姑娘写给姑娘的。” 探春也不避讳,直接当着两人的面便把信拆开了。 上面倒是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报个平安,说自己到了云南,见了赵凌的家人,有趣的是她跟人家的女儿还成了姐妹。探春看了哑然失笑,果然是粗中有细,自己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她了。 匆匆看了一遍,探春便合上了信,笑道:‘就这一位表妹远嫁,还是嫁的这样远,还好有王爷和赵大哥从中拉扯,不然岂不是连个消息也不知道?’ 其实主要是感激赵风,不过是水彦寻坐在这里,探春不好意思落下他,才提名了他。 赵风笑道:‘这也是令妹的造化好了。’若不是探春用生意上的是掣肘赵凌,想必他也不会如此积极让湘云写信回来。不过是怕两人长时间不通信感情淡了,自己的事情也就难办了。 “赵大哥刚才说已经在收购药材了,不知道收的怎么样?带过去的钱可还够?”探春问道。其实随着他们的生意向南边伸展,很有必要在南边再设一个钱庄的,不然这样银钱上往来很是不方便。 这是三月份,正是收药材的时候,再过两个月,就又该为受丝做准备了,南边的丝一般在六月份出来,要想赶得上今年的,五月份就得准备好银子了,探春心中有数,如果不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今年的丝是一定收不了了的。 “钱是事情姑娘倒是不必太过担心,我先汇过去了二十万两银子,总是够了的,若是差的多了,咱们就不要了,第一年做这个生意,也不要想着都收了来。”赵风谨慎地说道。虽然他知道探春一直都很是看重药材的生意,但是一下投进去二十万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别的生意也还要本钱周转,不能为了这一个把之前的生意都坏掉。 他的打算是若是超出了这些银子,便不再收购了。 探春听了之后细细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到:‘不可,咱们是第一次在南边做生意,又是仗着赵将军的名头,若是收着收着便不收了,不仅咱们的生意以后难做得下去,就是赵将军那里名声也有损。咱们依托人家的名声做生意,就不能不为人家的名声考虑。’赵凌作为地方一霸,说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反悔不得的,若是到时候有人找了上来他却没有钱收东西了,就把他置于难看的境地了,而赵凌又不是有钱的人,也不可能先替自己垫上这笔银子,所以还是要想办法从自己这边出。 “赵大哥还是再问问赵将军,还有多少的空缺,咱们尽快给他汇过去,别让他在南边太为难。” 赵风点头:‘姑娘说的也很是有些道理,我之前问过,这二十万自然是不够的,至于差着多少,得看咱们是想宽松着来,还是紧张着来了。’ “宽松着来是多少?”探春直接问道。 若是实在不行,只能先放弃今年的收丝计划了,总得先把这件事情做好,这个时候铺张的太大也不是很好。 其实探春本来也没有打算过早地涉足丝绸的生意,但是因为潘望舒的关系,。他的父亲一定要与赵风做个生意伙伴,一早便说好了,今年的丝由两人合作去收。自然了,潘家是大户,根本不缺十万二十万的银子,但是人家是诚心与自己合作,若是这个时候只想着占些便宜,拿的银子过少就显得诚意不够了。 赵风想了想回到:‘若是想什么都宽松着来,不让他在南边为难,至少还要二十万两。’他停顿了一下说到:‘只是咱们钱庄里完全没有这些银子了。就是与潘家商量好的收丝的银子都已经不够了。’ “潘家那边赵大哥商量的咱们是出多少?” “潘家是大头,不过是看在交情上肯带上自己白赚几个,潘家倒是说不论银子多少,但是我跟潘公子打听过了,潘家每年收丝投入的少说也有三十万,咱们就算是少,也至少得有十万两银子,面子上才算过得去。”赵风一边想着一边说到。 这笔账是他一早就算好的,目前钱庄里大概就还有十万两的银子,就是为这件事准备的。 探春听了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到:‘没有办法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时候只能放弃一个了,银子是掣肘,咱们钱庄里还有多少银子,都先投到药材里去吧。’探春最终还是下了这样的决定。 赵风却还是摇头:“即便是都投进去也不够,钱庄里就剩下十万两,投进去也是紧张着来。” 探春沉默不语,她在等,等水彦寻开口。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两者兼得,只是水彦寻不开口,探春也不好主动提出来。 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不过这次沉默的两人明显都有烦心事。 水彦寻看着沉默的两人,笑道:‘好巧不巧,我记得夫人的嫁妆里大概就有三十万两银子,拿出来不是正好可以解了这个困局?’ 探春摇头:‘不说嫁妆不能一下子全都投到这里头。就是能全投进去,那嫁妆里头大多都是些首饰衣服,是值了那个价钱,但是一时哪里去把东西都换成银子?’ 虽说嫁妆是自己的,她愿意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但还真是没有一个人真的就不经过夫家,把自己的东西都拿出去的,这样的人是会被人笑话的。 另外,她苦恼的是嫁妆里头现成的银子加上贾母给的,她自己存的,也不够十万两,根本不顶用,那些东西也不能全卖掉。她这个时候卖容易,到时候要再找回来可就难了。何况太妃本就对自己不满,若是自己一下把库房搬空,探春想就能想得到,太妃会怎么说自己。 所以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水彦寻也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说来的话,大概只有一个办法了。”水彦寻皱眉。 “王爷有办法?”探春着急地问道。她以为水彦寻还有钱,其实不知道他的钱早就差不多都投到她的钱庄里了,如今是口袋空空,还不如她呢。 “恩,你们的药材收回来不是要卖给军队中么?我倒是可以替你们想想办法,让他们把钱先付一部分。”水彦寻说道。 军队的规矩,没有预先支付的道理,但若是论交情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这样一来拖的日子就有些久了。”赵风说到。 “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把银子汇过来?”探春问道。 “别的军队我是不敢打包票的,大家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让他们先拿出一大笔银子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们军营,我大概还可以做这个主,只是有一点,我也不能做的太过,所以能拿出来的大概就只有五万两银子,至于别的能给多少,只能是凭交情了。”水彦寻说道。 十万大军,目前驻扎京城,不必打仗,五万两银子先拿出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别的他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那些军队人数不够多,军饷也就不够多,拿出来的太多了会引起注意的,虽然到时候也算是有话说,不过是预先支付了药材的银子,但毕竟是麻烦事,没有人愿意往自己身上揽麻烦。 探春仔细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王爷也不必太麻烦了,就你们那里出五万两,我嫁妆里头大概还能凑出五万两俩,加上钱庄里的那十万两,先给赵将军汇过去。至于收丝的事,只能劳烦赵大哥去与潘老板说一声,我知道潘老板肯与我们合作绝对是看在与赵大哥的交情上纯粹的帮我们,只是咱们银子不够,也只好白白浪费了他一片好意了。’ 她也知道军营之中无小事,尤其是当今皇上是个多疑之人,不必为了这些东西给别人招惹麻烦,也给水彦寻带来危险。 一百三十九章 交涉 赵风欲言又止:丝绸绝对是赚钱的好生意,而且有潘家带着,相当于是稳赚不赔,这次若是投入十万,挣一倍都是保守的估计。而且若是这次拒绝了与潘家的合作,下次再想合作可就没有这么简答了。 不过主子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探春看得出他的不甘心,只好安慰到:‘我知道赵大哥能搭上潘家这根线很是不易,这样轻易放弃,说实话,我也不甘心,只是如今咱们也是没有办法。赵将军这样的身份,决不能让他为了银子上的事为难。’ 赵风点头:‘姑娘放心,我都懂得,我再想办法活动活动吧,若是还是凑不出十万两来便去跟潘老板告个罪好了。’ “劳烦赵大哥再跑几趟了。”探春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不碍事的,做生意嘛,总是要不怕麻烦的。” 水彦寻看两人也说的差不多,笑道:‘二位也不必如此发愁了,我看时辰也不早,不如我们去鹤颐楼吃顿饭如何,还有什么想说的,都尽可以在饭桌上慢慢地说。’ 探春点头,总不能过来跟人家说完生意就走,那就显得自己太没有人情味了。 赵风也表示了同意。 只是这顿饭吃的并不是很如意,赵风想着去哪里活动筹得这十万两银子,而探春则想着不知道南边收药材的生意能不能完成。自己把钱都投了进去,若是不能成,当真是要赔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几人不过随便用了一些,便互相告辞。 探春回去之后本想去看看明日回门的东西可有准备好,她打算再最后清点一遍,别人做事,她总是不够放心。 水彦寻却拦住了她:‘夫人,你好好歇着吧,我看你在酒楼的时候就已经很是疲惫了,今日起的这样早,又奔波了一上午。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这就去看看。’ 探春疲惫地笑道:‘不必了,王爷这样一说,我确实是感觉累的厉害,是要歇一歇了。’ “正好,我要去找两个朋友商量一下预支军饷的事,你好好歇息吧,晚饭也不必等我,我大概就在外面用了。”水彦寻说道。 ‘“这样着急么?”探春忍不住问道。 “不是我着急,是夫人等着用银子,我不能不着急啊。”水彦寻笑道。 五万两也不算是个小数目,若是没有打好招呼,到时候可就掰扯不清楚了。 今日听她与赵风说话就知道这银子她是着急用的,水彦寻也不敢怠慢。 探春很是感激他这样的尽心,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想要问一问,水彦寻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她自问没有绝世倾城之姿,也并非善良天真之人,她不过是大千世界中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普通人,甚至比大多数人呢还要俗得多,因为她向来把银子看的很重。 最终她只是说道:‘多谢王爷。’ 水彦寻笑道:‘夫人何必与我客气?夫人若是真的想要谢我,有空的时候就帮我重新找一根红绳吧,这根,恩,确实有些太紧了。’ 探春连忙去拉他的衣领。她当时帮他戴的时候是感觉绳子有些短,没想到竟然这样短么? “那王爷快摘下来吧,这样多难受。”探春看着正卡在他脖子上的绳子着急地说道。 “不碍事,虽然紧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勒到我,夫人帮我找一根换下来就好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就是完全一样的一对儿了。”水彦寻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不会找两根一样的么?”探春哭笑不得。“我现在就去找,你快些摘下来吧,这样戴着多难受。”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合适的,夫人先好好休息吧,要不就让他们去找,等我回来换上就好了。”水彦寻笑道。 “那,你若是觉得不舒服了可别忘了摘下来。”探春仔细叮嘱他。 水彦寻笑着点头:‘夫人,我记得了,我出门了?’ “恩。”探春点头。又连忙说了一句:“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水彦寻笑着点头:“夫人放心,不去。” 探春确实是累的厉害了,而且因为赵风的一番话,她现在心中也是烦的很,看得出来赵风很是不愿意放弃这次与潘家合作的机会,若是硬要他放弃,只怕两人之间会生出嫌隙。 只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好想,只能等赵风自己的消息了。 水彦寻走后探春便由侍书服侍着躺下了。在歇息之前,探春特地交代:‘侍书,你去我首饰盒子里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红绳,若是找不到就让人出去买两根。’ 侍书笑着点头:‘姑娘就放心吧,我知道了。’ 却说这边水彦寻出去找了军营中的两个军需官,以为姓李的,是士兵出身,一路自己挣上来的,当然了,在他向上爬的过程中水彦寻也出了不少力,至于水彦寻为何如此卖力,自然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了,一军主帅,军需官若是没有自己的人,岂不是处处都要受掣肘。 这位姓李的军需官向来没有什么大主意,一般是唯水彦寻是听的,水彦寻吩咐什么,他就怎么做,也乐得省心,还不用担责任。为人是有些小聪明的,但不伤大雅,也恰好是这点儿小聪明能让水彦寻更好地拿捏他,一个人若是无欲无求,那可就真的难对付了,这样的人,水彦寻也不能放心用他。 这次水彦寻找他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根本不用费太多力气。 至于另一位,就有些难办了,这位姓古的军需官与水彦寻交情不算深,是京城古家出来的,虽说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是世代也算是从军的,人家根本不屑于与水彦寻攀什么交情,这位不是水彦寻自己带出来的人,是朝中人员调动把人安排到这儿来的。 最难办的是,这位的姓不好,大概是随了他的姓,这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古板,不懂得变通。 但是这件事却是绕不过他去的,军营之中,对军饷能拍板做决定的,除了水彦寻和那位姓李的,就是这位古先生了。 水彦寻若是不找他,将来只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何况有他掺和在中间的话,也能打消许多人的疑虑,毕竟他的古板是出了名的,只要是他点了头的事,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中间有什么猫腻。 只是,这位姓古的与贾府实在还是有些牵扯,这点儿关系,就是之前元春给宝玉说的一门亲事,那位姑娘就是这位古先生的女儿,后续探春并不知道,不过看后来也没有什么人提起过,大概是作罢了,只是不知道是贾母施压,元春被迫放弃,还是王夫人最终没有瞧上4人家。 他先派人送了信去李家,又派人去请了古先生,一军主帅主动邀请,即便是古板如古先生,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水彦寻在雅间里坐了不一会儿李富就来了,这李富是为有些发胖的中年男子,对谁都是笑嘻嘻的一副脸,见了水彦寻连忙笑着拜见:‘王爷怎么有空请我,真是折煞我了。还没有给王爷道喜,恭贺王爷新婚之喜。’ 水彦寻也连忙起身把人迎进来:‘李先生客气了,咱们也许久没有相聚了,吧,外人看着还只当咱们情分淡了。’ 军营中的军需官是个特殊的存在,在朝堂之中地位不算高,但是任一个主帅都不会与军需官过不去,水彦寻对他们从来都是以先生相称的,以示尊重,即便是李富这种从大头兵上来的,还是凭借了自己的力量,水彦寻也从来都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李富笑道:‘王爷太客气了,谁不知道王爷忙的很,咱们没事怎么敢随便去叨扰?’ 他看了看桌子上明明是摆了三副碗筷,当下了然,王爷这是有事要求自己了。 水彦寻的信送到他府上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他是有事求自己,不然怎么会在成亲第二日就要见自己。 本来他是可以借口自己不在而推辞这次约会的,但是考虑到水彦寻一直以来帮过他不少,而且自家有个兄弟也想进军营,这进去可不想做个送命的大头兵,这件事还要去求水彦寻,正好他有事求自己,倒是两下整合上了。 “王爷,这是还请了别人?”李富笑着问道。若是知道他还请了谁,对于他所求的事,自己心中也就有数了。 水彦寻也没打算瞒着他,反正最后都是要相见的,倒不如直接就坦诚一点儿:‘是古先生,这位老先生离的远,这会儿还没有到呢。’ 李富一听请的是这一位,立马就想到了,这是与军饷有关了。 只是水彦寻这个一军主帅当的还算是清廉,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要从军饷里拿什么回扣。当然了,大家也都是懂道理的,这回扣也少不了他的,对于自己给出的回扣,水彦寻一直没有什么异议,这次把两人叫到一起,难不成是要重新洗牌,对于之前的比例不满意了? “要不说王爷是忙人呢?这时候还想着处理军营中的事。”李富笑道。他话中有话,想先试探一下水彦寻是为了何事叫来了他们。 水彦寻笑道:‘在其位谋其政,身在这样一个位置上,不敢不上对皇上尽心,下对百姓尽力。’ 李富越来越狡猾了,显然是一个老狐狸,竟然还想套自己的话。 当然了自己告诉他也是无妨,但就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好欺负的。 听了水彦寻这句官话,果然李富就笑着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问道:“这古先生架子也实在太大了些,咱们等了这许久连个人影儿也没有见到。” “不急,咱们再等等。”水彦寻笑道。“李先生最近可还忙?” “托王爷的福,日子过的还算清闲。”李富笑道。“这人上了年纪,那些年轻的时候的争强好胜的心思也都没有了,就想着好好地过过小日子了。” “李先生看的倒是通透。”水彦寻笑道。“若不是有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交到我手里,我不敢不尽心,我也想如李先生这一般,好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哎,王爷这话可不对,王爷跟咱们不一样,王爷您如今是势头正盛,又有这样忧国忧民的情怀,自然是闲不得了。”李富笑道。 “别的倒还罢了,就是这十万人的性命在我手里,你说我怎么敢有片刻放松?”水彦寻说道。“这许多人家就等着这一个当兵的每个月拿回去的那点银子过活呢,咱们不能尽心为他们巴结,李先生也是功劳甚大,说起来,我也要替这些人好好谢谢李先生。” 李富听水彦寻说到军饷上就猜到他果然是在打军饷的主意了,不过他现在装傻就是了,得等到水彦寻真正开口的时候,自己才好送他一个好处,这样自己求的事情才能顺利办成。 所以他连忙摇手笑道:‘王爷这么说就是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王爷手底下做事,什么事还不是王爷吩咐一声的。’ 但是他话里留了明显的余地,表明了自己对水彦寻的衷心,自己还是只听他的吩咐。 水彦寻听了笑道:“李先生太客气了,谁不知道这军需官肩上的担子是最重不过,别人只当你们是手里拿着大把的钱可以随便往自己手里拿,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这军营之中李先生最是辛苦不过,银子是没有得到多少,这付出的心血却比谁都多。” 李富笑道:‘王爷实在是折煞我了。’ 他这么多年往自己手底下捞了多少银子,水彦寻怎么可能没数。 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士兵,现在在京城之中住着体面的大房子,开着好几家铺子,这些总不能平白得来的, 不过这些大家都心照不宣就是了,当着面大家还是互相恭维的。 就是古板如古先生,也不能不接受这个规矩。 这么多年,他捞到自己手里的,不会比李富多,但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一百四十章 赵风出面 水彦寻不过是不说破而已,对于李富底细他是最清楚不过,不然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如此信任他。 两人正说这话,古先生就进来了。 古先生名叫古长春,五十来岁的年纪,比李富还大了十岁左右,在军中也待了多年了,很是得众人的尊敬,即使李富与他是同样的职位,平日里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这人长的也是一副古板的样子,清瘦锋利的脸庞,一双眼睛透着精光,却并不是那种老油条的感觉,而是给人一种老当益壮的感觉。 水彦寻对他比对李富要敬重的多,看到他进来便连忙迎进来,李富也主动起身相迎。 “可把古先生等来了。”李富笑道。 “古先生肯来已经是给了我最大面子,等这一会儿算什么?”水彦寻笑着把古长春迎到座位上坐下。 “王爷来请,怎敢不来?”古长春说道。 他常年绷着一张脸,严肃的很,很是不会官场之中这样见面便笑迎的习惯,说起话来也是面无表情,似乎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水彦寻和李富都是最了解他不过的,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与他计较。 “古先生,今日咱们两个来的没有准备,都没给王爷送贺礼。”李富笑道。 古长春对着水彦寻一拱手:‘王爷莫要怪罪,人老了就容易糊涂,竟然把王爷的大事给忘了。’ “这有什么要紧?”水彦寻笑道。“谁不知道古先生平日里最是忙不过,军营之中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可都拜托在两位身上呢。” “说起来,今日把两位请到这里,也是为了军营之中的事。”水彦寻笑道。 “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李富连忙说道。 水彦寻的事,他是一定要办的,既然结果如此,何不索性答应的爽快一些。 “李先生这话就不对了。”水彦寻打断他。“军营之中别的事我大概还可以做个主,但是这军饷的事都拜托在两位手里,就是我也做不了主,得两位先生发话才是。” “这,王爷就太客气了。”李富笑道。 古长春却没有说话,什么事能让水彦寻这个时候把两人都叫过来,他倒是有些好奇。 不过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也就罢了,这不动声色和装模作样两样法宝,他敢说没谁能比得过他。 “两位先生的本事和人品都是没的说的,先生与我共事时间也不算短,对我这个人也算了解,有些事我也就不跟两位绕弯子了,咱们都是自己人,绕来绕去,都把这点儿情分绕淡了。”水彦寻说道。 “就是如此说,王爷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但凡我们二位能尽上力的,一定尽力而为。”李富一边说一边示意古长春表态。 虽说水彦寻向来尊重他们两个,但若是古长春不卖他面子,以后水彦寻要打压他也有的是办法。 他一个王爷,还能怕他一个小小的军需官,不过是两人之间互相尊重,大家彼此都好看,也好过。 古长春只是为人古板,活到这把年纪,为人处世还是懂的,李富把话抛给了他,他也不能不表态:‘王爷有事尽管吩咐。’ 水彦寻听了两人的表态才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件事也正正就是为了咱们军营,现在就是要两位出个主意,这件事到底是做还是不做,以我的意思看来,咱们不妨大胆一些。” “王爷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李富笑道。 “哎哟,你们看我。说了这半天竟然还没有说清楚是什么事。”水彦寻笑道。“我要说的这件事是关于军营重点药材的事,两位想必也知道军营之中最不能缺的一是粮食,另一个就是药材了。虽说如今咱们不打仗,但是这药材一点儿也不能少,像金创药,三七,这些东西,要是真的打起仗来,一时半会儿的可找不到这足够的。我偶然结识了一位云南的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他如今手里有这样一批药材,正在找买家,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把这批货给接收下来?”水彦寻谨慎地问道。 古长春和李富对视一眼,知道水彦寻这话明显是没有说完,若是走正常的程序,收他的货的话,根本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有这样的好事,咱们自然是第一个支持。”李富笑道。 “云南的商人?货也在南边?”古长春问道。 水彦寻一说,古长春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一句话就道破了关键。 水彦寻笑道:‘若不是这位商人货在南边,又着急要现成的银子周转他别的生意,这样的好事还落不到咱们的头上。’ 他们两人一听就知道古长春猜的不错,看来他是打算先给钱再交货,和军队做生意,从来没有这个先例。 但这话是水彦寻说出来的,两人都聪明地没有开口。 水彦寻要想说动他们两个,不能不给他们一点儿好处。 他继续说道:‘我是想,咱们这个时候也不着急用这些药材,若是直接把东西运了进来,咱们还得专门找人看管,存放的时间长了,咱们还要搭进去损失,既然他要帮我们保管一阵子,那不是正好替咱们省去了这些麻烦?若是真等到打仗的时候,可就难这么快找到足够的药材了。’ 水彦寻说完,两人对看了一眼,他说的没有错,这个时候军队之中确实是用不到这许多药材,直接让他帮忙保管,确实可以替自己省去不少麻烦,到时候要用的时候直接再运过来就是了。 只是两人担心的也正是这个,真等到用的时候,这批货能不能到,货色如何,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的。 药材是军营的大事,在军队之中可以贪,可以乱,就是不能打药材和粮食的主意,这么多人若是性命没有保障,这内乱就要起,到时候追究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所以两人斟酌了一会儿,古长春才说道:‘王爷这样说的话,是没差,只有一点,不能让咱们放心。商人做生意都是为了一个利字,咱们身上可担着几万人的性命,若是到时候钱给了,货到不了,咱们一时上哪里去弄这些银子填这个缺口?十万人的军队,没有药材准备,实在是说不过去。’ 说来说去,两人对于水彦寻这个提议还是动心,毕竟若是事成,两人得到的好处也是不必说,而且也省去了不少麻烦。说实话,每年筹集药材比筹集粮食还要难办,这个时候有个人主动提出来给自己供应药材,他们两个当然动心。 只是这动心归动心,两人还是不敢大意。 贪污军饷,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两人确实是拿着这笔钱去买了药材,到时候没有货,谁会相信他们,岂不是百口莫辩? 水彦寻看出两人的不信任,笑道:‘看来两位先生,对我这位朋友不是十分的信任,这样把,我做个东,咱们今晚上就请我那位朋友与两位先生见一见,如何?两位还有什么疑问,也好当面问清楚。’ 李富连忙笑道:‘王爷的朋友咱们自然是相信的,只是事关军饷和药材,我与古先生也是不敢大意,王爷可千万莫要怪罪。’ 水彦寻笑道:‘两位先生做事谨慎些是对的,也是咱们军队的福气。’ 当然了水彦寻不可能把赵凌给他们两个叫过来,只好派人去接了赵风过来,在他还没到之前,自己就在外面偷偷等着他了,一看到他,便假装过去相迎,其实是已经把自己的打算和这两位的身份都告诉了赵风。 赵风是谈惯了生意的人,最会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八面玲珑,能说会道。 水彦寻替他们引荐了之后,他也不提什么药材的事,只与两人攀交情,这交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攀得上的,大家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若是没有点儿实际的好处,谁跟你浪费时间攀交情。 赵风给出的好处,自然是正和两人的胃口的。 这李富贪财,而且手底下有几个铺子,赵风在谈话中得知之后便主动提出以后铺子的走货就包在自己身上。 李富听了自然是开心,人家上来什么都没说,先送了自己这样一个大礼,即便是知道他最终还是有所求的,但就冲这办事的态度,李富就觉得这个人可交,不是那种短视的人。 以赵风的能力拿下李富再简单不过。自然了,水彦寻也完全可以做主,只是他身份特殊,有些话是不好明说的,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只是面对古长春,赵风刚开始是有些力不从心的,他看起来油盐不进,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喜好,这样的人,赵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还是在几人都喝了点儿酒之后,说话也更放得开了,赵风才发现,这位古先生当真是对得起他的这个姓,他最喜欢的就是收藏古书,这么多年,他性子古板,却一点儿没有耽误自己往手底下捞银子,就是为了买这些古书。 知道了这些事情就好办多了,赵风就往这上面引话题,赵风是刻意奉承和迎合,而古长春又是喝了点儿酒,神志已经有些不够清楚,听赵风谈起古书来头头是道,只当他是位行家,还以为他有多少藏书。 说实话赵风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但是古书么,他还是知道的,之前盘下来的那个当铺中也有不少是古书,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赵风当即便表示自己手里正好有几本古书,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真正能看懂它的人,古先生既然如此感兴趣,又是个中的大家,把书送给他倒是正好。 古长春是想推辞一下的,只是奈何赵风把这几本古书说的实在太诱人了,而且他又知道赵风是有事求自己的,自觉手中有了筹码,便也没有多做推辞便接受了。 自始至终没有人主动提起药材和预支银子的事,反而是李富与古长春都与赵风交了个朋友,古长春把赵风看做自己的知音,就差做个忘年交了,李富更是要与赵风做个拜把兄弟。 赵风自然是借着酒意笑着拒绝了,这样的人若是与自己牵扯太深,将来带来的麻烦可比如今他带给自己的好处多多了。 主宾尽欢,赵风来之后水彦寻几乎都没有开口说话。把他们两个送走了之后水彦寻笑道:‘这些日子没见,赵大哥的口才又见长啊,连我都忍不住要认为赵大哥是真的对古书有些研究了。’ 赵风不在意地笑笑:“不过是些场面上的活儿,研究是没有的,但是听却是听了不少,拿出来唬唬人还是管用的。” 水彦寻笑道:‘我看这位古先生是真的把赵大哥引为知己了。’ “是不是知己不要紧,关键是明日那些书送到他府上的时候,但愿他能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赵风笑道。 “放心吧,既然他收了你的东西,明日一定会有明确的答复。” 果然第二日就陆续有李富和古长春来拜访水彦寻,说的自然就是昨日的药材和预支军饷的事,这次两人没有任何异议了,只是想问清楚,这一笔预支出去的是多少银子。 当水彦寻说出五万两的时候,两人惊吓了一下,没想到开口竟然这么大。只是两人在昨天就已经接受了人家的好处,若是这个时候再讨价还价,就显得太没有诚意了。 所以两人虽然心中肉痛,还是签了水彦寻和赵风一早草拟好的方案。 这也是探春主动提出来的,这个东西签不签的,对他们两方来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不管怎么样,探春都不可能赖掉这五万两银子的货。 这个东西签了是以防万一的,若是事情被人检举,有了这一张纸,说起来就容易多了。 等水彦寻交代好这些事,探春才跟着他一起准备回贾府。 其实探春对于回贾府还算是期待的,虽然主要去见的是贾母她们。 但是能顺便看看平儿和邢蚰烟她们也是好的。 探春到的时候不算早,大概是因为知道今日自己回来,所以一大家子都聚到了贾母这里。 探春来了之后先拜见贾母。 只是这礼还没有行下去,贾母就连忙让琥珀把人扶起来了,还要给探春行礼。 探春多大的胆子也不敢受她的礼啊,从辈分儿上来说,她是自己的祖母,自己受她的礼,这不是乱了儒家伦常。 从身份上来说,自己是个王妃不假,只是连元春这个正儿八经的贵妃都不敢受她的礼,往日里南安太妃往这边来,也没见她受过贾母的礼,探春怎么敢在她面前拿大。 当即便拜了下去,又在贾母要拜的时候过去搂住了贾母。 一百四十一章 回门 贾母搂着她笑道:‘你们看看我这个孙女,这都嫁了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在老太太跟前儿,我可不就是个孩子么?”探春笑道。 探春带着水彦寻一一拜见了这屋子里的众人,他便被贾母撵去外面找贾政了,贾母要宝玉带他过去,也是想两人亲近亲近,但奈何宝玉根本不愿意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何况还是去见老爷,死活不愿意过去,贾母只好作罢。 水彦寻走了之后,贾母笑道:‘三丫头,你也不必在我这里待着了,你们也都散了吧,愿意找三丫头玩的就过去找她吧。我在你们跟前,你们都不敢说说话了,去跟你那些姐妹们说会话吧。’ 探春笑着答应了,带着惜春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如今这府中剩下的姐妹就她一个了,贾母不过是找个借口把她支开而已。 毕竟离开的时候贾母开口把李嬷嬷留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举动,探春心知肚明,贾母是怕自己不跟她说实话,也是有些事情不好直接问探春,所以特地派了李嬷嬷过去,名为照应,实则也是个内应。 既然她想知道,那就听好了。探春也不甚在意。正好她也看看李嬷嬷所表的衷心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她带着惜春刚回来,邢蚰烟和宝琴就过来了。 因为东西已经送到了他们的房里,他们自然要过来拜见,以示礼数。 有宝琴在,探春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还好的是两人都知道,今日来见探春的人不少,所以只坐了一会儿便要离开。 探春也没有多做挽留。 对于宝琴一直住在贾府这件事探春其实有些奇怪,而且看老太太的态度,不会真的就打算把她许给宝玉吧。 果然两人刚走,平儿袭人他们就过来了,探春在贾府的时候就与平儿交情深厚一些,如今她过来自然是应当的,而且她来还代表着凤姐儿,凤姐儿人如今跟在贾母身边不能脱身,自然要平儿替她过来在探春面前走个过场。 宝玉没来也是在探春预料纸张的,他向来看不惯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然了,自己也从来就没有看得上他。如今看她嫁了人了,根据他那套荒谬的理论,只怕更瞧不上自己了。 袭人做人老道,难得的是她沉得住气,到现在不给自己名分,院子里头的人偏偏又没有一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的,自己每日还要装傻,当真是不一般的气性,都能跟王夫人一比了,难怪太太看得上她。 只是这个身份只怕暂时还没那么容易拿到。一来宝玉还没有娶妻,贾母要为他找一个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就不可能让他先钠个人在屋子里头。何况,这个人还是王夫人安排的,她当初挑的可是晴雯,就这么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赶了出去,这口气,贾母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她来祸害自己的人,自己也不能让她的人如愿。虽然贾母没有明确表态,但看贾母对袭人的态度就可知一二,她向来喜欢活泼可爱的女孩儿,却说袭人是个老实人,这老实,自然是说她是表面老实,内心藏奸,这样的人,贾母最是看不上。 自然了袭人是有些小聪明的,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上爬,但是为人本质是不怀的,不过是这么多年事情见的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强了,心也硬了,为了自己的目标能牺牲的也多了。 探春对袭人是没有什么偏见的,她做人做事都很有规矩。反倒是晴雯这样的性子探春不是很喜欢,当初贾母看中晴雯大概也是因为她生了一副十分出挑的相貌,至于调教,大概是没有仔细教过的,也可能是贾母觉得既然人是留给宝玉的,那还是有些生气的好,总不要总是死气沉沉的。 说起来也是许久没有晴雯的消息了,之前听说她的兄嫂又把人卖进了别的府中做奴婢,探春听了也就过去了。 凭她的相貌在哪个府中都是出头的,若是她能吸取了这次的教训,做人老实一点儿,应该不会过的太难。 前段日子探春忙的很,也就没有再关注她的消息。 今日看到袭人一副愁容的样子,探春竟然想起晴雯来了。 她知道袭人这样的人既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样子一定是有话要说的,不然她大可以隐藏的让谁也看不出来。 果然几人不过说了几句闲话,袭人就扯到了宝玉的身上。 探春心中暗笑,果然是宝玉。这府中再也没有人能让袭人如此煞费苦心了。她这是想利用自己直接给贾母施压。看来王夫人给她的承诺已经让她开始怀疑了。 不过她的主意打错了,探春虽然热心,但也没有闲到如此程度,对于宝玉的事,她向来采取不插手的政策,除非是涉及到黛玉和宝钗,如今宝钗已经嫁人,黛玉也定了亲,宝玉就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所以袭人说道宝玉的时候探春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平儿看出探春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便对着袭人使眼色,要她适可而止。 袭人是聪明人,一看探春不感兴趣,连忙转移了话题,只是她这么些年待在宝玉身边,整日想的都是宝玉,除了宝玉,她大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几人不过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探春带着惜春去贾母那里用饭的时候贾母竟然没有说什么要提点的话,探春倒是觉得奇怪,她与李嬷嬷密谋了这么半天,竟然没有话要对自己说? 还是回去之后李嬷嬷主动找到探春告诉她贾母问了她探春在王府里与太妃的关系,是否得到了管家权,李嬷嬷的回答也很有水平,她说的是探春拿到了钥匙,但是太妃并没有交出钥匙。 意思就是探春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呢,太妃也没有对探春使绊子。 李嬷嬷这样回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如今是跟着探春的,自然要事事为她考虑。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娘家的人总是打自己的主意,李嬷嬷这么说等于是告诉贾母,探春在王府的处境也就够自保而已,多了的能量也没有,暂时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对于这样的答复贾母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探春却很满意,李嬷嬷果然不亏是宫里头出来的人,就是更聪明一些。 更让探春高兴的是她回来的时候古长春和李富已经把五万两的银票送了过来,探春自己的那五万两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第二日水彦寻出去把钱给赵风送过去,这件事就算完结了,探春心中也就能安心了。 只是探春当时没有想到,这五万两真的能给水彦寻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她自以为自己让他们签了那个契约就算是对他的保障了,没想到还是给他惹来了麻烦。 赵风拿到钱的时候也非常高兴,他已经找到薛蟠与他合作,一起参与潘家的生意,所以收丝的事情也算有了着落。本来这件事就不在乎你投入的多少,重要的是人家给了机会,你若是拒绝,就太伤人心了。 薛蟠肯合作,一是看在赵风的面子上,两人的交情如今因为香菱是更近了一步。另一方面,他家好歹也是做了多年皇商的人,薛蟠可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能搭上潘家这根线,拿出十万两的银子并不亏。 而且他与潘家合作,对宝钗也是一个助力。 银子汇到云南的时候赵凌看到这些银子真是无比地兴奋,实际上收购药材的事他已经基本上办完了,写信给赵风还是二月份的时候,那时候确实是想再拿一笔钱大干一场,只是银子寄到的时候都已经近五月了,药材也收的差不多了,若是他还想收的话,只能从那些零散的小户手中收,这也不是不容易,只是他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有这样的精力再去管这件事,另外,这二十万两银子来的也正是时候。 压抑已久的几个人终于要有动作了,自己正好用这二十万充足军粮,一鼓作气,彻底消灭他们。 所以他收到钱的时候虽然给赵风写了一封信回来,但是银子却自己留下了,赵风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份了,当时他一看到这封信就已经生了气。 这赵凌不仅把银子就这么不打招呼地留下了,他竟然因为打仗的缘故没有安排把药材送过来,赵风知道他的心思,一是打算先紧着他们那边用,二是把药材从南边运过来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要搭进去不少的人力物力,他这个时候正是用人的时候,自然不愿意再抽调人手来做这个。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人总是要为自己考虑的嘛。只是这件事让赵风如此生气是因为赵凌根本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他是先自作主张,才给自己送了一封信,自己看到信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在寄去银子的那会已经写了信告诉他,这笔银子中有王爷军营的预支的那一笔。他也是带兵的人,不会不知道这样做水彦寻是担着风险,的,所以这件事他做的不仅是不地道,实在是可恨了。 赵风拿到信的时候就告诉了水彦寻。 水彦寻看着信久久没有说话,他比赵风考虑的更多一些。南边会有人有动作,这是水彦寻一早就想到的,而且也跟皇上提起过,要不要派兵过去相助,只是皇上明显是只老狐狸,表示这件事让赵凌自己处理,只要他不开口,自己就不用出兵。 皇上这是算准了赵凌刚投降,要想在皇上面前保住自己的地位,必定不会轻易向朝廷求援,如此朝廷自然又可以省下一笔银子。 对于皇上这种如此精打细算的作法,水彦寻表示很不能理解,万一赵凌没有压制住叛乱,到时候岂不是要再派大军出征一次。倒不如在开始就扼杀了这种可能性。 但是皇上的意思也很明显,他是打算让他们先窝里斗,到时候不管是谁赢了,都是元气大伤,自己只需要吓一吓他们,他们就得乖乖地示诚。 所以南边的叛乱在刚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有十万里加急快报送到皇上的桌案前了,只是还是晚了这么一步,水彦寻得到消息的时候银子已经给他汇过去了。 他最终也没有告诉赵风,更没有告诉探春,是因为他心中还是希望赵凌能胜出的,别人不知道,皇上也不清楚,但是自己与赵凌打交道的时间不算短,水彦寻自认为,云南,这块儿地方只有赵凌才能真正镇压住,若是换了将领,将来只怕就是永不停息的混战。皇上既然不愿意出这个人力物力,自己就算是借探春的手帮他一把吧。 但是水彦寻没有想到的是赵凌这么贪心,竟然没有安排把药材运过来。 要知道他们军营之中采购药材的时候就要到了,到时候货没有得到,银子也已经不见了,这可怎么交代。 不过他心中虽然焦急,还是没有生气。人总是先为自己打算,赵凌如今又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若是真的败了,别说是为寇,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 换个立场想一想,若是自己就在他身边,想必也会主动提出把这些银子先借给他去用,药材也不必着急。 所以这样一想,水彦寻就更不生气。又把其中的厉害跟赵风分析了一遍。 赵风虽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但是涉及到军队打仗之事,还是不如水彦寻想的更多,更全面。听了他的分析,赵风的气也慢慢地消了,本来朋友之间就是该两肋插刀,何况他如今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就是能要,出于兄弟的情谊,也不会去要这笔银子和药材。 这么一想,赵风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难以令人接受了。 只是他还是担心:‘王爷说有道理,只是咱们的契约上写的是明明白白的,不会耽误今年的药材收购。这眼看着你们收购药材的时候就要到了,没有银子,又没有货,王爷打算如何办?’ 一百四十二章 水彦寻入狱 水彦寻想了想说道:“往年是有惯例的,在这个时候收购药材,只是每年情况不同,收的有快也有慢,所以倒是没有谁明确规定过收齐的时候。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赵大哥手里屯了一批丝,是打算等到九月份,十月份才出手的吧,现在能不能请赵大哥跟潘家商量商量,把赵大哥那一份尽快出手,用这笔银子来填上军营的空缺,到了这个时候,再找赵凌要回来,是不大可能的了。” “我的那份自然是不必说,一定是尽快出手,把王爷的缺口给填上的,只是大家合作,若是我要这个时候出手,潘家一定会怪罪我,他要等到十月份出手,就是想卖个好价钱,我这个时候要出手,就是摆明了要砸场子,大家合作一场,为了这件事反倒闹得不愉快就不好了。”赵风皱眉。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便不合作。 “想必潘家能把生意做的这样大,潘家老爷是明白事理的,赵大哥不妨把实话告诉他,实在不行,我倒是可以陪你去找他一趟。”水彦寻说道。 “这倒应该不必,这件事给王爷带来麻烦了,您放心吧,我今天回去就找潘家商量,想必如王爷所说,能好好地解决。”赵风说到。 水彦寻点头,他也是没有办法,不能不要求赵风这样做。 赵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这件事,王爷可打算告诉主子?” 水彦寻皱眉:“先不必了吧。”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这个时候告诉探春也只是让她担心着急而已。她如今在府中与太妃斗法,也不见得就多好过。 探春如今确实很忙,忙着看太妃给水彦寻挑的身边人。 最近她还把主意打到了侍书的身上,竟然单独把侍书叫了过去,问她想不想也做个人上人。 侍书笑道:‘有姑娘在,还怕做不到人上人么?用得着她瞎操心?’ 探春听了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太抬举我了,将来若是我不能给你这样好的未来,你可别后悔。” 探春故意试一试她。 侍书正色道:“跟着姑娘,不管前途是好是坏,侍书都绝不后悔。” 探春笑着拉了她的手笑道:‘侍书姐姐不要生气,我就是这么一说。不过,说正经的,侍书姐姐比我还要大,这样跟在我身边,也难怪她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又碍着她什么事了?”侍书不满。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很难让她不动什么心思。我有句话要正经的问一问侍书姐姐,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关系到自己一生的事情,咱们又是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侍书姐姐可别因为不好意思就不跟我说实话。”探春说到。 探春还没有说完,侍书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她直接说到:“跟姑娘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这些年姑娘也是知道我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并不打算嫁人,就想一直陪在姑娘身边,若是姑娘嫌弃我身份尴尬,我现在就把头发梳起来。” 侍书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她早就知道以她的身份,大概只有两条出路,一个就是像平儿袭人那样,做个王爷的身边人,对于这条路,她是自己早就把它堵死了的,不说姑娘心中不愿意,就是她自己也觉得别扭,就是去看一看平儿袭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也该早就决了这个念头。第二条路就是由姑娘做主,替她陪一个人,以姑娘待她的情分,大概不会把自己配给一个下人,一定会替自己找一个做官的,让自己去做一个现成的官太太,只是她也想得明白,什么样的人肯娶自己过去做个正房大太太,即便是看在姑娘和王爷的面子上,对自己还过得去,自己在人家面前又有个什么意思呢,倒不如直接跟着姑娘,落得干净自在。 探春听了却皱眉:“我早知你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直也没有问你,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转变主意,如今看来你是走到死胡同里去了。” “我是心甘情愿跟着姑娘一辈子的。”侍书连忙说道。 “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只是你好歹也想想你的爹娘,他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是一辈子就不成亲,你叫他们怎么想。就是我心中也不会好受。我说这话也不是非得逼着你去嫁人,不过是想让你别钻在自己的壳子里出不来,事情要换个角度去想,你现在是觉得成亲有许多麻烦,却没有想过成亲之后有个人与你共同分担,一起生活也是一种好处。”探春慢慢地劝解侍书。 对于她这样的想法,她是早有察觉的,何况上一世到死侍书也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却并没有被周钰收房。探春就怕这一世侍书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所以看她一直也想不明白,就想早些劝劝她。 “你也别急着答复我,一时半会儿的我看你也想不明白,等你真的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也不迟。”探春打断又一次想要表明态度的侍书说到。 侍书只好点头:“姑娘也别太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自己会想清楚的。” 跟侍书说完话,探春就一直在等着水彦寻回来用晚饭,即便不打仗,他也是忙得很,所以成亲不过十日,他就开始忙了起来,但是不管多忙,只要他之前没有跟探春打好招呼,或者叫人送信回来,就一定是会回来用饭的。 所以今日探春已经坐着等了他近一个时辰,还没有他的人影,连送信的小厮也没有回来一个的时候,探春已经有些着急了。 不过她还是安慰自己,可能他只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又叫小婵去问了他今日带出去的是谁,得知他今日带的只有水云一个,探春就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可能事情有些紧急,水云又不能离开,所以才没有给自己送信回来。 但是等到快两个时辰的时候,探春怎么安慰自己都没有用了。 只是她这个时候不便出去,只好派人去赵风那里打探消息。 去问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水云就到了。 他一来就要求见探春:‘王妃,王爷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见到探春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探春吓得半死,她即便胆子再大,也知道大理寺是个什么地方,一个手握重权的王爷进去,自然只能是皇上亲自授意的了。 探春冷汗不止,但现在也不是慌乱的时候,她要赶紧问清楚事情的始末,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别着急,你慢慢说,王爷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被什么人带走的,带走的时候他们说了什么?”探春问道。 她说着不要着急,其实比谁都着急。 “是大理寺少卿段德璋亲自来军营带走的王爷,没有说是什么原因,只说要王爷跟着走一趟。”水云着急地说道。“不过,他带走王爷之前,跟王爷单独说了几句话,王爷要我一定要转告王妃,说是跟预支军饷的事情有关。” 探春了然,果然是在这上面出了事,只是这件事知道内幕的并不多,李富和古长春都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应该不会是他们搞的鬼,难道是军营中有人看出了问题,猜到了这上面? 探春也不知道赵凌是在搞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把货送过来,若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货应该是已经到了的,到时候只要有货,不管怎么说,自己都还是占着理的,现在规定时间临近,货还没有着落,这就难办了,自己这边完全不占优势。 探春当机立断,又派了人去赵风那里,把这件事告诉他,另外请他过来王府商议,这个时候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水彦寻也不会在意这个。另外又派人去大理寺那边等消息,她不知道这位大理寺少卿与水彦寻是怎样的交情,所以不敢贸然派人上门打扰,只能在外面打探消息。 另外,还要分派人去林府和潘府上送消息,探春不知道他们如今有没有得知消息,还是再去送一回的好。 她最后想了想,问了一下水云:“以你看,冯公子与王爷的交情如何?”其实探春想找冯紫英一是因为他为人灵活,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一两个,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办法,另一个就是林子清与潘望舒虽然地位更高,但都是典型的文官,对于军营之中的来龙去脉,不一定有冯紫英这位出身将军世家的人了解的清楚。 水云仔细想了想说道:‘王爷与冯公子交情倒是一般,不过冯公子为人热情,这件事若是拜托了他,想必他会愿意出这一份力。’ “恩,先等等吧。”探春临时改了主意。因为冯紫英比起另外三个来,对水彦寻似乎算是外人了,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太大张旗鼓,到时候没有事情也能穿出几分来,就是得不偿失了。 水云对探春态度忽然的转变有些奇怪,在他看来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找的人越多越好,所谓人多力量大,什么样的人物都有,才有可能想出好的主意来。 不过探春在问了自己之后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想必也有她的考量,这些年跟着自家主子对探春的能力还是有些了解的,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水云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在等着赵风来的过程中探春也没有闲着,她仔细想了想,军营之中大部分是水彦寻父亲的老部下,按说不会这个时候来一支黑箭,但是与水彦寻不和的,探春也不知道是哪几位,水彦寻这点儿就不如潘望舒了,他很少告诉探春这些事情,导致现在出了事,探春连个分析的依据都没有。 不过猜不到人,猜得到动机也是可以的。 他们把水彦寻搞进去,一定是想要他的命的,不然等水彦寻出来,没命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既然能抓住军饷说事,一定是想要利用皇上多疑的性格,一举置他于死地。只是探春不知道是谁与他有这么大的仇恨,非把他害死不可。 而且他专门挑在了这个时候,南边有叛乱,而南边就是水彦寻去镇压的,也是凭借这次军功一举封的王,京城这边,探春得到的消息是潘望舒和林子清马上就要外派了,这是他们做官生涯的一个转折点,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外派一定是一方大员,等再回京,要么入阁,要么入军机处。 他们专门挑在这个时候下手,正是看准了现在林子清和潘望舒都已经交卸了实权,不久就要外派,没有能为水彦寻说话的人。 不得不说,若真如探春所想,这人实在是心思深沉,竟然能在暗处等这么久才出手,而且一出手就要求击之必中,好强的心思。 不过,他算来算去,却有一点没有想清楚,皇上这个时候是不会拿水彦寻开刀的。这才哪到哪啊,水彦寻还没有被养肥,只用他打了一次仗就把人废了,皇上才不会做这么没有远见的事。何况本朝一来,四大王爷府从未变过,难不成当今要在水彦寻这一辈儿把南安王府灭种? 想明白了这些探春心中大概有了底,现在就等着赵风过来问清楚水彦寻平日里可有交恶的人,另外打探清楚大理寺少卿与水彦寻的关系就是了。 探春虽然也给林府和潘府送了信,但是却并没有指望着他们二人这个时候过来,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在明日一早就去打探消息活动关系罢了。 倒是没有想到,两人来的比赵风还要快。 探春连忙把他们迎了进来:“事出紧急,冒昧打扰两位大人实在是对不住,只是这件事还得拜托两位,王爷在军营的事情,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林子清皱眉:‘这件事,其实说起来不难,只是现在把人弄到了大理寺里头就麻烦了。大理寺这样的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潘望舒看着已经快要变了脸色的探春连忙说道:“倒也不是这么绝对。这次坑了王爷的是他们军营之中的一个副将,许昌平,此人为人阴险,却又胆小如鼠,家中有些势力,把人塞到了王爷那里,不知道王爷是怎么得罪了他,竟然使了这么一个阴招。” 果然他们比探春知道的多多了,在探春还一筹莫展地推测是谁想要害水彦寻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了这个人,把身份家世都打探好了。 其实这也是多亏了林子清,他在军机处行走,下面的折子都要递到军机处,经过军机处的手才能送到皇上的面前,这次能让许昌平钻了这个空子就是因为林子清如今要外派,已经不在军机处当值了,这样一封上奏的折子也就没有看到。 但是人不在了,交情还是在的,何况军机处的程老大人是他的老丈人,他要问清楚这点儿事还是不难的。 一百四十三章 营救 所以他得到消息其实比探春还要早,在水彦寻被人带走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去打探消息了。 他们的交情不比平常,不仅仅是彼此在朝堂上的依靠,何况两人是有超越利益的情分在的,就是看在黛玉和探春的面子上,这个忙林子清也是非帮不可的。 潘望舒也是一样的,何况两人的关系比起林子清来还要好一些。 所以在他得知水彦寻出事的那一刻,他就迫不及待地出去打探了消息。 得到的结果与林子清是一样的,两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商量过了。 这个许昌平不足畏惧,现在难办的就是事情已经捅到了皇上的面前,大理寺介入,要想压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尽量挽救。 探春听了两人的话问道:“这位许昌平,不知两位大人可还有什么了解没有?” 潘望舒说道:‘许家在京城之中虽然有些势力但也绝对算不上是权势人家,而且家中孩子众多,这许昌平就是一个庶子,在这些人中厮杀出来的,’说道这里的时候,潘望舒忽然停了一下,他忘记了探春和他的弟弟也是庶女庶子出身。 探春看他忽然停了下来才反应过来,刚刚他是觉得冒犯了自己,连忙说道:‘咱们谈事情要紧,不必在意这些。’ 潘望舒才接着说道:‘这人有些小聪明,为人很是恶毒,军营之中也没有什么人喜欢他。他这次把主意打到王爷的身上,应该就是那次在南边的时候因为他死活不肯带兵上战场而被王爷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并且强迫他上了战场。此人极为记仇,睚眦必报,想必这次就是为了报仇。’ 探春听了更恨此人。既然是进了军营,就该有点儿这条命随时会贡献出去的自觉,像他这样贪生怕死,还能做到如此理直气壮的份上,也是不常见了。 “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探春问道。既然为人如此,军营之中又没有什么人跟他交好,这种算是机密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还没有打探清楚,不过知道这些事的也就是王爷他们几个,事情还是从他们嘴里漏出去的。”林子清说道。 而且诡异的是事情明明是三个人做的,而且涉及到军饷的事情,两个军需官怎么说都是难辞其咎,为何单单带走了水彦寻一个,另外两个还好好地待着。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把那笔银子找回来填补上,然后去皇上面前求情,皇上不见得就想置王爷于死地。还好的是五万两银子不算多,咱们凑一凑也就能凑出来了。”潘望舒说道。 探春摇头:‘潘大人能有这样一份心意,我很是感激。只是事情不是这么个办法儿,这个时候就是把银子补上,也不过是落实了王爷预支军饷,传的厉害一些,还会变成贪图军饷,不过是被发现的及时,才迫不得已把银子还了回来。这样一来不仅与王爷的名声有损,就是在皇上那里也是留了案底的,他将来外出打仗,每次要军饷,皇上都忍不住会怀疑一二。’ 这个时候给银子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贪图军饷,决不能如此做。 潘望舒点头:“那以王妃的意思看呢?” “这位许昌平着实是可恨,可惜这个时候还不能处理他,只能先救王爷出来再说。不过,咱们得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让他自己去填这个坑。”探春说到。“只是这样一来,就要仰仗各位了。” “我们与王爷近十年的交情了,王爷有难,我们义不容辞,王妃有什么主意就尽管吩咐吧。”林子清说道。 探春拿出那张单子让他们看了看,“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在交付银子之后半年之内把货送到,银子是三月份给的,如今不过是七月份,他也太着急了一些。我也不瞒两位,四个月的时间,从南边把药材运过来是来不及了的,只能拜托两位帮忙四个月中在京城之中找齐这些药材,至于银子,不必在乎价格,要劳烦两位大人帮忙垫付,我的银子都投到了南边。” “银子的事情好办,只是这药材却一时难以凑齐,何况现在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咱们再大张旗鼓地找药材,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潘望舒说道。 “只能去别的地方收药材再运过来,只是这样一来,时间势必会更长。这些日子王爷只怕都要待在大理寺候审。”林子清说道。 探春不说话,她在等着赵风来,看他还有没有别的门路,若是连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真的只能去别的地方收了,这件事越快越好,让水彦寻在监狱里待四个月,只怕他出来的时候,正常的人也要变得不正常了。 只是赵风这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到,探春有些奇怪。 她正要再派一个人出去打听消息的时候,王管家过来通报,说是赵风带着古长春和李富到了。 听到他们三个到了,探春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与赵风在一起,就可以排除嫌疑了,既然这个许昌平不是从他们这些人中得到的消息,那想必他知道的也有限,只要水彦寻咬死了事情就是如契约上所写的一样,只是时间还没有到,所以药材还没有运过来,这件事就不会判的很重。 赵风带着人进来一看林子清和潘望舒都已经在了,匆匆打了一个招呼便对着探春说到:‘主子,你派人来送信的时候,古大人和李大人也正好过来找我说这件事,我就先问了清楚再过来的。’ 探春点头,转头对他们二位说到:“对不住两位大人,让你们受惊了。”这件事是水彦寻起的头,本来也是为了帮自己,他们两位确实算是无辜被牵扯进去的。 其实探春现在是有些后悔的,不该让水彦寻冒这样大的险,她高估了自己筹划的能力,也低估了皇上和官场的复杂程度,更重要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想到,赵凌那边说好的药材竟然会送不过来。 他们两位连忙摆手:‘这话王妃就说的太客气了,这件事是我们与王爷一起做的决定,如今王爷一个人被带了进去,叫我们在外面也是不安心。’他们其实也不明白,为何只抓走了水彦寻一个,想着这件事还没有败露,王爷会庇护他们,一时又想着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抓自己了,所以两人在外面也很是不好过。 “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先把王爷弄出来吧。”赵风说道。 “我刚刚与两位大人商量过了,还好的是有这样一张单子,上面也写的清楚,该到九月份才交这批货,现在咱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是想问一问赵大哥,能不能不动声色地把这批货给凑齐了?”探春说到。 赵风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当时水彦寻出事的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就是这个办法,既然他们说是水彦寻贪图军饷,那自己把缺口补上不就是了。 但是难也就难在这里了,如今手里没钱不说,更重要的是根本不可能不动声色地把这批货搞齐。五万两银子的货,现在去收,少说也要多花一半的价钱,这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一旦走漏风声,不仅大理寺会怀疑,这些有药材的商人也会待价而沽,不会轻易卖给自己。 赵风摇头:“几乎不可能,京城之中有这么多存货的店大概都会知道咱们为何着急收药材,为免麻烦,不会轻易卖给自己,就算他们肯卖,价格也会高的你无法想象。” 潘望舒连忙说道:‘钱不是问题,只要他们有足够的货就好了。’ 探春摇头:“他们这些人都是老油条,多少银子都不够他们宰的。赵大哥,咱们药店里还有多少存货?” “大概有一万两银子的货,但是药店的药材跟军队要的不一样,他们要的多是些三七一类的止血药,店里头,这些并不多。”赵风说到,若是店里有货,他也就不如此着急了。 “从这里到江南,走水路的话,最快要多久?”探春忽然问道。 “最快的话,大概一个月。”赵风说到。他忽然知道探春是如何打算的了,但是他并不看好这个打算。“姑娘,你是想去南边收药材?”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京城就这么大,水彦寻一个王爷入狱,用不了一天就会所有的人都知道,用不了三天的时间,他入狱的原因也会家喻户晓。南边就不一样了,离的远,消息也就不那么灵通,能免去不少麻烦。 只是这一来一回就要差不多两个月,探春在南边并没有势力,贸然过去收大批的药材,人家肯不肯卖是一个问题,就是有人肯卖,这么多货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收齐的,这样一耽误,误期是一定的了。误了期限的话,这件事做的意义也就不那么大了。 他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探春听了皱眉:‘那要如何办才好?’ “京中最大的南北货行是谁家开的?”探春忽然问道。 “是柳家。姑娘怎么忽然问这个?”这个时候探春问这个一定是跟水彦寻的事情有关,只是他不知道一个跑南北货的人怎么会与药材有关系。南北货行走的药材都是些灵芝,人参之类的,根本不会走这些三七一类的货。 “赵大哥与柳家可有交集?”探春接着问道。 :“交集不多,也是盘了那个货行才知道的他们的名号。柳家当家的老爷最近不大管事了。”赵风提醒到。 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人若是不管事了,后事又没有安排好,那么势必会乱一阵子或一直乱下去,直到这个家败光。 “赵大哥你去问一问柳家在南边可认识什么大的药材商人,再问问薛大哥吧。”探春想了想说道。 “薛公子,我去问。”潘望舒说道。“我们家我也去问问,明日就给王妃答复。” 探春这个办法确实是唯一的好办法了,南边做生意的多,商人胆子也大,离京城又远,能不动声色地把这批货办齐。 虽说时间是紧张了一些,但若是自己这边能先找好合适的商人,只是要他们把东西运过来,大概也还来得及。 探春郑重地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各位大人的恩情永远不敢忘。” “王妃太客气了,我们与王爷也是多年的交情。既然咱们已经定了下来,我们这就回去准备了,时间紧急,真是一刻也耽误不得。”潘望舒说道。 “银子的事,只怕还要拜托各位。”探春不好意思地说道。人家不仅要出力,还要出银子。 “这个王妃也放心,十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林子清说道。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他不插手生意的事,所以对于收购药材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银子的事自然是力不容辞。 探春对着他道谢:‘还要请林大人帮忙打点一下,看我什么时候能见一见王爷。’探春拜托道。 “这事不难,大理寺少卿与我们是同年,大理寺卿不大管事,我去说一声,明日就能让王妃见到王爷,到时候派人来给你送信。”林子清说道。 安排好了这些事已经真正到了半夜,但是探春一点儿也没有想睡的意思。她不知道水彦寻如今在监狱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彻夜难眠,他作为一个王爷,应该没有住过那样的房间吧?他本来是前途一片大好的权势王爷,却因为自己的五万两银子被投入了大理寺,他会不会在心中怨自己?其实怨自己也是应该的,连探春自己都怨自己,她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就同意了水彦寻这样的计划? 刚才处事果决,淡定的仿佛那不是她的夫君进了监狱的探春在众人都走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水彦寻,自己不管是嫁给他之前还是之后,似乎都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倒是麻烦不断,这么一想,探春觉得他一定会怪自己,说不定出来之后会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他的灾星,然后再也不理自己了。 大概是因为心中太乱,探春想的也是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她都想到水彦寻要抛弃自己了,于是她忽然哭了出来。 正在外面守夜的侍书听到床幔里头小声的啜泣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自家主子除了在必要的时候就没有哭过了,而且刚才她表现的思路清晰而冷静,所有的任务一一分派了下去,侍书觉得这样的主子是不可能忽然哭的。 只是在这样的啜泣声越来越大,逐渐哭出声来的时候,侍书才察觉到不对,她连忙掀开帘子去看探春,只见她满面泪痕,眼泪不停地从已经哭红的眼睛里流出来。 一百四十四章 打点 侍书吓了一跳,连忙叫到“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有什么事,你说出来。” 探春摇头:‘你不必管我,快些休息吧,明日只怕还要跟着我去大理寺。’ “姑娘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侍书说到。“姑娘也不必担心,有几位大人鼎力相助,想必王爷一定能化险为夷。” 探春点头:“只是,他想必也会恨我吧。”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姑娘费心费力地救王爷,他感激姑娘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恨姑娘?”侍书连忙说道。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快歇息吧,明日见了王爷再说吧。”探春说到。即便他真的就因为恨了自己,探春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救出来。 “那姑娘也不要想多了,快些歇息吧。” 探春怎么可能睡得着,虽然她已经分派好了任务,只是现在并没有任何确定的回复,没有回复就相当于自己所想的那些不过是凭空想象。一切都还是未知,虽然她大概知道皇上不会真的就要了水彦寻的命,但是皇上打算把他关多久,想要给什么样的惩治,探春心中都没有底。 她不是不想进宫去打探一下消息,只是元春如今病重,在宫中并不得势,连皇上的面都很难见到,这种事情她自然更不可能知道。 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很难再有余力来帮探春。 她只能指望林子清他们在官场中打探消息。 一夜辗转反侧,终于等到了天亮。探春迫不及待地要起来,虽然现在林子清还没有送消息过来,但万一送了消息过来,自己怎么能再为了梳洗耽误时间,所以她迫不及待地要起床。 只是这双眼睛,昨夜哭了许久,又一夜未睡,现在正肿的厉害,根本不能睁开。 侍书去看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探春自己看不到,只是觉得睁不开眼睛,侍书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又红又肿,简直吓人,当即便惊呼道:“姑娘,你这眼睛是怎么了?不用说昨夜又是一夜未睡。” “不碍事,你让小婵去帮我那些冰块敷一敷就好了。”探春说到。看侍书的语气,大概很是难看,总不能这个样子出去见水彦寻,反倒让他担心。 侍书连忙吩咐人去准备冰块,又服侍探春穿好了衣服:“要我说这会儿人家段大人和林大人都还没有起来呢,必定不会这么早就送来消息,姑娘何不再睡一会儿呢,你这个样子去见王爷,叫王爷看了也是担心。” “我知道,我就是怕送信的人来了,我反倒还没有收拾好。你放心吧,待会儿我收拾好了,就在床边歪一会儿。”探春说到。 侍书欲言又止。 探春笑道:‘有话就说吧。’ “这件事姑娘看着,要不要告诉太妃?”侍书问道。毕竟如今王府当家的还是太妃,她自己的儿子入狱了,若是真的就一时出不来,她这个做母妃的却没有去看过,到时候岂不是要埋怨探春。 “不必。”探春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个时候告诉太妃只会添乱而已。她不了解内情,贸然告诉她,她一定会去宫中打探消息,不管她是否能打探出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叫她知道了水彦寻入狱与自己有关,必定不会再让自己插手这件事,但是这件事自己已经布置了下去,若是没有自己坐镇,她不能放心。 若是打探不出来,只怕她就会慌了手脚,一个在家中养尊处优惯了的太妃,突遭大变,谁知道她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反倒给自己带来麻烦。 “只是,王爷若是几天都不能回来,这件事是瞒不过太妃的。”侍书提醒到。 “你去把水云叫过来。”探春说到。“另外,把王管家也请过来。” 侍书把他们两位带到的时候,小蝉已经替探春收拾好了,冰敷之后又盖了厚厚的粉,那双眼睛总算还能见人了。 只是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照进来的阳光,探春下意识地用手去挡了一下眼睛。 他们两位是目前王府之中知道水彦寻的事情的两位知情人,探春要瞒住太妃,少不了他们的帮忙。 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王妃把他们叫过来一定是为了王爷的事。 探春也不打算跟他们废话:‘水云,待会儿要劳烦你去太妃那里走一趟,就说王爷临时被派去城郊训练军队了,反正你自己看着编一个理由就是了。’ 水云没有任何异议的点头,他与探春是一样的想法,这件事上太妃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直接瞒着的好,也免得她担心。 “王管家,这件事,我看还是先不要母妃知道,府里面还要麻烦您帮忙看着点。”探春说到。 王管家连忙说道:‘王妃不必太客气,您尽管吩咐。如今王爷不在,我们都听您的。’ 探春猜的不错,他就是水彦寻的人,从水彦寻他父亲那一辈留下来的老人,心里就认水彦寻一个主子,主子交代过了,除了他的话就只能听王妃的,这个时候自然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探春交代完了事情便请了两人出去。 侍书看着两人出去,连忙问道:“姑娘,要不要用点儿东西?我怕你这样支撑不住。” “那让厨房送碗粥过来吧。”探春说到。“对了,再吩咐他们好好准备些粥和点心,我若是能去看王爷给他带过去。”探春又连忙说道。 现在已经辰时了,送消息的人还没有影儿,探春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 不过随便喝了两口,侍书看她也吃不下去,便强制她去床上躺一会儿。 探春歪在床上又仔细地想了一下昨日自己的布置,若是这样安排也不能成,那自己还能有什么后路。不是探春不想弄明白这个许昌平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又是谁在暗中帮他一起坑水彦寻,毕竟以他的身份,想要扳倒一个王爷还差了那么一点儿火候。 探春现在心中恨他恨的牙痒,但是还是救水彦寻要紧,她要先保证自己的营救计划是万无一失,即便是这个不可行,还能有后路。至于,这个许昌平,等水彦寻出来,探春保证让他知道这样背后挖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有那个可能存在的背后主使之人。 只是现在探春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后路,因为说来说去,办法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在契约上签的日期之前把药材凑齐了放到大理寺或者说是皇上的面前,所谓的办法和后路,不过是看能有多少条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凑齐这批货。 除了从南边进货之外,还没有别的后路。 探春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实在也是险中求胜,若是败露,牵扯进去的人可就多了。 既然军营之中要收购药材,这个时节也应该是已经收的差不多了的,不然许昌平也不会以此为借口质问他药材去了哪里。 既然这样,那别的军营之中,这个时候应该是有药材的,而且数量不算小。 若是能来个暗度陈仓,先找出一批货来填了这个空缺,那是最好不过,时间上来说是不必担心了。 只是这件事风险极大,不是生死之交,不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愿意把自己军营中的药材抽调出来填水彦寻这个空缺,若是被发现了,那可不仅是私自挪动军饷,还是欺君大罪。即便有人肯往自己身上揽这个风险,探春也不一定会同意,经过这次水彦寻的事情,她变得胆小了不少,只要是可能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做。 探春在床上躺着胡思乱想,大概是因为实在困极了,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等到侍书叫她的时候,她一下惊醒:‘我怎么真的睡着了?可是有消息了?’探春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大人亲自来了,在外面等着呢。”侍书说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探春一面问着,一面简单地自己动手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服,便打算带着侍书出去了。 “姑娘,已经申时了。”侍书说到。 探春大吃一惊:“什么?这么晚了?中间没有人来送消息?” 潘望舒和赵风这个时候不管成与不成都应该已经有消息了。 侍书摇头:“没有人来过,林大人也是刚刚过来。” 探春叹气,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林子清,希望他能带来好消息。 林子清见到探春出来连忙站起来,说道:“王妃。” “林大人不必多礼。”探春摆手。“不知林大人可有消息带来?”探春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子清点头:‘潘大人和赵大哥还在外面奔走,托我一起把消息带给王妃,就是怕你太过担心。’ “我可能去看王爷?”探春最关心的是这件事。 林子清点头:“见是能见的,大理寺少卿不仅与我和潘大人是同年,与王爷也有交情,他答应让王妃见王爷一面,我这就带王妃过去。” “多谢林大人。”探春说到。“侍书,把东西准备好。” 探春说着就准备出去:‘潘大人和赵大哥的消息就在路上说吧。’ 连林子清也不得不佩服,探春这明显不是一个规格小姐的样子,面临风波镇定自若,挥斥方遒,完全是一个官场能手。 探春征求他的意见:‘以林大人看,人家段大人肯帮这个忙,咱们该怎么表示才好?’ 官场中人,除却像林子清,潘望舒和水彦寻这样彼此交情已经足够深厚的,别的那一个不是靠利益来维系的,何况如今是求人家办事,探春凭借自己的那点儿经验,早早地准备了银两和东西,只是她从未与这位段大人接触过,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所以要问一问林子清的意见。 林子清想了想说道:‘巧了,这位段大人喜欢字,我记得王妃那里是有几幅好字的。’ 探春笑道:‘这就好办了,侍书,去库房把我那几幅米芾和黄庭坚的字拿出来。’ 侍书连忙答应着去找字了,林子清看着她走了才说道:‘他虽说喜欢字,却也有点儿读书人的骨气,不喜欢夺人所好。’ 探春笑道:‘不算是夺人所好,不过是两幅字而已,放在库房里每人懂得欣赏也是浪费,送到懂他的人手里正好。’ 林子清笑着点头。 明明她自己爱字爱的要死,尤其是北宋的那几位先生的字,更是视若珍宝,竟然说自己不懂他们的字,果然是聪明。 探春坐在马车上等侍书出来,,趁机与林子清再打探一下潘望舒他们的消息。 “不知道潘大人那边问的怎么样了?” 林子清说道:‘从这里送信去扬州,就算最快也要十日之后了,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若是那边不行就什么都耽误了,潘大人这会儿正在找在京城的几位南边的大商人呢,看他们能不能帮忙找到货。’ 探春点头,他能有这样两手的准备是最好不过。“那赵大哥那边可有消息了?” “赵大哥去找了柳家。”林子清叹气。“说来可气,现在柳家当家的大公子是个不懂世故的人,嫌麻烦,不肯帮这个忙。” 探春点头:‘不想往自己身上揽麻烦,也是能想得到的。不知薛家那边如何了?’ “薛家做皇家的生意,倒是认识不少在南边弄药材的,薛公子也很是热心,愿意亲自去走一趟,这会儿大概已经出发了。”对于薛蟠这样的热心,林子清也是大吃一惊的,平日里,这些人里头看着,就是他最不靠谱,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是他最能出力。 探春点头:‘薛公子这个人向来热心仗义,但愿他这回能找到足够的货。’ 马车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停了下来,林子清是陪着探春一起来的,大概也是想趁机见一见水彦寻。 探春活了两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是看着那扇大门,就已经感觉到一阵压抑。 大概是为了避嫌,段大人并没有在门口等着,林子清直接带着探春去了他办公的地方找他。 探春之前就想既然是林子清他们的同年,又与水彦寻交好,年纪应该也不是很大吧。 但是探春见到他的时候却是惊了一下,因为他看上去应该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人很是清瘦有精神,若是就这么一眼看上去,确实很是适合做这个大理寺少卿,至少看起来是很公正的一个人。 一百四十五章 探监 林子清替探春引见:‘这位就是大理寺的段大人,这位是南安王妃,也是自家表妹。’林子清特地又说了这一句。 探春就知道,看来林子清个人与他还是有些交情。 果然这位段大人对探春很是客气:‘见过王妃,王爷就在里面,我这就带王妃过去。王妃也不必太担心了,如今还没有开审。’ 他又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还没有到契约上的日期,只要你们在日期前把东西凑齐,王爷保管没事。’ 他这么说明显是有内幕,这个内幕自然就是皇上的授意了,他既然要探春放心,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探春就更加确定了,皇上并不打算要水彦寻的命,大概是什么御臣之术又发作了。 探春点头道谢:‘这次多亏了段大人了。以后王爷在这里待着还要多麻烦段大人照顾一二。’探春笑道。“听闻段大人喜欢收藏字画,也是个中行家,家里没人懂得,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拿给段大人看看。” 探春从侍书手里接过那个长盒子,里面装了两幅字画,一副米芾的,一副黄庭坚的,黄庭坚那副是探春最喜欢的,当初是黛玉送给她的,她欢喜的什么似的,当下就临摹了好几副,但是现在拿出去送人,她倒是没有多心疼,心中还在想着幸亏自己临摹了好几副,自己的字练的也还算不错了,以后要是想看也可以看自己写的那些。 段德璋听到探春说这番话的时候便去看林子清,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喜欢字画,不用说,就是林子清指点的,他有些埋怨林子清,这个时候收人家的东西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林子清看出他的不满,连忙笑道:‘我也是偶然看见王爷家里有这两幅字,想着段大人不是一直想要吗,还想跟王爷说一声送给段大人观赏,这次又看到了,跟王妃没想到王妃更大方些,直接要送给段大人。这字画呢不比金银财宝那些东西,要在懂的人手里才能显出它的价值来,王妃诚心把东西送给你,你也就收下吧。’ 段德璋还是不肯接,他们这些话根本骗不了自己,若是真的不懂字画,能收藏这两幅字?而且王爷他不敢说,毕竟事务太过烦忙,也没见过他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但是这位王妃,一看就是那种出身大家的清贵小姐,她能真的不懂字画?:‘你也不必哄骗我,东西我是不会收的,王爷就在里面等着呢,再不进去,探视的时间可就少了。’他故意如此说道。 探春笑道:“段大人是真君子,只是君子也难免有些爱好嘛,既然段大人不肯收,这留给段大人看看总是可以的了?”喜欢字画的人,有的人是看重的字就非得到不可,这种人,探春觉得,总归是少了些君子气息,另一种大概就是段的正这种人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在这上面,道理也是一样的,虽说是喜欢,却不一定要据为己有,看一看就满足了。 果然段德璋笑道:‘这真正是求之不得了,王妃如此盛情,那我就留下看一看,过两日,必定完璧归赵,亲自送到王爷府上。’ 探春笑道:‘若是它们能留在段大人府上其实也是它们的福气,只是可惜了他们没有这样的福气,那就请段大人多留它们几日吧。’ 段德璋笑着点头,心中暗叹,好会说话的女子。 探春其实心中急得要死,根本不想在这里浪费口舌,但是这些时间却是非得浪费不可的,即便不能与他在短时间内交个朋友,也要混点儿交情,谁知道水彦寻还要再这里关多久。 段德璋也知道探春着急见到水彦寻,连忙带着他们进去看水彦寻。 探春跟着他走过长长的隔间,走到尽头才是水彦寻的房间,段德璋很是照顾他,他待的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且也还算干净,探春看了一眼,被子和茶水都不少,她才有些放了心。 段德璋让看守水彦寻的人把门打开,跟水彦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林子清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里面只留下了探春和水彦寻两个。 水彦寻走到了门口,探春才能借着光看清楚他。 不过是两天的功夫,探春觉得水彦寻就憔悴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原因,探春觉得他不仅瘦了,整个人都变的颓废了。他这个样子,探春就更加害怕了。 探春只能傻傻地站在门边,手里提着带给他的点心盒子,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开口说什么。 还是水彦寻走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盒子接了过去,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自顾自地拿着盒子走到桌子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夫人,快过来啊。’ 探春连忙点头。 “王爷受苦了。”探春酝酿了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水彦寻不停自己往外拿东西的手,笑道:‘夫人看我这里的条件,段大人可没有亏待过我,你是没有见到给我准备的吃食,恩,虽然不及夫人给我带的这些,但比我当时打仗的时候吃的可好多了,所以,夫人你就不必担心了。’ 说水彦寻心中一点儿也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君心难测,他觉得皇上不会要自己的命,谁知道皇上是不是就是想借这次机会直接把南安王府的势力连根拔起。 但是他看得出来,探春比他紧张的多,而且大概还有些自责,自己为他带来的牢狱之灾,这个时候他只能表现的尽量轻松一些。 说着他把探春带给他的东西已经拿出来吃了起来:‘夫人,过来一起吃吧,我知道你知道我的事情之后一定也没有好好用过饭。这样下去可不行,等我出去的时候你若是病倒了,那就不值得了。’水彦寻笑道。 探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王爷当真就不怪我?’ 水彦寻夹了一块绿豆酥放到探春面前,探春不喜欢吃甜的,这点儿跟他倒是很像,但是对这不起眼的绿豆酥倒还是偏爱。 “怪夫人什么?夫人这样费心为我奔走,我只是心疼夫人为我如此担心。”水彦寻说道。 “只是,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王爷也不必去动那军饷,又怎么会有牢狱之灾?”探春干脆直接说出来。这件事若是不说明白,留在探春心中是永远过不去的一个坎儿。 水彦寻放下筷子,正色道:‘夫人,话不能这么说,我拿军饷出去是为了预定药材,如今药材因故未到,与夫人何干?只能说是南边的那位商人不够守信用。你放心吧,皇上是明理之人,不会把这样的罪过降到我的身上,顶多也不过是办事不利或是失察之罪,我不过是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去了,还有夫人来探望,不算是什么苦了。’ 探春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安慰自己才故意如此说的,但有他这样一番话确实能让自己放心不少,毕竟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他因为此事怪罪自己。 探春又把自己安排的计划跟水彦寻仔细说了一遍,水彦寻听了点头:‘夫人安排的很好,有你在外面照应,想必我很快就可以出去。’ “那王爷可知道这件事谁是背后的主使?”探春低声问道。若是能知道背后主使是谁,大概还可以有一条别的路可以走。 水彦寻摇头:“夫人这个主意就很好,若是不能成事,也没有办法了,有那个契约在,到时候我的罪总不至于杀头的。至于这背后是谁,要等我出去才能知道,现在只能先放过他。” 他不可能心中没数,不肯告诉探春,一来是怕探春不懂得官场形势的复杂,贸然闯入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二来是他与探春想的一样,现在最关键的是自己先出去再说,若是那个自己猜想的人就是幕后主使,那从他那里下手的机会几乎没有。 探春点头:‘既然这样,那就专注这一边好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王爷看,这件事是不是跟母妃说一声?’ 听探春如此问,水彦寻就知道她到目前为止,一定是没有告诉太妃的。 他摇头:‘不必了,母妃年纪大了,若是一着急再出点儿什么事就得不偿失了。’ 探春点头:‘既然有王爷这句话,我也就心中有底了。’ 事情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探春没有忘记林子清和段德璋还在外面等着:‘王爷,要不要叫林大人进来?’ 水彦寻点头。 他们两个进来之后,水彦寻先跟林子清说了一下外派的时候要重点拜访的人物,又当着探春的面拜托了段德璋多多照顾探春。 实在是因为林子清离京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他外派的是浙江省的提督学政,第一次外派就能得到这样一个肥缺,他的老丈人功不可没。学政这个活儿,好不好要分地方,学政向来是没有什么管理地方事务的大权的,只有权管理官府设立的学校和科举,但是他外派的是浙江省的学政,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些年,那些出头的学子,哪一个不是打南边来的,这其中又以浙江和江苏两省最胜,把他派到这样一个地方做学政,他的老丈人果然是目光长远,那以后进朝为官的学子能有一半都是他的门生,年纪轻轻,党羽就已经遍布朝廷,到时候入阁还是进军机处,那还不都是他们这些人说了算? 而且他本身是科举出身,皇上也是看重他的品学的,做这个官也正好,显得清贵,又有实权。 只是可惜他刚刚上任,事情都没有打点好,情况也不熟悉,不然这次收药材的事,有他这个一方大员在其中斡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过他也答应了到了那边就会帮着看着这件事。水彦寻和探春都没有对他报太大的希望,因为他虽说在浙江这样的地方权力还是很大的,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到哪里都不会过时,何况他刚到一个地方就急于插手一个地方的商业经济,这让浙江省的巡抚怎么想? 这件事既托不了他也托不了潘望舒,虽说他外派的倒是有实权的杭州知府,但还是那个道理,他一个知府到了总要跟巡抚做好关系,若是刚到就急于处理自己的事就显得太不懂规矩了。不过他离京的日子大概还远一些。 交代的差不多了,段德璋才说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王爷不如就让王妃回去吧,这些日子皇上还没有下旨审讯,有机会还是能来看一看的。’ 水彦寻点头:‘夫人,听话,快些回去吧,回去的晚了我也不放心。’ 探春点头:“那我以后再来看王爷?” 她这句话是说给段德璋听的,不过是要他一个承诺。 段德璋笑道:‘王妃若是想过来,派人跟我打个招呼就是了。’ “段大人如此照顾,真是感激不尽。”水彦寻笑道。“若是我还有幸能出去,一定请段大人喝酒,再送段大人两幅字画。” 林子清但笑不语。 段德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敢瞒王爷,王妃今日已经带了两幅字过来给我观赏。’ 水彦寻忍不住去看探春。 他与探春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是知道她对这些字有多喜欢的,但凡是她收藏的都是自己最喜欢的,不时便会拿出来临摹几张。 探春连忙笑道:“段大人就是太客气了,两幅字而已,怎么也不肯笑纳,只肯看一看。” “君子不夺人所爱嘛,这个道理段某还是懂的的。”段德璋笑道。 时间不短了,虽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探春她们一直待在这里传出去对段德璋也不好,所以虽然不舍,她还是要离开了。临走的时候特地当着段德璋的面说自己几日之内一定再来看他,其实若是他们允许,探春恨不得天天待在这里。 回去的时候非烟正在屋子里等探春,见到她回来连忙问道:‘嫂子,你这是去哪里了?大哥呢?’ 为了瞒着太妃,水彦寻入狱的消息,探春连非烟也没有告诉。 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过来了,看来又要编一套谎言来骗她了。 不怪探春不肯跟她说实话,非烟什么都好,对自己也是没话说,只是太听太妃的话了,这个消息若是叫她知道了,离太妃知道也就没多远了。 探春笑着拉下她抓住自己的手,笑道:‘你看看你,急什么?来找我有何事?’ 非烟愣住:‘倒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你了,你也不知道去看看我,我只好来看你们了。’她性子还是如此,把探春当作她的姐妹,想来见探春的时候就直接过来了。 “那现在不是见到了么?你用过饭了么,若是没有用过,咱们倒是可以一道吃一些。”探春笑道。 她是没有什么胃口吃饭的,但是为了稳住非烟,不让她问这问那的,探春只好转移话题。 非烟皱眉:“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可能还没有用过饭?倒是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个时候才回来,若是叫母妃知道了,只怕又要叫你过去立规矩了。” 探春连忙笑道:‘所以要郡主替我遮掩一二啊。’ “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帮着你了。”非烟无奈地说道。 一百四十六章 看望 她也是搞不懂,明明自己的母妃当初还是很看重探春的,把她选做自己的伴读,也是母妃拿的主意,怎么一把她变成自己的嫂嫂,母妃态度转变就如此之大呢。害的她现在两边都要欺瞒,就像现在,其实她就是受母妃之托过来看看探春和自己的大哥在做什么的。 “哎?怎么没有见到大哥?”非烟后知后觉地再次问道。 “水云说是城郊有个训练要他过去看看,这几天估计都得待在那里了,我还想着帮他打点些东西,明日叫水云给他送过去。”探春面不改色地说谎。 非烟点头,她大哥很忙,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倒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不过,:“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今晚去了哪里呢?”非烟警告道。 探春看这个架势是糊弄不过去了,笑道:‘你这丫头,跟审犯人似的,我去林姐姐那里了,林大人不是就要外派了么?我过去看看林姐姐,这一聊起来就忘了时辰了。’ 探春选中林府作为自己的目标是因为今日的行程林子清和黛玉大概都是知道的,到时候若是真的问起来也能反映过来,不至于穿帮。 她如今说谎都说出经验来了,第一时间就能替自己找到最好的借口,她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非烟是不信的,若是在林府,怎么可能没有用饭就回来,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早就知道探春不一般,既然她不是那么想说,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于是她假装相信到:‘果然是你们两个姐妹最亲,聊起来连时辰都忘了。’ 探春笑道:‘我与林姐姐不常见面,哪像与你似的,就在一个府里住着,想要聊天还不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她不知道非烟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这丫头平日里虽然与自己走的近,但碍于太妃的原因,也不会往来的太过频繁,何况还是这么晚来找自己,又说没什么事,探春大概也能猜到,是太妃又跟她说了什么。对于她这种唯太妃是听的性格,探春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太妃也是为她好,自己唯一的女儿,太妃总不至于害她。 非烟知道探春没有用晚饭,等到饭上来的时候便要告辞了,探春今日劳累了一天,明日不出意外的话还要等消息,也没有什么心思跟他寒暄,她要走,探春也没哟挽留。 随便用了两口,探春便要收拾歇息。 侍书忍不住说道:‘姑娘,我看王爷今日说的很对,你在府里也该好好用饭,不然等王爷出来了,你却因此病倒了,这算什么呢?’ 探春笑道:‘我哪就有那么脆弱了,不过是一两顿饭不吃而已,我实在吃不下,等我饿了再叫他们送过来吧。’ 这一夜探春虽说还是睡的极不安稳,梦中一会儿梦到水彦寻被砍头,还被株连九族,然后自己就眼睁睁地看着水彦寻,还有自己一直想要庇护的姐妹,一个个人头落地,不管她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她的那些姐妹和水彦寻都冲着她笑,告诉她不要伤心。她想要上去拉住那把即将落到宝钗身上的刀,却死活也动不得,她着急地大喊,宝钗却冲着她笑道:‘三妹妹,我要先走了,我不怪你,还要谢谢你。’ 探春大喊着:“宝姐姐”,却无济于事,眼看着那把刀就要落到宝钗的身上,探春大喊一声不要,从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她浑身是汗,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侍书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看,探春睁着眼睛,却没有光彩,思绪不知跑到了哪里,侍书看的一惊,连忙去摇她:‘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探春在想,这是不是一种征兆,是上天对自己的警告,在告诉自己有些事情已经做得过火了,之前自己为了姐妹改了命数,赔上了一位无辜道士的性命,若是自己再不收手,是不是自己一心想要挽救的几人的命运都将因为自己而结束。 探春仔细地考虑了自己为何在姐妹们大多都有了好的结果的时候还要如此拼命地挣钱,她猛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银子一次又一次帮她渡过难关的过程中,她已经把银子看的太重了,到现在,她挣钱,甚至不是为了改变谁的命运,她只是觉得有那么一大笔钱放在钱庄里,她就能安心。 她猛然惊醒,这也许就是上天给自己的预告,若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把现在的一切都搞砸,她不能这个时候撒手不管,但是以后关于挣钱,她要重新考虑。 开药店本来是带着济世救人的情怀在的,不该为了银子昏了头脑。 等探春回过神来的时候,侍书已经请了大夫过来。 探春笑道:‘侍书,你太小题大做了,我没有大碍,就不必劳烦大夫了,把人家大夫送出去吧。’ 侍书却说道:‘我看姑娘这几日吃不下饭,整日也休息不好,昨日还做了噩梦,还是叫大夫看一看的好。’ 外面的大夫说道:‘请王妃把手伸出来。’ 探春听了倒是没有再拒绝,既然人已经请来了,就让他看一看,也算是叫侍书安心。 只是大夫仔细诊过脉之后却告诉了探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跟探春说她有孕了,而且已经一个多月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侍书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姑娘竟然有孕了,惊的是,这些天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不仅劳神烦心,还到处奔波。、想到这里她连忙小心地问道:‘大夫,我家姑娘这胎没有什么问题吧?’ 那大夫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王妃这胎是有些不稳的,要好好养着,我给你开几个安胎的方子,你去拿药给你家王妃煎服了。另外,王妃有些劳神过度,这些日子要好好歇息,不要劳神。” 探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什么都没有听见,她想起上一世,也就是嫁给周钰大概有一年的时候,她也怀孕了,当时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碰到了那个胡庸医,一碗安胎药,不仅把自己那个可怜的未见面的孩子葬送了,还让自己再世为人。 想到这里,她忽然问道:‘不知这位大夫贵姓?’不怪她如此多心,实在是有些事情不能有发生第二次的可能。 外面的大夫连忙答道:‘敝姓王,王妃不必如此客气。’ 听到他的回话,探春才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要侍书亲自把方子拿到自己开的那家药店请坐诊的大夫看了再抓药。 现在探春倒是想吃些东西了,不是她忽然有了胃口,而是她觉得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前两天自己不知道,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若是因为自己的伤心没有留住这个孩子,不仅水彦寻不会原谅她,就是她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好过了。 侍书刚走,林子清的夫人程夫人带着黛玉就过来了,他们听了林子清的消息一定是昨日就想要过来了,只是林子清一定也告诉了他们昨日自己忙着奔波见水彦寻的事,才没有过来。 想必待会儿宝钗也会过来,可惜探春没有去给迎春送信,因为她现在也是怀有身孕的,若是她来了一定会知道水彦寻的事,若是替探春着急发生点什么,探春可就担待不起了。 黛玉见到探春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进了大理寺呢?” 程雪君连忙对黛玉使眼色:‘王妃也不要太担心了,我听子清说了这件事王爷本身是没有错的,想必不过是关几日,等查清楚了,自然也就放出来了。若是王妃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跟父亲打声招呼就是了。’ 林子清就要离京,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时候若是程穆柯老大人肯出面是最好不过。 不过探春也知道,这位程大人官场之中浸淫多年,这种事情是不会轻易插手的,现在还不到非用他不可的时候,所以她笑道:‘我替我家王爷多谢程姐姐,只是现在还不是非要程大人出面不可地步,就先不要麻烦程大人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还要多多拜托程大人。’ 程雪君笑道:‘王妃不必跟我客气。’ 他们正说着话的时候,侍书带着一个大夫又进来了。 探春看了奇怪:“你怎么又带了一个大夫过来?” 黛玉也连忙问道:‘三妹妹你生病了?’ 侍书笑道:‘是赵公子非要再派一个大夫来替姑娘诊脉,不然总是不放心,方子给他们看了,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这位大人再给姑娘诊过脉,就可以去抓药了。’ 探春笑道:‘赵大哥也太谨慎了些。’ 黛玉追问:“你真的生病了?” 侍书笑道:‘不是生病,我家姑娘有喜了。’ 她刚说完,程雪君就连忙拉着探春笑道:‘恭喜王妃了。’她与林子清成亲的时间还要长一些,倒是还没有消息,不过林子清宽慰她不必着急,自己也就把这件事看得淡了,如今见探春有孕,只是单纯的恭喜和开心,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 黛玉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侍书如此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再接话了。 程雪君又连忙说道:‘如此一来,王妃就更不可再操劳了,这件事我看就先交给子清去办,等他走了还有潘大人,我也提前跟我父亲打好招呼。你现在就是要好好养胎,可万不能动了胎气。’ 又转头问在给探春诊脉的大夫:“怎么样?王妃这胎可还好?” 他连忙说道:‘王妃的胎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用一副安胎药就好了。’ 探春笑道:“你看,程姐姐,比我还要紧张呢。” “这怀孕是大事,怎么能不紧张?王妃年纪小,可别不当回事。”程雪君严肃地说道,这个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没有怀过孕的小姑娘,不过是比探春长了几岁而已。 探春笑着点头:“都听程姐姐的。” 送走了赵风派来的是大夫,果然宝钗也到了。 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要过来看探春的,只是潘望舒告诉她这个时候过去也只是给探春添乱而已,她才等到今日才过来。 见了面自然是先安慰了探春一番,因为潘望舒还要在京中待些日子,所以这件事还要多麻烦他,而且主要还是跟南边的商人联系的事情,这件事也只能拜托他和薛蟠,恰好这两位又都是宝钗的至亲之人,所以宝钗在探春面前很是坚定地保证,一定要他们想办法把这件事请解决好。 探春昨夜刚做了关于他们的梦,现在看到宝钗,当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拉着宝钗的手一直不肯放松。 宝钗笑道:‘这是怎么了?这自己遇到事了,怎么还变的如此粘人了呢?’ 程雪君笑道:‘薛夫人是不知道,王妃如今是有孕在身了。’ 宝钗听了也是惊了一下,心中想的却是,这个时候有孕,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她还是很快地恭喜了探春,又仔细叮嘱了侍书和小蝉这些日子尤其要好好照顾探春。 探春忽然想到,这件事其实应该去告诉水彦寻一声,当下便要叫人去大理寺一趟。 宝钗连忙制止了她,笑道:‘这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不是过几日就要去看王爷了吗?到时候你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岂不是更好?’ 探春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点头。 她是想尽快地与水彦寻分享这个喜悦,倒是忘了该自己亲自告诉他才最好。 宝钗拦住她是因为大理寺毕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即便有段大人在其中打点,自己也要稍微注意,能不进去,就不要随便进去,以防有人说闲话。 “这件事可有告诉太妃?”宝钗又问道。 探春摇头,这件事她也不打算告诉太妃,至少目前是不打算说的,如今正是多事的时候,告诉他这件事不一定就能让她对自己改观,倒是有可能让她注意到水彦寻的事情。 宝钗是不知道王府里的情况的,在她看来,探春有孕,最高兴的就应该是太妃了,所以对于探春竟然不打算告诉太妃的想法,她有些不明就里。 但是家丑不可外扬,探春也不想让她们替自己担心,只随便说了句太妃如今年纪大了,不大管事,不要去麻烦她了就遮掩过去了。 她们都是聪明人,看探春不想说,也不会逼问她。 一百四十七章 探春有孕 她们一直陪着探春到晚上才离开,这一天都没有人送来消息,探春心中说不着急是假的,只是她如今是怀有身孕的人了,再也不敢如此随意妄为了,即便是没有什么胃口,还是强撑着吃了不少东西。 虽然大夫和程雪君他们都说要自己在府中静养,但要探春就这么在屋里坐着等消息,她也做不到,何况还是一直没有消息。 所以第二日在侍书的强烈反对下,探春还是坐上马车出了门。 她也不知道赵风这个时候会在哪里,只好去了药店,想着到时候再派人出去找他。 没想到探春倒是赶巧,去的时候赵风也是刚到药店。 他看到探春进来惊了一下,连忙叫侍书把她扶到里面坐下:‘主子,你这个时候怎么还出来了?’ 他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大概也知道怀孕初期是要好好养着的,何况昨日过去的大夫说她这一胎不是很稳。 探春笑道:‘我不碍事,这个时候我在府里也待不住,人待在那里,心也是不得安宁,倒不如直接出来看看。不知道赵大哥这边可有消息了?’ 赵风摇头:‘消息不大好,柳家那边我看是靠不住,现在当家的这位大公子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人,打不了交道。我这两天又问了问几家跑南北货的,因为不大涉足这方面的生意,所以认识的人都有限,因为姑娘交代过不能在京城搞起太大的动静,所以我还没敢问京城这些药店。’ 探春点头:‘这也是不能预料的事。’ 赵风问道:‘姑娘,潘大人那边如何了?’ 探春苦笑:‘也是没有消息呢,且等着吧。’ “薛家和潘家的势力都在南边,想来没有什么问题的。”赵风安慰的到。 “姑娘可见到王爷了?”他这两日忙着去见柳家,所以没能跟着同去。 “见到了,大理寺的段大人与王爷有些交情,安排的还算放心。”探春说到。 “姑娘要不要想想从程大人那里找找机会?”赵风犹豫地说道。 探春摇头:‘这件事要想做的不留把柄,谁也帮不了咱们,只能是在日期之前把东西交上来,这个时候去找程大人,也让他为难。’ 赵风点头:‘姑娘不想要王爷在皇上那里留下把柄,确实只能这么做了。今日我还约了几位朋友见面,姑娘要不就先回去吧,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总是出来。’ 探春笑道:‘辛苦赵大哥了,只是我回去也待不住,还是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这药店里头,药味太重,待的时间长了不好,若是姑娘不想回去,不如去林府看一看。”赵风提议。 “昨日程姐姐她们刚来看了我,她们如今忙着要走的事情,还是不去了吧。”探春笑道。“赵大哥就不必管我了,我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其实探春本来想问一问赵风和黛玉的婚事的,因为林子清外派,黛玉若是没有成亲的话,是一定要跟着过去的,但是现在探春的生意都在京城,赵风是断断离不开的。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就不知道这亲事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现在正是忙乱的时候,探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赵风走之后,探春在药店里不过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了,她这是心中慌的没底,在哪里都坐不住,她需要有个人陪她说话,但是王府里头,又不能告诉非烟和太妃。可是前日刚去看了水彦寻,这个时候总不能再过去,她虽然想要见他,但也知道,这样一来就给段德璋带来太多麻烦了。人家愿意帮忙,她不能如此不识好歹。 坐了一会儿探春便要回去,侍书听了连忙扶着探春出去。她听了赵风的话也觉得这药店里头对探春的身子不好,不能多待。 侍书在路上笑道:‘姑娘在王府里头待不住,何不回贾府一趟,正好也把姑娘有孕的消息告诉老太太,让她也高兴高兴?’ 侍书这样一说,探春也想回去看看了。 只是仔细想了想探春还是作罢了。“这个时候回去,还没有王爷陪着,只怕他们会多想,还是算了。” 侍书皱眉,这可怎么办呢? “咱们回去吧。明日就去看王爷。”探春终于下了决心。 其实她在这里到处兜圈子,都是因为她想去看水彦寻了,但是心里头又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再过去。 就在刚刚,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什么应不应该,自己有孕了,去告诉自己夫君一声,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那咱们回去给王爷准备东西?”侍书笑道。 探春点头:“他那里虽说什么都不缺,但总比不上咱们府里准备的精细。”这次去了,不知道下次要找个什么理由过去,探春苦恼。 她其实心中有些埋怨自己,这一点儿都不像自己的行事风格,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做成,消息也没有,往日里若是如此,她才不会想着见水彦寻,只会想着怎么在外面尽快把事情搞定了,然后再见他直接告诉他这个消息。 现在这个什么都没有做成,总是想要见到水彦寻的自己让她有些生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见还是要见的。 若是不去见他,自己也不得安宁。 虽说他们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去见他,于这件事请本身是没有任何益处的。 探春回去就让水云给段大人送了口信,问他是否能再让自己见见他。 段德璋当下便让水云带回了消息,说是王妃若是相见王爷,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只要在正式审问之前。 探春第二日一大早就要起来去大理寺,她是这样想的,去的早了,若是自己脸皮厚一些,便可以在那里直接待一天。 她是没有什么可跟水彦寻说的,但她就是想待在他身边。 侍书看她要起来,连忙拉住她:“我的姑娘,你可安分些吧,你看看这天,才什么时辰,你就要起来?人家大夫刚说了让你好好休养呢,你就连日奔波。若是叫王爷知道了,也定会怪你的。” 探春疑惑:“我觉得自己已经睡的不短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才卯时,我可跟你说,你今日必须再歇息一个时辰才能起床。”侍书严肃地说道。“你看看这几日你就睡了几个时辰?” 探春笑道:‘只是人家段大人说不定还在等着呢,咱们去的晚了多不好?’ “你这么早去才是不好呢,哪有这么早就去大理寺登门造访的?”侍书说到。“好了,即便睡不着了,也好好在床上躺着吧。” 探春无奈,侍书有时候是非常专制的,她认定的事情,探春也拗不过她,何况她也是为自己好。 她只好再躺回去,然后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睡着。 好容易等到侍书说她可以起来了,探春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这次有侍书在一旁看着,探春乖乖地好好用了一碗粥又吃了些点心,侍书才笑着把煎好的药端了过来。 探春对于药倒是没有什么排斥,她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侍书笑着给她拿了一个蜜饯含在嘴里:‘姑娘也不必如此着急,这药一口便灌了下去。’ 探春含着蜜饯去了嘴里的苦味,才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苦的东西越要赶快咽下去,这样也就苦一下子,若是慢慢地喝,那岂不是更苦了?’ “就你最有道理了。喝了药可不能就上马车,在这里要坐一会儿才行,不然待会儿马车一晃,你准定难受,再把药吐出来。”侍书说到。 探春点头。这点她还是认同侍书的提议的。 终于等到侍书发话,说是可以走了,探春才能带着东西上了马车,在车上她想想有些不对劲,自己卯时就已经醒了,却等到巳时才出发,探春腹诽,再等下去,侍书这丫头又要告诉自己要用了午饭才能走了。 还好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探春实在是低估了侍书的贴心。 到了大理寺,段大人直接就带着探春去了关押水彦寻的地方,对于这样接二连三地麻烦他,探春很是不好意思。 水彦寻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今日探春还要过来。 说实话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些吃惊的,按探春的性子,若是没有事,一定不会随便过来看自己,一来是耽误时间,有这些时间,她在外面就可以打探到更多的消息,二来是,她不愿给段大人带来太多的麻烦。 所以在听到探春在隔了不到三日又要来看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探春想到办法了,或者是之前的安排出了问题。 在看到段德璋带着探春进来的时候他连忙走到了门口等着见她。 段德璋很有眼色的让人打开门之后就离开了。 水彦寻连忙问道:‘夫人,可是外面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来了?’ 他这一问,探春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聂聂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其实外面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就是想来看看他了,这样的话探春实在说不出口,尤其是在他如今正在监狱的时候,说这样的话总是显得不合时宜。 还是侍书提醒到:‘姑娘,我把食盒摆好了,你待会儿别忘了跟王爷一起用,这碗粥是给你准备的,一定要喝了。’侍书早就知道探春心中是打算跟水彦寻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的,所以连午饭早已经准备好了。 探春听了连忙点头,侍书这丫头也太贴心了。 侍书出去之后水彦寻笑道:‘有她陪在你身边我也可以放心的多。’ 探春犹豫了一下说到:‘王爷,有件事要告诉你。’ 水彦寻看她表情严肃,以为是为了自己的事,连忙正色道:‘夫人请说。’ 看他这样郑重,探春倒是又不好意思了,笑道:‘王爷不必如此紧张,我今日过来是想告诉王爷,我,有身孕了。’ 探春还没有说完,水彦寻就连忙问道:‘夫人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问过他就开始后悔了,探春前日过来还没有说这件事,那一定就是这两天才知道的了。 探春笑道:‘是昨日大夫诊脉的时候诊断出来的,有一个多月了。’ 水彦寻连忙拉着探春坐下,想了想又让探春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被子都叠好放在下面,才让探春重新坐下:‘是我对不住夫人,这个时候却不能陪在你身边,夫人可要好好休养,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出去。’ 本来对于出去这件事他倒不是很着急的,一来是相信探春的能力,只要有她在,自己总不会送命在此,另外也是知道这是皇上的授意,他想关自己多久就一定会把自己关到那个时候,在那之前,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探春有了身孕,就不能再奔波操劳了,自己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 在探春回去之后,他就请了段德璋来密谈,段德璋本来的意思还是在皇上面前装傻,但是听水彦寻的意思是要改变策略了,直接跟皇上摊牌。 段德璋提醒到:‘王爷,这个时候可别着急出了错,皇上面前一旦说了,以后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水彦寻直接告诉皇上那批货就是出了问题暂时不能按时交过来了,皇上也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但是这件事本不必如此,这不仅是等于像皇上低头,还是没有什么反抗的低头,而且还可能因此给以后带来无数的麻烦。 “我知道王爷是着急出去,只是这个时候去找皇上说明,您觉得他可会相信,就是相信了,也必定会借这个机会判王爷一个不察之罪,这不就是皇上的初衷吗?潘大人和林大人正在外面打点,王爷且耐心等一等。”段德璋劝到。 “那你去给潘望舒送个信,就说叫他去找一位叫吕胜龙的人,叫赵风跟他一起去。”水彦寻说道。 “他们知道怎么找到?”段德璋问道。 “叫他们先去鹤颐楼看一看,若是那里没有就去添香院的长红那里找找,若是还没有就去李富那里问问。”水彦寻说道。 这位吕胜龙是之前给水彦寻的军营供应药材的一位大商人,往年稍微早一些的时候,药材应该已经送过来了,只是为了接手探春的生意,所以他放弃了与吕胜龙的合作,其实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他们做的不地道,还好的是双方都还算是敞亮的人,买卖不成情分在,总算没有闹僵。 一百四十八章 长红 今年没有水彦寻收他的药材,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这么多的存货,现在是不是还在京城待着,他是南方人,平时都是做生意的时候才来京城。 他来京城落脚的地方也好找,就是水彦寻说的那两个地方,不是在鹤颐楼包间,就是落脚在添香院的长红那里。 像他这种做大生意,而且每年都要来京城几趟的人,竟然没有在京城置下一处房产,水彦寻还是觉得奇怪的。 、不过后来一起喝酒的时候水彦寻就知道了,他之所以不肯在这里买院子,还是因为他这位红颜知己,长红。 吕胜龙也算是起于式微,家中世代都是经营一家小药店,到了他这一代,虽说是一根独苗,但好在他实在争气,做起了药材的大生意,并且凭着自己的本事,拿到了给军队供货的便利,说起来他做的比探春还要早。 这位长红呢,也是在他刚来京城的时候,什么都还没有的时候就跟他好上了,院子里的姑娘也不可一概而论,有些确实是无情无义的,但这位长红姑娘却有些果敢的性子,跟了他之后就再也不肯跟别人了,虽然在院子里待着,但是也不接客,刚开始的时候吕胜龙没钱给院子里的妈妈,长红又不肯接客,没少被妈妈骂,即便是这样她也支撑了下来,等到后来吕胜龙做生意有了钱,长红在院子里过的才好了些。 像她这样一直跟着吕胜龙的,众人也都知道他在京城有这样一位痴心人在,朋友之间谈笑也会劝他干脆就在京城置个偏房好了,长红这个人,跟他熟悉的朋友也都是见过的,长了一张圆圆的讨喜的脸,白白净净的,看起来也很是温柔的性子,对他也好的没话说,每次来都把他照顾地再周到不过,他来到京城打点朋友,东西也都是她准备的,这样看来,跟他的另一位太太也没有什么区别。 长红虽说一直表现的不争不抢,但跟了他也有五年了,众人说的多了,也不可能不动心,而且,她如今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吕胜龙给妈妈拿了许多钱,也不好一直在窑子里头住下去。 所以她偶尔也会与吕胜龙提一提,说是在这里不方便,若是有个小院子,就好了,自己可以替他准备吃食,还能住的舒服一些,每次来都住在窑子里也不是事。 只是吕胜龙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明示暗示,他也有他的苦衷。 他心中感激长红对他的忠诚,奈何家中有母虎,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在外面置一房外室。 之前他那原配太太已经跟他耳提面命过了,知道他做生意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要出入这些场合,但是在外面怎么玩是他的事,若是把人弄到家里来,那是不能善了的。 他不能说是怕自己的太太,但是做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家宅不宁,他在外面忙生意,家中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一双儿女,都要自己的太太照顾,他也不能太过分,到时候两边闹起来,那自己岂不是要两头奔波,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所以那边他不敢轻易得罪,只好对这边装糊涂,日子久了,这长红的心也就冷了,跟了他这么多年,总是想着能让自己出去的,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狠心,就不提让自己出去的事。 她不是那种跟人纠缠的人,虽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性子却最是刚烈不过,人家既然态度已经表明的够明显了,她也不必再自讨没趣,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所以这次是水彦寻算错了,这次吕胜龙来京城根本没有住在长红那里。 但是毕竟是多年的情分,也不可能就一刀两断,何况吕胜龙是知道自己亏欠了长红的,所以虽然她说了自己不要再去见她,吕胜龙还是时不时地过去找她,即便她不肯见,也会给妈妈塞点儿银子。 长红之所以出这么一招呢,一来是确实寒了心,另一点也是抱着一点奢求的,就是希望能逼着他拿个主意,到底是要怎么安排自己,总不能叫自己在窑子里住一辈子。 这日潘望舒和赵风找过来的时候是吕胜龙刚来过没有见到长红走了的时候。 他这次来的时候,长红是下定了决心的,又有妈妈和小姐妹们在一旁添油加醋,长红就直接托人给吕胜龙带了一句话,说是这次要是再不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那以后也不必再见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她没想到吕胜龙听了这句话之后只说她是耍脾气,留下了一百两银子就走了。 长红看着那一百两银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对自己向来大方,只是在把自己接出去这件事上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管自己怎么说,软硬兼施,就是怎么着都不行。 其实这么多年了,她跟着吕胜龙,除了刚开始那两年是比较拮据的,以后的时候吕胜龙完全没有亏待过她,不管是银子还是金银首饰,都让她那些姐妹羡慕的不得了。 她这些年凭着这些攒下来的钱就是自己给自己赎身,然后出去买个房子也是够的了,只是她却不肯这么做,非要让吕胜龙表一个态。她是觉得既然人家都不愿意要自己,那自己出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若是他再不接自己的茬儿,这次之后,自己就开始在这院子里接客,倒要看看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自然她也不过是说说气话,这种话她也不知在心中说了多少次了,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出去过,这个时候更是不可能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想跟着他出去,人家又不肯,要自己就狠下心来一刀两断,长红又下不了这个心,她恨自己如此没有骨气,为什么人家就可以如此狠心,对自己不闻不问,自己就不能恨下心来一回。 她越想越气,赵风和潘望舒登门拜访的时候,她正躲在后面哭呢。 长红跟着吕胜龙的时间长了,他有哪些朋友大概也是知道一二的。 所以说到是这两位找过来的时候,虽然心中还在生气,但又怕是找吕胜龙是有急事的,不敢让人随便赶走,就把人请了进来。 赵风一看长红这明显是刚哭过的情形,只是他们两个是聪明人,对于人家的隐私还是不要问的好,何况这位长红姑娘与吕胜龙的事情,他们也是略知一二的,若是贸然开口询问,就太冒犯了。 长红觉得自己刚才把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的,这两位又是最精明不过的人,这会儿一定是看出来了,虽然他们没有说什么,但她自己已经不好意思了。 连忙让人上了茶,笑道:‘不知两位大人今日来此是有何事?吕先生并不在这里。’ 说起来,这长红姑娘对吕胜龙的称呼也是让不了解的人听了觉得好笑。 一个商人,哪来的先生之称。何况这位吕胜龙是没读过几年书的,也并没有在捐官簿子上。 这些年赚了钱,也有不少人叫他捐个官儿,毕竟他要常与官场的人打交道,到时候桌子上一座,人家都是一色的蓝领子或是红领子的官帽子,就他一个还是寻常衣服,这多扎眼,就是彼此招呼的时候也不好称呼,人家都是称什么什么大人,到了他这里再叫大人可就不合适了。 但是这吕胜龙也是倔的很,说什么都不肯捐官,说是这辈子不做官,就是自己的后代,也不叫他们做官。 还是长红聪明,给他起了先生这样的称呼,彼此称起来既显得郑重尊敬,也不会有什么避讳。 久了大家也都叫他一声先生了,虽说这个先生实在是名不副实。 潘望舒听到吕胜龙不在这里,便想要走了:“那长红姑娘可知道吕先生这会儿会在哪里?咱们找他有点儿急事。” 长红想了想说道:‘这会儿不是在鹤颐楼的话,我就也不知道了。’ 毕竟他来京城见生意上的朋友,长红也不可能知道他这个时候去见的是谁,毕竟两人并没有见过面。 潘望舒看她也不大知道,便想要告辞了,先去鹤颐楼试试运气。 他正打算告辞的时候,赵风拉了他一下,笑道:‘今日来到长红姑娘这里,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了,我之前有个朋友有个院子托我帮他处理了,我看那院子不大不小,收拾的还算雅致,想着长红姑娘或许能喜欢,不妨过去看一看。’ 长红哀叹到:‘赵先生有心了,只是你看咱们这个样子,哪来的钱买个院子呢?’ 她不是没钱,只是想说,吕胜龙不想给自己买。 赵风听出话外之音,笑道:“我正打算叫吕先生过去看看呢,只是想着这院子还是长红姑娘住的时间长些,总该叫长红姑娘满意才是第一要紧的。” 赵风这是明显地给长红的面子了,话里话外已经俨然把长红就当作吕胜龙的外室看待了。 长红虽说也知道他是恭维自己,但她心中所求的也正是如此,有个人替她说了出来,她虽然嘴上说着这是什么话,心里却已经高兴的不得了了。 临走的时候赵风还再三叮嘱她等有空了一定要去看看房子,到时候直接找自己就是了。 长红虽说嘴上说着自己不会去的,心中却早就想好了,什么时候过去,一定是要等到赵风跟吕胜龙说过之后才能去的,心中暗暗期盼着赵风尽管把这件事告诉吕胜龙,若是能顺便让他改变主意就更好了。 自己现在是不能直接再跟他说了,倒显得自己每人要,就是缠死了他似的。 潘望舒和赵风出来之后潘望舒忍不住问道:‘你合适又去哪里弄了这么一个房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赵风笑道:“只要有银子,房子还不是满大街都是?你看这位长红姑娘在吕胜龙的心中地位如何?” “我看也不见得就多有地位,你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只怕是白费力气。”潘望舒不认同地说道。他早知道赵风不会无缘无故地说那样一番话,说出来一定是想要拉拢长红。 只是他跟赵风看法不同,长红跟了吕胜龙这么多年是不假,但是这么多年,吕胜龙一直不肯松口也是事实,若是长红在他心中有什么地位的话,也不可能这么久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家在湖州,京城离着那里有十万八千里,若是他真的有心,把长红安置在这里,不见得他那位太太就知道。 他之所以迟迟不肯作为,不过是长红在他心中还不够分量。 至于为何不够分量,原因也很好猜,不过是长红出身窑子,就算她待人接事都没有问题,就出身这一点儿上就吃了大亏。 现在就纳一位窑子里的姑娘做外室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吕胜龙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 赵风摇头笑道:‘你说的不假,我看这位长红姑娘想要吕胜龙把她接出去也是悬。’ “那你还跟她说那样的话?”潘望舒问道。 “总的给她一个够得着的目标,她才会逼得更紧。”赵风笑道。 “这对咱们有什么好处?”潘望舒还是不解。 “长红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这次离机会这么近,我看她不会轻易就算了,到时候一定会缠着吕胜龙把她接出去,照你看,吕胜龙也一定不会照办。这么多年的情分了,闹到这个份儿上,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赵风苦笑。“要么,吕胜龙听了她的,把人接出去,要么给她一笔银子,两人一拍两散。” “这对怎么的事又有什么好处?”潘望舒问道。 水彦寻叫他们来找吕胜龙是打算管他要一批货,在来之前,赵风已经打听过了他现在手里确实是有一批货的,往年都是给水彦寻军营里送的,今年没有了这个主顾,他怕东西砸在自己手里,正在京城着急找买家呢。 探春做的消息封锁效果很是不错,目前京城之中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所以这些药材店的老板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吃进这样大一批货。 但是赵风也不能直接就去找吕胜龙,叫他再把东西卖给自己,到时候要价是一回事,肯不肯卖还不一定呢。 “我猜吕胜龙大笔的银子都压到这批货上了吧,他要做下一年的生意,总是要出手的,咱们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赵风笑道。 叫长红跟他闹一闹,一来他要尽快拿出一笔银子,不管是直接给长红,还是替她买下那个院子叫她自己住,都要尽快有一笔银子到手,另外,这样一来,他大概也不会愿意在京城之中长久地再待着了,至少今年是不会了。 赵风这样利用长红其实有些不厚道,但是说起来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坏处,他不过加速了这样的结果到来而已,再这样纠缠下去,长红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倒不如尽早从吕胜龙这里拿到一笔银子脱身,趁着年轻,还能给自己找个好的出路,再这样拖几年,自己也年老色衰了,找不到好的下家了,两人的情分这样闹来闹去也就淡了,到时候到手的银子也不见得能有现在这样多。 “那现在咱们是要去找吕胜龙,告诉他院子的事?”潘望舒问道。 “不可。这件事咱们不能太主动,那就漏了马脚了。先叫他们两个商量去吧。不过咱们也得盯紧了,别叫这件事被搅黄了。”赵风说到。 “他跟冯紫英关系不错,不如就叫冯紫英去陪他喝酒,然后劝他去找找长红?”潘望舒说道。 “这样最好不过。” 两人安排好了这些才放心地回去歇息。 吕胜龙手里的那批货,虽然还是不够五万两银子的货,但是也已经差得不多了,解决了大头,那些总是好办的多了。 这几日来,两人第一次真正地送了一口气。 “潘大人也快些回去吧。”赵风笑道。“这些日子跟着奔波,只怕尊夫人要担心了。” “这倒不会,王妃与我家夫人是最好的姐妹,这件事我若是不上心,只怕夫人才要怪我呢。”潘望舒笑道。 赵风笑笑没有说话,其实,自己未来的夫人也跟王妃是最好的姐妹呢,虽然自己如此出力是因为这是自己主子交代的事,但若是她看到了,也会开心的吧。 一百四十九章 进展 水彦寻被下狱的事,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把这件上昭告出去,当然了,跟水彦寻亲近的人,和那些稍微能猜到一些内幕的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即便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猜得到大概是出事了。 所以探春她们虽然想办法不让消息泄露出去,还是挡不住许多人已经知道了。 可惜的是这位吕胜龙到现在也不知道水彦寻到底是怎么了。 他跟水彦寻是做了多年的生意的,虽说出面的一直是李富,但是他心知肚明,这种事,若是没有水彦寻的点头,谁也办不成。 他自问自己一直以来给水彦寻送的东西还是不少的,所以在李富忽然告诉自己今年要断了与自己的合作的时候,吕胜龙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他药材已经受,这么多的货,若是水彦寻不收,去哪里找这么大一个主顾,一下子把它全收了? 所以虽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还是不死心,表明上是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暗地里却立刻起身到了京城,就是想要打听一下是谁代替了自己给水彦寻供货。 还好的是他在京城中也算是苦心经营多年,而且为人大方,几千两的银子撒了出去,消息也就得到了。 可惜的是他打探到的消息永远都是半真半假。 比如说关于水彦寻为何授意李富临时换人的原因,他只知道是赵风介绍的一位南边的商人截了胡,根本不知道这本身就是赵风一手策划,更不知道其中还是新晋王妃掺和到里头,还是这件事的主谋,这件事任凭他如何努力钻营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与赵风也算是有点儿交情,这件事他有心去问一问赵风为何做出这种摆明了是对不起朋友的事,但是当时身边的人劝住了他,说是这个赵风与水彦寻交情不浅,若是贸然去问,直接得罪了赵风,那以后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倒不如先试着去商量一下,看还有没有可能替自己说说话,若是实在不行就再找别人嘛,如今赵风在京城中势力强大,又有水彦寻做靠山,最好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 吕胜龙相当于白手起家,又不肯捐官,官场中人,忌惮他商人的身份,所以与他走的十分近的并不多,他做生意也实在不想与官场中人闹出什么,所以听了之后觉得很有道理,便没有直接去问过赵风。 这个给他出主意的人就是冯紫英了。 冯紫英与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场中人不一样,他向来性子直爽,才不管你什么身份,只要他高兴,大家都可以做个朋友。 就是因为他这种豪爽的性子,所以才能与吕胜龙走的格外近一些。 这次赵风找到冯紫英把水彦寻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又拜托他务必在吕胜龙这里按自己的计划行事。 冯紫英听到的时候不满地说道:‘咱们朋友一场,王爷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们竟然还打算瞒着我么?’ 他这些日子大概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只是还没来得及去问个清楚,没想到赵风就先找他摊牌了。 赵风笑道:‘这不是王妃的吩咐么?咱们是打算告诉你的,只是王妃心疼你的夫人刚有身孕,不想叫你为此事奔波。’ 听到人家是这样的打算,冯紫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请赵风放心,自己一定会尽力说服吕胜龙把东西给送过去。 十日之后,潘望舒接到消息,他的父亲在南边找到了几位大商人,凑够这些货是不成问题,而且因为彼此的交情在,价格也不会太高。只是在信中他的父亲偷偷问他,这样做可有风险。不过他也说了,即便是有风险,只要是非做不可,那自己也会全力帮忙。 潘望舒拿到信的时候先去找了赵风,又叫人给探春送了信。 可惜的林子清一家已经在去南边上任的途中了,所以如今是鞭长莫及,顾不上这边了。 走之前,关于黛玉和赵风的婚事也没有拿定一个主意,这是探春心中的遗憾,林子清如今还年轻的很,一旦外派出去,不会那么快就叫他回来,只怕要他在各个位置上都转一圈才会让他回京,这样一来,黛玉也就要跟着他四处奔波。 可惜探春也是病着,自顾不暇,也没有余力解决这件事。 这些日子,探春等的已经快要疯了,但是除了等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助。大概是因为心中焦虑,吃也不好,睡的更是少的可怜,这些日子明显地消瘦下去,而且她现在孕吐反应重到随便吃点儿什么都要吐出来,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没有办法,侍书急的什么似的,探春心中也急,但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饭菜端到她面前,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但是为了不让侍书担心,也为了保持必要的进食,她还是忍着强烈的恶心的感觉吃几口,但是这几口吃进去对她完全是一种折磨,刚咽下去,马上就会吐出来。 侍书每次看到她吐的整个人面色发白,都忍不住心疼地劝她不要吃了。 可是即便是不吃东西,探春也会不时的干呕,这样的情况让探春在上次见过水彦寻之后便没有再去。中间段德璋大人亲自来换那两幅字的时候还特地捎来了水彦寻的问候,还问探春要不要过去见见王爷。 探春心中想去,最后还是拒绝了。 她这个样子过去,明显是叫水彦寻担心,急中出错,忙中出乱,他又在狱中,若是因为担心自己做出什么不够明智的决定,那就坏了大事了。 不过,她自己没有去,却让侍书去了一趟,怕的是水彦寻这么久没有她的消息会担心,不过特地交代了侍书报喜不报忧,就说自己听大夫的话在家中休养,才派了侍书过来。 赵风和潘望舒也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见探春,他们最近在忙着跟吕胜龙打交道,没有确切的消息,探春又有了身孕,所以就没有过来。 还好的是吕胜龙那边也已经差不多了,长红跟他已经闹到不可开交了,在冯紫英的鼓动下,吕胜龙已经打算替她买了院子然后赶快离开京城了,现在比之前更着急出手这批货,还托了冯紫英帮他打听,当然了,冯紫英打听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因为赵风觉得还不到时候,还要再逼他一逼,表现的太过着急只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现在南边又来了确定的消息,有潘望舒的父亲在那边坐镇,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儿子的前途着想,这件事他也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所以赵风他们就更不着急了,吕胜龙这边,不过是留个后路而已。 他们见到探春的时候,心中也是吓了一跳,实在是探春憔悴的有些厉害。 赵风忍不住说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不见怎么忽然就憔悴的这样厉害?怎么没有叫大夫来瞧一瞧?” 潘望舒虽然没有问出来,毕竟他与探春还是要保持距离的,跟赵风与她的关系不同,但是心中想的也是如此。 探春笑道:“我不要紧,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大夫也说没什么大碍,好好养着就是了。赵大哥今日过来,可是有消息了?” 侍书听着探春的回答,忍不住看她,明明大夫说的再这样下去只怕胎儿不稳,她又在说谎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直接就跳出来说这些,何况这两位毕竟还是不能与姑娘走的太近,以防有什么闲话传出来,这样的话自然也不能贸然讲出来。 赵风虽然不信她这个样子还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也知道探春的性子,这个时候叫她好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了水彦寻的事,所以赶快把潘望舒那边得到的消息和吕胜龙那边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探春并不知道还有吕胜龙这么一个人物牵扯在其中,还以为是赵风自己找到的门路,很是感激他如此用心。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还算确定的好消息,探春多日来的担心和焦虑总算缓解了一些,又特地派人去跟段德璋送了信,是要叫他记得提醒皇上,大理寺里还关着一位王爷。 现在还没有提审,现在是段德璋压着,不让他们提审,也不许提醒皇上,但若是东西能补全了,自然就该提醒皇上了。 若是不提醒他,水彦寻是没有什么罪名,但也只能一直在监狱里关押下去。 现在看来赶在规定的时间以前把东西送过来倒是不成什么问题,段德璋只要把握好时机,在东西运过来,并且没有超过规定的时间的时候提审水彦寻就是了。 送走了赵风和潘望舒,侍书笑道:“姑娘总可以安心了吧?” 探春笑着点头;“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离的这么远,中间若是再出现什么变故,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侍书忍不住说道:‘要我说,这件事有赵公子他们在外面操心就是了,姑娘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再操劳这些事,好容易等到了消息,好好地养着吧。’停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姑娘,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大夫已经说过了,若是再不好好保养,胎可能会出问题。’ 她也不想说这种不算吉利的话,但是她看着再不提醒提醒探春,她是真的不当回事了。 探春点头:‘我知道,大夫也说了这是避不过去的,等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 探春在想的其实是等到水彦寻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反应大概就没有这么强了吧,这样他也就不会太过担心了。 赵风他们出去之后又去找了冯紫英,因为现在自己已经有了退路,所以还要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应对吕胜龙那边。 照目前的情况看,吕胜龙那批货是一定会出手的,赵风手里虽然是没有什么钱,但是冯紫英和潘望舒他们都有,所以趁这个机会把东西接收了也没有问题,大不了就带着他们一起赚一笔。 冯紫英这些日子因为这件事跟吕胜龙走的格外的近,俨然就是知己好友了,但是现在有了南边的消息,他倒是不急了。 他不急,吕胜龙却不能不急,一来是长红那里已经闹翻了天,他也说出了话,说是愿意替她赎身,并且买一个院子赠给她作为她的安身之处,只是不能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外室,算是给了实质的东西,却始终不肯给一个名分。 长红本来是不愿意的,她等这么久不就是等一个名分?现在这样让自己如何自处?只是不管是院子里的妈妈还是那些姐妹都劝她,这名分还不是自己挣来的,这个时候吕胜龙已经让了步,她若是迟迟不肯服软,非要在这个时候挣这个名分只怕会鸡飞蛋打,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先跟着他搬出去,至于搬出去以后,反正自己也不再是窑子里的姑娘了,是个自由身,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顺了自己的心意就好? 再说了,给不给名分全靠两个人的感情,他们在一起处的久了,说不定吕胜龙也就软了心肠了。 其实这完全是长红和她那些小姐妹不了解像吕胜龙这样的男人,他们做生意,最看重的就是一言九鼎,轻易不会改变主意,他既然一直都没有这个打算,那么以后也自然不会有。 长红觉得他这次是对自己妥协了,其实不过是吕胜龙怕她闹得太过了,也是觉得自己早些年的时候确实是亏欠了她。 这一次闹过之后,吕胜龙也就不会觉得亏欠她什么了,别说是一个名分了,只怕情分都不一定在了。 只是长红还不知道,在吕胜龙给了她承诺之后,她倒是对他好了许多,这些日子也是一直在收拾东西,就准备搬出去了,因为吕胜龙跟她说过搬出去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吕胜龙这边答应了长红,那边自然要赶紧联系冯紫英,谁知道平日里跟自己走的这么近,等到自己真的用到他的时候竟然就找不到人影了。 迫不得已他只好去冯府找他。 如今冯紫英跟之前是大不一样了,他娶了妻之后,那些妓院是没有再去过的,尤其是太太有孕之后,连喝酒听戏也不常参与了,跟他玩的好的几个人都说冯紫英越来越没有意思了,但是在冯府老爷和太太看来却是浪子回头,而他们的儿子之所以能有这样大的转变,他们自然把这个功劳算在了迎春的头上。 何况迎春运气很好的,在成亲不过几个月就有了身孕,冯府的太太对她就更是满意了。 一百五十章 协商 果然不出吕胜龙所料,冯紫英如今正在府里陪着迎春呢。 自从迎春有了身孕之后冯紫英几乎是对她寸步不离看顾,因为她反应也很是厉害,冯府上下的人都担心的不得了,冯府太太更是亲自发了话,叫自己儿子好好陪着迎春。 跟探春这边比起来,接受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探春那边到现在都没敢让太妃知道这件事呢,虽说她不停地往府里请大夫,但是每次都是借口身体不舒服,太妃才懒得管她身体哪里不舒服,这件事也就瞒了下来。 吕胜龙来访,冯紫英知道是因为药材的事,不得不出来应对,特地交代了迎春:‘夫人,我待会儿可能要出去一趟,给你买你喜欢的蜜饯好不好?’ 迎春说来也奇怪的很,别人都是酸儿辣女,她倒好,开始喜欢吃甜的东西,那些甜腻腻的蜜饯以前她是连碰也不愿意碰的,冯紫英看她吐的厉害,那一段时间,每天都变着花样地给她往府里带东西,她是吃什么都没有味道,独独这个蜜饯,一吃竟然就喜欢上了。从那以后,只要冯紫英出府,一定会记得给她带蜜饯,还一定要那一家铺子的。 迎春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要是想吃了,叫他们出去买就是了。’ 他这样每次都特地的给自己买吃的,叫人家看了岂不是笑话自己。 “他们不会挑的,夫人喜欢的就是我专门挑的。”冯紫英笑道。 迎春性格内敛,对他一般唯命是从,这样的性子搁在一个当家主母身上是不太好,但是架不住冯紫英喜欢,就是迎春这种他说什么,她都觉得好,只要他对她有一点儿好,她就很是感激的样子,让冯紫英觉得家中有这么一位夫人真好,而且他也不敢随便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倒不是迎春管着他,迎春对他过去那些辉煌的历史从来没有多过一句嘴,也不会过问他在外面的事情,他就是自己觉得自己该好好地了,不然对不起迎春。 不能不说,这是迎春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 俗话说各花入个眼,冯紫英那几个朋友都夸探春精明能干,宝钗雍容大度,各有本事,但他就觉得迎春最好。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有接收家里的账本,自己在外面的应酬她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府中有她的存在,他就觉得安心,每次只要无事,他就愿意待在府里,待在她的身边。 他不愿意在家中与朋友会面,一来是他那些朋友,很多都是之前玩的时候交的,什么样的人都有,虽说自己变了,但他们还是那样爱玩的性子,不能说他们不好,这是这些人不适合带到家里让迎春看到。另一个就是家里宴客的话,迎春就要花费许多的心思去准备菜式,还要想好在什么时候出来见客,跟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迎春不是那种像宝钗一样在这上面有天赋的人,冯紫英看得出她的紧张和不善交集,所以对于这样的场合是能免则免。 像吕胜龙来找他,他自然是不会留他在家中的,接到信之后就跟了吕胜龙出去。 如今吕胜龙没有解决好长红的是事,也不能再去她那里喝酒,而且也没有那个心情,知道冯紫英如今是转了性儿,所以两人直接就在酒楼定了一个雅间,打算让冯紫英给自己出出主意。 吕胜龙的难处冯紫英是亲眼看见的,何况两人的情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酒过三巡,吕胜龙就不胜感慨地说道:“本来以为遇到的是一朵解语花,谁知道最后阴沟里翻了船. 冯紫英摇头不赞同他的话,长红这个人他是见过,也有些了解的,确实是一朵温柔的解语花,若是吕胜龙能放下心中对她的偏见,两人一定可以促成一段佳话。 不过这种事情是劝不得的,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说的。 他嫌弃人家出身窑子,你这个时候怎么劝都是白费力气,既不可能改变人家姑娘的出身,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吕大哥说这话就对不起人家长红姑娘了。”冯紫英笑道。“咱们都是知道的,这些年吕大哥虽然也在她身上砸了不少的银子,但人家姑娘可一次也没主动跟你要过。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始终不肯给人家一个名分。”他停顿了一下说到:“这也就算了,且先不去说他,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只是最后了,你不能让人家姑娘什么都捞不着,白跟了你一场。” 吕胜龙苦笑:“你们都当我是那没有良心的人,其实我哪里舍得她呢,只是你看我现在的处境,真正是内忧外患,为了她,不得不赶快出手这批货。这还不算是对得起她么?” 冯紫英笑道:‘我是知道吕大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长红姑娘也不是那见钱眼开的,这次人家就跟你提这么一个要求,名分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了,你若是以后还打算跟她过下去,我劝你无论如何,这一次不要再出岔子了。’ “冯兄弟说的我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手里没有多少现成银子了,她看中的那个院子又不便宜,最近我都不敢去她那里,就怕她提起来,我没法儿接话。”吕胜龙为难到。 他直接说出自己的为难,是寄希望于冯紫英肯主动开口帮他一把。 毕竟冯紫英一直以来都是仗义疏财的主儿,听到他如此说,了,还无动于衷就是不对了。 但是他并不了解内幕,冯紫英受赵风和潘望舒所托,要他那批货,怎么会主动说借给他银子?何况就是他想借,如今大概自己手里也没有这么多的现成银子。 当初迎春刚嫁过来的时候两人就商量了把银子都存在了赵风开的钱庄。 他当时还惊奇了一下,他这位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问的夫人,怎么会在一开始就提出要把银子存在赵风的钱庄? 他是与赵风有些交情,但是自家夫人可没跟他见过面。 还是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赵风和水彦寻他们也故意地跟冯紫英透露过一点儿消息,冯紫英才知道,原来这家钱庄其中操纵的是探春,原来是自家姐妹,难怪自己一向不问世事的夫人忽然变得如此热心。 两人是各怀鬼胎,冯紫英对他话里的求助视而不见,笑道:‘吕大哥把那批货出手了还愁没有银子么?’ 吕胜龙叹气:‘愁就愁在,东西出不了手,现在这个时候,各大药店基本都已经采购完了,谁还能吃下这么大一批货?就是那些军队大多也已经备好货了,就是还是给他们,也是一定拿不到现成银子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又继续追问:‘之前拜托冯兄弟帮忙打探有没有人肯接手这批货,不知道冯兄弟打探的如何了?’ 他今日来找冯紫英就是为了这件事,自己已经托了他不少时日,他这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今日自己主动过来问一问,也是想知道他这边还能不能有点儿希望,若是真的就没有什么希望了,那自己也别再这儿干等着他。 冯紫英听了皱眉:“说实话,吕大哥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你想想这个时候了,还有谁肯接手这么大一批货,现在南北水路发达,也不比早些时候了,现在囤货的少了,若是过一年,货坏了一半,那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现在人家都是要新的货。吕大哥你这个时候要出手,难啊。”说着他还摇了摇头。 吕胜龙连忙说道:“我知道难,若是容易的话也就不找你冯兄弟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商人愿意收了这批货吗?”吕胜龙焦急地追问,他一直都等着这个人的出现呢。 没想到他刚提起来,冯紫英就连忙摆手,摇头:“这个人,不提他也罢,提了没得让咱们生气。” 他可以这么说,吕胜龙却不能甘心,连忙问道:‘好兄弟,这是怎么了,你跟我说说。’ 冯紫英长叹一口气才说道:“说起来这个人,当真不算是一个君子,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吕大哥是急着出手的,所以就一直想要压一压价格,你想这种人,我能让吕大哥跟他做生意么?我就是认人不清,才结交了这么一个朋友。你们两边都是我拉扯的,像吕大哥这样的聪明人知道我在其中奔波为难不易,那些不知道的人,看着压低了吕大哥的价儿还不得以为我在其中挣差价?我辛苦一趟不说,还落得这样的下场,想想实在不值得,倒不如就算了。” 吕胜龙一听就明白为何冯紫英一直以来没有给自己消息了,原来真的是价格不满意,不管真的就是他那个朋友不满意,还是冯紫英想在中间拿个折扣,这个时候,吕胜龙都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连忙劝到:“你看,冯兄弟这脾气又上来了不是,我知道冯兄弟的辛苦,就拜托您受累再替我跑一回,就说价格还可以商量,咱们做生意嘛,就是彼此商量着来的,从来不是谁就能一锤定音的。”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冯兄弟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况,还请告诉你哪位朋友,就说,我要现成的银子。” 冯紫英听了仔细想了一会儿拒绝到:‘我看还是不妥,吕大哥是爽快人,我也是敞亮人,就不愿意与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掺和在一起,到时候生意成了,人家外面的人一定要说我作为吕大哥的朋友却帮着别人趁火打劫,我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说实话,这件事我若不是不帮你吕大哥,大不了就说是没有尽力,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外面的人说我是一回事,就是吕大哥听的多了,也会怀疑我,那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岂不是因为这件事就变了味儿了。’ 冯紫英是明摆着说谎,而且他处处给自己留后路,就是不让吕胜龙之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再来怀疑他。 在冯紫英心中,吕胜龙还是算一位朋友的,这种坑朋友的事情,冯紫英心中觉得自己做的确实有那么一点儿不地道,何况他一直是以仗义疏财的身份与这些朋友相处的。 但奈何,这件事事关水彦寻,赵风,潘望舒,还有自家夫人的亲妹妹,这么看起来的话,他没有选择,只能帮着坑吕胜龙一把。 吕胜龙听他如此说越发觉得冯紫英真是为自己的事情尽力了,只是人言可畏,他才一直没有告诉自己。 他自以为自己想清楚了,连忙说道:‘冯兄弟,你这么想就是太瞧不起我吕某人了,我既然把这件事拜托了你,你就能替我做的了住,谁说都没有用,在我心里,你就是帮我忙的大恩人。’ 冯紫英笑道:‘吕大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看我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怕吕大哥你豪爽不在意这些小事。’ 吕胜龙打断他的话:‘这有什么要计较的,冯兄弟肯帮我的忙,我是感激不尽,今天咱们话说到这儿了,我就直接也跟冯兄弟交个底,这药材的价格,我能给出的最低价是目前的一半儿,至于那边能给出多少,冯兄弟就看着跟他商量吧,反正我今天就把底给你撂这儿了。’ 吕胜龙这话说出来要不就是真的拿冯紫英当真兄弟了,要不就是走投无路,只有他能帮忙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对于冯紫英来说,都是意外之喜,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能诈出吕胜龙的底价来,这样一来,自己以后也就更好操纵了。 这个时候人家已经表现的够坦诚了,若是冯紫英还解雇推辞,就显得太做作了。 于是他也很爽快地说道:‘承蒙吕大哥看得起我,既然您这么相信我,我也给吕大哥做个保证,一定不会让他把价格压的太低。’ ’ 一百五十一章 潘望舒上任 冯紫英得到了这么重要的内幕消息,自然要赶快去找赵风他们商量,所以借口说是替他着急,要现在就去找他的那位朋友商量。 吕胜龙看他如此上心就更加感激了,本来想要留住他吃过饭才走的,但是冯紫英硬是连饭也不肯吃就要走。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赵风和潘望舒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吓了一跳:‘冯兄弟,这个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是他拿出来诈你的?’对于这样的消息赵风首先提出了疑问,对于一个做生意的人来说,不管是谁,都不会透露自己的老底的,不然就相当于让人牵着鼻子走路了。 冯紫英笑道:‘这点赵大哥大可以放心,吕胜龙与我的交情这么多年,我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骗我。’ 毕竟他是吕胜龙的最后一条出路,这个时候骗自己,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赵风站起来边踱步,边仔细想了想,说道:“既然是冯兄弟亲自去交接的,应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那就再劳烦冯公子多跑几趟,就说这笔生意,咱们做了。他给出的底价是一半,咱们也不不是不懂规矩,总得让人家也赚一点儿,就照原价的三分之二来算,他若是同意,就可以着手准备了。” 南边虽说是有了确切的消息,但是货物装船,起运,到了这里再找合适的地点卸船,这也都是麻烦事,要想瞒过众人的眼睛也不容易,何况时间也拖的太久,若是这次跟吕胜龙做成了这笔生意,那这些麻烦都可以免去了。 对于赵风给出的这个价格,冯紫英也很满意,毕竟他是中间人,太低了对不起吕胜龙,自己本来就已经联合赵风他们,算是坑了吕胜龙一把,若是再把价格压的太低,自己将来在吕胜龙面前怎么说也是面上无光。 他当即笑道:‘这个赵大哥放心,既然两边都已经说好了,我这就做东,请两位见个面,到时候不是什么都好商量了?’ 赵风摇头笑道:‘冯兄弟怎么忘了,这位吕先生是认识我的?这个时候见他不妥。还是就冯兄弟出面吧,就说这件事已经全托了冯兄弟处理。’ 冯紫英拍了拍脑袋笑道:“你看,我怎么忘了这一茬,那我等明日再过去找他,就怕过去的太快,反而会惹他起了疑心。” “这样最好不过。” 赵风得到了消息又连忙赶去王府告诉探春,若不出意外的话,货备齐了,水彦寻就可以提审了,提审之后没有什么问题就能放出来了。 潘望舒并没有同去,他本来是跟林子清一同得到的外派的消息,一个月内要上任的,林子清早就已经出发了,他也拖不了几日了,说起来他比林子清走的晚也是有原因的。 林子清是去做学政的,没什么好避讳的,当今皇上很是重视科举,也没有什么人敢胆大妄为到在这上面做文章,他提前过去也正好可以结识一下当地的举人学子,为以后的工作做准备。 但是潘望舒就不同了,他之所以在京城逗留这么久,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上一任留出充足的时间来处理后事。 一州知府的权力不可小觑,何况还是杭州这么富庶的地方,哪一个过去做知府的都要好好地捞一笔才肯走。 而且作为浙江省的赋税的主要来源,不仅是一个知府,只怕浙江巡抚和两省总督都会牵扯在其中,这也是常见的,官场之中官官相护,彼此之间形成稳固的利益链条。 皇上对于这样的风气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浙江省富裕,他们愿意贪就贪点吧,只要别给自己闹出大乱子就好。 但坏就坏在,上一任的杭州知府贪的有些过头了,不仅是贪财,还时常发生强抢良家妇女的事,又加上御下不严,府里的家丁也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叫嚣在杭州城内,自己大人就是王,不知有什么皇上。 你想,皇上能容忍你贪,能容忍你强抢民女,最不可容忍的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蔑视皇权的话出现,这事叫皇上听说了,自然是不能再坐视不理,想来想去,就把这个差事给了潘望舒,名义上是叫他去接任杭州知府,其实暗地里的身份是巡察使,就是腰间别着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的那一种。 皇上想让潘望舒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去搅乱浙江乃至整个江南地区的官场,到时候他才好重新洗牌。 但是潘望舒也不傻,他没有什么根基,怎么可能撼动整个江南地区的官场,说不定自己还没有到任就会暴毙。自己家中的生意又都是在南边的,之前没少仰仗他们,之后也不会少。 皇上叫他做那个出头鸟,他不能拒绝,但是也不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皇上的旨意虽然下的急,但是潘望舒却并不着急出发,只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还要在京城中休养几日。 其实在他一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给杭州知府和浙江巡抚分别去了一封信,把这次上任的目的大体交代了一下。 潘望舒这算是公然投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本就根基尚浅,又没有林子清那样一个强势的丈人撑腰,连水彦寻如今也是在狱中,不知能否自保,这也是他不遗余力地要救水彦寻出来的原因之一,水彦寻是他在京城和整个官场中最大的后台,若是他都倒下了,自己一个新人,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他这样摆明了投诚也是没有办法,他总得保证自己能安全到任,而不是在中途出什么意外。 他不相信,做到了浙江巡抚和杭州知府的人在京城之中没有内线,若是叫他们先知道了这些消息,而自己又没有什么表示,那真是给别人找了一个最好的弄死自己的借口。 他这些日子迟迟不肯动身,就是在给那边发信号,自己在帮他们拖延时间,把事情都处理干净,另外再找几个替死鬼,等到自己去查的时候把他们推出来就是了。 若是能不伤人命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皇上的耳中,如果真的就什么也查不出来,那皇上不是怀疑自己的能力就是怀疑自己的衷心了,不管是哪一个怀疑,都会让自己在南边待不了多久。 而这个结果,他想南边那帮人也并不希望看到。 这件事是潘望舒自己拿的主意,他谁都没有告诉,不仅宝钗什么都不知道,连赵风他们也没有得到过任何消息,众人只知道他是要去接任杭州知府,根本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牵扯,当然了,也没有想到潘望舒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但是能拖到如今,他也已经尽了全力了,再拖下去,只怕皇上会怀疑,所以几天之前,他已经给那边去了信,说自己扛不住压力,马上就要动身了,不过在路上倒是还可以再拖一拖。 那边很快就给了回信,潘望舒都不知道他们的送信系统是怎么建立的,速度如此之快,一来一回,不到十日的功夫。 那边自然是很承他的情,说是已经准备好为他接风洗尘了,还请尽快抵达,不要叫众人太过想念等等。 若是不知道背景的人看了一定以为这是老友之间叙旧,潘望舒却看出来,那边是暗示自己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自己可以放心地过去了。 说起来这跟潘望舒通信的一直都是那位杭州知府,潘望舒对这一点有些不满和不安,他希望能拿到的是浙江巡抚的亲笔信。 毕竟这杭州知府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在皇上面前已经有了案底,就算这次为了避免他乱说话,那些人尽全力把他保下来,以后也没有什么前途了。 但是潘望舒不一样,他从给他们写第一封信开始就是冒着杀头和诛九族的风险的,这么大的风险,他当时是不得不为,现在却想要一个保障。 他要拿到浙江巡抚与自己通信的证据,不然怎么来说自己都还是不够安全的。 不过这个浙江巡抚很是谨慎,杭州知府给他的回信,自然是他们商量后写出来的,但是字里行间却丝毫不涉及杭州知府以外的人,浙江巡抚的名字更是提都没有提起过。 潘望舒曾经明示暗示,那边都不答话,潘望舒怕他们恼羞成怒,也不敢逼的太紧,只好到了那边再做打算。 不过林子清是早就过去与他打了交道的,不知道他是站了哪一派呢? 潘望舒心中思忖。 其实林子清与他刚开始都是水彦寻这一派的人,后来林子清与自己的丈人程穆柯走的更近,自己与水彦寻走的更近一些,虽然还没有明显的派别之分,但毕竟也是不一样了。 不过不管他站哪一派,林子清都比自己好的多,至少,他不用担心,如果不提前投诚的话,就会有意外发生在自己和家人身上。 程穆柯经营多年,南边虽然不在他的把持之中,但是京城之中一定是唯他马首是瞻的,他们如果不想把事情搞大,就不可能主动去招惹程穆柯的人,何况还是他最喜欢的小女儿的夫君。 说到底南边到底在谁的把持之中潘望舒自己也不知道,皇上虽说表示了自己希望重新洗牌的打算,却并没有告诉他如今这副牌是谁拿着的。 不过他知道的是一定不在程穆柯和水彦寻的手里,也不在皇上手里,也就是说自己那些关系到了南边可能都没有什么用处。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潘望舒不能不更加谨慎。 他有心去问一问水彦寻的,只是他如今自身难保,自己跑去询问似乎有些不合适,另外他也不认为,水彦寻会了解南边的势力分布。他一个在扬州成长大的人都没有看清楚局势分布,一个在京城的王爷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其实这一点完全是潘望舒想错了,他虽然在扬州城住了十几年,但是因为他的父亲一直是要他读书是重的,接触这些官场势力的机会不多,而且他的父亲虽说家大业大,但是能接触到的大官毕竟还是有限。 而水彦寻虽然只是在打仗的时候在南边走了一趟,但因为利益相关,他们看水彦寻势力要变大,自然是想要把他拉入到自己的队伍中来。 但是对于水彦寻这样身份的人,想要拉他入伍,只派出一个浙江巡抚,明显是不够的了,当时可以坐了一桌子的红领子。 不过即便他们这么多人也没能说服水彦寻,他早就说过自己在官场中不站队,只对皇上尽忠。 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水彦寻不同意,他们也不可能就让一个王爷出点儿意外,作为回报,水彦寻虽然知道他们这些人是谁,却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即便是林子清和潘望舒要去那里上任,水彦寻也没打算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皇上的意思,他猜都猜得到,派两个新人去那里,都是浙江省,还都是手握实权的大官,当真他们能力就如此强?让皇上放着在京城磨砺了十几年的老人不用,单单启用他们? 不过是皇上看中他们背景简单,又刚进入官场,对局势不了解,希望他们能帮自己搅乱那边的局势。 而之所以在这么多青年才俊中挑中他们两个,自然也是看中了他们的背景,林子清有程穆柯的背景,还有林如海这位亡故的父亲,即便已经亡故了,但毕竟曾经是一方盐政,结交了不少官场中的大人物。 而潘望舒一来自己家中势力就在南边,另一个,水彦寻猜,皇上大概看自己与潘望舒走的近,要他借自己的势。 所以潘望舒到南边的时候,自己也差不多该被放出来了。 这也是他这些日子才终于想明白的,至于他为何把自己先关起来,水彦寻表示自己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皇上单纯地看自己不爽了。 不过当段德璋来告诉自己说是赵风已经替自己找齐了货源,马上就可以提审自己的时候,水彦寻还是很高兴的。 这些日子探春也没有过来,其实他是理解的,理智告诉他,探春确实不该总是过来,他怀着身孕,不适合奔波,但是他又实在想见到她。 这下好了,自己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自己一定一直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潘望舒临走之前还是来看了水彦寻一趟,倒不是指望打探到什么消息,而是觉得两人毕竟朋友一场,他还在狱中的时候,自己却要外派了,心中过意不去。 水彦寻倒是不甚在意,这件事不管是潘望舒还是林子清都做的仁至义尽了,这份恩情自己一定会记得。 虽说他不能跟潘望舒透露太多内幕,但还是提醒了他一句:‘你要外派,我在狱中,没有什么可送给你的,有一句话,还希望你记牢了。’水彦寻正色道:“不管你在那边跟他们怎么妥协,不可忘了,是皇上派你去的那里。” 在那样的条件下被同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凭借水彦寻的经验和对皇上的了解,背叛皇上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南边那帮人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自己能嚣张多久? 潘望舒听了之后一惊:难道水彦寻已经知道自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了? 转念又想这是不可能的,这件事自己连宝钗都没有透露分毫,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不过对于水彦寻的提醒,潘望舒还是仔细地考虑了一下。 多亏了水彦寻这句话,让他在之后不管是通信还是做事上都留了一个心眼,留下了证据,当皇上彻底清扫南边势力的时候,他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一百五十二章 水彦寻出狱 潘望舒笑笑说道:‘多谢王爷提醒,这句话我记在心里了。’ 水彦寻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潘望舒野心不小,而且他跟林子清不同,林子清是真正的读书人出身,不管怎么样,骨子里总是带着读书人的傲气和骨气的,倒有点儿林如海的遗风,现在又了这么强大的后台,不见得就会对他们妥协。 但是潘望舒虽说也是科举出身,骨子里毕竟还是生意人的思想,厉害计算的比谁都清楚,一旦他一时看不清楚,动了歪心思,就会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家朋友一场,水彦寻不愿看他落得如此的境地。 送走了潘望舒,段德璋就趁着这个机会跟水彦寻商量了提审的日子,就定在了五日之后,水彦寻是着急出去,段德璋是怕事情有闪失,要多等几天,最后两人商定了这么个日子。 消息送到赵风那里,他自然是连忙催着冯紫英把吕胜龙的货都送过来,还好的是两边都着急,一边是着急要货,另一边着急要银子,也算是赶巧了,很快就把货物清点完了,他这本就是给水彦寻的军队准备的,所以数量上是没有大问题的,银子是潘望舒之前留下来的,因为价格压的低,连五万两都没有用完。 这边已经万事俱备,就等那边提审了。 段德璋与大理寺卿装模作样地呵斥了水彦寻一番,说是有人告他私动军饷,水彦寻自然是抵死不承认,他们很是不耐地说道,这种事情让人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么。 这是段德璋与水彦寻一早商量好的套路,派了人去军营之中清点,果然如水彦寻所说,东西一点儿不少,当初签的那张契约也拿了出来,两下一对,没有什么问题。 段德璋与大理寺卿心知肚明,却还是表示这件事要慎重考虑,暂时把水彦寻带回去,等回过了皇上再做决定。 皇上本就没打算对水彦寻怎么样,不然提审的时候他大可以来旁听,也不会由着他们商定提审的日子,所以这件事报到皇上那里的时候,皇上表现的很是淡定,说既然没事那就把人放了吧,不过这个人可以放,那个告状的人却不能轻饶了,诬告长官,扰乱军心,先关起来再说。 其实他这是在替自己找替死鬼,也是给水彦寻一个态度,你看我都把告你状的人抓起来了,很给你面子了,这件事本来也不是我的错,是他来告状,我才把你抓起来的,现在我惩罚了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皇上这么给面子的替自己出了气,水彦寻自然要感谢天恩,然后欢欢喜喜地出狱去,还要特地去皇上面前谢隆恩。 他今日出狱,探春特地跑了过来,虽然侍书百般劝阻说王爷这就要回来了,不在乎这一会儿的时间,不如就在府中乖乖地等着。 探春摇头笑道:‘王爷出狱,我怎么能不去呢?’她态度坚决,侍书又看着她如今很是开心,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探春起了个大早,等到辰时的时候才见到大理寺的门打开,段德璋和大理寺卿一起送了水彦寻出来。 果然这进去和出来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这么长时间,探春都没有见过这位手握实权的大理寺卿的真容呢,这水彦寻一被放出来,他就这么早出来相送了。 水彦寻早早地看到了在马车旁边站着的探春,想要快步走过去,奈何,这两位还在跟他说话,他只能耐着性子听着。 大概是水彦寻跟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他们冲着探春看了过来,探春看到两道完全不同的目光,一道是段德璋的,精明之中带着温厚,另一道就是那位大理寺卿的了,严厉冷峻,探春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被他这么冷不丁地一看,都有一种无从遁形的感觉,不亏是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的人,看来段德璋要接他的班还差点儿事。 不过探春还是很快稳定好了情绪,冲他们笑着点一点头打招呼。 然后就看到水彦寻快步走了过来,另外两个人没有再跟着。 探春看他过来也往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然后就笑着站定没有再往前走,看着水彦寻冲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夫人。”水彦寻还没有到跟前就叫到。 探春笑着应答:“王爷。” 水彦寻走到探春面前,拉起她的手,仔细地看了一圈,说道:‘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了,怎么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我不在府中的时候,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探春笑道:‘没有,我在府中过的很好,王爷咱们先回去吧。今日要替你接风洗尘。’ 水彦寻才不会信探春的话,她本来就生的很是清瘦,如今更是消瘦的不成样子了,何况她肚子中还有一个孩子,一定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叫她担心了。 这么说起来,对于许昌平的惩罚还是不够解水彦寻心头之恨。 水彦寻看着扶着侍书的手艰难地上马车的探春一把抱起了她,放到马车中。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自己能上来的,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 水彦寻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这些日子我都没能陪在夫人身边,现在我出来了,一定对夫人寸步不离,把夫人养的白白胖胖的。’他有些心疼地拉着探春的手,实在太瘦了,根本看不出来是怀了身子的人。 探春笑道:‘王爷出来了,我自然也就好了。还有件事要告诉王爷,我送了帖子去赵大哥和冯公子,薛公子那里,今日请他们过府来替王爷接风洗尘。’ 本来在这种事情上出了力,帮了忙的人,都应该请一请的,但是他们三个情分比那些人更深厚一些,而且出力也最多,也就不可一般看待了,探春做主,直接把他们请到了王府。 在水彦寻出狱的第一天就请他们,才能显得郑重。 水彦寻笑道:‘有夫人在,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以后我出来了,夫人就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了,你只管好好地养着就是了。’ 探春笑着点头:‘王爷自然是比我厉害多了,有王爷安排,哪还用得着我插手呢。不过,有件事,还真的王爷去说。’探春不好意思地说道。 “什么事?”水彦寻好奇地问道。 “王爷忘了我有孕这件事还没有告诉母妃呢?”探春说到。总不能孩子都生下来了才告诉太妃,你要做祖母了吧。 虽然她确实也可以这么办,因为太妃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还是本来就跟水彦寻不是很亲近,所以几乎不来这边的院子,只要自己不过去请安,她是绝对不会过来的,说不定,连孩子都生下来了,她也不知道。 水彦寻皱眉:‘这件事啊,夫人不必担心了,我会找个机会跟母妃说的。夫人也还没有告诉贾府那边吧?’ 探春摇头:‘我要是回去,一定会问起你,老太太年纪大了,何苦叫她再受这么一次惊吓。’ 贾府如今在京城之中确实是没有什么权力了,连眼线也没有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来问水彦寻的事情,不是他们没有收到消息,就是他们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 以探春对老太太的了解,大概是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以她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水彦寻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此,那在这个时候伸手拉他一把,可比往日结交容易多了。 水彦寻点头:‘那夫人挑个日子,我陪你回去一趟吧。’ 侍书在一边欲言又止,她平时是不陪着探春她们坐在马车内的,但是现在探春身子不方便,有时候有些需求,侍书在外面也不方便,便直接叫她坐在了里面。 水彦寻看着侍书说到:“有什么话,就说。” 侍书看了看探春,才说到:‘我看姑娘还是不要再出去的好。’她有些赌气地把这些日子探春怎么吃了便吐,怎么难受,怎么连觉也睡不着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最后还看着探春说到:“我说今日不要姑娘出来,她看是王爷出狱,又非要过来,这会儿还没有吐还算好的。” 探春听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股脑地说了这么多话,反倒笑道:‘你这丫头,以前怎么没见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这么快就学会告状了不是?’ 水彦寻拉住还在试图用打趣来缓解尴尬的探春,正色道:‘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在家里的时候吐的这么厉害?如果侍书不说,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探春只好赔笑:‘我只是还没有机会跟王爷提起这件事,没想到侍书这丫头倒替我先说了。’探春有些埋怨地看了侍书一眼:‘王爷回来了,我自然也就不担心了,也就不会吐的这么厉害了,是吧?’ 探春试探地问水彦寻。 水彦寻瞥她一眼,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那现在怎么样,可有想吐的感觉?”水彦寻话头一转,又问起她来。 不怪他不肯追问到底,是他实在太了解探春的性子,这件事她既然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也没打算告诉自己,那自己再追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探春连忙笑道:‘没有,没有,其实这两日已经好多了,今日根本没有要吐的感觉。我就说王爷只要出来了,我也就好了。’探春很是谄媚地笑道,然后趁水彦寻不注意,给了侍书一个警告的眼神。 要是她再敢嘴快,把自己为了避免今日在水彦寻面前吐出来吓到他,从昨日就没有吃过东西的话说出来,探春一定不会顾及这么多年的姐妹情的。 侍书看着探春的警告叹气。 她不明白的是,明明王爷是把姑娘放在心尖儿上的,若是说之前在贾府中,姑娘是把所有的苦和痛都自己默默地承受了是因为府里的那些人都没有安好心,姑娘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关心,反倒可能是幸灾乐祸,那如今呢,王爷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探春早就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做事法则,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过的很好,就是不希望任何人为她担心,就连水彦寻也不例外。 水彦寻看着赔笑的探春也只能无奈叹气:‘那我现在出来了,以后可要好好对自己。贾府那边,我派人送个信儿过去就是了,你就不必过去了。’ 探春点头。 贾府里让自己留恋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没有回去的必要。 到府里的时候又是水彦寻把探春抱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她就淡定多了,毕竟是在自己家中,就算被下人看见也没什么关系。 刚到了屋里坐下,探春就叫侍书去把小蝉叫过来问问饭菜准备的如何了,赵风他们应该就要到了,不好在人家到了自己还没有准备好饭菜的。 水彦寻等她吩咐完才说道:‘咱们不是在马车上说好了,以后这些事情都由我来操心吗?你就好好地去里面歇着吧。’说着他就拉着探春到内室坐下。 探春笑道:‘只是这是我之前吩咐了小婵的,王爷也不见得知道有些什么,要不还是我先把这次的饭菜准备好,以后再说。’ “不必,我们府里的厨子,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就在这里歇着就好了。”水彦寻很是坚决地说道。 探春想想也有道理,反正来的也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挑刺,那就随便他好了。 侍书带着小蝉来的时候就看到王爷自己在外面坐着,她还以为因为的莽撞让王爷与姑娘生了气,当下自责不已,自己就算心疼姑娘,也不能不顾及她的面子,告状似的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当即她就要认罪:‘王爷,’ 她话还没有出口,水彦寻就说道:‘侍书,你去里面陪着王妃吧,小蝉,把准备的东西跟我说就是了。’ 侍书看了看水彦寻,似乎也没有生气的神情,说话也还算平和,她只好先去内室找探春。 果然探春正在里面坐着呢,探春看到侍书进来,假装生气地转过头去,不肯理她。 看她这样的神情,侍书倒是放了心,胆子也大了起来。 实在是跟了探春这么多年,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自己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若是真生气,绝不会有这些小动作,她只会直截了当地跟你说,或者不动声色地坐着不开口,等你自己认错,当初赶走翠墨的场景,侍书还是有些印象的,像现在这样,明显是在逗自己。 不过今日她这么做确实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还是该先跟姑娘道个歉,于是侍书走过去,替探春倒了一杯茶,笑道:‘姑娘,今日是我错了,你要是生气就罚我吧,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 探春自然地接过她递到自己手中的茶,抿了一口,才严肃地开口:‘怎么?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我看你告状的时候话说的很溜嘛?莫不是在心里还排练了几遍,今日终于等到机会开口了?’ 侍书哭笑不得,姑娘明显就是没有生气,但是要论损起人来,姑娘这张嘴可真是当得上牙尖嘴利了。 “姑娘,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侍书很是配合地虔诚地说道。 探春正打算开口原谅她,水彦寻忽然说道:‘侍书今日没有做错,以后王妃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你都要一五一十地跟我汇报,不然,我罚的可比王妃重多了。’ 侍书无奈,两个人斗嘴,吃亏的为什么总是自己。 她有些无奈地说道:‘王爷快饶了我吧,我要是再敢多嘴,我们姑娘还不得一气之下,把那茶盏子摔在地上?’ 探春也忍不住笑道:‘还说你不敢多嘴?我哪有那么大气性?都是你给我造的谣。’ 一百五十三章 魏太医 侍书连忙求饶:‘姑娘,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咱们能把这篇儿翻过去了么?’ 探春笑道:“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到底还是不太放心,又问道:“王爷,小蝉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水彦寻假装不高兴地说道:‘夫人不是说我做事你放心么?怎么,现在就不放心了?’ 探春连忙笑道:‘哪里的话,王爷做事自然比我周到的多,我这不是怕王爷刚回来,不知道我之前叫他们准备的是什么嘛?’ “不管是什么,你现在都不必操心了,好好地在这里待着。”水彦寻说道。 “待会儿他们过来了,你也不必出去了,我会告诉他们你身子不适。” 探春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 她也不想出去,毕竟酒席上有薛蟠存在,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谁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水彦寻这边看探春虽然有些消瘦,但是精神也还好,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再吐,才放心地去了正堂那边,等着赵风他们的到来。 在饭桌上,水彦寻才知道这批货果然是用的吕胜龙的充的数,虽说自己也是迫不得已骗了他,但确实该好好谢谢他。 只是水彦寻和赵风的身份都不便出面,到时候事情败露,冯紫英在他面前可就没法混了。 众人都在为送他什么才能既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又不会叫他起疑心的时候,还是薛蟠提出来:‘这有什么难的?他这阵子不是跟那个叫长红的闹掰了吗,咱们就再送他一个长红不就好了?’ 赵风先摇头:“这事不妥,本来就是利用了人家长红姑娘,这个时候再来害她,就显得不地道了。” 这个时候给吕胜龙送一个女子过去,等于是彻底地断了长红的后路,若是她就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主儿,那吕胜龙为她砸了这么多银子了,撇开也就撇开了,但这位长红姑娘看中的明显不是银子,或者说不仅仅是银子,她对吕胜龙还是有感情的,即便是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是希望着有一天他能回心转意。 若是你送一个姑娘过去,吕胜龙开不开心倒是两说,这位长红姑娘若是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那就太对不起这位姑娘了。 水彦寻只听他们说了怎么利用的吕胜龙,还不知道中间牵扯到一位院子里的姑娘,当然现在是不在院子里头了。 所以听他们提起,水彦寻就顺嘴问了一句。 这件事没有比冯紫英更了解的了,这件事就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把事情的始末绘声绘色地跟水彦寻讲了一遍。 水彦寻听过之后也说道:‘赵大哥说的不错,这件事不能这么办。’ “照我看,现在还是不急于对他表露什么,毕竟这件事也才刚过去,不可横生枝节。”赵风说到。“若说给他什么补偿,咱们以后做生意的时候还多着呢,不会忘了他这份情就是了。” 水彦寻点头。 “在座的诸位,这次也都是出了大力的,我水彦寻不敢忘记这份恩情,先干为敬。”说着他拿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冯紫英豪爽地笑道:‘这算什么的,咱们兄弟,不说这些话,说这些就见外了,谁还没有个要人帮的时候?’ “这件事也算是引我而起,给王爷带来这么大的难已经是我过意不去了,王爷就再也不要提什么恩情不恩情了。”赵风说到。 “冯兄弟一句话说的有道理,咱们兄弟,不说这个,追究这些就见外了。今日能出来总归是一件高兴的事。”水彦寻笑道。 因为他中午时分宴请了他们几个,晚上还要去请段德璋,当然了还是要赵风和冯紫英作陪,至于薛蟠,为了避免他那张嘴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水彦寻还是决定不要随便冒这个险。 本来说好的是一起出发就直接去鹤颐楼的,但是水彦寻不放心探春,非要再回去看看她才肯出门,所以赵风他们只好先去了。 他这一看探春就知道侍书确实是没有说谎了,之前他见这么长时间里探春表现的也还好,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征兆,还以为侍书是夸大其词了。 现在这一看,他才发现,侍书说的不禁不假,只怕现实情况还更严重。 他回去的时候探春正对着一个盆子狂吐,但是吐出来的除了水还是水。 小蝉在旁边帮她递茶水漱口,侍书在旁边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哭着说道:‘姑娘,这怎么又吐的这么厉害?可是你从昨日晚上便没有吃东西,这要是再不吃,谁也支撑不住啊。’ 听侍书如此说,水彦寻去看桌子上的饭菜,果然就见上面的饭菜明显是还没有动过筷子的迹象,大概是探春刚看到这些东西就开始吐了。 他快步走进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你们怎么不去找大夫?’最后那句话水彦寻几乎是吼出来的,探春吐的这么厉害,而且一看就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她们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叫大夫来看看。 探春猛然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正想说话,但是没忍住想要吐的感觉,又吐了一口苦水。 侍书听到水彦寻的声音也连忙擦干净眼泪说道:‘姑娘这个样子十多天了,请了大夫也没有用,药是喝了下去,但是一会儿就又吐出来了。姑娘反倒为此多遭了一份罪。’ 侍书心疼地替探春轻轻地扶背顺气。 探春接过小蝉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漱口,拿帕子轻轻擦了嘴角才转身对着水彦寻说道:“王爷,咱们出去说吧。” 她虽然没有吃东西,吐的自然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不过是一盆水而已,但是叫他看到毕竟不雅。 水彦寻听了却忽然有些生气了:“出去做什么?这个时候了,谁还在乎那些?你这些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最后他心疼地问道。 探春点头,却笑道:‘我问过大夫了,孕妇都会有些反应的,不过是有的人反应小些,像我这样的,’探春自嘲地笑道:‘大夫说还真是少见。不过,想来过了这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大家都是这么熬过来的,王爷不必太过担心了。’ “怎么叫我不担心,我之前只当你是因为担心我消瘦了些,以为我回来了,你也就能好了,不知道你竟然吐的这么厉害。你看到这些东西就吐的话,这十几天,你岂不是什么都没有吃下去?”水彦寻问道。 探春惊讶:“王爷怎么知道我只要看到那些东西就吐?”探春说完就发现自己是不打自招了,连忙捂嘴。 水彦寻看了她的动作无奈地说道:“你外面的东西连动都没动,还吐的这么厉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么吐下去总不是办法,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只怕你自己就先支撑不住了。”水彦寻皱眉。 探春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大夫说了也就是头几个月里反应大一些,等到后面就好了。” “你还想等多久啊?”水彦寻问道。“这些大夫都是从哪里找来的,我看都是一群庸医。”他自顾自地说道。 探春聂聂地不敢说话,可是这也不怪她啊,她不是不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地养着自己,叫水彦寻看了也放心,但是她只要看到这些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忍不住吐,她有什么办法,连大夫都没有办法的事。 水彦寻看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怜,也知道这件事不怪她,他只是气她这么严重了,竟然还打算粉饰太平,不叫自己知道。 “侍书,把外头那些东西都收拾出去。”水彦寻吩咐道。 既然吃不下,又何必摆着叫她看了吐呢。吃进去也是吐出来的,不必再遭那样一份罪了。 侍书听了连忙去叫人收拾外面的饭菜,小蝉已经叫人进来吧内室也收拾干净了。水彦寻说道:“你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去替你找大夫,他们找的那些大夫我看都不靠谱。” 现在的探春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弱不禁风,水彦寻看她站着都觉得费劲,他当初在大理寺门口和马车上竟然还没有发现,现在在他心中探春只适合躺着。 探春笑道:‘大夫都是赵大哥找来的,自然是信得过的。’ 这实在是怪不到大夫的头上。 水彦寻也不答话,直接说到:‘好了,你好好躺着吧,我这就进宫一趟。’ 探春惊讶:“这个时候进宫?不是说晚上还要请段大人吗?” 在这件事请出力最多的除了他们几个就是这位段大人了,若不是他一手操纵了水彦寻提审的日子,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地解决,况且中间他对水彦寻还颇多照顾,在监狱中也没有为难过他,还请探春过去探望。 水彦寻皱眉:‘我去一趟就马上回来,耽误不了晚上的聚会。’ 探春不敢再说话,她猜得到水彦寻是要进宫请太医,但她不好说出实话来打击他,宫里头排的上名号的太医,除了皇上的御用太医,轻易不会出宫的魏太医,别的探春早就已经请过了,毕竟她也没有什么受虐倾向,每天这么难受,最着急的还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不去请好的太医赶快让自己好起来呢。 至于这位魏太医,探春觉得他可能是请不到的。 倒不是说他本人多难搞,是皇上这个人很是小心眼,他自己的御用太医,轻易不肯叫人出宫的,大概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给他下了毒,到时候却找不到太医。 反正这么多年,也没见皇上派出过魏太医替谁诊治,当然了每次他派别的太医的时候也是给他们一个皇上御用的名号的,以显示自己对大臣的体贴和关心,但是知道内幕的人都知道,只有这位魏太医才是真正的御用。 探春不忍心打击他,只好点头叮嘱:“那王爷要早些回来,咱们设宴请段大人,没有反倒叫人家等着的道理。” 水彦寻皱眉:‘我知道了,你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好好躺着吧。’ 临走之前又吩咐侍书:“好好照顾王妃,她不愿意吃东西,就别往她跟前儿送了。” 侍书连忙答应着。平日里她看姑娘吐的厉害,也是不忍心叫她吃东西,今天这是看她已经连续三顿没吃了,又觉得王爷回来了,姑娘精神看起来也很好,说不定一高兴就没事了呢,没想到,饭菜刚摆好,姑娘不过是往那儿一座,就已经忍不住要吐了出来。 水彦寻急急忙忙地走了,留下探春在这里为他担心,就怕他在宫里耽搁的久了,段大人那边觉得不够重视,关键的是这位魏太医还不一定就真的能请出来,就算真的把他请了出来,像这种孕妇的反应,他大概也没有办法,这样水彦寻岂不是白跑一趟。 一百五十四章 水彦寻进宫 水彦寻还是先派了人去跟赵风他们说一声,自己临时要进宫一趟,若是段德璋到了,一定替自己担待着些。 众人只当是皇上临时召见有急事,连忙答应着,同时也有些担心,这个时候皇上找他所为何事。 水彦寻急匆匆地跑进宫里就要去御书房见皇上,皇上的贴身大太监王公公看到他过来着实惊了一下,因为他是知道水彦寻今日刚出狱的,难不成这就来给皇上谢恩了? 他这么想着,就觉得让他进去倒也没有什么不可,毕竟谁都喜欢听开心话儿。 王公公从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就跟着他了,算是多疑的皇上唯一能信任的几个人之一,所以他的权力和名望都大的很,难得的是这位王公公还很讲道理,不会恃宠而骄,也没做什么欺上瞒下的事,这么些年了,皇上是越来越信任他,他的权力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大。 水彦寻看到今日是他亲自值班,连忙过去行礼笑道:‘今个儿真是赶巧儿了,怎么是王公公值班?’ 他也连忙对着水彦寻行礼,笑道:‘这是王爷与咱家有缘呢,王爷这个时候来找皇上,是为了谢恩的事?’ 他们这些太监值班,见到有人来求见皇上,一般都会在他们见到皇上之前先问问大概是个什么事。这也是一种规矩,是双方都得便利的规矩。 值班的人最了解皇上现在的心情如何,然后分析这件事该不该报给皇上,什么时候报,什么时候把人带进去,这都是有讲究的,若是赶在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再传来一些不好的消息,那遭殃的还是他们,不管是皇上顺手摔个茶杯还是抬手把桌子上的奏折划拉到地上,最后还不得他们去收拾。 而这些来求见的人呢,也愿意把事情告诉他们,请他们帮忙拿个主意,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彼此有仇,都不会故意为难他们,这样一来,自己所求所报的事情也能更顺利。 所以王公公问的时候,水彦寻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不敢瞒王公公,我确实是为了谢恩而来,但也是有件事要求皇上。’ 王公公一听这话惊到:‘哎哟,王爷有什么事要这个时候来求皇上?’ 水彦寻一听这话锋不对,连忙悄声问道:‘王公公,还劳烦您告知,皇上今日是怎么了?’ 他四处小心地看了看,才凑近水彦寻压低声音说道:‘南边来了消息,说是赵凌的大军胜了。’ 水彦寻装作不懂:‘他是投了降的,他胜了皇上怎么还不高兴呢?’ 王公公拉着他说到:“我的王爷哎,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他不用皇上帮忙自己就胜了,你说能高兴的了吗?” 水彦寻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多谢公公提点,只是我这件事也是非求不可,还请公公给指条明路。’ 他很是郑重地拱手行礼。 王公公却不为所动,他这么多年能屹立不倒,一是靠自己的衷心,另一个就是谁都不帮,只要是稍微超出自己能力,有风险的,他一概不参与。 所以如今水彦寻求他也没有用。 他只说到:‘我话尽于此,皇上的心思,咱家也不敢随便揣测,王爷既然打定主意要求,那就看王爷自己的本事了。王爷如今是要不要咱家去通报?’ 水彦寻想了想点头:‘拜托王公公了。’ 王公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心想问问他是什么事,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既然自己不能促成此事,还是不必再问了。 他进去通报不过一会儿就出来了,:“王爷,皇上请您进去。” 水彦寻对他行礼之后才迈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等他到皇上的龙椅前站定行完礼之后,皇上才说道:‘起来吧,这么快就来看朕了,朕还以为你还要等几天才过来呢。’ 水彦寻连忙说道:‘皇上明察秋毫,还臣清白,皇恩浩荡,臣一出狱就该来给皇上谢恩的,只是我家夫人也跟着过去了,我不放心她自己回去,送了她回府才过来的。’ 水彦寻这么迫不及待地扯到探春身上,是想速战速决,赶快把魏太医请过去。 探春实在是小看了他,他不是不知道探春请的那些大夫都是些什么人,这个时候他还要进宫来请太医,瞄准的就是皇上的御用太医魏太医。 但是皇上明显没有心情听他说自己与自家夫人多恩爱,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跟贾府的那个三姑娘感情倒是好。好了,现在恩也谢了,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皇上这个时候还称呼探春是贾府的三姑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大概其中总有些缅怀元春的意思在的吧。 说起来也是可怜,探春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元春一面,等她嫁进王府,一切都稳定下来,想要找机会进宫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仙去了。 跟上一世一样,还是半夜里被一口浓痰憋死的。 不过这一世探春知道的多了,才发现,元春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她一个贵妃,正在病中,身边就算没有太医,也该有医女贴身守着,怎么可能半夜里就自己一个人,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自己已经去世了呢。 而且她仙去之后,从府中带过去的丫头抱琴也没有了消息,探春有些怀疑他们这些人是连抱琴一起处理了。但是这件事发生没多久,就是赵风找探春商量云南药材的事,紧接着就是水彦寻出事,他一出事,探春什么也顾不了了,所以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去查一查。 不过这样对元春大概也是一种解脱,这一世,探春依旧没见过元春几面,但是却见到了她在宫里飞扬跋扈的样子,明明是那么温柔大度的一个人,为了不被皇后欺负,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一个恃宠而骄的贵妃,想必她活的也很累,她回家的时候也曾说过自己并不喜欢那些琼楼玉宇,别人眼里的富贵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其实说实话,能像她一样看的这么透彻的人少有,女子就更少见了,多少人挣破头就是为了抢一个进宫的名额,多少人不惜姐妹反目,亲人成仇,也想要那君王给予的恩宠,金银财宝,权势富贵,有的时候就是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就算到现在,这宫里一批又一批的新人,不都是踩着元春这些旧人的血和泪成长起来的吗? 探春不知道元春在皇上面前展现的是哪一面,是娇媚跋扈的贵妃,还是知书达理的温柔佳人,还是她在皇上面前又换上了另一种面具? 但不管是哪一种,探春觉得皇上一定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元春,元春一定也没有真正倾心过他。 若他真的了解元春,一定不会舍得这样一个女子在孤独中死去,元春如果真的对他有过喜欢的心情,也不会一直这么悲观,她不屑于争宠,不仅是不屑于恩宠带来的荣华富贵,她是不屑于这件事请本身。 贾母当初培养了她这么多年,看起来她是多么合适的入宫人选,却忘了,她在读了这么多书之后,早就已经看透了人间富贵,进宫于她而言,不过是尽孝而已。 皇上这话说的让水彦寻一时没话可接了。 但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退出去,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皇上终于从他那一堆高高的奏折后面抬起了头看了水彦寻一眼:“何事啊?” 言语中没有任何感情,感觉不到一点儿希望,看来王公公说的不错,皇上现在确实是心情不好。 但是水彦寻也是没有办法,他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走,何况探春还在府中等着呢,想想她吐的让自己都心惊。 水彦寻心一横,说道:“皇上,我想请魏太医出宫替我家夫人看病。” 皇上刚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这次没有再低下去,把手中的笔也放下了,盯着水彦寻问道“你要请魏太医出宫?你不知道他轻易是不出宫的吗?” 水彦寻连忙跪下请罪:‘皇上赎罪,臣知道魏太医轻易不会出宫,所以今日特地来求皇上。实在是我家夫人刚有身孕,如今吐的厉害,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吃进东西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还请皇上开恩,让魏太医跟我走一趟。’ 水彦寻干脆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若是这个时候自己不说,皇上待会不见得有兴致听就会直接开口拒绝,那个时候再求情还不如直接在他开口之前说出来。 皇上听了并没有什么同情的心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女子孕期反应实属正常,你找个太医给她看看就是了,我待会儿叫王太医跟你走一趟。’ 水彦寻连忙说道:“皇上有所不知,我原来也以为不过是女子孕期正常反应,是今日回去看到她吐的样子才知道她这反应的有些太厉害了,这长期地吃不进东西,人可就支撑不住了。这宫里的太医也都请了个遍了,却没有一位能治好我家夫人,现在只能来求皇上身边的魏太医了。” 皇上听了皱眉:‘你刚从监狱出来,不是先去你的军营看看你的士兵,反倒跑回家去陪夫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来我这里求魏太医,你当她是谁,你又当你自己是谁?我告诉你,我能关你一次,就能关你第二次,你信不信,下次你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皇上瞬间炸毛,实在是听不过他句句不离他家夫人,他是知道他的这位王妃是他自己求回来的,感情深厚,自己也是乐见其成,但是为了感情之事不顾大局,出去了不说关心自己的军队,也不去打听南边的战争,只顾着找自己求太医救自家夫人,这一点让皇上很是不满。 说句实话,探春在他心中可不跟在水彦寻心中一样,在皇上那里他不过就是一条人命而已,哦,现在怀了身孕的话,那就是两条性命,大不了自己再赐他一个王妃不就是了,这京城之中待嫁的好姑娘多的是。 水彦寻听了连忙认罪:‘臣知罪,臣回去之后就去军营反省。但还求皇上让魏太医跟我走一趟。’他仍然坚持。“再这样下去,夫人她真的会没命的。”他说的有些夸张了,实在也是迫不得已。 皇上看他完全不知悔改,王公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顺手就把满满一桌子的奏折划到了地上。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皇上怒气冲冲地说道。 水彦寻更不敢起来了,但他还是不肯松口:‘皇上息怒,臣知罪。’ 闻声而来的王公公,连忙过去把奏折拾起来,拉着水彦寻说道:‘王爷,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走吧。’ 水彦寻摇头:“多谢公公好意,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走,求皇上让魏太医跟我去王府一趟。” 皇上气的不肯再说话,王公公连忙拉着水彦寻劝到:‘王爷,你这是傻了啊?还不快走?’ 水彦寻抵死不肯走,就差声泪俱下地求皇上了,最后连皇上都看不过去了,摆手道:‘王忠喜,先下去。’ 王公公赶紧把捡了一半的奏折放到桌子上,欠身退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去看水彦寻,明明平日里再精明不过的一个人,这个时候怎么就犯傻了呢? 他忍不住摇头,然后赶快离开,就怕皇上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皇上如今是怒极反笑:‘朕倒是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好本事啊?朕今天要是不答应你的要求,你还不走了是不是?’ 水彦寻不说话,但是这样的态度表明了就是跟他死磕到底了。 皇上忍不住笑道:‘好,很好,朕看你就在这里跪着吧’“朕倒要看看你能跪到什么时候。” 水彦寻说道:‘皇上,臣并非有意惹皇上生气,实在是等着魏太医去救我家夫人的性命,若是皇上执意不肯让他前去,那臣也只好跪死在这里,不然也没法跟我家夫人交代。’ 皇上笑道:‘好啊,那你就跪着吧。’ 实在不是皇上小心眼,人家一个王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牵扯到两条人命,但凡是一个还要点儿面子的皇上这个时候都不会不同意他的要求,但是现在皇上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答应,因为他看不惯水彦寻这种眼里心里只有自家夫人的态度。 他要的是一个征战四方,杀伐果决的王爷和将军,而不是一个只知道自家夫人的懦夫。 一百五十五章 诊治 就怕自己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自家夫人吗? 水彦寻无奈,也不敢再开口,就真的打算在这里跪着了。 跪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是皇上先沉不住气了,实在是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跪着,自己再大的定力也不可能无视他专心地看奏折啊。 他叹气道:‘你真不打算走?’ 水彦寻开口:“臣有罪,但是臣确实是不能就这么回去。” 皇上反倒笑道:‘朕当初看你求娶贾府的三姑娘的时候,就不该遂了你的心意。说起来,这姑娘当初,可是皇后替我看中的人呢。’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当然不是觊觎探春,他不过是在选秀的时候见了她一面,也不是什么惊为天人的姿色,不过是气质有些出众而已,还不值得他去做什么。 他不过是想要气一气水彦寻。 但是水彦寻只想着请太医回家给自己夫人看病,根本不理会他的嘲讽,“多谢皇上当日的成全,还求皇上这次也成全臣一次,皇上的隆恩,臣一定铭记于心,感于肺腑,不敢忘记。” 皇上忍不住笑道:‘行了,为了一个女子,你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没什么出息。魏太医如今在太医院呢,你带他去就是了。’“不过,朕可要提醒你,赶快把人给我送回来。” 水彦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竟然忽然转变态度,不过他也没有功夫去想皇上为何忽然改了主意,连忙谢恩:‘臣,谢皇上隆恩,那臣,就先告辞啦。’ 水彦寻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魏太医。 皇上在后面悠悠地说了一句:‘朕看南边那里也不大太平,过段时间,你就亲自去一趟吧。’ 水彦寻就知道皇上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忽然这么大的转变总不会是被自己的真情感动了。 说实话,他这个时候自然是不想出去的,不管是带着探春还是不带着她,他都不放心,但谁让这个时候皇上手里攥着魏太医这张王牌呢,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于是他只好说到:‘是,臣领旨。’ 皇上看他果然答应了下来,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头也不抬地摆手道:“去吧。” 水彦寻得令便连忙退了出去,在门口又见到了王公公,王公公看他出来还以为是他自己想通了,自己退了出来,便上前来说到:‘咱家早就跟王爷说过,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去惹皇上生气了。’ 水彦寻笑道:‘多谢公公提点,我就先告辞了,公公可以等一会儿再进去。’ 没有必要告诉王公公自己求的事情成功了,他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的,人家一片好心,若是自己当着他的面亲自告诉他,倒是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了。 王公公看他临走还不忘记提醒自己,也忍不住说道:‘王爷可以过段时间再过来,说不定这事就能成了。’ 水彦寻笑着点头告辞。 他立马赶去了太医院那里寻魏太医,魏太医跟别的太医不同,一般没有皇上的特许,是不会出宫的。 所以水彦寻来叫他的时候,他吃了一惊:“皇上当真说叫我跟着王爷出去?” 水彦寻着急地说道:“这还能有假?我有多大胆子敢假传圣旨?魏太医,你就赶快跟我走一趟吧。” 魏太医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不过,王爷,你总的先大体说说是个什么样的病症,我才好决定带什么东西过去。’ 水彦寻连忙把探春的症状告诉了他。 谁知他听了之后皱眉道:‘这样的病症倒是没有见过,只是这是妇人之症,并非是我的擅长,只怕我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水彦寻好不容易在皇上跟前儿求来的机会,岂能是他说不行就不带他走的,当时便说道:‘不管如何,总要劳烦魏太医跟我走这一趟,倘若真的就没有办法,我也好死了这条心。’ 魏太医叹气:“那我就跟王爷走这一趟吧。”转头又对自己身边的小童说道:‘把我的医箱拿过来。’ 听了水彦寻的描述,他倒是不觉得探春是纯粹的孕吐反应,但到底还有什么病症,还是要亲自看过才知道。 以水彦寻的地位和身份,只怕这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他请了个遍了,这也是没有办法,才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水彦寻带着他到了王府的时候探春正躺在床上发呆,没有办法,侍书和小蝉都觉得王爷说的很有道理,这个时候探春就应该好好地在床上躺着,所以他们两个寸步不离地守着探春,根本不让她下床。 她听到水彦寻进来就像看见了救星,自己至少可以动一动了。 水彦寻看了看探春这会儿比自己走的时候脸色好多了,说道:‘我给你请了太医过来,咱们叫他把把脉。’ 探春点头:“不知王爷请的是哪一位?” “是魏太医,夫人就放心吧,他的医术很是高明,一定可以替夫人看好的。”水彦寻拉着她的手安慰到。 探春心中有些惊讶水彦寻能把他请出来,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魏太医等里面准备好之后就进来替探春诊脉了,他诊脉的时间似乎格外的长,之前探春诊脉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没有一位大夫像他这样的,诊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但是水彦寻在一旁看着已经是越来越紧张了,他越是什么都不说,可能病症就越复杂。 果然等他终于收了手,把诊脉的线仔细地收起来的时候,才开口道:‘王妃这样的症状持续了要有十多天了吧?’ 之前水彦寻给他描述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一点,他能从诊脉之中看出,可见医术确实不一般。 侍书开口道:‘真正是神医,我们姑娘确实已经这样十多日了,什么也吃不下,我们都要急死了。’ 魏太医接着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拖的有些久了,王妃的身子本就弱了些,这就难办了。’ 水彦寻一听难办,就要着急了,连忙问道:‘那太医说该怎么办呢?’ “王妃是脾胃皆虚,怀有身孕以来又忧思过度,心火过盛,两下纠缠在一起,就没有个不病的道理。之前那些太医大多是看王妃怀有身孕,就单纯的以为这是孕吐反应,实则不然,这是王妃身体里带的病症。”魏太医说道。 他当时听水彦寻说的时候也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探春怀有身孕这件事上,如果不是自己如此仔细地诊脉,根本不会知道她这吐的反应其实跟脾胃有关。 “那太医可有什么好办法调理?”水彦寻连忙问道。 “我开几副药,王爷叫人去抓了煎来就好了,王妃现在是身子太虚,要先能吃的进东西,才好慢慢地调理。”魏太医慢悠悠地说道。 自古治病,最怕的就是找不到病因,却乱用药,如今病根儿已经找到,也就容易了。 水彦寻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是胸有成竹了,连忙说道:‘侍书,拿笔墨来。’ 魏太医笑着摆手:“不必那么麻烦,我医箱里就有。” 他说着写下了两个方子,叫侍书去照着方子抓药,先喝前面那一副,过七天之后再喝另一副,他不能再出宫一回替探春诊脉,只能先这样安排着。 水彦寻连忙道谢:“今日真是多麻烦魏太医了。”说着一个荷包已经递到了他手里。 魏太医笑着说道:‘我跟王爷出宫是皇上的旨意,要是再接受这个就是不应该了。’ 水彦寻笑道:‘魏太医替我家夫人治病,这些是该得的,您就收下吧。’ 水彦寻给的诚心,魏太医也不好再拒绝,便笑着收下了。 皇上特地交代过要把人赶快给他送回去,所以水彦寻也不敢多耽误,赶快让府里的马车把人送回宫里。 他回来的时候探春已经坐在了桌子边,看着他进来探春笑道:‘王爷竟然能请的动魏太医,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水彦寻笑道:“皇上毕竟还是体恤臣下的,听闻夫人你病的这样重,自然不好拒绝。” 他无意在这个时候告诉探春,自己又跟皇上达成了协议才换来的这个结果,免得她又要多想。 探春笑道:‘我看这位魏太医跟之前的大夫说的都不一样,说不定就有些真本事,能看好呢。时辰也不早了,王爷还是快些出门吧,别叫人家等的太久了。’探春催促道。 水彦寻过来拉了她的手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待会儿他们煎了药来,你记得喝。”忽然他又想起来:“坏了,忘记问魏太医,怎么叫你把这些药喝下去,你若是再吐了出来岂不是白费?” 说着就要叫人去赶上魏太医。 探春连忙叫住他,笑道:‘魏太医是名医,想必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咱们先煎了药来,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王爷就不必担心了,你还是快出门吧。’ 水彦寻想了想探春说的也有些道理:‘那若是不行,我再去找他。’反正也不过是在皇上面前再跪一跪而已。 探春笑着点头,赶快让侍书把他送出去。 果然不出探春所料,这次喝下去药之后虽然还是有些想吐,但干呕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侍书看了高兴到:‘阿弥陀佛,这就好了,姑娘能喝下去药了,这药才能发挥他的作用。’ 探春自己看着也高兴,毕竟身子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她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遭遇这份罪。 水彦寻这边到了鹤颐楼的时候,果然段德璋也已经到了,因为之前赵风和冯紫英都跟他说过,水彦寻是被皇上叫过去了,所以在等他的过程中,段德璋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等到水彦寻来了之后,大家依然是把酒言欢,水彦寻先谢过了段德璋这次帮的大忙,又在饭桌上提起了今日皇上说可能要叫自己去南边的消息。 众人听了这样的消息又是一惊,因为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南边如今正是繁荣富庶之地,哪来的叛乱?水彦寻又不比一般的将军,他一旦出动,那就是十万大军。 段德璋想的是难道皇上要动用武力镇压那边那帮人?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当今皇上不是穷兵黩武之人,只要能不动兵,他是不会主动发兵的,这次叫水彦寻过去,一定是威慑大于实际作用。 他也能明白为什么皇上可以任由水彦寻操纵,把自己从大理寺里捞出来了,因为皇上还要用他,并且要他的衷心。 不过,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什么都没有说。 冯紫英是闲不住的性子,当即便问道:‘王爷快看看能不能替我在你那里谋个空缺,我也想去南边玩一趟。’ 他是禁卫军的都指挥,没有调动和特殊命令是离不开京城的。 但是以他的性子,自然不甘心就在这里困一辈子。 水彦寻听了笑道:“你可是出不去的,没有禁卫军统领的调动,我那也不敢接收你啊。” 赵风笑道:‘王爷不必理他,他是不肯走的,他家夫人马上就要生产了,他怎么可能肯出去?’ 冯紫英一听,忽然想起来:‘王爷,你们要什么出发?’ 水彦寻听到这个问题也有些头疼,他也想早些知道呢,才好安排探春的去留:“皇上只说等几个月,至于这到底几个月,还没有定数呢。” 赵风皱眉:‘皇上提前跟你打了招呼,看来是随时都有可能走了。’ 段德璋笑道:‘那倒也不一定,皇上有他的安排,走好了上一步,才能落下一步的棋子。’ 他的话说的不明不白,但是水彦寻却立刻便懂了,他们两个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众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有人来冯紫英,还是一位姑娘。 众人都楞了一下,忽然笑道:‘冯将军,大概是你之前的哪个相好的,带进来让我们看看吧?’ 冯紫英极力辩白:‘不是,我哪来的什么相好的。等等,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位大佛?’ 他也不算说谎,他之前贪玩是贪玩,但是也是有分寸的,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什么样的人难缠,他心里透亮,自然不会给自己惹麻烦上身。跟迎春成亲之后,便没有再独自一人踏进过院子,若真有人要找他的倒账,早就来了,等到这个时候,总不能是把孩子都生下来了才来找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身冷汗,这要是是真的,别说迎春那里他没法儿交代,就是自己老娘也会把他打个半死。 这样看来,这个人倒是不见不可了。 但是当小二把人领到他们雅间的时候,除了段德璋和冯紫英,都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来的人并不是冯紫英的什么相好,而是吕胜龙的相好,长红。 一百五十六章 再见长红 长红也是没有办法才找到冯紫英在这里来的,毕竟之前那些事都是他替自己办的,但是自己一个院子里出身的姑娘贸然找上人家府上去,叫人家夫人怎么想,何况她多少也听说过一点儿这位冯公子与自家夫人感情深厚,这种事情就更不能做了。 从这里就可见的长红这个人的人品,她虽然着急,还想着不能给人家冯公子和冯夫人添堵,可惜是吕胜龙不识货,白白错过了这样一个好的女子。 她今日来找冯紫英是因为还不肯死心,虽然之前吕胜龙就跟她说过,要是她真的逼自己在京城给她买一处房子,那房子可以买,不过买了之后两人也就不必再见面了。 长红还是女人家心态,想着他哪里就能这么狠心呢,说不见就不见。所以她当初听了也没有当真,只当他是气话,到时候等自己好好哄哄他也就回心转意了。 但她没有想到,自从把自己带到新房子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自己在那处新买的房子里等了三天,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还是她忍不住了,派人去之前的院子里打听,但是院子里的妈妈告诉她,这吕胜龙那日跟她一起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长红不肯落了这个面子,也不敢把实话告诉妈妈和姐妹们,只能又回去等了几日,但还是没有消息。 她忽然就慌了神,之前都是吕胜龙找的她,她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吕胜龙,现在才忽然发现,只要他不想找自己了,那自己就真的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相处这么些年,她只知道他家在湖州,还有一房太太,是做药材生意的,他来京城之后做些什么,又跟哪些人打交道,她一概不知道,只知道他一个落脚的地方,但是她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吕胜龙常年租住的那间房子已经退了,这是摆明了想要摆脱自己不再回来了。 长红是死脑筋,吕胜龙事情做的这么明显,这么决绝了,她还是不肯放弃,她心里有个念头,她怎么说总要当面问问他怎么就能那么狠心,说抛弃就把自己丢了,在他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是不是就跟那些院子里的姑娘一样?那自己这些年单等他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她等的时间越长,这个念头就越是强烈地折磨着她。 最终她终于想起来,一手包办这件事的冯紫英。 她打听到冯紫英今日出府也是难得,又能在这里堵着他。 冯紫英一看是她来,就知道是吕胜龙的事情,但是吕胜龙早就回了老家,不仅是这里的事情已经有了了结,他也不想再留在这里,还有就是他老家的母亲不大好了,所以走的很是匆忙。 不过关于长红的事情,从吕胜龙的话里冯紫英还是能听出些意思来的,早些时候是丢掉不舍得,安置下来又不甘心,这么一闹,两人一拍两散,吕胜龙大概也是倦了。 所以这个时候他要小心应付长红。 一见长红进来,连忙笑道:‘我当是哪一位来找我,原来是长红姑娘你。’ 长红一看在座的还有三位,出去赵风她是有些印象的,其余两位她是没有见过的。 几人都穿着便服,但是长红也是聪明人,一看这几位的身份就不简单,主座上坐的是段德璋。 她连忙欠身行礼:‘妾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冯公子不要怪罪,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倒叫她不好意思说出找吕胜龙的话来了。 所以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 还是赵风看不过去了,笑道:‘长红姑娘是来找吕先生的吧?’ 他的开口及时缓解的长红的紧张和尴尬,她冲着赵风投去感激的目光:‘叫各位大人见笑了,妾这些日子没有吕先生的消息,今日知道冯公子在这里宴客,还以为吕先生也在这里呢。’ 她不是那种心中能藏住事情的姑娘,人家一问,她也就实实在在的说了。 冯紫英叹气说道:‘那长红姑娘可来的不凑巧,吕先生两天前就回家去了。’ “回家去了?”长红惊呼。说完她就发现自己在这些大人面前实在太过失态了,连忙道歉。却又忍不住问道:“那吕先生可有说是为了什么,走的这样急?” 往日里绝没有不告诉她一声就回家去的,但是她还是不肯就死心,说不定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只是一时没来得及。 冯紫英正打算开口,赵风笑道:‘这我们也并不知道,长红姑娘何不写封信去问一问,说不定是吕先生走的太急了,没来得及跟长红姑娘道别。’ 冯紫英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看他一眼,他明知道这件事吕胜龙是绝不敢叫自己家中的那一位知道的,现在这样说不定还有个挽回的余地,要是真的知道了,到时候真是没有商量的可能了。 长红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不过她很快又落寞了:‘妾并不知道吕先生住在哪里?’ 说来可笑,这么多年了,她都不知道他的具体住址。 赵风笑道:‘冯公子,你若是知道的话就告诉长红姑娘吧。’ 长红也连忙可怜巴巴地看向冯紫英。 冯紫英叹气,还是把具体住址告诉了她,他又一次出卖了吕胜龙。 长红得到了住址,也不便在这里久留,连忙告辞离开。 自始至终段德璋和水彦寻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等她走了水彦寻才问道:‘这就是吕胜龙那位长红姑娘?’人家的来历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他还这样问,明显不是对这件事表示疑惑,而是不敢相信。 冯紫英说道:“就是她,这次咱们能这么快成事,还是多亏了这位长红姑娘,虽说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赵大哥,你明知道她要是写信过去,就彻底完了,你怎么还出这么个主意?”冯紫英转头问道。 “长痛不如短痛,长红姑娘无意中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们也该有所回礼才是。”赵风笑道。 水彦寻没有说话。 虽说他的话极有道理,但是冯紫英这么长时间还是保留着怜香惜玉的本性,不忍心看她一个姑娘家接受这样的打击。 “那之后怎么办呢?”冯紫英忽然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赵风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冯紫英还想再追问下去,就听见水彦寻说:‘好了,咱们也先不必操心别人的事了。’ 他只好住嘴。 赵风看着忽然发话的水彦寻,看来他是懂得自己的意思了。 姑娘一直觉得这些院子里的姑娘,虽说有些事不值得救的,但也有些人实在是可怜,命运让他们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步步沉沦,所以她一直也想着能不能开一个清白的茶馆,给这些苦命的女子一个出路。 这样的地方赵风就算再八面玲珑也是不方便出面的了,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掌柜。 你看,这不就给自己送上门来了么。 一百五十七章 王府做客 说实在的,没有过探春这样的特殊经历,他们不会真的对长红这样的人给予太多关注的。 长红的事情很快就告一段落,因为水彦寻着急回府见探春,所以众人又小酌了几杯就互道了告辞。 水彦寻回到府中的时候探春正歪在床上跟侍书说话,看到水彦寻进来,侍书便走了出去。 她到现在还是注意避嫌的。 探春看他回来笑道:‘王爷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刚才还在跟侍书说去让厨房准备醒酒汤呢,我看王爷倒是没有什么醉酒的迹象。’ 探春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确实没有很重的酒气。 水彦寻笑道:‘既然都准备了,我自然不能辜负夫人的一番美意。段大人明日还要早朝,他一走,我们也没有再坐着的必要了,何况我还记挂着你。’ 探春低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什么好记挂的。药都已经吃了,今晚还吃了一小块点心呢,魏太医果然是神医。” 水彦寻听了很高兴地说道:‘这就好,我还担心夫人你吃不进去药。’ 侍书替他端来醒酒汤的时候,探春说到:‘没喝醉,就别喝太多了,这个东西凉,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水彦寻笑着点头。却还是把一碗醒酒汤喝去了一半。 水彦寻回来之后探春很是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日子,现在身体慢慢好转水彦寻又什么事都不让她操心,她在府中闲的实在有些发慌,便想起了赵风和黛玉的婚事。 黛玉是可以等的,但是赵风却等不得了,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九,再这样等下去,就要到而立之年了,两边既然都已经定了婚,不若就把这件事赶快办了,这样黛玉也能回到京城来。 她想着这件事,就告诉了水彦寻,水彦寻听了自然也是乐见其成,这种事情赵风不好亲自开口问,他就去了一封信给林子清,商定成婚的日子。 但其实这些日子清闲的只是探春而已,不管是赵风还是水彦寻都没有闲下来,南边那批货到了,这是一早定好的,自然是要的,只是银子现在不够了,他们又要去找薛蟠周转银子,另外这么大一批货,也要找地方把它存起来,这药材的存储也是有技巧的,若是存放不当,可能这批货就废了。 另外就是赵凌终于写了信来,信中虽然很是恳切地感激了赵风在危难时刻鼎力相助,不仅先让自己用了那些药材,还允许自己晚些再把货送过来。 但是赵风看了一点儿都不高兴。 他之前去的那封信,是说过一切紧着他那边先用,但这不过是探春的意思。 他就算那个时候写一封信过去责骂他也无能为力,所以只好听探春的不仅没有责怪他,还很是热心的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当然如果赵凌敢厚着脸皮还提出什么要求的话,赵风不仅不会满足他的要求,以后也不会再跟这种人合作了。 在信中他还说在自己写这封信的时候,东西已经装船起运了,这是二十万两银子的货,至于那二十万两,他先用掉了。 赵风看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冷哼,他倒还算是诚实。 但是生气归生气,赵风还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写一封信去骂他一顿,所以打算找探春商量怎么给他回信。 另外,这么大一批货马上就要到,总要找地方存放。 可惜探春如今被水彦寻禁锢在家中,连赵风也不能轻易见到。 水彦寻还特地交代了,这些日子不管有什么事,都来找他商量,不可打扰探春休养。 赵风就想问问他,你在外面这么说的时候经过主子的同意吗? 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没有非要去找探春,毕竟他之前也是见过探春的,实在是太过瘦弱了,看着就弱不禁风,他自然不会再去叫她烦心。 所以这件事还是要水彦寻和他一起去做。 水彦寻比探春有更多的路子,做起事情来自然也更轻松一些。 探春在家中闲得无聊的时候,水彦寻提出请贾府的人来说说话。 探春想了想自己确实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便同意了这个提议,不过她有附加条件,她只想见凤姐儿和惜春她们,别的都不想见。 探春发现水彦寻对自己的容忍度似乎是没有界限的,这些日子大概是被他惯坏了,所以有些时候她也会提出一些自己的要求,而每次水彦寻都很开心的照办,甚至会因为自己提出了要去而更加开心。 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探春自然要好好利用。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贾府就抬着轿子送来了凤姐儿人,惜春和邢蚰烟。 探春养了这些日子是已经好的多了,脸上也有些血色了,但是凤姐儿一见到她还是夸张地哭道:“哎哟,三妹妹,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别说是老太太了,就是我看了也要心疼。” 探春连忙笑道:‘我没事,就是瘦了一些,精神却好的很,凤姐姐,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凤姐儿连忙笑道:‘你们看我这张嘴,当真是口无遮拦了,这一开口就叫你三妹妹,以后可不敢这么叫了,咱们得叫王妃,还要给王妃行个礼才算合规矩。’ 探春连忙笑道:‘凤姐姐真是折煞我了,你们可别听凤姐姐的,她愿意行礼就叫她行去吧,咱们姐妹才不在乎这个。’ 探春笑着把众人迎到了正堂坐下。 凤姐儿进来看了看,问道:‘咱们不用过去给太妃请个安?’ 她不知道探春与太妃的真实关系是怎样的,之前见她对探春无比满意的样子,只当在这里也相处的好呢。 她哪里知道,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一定的,就好比她跟这位南安太妃,在她做非烟的伴读的时候,两人的缘分是好的,自然也就处的好,但是一旦两人的身份角色发生了变化,那缘分也就没有了。 探春笑道:‘今日大家来的不凑巧,母妃她病了,就不叫各位过去了。’ 凤姐儿点头:‘这样说的话,咱们更应该过去探望探望。’ “母妃她喜欢静养,就是我们,没事还不叫我们过去请安呢。”探春笑道。 凤姐儿这次没话说了,她心中愤愤不平,怎么他们一个个嫁的这些婆婆都这么好,一个两个都不必请安,不像自己,不仅要管着这样大一个家,请安还要一次不落,想尽办法地逗他们发笑,他们笑的开怀的时候,又有谁知道自己心中的苦痛呢。 如今贾琏与她算是彻底陌路了,她的心也死了。 想想她不过一个三十岁的夫人,以后半辈子过的就像守寡一样,当初自己还嘲笑李纨现在自己的下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探春看凤姐儿神态不对,笑道:‘不过,咱们倒是可以叫非烟郡主过来说说话,凤姐姐还记得她吧?’ 凤姐儿听到问自己,连忙笑道:“这怎么能就忘了呢?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过了,当初你们众姐妹还在家的时候,郡主还经常跑过去找你们玩呢。” “是啊,”探春笑道。 “可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嫁了人了,就留下你四妹妹一个在家中也怪孤单的。”凤姐儿笑道。 探春却心中一惊,这是她随口一说,还是有意试探,如果是试探,是贾母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笑道:‘四妹妹还小呢,不着急。倒是二哥哥,挑了这么些时候,就还没有挑中一个合适的?’ 贾母也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但是她不可能不关心,毕竟不久的将来贾府就会有灭顶之灾,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当家主母,想要好好的过日子还容易一些。 凤姐听她提起这个就叹气道:‘要我说,老太太挑的也太狠了些,不是嫌人家姑娘生的不好,就是嫌人家家教不好。’人家要是样样都好,能看的上宝玉啊。后半句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坐的各位都是心知肚明。 她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挑来挑去的,宝玉也大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老太太不知道她的难处,要是再晚些时候,她还就真的拿不出给宝玉娶亲的银子来。 探春忽然问道:‘我记得老太太很喜欢宝琴妹妹,她现在是怎样了?’ 凤姐儿摆手道:‘宝琴妹妹倒是模样性情都是没得说的,老太太也喜欢的紧,但人家已经定过亲的,这不是说梅家这就要回京了,梅家一回来,宝琴就要送过去成亲的。’ 探春如此问也是为了邢蚰烟,毕竟宝琴要是不成亲,那薛科也不能跟邢蚰烟成亲。 虽说自己摆脱了周姨娘和尤二姐照顾,但毕竟还是就嫁过去的好。 探春点头:‘难得有个老太太看得上的人,可惜却已经被人家定了去了。只是这样一来,老太太见过了宝琴妹妹,一般人就更入不了眼了。’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最近有个韩家的姑娘,老太太一听人家说这姑娘样貌平淡无奇就直接叫人把说媒的给打发了,根本不听人家说的这姑娘多好。要我说呢,这姑娘只要不长的太丑就行了,何必非得都生的跟天仙儿似的才好?你说是不是,三妹妹。”凤姐儿最后还没有忘记找探春寻找认同。 她现在是着急啊,宝玉的婚事不成,老太太挑来挑去的,最后还不是要自己掏银子,这么一大家子人,哪一天不是一大笔银子的开支,再这样下去,宝玉的婚事可就真的办的不成样子了。 而且这韩家,她也打听过了,小门小户的,家里父亲是个教书的秀才,还有一个弟弟,这样的人,这样的出身,老太太自然是看不上,但是这样的人到了凤姐儿的手里才好拿捏啊。 她没有什么振兴贾府的伟大理性,她的眼光就这么长,只能牢牢地锁住自己手里的那点儿权利,不叫别人分了去。 ’探春听她的话就知道,这位韩家姑娘,老太太定是看不上的了,但是凤姐儿只怕老毛病又犯了,把主意打到了人家头上。 她笑道:“老太太年级大了,就喜欢看着个好看的人在自己跟前儿,就像凤姐姐似的,你给她弄一个她看着不高兴的人过去,你想老太太能高兴得了吗?” “我看老太太就是被你们几个姐妹糊弄了,还以为人家姑娘都像你们这些姐妹似的,各个生的都这么好呢。”凤姐儿笑道。 “凤姐姐这张嘴就是会夸人,也会损人,你这样会说,何不去帮这位韩姑娘说和说和,经凤姐姐这张嘴一说,五分的也有八分了,八分的,那就是天上少有,人间不见了。”探春笑道。 “我倒是想去说和,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在老太太和宝玉跟前说了这姑娘容貌不出众,你想宝玉这样的,在女孩儿堆里长大的,这样的人要说给他做太太,他能愿意么?这不是缠着老太太也不愿意了。”凤姐儿有些不满地说道。 她看着老太太这么尽心尽力地为着宝玉着想也没有什么用处,他到现在还是个没有长大孩子,做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探春叹气:‘二哥哥这个性子也是该改一改了。不过,凤姐姐你肯这么出力替韩姑娘说和,我倒是想见一见她了,性子当真是好?’ 凤姐儿今日在自己面前说起这些,不就是希望探春对贾母施压嘛。 探春知道她的心思,不过她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打算不管了,那就随了她愿吧,反正自己现在闲着也是挺无聊的。 凤姐儿一听,探春是想要见一见人,当即便表示:‘这韩姑娘,我是见过的,容貌是不能跟你们姐妹相比,但这性情却丝毫不差,他父亲是教书先生,这教出来的女儿还能差的了吗?不管怎么说都比我这个大字不识的人好的多了吧。’ 探春笑道:“凤姐姐是懂得大道理的人,何用得着在乎识不识字呢?凤姐姐是什么时候见的这位姑娘?咱们贸然约见是不是不合适?”探春忽然问道。 凤姐儿想了一下才说道:‘我也是偶然外出的时候碰上的,叫她母亲跟着过来就好了,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其实凤姐儿当然是说了谎的,这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就让她碰上了,她是早就托人私下里打听了,有没有家世简单清白,人又拿得出手的年轻姑娘。这打听了这么久,她看中的也就这一个,没想到,贾母连人都没见,就直接拒绝了。 她今日来探春这里说起这些,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探春倒是如此热心。 一百五十八章 惜春住王府 探春也笑着点头:‘那就劳烦凤姐姐安排吧,等你那边商定好了,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凤姐儿连忙答应着:‘我保管三妹妹一见到她也会喜欢的,这姑娘的性子看起来跟咱们二姑娘是有些像的。’ 探春点头:“那倒是难得的好性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凤姐儿给宝玉找的未婚妻是个好拿捏的。 说完了宝玉的事,探春才问起:‘老太太这些日子可还好?我这里新得了些补品,我也吃不完,待会儿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带给老太太。’ 凤姐儿笑道:‘老太太果然是没有白疼你,这回我们来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念叨呢,自己老了,都不让自己出门了,这连自己孙女都见不到了。’ 探春笑道:‘老太太年纪是大了,轻易也不敢叫她老人家劳动,等过段时间胎稳了,我亲自去府里一趟看她老人家。’ 凤姐儿笑道:“那感情好。我回去就跟老太太说,她听了一准欢喜。” “只是我听说三妹妹这胎之前有些不稳,不碍事吧?” 探春笑道:“不碍事,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王爷还不放心,不肯叫我出去。” 探春一句话又惹到凤姐儿的伤心处了,探春也是说完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经意之间享受水彦寻对自己的好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他对自己好,探春是很开心,但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种好可能随时会变换一个对象。 她连忙岔开话题,笑道:“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巧姐儿了,这次凤姐姐你该把她也带过来的。” 凤姐儿如今就巧姐儿一个指望了,照贾琏的情形看,她是不可能再怀上一个孩子了。可惜巧姐儿又是个多病多灾的,这些年药没少吃,身子也没见好。 凤姐儿叹气道:‘不是不想带她出来,实在是她的身子不争气,上次带她回了王府一回,这会儿还病着呢,我把平儿留下照顾她了,没有个贴心人照顾,我也不放心。’ 探春连忙说道:‘那今日是我的不是,凤姐姐这么忙,不该再把你叫过来跑这一趟的,以后我想找人说话,四妹妹过来陪陪我就是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必非得过来一趟。’ 凤姐儿笑道:‘哎哟,三妹妹这是误会了,我有什么可忙的,就是我在家里,巧姐儿也用不上我。’ 邢蚰烟也连忙说道:‘我在府中无事,倒是可以常过来陪陪王妃。’ 凤姐儿笑道:“你还无事呢?这宝琴妹妹出嫁了,你的婚事也就到了,你不得赶着在屋里绣嫁妆?” 邢蚰烟被凤姐儿打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探春笑道:“凤姐姐,你就别打趣邢姐姐了。我看以后还是四妹妹过来,她在府中也一个人无聊的很,正好过来与我做个伴儿,这里还有郡主也可以跟你玩。” 最后那句话是对着惜春说的。 探春看着惜春倒是越来越有点儿愤世嫉俗的味道了,不知道是不是府里的那帮姑子又跟她乱说了什么,所以特地叫她多来陪陪自己,免得她一个人在府里听那些姑子的话,胡思乱想的。 惜春听探春对自己说话,连忙说道:‘知道了三姐姐。’ 探春笑道:“要不,我看四妹妹就住在这里吧,我每日也是无聊的紧,四妹妹来回奔波也麻烦。” 凤姐儿怔了一下才说道:“这倒也不是不行,四妹妹自己住在园子里头也怪孤单的,前段日子老太太还说呢,要不就找个机会把她挪出来,这样一来倒是不用麻烦了。” 探春转头去问惜春:‘四妹妹,你的意思呢?’ 惜春是有些不愿意的,她这些日子正听那些姑子跟她讲红尘纷扰,想要脱离苦海呢,但是这个时候探春想要她陪着,之前探春对她也是颇多照顾,所以她只能答应下来:‘三姐姐要是不嫌弃我麻烦的话,我就留下来陪你说说话吧。’ 凤姐儿听了笑道:‘这感情好,本来老太太就天天念叨着自己身边没人了,这来一趟王府又丢了一个人,回去还不得叫老太太骂死我。’ 探春笑道:‘凤姐姐放心,这次我定在老太太面前替你求情。’ 她们在这里说了半天话了也没有见到非烟的影子,探春有些疑惑,低头去问侍书,侍书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太妃知道贾府里来人了,不让郡主过来。” 探春听了好笑,这不是小孩子才玩的出来的把戏吗?当真是生气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孩子了。 探春也懒得跟她计较,眼看着就要到午饭的时间,探春吩咐了人下去摆饭,要留他们在这里用饭,邢蚰烟倒是无事可做,只是凤姐儿却不放心出来这么久,何况她见探春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无聊了想见一见府里的人而已,如今人也见到了,还有了意外的收获,她也是时候回去了,回去还要好好安排韩家姑娘见面的事呢。 所以在探春吩咐侍书让厨房准备饭的时候,凤姐儿就开口要告辞了。 虽然探春极力挽留,凤姐儿还是坚决要走。 探春也没有办法,只好放他们离开。 惜春自然是留下陪探春一起用饭了。 只是水彦寻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为了避嫌,在她们来的时候就去了书房,是听下人们说他们已经走了,才来找探春一起用饭的。 只是他那声夫人刚喊出口,就见到还有一个女子与探春对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他只好赶快变换了脸色和语气,很是正经地度着步子进来说到:‘夫人,不知这位是?’ 大户人家规矩礼仪森严,水彦寻自然是没有见过惜春的。 探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在她看来惜春就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何况她还整日地看破红尘,嚷着要出家。 探春见水彦寻进来,连忙笑道:‘王爷,这是我家四妹妹,我自作主张把她留下来陪陪我,王爷不会怪罪吧?’ 水彦寻听了,心中很是不满,她不知道要避嫌的嘛,若是真的无聊的话,自己陪她就好了,何必把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当然,最让他不爽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在的话,自己在府中过的多憋屈啊。 她是探春的妹妹,吃饭自然都是要在一起的,本来吃饭的时候和饭后都是他跟探春说话的时候现在可好,都没有了,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不过他还是很有风度地笑道:‘这怎么会呢,有个人能陪在夫人身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惜春对他行礼的时候,他明显往后倒了一步。 这顿饭注定不会用的太愉快,探春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周围的气压不对。 她扭头看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惜春,恩,她吃的好像不是很开心。 再看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水彦寻,好吧,他明显是更不开心。 探春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把惜春留在身边,还不是怕她自己一个人在贾府里被人欺负,也怕那些姑子忽悠她去做傻事么? 那自己把惜春留在王府不就是想有个人陪着自己,水彦寻也能更安心地出去做事吗?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不高兴,自己费力不讨好,她也想生气呢。 孕妇的情绪波动大概就是这么大,饶是探春这种自诩为冷静理智的人也没能逃脱它的魔抓,所以在她越想越委屈的时候,她眼眶已经悄悄地红了,好不容易支撑着用完这顿饭,探春让小婵带惜春去看房间的时候,终于哭了出来。 她之前是不想让惜春看到难看,现在屋里之后水彦寻和侍书了,探春根本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侍书听到的时候简直吓得半死,她跟了姑娘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她哭的这么没有形象了。 看着眼前这个一边拿着帕子擦眼泪,一边放声痛哭的姑娘,侍书只想说,姑娘,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探春,不过几岁的小孩子,每次遇到赵姨娘来闹,外面的人看笑话的时候,都只会躲起来,自己偷偷的流眼泪,还没见她哭出声来过。 水彦寻一看这个阵势也是有些发蒙,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为何探春哭的这么伤心?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探春也不回答,只是一直在哭。 水彦寻越发肯定一定是自己惹了夫人生气了,不然她为什么不理自己,还在自己问她的时候哭的更凶了呢。 “夫人?我哪里惹了你生气,你告诉我,我马上改好不好?”水彦寻用商量的语气试探道。 探春依旧不理他,自顾自地哭。 还是侍书看不过去了,对水彦寻不好意思地说到:‘王爷,您别见怪,姑娘这是孕期,情绪波动有些大,过一会儿就好了。’ 侍书也是前些天才发现的,自己姑娘前一秒好挺开心的,下一秒就忽然泪流满面,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也把侍书吓了一跳。问她什么也不说话,急的侍书当时就派人去叫了大夫,只是人家大夫还没到的时候,探春就已经好了,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呢。 侍书当时不解这是什么情况,还是大夫听了她的描述笑着说道这是孕期的正常反应,简单点儿说就是情绪波动比较大,不要轻易叫她生气就是了。 侍书才放了心,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很小心,姑娘也没有再出现这样的状况,不知道今日这又是什么事叫她不高兴了。 水彦寻听了侍书的解释明显不信:‘这,有这么厉害?能让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侍书笑道:‘没事,王爷,您就放心吧,叫姑娘哭出来就好了,等她哭完了,心里也就好受了。’ 水彦寻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她什么时候哭完?是不是这个时候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听?” 侍书点头:“等姑娘自己觉得差不多了,她就停了。”“哎?这不就是好了?”侍书笑道。 果然就见探春自己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对着侍书说到:‘侍书,你帮我倒杯茶好不好?’ 侍书简直要被她现在这副样子逗笑,若不是水彦寻在场,她一定会笑出声来。 刚才这一通痛哭,叫探春的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却又用哭腔求侍书给她倒杯水。 侍书笑着把水端到她面前,笑道:‘姑娘,茶来了,先漱漱口吧。’ 探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先漱了口又喝了几大口茶水补充一下流失的水分。 水彦寻看着转变这么快的探春有些目瞪口呆,他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侍书说的不假。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夫人?现在好些了吗?’ 探春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吓到水彦寻了,但是情绪说来就来,她也是控制不住啊,想来实在是可气。 她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吓到王爷了吧?我没事,就是忽然控制不了情绪而已,王爷不必在意。” 水彦寻轻舒一口气:‘没事就好,你不知道,刚才你忽然放声大哭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你哪里不舒服,问你你也不告诉我。’ 探春听他如此说更加不好意思了:‘叫王爷见笑了,我以后尽量控制自己,不会如此失态了。’ “不用。”水彦寻很是干脆地说道。“我刚才听侍书说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尽管发泄出来才好,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还有,我还没见过夫人哭的这么可爱过呢。”水彦寻不好意思地说道。 一直以来探春都是规矩守礼,冷静自持的,还真是没有见过她哭成这个样子。 探春听了越发不好意思:‘王爷就不要打趣我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忘了正事:‘我把四妹妹留下来,王爷是不是觉得不方便了?’探春问道。她刚才可不是只哭了,她还仔细想了想,水彦寻为什么不高兴。 想来想去,水彦寻总不可能是因为有个人住在他家里多了一份开支而不高兴,那一定是觉得她的身份叫他觉得尴尬了。 水彦寻皱眉道:‘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毕竟是要避嫌的。夫人若是觉得无聊,我陪你就是了,对不对?’ 探春笑道:‘王爷多虑了,我这位四妹妹是一心想要看破红尘,常伴青灯古佛的,我也是看不下去了,才把她接过来住一段日子,她绝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水彦寻倒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一个姐妹:‘小小年纪就想出家?’水彦寻皱眉。 “不知那些人跟她说了什么,我作为姐姐总不能看着她出家,总还是想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探春叹口气说道。 “她若是真的打定了主意,只怕你劝也没用。”水彦寻说道。 “但愿她还没有下定决心,我再劝劝她。” 探春总不相信,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儿究竟要遭遇什么才能下定决心非要出家不可。 一百五十九章 看望迎春 水彦寻倒是不置可否,这也算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探春即便是真心为她好,她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见得就这么觉得,反倒可能怪探春阻挡她的路。 而且,若是她真要去做个姑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在家中修个庙,叫她在里面住着就是了,大不了养她一辈子而已。对外就说是命数如此,或者说她自愿给家人祈福,也不会有什么人说出什么来。 不过,他看探春明显是要把惜春这个念头掐死在萌芽之中的,所以他还是不要说出这些话来叫探春不高兴了,他可是刚刚见识过探春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的。 “王爷,今日不必出去了吗?”探春问道。他这些日子还是挺忙的,很多时候不过陪自己用顿饭就要出府了。 “恩,我这就要走了。”他以为今日贾府的人能陪着探春一天,所以约了赵风下午见面。 他还想再叮嘱两句,探春已经笑道:“我会好好地待在府里,无聊的话就找四妹妹说话,也不会生气,王爷你就安心地去吧。” 水彦寻仔细想了想:‘还有,天气转凉了,傍晚出门的话记得戴衣服。’ 探春笑着点头。 这明明才八月份的天气,哪来的凉。 送走了水彦寻,探春正好去看看给惜春收拾的房子,之前跟侍书说过,就安排自己的旁边就好了。 因为探春喜欢把家里的空房子都布置好,这样,万一有人过来就可以直接入住,所以说是收拾,其实不过是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了。 探春过去的时候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惜春正坐在外面喝茶,入画和小蝉都在一旁陪着。 看到探春进来,惜春连忙站起来叫了一声三姐姐,又扶着探春坐下。探春本就清瘦,这才两个多月,根本就显不出什么来。 惜春却很是小心地怕磕着碰着她。 探春笑道:‘四妹妹,没那么金贵,你不必如此小心。我这次没提前跟你商量就把你留下来了,你不会怪姐姐吧?’ 惜春连忙笑道:‘三姐姐对我这样好,我来陪三姐姐也是应该的。’ “我是觉得你在那边也没有年纪相仿的人陪伴,邢姐姐这也要出嫁了,你自己难免孤单,不如就陪我在这里,咱们姐妹也好做个伴儿,你要是觉得为难,尽管告诉我,咱们姐妹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探春拉着她的手说道。 惜春笑道:‘三姐姐想的很周到,在姐姐这里住着没有什么为难的。’ “那就好,四妹妹你平日也是不大出去的,我就怕你不习惯住在别人家里。既然你也愿意,那我就派人跟入画回去拿东西好不好?”探春问道。 “三姐姐安排就是了。”惜春说道。 “另外,我之前看库房里还有不少的料子,四妹妹抽空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该是做衣裳的时候了。” “不能再劳烦三姐姐了,我家里的衣服尽够穿的了,还有老太太他们给做的。”惜春婉拒。 “老太太给的是老太太他们的,我给的是做姐姐的给妹妹的,不必跟我这样客气。”探春笑道。“说起来,咱们还没有去见过二姐姐吧?” 惜春与迎春的感情亲厚一些,一来是因为探春即便对她再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终究是少的很,那些年都是迎春与惜春作伴的,另一个就是惜春性子冷淡,但是迎春却是难得的温良的好性子。一般人受不了惜春这种半天不肯说话,就是说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的性格,但是迎春恰好不是很在乎,不管惜春什么态度,她都能在她身边徐徐不断地说话儿。惜春再性子清冷,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总还是希望身边有人陪着的,所以虽然她没有表现出什么,但迎春在她心中的地位是别人不可替代的。 所以在探春提起迎春的时候,惜春的眼睛明显一亮:“二姐姐回门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呢。”她有些委屈地说道。 这也是她不想嫁人的原因,本来是多么好的姐妹,但是一旦嫁了人,就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 就看迎春这么长时间就回去了一次,一定是她夫家的人不叫她回去的。在惜春的心中,夫家是可怕的,是约束和束缚,叫你做各种不想做的事,而且一旦嫁了人,本来好好的家人忽然就好像变了一种关系。这种无着落的感觉让她害怕。 探春笑道:“是呢,我也许久没有见到她了。四妹妹要不,咱们去看看她吧?” 惜春惊讶:“三姐姐可以出去吗?” 她以为没有王爷的允许探春是没有出府的自由的,就像她在贾府若是没有老太太他们的允许,自己也是不能出门的。 探春笑道:“怎么就不可以呢?四妹妹想去的话,咱们就明日过去好了。” 探春想带着惜春去看看,她一直以来觉得最懦弱,一直以为过的不好的迎春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千言万语总抵不过眼见为实。 探春与惜春约好了第二日去冯府看迎春,回去之后却有些苦恼了,要怎么跟水彦寻开口才更容易成功呢? 侍书看着一直走来走去的探春,过去笑着把她按在椅子上说道:‘姑娘这会儿知道为难了?是谁跟四姑娘信誓旦旦地保证的?’ “我这不是怕表现出为难四妹妹就不去了吗?”探春说到。“侍书,你觉得,王爷会叫我去吗?” 侍书仔细想了想,说道:“不会。” 探春叹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要不我们等王爷走了之后再偷偷出去,在他回来之前,咱们就赶回来?” 侍书哭笑不得,俗话说孕妇会变傻,自家姑娘亲身验证了这个定理:“姑娘,这府里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你真以为你能瞒得过王爷?” “那怎么办?还是直接跟他说好了,反正我都已经答应四妹妹了,他总不能不让我去吧?”探春最后试探地问侍书。 “那我就不知道了。”侍书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终于等到水彦寻回来,他见探春还在床边坐着,问道:“怎么还没有歇息?” 探春连忙起身要帮他脱下外面的袍子,水彦寻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我在外面喝了酒,上面都是酒气,你先别过来了。” 探春只好又退了回去,笑道:‘王爷,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水彦寻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探春。 她忽然就有些紧张了,:“我是想问一问王爷,明日我能不能跟四妹妹出府一趟?”探春一鼓作气地直奔主题。 水彦寻听了皱眉:“要去哪里?” 探春一看他没有直接拒绝,看来有希望,连忙说道:‘去冯府看二姐姐。’ 水彦寻点头:“恩,那就去吧。” 探春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水彦寻可是耳提面命过的,不许自己出府,因为马车颠簸,他怕出什么意外。 现在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探春忍不住问道:‘王爷?这是同意了?’ 水彦寻点头:‘恩,我明日无事,陪你一道过去。’ 他本来也不想答应的,但是看探春这些日子实在是闲的发慌,好容易她有兴致想出去走走,他也希望能有个陪她说话的人。何况,这些日子喝药调理的也已经差不多了,有自己在一边的话,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 探春很是高兴:‘多谢王爷。’ 水彦寻能陪着她一起去,她其实是很开心的,因为虽然她想带着惜春去见迎春,但是万一真的就在途中发生什么意外的话,那也是她不想看到的,但是有水彦寻陪着的话就不一样了,这样她就安心了。 “你等到这个时候就为了跟我说这个?”水彦寻已经收拾好进来了。 探春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也不算是,我看王爷这些日子挺忙的,想问一问,是不是跟南边那批货有关。’探春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撒谎都不能面不改色了呢。 水彦寻看了她一眼,说道:‘恩,不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快些歇息吧。’ 探春乖乖闭嘴。 第二日一大早惜春过来跟探春一起用早饭,但是用过早饭,她看王爷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着急,难道说王爷不同意她们出去? 探春放下手里的筷子笑道:“四妹妹,你昨日睡的可还好?” 惜春点头;“三姐姐给我准备的东西很是周到。” “那就好,四妹妹住的还习惯就好。”“咱们不是说好了,今日去看二姐姐么?这就走吧。”探春笑道。 惜春疑惑,王爷还在这里呢,但是他没有跟自己说话,自己也没有什么话可跟他说的,但是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不对吧。 于是她问道:‘三姐姐,就咱们。。。’ 探春笑道:‘忘了跟四妹妹说了,王爷不放心咱们两个单独过去,所以说陪我们一起去。’ 水彦寻这个时候才说话:‘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们先过去吧。’ 探春点头,带着惜春往外面走,悄声跟她说到:‘四妹妹不必如此紧张,王爷不过是担心咱们才要跟着过去的,到了冯府他就去找冯大人了,不会跟着咱们的。’ 惜春点头。她从小到大,除了宝玉再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男子,所以见面的时候难免有紧张的情绪出现。 两府所离不远,很快就到了。不过让水彦寻不满的是,探春因为要跟惜春一起坐在马车中,只好把他赶到了外面。 南安王爷携王妃来访,冯府之前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所以迎接的很是匆忙,还好冯紫英与水彦寻是好友,两人不会在乎这个,探春不过是来找迎春的,自然也不会拿王妃的架子唬人。 大概是因为有探春在的缘故,所以出来迎接的时候,迎春也跟着过来了,她月份比探春大,如今已经六个多月了,行动很是不方便,探春在她还没有行礼的时候就已经把她扶起来了,鸳鸯在另一边扶着她。 惜春跟在后面,她刚才看到那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出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的二姐姐。迎春虽然被喂的胖了些,但是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一般,脸上温婉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就连惜春这个一直以来最悲观的人都能感受到她那再明显不过的高兴。 因为有两个孕妇在,所以一帮子人都不敢靠的迎春和探春太近,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却走了不少时候。 好容易到了内堂坐下,探春先把迎春扶着坐下,才对着冯府太太行了一个半礼,当然从身份上说她是受不起探春的礼的,所以在探春向她行礼的时候,她连忙还了全礼,又去扶探春起来。 因为探春也怀着身孕,她也不敢大力拉扯,所以这个礼只能是生受了。 探春一直表现的姿态很低,这次过来出去给迎春准备的那些药材补品,还特地为冯府父母准备了古玩珍宝和滋补圣品。 冯府太太是聪明人,探春这样的身份,根本没必要跟她这么客气,她做到这个地步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对迎春好一些。 而自己这个儿媳妇呢,不仅是自己挑的,也是命挑的,嫁过来之后不仅自己儿子的心收了,而且这么快就怀上了孩子,平日里也是不争不抢的,这要是有个妯娌在,冯府太太说不定还要替她担心被别人欺负了去,但是现在就她自己,性子温温和和的,对自己也很孝顺,这不是正好么,所以她还真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冯府太太先问了问探春可还好,又见了见惜春,送了一份见面礼就借故出去了。 探春看她出去了,连忙过去拉了惜春的手站到迎春身边笑道:‘二姐姐真是好狠的心,我要是不带着四妹妹来看你,我看你就要把我们给忘了。’ 迎春笑道:“你看看三妹妹,刚来就要挑我的理。我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吗,三妹妹这个时候正是吐的厉害的时候吧?” 探春笑道:“已经好多了,现在几乎不怎么吐了。本来还担心二姐姐,如今看来倒是我们白担心了。” “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三妹妹替我挑的,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跟探春好哈地道声感谢。 一百六十章 鸳鸯 “那也是二姐姐你自己的福气。”探春笑道。“四妹妹你说,是不是?”探春忽然问惜春。 她现在正在思考问什么自家那个懦弱的二姐姐似乎过的还不错,为什么跟那些人告诉自己的,不一样,他们说女孩子一旦嫁了人就要服侍夫家上上下下几十个人,一旦有一点儿不周到就要动辄训斥,还有可能打骂,甚至把自己打死了也没有人会管,因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她想了想在贾府里,凤姐儿的处境,似乎确实是如此,贾琏对她是动辄要打要杀的,她那样泼辣的一个人也不敢还手,到了贾母那里还要时时陪着笑脸,想方设法地逗一大桌子的人笑,想来凤姐姐那样一个利落的人都过成了这个样子,那自己将来又会好到哪里去呢,再想想自己的二姐姐那样的性子,只怕真的就像他们所说,就算是被他们逼死了也没有人管。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并非如此,二姐姐还是什么都不甚懂的样子,但并不妨碍她看起来很幸福,冯府太太对她似乎也还不错。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姐姐在这里而装出来的。 惜春正在怀疑的时候忽然听到探春问自己,她疑惑地抬头:‘三姐姐,你说什么?’ 探春与迎春相视而笑:‘我说四妹妹不知又在想些什么走神了呢。’ 惜春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刚才一时走神了。” 迎春笑道:‘四妹妹还是这样呢,小小年纪,心事却不少。我听你三姐姐说她叫你过去王府陪她?’ 惜春点头。 迎春笑道:“还是三妹妹想得周到,把四妹妹一个人留在那里,说实话我也不放心。” “那我住在二姐姐这里好不好?”惜春忽然说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大概是心中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才是事实,说不定这些都是演给探春看的,等她一走,一切都会变了样子。 探春听她忽然说出这句话来,楞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迎春也是被她吓了一跳,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四妹妹当真愿意来我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这样一来三妹妹该怪我跟她抢人了。” 惜春说出话就后悔了,探春跟迎春不一样,冯府和贾府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在冯府是不合适的。 她头脑一热说了出来也不过是忽然想试探一下而已。 连忙说道:‘就算二姐姐愿意我,我也是不来的,三姐姐还不得恨死我?’ 探春笑道:‘你这丫头当真是好良心,怎么?看上你二姐姐的屋子了?’ 惜春摇头:‘那是不能的,要比起房子,还是三姐姐那里最好。’ 几个人闲话了一会儿冯府太太就派人过来叫他们一起去用饭了。 这些日子惜春才知道原来大家必须在一起用饭,并且用饭的时候媳妇儿没有座位,要伺候大家吃饭的习惯并不是每一家都有的,她在王府用的几顿饭都是只有王爷和自家姐姐,连太妃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其实如果是这样的话,惜春倒是还能接受的。 她想再看看冯府是不是跟贾府一样,还是他们也是可以分开的。 迎春听了来人的通报笑道:‘母亲大概是怕我麻烦,所以直接叫人把饭摆在这边了,咱们过去吧。’ “二姐姐平日里不是在这边用饭吗?”惜春问道。 “我倒是愿意过来陪着母亲用饭,但她总嫌这样麻烦,宁愿叫我在那边自己摆饭。”迎春无奈。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就怕路上有什么闪失。 惜春点头,没有说话。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府上都是像贾府那样的规矩,她似乎是有些过度担心了。 探春跟迎春其实除了闲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像黛玉的婚事和宝玉的婚事,这种事情告诉迎春只会叫她跟着担心而已,什么忙也帮不上。冯紫英做的挺对的,当初不管是水彦寻出事,还是探春生病都一概瞒着迎春,所以她从来不知道在这几个月里还有这样的波折。 生活不易,难得有一个糊涂的人,冯紫英用尽全力护她,探春也觉得难得糊涂,就像迎春这样也挺好。 所以他们姐妹在一起,不过说些闲话,探春提起上次水彦寻带她去吃的那家酒楼的点心,迎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鸳鸯在一旁打趣:‘三姑娘,你可别再说了,你看我们姑娘已经馋成这个样子了,待会儿姑爷过来了,一定又要出去买了。’ 怪不得迎春看起来胖了些呢,探春笑道:‘没事儿,能吃的时候多吃点儿才好。’她是没有经历过什么都不能吃的经历。 探春看着一旁站着的鸳鸯,有心提醒迎春一句,但是碍于她就在面前,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鸳鸯跟侍书毕竟不一样,侍书是一直跟着自己的,鸳鸯是老太太半路给的,她是什么打算,老太太又是什么打算,她一概不知道。 她刚才听鸳鸯提起姑爷的时候言语中不乏艳羡之情,探春就知道鸳鸯只怕已经动心了。 毕竟冯紫英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又对迎春这么好,她就在一边看着,难免就动了心思,何况现在迎春怀着身孕,以她的手段,要是她想做什么的话其实也简单的很。 探春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就有些坐立不安了,但是又不能说破,她只好说到::“鸳鸯姐姐真是辛苦了,把二姐姐养的这么好。” 鸳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功劳我可真是不敢领了,都是姑爷的功劳。’ 探春笑道:‘毕竟鸳鸯姐姐才一直陪在二姐姐身边,还是要多谢你。’ 迎春笑道:‘真是多亏了鸳鸯呢,要不是她在我身边,我慌了的时候也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探春笑道:‘毕竟是老太太亲自调教出来的,给了二姐姐,倒叫我们好生羡慕呢。’ 迎春不好意思地笑道:‘三妹妹这么能干,怎么还挑这个理呢?’ “不过,人家鸳鸯姐姐跟了你,你可要好好地待人家,二姐姐。”探春话中有话,就看迎春能不能听出来了。 不过鸳鸯应该是听出来了。 像迎春这样的主子,对自己的丫头不打不骂,连说话可能都不曾大声过,要她好好待人家,指的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就是给她一个好的前程。 “鸳鸯姐姐想要什么,今日就当着我的面说了出来吧,省的到时候二姐姐又不肯认账了。’探春笑道。 鸳鸯到现在也没有动作,也许是顾忌贾母,也许是还没想好该怎么下手才不至于跟迎春闹的太僵,不管是哪一种,明显都不是忌惮迎春,探春如今说这句话,就是想让她明白,若是她做出什么事情,自己也不会饶了她。 果然鸳鸯笑道:‘我们姑娘待我们是再好不过的,怎么会亏待我们呢。’ 探春笑道:‘我看鸳鸯姐姐真是维护二姐姐呢,二姐姐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迎春笑道:‘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这些日子辛苦鸳鸯了,以后每个月从我这里单独给你拨二两银子吧。’ 探春听了笑道:‘我就说二姐姐小气,你每个月给二两银子算什么?谁稀罕你那二两银子?’ 迎春笑道:‘三妹妹这么大方,倒不如你给算了。’ 探春笑道:“要我说,人家鸳鸯姐姐要的才不是你的银子呢,你说是不是鸳鸯姐姐?” 鸳鸯这次是无比地肯定这位三姑娘是在敲打自己了,她只是不明白她是如何看出来自己对冯紫英动了心的。连迎春这个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人都没有发现,就算是冯紫英也没有察觉,她不过是来这一趟,竟然就看了出来。 说实话,最近她确实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辈子就做一个婢女丫头,到老了就梳头做妈妈,之前在贾府,她以为凭自己的身份和老太太对自己的宠爱能指到宝玉的房里,但是没想到大老爷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迫不得已跟了迎春,也是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跟着迎春来了冯府才发现自己这一步棋真的是走对了。 冯紫英生的也是丰神英姿,在她心里,倒是比宝玉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而且家世也简单,她甚至有把握掌握整个冯府。 因为冯府不同于贾府,还有一个能干的凤姐儿横在中间,冯府里面,只要是冯紫英的太太,就自动获得了掌握冯府的资格。 而迎春的性子,这么多年,她也是摸的透透的,绝不会跟自己挣这个。 她现在想的只是怎么做才能让迎春不会怪自己,名正言顺地成为冯紫英的妾室。 但是如今被探春近乎直白地说了出来,她当然不能够承认:“三姑娘果然是财大气粗惯了的,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就是喜欢银子。我就先谢过二姑娘了。” 探春对迎春笑道:‘二姐姐,你这个买卖做的值,每个月二两银子就收买了鸳鸯姐姐了。’ 她是在警告鸳鸯,既然接了迎春对她的好,就不要再起不该有的心思。 惜春在一旁冷眼旁观,如果说刚才她还不明白好好地三姐姐为什么把话题扯到鸳鸯身上的话,这个时候也不能不明白了。 不过她看着仍然是一头雾水的二姐姐,忍不住叹气,果然二姐姐还是这样的性子,把个鸳鸯这样精明的人放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三姐姐跟二姐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三姐姐是精明的过分的,比凤姐儿还要厉害,她再看看自己的二姐姐,叹口气,现在她相信二姐姐是真的嫁了一个好人家了,像她这样的性格都能过的这么好,惜春忽然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信心。 探春陪着迎春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要起身离开了,这件事迎春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她明白了的话,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去阻止,顶多就是自己难受哭几场而已,既然如此还不如就瞒着她。这件事,只要鸳鸯听懂了就好了。 探春派人去跟水彦寻说了一声,当他们出来的时候水彦寻已经在马车旁边等着了,冯紫英也跟在他身边,看到迎春过来,连忙过去扶着她,实在是迎春捧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出来的时候,他总是担心她一个不小心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水彦寻跟他道了告辞就扶着探春上了马车,等到惜春要上马车的时候,他却早就已经站在了前面,惜春只好扶着入画自己爬上了马车。 在回去的路上,惜春忍不住问道:‘三姐姐,你也看出来鸳鸯不对劲了?为何不直接告诉二姐姐呢?也好叫她防备着些。’ 探春笑道:‘四妹妹果然是长大了啊,二姐姐都没有看出来的,你竟然就看出来了。’ 惜春叹气:‘我哪有那样的本事,是我看三姐姐最后一直在提点鸳鸯才想到的。’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探春笑道。“像二姐姐,你再跟她说十句,她也不会知道的。”探春忍不住摇头。 “那何不直接告诉她?像二姐姐这样很容易着了她的道的。”惜春着急地问道。 探春笑道:‘二姐姐性子最软,若是直接说开了,鸳鸯在她面前一求,说不准咱们这位二姐姐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这是迎春能做的出来的事情,如果今天探春就直接说了出来,鸳鸯一定会跪求迎春,按照迎春的性子,如果鸳鸯一口咬死自己就是要给冯紫英做妾,迎春肯定会答应,然后去找冯紫英商量这件事。 就算是不去说,迎春也不能把鸳鸯怎么样,毕竟她是顶着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来到迎春身边的,谁也罚她不得,罚她就是不把贾母放在眼里。 这样一来生闷气的还是迎春。 “那三姐姐你敲打她几句,她就肯安分了吗?”惜春问道。 “不见得。”探春直接回到。 鸳鸯这种人呢,做到了这个位子,跟着这样一位主子还不满足的话,所求的一定是做冯紫英的偏房了,这次自己敲打了她,她最近可能不会有什么动作,但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甚至她可能直接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经被探春看破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事情做成了。 “那就任由她这样?”惜春愤愤不平地说道。 探春笑道:‘先稳着她吧,毕竟现在二姐姐怀着身子,什么都不方便。’ 现在她不方便下手,不过是怕她狗急跳墙,对迎春不利。 对于这种对自己的主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想取而代之的丫头,探春是不会手软的。 何况她是真的把二姐姐当作傻子一样在欺骗。 一百六十一章 韩轻茗 探春在王府用过晚饭之后问起水彦寻:“今日,王爷都找冯公子说了些什么啊?” 水彦寻疑惑地看她一眼,她什么时候主动过这些事了? 不过他还是回答到:“就是朝堂上的一些事。怎么了。夫人?” 探春笑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我今日去看二姐姐的时候,觉得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水彦寻对于别人的家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探春明显是想告诉他什么,于是他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等她讲下去。 探春继续说道:‘王爷,二姐姐问我是不是要给冯公子收一个偏房。我仔细想了想,二姐姐考虑的很是,王爷,我是想问一问,那个,是不是也要给王爷找个合适的女子?’探春越说声音越小。 她期待中的水彦寻竟然没有打断她,由着她说了下去,难道其实他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直都没有告诉自己,这次自己说出来正好称了他的心意? 探春忍不住扶额,这次不会是把自己给坑了吧? 她虽然知道水彦寻还会有侧室是必然的事,但要她一时间接受这个还是有些难度啊。 长久的沉默之后,水彦寻终于开口了:“夫人,说完了?” 探春抬头去看水彦寻。 “我不知道冯紫英他是怎么想的,你那位二姐姐又是怎么想的,我只能告诉你,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乱想了,看来不该叫你出去的。” 探春听了发现道路完全跑偏,她的本意是想要水彦寻能提点一下冯紫英,不要着了鸳鸯的道,但是明显他理解错了,以为自己真的要给他纳妾。 这个话题只好就此作罢。 看到探春点头之后,水彦寻才表示满意地笑了笑说:‘好了,别乱想了,睡吧。’ 凤姐儿果然是利落的人,第二天就带着那位韩姑娘和她的母亲过来了。 探春看着在下面站着的韩姑娘和她的母亲,很难相信这真的是一对母女,虽然这位韩姑娘确实如凤姐儿所说容貌平平,但胜在气质出众,如果不说,谁也不会认为她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出身,身上的衣服半旧不新,但是打理的很是整洁干净,白底碎花的斜襟长裙,简简单单,却很见气质,五官虽不出众,却也没有什么大的缺点,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头上只有一支白玉的钗子。 探春看了默默地点头,倒是一个好姑娘,陪宝玉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再看她的母亲,大概是常年的操劳让她身上带了太多的烟火气,跟这位姑娘的气质完全不同,整个人看起来也畏畏缩缩的,不够大方。 探春叹气,这样的人,贾母怎么可能跟她做亲家呢。 打量完了探春才叫人准备了茶水叫他们坐下。 凤姐儿连忙介绍:‘这位是南安王妃,也是我们府上的三姑娘。这是我跟王妃说过的,那位韩姑娘,和她的母亲。’ 探春点头。“凤姐姐看人眼光果然精准,这位韩姑娘气质出众,我一看就很是喜欢。只是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 她连忙站起来回话:‘回王妃,民女韩轻茗,拜见王妃。’ 探春笑道:‘快不必多礼了,坐下吧。韩姑娘今年多大了?’探春接着问道。 她又要站起来回话。 探春笑道:“韩姑娘别这么多礼,坐着说话就是了。” 韩轻茗轻轻坐回原来的位置回到:“回王妃,民女今年十五了。”她心中暗叹,这位王妃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而且她竟然还夸自己气质出众,她都已经有那样的相貌了,还有这样脱俗的气质,跟她以往想象的王妃的形象一点儿都不符。 “我听说韩姑娘的父亲是教书的,那韩姑娘一定是耳濡目染,读过不少书吧?就看韩姑娘这名字,就觉得是一位才女呢。”探春笑道。十五的话,倒是好年纪,比宝玉小了两岁。宝玉就该找一个比他大些的,才好管得住他,但是这姑娘虽然比他小,看起来倒是很稳重。 她小心地回到:‘王妃谬赞了,家父虽说是教书的,但民女并没有读过什么书,只知道四书五经而已。’ 她对此行的目的是心知肚明的。 当初她的父亲病重要钱治病,弟弟又要读书,她和母亲没有办法,听说有人在这家世清白简单的年轻女孩儿,便想过去碰碰运气,其实当时她以为莫不是叫自己去做妾,但是当时母亲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叫她看着母亲为难,父亲病死,所以她还是答应了。 没想到竟然是暗地里在替贾府的公子物色正房太太,当时她听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事不可能落到自己身上了。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她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姿色和家世,哪个世家公子会娶自己做正房太太,若说是做妾室那还有几分可能。 因为现在京城中的这些大太太们都想明白了,与其让自己的丈夫出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他们还不如就替他们找好这么一个人,家世简单好拿捏,容貌不用太出众,能看的过去就可以,这样正好可以避免自家夫君沉迷女色。 后来就有人跟她说好像是挑中了她了,叫她在家中等着,会有人来相看。 当时她真的以为天上掉馅饼了,难道是上天也觉得他们实在太苦了,所以给他们一个希望。 她以为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找太太,那来相看,总是要有媒婆一起来的。 但是当初她见到的就是凤姐儿带着几个人,她们去了之后,凤姐儿也是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然后看了看她家中的情况,就说叫自己等着。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既然相看了,不就应该定下来了吗?怎么还是叫自己等着? 不过她还是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就在家中等着她给自己送消息。 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就有人来送信说是,这件事没有办妥,人家公子自己没有相中她。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韩轻茗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她就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落到自己身上。 她听说过的,那些人家的丫头都出落的闭月羞花,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呢。 她只是难过,这样一来的话,父亲看病和弟弟上学的钱又没有着落了。 她想着要不就去找个做丫头的活儿好了,虽然父亲一直叮嘱她不能自甘卑贱,但到了这个时候,总还是活命最重要不是吗? 就在她想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那个人又送来信了,这次她说要带自己去见一个大人物,如果这个人对自己满意的话,那自己就可以顺利嫁进国公府了。 她想上次那个自己见到的人那么厉害都没能让自己嫁进国公府,这次要见的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呢。 今天早上一辆马车停在她家门前接了她和母亲出来,在马车上她又见到了当初见到的那个妇人,这次她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更加亲热了,然后在来的路上才告诉了她,她要见的是当今南安王府的王妃,也就是他们国公府上的三小姐,她要嫁的那个人的妹妹。 她当时听到的时候吓了一跳,他的妹妹已经做了王妃了,那他岂不是要是个老头子了?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也由不得她做主了,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人家愿意要她,她就要嫁。 探春听了笑道:‘韩姑娘太谦虚了,都读过四书五经了,还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呢。’ 凤姐儿也笑道:‘那像我这种大字不识的人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韩轻茗不知道这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妇人竟然会不识字,当即便觉得自己的回答显得卖弄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才想站起来道歉,探春就笑道:‘凤姐姐你有如神助,这不识字就已经这样厉害了,你要是还识字,哪还能有我们的活路?’ 她又笑着对韩轻茗说道:“你别害怕,凤姐姐就是这样,说话直接泼辣,你以后就会习惯了。我倒是觉得韩姑娘读的这些书很是不错的。” 探春的一个以后叫凤姐儿眼前一亮,果然她没有算错,探春会喜欢这样的人来做宝玉的妻子的。 “可惜宝玉最不爱的就是这些书啊经啊的。”凤姐儿有些惋惜地说道,顺便去看探春的神情。 探春轻松地笑道:‘就是他不爱,才得有一个人爱呢,要是两个人都只知道玩,他们倒是高兴了,这一大摊子叫谁打理去?’ 凤姐儿这下可以肯定探春是打算保这个媒了,就是韩轻茗听到探春说这句话,也认为她是愿意让自己嫁给宝玉了。 “我听说韩姑娘还有一位弟弟?”探春笑道。“不知今年几岁了?还在读书吧?”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的母亲,一来是想看看这位韩姑娘应对如何,另外也是看她这位母亲在外面是不知事的。 “回王妃,民女正是有一位弟弟,今年九岁,在父亲教书的那家私塾读书呢。” 探春点头。“书读的怎么样啊?” 韩轻茗仔细想了想才说道:‘民女弟弟不是有天赋的那种,读书虽然用功,却不算是翘楚。’ 探春点头:“这不要紧,读书最要紧的是肯下功夫。” 当初贾环也不是天赋型的读书人,但是读了这么多年,即便不是数一数二,也算得上个中翘楚了。所以读书这件事是急不得的,最重要的是坚持的下去。 “还没有问过韩姑娘的父亲在哪家私塾教书呢?”探春问道。 “是京城的一户人家在自己家里办的,主家姓柳。”韩轻茗回到。 探春心中暗叹,不会这样巧合吧,难道就是那个柳家? “是做南北货生意的柳家?”探春问道。 “这民女就不知道了,父亲在家中很是提起主家的事情。”韩轻茗说道。 探春有些遗憾,她还以为真的能这么巧合呢。 一百六十二章 韩轻茗(下) 短短的时间里探春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是看看这姑娘应对可还得体,如今看起来,虽然不够稳重,但也不会太过拘谨,老太太最不喜欢拘谨的女孩子,所以应该不会太过讨厌。 探春对侍书笑道:‘先送韩姑娘出去吧,这个小玩意儿是给韩姑娘的见面礼,准备的匆忙,韩姑娘不要嫌弃。’ 侍书走到她面前把一个盒子放到了她的手里,她打开一看,里面不是什么金银首饰,而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当时便向探春看去,探春似乎根本没有在看她,正在跟凤姐儿说话。 她只好合上盒子谢过探春之后跟着侍书出去了。 金银首饰什么时候都可以送,但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应该就是银子了吧。 探春听凤姐儿说了之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没有见过这位姑娘而已,但是该打听的也都打听的差不多了,不然她也没有兴趣见一个没有可能的陌生人。 等她和她母亲出去之后,凤姐儿凑到探春面前笑道:‘三妹妹,我说这姑娘不错吧?就知道她的性子肯定跟你投缘。’ 探春笑道:‘性子哪能是一面就能看出来的啊,不过姑娘是不错的,我到时候再劝劝老太太吧,毕竟宝玉也不小了,该成亲了,这样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要拖到什么时候。’ 凤姐儿一听她愿意去说话,很是高兴地说道:‘有三妹妹说话,这件事是没跑儿的了。’ 探春嗤笑:‘我哪有那么大能量,不过是去老太太跟前儿说两句话而已,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老太太的意思,还有这位韩姑娘的造化。’ “她得了三妹妹的眼缘还不是她的造化吗?”凤姐儿笑道。“三妹妹去说话,老太太是一定会听的,我就等三妹妹的好消息了。” 探春笑道:‘凤姐姐何必如此着急呢?说起来宝玉也不算太大,他想要拖着,再拖两年倒也是无妨。’ 凤姐儿连忙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想他一个哥儿在府里,到现在没有成亲,总是不好,若是闹出什么来,到时候就更不好娶亲了。’ 探春似笑非笑地点头:‘那真是劳烦凤姐姐操心了。我过几日回贾府的时候会跟老太太提的。’ “那我就放了心了。”凤姐儿笑着退了出去。 看到正在外面等着她的韩家母女的时候也是合不拢嘴地笑道:‘你们家姑娘好福气,王妃看中了她了,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这些日子就好好在家里等着吧。’ 韩母连忙拉着女儿道谢。 “这些日子也别只顾着叫你女儿做活儿了,等嫁过来有多少银子使不得?好好在家里学学规矩,别到了正主面前丢人。”凤姐儿说道。 “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也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受苦,只是咱家的情况,奶奶也知道,连救命钱都没有了,哪有闲钱叫她学规矩?”韩母哭穷。 凤姐儿正打算拿出五两银子来打发她们,忽然又问道:‘韩姑娘,王妃临走的时候送给你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哎哟,你们别觉得我是贪图你们那点子东西,我们府上虽说不能跟王府相比,但一般的东西我还真是看不上眼的。”凤姐儿看着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韩母笑道。 韩轻茗连忙打开盒子放在凤姐儿面前说到:“奶奶误会了,王妃给的就是这个。” 凤姐儿看了看躺在里面的一百两银票皱眉:这三丫头又在跟自己玩什么哑谜。 不过她既然给了,正好自己剩下一笔银子。别看她如今说的这么大方,其实一两银子她都要记在心里的。 “既然是王妃给的,就好好收着吧。”凤姐儿说到。 韩母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面额的银票,一下就愣住了:‘女儿,这是王妃给你的?’ 韩轻茗无奈地点头。 她是知道自己的母亲的,大概是这么多年的艰苦生活让她对于钱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这次要自己嫁进国公府也是母亲一手促成的。 她现在基本都可以想象的到母亲到时候会怎么要自己变着法儿的往自己家里拿钱。 但是她看了看坐在母亲身边的凤姐儿皱眉,这人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物,想要从她手里夺权,想都不敢想,自己母亲难道没有想过,她为何一定要找一个自己这样的姑娘,不就是希望自己听话嘛。 送走他们之后,侍书问道:‘姑娘真打算管这件事?’ 探春笑道:‘其实还没有想好,但是这位姑娘何其可怜,为了她病重的父亲和要读书的弟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我就算是帮她一把好了。’ 侍书正色道:‘姑娘可别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我看凤姐儿很是上心的样子,宝玉的婚事可是不能触碰的禁忌,你别为了她去招惹她们。’ 探春想了想说道:‘也不算是招惹她们,贾府总得需要一个真正的女主人,老太太年纪渐长,宝玉是该成亲了。’ “姑娘当着以为这位韩姑娘能撑起这么大的贾府?一般的世家小姐都撑不起来,何况她,什么都不懂?”侍书问道。 “什么都不懂也好,老太太可以从头教嘛,凤姐儿也不见得刚开始就什么都懂,老太太想把掌家的权利交到宝玉的太太身上,一定有办法叫凤姐儿把权利交出来。”探春说到。 凤姐儿人精明算计还是算不过老太太。 “可老太太要真的想找这么一个人,为何开始要拒绝呢?”侍书问道。“我看老太太不大甘心就把贾府交到这么一个出身的姑娘手里,就是宝玉那里,她千疼万宠地长大的,给他娶这么一个媳妇儿,老太太心里能过得去?” 探春笑道:‘老太太当然不甘心,但是岁月不饶人啊,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不愿意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是凤姐儿找来的。’ “那姑娘再替她说话,老太太不就认为你跟凤姐儿人是一伙的了?”侍书问道。“这不可,姑娘。” 探春笑道:‘你别紧张。老太太精明着呢,你说我为什么要跟凤姐儿一伙啊?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老太太的支持,当老太太也放弃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是。’ 侍书点头:‘那倒也是,没想到凤姐儿最后混的这么惨。’ 探春叹气:‘这也是她自己的脾性所致,别人怎劝她也回不了头的。在老太太的心里,我要是非得跟谁一伙,那一定是跟未来的贾府掌家人一伙。’探春笑道。 “现在有我的支持,老太太会慎重考虑的。” “姑娘,你还真打算再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啊?”侍书不可置信地看着探春。好容易从那趟浑水里走出来,她是不想再回去的。 “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探春笑着安慰她。 关键是世事不由人啊,贾府若是真的倒了下来,她总不能真的就袖手旁观吧,所以还是要未雨绸缪,替他们找一个合适的能做事的人。 贾母这个时候想必也想明白了,要什么高门显贵是不可能了,退而求其次,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姑娘已经很不错了。 “那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过去?”侍书问道。 “恩,再等两天吧。”探春说到。 昨日好像水彦寻说不该让她出去的,她还是不要连续去招惹他了。 一百六十三章 回贾府 今日水彦寻刚回到府中的时候就听水云悄悄告诉他,自家王妃今日叫贾府奶奶请了一对母女过来,跟她们说了半天的话,走的时候还送了人家姑娘一个盒子。 不怪水云多事把这件事告诉水彦寻,实在是这个敏感的时候,探春有了身孕,水彦寻房中又没有别人,以他看来侍书是不会被收房的,那这个时候自家王妃请个十几岁的姑娘过来,还送人家东西,怎么看都是要替王爷找人啊。 水彦寻一听,就更是这样认为了。 可是他记得昨日刚跟她探讨过这个问题,他认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 探春这么做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还是在问自己之前,她就已经帮自己物色好了姑娘,都已经定了下来才跟自己说一声而已。 所以探春并没有如愿的等两日之后再说。 用晚饭的时候,水彦寻一直在看她,明显是有话想问她,但是却又不肯先开口,应该是在暗示她自己说。 探春心中不安,难道是被他知道了?不应该啊。当时只有自己和侍书在,王府的那些丫头,她不是很信得过,除了要他们做事,一般说话是不会把他们留在身边的。 在水彦寻持续的目光注视下,探春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夫人没有话要跟我说吗?”水彦寻反问。 哎?探春有些疑惑,真的知道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应该表现的这么奇怪吧。 “王爷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有件事要跟王爷商量一下。”探春笑道。反正都已经知道了,那自己还是干脆一些好了。 水彦寻想的却是,这种事情,她不告诉自己,自己一个人也做不成啊,果然是要告诉自己嘛。 “夫人说吧。”水彦寻说道。 探春看了看一直都有些奇怪的水彦寻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问问王爷,明日可还有空?’ 这是打算明日就把人家姑娘接进府中?水彦寻想。 “应该是没有空的,夫人先说说是什么事吧,若是要紧的事,我把外面的事推了就是了。” “那倒是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爷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吧。”探春说到。 毕竟昨日刚让他陪了一整天,他毕竟也是要做事的,要他一直陪着自己确实不妥。 “哦,那我最近可能都没有空了。”水彦寻淡淡地说道。 探春无奈:‘那,再过两日我可以回贾府一趟吗?’ 水彦寻:‘啊?你是说,你要跟我说的事就是你想回贾府一趟?’ 探春点头:‘正是。’ “没有别的事情要说了吗?”水彦寻问道。 探春真的仔细想了想:‘没有了。’ 水彦寻好像在等着自己跟他说什么:‘王爷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水彦寻叹气:‘没有了。回贾府的话,夫人你如果不着急,可否等两日我陪你回去?’ “不碍事,我不着急,王爷若是没空,我自己回去也可以,两府离的也不算太远。”探春连忙补充。 “既然夫人有事,那我就陪你走一趟吧。”终于恢复了正常说话的水彦寻让探春轻轻松了一口气。 “多谢王爷。”探春笑道。 第二日惜春知道探春要回贾府也要跟着一起回去,探春本来是不打算带着她的,因为带着她过去,她可能就直接留在那里了。 惜春笑道:‘三姐姐放心,我只是习惯了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闲来无事还可以画几笔,至于那些道姑们,我不再叫她们过来就是了。’ “四妹妹就不肯再陪陪我了么?”探春还是竭力挽留。 惜春看了看水彦寻笑道:‘三姐姐有王爷陪着,我在这里反倒不方便。’ “你既然下了决心,又已经想明白了,我也不好强留你。”探春叹口气说道。 到了贾母那里,众人坐定,探春率先开口笑道:‘老太太,我今日过来是有喜事要说呢。’ “哎哟,三丫头有什么喜事?快说来也让咱们高兴高兴。”贾母笑道。 探春看了看宝玉并不在这里,笑道:‘是关于二哥哥的呢。’ “哦?宝玉有什么喜事?” “我替二哥哥说一门亲的话,老太太你看,这算不算是喜事?”探春笑道。 “哦?三丫头认识合适的姑娘?这要是能成了自然算是喜事一件。”贾母笑道。 从探春说出宝玉的事开始,凤姐儿就没有说过话,大概是不想表现的太明显。 “姑娘倒是认识一个,我还见过呢,就是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喜欢?”探春笑道。 “三丫头见过那个姑娘?那自然是没话说的了,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姑娘?” 贾母问道。 探春看了一眼凤姐儿还是说到:‘是韩家的姑娘呢。’ “可是凤丫头那次说的韩家?”探春刚说完,王夫人就插嘴问道。 说起来凤姐儿替宝玉选媳妇儿的标准跟王夫人可是如出一辙的,但是她当然不会让凤姐儿如愿,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听她的话,由她一手扶植起来的人。 “正是呢,我也是刚见过这位姑娘,真真是气质不俗,出身那样的家庭,还能生成这个样子,实在是难得。更难得的是,没有一点儿扭捏小家子气,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探春笑道。 她迫不及待地夸奖韩轻茗,就是想让贾母知道自己的态度。这个人是她推荐的,将来自然也会帮忙的,看在自己的份儿上,贾母也舍不得拒绝。 “只是,这样的出身难免差了一点儿。”王夫人轻声说道。 “哎哟,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要什么家世,又不要她来帮扶宝玉,老太太不是说过了,只要姑娘好就行了。你看三丫头说的,这位姑娘定是极好的了。你说是吧,三姑娘。”邢夫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她就是看不过,明明自己才是大房夫人,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到了老二的头上,老太太面前说得上话的是王夫人,老太太最宠的也是宝玉,现在好了,叫宝玉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太太,看她以后还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 所以王夫人刚想表示异议,她就迫不及待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当然了,大家对她的意见基本都是无视的态度。而且她当自己是谁,也敢直接叫探春三丫头,老太太是她的祖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叫王妃的,是探春特地说过才改的口,就是王夫人,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也从来只叫三姑娘,没有这么直接叫过三丫头。 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 探春笑道:‘大太太这话是不错的,老太太想的很对,咱们主要还是看这姑娘的性情如何,能与宝玉好好相处的才是正事儿。’ 贾母刚才一直没有开口,她是在权衡利弊,这个人是凤姐儿推出来的是不假,但是现在探春插手管了这件事,不管她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已经搅了进来,如今元春仙去,贾府在宫里的靠山已经倒了,她要替贾府找一个新的靠山,这个人选自然就是探春。 那现在探春主动站出来跟她讨论宝玉的婚事就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会真的对贾府不管不问。 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驳回了她的意见,万一她真的撒手不管了,那可就麻烦了。 何况她也信得过探春,既然她亲自见过了,还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这姑娘本身应该也不会太差。 所以贾母最终想明白了:“三丫头说的有道理。之前凤丫头也跟我提起过,当时我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出身那样的人家,就怕太过小家子了,现在既然三丫头亲自见过了,也说好,凤丫头那张嘴,我信不过,但是三丫头我是信的。”贾母笑道。 凤姐儿这才假装不满地说道:‘你们倒是看看老太太偏心到什么程度,我费心费力地替她找孙媳妇儿,结果呢,人家还信不过我,我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比不过人家孙女的一句话。得了,我以后也不管了。’ 贾母笑道:‘你看看你这张嘴,这样厉害,连我都敢骂了,谁还敢信你?’ 探春笑道:‘谁说不信的,我可是一听凤姐姐说有这么一个好姑娘,就去见了她呢。’ 贾母笑道:‘你凤姐姐说这姑娘长的倒是一般,宝玉当时也正好听见了,以为就要给他娶这个姑娘,还闹了一回呢,以三丫头看,这姑娘长的如何?’ 探春笑道:‘这就可见得凤姐姐确实是个实在人了,她那张嘴要是想夸人,还不得把人夸出花来。至于这位韩姑娘,老太太就放心吧,虽说比不上林姐姐宝姐姐她们,但是也绝对算得上清秀了。’ “何况这娶妻娶贤,貌美的丫头多的是,贤惠的太太却难找,是不是?”邢夫人笑道。 她大概是想顺嘴夸夸自己吧,毕竟大老爷身边貌美的丫头确实是不少。 贾母笑道:‘那就好了,我也不是要她生的跟天仙儿似的,就怕是个粗俗的丫头,要是连宝玉身边的丫头还比不过呢,宝玉也不能愿意。’ “这是不必担心的了,人家姑娘生的眉清目秀的。”探春笑道。“凤姐姐也是见过的。” “说句冒犯三妹妹的话,这丫头眉目之间倒是有些三妹妹的影子,只是长的不是那么精致罢了。”凤姐儿笑道。 她这么一说,探春才发现,她说怎么觉得这姑娘跟自己有些相似呢,原来是在这里,她也生的清瘦,又有些隐忍的感觉,情绪不外漏,这样看来,跟之前那个自己确实是有些相似呢。 贾母高兴到:“这你怎么不早说?跟三丫头像的话,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夫人的话从头到尾都被无视了。 “太太,你也说句话,毕竟宝玉是你的儿子,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表个态。老爷那边我会跟他说的,咱们要是能定下来就让人上门提亲吧,宝玉也不小了。”贾母对着王夫人说道。 但是贾母话里话外已经把人给定下来了,而且连老爷那边都不需要问意见,何时又轮得到自己这个太太说话了呢。 所以王夫人很是客气地说道:‘老太太和大家都觉得好,我听了三姑娘的话觉得也还合适,就请老太太做主吧。’ “你既然信得过我,那我就再替你们做一回主。凤丫头,明日就去请媒婆过来去人家姑娘家里提亲。”贾母对于王夫人的回答还算满意。 如今这么多人都在面前,探春把事情直接摊到明面上来说,由不得王夫人背后捣鬼。 探春笑道:‘不用再问一问二哥哥了吗?’ “宝玉最是孝顺了,老太太做主的事情,他一定会听的。”凤姐儿笑道。 “要是定了下来,老太太可得派人跟我说一声,这喜事还是我一手促成的呢。” “那是自然,到时候要叫他们好好谢谢你这个媒人。”贾母笑道。 “说起来,咱们府上合该还有一件喜事才对。”探春说到。 “哦?三丫头又替我们看中谁了?”贾母笑道。 探春笑道:‘宝琴妹妹这不是就快要出嫁了吗?’ “这倒是。你宝妹妹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九。”贾母笑道。对于不能把宝琴变成自己的孙媳妇儿她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过宝琴如今住在贾府,她要成亲,确实也算是贾府的一件喜事了。 “老太太再想想,这宝妹妹成亲之后,不是还有薛大哥吗?”探春笑道。 “哎哟,三丫头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这事儿拖的也太久了些。是该尽快办了。”贾母对着薛姨妈说道。“他在这里也没个大人替他准备,薛姨妈你可得替他看着些才好。” 薛姨妈笑道:“这是自然,我这个侄儿比起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不知好了多少倍,替他张罗这门婚事我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 “这下可好,咱们府上最近是接二连三的喜事呢。”探春笑道。 “可不是嘛,这都是托老太太的福气。”凤姐儿笑道。 “等等,你可别只顾着给我戴高帽,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了?”贾母笑着问道。 “要不是老太太做主,哪来的这些喜事啊,是不是?夸你,你还不愿意呢。”凤姐儿笑道。 “别的我也就厚着这张脸皮认下了,但是今日你宝兄弟这件事可是你三妹妹促成的,你怎么不说是她的福气?”贾母笑问。 “自然也是三妹妹的福气了,这不是怕你小心眼嘛,还是要先夸夸你。”凤姐儿人笑道。 一百六十四章 侍书交心 探春在贾母这边陪着用了午饭才回了自己的屋子,正好也陪着周姨娘说说话,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每次见探春都是说一切都好,这次也是一样。 探春问她可有跟尤二姐接触过,周姨娘笑道:“她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我轻易不去见她的,我在这府里也没有人找我,我也没有什么是能麻烦上她的。” 探春笑道:‘周姨娘不必跟她客气,她等着要有事求我呢,你有什么事不妨麻烦她的。’ 周姨娘笑道:‘我没有什么事,三姑娘就不必替我担心了。我就是想问问姑娘,你可有环儿的消息?你看,这都好几个月了,连封信也没有写来过,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周姨娘有些落寞的说道。 一连几个月连封信都没有,就像没有这个人了一样。 探春笑着安慰她:‘姨娘不必担心环儿,他如今在上书房,难免是有些辛苦的,一时忘了给姨娘写信来也是有的,我回去就让王爷去看看他,回来给姨娘送信。’ “姑娘也没有收到环儿的信吗?”周姨娘问道。 “最近倒是没有来信。”探春笑道。 前段日子还是来了一封信的,信中也是报喜不报忧的,贾环这样懂事,探春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他在心中只说最近上书房进行了考试,他考的很好,叫探春不必替他担心。探春本来想叫水彦寻过去看看他的,但是后来就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所以也就给耽搁了,周姨娘倒是提醒了她,贾环确实已经许久不曾来信了。 周姨娘一听探春也没有收到贾环的消息,便有些担心:‘怎么连姑娘也没有收到信?不会是环儿出什么事了吧?’ 探春笑道:‘不会的,环儿他在上书房,能出什么事呢?’ 若是真的出了事的话也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上书房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在皇上眼皮子低下,里面培养点还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只怕每一个人都在皇上那里留有底案的,不可能出了事却没有消息,所以探春倒不是很担心,她只是觉得奇怪,贾环怎么忽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自己写信。 周姨娘还是不放心:‘姑娘回去还是叫王爷去看一看吧,我终归是不大放心。’ 探春笑道:‘姨娘放心,今日回去就跟王爷说这件事。还有件事想问姨娘,四妹妹她在家中的时候可还好?’ 探春之前拜托了周姨娘照顾邢蚰烟,倒是忘了叫她也看着点儿惜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意过惜春在做什么。 周姨娘笑道:‘四姑娘如今是老太太跟前儿的唯一一个还没有嫁出去的孙女了,哪有不好的?’ “尤氏那边有没有来找过四妹妹?是不是有一个叫妙玉的经常去找四妹妹?”探春问道。 “尤氏?倒是没怎么注意?不过这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她主动过来寻过四姑娘,想来也不会忽然就过来。至于姑娘你说的那个妙玉,我倒是见过她出来了几回,不过大多不是去四姑娘那里,而是去了宝玉那里。”周姨娘说道。 “那就好,以后还要拜托周姨娘帮我看顾着四妹妹,她年纪最小,又什么都不爱说出来,把她自己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她有不愿意跟我住在王府,这不是才两天就吵着要回来了。”探春笑道。至于妙玉跟宝玉什么关系,她没有什么兴趣知道也没有什么闲心去关心。 “这个姑娘放心,你既然托了我,我以后会注意着的。” 探春叫侍书把东西搬上来笑道:‘这是送给姨娘的,那边那些是走了明面儿的,这些是单独给姨娘自己留着的,姨娘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周姨娘看着那个挺大的箱子说道:‘这可使不得,姑娘平日里给我的东西已经尽够的了,如今环儿又不在府中,我根本没有用到银子的地方,姑娘如今刚嫁过去,又是怀着身孕,正是要用银子打点的时候,就不要给我贴补了。’ 探春笑道:‘姨娘误会了,这里面并不是银子。我也没有这样多的银子。里面不过是些药材补品,还有一些上好的布料,姨娘要是高兴了,就自己做几件衣服穿。’ 周姨娘笑道:‘这就更使不得了,我这样的年纪,既不用穿花哨衣服,也用不了那些补品,姑娘还是留在自己用吧,要是非得送,还是送给老太太。’ 探春笑道:“姨娘怎么糊涂了?老太太那里多少没有?这些是我给姨娘的,你就好好收着就是了。谁说的这个时候就不能穿两件新衣服了?我专门给姨娘挑的花色,都素净的很,姨娘穿上一定也好看。” “这?姑娘一下子拿这么多东西出来,太妃那边会不会不高兴?”周姨娘小心地问道。 其实这样的话应该是自家母亲问自己的女儿的,但是探春的母亲是指望不上了,一直以来周姨娘都觉得自己的身份不配去问这样的问题。 但看着探春给她拿这么多东西过来,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她。 “不会,太妃很是大方的,且我刚过去就把库房的钥匙给了我了。”探春笑道。她并不打算把太妃不喜欢自己,第一天早上就让自己跪了半天,并且打算在新婚第一天就给水彦寻房里添人的事情告诉周姨娘。她胆子小,若是知道了,一定又要担心。 但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叫她白白担心一场。 果然周姨娘听了松了一口气,也不再拒绝的那么坚决了。 小婵去了贾政那里问水彦寻要不要离开,每次探春派人去问水彦寻的时候就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去告诉他一声其实就是表示自己可以回去了。 但是这次小蝉却是自己单独回来的。 探春奇怪:‘王爷还在老爷那边?’水彦寻跟老爷并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次怎么待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要走。 小蝉回到;“王爷说先叫姑娘在这里再待一会儿,他马上就要过来。” 探春也只能点头。 闲在屋子里没事,她也不打算再出去招惹她们,所以就在里面看看自己之前写过的字,这些字当初嫌麻烦都没有带过去王府。 看着看着便有些手痒想要写几个字,跟侍书说了,侍书很快就把东西备好了,探春走之后这屋子里的东西并没有乱动过,贾母也说过这屋子给探春留着,所以并没有什么人会住进来。 东西备好了,但是侍书却叮嘱她:‘不要站的太久了,你现在这样站久了也会累的。’ 探春正好随性所致,随便写了一篇狂草,她其实不擅长这种字体,一直以来她最爱模仿的都是行书,偶尔写点儿楷书,草书写的极少,狂草更是几乎没有涉及过,但是现在她竟然有兴致写点儿狂草。 侍书在一旁看了笑道:‘姑娘,许久不摸笔,手都生疏了吧?’ “你懂什么?这是狂草,能写好狂草的才是真正的书法大家呢。”探春笑着搁了笔,狂草要写好也是很费力气的,何况她这种几乎没怎么写过的人,她写完看了看,恩,确实不怎么好看。 侍书笑道:‘我不知道什么狂草不狂草,只知道姑娘这字写的确实不如之前好看了。’ 探春忍不住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是有些丑了,看来以后不可偷懒,还是要多练习。’ 侍书连忙说道:‘那就不必了,姑娘如今行动不便,过段时间就更不可长时间站着了,字写的不好也就不好吧,等之后再练就是了。’ 探春笑骂:‘你这丫头管的越来越宽了,一会儿又嫌弃我字写得不好了,一会儿又不叫我练。’ “不是不叫你练,是叫你过段时间再练嘛,姑娘,你又开始冤枉我。”侍书有些委屈地说道。姑娘的字写的太差了,这是事实,就算自己不懂的字也能看出来。 探春懒得跟她计较,说道:‘我现在说不过你,但是你再这么牙尖嘴利下去,看谁还敢要你。’ 探春才没有放弃劝侍书嫁人的打算呢,她不知道一个两个的,贾府的姑娘这都是怎么了,惜春如此,侍书也是如此,就是不想嫁人,但是惜春大概是被那些姑子的话和贾府的情形给吓着了,侍书可是一直跟着自己,见到过自己,还有宝姐姐和迎春过的怎么样的,怎么也是这么想。 侍书正色道:‘姑娘会撵我走吗?’ 探春连忙笑道:‘自然是不会的。’ “但是你总是要嫁人的嘛,嫁了人再陪在我身边是一样的。”探春又补充到。 “姑娘看来还是没有死心,那我今日也跟姑娘说的明白一点儿。我是不打算进王府的,这一点姑娘也知道。”探春连忙点头。 侍书看她一眼接着说道:‘既然这样,姑娘还能替我配个什么人呢?左右就是在王府替我挑一个人吧,我也是不愿意的。’ 探春连忙说道:‘谁说一定要在王府替你挑一个了?你要是愿意,别管是谁,我都尽力替你去说,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有中意的人啊。’ “也没有中意的人,我觉得嫁人实在是一件麻烦的事,我知道姑娘想说,几位姑娘都嫁的极好,但是也不排除那些不好的,若是碰上那样的人家,我可不想我的一辈子都浪费在那样的家里。”侍书也很是坚决地说道。 探春正色道:‘说到底,侍书你是不相信我是不是?’ “这跟信不信姑娘没有关系,姑娘就算再厉害,再护着我,也不能保证一个人他就能一直对我好。”侍书说到。 “是,我是不能保证一个人一直对你好,嫁了人之后,两人之间,你与那个家庭之间的关系自然是要你自己去经营,我就算再大的能量,也不过是起到威慑的作用,能不能过好,还是要看你自己。”探春劝她。 “姑娘也不必再劝了,我就是不想嫁人,嫁人太过麻烦。”侍书坚定地说道。“我想留在姑娘身边,真的是我自愿的,姑娘以后也不必再提起这件事,姑娘要是再提起的话,我立马就梳起头发来。”侍书威胁到。 探春忍不住叹气。这下看来是彻底完了,侍书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探春多少还是了解的,她是心中有主意,但是嘴上很少说出来的人,现在既然已经说的这么明显,几乎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探春只能最后再问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跟你爹娘讲?’ “姑娘不必担心,我会去跟他们说的,他们养老送终都由我管,应该也不会跟我闹。”侍书不愿嫁人,其实最担心的不是探春不愿意,因为探春虽说是主子,但是这么多年,两人早就像姐妹一样了,只要她明确表示了不愿意,探春是不会勉强她的。 她担心的只是自己的父母,毕竟他们也没有儿子,一直都是指望着自己找个夫家或者上门女婿替他们养老送终的,现在自己忽然做出这个打算,只怕他们轻易不会愿意。 探春叹气:‘既然你下了这个决心,要是你爹娘那边有什么为难的,就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多谢姑娘。”侍书很是跟探春说这样的话,这句道谢绝对是真诚的。 因为侍书的事情,探春刚开始写狂草的悠闲心情也没有了,毕竟看着跟自己姐妹一样的人做出这个决定,探春心中不可能好受。 水彦寻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探春正坐在椅子上捧着一个茶杯,但是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神连自己进来都没有察觉。 水彦寻走到她面前,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走她才反应过来:“王爷?你事情说完了?” 水彦寻点头:‘夫人在想什么?’ 探春摇头“没什么,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就走吧。” 水彦寻不置可否,她明明是有事,却不肯告诉自己。他只好闭嘴。 一百六十五章 见贾环 回去的路上,探春一直情绪低落,侍书看在眼里有些自责,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是不可能如主子想的那样成亲的。 其实她知道,只要自己说,甚至自己都不用说,姑娘也不会给自己找一个下人,一定会替自己找一个好人家,她也仔细想过,与其过去另一个家里去做他们的太太,照看一大家子,还不如就留在姑娘的身边,照顾她一辈子。 水彦寻看着不开心的如此明显的探春也是有些无奈,他本来想告诉探春的事情犹豫了几次还是没有开口。 探春因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所以也没有什么察觉。 他平日里跟贾政确实是没有话可说的,但是这毕竟事关整个贾府的前途,若是不告诉他一声,他怕到时候探春会怪他。 其实这件事也是早就能预料到的,皇上都打算拿南边那些盘踞多年的势力开刀了,怎么可能放过像贾府这种前朝余孽,何况贾府如今没有什么势力,最大的势力也就是依靠自己而已,但是皇上是不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过贾府的,至于原因,大概是皇上无比笃定,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不会背叛他吧。 所以最近已经有些都大夫的奏折送到皇上的面前了,上面罗列的贾府的罪状,水彦寻也大概得到些消息,大部分还是跟贾政无关的,毕竟他虽然不是做官的能员,但还是个老实的读书人,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不过是管教不力而已,但是另一边可就难办了,毕竟大老爷他们那一伙人做的事情也实在太过分了,别说是那些都大夫,就是随便一个京城之中的人,谁没听说过他们做的一两件荒唐事。 他这次跟贾政说的不过是这段时间里不要再行差踏错,要谨言慎行,另一边是保不住的了,他也没打算插手,但是贾政毕竟是探春的亲生父亲,所以要帮他一把。 贾政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一派完全的读书人做派,当水彦寻暗示他的时候,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还是最后水彦寻看不下去了,只好跟他直说。 但是他刚说完,贾政已经吓到腿软了,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甚至还打算去皇上那里求亲。 水彦寻扶额,这个时候,圣旨未下,他这么着急去找皇上求亲,是打算卖了谁呢。 他现在都有些怀疑了,探春究竟是不是这个贾府中亲生的,这样一个父亲怎么会生出这么聪敏的女儿。探春的生母他也是知道的,更是个无用又泼辣之人。真是难为探春在这样的环境还能长成这个样子了。 他看了看一边还在发呆一样的探春忍不住叹气。 探春刚才就感受到水彦寻略带同情的目光了,只是她还没有从侍书的事情的打击中走出来,所以懒得问他。 感觉到一路上都在看着她的水彦寻,探春忍不住开口了:‘王爷?你有事要跟我说?’ 水彦寻忽然被探春问,赶快回神:‘啊?没有。’ 他还是不说了吧,反正现在也还没事,以他对探春的了解,如果只是大老爷那边出事的话,她是不会同情心泛滥到为他们担心的。 探春疑惑,明明是一副想要告诉自己的样子:‘今日王爷跟老爷他们谈了什么啊?’她换个问法好了,反正他今日跟老爷谈这么久明显就是不正常,一定跟这件事有关。 水彦寻笑道:‘就是说说官场上的事,夫人就不要担心了,岳丈他让我嘱咐夫人安心养胎。’ 探春点头。他不愿意说便算了,看来事情还不是很棘手,起码还没有到必须告诉自己的地步。 探春跟水彦寻相处的模式说起来有些奇怪,只要是对方不想说的事情,彼此就不会过问,不知道是他们对彼此太过相信了,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 不过还有件事是要拜托他的:‘王爷,你最近可有见过环儿?’ 水彦寻常进宫,在路上碰到也是有可能的。 水彦寻摇头:‘倒是没有看见过,他们上书房功课忙的很,环儿又是格外用功的,一般也不会出来乱跑。’ 探春点头:‘我知道他用功的很,只是这都多长时间没有来信了?这次回去周姨娘还问我呢。’ “夫人是担心环儿了?”水彦寻笑道。“我明日进宫的时候就替你去看看他。顺便还要教训教训他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写信回来。” 探春笑道:‘那倒不必了,环儿最懂事,他不写信来,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不过探春越来越觉得奇怪,什么事情能让贾环都不给自己写信呢。 受探春所托,水彦寻第二日下了早朝之后就去了上书房一趟。 这个时候贾环应该是在上课,果然水彦寻过去一看,贾环正在课上背书呢。 看到他好好地待在这里他也就放心了,但他还是等到他们歇息的时候把贾环叫了出来。 贾环看到水彦寻进来也非常吃惊,因为上书房并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虽说在这里读书的家中都是有权有势的,但是为了不妨碍他们读书,家人也不会动辄就过来看他们。 水彦寻看着吃惊的贾环说道:‘怎么了?看到我过来这么惊讶?’ 贾环笑道:‘是有些惊讶,是姐姐叫你来的吧?’ “你还知道你的姐姐,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写信回去?你姐姐很是担心你,所以叫我特地来看看你。” 贾环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些日子给忙的忘了。王爷回去替我跟姐姐告罪,以后我会定期给她写信回去的。’ “最近又有考试了吗?”水彦寻虽然没有进过上书房,但也听过他们的可怕,动辄就是考试,若是多次都垫底,那是会被皇上点名批评的,若不是什么皇子或者宗室之子的话,那是有可能被皇上赶回去的,以贾环的性子,一定是每次都力争上游。 但是说实话,他确实不是天生的读书人,没有一目十行的本事,也不能过目不忘。所以他只能格外用功。 贾环点头:‘上次我们考了经文背诵,这恰好不是我的强项,感觉很是对不起姐姐,所以也没好意思写信回去。’这只怕才是他没有写信回去的真实原因,他对于探春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不假,但是也从来不敢欺骗探春,所以这次没有考好,他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跟探春说,只好拖着没有写信。 “王爷可否不要告诉姐姐这件事?”贾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水彦寻叹气:‘’我看你是没有明白你姐姐的意思,她叫你读书,不是要你处处挣个高低。你最终会走上做官这条路,你姐姐叫你认真读书,是好好学学治国理政之才,将来做个能员,不是要你在读书和考试中争第一。 贾环点头:‘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王爷回去就不要跟姐姐说了吧。’ 水彦寻点头:‘我自然可以帮你隐瞒,但是你也该明白,你姐姐从来不在乎你在考试中是个什么名次,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更不必因此而不写信回家,懂吗?’ 贾环笑道:‘王爷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水彦寻看他休息的时间就要到了,便让他先回去上课了。 回来之后只告诉探春贾环最近读书太忙忘记写信回来了,但是人已经见到了,是没有什么事的。 探春这才能放心。虽说她觉得贾环忙的忘记给自己写信大概是不靠谱的,但是水彦寻既然已经见到他了,那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 探春回去这几日也是无所事事,水彦寻好像是在忙赵凌运来的那批货的事情,所以经常会出府,就算他不出府,探春也不可能整日跟他说话,哪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呢。 除了非烟偶尔会过来看一看她,也没有别人过来,宝钗去了南边,黛玉也走了,探春这么想着就更想赶快让黛玉回来了。 等今天水彦寻回来就问问他好了,要说忙的话,什么时候都是忙不完的,难道赵风的婚事要一拖再拖吗? 倒还不如趁早解决了,以后也了了一件心事,也好全力铺在生意上。 用过晚饭之后探春抽空问水彦寻:‘王爷最近可还忙?’谈话也是要讲究技巧的嘛,总不能一开始就直接说自己有事跟他商量,总要先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 水彦寻合上拿在手里的书,说道:‘倒也不是很忙,事情虽多,但进展也都还好。夫人可是有什么事?’他问道。 探春笑道:‘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着最近王爷不是在忙南边那批货的事吗?等这件事忙过去,王爷就替赵大哥的事费费心吧,上次王爷写过去的信,不知道有回信没有?’ 水彦寻点头:‘原来是这件事。回信倒是有了,但是,林公子的意思是先不必着急。’ 他懂得林子清的意思,不过是他在南边,如今不在黛玉的身边,所以想多留她一段时间。 但是探春和赵风的着急他也明白,毕竟赵风也不算小了,既然已经定了下来,赶快成亲也好。 探春皱眉:‘王爷没有提醒林公子赵大哥已经不算小了吗?’这林子清又是怎么回事? 水彦寻点头:‘这件事不用我提醒,想必林公子也知道。他之所以不肯松口,大概是怕林姑娘在这里没有人照应。’ 探春笑道:‘我和二姐姐都在这里,他在怕什么,难道就只有他才能护林姐姐周全吗?就算没有我们这些人,他与赵大哥多年的交情,难道还信不过他,觉得他会欺负林姐姐吗?’ 探春有些生气,林子清这明显就是为难人。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照他这样说的话,黛玉跟赵大哥的婚事什么时候才能成? 水彦寻忙着安慰她,果然怀有身孕的人脾气都大的很:“夫人先别着急,这件事我再跟林公子商量。就是赵大哥那边,如今只怕也是没空成亲的,何不等他忙过这一阵再说呢?” “王爷再送信过去的时候,我也给林姐姐和程夫人写一封信。”探春说到。林姐姐心中肯定是原因早些嫁过来的。 水彦寻只好点头答应。 探春看着水彦寻合起来放在一边的书,似乎是一本兵书,她忍不住问道“王爷这些日子都在看兵书,难不成是要打仗了?”她觉得水彦寻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多少也该关心他一下,他已经连着两天在自己面前看书了,之前可没有这样过,他有什么公务上的事都是去书房处理的。 水彦寻想了想说道:“打仗倒不至于,只是可能我要带兵出去一趟。”他这些日子接到了林子清和潘望舒给自己的信,南边的情况不容乐观,联想到之前皇上提起过让他去南边的情形,水彦寻觉得出发可能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时候 但是这个时候正好是探春胎也不稳,行动也不便的时候,动身的话水彦寻肯定是不放心的,把她自己留在京城,他还是不放心,所以这两天正在为这件事发愁呢。他希望的是南边不要乱动,先撑过这一段日子。 探春疑惑,南边一直以来都是本朝的赋税主要来源,这些年官场中出头的也大多是南边过来的,一直以来也都是安定的很,怎么忽然要打仗,她并没有听说南边有什么叛乱。 “王爷什么时候动身?”探春还是很关心自己能不能跟着同去的,毕竟不管打不打仗,即便是在路上他也要走几个月,这一来一回差不多就要一年,而且他说不是打仗,只说带兵过去,那就是威慑了,既然是威慑,皇上这边没有了结,他自然也是回不来的。若是把自己留在京城,探春想了想,不能接受。 “具体的还没有定下来,不过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了吧。”水彦寻回到。 “那王爷是如何打算的呢?”探春问道。 ““行军不比平常,只怕走的格外慢一些,我的意思是,夫人要不就先留在京城,等过几个月我再派人来接你过去?”” 探春点头:‘倒也可行。’她想了想,行军的话,自己若是跟着同去确实有可能在路上生产,她可不敢冒这么大险,所以只能先跟水彦寻分开一段时间了。 “倒也不一定就这个时候要我过去,先看看再说吧。”水彦寻还是抱着希望的,毕竟现在南边还是暂时安稳的。 一百六十六章 水彦寻出征 “那林大人和潘大人在那边可有危险?”探春果然机敏,很快便联想到皇上一口气派了他们两个去浙江省任职,之前她还以为是因为程老大人的原因,林子清才能得到这个好差事。没想到还是皇上技高一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参透皇上的深意。 水彦寻也不隐瞒,看到探春有所察觉笑道:‘夫人果然聪明,竟然能想得到这个。我看林公子应该是明白了,但是望舒,只怕是还没有明白。’水彦寻叹气。 在心中潘望舒还隐晦地问了他要不要暂时投靠南边那帮势力。 水彦寻赶快给他回了一封信,皇上把他们派过去就是要动手的标志了,哪还来的暂时投靠? 探春有些担心,潘望舒也就罢了,关键是她的宝姐姐。“那王爷有没有警告他?不要紧吧?” 水彦寻笑道:‘夫人不要担心,我这次已经跟他说明白了,之前也已经提点过他,望舒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探春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忽然又想到人家既然势力都已经发展到这么大了,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军队,水彦寻打算的是很好,只威慑,不动火,但谁知道他们逼急了会不会主动打起来,这么一说,水彦寻过去也是有危险的,她连忙问道:“那王爷过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水彦寻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探春关心他的安危了,他倒是想吓一吓她,好让她对自己多一些关心,但是想了想探春的肚子,主要是又考虑了一下探春的聪明,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夫人放心吧,我没有什么危险,毕竟我也是一军主帅,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难不成他们还真能反出去,另立一个朝廷? 探春点头,倒也是这样。 “王爷也没事我就放心了。” “只是这样一来,夫人单独过去的话,这件事最好还是保密。”水彦寻说道。 毕竟是走水路,不管是派谁,只要不是他在探春的身边,他就不能完全放心,但是他作为一军统领,是不可能跟大家分开走的。 所以现在想想之前那个主意也不见得有多好。 探春想了想说道:‘赵大哥之前不是买了一条水路吗?到时候我就从那条路走好了。’ 其实水彦寻这样一说的话,探春自己也有些紧张,水彦寻周围有几万大军,他们是拿水彦寻没有办法了,但是自己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怀有身孕的女子,万一他们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又是在水路上,那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不过她不想让水彦寻担心,还是不在乎地安慰他。 水彦寻皱眉:“不行,我看这件事不妥,还要再考虑考虑,现在还没有旨意下来,我再想想。” 他不能冒这么大的险,如果探春真的出什么事的话,他不敢想象。 探春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既然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她才不会固执的要求非要这么做呢。 只是最终他们两个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十日之后水彦寻接到密旨,要求他率领五万大军,即刻出发,悄悄进军浙江省。 圣旨下的这么急,他只能回来跟探春说一声,根本来不及安排探春的出路。皇上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水彦寻去了哪里,所以本来是连王府也不肯叫他回去的,但是他看着自己要是不让他回去跟自己的夫人说一声的话,水彦寻可能会真的发脾气,皇上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让他回去一趟。 但是只能在家中待半个时辰,这中间还有人在门口守着,就是怕他出去送什么消息。 要说皇上这怀疑还真是表现的明目张胆,但是看在他让自己回府见夫人的份儿上,水彦寻只好不跟他计较。 虽说探春自己也很是厉害,但是这件事他始终是放心不下。 他回来告诉探春之后,探春就叫了侍书赶快去帮他收拾行李。皇上只给半个时辰的功夫,还真是谁都不相信啊。 探春看着在一旁走来走去,焦头烂额的水彦寻,走过去,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我,皇上不是下的密旨吗?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他们耳朵里,我明日也就动身。’ 水彦寻握着探春的手说道:‘可是你在路上就要走十几天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消息早就走露出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你在路上有多危险?’ 探春看了看挂在他脖子中间的那个小葫芦,笑道:‘危险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王爷就不必担心了,我有办法。” 水彦寻还是不放心:“你能有什么办法?要不,夫人,你就待在京城中好不好?” 探春沉下脸来:‘不好,我不知道你这一去要多长时间,不想我生产的时候你却不在身边。’ 说起来探春在这件事上是有些固执的,她就是不想离开水彦寻这么长时间,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自己父亲却不在身边,她觉得如果是这样的情形,她可能真的会抑郁吧。 水彦寻也是早就知道探春的意思的,现在也是有些着急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他一看探春变了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行的,只好说到:‘那我把水云留给你,叫他替你安排船只,你们走的比我快,到了之后直奔杭州府,去找林子清,夫人可知道了?’ 探春点头。虽然她心中疑惑,为什么不是叫自己去找跟他关系更好的潘望舒,但这个时候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她只是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 “我会叫赵大哥跟我一起去。”探春忽然说道。 水彦寻楞了一下,点头道:‘夫人说的有道理,有赵大哥跟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探春笑道:“所以,王爷,你看有这么多人跟着,你就不必担心了,时辰也快到了,你要是再不走,门口那个人要进来催你了,快走吧。” “最后一句话,夫人也不要告诉母妃。”水彦寻提醒到。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母妃,而是她对于探春的态度一直很是敌视,他不敢冒这个险。 探春点头:‘我知道了,王爷出发吧。’她把侍书打包好的东西交到水彦寻的手里。 水彦寻亲手接过包裹:‘夫人保重,到了之后再写信,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 探春笑道:‘好了好了,王爷,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你怎么忘了?快些走吧。’ 水彦寻如今着急的不行,又担心着,交代的这些事还不如探春自己慢慢地想的更全面。 水彦寻看了看探春笑道:‘我知道夫人聪明,只是这件事要万无一失。’ 探春点头:‘我知道,我也是惜命的,王爷就放心吧。’ 水彦寻不管再怎么担心,也不能违抗圣旨,所以半个时辰一到,还是要离开。 他刚离开,探春就派了水云去把赵风请过来。就说自己有急事找他。 赵风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探春找他是何事,他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现除了自己的婚事好像也没有了,难道是林子清那里来信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水云不会也表现的这么着急。 他想着不会是水彦寻又一次被下狱了吧,这么想着他就忍不住问了问水云。 水云看了他一眼,说道:‘赵公子,你能不能盼我们王爷点儿好?’ 额,赵风只好闭嘴,他这不是猜探春这么着急找自己的可能性吗?说起来,他能猜到跟水彦寻相关,说明在探春心中水彦寻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啊。 赵风被水云呛了一句之后也不敢再乱问,一路猜测着到了探春的面前。 、不怪水云不肯告诉他是为何事,这是探春特地交代的,赵风那里人来人往的,她是信得过赵风,但就怕隔墙有耳。 探春已经叫侍书去收拾行李了,虽说是一切从简,但是毕竟是一个孕妇,怎么简单也是要收拾好几个箱子。 现在只有小蝉陪在旁边。 赵风进来的时候见看见探春正坐在椅子上沉思,他在跟探春打交道的这些年早就发现,探春只要陷入思考中的时候就会默不作声,眼睛也几乎不动,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之前好多次,她在跟别人谈生意的时候也会偶尔陷入这样的沉思,但是一般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她就会恢复如初,如果不是自己观察仔细的话,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别人只会觉得她说话有些慢而已。 但是现在探春明显已经陷入这样的沉思好长时间了,看来这次的事情确实很是棘手,而且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侍书的影子,一般来说,探春是不会让侍书离开她的左右的,而且也没有水彦寻的影子,难道真的被自己猜中了,又是水彦寻出事了? 正在他打算开口叫探春的时候,探春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赵风笑道:‘赵大哥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赵风笑道:‘我看姑娘在想事情,就没有叫我,何况我也是刚到而已。’ 探春笑道:‘这次又是这么着急地把赵大哥叫过来,让你担心了吧?’ :还好,不知姑娘这次找我是什么事?”赵风忍不住问道。 探春叹了一口气:‘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赵大哥,不知王爷有没有跟你说过,皇上打算派他去南边的事?’ 探春想知道在水彦寻那里,赵风的可信度有多高,虽说自己对赵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的,但若是水彦寻对他不够信任的话,那自己也不能绝对放心。 赵风皱眉,难道是这件事? 他最终还是点头:‘倒是听王爷提起过,不过他当时是说一两个月之后出发,这不过才过去半个月左右,难道已经要动身了吗?’ 探春点头:“不是要动身,是已经出发了。” 赵风惊讶:‘怎么走的这么急?’ “我信得过赵大哥,所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王爷他昨日接到密旨,要他半个时辰内出发,带兵前往浙江省。”探春全部都告诉了赵风。 赵风听到吓了一跳:“多谢姑娘如此信得过我,只是王爷怎么走的这么急?” “怕走漏消息吧。”探春无奈道。“现在找赵大哥过来是有件事要拜托赵大哥。” 赵风是不知道探春也要跟着过去的,所以探春说出水彦寻已经带兵出发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何这么着急叫自己过来,现在探春说有件事要拜托他,他想大概就是为这件事了。 “姑娘,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吩咐。”赵风很是郑重地说道。 “那我也就不跟赵大哥客气了,现在也不是由着我客气的时候。”探春说到。“我要跟着王爷一起去南边。” 探春刚说完,赵风就忍不住打断她:‘姑娘说什么?跟王爷一起过去?但是王爷已经出发了。’难道是水彦寻抗旨,说是出发了,但其实人还没有走,所以探春才说跟他一起过去,那找自己过来是帮着他出城? 探春笑道:“是的,我不放心王爷一个人去南边。”自然这是借口了,水彦寻当时去云南的时候也没有见探春这么担心。她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告诉赵风其实是自己想要跟着过去,不舍得跟水彦寻分开这么长时间。 “但是现在王爷已经走了,据王爷所说,这次过去很是凶险,所以他不放心我一个人过去,我想请赵大哥送我过去。”探春说到。 赵风听到这里才算明白,原来是叫自己过去保驾护航,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这件事真正做起来也不是很容易,既然水彦寻觉得凶险了,探春又主动找自己帮忙,就知道这件事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困难。 他之前听水彦寻提起的时候倒是没有觉得有多危险,是因为水彦寻怎么来说都是安全的,但是现在叫探春单独走,就算有自己在旁白,也完全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因为探春本来就是孕妇,走十几天的水路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挑战,而且现在因为探春之前并没有走过水路,所以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如果不能适应的话,那对她来说这十几天绝对是一种折磨。 而且他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皇上竟然下的是密旨,而且要水彦寻半个时辰之内出发,看来就是怕走漏消息,连皇上都如此谨慎了,那探春的行踪想要不暴露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京城附近可以隐瞒,到了他们的边界难道还能瞒得过不成? 赵风有心想要劝一劝探春,这个时候独自去南边完全就是在冒险。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因为这样的情形,不管是水彦寻还是探春,一定都已经想到过了,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决定这么做,不管是因为什么,但是一定有他们非做不可的理由。 所以话到嘴边,赵风还是说到:“我送姑娘过去是义不容辞,只是此行凶险非常,咱们要好好打算。” 探春笑道:‘只怕没有时间了,咱们明日就要走,因为时间拖的越久,消息走漏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么着急?”赵风忍不住说道。“不过,姑娘说的也有道理。”赵风想了想说道。“那咱们就明日一早出发。但是,姑娘,这船要怎么办?” “王爷说他安排了水云去准备,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出去找船了。他回来了我就让他去给你送消息,赵大哥就先回去收拾东西吧。”探春说到。“对了,赵大哥,咱们要走你运南北货的那条路,你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赵风想了想说道:‘走那条路倒也不是不行,毕竟都熟悉,也好照应,但是有一点,我这一走,消息不走漏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他们顺着我这条线找到了姑娘这里,只怕咱们的路线就要暴露了。’ 探春皱眉,果然是没有完全之策吗?她当时是想不管怎么样,想要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但是发生问题之后,能有相互照应的地方就好了,那样总比自己一条船孤零零地飘在河上好得多。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不可能保证咱们走别的路就不会泄露行踪,走这条路的话至少我们还熟悉,而且出了事也好找人照应。’“而且,我之前跟王爷说的也是走这条路,我怕到时候他会再派人过去找我,我们临时变更道路,他也不好找我们。”探春补充到。 一百六十七章 探春出城 赵风想了想点头:‘姑娘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只是还有件事要提醒姑娘,明日我们怎么出城去?’ 探春笑道:“这个王爷应该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明日早些出去就是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恐怕要委屈赵大哥,与我假扮一对夫妻。” 赵风一听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笑道:‘这是没有问题的。’ “那赵大哥快些回去准备吧,等水云回来,我叫他去给你送信。”探春说到。 赵风也着急回去,走的这么急,生意上的事情都要安排安排,现在来看,肯定是来不及面面俱到了,但是那些要紧的还是要安排一下。 送走了赵风之后,探春就过去看侍书收拾东西,她就怕侍书想的太周到了,准备的东西太多,她现在还不知道水云能找到几条船,那船有多大,东西还是要尽量精简。 其实在她看来只要带着足够的银子过去就是了,想起这个她倒是忘了告诉赵风叫他多带一些钱庄的银子。 果然不出探春所料,她过去的时候侍书已经装满了两个箱子,面前还摆着三个打开的箱子,探春过去看了看已经装满的箱子,忍不住扶额,其中一个箱子里竟然大部分是衣服。 她忙命小蝉把箱子打开,把东西都拿出来。 侍书一看探春动她打包好的东西,连忙过去护住箱子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探春笑道:“你还问我要做什么?我倒要问你这是做什么呢?咱们又不是去游玩,你带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姑娘你倒是看看,我这才准备了几件衣服,这可是不能省下的,你到了南边别的都可以现成地买,这衣服一时半会儿的可做不出来。”侍书理直气壮地说道。 探春忍不住笑道:‘可你这也准备的太多了,咱们拿出来一些好不好?’ 侍书不同意:‘这已经是精简过的,姑娘就不必再管了,快叫小蝉过来帮帮我,我这就收拾好了。’ 探春只好说到:‘我是可以不管,但是你想咱们有几条船还不一定,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很可能只是一条小船,你觉得那条小船可能装的下这些东西?不管你怎么装,只能带两个箱子,一个放我的东西,另一个放你们的,你自己看着准备吧。’说完她就进了里屋坐在床边了。 侍书听了之后半天没有出声,她想了想探春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一个箱子,怎么可能装的下这些东西? 小蝉在旁边看着为难的侍书笑道:“侍书姐姐,姑娘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就只好把东西拿出来吧。” 毕竟不是去玩耍,也不是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的时候,侍书只好忍痛把自己一件件打包好的衣服拿了出来,最后只留下了四套衣服,另外她特地给探春准备的在路上用的披风也只能留下一件,就是褥子也只能留下一套,首饰一类的更是能减则减,但毕竟是要在船上住十几天,好多日常用的东西都是少不了的,何况探春一个孕妇,还要特地准备些东西,连熬药用的砂锅也是少不了的。 所以尽管侍书一再精简,也不可能只装一个箱子,最终还是用了三个箱子才把东西装下,她一直收拾到要用晚饭的时候才把东西装好,看在摆在自己面前的三个箱子,小蝉有些愁眉苦脸,现在她不觉得姑娘说的是正确的了,东西都是她跟侍书一起收拾的,这些都是她们两个慎重考虑之后还是觉得必须要带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如姑娘所说用一个箱子把东西都装下去。 她苦着脸问侍书:‘侍书姐姐,还是这么多,这可怎么办?’要她再把东西拿出来是不可能的。 侍书笑道:‘咱们姑娘岂是那么死板的人?没事,这样就好了,咱们去叫姑娘出来吧。’ 果然侍书告诉探春最后还是没能精简到两个箱子的时候,探春只说了声辛苦她们了,什么也没有说。 探春不知道水彦寻是怎么安排的水云,他一大早出去之后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自然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赵风那边还等着自己送消息呢,自己这边也要知道他的安排才好有所计划,但是一直等到探春用过晚饭,还是没有水云的消息。 探春忍不住想,不会水云是个叛徒吧,或者是奸细。这么一想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可能就是另一派的人埋在水家的一枚棋子,只是这样一来的话,自己岂不是很危险,越想探春越觉得害怕,但是出于对水彦寻的话的信任,探春最终还是抑制住了想要自己偷偷跑出去的想法。 但是她也不敢就睡着,在侍书的一再催促之下不得不躺了下来,但是却一直在睁眼等着水云的消息。 终于她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探春一下坐了起来:‘侍书,你去看看是谁?’ 侍书忽然听到探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探春已经睡着了。 出去一看果然就是水云,他风尘仆仆地走来,看到侍书出来,连忙说道:‘侍书姑娘,请叫醒王妃,咱们只怕现在就要出发。’ 侍书一惊:‘怎么这么急?’ “咱们路上再说,时辰不早,再晚些只怕天都要亮了。”水云着急地说道。 侍书也不敢再耽搁,连忙转身进去叫探春。 其实探春在听到门口的声音的时候就猜到是水云回来了,所以在侍书出去之后她已经自己起来了,侍书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衣服。 看到侍书进来连忙问道:‘刚才是水云来过?’ 侍书一边帮探春整理衣服,一边点头:‘还在门口等着,叫姑娘快点收拾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探春问道。 侍书出去看了看说到:“寅时了。” 探春点头:“快些收拾。小蝉,你去问问水云有没有告诉赵大哥消息。” 小蝉答应了一声连忙出去。 “李嬷嬷,明天你想个办法去贾府一趟,坐马车去,就说我去了贾府,然后你就回来王府告诉他们我在贾府住下。”探春转头对李嬷嬷说道。 李嬷嬷惊讶:‘姑娘,老奴还是跟着你同去吧,这一路上就他们两个怎么能照顾得过来呢?’ 探春摆手:‘用不着这么多人,何况我们都走了的话一定是瞒不住的,李嬷嬷留在这里,多少还可以遮掩几日。’ “我们走之后这里的一切就拜托李嬷嬷了。”探春郑重地说道。 李嬷嬷只好答应下来:‘姑娘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侍书刚替探春收拾好,小蝉也过来了。 探春连忙问道:‘怎么样?赵大哥那边有没有送信过去?’ 小蝉摇头:‘水云说咱们直接叫上赵公子一起走,来不及去送信了。让我过来看看姑娘有没有准备好?’ “让他进来吧。”探春说到。“侍书,你去把王管家叫过来。” 水云进来的时候一脸的疲惫,探春连忙问道:‘水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又走的这么急?’ “王爷之前安排的船只,有一条船上的船老大喝酒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他,才耽误到现在。”水云有些生气地说道。 这两条船是水彦寻一早就准备好的,当初他做出让探春自己走的决定的时候就找了这两条船,当然了,他是隐瞒了身份找的,他们只以为这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定的。 但是这两条船定了之后很长时间也没有过问,大概他们以为也不是什么急事,所以便有些懈怠了,今日自己过去找人的时候竟然只看到一只船,另一个船老大,连点那条船都没有了踪迹。 他现在正是着急的时候,看到这种情形,如果当时那个船老大在他的面前,只怕他会一一气之下把人给杀了。 但是他也不敢擅作主张再去重新预定一条船,万一因此而走漏了消息,那自己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而且他也不放心别人来等着船老大过来再告诉他消息,自己亲自在那里等着,等到半夜才等到他喝酒回来。 他虽说生气,但是这个时候正是用到他的时候,也只能暂时先忍住气,赶快回来告诉探春,赵风那边是来不及过去说了。 探春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这件事,而是问道:‘王爷可有告诉你怎么出城门?咱们这个时候出去可不行,城门还没有开呢?’探春皱眉,这个时候单独开城门的话,那一切的隐瞒都没有用了,给自己开城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京城了,还是自己走的。 水云笑道:“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守南城门的恰好是冯大人,王爷一早交代过,直接从南门走。” 探春点头,她倒是忘了这件事,冯紫英在的话,那这件事就好办的多了。 “你先回去稍微收拾一下东西吧,我见一见王管家就可以出发了。”探春说到。 “王妃可要抓紧点儿了。”水云有些焦急地说道。 探春点头,叫侍书把王管家带了进来。 探春开门见山:‘王管家可听王爷提起过我要出门的事?’ 果然王管家是知道的,他点头道:‘王爷交代过,王妃就安心地走就是了,这边有我处理。’ 这样就好,有王管家和李嬷嬷在这里坐镇,消息应该不会走漏的太快。 探春笑道:“那就好,就劳烦王管家了。” “不敢当,王妃此行只怕会有些凶险,千万小心才是。”王管家叮嘱道。 探春笑着点头:‘多谢王管家替我操心,不过想来只要消息瞒的住也没有什么危险。’ 果然水云是行军打仗的人,收拾东西比侍书他们快的可不是一点儿,很快便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过来了。 探春也不敢耽搁,要趁天黑,城门未开的时候出城去,就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探春坐进水云一早准备好的马车,自然这个马车跟水彦寻的马车是没法儿比的,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这马车不过是最普通的供别人租用的马车,坐着的木板很是粗糙坚硬,里面也没有什么摆设可吃食,探春在上面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了。她本就有些晕,今晚又没有睡过,这会儿就觉得头越来越沉,肚子也有些难受,头倒是还好,但是肚子一旦出现一点儿不适,她就吓的不行。 感觉到大概是坐的太硬了,探春只好叫侍书把被子拿出来铺在身子下面。 这样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还好的是之前在探春的强烈要求之下,赵风终于在京城置办了一座院子,不然这会儿真是想找都找不到他。 探春他们到的时候赵风也正在客厅里等着,看到水云进来,还以为他只是来送信,便要把他引进屋子去,水云连忙说道:‘赵公子,我就不用进去了,咱们这就走吧,你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赶快收拾好拿出来。’ 赵风也没想到他一来就是这么着急地要自己直接走:‘姑娘呢?’他问。 “王妃在外面马车上,赵公子快些准备准备出来吧。”说着水云就走了出去坐在了马车外面。 赵风看着已经走出去的水云也只好赶快拿上自己的包袱出来。 他本来打算跟水云一样坐在外面的,但是想起探春之前跟他说的要假扮夫妻,又转头进了马车里。 探春见他进来连忙说道:‘对不住赵大哥,水云那边似乎出了点儿状况,现在刚回来,咱们只能现在就出发了。没有耽误赵大哥的事吧?’ 赵风笑道:‘没耽误什么。正好要跟姑娘报备一下,钱庄的事情有李升昌打理,香料铺子和布庄,当铺这些都交给那些掌柜也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药店到现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但是他们照平日里的样子开下去应该也没有问题。’ “赵大哥去找了他们?”探春问道。 “我告诉他们要去南边跟潘家谈生意,上次那批丝的生意大家做的很好,这次潘家还想跟我们合作,所以我要过去一趟。”赵风笑道。“应该不会走漏消息。” 探春点头:“那就好。”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不知道那批药材赵大哥是怎么安排的?” “托了冯大人和薛公子,若是能出手就出手,但我的意思是先留着。”赵风压低声音到:“王爷这次去万一真的打起来,说不定就能用得到。” 探春笑道:‘赵大哥果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赵风笑道:‘姑娘做事向来周到,我不过是跟的久了耳濡目染罢了。’他稍微掀起帘子来看了看问道:‘咱们是要从南门出城?’ ‘赵大哥果然聪明,南门是冯大人在守着,从他那里出去的话,还可以遮掩几日。’ 一百六十八章 上路 果然探春他们的马车到城门前的时候就只有冯紫英一个人在,他走近来跟赵风打了个招呼就放了他们出去,为了避免惹人注意,连话也没有说。 出得城去就好办多了。 水云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在天亮之前就到了船只停泊的地方。 说实话探春颠簸的很是难受,但她也知道现在要赶时间,若是天亮了,岸边的船只都开始工作了,人来人往的,万一被发现就糟糕了,所以只得暂时忍住肚子的阵阵疼痛。 终于可以下马车了,但是探春刚想站起来,却感觉到肚子一阵疼痛,疼的她又连忙坐了回去。 赵风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紧咬嘴唇的探春忍不住担心到:‘姑娘,你没事吧?’ 探春摇头:‘我缓一下就好了,赵大哥你先下去帮水云搬东西吧。’ 若是马车在这里停的太久了也会引人注意的。 侍书看着一直在扶着肚子的探春,焦急地问道:‘姑娘,你可是肚子不舒服了?’ 探春点头:“大概是马车颠簸的太厉害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说着她就要站起来:‘侍书,小蝉,你们两个扶我一把。’她现在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站起来的,更不用说下去了。 侍书,小蝉连忙过去半拉半抱着扶探春站了起来,为了不耽误时间,探春忍着疼痛走到马车边,叫了一下赵风:‘赵大哥,不好意思,可否麻烦你把我扶下去?’ 侍书和小蝉根本扶不住她,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还是肚子最要紧。 赵风刚和水云往船上搬完东西,听到探春叫她也连忙过来,刚才在马车里有些昏暗还看不太清楚,这会儿迎着早晨的一点儿光亮,能明显地看到探春的头上出了一圈的汗,顺着脸流了下来。 赵风吓了一跳:‘姑娘,你这个样子真的没事吗?’ 探春摇头:‘不碍事,赵大哥,你赶快扶我下来吧。另外,把称呼改了吧。’探春紧咬着嘴唇说道。这会儿好像更痛了。 赵风听探春提醒才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把探春抱下了马车。不得不佩服探春,即便自己已经痛成这样了,还是记得提醒他改称呼。 探春落地之后根本站不住,还好侍书和小蝉也跟着很快下来了,探春几乎是靠在他们两个身上才能支撑着往前走,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下已经似乎已经见血了。 但是她现在不敢看,也不敢细想,只能支撑着这口气往前走。 还好的是船离的不远,到了登船的地方,赵风看了看几乎是面无血色的探春,最终还是把她抱进了船里,探春看了看在一旁站着的船老大和他的夫人,什么也没有说。 共有两条船,一条船上只有两张床,就是那种最小,最普通的在南边水上走的小船,水彦寻找这种船肯定是想避人耳目。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探春不敢让赵风和水云都离开自己到另一条船上,就只好让侍书跟自己在一起,赵风在这条船上的另一张床上,水云和小蝉去另一条船上。东西大多都安排在了另一条船上。 他们刚上了船,水云就催促着船家赶快开船,现在他暂时还在这条船上。 探春上船之后连忙叫着侍书进屋里帮自己看看裙子下面是不是有血。她现在顾不上疼痛,更关心的是孩子有没有事。 侍书听她如此说也丝毫不敢大意,连忙替她仔细地看过,发现没有血迹的时候才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见血。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 探春点头:‘我还好,要先躺一会儿。’ “那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煎一副安胎药,这个样子,只怕是要吃点儿药才好了。”侍书说到。 侍书刚出门,就碰到了正在门口站着的船老大的夫人,她见侍书出来连忙笑道:‘哎哟,姑娘,我正想进去看看呢,我看你们这位夫人,似乎是有些不舒服,没事吧?’ 她家的船是常年在南边河上走的,家里就她跟老头两个,他们的吃住都在船上,早在半个月前就有人定了他们的船,先就给了二十两的定金,而且说好了每天都给二两银子,就让他们在这里的河边等着,要求是随叫随到,等到人上了船之后,再给五十两银子把人送到杭州去。 他们在河上漂了一辈子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呢,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银子拿,即便是送他们去一趟杭州也完全用不了这些银子,当时她就跟自己老头子说这次一定是碰到贵人了。 但是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等着人来登船,接连等了这半个月,竟然还是没有人来,直到昨日才有人来找自己,说是明日一早要登船,想着那五十两就在朝自己招手,他们两个兴奋的一晚都没有睡好,总算盼来了这个贵人。 今日一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她就感觉得到这两位一定是非富即贵,不禁是他们的衣服精致华丽,自己见过这么多人,也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服饰,更重要的是这位老爷还好,看起来大概是个有钱的生意人,但是这位夫人却有种不同的气质,虽说她也说不出来,但直觉就告诉她这个夫人更不一般。就连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若是不说,那也是能被当作千金小姐的。 大概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所以他们一上船来,她先去招呼的不是赵风,反而是先来了探春这里。 但是探春一上船就带着她们两个进去把门关了起来,她只好在门口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惜声音太小,她听得不清楚。 不过她虽然没怀过孕,也见过怀孕的夫人,探春的样子一看就是怀孕了,而且刚才看她的脸色很是不好,她猜测,大概是胎不稳了,想要过来问问要不要煎药,自己船上备着煎药的锅呢。 她想的是这样的人,若是把她照顾好了,说不定她随手撒给自己的银子都比五十两还要多。 侍书看着眼前这个人,大概是五十岁的年纪,有着南方女人那种特有的娇小玲珑,即便是年纪大了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那种气质,而且由于常年待在水上,皮肤很白,显得整个人没有那种农家妇女的粗糙。 侍书仔细打量过她之后才笑道:‘我家夫人有些不适,不知能不能用你们的炉子煎一副药?还不知道这么嫂子怎么称呼呢?’ 她连忙笑道:‘姑娘可千万别这么客气,你叫我杨妈子就行了,我们家那位姓杨。姑娘要用炉子煎药请跟我来就是了,你把药拿给我,我替你煎去。’ 侍书笑道:‘杨妈妈,您告诉我炉子在哪里就是了,我自己去煎。’ 杨妈妈刚想说不必客气,忽然想起他们大户人家,大概会嫌弃自己煎的药不干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领着侍书去了厨房那里。 赵风带着水云先见过了两条船上的船老大,才聚到另一条船上商量之后的路怎么走的问题。 他们这种船不知是怎么安排的,两条船竟然是可以用一块板子连起来的,这样一来就方便的多了,想要过来的时候也不必停船靠岸了,只需搭个板子就好了。 探春躺在床上并没有感觉好很多,肚子依旧有些痛,但是没有见血她就已经放心多了。 小蝉忙着把带来的东西都摆出来,虽说船上褥子,茶杯之类的都是有的,但是探春总不能用这些东西,所以当初他们都是重新备了一套的。小蝉把船上本来摆着的茶碗都换成了自己带来的,因为之前探春着急躺下,她不过是随便拿了一条褥子出来铺在了她身子底下,这会儿还要重新收拾另一个床铺,好让探春醒了之后换到另一个床铺上。 探春不过睡了一会儿,侍书就端着药进来,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还有船家老妇人杨妈妈。 侍书过去轻声叫醒探春:“姑娘,醒一醒,咱们先把药吃了再睡。” 探春睁开眼睛,一看面前除了侍书还有另一个人,心中便猜到她是谁,连忙扶着侍书坐起来笑道:‘侍书,这位是?’’ 侍书笑道:“这是船老大的太太,杨妈妈。” 探春笑道:‘杨妈妈好,咱们以后还要拜托杨妈妈照顾了。’说着就从手上褪下来一个镯子递到她的手上:‘这个送给杨妈妈拿着玩罢。’ 探春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次见面,所以特地在两只手上戴了这两只碧玉的镯子,正好两个船家一人一家,不偏不倚,要知道两个人一起做事,最怕的就是主家待人不公平,这样一来那个拿的少的只怕就心有怨气,这样一来,要么他就会背后在主家面前诋毁另一家人,要么就会直接把怨气洒在自己的主子身上。 杨妈妈不是很识货,她只知道这东西是刚从探春手上褪下来的,看她穿的衣服这么精美,自己戴的东西又能便宜到哪里去,说不定这一个镯子就比自己走一趟杭州还要值钱。 她心中高兴的很,但是嘴上却说着不肯要,不敢当。 探春笑道:‘杨妈妈不必跟我们客气,咱们以后相处的时候还长着呢,您就收着吧。’ 杨妈妈才看看侍书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刚才还跟侍书姑娘说,你们这位夫人不禁貌美,看起来就是个心好的。她跟我说夫人你有些不适,我就说,像夫人这样的善心人,哪有不遇难成祥的呢?你说是吧,侍书姑娘?’ 她冲着侍书笑道。 探春笑道:“杨妈妈是南边人吧,果然是会说呢,那我们就承您吉言了。” 杨妈妈拍手笑道:‘哎哟,夫人您怎么看出来我是南边人的?我家就在扬州呢,只是这么多年了,就在河上漂着,这船也就是我的家了。’她有些落寞地说道。 说起来,她虽说比不上探春,但当初也是一个教书先生家中的小姐,只是看上了在自己父亲私塾里读书的一个人,但是家中死活不肯同意,嫌人家家中穷,那个时候的她,真是勇敢啊,这个时候想起来,这样的事,若是换到现在,她是做不出来的吧?她竟然就跟那个穷小子私奔了,当然了,两个穷的什么都没有的人,那个读书人也没有多余的银子供自己去读书了,她把自己从家里偷出来的几件首饰变卖成了银子,他又去做工赚了点儿银子,就用这些凑出来的钱买了这条小船,两人自此以后吃住都在这条船上了,他们没有家,船就是自己的家。 连孩子也没有,因为养一个孩子的话他们是养不起的。 但是人岁数年纪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想回到陆上去,有一个自己的小屋子,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就飘在这条船上,等到死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身体抛在河里去喂鱼。 但是对他们来说,撑船挣的钱不过是刚够支撑日子而已,而且老头子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很少有人再用他们撑船了,银子就更挣不了多少了。 所以探春这一趟对她来说是最后的希望,她就指望着探春这一路上能多打点一些小费,等到了杭州他们就能攒够回去买房子的钱了。 所以她对探春是格外的巴结的。 探春感受得到她忽然而来的落寞,但是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安慰一个跟自己萍水相逢的人,而且侍书也在催她喝药了:‘姑娘,快把药喝了吧,一会儿该凉了。’ 探春接过药碗正打算喝,杨妈妈说道:‘哎哟,夫人,你怎么没有准备蜜饯啊?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 侍书笑道:‘杨妈妈不必麻烦了,我们姑娘吃药的时候从来不用蜜饯的。’ 杨妈妈有些不解,她以为这种娇生惯养的娇滴滴的小姐夫人的,哪有能受得了这药的苦的,一定是要配着蜜饯才吃的下去的。 探春笑着点头:‘确实如此,杨妈妈就不必麻烦了。’说着她当着杨妈妈的面把药一饮而尽。 喝过药之后小蝉把茶碗送到她面前,探春漱了漱口,笑道:‘我吃药的时候不爱配那些蜜饯。’ 杨妈妈点头:‘夫人倒是喝的爽快。’ 连她有些时候吃药还觉得苦的很,要含一个蜜饯呢,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如此干脆。 一百六十九章 行程 “夫人这是怀孕了吧?”她笑着问道。 刚才侍书煎药的时候她也想打听一些情况的,但奈何侍书的嘴太严,只承认了探春确实是怀孕了,但是关于探春他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在怀着孕的时候还去杭州,侍书一律闭口不言。 所以她只能来探春这里旁敲侧击。 探春看了看她笑道:“正是呢,已经五个月了。” 杨妈妈惊讶道:‘已经五个月了?这倒是看不出来。夫人看起来也是娇贵的很,怎么怀着身孕还要上路呢?’ 探春笑道:‘我家老爷要去南边做生意,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我总不能让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却见不到。何况,我经常跟着我们老爷出去,也就习惯了。’ 侍书是不打算告诉她,但是探春却恰好相反,她既然想知道就还是直接干脆地告诉她的好,若是自己故意瞒着反倒有可能引起她的怀疑。 果然杨妈妈听了笑道:‘夫人这一趟只怕要受些苦了。夫人一路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我替夫人准备。您现在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去做。’ 果然跟她猜的不差,这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家,只是还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做的大不大,若是真的有可能,把自己老头子介绍给他们跟着做事也好啊,他现在年纪大了,自己又打算在陆上买房子,以后船肯定是撑不了了的。 探春笑道:‘那就劳烦杨妈妈了,我不挑食,您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杨妈妈很少见到像探春这样有钱还好说话的人,所以很是高兴地说道:‘好嘞,那我就去给夫人准备吃的了。’心中还想着早知道应该提前买个鸡来的,等下次船靠岸的时候,一定要下去多买点儿好东西,她摸了摸袖子里的那个镯子,反正现在自己也不差这点儿钱,要是把她照顾好了,她一高兴,那她的夫君不是要给更多的银子,不先抛出去就得不到更大的,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的。 她正要高兴地出去的时候,侍书叫住了她:‘哎,杨妈妈,等一等,我跟你过去帮忙。’ 不是她想过去做饭,而是她不放心她做的饭是不是干净,而且她也需要一个好的借口换上自己带过来的餐具。 当初她要带这些东西的时候,探春看了看最终还是默许了,她虽然对吃食的好坏没有什么讲究,但是用的东西还是不喜欢用他们的,何况,真的不一定有多干净。 杨妈妈连忙笑道:‘哎哟,侍书姑娘,不用你帮忙,我这都自己做了多少年了,你就在这里陪着夫人吧,我很快就能做好了。’ 侍书笑着过去拿出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餐具笑道:‘姑娘这里有小蝉陪着,也用不到我,我就过去给杨妈妈帮帮忙。’ 探春也笑道:‘杨妈妈你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尽管叫侍书和小蝉就是。’ 杨妈妈看了看侍书拿出来的一个包袱笑道:‘哎哟,这叫我怎么好意思?你们是来坐船的客人,反倒叫你们自己动手了?’ 侍书过去拉了杨妈妈:‘什么客人?我们都是伺候主子的,这在家里跟在船上是一样的,咱们赶快走吧,再在这里缠磨下去,饭还做不做了?’ “那,我就不耽搁了,夫人稍等一会儿。”杨妈妈笑道。 到了厨房之后,说是厨房,不过是小船上隔出的一个空间而已,里面一个灶台,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各种调料的东西,下面的抽屉里大概存着些食物,一边还放着另个袋子,看起来里面装的不是面粉就是大米。 侍书环顾了一周之后发现厨房虽小,但还算干净,并没有什么灰尘和油污。 她走到桌子前把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共有两个碗和五个碟子,还有一双筷子和一柄勺子,她一件一件地掏出来摆在了桌子上,问道:‘杨妈妈,这里可有放餐具的地方?’她看到厨房的锅碗都放在了桌子上便先把东西拿了出来,但是叫她就把东西这么放着,她是不放心的。 杨妈妈从她往外面拿东西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她,其实从侍书拿出那个包袱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想着里面会是些什么东西了。 当看到是些餐具的时候,她心中暗叹,果然是富贵人家,上个船还要备着这些东西。 只是她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而且人也不少,带的东西也不少,为何要雇自己的小船呢,就连雇的另一条船也是跟自己家的这条差不多大的小船。 按说他们肯定不会差雇船的钱,何况,五十两的价格完全可以雇一条大船,这位夫人还怀着身孕,大船总是比小船安稳地多。 而且这个时候不是旺季,不存在雇不到船的情况。 不得不说杨妈妈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就是想得多一些,即便探春想要隐瞒,还是让她产生了怀疑。 还好的是她现在只是觉得奇怪而已,还没有什么确定的想法。 侍书看她没有答话,还以为因为自己拿出来这些东西叫她不高兴了,连忙说道:‘哎哟,杨妈妈,您别多心,我们姑娘从小就用这一套餐具,没换过的,用习惯了而已。’ 侍书自然是撒了慌的,探春怎么可能如此矫情,但是为了避免叫杨妈妈多心,也只好这么说了。 “咱们这些人都要用杨妈妈的碗筷呢,还不知道你这里够不够?”侍书又接着说道。 果然杨妈妈听了之后连忙笑道:‘够的,够的。实话跟侍书姑娘说,我这里的碗筷干净的很呢,每次我都要洗三四遍的,最后还要用干净的抹布擦干净才放起来,最后用的时候还要用清水冲一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家老头子为此还常说我呢,这干净的水啊,都叫我用来刷碗了。’ 她说的不假,毕竟也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又是在南边长大的,最爱干净的。 侍书听了笑道:‘杨妈妈一看就是干净人,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虽说如此,她还是坚持探春要用自己带来的用具。 杨妈妈手脚很是麻利,心中早就想好了几道小菜,在侍书的帮助下很快就做了出来,侍书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管是洗菜还是洗碗,她都做的很是干净,这样一来,她也放心了不是。 她就怕这小船上做的东西不干净,探春再吃坏了肚子,这水上去哪里找大夫,探春又是不能生病的人。 很快几个菜就端了上来,探春看着这三道小菜,还有一碗大概是特地替自己熬的粥,笑道:‘杨妈妈手艺果然是好,在这船上还能做出这样精致的小菜来。’ 杨妈妈笑道:‘我这不过是家常小菜,夫人吃惯了大鱼大肉的,说不定还能吃的下这些东西。’ 探春夹起一块笋干尝了尝,赞到:‘果然好吃,杨妈妈这样的手艺可要教一教侍书。’ 任何一个做饭的人都喜欢听到别人的夸奖,所以杨妈妈听了很是高兴地说道:‘我不过是做些常见的小菜,难得夫人竟然喜欢,以后我就多做一些。’ 探春笑道:‘那以后就要辛苦杨妈妈了。侍书,你去问一问赵,老爷她要不要吃饭?’ 探春张口就要说“赵大哥”,还好及时反应了过来。 侍书听到老爷的时候也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赵风。 她连忙出去问赵风要不要用饭。 探春正好趁机跟杨妈妈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在两条船上做饭,其实在探春看来,不必那么麻烦,今日是还没来得及安排,以后就探春他们在这条船上用饭,水云和小蝉在另一条船上就好了,何况杨妈妈做饭也是真的好吃。 杨妈妈听了这个主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这两个主子都在自己船上用饭,那还怕不能拿到更多钱吗? 不一会儿侍书就带了赵风进来,但是水云却并没有过来。 探春笑道:‘老爷,杨妈妈特地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你要不要尝尝?’ 探春也是硬着头皮说的,她在赵风刚走进来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就是怕赵风不好意思叫自己夫人,或者一时忘了要假扮夫妻的事。 侍书在一旁听着探春说话,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自己姑娘就是镇定自若还足智多谋,你看看,这话说的多么顺口,就像是已经说过无数遍一样。 果然赵风听了探春的话,也连忙走到桌子前面坐下笑道:‘夫人既然这么说了,倒是要尝一尝杨妈妈的手艺了。不过,今日不凑巧,我跟水云已经在那边用过了,夫人就替我尝尝吧,下次一定过来尝杨妈妈的手艺。’ 探春腹诽,赵风果然才是演戏的高手,想想他可是在三教九流之中打交道的人,上能见天子,下能见妓女,恩,这样的人,自己还担心他会露馅,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虽说赵风说了不吃,但还是坐下来替探春夹菜。 杨妈妈在一旁看了笑道:‘哎哟,赵老爷跟夫人可真是恩爱啊。’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杨妈妈看了看他们笑道:‘那我就先出去了,夫人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 探春笑着点头:‘劳烦杨妈妈了。’ 送走了她,侍书在探春的示意下过去关上了房门。 赵风也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刚才如此作为并没有经过探春的同意,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他之所以临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他看着这位杨妈妈倒是个精明的人,若是叫她识破了就不好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探春便笑道:‘赵大哥,你真的不尝一尝?说实话,杨妈妈做的确实不错。’ 赵风笑道:‘姑娘既然喜欢就多用一些吧,我就不尝了。姑娘现在身子可好一些了?’ 探春点头:“已经无碍了,侍书替我熬过药了。” “那就好。”他看了看房间里有两张床当下便放了心,为了不惹人注意,他们要睡在一个房间里,赵风和探春都不是交情的人呢,倒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为了避嫌,赵风还是想若是只有一张床,自己一定是要打地铺了。 赵风在这里陪着探春用过饭便离开了,本来两人相处是不会觉得尴尬的,尴尬的是目前两人的身份。 探春本来是叫侍书和小蝉跟自己一起用的,出门在外,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但是侍书死活不同意,一定要等探春用过之后才用,探春只好赶快吃完好叫他们能吃到热的饭菜。 探春一边喝着茶一边说到:‘小蝉,你看你晚上要怎么睡才好呢?’这里只有两张床,小蝉若是住在这条船上的话是睡不了的。 侍书说到:‘我们都商量好了,我们两个轮换着来守夜,今晚上就我先来,白天的时候我再去另一条船上补觉。’ 小蝉跟着点头:‘姑娘,我们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安排了。’ 探春摇头:‘这样一来你们两个就太过辛苦了,这不是一两天的事,现在还说不定呢,就算是快的也要十多天,你们怎么能受得住?’ 虽说这些贴身丫鬟都是经过特殊调教的,都是可以熬夜守着的,但是探春一般不起夜,也没有半夜叫人的习惯,所以都是不必他们守着的,现在他们两个一般没有熬过夜,这一下熬这么多天,万一再病了,在船上可就麻烦了。 侍书笑道:‘这个姑娘就不必担心了,怎么说我们当初也是守过夜的,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我们就在外面歪一下就好了。’ “而且这船太小,也没有足够的床铺。”小蝉补充到。 探春想了想点头:‘那也只好如此了。那小蝉,你用过饭去把赵大哥叫过来。’探春吩咐道。 小蝉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就要出去。 探春笑道:‘你何必如此着急?我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慢慢地吃你的饭吧。’ 小蝉已经洗过手了,笑道:‘我也已经吃好了,这就去叫赵公子。’ 赵风刚出去,忽然又见小蝉来叫他还有些奇怪,以为探春有什么要紧事。 结果探春只是问他:‘赵大哥,你有没有问过船家,咱们的船晚上还走不走?’ 赵风笑道:‘这倒是还没问,我这就出去问一问。’ “赵大哥不妨告诉他自己着急去谈生意,叫他走快一些,没必要的时候就不要靠岸了。”探春说到。在水上漂的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大。 一百七十章 关卡 赵风想了想说道:‘快些走倒是可以,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一声,另外叫他们就下次靠岸的时候多准备一些东西。’ 探春点头:‘如此甚好。’ 探春是第一次坐船,还是这样飘荡的小船,还好的是她竟然没有晕船,晚上的时候虽说睡的极浅,但她觉得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因为赵风就睡在另一张床上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第二日一大早探春醒来的时候杨妈妈已经备好的清粥小菜,探春刚收拾好,她那边也把饭菜摆好了,不得不说她照顾地确实很是周到。 因为赵风也正在这里,所以他等杨妈妈把东西摆好之后就随手赏了她几两的碎银子,杨妈妈就更高兴了,自己一大早起来准备这些东西总算没有白准备。 其实这一路上虽说是在船上漂着,但也不算很无聊,探春本来就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平日在府中的时候若是没有生意上的事,也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而且自从她嫁进王府之后,很多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了赵风,有时候出了点问题也都是水彦寻就解决了,很多时候她确实就是在发呆,实在无事的时候便写两个字。 现在在船上自然是没有地方叫她写字的,但是这种小船若不是赵风特地交代的话,就是那种南方人坐在在河上看风景的,所以探春每日无事的时候就作为窗边看着外面一瞬而过的风景发呆。 有的时候她的思绪会飘的很远,想想水彦寻,不知他现在到了哪里,在哪里行军,不知道他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行军在外,即便他一个王爷,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有时候会想一想贾环,不知道他现在书读的如何了,上次没有给自己写信,除了水彦寻亲自去看了他一趟,自己也没有接到他的消息,因为自己不能走漏消息,所以可能要等自己到了杭州才能给他写信。 有时候会想一想迎春,她比自己怀孕要早,算一算日子的话,大概就是今年十二月底了吧,那个时候自己肯定是不在她身边的,不知道鸳鸯会不会记得自己的提醒,不知道冯紫英能不能看出来鸳鸯的心思,提早防备她。 最担心的还是惜春,她这一走,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如果皇上不能尽快把事情解决,待下去的时间就是没数的了,虽说上次跟她谈过之后,她想出家的心思淡了不少,但是把她自己留在贾府,谁知道会不会趁自己不在就有人欺负她,或者给她随便安排一门婚事,看来自己到了南边要赶快写封信给贾府说说这件事才好。 大概是因为小船不起眼,这几日来不管是过关卡还是靠岸,都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到目前为止已经走了三天的路程,因为之前特地交代过要快些走,所以现在已经到了山东境内了,这几日以来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是水彦寻出征的消息瞒的好还是探春出城的消息没有走漏,不管是哪一种,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倒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只是探春这样的好运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是她错误地估计了这些天都很顺利的原因,并不是他们的消息瞒的多么好,其实水彦寻出征的消息根本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就算皇上催的那么急,毕竟是五万人出动,他们要多消息闭塞才一点儿都不知道消息。 但是好在皇上还有后招,他故布疑阵,让水彦寻偷偷出城,却又散发出去消息说是叫水彦寻去西北那边剿灭匪乱。这样一来,他们虽然得到了水彦寻出征的消息,但是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何况有林子清和潘望舒在那边稳着他们,所以还没有察觉到。 只是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些年以来皇上对他们的忌惮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所以他们派了人一直在打探水彦寻行军的路线,但是水彦寻治军严格,这次又是特地挑的自己信得过的五万人,而且行军路线很是隐蔽,就算有人想要通风报信也是不可能。 但是不知道是谁走漏出去的消息说是探春在水彦寻离开的第二天也出城去了,他们猜测探春这个时候出城肯定与水彦寻有关,所以水彦寻的消息是得不到了,便又派了人来打探探春的消息,自然了探春走的这样隐蔽,他们是不可能知道探春的消息的,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便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关卡出设置了严格的检查,只是因为他们的势力范围没有扩大到江南地区以外,所以探春他们才没有感受的到。 刚进入到徐州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关卡的严格,这也就说明他们的势力范围到达了这里。 这日探春更往常一样用过饭之后就坐在窗边胡思乱想,但是不过一会儿船便停了下来,她正想让侍书过去问问是怎么了,杨妈妈就走进来了,这些天的相处两人已经熟悉多了,杨妈妈进来便说道:‘夫人,前头是个关卡,只怕咱们要等一等了。’ 探春有些疑惑,之前一路也没有遇到什么关卡:‘杨妈妈,这关卡是一直都有的吗?’探春首先想到的就是为了找自己专门设的关卡,不是她有被害妄想症,即便是这一路走来都很顺利,她还是不能放心。 杨妈妈想了想说道:‘这倒是没有,咱们也是在这条路上长跑的,关卡倒是一直存在,但要说真的就有人来检查倒是没见过的。’ “那这次是为了什么要检查呢?”探春笑道。“你看,咱们还想快些到杭州了,这要是一路查下去可就要耽误不少时间了。” 杨妈妈以为探春是着急及时到达杭州了,连忙说道:‘这以前都是没有的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做官的又搞出这么一个新花样来,我看他们不过是找个由头收些银子而已。夫人也别着急,说不定过了这个关卡后面就没有了。’ 探春笑道:‘他们要是要银子,杨妈妈就给他们就是了,咱们着急去做生意,倒是不在乎这点儿银子。’ 杨妈妈连忙答应着去告诉他们家老头子待会儿有人来检查的时候就送点儿银子把人打发走了,反正有探春这句话,银子也不会让他们出。 杨妈妈刚走,赵风就过来了,他一进来就说道:‘夫人,外面正在排队检查呢。’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人的称呼已经说的很是顺口了,杨妈妈也更加以为他们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探春点头:‘听杨妈妈说这关卡是才有的,老爷你怎么看?’她最后那句话意有所指,是提醒赵风注意。 赵风皱眉:‘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吧,但也不一定就跟那件事有关,夫人先不必太担心。’ 探春是侯府小姐,后来直接嫁进王府,除了进宫候选的时候做过画像,根本没有任何画像留下来,就是宫里的那副画像也绝不可能流传出来,而她出去的时候都是尽量避人耳目的,又带着面纱,见过她的还真的不多,除非是身边人中出了奸细。 所以赵风心里想着他们忽然开始严查来往的船只也不见得就是因为探春。 探春点头:‘咱们不过是老实做生意的,不怕他们查。若是有人过来问,赵大哥就想办法送点儿银子把人打发走吧。’ “夫人就放心吧,我这就出去处理,夫人就不必出来了。”赵风交代了探春几句就要出去了。 “等等。”探春叫到。然后她走近赵风才低声说道:‘赵大哥当年可是跟着王爷来过南边的,这些人可能是认得你的,还是要小心点儿应对。’ 当初水彦寻去云南打仗在江南地区也徘徊了不少时间,而赵风作为他身边的谋士和最红的红人,这些认识水彦寻的人都认识赵风,甚至不认识水彦寻的也认识赵风,这样一来就带来了许多麻烦,他们如果知道了赵风的身份,若是探春与他的夫妻装的不像,很容易就会叫他们产生怀疑。 赵风点头:‘我知道,姑娘放心。’ 他们虽然认识自己,但是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娶亲,更不知道自己娶的是谁,所以只要假扮好夫妻应该就可以蒙混过关。 何况,也不是什么人都认识自己的。当初那些自己见过面的人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除非他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探春就在这条路上。 探春这才让赵风出去跟马上就要登船的人去交涉。 赵风跟水云就在探春屋外坐着等外面的人进来检查,船老大和杨妈妈都在船外面等着,他们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从来没有怀疑过问题就出在自己船上。 这些日子以来赵风与探春表现的就像是普通的恩爱夫妻一般,探春待人温和有礼,而赵风也确实如他们所说,是要去南边做生意的,因为在路上他还跟船老大谈到了生意的事情,说自己这次过去就是要在杭州开一个绸缎庄子和一个钱庄,丝已经收好了,就存在扬州潘家那里,甚至还提到等生意开起来就让他们夫妻两个去帮忙看店。这话正说到他们老两口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一路上就盼着赶快到杭州,然后就跟着赵风干了。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有人登船来检查,能等这么长的时间也可见得这次检查是动了真格的了,连杨妈妈也不敢说他们是找个借口要银子了,反而开始害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了。 上来的是两个普通的士兵打扮的人,一进船来就叫所有的人都站到外面去,探春在里面听到喊声也只好扶着侍书他们出来。 他们两个也不打招呼,等所有人都出来之后就去船里一通乱翻,杨妈妈在这条小船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把这里当家,看他们动作粗鲁地翻扯,心疼地直叫:‘哎哟,两位军爷,咱们这船里可什么都没有,你们可悠着点来。’ 但是他们两个明显并没有对杨妈妈的话放在眼里,依然动作不减地翻动东西,看到探春屋子的那一套茶具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走了出去,要挨个盘问他们几个人。 赵风安安静静地等他们出来之后连忙过去笑道:‘两位军爷辛苦了,我们是来贵宝地做生意的,最希望的就是个和气生财。’说着就把一张银票递到了一个人的手里。 那人悄悄地在手心里展开看了看,是张一百两的银票,当时便喜开颜笑。 赵风趁机说道:‘我们着急去杭州城做生意,还望两位军爷稍微通融通融。’说着他笑着作了一个揖。 接钱的这个正打算就放他们过去了,另一个却拉了拉他悄声说道:‘你可别大意了,你忘了老爷是怎么交代的,若是让人从咱们眼皮子低下跑出去了,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和另一个人。 探春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努力地去听他们的对话,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连忙恢复了低眉顺眼的姿态。 那个接了钱的人又走到赵风面前说到:‘这位老爷倒是和气,只是这也是咱们的职责所在,不得不盘问一下几位,还望您不要怪罪。’ 所谓那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他刚收了赵风一百两的银子,这会儿却还是要盘问他,自己自然要放低姿态。 赵风也连忙笑道:‘军爷太客气了,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就问,我这也不过是体恤军爷辛苦而已。’ 那人一看赵风如此上道,就更加高兴了,虽说有另一个人在一旁看着,不能不问一问,但是问的都是些最基本的问题,赵风怎么说他就怎么听,根本不会表示任何异议。 而且这么多人在这里,说好的是每个人都不能放过的,但是他却只问了赵风一个,听到他说是京城来的时候,他倒是提高了一下警惕,但是想了想,他们要找的人可是王妃,赵风旁边站着的这位夫人倒是看起来气质不俗,但是看他们的样子明显是一对夫妻,自然也不可能是王妃了。 一百七十一章 有惊无险 赵风看他把目光转移到探春身上的时候连忙笑道:‘这是内人,非要跟着我过来南边看一看。夫人,快见过这两位军爷。’ 探春俯身行了行礼:‘见过两位军爷。’ 他听到探春说话,便连忙想伸手去扶她,但是探春避了避身子,躲过了伸过来的手,他只好笑道:‘尊夫人太客气了,外面风大,快进去吧,这就能开船了。’ 赵风又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军爷。’ 果然他们走了之后,船就开动了,这次过关卡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不过却给探春他们提了个醒儿,看来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他们大概并不认识探春,所以想要这么搜寻的话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现在就怕他们发现这样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想办法找到探春的画像,那可就真是瞒不住了。 他们走了之后,杨妈妈先过来看探春:‘夫人受惊了吧?夫人你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呢,查的这么严,我们走了这么多年的路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呢。’后半句杨妈妈几乎是自言自语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探春笑道:‘受惊倒不至于,’,看起来他们倒是像在找什么人似的。’她故意提出这个,是想看看杨妈妈他们能不能有什么消息。 杨妈妈听了叹道:‘这得是什么人才能让他们这么大动干戈的?别是什么江洋大盗吧?那咱们在这河上走岂不是很危险?’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江洋大盗四处逃窜,然后碰巧到了自己船上把这一船的人都杀了的惨案了。 探春看着她笑道:‘杨妈妈别担心,我看倒不至于呢,要是真的是江洋大盗,不该只有这么一点儿人来查。你想他们若是动起手来,岂不是要这么官兵吃亏?’ 杨妈妈听了想了想笑道:‘还是夫人懂得多,我叫夫人见笑了。’ 探春摇头:“常年在路上走总是要小心一些,别说是杨妈妈了,就是我也有些担心的。我看他们不是只在这里设了关卡呢,只怕越往后面查的越严,咱们要快些赶路了。”探春跟赵风想到一处去了,这样查根本不可能查到探春,因为他们一点儿关于探春的消息都不知道,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然后去京城要消息,虽说探春谨慎,但是有人认出过她来也不是不可能,何况探春怀孕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算少,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在这些女子之中排查的话就简单的多了,即便是确定不了,为了以免万一,也可能就把探春先留下来,一旦把人留下来,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 杨妈妈很是赞同探春的话,虽说她听了探春的解释觉得不可能是江洋大盗,但是官府都查的这么严了,这条路上一定是不安稳,还是快些走的好。 赵风大概也是去跟船老大商量行船的事情了,过了一会儿才过来看探春,杨妈妈看他进来就连忙退出去了。 侍书跟在她后面关上了房门,赵风看了看才说道:‘姑娘,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探春笑道:“还能怎么看,一定是走漏了消息了。” 赵风点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咱们只能快些走,现在是孤立无援,咱们先看看,下次靠岸的时候,赵大哥让水云下去打听打听陆上有没有设关卡,若是陆上没有,到扬州之后看能不能换成陆上走。”探春说到。 这是她临时想的主意,他们在水路上设了关卡,不知道是有确切的消息,还是只是抱着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心态。 赵风点头:‘潘家倒是信得过。’ 探春却冲他摇头:‘不要惊动潘家。’ 探春现在能信得过的人不多,潘家不是可靠的人。就连潘望舒,在水彦寻临走之前交代的时候都没有提起他,探春虽然没有问,但是能猜得到水彦寻已经对潘望舒不够信任了。何况是潘家,潘家可不是只有潘望舒一人,潘家老爷子生意做的这么大,跟南边这帮人,要说没有关系,谁也不会信,这个时候,谁能保证他一定会站在这边,就算他为了自己的儿子站在了这边,但是潘望舒也不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有潘家的大公子,说不定为了打压潘望舒就把探春给卖了。探春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赵风皱眉想了想说道:‘姑娘如此谨慎也好,今日晚上我叫他靠岸,我上岸去打听打听。’ “不可。”探春又一次表示异议。“这边认识赵大哥的人太多了,谁也不能肯定就遇不到他们。还是让水云去。” “只是水云也是跟在王爷身边的,认识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赵风皱眉。 “那让我去吧。”侍书在一旁主动说道。 “你怎么能下去呢?”赵风一听到就表示了不同意。“你还要留在这里照顾姑娘呢。” 探春笑道:‘我看倒是可行,这里没有人认识侍书,既然水云和赵大哥都在这里露过面,又不能叫船老大和杨妈妈去,就只能叫侍书去了。明日咱们靠岸,杨妈妈要下去买东西,侍书可以跟着过去。’ “这是有杨妈妈跟着,侍书也没办法问出什么来。”赵风还是不大赞同这个计划。 “我可以说要去帮姑娘买点儿东西,跟她分开就是了。”侍书说到。“现在你们两个下去风险都太大,我就当时去探探路。” “若是弄巧成拙可就暴露了。”赵风说到。侍书一个姑娘家,又不是他们熟悉的人,忽然去打探这些也难免引人怀疑。 “我会小心应对的。”侍书说到。“实在不行我就回来就是了。” 探春点头:‘那就先这么定了,明日你跟着杨妈妈出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何况探春信得过侍书,这么多年,她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 即便赵风还是觉得不放心,也只能同意了这个计划,若是不叫侍书出去,这个时候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商定好了之后探春就叫侍书把消息告诉了杨妈妈。 今日忽然发现有关卡还是让探春有些不安的,而且看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探春就猜得到他们要找的就是自己,若是自己没有什么应对的措施,相信很快就会暴露。 第二日侍书一早就跟着杨妈妈下船去了,赵风也来了探春这里等着侍书的消息。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侍书终于跟着杨妈妈回来了。 刚进来杨妈妈就抱怨到:“你说这官府又要做什么?不光河上设了关卡,就是城里也查的紧呢,我们出去一趟还被他们盘问了好久。”说着她看了看侍书接着说道:‘他们还拉着侍书姑娘问了半天。’ 探春看了侍书一眼,侍书冲着她轻轻摇头。 探春回过头来对着杨妈妈笑道:‘大概是看你们面生,还以为跟他们找的人有关呢,回来就好了,咱们以后没事就不常靠岸了。’ 杨妈妈赞同到:‘还是夫人说的对,这次我看他们查的这么严,我就学聪明了,多买了些东西,这些大概足够咱们撑到杭州城了,就不用再下去接受他们的盘查了。’ 探春笑道:‘这样再好不过。’ “姑娘,你叫我给你买的东西我买回来了,你要不要看看?”侍书问道。 杨妈妈听到连忙笑道:‘你看,我都忘了,我该去做饭了,夫人你们聊,我先去厨房了。’ 探春笑着点头,叫小婵送了她出去,小婵等她进了厨房才转身进来关上了房门。 侍书看到关好了房门才连忙说道:‘姑娘,城里查的也严的很,连我都被怀疑了,今日在岸边被两个人问了许久。’ “问了你什么?”赵风连忙问道。 “问我是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去做什么?还有谁跟我一起来的。我就按之前姑娘说的那些告诉了他们,他们叫我来叫你们过去接受盘查,我跟他们说刚有两个军爷去船上盘查过了,又说咱们着急走,送了他们几两银子,他们这才作罢。”侍书紧张地说道。 虽说这些年她也跟着探春见过不少的大世面,但是忽然遇到这样的情况,又是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说不紧张是假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回答是不是合适。 探春听了点头道:‘你这样回答很好。看来他们确实已经得到消息了,而且陆上也不见得就比水上安全,赵大哥,你看咱们是继续用船还是弃船登陆?’ 其实探春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既然陆上也查的这么严,那么实在是没有登陆的必要了,何况在半路弃船登陆本身就可能会引起他们注意。 果然赵风也摇头:“既然这样,咱们就没有登陆的必要了。船上的粮食也已经备全,也就还有扬州和杭州这两个大的关卡,咱们小心一点儿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探春点头:“我与赵大哥想到一处去了,就怕越靠近那边,他们查的越严。” 赵风点头:‘这是一定的,咱们只能小心行事了,这个时候也不能送消息出去。’ 他停了停又说道:‘不过,姑娘也不要太担心。’毕竟探春还怀有身孕,太过焦虑对身子不好。 探春点头“我无碍,就算真的被他们认出来,也不见得就敢对我怎么样。”探春笑道。 现在这个时候水彦寻还没有到达,他们如果真的抓住了自己,一定会拿自己做筹码去跟水彦寻谈判,探春对水彦寻有完全的信任,只要他知道自己在他们的手里,他一定有办法救自己出来,所以性命之忧应该是没有的。 她这一路小心行事不过是不想跟水彦寻增加麻烦,但若是避无可避,也没什么害怕的。 这一路上走的倒还算顺畅,看来他们的力量全都安排到了各个城的出入口了,果然如探春和赵风所料,越往南边去,盘查的力度就越大,上次在徐州还不过是两个人上船盘查,他们根本没有下船,而且赵风递的那一百两银子也很顺利的就被他们手下了。 但是这次刚进入到扬州城,探春他们就被赶着下了船,前面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接受检查了,探春他们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队伍却还是一动不动,十月份的天气,天越来越暗了,还是有些凉意的,侍书提出要上船帮探春拿件披风,当时他们是被检查的人赶下来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探春连忙拒绝了:‘算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做动作惹人注意了,我没有那么娇气。’ 侍书生气道:‘我看他们这是打算做什么?不是姑娘娇气,我看着天说不定一会儿就要下雨,姑娘可不能就这么在这里等着。’ 探春拉着侍书小声说道:‘别乱说话,咱们这个时候不过是平头百姓,要害怕才对。’ 说着她看到旁边看管他们的一个士兵往这里看了过来,便连忙回过头来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 赵风看着那人走到了探春身边,连忙笑道:‘哟,军爷辛苦了,这样的天气里还要跟咱们一块儿在外面站着。’说着他把一张银票偷偷塞进了他的手里,指着探春说道:‘军爷,这是内人,怀着身孕呢,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了,不知军爷能不能通融通融,叫她坐一坐。’ 那人却把银票放到了赵风的手里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实在是我要是帮了你们,你叫前面这些人怎么想。何况,这次上头查的这么严,我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赵风还是不死心地把银票再次塞到他的手里:‘那军爷总可以叫我们上船拿条毯子吧?’他讨好地笑道。 那人看了看似乎弱不禁风的探春,又往远处看了看天,最终还是说到:‘那你们快些。’ 赵风连忙谢到:‘这个自然,不能给军爷添麻烦。侍书,还不快去。’ 侍书听了好像怕晚一步他就会改变主意似的飞快地跑了出去。 一百七十二章 被发现 他攥着赵风递到他手里的银票悄悄地塞在了袖子里,大概是实在太过害怕了,所以连银票的面额也没敢打开来看一看。 只是他刚刚藏好银票就听到头儿在叫他:‘你小子在干什么呢?’ 说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腰间别着一把大刀的壮汉就走了过来。 探春和赵风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把头低了下去。 果然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士兵一看自己头儿走了过来,还以为他看到了自己收钱,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头儿,头,你,你怎么过来了?’ 那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嫌弃到:‘你一个男人,说个话怎么还开始结巴了?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说着他看了看在他旁边低头站着的探春和赵风,感觉这两个人真有意思,看起来似乎是很害怕,头低的这么低,但是奇怪的是自己根本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害怕。 就在他自己打量探春他们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探春的肚子微微隆起,便主动走过来搭话:“这位夫人有身孕了?” 探春听到声音便把头抬了起来,映入眼睛的是一位标准的彪形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人也生的五大三粗的,探春之前多以为南方人生的精致,即便是男子也不例外,不管是林子清还是潘望舒,都是典型的清秀书生,没想到还有这样类似山东大汉的人。 不过这个人虽说生的五大三粗的,观察倒是很仔细,自己本来就瘦弱,不大显肚子,又特地穿了比较宽松的衣服,若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自己怀孕了。 不过探春还是有些紧张地回到:‘这位军爷倒是好眼力。’ 赵风听到他的问话也连忙抬起头来笑道:‘军爷,这位是内人,咱们是想去杭州城做生意的,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路上怎么这么多盘查?’ 不过这次赵风却没有在一开始就塞银子。 一来他毕竟是个头头,刚才那个不起眼的小兵,接到自己递过去的银子都不愿收,贸然递给他银子,反而有可能引起怀疑,二来,大概是赵风跟探春的直觉,不知道为什么,虽说这个人看起来很是粗鲁,但她们两个就莫名地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可不好对付。 果然他并没有回答赵风的话,只在赵风说话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便继续问道:‘夫人这身孕有几个月了?怎么不好好在家里安胎,还跟着跑这么远呢?’ 赵风笑道:‘说出来不怕叫军爷笑话,我在外头做生意,一呆就是一年半载的,夫人她不放心,非要跟着过来,我也拗不过她。’ “夫人这身孕怕是有好几个月了吧?”他依然看着探春问道。 赵风正打算开口说话,探春连忙说道:‘回军爷,已经三个多月了,本来以为能早点到杭州,没想到一路上这么多关卡在检查,就耽搁了。’ 赵风听到探春的回答楞了一下,明明已经五个多月了,她故意说成事三个多月,明显是要隐瞒了,还好的是她肚子不明显,这个人就算观察再自己,毕竟也是个男子,对于这种事情,不见得就看得出来。 果然他听了也没有表示异议,只是看着远传的天说道:“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夫人可要注意,别着了凉。” 探春笑着表示感谢。 他就像来的时候毫无征兆一样,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探春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有惊无险。 他刚走侍书也就抱着一个披风过来了,走到探春身边趁着帮她披披风的功夫在她耳边说到:‘我刚刚就到了,看到旁边有个人站着就没敢过来,姑娘,他有没有问什么?’ 探春轻轻摇头,却没有说话。 赵风也只是看了探春一眼,并没有说话。 因为排队等候的时间太长,眼看着天又要下雨,周围的人已经开始闹了起来,虽说两边有士兵来回的巡视,还是抵不住他们的窃窃私语。 但是大家的抱怨也并没有让他们检查的速度加快,不过是换来了几声呵斥而已。 之前侍书出去拿东西,赵风跟那个小兵说话塞银子,彪形大汉在旁边问话都已经让探春他们引起了注意,所以这个时候探春是打算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尽量不要再引人注意。 但是可惜天不遂人愿,刚刚离开的彪形大汉又去而复返,这次他径直来到探春身边说道:‘夫人,我看天不是很好,这就要下雨,要不你跟我去前面的屋子里坐着等着吧。’ 探春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就有些惊讶,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但是他现在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并没有让探春放心多少,反而是更加警惕,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帮助探春,何况他并没有说叫赵风一起过去,怎么听起来都很是不靠谱。 探春只好笑着拒绝:‘多谢这位军爷,只是这就太麻烦您了,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赵风也笑道:‘这位军爷真是热心肠,只是我们就不敢给军爷添麻烦了。’ 他当然也不能放心叫探春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但是这人却似乎不打算放弃,这次他终于开始认真跟赵风说话了:“还没请教这位老爷尊姓大名?” 他说话倒是很有章法,行礼也很是规矩,只是他这样的体型,做出这样的动作,说出这样的话来总叫人觉得可笑做作。 赵风连忙拱手回礼:‘军爷太客气了,鄙人姓赵,不知军爷贵姓?’ 他看了赵风一眼,这人明显不够老实,自己问的是他的名字,他却用一个姓来打发自己。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赵风的问题:‘我姓徐,赵老爷不必跟咱们这么客气,我看尊夫人已经在这里站了不少时候了,再这么站下去对胎儿可不好,还是跟我去前面坐一坐吧。’“赵老爷也跟着同去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了这一句。 探春想开口表示拒绝,赵风却已经点头答应了:“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军爷美意。” 虽说探春一直说自己不要紧,但是站了这么长时间,赵风还是不能放心,何况,正如这人所说,若是真的下了雨,那探春就更不能在外面站着了。 探春听了赵风的话有些皱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着他出来了。 但是在这人只说了让赵风和探春过去,侍书跟小蝉自然是要跟着探春的,那人看着他们两个也跟着出来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在水云也打算出来的时候,那人却笑道:‘这位小爷就在这里等着吧,等排到你们的时候,你也好过来送个消息。’ 这自然是他找的借口,若是排到了探春他们,他们在前面自然可以看得到,就算是看不到,还有杨妈妈他们,也用不着非得水云留下送消息。 水云打算不理他继续跟着走,毕竟他向来只听水彦寻一人的吩咐,水彦寻把他留在探春身边,他自然是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但是赵风看了看却说道:“徐大哥说的有道理,赵云,你就留在这里等着吧。” 他自作主张就给他换了姓名,实在是水这个姓,乃是皇姓,这个时候说出这个姓来,无异于自找麻烦。 水云明显不想听赵风的,但是探春冲着他摇了摇头,他便只好退了回去。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徐蒙看到水云在看了探春的动作之后才退了回去,心中更加肯定这几个人有问题了,他心中止不住的狂笑,没想到这么一个大雨被自己给碰到了,只要把人交了出去,升官发财,那都不在话下。 他可是暗中观察探春他们很久了,他当时正站在岸边观察下船的众人,看有没有可疑之人,探春和赵风一行人气质出众,自然很容易就进入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就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他们。首先是下船的时候,探春作为一个妇人,却走在了赵风的前面,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而跟着他们的那几个下人模样的人明显也是看探春的眼色行事,一个家中即便是夫人再强势,也很难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当时他就越来越觉得不对。 但是对于这种怀疑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他要独吞这个功劳。 所以他把所有的主意都放在了探春的身上,果然还是叫他看出了端倪,她时不时地扶着腰,而且站着的时候,她旁边的两个侍女明显也是在扶着她的,虽说大户人家的女子娇贵一些,但是真的要别人扶着才能站得住的,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女子怀孕了,或者是身子不适。 而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好巧不巧,也是怀着身孕。 当时他心中就一阵狂喜,机会来了,真是谁也挡不住,正好有一个傻小子过去跟他们搭话,让自己成功地确定那个女子确实是怀孕了。 他现在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是他依然不动声色,若是他这个时候叫嚷起来,那一定会惊动其他人,而且,这个功劳一定会被自己的上司吞了,他在下面等了这么多年,老天终于开眼了,送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到自己面前,自己要好好利用才是。 还好的是,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事关重大,所以上头派了人来坐镇,就在前面的院子里等着,自己只要把人领到那里,这份功劳就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他一阵开心,殷勤地带着探春他们往前面走去。 探春在后面跟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但是这个时候她更不能吵嚷起来,若是吵了起来,那真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徐蒙果然是粗中有细,他走的时候离探春不远也不近,正好可以听到探春说话,所以一路上探春心中有所怀疑,却也不能跟赵风商量,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还会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笑着提醒探春注意脚下,但是探春看着他的微笑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的笑中不怀好意的企图如此明显,叫探春不寒而栗,这人真是可怕。 探春他们沉默地跟着他往前走,到前面的关卡的时候,有人看到他带着人过来,问道:‘徐蒙,你带过来的这是谁?’ 徐蒙笑笑说道:‘咱们魏大人的老朋友,我带他们过去见见大人。’ 那人笑道:‘你又开始巴结大人了,也没见大人给你什么好处。’ 他冲着跟他说话的人笑了笑没有说话,带着探春他们从旁边的开口走了出去。 等出去之后才跟他们说道:“两位不要介意,我要是不这么说,他们可能不放咱们出来。” 赵风笑道:‘还是徐大哥想的周到,只是不知这位魏大人是个什么人物,我们这可是去这位大人的院子?’ 徐蒙笑道:‘要说起我们魏大人,那真是位风流人物,在咱们江南地区提起他的大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赵风一听要见这么一个人物,当时就有些发蒙了,他若真是有徐蒙说的这么厉害,自己一定是见过他的,但是他搜寻了半天,还是没发现自己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位姓魏的人物。 还不容他多想,徐蒙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院子前,跟守门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赵风他们进去了。 赵风也在扬州待过一段日子,四处奔走,但是并不知道这样一座院子里住的是哪一位。 徐蒙自从进了院子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大概他是觉得胜券在握,不必再骗他们了。 他带着探春和赵风径直去了大厅,赵风在进去的一瞬间就赶紧小心地往上面看了看,上面确实坐着一个人,但是自己明显没有见过这个人,赵风看清楚了这一点儿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徐蒙进去,听着徐蒙的话给上面的人行了礼。 上面那位魏大人根本没有看赵风,只是盯着后面跟着的探春和她身边的侍书和小蝉,冲着徐蒙笑道:‘这回又给我带来了什么人啊?’ 徐蒙有些尴尬地笑道:‘大人,你仔细看看这几位。’他提醒到。 之前他也曾带过女子过来,但那些他都可以确定不是上头要找的那个人,他之所以把人带过来,不过是知道这位魏大人的喜好而已。至于那些女子最后下场如何,他不知道,也并不关心。 一百七十三章 魏大人 探春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抬过头,她进了这个院子之后就越发地肯定,这个所谓的徐蒙绝对是不安好心,至于他把自己带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探春还不能确定,只能保持沉默。 这个时候上面所谓的魏大人发话了:‘你们几个,把头抬起来。’ 探春这个时候才微微抬了抬头,但是她依然没敢去看这位魏大人,这才符合她身份的设定。 但是只是这一抬头,这位魏大人已经看到了探春的相貌,他连忙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徐蒙,你小子有眼光。’ 当然,他关注的依然只是探春的美貌,根本没有理解到徐蒙的深意。 说起来有的时候确实是讽刺,像徐蒙这样的人只能做个普通的小头头,像魏大人这样不学无术,只知女色的废物却可以做到这样的位置。 徐蒙眼看着魏大人就要过去拉探春,连忙挡在探春的面前,笑着拉着魏大人要去一边说话,不是他同情探春,有心帮她一把,而是他猜到了探春的身份,上头要找她是一回事,若是真的在自己手里出了点儿什么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大人坏了自己的事。 魏大人眼看着美人就要到手,却忽然被徐蒙挡住了去路,很是不满:‘你做什么?’ 徐蒙赔着笑把他拉到一边:‘魏大人,不急在这一时,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女子,跟上头叫咱们找的人,是不是有些相似?’ 说着他示意魏大人再去仔细看探春他们。 魏大人一听虽说这么一个美人儿摆在面前却不能动很是心痒,但是听到她可能就是上头要找的人,他也不敢怠慢,当即就撇开徐蒙拉他的胳膊,走到探春的面前仔细打量。 探春一直都没有出声,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赵风看他忽然窜到探春的面前,本来想过去挡住的,但是探春冲他摇了摇头,这个时候 可不是激怒他的时候,探春看得出来这位所谓的魏大人脾气可不怎么好。 果然他到了探春面前,本能地想用他那只胖爪子捏探春的脸,但是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蠢蠢欲动的手,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要是在外面问自然很是无理了,没有人一上来就问一个女子的名字的,何况探春还是出嫁的妇人,但是到了这里,他问什么,探春就只能答什么。 但她还是稍微抖了个机灵,回到:‘回大人,妾身夫家姓赵,妾身姓林。’ 原谅她,这个时候能想到的也就是黛玉的姓了,他们都找了这么长时间了,对于探春的姓肯定是知道的,所以探春自然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姓贾。 他听了之后显然很是不满意:“我是问你叫什么?” 赵风连忙笑道:‘回大人,内人不常出门,大概是有些胆小了,大人莫要生气。’ 他看了赵风一眼问道:“你又叫什么?” 对于他这样的问话形式,探春越发肯定,这人就是一个草包了,虽说找人的时候盘查姓名是最基本的,但是这谁都知道的道理,难不成还真有人就用自己的真姓名,等着叫你抓去吗? 相比起来,这位徐蒙可就聪明多了,他很好地利用自己得到的消息,加上细致的观察,虽说被认出来探春很是不爽,但还是要佩服他的办事能力。 赵风听了他忽然的问话楞了一下,还是回到:‘回大人,草民赵英,见过大人。’说着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徐蒙也看出来了,这位大人根本问不出什么来,而且这个人一看就不老实,说不定再问下去,大人就被他们骗了去,于是他又一次拉着魏大人去了一边。 对于徐蒙这种动不动就拉自己去说悄悄话的行为,魏大人很是不满,他当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还用得着他指导吗? 但他还是暂时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问道:‘这次又怎么了?’ 徐蒙听出他已经快要发火了,连忙笑道:‘大人别着急,我看这几个人不老实,不会老实回答大人的问题。大人,咱们不是知道要找的那个人是怀有身孕的吗?这个女子恰好怀有身孕,又是从京城来的,气质又是这么明显,这个时候,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大人,您想一想,这人还能是谁?’ 反正他心中是已经认定了探春的。 魏大人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本事的,自从他来了这里,徐蒙就巴结上了他,平日里给他送人,帮他应付上面的检查,对付下面的盘查,都是徐蒙在他身边出主意,所以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也连忙点头:“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儿本事,能跟我想到一处去。” 他不仅是没有本事,且最是好大喜功,自以为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要表示一下自己早就知道了,以显示自己能力非凡。 徐蒙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所以听他这么说,也只是谦虚地表示自己不过是跟着大人久了才学了点儿皮毛,不敢在大人面前卖弄之类的话,反正这样的场景已经无数次上演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魏大人听徐蒙说完再去看探春的时候,眼光可就不一样了,当时他只把她当作一个自己可能得手的美人,现在她可是自己升官发财的保障。 这次他倒是没有再开口问那些愚蠢的问题,反而是把探春从头到尾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然后笑道:‘徐蒙你小子果然有眼光,还不快替我给大人写信?’ 他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兄长,兄长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这件事正在焦头烂额呢,若是知道自己抓住了他们日思夜想的人,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说起他的兄长,他就有些生气,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谁又比谁差到哪里去了,凭什么他就能在浙江巡抚面前当红人,自己就只能被发配到地方去,还总是训斥自己办事不利,这次自己就叫他看看,自己是不是一个草包。 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探春的困惑,这样一个人,竟然真的派他来守着扬州城,背后是有多大的靠山? 赵风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警铃大作,但是他还是没有戳破,只是笑道:‘大人,草民是带着夫人过来避避雨,我看这雨也下不了了,我们就不多打扰,就此告辞了。’ 徐蒙笑道:‘你看,赵老爷要是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带尊夫人去后面休息,这天已经晚了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就在这里留宿一晚好了,咱们魏大人最是心善的,一定愿意收留几位。’说着他看向魏大人。 他也连忙笑道:‘徐蒙说的不错,我这里房子多的是,来人,把几位客人带到后院去歇息。’他冲着外面喊道。 很快就有一个貌美的小丫头过来了,妖妖娆娆地走到魏大人的面前,轻声细语地问道:‘哎哟,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啊?’ 魏大人就这一点儿好,虽说爱美色,但是更爱荣华富贵,所以大鱼当前,他也没空给她调情了,只是淡淡地吩咐道:“你把他们几个带到后院去休息。” 来的人叫明霞,是魏大人来扬州之后买的一个丫头,生的模样不赖,很有江南小女人的样子,又知道魏大人有这个爱好,所以一直以来都很爱在他面前显两眼,一直以来魏大人都是来者不拒,何况她表现的这么明显,所以也很爱跟她调情大闹,还特地把人带到面前伺候。 这次忽然换了这样冷淡的语气跟她说话,明霞一时接受不了,也觉得自己没有面子,当即语气也冷了下来:“跟我走吧。” 她话虽是对着探春他们说的,气却是对着魏大人撒的。 一路气呼呼地带着探春他们到了后院,远远地指给他们一间房子,冷声说道:“你们就住那间房子吧。” 她在魏大人那里遭了冷遇,本来就不高兴,一路走来她又看到探春和带着的两个丫头,自己心中就觉得是因为魏大人移情别恋了,才对自己如此冷漠,所以对探春他们就更没有什么好脾气了。 但是探春自然不会在乎她的语气如何,她连忙笑道:“多谢这位姐姐,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她们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了,想要硬闯出去那是没有可能的,只能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送个信出去,眼前这个人是探春感觉可能被说动的一个。 但是她明显不想理探春,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根本没有搭理她,扭头就走了。 侍书看着那扭着出去的身影,忍不住啐到:“她当她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嚣张?” 探春笑道:“也不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家恰好就是那个刀俎而已。” 探春现在心态倒也还好,她大概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这些天在船上漂泊,还提心吊胆的,现在倒好,已经到了这里,探春倒是安心多了。 侍书忍不住埋怨:‘’姑娘,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们都不傻,只是没有戳破而已,但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探春笑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不能插翅飞出去,就先好好在这里住一晚上吧,其余的,明日再说。侍书,你待会儿去看看厨房在哪里,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站了这么长时间,探春早就饿了,就算她可以不吃东西,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吃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探春觉得他们应该不会虐待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好好养着呢,到时候要是真发生点儿什么事,自己也好有力气行动。 侍书叹气:‘姑娘心态倒是好的很。’虽说她这么抱怨着,但是对于探春能如此看得开,她还是高兴的,这样对身子也好。 赵风走到探春身边,趁扶着她的时候低声说道:‘姑娘,我们先进去吧,只怕隔墙有耳。’ 探春笑道:‘这个时候了,还怕什么隔墙有耳?’ 之前明霞只远远地给他们指了一下房间就转身走了,这屋子里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他们只好在进去之后自己找到蜡烛点亮,房间里才明亮起来。 探春看了看房间的环境,心中点头,果然没有虐待自己的打算,房间布置的不算华丽,跟王府自然是没有办法比,但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这房子应该不是专门为自己备着的吧,探春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到。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真是不得不感慨,他们想的还真是周到,对自己的能力也很有信心。 探春环顾了一周之后便做了下来,侍书和小蝉去找厨房帮她准备吃的了,赵风也在一旁坐下说道:‘姑娘,咱们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也懒得改称呼了。 说起来也是可笑,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却又装的彼此什么都不知道。 探春摇头:‘只能先等着,他们今天一定会写信出去,到时候可能会有大人物来见咱们,那个时候咱们才能确定他们打算怎么对我们,到时候再做打算吧。’ 赵风点头,又叹气:“没想到竟然栽在一个小兵的手里。” 探春笑道:‘赵大哥太瞧不起人了,我看这位徐蒙倒是个人物,将来只怕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探春这个人有的时候理性的有些可怕,虽说自己是因为这个人才被抓住的,但是对于这样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往上爬的人,她虽然心里瞧不上,对于他的能力,还是不得不说一声好。 “那能不能让他倒戈?”赵风问道。他也看出来了,这位所谓的魏大人空有其名,却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若是徐蒙能临阵倒戈,那说不定自己还能出去。 探春坚定地摇头:“这样的人,太不可信,不能用。” “咱们也不是要信任他,只是现在利用他一次。”赵风说到。 探春还是摇头:‘这样的人,不是你利用一次,说扔就能扔的掉的,还是不要轻易招惹,说不定还会给咱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在这一点上探春跟水彦寻是一样的,最不喜欢招惹这种人,即便他有可能为自己带来短期的利益,探春也宁愿放弃。 一百七十四章 承认身份 不过一会儿侍书和小蝉便端着茶水和饭菜过来了,但是并没有这府里的人跟着过来,探春奇怪地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过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们去了说是要饭菜,他们竟然也没问,就把东西给我们了。”侍书也有些奇怪,但是她看了看给他们准备的饭菜,还算不错,所以也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个问题。 探春点头,示意她把东西摆上来,看来他们已经跟后面打好招呼了,同时,这也意味着自己想要偷偷出去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船上找东西,探春只是有些心痛自己那些银子,因为下船比较匆忙,所以那些银票并没有拿下来。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毕竟他们现在还不打算对自己怎么样,说不定为了拉拢水彦寻,还会好好款待自己,所以她跟赵风说到:‘赵大哥,能不能请你去跟那魏大人说一声,把咱们的东西送过来?我看咱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赵风点头:‘我待会儿就过去问问他们。’ 他以为探春只是想要那些换洗的衣服,毕竟在这里也没有专门给她准备衣服,若是他知道探春只是想要她的银子,一定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按时间推算的话,水彦寻现在一定是还在行军途中,探春也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所以给他送信肯定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叫他们送信给水彦寻更靠谱一些,探春要是想送信的话,也只能送信给林子清。 但是人家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探春在这里困了两日之后,第三日傍晚就有人叫他们去前面,说是有人要见他们。 果然探春他们到的时候,上面已经坐了一个跟魏大人长的很像,但是却明显比他瘦的多,当然,也看起来聪明的多的人。 他看到探春走进来,便一直把目光锁定到探春的身上,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探春也没有什么伪装的必要了,她干脆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目光走了过去。 他前日接到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的来信,说是自己找到了南安王妃的时候,魏新民是绝对不信的,他的亲弟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吃喝嫖赌,在这江南地区,他认第二,还真没有人敢认第一,但是说起做公务,找人,他是不信他能找得到的。 所以当他接到信的时候,并没有像魏大民想的那样兴奋,本来他并不想过来看的,但是架不住那封信里极力强调这人就是南安王妃,他看信中写的这么信誓旦旦,最后还是有点儿动心了,当晚便雇了船从杭州赶来扬州。 但是在路上他就又开始怀疑了,自己信了那个不靠谱的弟弟的话,火急火燎地赶来扬州本来就是个错误,这个时候巡抚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自己却为了他的一封信就跑来了扬州。 越想越觉得不靠谱,但是都已经出发了,也不好就这么返回去,那才是真正地耽误工夫,还好的是这件事他并没有跟巡抚说,不然到时候叫他老人家空欢喜一场,不光是他那个没脑子的弟弟,就是自己也要吃官司。 到了这里之后,他一路积攒的不信任和气愤已经到达了极致,不分青红皂白地先把魏大民训了一顿,魏大民很是不服气,觉得兄长这是看不起他惯了,不相信自己也能做出一番成绩,当时就叫人把探春他们叫出来。 在探春他们进屋之前,魏新民还是不报希望的。 但是当他看到探春进来的一瞬间就改变了主意,他跟魏大民可不一样,对于探春的消息什么都不知道,他毕竟是巡抚身边的红人,可以说巡抚得到的消息,他基本也都知道。 虽然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拿到探春的画像,但是在他拿到的消息中,他知道探春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妇人,或者说是姑娘更确切一些,因为她似乎刚刚十五岁,据说生的欣长苗条,仙姿玉色,他是没见过探春,但是却是亲眼见过水彦寻的,那样一个人,娶的王妃,自然是当得起这几个字才对。 探春走进来的时候,起先他并没有看清楚探春的容貌,但是浑身的气度已经泄露了她的身份。 所以等到探春走近一点儿的时候,他便从上面的椅子上下来了,快步走到探春身前,行礼道:‘下官魏新民,见过南安王妃。’ 当然,按照朝廷规制,他是不必对探春行礼的,探春虽说占了一个王妃的位分,但是并不在官员制度之内,所以身份高贵不假,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官员的见礼。 但是他如此行事也不是表示对探春的尊重,不过是想逼她亲口认下这个身份。 自然了,探春也不忍心看他一个人演独角戏,很是配合地虚扶了一把:‘魏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魏新民听到她承认的这么干脆,也是稍微惊了一下,她承认的这么坦荡,自己准备的套话都没机会说了。 赵风和侍书他们听到探春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也是忍不住扶额,虽说身份败露是必然的了,但是也不用这么着急的承认吧。 但是探春却是觉得既然结果已经如此,便没有必要跟他在这件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她现在更关心的是他们打算怎么安排自己,承认了身份之后才好知道他们下一步的打算。 魏新民不愧是巡抚面前的红人,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笑道:‘王妃来这里也没有叫人送个消息,也好叫下官安排人迎接王妃。’ 探春也很是客气地笑道:‘魏大人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一时贪玩,想来南边看看,魏大人相比公务繁忙,怎么敢随便打扰?’“这是如今看来倒是不得不打扰魏大人了。”探春笑道。 魏新民更加客气地说道:“这是应该的,王妃还想去哪里玩都尽管告诉下官,下官一定安排的叫王妃满意。” 说的好像真的可以让探春自己选一样。 不过探春还是很给面子地配合他:‘我们这正想要去杭州呢,不知道魏大人能不能顺路送我们一程,我看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关卡,也不知道是出来说很么事,让你们这么大动干戈,魏大人是不知道就为了这些关卡,我们的行程都被拖慢了许多。’ 探春暗暗地讽刺了他们一把,这关卡还有人比她更清楚吗,这么多关卡都是为了她设置的。 不过魏新民明显也是演戏的高手,探春算是遇到对手了,即便探春如此说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笑道:‘这都是上头的主意,下官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为了什么,不过王妃既然这么说了,下官回去就跟巡抚商量看能不能撤掉这些关卡,实在是太不方便。’她又笑道:“王妃要去杭州?” 探春笑着点头,这人脸皮倒是挺厚的,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不比自己小。 他点头:‘这正好,我就是从杭州来的,正好可以送王妃一程,王妃放心,有我在,一定保证王妃不会在关卡上耽误时间。’ 自然不会耽误时间,只怕不出一天的时间,这些关卡都会撤掉。 探春笑道:‘如此真是劳烦魏大人了,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呢?’ 魏新民很是好脾气地问道:“这个自然是听王妃的安排。”反正人已经在这里了,还怕煮熟的鸭子能飞了不成,这个时候不妨对她好一些,毕竟说不定将来还要用她策反水彦寻。 探春这次倒是没有跟他假客气,直接说到:‘说出来不怕魏大人笑话,我是想快些到杭州去的,若是魏大人方便的话,明日就能启程自然是最后的。’ 这话正说到魏新民的心坎儿里,虽说他说了叫探春自己拿主意,但是心中还是希望她能早些跟自己到杭州的,毕竟扬州虽也在他们的控制之内,毕竟不像杭州,是他们的中心,到了那里,一切才是真正的已成定局。 探春这么说并不是着急要自投罗网,而是她现在待在扬州城并没有什么价值,反而是去了杭州,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毕竟那里有林子清一家,现在自己被他们带走的消息,外面没有一个人知道,说不定到了杭州,还能让林子清得到消息,至于得到消息之后能做什么,那还要再考虑,当务之急是让人知道自己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不能只让水彦寻知道,他远在千里之外,即便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反倒有可能因为担心自己做出什么不明智的决定,所以探春需要有人能告诉水彦寻,自己目前是平安无事的,不要让他急中出错。 探春这么配合简直出乎魏新民的预料,他连忙笑道:“这个好说,王妃既然想快些到杭州,那咱们这就可以启程,用不了两日的功夫就能到了。” 探春道谢:‘如此就多谢魏大人了,只是,’她看了看上面的另一个魏大人笑道:“我有些东西在之前的船上,不知道魏大人有没有替我留着。” 魏新民听探春如此问连忙去问魏大民,同时心中也埋怨他做事不够周到,若是留下了探春的东西,应该先让自己检查一遍的,这个时候,,探春都开口要把东西要回去了,自己也没办法再检查一遍,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这个弟弟还能有点儿脑子,已经查看过了。 只是可惜的是,明显他的这位弟弟并不能让他如愿,他当时听了赵风的请求是没打算麻烦这一趟把东西给他拿回来的,还是徐蒙自告奋勇地走了这一趟,他当时提醒魏大民要检查箱子,可惜他当时是醉卧美人怀,听过也就忘了。 这个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不过他还算有点儿心机,这个时候才说道:‘王妃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我已经叫人去拿了,王妃且等一等,想必待会儿就能送过来了。’ 这样的谎话还真是漏洞百出,探春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三日,一个箱子,难不成还拿不到吗? 但是彼此心知肚明,探春也懒得跟他计较,只要东西还在就好了。 魏新民责怪地看了魏大民一眼,才跟探春赔着笑说道:‘王妃莫要怪罪,我这个弟弟做事就是如此糊涂,我保证今日把东西送到王妃面前。’ 探春笑着道谢。 他说的倒是好听,不过是自认为既然东西在这里,很快便可以检查一遍而已。 说好了今日启程,探春也懒得跟他们在这里啰嗦,他们都是做不了主的人,到现在他们都没有亮出他们主子的底牌,探春也没有谈判的余地,只能先一切听他们的安排。 探春看这里无事,正打算转身带着侍书他们离开时,魏新民忽然叫住了她:“王妃,还没有请教王妃身边这位是?” 探春身边跟着的有四个人,他问的是这一位,明显就是赵风了。 赵风这个时候也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了,直接开口说道:‘魏大人?在下赵风,说起来上次来这边的时候,可是没有见到过魏大人呢。’ 这个时候他连称呼都变了,赵风当初得皇上钦此同进士出身,跟这些做官的站在一起,也是有地位的,之前不过是为了隐瞒身份,才自称草民。 他们被抓,上头派来接收他们的一定是最受信任,最受宠的,但是这样的人,赵风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印象,除非当初他并不在当权的那个圈子里。 这句问话正好打在魏新民的痛心之处,他虽有真才实学,但奈何一直抑郁不得志,辗转多地,每次都只能派一个小官,眼看着自己就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在下面徘徊来徘徊去,他是真的着急了。 他跟那些只求做官然后贪些银子享受的人还不一样,他这个人,志向比较远大,很有读书人的特色,要的是名垂青史,扬名立万,在地方上做个小官,虽说得的银子也不少,还乐得自在,但是与他的志向却极其不相符,所以最后他狠了狠心,把自己这些做官得来了近三十万两银子一起砸了出去,才得了这个杭州漕运的肥缺. 一百七十五章 被带走 并且因为他把大部分银子都送到了浙江巡抚的口袋里,巡抚把他当作贴心人,再加上自己确实有些才能,这些年来越来越得巡抚的倚重,若不是上头忽然派了个潘望舒,巡抚还有意叫他同时属杭州知府呢。 也就是因为自己前半身辗转不得志,所以自己一旦得了势,便不想自己的亲弟弟再走自己的老路,很快就把他送到了扬州来管航运,虽说这个弟弟不争气,自己也是怒其不争,但谁让血浓于水呢,他再怎么不济,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不能不帮他一把。 赵风如今对他是没有什么好脾气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客气的打算,魏新民一听这人就是不一般,能这么有底气地说自己当初来这里没有见到自己,一定是上头那帮人都有交情的。 不过他明白归明白,并不担心赵风的身份有多厉害,如今就算是水彦寻亲自来了,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也很不客气地回到:‘不知赵兄弟是什么官职?不瞒赵兄弟,我也是近年才调到黄大人身边的。’说着他往南边拱了供手,赵风看着他这个动作,更加瞧不起他,这种人一看就是蝇营狗苟,极会钻营的人。 不过他也很是聪明,听赵风自称在下,就知道他并不是平头百姓,问他官职,是摸清楚他的底好做打算。 赵风也没打算瞒着他,很是干脆地回答了他:“在下侥幸得皇上赐同进士出身,跟魏大人自然是没法儿比的。” 赵风说的云淡风轻,魏新民听了却是一惊,连忙给赵风见礼:“原来是赵大人,在下不知道赵大人身份,多有得罪,还望赵大人不要怪罪。” 根本上来说,魏新民这种人,巴结惯了,就算心中再明白就算对赵风不敬,这个时候赵风也不能奈他何,但是一听到赵风的身份,还是不受控制地要行礼。 说起来赵风的身份好听,但是并没有实权,就是在朝堂之上,两人见了面,他也是不必跟赵风行礼的,但是如今他竟然还行了半礼。 实在也是他一时失算,忽然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心中一时慌了。 他以为这个时候跟在探春身边的,自然是王府的下人了,何况这人看起来对探春还是无比的恭敬,除了下人他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第二种身份。 说起来也是他还没有打点到,竟然连赵风的名号也没有听说过,当年他们经过江南,筹办军饷,调度借兵可都是赵风在中出谋划策和四处奔走的,但凡能挨上名号的,都跟赵风打过交道。 探春看他对赵风如此恭敬,忍不住笑道:‘魏大人,你不必如此客气,赵大哥从来不在乎这些的,他外出从来只着常服的。’ 探春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她一边说着不要担心,另一边却自然地称呼赵风赵大哥,让一个王妃如此称呼,不管赵风本来的身份是什么,现在都是足够压他一头了。 果然魏新民听了更加冒冷汗了,他讪讪地笑着请赵风和探春上座,对于探春跟赵风的关系心中纳罕,却也不敢贸然相问。 因他还要找机会去检查探春的箱子,所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却是坐立不安,终于还是站起来跟探春说到:“王妃,在下要过去看看船准备的如何了,只好先失陪了,王妃莫要怪罪。” 探春知道他是要去开自己的箱子,偏不想叫他如此轻易地如愿,所以故作不知地笑道:‘魏大人何必如此麻烦,随便派个人过去看看不就好了,要不,叫赵大哥去问也可以。’ 赵风很是配合地在探春提到他的时候从座位上就站了起来,做出要出去的姿态。 魏新民连忙劝阻:‘这怎么敢劳烦赵大人,别人去看我也不能放心,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的好,王妃,下官失陪了。’ 说着不等探春同意,就要往外走,实在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探春在背后默默地嗤笑,忽然开口说道:‘魏大人既然要出去,不妨替我看看我那些东西有没有送过来吧。’ 魏新民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只背着探春忙不迭地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看着他时刻准备着离开的脚步,探春最终还是没有再为难他,不得不说探春现在变的心软多了。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魏新民就带着人抬着探春的箱子进来了。 侍书在看到东西进来的时候,便走了下去要检查有没有少东西。 探春看着侍书已经把箱子打开了,才喝到:‘侍书,你这是做什么呢?魏大人亲自送过来的东西,还能少了不成?’ 侍书连忙对着魏新民赔笑到:‘哎哟,魏大人,对不住,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一个小丫头,也不懂的这些规矩,您可千万别怪罪。’ 侍书如今扮演的是一个不知世事的毛躁丫头,说话和行事都不必有什么章法,反正有探春给她撑腰,他们现在也不会拿探春怎么样。 魏新民听了心中不满,但还是硬着头皮笑道:‘侍书姑娘太客气了,检查检查东西也是应该的。’ 反正他只是打开箱子看了看,东西都尽量按原来摆放的放好了,他可以保证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 探春却笑道:‘魏大人不怪罪就好,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连规矩都不知道了,魏大人亲自送过来的东西,就是王爷在这里,也断没有打开检查的道理,何容得你一个丫头在大人面前放肆呢。’ 侍书假装委屈地离开了箱子默默走到了探春身边站好。 魏新民听着探春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警告自己,她一遍遍强调不会少东西,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东西,自己应该留下的,但是却没有留下? 他现在心中很是疑惑,但是东西已经送到了探春身边,要再打开是不可能的了,除非等到他们真当撕破脸皮的时候。 他虽说亲眼见过水彦寻,但是并没有真正与他交过手,现在看来,就是一个王妃,加上一个赵风已经应付不过来了,还不知道那位王爷是个什么角色呢,对于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魏新民第一次有了切实的动摇。 但是现在再动摇也晚了,他默默地把这种不安压在心里,现在还是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的这几个人,这几个人,就算是探春身边的小丫头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何况到现在还有两个人连话都没有说过。 其中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一看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而且凭他的经验,这人一看就是会武的,不得不防备。 探春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觉得好笑,疑神疑鬼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他笑着问道:‘魏大人,不知船准备的如何了?’ 魏新民连忙笑道:‘船就在外面等着呢,王妃可是要现在就上船?’ “既然船已经等着了,那就走吧。”探春说着就要起身。 侍书在一旁连忙扶了她一把。 赵风和水云也佛了拂衣服就要走。 明明是人家才是主人,这几个人却似乎没有什么自觉,根本不等魏新民发话就打算走了。 魏新民看着几人的动作,叫他们再坐回去似乎是不可能了,只好笑道:‘既然如此,几位就跟我来吧。’ 魏大民在后面拉着魏新民,要问一问这次是不是能带着自己去巡抚大人面前。毕竟这次能找到探春,他可是首功,巡抚大人怎么也该看在这件事上升自己的官,扬州知府的位子他可是想了好久了。 魏新民现在全副身心都用在应付探春他们了,哪有功夫管他这个愚蠢的弟弟,只好应付他到:‘你先不要着急,等有机会我一定会替你在巡抚大人面前说话的。’ 他这个弟弟就是耐不住性子,自己可是他的亲哥哥,若是真有什么好事,还能隔过他去不成? 但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魏大民,这都是徐蒙在后头撺掇的,他知道这魏新民是魏大民的亲哥哥,自然不会在巡抚大人面前替他说话,但可不会帮自己说话,何况他也信不过他,所以他是想趁着魏大民跟着去的时候也把自己带过去,他有自信,只要叫他见了巡抚,他一定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巡抚面前的红人,这魏新民不也是得了这样一个机缘,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吗? 自己如今跟他差的就是一个机会而已。 他是该有这样的自信的,毕竟像他这么不择手段的人让探春都要刮目相看,这种人不成就一番事业都对不起他那些手段。魏大民对这样的回答自然是不满意的,自己都提了多少回了,这扬州知府的位子还是没到手里。 但是魏新民也有他自己的为难之处,他是巡抚大人面前的红人和新贵不假,但巡抚面前的得力人可不是只有他自己,这些年自己升的如此之快,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扬州这个肥缺,你当他不想纳入自己的口袋里?这些年为了填饱巡抚的胃口,他的银子都消散殆尽了,即便占着漕运这个肥缺,也马上就要入不敷出,但是这个位置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他这个时候怎么敢从他们手里夺这个位子。 但是魏大民心中不满归不满,对于自己兄长的话,他还是听的,魏新民没说叫他跟着同去,他心中不愿,也只能留下来。 但是徐蒙看他不打算再争取一下却是心灰意冷了,他可没有这样的好哥哥,但是现在却没有他发话的份儿,他心中有千万的不甘,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开口。 探春看着愤愤不平的徐蒙想了想笑道:“魏大人,我想带个人过去,不知大人能否同意?” 魏新民听探春如此说,自然是以为她要带的人就是自己人了,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同意的时候。 探春就说道:‘我这次能找到魏大人还是多亏了徐大人呢,我是想魏大人这里人才多的很,也不缺徐大人这一个,我就要夺爱了。’ 魏新民听到她要带的人是徐蒙还是有些吃惊的,毕竟徐蒙这个人他也是听说过的,向来是个墙头草,哪个当权他就往那边爬,魏大民来了之后可没少接受他送来的好处,对于这样的人,魏新民可不会认为他会成为探春的人,所以在听到她如此说的时候,很快就表示了同意。 自然对于探春忽然把他带上这件事徐蒙是表示有些吃惊的,但是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总是高兴的。 探春之所以肯提供一个机会给他,自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虽说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付他,但是总不会让他太舒服就是了。 而且看着他这样的人,空有一身抱负,却得不到机会,说实话,探春还是有些同情他的。 探春跟着魏新民上了他们一早准备好的船,不得不说,这跟探春他们来时坐的船比起来,可以说是奢华了。 大概这也是探春他们被带走所带来的一个好处吧,至少只要水彦寻没有明着跟他们撕破脸皮,之后的日子,探春他们都会过的很是自在悠闲。 至于水彦寻跟他们撕破脸皮的日子,探春表示,大概不会太近,毕竟他若是在行军途中还被他们找到并且把信送到他的面前,那水彦寻这个将军做的可以说是很失败了。 在没有得到水彦寻确切的答复之前,探春笃定他们不会做出撕票的行为。 上了这个船探春自然不会再跟赵风住在一起了,一来是这船上房间多的是,根本不存在不够用的情况,另一点就是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再住在一起,说不定就有什么闲话传出来,这一路上,探春已经看出水云的不满了,自然对于他这样无谓的不满,探春选择了无视。 探春他们一上船,魏新民就送了一桌的饭菜和点心过来招呼探春,探春虽然很想给他面子的吃点东西,但是奈何大概就是没有享福的命,在那条小船上还好好的,到了这样明显舒适的多的大船上,她竟然很不争气地晕船了。而且还是极其严重的那一种,从头吐到尾,本来这些日子奔波下来就瘦了一圈,又吐成这样,侍书看了就忍不住有些埋怨。 一百七十六章 黄大年 等到下船的时候,探春真是已经没有力气再跟魏新民斗智斗勇了,对于他根本没带自己去见巡抚而直接把自己安排在了一个小院,探春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这座小院坐落在一个胡同的尽头,再往前去就是一条小河,江南人家这种格局很是常见,河上常年都有漂泊着的小船供人们出行往来,自然,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探春是没有机会坐一坐这个小船的。 魏新民说的很是好听,说是探春有身孕在身,不适合住在官衙里头,里面人来人往的,只怕打扰她休养,这个小院是巡抚大人特地安排的,巡抚今日有事要忙,脱不开身,最晚明日便过来拜见探春。 院子虽然有些小,但是胜在精致,景儿也好,探春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对于可以不用跟他们住在一起,自然是更满意的。 魏新民离开之后,侍书他们送探春到屋里坐下之后就去收拾东西了,这院子明显是在之前打扫过的,连厨房里都有现成的米面蔬菜,连木柴都是劈好的,但是他们却连一个下人也没有留下,探春觉得很是奇怪,难道不用派几个人来看着自己吗?他们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逃跑? 赵风过来问探春要不要出去给林子清他们送信,他的意思是目前巡抚还没有过来,说不定还没来得及派人在这里蹲守,若是过了今晚,只怕外面就有人看着了,想要再出去可就难了。 探春想了想,早出去总比晚出去的好,至少现在还有后路,即便是被发现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探春他们到的时候还是上午,赵风不过跟探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但是到巡抚黄大年过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回来。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探春因为没有等到赵风回来,所以一直没有睡,就坐在外面的客厅里,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赵风回来了,正打算站起来迎出去,就看到水云带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进来了,就算是看不清楚脸,探春也知道这人绝不是赵风,后面还跟着一个探春熟悉的身影,魏新民,所以她很快就推断出来,前面这个人应该就是巡抚黄大年了。 于是探春又坐了回去,等着他们走进来,探春才看清楚了黄大年的长相,怎么说呢,跟魏大民倒是有点儿像,但是探春可不敢把他和魏大民相提并论,毕竟他能坐到这个位子这么多年,能力不容小觑,不过他说话倒是很和气,探春看他眉眼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精明奸诈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实在太善于伪装了。 说起来这位黄巡抚可不是一般人,别看他如今是又矮又胖,年纪似乎也是不小了,但其实人家今年只有四十岁,这在各省巡抚里,绝对算得上是小字辈了,何况他还是这浙江省的巡抚,当年他也是科举出身,那一届叫龙虎榜,出了许多的大人物,黄大年当年在其中的名次不算是最高的,但是之后的仕途却没有再比他走的更好的了,他的老师是比钱林森老先生资格还老的一位大阁老,虽说着几年是去世了,但是负责科考多年,桃李满天下,这些都是黄大年的同门,也是他仕途的资源,他这个人很是善于利用这些资源。 当年他们那一榜,数黄大年混的最好,但是他做事很是周全,不管自己那些留在京城之中部里做事的同门,还是在各省任职的同伴,逢年过节总要写封信送过去表达一下思念之情,自然信封里更重要的是他表示的心意,那一张张的银票。 加上他不禁是在银子上尽心,每每有人托他办点儿事的时候,他也很是操心,总要叫人家满意了才好,所以虽然他在皇上那里是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官的,但是在他这些同僚之中却绝对算得上一个好上司,好同事,就是在老百姓的眼里,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毕竟他那张一团和气的脸很是具有欺骗性,曾经还有人揽过他的轿子告状,大街之上,他立刻下轿,拉着那人的手细声询问,等到问过了,转身就对跟着自己的那些官员大声训斥,那一刻黄大人终于没有辜负他当年读过的书,冒出了一句经典“不仁者在高位,是博其恶于众也”,对于自己在情急之下还能想到这么一句有品位的话黄大人自己也很是满意,要知道他中举之后连本书也没有翻过了,于是又扯着这句话说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主要就是一个意思,之前若是有什么做的叫老百姓不满意的,那一定不是自己做的,都是自己手下这班人干的,自己可是一个好人,好官,所以以后百姓们有什么问题都尽可以来找自己,自然了,这之后找他的人确实不少,但是他真正见过的绝对不超过三个,大多都是被门房挡住了,不过这是黄大年特地交代过的,人自然是不能见的,但是也不能把人粗暴的轰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至于到底要如何操作,这就是门房的事了。 也不知道他这位能干的门房用了什么法子,还真就达成了这个难办的任务。 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当街训斥了跟着自己的一班人,人家难道是不要面子的吗?就算不敢明说,心中也是有不满的,黄大年这么精明的人,书是没有再读过,这些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当晚回去就大摆筵席,很是诚挚地道歉加道谢,先是表明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有多为难,虽说知道各位大人做事一定是再尽心不过的,但是那帮愚民却不能感受到他们的用心,为了安抚他们,自己只好说了几位几句,还望大家不要计较,本质上来说,还是他们才是一家人,外头那些人,总要拿出些话来哄一哄的。 大家也不都是傻子,他这么做,不管怎么说,都给人一种拿人挡剑的感觉,但是众人没有因此心生芥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能拉下脸来真正地把事情说开,跟他们道歉,没打算真的把人当傻子糊弄过去。 这也是黄大年的好处了,心狠手辣,每个人在他心中都不过一颗棋子,所以为了达成目的也就无所谓面子不面子了。 就是他生的那几个女儿也被他送去给自己的同僚或下属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些女儿大多数还都不是做的人家的正妻,而是妾室,要么就是给那些年长的做了续弦,生而为他的女儿当真是人生之大不幸。可他偏偏有不下十个女儿,这些女儿也是他仕途上的棋子,就是不知道他的那些太太看着自己好好的女儿就这么被当作东西送出去是什么样的心情。 对于这样的人,探春要见他的时候有本能的紧张和生理上的不适,不是害怕他对自己做什么,而是这样冷血的人,他走到你的面前,就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算计,就算他把自己的奸诈隐藏的那么好,探春还是感到一阵战栗,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探春的这种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的直觉简直准的可怕。 他今日过来自然是没有穿官服的,着的是长袍,但是见到探春之后还是很恭敬地见了礼,自然探春也很是恭敬地还了礼。 他本来是没打算过来见探春的,探春在他这里不过是一个人质而已,好好地放在那里她的作用就已经发挥出来了,但是魏新民回来之后告诉他这个王妃表现的很不一般,他不能允许有什么意外的出现,才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这里。 在探春让着他坐下之后,他很是虚伪地问探春:“王妃想来南边游玩怎么没有叫王爷陪着?” 探春心中腹诽,这话问的可真是不高明,就算他真的不知道内幕,这些天外面有皇上放出去的消息,难道他不知道水彦寻是去陕北那边去了吗? 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回到:‘王爷军务在身,已经往西北去了,我在家中也闲的无聊,早听说江南水乡温婉灵动,如诗如画,就趁这个机会跑出来看一看,没想到还惊动了黄大人,真是我的不是。’ 黄大年听到探春的回答就知道她是不打算说实话了,不过他也不生气,这些不用她说,自己也知道,就算她不肯告诉自己水彦寻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关系,他既然要来打自己,总是要进杭州城的,到时候他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样还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这个时候该着急的不是自己,而是她才对。 他也笑道:‘王妃太过客气了,既然来了这里,怎么说也要叫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不然怎么说的过去?’但是他又皱眉道:‘不过我听他们说王妃来的路上晕船很是厉害,我看王妃还是先好好养几日,等恢复过来我再派人接王妃出去游玩。’ 探春心想他说的倒是好听,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只怕这一养就要养到水彦寻到了,于是她笑道:“黄大人考虑的周到,只是我好容易来一趟江南,总是想能快点儿出去看看的。” 对于探春提出的这个无理的要求,黄大年只是笑笑说道:“王妃不必如此着急,反正时间也还多着,过两日我就派人来接王妃去游玩。” 探春笑道:“黄大人如此繁忙,还要为我游玩的事操心,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但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就不用派人过来了,因为猜都不用猜,这是不可能的。 “王妃太客气了。”黄大年笑道。“王妃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人告诉我,这里自然是比不上王府,但下官应当尽力让王妃在这里住的舒服。” 探春笑道:‘黄大人安排的已经很是周到了,这里环境不错,我很是喜欢。’ “那下官就安心多了,今日没能亲自来迎接王妃实在是对不住,既然已经见过王妃,时间也不早,下官就先回去,不打扰王妃休息了。”黄大年说道。 探春对于他没有发现赵风的不在终于放下了心,他提出要走,探春自然不会拦他。 只是在他已经走出房门之后,忽然又转身进来问道:‘对不住王妃,我忽然想起新民跟我说赵公子也过来了。’他笑到:‘说起来,我与赵公子可是一见如故,只是今日怎么没有看见赵公子?’ 探春心中暗骂这魏新民,黄大年是第一次来见他们,自然不会一下就注意到这里少了一个人,何况他从进来就一直在跟探春说话,只怕也没有什么机会去仔细观察周边站着的人,不然他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才来问赵风的下落。 但是魏新民可不一样,他一路跟着探春他们过来,对于这几个人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也知道赵风一般都是在探春身边出没的,黄大年跟探春说话的时候,想必他早就注意到了,不过是忍到了现在才说。 不过探春还是若无其事地笑道:‘哦?黄大人还认识赵大哥?他这一路上也很是劳累,今日用过晚饭就回房了,这会儿大概就在房里呢,既然你们是老相识了,不如就叫赵大哥明日去拜访黄大人?’ 探春说赵风在房里休息,这个时候了,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巡抚到来,连探春这个王妃都出来了,赵风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动静吗?就还能在房里睡的下去? 这种鬼话自然没有人会相信,但是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探春根本没有给他们再问下去的机会,他们总不能说要把赵风叫起来见面? 于是黄大年只好说到:‘我与赵公子是故交了,倒是不必如此麻烦,过两日我再来看王妃的时候见一见赵公子就好了,但愿到时候他别又不出面。’说着他笑道:‘赵公子倒还是如此随性呢。’ 赵风这个时候不出来,探春又把话说的这么不容怀疑,明显赵风根本不在这里了,他现在想知道的是赵风到底去了哪里,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水彦寻的下落。 探春有些无奈地笑道:‘赵大哥今日实在是累的很了,我就没叫他起来拜见黄大人,大人若是因此而怪罪赵大哥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话虽如此,探春也丝毫没有要过去叫赵风的打算。 一百七十七章 写信 黄大年已经确定了心中所想,也不必再在她这里浪费时间,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她,觉得她第一天到能翻出什么浪来,何况还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便没有在她院子附近安排人,看来明日这些人就该上岗了。 他们出去院门之后,黄大年便吩咐道:‘去查一查赵风去了哪里,重点是林子清和潘望舒那里。’虽说潘望舒投诚了,但是这个时候从京城过来的人,他一个都信不过。 魏新民连忙答应着,又问道:‘大人,要不要叫那些人今天就过来?’ 黄大年若有所思地点头:‘是该叫他们过来了,你说的不错,这位王妃不可小觑,小心为上,别把事情砸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魏新民连忙郑重点头:‘大人放心,人都已经安排好了,这就叫他们过来。’ 送走他们之后,侍书忍不住扶着胸口说道:“姑娘,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一定要见到赵公子才罢休呢。” 探春笑道:‘你害怕什么?这个时候他们不会一定要见赵大哥的,就算被他们发现了也不要紧。’但是她又皱眉道:‘只是,到这个时候赵大哥还没有回来叫我有点放心不下。’ “不如我出去看一看?”水云在一旁问道。 探春摇头:“不必了,这个时候只怕黄大年他们已经派了人在门口,你又何苦出去这一趟,何况你也不知去哪里找他。” 探春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叫赵风一到就出去找林子清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初来乍到,虽说他们一切都还没有安排好,但是同样的,自己这边也是两眼一抹黑,连林子清他们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赵风是来过这里的,但是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也绝非是易事。 就在探春他们已经等得坐立难安的时候,赵风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他一进来就跟探春说到:‘姑娘,我回来的时候看着外面似乎有人在监视我们,可否有人来过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探春笑道:‘赵大哥所想不差,来的还是赵大哥的一位故友呢,不知赵大哥还记不记得?’ “我的故友?是哪一位?”赵风在这里认识的人是不少,能称得上是故友的可还真没有几个。 “黄大年大人。”探春笑道。“一省的最高长官,主动说赵大哥是他的故友,可以说很给赵大哥面子了。” 赵风嗤笑:‘原来是他?他可不算是什么故友。’赵风言语之中带着明显的嫌弃。 探春还有些奇怪,赵风这个人有人交往很是温和,倒是很少见到在背后用如此厌恶不屑的语气评价一个人。 探春忍不住问道:‘怎么?赵大哥似乎很是不喜这位黄大人?’ “实在是他行事作法叫人喜欢不起来。”赵风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再说下去。 探春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初赵风来杭州的时候,这位黄大人还曾经送过女儿给他,是送,不是要谈婚论嫁,说起来,这位黄大人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也亏得上天叫他生了这么多女儿。 对于他这样的行事,赵风能喜欢才是有怪。 跳过这个话题,赵风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探春:‘姑娘,我今日出去才发现他们把咱们安排在了杭州城郊,离着城中少说也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所以我这一来一回就耽误去了不少时间。’ 探春点头:“这也是早料到的事情,他们在告诉王爷消息之前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落在了他们手里,自然不会叫我们住在人很多的地方。” 赵风接着说道:‘还好的是,今日我出去见到了子清和望舒。’ 他还没有说完,探春就打断到:‘赵大哥也见到了潘大人?’ 水彦寻临走的时候特地交代的那一句话始终是探春心中的疑虑,所以不能对潘望舒彻底地放心。 赵风点头:‘是,不过姑娘不必担心,我看望舒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大多是装出来的,他心里应该还是向着咱们这一边的。’ 探春点头,目前也只能姑且这么认为了。 “他们知道我们现在在黄大年的手里很是担心。”赵风脸色有些凝重,这是他原来没有想到过的,他对黄大年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探春也一直觉得只要有水彦寻在,他们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但是林子清他们却给他提了个醒,这位黄大人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不一定就像探春他们以为的那样先礼后兵,说不定会杀鸡儆猴。 这样一来的话,探春他们本来打算就留在这里的计划说不得就要改一改。 商讨过后林子清和赵风一致达成的意见也是最好尽快把探春带出去。 只是这样又谈何容易,整个杭州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现在门前还专门派了人看守,就算有林子清他们施压,他也可以借口安置探春而拒绝把人交出来,而且这样一来说不定还会逼得他提前动手。 所以即便他们决定要救探春出来,目前也只能先假装不知道。 探春猜到他们的意思:‘林大人是叫我们想办法出去?’ 赵风无奈点头:‘以子清的意思看,似乎是这样打算的。’末了他又加上一句:‘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在听了林子清分析之后,赵风也觉得还是走最好,只是这样一来的话,若是被发现了,就没有再和气相处的可能了。 探春点头:“那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觉得,就先这么定下。至于怎么离开,咱们再商量,既然说让他们假装不知道,这些日子就先不要再去找林大人了。” 赵风点头:‘现在想要出去是不容易的,姑娘正好先趁这几天好好养好身子。’ “恩,今日时间也实在不算早了,就先歇息吧。”探春说到。“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忽然要发生这么大的变动,探春也不可能一时就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而且这些日子也实在是累的很了,倒不如先歇息的好。 接下来的几天黄大人果然并没有再过来,要带探春出去游玩的话自然只是说说而已了,不过每隔一天都会有一条小船给他们送来新鲜的粮食蔬菜,保证探春他们过的都还不错。 中间探春出过一趟门,不过刚迈出门槛儿,她身后就出现了好几个人,探春心中冷笑,看管的这样严,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一个孕妇了。 她不过出门后在河边走了一走便回来了,那些人也只是跟着她,倒没有什么动作,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不怕暴露自己的。 探春在这个小院里待了差不多十日的功夫,都没有找到出去的机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探春也再没有叫赵风和水云出去过。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地软禁了探春他们。 虽说当日赵风是告诉了林子清他们的住址的,但是这些日子也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赵风本来是打算说买通给他们送东西的人,叫他们送信出去的。 但是探春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不妥,这个时候若是贸然有所行动,说不定会给自己惹来麻烦,那以后再想有什么动作可就难了。 所以这些日子探春一直都是保持观望的姿态,料想他们还没有那么快找到水彦寻。 倒是没想到是探春低估了他们的能力,就在过了十二天的时候,黄大年又带着人过来了,这次他带来了笔墨纸砚,之前他可没给探春准备一张纸,就是怕她送信出去,但是今天他却带来了这些东西,探春看到东西摆出来的一瞬间就知道事情有了进展,大概他们是找到了水彦寻。 果然黄大年看着来人把东西摆好之后,笑着跟探春说到:‘实在是对不住王妃,这些日子下官忙于公务,竟然也没来看看王妃。’ 探春笑道:‘我早说过黄大人不必如此客气的,您公务繁忙,实在不必再为我耽误工夫。’ 黄大年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敢瞒王妃,这次过来也是要请王妃帮个忙的。’ 探春笑道:‘哦?我有什么能帮得上黄大人的,这些日子多亏了黄大人照顾,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是力不容辞。’ 黄大年高兴到:‘有王妃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是这样的,下官早听闻王妃的字写的是一绝,这不,这几天两江总督何大人就要过来,何大人风雅,也最是喜欢字画。’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可惜,不瞒王妃说,下官这个可不在行,只能厚着脸皮来求王妃帮忙写一副了。’ 他这种鬼话,探春会信才怪,他怎么知道探春的字写的好,探春一个闺阁小姐,这字要写得有多惊为天人才能叫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巡抚知道,所以他这不过是找个借口要探春的亲笔字而已,至于他要拿这个做什么,也是不言而喻了,自然是要去威胁和拉拢水彦寻,探春的亲笔字就是最好的凭证。 早听闻南安王夫妇感情甚笃,想必认出探春的字来不是一件难事。 探春想了想笑道:‘黄大人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女子能写出多好的字来,只怕拿出去反倒是丢了黄大人的人。’ 黄大年笑道:‘王妃可不必如此谦虚,还是说王妃觉得下官不配见王妃的字?’ 其实说实话,探春要是不想写,他还真没办法逼迫探春,一个巡抚让一个王妃给他写字,这是从来没有的规矩。 但奈何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形势比人强,探春只好笑道:‘黄大人这么说我岂还有不写的道理?只是若是写的不好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黄大年高兴地叫人把纸铺好:‘王妃不必过谦,请吧。’ 探春走到桌子面前,挑了一支还算顺手的笔,沾了沾墨,问道:‘不知黄大人想叫我写个什么好呢?’ 黄大年笑道:“这个自然是王妃喜欢什么便写什么。” 他要的只是探春的亲笔字,至于写的内容是什么,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想必她也搞不了什么花样,所以他也不在话。 探春听了笑着点点头就开始写了。 很快一幅字便已经写好了,当探春把笔投进笔洗里,起身离开的时候,侍书凑到前面看了看,忍不住默笑,姑娘这是又开始整人了,这上面写的是一副狂草,别说是王爷只看到过探春几幅字的人,就是自己这种自小看着探春写字的人若不是亲眼见过这是探春写的,也想不到这是她的亲笔字。 探春离开之后笑道:“黄大人,不知你可否还满意?” 黄大年早已经走到面前去看了,他当时夸探春的字写的好自然不过是找个借口要到她的亲笔而已,但是看探春这架势倒好像还真的有两把刷子,他虽然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看探春写的这么潇洒,他也忍不住过去看看。 当他看到那连成一片的字的时候,忍不住皱眉,说实话,他根本没看出来探春写的是什么,他也不确定这样一幅字拿出去水彦寻能不能认出来这是探春所写。 于是他尴尬地冲着探春笑道:‘果然是下官才疏学浅,王妃这字,下官竟然没有认出来。’ 探春笑道:“这个不怪黄大人,这是狂草,若是不懂这个的,是很难看出来的。”她写的不过是一首忆江南,即便是知道黄大年大概是看不出她写的什么,探春也没打算冒险,万一他不怕麻烦地拿出去找人鉴定呢,自己何苦自找麻烦? 黄大年很是谦虚恭敬地说道:“如此还要向王妃请教,这写的是什么,总不好总督大人问起来,我却连字都不认识。这不是闹了大笑话了?” 探春笑着告诉他:“我喜欢江南,尤其喜欢白居易的这一首《忆江南》,今日大人叫我写字,我一时技痒,就写了这一首了,不知道合不合适?” 黄大年听了哑然:“原来是这样,自然是合适的。” 虽然对于探春的解释他并不是全信,她写出的字,黄大年也不确定水彦寻到底能不能认出来,但是对于探春如此积极地配合,他还是表示满意的。 一百七十八章 水彦寻到杭州城 拿到了字他很是高兴地离开了,这次再也没有说什么叫探春出去游玩的话。 他走了之后赵风忍不住问道:“他今日忽然过来找姑娘,难不成是找到王爷了?” 探春点头:‘只怕是的,按日子来推算,若是他们行军快的话,差不多也该到浙江省境内了,若是到了这里他们还找不到王爷,那这仗可就没有打的必要了。’ 赵风点头:“这么说来,咱们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该找个机会离开了。” 探春叹气:“只是谈何容易啊,门口就有人守着,我们连这个门都出不去,就算是出去了,整个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我们又能走出多远呢。” “那姑娘觉得王爷知道姑娘在他们手里会如何回复呢?”赵风忍不住问道。不是他不相信水彦寻对探春的感情,只是皇命难违,他总不能因为探春一个人就违背皇命。 探春倒是没想过水彦寻会弃她于不顾,今日赵风忽然问起,探春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水彦寻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她几乎是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了水彦寻的身上,从来都没有想过水彦寻可能真的会抛弃她。 赵风虽说问的委婉,但是探春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若是真的就靠自己,该怎么才能安然无恙的出去。 大概黄大年是安排好的,这样的小河上日常应该是漂着船的,但是探春他们来的这些日子里,除了那一条给他们送吃的的船,再也没有船靠近过这边,而前面有人守着,他们这五个人里只有水云一个人会武功,还拖着探春一个孕妇,是不可能硬拼出去的,只能是智取,水路大概比陆路要容易一些。 探春下了决定,就趁明日他们再来送东西的时候离开,不过不是买通他们,而是乔装出去。 这些日子来给他们送东西的就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撑着一条小船,每次来了之后都是亲自背着一个竹筐把东西给他们送到厨房,然后就离开,每次停留绝对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探春就打算在这一盏茶的功夫里偷跑出去。 只是问题在于他只有一个人,若是要不引起注意的话只能让探春一个人上船,但是她并不会撑船,而且她一个人,叫侍书怎么也不能放心。 最终他们商定的是由赵风和小蝉假扮探春他们从前面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送东西的人来了之后水云想办法把人弄晕,趁他们不注意带着探春和侍书出去。 至于为何叫水云跟着探春,而不是赵风,是因为这一出去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赵风对探春的智商很有自信,她最需要的不是一个跟她一样聪明的人,而是能在危机时刻直接站出来的人。 而且若是有赵风陪在小蝉身边的话也更容易骗过他们。 若是赵风他们不幸没能顺利出去,有赵风在这里与他们周旋也可以保住两人的性命。 赵风他们出去之后就去找林子清,探春他们也会想办法到林子清那里,毕竟林府里头住着一个程穆柯的女儿,还是有一定的庇护作用的。 商定好了逃跑的计划,探春他们就紧张地等着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只是探春低估了黄大年对自己的重视程度。 他竟然在外面分派了两拨人,所以在赵风带着小蝉出去引开了一拨人之后,水云把送东西的老头打晕带着探春刚出门就被人拦了下来,探春看了看眼前站着的大概还有十多个人,忍不住叹口气笑道:“咱们回去吧,看来今日是出不去了。” 十多人,她不知道水云的功夫到底如何,还是先不要冒险,这次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毕竟叫探春知道了出来前面那一波人,竟然还隐藏着一队人,这些人似乎比那些还要多,功夫也更厉害。 水云看了看探春,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带着他们又回去了,那些人只是在探春他们出来的时候拦在了门口,但是在探春进门之后也就离开了,并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水云转身把门关上:“王妃,现在怎么办?” 探春皱眉:‘现在肯定是走不了了,只希望赵大哥他们那边还有一线希望。’ 其实她也知道赵风他们逃出去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当初分出他们来就是希望去吸引注意力的,根本没指望真的就能跑出去。 果然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赵风和小蝉就被送了回来,那些人同样是把人送到了门里面便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赵风无奈地把门关上进了大厅,看到探春他们正在前面坐着,吃了一惊,他明明看着那些人都去追自己了,怎么姑娘还是没有走成。 这些日子他也观察过外面那些人,他们一共大概也就是十个,出去追自己和小蝉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就算有一两个留下守着的,水云应该也可以轻松地应付。 探春看着进来的赵风无奈地笑道:‘赵大哥,原来你也被请了回来。’ 赵风皱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姑娘也没有出去?’ 探春摇头:“咱们低估了这位黄大人,他在门外派了两对人,追你们的那些走了之后还有十多个人留了下来,我们不敢硬闯,只好又退了回来。” 赵风叹气:‘只是这样一来想走就更难了。’ “对了,水云,你赶快去看看那给我们送东西的人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叫他离开吧。”探春说到。无奈利用一个无辜的人也是迫不得已,既然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还是放他赶快离开。 探春仔细观察过这人不是不说话,而是他说不出来话,今日水云把他打晕之前,探春本来是打算跟他商量一下就把人绑起来的,毕竟对着这么大岁数的人下手,还是有些不忍心的,但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就是那个时候探春发现他是不能说话。 水云听到探春的吩咐转身离开,探春笑道:“既然暂时又是走不了了,便好好待着吧。” “只是不知道黄大年他们知道了姑娘今日的作为会有什么反应。”赵风有些不安地想。 “我想他暂时还不会来找我们,他应该会等到王爷的回信才会找我们谈。”探春说到。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性命似乎又是掌握在水彦寻的手里了,就算探春信他,自己的生死交到另一个个人的手里,也不会叫她多高兴。 探春所猜不错,黄大年虽说当天就得到了探春他们打算偷跑的消息,他虽说生气,但还是忍住了,他已经把信给水彦寻送过去了,他都已经到了自己浙江境内了,自己若是不给他送个大礼都说不过去了,对于探春的这种在他看来明显是作死的行为,在知道水彦寻的态度之前,他倒是还可以忍一忍。 只是探春没有想到的是,三日之后黄大年就再次过来了,这只能说明水彦寻已经到附近了。 这次过来他对探春的态度明显是更好了,说是特地过来看看王妃,还给她带来了杭州城里出名的点心,探春自然没敢吃的,上次刚逃跑过,谁知道他会不会给自己下毒来出气。 不过他全程都表现的迷之巴结和友好,探春猜测是水彦寻在回信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大概还强调了一下要好好待自己。 探春真是小瞧了水彦寻了,他岂止是告诉黄大年好好待探春,他甚至亲自跑了过来,就这样扔下他的五万大军,从杭州城郊外孤身一人来到了杭州城见到了黄大年。 自然了这个孤身一人不过是个障眼法儿而已,为的是表明自己的诚心。 对于水彦寻这种行为,黄大年还是很高兴的,这越发地说明自己抓探春没有抓错,自己不过一封信就把人叫了过来,只要探春还在自己手里,就不怕他不肯跟自己联合。 不过也真是难为水彦寻了,就探春写成那样的字,他竟然还能如此笃定就是探春亲笔,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不过黄大年虽然很高兴他对探春如此紧张的态度,这让他以后的行事都会方便不少,但是当水彦寻提出要见一见探春的时候,黄大年却拒绝了。 他对水彦寻可不能完全放心,若是让他知道了探春在哪里,谁知道他会不会偷偷把人救出去?那自己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这个拒绝也不能太过生硬,毕竟人家王爷是给了自己面子的。 所以黄大年给出的说辞是探春去郊外游玩了,这几日都住在外面至于到底住在哪里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只要探春回来一定会带她来见王爷。 水彦寻明知他是说谎,也只好假装信他。 但是在他进城的时候他已经带了近百人进城,现在已经在暗中打探探春他们的消息了,只要他们曾在外面出现过,按说都不会有所遗漏,只是他也低估了黄大年,他根本没给探春出门的机会,所以探春在杭州城里住了大半个月,却除了给她送东西的人之外再没有人见过她。 还好的是水彦寻派了人跟着黄大年,所以在黄大年找探春的第二日,水彦寻就知道探春住在哪里了。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动手,那所谓的五万大军驻扎在离杭州城百里之外的说法不过是他使得一个障眼法,确实有人留在了那里,但是有大概有五千人是在继续往杭州城逼近的,不过这些人被水彦寻一早分成了好几队,所以目标小了很多,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而这五千人才是其中的精英。 黄大年如此行事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便利,本来他肯定是不能轻易进城的,但是如此一来他甚至可以明目张胆地留在城里了,甚至他留的时间越长,黄大年就越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军队就只能一直在百里之外等着。 所以水彦寻其实是将计就计,将了他一把,他现在留在这里,让黄大年以为自己拿住了他做人质,连行动也不会太受限。 他现在就留在杭州城内等皇上的消息,另外他还去找了林子清。 林子清见到他的时候很是不好意思:“王爷,实在是对不住,当初王妃到了杭州城的时候其实是派赵大哥来送了信的,但是我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的立场,所以一直都没能救王妃出去。” 水彦寻安慰到:‘林大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职责,怎么会怪你呢?’ 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对于这一点,水彦寻和探春都一样看的透彻,所以他们很少会怪罪别人。 “那王爷如今是作何打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之前不能把王妃救出来已经很是对不住王爷了。”林子清很是诚恳地说道。 水彦寻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我还真有事情需要你林大人帮忙。” 林子清连忙问道:“是什么事?王爷尽管吩咐。” 水彦寻仔细想了想才说道:“是这样的,我跟黄大年说我把五万大军都留在了杭州城百里之外,这不假,但他不知道的是我还带了五千人跟我过来,现在正等在杭州城北门之外,另有一百人跟我进了城,这一百人是我打算用来救夫人出去的。但是现在我还没等到皇上的确切消息,所以还不能动手,为免意外,我只能先暂时示好,降低他们的防备心,但是一旦命令下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抽空来护送夫人,不知道子清你是如何打算的?” 水彦寻几乎可以说是把老底都告诉了林子清,自然他是信得过他的。 林子清听他说完也很是惶恐,因为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他信不过自己有些隐瞒也是正当的,但是他却毫不犹豫地把具体安排都告诉了自己,若是自己把这消息透露给了黄大年,如今还在城里的水彦寻和探春可以说是必死无疑,这相当于他们把性命都交到了自己的手里,这份信任叫林子清顿感责任重大。 他认真地说道:‘王爷如此信任我,真是叫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的打算自然是双方一旦开战,我可以留在城里,但是夫人和舍妹是一定要送出城去的。’ 一百七十九章 相见 水彦寻摇头:‘以我看子清你也该出去,他们现在根本不信任你,你留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价值,又不会武功,万一被他们带走,又是一个隐患。’ 林子清想了想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留在城里大概是没有什么用的,但是文人最看重的不就是个气节,这一打仗,我倒是先跑了,这实在叫人说不出口来。’ 水彦寻点头:“这气节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这样的风言风语跑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难免会对你有所偏见。”他又想了想说道:“还好的是你不过是个学政而已,不是一方父母官,真就走了,也不见得有多大的麻烦。” “只是这杭州城内排的上名号的,心又向着这边的,因为我家岳丈的原因,我还算是个头,若是我走,一定是要带着他们一起走的,不然这次仗一过,我就算是活了下来,这名声也是彻底的没有了。”毕竟也是来到了杭州城几个月,即便在他们时刻不在的监控之下,但林子清还是想办法打探到了一些消息的。 其中大部分自然都是黄大年他们那一边的人,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是打算投诚的,也就是在打探这个的过程中,林子清才发现黄大年他们的势力在这里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即便有一两个有这种想法的,人也是完全不敢表现出来,若不是林子清给他们确切的担保,他们是不可能表现出自己的态度的。 “那这样,你就带着他们一起走,这样也算是保全了你的名节,毕竟不是你一个人逃出去,到时候也可以说是为了保全这些人。”水彦寻沉思过后说道。 林子清想了想点头:“这倒是可行。” 他虽看重名节,却没打算真的去送死,既然有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何乐而不为呢。 “到时候我会再给你消息,你去把那些人联络起来,带着探春他们一起出去。”水彦寻说道。他非要林子清跟着一起走是要给探春再找一个保障。 “有句话我不知现在问是不是有些晚了。”林子清踌躇到。“难道真的要开动不可吗?” 他当初来的时候接到的任务是搜集他们贪污腐败的证据,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皇上是打算从常规渠道来解决他们的,没想到过真的就要用兵打仗。 “现在皇上还没有消息过来,所以最终要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水彦寻停了一下又说道“但是,我在给皇上的信中提出的建议是要动兵的,实在是这边已经烂透了,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要拿掉的人太多,而这些人之间盘根错节,甚至跟京城那帮人还有什么牵扯,势力甚至已经到了皇宫里头,你想这样的一帮人,皇上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们?同样的,人的势力一旦大了,怎么还能老实听话,这次皇上只要想动他们,就不得不打一场。” 虽说当时皇上下的命令只是威慑,但是水彦寻对这里了解的越深就越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威慑就能解决的问题。 林子清听了点头:“我也是来到这里才知道他们是有多腐败。就连学院这些年也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你想一个国家的根本和未来都掌控在这样一帮人手里。”林子清叹气:“老百姓可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幸好他们这是在江南,才可以安然无恙的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江南富庶,就算他们加税加赋,老百姓也还能支撑下去,这要是放在西北去,老百姓早就要反了。” “就算是在江南也不可能任由他们这么为所欲为,这败坏的可是朝廷的名声。”林子清赞同到。 “事情已定,我也不便在这里久待,就先告辞了,他们现在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知道我来找过你,难免会找你过去套话,你自己小心为上。”水彦寻说道。“另外,今日这些话,你听了烂在肚子里就是了,连潘望舒也不能说。” 林子清虽说不知为何要瞒着潘望舒,毕竟来到这里的这些日子,潘望舒一直都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的,不过水彦寻既然如此说了,他还是郑重地点头答应。 果然水彦寻走了之后黄大年就派人去请了林子清来吃饭,林子清是不想去的,他们的交集并不多,因为两个人各怀鬼胎,各人有各人的打算。 现在就更没有必要维护那所谓的面子了。 于是林子清跟程雪君商量之后就抱病在床了,如此一来,黄大年自然不好再叫他出去。 水彦寻在城里的这些日子都是住在黄大年的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他的眼皮子低下,但这只是表面上而已,黄大年不知道每天来给他们府里送东西的人里就有好几个是水彦寻带进成城的人,他们负责给水彦寻传送外面的消息。 他在这里等了十几日才等到皇上的消息,一道密令,很是简洁,叫他见机行事,但是有一条宗旨,就是要把这些人绳之以法。 意思就是这些人的人头皇上是要定了,至于水彦寻是怎么拿到这些人头的,皇上给了他自由决定权。 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了,开不开打就在他一念之间,只是这样一来,水彦寻反倒不能如此坚定地认为要打仗了。 但不管开不开打,要动这些人,水彦寻要先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他的后顾之忧就是探春。 他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探春了,算算日子的话,她身孕也已经有七个月了,这个时候再叫她奔波是不是合适?但若是如今不动的话,就要等到明年了,他是能等到明年,但是那些大军在外面等着的每一天都是要粮草也药物的,多等几个月的功夫,军饷支出就是一大笔,皇上拨给他的银子是有定数的,这个时候再要追加难免会让皇上以为自己是趁火打劫,就算是皇上愿意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给他送过来的,但是士兵要军饷却是立时就要。 他们以为探春在他们的手里,一定会按兵不动,所以要打破这个僵局只能是水彦寻先动。 但是所谓后发制人,他先动就是给他们提了醒,之前占尽的先机说不定就会失去。 他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 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就是他要尽快见到探春。 探春这些日子在院子里待的实在无聊,但是自从上次逃跑未遂之后她也不敢贸然行动了,但是黄大年除了上次来过一趟之后竟然没有再过来,探春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日水彦寻偷偷翻进探春的院子的时候确实是把她吓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水彦寻早就已经到了杭州城。 他们已分别近三个月,探春看着就站在面前的水彦寻有种真切的不真实感,就在上一刻她还在想水彦寻在哪里,下一秒他就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话本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水彦寻看着呆呆地愣住的探春笑道:“不过分别三月,夫人难道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探春刚换好衣服打算歇息,侍书正在里面帮她铺床,听到声音连忙出来,看到水彦寻竟然就在外面站着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很有眼色地连忙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帮探春掩上了门。 探春眼睁睁地看着侍书出去,才反应过来:“王爷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从来不觉得水彦寻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要知道作为一军主帅,武功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也没有听说过水彦寻拿过什么武举。 门外可是有二十多个人,他真的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进的门来? 探春表示怀疑。 水彦寻笑着过去把探春抱到了床上放她坐下笑道:‘看来夫人不是很相信我的武功啊。难道你没有听到刚才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吗?’ 探春吓了一跳:‘王爷跟他们动手了?那你有没有伤到?’ 难得看到探春如此关心他,水彦寻笑道:“夫人还没有听我说完呢,外面跟他们动手的可不是我,若是我动手的话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呢,是我带来的人。” 探春心中想要骂水彦寻,既然都这么大费周折了,直接把自己带走不好吗? 但她还是微笑着听他说完后点了点表示自己知道了,现在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水彦寻依然接着说道:‘夫人,这些日子叫你受苦了,现在我就带你出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探春忍不住抬头去看他,既然打算带自己出去,还搞什么把自己放在床边聊天,这不是耽误时间吗?而且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一开始就先说好,也好叫侍书他们收拾东西吗? 现在可好,还要耽误不少时间,万一他们叫了人回来,那自己岂不是又走不成了? 对于水彦寻这明显的智商掉线,探春已经只能保持沉默了,但在她听了水彦寻的话之后还是连忙出去叫了侍书让她随便收拾一下东西,侍书一脸懵的表情看了看水彦寻才转身离去收拾了。 探春现在没有办法跟水彦寻好好地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骂他为何忽然变得这么笨,这样的话,这一场仗还真的可以打赢吗? 水彦寻看着自从自己进来之后似乎更多的时候都在沉默的探春问道:‘夫人,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探春很想告诉他,自己确实是不舒服,不过是刚刚被他气的。 但她还是笑着说道:“我没事,王爷,既然咱们要走,那现在就走吧。”就在刚才听到水彦寻的话的时候她自己已经换上了衣服,还在外面加了一件披风。 水彦寻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笑道:“不急,咱们再等等。” 探春现在是真的有些疑惑了,逃跑这种事情不是要越快越好吗?现在还等什么?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爷,我看咱们还是要快些走的好,万一他们叫了救兵来,咱们要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水彦寻冷笑:‘叫救兵?岂是那么容易的?’ 他当然知道要逃跑是要抓住时机的,但他害怕外面还在打斗的时候刀剑无眼,伤到探春,所以为了对付这二十个没有什么武功的人他直接带了五十个人过来,还是他那一百亲兵里挑出来的五十人,可以说很明目张胆地以多欺少了,他就没打算放着一个出去,这样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有救兵了。 探春听了他的话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正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探春一惊:‘王爷?’ 水彦寻笑着拉着探春的手说道:“夫人,现在可以走了。” “现在走?”探春惊呼:“王爷难道没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吗?” “听到了,这是咱们的人给我们的信号,若我没有猜错,外面的那些人都已经解决了。”水彦寻笑道。“这下夫人可以安心地走了。” 探春皱眉:“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水彦寻想了想还是说到:“全部杀了。是怕他们走漏消息。” 探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水彦寻虽说常年带兵,却并没有嗜血的性情,这次他狠下心来直接杀了这二十几个人,一定是有他的考虑和原因,探春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批判他冷血,但是探春确实一时也不能接受二十多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他们也不过是听命办事而已,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水彦寻轻轻地拍着探春的背说道:‘夫人,你可是怪我杀了他们?’ 探春摇头:‘王爷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快走吧。’ 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争论这件事的对错,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对错。 水彦寻叹口气说道:‘那好,夫人我们走吧。’ 水彦寻打开房门的时候,赵风和侍书他们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水云看到水彦寻连忙行礼:‘王爷。’ 水彦寻轻轻挥了挥手:“走吧。” 打开大门的时候,探春眼前一黑,却并不是要晕倒,而是眼前站了一排黑衣人,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 探春忍不住回头去看水彦寻,水彦寻一直拉着探春的手轻轻握了握说道:‘今夜辛苦各位兄弟了,散了吧。’ 其中大概是有一个领头的答道:‘是。’ 一百八十章 探春出城 转身冲着那些人挥了挥手就要散开。 探春轻声问道:‘王爷?咱们的人有无伤亡?’ 水彦寻笑道:“若是对付这几个人他们还有伤亡,那我们的面子都要被他们丢光了。” 探春沉默地点了点头,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智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同情和关心,说不定自己的询问在他看来却是瞧不起他们。 水彦寻带着探春上了在河边停着的一条船,这条船虽说比探春他们来时所坐的船大了些,但也只是普通的船而已,大概还是为了掩人耳目。 水彦寻陪着探春上了船,撑船的人看到水彦寻之后很恭敬地行了礼,探春就知道这次不一样,这船家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家,而是水彦寻的人。 水彦寻带着探春到了其中一个房间里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探春的手里:“夫人,今日让你受惊了。” 探春捧着茶杯轻轻摇头:‘我无事,王爷能赶来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夫人不怪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水彦寻问道。 探春笑道:‘王爷行军打仗,岂是能随意走动的,其实若是王爷还不来,我们也要想办法自己逃走了。’ “其实我在接到他的信的时候我就来了,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一直没敢来看你。”水彦寻解释道。 虽然探春从来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相反她总是能理解他的难处,甚至比他自己都还能原谅他。 但是水彦寻却一点儿都不敢让她误会,因为探春这种人,一旦认定了别人不那么在乎自己,她不哭不闹,只是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而已。 探春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说黄大年怎么忽然来了小院,还表现的如此奇怪,想必那个时候王爷就已经到杭州城了。’’ 水彦寻点头:‘就是那一次他去小院的时候我派人跟踪了他,才知道他把夫人留在那里,若不是看着那个小院的环境还算可以接受,又怕叫夫人贸然行动反倒动了胎气,我早就接夫人出来了。’ 探春笑道:‘说起来黄大年确实对我们还算不错,若不是处境不对,我还真的蛮喜欢那个小院的。’ 水彦寻很是严肃地问道:‘我听黄大年说夫人很喜欢江南水乡?’ 探春不在意地笑笑:‘见惯了北方京城的繁华热闹,反倒对这种小桥流水的人家感兴趣了,不过也就是来看看,若叫我真的住在这里,还不一定怎样呢。’ 反正不管她的心意是怎样的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除了外出打仗水彦寻是不可能离开京城的,自己就算喜欢江南又能如何呢。 水彦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外面有人问是不是可以开船了,水彦寻连忙站起来对探春说到:‘夫人,不能陪在你左右顾你周全,实在是对不住,这一路上有水云他们照顾你,等出了城,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安排你在外面住下,若不出意外,林大人他们一家到时候也会出去跟你汇合,我,就先走了。’ 探春不解:‘王爷不跟我一起走吗?’ 水彦寻把探春拉到面前替她整了整披风笑道:‘我现在还不能走,皇上要名正言顺,总的他们先动手才行。’ “可是你把我救了出来,你还留在城里。”探春忽然停了下来,她懂了,皇上不是要名正言顺吗,水彦寻这就是给黄大年他们送了一个动手的理由,他们很快就知道探春被救走了,一定会对留在城里的水彦寻发难,先下手为强,这样水彦寻自己就成了留下来的诱饵。 探春主动拉住水彦寻的手很是认真地问他:‘王爷一定要留下不可?’ 水彦寻笑着安慰她:‘夫人放心,我很快也会出去的,只是城里还有一些大人,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探春知道他明显是在说谎,什么很快也会出去,若是真的如此,又为何告诉自己林子清会跟自己汇合。 但她还是假装不知道,笑着点点头:‘那王爷要快点回来啊。’ 水彦寻也笑着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很快就回去。’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下了船,留下探春徒然坐在床边握着他亲手递给自己的茶。 之前水彦寻也出征过,还是去了更加凶险的云南,她倒是没有多担心,但是这次她刚才送水彦寻离开的时候差点就要矫情地掉了眼泪,若是他再不走,探春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哭出来。 水彦寻离开后,侍书就带着一个中年妇女来见探春了,她跟杨妈妈明显不同,根本不是那种常年在船上的人家。 她见探春的时候行礼也很恭敬,话也不多,只简单介绍了自己姓张,夫家姓彭,再就是告诉探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 探春礼貌地应付了她便叫她出去了,送走了她,侍书进来问道:‘姑娘,王爷为何还要回去?这个时候黄大年肯定要找姑娘了。’ “大概是回去拖住时间吧,也许他还有自己的计划。”探春淡淡地说道。 大家都明白的处境,自己没有必要再去加强一遍。 “侍书,我想睡一会儿了。”探春主动说道。她并不想再被问东问西,她现在也做不出什么成熟的判断。 侍书听了连忙帮她收拾好了床铺:“姑娘歇息吧,我去外面再收拾收拾我们的东西。” 探春叫住她:‘不用了,就这么放着吧。王爷说出了城门就会有人来替我们安排住处。’ 侍书惊讶,但还是点头答应着出去了。 探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一次这么担心一个人。 按黄大年谨慎的性子,就算是那些人全被水彦寻他们杀了,也一定会很快就知道消息,杀了这些人明显就是跟他闹掰了,那等着水彦寻的是什么?他到底带进城的有多少人?探春摇头,就算有很多人又如何,黄大年完全可以瓮中捉鳖,他跟他带进去的那些人就是被捉的那一个。 她现在还想不通为何水彦寻一定要留在城里面,脱身不是更好吗?万一他被抓住了该怎么办?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若是真的抓住了水彦寻,他那些大军会作何应对,皇上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探春不知道,她现在有些埋怨水彦寻,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孤身只入险境叫自己有多担心吗? 探春在床上躺到了天亮也没有睡着,自然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侍书一早来叫她时候,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又是一夜没睡,忍不住劝到:‘姑娘,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整夜整夜的不睡,就算你能支撑的住,毕竟还有一个孩子呢。’ 探春笑道:‘没事,我待会儿还能再睡一会儿。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侍书皱眉:‘我也不知道,要不待会儿张妈妈过来送饭的时候问问她?’她也是第一次来杭州城内,对这里根本不熟悉。 探春点头:“我也不必起来了,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吧,现在觉得头有些难受呢,大概待会儿还要睡一会。” 侍书过去替她擦了手和脸,说道:‘那好,我就让她把东西端来这里。’ 过了一会儿果然侍书就和张妈妈一起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侍书忙着摆东西,探春问道:‘张妈妈,不知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张妈妈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到:‘回王妃,咱们这马上就要到北门了,出了北门王妃就能下船了。’ 探春不解:‘北门没有关卡吗?’ “关卡是有的,但是王妃不必担心这个,王爷都已经安排好了。” 张妈妈甚至带着点儿不屑地说道。 探春还在等着她说下去水彦寻到底是如何安排的,但是人家明显不想再开口了,探春只好默默地闭嘴,果然是跟着水彦寻的人,说话都是这么简洁高冷的。 既然她这么相信她家主子,探春也没话可说,只能希望真的想她相信的那样,水彦寻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她把东西摆好之后便离开了,侍书替探春布菜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姑娘,这张妈妈是什么来头啊?好大的架子。’ 探春笑道:“你问我?还不如你自己去打探。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她一看就是王爷派来的人,咱们好好地听他们的安排就是了,别的不要多问,问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侍书边夹了一块点心放到探春面前的盘子里边说道:‘姑娘说的对,我也不问了。’ 探春正在屋里跟侍书吃着饭,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中间似乎还夹杂着赵风的声音,想起张妈妈说的,探春直觉现在应该就是在过关卡了,所以她很是紧张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了,但是过了不一会儿声音就没有了,张妈妈就走了进来,跟探春汇报:“王妃,咱们已经出了北门了,待会儿就会停船靠岸送王妃登陆。” 探春笑着点头:‘多谢张妈妈。’ 对于外面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探春连问都没有问,既然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人家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意思,探春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用过早饭之后,探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大概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侍书就带着张妈妈过来叫探春起来,说是马上就要靠岸了。 探春一边点头,一边让侍书帮自己换了衣服,已经到了十二月的时候,即便是在江南水乡,也免不了会有寒风,何况现在还是清晨,侍书可不敢大意,不禁给探春换上了最厚的衣服,还加上了披风。 说起这个侍书就不止一次地感叹自己聪明,当初从京城来的时候探春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真能在还没到杭州城的时候就被他们带走软禁了,当初打算的到这里再做衣服自然也是泡汤了,还是侍书当初带的衣服多了两件,若不是有这两件稍厚的衣服支撑,这十二月份的天气可不好熬。 还没等探春收拾好,船已经停了下来,探春连忙催促着侍书快些,等她刚收拾好,张妈妈和赵风就带了一个人过来,这人看起来大概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跟赵风应该差不了多少,但是跟赵风却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他很是沉默,这种沉默是在脸上都能看出来的,面部肌肉大概是因为不常使用的缘故,显得很是僵硬。 就在探春还在打量他的时候,他已经对着探春行了礼:‘下官庞岭见过南安王妃。’ 庞岭?探春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还好的是赵风及时解答了探春的疑惑:‘姑娘,这是王爷军中的一位副将。’ 赵风之前跟着水彦寻做军师,他账中的几位将军都是见过的,赵风虽然不懂武功,对行军打仗也不见得有多在行,但他胜在会揣摩人心,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不知替他们省去了多少麻烦,就是最后能取胜,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赵风说动了其中的一部分人,所以他们对赵风都是很尊敬的,虽然赵风并不在他们的编制之内,但她们平日里开玩笑的时候都称呼赵风为军师,也真的是以军师之礼来待他。 当然了事情总是有例外,比如说这位庞岭。 水彦寻是从自己的老爹,原来的南安王手里接过的军队,所以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南安王留给他的家底,这些将军更是大多是老一辈的人。 之前赵风提醒过水彦寻要重新培养新生力量以避免被他们这些人控制,水彦寻明显是听进去了的,庞岭就是他发掘的新人,之前那位管军需的也是水彦寻一手提拔上来的。 所以庞岭跟那些一直跟在水彦寻身边的将军不同,他是真的从士兵爬上来的,真的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叫他们对别人还总是笑脸相迎,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但是虽然他总是这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赵风和水彦寻却是非常看重他,从水彦寻这次叫他带领这五千人守在北门外就知道水彦寻有多信任他了,毕竟他要是叛变了,水彦寻可就真的是被困死在城中了。 探春连忙还礼:‘原来是庞将军,不知将军身份,生受了将军的礼,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一百八十一章 林子清被抓 探春说是生受是因为她从来都觉得自己这些在战场上拼性命的人不能跟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一概而论,她能安然接受黄大年的礼,却对庞岭的见礼受之有愧,自己在他们眼里不过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凭什么叫他们行礼。 庞岭淡淡地说道:‘王妃太多礼了,王爷特地交代了我等好好安置王妃,就请王妃跟我走吧。’ 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探春默默扯了扯嘴角,由侍书扶着跟他下了船。 她看到张妈妈和他的丈夫依旧留在船上,忍不住问道:‘张妈妈他们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庞岭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他们还要回城中。’ 又是回城?探春不知道他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非要回到城里去。 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不成他们还有什么任务?” 庞岭淡淡地答道:‘下官不知。’ 探春在心中默默吐槽,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但她还是乖乖地跟着他往前走,探春他们走了大概要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庞岭才在一座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了下来,院子从外面看起来是半新不旧,但是还挺大的。 探春感觉到侍书在自己身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算是到了。’ 庞岭轻扣了三下门,就有人来给他们开了门,庞岭跟开门的人说了两句话,那人伸出头来看了探春他们一眼,才把门彻底打开叫探春他们进去。 探春进去之后才看清楚开门的是一个很老的老人,之所以说很老,是探春怀疑他都老到眼花耳聋的地步了,走路也是一脚深一脚浅的,似乎腿部还受过伤。 探春他们一路沉默着跟着他走进院子里,外面看起来这院子很不起眼,但是里面的格局还是很不错的,比起典型的江南人家来说,多了一份大气的感觉,里面的房子也是按照北方那种四合院的格局建的,房间不少,在这种地方出现这样一座房子,探春才不会傻到认为这是水彦寻他们临时找到的。 那老人把探春他们带到了东边的房子里,庞岭说道:‘王妃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探春笑着点头;“多谢庞将军。不知这位该如何称呼?” 探春看着那老人问道。 “这是夏老爹,不过他又聋又跛的。”他的意思是这样一个人也不会跟她有什么交集,所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等我回去之后会送一个可靠的人来照顾王妃。” 探春笑道:‘如此就多谢庞将军了。’ 他们几个人确实是不方便出门,而这位夏老爹看起来也不能出门买东西。 “王妃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又一个要走的? 探春已经习惯了,果然这人也是不住在这里的,只是探春问道:‘庞将军住在哪里?’万一出点什么事也好给他送个消息。 庞岭却忽然沉默了一会儿,赵风想了想说道:‘王爷与王妃是无话不说的,庞将军不必如此见外。’ 庞岭看了赵风一眼才说道:‘我们就驻扎在离这里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不过地方有些隐蔽,就算跟王妃说了王妃也不见得能找到,若是真有什么事,我会派人来联系王妃的。’ 探春点头:“那庞将军多加小心。” 他没有什么废话,听到探春如此说转身就离开了。 探春对着侍书笑道:‘好了,咱们也进去吧,侍书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余粮,也不知道庞将军送的人呢什么时候才能到。’ 侍书答应着出去了,赵风跟着进来问道:‘姑娘,你可知道王爷的打算?’ 探春摇头:‘我并不知道,只知道他要留在城里救那些大人们出来。’ 赵风点头:‘我有件事要跟姑娘商量。’ 探春摇头:‘我知道赵大哥想说什么,你是觉得我现在已经安全了,打算进城去帮王爷,不是我不想放赵大哥走,实在是你留在外面比进去要好的多,若是你们两个都陷在里面可就真的没有后路了,我现在不比往日,自顾不暇,也帮不了你们。’ 赵风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那就听姑娘的吧。” 当天晚上就有一个年轻的小兵来到了院子里见过探春,说是庞将军叫他来的。 探春他们在的地方离北门不远,不过是在乡下,乡民们没有单独的集市,米面都是自家备的,蔬菜也多是自己种的,每日有渔船往来,会去河边买些新鲜的鱼虾,侍书去厨房看过了,里面的粮面够他们吃至少一个月的。 探春在这里住着就像真的与世隔绝了一样,鸡犬相闻却彼此不见面,每日她的活动范围就仅限于这个院子,为避免惹人注意,探春连门都不会出。 在这里过日子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不知今夕是何夕,若不是因为担心水彦寻他们,探春在这里过的其实还算不错的。 说起水彦寻,探春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就连庞岭也没有再来过,他派来的那个小兵叫平勇,他经常去河边买鱼虾,杭州城内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一切都还跟之前一样,平静地让探春有些心慌,她甚至怀疑水彦寻不会被他们暗杀了吧,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儿消息,这都已经五日过去了。 但其实是探春低估了水彦寻的能力。 自然那晚水彦寻把探春送出去之后的第二天早上黄大年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听到探春逃跑的时候气的摔了整套的茶杯,但是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探春他们早就出了城了,而且没有任何消息表明这就是水彦寻做的,虽然黄大年心知肚明这件事除了水彦寻也不可能是别人了,但是当水彦寻一脸无辜的问他为何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黄大年还是撒了个谎。 他现在搞不明白的只是若是水彦寻把探春救走了为何不一起出去,还留在这里不是又给自己送了一个人质吗? 他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派人在各个出城的关卡严加盘查,另外在杭州城内也加大了搜查的力度,重点就是林子清和潘望舒的家里,自然他现在还不能公然进入他们的家中搜查,但是却已经在两府门前派人蹲守了。 对于他这样的大动干戈,水彦寻看在眼里却假装不知道,只是偶尔过一两天就问一次自己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王妃,对于水彦寻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黄大年真是恨的牙痒痒。 但是人家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黄大年也不敢就对他做什么,之前两江总督何大人特地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武。 就这样水彦寻在城里又跟他纠缠了几日,另一边那其余的四万多人也在一步步推进,林子清和潘望舒也带着几个人打算找个机会出城去。 黄大年在找到水彦寻的驻扎之处的时候就派人在那里守着了,如今见到大军开动,自然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先是把林子清和潘望舒的府上都严密控制了起来,就是水彦寻的一举一动也完全在他的监视之下。 黄大年已经坐不住了,不止林子清和潘望舒,还有几个跟他们走的比较近的小官都已经蠢蠢欲动,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不是总督大人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若是现在动手还能抓住先机,先把水彦寻留在城里再说。 在请示过总督之后,黄大年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两江总督亲自坐镇杭州府,让黄大年秘密抓捕水彦寻。 水彦寻自然也不会傻到等着他们来抓自己,在把探春送出去之后他就替自己找好了藏身之处,就等着他们一发动就藏起来,前些日子还在外面活动是因为林子清他们还没有出去,他正在安排,目前还没有安排周到。 黄大年是忽然发难,本来水彦寻的打算是叫林子清在百姓面前宣读黄大年和何总督的罪状,待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之后再动手,但是他如此忽然的动作,叫水彦寻他们措不及手,林子清一家人是在一个天还未亮的早晨被黄大年的人带走的,本来水彦寻就打算当天让林子清来宣读黄大年的罪状,然后就由那一百人护送他们离城,但不知道是不是走漏了消息,在他们行动之前叫黄大年抢了先机。 林子清一家都被黄大年直接带到了大牢里,这是摆明了不打算善了了,至于潘望舒一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潘望舒那些示好在来到杭州之后很快便被黄大年他们识破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他在外面,不过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还特地给潘望舒一家安排了相对更好的牢房。 另外那几个想要跟着一起走的官员也是举家被抓,无一幸免。 只有水彦寻,因为早就有所防备,他们一时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而外面的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告诉了水彦寻,要找他就更不容易了。 水彦寻此刻有些后悔没有早把他们送出去,别的不说,就是林子清的那位妹妹,据说体弱多病,若是因为这次的事出了什么差池,自己跟探春和赵风都没办法交代。 但是一百人是不可能去大牢里救出他们这些人的,也不可能只救一家,别的全不管。 还好的是现在他们应该还不会杀掉林子清他们,水彦寻站在他们的立场想,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那些贪赃枉法的罪名都按到这些人的头上,叫林子清他们替他们背这个黑锅,当然了,自己也是其中关键的一环,自己大概会给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然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抓住自己,并且跟自己带来的那五万大军动手了,至于真相是怎样,皇上心中自然是有数的,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自己真的就这么败了,皇上一时也不可能再找到足够的力量来彻底除掉他们,所以就算心中明白,也只能装糊涂,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现在水彦寻担心的是他们能做到哪一步?是直接把人全杀了,来个死无对证?还是给皇上一个面子,先留住他们的性命,送到京城审理? 现在整个杭州城与外面的消息几乎是完全隔绝的,杭州城外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如此大的巨变,他虽然派了人去给程穆柯送消息,但是人到底能不能出去他也不能确定,黄大年的手段也不容小觑。 他与外面传递消息靠的就是张妈妈的那条船,在林子清被抓的前一天他得到的消息是他留在外面的五万大军已经到了城外,这也是他决定要动手的原因,看来这个消息也让黄大年他们知道了,所以才提前动了手。 水彦寻现在下不了决心要不要就真的开始攻城,自古以来攻城那都是最残忍的打法,远古时候两个国家兵戎相见都是约定好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平原进行的,双方先礼后兵,提前约定好出多少兵,离的多远,什么时候开打,什么时候停战,这都是有规定的,就是怕伤及无辜,或是战争太过残忍。 水彦寻看兵书的时候很欣赏这样的打法,却也知道在今天这种做法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在讲究的是兵不厌诈,胜者为王。 但是这攻城和守城之战注定是最惨烈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何况杭州城内兵力不少,至少是跟自己带来的人不相上下,这一仗注定是个持久战,就算杭州城粮食富裕,一整座城,若是真的被困死,那受苦的还是百姓,每次攻城之后都是满眼白骨,更不必说还有之后一定会爆发的疫病,就算目前是在冬季,也不能保证不会爆发瘟疫。 杭州城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很是不容易,一场战争很可能就把他彻底毁了,水彦寻就因此拿不定主意。, 所以他叫五万大军驻扎城下,却迟迟不肯下命令攻城,即便他知道黄大年已经部署好了守城的兵力,自己再不下命令无疑是给他更多的时间准备的更加充分。 到时候他若是真的打败了这一仗,功过还不是任由黄大年他们的嘴来说。 一百八十二章 攻城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知道他们在哪里是不难的,难的是怎么互通消息,黄大年把他们看管的如此严密,是不可能与外面传递消息的。 水彦寻在外面等了两日还是没有等到他们有任何消息发布出来,甚至都没有张贴告示说林子清他们贪赃枉法,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打算来个死无对证了,水彦寻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第三天的时候他派人在各个城门和街道张贴了告示,说两江总督何学文和浙江巡抚黄大年以及其带领下的众多官员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私扣朝廷命官林子清及潘望舒全家,意图不轨,今接上命,特奉皇命前来捉拿黄大年人等回京受审,奈何他们负隅顽抗,不知悔改,甚至鼓动官兵关闭城门,打算叫一城百姓与他们陪葬,今为无数杭州城内百姓着想,不能不速速攻城云云。 反正就是在真正动手之前要占尽舆论先机,告示贴出去之后,外面的大军就可以开动了。 而且这样一来,水彦寻向外求助的时候,只要他们还不打算真的谋反,就不能不给他提供一定的支持。别的不说,这浙闽总督一定会是最积极的那一个,别看浙江巡抚黄大年是这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但署理浙江府的浙闽总督可以说是被无辜牵连的,他跟黄大年不是一个系统出身的,黄大年又是那种见风使舵的人,浙闽总督虽说署理浙江府,但是本朝以来驻扎地都是在福建,山高水远的,在几大总督之中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了,黄大年坐镇浙江杭州,真遇到什么事也不会都跟他商量,反倒是跟两江总督走的更近,但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浙闽总督就一个监管不利就够他受的了。 所以消息传出去,他为了将功补过,避免自己被牵连一定会积极地帮助水彦寻,虽说他远在福建,水彦寻也没就真的指望着他。 那天早上黄大年一大早就被魏新民吵醒告诉他外面贴满了宣布自己意图谋反的告示,还没有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的黄大年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待他仔细看过告示的内容之后忍不住冷笑到:‘看来咱们这位南安王还真是狠心啊,把自己的王妃救出去了也就不管留下的这些人了,好的很呢。’ 魏新民吃惊到:‘那大人打算如何?真的就把牢里的那些人杀了?’他问的有些不确定,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朝廷命官,林子清还身兼钦差大臣的身份,若是真的把他杀了,那可真是诛九族的罪名。 黄大年看着害怕的魏新民冷笑:‘杀了又如何?’ 难不成这个时候不把他们杀了自己就有后路可退了吗?别说是自己,就是自己身边这些人也是一个都逃不了。 魏新民看着冷笑的黄大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彻底上了贼船下不来了,这个时候想要保全性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竭尽全力帮助黄大年他们取得胜利。 “那现在怎么办?”魏新民问道,难不成现在就把他们都杀了? 黄大年想了想说道:‘还好的是我们也早有准备,城门都已经布防好了,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王爷打算从哪个城门进了。行了,你也别太着急了,有他们抵挡着呢,你着什么急,跟我一起去见外面那些大人吧。’ 说着他慢慢地理了理自己的长袍,表现的很是淡定。 他是有这样的资本和自信的,因为水彦寻如今不也就围困杭州城吗?自己可是一早做了准备的,杭州城就算硬守也能守他个两个月,何况两江总督何大人跟自己做过担保,马上就会派兵支援,到时候两面夹击,受困的可就是不是自己了。 不得不说这些年他署理浙江省的手段确实不低,这派到浙江省来的人总不能都是他的人,何况在皇上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注意势力的平衡了,但依然免不了大部分人来了之后都归入了他的麾下。 连浙江省提督都未能幸免,毕竟他在浙江省驻兵,这军粮军饷都是黄大年给他筹办的,自然也就不会管那远在千里之外,甚至自顾不暇的浙闽总督了。 黄大年到了外面的大厅看到浙江省排的上名号的人都聚到自己这大厅来了很是欣慰,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刚看到告示时的那一点儿慌乱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清了清嗓子把告示的内容大体跟下面众人宣读了一遍,然后把告示奋力揉成一团扔在地下,义愤填膺地说道:‘我黄某人署理浙江省五年,这五年之中自问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外对得起各位同僚,五年来无有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把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对得起皇上交给我这等重任。’说到这里他很是郑重的停了一下。 下面众人自然都跟着附和是。 黄大年等众人都说完之后才接着说道:‘谁想到忽然来了两个年轻人,林大人和潘大人,他们年轻不懂事,事情做的不好,但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我也不好说他们什么,但他们竟然贪赃枉法,置百姓与皇上于不顾,真是上负皇恩,也对不起我对他们的信任。更让人可气的是,现在这位南安王爷因为在京城之中时就跟此两人勾结颇多,今见他们两人事情败露,便捏造谎言意图扰乱民心,颠倒是非黑白,包庇罪犯,此等行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都道是的。 黄大年看众人很是配合,满意地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今日既然众位大人都在这里,我就跟各位大人讨教个办法,如今南安王以五万大军压境,意图逼迫我等认罪,各位大人怎么看?’ 你看做官的就是要如此,做到彼此心知肚明大家都是个什么货色,做过什么腌臜事,但是说起来,要的就是滴水不漏,就是在自己人面前,只要每到鱼死网破,迫不得已的时候,该有的表面功夫和文章还是要做好。 黄大年明显就是深谙个中之道的人,该慷慨激昂的时候就要慷慨激昂,该表现委屈的时候那恨不得泪都要落下来。 对于他这样的惺惺作态,大概是个正直的人都会嗤之以鼻,但对于他们这些看惯了的人来说倒是习以为常了,所以说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他能让不正常的变的正常,荒谬的变成合理的,甚至错误的变成正确的。 他把问题抛了出去,下面的众人自然回答一切唯黄大人马首是瞻。 黄大年自然要谦虚地推辞一番,表明自己是多么的委屈和不愿意拿这个主意,但是形势又是多么的危急,水彦寻五万大军就在城门外,说不定此刻就在攻城,若是真的叫他攻进城来,那自己这些人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情况下,众人自然是说那就要抵抗,坚决不能叫他入城。 听到这里黄大年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还是象征性地问了问浙江提督方城运:“方大人?你怎么看?” 方城运驻扎杭州城多年,他那几万大军,包括他自己都是要银子的,这银子可都是黄大年给他提供的,黄大年这人有个好处,他虽然贪的厉害,但是该花钱的时候也是绝不会手软的,对于方城运这种掌管着一省军务的实权官员,他向来是不遗余力的讨好的。 虽然说在朝廷制度上浙江省提督的地位可比浙江巡抚高了一级的,两个一个管军务,一个管的是民政,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其实两者的地位差不多是颠倒过来的,掌管军务说的好听,但是若没有一方大臣的支持,你的军饷军粮从哪里来?还真的以为皇上中央能给你拨足够的军粮吗?若是在四川,陕北这样军事活动频繁的地方还好,在浙江这样的地方,提督最不敢得罪的就是巡抚了。 而黄大年一年几十万两银子送下来,总算还是起了作用的,方城运算是彻底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方城运此刻自然是回答:‘大人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一切尽听大人的吩咐。’ 黄大年笑着点点头:‘恩,虽然方大人如此说了,但是军务这一块毕竟还是要您拿个主意,咱们这些毕竟还是个外行。’ 方城运想了想回到:‘其实也不难,他们如今不过是围城,咱们也不是没有防备,几个城门都派人守好了。’他停了一下皱眉道:‘只有一点,杭州城情况特殊,城门众多,其中几个城门还是水路兼有,明门之外还有暗门,咱们不知道他们是打算攻哪个城门,要守住这些城门,就不得不分散兵力,兼而顾之,若是能知道他们打算从哪里进攻就好了。’ 黄大年听了点头:‘果然方大人才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这确实是个问题,咱们是平分兵力,若是他们集中进攻,倒是咱们吃亏了。’ 魏新民想了想起身说道:‘几位大人,下官有点儿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大年笑道:‘哦?魏大人又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魏新民不紧不慢地说道:‘杭州城东西南北共有十个城门,另因杭州城外多有水相围,所以几个城门大多是兼具水门和陆门,南安王所带的兵多是从京城而来,没有什么善于囚水的,想要攻下城门,凭他们这些人只怕是有难度。而他们当今的目的一定是想要速战速决,几个城门之中,外面没有河流相围的只有一个,周围地形平坦,一览无余的,就是北边的艮山门,和东边的望江门,我看方大人可以在这两个城门加大兵力部署。’“自然,我也不过是一家之见,各位大人不过随便听一听。” 他说完了才觉得后悔,自己说的太多了,他虽然给黄大年出了不少主意,但是在有很多大人在场的情况下,他向来是藏拙的,今日忽然说的这么多,而且语气太过笃定,只怕会给自己引来麻烦。 方城运笑道:‘魏大人过谦了,我看大人提出的看法很是意义,我回去就重新安排布防。’ 他这样说魏新民就更加惶恐了,整个城市的布防都按照他的计划来安排的话,万一自己的推算出错,那岂不是都是自己的责任,于是他赶快阻拦:‘我毕竟是个外行,方大人还是多听听各位大人的意见再做安排,毕竟这布防可是大事。’ 黄大年笑道:‘魏大人就是太小心了,我看你说的就很有道理,既然方大人也觉得没有问题,我看就可以这么办了。’ 其实魏新民是真的有点儿本事在的,毕竟黄大年也不是什么草包,他能在黄大年的跟前升的这么快,还是有点儿实力的,所以他的推算虽不说是很准确,但也大差不差了。 确实如魏新民所说,水彦寻这次来最大的不足就是他带来的兵里没有什么能在水上打仗的,若是真的在水上开打,只能等各路援军到达,但是援军到达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到来的,离杭州最近的几个省市都在两江总督的控制之下,从更远的地方调兵过来本来就需要更多的时间,何况中间还有这一道屏障,浙闽总督虽说热心的不得了,但他远在福建,真的等他,只怕杭州城要困死了。 其实困死杭州城对水彦寻来说是件好事,一旦城内粮食不足,一定会引发内乱,到时候不战而胜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前提是水彦寻他们的粮草能支撑那么长时间,更重要的是,水彦寻要能狠得下心来,叫杭州城内死上几万人。 这两点都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只能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 想要速战速决就要集中兵力攻打最好攻下来的城门,他选中的就是北门的艮山门和南门凤山门,实在是杭州城城门历史悠久,各代又不断修葺,导致每个城门都无比复杂和坚固,就这两个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攻打下来。 一百八十三章 出师不利 今日水彦寻就是在这两个城门同时发难,他在城中带领一百人也去了凤山门,力求一次攻下,若是此击不中,留在城里的水彦寻和这一百人都非常危险。 而且如今他们也还没有准备好,各个城门布防可以说是平均用力,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就会加强对这个城门的防控,到时候想速战速决就是难上加难。 就在水彦寻带领这一百人在里面与外面的人里外夹击,打算一举拿下这个城门的时候,等在黄大年的会客厅的这些大人们也收到了城门送过来的消息,说是水彦寻已经开始攻打这两个城门,其中凤山门内不知何时忽然在城门内出现了一百多人,与外面的大军形成夹击之势,按目前的局势看抵挡不了多久。 方城运听他们说完连忙起身:“黄大人,只怕我要亲自过去一趟。” 黄大年也连忙起身:“方大人快去吧,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若是城门破了,咱们都不能自保。” 方城运领命之后连忙出去,一边吩咐旁边的小兵:‘去帮我找匹马来。’ 他要先去离凤山门最近的城门调兵,但是守城门的都是正八旗的人,若是没有自己亲自过去,只怕不会随便听命,难为他这个已经近五年没有再骑过马的人还要骑马狂奔。 好容易到了武林门,方城运直接去见了守门的将军查哈儿,此人是镶黄旗出身,家世可以说是相当显赫了,是得要方城运亲自前来才能说得动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出身的人竟然也能任由黄大年他们的摆布。 方城运说了凤山门外的紧急情况,说要从他这里调兵紧急支援凤山门。 查哈儿一听便摇头:‘他此刻在凤山门外,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出现在我武林门外,若是我的人都派去了那里,他们攻打武林门的时候,谁来支援我呢?’ 方城运这个时候本来是没有功夫跟他解释的,但是查哈儿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执拗,这个道理要是不跟他说清楚了,今日这兵他是带不走的。 所以即便心中着急的很,方城运还是尽可能仔细地跟他解释:‘咱们有可靠消息,水彦寻此次南下带兵五万,目前围困凤山门的就有一万人,还有近一万人围住了艮山门,凤山门内还有内应,守城门的只有不到五千人,根本抵挡不住,一个城门破了,这个城咱们就受不住。’ 查哈儿坚决地摇头:‘不对,他带兵五万南下,这只有两万,还有剩下的三万人呢?说不定就在哪个城门外埋伏着,等咱们把这个城门的兵调走了,就攻打这个城门。’ 不得不说查哈儿这个思考思路还是有道理的,水彦寻也不是没打算这么做,但是武林门可不是他的目标,武林门外有护城河,对面就是西湖,水是它天然的屏障。 这一点水彦寻心中明白,方城运他们也明白,但是要说服查哈儿却不容易。 方城运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这样吧,你派两千人过去,先撑一会儿,我这就派人去军营调兵,那边的兵力一到我就把你的人给换回来如何?’ 查哈儿本来还想拒绝的,还好的是他身边有一个汉人谋士,看出来方城运马上就要气急败坏,连忙拉了拉查哈儿,示意他同意这个计划,查哈儿才不情不愿地先派了两千人过去。 再次骑马上路的方城运忍不住骂他,要不是因为此城门离的凤山门最近,他会来这里求援? 这些旗人就是不靠谱,仗着自己的旗人身份作威作福的,自己也拿他没办法。 到了军营他赶紧调了五千兵力去凤山门应援,兵派出去之后他忍不住跟自己跟前的人骂起这位查哈儿,他跟前的谋士也是位汉人,早就对这些人作威作福表示不满了。 听他如此说正好趁机进言:‘大人,还是你脾气太好。你想这黄大人都跟北边闹成这样了,他一个镶黄旗还有什么好傲气的?’ 他这句话提醒了方城运,自己之前给他们脸是因为自觉自己一个汉军旗出身,矮了他们一等,如今看来,他们的身份也并不管用了。 正当他想着再过去的时候羞辱他一顿的时候,他忽然又反应过来,虽说他们的身份不见得有多大的威慑力了,但是城门可都在他们的把控之中,而且八旗本来就是皇上的势力,若是自己把他们惹恼了,他们直接大开城门迎接水彦寻,自己可不就抓瞎了吗?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气:“可是城门还是在他们手里。” 他身边的那人笑道:‘大人又忘了不成?既然整个杭州城都是黄大人说了算,那说他们革职查办也是黄大人一句话的事而已,大人只要把守门的将领都换上自己的人,还怕他们不听吗?’ 由此便可见得进言的这人不禁心肠歹毒,而且目光短浅。 他不过是因为在之前受过八旗的欺压便想在这个时候趁着方城运生气把他们全都置于死地,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时候把守城门的是个将领全部换掉意味着什么?八旗可不是只有这十个将领而已,他们底下那些士兵不造反才怪,到时候内忧外患,正好叫水彦寻渔翁得利。 还好的是方城运不是任人摆布的傻瓜,早就发现了其中隐藏着的危险,对于他这样的鼓动充耳不闻。 那人见方城运对此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好再说下去。 话说那五千人到了之后便立刻加入了混战之中,水彦寻的军队采取的是硬攻的打法,不在乎伤亡多少,只求速度,本来占尽了人数优势是有可能取胜的,但是现在人数相当,就不可能很快取得胜利了,水彦寻拿出这一万人来硬攻一个城门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投入更多的兵力来送死,所以在看到攻城门无望的时候,他只好叫里面剩下的人先撤回去,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里面的这些人就走不了了。 此次指挥攻城活动的是水彦寻旗下的一员大将苏塔,军中十几年攻城略地,由他指挥的战役几乎就没有失败过,这次以多攻少,在里面还有内应的情况下竟然死活没有攻下一座城门,他实在想不通,但是眼看着对方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对那些想要爬上城墙的士兵攻击的时候,他也不能弃这些士兵的性命于不顾,只好在水彦寻发出信号之后,宣布鸣金收兵。 但是他没有听水彦寻的吩咐,对于攻城他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又换了一批士兵重新发动攻势,他原本以为的是自己换了人,但是他们守城的那些经过一个上午的激战已经筋疲力竭了,又是晚上视线不好,所以守备一定会变得松懈,这个时候正是发动再次攻击的好时候。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守城门的也换了一批人,而且是比上午更多的人,根本没有像他想得那样放松守备,反而加强了夜巡,就在他们的第一批士兵爬上城墙的时候上面夜巡的人就已经发现了他们,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他们准备更多的巨石,一块块巨石从这些士兵的头上落了下来,根本没有躲避的途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石头砸在自己或者身边的人的头上。 自古以来守城比攻城容易,何况人家是有备而来,此次攻城没有取得任何成绩,反而损失了不少士兵,损失士兵还是小事,关键是那些在下面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自己早上可能还曾经打过招呼,彼此祝贺着还活了下来的人,就这么轻易地死了,这对士气的影响是不可逆转的。 南边凤山门经过昨夜一战,第二天基本不可能再发动第二次攻击,不是人数不够,而是士气已经不足。 而北边由庞岭负责的艮山门的攻击也不容乐观,本来他带领的是最精英的五千人,绝对可以以一敌二,所以以五千人打他们五千人应该是不成问题,但是他们没有把握好时机,本来以他们的能力,若是搞个出其不意,那说不定还能行,偏偏他们打算跟凤山门同时发难,想让里面守城门的人应接不暇,却不知道人家的兵力充足的很,根本不用在几个城门之间来回调度,而且若是真的想用这个路数,也不会只在两个城门发难,应该每个城门都佯攻一把才好。 若是他们沉得住气,到了晚上的时候再在艮山门发动攻击,说不定还有胜的把握,这样一来,两个城门都加强了防备,难不成还要换别的城门吗? 他们也算是聪明,在第一天攻城失败之后便没有再发动进攻,若是说那天晚上苏塔发动进攻还有什么意义的话,大概就是扰乱军心了吧,他们以为水彦寻的军队会卷土重来,所以片刻也不敢懈怠的守着,也是因为这样他们一直都没有腾出手来收拾躲在城里的那近百人。 结果等了两天不仅这两个城门再没有什么动作,近万大军只是围在城门口却并没有任何进攻的迹象,就是别的城门外也没有什么动静。 这样一来,他们就想起那天在城门内搞动作的人了,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水彦寻应该也在其中,于是黄大年在杭州城内明目张胆地张贴了水彦寻的画像,说,此人,勾结贪官林子清等人,意图不轨,今对杭州城近二十万百姓发难,五万大军围困杭州城,企图困死杭州城内的百姓,还好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人自己也被困在了杭州城,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所以现在要依靠众百姓的力量擒拿此人,拿他逼迫外面的大军退兵。 水彦寻亲眼看了看那个画像,吓了一跳,竟然能画的如此像,看来自己还真是不方便露面了呢。 现在看来似乎只能是围困杭州城了,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做持久战的准备,马上就要过年,本来还想让士兵到杭州城内过年,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水彦寻只好写信出去给赵风,叫他尽力去联系扬州潘家,就说他的儿子潘望舒被困杭州城,杭州城内发生了巨变,如今自己正在全力营救城内的众多大臣,只是军饷不足,需要他帮忙凑一凑。 信送到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十三日了,也是探春出城一来第一次接到水彦寻的消息,这些天里探春从最初的担心和期盼他的来信,到后来安慰自己他可能在城内无法送信出来,再到后来,她甚至忍不住怀疑,别不是他已经死了吧? 这样的猜测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依据,毕竟整座城在人家的控制之下,要他的人命也不是太难。 这次接到他的来信,探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赵风把信拿给她的时候,她看过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不会是假冒的吧? 实在是她没有水彦寻那样的好眼力,就算自己随便写几笔也知道那是自己的笔迹,探春到现在都不知道水彦寻写字到底是怎样的。 不过对于这样的疑问她并没有问出口,因为明显赵风没有任何怀疑的就信了,他等探春看完之后跟她商量:“姑娘,看来王爷的军饷出了问题,我要照他说的到扬州走一趟。” 探春挺着已经不小的肚子站起来,她现在坐着比站着要艰难的多,皱眉道:‘只是,如今整个江苏地区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你一个人从杭州到扬州岂是那么容易的?’ “只是王爷这个时候写信出来,一定是走投无路了,这是他最后的办法,咱们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子清他们,王爷信中说潘望舒一家被捕,想必子清一家也是如此。”赵风皱眉。“即便是危险,我也不能不走这一趟。” 探春想了想点头:“似乎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京城离的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是,赵大哥,就算你找到了潘家,说动了他们给王爷提供粮草军饷,那又如何能冲破这重重关卡把粮食送进来呢?” 一百八十四章 围困 赵风沉思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答复探春,索性先不想了:‘姑娘,这个到时候再说,总要先出去找到他们。’ 探春叹气:‘也只能先这样了。另外,侍书,箱子里有我们带过来的银票,全都拿出来给赵大哥。’ 侍书答应了一声便连忙去取了,这个时候银子能解决的都是小事,怕的就是就算有银子也不能运来粮食。 赵风沉默着听探春吩咐侍书的话,还是探春想的周到,当初就想着带这么多银票过来。 潘家毕竟是生意人,这个时候叫人家帮忙不能不拿出些诚意来,自然,他儿子的命应该就是水彦寻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但难的就是这个诚意随便给不得。 探春又对着赵风说到:“赵大哥,你毕竟没有什么经验,何不叫庞将军过来商量一下你该怎么出去呢?毕竟他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 赵风听了点头:‘这倒是一个主意。’ 庞岭如今在城门外坐镇其实也是心中焦急的要死,只是围困却不攻打,这对士兵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他这个将军来说就是一件可怕的事了,士兵不动也是要开饭的啊,他们行军半年多,带来的粮食马上就快支撑不住,这种事情士兵一时还察觉不到,但是也不可能隐瞒的太久,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军心不稳,自乱阵脚,这场仗几乎是注定要输了。 所以在赵风请他过来说了自己的打算之后,他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激动之色。 在仔细想过之后,他提出亲自送水彦寻到扬州找潘家老爷,两人从小路走,一路乔装打扮。 对于他从小路走的打算赵风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但是对于他想跟着自己同去的打算赵风是死活都不会同意的。 他严肃地说道:‘顾将军是一军主帅,如今王爷不在外面,一切军事调度都要将军拿主意,你怎么能跟着离开,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不测,那这么多士兵要如何调度安排?顾将军只要给我安排一个带路的士兵就好了,我不大认识这边的水路,需要一个熟悉路的人来带着我。’ 庞岭听了之后只好说到:‘我是不放心赵大人的安危,毕竟这一路过去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只是赵大人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回去就派两个人过来,护送赵大人去扬州。’ 他对赵风的称呼延续了他们在军中的习惯,以大人敬称。 赵风听了点头:‘还要再给我弄一条小船来。另外,我出去之后,还要劳烦庞将军多来这边看着点。’ 他临走之前也不能放心探春。 探春笑道:“我在这里安稳的很,没有追兵,没有抓捕,赵大哥你就放心吧。” 多年相处下来,赵风于她而言更像是亲人,她现在觉得若是有一天在赵风和黛玉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她说不定真的会站在赵风这边。 庞岭看了看探春,说道:‘赵大人放心,我会隔一天就过来看王妃的。’ 探春连忙摆手:‘不必的很,庞将军还是好好在前方,前面军事瞬息万变,若是因为我耽误了,那我真是不能安心了。’ “王妃不必担心,最近一段时间,在赵大人回来之前,我们应该都不会有所动作,照看王妃本来也是王爷交给我的任务之一。”庞岭淡淡的说道。 探春默默闭嘴,似乎自己的意见越来越没有人肯听了。 当晚赵风就带着庞岭送来的那两个据说是熟悉江南水路的小兵,一艘小船,还有缝在衣服里的五万两银票上路了。 探春送他走了之后便命侍书把大门紧紧地关了起来,侍书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说赵公子这一趟能顺利吗?’ 这样的问话明显是无意义的,因为结果谁也保证不了,她之所以还会如此问,不过是想求个心理安慰。 探春抬头看了看天空,乌黑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什么都没有,周围不过是一片寂静的黑暗,一阵冷风吹来,探春下意识地裹了裹披风,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一刻她真的体会到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面对命运,每一个人都是无能为力的挣扎者。 之前是她无知了,也是她太自大了,竟然真的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改天换命。 这一刻她似乎就要屈服。 但她在这种情绪越来越浓之前快步走到了屋里,侍书替她泡了一杯热热的茶,她捧在手里,等到暖和过来才再次开口:“不过,以赵大哥的聪明,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还是事在人为。 不管发生什么,对于这一点,探春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侍书无意识地点头,她已经忘了姑娘为何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只是本能地点头回应。 探春捧着茶杯坐了一会儿,并没有去喝那杯茶,这是她怀孕之后养成的一个习惯,晚上的时候不喝茶水。 赵风走后,探春又开始了无意识无目的,没有任何确切的结果的等待,但是除了等待她似乎也没有别的可做,侍书和小蝉他们最近几天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庞岭派来的那个小兵也在为了能过年而欣喜着,这几次从河边回来带来了更多更丰盛的鱼虾,庞岭也遵循了他在赵风离开的那天做出的承诺,每隔一天都要过来看看探春,虽然这种探望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但他还是来了,没有一次落下,这大概是独属于军人的严格。 但是在他们这样或真实,或假装的忙碌和略带一点儿的欣喜中,探春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过年的气氛,她每日每日地坐在床上,干坐着打发时光,若是她没有怀孕,她还能要求跟着赵风一起去扬州,她可以说自己也能帮得上他的忙,对于这一点,想必不管是赵风还是侍书他们都得承认,若是她再任性一点,还可以跟水彦寻说自己要留在城里陪他。 但是现在她只能无能为力地坐在这里,等着他们两个的消息,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更可怕的是对于这样的不受控制她没有一点儿办法。 她迫切地想要赶快生下这个孩子,如果说这个孩子当初真切地给她带来过欢喜,如今带来的烦恼,也并不比当初的欢喜少,但是不管怎么算,孩子都要等到过了年才能生下来。 这边水彦寻愁于军粮就要告罄,那边黄大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杭州城内的粮食也不够这么多人再支撑太久的时间,所以他与两江总督何学文的书信越来越频繁,几乎每一封都是在催促他赶快派兵过来攻打水彦寻的军队,并且给自己送来粮草。 但是问题在于何学文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有些游移不定了,水彦寻这么久围困的只是杭州城,对于他管辖的地界没有任何的举动。,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水彦寻针对的其实只是黄大年,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自然,这不过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等到黄大年把水彦寻一开始发出去的公告寄给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时候忽然想跳下船已经太晚了,何况,自己才是主谋,历来可有主谋能逃脱的过的? 最终他还是狠了狠心,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善了是不可能了,钱也挥霍了,人也杀过了,想要这个时候跳船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在又一次接到黄大年的求助信之后他这次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三万大军一起出动,兵分两路,直指杭州城而来,意图再明显不过。 整个江苏和浙江都在他们控制之下,想要行兵是最快不过,不到十日的功夫大军已经到达杭州城外,形成了对水彦寻的军队的内外夹击之势。 对于这些水彦寻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被困杭州城内,就算自己在外面也不见得就能调动。 好在在最后一刻何学文又一次犹豫了,三万大军静静地在外围包围着水彦寻的军队,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似乎双方都在呈观望之势,等待着对方先发出动作。 就在他们围困水彦寻的时候,赵风终于也在两个士兵的陪同下从小路一路躲避关卡追兵到了扬州潘家。 到了潘家门前,赵风谁也不敢走漏消息,直接要求见潘老爷,连潘家大公子都不敢走漏消息。 当时潘家守门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一个叫花子,不打算替他通传消息,还是之前他跟潘老爷合作的时候潘老爷送过他的一个小玉壶起到了作用,他当时来的时候觉得可能会用得到就小心揣在了怀里,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自然了,守门的人是不认识什么玉壶的,但看他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也有点儿上心了,才肯替他通报。 虽说杭州城内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人进不去,外面的人出不来,但是潘老爷在扬州城内多少也是知道一点儿消息的,何况自己的儿子就在城中,由不得他不着急。 当他听说门口有人找自己,还是从杭州城过来的时候,他心中一惊,本能的觉得是跟自己的儿子有关系,所以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亲自出来相见。 但是他往前凑了半天还是没有认出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头发乱成一窝,身上还散发着阵阵臭气的人是谁,他走到这人的面前忍不住开口询问:“敢问这位兄台是?” 赵风有气无力地把那只玉壶递到他面前,潘天奇看到这个玉壶才知道面前这个已经没有人样的人就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赵公子。 他惊呼一声:“赵公子?” 赵风无力地点点头。 潘天奇正想说什么,却又连忙住嘴,叫下人把赵风扶到了屋里坐下。 赵风坐下连喝了两杯热茶才稍微缓过来一点,潘天奇把他带到屋里的时候已经把众人都遣了下去,就等着赵风开口,潘家夫人也跟着过来等着听赵风的消息,天下哪有一个母亲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呢,虽说她一介妇人,对于外面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一个做母亲的直觉让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能出了问题,而眼前这个人就是能带来自己儿子消息的人,所以她一直站在眼前不肯离去。 潘老爷怜惜她一片爱子之心,也没忍心叫她出去。 赵风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开口,不是他故意耽误时间,而是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现在强撑着坐在这里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 本来从杭州城外到扬州只用不到三日的功夫,但是他们从小路走的,一路还要躲避各种关卡和搜寻,三日的路程硬生生地叫他们走了十多日才到,这十日里他每时每刻都是提心吊胆,三个人轮流着休息,但就算是在他睡觉的时候赵风也绝不敢真的就睡着,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猛然坐起。他们当初走的时候带了五日的干粮,没想到要走这么长时间,所以到了第三日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们也不可能为了找吃的冒着被抓的风险出去,所以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省着点吃,支撑到扬州城内。 但即便是这样在最后两天粮食还是一点儿都不剩了,所以最后这两天他们三人是滴水未进,又是这样 经历千辛万苦来到扬州城门外,虽说扬州城没有进行封城,但是盘查也是格外的严格,还好的是他们三人经过这十多天的磨难已经跟乞丐没有什么两样了,赵风也已经瘦到脱相,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他来,才得以蒙混过关。 到了潘府支撑着见到潘老爷已经是赵风最大的极限,他现在只想找个床狠狠地睡去,睡个三天三夜再说。 但他也知道水彦寻粮草的事耽搁不得,所以他只能先喝点茶缓过来,等到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先把事情交代好,才能放心地睡去。 赵风喝过两杯茶后开了口:‘我这副模样忽然出现在潘老爷面前叫大家受惊了吧?’赵风有些自嘲地笑道。 潘天奇摆手:‘赵公子别这么见外,我知道你忽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就尽管说吧。’他停了一下还是问道:‘赵公子应该是从杭州城里来的吧?不知道我,我的儿子怎么样了?赵公子可知道他的消息?’ 一百八十五章 赵风到扬州 赵风点头:‘我确实从杭州城那边过来,只是我一直并未在杭州城内,他们封锁了消息,所以对立面的消息也知之甚少,望舒的消息目前也没有接到。’赵风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对潘老爷撒了慌,因为他忽然想到潘老爷跟他们这些人也是有交集的,若是叫他知道潘望舒已经落到了他们的手里,难保他不会为了自己儿子的性命临时倒戈。 潘家夫人听了他的话对着潘老爷差点哭出声来:‘老爷?这可怎么办?连赵公子也没有望舒的消息。’ 潘老爷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夫人,你先不要慌,你没有听到赵公子说他不是从城里来的?望舒他们在城里面,所以没有消息也是正常的。夫人,我看你去帮赵公子准备的点好克化的东西来,再替他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来,赵公子现在需要休息,你先去准备好不好?” 潘老爷跟潘夫人关系甚好,成婚这么多年了,潘老爷对潘夫人的态度大多时候还是跟哄小孩子一样。 别看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但是在家中却从来不会发火的,对夫人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和颜悦色的。而潘夫人呢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成婚之前除了会绣鸳鸯枕头之外什么也不知道,明显潘老爷也没打算叫她知道的太多,所以年近四十,她还是一副小孩子的天真模样。 听了潘老爷的话,她虽说心中还是不安,但还是很听话的去帮赵风准备东西了。 潘老爷等她走了之后才开口:‘赵公子请说吧,这次来找我是为何事?’他没有带来自己儿子的消息却还来找自己,想必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赵风也没有无用的客套,他勉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潘天奇的面前就要跪下。 潘天奇一看这个架势,连忙伸出双手去扶,赵风本就虚弱,在潘天奇的加持之下,这个头没有磕下去。 潘天奇把他扶起来按到椅子上坐下才说道:‘赵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潘某人就不懂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尽管开口,若是来这一套,就显得生分了。’ 赵风这次坐在椅子上没有下去,只是拱手到:‘不瞒潘老爷说,此事事关重大,对潘老爷来说也有一定的风险,所以’ 潘天奇打断他的话:‘赵公子直接说是什么事吧。’ 赵风点头:‘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这次我来是受了王爷的吩咐,来求潘老爷帮忙筹集军粮。’ “筹集军粮?”潘天奇惊讶。“不是我不肯帮忙,是赵公子你也知道,我潘家一直以来做的都是丝绸的生意,跟粮食可不沾边啊,这个忙就算是我想帮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风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点头,等他说完才开口:“这个我知道,只是请潘老爷出面帮我们买军粮,银子我已经带了来。自然了,如今只身在外,只怕银子不够,想必还要潘老爷支持一点儿,我们现在想要出面买粮食是不可能买的到的。”“不瞒潘老爷说,浙江省巡抚黄大年要反,如今困守杭州城内,两江总督助纣为虐,在外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王爷的军队就被困在其中,如今已经支撑了大半个月,我来的时候说军粮还能支撑一个月左右,如今近半月已经过去,这次要是不能带军粮回去,五万大军的性命,还有王爷的性命,可都保不住。我虽没有望舒的确切消息,却也知道他是皇上的人,现在与子清他们一起被困在杭州城内。”赵风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再往下说就难免有逼迫他的嫌疑。 潘天奇听他说完的时候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他在这里竟然没有听到情况已经如此紧急,虽说后面的话赵风没有说,但他也能知道一旦外面的大军不在了,那里面被困的那些人焉还有活路在? 所以这个忙他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为了国家大义都不能不帮。 但他现在发愁的是,这个忙该怎么帮? 他手里是没有粮食的,这个时候忽然去买大批的粮食不可能不引人注意,只能找自己熟悉,信得过的商人悄悄地去买,但是就算人家看这毕竟是为皇上的大事肯冒这个风险,也不一定就有足够的粮食,毕竟这正是冬季的时候,真正的青黄不接。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去试一试:‘赵公子,你们要多少粮食?’ 赵风仔细想了想,水彦寻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那里,最迟开春的时候就要开始打仗,不然就要耽误杭州城下一年的收成,一个城市,错过了开春播种,接下来的一年会发生什么,猜都猜得到。 心中算过之后,赵风回答了他:‘目前至少要二十万担粮食,等杭州城破之后只怕要的更多,那么多百姓都要粮食过活,围困了这么长时间,城内想必也没有粮食了,总之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是这二十万担是不能少的了。’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找到侍书帮他缝上去的那个口袋,费力地撕开它,从里面掏出来那五万两的银票:‘我出京匆忙,身上所带的银子也只有这些了,这件事不能叫潘老爷担了风险还要垫银子,但我也知道这五万两是一定不够的,所以还是得厚着脸皮求潘老爷先帮帮这个忙。’ 潘天奇也没有推辞接过了他手中的银子,倒不是自己在乎这些银子,而是他知道若是自己不接这银票,赵风心中也不能安稳。 他把银票仔细收好说道:‘这个你就放心吧,粮食我手里没有,银子总还是有的。如今他们很多人都认识你,这件事我看你不方便出面,就让我自己去办吧。来人,带赵公子去客房,叫夫人把准备的吃食都送到赵公子的房间去。’ 潘天奇吩咐了两句就打算出去办这件事。 赵风撑着最后的力气说道:‘潘老爷,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没有必要,就不要把大公子牵扯进来了吧。’ 潘天奇楞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两人心中都跟明镜一样,赵风这是信不过潘家大公子。 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别人对自己儿子的不信任,心中的难受是不言而喻的,但是为了自己另一个儿子的性命,他除了保持沉默,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风在潘府下人的搀扶下到了潘夫人给他准备的客房里,喝了两碗熬的烂烂的粥,倒头便睡了过去。 虽说他生理和心理上都无比的疲惫,但他也不敢就放肆地睡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就醒了过来找潘老爷。 潘天奇看他起来还有些惊奇,他看着赵风昨天那个样子还以为他不睡个一天一夜是起不来的。 赵风陪他吃过早饭便去了书房问他昨日事情问的如何。 潘天奇摇头:‘大家到还是热心的,只是手中都没有什么货存,我今日正打算再去问两个朋友,若是他们也没有,我只好再想办法了。’ 赵风退后两步郑重地对潘天奇拱手行礼。 对于他能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忙,赵风确实是感激不尽的。 潘天奇什么也没有说,过去吧把赵风扶了起来,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背就又一次出门去寻找肯卖粮食给他们的商人了。 赵风这边进行的并不顺利,杭州城那边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 庞岭依然是每隔一天就来看她一次,但是每次带来的都是一样的消息,大军依然在等待,中间有过变化,就是何学文的那三万大军围困水彦寻的军队的时候。 探春问过他为何不直接开打,这样等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杭州城内就算粮食储备的再充足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封锁下去,等到粮食不够的时候,死的还不是老百姓。 但是庞岭的回答也很有道理,他们在等外面的援兵,还有赵风的粮食,现在的军粮只能支撑大概十几日的时间,若是在打仗的时候忽然发现粮食不够了,可比他们等待的时候发现粮食不够严重多了。 探春问他们援兵是哪边派来的。 庞岭说是有好几路,皇上从京城派来的南下的一路,还有浙闽总督亲自带兵北上而来,另有湖广总督受皇命自西部而来。 探春没等他说完,就认真地问他:‘庞将军,你觉得王爷能指望哪一路军队?’ 庞岭沉默不语。 说的好听,三路大军,近十万人来支援水彦寻,但是这些援兵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吗?没有什么好处他们是不肯主动出力的,就算是有皇上的圣名他们不敢不从,也是尽力能拖便拖,拖到最后前面的部队都牺牲了,然后功劳就变成了他们自己的。 同为军人,对于这一点他没话可说,毕竟若是自己带兵也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每一兵一卒都来之不易,多少粮食和军饷养出来的,谁也不想白白替别人卖命。 探春看他什么都没有说就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个名声而已,其实水彦寻谁都指望不上。 “那庞将军最近有没有收到王爷的信?”问起这个探春就觉得生气,自从上次送信给赵风来之后水彦寻又一次彻底失去了消息,这近一年来,他在探春的生命里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庞岭依然沉默地摇头。 探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再没有说话。 等待逐渐变成了常态,她已经可以预见到马上就要到的新年她要自己在这个小院来渡过了,水彦寻是不必指望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赵风能不能赶回来。 侍书刚帮在厨房里准备好饭菜来叫探春用饭,看到在房里沉默相对的庞岭和探春,她就知道这一次不管是王爷还是赵风都没有送任何消息回来。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进来。虽说他也是丫鬟,但是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学会的生火做饭,她觉得这次江南之行真是处处都是惊喜和意外,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当初就留在京城会不会好很多,至少姑娘就不必在这么冷的天待在这个几乎没有什么暖气的房子里,焦心地等待着他们的消息。还有五日就要过年,但她看了看周围的气氛,没有一点儿过年的喜气。 在侍书叫她第三声的时候探春才反应过来,原来又该吃饭了,她现在过的稀里糊涂的,连吃的是哪一餐也不知道,反正侍书来叫她,她就跟着她过去随便吃两口,然后继续回到房间里发呆或者思考。 这边探春食不知味,水彦寻那边的情况其实更加糟糕。 他留在城里,对这里面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就在三天前他们的人出去买米面的时候已经发现米面的价格涨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表明杭州城内粮食也已经不足,就在三天前,出去的人回来告诉水彦寻外面已经有百姓被饿死了,现在又是冬季,没有什么野草野菜可以充饥,一旦粮食告罄,他们是撑不了几天的,问水彦寻打算怎么办。 水彦寻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等一等,倒不是他要等什么援军,对于这些人他向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等的是赵风。 承担着几乎所有人的希望的赵风最终还是没有辜负水彦寻和探春的信任,在扬州城盘桓了三日之后,他和潘天奇终于找到了两位手中还有粮食库存,并且愿意把粮食卖给他们的商人,赵风和潘天奇盘点了数量,大概有二十五万担,足够了。 现在他们唯一要操心的是怎么把这些粮食送过去。这可不同于赵风可以独自坐小船从下路而来,这二十五万担粮食必须要用大船装运,就是把东西装到大船上就要七八日的时间,即便再怎么快也要五日时间。 赵风心急如焚,按时间推算水彦寻那边的军粮是绝对不够了,但是再怎么心急他也不可能飞过去,只能尽快把东西装到船上。 另外他来想办法怎么才能安然无恙地把东西送到杭州城。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大概就是在赵风焦头烂额,想不出一点儿办法的时候,他忽然得知京城派的援军到了,更值得高兴的是,你当这次带兵来的是谁,正是周钰,在这一刻赵风真正感觉到了希望。 一百八十六章 周钰到来 他当即送信出去请他派军队护送军粮先送到水彦寻那里。 周钰接到赵风的信之后便赶来了扬州城,扬州城的知府明显还不想把事情搞的太糟糕,如果不是因为魏大民的存在,说不定还会更松一些,反正在周钰带着大军来到扬州城门外,说是要捉拿犯人魏大民等人的时候,扬州知府思忖再三还是开了城门放了他们进来。 毕竟两江总督也不在这里,扬州城里可没有多少兵力,而且扬州城不比杭州城,粮食库存也不足,万一周钰效仿水彦寻困死扬州城,自己可没有把握支撑几天,与其到时候再投降,还不如直接开城门把他们迎进来,这就是扬州知府的逻辑。 于是周钰不费一兵一卒就解放了扬州城。 因为他还要攻打这一路上何学文的军队,所以不能亲自护送赵风过去,只好派了一支军队护送他和粮船先去杭州,临走的时候潘天奇也跟着赵风上了船。 赵风本来不想叫他跟着同去,他去了也没有用,万一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还要徒增麻烦。 但是因为筹集军粮这件事上潘天奇帮了天大的忙,赵风最终还是没能把他赶下船。 但是即便是有周钰派来的军队护送,他们一路走到遇到的阻力也不少,这一趟走的并不比赵风独自去扬州走的时间短。 这也是赵风自上次云南之行之后又一次真实地接触战争和死亡。 战场上的死亡与平常的死亡很不一样,多少都少了一点庄严感。 大概是死亡在这里太常见了。 在他们到达杭州城的两天前水彦寻的军队里已经断粮了,凡是打过仗的人都知道对一个军队来说断粮是多么的可怕。 水彦寻在杭州城内只知道城里面已经断粮好几日了,就是他们这些人也不能不节衣缩食才能多支撑几天,却并不知道外面自己的军队也已经断粮了,按照他的推算大概还能再支撑三天,他就等着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能出现奇迹,赵风忽然带着粮食出现在他的面前。 所以当赵风的信送到庞岭的手上,请他带兵来接应粮食的时候,庞岭几乎是喜极而泣,一整个军队断粮,他几乎已经要放弃了。 所以即便他们的士兵已经两日几乎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一点不能不佩服军队的大厨了,他们在只剩下了两袋米的情况下,硬是把它熬成了几大锅的所谓的粥,至少保证他们每天都能看到还有饭,当庞岭告诉他们需要人出去接应粮食的时候,几乎每一个士兵脸上都重新焕发出了光彩和跃跃欲试的冲动,他们不必被饿死在这里了。 最终庞岭精挑细选了一千人跟着他突出何学文设置的包围圈去接应赵风他们,当然了还有其余的几万人在后面做掩护,不然凭他们一千人自然是出不去的。 他们看到那一袋袋的粮食的时候两眼发光,这些粮食又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人出来了,要怎么把这些粮食再运进去也不是一件易事,他们知道送进去的是粮食一定会拼尽全力来阻拦的,因为谁都知道粮食对一个军队来说是多么重要,这也是水彦寻虽然不忍无辜百姓被饿死,也不能不狠着心不让他们送粮食进杭州城内。 整个杭州城被里里外外围了三层,赵风和庞岭他们带着这些粮食几乎是硬冲才突破了何学文他们的包围,终于把粮食运了进去。 粮食送到之后赵风第一件事就是写信告诉水彦寻,当他回到当初那个小院子的时候,探春吓了一跳,他跟走的时候相比,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苍老而又憔悴,但这些都不是探春感觉认不出他来的原因,变化最大的应该是他那双眼睛,赵风这个人跟探春最像的一点就是两个人都擅长藏拙,他们的目光永远都是温润带笑的,若是不熟悉的人是不会仅凭这一双眼睛就察觉到他们的能力的,而赵风修炼的水平明显比探春还好,所以他的眼光就更加不会暴露什么了。 但是现在他的一双眼睛却是锋芒毕露,敏锐而明亮,让探春感觉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带着潘天奇进来见了探春之后,简单汇报了一下把粮食送到了军队里面,便要去书房先写信给水彦寻。 等他把信交给小兵送走只好才仔细跟探春说了自己这一路的遭遇,又说这次能顺利把粮食送到多亏了自己碰到了周钰,若是没有他的帮忙,自己现在还在扬州城一筹莫展呢。并说周钰一路南下,应该就在自己的后面,虽说别的人指望不上,但是周钰还是可以放心的。 探春听了之后轻轻舒了一口气,虽说有这样的想法很不对,但是她还是相信如赵风所说,周钰是绝对可以相信的。 水彦寻那边接到赵风的信之后就在城里又一次贴了告示,因为杭州城内已经在接二连三地死人了,所以他的告示上写的就是就在城外面他给杭州城的百姓准备了粮食,但是可惜城门不开,他们的黄大人困守此城,导致粮食不能送进来,现在杭州城的百姓若是想要活命的话就要想办法让他们的大人开城门。 黄大年这些天因为杭州城内接连不断地有百姓饿死已经焦头烂额了,何学文送来的粮食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却拿不到,想到这里他就把水彦寻恨的牙痒痒。 所以在一大早又看到这个告示的时候,他简直气得倒仰,而这些告示贴满了整座城,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许多百姓已经开始议论了,明显民心不稳了。就是那些守城的士兵也已经动摇了,若是之前说他们守城是怕城破之后丢掉性命,那现在即便是守城门,那城里没有粮食,自己也是死路一条,而外面却有足够的粮食,若是自己打开城门,至少还有一线活的希望。 黄大年听说了百姓的议论之后怒不可遏,把一叠告示摔在众位大人的面前,叫他们拿主意。 被困在这里快两个月了,这些大人的耐心也已经消磨殆尽,说实话,其中有些人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想着不如直接就出去降了水彦寻,反正这件事自己也不是主谋,何况,若是自己主动开了城门,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将功补过,说不定皇上还会放过自己呢。 人都是这样,在自己即将要面临惩罚的时候,总是会选择性地忘记一些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或者在心里偷偷地给自己减罪。 就这一点来说,还是黄大年做的最好,人家至少一直以来都无比地笃定,自己是不可能逃脱了,所以一直以来抵抗的都很是坚定和积极。 黄大年一个人气的暴跳如雷,内外的压力叫他再也不能像刚开始那样尽兴的表演了,自然了,即便他还能这样表演,现在坐在他的大厅之上的这些大人想必也没有心情欣赏他拙劣的表演了。 下面的众人却一直地保持沉默,甚至有人在心中嗤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做的那么绝呢。 不过这种话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自己还在城中,在人家的手里面,牢骚还没有发完,说不定就被就地正法了。 黄大年看着沉默地可怕的大厅,更加暴跳如雷。 “怎么了?各位大人怎么都没话说了?魏新民,你说该怎么办?” 忽然被点名的魏新民一脸不情愿地站起来,却无话可说。 他的亲弟弟就在扬州城内,但是扬州城在十几日前已经没有动手就向周钰投降了,他的亲弟弟也被当作犯人带走了。 他现在在这里的身份本来就很尴尬,何况他心中还担心自己的弟弟,所以对于黄大年的话他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知道他大概是在发脾气。 所以他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黄大年看着站起来却一言不发的魏新民忽地走过去把他面前的茶盏一律呼到地上,噼里啪啦的茶盏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撞击着众人的耳膜。 也吓了离他最近的魏新民一跳,但他还是尽快稳定住了心神,继续保持沉默。 所以说像黄大年这种人,在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最是能保持自己所谓的风度,叫人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是一旦到了这样危机的时刻,他的真面目也就暴露出来了,自大又懦弱,无能又暴躁。 茶盏碎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黄大年面对的还是一群沉默的木偶一般的人。 再厉害的人面对毫无反应的他人除了沉默也没有别的办法。 黄大年再生气最后也只能一甩袖子离开而已,这次魏新民这个一直以来都跟在他身边的人并没有紧跟上去。 剩下的这些大人坐在下面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三两相携地离开了。 徒留下魏新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他一直以来都没能得到他们的认可,这个时候,连黄大年他们都不怕了,还在乎什么给他面子? 魏新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想要起身也离开,徐蒙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从扬州跟着过来之后,果然没有辜负探春对他的信任,很快就得到了黄大年的赏识,在他的跟前也做了个类似幕僚的活儿。 但他这个人是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的,所以即便黄大年给了他机会,他也不会真的就把黄大年当作他的知遇恩人。 当他看到目前的形势对这边无利的时候,他很快就想到了要趁城还未破的时候投降水彦寻,这样还能在皇上面前给自己记上一大笔。 自然了,他是不知道水彦寻若是知道当初就是他发现了探春,并且把她交给了黄大年的话,别说是记功簿上没有他的名字,能保住他的性命他就应该烧香拜佛了,当然了,探春也没有那么好心,她从来没有想过帮他隐瞒。 不过他也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就算去投降,也没有什么见面礼可送给人家的,所以他看中了魏新民。 因为魏新民的亲弟弟刚被带走,想必他也是心神不宁的时候,有些动摇了,而他在黄大年身边毕竟多年,掌握的东西可比自己多的多。 今天魏新民和黄大年的反应更加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在众位大人都离开之后便来到了魏新民的面前:‘魏大人?咱们也走吧。’ 对于徐蒙这个人魏新民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虽然他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是徐蒙不择手段的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所以人虽然是他从扬州带来的,别人也都以为徐蒙是自己的人,但是自己却是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并不想跟他产生太多的交集。 还好的是徐蒙似乎也没打算跟他有太密切的关系,也没有过多联系过他,这个时候忽然叫自己一起走是为了什么。 他疑惑地抬头:‘徐大人?我记得咱们两家并不顺路。’他拒绝的很是明确,就算到了现在他依然不喜欢跟这种人呢有太多的关系。 徐蒙不在意地笑道:‘嗨,就是不顺路,我想跟魏大人说两句话还不行了么?好歹怎么也都是从扬州来的,也算是半个同乡,来了这杭州城,咱们还没有好好坐一坐,叫人家看了决得咱们感情淡漠不是?’ 魏新民没空跟他瞎啰嗦,直接说到:‘我记得我并不是扬州人,就是徐大人貌似也不是什么扬州人吧?又哪里来的半个老乡呢?’ 他说这话就是明显的不给面子了,一般来说攀老乡的么。都是打着幌子来攀个交情而已,两人心知肚明,借着这个幌子,然后顺理成章地攀上交情,等到交情达成了,谁还会再提什么老乡呢? 但是对于魏新民这种摆明了不打算给面子的行为,徐蒙却丝毫不生气。 依然笑着去拉魏新民:‘魏大人?我是真的有事跟您商量,您就跟我走吧。’ 所以说这种人才最是可怕,毫无顾忌,没有什么是他在乎的,不管是别人的性命还是自己的面子,一切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值得一试。 魏新民被他拉着很是不舒服,但还是拗不过他这样的坚持,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出去了。 徐蒙直接拉着他进了自己的轿子,然后吩咐轿夫送他回家。 对于这样的安排,魏新民正打算表示不满,他以为他只是跟自己说两句话就走的,虽然这两句话他也懒得跟他说。 没想到他竟然能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擅自做主吧自己带去他们家中。 一百八十七章 密谋 但是在魏新民说话之前,徐蒙就压低了声音劝到:‘魏大人,你先别着急生气,我真的是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跟大人说,只怕外面有眼线,所以请魏大人跟我走一趟。’ 魏新民拉过自己的袖子,挪了挪身子,在狭小的空间里与他尽可能地保持距离,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也知道这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真要想做什么,还是要这种人才能真的做出来。 还好的是徐蒙看到魏新民肯跟自己走了,对于他这样的态度也不再计较。 魏新民一路沉默着跟徐蒙来到了他的家中。 徐蒙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并没有娶亲,据说有一个老母亲,却也并没有跟着他过来杭州,想来这样的人冷血至此,也不会顾及什么母子之情。 他家中只有他一个主人,一个管家,还有几个小厮,连丫鬟也没有,上茶也是由小厮代劳的,魏新民看了暗暗咋舌,他不只是冷血,而且这自控能力也是强到可怕的地步。 徐蒙请了魏新民到书房交流,两人坐下之后,他就开门见山地问道:‘魏大人?如今这杭州城内的局势,你如何看?’ 魏新民本不想理他,但看他似乎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还是配合着他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民以食为天,杭州城内粮食不足已有好几日,且没有什么野菜可以充饥,百姓们怕是耐不住性子了,何况,南安王他们还放出布告说外面运来了粮食,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徐蒙一直认真地听他说完,才笑道:‘魏大人见解果然高明。’这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没什么高明不高明只说,他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接下去好说自己的话。“虽然黄大人叫我们贴出告示说那是王爷意图扰乱民心的谎言,但你我这些了解内幕的人都再清楚不过,就在两天前,他们突破了总督大人的防线,真的运进来了粮食。” 魏新民沉默地听他说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黄大年的那些谎言也就是骗骗不知道内情的百姓而已,就连百姓只怕也骗不了太久了。 徐蒙仔细观察着魏新民的脸色,看着他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以我看,这杭州城内忧外患,离城破之日不远了。’他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魏新民也只是一惊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话。 这一点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根本不可能困守一座城池,解除外面的威胁的唯一办法就是何学文带来的军队跟水彦寻的士兵开打,但是何学文有所顾忌,一直不肯主动动手,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却僵持了近一个月。 而水彦寻也聪明地没有主动去招惹何学文,他是打算先收拾了杭州城内再解决外面的。 在这种情况下杭州城其实只是坚持的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根本没有获救的可能。 就算现在何学文跟水彦寻其实已经开打了,根本不可能再跟何学文想的那样减轻罪名了,时机也已经过了,杭州城内已无余粮,连三日都支撑不了,中间隔着水彦寻的五万大军,何学文根本不可能运粮食进来,就算能进来,他想不想也是另一回事。 徐蒙看魏新民对自己这样算得上是大胆的言论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位黄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魏大人能有多衷心呢。 之后他才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魏大人说几句交心话,等到城破的时候,黄大人他们这些人是肯定逃不了了,但咱们不一样,咱们是刚跟着他的,到时候大可以来一个不知详情,被逼无奈减轻罪名。’ 魏新民奇怪地看着他:‘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咱们还可以置身事外吗?’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到时候,他们这些没有被黄大年关到牢里去的人都会被视作黄大年的同党,一个也逃不了。 徐蒙凑近他说到:‘置身事外自然是不可能了,但我们总还有机会将功赎罪,你说是不是,魏大人?’ “怎么将功赎罪?”魏新民有些不在乎地问道,他不信还能有什么天大的功劳可以抵得过谋反的罪名。 徐蒙循循善诱:“大人忘了,还有一群人被他们关起来了,如今还在牢里头待着呢。” “你是说林子清他们?” “不错。”徐蒙看着魏新民说道:“他们就是我们的机会。你想城门若是破了,黄大年一定会鱼死网破,这些人,他肯定一个也不会放过。” 魏新民忍不住点点头,以黄大年的性格确实是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对于城破这件事别看他表现的如此气愤,其实心中也早就有了预感,说不定现在就开始准备善后了。 徐蒙继续说道:“大人你想他关的这都是些什么人,林子清是一省学政,还是皇上的钦差大臣,据说还是当今大军机程穆柯的女婿,潘望舒是着杭州一府的知府,据说跟南安王爷私交甚好,对王爷还有恩。别的不说,就这两个人,咱们要是把他们从黄大年的手中救出来,就算皇上要杀我们的人头,你想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人能不替咱们求情吗?” 魏新民听了首先感到惊讶的是他一个小小的幕僚,知道的消息竟然这么多,不比自己知道的东西少。 看着魏新民有些怀疑的眼神,徐蒙不慌不忙地说道:“魏大人,这些消息都是我费尽心机打听出来的,这个时候您就别纠结我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了,只要知道它是真的就够了。” 魏新民点点头:‘你既然这些都了解的这么清楚,那想必也知道黄大人把他们看管的有多严了吧?’ 徐蒙点头:“我只知道他们并不在知府大牢里,至于人到底关到了哪里,这正是我要跟魏大人请教的。” 这才是他的目的,他这个人,没有什么衷心和报恩的概念,在他的世界里,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留后路,做两手准备,所以他从很早就开始打探林子清他们到底被关到了哪里,但是可惜的是他现在只知道确实不是在大牢里,大牢里面关着的只是几个无足轻重的虾兵蟹将,这些人他自然是不会冒险去救的,最大的两条鱼,林子清和潘望舒两家人都不在那里。 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但是眼看着城就要破了,所以他才找魏新民合作,他作为黄大年身边最信任的人,又全程参与过对他们的抓捕,想必知道他们关到了哪里。 魏新民也不是傻瓜,听到这里自然明白徐蒙的打算了,同时也明白,若不是因为他没有找到这些人的藏身之处,只怕还不会想到跟自己合作,虽然对于这一点魏新民觉得有些生气,但因为对他有了之前的了解,知道这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值得计较的了。 不过他还是笑道:‘徐大人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他们关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我知道的还不如徐大人你知道的多,黄大人一直说这些人关在大牢里,众位大人不都是这么以为的吗?也就徐大人你还亲自去看了看。’ 魏新民忍不住讽刺他。 徐蒙听出他话中带刺,但是这个时候正是用得到他的时候,时间紧迫,他若是不说,自己不能保证在两三日的功夫里找到他们,并且把人救出来,所以还是要求助于他,等到事情办完了,再好好跟他算账。 河还没有过,桥还没有搭起来,他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拆桥了。 徐蒙笑道:“魏大人,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若是连您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哪里,那咱们可就都完了。” 魏新民也很坚持;“我不知徐大人为何会有这种误会,只是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虽说我也想救徐大人和我自己,奈何自己没有消息,只能说声抱歉了,叫徐大人空欢喜了一场。” 说着魏新民就打算起身离开。 徐蒙拉住他笑道:‘魏大人,先等一等,你就算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若是不知道王爷在哪里,你可也救不出他们来,说不定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大人回去好好想想他们到底关在了哪里,说不定就是大人一时忘记了而已,等大人想起来了再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说着他松开了拉着魏新民的手,放他离开。 魏新民却怔了一下,最终还是拂袖离去,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变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自然是知道林子清他们关在哪里的,带人进去,给人送饭,一开始都是自己安排的,而且就在昨天,黄大年给他下了命令,不必再给他们送饭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黄大年这是打算饿死他们了。 他犹豫过要不要违抗黄大年的命令,最终还是没敢背着他去送饭。 他之所以不告诉徐蒙,不过是不想跟他合作,既然自己知道他们在哪里,那何必救他一命呢,他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徐蒙也绝不是,何况任何人知道有人曾经打算自己逃跑却丢弃你的性命,心中或多或少都会不满,不管这个人就实际上来说跟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有救你的义务,在生命面前,人都会变得蛮不讲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知道水彦寻的藏身之处,要知道黄大年是派了多少人出去找了多长时间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水彦寻的藏身之处,竟然没有走漏一点儿消息,此人心思深不可测。 徐蒙目送魏新民离开之后忍不住冷笑,他就不信魏新民不上钩,自己抛出这么大的一个诱饵,想必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至于他到底知不知道水彦寻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呢,他只要找到林子清他们,把人藏起来等到水彦寻他们破城就好了,反正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就算他知道水彦寻的藏身之处也不会急着把人交出去的,他们可是自己最大的筹码,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甚至升官发财可就看他们的了。 而且黄大年找了这么久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其实怀疑水彦寻早就已经出城去了。 但是魏新民可不知道这只是徐蒙给他抛的一个诱饵,回去的路上他就已经在盘算了,到底要不要跟徐蒙合作,把人交给水彦寻。 他现在已经被徐蒙牵着鼻子走了,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把人转移之后藏起来。 他回到家中之后便进了自己的书房,连夫人叫他出来吃饭也被他赶了出去,他现在有些乱了阵脚,要好好想一想,自己除了跟徐蒙合作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若是真的跟他合作了,是不是真的能保住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在他沉思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拿定了主意,必须要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而这条后路就攥在徐蒙的手里,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水彦寻在哪里。 这次他来见徐蒙的态度已经变了许多,徐蒙看到他大晚上地跑过来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大家都是惜命的人,为了活命做点儿手段,有什么好稀奇的。 魏新民先问了徐蒙水彦寻到底在哪里。 徐蒙这次态度也发生了转变,诱饵抛了出去,现在主导局势的就是自己,所谓兵不厌诈。他很是为难地说道:‘魏大人,不是我不相信你,是这件事实在关系太大,我把王爷的藏身之处说了出去,万一被黄大人知道了,那,你看,这不就鸡飞蛋打了吗?’ 魏新民一听这就是不信任自己,他笑道:‘徐大人既然想跟我合作,总要拿出点儿诚意来,不然我把人带出来交给了你,谁知道你把人带去了哪里?’ “这个魏大人可以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扣朝廷命官。”徐蒙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这样,我就跟魏大人透个底吧,王爷他就住在离凤山门不远的一处院子里,至于院子具体在哪里,等咱们把人带过去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魏新民对这个回答斟酌了一下还觉得满意,毕竟不会有人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别人,总要留点儿筹码。 一百八十八章 见林子清 “既然徐大人有诚意,我们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商量了。”魏新民笑道。“我会把人想办法带出来交给徐大人。” “我跟魏大人一起过去吧。”徐蒙主动提议道。 魏新民没想过把人带出来后自己藏起来,徐蒙却是想过的,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在这里算不得恰当,毕竟徐蒙算是真小人,魏新民却也算不得君子,但用来形容两人当时的心境却是很合适的了。 魏新民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想的是,万一自己失败了呢,那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却意外的一拍即合,说定了明日魏新民借送饭的时机带徐蒙进去先看看,至于怎么把人带出来到时候再想办法。 他们在里面搞鬼,黄大年虽说并不知道,但是他们确实也是猜中了黄大年的心事,他现在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但是他一直拖着,就是要整个杭州城的人给他陪葬,更不用说林子清他们,他现在恨的只是怎么就叫探春走了,他还打算在城破之日就把探春在水彦寻面前杀死,人生大悲大喜就在一瞬之间,想必水彦寻的脸上的颜色会很好看,真是可惜,自己的想法实现不了了。 他在昨天停了给林子清他们送饭,以他们这些娇贵的身子,想必撑不过三五日去,尤其是其中一位姑娘,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子清还有这样一位好颜色的妹妹,哦,他忽然想起来,既然都已经决定让他们陪葬了,那把那个女子带过来应该对她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他现在几乎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地步,既然自己要死了,那就要摧毁所有的一切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黄大年因为探春被救走而无法实现自己的疯狂计划的恨意去了不少。但是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之后明日再叫魏新民去安排。 想起魏新民,他对于他今天的反应很是不满,黄大年忍不住皱了皱眉,明日叫他过来的时候要好好地问问他。 这边黄大年正在打算着自己疯狂的计划,那边水彦寻也跟外面取得联系,决定就在明日晚上攻城门,现在没有什么佯攻之说了,里面的士兵连饭都吃不上,早就想弃城了,水彦寻这次进攻正好给了他们理由。反正杭州城毕竟还是朝廷的杭州城,也不可能真的屠城,到时候他们这些小兵又不会受什么牵连,该害怕的只是那些早年作威作福的大人们才对。 因为周钰在北边的进攻牵制住了何学文和他的军队,留在这里的三万大军也收到命令,放弃杭州城,前去支援南京,毕竟总督大人就在南京城中。 对于三万大军的弃城而逃,水彦寻下令不必阻拦,现在杭州城破只是早晚而已,先解决了这一个再去追击他们,而且周钰的军队一路走来逢战必胜,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应该还用不着自己支援。 因为跟徐蒙约好了今日要去看林子清他们,所以魏新民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 但是没有等来徐蒙,却等到了黄大年派人送来的消息叫他赶快过去一趟。 魏新民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打算,自然不愿意再听黄大年的,但是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已经做好了再次被他骂的狗血喷头的准备。 但是他到了之后,黄大年这次却表现的很是和蔼可亲。 只是他说出的话却叫魏新民吃了一惊。 他跟魏新民说:‘魏大人,你去把林子清的那位妹妹带出来吧,这样一个美人儿,就这样叫她饿死在牢里实在太可惜了。’ 魏新民心知肚明他的意思,却还是不敢相信:‘大人的意思是?’ “我不过是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个美人被活活饿死,叫她出来吃点儿东西而已,魏大人去把她带出来就是了。”黄大年猥琐地笑道。 魏新民心中害怕,但还是应付到:‘是,大人,我这就过去。’这个时候再劝他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自己是难逃此劫了,现在做什么都是赚的,对这种人,劝什么都没有用的。 但是魏新民出来之后却并没有去黄大年关押他们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徐蒙的家中。 徐蒙一大早去找他的时候被他的家人告知他被黄大人叫了去,徐蒙心中还慌了一下,心想这家伙不会临时叛变了吧。 所以他回到了自己家中来等,没想到还真的等到了他。 魏新民下了轿子之后连屋子都没有进,只在门口等徐蒙出来之后便拉着他上了自己的轿子。 徐蒙看着态度忽然转变,昨日还嫌弃自己拉他进轿子的人,今天忽然主动让自己进他的轿子忍不住好笑。 魏新民却很是严肃地说道:‘这下事情麻烦了,我看咱们今天就要想办法把人带出来,另外咱们两个也要直接去找王爷,这里不能待了。’ 徐蒙问道:“黄大年跟大人说什么了?”他是去了黄大年那里一趟才忽然变得如此紧张的,所以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一定是跟黄大年有关系。 魏新民压低声音说道:‘黄大年叫我把林子清的妹妹带到他那里。’ 他说的隐晦,但是两人都懂得其中隐含的意思。 徐蒙想了想说道:‘不妥,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就是把他们这么多人带出来也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咱们没有什么准备,根本不可能做到,我看魏大人还是先按照黄大年的吩咐把人给他带过去。反正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只要林子清和潘望舒还活着,想必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魏新民陌生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我还当徐大人知道多少消息,看来你知道也不过有限。’ 徐蒙不懂:‘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魏新民冷笑。“想必徐大人不知道,林子清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是靠了这个妹妹,而且他这个妹妹与南安王妃情同姐妹,南安王妃想必徐大人也见识过,就不必我再多说了,咱们今天若是真的把人交给了黄大年,这件事也就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了,因为不会再有任何的价值了。” 魏新民毕竟比徐蒙在杭州城的时间更长一些,对林子清家中的情况知道的也更多一些。林子清有一位貌似天仙的妹妹的事很早就已经在杭州城官员圈子里传遍了,据说林子清当年还没有发迹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穷小子,连书都要读不下去了,是他这位妹妹的父亲收了他做养子,把林家的财产都留给了他,才能让他上京赶考,而他在京中一年也是这位妹妹的家人替他找到了先生教他做文章,所以林子清之所以能有今天,他这位妹妹功不可没。 要说这位妹妹是谁,想必在南边待的时间长一点儿的人对她也不会太陌生。 她的父亲就是几年前的扬州盐政兼钦差大臣林如海,母亲出自当年金陵四大家族贾府,而这位姑娘在母亲去世之后便跟着外祖母在贾府生活,巧的是,当今南安王妃也是贾府出身,且从小跟她一块儿长大。 徐蒙听魏新民说完黛玉的情况陷入了沉思,他当时想的是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就算送给黄大年也无所谓,毕竟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只要能救林子清出来,这就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是在听了魏新民的话之后他改变了主意,既然这个人对他们来说这么重要,那自己把她救出来岂不是更有价值。 于是他很快就改变了说法:“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今日去的时候就直接把人带出来吧。” 魏大人冷笑:“我记得徐大人刚刚还说过要带这么多人出来却没有准备是不可能的。” 徐蒙一点儿也不在意他话中的嘲讽,笑道:‘那也要试一试,不然咱们的打算岂不是要泡汤了?’ 两人在去的路上商量了怎么把人带出来,因为是在一个小院子里,这里知道的人也只有黄大年和魏新民而已,另外院子里有两个看管他们的士兵,徐蒙是会一点儿武功的,所以两个人对他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压力的。 等他们到的时候徐蒙就躲在轿子里先不出来,等魏新民进去之后他再找机会进去把两个人处理掉,然后他要出去雇一辆马车,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 魏新民对这个主意表示了同意,他说不错,这件事两人做的确实是太匆忙了,连马车都没有准备。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负责来送东西的,所以看守的那两人也早就认识了他,看他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 魏新民默默地走到了屋子里,里面林子清跟潘望舒正坐在客厅里,看到他进来的时候,两人楞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站起来,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就算他们两个男子还能坚持得住,但是宝钗和雪君她们也坚持不住了,何况还有黛玉,她本来身子就弱,来到这里之后咳嗽的毛病就又犯了,天气冷的可怕,又没有什么暖炉,更不可能给他们请什么大夫,林子清看着她好容易调理的差不多的身子只怕又要落下病根了。而雪君那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雪君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但他们也不能去请大夫,还好的是她的反应不算大,还能勉强支撑下去,但是这总是不送吃的来也不是办法,这样下去雪君也支撑不了几天。 所以他们两个今日早上起来就在商量这件事该如何办。 他们忽然转变了政策,林子清和潘望舒很快就想到可能是城马上就要破了,所以这是打算叫他们陪葬了。 就在他们这么想着,并且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逃出去的时候,魏新民忽然进来了,他们不知道魏新民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他这次来是又奉了黄大年的什么命令,所以只好保持沉默,等他先开口。 魏新民先在下面对着两人行了礼:‘下官魏新民见过林大人,潘大人。’ 听到他的话林子清和潘望舒奇怪地对望了一眼,之前魏新民也不是没有来过,可没有这么恭敬地给自己行过礼,他这样大的改变,叫林子清他们忍不住想难道是打算给他们送行了吗? 不过他们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打算看看魏新民能有什么花招。 魏新民看两人也没有什么表示,只好自顾自地向前走了一步,关上房门,然后再转回来对林子清他们说道:“两位大人,我这次是有要紧的事要跟两位商量。” 林子清点头:‘魏大人请讲。’ 终于有回应了,魏新民很高兴。 “不瞒两位大人说,杭州城马上就守不住了,黄大年打算叫两位大人和你们的家人给他陪葬,所以最近都不让我再送饭过来了。”魏新民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身不由己的很,虽说想帮两位大人,奈何力不从心,人还在他手里,我也不敢贸然行动,两位大人不要怪我才好。” 林子清笑道:‘魏大人也不容易,你这份心我跟潘大人都看得到,也记在心中了。’ 他看了潘望舒一眼,潘望舒也连忙点头;“魏大人照顾我们也不是一天了,这份恩情自然是不敢忘的。” 魏新民感激涕零地说道:“两位大人如此明事理真是叫我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正是这样,今日我就不能不救两位大人出去了。”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地说道。 林子清和潘望舒又是一惊,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魏新民也不瞒他们:‘我想王爷攻城也就在这一两日,就算他不攻城也守不住了,城里面早就断粮了。而且,我今日能过来,还是因为黄大年给我派了任务。’说着他看了林子清一眼。 林子清瞬间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任务?’他很快地问道。 魏新民为难地说道:‘黄大年那个畜生叫我带林姑娘过去。’ 林子清当时就摔了茶盏:‘黄大年,真是好的很。’ 一百八十九章 林子清出逃 潘望舒看着怒不可遏的林子清主动问魏新民:“所以魏大人是来给我们送消息叫我们逃走?” 魏新民不答反问:‘潘大人觉得你们可能逃的出去?’ 潘望舒拱手到:‘愿请魏大人指点。’ 魏新民也连忙还礼:‘指点不敢当,我就是冒着丢掉我这条性命的风险也要带两位大人和家人出去。两位大人这就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对于他的话潘望舒有一丝犹豫,这个人忽然转变的这么快叫人信不过。但是在他想要问什么的时候,林子清拉了他一把,笑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此就多谢魏大人了。”说着就带潘望舒去了后面找雪君她们收拾东西离开。 林子清比潘望舒看的明白,他这个时候帮自己,还是这么大一个忙,无非是想要自己将来替他求个情,对于这一点,他自问还能办得到。 其实她们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被带走的时候很是匆忙,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过爱,如今着急逃走,就更不会带着大包小包的。 黛玉把唯一一件还算厚的披风披在了雪君的身上替她系好带子遮住已经有些隆起的小腹。 雪君不愿:‘妹妹,你这咳嗽还没有好,万一再出去着了寒就不好了,还是你来披吧。’ 黛玉很是坚决地握住她想要拆开披风的手说道:‘好了嫂嫂,你就披着吧,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不得不说在这里的这些日子里黛玉长大了不少,她忽然有些理解探春的心情了。 黛玉这样的性子,若是一直在温室之中长大,大概也就这样了,若是突遭巨变,大概就有两种发展方向,一种就是更加敏感多疑,性情不定,另一种,就是在什么都忽然失去的情况下把一切都看开了,在面对生命的威胁的时候也看透了生命,一切都看的淡了,心思自然也就少了,幸运的是她是后一种。 魏新民在外面等着他们随便收拾好东西出来的时候,看了她们三个一眼,然后目光落到了程雪君的肚子上,看来自己这次的行动还有意外之,这个恩情可以送的更大一点儿了。 黛玉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魏新民连忙说道:‘两位大人请稍等,外面的马车这就来了,我这就出去等着。’说着他出去门口看了看,中间遇到那两两个看守的人问他:‘魏大人,咱们还要看守到什么时候啊?我们都听说这外面只怕守不住了,这些人怎么办?’说着他向屋子里看了一眼。 魏新民笑道:‘两位不要着急,黄大人这次叫我过来就是来带他们走的。’ “把人带走?”其中一个明显不信。 魏新民笑道:“正是,两位也听说外面只怕守不住了,黄大人要带他们过去做个人质,到时候好跟王爷谈判。” 他们两个一听说的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那黄大人有没有说怎么安排我们两个?” “大人说先叫你们在这里等着,还是住在这个院子里头。”魏新民撒谎到。 两人听了之后琢磨了琢磨,留在这里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到时候打仗,自己留在这里还可以避免兵火之灾。 于是很轻易地相信了魏新民的话。 等到徐蒙终于驾着一辆马车过来的时候,魏新民提前大声说道:“你们看,黄大人派的人来了。” 恰好的是徐蒙今日为了跟着魏新民出门方便穿的是官服,两人临时改变主意,他也没有来得及换衣服,所以正好蒙混了这两个人,他们虽然不认识来的人是谁,但是他身上的官服还是知道的。 徐蒙在外面听魏新民如此说就知道他应该是已经搞定了这两人,让他们相信了自己是黄大年派来接人的。 于是他很从容地走进院子里,跟魏新民和这两个人寒暄。 林子清他们听到外面院子里的响声也带着雪君她们出来了。 魏新民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很是严厉地对他们说:‘还不快走,看什么呢。’ 林子清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作声,沉默地走出院子,帮着她们上了马车。 等到所有的人都上去之后,魏新民放下帘子才低声对林子清说:‘刚才那样对林大人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林子清笑道:‘魏大人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怎么还会为这点儿小事怪魏大人呢?’ 徐蒙因为不敢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是他亲自驾车,但他在外面听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自己却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很是着急,他对谁都不信任,何况还是魏新民,他就怕魏新民在林子清他们面前落了好儿,到最后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林子清问道:“魏大人?可否告知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魏新民犹豫了一下说到:‘要送两位大人去王爷那里.” 林子清奇怪“哦?魏大人跟王爷还有联系?” 魏新民不敢说谎,虽说他很想把功劳全部揽到自己的头上,但是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水彦寻住在哪里,所以这会儿就算自己说了,将来也是要被拆穿的。 所以他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我跟王爷有联系,是外面的那位大人知道王爷住在哪里,所以由他带我们过去。’ 林子清和潘望舒都是人精一样的存在,听到他这样说,两人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两人对看一眼,林子清笑道:‘能把我们送到王爷那里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在魏新民打算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外面徐蒙在叫他了:“魏大人,你出来一下。” 魏新民抱歉地看了林子清一眼掀开帘子出去打算看看徐蒙又搞什么鬼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带着自己来到了自己家门前。 徐蒙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魏新民下来,低声在他耳边说到:‘魏大人,咱们就这么把人带走了,根本瞒不住黄大年,何况他还要你今天把林姑娘带过去,一旦他发现是咱们把人带走了,一定会对你发难。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魏大人可不一样,你这拖家带口的,总不能置夫人孩子的性命于不顾,所以我特地拐了个弯,送魏大人来家中把家人一起带走。’说着他四处张望了一圈,才继续说道:“不过,这里也不安全,我在这里也不能等太长时间,魏大人要快些才好。” 魏新民听了他的话很是感动,想来自己大概是错怪了他,就算他不择手段,却并不是冷血之人,这个时候还想着要救自己家人的性命。 于是他很是感激地对着徐蒙行了一个礼,说道:‘徐大人这份恩情,魏某人真是没齿难忘。’ 徐蒙很是温和地笑笑,然后把他扶了起来:‘魏大人这个时候就别跟我客气啦,快些进去吧。’ 魏新民想到自己那不满七岁的儿子,还有自己的老母亲和夫人,连忙擦了擦还不存在的眼泪,快步走了进去。 徐蒙目送着魏新民进了屋子才回到车上,掀开帘子进去跟林子清说道:‘下官徐蒙,见过两位大人。’ 林子清和潘望舒点点头:‘原来是徐大人,多谢徐大人救命之恩。’ 徐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刚才魏大人跟我说他还有家人在这里,所以要想个办法把家人也安置妥当,只好叫我先把两位大人和家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到他这边安置好了,再来跟两位大人告罪。’ 林子清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家人为先嘛。’ 徐蒙笑道:‘大人不怪罪就好,那咱们就先走吧,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林子清点头之后,徐蒙满意地退了出来,然后驾车而去。 徐蒙是把魏新民叫到马车下面说的话,又是故意压低了声音的,所以林子清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自然是徐蒙说什么,他们就信了什么。 而魏新民也没有对徐蒙产生什么怀疑,因为今天这一路以来他表现的都没有丝毫的破绽,自己下车也是因为他先下去了,自己总不能还待在马车上,何况眼前就是自己的家。 然而等到他出来看到院子前面空荡荡的街道的时候,他恍然大悟,但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他只好搀着自己年迈的母亲回到院子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自己被人愚弄了,现在走不了了,不仅是走不了了,而且很快黄大年就会知道是自己放走了他们,他这个时候一定会要了自己的命的。 魏新民心中苦笑,徐蒙这样的人,他竟然还真的会相信他,真是除了自己谁也怪不了。 这边魏新民恨的牙痒,那边徐蒙却已经带着林子清他们到了自己一早安排好的一个小院子,院子不起眼,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农家小院,但是离城门和城市中心都很远,就算有战事也不会轻易波及到这里,而且这里他一早准备好了粮食,他们几个在这里待个十天半月是不成问题的。 他先把林子清他们放到了院子里,然后出去处理马车,毕竟一辆马车出现在这里还是很惹眼的,而且他不知道魏新民会不会记得这辆马车,为了保险起见,他要把马车好好处理掉。 当然了,在他出门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把院子上了锁,虽然这个时候,只要林子清他们还不傻的话应该就不会随便出来,但是也难保万一,在他看来,还是一把锁来的更实在一些。 等他离开之后,宝钗扶着雪君坐下之后要去厨房找点儿吃的,他们已经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雪君已经开始出现水肿了,黛玉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发现这里是有厨房的,他们应该不打算饿死自己,但愿厨房里会有吃的。 黛玉留下来陪着雪君,这些日子的经历叫雪君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程府小姐受到了惊吓,本来以她的性子应该还是可以应付过去的,但是不巧的是她怀孕了,怀孕的女人本来就脆弱,容易多想,所以现在精神有点儿敏感,身子也很虚弱,黛玉虽然自己也是有病在身,但好歹还能照顾她。 林子清和潘望舒把他们送到屋里坐下之后,两人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有些惊疑不定。 潘望舒率先开口:“子清,你觉得这个徐蒙可靠吗?” 他们两家人共经历过患难,所以现在的感情更深厚了些。 林子清笑道:‘你是指什么?若是说他想救我们,这一点我看是可靠的,若是说带我们去见王爷,这一点,我看不见得多可靠。’ “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他有些不对经,若是真要送我们去见王爷,何苦还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呢?而且这个院子,不知道你发现没有,看起来就像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 “望舒,厨房里有吃的。”就在潘望舒跟林子清说话的时候,宝钗在厨房找到了米面,而且还是好几袋,她一时兴奋,忍不住叫了出来。 潘望舒听到宝钗的声音,笑道:‘那太好了,咱们今日终于可以吃上饭了。’ 然后转过头去看林子清,果然,林子清也一副了然的神色,若是说之前只是他们的猜测,那现在是再明白不过了,这个院子就是他一早给他们准备好的。 林子清叹气:‘看来,咱们猜的都没有错。’ “他并不打算把我们交给王爷,只是现在不这么打算。”潘望舒接着说道。 “只是可惜了那位魏大人。”林子清接到。 “助纣为虐,倒也是罪有应得。”潘望舒丝毫不觉得同情。 “你觉得这位徐大人想拿我们几个的性命换什么呢?”林子清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性命无忧,便开始好奇起这些事情了。 “高官厚禄,金银珠宝。”潘望舒不在意地说道。像他这种人,自己见得也不算少了,这个时候忽然出现,肯定是想好好地敲诈一笔,不然他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不过对于他这种半路抛下队友的行为,虽然对于他那个队友潘望舒也没有什么好态度,但是对这种行为本身,潘望舒认为还是应该严厉谴责的。 一百九十章 杭州起火 林子清摇头:‘我看不见得,这位徐大人可能只是想用我们五个人的性命换他一条性命而已。’ 潘望舒不认同地摇头:‘我们五个的性命什么时候这么便宜了?而且我看此人心思深沉,心肠歹毒,自然不会满足于一条性命而已。’ “那咱们就等着看看吧。”林子清笑道。“望舒,你该去厨房帮忙了。” 潘望舒无奈地看了林子清一眼,很是后悔自己一开始的时候说自己对做饭还颇有研究,现在做饭的活儿几乎都落到了他跟宝钗的身上,程雪君有身孕在身,是没有办法,黛玉身子弱,也可以理解,他生气的是林子清这么一个完好无损的人竟然从来不下厨,借口是自己不会做饭,对于这一点潘望舒很有意见,他难道就做过饭吗,古人教导君子远庖厨,自己可是从未进过厨房的,现在还不是天天在厨房帮他们做饭。 林子清看着没有动作的潘望舒笑道:‘望舒,你再不去的话,只怕你的夫人要生气了。’ 自然宝钗是不会生气的,她从小到大进厨房只会准备点心,所以对于做饭是没有什么研究的,若是没有潘望舒在身边的话,她是连火都生不起来的,所以每次只有潘望舒在的时候,宝钗才能做出饭来。 潘望舒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跑向了厨房。 林子清笑意满满地如愿以偿地去屋子里陪雪君了。 徐蒙不仅是去处理马车这么简单,他还去偷偷打听了一下魏新民的消息,直到听到黄大年今日处决了一个大人的时候,徐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然后趁着天黑回到了这个小院里,如果不出他所料,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不会再出门了,只需要在院子里等着水彦寻他们进城之后自己带着林子清他们去找水彦寻求赏就是了。 这一点上还是林子清看的更明白,他可不是魏新民那样的人,只求保命而已,自己手上有这么五条人命,还怕什么高官厚禄得不到。 他回来之后简单跟林子清他们汇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说是黄大年知道他们逃走很是震怒,外面如今正在加紧盘查,所以自己也不能马上就送他们去找水彦寻,还好的是这个小院目前来看还是安全的,就委屈几位先在这里住几天。 对于他这套说辞,没有一个人相信,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表示出异议,大家都默许了他的谎言。 这日晚上,水彦寻带领一直留在城里的一百人再次来到凤山门下,与外面的五千士兵里外夹击攻打城门,另外九个城门也几乎是在同时发起了攻击。 只是这次跟上次可不一样,水彦寻的军队经过长时间的休整,还有足够的粮食,后面还有周钰的军队近在咫尺,做他们坚实的后盾,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而守城的士兵坚持了这么久,总是担心某一天他们就会忽然发动攻击来攻城,心理防线早就不坚固了,何况,城里面早就传开了消息,城里全无余粮,他们早就不想在这里干等着了,可以说这次攻城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所以根本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他们就放弃了抵抗缴械投降了,本来水彦寻还以为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哪知道天还未亮的时候,凤山门就破了,只要一个城门破了,事情就容易的多了。 五千士兵几乎没有什么损失,水彦寻带着这些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黄大年的住处,所谓擒贼先擒王,其余城门攻下也只是早晚的事,不必他派援兵,他要趁黄大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他拿住。 不得不说水彦寻还是经验更丰富一些,可惜的是黄大年比他想的更加丧心病狂,就在几天前,他心中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本着自己死也不能让别人好过的原则,他一早就在城中各个地方做好的部署,一旦有一个城门被攻破,这些地方就会在几乎同时燃起熊熊大火,他要把杭州城烧个干净,皇上看不得自己在杭州城享福要对付自己,那自己就留给他一座空城。 从昨日傍晚开始,杭州城内的大臣,还有那些有头有脸的士绅都被他请到了自己的府上,亲眼看了魏新民的行刑仪式。 对于他这样的心狠手辣众人是敢怒不敢言,他现在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下一个倒霉的。 而在他的住处。他也早就安排好了,一旦城破,整座宅子,连同里面的这些人,都会被烧个一干二净,这也是为他们好,若是被水彦寻抓了去还要受苦,何不就直接烧死干净呢。 所以在水彦寻还没有到达黄宅的时候,黄大年接到凤山门守兵的消息,已经在院子里点了火,院门早就关死了,他在大厅里陪着这些人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无所知的样子,黄大年觉得好笑。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黄宅后院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直接跑到了前厅,众人开始觉得不对劲。 终于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去问黄大年:‘黄大人?这是什么味道?可是后院起火了?’ 众位大人听到有人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黄大年,等着他给出一个答复。 黄大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自己因为吃了太多的核桃酥而有些甜腻的嗓子才笑道:‘冯大人观察的倒是仔细啊。’风轻云淡的语气配上他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的众人不寒而栗。 他这是什么意思? 外面的火他知道,却一直没有告诉众人?还是说这火本来就是他放的? 刚才站起来问话的冯大人一下做到椅子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黄大年,他绝对是疯了。 下面坐着的众人也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已经疯狂的黄大年,打算逃出去。 黄大年讽刺地看着站起来的众人,笑道:‘各位大人,何必如此着急,点心都还没尝呢,以后可没有机会吃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自然没有人听他的话,依然自顾自地往外跑,黄大年看着疯狂地不顾及形象的逃命的众人忍不住摇头,真是有辱斯文。 但是不过一会儿众人便又跑了进来,因为外面已经大火冲天了,只有前厅这几间房子暂时还没有起火,但他们已经被包围在了里面,根本不可能跑出去。 众人无望地回到大厅,有人要上去杀了黄大年,黄大年满不在乎地笑道:‘黄某今日是必死无疑,不过能得到这么多大人的陪葬,还是我黄某人的荣幸。’ 其中最苦的就是那被他半邀请半胁迫而来的乡绅,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水彦寻他们赶到的时候,黄宅已经大火滔天,水彦寻命人赶快打开大门冲进去,他直觉黄大年会搞什么花样。 只是众人刚打开大门,火势便顺势冲了出来,士兵们忍不住摇头:“王爷,进不去了,里面火势太大了。” 水彦寻走到门前看了一眼无奈地命令他们:‘关门。’ 现在进去是不可能的了,就算里面有人,现在也不可能活着,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把人救出来了。 水彦寻在门外看着熊熊燃烧的黄宅,忽然惊到:‘快,去看看城中别的地方有没有起火。’ 他看着这样的大火忽然想起来,也许黄大年临死之前还有什么别的疯狂的计划。 可惜的是他虽然明白了黄大年的计划却并没有找到黄大年打算放火的地方。 在几个城门接二连三被攻破的同时,城中各处也不断地传来起火的消息,这起火的地方不是居民区,就是店铺集中的地方,可以说几把大火几乎毁了整座杭州城,即便水彦寻命令军队所有人都投入到这场救火的战役中,但在刚刚与人的对战中取得胜利的士兵却并没有在这场与大火对决的战役中创造奇迹。 几万的百姓被外面的大火惊醒,然后眼睁睁地等着自己被大火吞噬。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等到傍晚的时候,整座城市才恢复平静,这次是真正的平静,一座城市一天之间少了近一半的人,怎么看都不可思议。 水彦寻坐在林子清之前的住宅里,焦急地等着他们灭火的消息,面前的茶水已经换了一杯又一杯,但是他连一口都没有动过,几个带兵的将军也在进城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又赶去灭火了,他没有想到过这个黄大年能疯狂到这样的地步。 终于在天就要黑的时候,有人来给他送消息了:‘王爷,外面的火都灭的差不多了。’ 水彦寻无力地点点头。 但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没动,他在等那些去灭火的将军们带来消息,先估计一下杭州城会毁成什么样子。 现在天气马上就要回暖,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之前也已经死了不少人,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有一件就是瘟疫,历来战争过后必然伴随瘟疫,他不认为已经遭遇如此多磨难的杭州城能逃过这一劫。 至于林子清他们,他一进城就派人去寻找消息了,但是得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杭州府大牢里没有,林宅,潘府都没有,而且他已经知道黄大年在黄宅里烧的是什么了,那里面都几十个朝廷命官和当地士绅,他现在都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林子清他们,毕竟在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现在根本没有消息。 他到现在都不敢派人去告诉探春自己已经进城了,他还没想好,万一林子清和潘望舒一家真的遇难的话,该怎么告诉探春才不会让他太过伤心。 现在很大的可能就是黄大年在放火之前把林子清他们都带到了自己宅子里,一起烧死了。 水彦寻忍不住扶额,自己这次不仅是跟探春没法交代,就是皇上那里看到整座杭州城被毁,还损失了两员大将也不会开心的。 等到子时庞岭和苏塔他们才终于回到林府,带给水彦寻的情况不容乐观,城市多处被烧毁,街道上到处都是被烧死的尸体,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统计,但就这些尸体来看的话,引发瘟疫的可能性非常大,必须今早做准备,但是因为街道和住宅多处被毁,目前整座城里也不一定能找出几个大夫,所以需要尽快从最近的地方请大夫过来,并且需要大量的药草,越快越好,若是能在瘟疫爆发前遏制住那是最好的结果。 水彦寻听了他们的汇报,沉重地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向京城求援的信一早已经发了出去,另外还有信送给薛蟠他们,还好自己之前屯了大批的药材,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另外杭州城内缺粮,自己带来的那些肯定是不够的,正值播种的季节,必须保证有足够的种粮,不然下一年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他现在关心的是到底有没有林子清的消息,这件事他交给了庞岭仔细搜寻,等到众人汇报过又一次投入清点任务中时,庞岭看着水彦寻摇头:‘王爷,还是没有林大人他们的消息。’ “再仔细找一找,若是明早还是没有消息,就贴告示吧。”水彦寻无奈地说。 他虽然坐在府里,却也一夜未合眼,现在他面临的才是一场真正的战役,若是处理不好,死的人不会比之前的战争死的人更少。 就在他坐了一夜,还没有得到关于林子清的任何消息,马上就要命人贴告示寻人的时候,徐蒙带着林子清他们来到了林府要求面见水彦寻。 他反应一点儿也不慢,就在水彦寻进城的当天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不过他本来是没打算这么快就把人交出去的,得到的太容易的话,是感受不到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的,他们应该发挥最大的作用。 促使他来找水彦寻的是林子清他们也知道水彦寻进城了,这样一来就不好再蒙骗下去了,万一将来两方对起口供,自己不就穿了帮吗?何况,也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得罪林子清。 所以在林子清委婉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水彦寻进城之后,徐蒙当即也很是爽快地表示第二天一早就带他们来见王爷。 一百九十一章 黛玉病重 促使他来找水彦寻的是林子清他们也知道水彦寻进城了,这样一来就不好再蒙骗下去了,万一将来两方对起口供,自己不就穿了帮吗?何况,也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得罪林子清。 所以在林子清委婉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水彦寻进城之后,徐蒙当即也很是爽快地表示第二天一早就带他们来见王爷。 所以当下面有人来通报说是有位林大人要见水彦寻的时候,他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想自己在杭州城内结识过什么姓林的大人。 等到林子清他们五人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水彦寻才恍然大悟,若不是时机不对,只怕他要喜极而泣,在经历过昨天那么多死亡之后,还能看到自己最关心的人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这绝对是上天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林子清他们经历生死再次见到水彦寻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林子清在下面站定,很是郑重地行礼:“下官林子清见过南安王,王爷近来可好?” 水彦寻连忙从座位上奔下去扶起林子清和潘望舒:‘劳子清记挂,我无恙,子清与望舒可还好?’ 两人相视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三人相视而笑。 水彦寻与两人见过之后,宝钗和雪君她们也行礼见了水彦寻,黛玉忍不住问道:‘三妹妹在哪里?’ 她不受规矩约束,这么久了对探春的称呼也没有变过,探春与她而言只会是姐妹,而从不是什么王妃。 水彦寻笑道:‘这里还是不够安全,我把夫人安排在城外了,待会儿让庞岭也送几位过去。’ 林子清和潘望舒又连忙道谢,这个时候他们自然是走不了的,百废待兴,正是要他们出力的时候,杭州城这么多官员,他们独活下来已经是良心难安,若是这个时候再避险而去,那真是枉为读书人了。 但是他们自己的气节是一回事,若是叫他们的家人留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冒风险,他们是做不到的,所以水彦寻这样的安排最合他们的心意。 就在水彦寻与他们说话的时候,在一旁受到冷落的徐蒙忍不住开口了:“王爷这里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王爷和两位大人信得过我,我愿意替王爷走这一趟,把两位夫人和姑娘送到城外王妃那里。” 他此刻故意主动开口,不过是为了吸引水彦寻的注意而已。 果然水彦寻听到有人说话便向他看去,其实在他一进门的时候,水彦寻就注意到了他,不得不说,水彦寻的直觉向来很准,只是一眼,他就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等到林子清他们进来之后,也没有主动引见他,水彦寻心中就大概有数了,看来大家都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不过在没有摸清楚他的底细之前,水彦寻还是不想妄下定论。 所以他故作惊讶地问道:‘这位是?子清,你们怎么没有给我引见?’ 徐蒙抢先一步说道:“不怪两位大人,故人重逢难免一时高兴,下官徐蒙。” 林子清很是配合地接着他说到:‘怪我一时高兴就把徐大人忘了。说起来外面这次能平安无事地出来多亏了徐大人相救呢。’ 水彦寻这倒是有些奇怪了,听林子清的语气,他所说不假,而且他也没哟必要凭空捏造一个谎言说徐蒙救了他们,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而且看得出来,潘望舒和林子清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人。 但他却口口声声说这人救了他们,倒是叫水彦寻有点儿奇怪了。 等到林子清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过之后,水彦寻才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很是郑重地谢过了徐蒙,表示自己承了他这份儿情。 当然林子清在说的时候并没有提起魏新民这个人,对于这一点徐蒙很是高兴,而林子清不提起他,是因为当着徐蒙的面儿,没必要把事情说的那么透,反正他要的就是水彦寻的感激,自己先配合他演出就是了,至于事情的原委,他有的是机会跟水彦寻说清楚。 但是对于他提出的要送雪君她们出去的计划,水彦寻并没有表示同意,自然了,他给出的答复也让徐蒙无话可说。 因为城中目前很是缺人手,所以要留下他委以重任。 徐蒙本来想去送她们,只是想找个机会跟探春赔罪,毕竟自己是得罪了她的,现在水彦寻不同意,他也没话可说,而且留自己在杭州城内帮忙,到时候功劳说不定会更大一些,所以他很是高兴地同意了这个提议。 别的人水彦寻他们也信不过,所以最终还是叫庞岭亲自走了一趟,把宝钗她们送到了城外,现在一时是找不到大夫了,也不能替雪君和黛玉看病,只好等到找到大夫的时候再送出去。 探春在城外虽然没有得到水彦寻进城的消息,但是昨日那漫天的大火,把整个城市的上空都映成了一片血红色,探春不可能没有什么察觉。 赵风心中大概有猜测,但还是没敢把实情告诉探春。 今日上午庞岭亲自送了宝钗她们三人过来的时候,几人重逢,真是恍如隔世,近一年的时间里,她们不仅是没有见过面,就连书信都没有通过,而且他们生死不明,下落不定,彼此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如今重逢的喜悦来的这样的突然和轻易,让探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紧紧地拉着黛玉和宝钗的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姐姐,宝姐姐,你们怎么才出来?’到最后探春只能委屈地说出这句话,当初水彦寻许诺她很快就会送林子清他们来跟自己团聚,后来却没有了任何消息,就连水彦寻都很少传信出来了,聪明如探春,她很早就猜到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一直没有去问,也没有叫人去打听,因为她不知道他们是被黄大年抓住了,还是直接被他处死了,若是自己不知道消息的话还能安慰自己,他们只是被困在了城里而已,她甚至不敢想起他们,因为理智让她在每次接触到与黛玉她们有关的信息时都不断地确定他们遭遇了什么不测,于是她干脆不去想,每日有那么多事让她担心,所以她的计划执行的很是顺利,这段时间里,她真的很少会想起黛玉她们。 宝钗笑道:‘叫三妹妹久等了吧?还好的是咱们终于还是出来了。’“三妹妹,咱们先进屋吧,看三妹妹这样子,是快生了吧?”宝钗看着肚子已经明显下坠着的探春小心地扶着她问道。 探春笑着点点头:‘应该就在下月了。’ 等他们进了屋里,宝钗才笑道:‘三妹妹不知道,程姐姐也有身孕了呢,算算日子的话,也该有三个月了吧?’ 程雪君点头:‘三个月多了。’ 探春听他们如此说忍不住去看雪君的肚子,刚才在外面她站着,又有宽大的披风遮挡,她竟然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如今在屋子里,她脱下了外面的披风坐下,明显的能看到肚子确实有微微的隆起。 探春高兴到:‘恭喜程姐姐了。’在这样的环境中这个孩子还能保住,探春的恭喜里待着庆幸的味道。 宝钗也跟着笑道:‘是要好好恭喜程姐姐。’虽然在这些成了亲的姐妹中只有她还是没有身孕,但她的恭喜还是显得这样的真心,比探春更多了一丝郑重。 但是在侍书扶程雪君和黛玉都去休息之后,宝钗却来到了探春的房里,脸上不再是那副故友重逢的喜悦,她面带愁容。 探春忍不住问道:‘宝姐姐,你怎么了?’ 宝钗看探春有些着急的样子,连忙过去扶着她坐下,她竟然忘了,她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三妹妹,如今也是需要细心呵护的人啊,她连忙笑道:‘三妹妹别紧张,我们都出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只是,有件事得求三妹妹帮忙。’ 探春干脆地说道:‘姐姐你说。’ “三妹妹刚才见到我们只怕是只顾着高兴了,却没有看出来,她们两个都病了。” 探春一惊,自己确实是太大意了,竟然完全没有发现,现在想来,黛玉确实比之前更加消瘦了,而且在自己握她的手时也明显地感觉到手上的凉意,而雪君,她以为她跟自己当初一样,是因为怀孕的反应才憔悴的如此厉害,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如今看来,确实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们是什么病?”探春着急地问道。 “三妹妹不要着急,你自己如今也是有身孕的人。”宝钗劝到。“雪君倒还好,不过是前段日子跟着我们饿了几天,怀孕期间也没有养好,所以难免有些气血不足,我只是担心她这样对孩子不好,所以最好是找个大夫来调理调理。” 探春听了松了一口气,气血不足,这个毛病若是调理的早还不至于发展出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养过来。 不过她忽然反应过来,刚刚宝钗说雪君倒还好,那黛玉呢,想着探春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宝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坦诚地告诉探春。“林妹妹只怕病的重一些。”宝钗说着有些不忍心。她们都是跟黛玉一起长大的,说起来她实在是太过多灾多难了一些,命运似乎始终都没有打算放过她。 年幼丧母,寄居在外祖家,后来长到不到十岁又死了父亲,变成了孤儿,即便是外祖母再疼爱,这之中的缺憾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更何况她从生下来似乎就没有断过药,自小便要受疾病的折磨,好容易最近几年跟着林子清过几年清闲的日子,病也养的差不多了,又忽然遭此大变,她的病是富贵病,一时半刻也离不得细心的呵护,偏偏她们大冬天的被扔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什么活儿都要自己做,黛玉是要强的性子,不管宝钗怎么说,都不肯只让宝钗自己来承担,这么冷儿的天里,连个暖炉也没有,很快她的病就复发了。黛玉这病一旦复发,不能很好地调养,很快就会加重,但是在那里,哪来的大夫替她看病抓药,只能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黛玉咳的其实已经非常厉害了,有的时候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尽管她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是咳嗽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嗓子里冒出来,宝钗知道她是不想让大家知道她的病情,所以晚上听着她费力地咳嗽,又拼命地压制声音,宝钗连动也不敢动,她只能默默地躺在床上,听着她费力地咳过一阵之后,悄悄地下床自己给自己倒一杯水润润嗓子。 很多时候宝钗在床上听着她默默地行动,只能在心里流眼泪,却无能为力,他们除了守门的两个人,连个真正能管事的人都找不到,明显就是要他们自生自灭,怎么可能还给自己派大夫来呢。 到最后严重的时候,黛玉每次咳嗽都会带血出来,宝钗偶然见看见,触目惊心,但她还是小心地隐藏了这个秘密,连雪君都不知道。 因为一直以来黛玉都是跟宝钗一起睡的,她借口雪君是孕妇怕吵,自己睡觉不踏实,所以一直跟宝钗睡一间房。也许她早就知道宝钗已经发现了自己日益严重的病情,但是她太了解宝钗了,只要自己不想说,即便她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告诉别人的,黛玉聪明至此,只怕这才是她真正的打算。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出来了,宝钗觉得如果现在开始治疗,黛玉一定还有机会,所以即便她也不忍心打破大家重逢的片刻喜悦,还是忍不住现在就告诉了探春。 探春沉默地听宝钗说完,她知道这是黛玉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刚才她竟然掩饰的如此之好,一点儿都没有让自己看出来。 宝钗看着沉默的探春忍不住问道:‘三妹妹,只怕你还没听到消息,整座杭州城都毁了,现在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大夫,即便能找到一个大夫,也不见得能治好黛玉,所以我想,能不能现在就送林妹妹回京城,京城里有太医,总是多点儿希望。’ 探春点头;“宝姐姐说的对,是要送她回去,让我先想想,怎么安排。”探春现在脑子有些蒙,上一刻她还在感谢命运如此厚待于她,在这样一场浩劫中,她所在乎的人竟然全部幸免于难,虽然这样的庆幸对于那些无辜惨死的人显得多少有些残忍,但是人性如此,探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她在乎的人还好好地活着,她就不能去怪罪上天的残忍。 然而下一刻命运就向她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原来它并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一百九十二章 黛玉回京 毫无疑问,现在她必须把黛玉送到京城去,雪君也应该跟着回去,她们一路也可以有个照应。 现在的问题只是谁送她们回去,而且北边有的地方还在打仗,周钰的烂摊子还没有收拾完,她们就这么回去,探春多少有点儿不放心。 宝钗看探春已经在想办法了,也不催她,反而安慰她:‘三妹妹,你不要着急,林妹妹的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好的大夫,想必等到了京城那些太医的手里,治好这样的病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探春很用力地点头:‘自然,太医可是给皇上看病的,林姐姐这样的病在他们眼里一定是算不得什么。’ 但其实探春心里根本不相信,她现在莫名地被一种恐惧占据了整个头脑和心灵,她不会忘记上一世黛玉临死前的情状,明显就是她多年以来积攒的病根的爆发,这次似乎跟上一世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她染病的原因有所改变。 送走了宝钗,探春马上就想到要去找赵风,除了他,送黛玉她们回去,探春谁都不放心。 但是就在她起身的瞬间,探春就明白了,她又无力地坐下,这件事不能找赵风, 万一,探春只是觉得万一,黛玉真的出了什么事,赵风可能会自乱阵脚,而且黛玉连自己和林子清都不想告诉,明显她也并不想叫赵风知道。 探春在晚上用饭的时候在餐桌上主动提出:“程姐姐,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林姐姐看起来也不大好,不如你们回京城一趟去找太医调养调养,如今这里也并没有什么事了,留在这里跟回京城也没有什么分别。”探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但是这样的掩饰拙劣地连探春自己都无法骗过,若是真的没什么事,怎么忽然把人赶回京城? 探春说的时候假装在喝粥,但其实那碗粥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她只是需要这么一个东西来显示自己确实是不经意间提起而已。 探春的话说完之后,餐桌上的另外三个人忽然陷入了沉默,雪君是搞不懂为何忽然让他么回京,虽说她确实是身子不大好,但是找个大夫调理一下也就无碍了,就算杭州城内没有大夫,周边总还是有的,何必要自己大费周折的非得跑去京城呢。 宝钗没有说话是她心虚,她总觉得黛玉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病情,并且还告诉了探春。 就在探春以为黛玉已经发现了什么的时候,黛玉忽然说话了,说话之前她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停了一会儿才说道:‘三妹妹说的有道理,咱们如今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益处,嫂嫂还怀有身孕,总是回到京城才照顾的更妥当一些。’ 探春听到黛玉说话,忍不住吃惊地去看她,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她应该比谁都明白,自己病到了什么程度,不回京城,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黛玉本来还想说下去,但是她感觉到嗓子里一股腥甜的味道蔓延上来,她就知道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尤其是还有程雪君的面,黛玉只好又一次端起茶杯硬生生地把那股血压了下去,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咳了两声。 雪君关心地问:‘怎么了?’ 黛玉不好意思地笑道:‘无事,我喝茶太急,被呛到了。’ 果然这里只有程雪君一人还不知道黛玉是怎么了,所以只有她才会在黛玉咳嗽的时候着急地去问她怎么了,而宝钗和探春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等到黛玉喝完了茶,探春才说道:‘那这么说,林姐姐是愿意先回去了?’ 黛玉点头:“留在这里反倒是添麻烦,嫂嫂也跟我一同回去吧,你留在这里,只怕大哥也不能放心。” 程雪君本来是不想回去的,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病,完全不必要回京城这么麻烦,而如今杭州城百废待兴,林子清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回京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一旦回去,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但是黛玉也说了,如今他们留在这里也只是叫他担心而已,这样一来,自己倒是没话可说了,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探春看两人都没有异议,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安排你们后日离开,如何?” “后日?”程雪君忍不住问道,即便是要走,又何必这么着急呢? 探春还没有找出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个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道理的提议的时候,黛玉已经笑着说道:“我看三妹妹是担心咱们的身体,这里总归不是养身子的好地方,还是回到京城她更放心。” 探春连忙笑着点头:‘林姐姐说的正是我想的。’ 程雪君虽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但是想来如今林子清在城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也不见得就有机会来看自己,自己在这里多等两天还是少等两天,想来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便点头默认了探春的这个安排。 黛玉这样的配合是出乎探春的预料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同意了这个计划总归是难得的顺利。 第二天一大早,探春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就直接进了城去找水彦寻,之前宝钗她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告诉过探春,如今水彦寻是住在林府的,她本来想的是进了城之后直接问林府在哪里就是了,没想到整座城市几乎是一片灰烬,街道上除了士兵再也难见到人影,迫不得已,侍书只好去向他们问路,他们也是刚进城来,就被分派到收拾这个烂摊子了,自然不知道所谓的林府在哪里,所以探春他们虽然来的很早,等找到林府的时候却已经快到中午了。 虽然几经波折,但是想着马上就能看到水彦寻探春还是很开心,距离上一次他们见面似乎又有近两个月过去了,当初嫁给他的时候探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两个连见一面都成了难事,当然她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见不到水彦寻而感到难过。 探春来的倒是凑巧,水彦寻今日一大早就出去巡视,这会儿人也是刚到林府打算跟手下的将军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所以当外面有人说有个女子要见水彦寻的时候,他是没有想到会是探春的,毕竟他刚把黛玉她们送出去,这个时候探春应该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但是他也想不起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女子要来见自己。 等到探春到他面前的时候,水彦寻其实是生气大过惊喜的,但是看着探春高高鼓起的肚子,和明显行动不便的腿脚,水彦寻还是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不满。 这个时候城里还不安稳,谁知道有没有黄大年留下来的人混在其中,而且现在一切都处在混乱之中,谁知道会不会有暴民忽然冲出来捣乱,她知不知道自己一个孕妇就这么大咧咧地走在街道上有多么危险。更重要的是,现在他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死于瘟疫,探春却忽然闯了进来,万一有病菌被感染上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把她留在城外,水彦寻此刻有些无力地想。 虽然他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满,探春还是从他的神色和态度感受到了某种变化,每次水彦寻见到她的第一时间都会来到她的面前,高兴地唤她一声夫人,何况这次两人还是这么久没有见过了。 但是此刻他除了过来扶着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并没有主动开口叫自己。 探春直觉水彦寻是有些生气了。 但是她一时想不到他为何生气,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只好暂时把他的不满抛诸脑后。 在他替探春端了一杯茶放在她手中,然后在她旁边坐下之后,探春才说道:‘王爷?我今日过来是想向你求一个人。’ 水彦寻本来以为就要以为探春不顾危险地进城来是想早点看到自己,他马上就要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理由的时候忽然听到探春这样的话吃了一惊:“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探春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在脑中快速想了一下这件事应不应该告诉水彦寻,很快她就得出了结论:“王爷,林姐姐她病重,需要立刻回京诊治,但是北边有些地方还在打仗,别人送她回去我不放心,只能来王爷这里求一个人了。”探春看着水彦寻有些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林姐姐病重的消息不要告诉林大人和赵大哥,这也是林姐姐苦心瞒了这么久的原因。” 水彦寻听她说完才知道这样的差事为何不派给赵风非要来自己这里寻人。 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病重?是在被软禁期间病的吗?” 探春点头:“我想是的,林姐姐身子本来就弱,这次病来的很是凶险,听宝姐姐说她已经开始咳血了,我很是担心她,必须要赶快把她送回去。” 水彦寻点头:“是要尽快把她送回去。夫人想把这个任务交给谁?” 探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王爷这里如今也是正缺人手的时候,但是别的人我都不能放心,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来向王爷讨庞岭庞将军了。不过,我回去之后就会让赵大哥进城来帮忙。’探春赶快说道。 庞岭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个时候把人要走确实有些不厚道。 果然水彦寻听了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是爽快地答应探春,他仔细思考了片刻,才说道:‘夫人既然别人都信不过,那就庞将军吧,我这就派人叫他回来,跟夫人一块出城去。另外赵风你也不必叫他过来了,现在城里缺草药和大夫,粮食也缺,准确地说,现在什么都缺,你叫他去扬州城和周边替我们准备这些东西吧。’ 探春听了点头,确实这样更能发挥赵风的作用。 庞岭正带着人清理那些被烧死的尸体,若是不抓紧时间处理留在外面任由他们腐烂更容易滋生疾病,城市之中忽然多了许多乱葬岗,这里的坟墓全都没有标记,因为大家都是合葬的,这里死去的人太多了,容不得身后这般奢侈的孤独。 即便是经历过许多生死的庞岭看着一具具尸体像破麻袋一样被随便地扔进这样一个大坑里还是忍不住心中触动。 就在他看着这一个坑里的尸体将要填满,要叫人放火烧的时候,有人来把他叫走了,说是王爷另有任务派给他。 对于这样临时的任务安排庞岭倒也是见怪不怪了,如今城里头缺人手,黄大年丧心病狂,不仅杀了那些朝廷命官,连城里的士绅都几乎被他杀了个干净,即便是有几个幸存下来的,如今也是惊魂未定,谁也不肯出来帮忙做事,所以整个城市里里外外就只有他们这些人在处理,这几天哪里有急事他就跑去哪里,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到了林府见过水彦寻之后,他给自己指派的任务竟然是护送林大人的家眷回京,对于这样的任务庞岭不屑一顾,实在是这护送一职谁都可以胜任,自己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去。 所以他在听完之后很是干脆地表示了拒绝。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探春在听到他拒绝之后一点儿也不奇怪,这种人,天生就不会浑水摸鱼,若是在别人看来,这绝对是一件好差事,远离这不够安全的杭州城去京城,而且是护送钦差大臣的家眷,那回去之后也会得到林家人的照应。 但是在庞岭看来,这对他只是一件没有什么意义的任务,所以他拒绝的很是干脆。 水彦寻正打算不顾他的态度直接安排任务的时候,探春说话了:“王爷,可否让我跟庞将军说几句?” 水彦寻点头,探春不仅是他的夫人而已,这一点水彦寻早就明白,她的能力和作用应该得到更好的发挥。 对于探春的提议,庞岭并没有什么表示。 他只知道这位王妃在王爷心中不是一般的重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派自己亲自去保护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大概也对探春有一点儿了解,虽然这样的了解明显并不够仔细,也不够深刻,但他还是看得出来这位王妃很有主意,也很有想法,更多的时候她在保持沉默,但是一旦到关键时刻,她总是能比别人更快地做出更周密的安排。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相信凭她几句话自己就会改变主意,不过如果王爷要命令他护送林家人回去,他自然也不能拒绝,至于探春的话,她想说,自己随便听一听就是了。 一百九十三章 薛科到来 探春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他的面前,认真地说道:“庞将军,我知道您不愿意走这一趟,对于我这样的提议,我很抱歉。但是庞将军要护送的人是我的亲姐姐,她如今病重,别的人我都不能放心,我知道让庞将军走这一趟确实是对不起你,我也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说服你,只能求庞将军帮我这一个忙。” 对于庞岭这样的人,许给他什么高官厚禄,光明前途都是没有用的,反倒是拿出真心来求他,才更可能让他心甘情愿。 果然他看探春姿态放的如此之底,反倒有些为难了:“王妃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折煞我了,并非庞某不愿走这一趟,实在是事情太多,庞某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承蒙王妃看得起我,只怕要辜负王妃的厚爱了。”虽然为难,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探春有些为难了,连真心都说动不了他的话,难道真的只能硬点了吗? 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硬点的话难免就会伤了和气,虽然以他的性子,即便不愿意,在护送黛玉她们的途中也会尽心,但探春总是希望事情可以更完美的解决,何况,她也看中庞岭本身的想法。 水彦寻在一旁看着说到:‘庞将军不愿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也能理解,不如这样吧,庞将军把她们护送出江苏省,我会再派人跟你一道儿过去,到了山东境内,你就可以回来了。王妃是实在不放心她们从打仗的地方走,一旦到了安全的境内,谁护送也就没那么紧要了,这一来一回,不到十日的功夫,庞将军你看如何?’ 探春也在一旁满怀希望地等着他的回答,水彦寻的这个提议探春也是同意的,只要到了安全的地界儿她也就放心了,并不是非要庞岭护送不可。 庞岭听了之后心中其实有些触动,本来自己不过一个下属,长官让自己做什么自然就要做什么,哪里有自己挑三拣四的份儿,但是不仅王爷由着自己表达自己的想法,王妃还以如此低的姿态求自己,即便自己表示了拒绝,也并没有生气,这已经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再说不同意,就不仅是不近人情,甚至是有点儿不知好歹了。 所以这次他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探春看着他点头高兴的很,忍不住去拉了拉水彦寻的衣袖:‘王爷,庞将军他这是同意了?’ 水彦寻有些无奈地笑道:‘自然,庞将军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把她们安全送到的,夫人这下放心了吧。’ 探春高兴地点头:“王爷还没有用饭吧?要不我在这里陪王爷吃过饭再回去?” 两人难得相见,一见面就谈论正事,都还没有好好相处过。 对于探春的提议,水彦寻也很是心动,但他最终还是说到:“夫人先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探春轻轻点头,很是听话地跟着侍书和庞岭走了出去。 她最了解水彦寻,只要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只要自己提出来,他一定会完成的,何况只是一起吃一顿饭而已。 他既然在思考过后还是表示了拒绝,探春就知道他如今确实是忙的厉害了,也明白他为何在看到自己时惊讶多过惊喜,甚至还有点儿生气,自己贸然到来是打扰了他的进度的。 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探春回来之后就先去找了赵风,跟他商量了一下要收购什么药材,准备多少粮食和大夫,潘家老爷因为之前一直在等他儿子的消息,所以一直留在了这里,这次正好又可以带他一起回扬州,再次准备补给。 探春已经跟赵风说过黛玉跟雪君也要离开了,不过没有告诉他实情而已,只说是雪君要回去养胎,黛玉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回去,所以黛玉陪她一起回去,难得的是赵风对此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 倒是潘老爷看这里的条件不是特别好,想叫宝钗跟他一同回扬州,宝钗自然是不想去的,她跟潘望舒两个人过日子过的习惯了,忽然跟公婆在一起生活,只怕会不习惯,何况到了扬州不仅有公婆,还有妯娌和小姑,宝钗觉得自己是变得懒了,不想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但是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拒绝这样的提议,何况这还是潘老爷亲自提出的。 宝钗本来想找探春拿个主意,没想到探春恰好跟潘老爷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她还有别的想法,就是希望宝钗能发挥她们薛家在扬州和南京的势力,拿到尽可能多的东西,所以她面不改色地劝宝钗跟潘老爷回去。 最终宝钗只好无奈地跟着赵风他们上了回扬州的船,因为探春催的急,所以是跟黛玉她们同一天走的。 这个小院里忽然又变得清净了不少。 好像她们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现在跟城里传递消息也很是方便了,但是水彦寻不让探春进城,她们也只能靠书信互通消息,但是水彦寻又每日忙的经常忘记写信回来,所以对于里面的消息,探春拿到的总是滞后的。 就像杭州城内在黛玉她们离开的第三天接二连三的发现有百姓高烧不起,后来发展到腹泻,头痛,这明显是瘟疫的典型症状,在这些症状出现的第五天已经有人因此而去世了,水彦寻他们不敢大意,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马上派人把那些有上述症状的人隔离起来,城里搜寻到的大夫也被派了出去照顾这些生病的人,在尚未发现病症的人家里也派发了药物,但是因为药物有限,完全不够派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瘟疫蔓延,水彦寻在这几天之中急的口干舌燥,却无能为力。 他已经下令严查城门,不轻易放人出去,自然也不会轻易让人进来,就连给探春送信的人,水彦寻也命令他不准再出城,万一带出去,传染到探春身上,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所以在探春虽然就在城郊却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而且她不日就要临盆,也不轻易出去走动。 但是就在水彦寻着急上火的时候,他一早送到京城的信起了作用,薛科带着他们当初屯的药材赶了过来,本来信是写给薛蟠的,但是他在京城走不开,所以这件事托了薛科来处理,另外还带来了粮食,和大夫,幸亏有他们这帮朋友肯全力帮忙,水彦寻的求救信送到皇上跟前的时候,他只是下了一个指令,叫周边个地区帮忙解决,说是京城遥远,恐不能及时赶到。 水彦寻得到他来的消息的时候很是高兴,抽调了士兵,很快就把药材和粮食卸进了城里,但是薛科却并没有叫他进城,林子清和潘望舒已经陷在了城里面,他们毕竟是朝廷命官,就算死在这里头好歹还是有名声的,但是没必要把薛科这样的商人搭进来。 所以他只是送了一封信出去,叫他去探春那里。 探春见到薛科的时候倒也没有太惊讶,她知道水彦寻是给京城送了信回去的,只是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他。 也就是在见了他之后探春才知道城里面爆发了瘟疫,他连城都没有进去。 这本来也是在探春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想到水彦寻他们陷在城里,她还是不能平静地接受这样的结果。 薛科安慰她:“王爷他想必做好了防护措施,况且他是不必跟那些患病的人亲自接触的,这次又送来了足够的药材,这场灾难一定很快就可以过去,王妃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这样的安慰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就算他不去接触那些病人也不见得就不会感染上,何况以他的行事作风,肯定是要亲自去看望这些百姓的。 尽管这样探春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很多时候,安慰只是人家的一片好心,具体怎么样自己心中知道就是了,没必要打破这样的默契。 探春接下来又问了问他在京城的情况,才知道他与邢蚰烟已经成了婚,探春很是高兴邢蚰烟能有这样的归宿,看得出来在薛科提起她的时候很是开心,想必两人过的也很幸福。另外让探春没有想到的是,宝玉也已经成亲了,就是跟自己来之前定下的那位韩姑娘,说是老太太对她很是满意,现在去哪里都要带着她。探春心中暗笑,满意倒不见得,去哪里都带着她只能说明老太太还是固执地要把管家权交到宝二奶奶的手里。更让探春没有想到的是,宝玉竟然也去捐了一个候补的官儿,上一世他最后走的是科举,这一世以他的性子竟然能接受这捐官的路径,探春觉得也是一大奇事,若真是这位韩姑娘说动的他,那老太太对她的满意,探春倒是有几分相信是真的了。 值得高兴的事情很多,其中一件就是迎春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虽说冯家太太是不大在乎这头一胎是什么的,但是能生出一个儿子,迎春的地位无疑又巩固了,不得不说她确实是难得的好运气,只要给她一个好的机会,以后的路走的比他们几个姐妹都要顺遂。 不过,虽说薛科给探春带来了这么多好消息,探春最想知道的几个消息,他却是不可能知道的。 一个就是贾环,探春走的匆忙,加上不能暴露行踪,所以一直也没有给贾环写信,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若是他写信出来,自己却没有回信他会不会担心。另一个就是探春心中一直放心不下的惜春了,探春在这里的一年,毫不夸张的说,最担心的就是她,她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贾母给惜春安排了婚事,担心惜春糊里糊涂地嫁人,又担心她想得太明白,不肯嫁人却去出家。 正在探春有些担心的时候,薛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差点儿忘了,这是我家夫人叫我交给王妃的。” 探春激动地接过他手里的信,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她想在这封信里,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可能会得到满意的解答。 薛科看现在似乎也没有自己什么事了,所以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果然不出探春所料,邢蚰烟在信中事无巨细地把贾府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探春,从宝玉大婚到老太太生病,探春读过之后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当她合上信的时候轻轻舒了一口气,惜春目前还是好好的,老太太如今正忙着调教韩轻茗,没空管惜春,她也乐得自在。 说起来邢蚰烟对韩轻茗的评价也很不低,大概是因为两人出身有些相似,所以走的近些,邢蚰烟对她的了解也比薛科说的多的多,她在信中读韩轻茗的评价可是智慧不输凤姐儿的,探春看了微笑,这个评价不算是中肯,这丫头若是跟贾母学几年肯定能超过凤姐儿,但要是现在来看,还不是凤姐儿的对手。 看过了信,探春也安心了,她现在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知道他们都还安好她也就可以放心地留在这里了。 但是就在探春合上信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针扎一般的疼痛从下面传来,她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要临盆了,她一早就算着日子了,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 侍书看探春起了一下没有起来,连忙过来扶了她一把:“姑娘,这是怎么了?” 探春扶着肚子试图减轻一点儿疼痛的感觉:“我怕是要生了,侍书,你快去叫薛科帮我请接生婆和大夫。” 侍书吓了一跳:“这,小蝉,你快去叫薛公子。” 小蝉本来在一边帮探春倒茶,听到探春说话的时候也来到了她的身边,听到侍书的吩咐便连忙跑了出去。 侍书扶着探春问道:“姑娘,现在怎么办?我扶你到床上去吧?” 实在是她也没有什么经验,连见也么有见过,到这个时候她能稳住自己不慌神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别的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一百九十四章 探春生产 探春点点头,试图拉着侍书站起来,就在她刚有所动作的时候,那阵疼痛再次传来,让探春不受控制地又坐了回去。 “算了,先让我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儿吧,现在是站不起来了。”探春无奈的说道。 侍书只好又扶着她坐下,把小蝉倒好的茶端给探春,让她握在手里,多少有个安慰的东西。 探春紧紧地攥着这个茶杯,似乎再用力一点儿就可以徒手把它捏碎。 她之前没有亲眼见过别人生孩子,但是听说过生孩子的疼痛非常人所能忍,而且她经历过尤二姐的事情,对这样的经历总是有种本能的害怕,如今真的轮到自己的身上,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何况现在这里条件这么差,别说是大夫了,就连接生婆都没有,本来生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也是常有的事,现在这样的概率似乎更大了一些。 而且现在因为城里戒严,探春也不知道薛科能不能带出来大夫。 她直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实在是稍微一动就疼的厉害,她甚至感觉到自己随便动一下,下面就开始流血。 但是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探春在这里坐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等着刚开始的那波疼痛稍微过去一些之后,硬撑着让侍书和小蝉几乎是半抱半架的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屋里。 探春本来想躺倒床上的,实在是现在疼的她有些坐不住。 侍书却忽然开口:“姑娘,我想起来了,他们都说临盆前最好走动走动,到时候好生产。” 探春疼的一直在冒冷汗,听侍书如此说,忍不住问道:“你听谁说的?” 侍书一时语塞,姑娘这个时候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实在是探春对于这样的提议没有办法毫无异议的接受,毕竟疼的可是自己。 侍书想了想说道:“我娘说的吧,姑娘要是疼的厉害就坐着吧,咱们等不疼了再走动。我听说他们疼都是一阵一阵的,说不定等过去这一阵就好了。” 侍书在一旁拉着探春安慰到。 但是这样的安慰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探春怀疑她听说的都是假的,因为自己从开始疼到现在根本就没有间歇的时候。 但她还是听侍书的话,在疼痛稍微减轻一点儿的时候便扶着他们走两步。 她现在特别后悔为何在当初薛科带着大夫过来的时候没有让他留下一个在院子里,这样现在自己也不用如此慌张和束手无策。 她当时想的是自己离生产还有好几天,如今城里正是需要大夫的时候,一个大夫在城里能救许多人,但是留在自己这里完全就是浪费。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探春想的太简单了,她以为自己到时候再派人去叫大夫也来得及,没想到薛科这去了都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大夫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探春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甚至怀疑是不是在薛科带大夫回来之前她已经要痛死了,她忘了,如今城里戒严,薛科可能根本就进不去,一旦进去也不可能出来,虽然水彦寻如今掌管着整座城市,可是万一他不愿意冒这个险。 不过探春现在也不可能想清楚了,她现在已经疼得脑子有点儿不清楚了。 小蝉替她拿了一块毛巾,不过一会儿这块毛巾已经被她的汗打湿了。 侍书在一旁看着不是办法,便提出:‘姑娘,要不,去去找王爷吧?’ 探春用尽力气摇头:“别去,你进不了城的。” 侍书在一旁干着急,探春下面的血已经流了出来,看着触目惊心,她怕大夫还没有赶到探春已经流血而死了。 就在探春他们等大夫等的将要无望的时候,薛科终于带着大夫来了,同来的还有水彦寻,当然,并没有带来接生婆,但是能有一个大夫在身边探春已经觉得放心多了。 水彦寻会过来也是探春没有想到的,不过他只是在离的探春远远的地方看了看她,安慰她,却始终没有走近来握握探春的手,像以往一样给探春力量和勇气。 薛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林子清和潘望舒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这几天有薛科带来的药材和大夫,隔离区的疫情虽然没有得到治愈,但是也已经得到了控制,相比刚开始几天接二连三的有人离去,现在大多数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而外面所发现的患病的人数也在减少,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征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控制成现在的样子,已经出乎了水彦寻的预料,毕竟他也从未亲身经历过瘟疫,只在书上看到过瘟疫爆发对百姓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另外之前他们在城里设置了不少的施粥铺,本来粮食不足,只能每天派送两次,而且粥越来越稀,但是薛科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现在他们可以不间断的派粥了,让百姓吃饱肚子是防止发生动乱的最好的办法。 现在他们紧急要商量的是怎么解决百姓春耕的问题,目前没有粮种,百姓死亡太多,很多人家几乎全部葬身这场大火,土地该如何重新分配也是一个问题。如果说之前的事情水彦寻还能凭借着自己读过的那些书尽力解决的话,这些可是他解决不了的,就连林子清和潘望舒他们也没有经验,水彦寻他们如今在商量的就是给皇上写信,要派谁过来主持大局才合适。 这事若是换了别人是不肯这个时候向皇上求援派人过来的,毕竟大局都已经稳定下来,这个功劳本来可以算在他们三个的头上,谁也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让人来欧宁分自己的功劳,但是水彦寻和林子清他们却不这么想,春耕是大事,若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置百姓大事于不顾,这与黄大年那些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他们商讨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城门外有人要进来,说是有急事找水彦寻。 水彦寻听到薛科的名字的时候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叫人带他进来了,现在城里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而且他是知道情况的,还要这个时候进来说明一定是有要紧的事。 果然他见到水彦寻之后很是着急地说探春马还是那个就要临盆,需要一个大夫和接生婆。水彦寻一听比薛科还要紧张:“王妃要临盆了?水云,你快带薛公子去找大夫。”水彦寻连忙吩咐道:“等等,去同济堂找坐诊的大夫。”他毕竟还是有私心在内的,同济堂里坐诊的大夫是没有去过隔离区的,感染瘟疫的可能性更小一些,对于探春的事情,若是可以的话,他一点儿风险都不想冒,当初让她一个人来这里已经让他担心够了。 水云点头:‘我知道。’他很快地便带着薛科出去了。 自从水彦寻进城之后,探春便主动提出把水云送回到水彦寻的身边,她那里现在也用不到这样一个人物了,若是放到水彦寻身边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现在明显水彦寻是没有心情再继续刚才的谈话了,即便他向来最能沉得住气,现在也难免坐立难安。 林子清和潘望舒对望一眼,笑道:“王爷,那我们就先下去起草书信了,等写好了再送给王爷过目。” 水彦寻自然地点头,其实他甚至根本没有听清楚林子清说的是什么。 虽然他点过头,但其实根本不知道林子清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看看探春。 最终他还是赶在薛科和大夫到达之前追上了他们。 他忽然想起来在他在离开京城的时候,探春跟他说过希望自己在生产时水彦寻能在自己的身边,就是这句话让水彦寻最终下定了决心,就算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大夫在看过探春之后便命小蝉赶快去烧热水,因为探春羊水已经破裂,马上就要生产了。 他是杭州城内的大夫,但是运气比较好,没有被官府征去给那些患了瘟疫的病人诊治,他只需要坐在药店里替那些前来拿药的百姓开些预防的药物就好了。 在他到这里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是要替王妃接生,在路上碰到水彦寻的时候他还有些奇怪,这位王爷为何会跟自己坐在一起。 他会认识水彦寻并不奇怪,开始的几天他每天都会上街巡视施粥的情况,后来也来过他的药店查看药材的储备是否充足。 所以当水彦寻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但是认出来是一回事,他并不知道这位王爷跟自己坐在一起是因为什么。 直到水彦寻很郑重地拜托他:“李大夫?夫人生产的事就拜托你了。” 他才知道这位把自己叫出来的薛公子是要带自己去给王妃接生。 本来他就不过是一个大夫,接生是接生婆的事,只是因为现在这样的时候很难找到接生婆,自己只好代劳了,现在知道自己将要接生的还是王妃,李大夫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他有些紧张地回到:“草民自当尽力。”他心中祈祷但愿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不然自己可没法儿交代。 但是当他来到这里看到探春的时候,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估计阵痛已经持续了不少时间,而且探春的脸色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好,这让他在看到探春的瞬间有些慌了神。 还是探春在他来到身边之后先开口说了话:“这位是?” 毕竟还是要有所避讳,所以薛科并没有跟着他们进来,水彦寻在外面听到探春问话连忙大声回到:“这位是李大夫,夫人,有他在你就放心吧。”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探春真的非常想笑,水彦寻明明站在客厅,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这边倾斜,努力地向前探头试图看到探春,也让探春看到他。 探春笑着点点头:“原来是李大夫,拜托了。” 她现在依然很疼,但是只要有大夫在,她的心境就不一样了,何况还有水彦寻守在外面,虽然他确实什么忙也不可能帮得上,但探春就是觉得安心不少,什么时候她也犯了这样矫情的毛病。 等到小蝉把热水端过来的时候,李大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去对水彦寻说道:‘王爷?可否请您先回避?’ 水彦寻点头:“是。夫人,那我先出去了,你不要担心,我就在外面,你若是想叫我我再进去。” 他知道妇人生产的时候是不能有男子在场的,他强行留在这里也只是增添麻烦而已,并没有实际的用处,所以在大夫赶他出去的时候很是爽快的便答应了。 探春现在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力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在外面的他看到了没有。 李大夫现在有些后悔,他若是早知道来接生的是王妃,一定会把药店里仅存的那几片人参带过来的,那可是关键时刻吊气的好东西。 现在他只能凭本事了。 还好的是探春比较能忍,即便已经疼到大汗淋漓,她也能咬紧牙关不出声,这让李大夫心里压力减轻了不少,毕竟若是王妃一直喊疼的话,他也紧张。 探春这一胎怀的很是辛苦,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一路走来胎能保住已经很是不容易,还好的是在最后一关,这个孩子倒是没有太过为难探春,虽然刚开始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但最终却只是虚惊一场,探春生产并没有给李大夫带来太多的困难。 他虽然也是第一次接生,但是进展的还算顺利,中间探春几乎没有什么痛苦的叫喊,这可以让李大夫专心接生,却让等在外面的水彦寻有些待不住了,他之前可是听说过女子生产很是痛苦的,怎么里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进去看看,还好被出来倒水的小蝉及时制止了:“王爷,姑娘现在没事,王爷就不要进去了。”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进去也只是添乱而已。 一百九十五章 出生 其实探春生产很是顺利,大概三个时辰的功夫,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但是水彦寻在外面站了整整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对他来说简直像过了好几年一样漫长,就在他等的实在心慌忍不住想要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他转头问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水云:“你听到了吗?” 难得的是他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水云听他问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点点头说道:“听到了。” 水彦寻连忙向门口走去,在他到达房门之前,小蝉已经出来了,她笑着恭喜水彦寻:“恭喜王爷,姑娘生了一位小郡主。” 水彦寻很是高兴地顺口说道:“赏。”却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在王府了,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赏。 说着他已经走进了屋里,李大夫正在整理自己的医箱,见到水彦寻进来也连忙行礼恭喜,这次水彦寻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王府了,没有顺嘴说赏,而是很郑重的执了李大夫的手感激他。 李大夫很是惶恐地说道:“王爷太客气了,这不过是我该做的。” 跟李大夫道过谢之后水彦寻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探春的身边,但是他似乎又忽然反应过来,退后了几步,想要伸出去抱抱孩子的手也缩了回来,他忘了自己是在刚爆发瘟疫就待在城里的人,即便现在还没有什么症状,他也不敢大意。 探春看着退回去的水彦寻有些心酸,明明他是那么想要靠近自己和孩子,却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后退。 她撑着疲惫的双眼看着水彦寻笑道:“王爷,是个女孩儿,很可爱,等再过几天就可以抱给王爷看了。” 她知道小蝉和李大夫一定早就告诉了水彦寻这个消息,但她还是忍不住要亲口告诉他。 水彦寻在外面用力点头:“我知道,等城里瘟疫彻底控制住了,我就可以抱抱她了。” 探春笑着点头:“我现在有些困了,王爷先出去坐着歇一会儿吧。” 她也很想跟水彦寻多说一会儿话,但是她现在真的是困的厉害,眼睛快要睁不开,只好让他先出去等着,等自己醒来再跟他说话。 水彦寻却笑道:“夫人辛苦了,你好好歇息,我就先回城里了。” 里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解决,而且他在这里留的时间太长对探春她们母子也不好。 探春只能无奈点头,虽然自己很想他陪在自己身边,但是她也知道现在整个杭州城的百姓更需要一位能主持大局的人带他们度过难关,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城里,而不是陪在自己身边。 但她在水彦寻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爷?十二日之后要给咱们的女儿起名字,你别忘了过来。” 水彦寻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地点点头:“这是自然,这些天我要好好想一想呢。” 水彦寻走之后,侍书轻轻地把婴儿抱走,好让探春好好地休息一下,她在水彦寻走后就陷入了沉睡,一直睡到第二日的清晨才醒过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孩子,探春心中忍不住嘲笑自己,果然做了母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呢,孩子只要离开自己身边一刻便开始想念和担心。 因为杭州城内的瘟疫,探春也不放心去外面找奶妈,所以只好亲自喂养,这在大户人家里是没有的事情。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太们为了保持自己的体态是绝不会选择亲自喂养的,本来探春也没打算违背这个惯例的,只是现在实在找不到人,她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饿着,没得选择。 当初侍书抱着哭闹的孩子来找她,看着她打算亲自喂养的时候还吃了一惊,侍书是不愿意让探春喂养的,这不仅是体态的问题,小孩子吃东西是没有固定的时间的,只要饿了,就要起来喂她,这对母亲的身体来说是巨大的消耗。 所以她当时劝了劝探春:“姑娘,你可想好了。”她没有再跟探春说一遍亲自喂养对她的影响,她想探春一定明白,她要做的只是确定她真的想好了而已。 探春无奈地摇头:“我难道还真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饿着不成?” 侍书提议:“可以先用别的食物代替,再让薛公子去城郊寻找奶妈。” 探春笑道:“还是算了,这个时候奶妈哪是这么好找到的,随便找来一个我也不放心,何况,我也不忍心看着她刚出生就要吃那些东西。” 侍书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带一个奶妈过来呢。 探春看着苦恼的侍书,似乎听到了她心中所想,忍不住笑道:“好了,不过是亲自喂养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我自己的女儿,喂她又怎么了?当初咱们决定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过事情真的能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千里迢迢的,谁会想着带一个奶妈过来呢。” 侍书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她只是不忍心自己姑娘再受罪,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姑娘受的罪已经够多的了,而且她身体本来也不是多好,生孩子又耗费了巨大的能量,若是亏损了身子,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她自己? 侍书看事情不可挽回,之后在探春哄孩子的时候去厨房给探春炖些补身子的汤,只是说是补身子,里面却什么药材都没有,这在侍书看来实在是有些无用。 果然不出侍书所料,探春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在亲自喂养了三天之后,探春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她是第一次做母亲,没有任何的经验,身边的侍书和小蝉虽然很想帮忙,但奈何自己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 孩子每次哭闹起来三个人就没了主意,别看探春平日里不管是谈生意还是管下人都有一套,面对这个小人儿的时候却是半点儿办法也没有,又不能任由她这么哭下去,看着她哭的声嘶力竭的,探春也心疼,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哄的她不哭,所以这几日来这个小人把三个人搞的是人仰马翻,筋疲力尽。 侍书和小蝉还算好的,探春是每次半夜听到哭声也要瞬间爬起来看看她是不是饿了,即便她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恨不得下一秒就一头睡过去,也要强撑着把孩子喂饱了,哄睡了才能合眼。 三天下来,即便有侍书每日不间断的补汤,探春还是明显的消瘦下去,这样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让探春觉得有些夸张,但确确实实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带一个孩子是有多艰难,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大户人家里养一个孩子从奶妈到嬷嬷,丫鬟,前前后后要跟着十几个人。 她后来长大了还不明白自己身边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跟着,还借故退走了几个,现在才明白,实在不是贾府奢侈,现在她自己都觉得十个人也不一定能搞定这么一个小人。 这日中午好容易哄睡了孩子,探春抽空赶快补觉,连侍书给她炖的汤也没有喝,探春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睡觉,至于补汤什么的,在她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她已经很久没有饿的感觉了,大概是实在太困了,每次孩子睡着了,她只想快点睡过去,最好能睡到自然醒,当然了她从来就没有如愿过,小孩子睡眠是时间短,睡的次数多,所以每次都是不过一两个时辰她就又醒了,探春正在睡梦中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哭声,整个人恨不得埋在被子里假装没有听到,可惜她总是不屈不挠,只要探春不过去把她抱起来,她的哭声根本不会停止,就算有侍书和小蝉抱着她也是一样。 对此侍书认为是探春的喂养把她惯坏了,探春一开始是不以为然的,但是现在她比较认同侍书的说法。 探春现在睡觉之前已经有些神经过分紧张了,她最怕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还好的是这次小丫头比较配合,探春担心了许久的哭声并没有响起,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她醒来的时候看着屋里点起的蜡烛和外面已经完全黑掉的天空吃了一惊,身边侍书和小蝉都不在,然后她转头去看本来放在自己身侧的孩子,这一看让探春吓了一跳,孩子竟然也不在了。 探春连衣服也顾不上整理,踩上在一旁的鞋子就出门去找侍书和小蝉。 当她一把推开侍书和小蝉的房间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她们两个人正抱着孩子逗着玩儿呢。 探春看到她们都好好的才放了心,但她还是有些不满:“孩子醒了怎么没有叫醒我?”探春问道。这孩子平日里若不是自己哄着是根本不会停止哭声的,何况是她刚醒过来,这次她们不叫醒自己,还不一定让孩子哭了多久呢,探春虽然很累,但想到孩子的哭声还是有些心疼,大概做父母的都是这样的感觉了。 侍书把孩子抱到探春的手里笑道:“姑娘你看,今日小郡主乖的很呢,姑娘睡着的时候,她醒来了竟然也没有哭,若不是小蝉觉得她这次睡的时间太长了去看了看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醒了,看她的时候她正睁着眼睛盯着姑娘看呢,我们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竟然也没有哭。我想着姑娘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又看她没有哭的意思,便没有叫醒姑娘。” 探春听说她今日竟然没有哭也很是惊奇,本来还想夸夸她,但没有想到下一秒她就变了脸,探春心中一抖,这是要哭的前兆。 果然下一刻震天的哭声就在耳边响起,探春无奈地看着她说到:“你一定是故意来折磨我的吧。” 侍书也不解,明明今日整个下午小郡主跟着自己都很乖,怎么到了自己母亲的手里忽然就哭了呢。 还是小蝉机灵,很快就反应过来:“小郡主这是饿了,要吃奶了吧?” 她一说探春和侍书也恍然大悟,人家乖乖地待了一个下午,是该吃饭了。 果然等探春喂过她之后,她有变成了一副乖乖的模样,似乎刚刚说哭就哭的那个孩子不是她一样。 探春无奈,侍书把人接过去的时候她竟然还冲着探春笑了笑,不管他的笑有多么纯真可爱,探春都觉得那笑容里掺杂了一丝获胜的炫耀。 侍书看着忍不住笑道:“姑娘你看她又好了,你快去用点东西吧。” 探春醒来之后发现孩子不在就开始着急地找她,现在安心下来发现自己确实是有些饿了,这也是这么多天一来探春第一真的感受到饿的感觉。 侍书又给她炖了鱼汤,探春喝着鱼汤的时候忍不住暗笑,也是难为侍书了,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厨房里变着花样给自己做汤。 探春还记得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了是自己做饭还是让小婵做侍书他们两个还争执了一番,最后自己觉得小婵毕竟还是小了些,不放心,钦点了侍书,为此她还跟自己闹了一回脾气呢,没想到现在做饭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就在探春用过饭想要再去看看孩子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然后就是有人去开门,探春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能有谁过来。 她就坐在大堂里等了一会儿,结果看到跟着薛科进来的竟然是赵风。 探春惊讶:“赵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虽然这里到扬州城是不远,但是要筹集东西必定要耽搁几天的。 赵风笑道:“咱们运气好,薛公子写了信回去给薛家,又有薛夫人从中帮忙,倒是很快筹齐了王爷要的东西。” 说着对薛科道谢。 薛科不好意思地笑道:“赵大哥不必如此客气,这也是我来的时候大哥特地交代过我的,赵大哥你们需要什么,只要薛家有的一定尽力准备。” “那宝姐姐呢?”探春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潘老爷和宝钗的身影。 赵风笑道:“潘老爷觉得这里不够安全,非要薛夫人留在扬州。” 探春无奈地点头,还好的是应付这些人际关系对宝钗老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一百九十六章 赵风进城 刚才探春坐着,穿着的衣服也很是宽大,掩住了自己的肚子,而赵风进来之后注意力也一直集中在探春的问话上,竟然没有发现探春已经生产完了,在他看到探春想要站起来离开的时候,正打算告诉探春他的计划:“姑娘,我”却在看到探春站起来的那一刹那差点儿惊呼出来:“姑娘,你这是?孩子呢?”他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本来是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但是忽然让他发现了这样的结果倒是有些吃惊了。 探春看他如此惊讶的表情笑道:“赵大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小郡主?” 赵风赶紧点头:“自然,自然。”可惜自己还没有给小姑娘准备什么见面礼。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小的孩子,乖乖地躺在侍书的臂弯里,在看到他的瞬间便笑了起来,这让赵风很有成就感,似乎这小丫头很喜欢他,却让在一旁看着的探春有些着恼,这小丫头看到谁似乎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偏偏到了自己手里就要使劲地折磨自己。 看过了孩子,赵风从身上解下一块儿玉佩放到孩子的手里笑道:“来的匆忙,没有给小郡主准备什么礼物,这个玉佩就给你拿着玩吧。” 探春连看也没看那块玉佩就知道这玉佩不管价值多少,在赵风看来都是极重要的,因为赵风素来不喜欢在身上佩戴东西,若是能让他随身带着的,那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赵风的好意,只是代孩子道了谢而已。 看过了孩子,赵风对着探春说到:“姑娘,我还有件事想跟姑娘商量。” 探春率先走了出去,到了外面才开口:“赵大哥有话就说吧。” 赵风笑道:“是这样的,我听说城里的瘟疫也得到了控制,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我怕王爷他们忙不过来,皇上派的人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到,不然我先进去帮他?” 他说的不错,这一点也正是水彦寻他们担心的,虽说他们绝对是处于一片为百姓着想的心叫皇上派有经验的大臣过来,但是人家大臣却不一定会领情,谁不知道现在杭州城内爆发了瘟疫,即便水彦寻说是控制住了,他们也不信,自古以来瘟疫哪有这么容易控制住的,哪次不是要死个几万人才算完,所以即便皇上派了人来,只怕他们也会故意在路上耽搁。 而这一点只能说赵风和水彦寻都没有想错,皇上确实在接到水彦寻的信之后就派了三位大臣过去,一位是户部的郭大人,之前是在地方做官的,刚调到京城没有几年,论实干之才,他确实是各中翘楚,留他在户部确实是屈才了。另一外是八旗出身的索图,皇上信得过的人,也是户部出来的。 皇上想的也很明白,如今杭州城百废待兴,最需要的就是户部的这些人过去帮他们建堤筑坝,开河挖沟,这些水彦寻他们可不擅长。 还有一位却是走了门路才得到这份差事的军机处小军机王平,本朝军机处惯例,除大军机之外,另外几位小军机可以说是很没有地位的了,每次不过是耳听笔录,也没有什么机会面见皇上,虽然都在军机处行走,但大军机和小军机的地位和权力差别之大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为过。 这位王大人就是在军机处做了快十年的小军机,眼看着升迁无望,在这里耗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找了点关系想着能外派出去。 但是你想他是没有出去过的,一直都是在京城里,若是外派的话,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给他多大的官职和多大的权力,所以这次杭州城对他来说绝对是个上好的机会,这么大的一个城,目前只剩下了两个官员,水彦寻是朝廷王爷,还是皇上亲自册封的镇南将军,是不可能让他留在杭州的,皇上要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低下才能安心,所以杭州车正经的官员目前算起来也就是林子清和潘望舒而已,有他们两人在,自己浙江巡抚和学政的位子是不用想了,但杭州知府的位子还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所以他在打听到皇上要派人去杭州的时候,不惜塞了大把的银子给那些都大夫让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还好的是自己做军机这么多年,即便权力不大,名头还是摆在那里的,唬人还是够了的,攒下的银子也不在少数。 这些银子后来证明也确实没有白花,皇上这次统共就派了三个人,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这让王平很是高兴,撒出去的银子眼看着就能回来了。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听说了杭州城爆发了,瘟疫的事,这个时候叫他进城去,他是不愿意的,万一真的给传染上了,那自己不是白白丢了性命吗。 所以在三人上船之前他就私底下联系了郭翔和索图,提前跟他们商量过,三人要等几天再走,争取在杭州城的瘟疫得到控制之后三人再进城。 另外两人还是有良心的,这次去不仅是自己过去,还带着户部拨给杭州的种粮,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一刻也耽误不得,所以表面上虽然敷衍了他几句,转过头来两人就商量着第二天出发了。 当然了,他们的良心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两人比王平还聪明一些,若是真的就在京城里等着不出发,你当皇上真的是聋的,瞎的不成,到时候来个都大夫参你一本,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现在先正常的速度走着,到时候到了杭州城先把种粮给他们卸下去,至于自己要不要进城,还可以再跟水彦寻商量不是,毕竟东西在自己手里,自己肯把东西给他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想必他也不能逼着自己立时就进去。 所以说这就可以见得在官场中消息灵通和结交朋友是多么关键了,这两人明显是一波的,至于王平,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了这个团体之外,从现在就可以预想得到将来即便是到了杭州,他也不会过的太舒心,除非他可以力挽狂澜,在两人夹击之下建立起自己的权力体系。 探春听赵风说完之后仔细想了想,上次水彦寻也出城了,还有那位大夫,甚至薛科还是进城之后便住在了这里,若是里面还如此凶险的话,水彦寻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的,这说明里面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既然这样,让赵风进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赵大哥愿意去帮忙,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还是要先问过王爷再说。”探春说到。毕竟这些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里面的情况只有水彦寻他们才最清楚。 现在探春又恢复了与水彦寻的通信,第二天就派人去送了信给水彦寻,问能不能让赵风进城去,当天那人就带了回信给探春,信中水彦寻先说明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说是虽然疫情得到了控制,目前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人新感染了,但是也不敢掉以轻心,感染的风险还是存在的,所以这件事还是要赵风自己做决定。 当然了赵风看到信之后便已经做了决定,他是肯定要进去的。 赵风跟他们那些官员不一样,他是真的有些济世的情怀的,不然凭他一个商人的身份,根本不用做这么多。 一个人的立场和视野永远都是带着自己出生和成长的烙印的,也许是因为赵风之前的经历让他对百姓总是带着天然的亲近与关切。 赵风在接到信的第二天就准备进城去了,探春看他很是坚决,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是她自己若不是因为孩子还太小,她自己都想进去帮忙,何况赵风呢。 赵风毕竟是亲自耕种过的人,更能了解现在百姓需要的是什么,所以在郭翔和索图到达之前春耕的事情都交给了赵风去处理的,水彦寻和林子清他们主要负责清点户口和重新修缮街道,潘望舒带着众人开河挖道为即将到来的浇田做准备。 他们在做事的过程就发现赵风没有一个正式的官职是多么麻烦的事,虽说他是同进士出身,但没有皇上御赐的官服,平日里带领的都是水彦寻的士兵,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军中的众人对他都是尊敬的很,只是在与那些士绅和百姓商量土地的划分和播种的事情的时候,对于赵风的称呼倒是成了一件难事。 所以水彦寻和林子清早就已经商量好,在这次回京之后一定要替赵风求一个正式的官职,就他所做的这些事情来说,功劳绝对能得一个不低于杭州知府的位子。 十二天之后水彦寻遵守与探春的约定,那天一大早就出城去探春那里了,探春虽说与他约定好了,也知道以他的性子一定会过来的,但她没有想到水彦寻来的如此早,他到的时候探春甚至还没有起床,不是她要睡懒觉,实在是孩子没醒的时候,她难得抓住一点儿时间睡觉。 水彦寻轻轻推开房门进来之后就在外面的客厅坐着等探春,也不着急让侍书把探春叫醒。 侍书看着远远地坐着的水彦寻忍不住走过去说道:“王爷?要不你进去看看姑娘和小郡主吧?” 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何必还如此小心? 水彦寻摇头:“还是算了,再等等吧。”等大夫们确定了确实没有危险,他就可以好好地抱一抱自己的女儿了,也可以凑近看看探春,现在这样,他还是不敢冒险。 探春睡的很沉,所以在孩子的哭声响起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水彦寻已经来了,睡梦中忽然听到一声哭声,探春条件反射般地坐起来去抱孩子,好容易把她哄的不哭了,探春转头的时候才看到水彦寻就在外面坐着,她吓了一跳:“王爷?你什么时候到的?” 水彦寻笑道:“不过刚到,看你还睡着,就没让侍书叫醒你。听侍书说,这几天你累坏了吧?” 水彦寻有些心疼的问道,他都听侍书说了这孩子是怎么折磨探春的。 可惜他现在不能走近所以也看不到探春憔悴的模样。 探春披上一件衣服把孩子放到身边的侍书手里,然后向水彦寻走过去:‘倒也还好,只是毕竟是第一次带孩子,没有什么经验,她不高兴,我也难过。’探春有些委屈地说道。 这些日子她倒是没有表现过什么脆弱,现在看到水彦寻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了,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啊,为什么要这么难呢。 水彦寻有些好笑地安慰她:“夫人辛苦了,要不我再请几个人过来替你照顾她吧?” 是他考虑不周了,应该一开始就准备好奶妈的,即便没有奶妈,也要多准备几个下人,现在就他们三个人照顾一个孩子确实是有些为难了。 探春继续走向水彦寻笑道:‘那倒是不必了,这丫头叫人操心的很,就会折磨我,你叫多少人来都是没用的。’ 水彦寻看着马上就要走到自己面前的探春连忙出声:“夫人,等等,你别往前走了。” 探春乖乖地站住,原来这就是安全距离了么? 她看了看,现在的距离足够她看清楚水彦寻了,也就没有再往前走,小蝉替她搬了一个椅子,她就在那里坐了下来,然后忍不住笑道:“王爷,我怎么觉得咱们的相见有一种鹊桥相会的错觉?” 可望而不可即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水彦寻对于探春这样的比喻也是有些无奈,他发现自己的这位王妃有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现在城里已经没有新感染的人了,我想再等下次我来看夫人的时候就不用离的这么远了。”水彦寻美好地憧憬着。 探春也高兴地点头:‘王爷要不要先看一看孩子?’ 水彦寻点头:“让侍书抱着我远远地看看吧。” 侍书抱着孩子在探春身后站着,探春接过来又往前走了两步,她看着水彦寻努力向前伸的头,忍不住笑,他这样真的能看得到吗? 水彦寻确实是什么也没有看清楚,他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脸缩在被褥里,但是究竟长什么样子,他是肯定看不到的。 一百九十七章 水云兮 无论如何总也算是看过了,侍书把孩子抱回了床上让她躺着,现在身子还软的很,不能抱太长时间。 水彦寻虽然没有看到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夸了一番。 探春心中好笑,但看在他夸孩子的同时还没有忘记夸自己,也就不跟他较真了。 孩子也看过了,探春便问道:“王爷?你没忘记这次要给她起名字吧?”没有名字真的是麻烦的很啊,每次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水彦寻点头:“自然是没有忘的,夫人可有什么想法?” 他还是很尊重探春的想法的,若是她有什么喜好,自己自然是听她的。 但是探春可不敢乱来,名字可是要伴随她一生的,比自己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还要长,若是自己起的名字她不喜欢,那岂不是要怪自己,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水彦寻来做的好。 于是她很是干脆地摇头:“我没有什么想法,王爷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水彦寻想了想说道:“夫人这里可有笔墨?” 探春转身叫到:“小蝉,你去拿笔墨来。” 起个名字而已,何必搞得这样麻烦,探春忍不住想。 小蝉拿了笔墨过来探春让她把东西摆在水彦寻前面的桌子上,但是水彦寻却笑着说道:‘去摆在夫人那里。’ 探春疑惑:‘这是要我写?’ 水彦寻笑道:“咱们女儿的名字是我起的,这第一次给她写这个名字自然要夫人代劳了。” 探春笑着点点头,他心思倒是细的很。 “王爷倒是说说想给她起个什么名字?”探春催到。她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他这么用心思,会给自己的女儿起个什么名字呢。 说起来探春他们几个的名字都是贾母起的呢,有意境又简单干净,探春很喜欢这样的风格,她不是很喜欢那种咬文嚼字,起个名字,三个里面有两个是别人不认识的字的那种名字,名字嘛,本来就是要人叫的,若是别人都不认识还有什么意思呢,希望水彦寻不要给她起个这样的名字。 水彦寻笑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水云兮,这个名字,夫人可还满意?” 探春在听他吟这句诗的时候就很是喜欢了,曹植的《洛神赋》也是她写字的时候经常练的一首诗了,缥缈空灵的感觉,探春很是喜欢,她喜欢用草书写这首诗,现在在水彦寻读这句诗的时候,探春已经忍不住把整句诗都写了下来,最后她写了落款,水云兮。探春心中暗叹,不得不说,还是水彦寻这么姓姓的好,不管是水非烟,还是水云兮,听起来都自有那么一股空灵的味道,不像是自己的姓,恩,你想象一下贾云兮,是不是就没有那种韵味了? 水彦寻看探春在那里奋笔疾书就知道她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的。 他当初得到探春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可不敢大意,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名字,探春还把命名的大权交给了自己,他顿时感到责任重大,当然他并不知道探春只是想在将来推卸责任而已。 他在公务繁忙之外每天都要翻翻《诗经》,想着一定要给自己的女儿起一个极其响亮的名字,只是在写了几个出来之后,他觉得都很是不满意。 他觉得那些名字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女儿,于是在他又一次把写着无数个名字的纸扔掉之后,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家中悬挂的一副探春的字,上面写的就是这首《洛神赋》,他忍不住背了一遍之后,忽然就想到了这个名字,然后把这三个字写出来之后,他是越看越满意,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这个名字写出来也好看,读出来也好听。 当然了,他虽然对这个名字是一万个满意,还是不能绝对的放心,在第二天还是没忍住,找赵风和林子清探讨了一番,自然这两个人都很给面子的夸水彦寻这个名字起的好,林子清和潘望舒还送了小礼物托水彦寻捎给水云兮。 侍书在一旁听到这个名字也忍不住默念了几遍,然后忍不住夸到:“姑娘,这个名字真好听。” 探春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看得出来,水彦寻已经在尽力压制自己骄傲的情绪了,自己就不要再夸他了。 然后顺手把自己写好的字递到了侍书的手里:‘把这副字收起来吧。’好歹也是第一次写出来的她的名字,虽然水彦寻之前一定不知道偷偷写过多少次了,但由自己来写还是第一次,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侍书笑着把字拿了出去晾起来。 水彦寻依然是不打算在这里用饭的,在起过名字之后便打算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问道:“夫人,对于云兮的满月,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十二日的时候不能好好的庆祝一下,总不能满月的时候也过的这么简陋。 探春倒是觉得无所谓,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满月什么的还不够折腾孩子的,之所以大家都喜欢大办特办,不过是大人们之间需要找一个好的借口彼此交际而已,而现在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看水彦寻的样子,倒是打算办一办似的,所以探春也没有直接说不办,只说:“看王爷的意思吧,若是王爷城里不忙了,倒是可以请林大人他们来吃一顿便饭。” 林子清和潘望舒他们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外人,更像是一家人,劳累了这么久,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水彦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你会不会怪我?” “啊?”对于他这样的问话,探春完全摸不着头脑,自己为何要怪他呢。 水彦寻解释道:“人家的孩子出生和满月都有热闹的庆祝,咱们的女儿出生之后却什么都没有。” 他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女儿的。 探春笑道:“这有什么的,王爷竟然还为这个担心?这个本来就铺张浪费的很,王爷也知道我最不耐烦应付这些事情,若是咱们在京城还逃不了,现在好了,正好省去许多的麻烦。” 水彦寻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可是别人满月的时候可是能收到许多礼物的,这样一来咱们的女儿就没有了。” 探春忍不住笑道:“这个就更没有必要耿耿于怀了,她想要什么咱们替她准备就是了,何况他们送的那些东西大多华而不实的,也用不到,何苦收这些东西放到库房里占地方。” 水彦寻不住地点头,探春说的倒是不假,每次他们这些人家里若是谁添了孩子,那满月酒都绝对是一场大事,孩子要过满月的人家甚至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就要开始准备了,以防到时候准备不够充分,怠慢了贵客。而应邀出席人家的满月酒的人也不见得就能多轻松,首先这送礼就是头等重要的大事,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样的地位该送什么样的礼,那是一点儿也错不得的,虽说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的满月酒,但下场较量的可是那些心有九窍的大人们。 这样一来送的东西自然是越来越奢侈,直到这种风气引起了深宫里头皇上的注意,亲自下令指示才有所转变,但即便如此,送礼的习俗还是未能完全改变。 所以探春对于能避过这件事是再开心不过,才不想水彦寻这样想的这么多。 水彦寻明白归明白,但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送的东西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人家东西里的心意和祝福。” “云兮不是收到林大人和潘大人的礼物吗?还有赵大哥的。”探春笑道。“咱们不要太贪心了,有这些就够了,何况你当别人送你东西真的是给的祝福吗?” 也就是林子清他们这些人送的东西大概还有个美好的寓意和祝福,别的那些人你还能指望别人在费心给你挑礼物的时候还要考虑什么祝福吗。 水彦寻这样一想觉得探春说的很有道理,也就不再纠结此事了。 探春笑道:“王爷今日是不忙了吗?” 一大早就过来了,到现在还在这里跟自己探讨什么送礼的事。 水彦寻反应过来这是探春赶他走了,连忙起身:“这倒不是,城里现在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满月的时候我看能不能带林子清他们过来。” 探春跟在他后面送他出了大门之后才回来。 一切都在好转,杭州这座城市在经历了这一场浩劫之后终于开始恢复了,不能指望它在短时间内就恢复如初,但有了希望和生机,新的一年开始正常运作,这对整个城市来说,就孕育着新的可能。 水彦寻和林子清他们也是这么想的,赶在要播种之前他们终于重新划分好了土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实现这项巨大的工程,不能不说其中林子清发挥的作用不言而喻。 而也正如他们所想的一样,京城来的三位大人在二月底的时候才到了两位,还有另外一位说是临行之前生病了,现在应该还在京城呢。 水彦寻听了之后火冒三丈,他当自己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是个人都会惜命,对于这一点水彦寻还是理解的,所以对于郭翔和索图两位大人从京城到杭州走了近一个月,水彦寻也表示了默许,不耽误大事的情况下,他都可以容忍。 但是王平做的就太过分了,就他的命值钱还是怎么着?连水彦寻一个王爷加上林子清潘望舒他们都一直留守城中,就他金贵,就算疫情得到了控制都不能进城? 水彦寻当时也是真的生了气,当下就表示要写信回京,告诉皇上这位王大人生了病,目前看来不能担此大任,请皇上另择合适的人选尽快送来。 郭翔和索图对水彦寻这样的行为自然是不会劝阻的,他们跟王平可没有什么交情,而且这件事自己做的也不够厚道,这个时候怎么敢去招惹水彦寻叫他拿住把柄? 还是赵风提醒他,就算王平来了也没有什么用,何况现在城中一切局势都很是稳定,现在就只要百姓把种子种下去就是了,没必要因为单纯的置气就跟他结仇,冤家宜解不宜结,没必要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凭空给自己添一个仇家。 话虽如此,水彦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还是赵风劝他:“王爷,你看郭大人和索大人如何?” 他忽然如此发问,水彦寻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人虽说也搞了点小把戏,但毕竟还是赶在播种之前把东西给我送过来了,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赵风笑道:“王爷可别忘了,他们三人是皇上一同下的旨,为何这两位大人一起来了,独独留下一个王大人在后面还没到呢?” 水彦寻不假思索地回到:“他更贪生怕死呗,刚才你也听郭大人他们说了,现在还躲在京城呢。” 赵风摇头:“他若是当真如此怕死,就不会接这个差事,在皇上下旨之前他就有办法拒了这个派遣,他既然决定要来,就算怕死,也要为自己的前途挣一挣,现在另外两位大人带着东西到了,却留他一个在京城,王爷想想这说明什么?” 水彦寻这次深思起来:“郭大人和索大人都出自户部,杭州新建,户部的人来主持更合适一些,这倒没什么稀奇的。这位王大人却是出自军机处,程大人的手下。” 赵风笑道:“只怕这才是关键。王大人这是还没有上任就已经被排除在他们的圈子之外了。” 水彦寻皱眉:“两个人也想建个圈子不成?” “两个人也不可小觑,王爷要知道多少圈子都是这样建起来的,如今百废待兴,杭州城内旧的势力几乎被铲除了个干净,这个时候谁做了这城里的一方大员,若是想重建自己的圈子,那是再容易不过的。” 赵风给水彦寻仔细地分析到。他从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就知道皇上在除去黄大年之后又给杭州城内引来了两匹狼。 一百九十八章 赵风染瘟疫 水彦寻疑惑:“这与你劝我不要写信给皇上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虽然不做地方官员,但也知道每一个地方都不可避免的有自己的权力圈子,少一点儿的可能就围着那个头把交椅建一个圈子,若是其中还有后台硬的,又跟起先的那个圈子有利益冲突,那就说不得要重建自己的圈子,当然也有圈子内部分赃不均,有人不满要脱离圈子顺便带走原来圈子里的人建立自己的圈子的,这些本来不该出现的东西在长久存在的过程中也逐渐变得合理化了,即便是皇上也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候还要利用圈子之间的利益冲突来制衡一达到自己的目的,或是借力打力。 对于这样畸形的官场文化,水彦寻也是见怪不怪了,他自己不参与进去是因为自己驻扎京城,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要自己不想,谁也不能强迫自己加入哪个圈子,就算是一直以来想要拉拢自己的三皇子,也只能明里暗里的示好,不敢对自己采取强硬的态度。 赵风笑道:“王爷要惩罚王平何必急在这一时呢,叫他来了这里跟郭大人他们斗法岂不是更好?”有些事情何必把自己掺和进去呢,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水彦寻听了笑道:“赵大哥这一招果然更高明。”要他咽下这口气他是做不到的,但要是叫他先忍一忍,让别人替他惩罚他,水彦寻还是可以接受的。 自从水彦寻来看过水云兮之后,她似乎变得乖了许多,探春和侍书他们也慢慢找到了带她的规律,三个人倒也是能顾的过来了。 期间传来消息说是周钰在南京生擒了两江总督何学文,已经进了南京城,说起来这位何大人可真是没有什么骨气,也没有黄大年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一开始他就已经打了退堂鼓了,不过是因为人已经上了贼船现在下不去了,才硬撑到了今天。周钰抓到他的时候,这位何大人正带着一家大小收拾细软准备逃跑呢,见到周钰的时候他明显是吓了一跳,当即就跪下了,求周钰放他一条生路,甚至还顺手拿了几张银票出来想往周钰的手里塞。 周钰当时被他这种昏了脑的行为简直气笑了,别说自己不可能把人放走,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还真能收他几万两的银子放他走? 还好的是这人实在胆小,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搞的这么大,他跟黄大年可不一样。所以整个南京城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就把周钰他们放进来了,他自己也没有在南京城内搞什么动作,所以虽然城市易了主,但是百姓的生活倒是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但即便如此,因为大部分官员都涉及到这次的案件中,所以很多人都不能再用了,周钰要留下来主持大局,另外奏请皇上重新派人过来接替他们的班。 这样一搞,朝廷的官员似乎都已经不够用了,皇上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那些候补在档的人里面挑人,另一个就是尽快举行科举重新选人。 第一条路皇上是不愿意选的,他最瞧不上那些拿钱买官的人,不过是因为需要他们的银子也不得不妥协,但是本朝的规矩,凡是这类人都不可能做到有实权的大官。 他现在只能是走第二条路了。所以说贾环的运气实在是好,本来他还要等一年的,但是现在皇上下了命令,说是今年三月先开一次科举,天下举子,凡是愿意参加的都可以来京城赴考,而明年的大举也会保留着,尽可能做到公平录取人才。 话虽如此,现在都已经二月底了,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若是家离的稍微远一点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赶到京城参加考试。皇上不愿意直接从京城那些富贵子弟中直接选人,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最后选到的还不是京城的那些人? 水彦寻在云兮满月的时候果然带着林子清他们一同过来了,顺便还带给了探春这个消息,他虽然没有收到贾环的消息,但是在他看来,以贾环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所以若是不出预料的话,他肯定会参加这次的科举,这样一来他就在十二岁进入官场,这在水彦寻看来绝对是他最大的优势。 但是探春听了之后却有些担心,这次科举摆明了是皇上为了南边这些空缺而临时加的,所以这次得到的人才,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也会派往这里。 这跟探春之前预想的不一样,贾环毕竟还是太小了,不管他书读的如何,没有年纪和阅历,在官场之中是很难如鱼得水的,所以探春一直以来的打算都是让他走跟林子清相似的路,先进翰林院,在里面历练几年,顺便也可以得个好的名声,然后外派,最后回京入阁或者进军机处。 这样在他官场的头几年都在自己和水彦寻的眼皮子低下,也好照顾他。外面派系复杂,水彦寻又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他不过十二岁,探春可不放心。 水彦寻听探春说完笑道:“夫人你多虑了,环儿这么小,皇上是不会派他出来的。”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也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本朝还没有出现过十二岁就可以考中科举的人,但是皇上心中有数,这么小的人派出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探春这才有些放心,只要贾环还在自己身边就好:“只是,那王爷觉得皇上会给环儿派什么官呢?” 甚至在他还没有参加科举的时候,探春就已经考虑让他做什么官了,不得不说探春对贾环实在太过自信。 水彦寻也丝毫没有觉的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贾环中举也是理所当然了,唯一的疑问只是他能中第几名,或者说能不能在前三甲里头,若是按往常一样开科取士的话,以贾环的能力自然是够不到前三甲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自然也就出现了转机。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夫人咱们等着就是了。”说实话他也不清楚皇上到底会派给贾环什么差事。 等到小蝉和侍书终于把饭菜摆好开席的时候,探春把水云兮抱了出来见林子清他们,这次水彦寻很自然地就接过了她自己抱着,看来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用饭的时候探春问起庞岭的事,按说他如果只是把人送到山东境内,这一个多月的功夫,绝对该回来了,就算直接把人送到也该回来了吧,探春想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收到,连黛玉她们也没有送消息回来。探春本来以为庞岭会写信给水彦寻的,但是水彦寻却说连他们也没有收到消息。林子清也摇头,他现在也担心着呢,当初把雪君和黛玉送走也是因为担心他们的身体,但是这一个多月都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不能不担心。 他还以为探春这里会有什么消息,这也是他今日迫不及待地跟着过来的原因,没想到连探春都没有接到消息,这样的结果让他瞬间担心了起来。 探春心中也变得不安,这个时候,按日子推算的话绝对应该到了京城了,就算是黛玉忘了,那雪君这么周全的人也不可能不给自己送个消息回来好叫自己安心,更奇怪的是庞岭也没有消息了。 水彦寻看他们两个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提议道:“咱们先送封信回京城问问他们有没有到,若是没有到,我再派人去沿途找找如何?” 赵风说到:“王爷不如现在就派人沿途去找吧?”现在没有消息回来绝对是不正常,送消息回京城也不过是耽误时间验证自己所想而已。 探春也点头表示认同赵风的观点。 水彦寻连忙点头:“那好,等我回城之后就派人去找。” 赵风再次提议:“我看城里现在也都安定了下来,我留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我亲自走一趟吧?”他现在非常不放心黛玉,只有赶快找到她自己才能安心,当初黛玉要回去的时候,姑娘说这里用得到自己,黛玉也说不要他送自己回去,他便留在了这里,现在想来自己非常后悔,明知道北边还不够安定,不应该任由他们就这么回去的。 探春本来想拒绝的,因为黛玉想要隐瞒自己的病情,但是转念一想,现在找到他们更重要,若是人都找不到了,那隐瞒什么病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她也帮着赵风说话:“王爷?若是城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就放赵大哥走吧。” 水彦寻点头:“这是自然,赵大哥本来就不是朝廷官员,就算城里有事,赵大哥要走,咱们也拦不住他。明日我就派人跟赵大哥一起去找他们。” 本来好好的满月酒却因为对黛玉他们的担心而陷入了低迷的气氛,林子清他们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下去了,只随便对云兮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一起回了城里。 本来水彦寻这次过来还打算跟探春商量着让她搬进城里呢,现在里面看起来已经是安全的了,探春也没必要非留在城外了,城里林府的条件更好一些,而且自己也可以每天都见到她,但是因为这件事一闹,水彦寻也没来得及开口,只好等下次出来的时候再说,还好的是现在他可以随便出来,也可以接近探春而不用担心了。 可是就在他们回去的当天下午,赵风忽然发起了高烧,到晚上的时候已经是上吐下泻,坐立难安,刚开始他们以为赵风是今日出去感染了风寒,毕竟二月份的天气还是有春寒的,但是后来他们觉得不对劲了,这样的症状明显就是瘟疫,而且是最强势的那一种。 对于这一点猜想,大家都只敢放在心里,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就连请来的大夫也不敢随便说出口,其实他经历过许多感染了瘟疫的病人,只要一看就知道赵风的症状就是瘟疫,但是他搞不懂的是明明城里的瘟疫已经没有了,为何现在又忽然出现了一例,而且还是一位大人。 他在仔细诊了半天的脉之后也只能告诉水彦寻他们似乎是风寒,还提议多找几个大夫来确诊。毕竟若真的是瘟疫的话,那不仅是这一位大人的性命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整个城市的百姓就会又一次陷入惊慌,而现在正是春忙的时候,如果百姓惊慌失措,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对于这一点水彦寻和林子清他们都无比清楚,若是赵风现在还清醒着的话,他一定也明白的很。 可惜他之前进城的时候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所以他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感染了瘟疫的病人有什么症状,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可能就是感染了瘟疫。他只是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病的如此严重,他更觉得难过的是,自己本来打算好的,明日出发去找黛玉,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出去呢。 这只是他在自己头脑还算清醒的时候想的事情,后来他只知道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地给他诊脉,然后把水彦寻他们叫出去说话,这个时候,赵风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本来他以为自己只是风寒而已,然后他强撑着精神仔细听那些大夫与水彦寻的对话,可是不知道是他们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赵风的头脑确实不够清楚了,反正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就已经睡了过去。 外面水彦寻和林子清潘望舒他们还在坐着,京城来的大夫已经替他看了个遍,杭州城里的大夫也请来了好几个了,每个人都说自己不敢下定论,但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么明显的症状,就是瘟疫无疑。 送走了所有的大夫,林子清他们坐着外面等着水彦寻开口,既然赵风感染的确实是瘟疫,那么现在就应该把人隔离起来观察治疗,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今日还刚与赵风一同用过饭,连他们三个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被传染了,他们要不要也把自己隔离起来。就算他们三个也要隔离起来,那探春他们怎么办,还有那个刚满月的孩子。 一百九十九章 探春起疑 所以现在谁也不敢开口说话,都在等着水彦寻拿主意,虽然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太过残忍了,就在今天上午,他还在为自己终于能亲手抱一抱自己的孩子而高兴,甚至刚与自己的夫人一起给她办了满月酒,虽然这个满月酒简陋的根本不像一场酒席,甚至在中途还因为对黛玉她们的担心而让气氛忽然变得压抑紧张,但毕竟这给水彦寻带来了快乐和希望,这一点谁也没办法否认。然而就在此刻,他却要下一个决定,一个要把自己一家人都隔离起来的决定,这不能不说是命运恶毒的玩笑了。 在林子清和潘望舒沉默的等待中,水彦寻终于开口了:“子清,望舒,虽然大夫们都不肯说出来,但咱们是亲身经历过瘟疫的,也见过许多的病人,赵大哥现在的症状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瘟疫了,你们两个怎么看?” 承认了赵风确实感染了瘟疫这件事本来就是最难开口的事,现在水彦寻已经率先开了这个口,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好保持沉默的了。 林子清先开口,毕竟赵风是他未来的妹夫,在这件事情上除了水彦寻就只有他最有发言权了。 “赵大哥是一定要隔离起来的,问题是咱们怎么办?”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最重要的是王妃和小郡主她们,是不是也要先隔离起来?” 水彦寻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道:“这件事我看还是不要先透露出去,夫人她们在外面住着,也没有别的人会跟她们接触,所以先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明天我会派一个大夫去那里住着随时看着他们。至于咱们三个,平日里注意一些,不要跟别人直接接触,我听大夫说过,只要不直接接触,感染的可能还是很小的。” 林子清点头,现在以稳为首要目的,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确定,万一赵风只是一个例外呢,若是贸然把消息泄露出去,引起百姓的恐慌,那麻烦就大了。 “那赵大哥怎么办?”潘望舒忍不住问道。他们这些人都还没有出现什么症状,还可以先隐瞒过去,赵风这明显是瞒不住的,而且今天那么多大夫都给他诊过脉,几乎是不可能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水彦寻想了一会儿说到:“赵大哥就先留在这间屋子里,以后有人来照顾他的时候都要带上面罩防止被传染,咱们进来的时候也要带着,另外,那些大夫。”水彦寻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想他们也不愿意引起城中的慌乱,而且他们都没有确诊,应该不会出去乱说。’ “要不要先给他们提个醒?”潘望舒问道。 “不必。”水彦寻摇头。“不要画蛇添足,咱们这一提醒反倒有可能坏了事。” 林子清点头,这个时候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只是,明日王爷打算派谁出去找黛玉她们呢?”林子清忍不住问道。现在他们四个全部被困在了这里,这样的任务要交给谁,他才能放心呢。 他这一问让水彦寻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想了许久他才说道:‘让水云去吧。’毕竟这算是家事,派军中的将军们去他们不见得会愿意,随便找一个人他们也不能放心,想来想去,他也只好派水云过去。 林子清想了想点点头,今日水云虽说是跟他们同去的探春那里,但是毕竟一直在外面驾车,真要算起来并没有跟赵风直接接触过,虽然这样也不能完全排除他被传染的风险,但是现在找到黛玉她们也是刻不容缓,只能对这样的风险视而不见了。 这一晚上他们三人都没有睡,他们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在保证自己不会跟别人直接接触的情况下还不让别人看出什么破绽。 而赵风这边也并没有睡的多么安稳,半夜他被浑身难忍的疼痛折磨醒之后就再也没有睡着,他自己悄悄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依然是烫的吓人,明显那些灌进去的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他现在仍然不知道自己得的可能是瘟疫,只是觉得自己这次的病来的也太凶险了一些,明日一早肯定是走不了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来告诉他说水彦寻已经派了水云出发去找黛玉她们,让他在这里安心养病。对于这样的结果赵风是一早就预料到的,他不明白的只是为何这样重大的事情水彦寻没有亲自来告诉自己,而且来跟自己传递消息的人为何要带着面罩。 等他看到给他送药的小丫头也带着面罩的时候,赵风心中一沉,他大概知道水彦寻他们没有露面的原因了。 但是他依然沉默着没有拆穿,默默地喝完了丫头端过来的药,然后背过身去让小丫头来收走药碗,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瘟疫,就要尽可能地减少自己传染给别人的风险。 他知道水彦寻他们不是怕被自己传染才不肯过来看自己的,他们现在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城中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忽然又出现一个感染了瘟疫的人,这在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大事。 他现在只是觉得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儿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如果说自己是昨日才确诊的话,那自己被感染可能已经有好几天了,他想起几天前自己在外面给百姓们丈量划分田地的时候,脚上被农民的锄头碰了一下,他当时也没有在意,后来回到府上才发现竟然流血了,当然,这样也没有让他起什么疑心,毕竟现在城里已经安全了,而且就是脚上碰破了一点儿而已,还不至于让他连想到瘟疫。 他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感染的,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昨日竟然还跟着王爷出去见了姑娘和她的孩子,甚至还凑近那个孩子逗了她一会儿,现在他后悔的简直想撞墙,如果是因为自己害的他们也感染了瘟疫,那自己真是死不瞑目。 虽然之前得瘟疫的病人也有治愈的,但是在百姓的心中,瘟疫依然是等同于死亡一样的存在,赵风虽然知道有治愈的先例,也不能不抱着这样悲观的情绪。 不过他也有一点值得庆幸的,那就是没有在出发找黛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得了瘟疫,这样至少可以保证黛玉的安全,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黛玉其实也已经病重了,只是一直在瞒着他而已。 水彦寻一大早就送了两个大夫出城去,他怕一个大夫不能很好地保证探春他们的安全,最终还是亲自选了两名大夫送他们到探春的府上。 探春一大早接到两位大夫的时候也很是惊讶,水彦寻为何忽然送两个大夫过来,自然水彦寻是没有告诉他们原因的,所以在探春问起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说自己是受王爷所托。 探春心中觉得奇怪的很,就是在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水彦寻都亲自出来了,都没有带两个大夫过来,现在他们都好好的,为何忽然送两个大夫过来,而且自己也不过来,其实上次水彦寻过来的时候,探春就想跟他商量自己要不要进城去这件事呢,现在他送大夫出来的意思是自己还要留在城外了?探春不是很理解他为何这么执着地要自己住在城外。 更奇怪的是,本来说好的今日赵风要带人去找黛玉她们,按说在他走之前是一定会来跟自己告别的,现在他竟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探春问送大夫来的两位士兵的时候,他们也表示并不知道这件事。 探春心中疑惑太多都没有办法得到解答,只好先请两位大夫去后面歇息,然后自己跟薛科商量过后请他进城看看水彦寻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是两位大夫却很是坚决地要先给探春他们诊脉。 探春更加疑惑,自己最近并没有得什么病,平白无故地为何非要给自己诊脉,给自己诊脉也就算了,为何还要给侍书和薛科他们诊脉,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了。 她只好听两位大夫的,乖乖地让他们诊过脉之后才叫薛科进城去看水彦寻。 不是她不想亲自去,实在是她现在这个身子也虚,不管是坐船还是坐马车,颠簸摇晃自己都受不了,而且云兮她也不能接受探春离开她太长的时间。 薛科听探春的吩咐来到城里见到水彦寻之后便把探春的疑虑一股脑地全告诉了他,林子清和水彦寻对视一眼,果然,探春如此聪明,事情是不可能完全瞒得住她的。 水彦寻沉默了良久,决定对薛科据实相告,对于把他也卷入这件事情中,水彦寻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他,若是这个时候再瞒着他,就太不像话了。 于是他把昨日赵风回来突然发烧腹泻,然后全身疼痛,大夫诊脉的经过告诉了薛科,最后水彦寻遗憾地说道:“虽然大夫们都不肯下定论,但是只怕是瘟疫无疑了。” 虽然在水彦寻决定说出来的时候,薛科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们三个都过分严肃了,但是在水彦寻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前,薛科还是抱着一份希望的,只有当他把定论抛出来的时候,薛科才真的相信,自己前面的判断没有错,这样说来的话,昨日跟赵风有过直接接触的人,可能都已经感染了瘟疫,这也就可以很好地解释探春几乎所有的疑问了。 不过如果水彦寻真的打算这么告诉探春的话,就不会专门再让自己跑来这里一趟了,明显他是想隐瞒消息,于是薛科在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冷静地问道:“王爷打算让我怎么跟王妃解释呢?” 水彦寻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探春,他知道探春什么时候都能很好的保持冷静,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牵扯的人太多了,还有刚出生的孩子,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很好的应对,不知道探春在知道后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何况,现在已经感染了,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还是从她六岁起就陪在她身边,一手帮着她打造了自己的商业势力的赵风,毫不夸张地说,水彦寻有时候觉得赵风对探春而言,可能比自己还要重要,如果让她知道赵风现在的情况,如果探春能有什么办法还好,最怕的就是连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那个时候,探春的情绪会出现什么变化,水彦寻也不知道。 薛科等了好久,水彦寻一直没有出声,他也没有开口催促,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几乎是不可能的。 终于水彦寻开口了:“你就跟王妃说是我这次回去看她很是憔悴,不放心她和孩子,所以特地派了两个大夫过去就近照看。至于赵大哥临走之前为何没去跟她告别,就说是今日走的太过匆忙,他想快点儿找到黛玉她们,所以直接走了。” 薛科点点头:“那怎么解释大夫还要给我们看诊呢?” “怕你们得了什么病却不知道,传染给了孩子。”水彦寻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 薛科沉默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种说法,至于探春会不会信,那是另一回事了,虽然薛科和水彦寻都知道,让探春接受这一套说辞,除非她在一夜之间变傻了。 即便是这样,薛科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水彦寻不在乎自己的借口编的有多拙劣,他只是想透过这个给探春传递一个信号,就是这件事请自己有所隐瞒,有些事情现在不能告诉她。探春向来聪明,只要她还没有联想到赵风现在的处境,在知道水彦寻不愿意说的时候,她是不会逼问到底的。 临走之前薛科提出能不能去看看赵风。 水彦寻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去吧,我们也去看看他。”万一真的有什么不测,可能真的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这样一想,水彦寻又不确定了,自己瞒着探春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万一真的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在赵风临走之前都没有见他一面,真的不会怪自己吗。 二百章 赵风病重 就在他又开始犹豫的时候,他们四个已经到了赵风的门前,自从水彦寻确定了他得了瘟疫之后,除了一开始就留在这里照顾赵风的人,别的,水彦寻都把他们调到别处去了,所以现在院子里很是空荡荡的。 水彦寻亲自去敲了敲门,然后一个带着面罩的小丫头替他开了门,水彦寻示意她再去拿几个干净的面罩过来。等他们都戴好了面罩之后水彦寻才率先推开门进去。 一路来到赵风的床前,他正在床上睁着眼睛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感染的是最凶险的那一种瘟疫,不过两天而已,身上已经疼痛难忍,即便一天好几碗药灌下去,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赵风看到水彦寻他们进来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水彦寻连忙摆手:“赵大哥就躺着吧。” 赵风点点头,也没有再坚持,实在是他现在疼的厉害,坐也坐不起来。 “赵大哥感觉如何了?”潘望舒忍不住问道。之前毕竟是有过痊愈的先例的,所以对于赵风,潘望舒也是一直抱着希望。 赵风摇头:“烧还未退,现在浑身都疼。”他自己心中明白的很,自己肯定是没救了。刚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赵风不敢相信,他明明是在瘟疫已经得到控制的情况下才进的城,为何偏偏感染的是自己,想来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公平,不道德,明明自己进城是为了帮那些无辜的百姓,为何给自己的回报偏偏是瘟疫。 人在遭遇突如其来的灾祸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埋怨上天,为何选中的偏偏是自己,就连赵风也不能例外。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圣人,还没有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更何况,他心中记挂的人还有那么多,黛玉目前还不知道下落。 但是赵风毕竟是一个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所以即便他心中多么埋怨上天的不公平,表面上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平静。 反正身上疼的他也睡不着,正好可以让他保持清醒,后半夜的时候他开始想城里那么多人都痊愈了,而且现在药材和大夫都充足,说不定自己也可以痊愈呢,这次的灾祸不过是上天想给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考验,肯定不会真的要自己的命的。 就连赵风也免不了这样自欺欺人的把戏。 但他毕竟还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甚至在最后准备好了接受自己可能就此殒命的结果,所以在水彦寻他们安慰他,探望他的时候,他一直表现的很是平静,若不是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众人甚至以为他们谈论的那个生病的人根本不是他。 赵风有条不紊地先问过水彦寻是派了谁去找黛玉她们,然后又问了薛科探春有没有知道这件事,若是她有所怀疑该如何应对,另外就是有没有泄露出去消息引起惊慌,一件件,一桩桩,他问的很是细致,最后点了点头说道:“好了,王爷你们请回吧,在我这里待的太久了对你们不好。” 水彦寻沉默地点头。带着众人离去,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赵风一个人,他害怕传染给别人,所以就连派来照顾他的那个小丫头,除了喂药的时候,他也不让她待在房间里。 赵风盯着头顶的床幔再一次陷入了空想的状态,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和他们的对话,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遗漏,另外对己的表现赵风也很满意,不紧不慢,不慌张,很沉着冷静,不会给他们带来过多的负担和压力。 这样就好了,如果命运注定自己要离去,赵风希望自己的离开是无声的,尽量减轻这件事对周围人的影响,尤其是对探春和黛玉的影响。 薛科出来之后,心中发酸,他跟赵风相处的时间不长,之前只是听薛蟠总是提起他,薛蟠很是真的服气一个人,但是每次听他提到赵风时的语气就知道他对赵风又多么敬重。这次能得到这个差事,运送东西来杭州,薛科很是高兴终于能有机会见一见薛蟠平日里经常提起的那几个人。到了这里之后,因为水彦寻他们都在城里,还是跟赵风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也知道了他在最艰难的时候只身一人突破重重围困到达扬州城,给水彦寻带来了粮食,在城里缺少人手的时候,又主动提出进城帮忙,在薛科看来,赵风完全不是一个商人的作风,商人以逐利为先,但是他所做的事情,似乎没有一件是对他的生意有多大帮助的,就算是有,那也是不确定的,而做这些事情本身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一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性命,就像此刻一样,即便薛科不停地给自己暗示,他也不能否认照赵风目前的情况来看,能撑下来的几率很小。 水彦寻和林子清他们心中也不好受,赵风的情况太不乐观了,甚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大家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大厅之后,水彦寻提出要不要再找大夫来替赵风诊治。薛科忍不住说道:“王爷?不如从京城找太医过来?” 林子清也点头:‘这里的大夫凡是有点儿名气的也都请了个遍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但是他话锋一转:“只是京城来回最快也要十多天的时间,我怕。”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大家都明白,赵风的情况特殊,不知为何来的凶猛,十多天的功夫,肯定是来不及的。 水彦寻叹气:“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试一试,我这就写信给皇上,请他派魏太医过来。” 林子清和潘望舒听到皆是一惊,魏太医的难请水彦寻想必上次已经见识过了,那还只是请他出来不到一日的时间,水彦寻就给自己身上揽下了这么一个大活儿,现在要魏太医出京,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子清欲言又止,水彦寻说道:“总要试一试,赵大哥是为了皇上的子民而病,请皇上派个太医过来,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林子清最终还是开口:“王爷写信的时候万不可用这种威胁的语气。” 做皇上的最怕的,也是最烦的就是下面的臣子觉得自己建立了什么功劳就理所当然地提各种要求,要知道两人本来站的立场就不同,下面的臣子想的是我拼死拼活地给你卖命,最后了向你求点儿东西那还不是该得的吗。但是皇上可不是这么想的,在皇上那里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人,全靠了他的信任和恩典才能有这些成就,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对得起你了,甚至觉得你应该为此而感恩戴德,所以做臣子的,永远不能在皇上开口之前再主动提任何要求,就算是皇上主动说给,那也要好好想一想,这给是真心还是试探,有些皇帝心思怪的很,他说给你东西,其实就是试探,看你的胃口有多大,若是你还真的要了,那在他心中就是贪得无厌之人,所以对于皇上的赏赐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就是巨辞不受。 水彦寻点头:“我知道。薛公子你先回去吧。”他转头对薛科说道。若是回去的太晚了,怕探春担心,也怕她生疑。 薛科回去之后就照着水彦寻跟他商量好的对话回答了探春的问话,探春听过之后什么也没有说,这样的回答看似没有任何破绽,但是探春直觉中间的环节出了什么差池,她总是觉得不对劲。但是现在水彦寻既然这么说了,探春就选择相信他,她知道水彦寻即便是骗了她也不会是想要害她。 这边赵风的病情恶化的如此之快是水彦寻和这些大夫都没有想到的,即便水彦寻已经送信到了京城,在信中他几乎声泪俱下地写了赵风为杭州城的百姓所做的贡献以及此刻所受到的病痛的折磨,只能希望皇上在看到这封信以后真的能被赵风感动。 当然,水彦寻在给皇上送信之外,还给程穆柯和魏太医每人写了一封信,魏太医这个人水彦寻多少还是了解的,他做人还是很有良心和风骨的,只是被皇上限制在了皇宫之中,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但是若是让他知道有赵风这么一个人等着他来救治,想必他也会跟皇上提出请求的,虽然这样无疑就是暴露了自己私下跟魏太医有来往,但是这个时候水彦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另一封信送给程穆柯,是告诉他雪君她们可能不见了,请他派人沿路寻找,目前自己手里人手不够,程穆柯毕竟朝廷之中浸淫多年,人脉极广,里面又有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这件事只要他接了手,水彦寻几乎就可以放心了。 而正想探春他们所担心的那样,黛玉和雪君她们确实是被人绑走了,不过并不是什么黄大年他们的余孽,而是山东境内的流寇。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赶巧儿了,黛玉因为病重,加上晕船,所以从杭州出发,在水上走了没几日就已经感觉到不行了,这个时候也瞒不住程雪君了,庞岭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而程雪君自己本身又怀着身孕,庞岭虽说是之前不愿意护送她们的,但现在看她们两个这个样子也是实在放心不下,便决定把她们送到京城再回来。 但是黛玉晕船太过厉害,剩下的路肯定不能再坐船了,所以他们是在徐州弃船登岸的,到了岸上之后又找了大夫替黛玉先稳住病情,但你想黛玉病的如此严重,岂是随便一个大夫就能控制的住的吗。所以虽然也开了药每日的吃着,但是却并没有任何的好转,在药吃完之后,他们正好到了山东境内,庞岭看黛玉虚弱的厉害,所以提出在城里找个大夫替黛玉看看,顺便也给程雪君诊脉,然后在城里边住几天歇息。 结果就是这么不赶巧儿,他们住的那个村子就在他们住下来的第二天村子里面来了土匪,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土匪,就是在山东边界常年存在着的小土匪,所以行事也还不算太凶残,只是抓了几个人,然后抢了村子里一些值钱的东西,至于黛玉她们为何如此背运就这么被抓走了,自然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情况,刚住下第二天而已,哪知道这里经常会有土匪来骚扰,所以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在土匪来的时候,黛玉和雪君一下子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自然不会放过她们。 土匪们是住在一个山上的,通过几天的观察,庞岭发现他们大概也就有三四十人,都是周边的村庄里出来的,一般都是家中穷苦,吃不饱了,家里的一个男子就会自愿上山当土匪,做了土匪之后不仅自己能吃饱了,还能给自己家里送点儿余粮,所以这土匪与村民本就是一家,毕竟家人还是要在村里面住着,所以他们做事也不会太绝,这么多年以来,也没真的就听说他们杀过几个人,大多是去村子里洗劫一番,然后挑那些比较富贵的人家里的人绑架几个,让他们的家人再送点儿赎金过来,至于这赎金的多少,土匪们会在心中定一个数,只要不低于这个数,一般都不会出事,他们喊出来的那个数,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村子里谁也凑不出来。 这次跟黛玉他们一起被抓走的不仅有他们落脚的那个村子里的两户人家的儿子,还有周边几个村子的富户的孩子,当然了,他们掳来的都是他们的儿子,在农村还是这样的,女儿是不大值钱的,只有儿子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那笔赎金。当然了,有的时候他们也会下去掳几个女子来,毕竟土匪头头们还是要娶妻的,他们虽然出身是穷苦人家,但是这娶妻的时候,可是专门挑那些富户的小姐下手的,所以这周边村子里的富户大多跟土匪多还是姻亲呢,只是这姻亲明显并没有在他们下山掳人的时候发挥什么太大的作用。46 二百零一章 黛玉被掳 他们这次把黛玉和程雪君掳回去自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所以他没被抓,无形之中还是救了两个无辜的女孩儿。 不过在他们被抓的当天晚上,土匪们就发现这次自己亏大了,这两个女人看着是貌美不错,但是来了之后才发现,一个怀着身孕呢,挺着个大肚子,能让她嫁给谁。另一个倒是没有怀孕,但是这时不时地就咳出一口血来看着也是晦气,就算她长的再貌美,也没有人愿意娶她。 按照他们以往的行事风格,既然这两个人是用不到的,到时候也就一起跟着那些送了赎金来的人放回去了,并不会就直接杀了她们,何况其中一个还怀着身孕,这要是杀了是要折寿的。 但坏就坏在他们的老大,一个叫什么卢贵的人,在看到黛玉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想来在他们这个地方也没有见到过黛玉这样的女子,即便她现在未施粉黛,形容憔悴,也掩不住一身风华,不得不说,这位卢贵还是有一双识珠的慧眼。 而且他的这种喜欢是小心翼翼的喜欢,大概是自觉自己配不上黛玉,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是默默地照顾她,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还在黛玉上山的第二天亲自下山去给她请了一个大夫上来。 不必奇怪竟然还有大夫肯上山来诊治,实在是这些土匪的存在在这里几乎是合法化的,他们与村民之间似乎是达成了一种神奇的和谐,双方互相让步,彼此不伤及性命,尽可能地保证大多数人都能活着,或者也可以说这是那些能吃饱肚子的人与不能填饱肚子的人之间形成的一种契约。这种形式就连当地的官员也是默许了的,除了每年两三次的下山抢劫,其余时候他们的生活更正常人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有的人甚至还有自己的小家庭,可以上街去买东西,不必担心被官府的人抓去,生病了自然也可以下山去看大夫,不过这直接把大夫接到山上来的情况毕竟还是少数。 只是这大夫的医术也实在算不得高明,黛玉的病情在他的诊治下没有任何的气色,仍然自顾自地发展下去。 雪君跟黛玉商量要不要把他们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因为这样下去的话,黛玉的性命可能不保。 但是黛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因为现在他们对自己还算友好,是以为自己只是某个普通人家的小姐,想留自己做他们所谓的压寨夫人,如果贸然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若是一时害怕,可能反而会伤害自己。 黛玉想的也不差,本来他们能对黛玉他们这么好就是因为觉得黛玉早晚要是他们山寨里的人,但如果现在告诉他们,这个人你们不仅不可能得到,而且来头不小,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都要你们陪葬的话,想来只要是一个聪明人都会选择消尸灭迹。 可是告诉他们是死,不告诉他们,这样拖下去,就算雪君还能撑的住,黛玉也难逃一个死字。 她们两个在这里寝食难安,每日都在等着庞岭能救他们出去,却不知道庞岭也被关了起来,只是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官府里。 当初他们下山抓人的时候,眼中只看到了雪君和黛玉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庞岭,就在那一瞬间,庞岭仔细想了想,若是自己也被抓进去有什么好处和坏处,若是自己在外面又如何,瞬间做出决定,自己要留在外面,因为万一三个人都陷进去的话,万一真的发生点儿什么事,连送消息的人都没有,虽然自己不跟着进去,也很是不放心,但总比不给自己留后路要好的多。 所以当天晚上他就赶到了当地的衙门门前,他当然不是打算伸冤,还好的是他来的时候手里是带了水彦寻和林子清的亲笔信的,还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将帅符,这些东西拿出来,不怕他们不去救黛玉他们出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知县是个胆小懦弱的,他想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官府和土匪都保持着和谐,若是到了自己这里,为了救她们两个而跟土匪们闹僵了,到时候他们走了,土匪可不会走,一旦关系破裂,到时候他们骚然百姓还是轻的,万一拿自己出气呢,他想着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项上人头还在。 有的时候,在生命面前,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这位知县大人明显就是犯了这个毛病。 只是他心中如此想,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手里拿着南安王爷和钦差大臣亲笔书信的庞将军。这边他也得罪不起啊。 他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他身边的蔡师爷觉得是时候该自己上场了,于是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这位吴知县从震惊,不解,到不断点头,到最后忍不住大呼:“妙啊。”,这件事就解决了。 你当这位姓蔡的师爷能想出什么奇招?不过是借故留庞岭在官府里,然后派人去土匪窝里跟他们商量把人放了而已,这样一来,自己在庞岭这边也落了好,因为自己帮他救了人,在土匪那边也留了余地,自己没有按照庞岭说的带人把他们剿灭了。 只是这上山去谈呢,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这派谁去也是要仔细斟酌的事,所以这么一来就不能不耽误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庞岭冷眼看着这位吴知县,根本没有要出兵的意思,因为他不了解情况,所以认为黛玉他们多留在那里一天,就增加一份危险,所以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又去催了一遍吴知县。 吴知县也很是头疼,虽说蔡师爷给自己出的主意很好,但它就是需要时间啊,但目前来看,这位庞将军明显是没有什么耐心再等下去了。 吴知县也不能直接告诉庞岭,自己已经派了人去跟土匪谈判,这样一来不就暴露自己与土匪有勾结了吗。虽然这样的情况在他们这里根本就是见怪不怪,但谁知道这位庞将军到时候会不会给自己安上一个官匪勾结的罪名,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所以他虽然已经连夜派了蔡师爷过去,却不敢告诉庞岭,只说是目前正在清点人数,打探消息,很快就会派人去救他们。 庞岭有些不耐烦:“吴大人不必如此费心,你只要给我二十个人,我就能替你把这帮土匪剿灭。”庞岭不是在说大话,他打听到的情况,土匪窝里大概就有三四十个土匪,以自己的能力,带二十人去打他们,剿灭绝对不是说大话而已。 而且在庞岭看来,由自己带兵剿灭这帮土匪,吴知县应该感激自己才对,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积极呢。 吴知县心中叫苦,你是可以灭了这三十多个人,但是土匪可是灭不完的啊,只要有人吃不饱,土匪就不可能全被灭绝,他若是先打破了这个和谐的话,那以后万一有人来找自己报仇呢。 但他还是尽力安抚庞岭:“庞将军,你看咱们这小地方啊,人手他就是不够,我这一天的也着急上火的呢,但就是凑不够人,我也没有办法,咱们就再等等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庞将军,您初来乍到的,大概是不了解情况,咱们这里的土匪,他,他,你不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是不会杀人的。” 庞岭实在是不懂这位吴知县哪里来的自信,他表面上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他的提议,其实心中已经下了决定若是他们再不派人的话,自己就要亲自去走一趟了。 这边蔡师爷确实是已经带着人上山了,见到了他们的老大卢贵,他们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所以这次官府忽然派人上门,卢贵还是吃了一惊。 他并不想跟官府闹僵,连百姓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种和谐,更何况官府呢,他们之所以去做土匪只是想填饱肚子而已,并不想把自己置于为难的境地。 所以在听到官府有人来的时候,卢贵很是殷勤地迎了出去,笑着请蔡师爷上座之后正打算吩咐人上茶,没想到蔡师爷的扇子往面前的桌子上啪的一摆,吓了他一跳,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出什么事,这是怎么了,刚来到就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 但是卢贵还是很好脾气地问道:‘蔡师爷,这是怎么了?咱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老人家指出来,咱们也好改不是?’ 卢贵之所以能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坐稳了这一帮土匪的老大,倒不见得他武力上有多么不可战胜,更重要的是,他说话办事很是圆滑,讨了前一任老大的欢心,在临死之前把位子传给了卢贵,这自然是让许多跟在前老大身边更久的人不服气,但这就不得不佩服卢贵的手段了,他该拉拢的拉拢,拉拢不了的也是绝不手软,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下面的人就不敢不听他的话了。 所以在应对官府的人的时候,卢贵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至于慌乱,就算一开始蔡师爷就打算给他一个下马威,也并没有就此吓住他。 蔡师爷听了他的话冷哼一声:‘你们惹上大麻烦了,还敢问我自己做错了什么。’ 卢贵一听这是有源头的,他来找自己看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了。 于是用请教的语气问道:‘您看,这不就是得劳烦您老人家给指个明路了吗?咱们都是一帮山野草夫,平日里也是循规蹈矩的,还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大事?’说着他亲自捧了一杯茶放到蔡师爷的面前。 蔡师爷连看也没看说到:“就你们也敢说自己是循规蹈矩?你就说你这一年下山去抢几回?要不是咱们吴知县不愿意跟你们这些人计较,觉得你们也是苦命人,你们能活的这么自在?” 卢贵忙不迭地点头:“那是,那是,咱们哥几个能在这里多亏了蔡师爷和吴大人的照顾。”他话锋一转:‘蔡师爷这次到来想必是有什么提点,您尽管说,咱们洗耳恭听。’ 从来不上门的人忽然上门来,还一来就给自己下马威,不是求自己办事还能是为什么?这一点卢贵早就看清楚了,但他还是配合着蔡师爷的演戏,毕竟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求的自己满足他就是了。 蔡师爷这才放缓了语气说道:“就说说你们最近一次下山抢劫吧。” 卢贵连忙打断他:‘活动,活动。蔡师爷,咱们这个活动而已,兄弟们在山上待的太久了,我怕他们憋出病来,带他们下山去透透气。’卢贵笑着纠正,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够了,可不能真的口无遮拦的说出来,而且给自己定了这样的罪,他蔡师爷也不好再跟自己联系。 蔡师爷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接着说道:‘我就问你一件事,你们是不是掳了两个女子上山来?’ 卢贵听他如此发问,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就是黛玉和雪君,其实他们这次掳来的还有另外三个女子,但他直觉一定就是他们两个。 往常他们掳女子上山的时候,也没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顶多就是女孩子自己不愿意寻死觅活的,只要看的严了,等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这次忽然惊动官府,一定跟那两个不同寻常的女子有关,这也证明他一直以来的作法是正确的,没有虐待过她们,甚至还专门给她们请了大夫,虽然对于这件事里面的很多兄弟都表示不解,但这说明他的坚持是正确的。 他心中已经明了,但还是想知道更多的信息,比如说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在卢贵看来一个县的知县已经是非常大的官了,而能支使得了知县的肯定就是更大的官,她们两个能让知县身边的蔡师爷亲自走一趟,身份一定不一般,自己要不要趁机敲一笔,他要好好想想。 于是他不动神色地笑道:“蔡师爷又说笑了不是,咱们是带了几个女子上来,但那可不是掳来的,是跟咱们这里的兄弟有婚约的,咱们只是把人家姑娘带上来而已。” 蔡师爷嗤之以鼻:“婚约?你们做的这些事还真的当我不知道吗?你们掳来良家女子做你们的压寨夫人,这么多年,多少人都遭了你们的毒手了。” 卢贵心中也嗤之以鼻,他们这么做也不是一两年了,这个时候来怪罪自己,明显不过是为了找那两个姑娘临时搞出来的借口而已。 不过他还是陪着笑说道:“蔡师爷,咱们这帮兄弟,总也得传宗接代是吧?总不能叫咱们兄弟都绝了后不是?”他有些为难的说道。46 二百零二章 黛玉被救 蔡师爷也不在乎他说什么:“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事我也懒得管。我现在就问你,你前日下山带来那几个女孩儿在哪里?” 卢贵为难地陪着笑:‘蔡师爷,你看,这个,兄弟们还都等着成亲呢,不能叫你带回去啊?’ 人是可以带回去的,但他得为自己和兄弟们求点好处。 蔡师爷瞬间便沉了脸:“怎么着?你们还要跟我谈条件?我也不怕告诉你,知县大人早就集结好了兵力,就等着围攻你这寨子呢,要不是我自告奋勇地跟知县大人说先上来跟你谈谈,现在你这寨子已经保不住了。” 他语气严肃,卢贵诚惶诚恐,心中却不以为然,他虽然不跟官府打交道,但也知道这位吴知县是个什么货色,不相信他会真的出兵,毕竟论怕事的话,他若是称第二,也没人敢说是第一了。 他既然都已经派了蔡师爷上来跟自己谈,肯定是没打算真的动兵,不过是他们打算空手套白狼,吓吓自己就把人交出去,而自己这边总想着再给自己和兄弟们多争取点儿利益,所以条件一时不能谈妥。 卢贵陪着笑安抚:‘蔡师爷,您看您先别急着生气啊,来来来,喝口茶。蔡师爷和吴大人对咱们这些兄弟都有恩,咱们都记着呢,你说是不是?就是您这一来就要把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儿带走,这让兄弟们有点儿为难啊。’ 蔡师爷根本不理他这套:“行了,卢贵,你也别跟我演戏了,我也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次抓来的那两个女子一个是钦差林大人的夫人,当今程老大人的小女儿,另一个是钦差大人的妹妹。别的那些女子我可以不管,这两个人你要是今天不让我带走,我可以跟你说,明天就有人来围剿你这寨子,到时候你也别怪咱们吴大人不讲情面,这南安王爷旗下的庞将军正在县里吴大人那里等着呢,人交不交,你自己看着办啊。” 蔡师爷也看出来了,这卢贵绕老绕去就是想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然后趁机敲诈一笔,他既然这么想知道,那自己告诉他也无妨,至于他知道了以后是不是还要敲一笔,那就看他自己的胆子了。 卢贵全程震惊地听蔡师爷说完,半天没有说话,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什么钦差林大人,军机程大人还有这什么南安王爷是谁,他就是听着这些名号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一般,那是远远高于知县的存在。 他是想过这两个人可能出身不一般,到时候即便没能给自己讨个媳妇儿,至少还能得一笔银子,现在看来,把她们带来反倒是给自己惹来麻烦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说道:“蔡师爷?您说的都是真的?”他还是不大相信的是,这些人的女眷不好好地待在京城或者是城里,跑到这村子里做什么? 蔡师爷冷哼一声:“底我可都透给你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卢贵一看连忙拉着他重新坐下:“哎,蔡师爷,咱们先别着急。不瞒蔡师爷说,兄弟们前两天下山的时候确实带了两个女子回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两个人?” 最终他还是决定好好地把人交出去,至于什么好处也不敢要了。 蔡师爷看他终于松口,才理了理长袍重新坐下:‘这也没什么难的,你把人带过来认一认就是了。’ “蔡师爷认识这两人?”卢贵奇怪地问道。 “你傻啊,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你们平常掳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蔡师爷丝毫不给面子地拆穿卢贵问话的套路。 卢贵只好干笑着叫人把黛玉和雪君请出来。 说起来黛玉他们在这里确实也没有遭受什么虐待,卢贵是个聪明人,在一开始就发现他们不同寻常,在自己不能确定安全的情况下,他会先给自己留后路的。 所以黛玉和雪君都是住在房间里的,每日三餐也都有人按时给送过去,不像其他那些人一样,为了让他们今早屈服,所以不给吃的,只让他们睡在草窝里。 即便是这样,经过这一惊一吓的,黛玉的病情也明显加重了,就是雪君的肚子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她从今日早上就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雪君心中发慌。 有人来叫他们出来的时候,雪君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有人来接自己出去了。 她知道庞岭还在外面,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的。黛玉倒是没有说什么,她沉默地扶着雪君跟着前面那人到了大厅,虽然自己也已经走几步路就要忍不住喘了,她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地照顾着雪君。 到了大厅的时候,那个所谓的头子一见黛玉他们便连忙迎了他们请上座,还吩咐人端茶。 黛玉心中觉得奇怪,他虽然没有怎么为难过他们,但是也绝不至于殷勤到如此地步。 然后她环视了一周,发现在上面还坐着另一个人,在自己和雪君走近的时候也站了起来,就在黛玉想他的身份的时候,他已经自报家门了:“草民蔡厚,见过程夫人,林姑娘。”师爷是没有正式官职的,所以在他们的面前也只能自称草民,虽然雪君还没有正式的诰命封号,但是林子清是钦差大臣,所以外面的人称呼的时候都要尊称一声夫人。 听他如此说雪君和黛玉就放心了,看来这是来救自己出去的人。 她点头示意:“原来是蔡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似乎就在一瞬间,她又恢复了自己钦差夫人的风貌,卢贵在一旁看着,心中暗叹,这蔡师爷诚不欺我,这人确实是不一般,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还好的是现在发现也还不算晚。 于是他很是殷勤地亲自领着两人在上面坐下之后便跪到在地:“草民不知是程夫人和林姑娘,多有得罪,还请两位不要怪罪。” 程雪君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她现在劫后余生,能出去已经很是满意了,没工夫跟他再纠结什么怪不怪罪的。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卢公子不必如此,不知者不罪,咱们来到这里,没有先跟卢公子和知县大人打好招呼,也是咱们的疏忽。” 程雪君说出这样的话来摆明了就是不想计较了。听到他这句话,不管是卢贵还是蔡厚都长舒了一口气,只要她不计较,这件事就好办了,以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只是就在众人都觉得已经解除危险了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黛玉开口说话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请蔡师爷帮忙。”她没有跟卢贵说话,直接找蔡厚,是看准了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卢贵拒绝的余地。 蔡厚听到黛玉点自己的名字,连忙笑道:“林姑娘请吩咐。” 雪君低声问黛玉:“妹妹,怎么了?” 黛玉冲她摇摇头,对着蔡厚说道:‘据我所知,跟我们一起被掳来的还有三位姑娘,我想请蔡师爷一同把他们带回去,这几位姑娘哭的伤心,叫人心中不忍。’ 蔡师爷答应的爽快:“这是自然,林姑娘请放心,这就叫他们把人带出来。”三个姑娘而已,还可以再下山找别的姑娘,实在不行,等她们都离开之后再下山抓回来就是了,既然她已经开了口,自己怎么可能拒绝,这本来就是土匪掳走的良家姑娘。 卢贵听到黛玉的话心中一惊,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叫人把另外三位姑娘也带了出来。 这三位姑娘都是村子里稍微有些家财的人家的姑娘,在这乡村之中生的也算是清秀灵动了,本来以为被土匪抓来这辈子就完了,她们在村子里多年是知道这样的情况的,多少姑娘都是被抓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她们肯定也逃脱不了留在山上给他们做媳妇的命运。 虽然之前他们的父母已经尽力隐瞒自己家中有一个生的还不错的姑娘这件事了,但还是没能逃脱他们的魔爪。 来到这里之后她们已经被饿了两天,也只肯让自己睡在草窝里,但这些都不是他们最害怕的,他们最害怕的是什么时候他们要自己跟他们成亲。之前那些被掳上山的姑娘最后都扛不住跟土匪成了亲了,但这样的折磨,或者叫消磨所谓的脾气,一般都会持续七八天,甚至是更长的时间,这才不过两天,他们就叫自己出去,这让三个姑娘陷入了一阵慌乱,她们难道现在就要逼自己跟他们成亲了吗? 等到他们被带到大厅的时候,他们就越发肯定这个猜想了,因为那天跟自己一起被抓来的另外两个女子也在这里呢,看来他们是打算举行所谓的婚礼了。 就在他们觉得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的时候,黛玉说话了:“几位姐姐,你们别害怕,今日这位蔡大人就是来救咱们出去的。” 听到黛玉说话的声音,几个人才敢抬头去看,只见上面坐着的就是跟自己一起被抓来的那两个女子,下面站着的是土匪头子,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刚才黛玉说话的时候指着的人应该就是那位蔡大人了。 不过三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其中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姑娘怯怯地问道。 黛玉从上面走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安慰:“姐姐别怕,蔡大人确实是救咱们出去的,不信你问蔡大人?” 蔡厚在一旁连忙点头:“林姑娘说的不假,我确实是受吴知县吴大人所托,来救几位姑娘出去的。” 这下他们才放心,虽然并不知道这次命运为何忽然对自己有了眷顾,但是他们只要知道命运放过了自己就好了,所以刚才说话的那个姑娘说道:“那咱们快点儿走吧?”她害怕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他们就反悔了。 黛玉笑道:“姐姐这么着急回去?那好吧,蔡大人,咱们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走吧?”黛玉说着已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掩在嘴上的帕子在拿下来的时候,黛玉顺势看了一眼,忍不住闭眼,上面果然又是一片血迹,她悄悄地把帕子叠好放在袖子里,起身去扶雪君,一系列的动作熟练而迅速,一看就是做过许多次了。 蔡厚看这两人站了起来,也连忙起身往外走,卢贵跟着送了出去,甚至还要亲自把人送到知县那里,蔡师爷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他是打算亲自见一见那个能让知县大人出面的人,说不定会因为自己放了她们两个而赏赐自己。 蔡厚笑着拒绝:‘不必如此客气了,就送到这里吧,下面有我们的马车在等着呢。’趁着黛玉和雪君听不见的时候,他趴在卢贵的耳边威胁到:“我劝你不要节外生枝,别到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丢了自己的小命,我可告诉你,京城的这些达官贵人,若是知道是你把他们的夫人和妹妹掳了去,不找你算账算好的了。”说着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果然卢贵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蔡大人了。程夫人,林姑娘,就此别过了。” 黛玉沉默地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她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一个地方的人有一个地方的活法儿,在自己这个外人看来,卢贵他们的存在是多么的不合理,在他们当地百姓的心中,他们的存在就有多合理,所以即便心中黛玉非常想把他们绳之以法,但她还是压制住了这种冲动,就算是让庞将军带人剿灭了他们又如何,这里几乎每隔几个村子就有一个土匪寨,自己还真能把他们全都灭了不成,就算是全都灭了,也不能保证以后就不会再有。 现在看来在这些人和村里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自己看不懂的平衡,若是自己贸然出于所谓的好心行事,说不定反而打破了他们的平衡,为当地百姓带来灾难。 但是叫黛玉真的就不管,眼睁睁的看着跟自己一起被带啦的姑娘就这样被逼着给他们做媳妇,她还是从良心上接受不了,尽管她也明白,就算自己救了这三个人,也救不了之后会被他们带走的姑娘,但是就让她自欺欺人一回吧,至少也让自己觉得自己尽了一点儿力。46 二百零三章 雪雁 蔡厚带着黛玉他们直接回到了知县大人的府上报平安,他们到的时候,庞岭正在再一次催促吴知县派兵,所以蔡师爷的到来让吴知县很是高兴。当他看到身后跟着的几个姑娘的时候就更加高兴了。 庞岭也在黛玉她们进来的瞬间就看到了,他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王爷和王妃一定要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自己从那一刻起身上背负的责任有多么重大。 他连忙走过去轻声问黛玉:“怎么样?你们没有受伤吧?” 黛玉笑着摇头:‘我们无碍,真是多亏了庞将军救我们出来。’ 庞岭愧不敢当:“林姑娘说这话就是折煞我了,王爷和林大人叫我护送二位,我却让你们被土匪带走本来就是我的失职。”庆幸的是黛玉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不然,他这辈子怕是要亡命天涯了,庞岭心中想。 吴知县好容易等他们见过之后才凑上前去跟雪君打招呼,这可是钦差大人的夫人,还是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程穆柯老大人的小女儿,他吴质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样两个人啊。官场之中如果能有一个可以替自己说话的人那是多重要,现在可好,一下给自己送来了两个。 他现在已经被这种兴奋冲昏了头脑,一股脑地认为雪君和黛玉会感激他,所以一定会替他在林大人面前说话,所以格外的殷勤。 雪君和黛玉有些无奈,她们两个跟探春不一样的就在于,她们从来不过问官场中的事情,更不用说给林子清推荐人了。 黛玉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吴大人,恩,就算自己会替人说话,也不会替这样一个人说话。 庞岭看黛玉和雪君都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连忙走到吴质身边说道:“吴大人,程夫人和林姑娘刚回来,不知道吴大人能不能替她们准备一个房间休息一下,另外再准备些饭菜来?接下来几天怕是要叨扰吴大人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回到村子里去住了,在这里条件更好一些,有利于黛玉她们养身子。 吴质连忙笑着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两位肯住在这里是我吴某莫大的面子。’到时候说出去,林大人的夫人和妹妹都是在自己家中住过的,那情分又是不必寻常了。 黛玉在临走之前对吴质说道:‘还有件事要劳烦吴大人,这三位姐姐都是跟我们一起被抓走的,还请吴大人派个人把他们送回去吧。’ 吴质点头:“蔡师爷,你去安排个人把人给送回去。”吩咐完冲着黛玉笑道:“林姑娘,这样可还满意?” 黛玉笑着点点头:“如此就多谢吴大人了。”说完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雪君连忙去看她:“妹妹?你还好吧?快些去歇息吧。” 黛玉笑着摇摇头:‘我无事,嫂嫂不必为我担心。’ 就在黛玉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说过话的姑娘忽然跑到黛玉身边跪下:‘求林姑娘救救我们吧。’她不知道黛玉叫什么,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刚才那一幕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都听她的,而她已经在土匪窝里救了自己一次,这次一定也能救得了自己。 黛玉连忙去把人扶起来,但奈何黛玉本来就是力气小的可怜,现在又是在病中,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些乡村长大的姑娘,即便是家中稍微富裕一些的,也是会帮着做些农活的,所以生的力气都大的很,黛玉这一拉,地上的那位姑娘跪的是纹丝不动。 黛玉试着拉了几下都是这样的结果,她只好放弃,听她说说是个什么缘故:‘这位姐姐,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有吴大人在这里,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说着黛玉去看了吴质一眼,那跪着的姑娘也顺着黛玉的眼神看了过去,不过就是一瞬间,她的目光又回到了黛玉的身上,这位吴大人根本救不了自己,只要这位姑娘走了,他才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呢。 她继续拉着黛玉说到:‘林姑娘,民女吴莲儿,家就住在吴家村,就是林姑娘之前住的那个村子。林姑娘不知道这土匪下山强掳姑娘是每年都有的事,姑娘这次是把我们三个救了出来,但只要姑娘一走,这些人一定会再把我们抢上山的,我们求求姑娘救救我们吧。’ 另外两个姑娘在她说的时候也顺势跪在了黛玉的身边。 黛玉有些无奈,现在她也不用去拉了,这一个自己都拉不动,何况还有三个人呢。 不过她说到倒是不假,这一点是黛玉没有想到的,黛玉皱眉:“那几位姐姐是想让我怎么做呢?” 她们既然直接冲着自己开口,肯定是有自己的诉求,黛玉打算先听他们说说,是什么打算,如果自己能做得到便同意,若是做不到,自己再替他们想办法,即便是自欺欺人,也不能到这种地步,明知道自己一走这些人就会再入火坑,也假装不知道。 吴莲儿看了另外两个人一眼,眼睛一闭,狠心道:“我愿意做林姑娘的婢女,伺候林姑娘。”之所以让她如此为难是因为她毕竟也是在家中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就算是穷人家的女儿,也轻易不舍得送自己的女儿去人家家里做什么婢女,何况是自己呢?但是想一想,若是黛玉不带自己走,那自己肯定又会落到那群土匪的手里,这样比起来,她更愿意做婢女,何况,这位林姑娘一看就是个好人,就算是自己做了婢女,也不会为难自己的。 她的话刚说完,黛玉眼中就忍不住泛了泪光,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有再找什么婢女,不是因为找不到,或是忘了,相反,她记得太清楚了,她的上一个贴身婢女,雪雁,她跟着自己一起来到杭州城,刚来的时候是那么兴奋,说到了这里就跟回了家一样,甚至还不止一次有意无意地在黛玉耳边提起若是林公子能一直留在杭州城做官就好了。 现在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兄长应该会留在这里了,但是雪雁却不见了。 就是在黄大年带人去抓他们的时候,他把林府放下人们都关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也没有留在他们身边。当时的情形,黛玉一旦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雪雁年纪小不大懂得什么变通,不愿意跟黛玉他们分开,非要陪着黛玉,但是那些人是接了命令来的,自然不会把她留在黛玉身边,所以在雪雁的哭喊声中,她还是硬生生地被拉了出去,黛玉不知道她被关在了哪里。但是后来他们出来之后,听兄长说起过,他们当时应该是跟另外几位大人关在了一起,都在知府大牢里,而黄大年,他在自己死之前放火烧了整个大牢,里面的大部分尸体都化为了灰烬,黛玉甚至不能确定其中有没有雪雁,哪一个才是她。 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一场浩劫,每个人都不可能幸免,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幸运了,还有多少人全家覆没,所以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不是吗?她只是为雪雁感到难过,她还那么小,跟在自己身边,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大丫鬟,总是迷迷糊糊的,但自己就是最喜欢她陪在自己身边,她让黛玉有家的感觉。 当时宝钗的丫鬟莺儿也不见了,还有雪君的贴身丫鬟,当然了,还有很多黛玉叫不上名字的丫头,在那场浩劫中,他们再也没有出现。 从那之后,黛玉没有提过再找一个丫头的事,雪君也没有提过,也许是那么长时间的自力更生让他们习惯了这种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吧,但黛玉更愿意相信,他们短时间内可能无法接受一个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生命里,接替雪雁陪在自己身边了。 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身边没有雪雁的陪伴。但这只是表象,她习惯的只是在被黄大年软禁期间的生活模式,在那个时候,雪雁还没有死,她只要保持自己身边没有人,似乎就可以假装雪雁还在,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陪在自己身边而已。 但是现在吴莲儿的一番话终于还是触动了她心中隐藏的最深的部分。黛玉想自己明明不想流泪的,为什么还是会有泪滴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雪君看着默默流泪的黛玉心中也忍不住难过,她的两个丫头也是自小陪在她身边的,也是在这次大火中没有了踪影,不管她怎么安慰自己,都没办法让自己相信他们还活着。 但是也许她跟黛玉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虽然她也很是难过,但生活还是要继续,所以她在黛玉哭的不能自己的时候,替她回答了吴莲儿:“吴姑娘,吴大人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与妹妹暂时不需要丫头,还是让吴大人送你们回去吧。” 其实在黛玉落泪的时候吴莲儿已经感到害怕了,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这位林姑娘哭的如此难过,但她还是固执地跪着等她的答复。 但她没有想到最后给自己答复的是程夫人,而且她的拒绝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林姑娘?’她轻轻地拉了拉黛玉的裙角:“林姑娘,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戳中了姑娘的伤心事,但我还是想求林姑娘救救我们。” 雪君狠下心来叫到:“吴大人,请送这几位姑娘回去吧。” 黛玉身子本来就不好,不能太过伤心,她也不是不想帮他们,但是黛玉目前的情况,明显不适合摆个人在她面前,天天戳中她的伤心事,叫她天天落泪。 吴质正打算和蔡厚上前来拉这三位姑娘的时候,黛玉说话了:“嫂嫂,不然咱们就留下他们吧,我们身边也需要个人照顾。” 她从袖中掏出另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眼泪,伸手去把吴莲儿扶起来。这一次因为黛玉的话,吴莲儿很顺从的顺着黛玉的手劲就站了起来。 雪君有些惊讶:“妹妹?真的要留他们在身边?” 黛玉转过头去问另外两个人:“不知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另外两个也连忙点头:“民女吴萍,吴菲,愿意留在林姑娘身边。” 黛玉看着他们点头:“那就起来吧。”然后她转头对程雪君说道:“嫂嫂,咱们确实也需要个人照顾,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也不能很好地照顾嫂嫂,还是找个人来我更放心。” 其实黛玉还在想的是,自己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万一,她只是觉得万一自己真的就死在半路上,那雪君怎么办。所以现在出现这三个人自愿做婢女,也挺好的。 雪君看黛玉已经点头答应了,自己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之所以不同意只是怕黛玉看到他们就会想起伤心事,这对她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现在既然她说需要个人照顾,雪君也只好点头表示答应。 她们三人一听黛玉答应了,连忙又跪下谢恩。 黛玉这次没有着急把她们扶起来,而是说道:“既然已经做了婢女,那就不能不走个流程,明日我会让吴大人派人送你们回去跟自己的家人告个别,另外,就是把卖身契签了。”黛玉狠下心来说到。虽然她不喜欢拿卖身契来要挟别人,但是他们离的这么远,若是没有卖身契,万一到时候出点儿什么事就太过麻烦了,黛玉跟探春学到的一招,就是先小人后君子,有的时候比先做君子,之后发现了龌龊事的时候再彼此纠结更好。 三人听着黛玉说话,连忙点头,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卖身契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黛玉看他们三个都没有异议地点过头之后才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想必你们也知道。既然做了我们的婢女,名字是要改的。” 三人连忙说着:“请姑娘赐名。” 雪君却在听黛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有些奇怪,黛玉不是这种人,怎么忽然在开始就要给人家改名字,不过这是黛玉自己的事,雪君保持了沉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46 一百零四章 赵风病重 黛玉想了想还是说到:“嫂嫂,我只要一个就够了,另外两个给你吧,这名字自然也是要你亲自起。” 程雪君摇头:‘妹妹如今病着,正需要多两个人照顾,你留下两个吧,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黛玉点头:‘那也好,我就留下吴莲儿和吴菲吧,吴萍就嫂嫂带走吧。’ 程雪君点头。 她们两个赶快给黛玉磕头谢恩,吴萍到程雪君那边去认主。 黛玉看着她们说道:“既然要签卖身契,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我给你们改个名字吧。” 两人点头请黛玉赐名。 黛玉笑道:‘我也不瞒你们说,我之前是有一个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丫头的,但是她现在不在了,她叫雪雁,我给你们两个起的名字,一个是思雁,一个叫念雪。’ 两人谢恩之后程雪君在一旁冷眼看着,忍不住劝黛玉:“妹妹,人已经去了,何必如此跟自己过不去呢?”天天叫着这样两个名字,难道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吗? 黛玉笑道:“我就是不想让雪雁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她要留下一点儿记忆告诉自己曾经有那么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 程雪君听了之后只能沉默地点头,然后转头对吴萍说道:“既然妹妹已经给她们赐了名,那我也给你换一个吧。”她看了看黛玉接着说道:“追雪。” 大概是她跟黛玉确实不一样吧,她并不想给自己的新丫鬟取一个跟自己过去的丫头有关联的名字的,而且其实她也并不想要这一个丫头,她打算是到了京城就把这三个人全都留给黛玉的,所以这名字也直接顺着她的起了。 她们三人得到自己的新名字之后心中都在嘀咕,这位雪雁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她走后还让主子对她念念不忘,当然了,她们理解的走,跟黛玉所说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黛玉取好了名字之后转头对吴质说道:“吴大人,劳烦你明日派人送她们回家一趟,另外让她们的父母把卖身契签了。当然了,如果你们明日反悔也还来得及。” 三人连忙摇头:“多谢姑娘救我,绝不会反悔。” 黛玉点点头:“今日不用跟着伺候我,你们也先去歇息吧,等过了明日再说。”说着她亲自过去扶了雪君出去了。 只是黛玉他们虽然出来了,但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要给探春他们写一封信回去,而因为黛玉的身子虚弱,所以就又在这里多停留了几天,等她稍微好了一些才重新上路,这就又耽误了十多天的时间,所以本来按照探春他们的推算这个时候应该早到了京城的他们其实还在山东境内赶路呢。 而被派来找他们的水云也并不知道他们半路弃船登陆了,所以过了徐州之后便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他写了一封信回去给水彦寻汇报情况,顺便问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做。 水彦寻他们接到信的时候,是赵风已经感染瘟疫五天了,现在的赵风已经是面目全非了,脸上身上全是溃烂过后留下的疤痕,身上很多地方还在不停地往外面冒黄水,照顾他的小丫头每次看他都会忍不住地往后躲,就连水彦寻他们每次来探望的时候也是不忍直视,当然了,昨天去看赵风的时候,他已经跟水彦寻说过了,以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随便过来了。姑娘还有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都需要水彦寻,他不能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来看自己,对于水彦寻隐瞒探春的决定,赵风也是支持的,所以就算到现在探春也并不知道赵风的真实情况,她一直以为他出去找黛玉她们了。 水彦寻昨日看过赵风回来之后跟林子清他们商量,看赵风这个样子,只怕能活下去的机会很小,而他给京城写的信,到现在都没有回音,只怕这魏太医也是等不到了。水彦寻说着说着忍不住一把拍在桌子上,为什么赵风会忽然感染上瘟疫呢?皇上在接到自己的信之后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说他真的狠心看着赵风等死吗? 林子清看了他许久才说道:“王爷?你先别着急,说不定魏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就算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照他们这样的速度,等他到了,赵大哥也没救了。”水彦寻生气地说道。 这次林子清和潘望舒都没有再说话,水彦寻说的是事实,其实即便是魏太医他紧赶慢赶,看赵风目前的情况也支撑不到他来了。 昨日来诊脉的大夫已经给出了最后期限,说赵风最多还能再坚持个三四天,除非在这三四天中会有奇迹出现,而魏太医即便是医术高明,也绝对算不上是奇迹,与其说水彦寻是在埋怨皇上,埋怨魏太医,不如说他只是想给自己找到一个发泄的借口,他不能接受在赵风死这件事上自己的无能为力。 林子清沉默了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你也听到昨日大夫的话了,你看要不要告诉王妃一声?” 这个提议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开的口,他知道赵风和水彦寻都不想告诉探春,是怕她知道了伤心难过,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告诉她,那到时候万一赵风有个什么不测,让探春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林子清直觉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水彦寻又一次变得沉默,他也一直在犹豫这件事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下定决心,于是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子清说的没错,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再告诉她,夫人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但是现在告诉她。’ “现在告诉王妃其实也没什么。”林子清接过他的话说到:“王爷和赵大哥无非是怕王妃知道了伤心,但是王妃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让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做什么的。” 潘望舒忍不住点头,他觉得在这件事上,林子清比赵风和水彦寻都更了解探春,这可能就是因为水彦寻和赵风与探春关系太近了吧,所以会有些投鼠忌器。 水彦寻看着林子清,又看了看潘望舒,后者冲他点了点头。 水彦寻终于开口:“那明天,明天就叫人去告诉夫人吧。是该让她来见见赵大哥。” 林子清点头,然后问道:“王爷?水云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这该如何办才好?” 现在真是事都凑巧赶到一块儿去了,这边赵风,命在旦夕,那边黛玉和雪君下落不明,如今是个多事之秋。 水彦寻想了想说道:“他说从徐州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们了,有没有可能他们之后没有走水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人会晕船?” 林子清恍然大悟:“虽然他们跟我一起来杭州的时候没有人晕船,但是如今夫人怀着身孕,忽然开始晕船也不一定,王爷说的有道理,很可能他们就是登陆了,只是为何不给咱们送消息呢?” 水彦寻安慰他:“你别着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定会有消息传出来的,如今什么消息都没有,可能只是他们忘了给咱们写信,或者是走了路程中不方便写信,我这就告诉水云,叫他上岸去查。另外,我给程大人不是写过信吗,想必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看到信的内容了,应该也已经派人来找了,你放心吧,只要有他在,很快就可以找到的。” 水彦寻猜的真是一点儿都不错,程穆柯的线人遍布整个朝廷,上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下到一个小小知县,都可能跟他存在着某种关系。 而黛玉他们在吴质那里表明了身份之后,这位吴大人觉得自己这是救了贵人,马上就要鸿运当头了,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不仅一个人,这其中就有人是跟程穆柯有联系的,若是平常听到这个消息倒还罢了,但是就在前两天这位程大人刚往下传了消息,说要他们留意自己女儿的行踪,你看,这不就是正对上了吗?这个吴大人能不能升官那还是两说,但是把消息告诉程穆柯的人要升官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所以三天之后,程穆柯就接到他的消息,说是黛玉他们在吴家村出现过,这个时候呢,又重新上路了,程穆柯知道自己的女儿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就放了心,派了几个人从京城出发去接他们,另外写了一封信给水彦寻和林子清,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了。 这封信到的时候正好也是魏太医到的那天,水彦寻和林子清忍不住感叹,谁说的福无双至。 说实话,魏太医能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来到其实也是出乎水彦寻的预料的,虽说他心中一直安慰自己,皇上一定不会如此狠心,置赵风的生命于不顾,但其实他心中是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的。 因为赵风对他们来说是不同的,是很重要的人,但是对皇上来说他意味着什么呢?什么都不是。皇上不肯把自己的御用太医接出去给他治病那是很正常的,就是那些都大夫也说不出什么来,何况赵风得的还是瘟疫,万一这魏太医也传染上,那皇上可就彻底损失了一位自己的御医,还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魏太医来了之后先去看了赵风,他仔细地诊过脉之后带着水彦寻他们来到了外面,水彦寻连忙问道:“魏太医,赵大哥他怎么样?” 魏太医摇头:“太晚了,他得的瘟疫是急性瘟疫,病情来的迅猛,现在这个时候病入膏肓,就算是神医再世,也是回天无力啊。”他也有些可惜。 他是在看了水彦寻写给他的信之后去求的皇上,皇上才肯派他过来的,他当时能下定决心求皇上让他来看病就是因为水彦寻在信中所写的赵风的事迹打动了他。这样的人有古之君子的风范,不多见了,现在的朝廷官员多是些蝇营狗苟之辈,他看不惯的很,难得能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怀揣着济世之才,还有这济世的情怀,若是真的叫人死了,魏太医觉得太过可惜。 他当时在信中看了水彦寻对他病症的描述就大概知道他这个瘟疫很是凶险,所以紧赶慢赶地来到杭州城,没想到还是晚了,真是可惜。 水彦寻用力眨了眨眼睛,再次开口问道:“那魏太医能帮他拖多长时间?” 上次那个大夫说只能撑三四天,但是现在已经六天过去了,赵风不是还活着吗,水彦寻想这可能就是一个奇迹,现在有魏太医在这里,肯定还可以让他活更长的时间。 魏太医看了看水彦寻,又忍不住转头去看赵风,他问道:“王爷难道看不出来,这样活着对他完全是一种折磨吗?” 他现在全身已经没有一处是好的地方了,别说是翻身,就是这样平躺着,对他来说都极其痛苦,而且他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咽喉也已经受到了灼伤,现在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都是折磨,虽说他还难得的保持清醒,但这样的清醒于他而言,只是加重这种痛苦而已。 与其让他这样苦苦地熬着,还不如让他今早解脱。 “我知道,但还是要求魏太医替我帮赵大哥多托一些日子,拜托了。”说话的是刚赶来的探春。 那天水彦寻忽然又派人来找她,他以为是有什么话要告诉自己,但那个人只是交给了自己一封信,探春觉得有些奇怪,当她打开信的时候,上面只有几个字而已,但那几个字探春总疑心自己是不是没有看清楚,上面写着赵风病重,速来城中。 探春看到的时候以为是谁在跟自己开玩笑,或者是水彦寻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跟自己商量,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又不能暴露,知道自己最担心赵大哥,所以特地写了这样八个字来暗示自己。 探春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样的解释比赵大哥真的病重靠谱多了,对了,赵大哥不是去找黛玉他们了吗?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城里,这样一想,探春越发肯定,这就是水彦寻的一个暗号了。 但是在弹出收拾东西准备进城的时候,她收拾的越来越慢。12946 二百零五章 赵风交代后事 侍书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不是说王爷叫你尽快进城吗?怎么还在这里收拾东西?” 探春笑道:“没事,我猜王爷也没有什么大事,不用如此着急。” 想来那个时候探春已经有所预感,只是她不肯相信事实和真相,宁愿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自己。 但是即便她再怎么想办法拖延时间,还是被带着进到了城里,到了之后,她先见到的是水彦寻。 水彦寻从早上派人去叫她之后便一直在这里等着,顺便也想着该怎么让探春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在看到探春进来的那一刻,他之前所想的各种各样的借口和所谓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他只能默默地迎着探春进来请她坐下,探春看他始终不肯开口,只好主动问道:“王爷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探春故意这样问,是想看一看,是不是跟自己所想的一样,其实赵大哥根本没事,水彦寻写那八个字只是想借此告诉自己有急事要联系自己。 但是水彦寻接下来的话让探春再也没有办法这样自欺欺人。 水彦寻看着探春,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告诉她:“夫人,赵大哥感染了瘟疫,前日大夫过来说他没有几天了,我想你该见一见他,虽然他并不想让你看到他。” 探春没有不敢置信,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在水彦寻送信过去的时候,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是没有想到他得的是瘟疫而已,更没有想到的是,当自己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几天的时间了。 但是探春表现的很冷静,她没有责怪水彦寻为什么没有在开始的时候告诉她,也没有着急,她只是冷静地问道:“那赵大哥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 探春的冷静只是表面上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表现的越冷静,心中要么就越生气,要么就越混乱。其实她现在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什么也想不了,只是借着本能来跟水彦寻对话。 水彦寻看着探春的冷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大概是猜得到赵风对探春是多么重要的,现在她不仅知道赵风得了瘟疫,还知道他没有几天的时间了,怎么会表现的如此冷静。 于是他很是担心地问道:“夫人?你还好吧?” 探春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如果我能见见赵大哥的话,王爷这就带我过去吧。” 说着她已经率先走了出去,身后的侍书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出声,但是抱着水云兮的她并没有跟着出去,她想叫住探春,瘟疫是很容易被传染的,说不定在之前跟赵风相处的过程中就已经被传染了,只是还没有爆发,这个时候再过去其实是很不安全的。 不是侍书就比探春更冷血一些,她只是觉得小郡主还这么小,探春绝不能出什么意外。 但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探春绝不会听的。 水彦寻在出门之后便拉着探春的手走到了赵风的房门前,亲自替她戴好了面罩才陪着她一同走进去,探春看了看身后的水彦寻,终于还是提出:“王爷?能不能让我自己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赵风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水彦寻知道的,她只是觉得赵风在自己生命中有他独立的地位,这一部分是只有自己和赵风才参与过的,不应该让水彦寻插入进来。 身后的水彦寻在听到探春的话的时候楞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夫人,别忘了瘟疫会传染的。”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探春等他出去关上房门之后才继续向前走去,等她来到赵风的床前的时候,赵风已经先笑着开口了:“姑娘,我刚才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是你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一直跟王爷说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但其实我也知道,你肯定会发现的,肯定会来见我。’ 探春也笑着说道:‘这么久了,还是赵大哥最了解我。’ 赵风笑道:“这种话姑娘以后可不要说了,王爷听到会不高兴的。姑娘都不知道吧,在姑娘跟王爷成亲之前,故意拿这件事逗王爷,当时他可是气的不行呢。”说着赵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人在生命的尽头似乎总是喜欢回忆自己生前快乐的时光。 探春也笑:“那王爷岂不是要记恨赵大哥?之后他没有为难你吧?” “他自然是想为难我的,不过也不看看我是跟谁出来的,怎么可能就那么容易叫他为难了去?”赵风笑道。 他们两个闭口不提赵风的病情,也不说关于生死的问题,两人从探春进来开始一直在回忆以往,似乎就是最好的朋友之间的闲话而已。 但是在两人回忆了半个时辰之后,赵风终于还是率先开口了:“姑娘,你不能留在这里太长的时间,时间长了是不安全的,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现在告诉姑娘。” 探春默默点头:“恩,我知道,赵大哥你说吧。” 探春依然表现的很是冷静,除了在赵风说这句话的瞬间便暗淡下来的眼神。 赵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口:“姑娘,我现在说的,你要好好记着。姑娘目前的产业主要在钱庄和药店,另外还有香料铺子,布庄,首饰铺子,一家南北货行,当铺,那家当铺姑娘说是给环儿的,但其实打理还是我在管的,另外还有一条南北水路在姑娘的手里,这大概就是姑娘的全部产业了,这些铺子有盈利多的,也有盈利少的,但是亏本的是没有的,所以我走了之后,姑娘也不必把铺子卖掉,重新找个人帮你打理就是了,至于这个人选我也替姑娘想好了,香料铺的掌柜的,跟着我的时间最长,人也很可靠,姑娘大可以把我的工作都交到他的手里,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请王爷出面来做,我想王爷也断不会拒绝的。另外就是这次杭州之行,咱们往里面投进去的银子,加上那些帮他们筹办的粮食和药材,总共是十三万两银子,就算姑娘与王爷是一家人,这笔银子也别忘了要回来。”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赵风忍不住咳了起来,探春自然地伸手想去帮他顺顺气,却被赵风连忙阻止了。 他笑道:“姑娘,你现在可不能接触我。那边桌子上有水,能不能劳烦姑娘帮我端一杯过来?” 探春只好缩回已经伸出去的手,默默地走到一边替他端了茶杯,然后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等探春的手离开之后,赵风才伸手去端茶杯,等他喝过一口之后又继续说道:‘姑娘,生意上的事,还有的就是,咱们跟薛蟠和许多人都有合作,这个你大概不知道,我想也不必告诉姑娘,自有下面的人去操心,所以这个我也就不告诉你了,你回去之后让那个香料铺子的掌柜去找薛蟠问清楚就是了,我有一封信,已经写好了,姑娘到时候让他带给薛蟠,他不会隐瞒的。’ 探春点头:“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赵大哥也知道我做生意是为了什么,其实在姐妹们几个都出嫁之后,我这挣钱的心思已经没有了。” 赵风叹气:‘我知道,姑娘虽然是做生意的奇才,但是心思却并不都在这上面,只是生意已经铺展开了,里面涉及的人就多了,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离开就把这一摊子全部废掉。还好的是,现在有王爷在姑娘身边,姑娘有什么不想做,不明白的,都可以问王爷。’ 其实赵风说这句话的时候默认了在探春的心中,自己比水彦寻更值得她信任,说完之后,赵风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但是探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又喝了一口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继续说道:“至于给那位新管事的银子,姑娘可以给他分红,至于比例是多少,我想姑娘比我懂。这些年姑娘许诺的给我的银子,其实我都没有拿。”赵风自顾自地笑道:“前几年的时候姑娘手里资金不多,周转困难,我就想反正我的银子放进去也是参与分红的,就一直放在了里面,等到后来姑娘的资本壮大了,我也就习惯了,这几天我大概算了一下,总也有一万两了,我跟姑娘说这个,不是要姑娘把银子拿出来给我,姑娘绝对知道我不会是这个意思。” 探春连忙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赵风点头:“姑娘,但是这笔银子,我想拜托姑娘替我打理,其中两千两给我的母亲,她在乡下住着,除了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还请姑娘在她最后的时刻能帮我照顾她。” 探春点头:“这个是自然,赵大哥的母亲对我来说也是亲人,何况还有香菱呢。” 赵风笑道:“另外三千两恰恰就是留给我这个妹妹的。虽说她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我应了人家一声兄长,现在要走了,总要留下点儿东西给她。” 探春忍不住有些想落泪,即便是香菱这样一个跟他相处了没有几天的人,在他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都还在想着她。 赵风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还有五千两,是给林姑娘的。” 探春刚开始听他说林姑娘的时候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她怎么忘了,赵风跟黛玉是有婚约在的。 赵风没由得她多想,就继续说道:“我知道林姑娘不缺这点儿银子,所以拜托姑娘替她打理着,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本来与林姑娘的婚事就是我高攀了,如今我这样,正好可以解除婚约,也好让林姑娘另寻合适的人家。” 说着他自嘲地笑道:“还好林姑娘还没有嫁给我,不然这岂不是害了她。” 想起黛玉,探春实在心酸,到现在赵风还不知道黛玉其实也病重了,至今还不知道她的下落呢,探春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赵风,其实有的时候探春会想,不管多么圣人的人,在死亡将近的那一刻总是会自私地希望着自己身边的人都能陪自己一起离开吧? 但是沉默了良久探春还是没有告诉赵风,她只是说道:“赵大哥放心吧,我会好好劝劝林姐姐的,虽然我不能肯定我就能劝得住她。”不是不能肯定,探春是完全可以肯定,自己根本就劝不住黛玉,若是叫黛玉知道赵风已经走了,别说是让她重新找个人嫁了,就是她能好好地活下去,探春就要烧高香了。这一世黛玉虽然爱上的人不同,但是她的爱却是一样的,都是炙热而浓烈,上一世宝玉不过是娶了别人,她就能在下一刻吐血而亡,这一世叫她知道赵风已经离开了,探春几乎可以想象的到黛玉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赵风笑道:“我了解林姑娘的性子,姑娘尽力就好,能不能走得出来,还是要看她自己。我本来想给她写一封信的,但是我怕她看了信更加伤心,所以就拜托姑娘替我给她带个信儿吧。” 探春忍住眼泪听赵风说他要带给黛玉的话。 赵风垂眸说道:“姑娘就告诉她,赵某对不起她,没有做到陪她一生的承诺,但是我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 探春听他说完,点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她的。”她停了停又问:‘赵大哥,你要解除婚约的事,有跟林大人说起过吗?’ 赵风点头:“提起过,子清还没有给我答复。”说着他自嘲地笑道:“大概那个时候,子清还是认为我是能挺过来的,现在姑娘再去跟子清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林子清毕竟不是黛玉,他虽然也为失去这样一个知己好友而伤心难过,但是为了黛玉的后半生,他在最后一定会做主解除婚约的。 说完了这句话,赵风开始赶探春离开了:“姑娘,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太长的时间了,今日是我疏忽了,不该一次把这些事情交代完的,我把带在身边的几个账本都放在书房里了,姑娘出去之后就把它们拿回去吧,姑娘也快些离开吧。” 探春点头:“那我明日再来看赵大哥。” 赵风连忙摇头:“不必了,姑娘为小郡主想,也不该经常来这里。” 探春没有说话,但是她明显不打算听赵风的话。 赵风看着沉默的探春就知道自己说的话探春明显不会听的,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躺了回去。 探春看他也不打算说话了,就重新替他端了一杯茶水放在他的床边,然后默默地离开了。46 二百零六章 魏太医到来 探春出来的时候看到水彦寻竟然还在门口站着吃了一惊,她想跟水彦寻说点儿什么,但是还没有开口,水彦寻就主动说道:“夫人?咱们走吧。” 探春只好默默地点头,但是在回到大厅之后,探春还是说到:“王爷,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探春没有说要跟水彦寻商量,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她告诉水彦寻只是尊重他的身份。 水彦寻一听探春的语气就猜得到是跟赵风有关系的,她很少用这样的强硬的语气说话,探春在说话办事的时候,永远都喜欢给自己留后路,像这样直接说要告诉他一件事,水彦寻想不到除了是赵风的事,还能是跟什么有关的。 探春看他没有说话,接着说道:“我要留在这里照顾赵大哥。另外,烦请王爷把这城里的大夫都给我请过来,我要让赵大哥尽可能地多活几天。” “夫人放心,我这就叫人去把大夫都请过来。”水彦寻说道:“但是,夫人不能亲自去照顾他。”他的态度也很强硬,这个时候,谁去照顾赵风,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不能接受让探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件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价值的事情。 但是探春也很坚持:“我就是每天去给赵大哥送药,陪他说说话而已,王爷放心,一定不会传染上的,若是王爷怕自己被传染上,那把我也单独放在一个房间里好不好?” 探春现在是有些着急了,说出来的话有些伤人的心,在她说完之后就已经觉得对不起水彦寻了,但是她如果不坚持的话,看水彦寻的态度是不打算让自己经常过去见赵大哥了。 水彦寻在听到探春这句话的时候,心几乎在瞬间就凉了下来,他一直以来那么担心她被传染上,到头来,她不仅自己不在乎,甚至还以为自己是怕自己被传染上。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拦不住你。’ 说着他甩袖离开了,留下探春默默地坐在那里,侍书手里抱着孩子,现在也有些不敢靠近探春。 探春坐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侍书,你去派人在城里找个奶妈吧。” 侍书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姑娘说什么?” 探春又重复一遍:“你去城中找个奶妈吧,这些天我就不喂她了。” 这次侍书是真的听明白了,探春这是不放心自己,侍书想了想,确实也应该找一个奶妈,毕竟小孩子跟大人还不一样,抵抗能力太弱,若是接触过得瘟疫的病人,感染的机会更高。 她把孩子交到了小婵的手里就出去找水彦寻了,虽说探春刚才似乎刚跟水彦寻闹的很不愉快,但是这件事还是要找他帮忙啊,还好在侍书告诉他的时候,他并没有为难侍书,只告诉她今日就会把人送过来,就让她回来了。 在侍书转头要走的时候,水彦寻还是忍不住叫住她说到:“替我看着点儿你们姑娘,每日叫大夫替她诊脉。” 侍书楞了一下,然后才点头出去。 所以这几天探春每日都要去陪赵风几个时辰,不管水彦寻和赵风如何劝说,探春都没有听过,到最后赵风甚至告诉探春即便她再过来,自己也不会见她了,探春还是坚持每天都过去。 不知道是她的照顾还是大夫的用药起了作用,被大夫语言活不过四天的赵风又坚持了六天。 今日探春来看赵风的时候在门口听小丫头说水彦寻又带了新的大夫来替赵风看病,便连忙赶过来了,城里的大夫几乎都请过一个遍了,探春倒是没有想到水彦寻竟然请了魏太医过来。 只是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魏太医说的话,探春心中一凉,就算是魏太医来也救不了赵大哥了吗?但就算是救不了他,探春也希望能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魏太医看着进来的探春,眼睛不自觉地就去看她的肚子,然后抬起头来对探春说到:‘恭喜王妃,不知王妃生的是位小郡主还是小世子?’ 探春也强扯出笑容来说到:‘多谢魏太医,是位小郡主。’接着她话锋一转:“魏太医还能帮赵大哥拖多长时间?” 魏太医看着探春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不如咱们问问他的意思?’ 除了赵风自己,没有人比魏太医更能了解赵风现在所经受的痛苦,所以即便水彦寻和探春都让他帮赵风多活两天,他还是想问一问赵风自己的意思。 探春却干脆地说道:“不用了,魏太医尽管用药吧,能帮赵大哥拖多久就拖多久,我会去跟他说的。” 探春想就算自己这样是自私,那就让自己自私吧,就算过了这么多天,她还是不能想象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赵风陪在自己的身边了,所以即便她也知道赵风很痛苦,探春也是亲眼看着他身上溃烂的地方越来越多,探春还是不肯轻易地放他走。 魏太医看了探春良久,叹了口气,问水彦寻:“王爷?你的意思呢?” 水彦寻沉默地点点头,表示了认同探春的说法。 魏太医沉重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在面前的桌子上开了方子。 “但是我要提醒王爷和王妃,就算我把药的用量加到最大,也不可能帮他撑过十天。”后面的话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刚才说的已经够多了,他们还是坚持让自己用药,那即便自己告诉他们用了这个药之后,赵风的内脏会从里面全部溃烂,等他死的时候,身体从内到外都会溃烂恐怕也不能阻止他们吧,既然如此,便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魏太医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他见到赵风的时候,虽然他已经面目全非了,但他从他说的几句话,和水彦寻写给自己的信,魏太医还是能对他健全时的风貌窥见一二,这样一个君子风范的人,最后落到这样的死法儿,实在让人唏嘘。 探春在看到魏太医开始写方子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赵风的床前,赵风看到探春果然没有听自己的话又一次来了,也只好在心中无奈地叹气。 探春笑着说道:“赵大哥,今日来给你看病的是宫里的魏太医,是皇上御用的太医,有他在这里,肯定会救赵大哥的,他现在已经在外面开方子了,赵大哥就放心吧。” 赵风也笑着点点头,他现在因为喉咙强烈的灼痛感已经很少开口说话了,每次开口说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所以现在几乎都是探春在说话,赵风默默地听着,偶尔笑笑回应探春的话,或者两个人就干脆保持着沉默,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其实赵风都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不代表他听不见,外面魏太医说的是什么,他几乎听的一清二楚。但他看着探春这么高兴地告诉自己自己得救了的时候,他还是愿意配合她,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真相。 探春知道他现在不大能说话,所以接着说道:“赵大哥,你知道吗?林姐姐他们现在还没有消息呢,你要赶快好起来去找他们啊。” 其实探春也知道了已经找到了黛玉的消息,但是她拒绝告诉赵风,因为这些天以来,探春就是靠这件事来鼓励赵风坚持下去的,她知道赵风心中还是放心不下黛玉的,在找到黛玉的下落之前,他就算想走也走的不安心,所以一定会强迫自己支撑下去。 探春知道这样的自己实在太自私了,甚至有点儿卑鄙,其实赵风该交代的早就交代完了,他现在留在这个世上,除了增添痛苦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价值了,但是探春就是不想放他离开,虽然有的时候探春也会在心中宽慰自己,你看赵大哥已经这样了,就让他好好的走吧,但是每次宽慰了半天之后,探春只要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赵风,之前所做的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崩溃了,有的人只需要存在在那里就是他最大的价值,并且他也必须存在在那里,赵风对探春来说就是这样的不可或缺。 就在探春又开始跟赵风随便说话的时候,魏太医又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探春,忍不住说道:“王妃,你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待的太久。”赵风的瘟疫不仅是强性的,而且传染性也很强,他刚才已经替水彦寻他们检查过了,这么长时间里,他们还没有被传染上已经是个奇迹了,所以在水彦寻告诉他探春每天都要来陪赵风几个时辰的时候,魏太医坚持必须给探春做检查。 探春笑道:“我不要紧,魏太医的方子开好了?” 魏太医又检查了一遍赵风的身体之后说道:“已经派人去抓药了。” 探春笑道:“如此真是多谢魏太医了。” 魏太医检查过了赵风之后对着探春说到:‘王妃,我也替你检查检查吧。’ 探春楞了一下说:‘好啊。’探春倒是不害怕自己也传染上,如果她真的也感染了瘟疫,那她正好可以跟赵大哥相处更长的时间了。 人在面临重要的人死亡的时候,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心中只想着这一个将要离开自己的人,探春现在就是如此,自从她知道赵风病重之后,似乎一切别的人在她这里就不重要了,不管是水彦寻,还是自己的孩子,还有那些姐妹,但其实赵风看的很明白,探春现在只是沉浸在了自己悲伤的情绪中,她现在除了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 魏太医很是仔细地替探春检查了一遍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探春跟赵风接触的这么多,很可能被传染上,然而自己刚才检查发现竟然没有一点儿被传染的迹象。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还好的是王妃并没有被传染。”魏太医轻松地说道。 探春也笑着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没有被传染上似乎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她心中又觉得有些对不起赵风,在一场浩劫中,自己是幸存的那一个,而他却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但赵风在听到魏太医的话的时候,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虽然知道在探春来看自己的这些天,每一天都要大夫替探春诊脉确定她没有别传染,就算被传染了也能尽快得到控制,但他还是不怎么放心,现在有魏太医的诊治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魏太医替他们两个看过之后便出去了,探春又坐着陪了赵风一会儿,等照顾赵风的丫头把刚熬好的药端进来喂赵风喝下之后,探春才从赵风这里离开。 但是即便现在已经确认了自己确实没有被感染的迹象,但是探春还是不敢去抱一抱水云兮,只是在旁边看着侍书抱着她的时候逗一逗她。 水彦寻也已经从魏太医那里得到了消息,探春现在是安全的,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了。 水彦寻主动开口道:“夫人?你有没有告诉赵大哥已经找到了林姑娘他们的消息?” 虽然上次他跟探春闹了不愉快,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探春的心情和她的担心与慌张,在心中为她想了许多的借口和理由,轻易地就原谅了她。 探春摇头:“没有,我想让王爷也先不要告诉赵大哥。” 水彦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我说这句话夫人可能不高兴。但是魏太医的医术你也知道,既然他说赵大哥撑不了十日了。”水彦寻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探春说下去了,其实他刚才已经跟子清他们商量过了,虽然他们也一样的难过,但是告诉探春还是比跟林子清他们商量要艰难的多。 这次探春却表现的很是明白,不是第一次听到赵风病重的时候表面表现出来的那种平静,这一次,她似乎是真的从心里接受了赵风很快就要离她而去的结果。 她静静地听水彦寻说完之后,接着说道:“我知道,有什么要准备的,王爷就开始准备吧。”之前因为探春的坚持,连身后事水彦寻他们都没有准备,其实也是他们自己的心中也还存在着一丝侥幸。210 二百零七章 赵风遗书 她静静地听水彦寻说完之后,接着说道:“我知道,有什么要准备的,王爷就开始准备吧。”之前因为探春的坚持,连身后事水彦寻他们都没有准备,其实也是他们自己的心中也还存在着一丝侥幸。 但是现在连魏太医都已经下了最后诊断,他们最后一点儿侥幸也被扼杀了,现在再不准备后事到时候只能是一片慌乱。 探春说过话之后就独自离开了,本来以为是新的希望,没想到这一次是彻底的绝望,魏太医也说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那谁还能救赵大哥呢? 她现在其实很想给黛玉写一封信让她回来看看赵风,其实她知道赵风也很想在生命的最后见一见黛玉,但是他们都不能这么做,赵风是不想让黛玉为自己的离去而伤心,而自己有更重要的原因,黛玉的病情受不得这样大的刺激,现在她在外面不知道这里的消息不能不说是他们的幸运,如果真的这个时候让她知道了,那说不定真的会多一条人命。 接下来的几天探春依旧按时去看赵风,因为有了上次魏太医的确诊,探春留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当然,赵风现在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甚至已经不能吃东西了,魏太医告诉探春这是用药的后果,现在他的胃可能已经溃烂了,因为药里面掺了大量的硫磺。 探春这才理解为什么魏太医再三劝她三思,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停止用药,赵风也不可能好了,只能将错就错。 水彦寻和林子清这边在忙着准备赵风的后事,当时他们商量过的等这次回去就要替赵风求个官职,现在他是不可能活着等到这个官职了,但是水彦寻依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他又一次给皇上写信,求皇上对赵风进行赏赐,这样的人本应该青史留名,所以水彦寻特地派人去让杭州城的百姓签了万民书。杭州城的百姓这次多亏了水彦寻和赵风他们才能走出这场浩劫,所以在万民书拿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有些不会写字的百姓即便是按手印也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另外杭州城的一部分乡绅开始准备着给赵风立祠,这是很多正式的官员也没有的待遇。 探春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告诉了赵风想让他高兴高兴,但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探春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现在他们的对话已经完全靠猜了,赵风不仅不能说话,连笔也拿不了了。 探春问他:“赵大哥高兴吗?” 赵风依旧只是笑一笑。 探春继续问道:‘那赵大哥是不是想说你其实不在意这些东西?’这也是探春与赵风对话的日常之一,探春会不停地提供各种可能,等到赵风真正认可的那一刻,这也是他们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赵风这次笑着点点头。 探春开心地笑道:“我就知道赵大哥才不会在乎这些呢。”但是转而她又低下头轻声说道:“可是我们都想这么做,赵大哥总要留下一点儿东西让我们可以怀念。” 赵风这次又笑着点了点头。 探春知道他的意思是虽然自己不想要这些身后名,但是既然他们愿意,他也觉得无所谓。 赵风还是这样,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想要的,反正只要他们觉得好就好了。 探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到:“其实,赵大哥,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一直以来我都瞒着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赵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探春笑道:“其实我们已经找到林姐姐他们了,他们很好,现在应该已经到京城了,赵大哥这次可以放心了吧。” 赵风听她说完之后闭了闭眼。 探春连忙说道:“赵大哥你别生气,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我怕赵大哥知道了只后就了无牵挂了,如果你狠心抛下我们可怎么办呢?” 赵风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探春,他似乎试图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脸上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探春不知道再跟赵风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但是一会儿之后赵风忽然拉了拉探春的衣袖,探春连忙回过神来,看着赵风。 他费力地指了指茶杯,探春以为他要喝水,连忙把杯子递给他,但是他却把手指伸进杯子里,沾了水之后在桌子上开始写字。 他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加上用药的作用,手臂抬起来明显费力的很,但他还是坚持着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探春连忙伸头去看,他上面写的是给探春留了一封信,在他的包袱里,希望探春在他走之后再看。 探春看到这里忍不住皱眉,既然是他走之后才能让自己看的,那为什么现在就告诉自己,不是说他还有三四天的时间吗? 但其实探春不知道的是,魏太医和水彦寻已经跟赵风商量过了,他们昨日已经换了药,不管是魏太医,水彦寻还是赵风自己都不想再遭这份罪了,为了探春,他留下来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接下去的日子,他怕自己真的熬不住了,所以他妥协了,放弃了,既然注定是要死的,那多活两天少活两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探春,也不想让水彦寻告诉探春,探春一定觉得这就是他生命的极限了,这样他走了之后探春才能不那么伤心,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其实还可以多活两天,即便只是两天而已,探春也会觉得不甘心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探春就在今天告诉了他黛玉的消息,他能在自己走之前确定黛玉是平安无事的,也算是可以走的安心了。 探春问他:“赵大哥,既然是你走之后才能给我看的,何必现在就告诉我呢?” 赵风笑着写到:“我怕到时候就不记得了。”他确实是害怕在最后的时刻自己神志不清醒,那比他身体遭受的痛苦更难忍受千倍百倍。 探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们现在说着话是多么正常,正常到有的时候都让探春恍然忘记了其实赵风是一个没有几天的人了。 探春又在这里陪着赵风坐了一会儿,偶尔想起来探春就跟他说两句话,更多的时候是两人保持着沉默。 等到下一次要来喂药的时候,探春起身正打算离开,赵风在丫头的帮扶下努力地往前倾了倾身子,现在对他来说稍微挪动一下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所以探春现在不忍看他这个样子,也不会在他用药的时候来看他,两人只是说话的时候,探春还能骗自己赵风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 但是就在探春转身想要离去的瞬间,赵风忽然用尽了全部力气叫了她一声:“姑娘。” 探春听到声音的时候瞬间泪如雨下,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赵风开口说话了。 但是她没有转头,只是背对着他问道:“赵大哥?” 这次却再也没有什么回答了。 探春顿了顿脚步,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她不敢让赵风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出来的时候与以往一样,水彦寻在外面等着她。 等探春摘下面罩来,水彦寻看着她泪流不止,想问些什么,但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袖子中递给探春一块手帕,探春把帕子攥在手里,却并没有去擦拭眼泪。 在她终于流泪的那一刻,探春就知道,其实从心里面自己已经可以接受赵风的离去了。 她回去之后先去找了赵风的那个包袱,赵风说要等他离开之后才可以看,虽然探春也很想遵守承诺,但是她还是没忍住打开了那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的东西很多,有他没有写到那些账本上的账目,也就是暗账,还有一张详细的清单,上面列了各个店铺的掌柜的姓名,家世,性格和资历,以及能不能用,该如何用。探春不过匆匆浏览了一遍便把这些东西放在了一边,然后打开了他留给自己的信。 姑娘启视: 风突遭此横祸,若说心中无所埋怨,是自欺欺人。然古人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又云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风不敢自视重于泰山,但总还算不上轻于鸿毛,此已令风心满意足。 是人皆有一死,人生在世,若白驹过隙,恍然而已,风存活此世三十余年,于世间万事也皆已算看的明白,此番生死虽来的突然,接受起来却也并不为难。然吾不放心者仍有一二,故不能放心离去,因知姑娘深明大义,做事周全,所以特把事情托付于姑娘之手,也算是了此余愿。 风本乡间一田野村夫,本未指望此生能有何大作为,然于风弱冠之年得以结识姑娘,是风此生之大幸事。姑娘待吾甚厚,风无以为报,唯有专心打理生意,为姑娘解去后顾之忧。然风突遭此变故,不能用余生报答姑娘知遇之恩,是风心中莫大的遗憾。自此往后,道路坎坷,姑娘要踽踽独行,便是吾已交代过生意之事,风每每想到此,仍觉得心中不安,特书信一封交于姑娘,望姑娘好生珍重,人死而不可复生,姑娘不必为风的离去而感伤于心。佛家讲因缘际会,风福薄的很,此生与姑娘的缘分已尽,不可强求,望姑娘也能看开些。 风不能放心者一为家中老母,母亲生我养我,如今年事已高,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风心中实在不忍,在风离去之后还望姑娘能派人照顾一二,能让母亲安享晚年。 二为与风有过婚约的林姑娘。与林姑娘的婚事本就是风欠缺考虑一时冲动之举,林姑娘身份高贵,风与她不配处甚多,当日一时莽撞答应下这门婚事,后来每每想起便诚惶诚恐,不能安心。然林姑娘待风情深义重,风本也有意用余生好好待林姑娘,奈何命不由我,如今风突遭此番变故,对林姑娘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风本在得知病情之初便提出解除婚约,奈何林姑娘家人待风情深义重,不肯就此作罢,风无奈至极,不愿为此耽误林姑娘余生幸福,特拜托姑娘替风解除与林姑娘婚约,风感激不尽。 风另有最后一件事要拜托姑娘,是之前尚未与姑娘提起过的。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风不仅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未给赵家留下血脉,风虽不在乎这些,但奈何还有老母亲在世,风特拜托姑娘替风寻一合适之人过继到母亲名下,算作赵家后代。 风与姑娘本是萍水相逢,未想过会有如此之多的交集,临走之际,风把生前未了心愿全部拜托姑娘,若为此给姑娘带来麻烦,风惭愧之极。 风知姑娘必为风的离去而伤感与怀,风只望姑娘在伤心之际务必保重自己,风能陪在姑娘身边十余年,眼见姑娘从六岁孩童成为一位母亲,风倍感自豪,此番离去实属无奈,如今姑娘身边有王爷陪伴,风也尽可以安心离去。 以上拜别姑娘。 赵风。 探春仔细地从头看到尾,生怕漏掉其中的一个字,她拿到手里的时候,以为赵风有万言书留给自己,没想到只有这样短短的几句话而已,而且大部分还是他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事情,他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探春在他走后还留下太多的感情。 探春把已经被泪水打湿的信小心地展开铺在桌子上晾着,就在她刚把信放好的时候,侍书来叫她去用饭了,探春连忙拿出水彦寻之前递给她的那个帕子胡乱擦了擦脸。 她这些天已经给大家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和悲伤,赵大哥还在信中夸她深明大义呢,还把许多事情托付给了她,她不能再只知道伤心了,伤心是一回事,但如果她真的一蹶不振,那岂不是辜负了赵大哥所托? . 二百零八章 赵风去世 但即便她费心掩饰,当她来到水彦寻面前的时候,水彦寻还是一眼就看出她又哭过了,他过去扶着探春坐下之后问道:“夫人?赵大哥他怎么样了?” 探春强忍着泪水摇头:“不大好。” 水彦寻默默地点头,其实他比探春还清楚,药已经停了,赵风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了。 探春看他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说话,像往常一样,两人又开始陷入了沉默,似乎自从赵风病重一来,探春和水彦寻之间存在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其实探春心里明白,这件事跟水彦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她就是忍不住会怪他,若不是他,赵大哥不会进城来,若不是他派给赵大哥什么重新丈量划分土地的任务,赵大哥就不会被划破脚,这样就不会感染瘟疫。 探春知道自己这样想接近与无理取闹,但在赵风死这件事上,总要有人为此负责,水彦寻就是探春找到的那一个借口,即便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心中一旦这样想过了,就很难不生出一点儿芥蒂。 水彦寻沉默地替探春盛了一碗粥,探春默默地接了过来,侍书在一旁看着着急,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她与王爷之间的气氛总是怪怪的,侍书直觉他们之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他们谁也不说,侍书也没法开口,但坏就坏在这个两人什么都不说上了。 侍书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但是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动作,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就在探春打算喝粥的时候,忽然有人过来告诉水彦寻:“王爷?赵公子那边,不好了。” 还没等水彦寻说话,探春扔下碗就跑了出去,那碗在桌子上转了好几个圈最终还是倒了,撒了满桌子的粥,侍书看了看不知在想些什么愣住的水彦寻,再看看外面已经不见了踪影的探春,最终还是跺了跺脚跟着探春跑了出去,徒留下水彦寻面对这一桌子的饭菜。 最终他也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问:“林大人和潘大人那里送消息了吗?” “已经有人去送了。” 水彦寻一边点头一边也往外走。 在路上正好碰到了也急匆匆地往赵风那里赶的潘望舒和林子清他们,三人对望一眼,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三人赶到的时候,探春正跪在赵风的床边跟他说话:“赵大哥,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还能听到对不对?”其实探春一直在重复这种无意义的问话,她只是想确定在她问话的那一刻赵风还是活着的。 水彦寻他们到了之后,探春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连忙转过头去跟赵风说话,似乎害怕她走神一刻,下一刻赵风就不在了。 魏太医也在一旁站着,然而因为探春霸占了整个床边最好的位置,所以连他也不能看得见赵风,当然了,他现在就算看到赵风也没有什么用,命数已到,谁也救不了他。 水彦寻和林子清他们三个对视一眼,默默地在一边站了,也没有上前去看赵风。 探春不停地问赵风,但其实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能从鼻尖的呼吸能感觉到此刻他还是活着的,但即便如此,探春也不愿意离开。 还是魏太医忍不住说道:‘王妃,现在要给赵公子换衣服了,不然待会儿衣服可就穿不上了。’ 探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想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寿衣,虽然她现在一会儿也不想离开赵风,但是若是不能让他像别的正常人一样走的时候换上新衣服,探春会过意不去的,所以她还是很听话的吧位置让开,自己跟水彦寻他们走到了外间。 探春即便是在外面也一直伸着头往里面看,她就怕自己出来这一会儿的功夫,赵风就不在了,她现在心里特别慌,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真的到了这一刻才发现,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不可能做好接受赵风走的准备。 水彦寻和林子清他们也没有出声,虽说探春此刻的行为是有些违背常理的,但他们几个都是了解内情的,知道赵风对探春而言是兄长,是知己,是朋友,却绝不会是别的关系,所以对于探春由于悲伤过度导致的行为也就轻易的看开了。 探春在外面坐立不安地等着,感觉过了许久,里面的人终于出来了,探春迫不及待地进去看赵风,但是当她看到面无血色的赵风的时候,心中吓了一跳,现在的他穿着死人才会穿的衣服,几乎感受不到一点儿活着的气息,探春颤抖着双手去他的鼻尖试探了一下,还好,虽然很微弱,但她还能感受到赵风的呼吸。 但是他刚才紧闭双眼的模样真的吓到了探春,探春以为他就这么抛下自己走了。 探春又开始跟他说话:“赵大哥,你还在吗?你可不可以睁开眼睛?你这样我有点儿害怕。” 不知道赵风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探春的话,下一刻,他确实睁开了双眼,探春甚至还觉得他冲自己微笑了。 探春看到他终于睁开了眼,很是高兴地叫到:“赵大哥,你还能听得到我说话对吗?你肯定能听到。那我就继续说了,你可要好好听着,不然可就没有机会了。”探春忍住泪水说道。“你以后可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不要忘了我,如果你在另一个世界遇到了什么难事,也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肯定会帮赵大哥搞定的。不过我觉得赵大哥应该没有搞不定的事情,但是谁知道呢,万一有呢,到时候赵大哥给我托梦就好了。”探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还有,赵大哥,你不要担心你的母亲和林姐姐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的,等我回到京城见到他们之后一定会告诉你的。哦,对了,你看我都忘了,赵大哥,我们打算带你回京城,你高不高兴啊,因为你是在京城出生和长大的嘛,虽然你为这一城的百姓付出了生命,但我还是不想让你留在这里呢。”其实,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欠了你的。后面这句话探春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赵风是不会想听到这句话的。 “赵大哥,你觉得呢?”探春低头去看赵风,询问他的意见,却发现他的眼睛又一次闭上了,这次探春没有慌乱,她只是笑道:“赵大哥,我知道你很累了,睁着眼睛也很是辛苦,但是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就坚持一会儿,等我把话说完,你就可以好好地睡了,没有人会打扰你了。”探春一边说着一边看赵风的眼睛,但是这一次仍然没有睁开,探春固执地不肯用手去感受他的呼吸,只是一遍遍地叫他。 外面的水彦寻听出不对劲,连忙进来把手放到赵风的鼻尖感受了一下,他心中一惊,赵风已经走了,这次是彻底地走了。 然后他伸手去拉探春起来,探春摇头:“不要,赵大哥还在听我说话呢,你做什么?”探春声嘶力竭。 水彦寻也不说话,只是把探春往外拉,一边指挥着众人进来替赵风收拾,看到实在拉不动探春,他只好一把把探春抱了起来放到外面的椅子上安定下来。 探春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忽然也不哭了,她看着水彦寻用请求的语气问道:“王爷?我能不能再看赵大哥一眼,刚才你拉我这么匆忙,我都没来得及跟他好好告别。” 水彦寻默默点头。 探春在得到他的允许之后,赶在他们把赵风装棺之前跑到他身边,这次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好好地跟他告别。 “赵大哥,这次你是真的走了对不对?你最后一定在怪我吧?本来你可以走的没有这么多痛苦的,都是我,都是我非要魏太医给你用药,拖着你的生命,还故意隐瞒林姐姐的消息,就是想让你多陪我几天。你在信里告诉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其实道理我也都懂啊,但我就是不如赵大哥,你能看得开,我却看不开,不光是现在,只怕以后我也不可能会看开,所以赵大哥你走了之后常来看看我,看看我还好不好。虽然我还是很舍不得,但我最后还是决定放你走了,赵大哥,其实我知道你们偷偷换了药,你们一定都以为瞒过我了吧,我陪在你身边那么长时间,那个药是什么味道早就了然于心了,但我什么都没说,也许你是真的撑不住了吧,赵大哥谢谢你陪我走过生命的这一程,对不起让你经受了这么多痛苦,现在你可以好好地走了。”说着探春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她出去之后很快就有人来给赵风装了馆,因为赵风没有家人在这里,所以最后封棺的就是水彦寻他们四个人,薛科也赶了过来。 探春看着他们把赵风装在一个木头的盒子里就把他抬走了,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没有跟着他们出去,而是又一次回到了赵风生前躺着的那个地方,亲眼看到平日里有一个人躺在那里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探春才相信,赵风是真的不在了。 这样的离开对探春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死亡就是一场没有归期的离去,怀念就是一场无望的等待。 她没有去送赵风最后一程,从此之后,,两个世界,不同的道路,彼此都要自己走了。 就在赵风离开的那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的黛玉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 她是在两天前到达京城的,到了京城之后程雪君就张罗着帮她找了许多的太医看病,药也开了一副又一副,不过两天的时间,黛玉喝的药简直比路上这一个月喝的都要多了。 但是太医们也私下告诉过程雪君了,黛玉这是痨病,只能养着,好是不可能好了,若是能修身养性,保持心情舒畅,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日子,若是再让她受什么刺激,到时候就是神仙再世也回天乏力。 程雪君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一痛,虽然她跟黛玉相处的这些日子心中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几乎每日都要咳血,厉害的时候,晚上几乎咳得不能入睡,但是当太医真的验证她心中所想的时候,她还是几乎吓的晕了过去,纠结再三,她还是决定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子清,她甚至也没有告诉贾母。 黛玉这两天用药很猛,所以一时控制住了病情,但就在赵风去世的那天晚上,黛玉忽然问陪在她身边的念雪:“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 念雪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哪来的声音。 但是黛玉固执地觉得有人在叫她,而且似乎声音就在耳边,只是不管她怎么费力去辨认,就是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所以她很是着急,想要离那个声音再近一点儿,再近一点,所以她忍不住地往外走。 念雪虽然心中大骇,但是自己职责所在,也不敢任由黛玉一个人跑出去,所以只好跟着她出去。 在路上黛玉还是在问她:“你真的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我吗?” 念雪吓的瑟瑟发抖,姑娘今日晚上很不正常,奈何现在又只有自己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思雁替她端药去了,念雪硬着头皮跟她出来已经是极限了,现在黛玉还不停地问她有没有听到声音,念雪已经快要吓晕了,她叫到:“姑娘,没有,没有声音,咱们快回去吧。”她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的借口:“夫人说姑娘这病不能着凉,咱们还是快回去吧,有没有人叫姑娘,咱们明日问问就知道了。” 黛玉置若罔闻,她能感觉到那个声音就在耳边,可是为什么她听不出来是谁呢,也找不到人影。 她依然向前走着,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时候,她忽然吐出了一大口血,连黛玉自己都没有任何察觉,她之前吐血都是咳嗽的时候,咳的厉害了会带出血来,这次确实毫无征兆的。 二百零九章 黛玉回贾府 黛玉连忙拿帕子去擦,但是根本擦不干净,只好回头去找念雪要干净的帕子,但是念雪如今正是害怕的时候,忽然看到黛玉转过头来,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吓的大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黛玉无奈,只好独自往回走去叫人把念雪抬回去。 有人把念雪抬回去之后,黛玉还在想到底是谁呢?那个声音那么熟悉,自己马上就可以听出来了,为什么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呢? 当天晚上黛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确实有些古怪,但她也不知道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她知道自己的病很严重,虽然嫂嫂不愿意告诉自己,但是黛玉心中自己有数,她从小就有的毛病,现在无疑是加重了,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病会不会危及自己的生命,她还没活够呢,不想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 第二天念雪醒来的时候,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昨天晚上她猛然看见姑娘的时候实在是太吓人了,她现在还不敢去见黛玉,不敢去她身边伺候,所以在小丫头来叫她的时候,她只好央求:“好妹妹,你替我跟姑娘说我现在还没有好的彻底,怕吓到姑娘,所以先别让我过去伺候了吧。” 过来的小丫头听她如此说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这是自己姑娘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回来就说这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而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三等丫头,人家吩咐了,自己哪里有不照办的呢,何况她看念雪姐姐脸色确实也不大好。 念雪现在是不敢再去黛玉身边伺候了,昨日那样的情形,明显就是见了鬼了,自己才不要过去呢,而且之前她偷偷打听过了,说是姑娘得的是痨病,这个可是要死人的,而且会传染,她跟着黛玉出来本来就是为了好好地活命,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她现在特别羡慕追雪,为什么一样出来的三个人,她就能跟在夫人的身边,自己却要留在姑娘身边。 她听说夫人还是程大人的千金呢,出手很是阔绰,身边的丫头们得的赏也多,不像自己姑娘,根本不会拿东西给自己。 念雪越想越觉得自己跟着黛玉太亏了,要是能跟着夫人就好了,但是现在她刚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换到夫人的身边,所以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黛玉那里听到过来的小丫头说了念雪的情况,倒是没有在意,只说是让她先好好养着。思雁却在一边抱不平:“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昨日叫她好好看着姑娘,我不过是去端个药的功夫,她就自己先晕倒了,还要姑娘回来找人把她抬回来,现在倒好,还有功了不成,竟然不过来伺候?”她就是看不惯这个念雪总是想着攀高枝,当时做主把他们三个留下来的可是姑娘,现在怎么样,看着姑娘生病要人伺候,就想着去攀夫人那个高枝儿了?做人也不能忘恩负义到这样的地步。 黛玉笑道:“何必跟她计较,她愿意歇着就歇着吧,我这里也不是非得用她。” 黛玉心思玲珑,对于这些事情早就洞察,只是她懒得管而已。 思雁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大夫交代过不能让姑娘生气,要让她修身养性,她只好住了口,若是为了这件事再把姑娘气出格好歹来,那就不值得了。 思雁喂黛玉喝过药之后陪着黛玉去了雪君那边,今日他们说好的要一起去贾府那边看望贾母,黛玉不想让嫂嫂久等,所以一大早就赶了过去。 到了之后雪君正在用饭,黛玉因为已经吃过了,所以只在一边喝茶等着,等她用过饭之后,雪君才问道:“妹妹怎么醒的这么早?大夫说你平日里要好好休息,昨日病情有没有好一些?” 黛玉笑道:“劳嫂嫂挂心,已经好多了,昨日睡的早了一些,所以今日就醒的早了,大概是因为想着今日要去看老太太吧,所以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雪君看着思雁问道:“你们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思雁看了看黛玉,最终还是说到:“姑娘说的不假,这两日病情好转了不少呢。”明明昨夜一夜没睡,大晚上的出去着了凉,还吐了血,现在却要帮着她隐瞒夫人,思雁心中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自己这次要是不帮她隐瞒的话,以后要是她真的有什么事,只怕也不会让自己知道了。 听到思雁的肯定,程雪君才真的相信,黛玉在她心中可是有前科的,之前在杭州城的时候,她已经病重了,结果竟然一直瞒着自己,要不是自己后来发现了不对劲,明显她还是不打算告诉自己的。 她忽然问道:“哎?你身边的念雪呢?怎么就思雁一个?” 黛玉笑道:“她昨日着了风寒,我叫她在屋里休息呢,今日去老太太那里,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就思雁一个就够了。” 雪君点了点头,既然黛玉这么说,那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们到贾府的时候,整个贾府的女眷都聚到了贾母这里,等着见她们,实在是这一次离开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而且中间也没有人写信回来,所以贾母他们都担心的很,当然了其中有些人的担心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但也不能否认有些人确实是真的担心,比如周姨娘,她在听说黛玉他们今日要来的时候,轻易不出现在贾母这里的人一大早就过来了,还想着能不能在众人还没有到的时候,跟黛玉悄悄地说两句话,问问探春的情况,但是没想到的是,众人来的都格外的早,她绝望地想,这下自己又没有办法问探春的消息了。 黛玉笑道:“三妹妹如今好着呢,她跟王爷在一起呢,老太太还不知道呢吧,三妹妹生了一个小郡主,就在今年一月份出生的。” 贾母笑道:“真的?算算日子你三妹妹也是应该生了。” 凤姐儿在一旁笑道:‘老太太,这可不是又来了一个正月份出生的?’ 之前老太太总说,谁也大不过元春的福气去,从生日上人家就占了先儿,现在这位小郡主不也是正月份出生的吗? 贾母一听连忙问道:“知道是几号生的?” 黛玉笑道:“说是八号的生日呢。是个好日子吧,老太太?” 贾母笑着点点头:“确实是好日子。”虽然不是正月一号,但是八号比一号更吉利。 问完了探春,贾母又主动把韩轻茗叫过来:‘宝玉媳妇儿,你也过来见见你这位林妹妹和程嫂子,你还没见过你林妹妹呢吧?这丫头也是在咱们府里长大的,跟自己的亲姐妹差不多。’ 韩轻茗听到贾母点她的名字,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黛玉和雪君的身边行了个礼:“轻茗见过程夫人,林妹妹。” 雪君和黛玉连忙还了礼,雪君从手上褪下来一个玉镯子放到她的手上,笑道:“妹妹不必如此多礼,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第一次见面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个镯子送给妹妹拿着把玩吧。” 韩轻茗收了之后道谢:“多谢程夫人。”又从身后丫头那里拿了两个盒子过来,一个递给黛玉:“林妹妹,这是给妹妹的见面礼,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妹妹你喜欢什么。”又把另一个递给了程雪君,笑道:‘程夫人,这是送给孩子的,您别嫌弃。’ 雪君笑道:‘妹妹可真是有心啊。’ 韩轻茗可以说是相当地用心了,在知道黛玉和雪君今日要过来之后,她就仔细地想过了,今日第一次见面是一定会相互送礼的,人家程雪君可以随便掳下一个镯子来说自己没有什么准备,自己可不能也掳下一个镯子来再还回去吧,而程雪君和黛玉这样出身的人又都是不在乎这些东西的,所以她很是用心地替黛玉准备了一个小小的香囊,是自己亲手缝制的,有安神的作用,她听自己的夫君提起过,这位林妹妹心思重,所以她猜她可能睡眠不太好。而给雪君的孩子准备的就是一个小小的荷包,难得是上面的刺绣做的活灵活现的,程雪君看了之后也很是高兴。 他们确实不在乎礼物的贵重与否,更看重的是送礼的人,如果送礼的人不能让他们看重的话,那送的礼是用了心的也还能接受。 送过礼之后,贾母在上面看着笑道:“你们看看,都不如人家宝玉媳妇儿想的周到,都忘了给雪君的孩子准备东西了,该打,首先第一个该打的就是我这个老糊涂了的。” 程雪君连忙笑道:‘老太太说这话可就太折煞我了,孩子还小的很呢,等他出生的时候老太太再送礼也不迟,难道还能放过你吗?’ 话题很快又转到了探春的身上,贾母说到:“说起来,三丫头的孩子这满月也已经过了,咱们也没能赶上,不知道三丫头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雪君笑道:‘我跟妹妹回来的时候,杭州城内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王爷是肯定要回京城的,到时候三妹妹自然也就回来了,老太太您别着急,这满月酒没赶上,周岁酒肯定是能喝上了。’ 贾母笑道:“他们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就是这三丫头也忒狠心,都已经安定下来了,也不想着给我写封信回来。” 黛玉替探春辩解:‘老太太,您是不知道三妹妹现在忙的很呢,城里家里都要她操心,只怕是一时就忘了也是有的。’ 反正探春远在千里之外,贾母也不可能知道探春在那里过的到底怎么样,黛玉不过是随便扯个谎帮探春应付过去而已。 “我看三丫头不仅是把我给忘了,就是她的亲弟弟,她也给忘了。” 贾母这么说的时候,黛玉还一时没有反映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探春的弟弟不就是环儿吗?不过奇怪的是贾母从来都是对这个孙子爱答不理的,这个时候怎么忽然想起他是探春的亲弟弟了?还在这个时候提起? 贾母接着说道:“她弟弟科举考试,她也不过问一下。” 凤姐儿笑道:“你看老太太说的这话,三妹妹连您老人家都没记住,还能记得住谁啊,大家说是不是?”她这一句话成功逗笑了贾母,也成功转移了话题。 黛玉心中觉得奇怪,为什么凤姐儿不想让贾母告诉自己关于贾环的消息呢,难不成他在京城出了什么意外?探春如今不在这里,贾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黛玉一定要帮忙照看着,所以她心中暗暗记着,等回去之后要拜托嫂嫂帮她打听一下贾环的消息。 黛玉和雪君在这里陪贾母说了会儿话,又陪着她用过午饭之后才离开。回去的路上黛玉忍不住问道:“嫂嫂,你知不知道三妹妹有个亲弟弟,叫贾环的?” 雪君想了想点头:“似乎是听过这个名字,怎么了?” “嫂嫂还记得老太太提了一句说三妹妹把这位亲弟弟也给忘了?我就想着是不是环儿出了什么事,想请嫂嫂帮我打听一下。”黛玉说到。 “我帮你打听是不成问题,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啊?”程雪君为难地说道,听黛玉这语气就知道这贾环并不在贾府之中。 黛玉笑道:‘这个我知道,他在上书房读书。’等等,她忽然想起来,今年三月份的时候皇上举行了科举,本来探春偶然也跟她提起过,是打算让贾环明年赴考的,这次难道是已经进考场了不成? 雪君听说他竟然能进上书房还是吃了一惊的:‘他竟然在上书房?’ 黛玉笑道:“是了,我猜老太太是想告诉我环儿今年去考试了。” 雪君看着黛玉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些奇怪。 黛玉看着她笑道:‘我想起来了,三妹妹跟我说过的,环儿今年可能是进了考场了,只是咱们刚来,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雪君了然:“这个好办,我去问问父亲就是了。” 说起来程雪君的父亲可是这次考试的主考官,去问他真是再妥帖也没有了。 二百一十章 程夫人来林府 雪君果然在回去之后就派人去程府送了消息打听贾环的消息。当天就有消息传了回来,不过这次不是下人传回来的,而是程夫人亲自过来告诉雪君的。 她早就想来看望雪君了,奈何自己家中这两天有事走不开,等到第三天雪君派人去问消息的时候,程夫人终于坐不住了,收拾了大包小包的药材补品就带着人直奔林府而来。 到了之后雪君连忙叫了黛玉过来先告诉她贾环的消息,怕她等的久了担心。 程夫人本来是不过问这些事的,但这次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问的,程夫人自然是不遗余力了,虽然程穆柯不在家,但是自己两个儿子可是在家的啊。 其实消息不难打听,只是黛玉他们刚回来,又是女子,不大出门才不知道的。 程夫人的二儿子听到程夫人打听贾环的事情还有些奇怪:‘母亲,你怎么会认识这位贾环的?’ 程长青是听说过这位贾环的,也是从父亲那里听说的,父亲今年做了主考官,监考完回来之后跟他提起过这次赴考的有一位不过十二岁的少年,当时两人还打赌,说今年能不能出一个少年天才,所以他才对贾环有一点儿印象,不过他母亲一个不常出门的人,对官场中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兴趣的人竟然也知道他,倒是让程长青有些奇怪了。 程夫人无奈道:“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人?是你妹妹,雪君她托我打听的,听说是她的那个小姑子的一个弟弟。” 本来对于林子清,程夫人是极其满意的,家庭简单,就一个妹妹,雪君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她跟自家老爷考虑的可不一样,才不在乎他能不能飞黄腾达呢,就是自己供应他们也供应的起,最重要的是对雪君好。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林子清还跟贾府存在着不少的牵扯,听说他那个妹妹就在贾府长大,程夫人对贾府的人可是瞧不上的很,所以总是提醒雪君少跟那边接触,雪君也知道自己母亲这是担心自己,但是,毕竟贾府是黛玉的亲人,而且林子清当初能成功赴考还是多亏了贾政给他提供的机会,贾府老太太年纪也大了,雪君就把她当个普通的长辈尊敬,等到老太太百年之后,她肯定不会再去搅这趟浑水的。 程长青还是有些奇怪:“没听说子清还有个弟弟啊?” 程夫人皱眉:“嗨,是贾府的一个姑娘的妹妹,哦,对了,就是现在那南安王妃,是她的弟弟,听雪君说当初她小姑受了王妃不少照顾,所以现在拜托雪君帮忙打听她弟弟的消息。” 程长青笑道:“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这小子看来是前途无量啊。”他父亲肯定不会轻易跟自己打那个赌,肯定是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想。 程夫人催到:“我这问你点儿事,反倒被你问了半天,说了这么半天,你到底有没有这孩子的消息啊?” 她还急着去看自己女儿呢,没空跟他在这里缠磨。 程长青笑道:“我听父亲提起过他,今年刚参加了科举,估计过几天就会金榜题名了。” 程夫人不置可否,金榜题名就金榜题名,自己家中已经有三个金榜题名的了,还有状元呢,没什么可稀罕的。 程长青看母亲这个态度明显就是没把人家放在眼里,只好无奈地笑道:“好了,母亲,你不是还要去林府上看妹妹吗?还不快些出发?” 程夫人拍手:“你看,我这都被你问的差点儿忘了。珠儿,快带上咱们的东西,走啦。” 她来到这里之后,本来就想跟雪君好好说说话呢,她的女儿是第一次怀孕,这要注意的事可多着呢,她听说雪君在杭州也经历了惊吓,这又一路颠簸的,她怎么可能放心呢?她这次过来就是打算在这里多住几天照顾雪君的,当初自己看上林府家世简单,没有婆媳矛盾,现在又觉得府里面没有个老人照顾自己不放心了,就她那个小姑,程夫人摇头,可别指望她照顾雪君了,不叫雪君照顾她就算是好的了。 只是雪君明显没打算先跟她寒暄,见过之后便叫人去叫了黛玉过来,在黛玉来之前还特地交代她的母亲:“母亲,我可跟你说,妹妹她身子不大好,你待会儿说消息的时候可有点儿数。” 程夫人嗔怪到:‘怎么?你母亲是那种没数的人吗?不过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啊,听你二哥说,这小子出息着呢。’ 程雪君笑道:“那就好,这个倒是可以告诉妹妹让她高兴高兴。” 程夫人忍不住说道:“我看你对这个妹妹也太上心了,怎感觉比对自己还上心呢?” 雪君有些感慨:“母亲还不知道,我这次在杭州经历了大难了,多亏了妹妹照顾我,她现在的病就是那个时候加重的。说起这个,我还有件事要拜托母亲呢。” 程夫人正听的感慨呢,她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情深义重的小姑。 听到雪君说有事要拜托自己,向来对自己这个小女儿是有求必应的程夫人自然地就接到:“你说。” 雪君叹气:“我回来就请了许多太医给妹妹看病,但是最后得出的结果却是痨病。” 雪君还没有说完,程夫人就忍不住打断:“痨病?”这可不是个好毛病,怎么会落到这一个小姑娘的身上,一旦得了痨病,那还能活多长时间?而且她其实也有些担心,会不会传染给她的女儿,也别说她自私,毕竟还是跟自己的女儿更近。 雪君抬头看了程夫人一眼接着说道:“是,太医们得出来的就是这个结果,但是他们也说了,只要好好地养着,别动气,活个几年是没有问题的。我要拜托母亲的就是请母亲帮我找找有没有更高明的太医,来这里帮妹妹诊脉。”她也知道得了这样的病,活多长时间都是赚的,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替黛玉拖延更长的时间。 程夫人听了连忙点头答应:“你放心啊,我肯定帮你留意着,叫你两个哥哥和父亲也帮你找人。哎,子清他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啊?” 雪君摇头:“我还没告诉他呢,这不是回来之后才确诊的吗?” 程夫人听了点点头,但是不过一会儿她又提醒黛玉:“我看你还是尽快告诉他这个消息,别到时候来了以为是你没照顾好他妹妹。” 雪君不厌烦地打断她:“母亲!好了,我就是让你帮忙找大夫而已,别的你都不要管了。” 程夫人仍然不放心:“那个,雪君,要不你跟我回去住吧,你看咱们这两个府上离的也不远,这边要是有什么事你也能及时赶过来,你在这里也没个人照顾,母亲不放心啊。”其实她还是觉得这痨病多少回传染,就是不传染那到时候对小孩子也不好。 雪君无奈地叹气,她还真的当自己不知道她想什么呢:“好了,母亲,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人家大夫都说了,这病不传染,你就别多想了,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的,妹妹病了,这府里多少都靠我撑着呢。” 程夫人正想再劝劝她的时候,外面有人通报黛玉进来了,雪君连忙对她使眼色:‘别说了母亲。’ 程夫人只好无奈地住嘴。 雪君站起来迎了黛玉进来,替她引见了自己的母亲。 这是黛玉与程夫人第一次相见,程夫人本来多少也听自己的女儿提起过黛玉,自己女儿的性子,那自己是知道的,这么多年,跟谁的交往都是淡淡的,也没见她跟哪家的姑娘走的特别近,倒是嫁过来之后经常听她提起这个小姑,程夫人就知道这丫头肯定也错不了。 但当她真正看到黛玉的时候还是惊艳了一把,虽说自己女儿长的已经是非常出挑了,但是跟黛玉站在一起,那气质还是黛玉更胜一筹,不过从她的脸色程夫人就看出来,这孩子不仅是痨病,只怕之前底子就虚,不然也不可能一趟杭州之行,怀着身孕的女儿还没什么大事,她倒是先地了这么个毛病。 黛玉也是第一次见程夫人,她之前接触过的跟程夫人身份相近的就是王夫人,邢夫人而已,所以黛玉在见到程夫人之前心中是有些忐忑的,所以在刚见到程夫人的时候,她很是谨慎和规矩地行了礼,半点儿不敢出错。 这程夫人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五十多岁的人了,身量高挑,保养得宜,看到黛玉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婉的笑,但即便如此,黛玉还是带着几乎本能般的害怕。 这些大家夫人们在府里浸淫多年,多的是笑里藏刀,暗地杀人的手段,黛玉可不敢大意。 程夫人在黛玉行过礼之后就更喜欢了,她最喜欢的就是有规矩的姑娘,本来在上面坐着的她也连忙起身迎了黛玉起来:“这就是林姑娘吧?总是听雪君提起你,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我真是喜欢的紧,以后叫你雪君姐姐常带你去咱们府上玩啊。” 程雪君忍不住打断她母亲套近乎的举动:“好了,母亲,你快点儿跟妹妹说说,贾环是什么情况吧。” 程夫人笑道:“哎哟,你看我一看到林姑娘喜欢的紧,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快扶着林姑娘坐下。” 三人坐定之后,程夫人简单地把贾环的消息跟黛玉说过了之后,又安慰她道:“林姑娘您可千万别担心,我听老爷说,这孩子这次考科举肯定能中。”这绝对是她胡说八道了,她就没问过程穆柯,哪来的消息,不过既然自家儿子都说他前途无量了,那考个功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自己这也不算是骗她了。 黛玉听了很是高兴,她主要是替探春高兴,她知道探春在贾环身上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财力,就盼着他能考个功名呢,这如果让探春知道了,她肯定高兴的很。 黛玉很有眼色的,她听说程夫人一来嫂嫂就派人把自己叫过来了,现在肯定还没来的及跟嫂嫂好好说说话儿呢,黛玉幼年丧母,对他们这些有母亲的人很是羡慕,只怕探春不知道,就算是赵姨娘这样的人,黛玉也很是羡慕。 雪君出去了近一年的时间,程夫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跟她说,所以黛玉听完了贾环的消息就主动提出告辞了。 程夫人一听就更是高兴了,这丫头不仅懂规矩还聪明的很,可惜了,得了这个病,要不然自己肯定要替她张罗一门好的婚事。 送走了黛玉之后,程夫人主动开口:“这丫头我看着是真的喜欢,真是可惜的很了,怎么得了这么个病?” 雪君皱眉:“您别总是把这个挂在嘴边,我还没跟妹妹说呢,她心思重的很,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说不定会加重病情。” 程夫人连忙用帕子捂住嘴:“我不知道你还没告诉这丫头。” 雪君叹气:“我就是告诉子清也不敢告诉她啊。”这也是一件为难的事呢,只能让她身边的人多注意着些。 因为雪君死活不肯跟程夫人回程府,所以程夫人只好自己留下来照顾她了,派人送消息回去之后,程穆柯听到之后叹气:“夫人就是沉不住气,算了,随她去吧。” 她对自己这个小女儿向来宠爱的很,当然了,自己也最疼这个小女儿,所以对于她的行为,自己也没什么说话的立场了。 林府里在程夫人到来之后确实一切事情都变得更加井井有条了,在她的照顾下不仅雪君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就是黛玉也受到了更好的照顾,在相处中程夫人也慢慢地忘了黛玉患有痨病这件事,也不再说什么要雪君平时注意点儿了。 黛玉的病情也变得稳定多了,平日里几乎也不再吐血了,雪君严厉吩咐过,身边的人绝对不能让她生气,要是让自己知道了,决不轻饶,所以念雪虽然想调走,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冒犯黛玉惹她生气。. 二百一十一章 准备回京 这边赵风的尸体在大堂停放了整整三天三夜,期间自发上门来吊唁的百姓就没有间断过,三日过后,按照规矩,得瘟疫而死的人最好是火化的,但是赵风身份特殊,对整个杭州城都有恩,没有人主动提出要他火化,甚至大家都默认了,要给赵风留个全尸,水彦寻与林子清他们商量过,也是打算不再火化的,但是没想到一直以来抱有很深的执念的探春,竟然在此刻主动提出要火化。 水彦寻不解:“夫人?既然没人提出来,何不给赵大哥留个全尸呢?” 探春摇头:“我答应了带赵大哥回京城的,你要是不活化,没办法带他回去。” 水彦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百姓的祠堂都给他建在这儿了,夫人还要把人带回去?” 探春点头:“我不会让他留在这里的,离我太远了。” 这次水彦寻再也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便出去吩咐人把赵风的棺材抬出去,准备火化。 探春也跟了出去:“王爷?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水彦寻刚安排好他们怎么火化的事,听到探春问他,连忙说道:“夫人你说。” 探春想了想还是说到:“王爷?我想回去了。” 水彦寻不解地抬头“回去?” 探春点头:“我想回京城了。我不知道王爷还要在杭州城留多久,但不管怎么说王爷肯定也是要回去的,我还是回京城等王爷吧。” 水彦寻根本不信,当初自己让她留在京城,她还不愿意,如今这里已经安全了,她却非要回去,肯定是为了送赵风回去。 不过他并没有戳破探春拙劣的借口,而是点头到:‘夫人是想家人了吧?出来已经一年多了,夫人肯定想环儿和老太太他们了。’ 探春顺着他给自己找的借口默默地点点头:“恩,我这次回去也可以带赵大哥回去,早日让他魂归故里。” 水彦寻点头:“恩,夫人说的有道理。” 探春等着他下面的话,他都已经主动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应该不会阻止自己提前回去吧,虽然有上次黛玉的前车之鉴,探春想水彦寻可能会不放心。 但是接下来水彦寻却又陷入了沉默,探春眼睁睁地看着他默默地喝了一杯茶之后便独自走了出去,探春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等他晚上回来再说吧。 探春也知道这些日子,水彦寻比自己要操劳的多,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整个杭州城,却又为赵风的事情忙前忙后焦头烂额,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从来也没有过问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赵风的事情似乎也终于告一段落了,虽然在探春的心中,赵风永远是戛然而止的一场戏,但不管怎么说,在那些不那么熟悉他的人心中,赵风在这个尘世中,已经烟消云散了。 水彦寻终于也可以松一口气了,不仅是水彦寻,林子清和潘望舒他们也都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赵风得病以来,他们也都不好过。 探春回去之后就叫侍书准备收拾东西了,侍书不解:“姑娘,怎么现在就要收拾东西啊?王爷这边已经没事了吗?” 探春摇头:‘咱们自己先回去,王爷那边我还不知道呢。’ “那姑娘何不等王爷一起回去?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了,上次林姑娘他们回去半路上遇到了土匪,姑娘还敢自己走啊?”侍书提醒到。 探春笑道:“没事。”她正想说,没事,我们可以叫赵大哥陪咱们一起走,却忽然想起来,赵大哥已经不在了,原来她已经习惯了赵风的存在,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有赵风在,探春就会觉得安心。 探春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没事,赵大哥陪咱们一块儿回去。” 侍书听到这里,陷入了沉默,赵风现在是不能在探春面前提起的禁忌。 探春看侍书和小蝉都陷入了沉默,自己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出去收拾东西,然后对一旁抱着云兮的奶妈说道:“冯妈妈,我们这几日就要回京城去,我知道你的家人都在这里,但是云兮她一路上没有人照顾也不行,所以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跟我们回京城,当然了,这样你可以把你的家人也都带过去,我会安排他们在王府里,当然了,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卖身为奴,我也可以给你一笔安家的银子。如果你不愿意离开这里,就陪我们回到京城之后再回来,我会给你一笔银子,冯妈妈,你回去好好想想,尽快给我答复。” 冯妈妈认真地听探春说完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王妃放心,不过这件事毕竟是大事,我得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 探春开出的条件不管哪一个都很是丰厚了,但是她也是刚生了孩子的人,现在来这里做奶妈不过是想赚点儿钱补贴家用而已,但要是让她真的离开儿子和家人那么长时间她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叫她直接就跟着探春搬家去京城,这可是一件大事,他们家的地可都在这儿呢,不能说走就走的。 探春笑着接过云兮抱在怀里说道:“这是应当的,冯妈妈回去好好跟家人商量商量。” 等到晚上水彦寻回来的时候,探春刚让侍书摆好的饭菜,探春见他回来,以为他下午是去处理了赵风的事,所以问道:“王爷?赵大哥的骨灰你收到哪里了?” 水彦寻接过探春端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才说道:“放在祠堂里了。我也跟夫人说件事。” 探春点头,放在祠堂倒也是可行,反正自己也快要走了:“王爷请说吧。” 水彦寻笑道:‘夫人可否再等我两天,我陪夫人一块儿回去。’ 探春惊讶:“王爷?这,你能离开军队吗?” 水彦寻笑道:‘我已经跟皇上写了信回去,这里军队重新整顿全交给苏塔将军了,我陪夫人回去。’ 探春一时沉默,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的,自己回去也无不可,他这样把最后一点儿摊子交到别人的手里,别说皇上不见得高兴看到他单独离开军队和杭州,就是让别人看到也会说闲话。 水彦寻看探春一时不说话,接着笑道:“夫人怎么了?我今日下午已经去安排了,夫人再多等我两天,我便可以陪着夫人回去了。” 探春笑道:“其实王爷不必如此费心的。” 水彦寻笑道:‘夫人独自回去我不放心。’之前探春出什么事,第一时间找的就是赵风,而赵风似乎也是为探春的需要而随时等在那里,不管探春什么时候找他,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出现陪在她身边,现在他不在了,水彦寻不想让探春忽然发现原来没有了赵风之后自己便只能独自一人了。 探春笑着点点头:“王爷回去也好。”至于好在哪里探春并没有说,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听到水彦寻告诉她要陪着自己回去的时候,探春一个下午都空落落的心瞬间便被填满了。 “夫人吃饭吧,晚上我还要跟子清他们再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安排。”水彦寻笑道。 “林大人他们会留在这里吗?”探春问道。杭州城是合他们四人之力重建起来的,如今杭州和两江总督都缺人,皇上很可能就直接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了。 水彦寻点头:“子清和望舒肯定是要留在这边了,望舒已经派人去扬州接他的夫人了,子清那边只怕也要把家人接过来,这次要是真的能做到浙江巡抚,那短时间内可是回不到京城了。”这次他跟林子清和潘望舒已经商量过好多次了,这次最好是能一举拿下这浙江巡抚的位子,两江总督是不可能了,他们两个都太年轻了,虽说做巡抚两人也都太年轻了,但是这次情况特殊,他们绝对是立了大功的,要是里面有人说话,林子清够到这个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他又有程穆柯在里面做内应,所以现在大概有七分的把握是可以拿下的。 探春想了想说道:“即便是把人接回来也必定是要等到雪君生产之后了。另外,林姐姐就不要过来了吧。”探春不想让黛玉过来,是因为这里是赵风殒命的地方,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有了,要不了多久肯定会被发现,何况黛玉如此聪慧,肯定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何必到时候被他发现了再说,探春倒宁愿主动告诉她。 她更愿意黛玉在自己的身边,探春才能安心。 水彦寻没有接这个话,他不认为子清和雪君他们会同意把黛玉一个人留在京城,不过这件事还远着呢,雪君至少要等到生产之后才能动身,那个时候再说也不迟。 探春继续问道:“王爷觉得这次皇上能给出什么位置给林大人他们?”她只是稍微试探一下,也没指望水彦寻真要告诉她。 没想到水彦寻却直接说到:“我跟子清一直打算的都是巡抚的位子,但是皇上怎么想的,我们也确定不了。”水彦寻摇头。 探春想了想最终还是说到:“此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对林大哥来说,做巡抚,他太年轻了,别反而起了反作用。” 水彦寻这些日子跟林子清他们商量的都是怎么拿到这个巡抚的位子,他们打算的是一举拿下,为此是不惜付出一些代价的,但是探春的这番话却让他陷入了沉思,他们现在有些被唾手可得的权力冲昏了头脑,却忘了,对于皇上而言,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借自己的功劳威胁他,本来他们还打算让程穆柯在朝中帮忙,如今看来,还好还没有把他牵扯进去,不然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水彦寻连忙说道:“多亏了夫人提醒我,我们差点就铸成大错了。” 探春之所以能保持冷静,不过是因为她对这些所谓的权力和位子没有什么企图而已,因为没有企图,所以能时刻保持着一份清醒,她也能理解林子清的心急,就算他不是贪图权贵的人,但是当那个东西就在眼前,垫一垫脚尖就能够到的时候,很难不动心的。 探春想了想又说道:‘不知道宝姐姐什么时候能到?王爷,潘大人什么时候派人去接的她?’ 水彦寻皱眉:‘听他提起应该是两天前了吧,若是那边没有什么耽误的,应该也就两天就回来了。’ 探春听了点头:“那咱们等宝姐姐回来再走。” 这次要是与宝钗分开那就是真的好几年也见不上面了,探春还是不放心她,既然人都快回来了,自己干脆等见她一面再走也好,省的自己担心。 水彦寻听了之后不置可否,对于探春这种把她的几个姐妹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心态,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晚走两天也好,他这样也可以把事情处理的更从容一些,之前之所以跟探春说两天之后就走,也是怕她等不及,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了。 水彦寻说的不错,两天之后的下午,宝钗就到了杭州,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潘望舒的母亲,她许久不见自己的儿子,听说了杭州城的遭遇,就算是写了信回去也不能完全放心,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这次一定要跟宝钗来看一看。 当然了,她这次来还肩负着一个重任,当初这个儿媳妇嫁过来之后,她也没跟她怎么相处过,但是也就见了那几天,自己就喜欢这个姑娘,这次宝钗到扬州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他们一家子生活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久,潘夫人对宝钗就越是满意,但是有一点儿,她不大满意的就是宝钗这都跟自己儿子成婚两年了,这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不怪她着急,她一共两个儿子,这大儿子成亲的时间就更长了,但是也没有动静,你说她能不急吗?所以在扬州的时候就经常带着宝钗去各种各样的庙里拜佛,平日里各种各样的补药也是没有断过。 二百一十二章 宝钗归来 宝钗知道她的意思,这事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那就是心里不说,被自己婆婆这么逼着每天喝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难免心中不高兴,但是宝钗竟然能甘之如饴也是一件奇事了,所以这潘夫人跟宝钗的相处的很是不错,在她心中这个媳妇儿听话。 不像她的大儿媳妇儿,这么多年没给自己生出一个孙子也就算了,自己每次要带她去拜佛的时候,她还总是不愿意。 岂是这也不怪人家大儿媳妇,宝钗这才跟她在一起待了多长时间?就算心里真的有什么那忍一忍也就是了,另一个可是天天跟她在一起,这都好几年了,别说是她,就是换了探春也受不了天天这么被逼着要怀孕。 何况听闻潘家这位大儿媳妇出身当地大家,是跟潘家并驾齐驱的李家,这李家做的就是布庄的生意,跟潘家也算是长久合作的老伙伴了,才肯把这么个唯一的宝贝女儿嫁到潘家去,人家在家里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何苦来到这里受气。 所以就算潘夫人心中不满,也不敢真的给她的大儿媳妇撂脸子,她要是一个不高兴直接回了娘家,那跟人家没办法交代,这么一对比起来,就觉得还是宝钗好了。 人家好歹也是皇商家庭出身的,可比她知书达理多了。 这次潘望舒派人去接宝钗回来,她正在跟自己的大儿媳妇闹的不是很愉快,正好也借这个机会也就跟着过来了。 宝钗对于她跟着过来这件事表面上表现的高兴的不得了,其实心中是有些计较的,在她看来这潘夫人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的,所以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愿意继续哄着她开心。 宝钗走的早,所以并不知道赵风的事情,但是在她来到的当天下午,探春就亲自带着她去了赵风的祠堂。 到了之后探春才告诉她:“宝姐姐还记得第一次跟潘大人见面的情形吗?” 宝钗从探春带她来到这里就觉得奇怪了,她一直在观察,这到底是谁的祠堂,听到探春发问,只好先回过神来:‘自然是记得的。’ 探春笑道:‘是啊,虽说是时过境迁,但有些事情哪能这么容易就可以忘的掉呢?’ 宝钗在探春说话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上面的大字,但是她看到的时候却不敢相信,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怎么可能是赵风呢? 她虽然没跟赵风有过什么直接的接触,但是当初见潘望舒就是赵风在其中牵的线,后来自己嫁给潘望舒之后,也经常听潘望舒提起他,他应该算是望舒最好的朋友了。 难怪刚才探春有如此一问,只是她还是不大敢相信,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快就去世了呢? 但是她现在也不敢说话,就算心中已经知道了,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刺激到探春,她心中一直都知道探春跟赵风的交往。 探春回头去看宝钗:“宝姐姐,我马上就要回京城了,虽说这里不过是一个祠堂而已,但还是要拜托宝姐姐时常过来祭拜了。” 宝钗点头:‘妹妹放心,我绝不会忘的。’她也没有问是谁,赵风又是怎么去世的,探春说什么,她先答应着就是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问明白,何必在这个时候伤口上撒盐。 探春笑道:‘宝姐姐都不问我赵大哥是怎么走的吗?’ 宝钗一愣,自己不问,她竟然还主动提起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探春也没指望她会回答什么,说完之后便转身进去了。 赵风的骨灰正摆在祠堂中,探春先上前去给他上了三炷香,宝钗也跟着烧了三炷香,探春跪在下面待了一会儿便叫着宝钗离开了,宝钗在一旁看着什么也没敢问。 回到林府之后,小蝉告诉探春水彦寻正在找她,本来还打算跟宝钗好好商量商量以后的事,探春也只好先让宝钗回去自己去见水彦寻。 水彦寻此刻正在屋里等着她,探春到的时候,冯妈妈也在呢。 水彦寻看到探春进来连忙起身过来笑道:‘夫人?你去了哪里?冯妈妈在找你呢。’ 探春看了冯妈妈一眼笑道:‘我带宝姐姐出去说会儿话。冯妈妈可是想好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怕要辜负王妃的厚爱了,我们家世代在这里务农,家里人也多,他们死活不同意跟着王妃回京城。”其实是她的相公不愿意让一家人都去做下人,就算是给的银子多,那下人跟平民也是有区别的,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可是打算叫他考科举的,现在南边人家只要家里还有两个闲钱儿的,都指望着自家的儿子能去挣个功名,这要是做的下人,可不能参加科举。 探春倒是没想到自己开出的这么好的条件还是被拒绝了,她略微楞了一下,便笑道:‘既然这样,也不好勉强冯妈妈。不过,这先前说好的,劳烦冯妈妈送我们回京城,这这件事冯妈妈没忘吧?’要是连这个也做不到,探春真是要生气了,这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要走了,让她上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奶妈,何况云兮她本来就换了一次奶,这临时再换一个,小孩子万一适应不过来生了病那就麻烦大了。 冯妈妈听探春问话连忙说道:‘这个自然没忘,王妃放心,肯定是要送王妃回到京城的。’ 探春点头,既然这样到也罢了,人家不愿意,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也没办法逼她。 探春笑道:“只是这样一来,冯妈妈自己的孩子就没办法带在身边了。” 她听到探春还挂念她的儿子很是高兴,笑道:‘这个王妃不必担心,咱们平民家的孩子没那么精贵,这些天喂他点儿稀粥就是了,实在不行,邻里宗族的也会帮着照顾的。’ 探春点点头:‘冯妈妈既然有安排,那我就放心了。’ 水彦寻看他们说的差不多了,递给冯妈妈一个五两的银子笑道:‘我们还有再停留一天,冯妈妈倒是还可以再回家去一趟,这银子算是送给冯妈妈的儿子的。’ 冯妈妈不好意思去接,她刚拒绝了人家,而且人家的工钱给的也不低,就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做奶妈已经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了,只能说自己运气好,恰好在这个时候有奶水。 但是做人要知足,她已经收了不少银子了,这额外的就不能再要了,所以她连忙拒绝。 探春笑着把银子接过来塞到了她的手里:‘冯妈妈不必跟我们客气,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这一路上还要辛苦你呢,这次去京城时间也不算短,冯妈妈快些再回去看看儿子吧,我是知道的,做母亲的,哪个舍得这么长时间离开自己的孩子呢?’ 冯妈妈没想到探春能说出这番话来,似乎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正打算说些感激的话,探春便摆手:“好了,冯妈妈,快些回去吧,也别忘了早些回来,我怕云兮她要醒了。” 冯妈妈连忙答应着走了之后水彦寻看着探春继续问道:‘夫人是去看赵大哥了吧?’虽然是用的疑问,语气却极其地肯定,他想不出来这个时候探春还会去做别的什么。 探春也没否认,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水彦寻叹了一口气:“夫人,咱们后日坐船离开,明日就把赵大哥迁回来吧?” 探春点头:“我让王爷请的高僧,王爷可请到了?”探春是打算带赵风走之前先做一场法事。 水彦寻点头:“我已经派水云去接了,今晚应该就能到了,这件事我来安排就是了,夫人放心吧。” 探春想了想点头:“也好,王爷亲自安排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似乎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探春不看水彦寻,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坐在那里,似乎水彦寻再不说话,她马上就要再一次离开了,这种情况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 水彦寻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主动再次开口:“夫人?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他知道现在其实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他也真的受够了探春这种态度,他今日必须把话说明白。 探春本来都已经在想着要去找宝钗说什么事情了,她现在经常会在跟水彦寻说话的时候忽然走神,就在她想要开口说要是没有别的事,自己就走了的时候,忽然听到水彦寻又一次开口了。 探春还有些愣住了,不过她还是镇定下来笑道:“王爷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 水彦寻听到探春云淡风轻似的说出这句话,忽然又有些后悔了,若是自己得出的答案就是自己想的那样,那自己该怎么办?到时候,这种表面上的平静都不会再有了。 就在水彦寻又一次陷入纠结的时候,探春疑惑地看着他:“王爷?你怎么了?” “夫人是不是在怪我?”水彦寻在听到探春的问话的时候,终于还是一咬牙直接问了出来。 只是这样一句问话本来是没头没脑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但是探春却在他说完话的瞬间便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不过她笑道:“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有什么好怪王爷的?” 她只能装傻充楞,因为她现在并不想跟水彦寻探讨这个问题,何况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无解的,越是深入地想,只能把自己和水彦寻都逼入绝境而已,探春怀念赵风,但是并不想为此赔上自己和水彦寻,她想赵风也最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她现在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样的结局才能把这这件事对自己和水彦寻的影响降到最低,她只是目前还没能成功地从失去赵风的悲伤中走出来,赵大哥对她这样好,她若是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探春心中会怪自己对不起赵大哥。 水彦寻知道探春心中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只是现在她还是想逃避而已,一直以来水彦寻小心地不去碰触她这个伤口,就在刚才看着探春的笑颜,他差一点儿就又一次心软了,但他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夫人,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探春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王爷?我们能过一段时间再讨论这件事吗?我现在要去找宝姐姐了,之前跟她约好了的,这个时候还不过去,她要着急了。” 水彦寻拉着这就想要往外走的探春:‘夫人,不要再等,再想着逃避了,你我都清楚,这件事本身没有对错之分,只是赵大哥运气实在不好。’ “王爷都已经说了,这件事只是赵大哥运气不好,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探春直接打断他,他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这能怪谁呢,说到底不过就是她的赵大哥心太好,明知道里面危险,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他们,结果自己丢了性命,能怪得了谁呢,就是他自己运气不好呗,相比起来那些在知道杭州城有瘟疫的时候便拒不进城的大人们,运气真是好得不得了呢。 水彦寻看着探春现在生气的态度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他怕的不是探春生气,她跟自己哭,跟自己闹,他最怕的就是她又一次用风轻云淡的语气打发他。 所以在探春冲着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水彦寻反而觉得放心了不少,也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跟探春谈一谈:“夫人其实心中比谁都明白赵大哥自己其实谁都没有怪过的对不对?”水彦寻过去想要拉住探春的手,但是探春在他的手将要碰到自己的手的时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手。 水彦寻只好放下手,接着说道:‘夫人其实不是在怪我,夫人是在怪自己。我很多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不让赵大哥进来就好了,我这样想的次数绝对不会比夫人你要少。但是命运无常,就像我每次出去带兵打仗,虽然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境,京中还有你在等着我,但即便如此,万一哪一天命运忽然不眷顾我了,我就算再后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夫人向来通达,应该知道世事无常的道理,赵大哥忽然离开,不能不叫人伤心难过,但是夫人若是为此一蹶不振,那就不是赵大哥当初认识的那个有魄力的三姑娘了。’ 二百一十三章 谈心 探春静静地听他说完才开口:‘王爷都已经看得这么透彻了,连我是怎么想的都已经替我想到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水彦寻叹气:‘夫人,你不要总是这样跟我呛着来好不好?我知道赵大哥的离开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总也要走出来,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是不是夫人?’ 探春点头:‘王爷想多了,我从来没想过生活就此结束,所以王爷不必担心,也不必如此着急地就想找我说个明白。’ “那夫人是想怎么样呢?”水彦寻也有些无奈。 探春不动声色:“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她不想让水彦寻对自己干涉过多,在赵风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干预她的情绪。 水彦寻听了探春这句话,一下子怔在了那里,楞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那行,夫人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管了。” 探春听水彦寻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有些生气了,但她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叫住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的水彦寻。 大概是水彦寻一直以来对探春的包容和宠爱让她觉得自己有了肆无忌惮的资本吧,你看人就是这样的,若是有个人可以不顾一切地包容你,不问缘由地原谅你,你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伤害她,让自己任性一次再任性一次,至于最后这个人会不会就此离开自己,似乎被偏爱的那个人总是抱有这样盲目的自信,你都可以这么宠我了,怎么可能会离开我呢,但是却忘了,人生来本就是孤独的个体,谁也没有为谁负责的义务,当有一天另一个人抽身离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聪明如探春,也免不了掉入这样的陷阱。 但因为她心中其实有一点儿明白,自己这样做,最后会伤的不仅是水彦寻,还可能是自己,所以在她找到宝钗的时候,还没有说两句话,宝钗就看出了她的不对经:“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感觉你总是心不在焉的。” 探春听到问话之后连忙回神遮掩:“啊,没有,宝姐姐,我就是在想回京的事。宝姐姐短时间内只怕是回不去了。” 探春及时地岔开了话题。 宝钗看了探春许久,最终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啊,留母亲一个人在京城我还真是放心不下。’要说宝钗留在杭州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薛姨妈了,对于自己那个哥哥,宝钗是不抱什么指望的。 探春笑道:“宝姐姐,你多虑了,别说现在薛科大哥娶了蚰烟姐姐,有他们两个照顾薛姨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没有他们两个,那还有香菱呢,她你总不会不放心的吧?” 宝钗皱眉:‘香菱我自然是不会不放心的,我只是怕我那个哥哥又做出什么混账事来惹得妈妈生气。’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当初他怕的是赵风,那现在赵风已经去世了呢,还有谁能管制他,但是这话她可不敢在探春面前提起,刚才回去的时候望舒听说探春带她去祭拜了赵风的时候,已经特地交代了她,以后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在探春面前提起赵风,她想起探春在祠堂的神情,很是郑重地点了头。 只是她在想,探春都已经是这样了,那这个消息若是叫黛玉知道,不知道那位还活不活的成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道林妹妹的病情如何了?这丫头回去之后也不知道给我来封信,不知道咱们都正担心她呢吗?’ 探春笑道:“这你可是错怪林姐姐了,他们走的路上碰到了土匪,这几天应该才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写信回来呢,我回到京城一定时常给宝姐姐来信,宝姐姐若是有空也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宝钗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不说你来看我,倒叫我这个做姐姐的千里迢迢地去看你?”她也就是随口跟探春开个玩笑,之前他们姐妹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也经常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没想到探春却一下子严肃起来:“杭州城,我这一生来一次就够了,余生绝不会再踏进杭州半步。”她笑着抬头看到宝钗的笑凝在脸上,又笑道:‘所以宝姐姐要是想我了,可要时常回京来看我。’ 宝钗连忙点头:‘妹妹放心,我一定常回去看你。’ 她听到探春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是又一次碰到她的伤口了,她可是记得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探春可是跟他们提起过的,很是喜欢江南水乡,这杭州就是其中的典型,她现在却说余生不会踏进杭州半步,除了是因为赵风还能是因为谁呢。 探春笑道:‘对了,我可提醒宝姐姐,这潘夫人在这里住三五天那是稀奇,住的久了可就变成了灾祸,宝姐姐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说该如何做了。’ 宝钗笑着点头:‘好了,就你喜欢做这个坏人,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这一路上你自己可要小心着些。’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有王爷跟我一起回去,又不用害怕遇到土匪。”探春笑。却忽然意识到即便自己刚刚才跟水彦寻吵了架,这会儿提起他还是无比的信任,她到底是凭什么可以确信,水彦寻永远都不会抛下她呢。 宝钗听了笑道:‘那就好,不然我还真不放心。还有一件事,三妹妹,云兮呢?’ “这会儿应该是侍书看着睡觉呢,宝姐姐要看看她吗?” “那就不必再折腾了,明日再见也是一样的。”宝钗从身后的丫头手里接过来一个盒子递给探春:“这是我跟着母亲去拜佛的时候求来的,特地给你的孩子准备的,你拿给云兮吧。” 一直跟着宝钗的莺儿也在黄大年的那把大火中不知所踪,说的好听点儿是不知所踪,但凡有点儿理智的人都知道莺儿是死了,宝钗心中也明白的很,只是没有人跟她明白说过,她也就不主动提起了。 现在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是潘夫人在潘家给她挑的,宝钗自然是信不过的,不过现在潘夫人还在这里,她没有必要为了两个丫鬟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就先留在身边了,但是等人一走,这两个丫头就注定不知道要被她安排到哪里去了。 探春先是看了看过来给她递盒子的丫头,心中暗暗点头,这丫头长的太好了。 不是说之前的莺儿长的就不好,相反,若是单纯论相貌,这两个丫头跟莺儿比起来可都是不够看的,但是这两个人就是给探春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江南水乡的缘故,身上女子的气息太浓,遮住了丫头的特点。 难怪宝钗对他们不放心,昨日跟自己出去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带人在身边,就是探春看着这两个丫头,也很难相信,这位潘夫人没有别的想法。 探春看了半天那个递给自己盒子的丫头笑道:“宝姐姐,你哪里挑的丫头啊,长的可真是水灵。” 那丫头听到探春夸她还以为是真的夸她好看,当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王妃过奖了。” 探春听到她说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到宝钗投过来的略带抱歉的眼神,没有丫头这么不知礼数,在主子还没有说话的时候,自己就先说了的,这要是搁在侍书和莺儿身上自然是没话说,但是她不过是刚开始跟着宝钗而已,跟探春更是第一次相见,就敢这么大胆地说话,探春倒是对她刮目相看。 宝钗笑道:‘三妹妹就别取笑我了。’她对此并不想多谈,这丫头已经在探春面前给她丢了脸了。 探春也没有再说什么,看得出来宝钗对这个丫头也不是很满意,探春很是理解她,本来,要是谁随便找一个人来换她的侍书和小蝉,她也不会满意的,何况这两个还是潘夫人塞给宝钗的,虽说是丫头,两人表面上也是好得不得了的婆媳,但这塞人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不管你以什么名义都不该往自己媳妇儿身边放人。 探春笑着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串红珠手串,探春小心地拿出来看了看:“宝姐姐太过奢侈了,这丫头还小的很,哪就用得着带这么好的东西了?” 宝钗哭笑不得,探春还缺什么好东西吗,不过一串珠子而已她就嫌贵重了:“不过一串珠子,不过这镯子是找大师开过光的,给云兮戴着保平安。” 宝钗笑道:‘这还有一个,是给二姐姐的孩子,可惜我也不能回去见见他们。’说着又有一个盒子递了过来,这次探春根本没有打开。 “宝姐姐也太用心了,人在扬州,这不管是杭州的还是京城的,你是一个也没忘。”探春笑着揶揄她。 宝钗啐到:‘我要是忘了你还不定要怎么编排我呢。’ 探春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倒是,若是宝姐姐不给东西,我就在云兮耳边一直念叨她有一个多么抠门的姨妈,连她出生都没有送过礼。” 宝钗哭笑不得:“你这么说,这以后一般的礼我都拿不出手了。” 探春笑道:‘宝姐姐若是说却别的我还相信一两分,唯独这钱,你是一定不缺的,所以以后也不必如此麻烦,你直接把礼物换算成银子替云兮存到钱庄就是了。’ 宝钗叹气:“我看三妹妹是真的就掉进钱眼儿里了,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钱庄是你开的,这银子到了你的手里,还有云兮的份儿?” “到时候还不是都要给她的,这一份嫁妆就要多少钱啊。”探春抱怨。 她之前还只是为自己几个姐妹操心,现在倒好,这些姐妹们的心还没有操完,这女儿就来了,还要给她准备嫁妆,这王府的陪嫁跟贾府比起来那就是又高了一层了。 宝钗正想说说不定不要你们的嫁妆,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说,自己这个三妹妹当初自己就不肯进宫,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宫里去呢? “好了,宝姐姐,你听我跟你说正事。”探春敛了笑意:“潘大人留在杭州是一定的了,现在就看皇上的圣旨什么时候下来,能给他个什么职位。这些你都不必担心,皇上心中比咱们都有数,怎么安排就怎么听,心中别抱怨,另外有一点你要时刻提醒潘大人,这次跟上次还不一样,上一次皇上是摆明了态度,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但是这次皇上可没有态度,他又派了另一波人过来,想必你也知道了,潘大人要是不想多事,就不要跟这帮人搅到一块儿人去,皇上可不想看到再出现一个黄大年,平时有点儿无伤大雅的告状也无妨,皇上会愿意看到的。” 宝钗静静地听着:‘多谢三妹妹提点,我都记下了。’若说论起官场上的事,探春除了不能亲自进官场,所以有些事情可能还是不够熟悉之外,别的,不管是猜皇上的心思,还是琢磨朝廷的派别,那没有谁能比得上她。 探春点头:“宝姐姐明白就好,我想这些事情潘大人也明白,只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人就难免大意,宝姐姐看着时机提点一二便好,若是他实在听不进去,也不必勉强。”反正只要事情还可以挽回,就没必要让他们夫妻两个闹僵,何况,在探春看来,潘望舒可绝对不是那种不听人劝的人。 宝钗点头:‘你放心,这些我都知道的。’ “还有一件事,”探春停了一下才说道:“潘夫人指望着宝姐姐替她生个孙子了吧?” 宝钗苦笑,这件事说起来,没有人比她更着急的了,探春和迎春,这一个两个的都比自己成亲完,但是偏偏就自己没有动静,他当然急了,但是这事急也急不来,她又是不肯让人看穿心思的,所以只在心中藏着而已。 但凡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件事多少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二百一十四章 探春回京 探春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宝姐姐向来争强好胜,就连怀孕只怕也是一样,只是这事不是争抢好胜就能解决的。 探春笑道:“宝姐姐,你不必着急,也不要被潘夫人逼的乱了阵脚,你大可以给自己定下一个期限,若是五年还未能怀孕,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是替潘大人纳妾还是领养一个孩子?” 宝钗听探春如此说,心中苦笑,也就探春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向潘家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领养一个孩子呢,就算是他们同意了,自己也会觉得亏欠了他们的。 “这事儿我自己心中有数,三妹妹就不必替我担心了。”宝钗笑道:‘我没什么好着急的。’大不了就听潘夫人的给潘望舒纳妾呗,反正这也是免不了的。 探春听了之后便没有再提起,这种事情自己是做不了主的,还是要宝钗自己拿主意,说不定在自己看来不可接受的事情在宝钗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探春因为还要回去准备带给大家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侍书和小蝉两个也忙不过来,所以在跟宝钗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回去了,宝钗听说了之后主动提出要过去帮忙,有她在简直是事半功倍,探春自然很是高兴。 果然有宝钗的帮忙,当天晚上就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另外有加了一些自己要送给贾母他们的东西,探春看着不置可否:“宝姐姐这次又不回去,何必还特地给他们带东西,咱们带的也都是差不多的。” 宝钗笑道:‘那不一样,许久没见老太太了,这次我又回不去,带点儿东西也是我的心意。’ 她还是这样周到,就算是已经不在贾府了,也不忘了跟这边走好关系。 探春他们离开的时候正是早上,四月份的杭州其实正是最美的时候,若不是中间出了这个变故,水彦寻是打算带着探春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的,当时他记得探春跟他说过很喜欢这里,不过现在,水彦寻苦笑,她只怕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这次因为带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特地要了两艘大船,很是宽敞,跟探春来的时候比起来,可以说的上是奢侈了,但是探春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上一次是赵风陪着她来的杭州,这一次是她带着赵风的骨灰回去的。 几天前探春就安排人在船上设了灵堂供奉赵风,是她亲自捧着赵风的骨灰上的船,上船之后亲自把他放在了灵堂,水彦寻心中自然是不满的,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一趟走的很快,中间路过南京的时候,水彦寻难得提出要不要下船去看看,因为周钰现在还驻扎在南京。 探春却想也没想的就摇头拒绝了,别说她现在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就是在平常她只怕也不会主动再跟周钰有任何的瓜葛。 不到十天的功夫两只船就到了京城,探春在下船的时候就看到了王管家在岸上等着才知道水彦寻是提前写了信回来的,探春径直朝着王管家身后的马车走去,带着侍书和云兮他们上了马车,自然还有她抱在怀里的赵风的骨灰。 王管家在看到探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盒子,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个什么东西,他看了看跟在探春身后的王爷,默许了探春的行为。 水彦寻紧跟着探春也上了马车之后主动问道:“夫人?你可有什么安排了?” 探春疑惑地抬头:“王爷是说什么?” “赵大哥怎么安置?”水彦寻直接问道。总不能还是这样放着不让他入土为安。 “我想过了,要在京城重新办一次丧事,然后把赵大哥就安葬在他家旁边吧。”探春说到。她早就想过了,赵风怎么也算是为国捐躯,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他们可以装不知道,自己不能不想办法叫他们知道。 水彦寻一听就知道探春还是没有忘记那个让赵风名留青史的打算,但是他上给皇上的折子,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消息,既然她这么坚持,看来自己也只好再去求一求皇上了。 探春看水彦寻没有说话,以为他是不同意自己的打算,所以抬头问道:“王爷?你有什么想法?” 水彦寻笑道:“没有,夫人想的很好,他们都应该记住赵大哥。这样吧,待会儿让王管家送你回王府,我先进宫一趟。” 探春疑惑:“这么着急?” “本来我回来的就早了,说不得要去皇上那里挨一次骂才行。”水彦寻笑道。 “那王爷不会有事吧?”探春问。“早知道就不应该让王爷跟我一起回来的。” “无事,那边事情已了,皇上也只是表面上不高兴而已,其实他心里巴不得我早些回来呢。”水彦寻看探春有些担心,便主动解释道。 皇上可不想水彦寻在那里停留的时间太长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水彦寻真的根本没有回王府,在半路上他就下了车,探春心中暗笑,这个人还真是会做表面功夫,知道自己进了京城之后根本逃不开皇上的眼线索性作秀让他高兴。 只是他这样走了,探春在看到南安太妃的时候才感到水彦寻这次给自己留了一个大麻烦。她在掀开帘子看到太妃的时候,就把一直抱在自己怀里的赵风的骨灰递到了侍书的手里。 果然没等探春下来站稳,太妃就发话了:“跟我进来。” 探春默默地把云兮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以免待会儿她又找借口让自己跪个一两个时辰,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一年多的时间里,非烟看起来倒是变了不少,不过不变的是她对探春的维护,看到太妃的语气很是不好,她主动落后半步悄悄跟探春说话:“嫂嫂,待会儿母妃说什么你就说是就好了,她就是生气你们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这是云兮吧,长的真可爱,跟嫂嫂很像呢。”非烟看到小孩子一时高兴逗了她一会儿,南安太妃听到非烟的声音回头呵斥:“在外头要懂规矩,还不快些回来?” 非烟听到太妃训斥她连忙低头走了过去,探春心中叹气,这太妃哪里是训斥非烟啊,明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好容易跟着太妃到了她的屋里,这一路走来,探春有种不熟悉的感觉,想来这里自己住了也不超过半年,还不如杭州那个宅子住的时间长呢,自然是很容易就显得陌生了。 太妃到了之后直接在上首坐下,也没有吩咐探春坐,探春也很是乖巧地抱着云兮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有发话,探春也不敢让她见云兮。 也许是血浓于水,即便太妃看不上探春,但她怀中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这都出生好几个月了,自己还没有见过呢,说起来都是探春惹的,王爷出去打仗,她巴巴地跟过去做什么,竟然还敢瞒着自己,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就算跟着非烟学了那么久的规矩,这出身不好,就是怎么也改不了那些坏毛病。 太妃是越想越气,叫她这样的人带着自己的孙女能带出什么好来? 于是她也没说让探春坐,倒也没有叫她跪下,只是一开口就要把云兮养在自己的身边。 探春听到的时候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想过太妃可能会嫌弃自己生的不是个儿子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连带着也不喜欢云兮,倒是没想过她竟然一回来就想把云兮从自己身边带走。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在贾府,别说是他们姐妹几个,就是宝玉,那也是被老太太亲自带大的,老太太要是不说话,那是自己做主回去看自己的母亲的,但是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跟自己的母亲亲近的,都是跟贾母的关系更好。 只是探春没有想到这太妃也打算效仿这个,但是不管有没有想到过,她都是不可能让云兮养在她身边的。于是她委婉地拒绝到:‘母妃,云兮她生下来之后找不到奶妈,所以都是我亲自喂养的,只怕给她换了奶妈,她不习惯。’探春这也不算是撒谎,当初确实是她亲自喂养的云兮。 没想到南安太妃听到探春如此说之后,想到的根本不是这样一来探春有多辛苦,而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你说什么?你亲自喂的云兮?这不懂规矩就是不懂规矩,你又没有什么经验,能喂的好吗?就是不靠谱。” 探春听到她的话的时候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确实没有别的深意,他就是很明白地在骂自己而已,虽然她也很是委屈,听到她要亲自喂养的时候,不管是水彦寻还是侍书都很真诚地夸过她的,怎么到了太妃这里就变成是她的错了,果然,对错是没有绝对的。 侍书正打算替探春抱不平,探春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不管太妃怎么对自己,她毕竟在身份上占尽了便宜,是自己的长辈,就连自己都不敢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侍书在这里指手画脚。 于是探春很是委屈,泫然欲泣地说道:“母妃说的很是,我也知道这样对云兮不好,但是那会儿真是没有办法了,整个杭州城都得了瘟疫,找谁做奶妈也不能放心,也是迫不得已我,才亲自喂的云兮。”这一点探春也没有撒谎,确实是在这样一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才选择的亲自喂养。 然后她接着更加委屈地说道:“只是,这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习惯了一个人喂她之后就不好再换了。”探春是打死不肯让云兮跟着她的,她可不想到时候自己的女儿只知道她这个祖母却不知道自己这个母亲,何况自己并不是一个草包,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还好的是,探春在下车的时候就吩咐小婵带着冯妈妈先回了自己屋子那里,所以对于杭州的情况到底如何,自己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侍书肯定不会戳破,她不信也得信。 太妃听探春说完皱眉,怎么好像里外都是她的理,她现在说是云兮自己不愿意换奶妈,那自己要是还逼着她把云兮放到这里来倒是显得自己不讲理了。 就在这个时候,非烟这个助攻上场了,她走到太妃的跟前儿笑道:‘母妃,你看云兮多可爱啊,她还这么小,这忽然换了一个地方本来就说不得不习惯的很,要是再给她换了奶妈,那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多不好?’ 她就是在上面加一把火而已。 太妃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探春和非烟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也只能瞪非烟一眼,表示了默许。 探春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看来等水彦寻回来还要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她当然不可能再重新喂云兮,到时候找了奶妈,该怎么跟太妃说呢,不过探春相信,水彦寻一定会搞定的,所以现在自己只需要顾得眼前就好了。 但是就在探春心中放松的时候,太妃冷哼一声:“别以为这就算完了。你私自离开王府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而且我听说你去的时候,是跟别的男人一起去的。”她果然是很不喜欢探春,不然但凡是一个还要些面子的婆婆都不能直接说自己的儿媳妇儿,何况还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探春很是明白地告诉她:“母妃,跟我同去的是王爷的知己好友,赵大哥,王爷临走之前特地拜托了由他送我一程。至于我为何会悄悄离开,也是王爷的安排,他要出去打仗,不放心在路上的我的安全,所以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也确实都是水彦寻的吩咐,探春只是有些细节没有说而已。 太妃听了之后依然不满意:‘彦寻他只是说不能叫别人知道,你可还知道我是谁?怎么着,连我也瞒着,是觉得我会害你?’ 她这是绝对的无理取闹了,自己站不住理的时候,就主动上升到道德的层面来试图压制探春。 二百一十五章 回贾府 探春这一回来就被太妃又是立规矩又是抢白的,能高兴就怪了,水彦寻回来之后自然是不必说的要把自己受的委屈表露一二,也好让他知道自己是不容易的。 水彦寻是向来知道自己母妃与探春之间存在嫌隙的,也知道这事儿实在不能怪探春,她不是那种不知人事的人是自己的母妃有偏见在先,所以在探春说过之后,他先是直接告诉探春在他这里母妃说的都不算,还要明日过去跟太妃说清楚。 探春告诉他不过是想得到他的态度而已,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探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倒是劝他不必多此一举再去招惹太妃。 这样一来水彦寻就更加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探春了,说到底她要受这种委屈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先跟母妃说好。 他只好叹口气说到:“夫人既然说不必再说,这次也就罢了不过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夫人直接告诉我便好,不必待在那里受气。” 不管探春会不会在太妃说话的时候自顾自地离去,但是水彦寻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探春说不感动是假的。 水彦寻忽然又笑到“我有件事要告诉夫人,说不定夫人听了能开心一些。” 探春心中已经猜到了其实,只是她还是愿意配合水彦寻的高兴。 “王爷是得了什么赏吗?”探春故意猜错,他刚打了胜仗回来,还义务帮皇上收拾了烂摊子,是该给点儿赏赐的。 水彦寻笑着摇头“夫人眼中难道只有银子么?这个赏赐可比银子重多了。” 探春故作好奇“王爷不妨说说到底是什么?能比银子还重?”两人之前因为太妃的事情有些尴尬的气氛似乎烟消云散了。 “是赵大哥的事皇上给答复了。”水彦寻郑重地说到。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探春的神色。 探春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件事了,但是再提醒一遍自己赵大哥的离去,她果然还是不能平静地接受,有时候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走出来呢,还能要水彦寻怎么样呢?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赵大哥。 探春听到之后楞了一会儿然后笑到“那就好,这下赵大可以入土为安了。”她都没有主动问皇上给出的答复是什么,因为她相信水彦寻,他知道赵风对自己多重要,赵风本身帮过他多少,他自己心中也有数,所以到底什么样的赏赐才是能让探春满意的,水彦寻心中明白,既然他都说是值得探春高兴的事了,那么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水彦寻等了半天就等到探春这样一句话,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了一会儿才说到“夫人不问问我皇上的赏赐是什么?” 探春笑“不管是什么,王爷都已经尽力了,不管是我还是赵大哥都会感激王爷的。” 水彦寻听到探春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一暖,说实话探春做人做事很周到,就算是对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过分的话,但是赵风的离去似乎让她变的尖刻了,原来探春心中依然是记挂他的。 他忍不住过去抱了抱探春“夫人,皇上赐赵大哥太傅头衔,另亲赐一副挽联,夫人这次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探春这次没有着急从水彦寻的怀里挣脱出来,她静静地待在水彦寻的怀里,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温暖的怀抱了,探春在他怀中重重点头“多谢王爷。”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当今世上,没有谁比赵大哥更配得上这句话了。”水彦寻感慨地说到。 这次探春一下就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不过不是生气,而是太吃惊,这样的评价给一个商人,看来皇上对于赵大哥的贡献多少都是知道的,不然以他讨厌商人的性子怎么肯把这样一句话赐给一个商人。 探春抬起头问水彦寻“王爷说的是真的?” “比银子还真。”水彦寻笑。“而且,皇上还特许给赵大哥修祠堂,这跟杭州百姓自发修的又不一样了。” 探春点头“真好,赵大哥终于可以名垂青史了。”这算是给自己也是给赵大哥的一点儿安慰吧,虽然这样的安慰在活生生的生命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无力,但是探春做事情从来都是给自己留后路,做不到最好也要让事情有价值。 水彦寻也重重点头“夫人可以好好想想要把赵大哥的祠堂建在哪里了,等你确定了位置,我就可以找礼部来规划了。” 探春点头“让我好好想想。这几日可是有的忙了,赵大哥的骨灰就先找个地方供奉吧,等我过两天再亲自去看他的母亲,老太太经比大变,我现在都没想好怎么跟她交代呢。”探春皱眉,人是自己带出来的,若不是因为自己,他现在还在家中好好地活着,虽然可能没有什么钱,但以他的能力也不会太差,裹腹是足够了,说不定就跟张若莲成了亲,或者平稳的生活,虽说赵大哥在最后的信中告诉自己不怪她,但是老太太呢,她肯定是要怪自己的,探春不无绝望地想。 水彦寻安慰她“不然,我替夫人走一趟好不好?”他试探地问到。却也知道这是白问。 果然探春立马摇头“还是我亲自去吧。” 她接着问到“祠堂的位置但是可以让王爷帮忙选一选。明日我要回一趟贾府,还要去冯府和林府走一趟,这件事就拜托给王爷了。” 水彦寻点头,“我来找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明日回贾府还是我陪着夫人一起回去吧。” 探春想了想点头“那也好。听说环儿回到贾府了,我怕我没有时间见他,你去帮我看看他。”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贾环应该马上就能知道自己有没有进前十甲了。 水彦寻想这件事问程穆柯可能比问贾环本身还要靠谱的多。 探春第二日一大早便带上一早打包好的要分给众人的礼物到了贾府,因为之前并没有写信给贾母,所以在她见到探春的时候泪眼朦胧地又是哭又是笑的,搞得探春这个不大相信贾府存在真感情的人都忍不住泪目了。 好容易等他们两个安顿下来,贾母先叫奶妈抱着看了看云兮,探春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云兮像自己,不过老太太看到她的时候显然很是高兴,一直嚷着仿佛看到了探春小时候,这一高兴自然就少不了的要送东西,第一次见面,探春还是个王妃的身份,没有人会不准备东西的,但坏就坏在,这探春来之前没递出来消息,现在老太太是随便一出手就能拿出贵重的东西,可是就难为那些没有几个钱戴在身上的了,这随手退下一个镯子送人的事可是只能发生在那些高位的人送给别人的,在他们身上可不适用。 贾母这一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的尴尬,探春知道老太太这是一时高兴糊涂了,等他反应过来一定会怪自己考虑不周的,所以连忙笑着拒绝“老太太,您先别急着往外掏东西,还能少得了你的吗?咱们等到周岁的时候可要好好来老太太这里搜刮一番呢。”探春这个理由找的不算好,众人自然也不会真的等到云兮周岁的时候再送东西,不过这样一个借口解了众人的尴尬,老太太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的把话圆了过去。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下一件,自然是贾母向探春引荐韩轻茗了,探春跟黛玉和雪君可不一样,在这次之前没有见过轻茗,她能坐上这宝二奶奶的位子还是多亏了探春呢,只是她也不知道探春过来,所以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反倒是探春不禁给她带了杭州的特产,还准备了一对白玉镶金的龙凤镯,在这种家庭里,这个东西倒是不稀奇,但是探春对她来说是高位,这东西也不是临时从手上退下来的,那是在盒子里装着专门送给她的,那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凤姐儿看到探春这番举动心中暗笑,她果然没有看错,她这个三妹妹就算嫁了出去,也想对贾府的事情横插一手,她如此举动不过是想让众人知道这个宝二奶奶自己是认的,不禁认,还是她的后盾。 韩轻茗也不笨,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不管是凤姐儿还是老太太,包括这位看起来很是和善的王妃,让自己嫁进来都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不在乎也不害怕他们的打算,自己要的不过这个位子而已,王妃如今是要摆明了帮自己,她心中感激,却更明白,王妃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要求,自己只有尽力满足她的要求才可能保住长久的支持。 探春笑着把东西递给她之后笑到“二哥哥真正有福气,二嫂嫂生的这样好,看起来心性也温和。”韩轻茗自然是不敢当她这一声嫂嫂的,连忙笑到“王妃太折煞我了,怎么当的起王妃这样的称呼?” 探春满不在意地笑到“都是一家人,宝玉是我二哥哥,你自然也就是嫂嫂了,咱们一家人,不必在乎外面的那些虚礼。” 韩轻茗听了真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贾母主动笑到“好了,三丫头,宝玉媳妇儿脸皮薄,性子软,你就别逗她了。说起来这个媳妇儿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了一些,咱们家都是大大方方的人,不兴有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的,有什么都尽管直说才是,何必这么生分,倒不像是一家人似的。” 探春没有猜错,贾母不是特别喜欢这样的性子,虽说看得出来她对韩轻茗也不能说不满意,但是这种满意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身份和自己的支持,要说对这个人本身,贾母可能是不大喜欢的。 探春笑到“怎么?老太太还不喜欢老实的啊?还非得让一个个的都像了凤姐儿这么泼辣不成?那可够老太太您受的。” 凤姐儿笑骂“好你个三丫头,我不去招惹你,你又来变着儿法的骂我是不是?” 贾母也笑到“三丫头这么一说倒好像有些道理,若是都像了凤丫头,那我可没法儿活了,这么看还是宝玉媳妇儿这老老实实的好。” 韩轻茗听到这句话心中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贾母说这句话也可能只是给探春一个面子,顺着台阶下,但是还是让韩轻茗一直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对于贾母对自己的不喜欢她心知肚明。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如何是最骗不了人的,就算是她伪装的再好,自己的亲身感受也不会出错,何况她是见过贾母是如何对待她真正喜欢的那些人的,自己的相公就是一个很好的对比不是嘛,这样一来,她很难再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贾母是喜欢自己的。 还好的是她也不是特别在意,她只想在这里好好活着,做好自己的宝二奶奶就好了,至于别的,贾母就算不喜欢自己,为了宝玉,她也不会亏待自己的,韩轻茗看的明白,其实宝玉才是她最大的王牌。 贾母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顺着台阶下而已,她性子是变不了的,这么多年了,就是喜欢活泼的女孩儿,韩轻茗不仅太老实了,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贾母看了不高兴,虽说宝玉似乎还挺喜欢这丫头的,探春也是力保她,但是贾母还是不能从内心里喜欢起她来。 不管怎么样,这次见面虽说是真正的一波三折,也总是在探春和凤姐儿的寒暄中不算太尴尬地度过了。 探春陪贾母用过饭之后,贾母主动提出叫探春去那边看看薛姨妈,说是因为香菱怀孕了,头几个月反应的厉害,薛姨妈好容易等到自己的孙子,那是宝贝的不得了,事事亲力亲为,几乎半步也不离开,贾母这边也不来的那么勤快了,说实在的,要不然贾母硬把人家留下,人家是不愿意借住在贾府的,薛家不缺银子,就是房子,在京城也有,只是贾母不想让薛姨妈搬出去,人家才在这里住着。 二百一十六章 尤二姐 薛姨妈见到探春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先是感慨着探春这次去了杭州之后瘦了不少,想来是吃了苦头,说到底在外面都不如在自己家里过的好,说到这里,薛姨妈不由得就想起宝钗,这探春好歹而是回来了,再多的苦也算是受够了,但是宝钗这还是没头呢,她写信回来,估计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回来,自己呢,这边又有香菱,现在也走不开,等她真的生了孩子,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是走不开,这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看她。 还好的是探春安慰薛姨妈宝钗在那边一切都好,还去扬州陪潘家父母住了一段时间,两边相处的极好,薛姨妈听了才算是放下心来。 等她见到云兮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要夸赞一番的,就是香菱和邢蚰烟也拿出了不少东西送给云兮,所以探春来看薛姨妈一趟,倒是叫云兮收获不少。 探春因为心中还惦念着周姨娘,所以也没有在薛姨妈这里多待,不过说了一会儿话便表示想走,薛姨妈知道探春刚回来要见的人多,也没有多做挽留。 周姨娘知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探春一定会找机会来看自己的,所以在探春从贾母那里离开之后,她也趁机跟贾母告了辞,对于她的举动,贾母心知肚明,不过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而已,就算是有探春的支持也搞不出什么大动静来,何况这人老实,这是贾母向来知道的,所以就算知道她的一点儿小心思,贾母还是愿意假装自己没有发现。 果然她回来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人说探春往她这边来了,探春到的时候周姨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她便连忙把人迎了进来。 探春在门口看到她的时候忍不住笑道:“难不成姨娘一早就算准了我要过来所以特地在门口等着?” 周姨娘笑道:‘我猜姑娘这次回来肯定是要来这里一趟的,所以就自作聪明地在这里等着了。’ “还好没有叫姨娘失望。”探春说着随周姨娘进了屋里。 等到她进屋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可能要复杂了那么一点。因为屋子里赫然还坐着另一个人,贾琏的尤二夫人。 探春的惊讶在一瞬间被掩饰好,笑着跟她寒暄,她也很是规矩地对探春行了礼,又主动解释:‘实在是我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出门迎接王妃,若是被人看到了,不管是给王妃还是给周姨娘都会带来麻烦,所以才在这屋里等着王妃,还望王妃不要怪罪才好。’ 探春温和地笑笑:“尤二姐多心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怪罪的。”她只是好奇,周姨娘这么老实不爱招惹是非的人,怎么会同意要尤二姐在她这里见自己。 周姨娘在一旁解释:“我回来之后尤二姐便跟了过来,说是有事要找姑娘帮忙,她不好在老太太跟前贸然提出来,也不好叫姑娘去她那里,只好就求到了这里来。” 探春笑着点点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不在府里的时候,姨娘也是多亏了二姐照顾的,有什么事尽管只说就是,但凡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是要尽力的。”她现在有贾琏的宠爱,因为生了个儿子,现在老太太也不大管她了,就是凤姐儿也拿她没有奈何,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她非找自己帮忙不可呢?探春猜测大概就是为她的儿子的事了。 果然下面尤二姐就说道:‘王妃向来是心肠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先给探春戴个高帽子,虽然探春不一定吃着一套,但话都说出来了,探春也听了,若是再随便就拒绝,倒是显得探春不大近人情了。 接着她才说道:“不瞒王妃,芝儿今年已经四岁多了,这要是启蒙可真是不算早了,可惜的是我是大字不认识几个的,你链二哥哥你也是知道的,要他给芝儿启蒙,那更是不可靠的很,府里的私塾我也信不过,所以这件事想要摆脱王妃帮忙拿个主意。” 探春在她一说到芝儿的时候就知道是为了他启蒙的事了,其实在她张口之前,探春心中就仔细过了一遍,发现除了孩子的事,她应该没有别的事情是要自己帮忙的了。 说起来尤二姐这次能下定决心让探春兑现之前自己帮迎春时提出的要求,也是因为看到了贾环今年就参加了科举,而且看样子还是成竹在握,说不定以小小十二岁的年纪便可以入主朝堂,这一点对她来说实在太有吸引力了。而贾环从启蒙到教育,都是探春一手操办,如今她的儿子,不敢奢望探春能像对贾环一样上心,但好歹给找一个好的老师也是不错的。这也是她一直都盘算着的一件事,当初帮迎春的时候就已经模糊的提起过了,这次探春忽然不打一声招呼地离开,而且一走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让她对这件事的要求忽然急迫了起来,还好芝儿还小,这耽误一年还没有什么,四岁启蒙倒也不算是太晚,但若是探春再这么一走就是一年呢,芝儿可没有多少时间是可以耽误的了,若是叫他像贾环一样十二岁就入朝堂,这满打满算就只有八年的时间,这点儿时间就是运气好也不能参加完科考的三个流程,所以她不敢再耽误下去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可比什么都重要,这才在探春回来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要见她。 周姨娘在尤二姐跟探春说话的时候自动走了出去,她还是那样的性子,不喜欢招惹是非,只要是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她宁愿自己没有听到。 探春听她说完笑道:‘二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就算是担了个王妃的名头,这贾府子弟的教育可还轮不到我管,不说上面还有顶大的老太太,就是链二哥哥在,这件事也轮不到我拿主意不是?’探春倒不是想变卦,过河拆桥,当初自己自然话里话外答应了帮她,这件事就不会不认账,她只是要明白,事情到底到了哪一步,尤二姐的决心有多大,这边的压力她能抵抗地了多少,说到底这都是贾府的家事,自己就算仗着身份高,也不能什么都管,到时候若是惹得这边不愿意了,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一推才好。 尤二姐连忙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怎么说都不该求到王妃的头上,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王妃想必也看见了,在这个府里,我是没有说话的份儿的,老太太眼里是权当没有我这个人,芝儿她就更不会管了。就是你链二哥哥,自己那一摊子事还掰扯不明白呢,怎么还能叫他给芝儿找启蒙先生,就是他找的我也是不放心的,所以这件事我想来想去,为了我的芝儿,还是只能厚着脸皮来求王妃了。’ 探春笑:‘二姐把自己说的也太惨了一些,芝儿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的重孙辈,怎么可能就真的不管了,就算老太太年纪大了,一时管不到,也有链二哥哥呢,二姐若是实在不放心,大可以多多叮嘱他。不是我不想帮二姐,实在是这件事我没有什么立场来帮芝儿找一个启蒙先生,这要是教的好,我是没有功劳的,这要是教不好,外人岂不是要说我一个外人带坏了贾府的子弟?’ 尤二姐见自己怎么说,探春都还是拒绝,已经有些着急了,但她也知道,就算是自己着急,这个时候也绝不是什么耍脾气的时候,还是要好好跟探春求求情。 “我再说几句不好听的话,王妃在贾府的时候,也是知道的,咱们这府里,若是没有老太太护着,谁会管你的死活呢,偏生我们两个运气不好,我讨了老太太的厌,连累我的芝儿也不得老太太的喜欢,这启蒙的事情要是老太太不说,只怕就真的被遗忘了,他们那些人巴不得老太太就忘了这件事才好呢,但我毕竟是芝儿的亲生母亲,他们都要忘了,我不能不好好地为他筹谋,这件事姑娘只要插手,就没有不成的道理,到时候就是老太太看事情是姑娘做的,也不会说什么。我知道我人微言轻的,能帮上王妃的不多,但为了芝儿,不管王妃要我做什么,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探春皱眉:“二姐说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都是一家人,帮个忙而已,何必非得挟恩图报呢,不过是这件事我没有道理插手而已。不过,”探春话锋一转:“二姐今日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若是不帮,倒是真的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尤二姐本来听探春前面的话还以为探春是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帮呢,没有想到后面她竟然松口答应了,一时便高兴地笑道:‘王妃这是答应了?’ 探春笑道:“二姐也先别高兴的太早,你既然求到了我这里,我一定会帮你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先生,至于你这边要怎么跟老太太和链二哥哥交代,那就是你的事了,若是他们这边不同意,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毕竟是贾府的事。”这是探春能想到的减少自己对这件事的干预的最好的办法。 尤二姐连忙答应:“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这边不必王妃劳神,我自会说明白,实在是太感谢王妃能帮我这个忙,以后王妃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吩咐。”这对她来说绝对是大恩,探春为此吩咐她做什么都不算过分。 探春笑道:“二姐别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芝儿能好好的,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是高兴的。” 虽说芝儿还太小,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贾府应该还倒不了,因为自己和南安王府的联姻,还有迎春和冯府,黛玉与贾府,宝钗与潘府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还有湘云与云南那边的关系,看来皇上短时间内不会再打什么四大家族的主意,既然贾府还要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那培养下一代就是必不可少的,探春不知道贾母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宝玉这一辈,贾母就只挑了他一个来细心培养,结果养出了一个废物,到了贾兰这一辈,她又是只挑了一个贾兰来培养,甚至还不如对宝玉用心,结果自然也可想而知,探春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在李纨的教导下,成功的把贾兰养成了一个怕事的白眼狼,所以说贾府没有未来,贾母要占很大的责任,在这个家里她权力最大,几乎左右了一切,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整个贾府的未来,而因为她对后代培养的错误估计,就算贾府当时没有出事被抄家,那衰败下去也绝对是必然的,但凡是大家族,就没有一个是坐吃山空还能长久的,靠的就是代代都有人才的出现才能长长久久。 探春好容易培养出贾环,不介意再给他添一个助力。 虽然她只加过芝儿几面,但是孩子还小,一切还是要看教养,当初自己把贾环带到身边的时候不是也已经四岁了吗,最后还不是把他从赵姨娘的影响中拉了出来,怎么看尤二姐都要比赵姨娘靠谱的多。 探春现在想的是该给他找谁做启蒙先生,把他带到王府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次他跟贾环不一样,没有什么陪读的名头,也就没有一个人能照顾他,这么小的孩子,直接去上私塾,毕竟不是上上之选,但要真的就给他直接找一个先生,探春怕在这贾府里惹出太多事端。 当初自己把贾环送到王府已经让李纨生出诸多不满了,现在贾环考了科举,而贾兰还在私塾读书,她回来看到自己就更是不高兴的很,这次要是再帮了尤二姐,只怕她会找麻烦,所以探春虽然答应了下来,但也告诉了尤二姐,这件事情急不得,自己还要好好筹划,在这段时间内就要她先教芝儿读书认字,别到时候抓瞎。 尤二姐看探春如此吩咐就知道她这是真的为自己的芝儿着想,不是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自己,自然是高兴非常,连忙道谢。 探春制止了她笑道:“二姐真的不必如此客气,我回去就帮你物色人选,你除了好好教芝儿,就是把这边的事情搞清楚,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条路,这边都别再出什么问题就好。” 尤二姐连忙点头。 二百一十七章 见贾环 周姨娘等到估摸着探春跟尤二姐说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进来,尤二姐见到她进来连忙道谢告辞,探春点头示意她出去之后,周姨娘才开口:“姑娘,她求你的事,你答应了?” 探春无所谓的点点头,扶着周姨娘进去坐下笑道:‘自然是答应了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姨娘就不必担心了。’ 周姨娘这才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地笑道:“没有让姑娘为难就好,说起来,姑娘不在的时候,这尤二姐倒是经常会派人过来看看我,给我送点东西,我知道她是受了姑娘所托的,只是就怕她是有所图的,所以这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 探春笑道:“姨娘不必如此小心的,她所图的是什么,我清楚的很,也不在乎她的所图,以后她要是再来给姑娘送什么东西,姨娘安然接受就是了。” 周姨娘笑道:‘我没什么可以让她帮忙的,如今我安安稳稳地在这里住着,也没什么人会找我的麻烦。倒是姑娘你,虽说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但是这麻烦只怕也不少,姑娘以后可要小心些。’ 探春笑:“姨娘还不放心我吗?”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叫别人为自己担心过。 周姨娘笑:“话虽这么说,哪有不担心的呢,这次姑娘连声招呼也不大就去了南边,姑娘不知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有多担心,就是环儿总也收不到你的消息也着急的很。” 探春连忙道歉:“这次事出紧急又情况特殊,当时不方便往家里传消息,叫姨娘担心了,以后不会再如此了。倒是环儿那里,不知道如何了?” 周姨娘笑:“环儿今年能赶上这个好机会参加科举,真是想也没有想到的好运气。”贾环能有出息,除了探春,最高兴的就是周姨娘了。 探春笑着点点头:“恩,确实是他难得的造化,想来这两天也就可以出来结果了,姨娘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对于结果探春倒不是很担心,以贾环的能力,就算不能拔得头筹,想必也差不了,探春没有什么执念,一定要他考个状元回来才好,只要能考中便好了,周姨娘心中自然还是希望贾环能取得最好的成绩的,但是她也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子,能考成什么样子,他都是高兴的。 周姨娘笑道:“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环儿这孩子从小就让人放心的很,姑娘也别太担心了。” 探春点头:“环儿确实让人放心的很,姨娘终于也可以跟着他享福了。”探春想的很明白,贾环高中之后一定会让他搬出去的,虽然贾府向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是探春和贾环只要坚持,想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周姨娘也跟着贾环出去,就不用再在贾府受气了,虽说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明目张胆地给她气受,但是在贾府这样的环境里,周姨娘终归是不能顺心。 不过现在探春还不打算跟周姨娘直说,还是等她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直接叫她跟着环儿搬出去的好,探春现在越长大就越不想让周围的人陷入某种麻烦之中,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解决好,她现在有些理解赵风的心态了。 周姨娘还不知道探春的打算,以为她所说的享福就是贾环高中之后,自己也跟着开心而已,所以高兴地点了点头。 周姨娘之前在贾母那里见到云兮的时候没有来得及给她准备礼物,所以来了这里特地给探春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个长命锁,周姨娘亲自打开盒子拿出来放到云兮的手里,笑道:“姑娘别嫌弃这东西俗,小孩子就是要带长命锁才好。”她看着探春什么都没给云兮戴,因为探春是嫌弃这些东西俗气,其实探春是觉得小孩子戴这么些东西累赘。 但是对于周姨娘亲手拿给她的长命锁,探春倒是很给面子的从云兮手里拿出来当着周姨娘的面儿把锁戴在了云兮的脖子上:“我替云兮这丫头先谢谢姨娘,等她自己会说话了,叫她亲自给姨娘道谢。” 周姨娘看着探春把长命锁如此郑重地戴在云兮的脖子上,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了,虽说这锁是她特地给探春的孩子打制的,用的是最好的料,但也着实不是多么稀罕的物件,叫探春这么珍而重之地戴在云兮的身上,她觉得自己送的东西还是太轻了。 “瞧姑娘说的这话,我这做姨娘的送给姑娘的孩子一个长命锁,还能盼着她给我道谢不成?” 探春笑:“不光是她,就是环儿将来高中了也一定要他替姨娘求一个诰命夫人才好。” 周姨娘听了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咱们不需要那些虚礼的,有姑娘和环儿在我身边我已经知足了,不用什么诰命夫人。”这诰命夫人的称号,她是想也没有想过的,就算知道贾环是要入朝为官的,但是先不说前面有王夫人这个正房夫人,就是不给王夫人,那还有他的亲生母亲呢,怎么说也是轮不到她这个姨娘,所以她连想也没有想过的。 “姨娘不想,环儿他不敢不想着。”探春笑道。不过探春也没打算细说。 “姑娘不趁这个机会去看看环儿?”周姨娘笑道。 探春往外面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水彦寻竟然还没有过来接自己,探春笑了笑站起来告辞:‘那我就先走了,姨娘你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就去找尤二姐或者邢蚰烟她们。’ 周姨娘笑着起身送探春出去:“好了,姑娘你快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 探春带着侍书到了贾政那边的时候问过门口的小厮,果然水彦寻宝玉和贾环他们都在这里呢,探春想了想还是去了旁边的房间等着了,以贾政这样古板的性子,若是探春带着人闯进去,那是一定不会高兴的。 还好的是没有等太久宝玉和贾环就陪着水彦寻出来了,小蝉一回来告诉探春消息,探春就带着他们出去出去迎水彦寻去了。 水彦寻看到探春的身影之后便停住了脚步跟身边的宝玉和贾环说了几句便打算离开了。 但是贾环明显没有打算就此止步,在跟水彦寻告过辞之后继续向着探春走了过来,探春看到贾环的动作之后也自动地停了下来,她看着环儿走过来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一年多的时间没见,贾环又长高了不少,虽说探春已经不算矮的了,但是贾环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已经比探春要高出一大截了。 探春笑着等贾环走了过来之后自然地过去笑道:“环儿,许久不见了,有没有想姐姐?”其实她也许久没有这么跟环儿说过这样亲密的话了,似乎在他长大之后,探春能跟他好好说话的时间就很少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好相处的机会。 探春忽然说这样一句话,贾环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别说是见面了,就是信都没通过,他还以为两人之间已经生疏了,但是在探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一下子就把贾环拉回到了小时候两人相处的情景,那个时候,探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看贾环,然后给他带来银子,笔墨,有时候还会有些小食,然后亲切地问他有没有想念自己。 他加快了步伐赶在水彦寻之前到了探春面前,笑道:‘姐姐,你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他略带抱怨地说道,其实贾环在上书房待了这么久,又是跟在钱林森身边的,所以早就锻炼的情绪内敛含蓄了,但是在面对探春的时候难得还有这样小孩子的一面。 探春过去替他抚了抚衣袍:‘好了,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就不要怪我了,不会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贾环听着探春仿佛哄小孩子的语气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默默地点头:“那姐姐下次走可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探春珍重地点头。 水彦寻在身后帮着解释:“这次是我们走的匆忙了些。” “以后断不会这么长时间不与你联系的。”探春接着说道。 贾环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就自动的拉开水彦寻走在了探春身边跟她说着自己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的科举,然后高兴的告诉探春他收到了后日进宫的消息,也就是说可以确定得头十甲了。贾环毕竟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的,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由得高兴。 探春看他的样子也跟着高兴:“那环儿好好准备,等后日我亲自过来送你好不好?” 贾环却拒绝到:“不用了姐姐,早上要去的这样早,你还要跑过来,何况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若是姐姐愿意,倒是可以去接我。” 贾环主动提议,探春如果真的可以去接他,他还是很高兴的。 探春想了想点头,虽说自己这几日确实是挺忙的,但是贾环的事情也不能不上心,她这么长时间对他不管不问,已经很是对不起他了,这次他既然主动提出了要求,探春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贾环看到探春答应,当即便更加高兴了:“那姐姐可不要忘了这件事。” 探春回头去看水彦寻:“自然是不会忘的,王爷也会帮我想着的是不是?” 水彦寻点头:“自然是不会忘的,到那天我陪夫人一起去接环儿。” 因为贾环走过来而一直跟过来的宝玉在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失落,他还是做兄长的,环儿都已经考取功名了,自己还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凭借着府上的积荫而混了个不大不小的闲职,本来父亲就对他十分不满,如今有了贾环在面前对比着,对他就更是不满了,刚才就算当着王爷的面儿,老爷都忍不住训了他几句,宝玉心中本身就正委屈着呢,这会儿见到贾环众星拱月似的待遇,再想想自己,就更加失落了,不过他的性子,也就是失落一会儿而已,等回到了自己屋里被那些丫头们一捧着,这情绪自然也就没有了。 探春听到水彦寻如此说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王爷会不会有些忙?我自己去接环儿也可以。” 水彦寻笑道:‘没什么忙的,就算是要忙,也不差这半天的功夫。’能让探春上心的人没有几个,贾环是她最关心的人之一,能让贾环高兴,也就是让探春高兴了。 虽说贾环并不是多买他的账,别看贾环做过他的伴读,跟他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水彦寻有过多好的感受,尤其是在他娶了探春之后,贾环对水彦寻就更没有好感觉了,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莫名的敌意了。 他才不关心水彦寻会不会去接他,只要自己的姐姐过去就好了。 倒是探春听到水彦寻的回答之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贾环笑道:“好了,环儿,你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这就回去了,你好好准备,我后日过去接你。” 贾环看了看前面的路笑道:“我再送一会儿,等姐姐出了前面的门我就回去了。” 探春又回头对一直跟着自己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宝玉笑道:“二哥哥,咱们也许久不见了。” 宝玉听到探春叫他才从后面走上来:“三妹妹,咱们是许久不见了。”说完这句话,宝玉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向来与这位三妹妹性格不合,这两人都长大了之后,就更加没话说了。 探春笑道:“二哥哥真是好福气,我今日见到了宝二奶奶,韩姑娘看着就是个好姑娘。” 探春也是没什么话可跟他说的,说这句话不过是顺便替韩轻茗说句好话而已,虽然听说宝玉与韩轻茗的感情还不错,但人家姑娘不容易,宝玉这性子太野,心思太多,就怕他不安生,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二百一十八章 黛玉晕倒 宝玉也只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还好很快就到了门口,不然这样的尴尬只怕还要持续下去。 水彦寻扶着探春上了马车之后主动说起贾政跟他谈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跟环儿相关的,贾政这人谨慎的很,宝玉没有出息他生气,看到贾环这么小就要进官场他又不放心,所以今日便跟水彦寻商量了一番。另外就是他上次外派结果搞的一团糟之后,皇上便把他闲置了下来,这次知道杭州那边缺人,所以想拜托水彦寻帮忙问一下是不是能在皇上面前也替他讨个差事。水彦寻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虽说自己与他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毕竟也是探春的亲生父亲,既然已经求到自己这里来了,自己也不好直接拒绝。倒是探春听到的时候表示了惊讶:“老爷对于做官这件事是向来没有什么兴趣的,怎么忽然想起来叫王爷帮忙了?王爷竟然还答应了下来?” 水彦寻点头:“恩,这件事不算难,他也闲置了这么久了,大不了去那边做个闲职就好了。”他虽然跟贾政接触不算多,但是对他也还算是有点儿了解的,能力是没有的,但是人也坏不到哪里去,把他送到杭州,让林子清和潘望舒看着他就是了,而且如今贾环要入朝为官的话,贾政最好也能有一个实职才好。 探春对他们官场之中的事情向来不是非常关心,既然水彦寻说没事了,探春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水彦寻又开口:“明日你要去林府,倒是不妨顺便问问程夫人,贾环的事情。” 探春疑惑:“程夫人?” “程夫人现在应该还在林府住着呢,虽说后日是殿试,一切都凭皇上定夺,但要是有人在一旁说话,那又是不一样了。”水彦寻提醒。 探春默默点头:“既然有这样的便利,程大人若是肯帮忙说句话也好。”不过她也不强求,皇上心中属意谁不是她能决定的,也不是程大人能决定的,贾环能得到什么样的名次还是要看他的造化。 “那明日我只怕是不能陪夫人去林府了,夫人自己出去的时候要小心一些。”水彦寻仔细叮嘱。 探春点头:“王爷尽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我有这么多人陪着,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又回头对侍书说到:“侍书,回去给二姐姐那里送个信,叫她明日到林府那里去。” 侍书疑惑:“咱们不去冯府了?” “事情有些多,先见一见她再说吧。” 探春把迎春叫过去还为了一件事,就是赵风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拖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处,等到他下葬的时候黛玉早晚会知道的,她年纪也不小了,不管能不能走出来,这个消息都该早些让她知道,只是探春也知道黛玉的性子,这一次对她来说又是致命一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黛玉这样一个人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情。 但是在探春马上就要到林府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打了退堂鼓:“侍书,你说是不是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告诉林姐姐比较好?” 侍书皱眉:“姑娘,这话你昨日已经问过我无数遍了,我看你还是尽快告诉她吧。林姑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要是到时候叫她先知道了,这个谎可圆不过去。” 侍书一直都是主张尽快告诉黛玉的,但是她不知道开口的不是她,探春有多为难。 下车的时候,探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告诉她吧。” 她下车的时候雪君已经派人抬了轿子在门口等着,因为她现在怀着身孕,不方便出门,黛玉也生着重病,所以不能亲自来迎,只好派了轿子来等着。 等到探春到了正堂的时候,果然看到程夫人与雪君他们都在里面坐着呢,看到探春的时候,三人便已经站了起来。 探春也是第一次见到程夫人,果然能教养出雪君这样的女儿的太太都不是简单的,沉稳大气,见到探春的时候行礼也是丝毫没有懈怠,探春连雪君的礼都没有受过,自然更不肯受她的礼,怎么说自己也是小辈,所以她还了全礼之后才扶着程夫人坐下。 程夫人在这边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不过是问问探春在南边的情况,然后给云兮送了见面礼,看探春似乎是有话要说,便带着人去准备午饭了。 探春看到程夫人离开之后先问黛玉:“林姐姐,最近可觉得好些了吗?” 黛玉拿帕子捂口轻咳了两声笑道:‘我没事,回到京城之后嫂嫂给我找了不少大夫看过,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 探春明显不信地去看雪君,雪君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想来是没有大碍了,只是大夫交代要好好养着,不能生气,不可情绪激动。”她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探春黛玉这个病就算是好好养着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个消息她连黛玉都没有告诉,自己不能当着她的面跟探春说。 探春听了前面她说已经无碍了正打算说出来,但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她已经到嘴边的话又一次生生被咽了回去。 黛玉看着探春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了?三妹妹什么时候说个话也吞吞吐吐的了?这去了一趟南方也学了南边女人的这个习惯不成?” 探春只好陪着干笑:“我这不是在那边待久了吗?” 雪君看着探春明显有些不对劲,似乎有话想说,便主动开口对跟在黛玉身边的思雁说道:“思雁,我看你们姑娘出门穿的也太单薄了,她身子不好,你们这些跟在身边的就要多注意着些,快带你们姑娘回去换件衣服。” 思雁看了看自己今日给黛玉准备的衣服,一件夹袄,外面还准备了一件披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冷的样子,但是夫人既然如此说了,她也不会辩解的,便问黛玉:“姑娘,咱们先回去换件衣服再过来吧。” 黛玉是不愿意让自己身边的人为难的,既然嫂嫂直接吩咐了,她也只好先回去,虽然她早就看出来探春是有什么事情要瞒着她的。 终于等到黛玉带着人离开之后,雪君才到了探春身边:“三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探春先问:“我看程姐姐也有话瞒着我,不如程姐姐你先说吧。” 雪君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我也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了多久的,黛玉的病情我已经找许多大夫看过了,就算是好好养着,还能活多久也是能看得到的了。’雪君说的时候忍不住叹气,她自以为已经尽力了,但是还是不能改变什么结果,在这一刻,雪君觉得就算从家财万贯也没有什么用处。 探春在听到后面的时候瞬间便红了眼眶,但还是没忘记问清楚:“程姐姐你仔细告诉我,林姐姐她,到底还能活多长时间?”她刚才看到黛玉倒是比在杭州的时候好多了,差点儿就信了雪君的话,以为她回来调养了一番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其实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 雪君叹气:‘若是好的话大概还有十年左右。’她知道这个其实是很难做到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是不可能没有任何情绪的,何况是黛玉这样的性子,就算没人去招惹她都很难保证她不多想。 所以这个十年只是最好的估计了,按雪君的推测,黛玉绝对不可能好好地再活十年的。 探春听了之后也是差点儿把手里的茶杯摔掉,她心中也无比的清楚这个十年不过是一个安慰他们的结果而已,可是就算是想要安慰他们,也只能给出十年这样的期限,看来黛玉确实是没有多长时间了。 侍书看探春精神恍惚,连忙过去从她手中接了茶杯放到桌子上,握住她的手轻声询问:“姑娘,这样一来,我看还是瞒着林姑娘吧。”既然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大家互相帮忙应该是可以瞒得住的,而且她现在这样的情况,赵风的事情于她无异于是催命符。 雪君现在才想起她单独留下探春是有话要等她说的,所以连忙问道:“三妹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探春点点头:“不知道现在还该不该告诉林姐姐。” “是什么事?”雪君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实在是探春表现的太过郑重了。 “赵大哥去世了。”探春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雪君直接楞在了那里,她似乎不敢相信似的问道:“赵风大哥去世了?” 她特地强调赵风的名字,就是怕探春说的其实不是那个她熟悉的,跟黛玉有婚约的赵风,虽然她心中也知道除了她还有谁能让探春特地跑来告诉他们呢。 探春默默点头:‘是。’ “可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雪君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能接受。 “是瘟疫,他后来进城帮王爷他们处理土地分配,结果感染了瘟疫。”探春说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林姐姐说,她现在又是这个样子,我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就在雪君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探春他们忽然听到门口一声惊呼:“姑娘!”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连忙往外走去,果然看到外面黛玉已经躺在了地上,旁边还跟着的是比探春晚来一步的迎春。 她是在过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换了衣服回来的黛玉,黛玉因为看出来她们有事瞒着自己,所以回去换了衣服便赶快往回走想听一听她们在说什么,不过半路上正好碰到了也来林府的迎春,就跟着她一起过来了,等到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因为有黛玉陪着,雪君他们也没有特地交代过,所以看到这两人进来,也没有人进来通传,黛玉心中有事,所以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故意走的慢了些,就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没想到还真的让她听到了,只是在知道的一瞬间,她无比的后悔,还不如直接让自己不知道。 雪君看到晕倒在地的黛玉瞬间就明白,她一定是听到消息了,心中暗恨没有派人在门口守着,如今只能吩咐众人赶快把黛玉抬回屋里,然后派人去宫里找太医,这么大的动静,程夫人也很快就赶了过来,看了看面无血色的黛玉,心中也是一阵怜惜。 探春等人把黛玉好好地放到床上之后,跟着雪君他们出来等大夫的时候,迎春似乎还是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林妹妹这是怎么了?”她问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是有些发颤的:“还有赵大哥?是真的去世了?”她也是听说过赵风的,就算不是很熟悉,听探春和雪君的语气也知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探春坐在一边默默地点头:“恩,赵大哥是在杭州去世的,二姐姐你们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是不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其实这也是不必问的,看黛玉的样子就知道了。 迎春点头:“林妹妹走到门口忽然放慢了脚步,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商量这件事,也没有出声阻止,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她还不知道黛玉的病情。 探春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林姐姐也病了,而且被大夫说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今日我跟程姐姐在一起就是商量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没想到她自己听见了。’现在他妈也不能保证黛玉能活多久了。 迎春本来生活的无忧无虑,幸福安乐,她一直以为不仅自己,就是自己的这些姐妹也跟自己一样,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所以在忽然接受到这么多消息的时候,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你说什么?林妹妹她,病重了?” 这次是雪君开口了:“这件事我们也还没有告诉她,待会儿若是她醒过来了,可不敢告诉她的。” 她忍不住叹气,怎么什么事情都赶到黛玉身上了。” “那能不能再找别的大夫来看一看?说不定别的大夫会有办法。”迎春忍不住问道。她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雪君摇头:‘但凡是宫里有点儿名头的太医我都请过了,母亲也帮我问过了。’雪君摇头。 后面的话不必说他们也已经明白了。 二百一十九章 探春进宫 他们好容易等到宫里的太医过来,便连忙把人请了进去,这次因为有程夫人和雪君的双重保证,所以来了三个太医,其中还有经常去到贾府的王太医,也是之前一直帮黛玉诊脉的那一位。 探春他们不敢耽误大夫诊脉,就在外面等着,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三个人才相继出来,推了王太医出来回话。 探春还没等他开口就先问道:“林姐姐醒了吗?” 王太医摇头:“林姑娘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虽然还没有醒,但是探春听他说只是暂时没醒的时候,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能醒过来就好。 只是接下来王太医的话却不容乐观:“只是林姑娘就算是醒过来,这病也是好不了了。她本来就是重病在身,气血两亏,身子还没有养好,最不能动气伤心,现在是淤血堵在喉中,不上不下,我们三人已经商量着下了药,等这口淤血化了去,再看林姑娘能不能醒过来吧。” “那要几日时间?”探春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说不准,我们先开了七日的药,若是好的话,应该用不了三日就能醒过来。”太医们在宫里面待久了,胆子小的很,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探春听了之后许久没有说话,她心中明白,这个三日只怕要加一倍才可能。 雪君看探春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便开口道:‘劳烦几位太医了,只是我这妹妹还没有醒过来,能不能请几位太医留下来一位帮忙照看着,宫里那边我会派人去说的。’ 雪君说完之后,探春也连忙附和:‘宫里那边不必担心,我也会派人去说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肯留下来,是这位林姑娘一看就是凶多吉少,这要是留下来之后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不都是自己的责任了吗。 所以三人彼此看了许久还是没有答复。 探春算是看出来她们的心思了,当下便有些生气,林姐姐不过是昏迷了而已,这还没死呢,一个个的都怕的跟什么似的。 她当即便说道:“我看就先让王太医留下吧,毕竟也是给林姐姐看过多次的太医了,对林姐姐的病情了解的多少也更多一点儿。等过几日林姐姐醒了,再换别的太医过来。王太医,可有什么意见?” 王太医听着探春的语气,再看一看正等着自己答复的几个人,这一个个的自己哪个也惹不起啊,最终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了默许。 雪君派人送了另外两位太医出去,又要叫人进宫去太医院说一声把王太医留下的事,探春却阻止到:“算了,我待会儿要进宫一趟,这件事我来说吧。” 雪君点头:‘也好,不过你进宫去是为何事?’ “帮林姐姐请大夫去。” “你是想请魏太医?”现在雪君也知道了,之前探春生病的时候,请的也是他。 探春点头:‘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看林姐姐。’ “明日环儿不是要进宫嘛,你就别过来了,这里有我和母亲呢,等她醒了我派人告诉你消息。”雪君说道。探春也刚回来,一天都没有歇息就开始各处奔走,实在太过辛苦了。 探春摇头:“我与环儿约好了,等他出来再去接他,之前我就先过来一趟。不过也说不准,若是今日我真能请了魏太医出来,今日晚上就会过来。” 迎春在一旁插不上话,今日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在听到他们讨论魏太医的时候忍不住问道:“要不,我跟三妹妹一起去请魏太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是看探春他们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太医是不好请的,虽然自己去着实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是陪着探春也好。 探春看了看迎春,想了想之后点头。自己没指望她,但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迎春好歹也是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给皇上多点儿压力,没有坏处。 雪君却不同意:‘我看要不还是我去吧,二姐姐还带着一个孩子,麻烦的很。’其实是她信不过迎春,不是她小瞧她,是自打她嫁过来之后,迎春的事听说了也不少,明显就是一个任人拿捏的包子,不过是碰上了一个好的婆家才能过的这么顺心。叫她跟探春去还不如让自己去。 只是探春却直接拒绝了:‘不必,程姐姐你在府里好好看着林姐姐吧,我就带着二姐姐过去就是了。’ 探春直接带着迎春就从林府出发了,虽说今日进宫穿的不是朝服,但还好两人是出来做客的,衣服也还算过得去,不是太失礼,探春又特地派了人去南安王府和冯府传信,虽然她也不能确定此刻水彦寻是不是在府里,但是只要送了消息,探春就觉得安心的多。 走在路上,迎春还是忍不住问道:‘三妹妹,咱们是去求见皇上还是皇后?’ “自然是皇后。”探春答。虽然这个皇后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无缘无故地就想把自己弄进宫里,但是朝廷大臣的夫人进宫,没有直接去找皇上的道理,就算这件事必定是要亲自求到皇上的头上,那也得是皇后带着他们去找,不能自己直接闯进去。 迎春听了之后默默点头,其实不管哪一个对她来说都不异于洪水猛兽了,若不是自己先前说好了,她是绝对不愿进宫来的。 探春即便心中着急,还是要安慰迎春:“二姐姐你不必担心,待会儿进去就跟在我后面就是了,他们不叫你说话你就不必说话,别担心,一切有我在呢。” 迎春点头,却又忽然抬起头来问探春:“我是不是给三妹妹添麻烦了?好像我跟着过来,不仅不能帮上三妹妹的忙,还要让三妹妹分心照顾我。” 探春笑:“二姐姐说什么呢?你不知道你愿意陪着我进宫,我有多开心,这宫里我一个人才不敢来呢。”探春说的不错,因为之前的经历,她对皇宫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好感,若是有可能她是一辈子都不像想再踏入皇宫半步的。 但是如今为了林姐姐,她没有别的办法。 大概是太久没来皇宫了,从林府到皇宫的路程探春都不记得了,这一路走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的,但是探春却以为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好容易进到皇宫,因为他们并没有任何人的邀请,也没有什么令牌,只能通报了名号之后在门口乖乖地等着,还好的是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对她的忽然到访很是惊讶,倒是很快就派了太监过来接他们进去,不过这次来接的可不是之前的黄公公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 不过探春可不敢大意,她示意侍书往公公的手里塞了一块儿银子,因为出来的匆忙,没有准备荷包,只能这么送了,还好的是他也没有嫌弃,直接接过去藏在了袖子里。 侍书跟他搭话:“不知这位公公该怎么称呼啊?” “洒家姓魏,叫我魏公公吧。” “原来是魏公公,久仰久仰,还请魏公公多多照顾。”侍书笑着又递过去了一块儿银子。 魏公公看这丫头这么会来事,也是笑逐颜开。 侍书接着问:“不知皇后娘娘进来可好?我们家主子许久没有进宫了,很是挂念皇后娘娘的凤体。” 她这是在告诉他,探春他们最近没来过皇后那里,若是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提点注意的,还指望他提点一二。 果然魏公公听了之后笑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凤体安康了。两位夫人就放心吧。”探春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还是不肯告诉自己,不过她也没指望给皇后有多大的交情,自己既然都已经来了,她总不能真的揽着不让自己见皇上吧。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到皇后宫里的时候,皇上竟然也在,还有一屋子的嫔妃,探春看到这个情景的时候,瞬间就蒙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皇后给自己设的套,自古以来,皇室多秘密,何况是这藏污纳垢的后宫,而目前这个架势,明显是有后宫秘闻在处理,她一个外人忽然闯了进来,若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那岂不是要把自己灭口来保住这个秘密? 只是现在她退也晚了,皇上和屋里的嫔妃已经看到他们了,皇后还好死不死地叫了一声:“这不是贾府的那位三姑娘吗?” 听到她的称呼,探春就知道这皇后还是不怀好意,这京城之中的贵人谁不知道她现在是南安王妃,偏偏她还称呼自己贾府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道理。 不过她也没有当即反驳,在听到她叫自己之后便带着迎春走进了屋里,行礼道:“妾南安王府水氏见过皇上,皇后。”她说的也已经够清楚了,自己来自南安王府,嫁的是水彦寻。 迎春自然也跟着探春在身后行了礼。 皇上在上面高深莫测的坐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的太远,探春看不到他有任何的表情。 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开口说话:“原来是南安王妃和冯夫人,平身吧。”“皇后,叫他们先回去吧。”他又转头对皇后吩咐道。 探春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她就怕皇上一时兴起叫他们旁听一下后宫秘闻,到时候她的小命可就是真的不保了。 探春目送所有的妃嫔都出去之后,心中感叹,这皇上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后宫的时候,那宫里,一个个的都是美人啊,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自己那美若天仙的宝姐姐和林姐姐还要好看,不说别的,就是自己的元春姐姐,那气度雍容华贵,举手投足恍如神妃仙子,岂是眼前这帮庸脂俗粉可以相比的? 可惜,元春姐姐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在后宫之中还是不能保全自己,早早地驾鹤西去,一想到她,探春就觉得自己当初没有入宫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等到迎春在她身后悄悄地拉她的衣袖的时候,探春才忽然回过神来,自己走神太久了,竟然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走神,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她连忙回过神来给皇上再次叩头:“皇上,妾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本来她也只是要接皇后的手去见皇上而已,这下可好,自己也不用跟皇后纠缠了,直接见到了皇上,不能不说,今日的运气还是好的。 皇上皱眉,他就知道这个对皇宫避之不及的女子主动来皇宫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不过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她这个对皇宫几乎是深恶痛绝的人愿意进来求自己,皇上还是有兴趣知道的。 于是他冷漠地点点头:“恩,说吧。” 这么冷漠?探春心中疑惑。不过听水彦寻略微提起过,当今皇上确实是性情冷漠,难以捉摸,应该不是针对自己,探春自我安慰到。 然后继续顶着这莫名其妙的高气压说道:‘妾今日进宫是想借皇上的魏太医一用。’ 还没等她说后面的话呢,这次皇上就不再装冷漠了,他打断了探春问道:“哦?哪个魏太医?” 他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肯定就是自己专用的那个魏太医了,不过他还是不能相信,这夫妻两个胆子都如此之大,在他们之前还从来没有人打过他的专属太医的主意,这倒好,从水彦寻为她求太医开始,这魏太医都快成他们的家医了,之前甚至还把人要去了杭州,这好容易回来消停一段日子,水彦寻不来了,这次换成他的夫人了,看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的胆子倒是都大的很。 探春心中这次是真的疑惑,宫中还有好几个魏太医不成?这个怎么没有听水彦寻提起过? 不过她想了想说道:‘是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位魏太医。’实在不怪探春,他到王府和杭州的时候,大家都是魏太医魏太医的叫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不过跟在皇上身边的应该就这一个吧,这么说应该是错不了了。 皇上心中早就知道她要找的是谁,但是就这么听她大咧咧地说出来,心中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果然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二百二十章 诊治 皇上心中早就知道她要找的是谁,但是就这么听她大咧咧地说出来,心中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果然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皇上默默点头,其实心里根本不像面上表现的如此平静。 “哦,这次又是谁病重了啊?”他那个又字咬的格外的清楚,在一旁默默站着的迎春都听得出来他说的时候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忍不住向上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不巧的是就在她抬头看他的时候,皇上的眼光也正好扫了过来,迎春都没敢仔细看皇上是不是在看自己就连忙一个哆嗦,又一次低下了头。 第一次是为了自己的王妃,那个时候自己正要用他出去打仗,若是自己的王妃还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能安心,皇上想了想,也不是不能原谅,那就把人借给他吧。第二次就是赵风,那个自己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一看就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可惜没能把他纳入朝堂体系中来,还好的是虽然他不在朝廷做官,但是却为了朝廷出了不少力,这次去杭州也是自愿的行为,又对杭州百姓有恩,那他病重,水彦寻替他请太医,也还算说得过去,虽然把皇上的专属太医要走,而且一要就是半个月的时间的这种事情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看在赵风确实是居功甚伟的份儿上,皇上也忍了,他就想看看这次又是谁,能让她有这样的自信来找自己要人。 探春也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对此她表示很能理解,毕竟一个皇上的专属御医老是被被人惦记着,肯定是不能开心的。 不过她也是为了救林姐姐,所以她也是没有办法。 “这次是林姐姐,林子清大人的亲妹妹,赵风的未婚妻。”赵风怎么说也是为了皇上牺牲的,算的上是为国捐躯,而他自己又没有留下什么后代,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所以皇上想要赏赐也没得赏赐的机会,现在救黛玉就是他表达的机会。 皇上皱眉,怎么又跟赵风有关,不过:“朕怎么不知道赵风还有一个未婚妻?”林子清有一个妹妹他倒是知道的,不过这个亲妹妹可就不那么真了,他要用人,还是要重用此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打听好呢?这林子清的出身和他与林如海的关系,皇上心中是清清楚楚的,林如海留下的这一个孤女,皇上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面前这个女子可不算老实,说不准就是在骗自己。 探春解释道:‘赵大哥确实是去林府提过亲的,只是这门婚事在定下来之后,林大哥就被皇上您派到杭州去了,林姐姐也跟随同去,而赵大哥要留在京城做生意,没有同去,本来是打算这次回来之后就成婚的。’说道这里探春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可惜造化弄人,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探春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皇上,这一切其实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派林子清去什么杭州,就没有后面这一堆事,赵大哥不会死,林姐姐也不会病重。 探春心中一直以来都有这么一个念头,所以在说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就带了怨念。 皇后在上面听了之后忍不住喝到:‘你这是在怪皇上?’ 探春这才反应过来,这毕竟是在皇上面前,跟在水彦寻面前可不一样,自己太放肆了,放肆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自己有求于人的时候,看来水彦寻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宠坏了。 她连忙跪下解释:“皇上赎罪,妾身绝不敢怪皇上,只是一时之间失去了将要失去两位亲人,妾身悲痛不已,言语激动,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赎罪。” 迎春也连忙跟着跪下磕头:‘三妹妹是救人心切,求皇上莫要怪罪。’ 皇上看了跪在地下的两人一眼说道:‘行了,起来吧。’他当然听得出来探春语气中的怨念,心中也十分不快,但是跟一个女子计较实在太过有失风度,他只能假装没有听出来。 探春与迎春小心翼翼地起来谢恩。 皇上看着下面的两人,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什么病啊?’ 探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迎春听了出来,连忙答道:“说是喉咙里有淤血,昏迷了过去,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她现在也不笨,并没有敢直接告诉他黛玉得的是痨病,毕竟多数人都认为痨病是会传染的,若是让她知道黛玉的的是这个病,说不定就更不肯把人借给他们了。 探春听迎春说完,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她的二姐姐终于也是长大了。 皇上看了迎春许久,就在迎春以为自己无意间冒犯了他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行了,去太医院叫人吧。’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这太医不久就会变成林府的家医。 探春与迎春连忙跪下谢恩。 虽然来这一趟,他们两个跪了不下十次,但总归是借到了人,探春还是开心的很。 回去的路上,两人似乎也开心了不少,迎春跟探春吐槽:“刚刚快要吓死为了,还好他最后答应了让魏太医出来。” 探春也笑着点头:‘有魏太医在,我就放心多了。’虽然谁也不能保证他就能救黛玉,就像当初他们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他到杭州一样,面对赵风,他一样是束手无策,但是探春还是愿意再相信他一回,他总不能总是失手,赵风已经算是一个意外了,黛玉总是可以救活的。 魏太医不是跟探春他们一起出宫的,所以探春带着迎春先去了林府,等到看到魏太医真的来了才放心。 他进屋诊过脉之后问道:“这姑娘什么时候晕倒的?” “大概有三个时辰了。”雪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之前太医给开了方子,药已经煎好了,但是还没有服下,劳烦魏太医看看这方子能不能用。”雪君说着从身后的丫头手里接过药方递给魏太医。 他接过后仔细看了看,提笔在上面添了几味药之后说道:“前面几位太医开的药方大差不差,我已经另添了几位药,这次煎的药就这么服下也不要紧。不过这姑娘一来是心头淤血,二来大概是她自己不愿醒过来,所以恐怕要等两天才能醒来。”他看了之前的药方,果然是太医们的手笔,没有什么差错,但是最关键的几味药都没往上添,因为这几味药虽然对症,但是药性也猛,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担待不起。 虽然他给出的答案跟之前的太医说的差不多,但是有他在,几个人都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雪君听到他说这药可以服用的时候才叫人把药端进去喂给黛玉喝下。 这边黛玉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雪君便带着人去了大厅。 水彦寻和冯紫英在相继接到消息之后也已经赶来了,迎春的孩子还在家中,探春怕她担心,所以在得到消息之后就催着她赶快回去了,她临走的时候约定了明日再过来看黛玉。 等到迎春走了之后,探春才对魏太医说道:‘这三番五次的劳烦魏太医了,今日魏太医替林姐姐诊治,不知可看出什么没有?’ 探春觉得虽然雪君已经找了许多大夫看过了,但是魏太医毕竟有神医的称号,说不准黛玉的病症在他那里并不算什么难事呢。 魏太医听探春说完之后叹了口气,他知道里面躺着的那位姑娘一定找不少大夫看过了,她如今还这样问自己,明显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但是自己恐怕又要叫她失望了。 上一次是赵风,他们盼着自己好容易到了杭州,连赵风都支撑着身子等着他,但是最后还是无力回天,这次这位姑娘也是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在还有机会挽救的时候让自己碰到她们,非要等到无可挽回了才来找自己,自己毕竟也不是神仙,现在这姑娘的病症,以自己的能力,最多能帮着她多活几年,要想彻底根治,那是不可能的了。 “王妃不必太客气,我也没有帮上过什么忙。至于里面这位姑娘,想必王妃心中有数,她这是痨病,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把她治好,只能说是尽我所能,替她多拖些日子而已。” 探春听了点头,倒是没有太大的失望,大概是失望已经太多了吧,本来也没敢抱有希望。 “能拖多久?” “长则十年,短则,一个月。”魏太医虽然也说十年,但是他这个十年可比之前的太医们说的十年有信服力的多,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办法做到。 只是这个短则一月还是让探春倒吸一口凉气,她从来没有想过黛玉会这么快离去。 本来不是好好的吗,大家的命运似乎都已经改变了,没有谁会死去,也没有谁被迫着嫁给谁,一切都已经变了,而且那个道士也因为自己改变命数而牺牲了,为什么最后的结果还是这样,先是赵大哥,然后是林姐姐,如果每个人终归还是难逃一死,那这片刻的荣光又算什么呢?探春宁愿不要这些。 雪君听了也不敢相信:‘魏太医,请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妹妹,无论如何,求你想想办法。’如果黛玉真的在一个月后离开,她可以想象,林子清那边她无论如何都交代不过去,就是自己心中也不能接受。 魏太医点头:“医者父母心,自然是要尽力的,只是生死在天,还要看这位姑娘的命数和造化了。”他也不敢下保证,他只是医术好了一些,却并没有改天换命的本事,这姑娘要是真的不想活了,自己就算有再大的能耐,那也是无处施展。 探春倒是帮着魏太医劝了雪君两句:“好了,程姐姐,魏太医不会不尽力的,咱们就好好照顾好林姐姐就是了。等她醒过来之后,咱们再叫魏太医过来替她诊脉。”探春不动声色地就暗示了魏太医以后也要替黛玉诊脉,她想以魏太医的人品,黛玉病成这样,他既然已经接手了,应该不会中途就不管她了。 果然魏太医听了之后也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心中想的是,既然皇上都已经答应叫他出来了,不把人给看好,那不是丢皇上的脸吗。 送走了魏太医之后时间着实不早了,雪君叫探春他们也赶快回去,水彦寻是从外面临时赶回来的,他接到探春的消息时怕她出什么意外,所以事情还没有交代完就过来了,这会儿探春要回王府,他就直接出门继续安排之前的事务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到半夜了,探春因为黛玉和环儿的事情没有睡着,所以听到了他的动静,但是看他如此小心翼翼怕把自己吵醒的样子,探春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第二日一大早,探春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水彦寻已经在外面坐着等她了,看到她出来便说道:“夫人,醒来了?过来用早饭吧,吃过早饭我陪你去林府,然后咱们一起去接环儿。” “王爷今日无事吗?林府我自己去就好了。”探春看他昨日走的如此匆忙,猜测他应该是有要紧的事。 “今日无事,夫人放心,外面的事情我都已经交代好了。” 探春点头,两人有些沉默地用过了早饭,探春把云兮交给了侍书看着,就带着小蝉去了林府。这几日实在太过忙乱,奶妈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跟过来的奶妈也已经叫探春送走了,所以现在都是侍书在照顾云兮,今日探春要外出,带着孩子不方便,索性把她留在了家里,还好的是,这丫头刚出生那会儿很是会折磨探春,现在却听话的多了,就是一日不见探春也不会苦恼,只要有人陪着她就好了。 探春到林府的时候,雪君他们也刚用过早饭,先带着探春去看了黛玉,她还是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若不是探春在摸她的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体温,真的会把探春吓一跳,她现在这个样子,说的难听一点儿,不异于死人。 二百二十一章 再见柳晗云 正好她身边的丫头要给她喂药了,探春也想知道黛玉现在这样怎么灌药,所以就留在一边看着,只见两个丫头,一个把黛玉抱到自己身上,一个轻轻掰开她的嘴,真的是生生地往里面灌药,即便是这样,一碗药还是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到了外面。 探春看着就红了眼眶,现在这样的黛玉叫她忍不住想起最后时刻的赵大哥,为什么这样好的两个人,却偏偏要经历最糟糕的事情。 好容易喂完了一碗药,探春默默地走了出去,雪君回头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黛玉叹口气,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昨日她终于下定决心,给林子清写信说了黛玉的情况,她现在是真的害怕了,这个时候告诉他,如果黛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还能见上最后一面,若是再拖下去,黛玉真的走了,雪君怕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责任。 雪君主动开口:‘三妹妹也别太担心了,魏太医既然已经说了,要等两天才能醒过来,那只怕就没那么快,你不是还要去接环儿,就先过去吧,这边有我呢。’ 探春点头:‘我等二姐姐过来就走。’ 迎春家离林府要稍远一些,所以来的也晚了一些,不过这次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冯紫英,他是特地告了假跟过来的,昨日忽然有人给他送消息说自家夫人进宫去了,把他吓了一跳,迎春是个什么性子,这么长时间他也算是摸透了,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去皇宫这种是非之地的,还好的是,她什么事都没有的安然回来了,但是今日他也不放心叫她自己过来了,所以早早地告了假专门送她过来。 迎春也是先去看了看黛玉,果然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地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让人不由得担心。 迎春看着也心疼,便在出去之后问冯紫英:“紫英,你先前不是说结识了许多江湖上的人吗?不知道有没有会医术的?” 冯紫英是个场面人,要论结识的各路人等,那就是水彦寻也比不过的,现在宫里最好的太医都看过了,还是一样的结论,倒是不妨请那些江湖上的人来看一看,若是看不好,也没什么,若是真能看的好,那岂不是意外之喜了。 冯紫英听了之后仔细想了想:“正儿八经的大夫是没有,但是他们行走江湖的,懂得一些医术的倒是不少,只是我也没跟他们请教过医术上的事,不知道他们本是到底如何。” 他不敢轻易推荐人过来,这毕竟是林子清的妹妹,还是自家夫人的姐妹,若是自己推荐的大夫不靠谱,看病看出个好歹,那自己可担待不起。 探春连忙说道:“那不要紧,横竖这里有魏太医把关呢,冯大人只管把人请过来就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探春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那我回去后便找找,看他们谁还在京城。”冯紫英连忙答应下来。他在家中也听迎春说过了,这林姑娘如今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只希望自己认识的那几个人能有点儿真本事。 “也别回去了,这会儿就出去打听打听吧。”迎春主动说道。 冯紫英看了看她:‘那你在这边好好待着,我到时候来接你回去。’他现在心有余悸,不放心把迎春一个人留在这里,那南安王妃是个胆大的,但是自家夫人可是胆小的很,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说不准就吃了亏。 迎春笑道:“我这么大个人,还非得你来接不可?好了,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迎春在后面赶着,冯紫英才终于不放心地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雪君也赶探春离开了:‘好了,这里留我们两个尽够了,三妹妹还要去接环儿,快些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探春看了看外面,感觉时间还早:“我不着急,时间还早的很呢,去了也是在外面等着。” 雪君笑:“你在这里不也是干等着?行了,快点儿过去吧,到时候耽误了就不好了,说不准环儿会早出来呢。” 水彦寻起身告辞:“那我们就先走了,若是时间赶得及,我们再回来。” 雪君笑道:‘不必不必,黛玉她又没醒,你们过来也没什么用处,接了环儿就不必再回来了,等黛玉醒了我派人给你们送信儿。’ “若是冯大人带了大夫过来也记得通知我,另外别忘了去宫里请魏太医。”探春交代。 雪君想了想点头。虽然这魏太医不好请,但已经有前面的铺垫了,想必皇上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水彦寻带着探春到宫门外的时候,果然贾环还没有出来,探春也不想出去喝什么茶,就在马车里趁机问一问他赵风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水彦寻做事向来讲求效率,不过几天的功夫,已经跟礼部大体商定了祠堂的位置,就在他们常去的鹤颐楼的后面,大街的尽头,这是按照探春的意思选的址,探春要让尽可能多的人去拜谒赵风,自然要选一个人多的地方,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前面是一条商业街市,这条街上还有他一手开起来的几家商业铺子,难得的是,这地方还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后面隔了挺远才有住户,鹤颐楼后面就是一大片草地和树林,简直是难得的好地方,水彦寻看重这个地方的时候,礼部本来是不同意的,这样的地方,安葬一个没有什么官职的人,有些浪费了,还是程穆柯听说了这件事,主动出面说了两句,礼部本来就没有什么实权,更不想得罪水彦寻和程穆柯这两个人,所以既然两人都坚持,他们也只好同意了。 选定了位置,户部就可以拨银子,工部就可以开工了,这件事有水彦寻督促着,进展肯定是慢不了。 探春听他仔细地说完选定的位置之后忍不住点头“这个位置选的真是不错,王爷用心了。” 水彦寻笑:‘夫人还要跟我客气吗?不过就算是我在一边督促着他们,他们不敢怠工,这要真的建好也要几个月的时间了,还好的是祠堂这件事本来也不算太着急。倒是赵大哥的墓地,要早早地准备,也好叫他尽早入土为安。’ 探春点头:“这个想来不用着急,赵家应该是有祖坟的,还是叫赵大哥回去就是了。再等两天吧,等林姐姐她醒过来,我就去他们村子一趟,把这件事告诉他母亲,顺便也商量一下葬礼。” “夫人尽早确定下来日子,我就去寺里请法师了。”水彦寻说道。 探春点头:‘是要多请几个法师。只是这葬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确定的,还是再等我跟赵家母亲说过再商量吧。’她现在还是不敢面对赵大哥的母亲,这也是探春心中的一个坎儿,哪是那么容易就迈的过去的? 水彦寻拉了探春的手安慰:‘夫人别担心,想必赵家老夫人不会怪你的。赵大哥如此明白事理,他的母亲一定也知道这不怪夫人。’ 探春重重点头,仿佛也是在尽力说服自己。 探春另外请水彦寻帮忙留意着有没有认识的大夫,若是有的话就请到林府去。水彦寻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他说:‘夫人,这常规的大夫既然都已经没招了,不如试试别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想起了当初探春昏迷不醒一个多月的时候,各个大夫都已经看遍了,都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还是最后找了一个道士把人叫醒了过来,说不准这次黛玉也是一样的症状。 只是探春并不是这样想的,她知道自己上次之所以能醒,是因为自己本来就不是常人,所以才能用那样的手段把自己叫醒,不过她确实是要试试别的大夫了,比如苗族的巫医,黛玉这次只要能醒过来,好好的养着,至少还有几年的寿命呢,这么长的时间肯定够赵凌和湘云他们送一个巫医过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靠不靠得住,探春现在只是想多一条路,再多一条路,毕竟这样一来就有了更多的机会。 就在两人说着最近发生的事的时候,外面的水云靠近马车帘子说道:‘王爷,王妃,贾公子出来了。’ 探春听到之后也顾不得跟水彦寻说话了,起身便要掀帘子出去,水彦寻在身后摇头失笑,这也太着急了些。 不怪探春激动,贾环能进十甲她倒不是特别激动,那是因为她心中有数,这样的一场科举,贾环一定会名列前茅,但人总是贪心的嘛,就算是探春也不能例外,得了前十甲,虽说心中没有太大的执念,也忍不住想想若是再能拿个状元就更好了。 她下了马车等着贾环过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这人明显不是他身边的小厮,不要问探春是怎么看出来的,一来这人跟贾环是并肩走的,就算是贾环向来待下人没有什么明显的尊卑之分,也没有哪个下人真的就如此大胆,与自己的主子并肩而立。二来,此人明显是有腿疾,走起来来两边身子明显一高一低,就凭这一点,探春也知道这绝不会是下人。 想来是与贾环一同进场的同伴,贾环若是能在一开始就交到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他的造化,就像林子清与潘望舒一样,那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只是可惜了,是个瘸子,探春在人走近的时候,终于在心中下了这个定论,这人确实是个瘸子。 贾环和那人终于走到了探春的面前,中间那人似乎是想要与贾环告辞,但是被贾环硬拉了过来,探春心中暗叹,没想到贾环还有交情这么深的朋友,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探春等两人靠近之后才向前走了两步,主动打招呼:“环儿,这位是?”她一遍说着一边抬头去仔细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这一看,探春什么也没有看到,不是她没有看清楚,而是他眼中的冷漠吓到了探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探春也说不上来,轻佻?不屑?傲慢?似乎都不是,探春只能用冷漠来形容他的眼神,因为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似乎是一片空洞,但是这样的空洞却不会让你误会这个人是在走神,不,其实他在看着你,甚至是很专注地看过你,但是即便是这双眼睛注视着你,你也能感受得到它的主人的冷漠与隔阂。 探春心中一颤,环儿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她再也没有细看此人长什么模样便掩饰性地转开了目光。 贾环明显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很是高兴地跟探春介绍:‘姐姐,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参加童试的时候跟你说过的那位柳公子吗?’ 探春无意识地点头,她当然记得,毕竟是他得了第一名,环儿才得了第二名呢,而且当初环儿对他的兴趣就过于浓厚,让她不记得都不行,不过她一直觉得奇怪的是,怎么这个第一没有进上书房,反而是让得了第二的贾环进了呢?之前她还想是不是因为水彦寻在其中动了手脚,如今看来,说不定没有那么简单。 贾环一看探春还记得就更加高兴了:‘这就是我跟姐姐说过的那位柳公子啊。’ 探春连忙点头:“原来是柳公子,久仰久仰。”她反应很快,几乎在贾环说完之后就说出了这句话,其实心中却有很大的震惊,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让贾环一见如故,还能拔得头筹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柳晗云轻轻点头:‘在下柳晗云见过南安王,见过王妃。’他又接着对贾环说道:“贾环兄弟,既然你的家人已经来接你了,我就先告辞了。”说着也不等贾环挽留,略微一拱手便要离开。 徒留贾环在他身后喊:‘柳大哥,哎,你等等。’只是前面的那人明显听到了却不打算停留,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这个时候探春才有机会看清楚他的背影,他身材欣长,看起来比水彦寻还要高些,只是实在太过瘦弱了,加上腿脚不好,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说实话这样的词用来形容一个男子并不是什么好词。 探春看他走的匆忙的背影,觉得这人越来越有意思。 二百二十二章 贾环中举 贾环叫人无果,只好回过头来跟探春抱怨:“姐姐,你看他,走的这样快,话都没说完呢。” 探春忍不住笑道:‘这位柳公子不是跟你一块儿去参加了殿试么?这以后同朝为官,还怕见不到吗?不急在这一时。’ 贾环这才高兴了一些:‘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跟姐姐说这次的殿试。’ 探春笑:“不着急,咱们先上车慢慢说。” 水彦寻点头:‘这样吧,咱们一块儿去鹤颐楼给环儿庆贺如何?’ 探春转头问贾环,贾环淡淡地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参加科举的都比他大,大家都不愿带他一起去喝酒,他知道是嫌弃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好容易碰上一个跟自己一样落了单的,还是自己几年前就见过的柳晗云,结果人家也不愿意跟自己一起,想起来,贾环还是有点儿郁闷的。 还好有姐姐陪着自己,有好消息能第一时间跟姐姐分享,倒也不错。 上了马车之后,贾环就把今日殿试的情形绘声绘色地跟探春描述了一遍,皇上出了什么题目,程穆柯大人出了什么题目,中间还有钱林森老先生过去坐镇等等,听得出来贾环很是兴奋,探春也一直忍着没有问他到底名次如何,就听他跟自己描述殿试的各种求情形。 说话之间还可以见得贾环对刚刚那位柳晗云的敬佩,把他说的好像是无所不能一般,什么都懂。 探春这才忍不住笑道:‘看你把柳公子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难不成这次的状元就是这位柳公子了?’ 贾环吃惊:‘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探春和水彦寻忍不住扶额,你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难不成还会是别人吗? 不过探春还是很给面子的说道:‘听环儿你如此称赞他,又在刚刚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深觉得此人必不是一般人。’探春这话倒是没有说谎,就那一双眼睛就可以证明,他绝对不是一般人,至于这个不一般法儿到底是指什么,只怕没有贾环想的那么简单,探春叹气,说到底,贾环还是一个孩子啊,他又是从小便没有什么玩伴的,十二岁的年纪就参加科举,对他来说,是幸,也是不幸,别人斗鸡走狗的时候,他手里拿的永远都是四书五经,说起来,探春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对不住环儿。 贾环看探春走神,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半天都还没有告诉姐姐自己的名次呢,当即便扶额:‘我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姐姐你猜我这次是什么名次?’ 探春惊讶,这要是猜的不好岂不是要打击环儿,若是猜的太好,环儿又没有考中,那他肯定又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这倒是挺为难的,还好水彦寻了解她,在贾环问了之后想了想便主动接过了这个话茬:“以环儿的能力必定是在头三甲之中。”探春听完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说的如此笃定,万一环儿没考中前三甲,这岂不是叫他难看。 就在她想说句话补救的时候,贾环笑道:‘王爷猜的真准,恰恰就是第三名,差一点儿可就不在头三甲里面了。’ 探春失笑,原来是探花,恩,这样的名头也挺不错的,她记得林姐姐的父亲当年就是探花。 只是这榜眼是谁,探春还真的有点儿不服气,别怪她为什么对状元服气,那可是一个眼神就已经让她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感到战栗的人,她不敢不服气,也不知道贾环是怎么在这样的人身边谈笑风生的,不知道是他太迟钝还是他当真聪明至此。 探春心中想着也就问了出来:“不知榜眼是哪一个?” 贾环倒是回答的认真:‘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老爷了,说是考了好几次都不中,没想到这一次直接中到了榜眼。’ 探春一听就明白了,这又是皇上的主意了,林子清他们那一届也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如此尊老,每次前十甲里面必定有几个年纪大的,大概是他觉得老人家进京赶考不容易,也可能是想起自己好容易熬到皇上这个位子不容易,当然了,后面这个探春也就敢在心里想一想,说是肯定不能说的。 对于这样一个人得了榜眼,探春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皇上喜欢,她有意见也没有办法。 几人说这话便来到了鹤颐楼,水彦寻是这里的常客,之前经常跟赵风一起过来,探春暗暗骂自己,这样的时刻,怎么又想起赵大哥了,果然他对自己的生命介入过深了,走到哪里,做什么事情都会想到他。 还好的是她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自以为没有让他们看出什么异样。 他们三人上楼以后,探春继续在马车上的话题,问贾环皇上指派给他什么职位。 说起这个贾环便有些不满,明明以他的年纪得到探花这个名次,皇上应该很是宠幸才对,但是这次皇上给另外九个人都安排了职位,就是自己,皇上借口年纪尚幼,只安排自己去翰林院学习,却并没有给自己正式的编制。 探春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会让贾环入翰林,这倒是她一早就想到的,毕竟贾环的年纪摆在那里,缺少历练是不可能直接让他去做实事的,翰林相对来说,不需要太多的务实的能力,在里面锻炼几年正好,而且这样的出身清白,将来升官速度会更快,只是这皇上不给正式的官职,探春就搞不懂了。 还是水彦寻猜测:‘想来皇上是不想让环儿在翰林院待太久。’毕竟就算他年纪小,给他一个翰林院的位子也不算什么,皇上既然宁愿多费这么一番周折,想必是有他的打算。 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皇上应该是要环儿在翰林院待一段时间之后就派到军机处跟在程穆柯的身边,看来皇上还真是重视他。 不过这也难怪,贾府没落,元春早早地就去世了,不用担心后宫,也不用担心贾府坐大,毕竟只有贾环一个人在,难成大事,而他年纪又小,跟之前的势力没有任何的牵涉,这样一个人正是皇上培养心腹的最佳人选。 这样一来,水彦寻大概也可以确定皇上是信得过自己的了,不然是不会对贾环如此看重的。 探春自然还不明白水彦寻想的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明显已经领悟到了其中的关键。 水彦寻看着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贾环和探春笑道:“皇上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深意,环儿不要多想,皇上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是了,反正你现在年纪小,除了皇上的谁的也不必听,有人找你麻烦,你就告诉他们是皇上叫你如此做的就是了。”既然皇上要培养一个绝对忠诚的心腹,那环儿只要做好那个最听话的人就是了。 贾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探春似乎有些感觉到水彦寻的意思了,不过她没有继续问下去。 环儿又告诉她皇上本来是派了柳晗云去翰林院的,这也是历朝状元的标准安排,但是他竟然当场拒绝,并且主动提出要去户部。 探春心中摇头,这人看着挺聪明的,做事却着实不算聪明,皇上面前哪有你说不的份儿,就算是新科状元,也不能恃才傲物,这样的人不会得皇上喜欢的。 “环儿可知这柳晗云出自哪里?”探春忍不住问道。看他样子应该是家住京城的,只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京城哪家还有这样一号人,由不得她不好奇。 只是贾环摇头:‘我总共也只见过他两次,还没来的及问他。’ 说了半天,他与人家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倒是奇怪怎么会有这样一见如故的交情。 探春心中存了这个疑惑,这个人又实在太引人注目,所以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好好查一查此人的来历。 探春有意在此次中举的人中替惜春找到合适的人,所以特地详细地问过贾环此次参加殿试的十个人,除去那些已经太老,家中必定是有妻子的,和那个奇奇怪怪的柳晗云,另外的那些探春都在心中记下了,等到打探清楚他们的家世就可以下手了。别怪她如此着急,新科进士,盯着的人可多着呢,别的不说,就是南安太妃肯定就一直关注着呢,非烟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岁,若是这次再不找到合适的人婚配,再拖下去可就没有优势了。 这次殿试过后,不过半月就会举办琼林宴,到时候此次中举的幸运儿又会齐聚一堂,贾环属于幸运儿中特别幸运的一个,现在还不必着急上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彻底解决搬出去住的事。 贾母那边肯定不会太轻易松口,探春不知道贾环自己能不能搞的定,打算自己亲自出手,还是贾环及时阻止了:‘姐姐你就放心吧,这点儿小事我还是能解决的,何况姐姐如今也是出嫁了,若是对贾府的事情插手过多,难免留人话柄。’ 水彦寻也点头:“不妨让环儿试一试,若是不成,咱们再想办法便好。” 探春想了想点头:‘那就听你们的,至于房子,我会派人给你找好,你那边成了之后送个信过来,就可以搬过去了。’ 越早搬出来越好,贾母时日不多,惜春再出嫁之后,那个府里真的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用过饭之后,贾环坚决不让探春他们送他回去,探春看外面倒也不算太晚,所以在回王府之前先去了林府一趟,去的时候,迎春也正打算离开,不出探春所料,黛玉还是没有醒,她过去看了一眼也被雪君赶着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探春终于有机会问水彦寻:‘王爷今日可见到了那位柳公子?’ 水彦寻等了一路终于等到探春问这句话了,她对此人关注过多,在她见到人家的第一眼就已经表露出来了。不过这也不怪她,就算是水彦寻也忍不住会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此人身有残疾却似乎并不自知一般,探春看到的是冷漠,他看到的更多的却是不屑,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屑一顾,就算是得了新科状元,水彦寻也看不出他有什么高兴的神色,这样的一个人,只怕身怀秘密而来。 “看是看见了,只是此人我也不了解。”水彦寻答。“不过,既然夫人对他如此感兴趣,又是新科状元,倒是值得好好查一查。” “那就劳烦王爷了。”探春笑。赵大哥走了之后,外面的很多事情确实都不方便了,看来她是时候培养一个新人了。不过,她并不打算把赵大哥推荐给自己的香料铺的掌柜变成这样一个人,她丝毫不怀疑他的衷心,更不怀疑赵大哥的眼光,只是这样的人可以成为自己生意上的掌管人,却不能成为自己的心腹。 至于新的人选,探春脑子里倒是有一个想法。 “王爷,既然已经要打听柳公子了,不知能否再帮我一个忙?”探春笑道。 “夫人又想到什么了?”水彦寻忍不住问,每次探春露出这样的表情,水彦寻就知道她心中的小算盘又开始打的啪啪响了。 “王爷可还记得当初你入狱的时候,林大人他们找过一个人?” “你是说吕胜龙?”水彦寻疑惑。探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是个商人,难道是想让他接替赵风替她掌管生意? 探春摇头:“是另一个人,长红姑娘。”此人是赵大哥跟她提起过的,赵大哥很少跟女子做生意和打交道,但是对于此人却在探春面前提起过几回,甚至还提过让探春把她收为己用,以她为名头开一家茶楼。 探春当时忙着水彦寻的事,后来又匆匆去了杭州,也就把这件事搁置了,如今想来,这样一个人倒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当时也没想到真的会用到她,更没有想到赵大哥会不在,所以探春没有仔细打听她的事情。 二百二十三章 见赵母 水彦寻皱眉,长红他是知道的,窑子里的一个姑娘,吕胜龙的相好,不过听说因为自己之前那件事,两人已经彻底闹掰了,如今这长红住在哪里,他还真不知道。 “夫人怎么忽然想起来找她了?”水彦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探春找一个窑子里的姑娘的。 “就是忽然想起来赵大哥以前跟我提起过这姑娘,说是挺不错的,如今赵大哥不在,许多外面的消息我都不知道,想来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帮我看着会方便的多。”探春也没有打算隐瞒,水彦寻与自己的关系跟赵大哥也差不多了,就连账本探春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全部拿给他看的,何况还要拜托他去打听长红的消息。 水彦寻低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生意上的事,不是他谦虚,他是比不过赵风的,既然赵风这样一个人还能对探春言听计从,说明他的夫人的本事也不低,所以牵扯到生意上的事,他还是不要多插手了。 探春与水彦寻刚回到王府就被告知皇上派人来找水彦寻进宫,王管家只知道他们去了林府,并不知道他们后来还去了鹤颐楼,所以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找到他们,算起来,这皇上传来消息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探春听了吓了一跳,连忙进屋帮着水彦寻换上了官服让他赶快进宫向皇上告罪,虽然他们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多皇上为何如此着急找他。 水彦寻离开之后,探春是越想越怕,当初也是如此,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把水彦寻下了大狱,说实话,那次自己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这次却不同,林子清,潘望舒,赵大哥,没有一个在身边的,若是水彦寻真的出点儿什么事,探春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把他完好无损地救出来。 她实在不能放心,又赶快叫王管家派人去宫门口守着,一等里面有什么消息就回来通报自己,至少也让自己心中有底。 探春在府中忐忑不安地等到半夜,水彦寻终于回来了,探春看他满脸疲惫,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异常,她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放心,服侍着他换下了官服又擦了一把脸之后,探春才开口问道:“王爷?皇上这么着急找你是为何事?” 水彦寻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赵大哥的事,本来我已经跟皇上商定好了,把赵大哥的祠堂建在京城,址也已经选好了,只是今日不知是谁跟皇上说本朝一来,没有为官员在京城修建祠堂的先例,何况还是一个没有官职的普通人,皇上大概是听了什么谗言,所以坚决不同意在原址修建祠堂,我争了这么半天,也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探春默默地听完,笑道:“既然皇上不同意就算了,我也想明白了,赵大哥的事迹,杭州城的百姓是忘不了的,至于别的人,随便他们吧。”探春心中当然不甘,今日听水彦寻提起的时候,她还满心欢喜地等着赵大哥的祠堂建成之后,自己要每月都去祭拜,到时候天下学子都去拜谒,那是怎样的荣光,没想到不到一天的时间,梦想又一次幻灭。 但是看着水彦寻如此疲惫的样子,探春也实在说不出埋怨的话,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既然尽力了还是这样的结果,那就好好的接受吧,想来赵大哥也不会怪自己的。 水彦寻很是抱歉地握着探春的手道歉:‘我对不起夫人,今日还跟夫人说已经选好了址,到了晚上就变了卦。’ 探春笑:‘这怎么能怪王爷?世事难测,一切都是命数,皇上的命令谁敢违抗,想来赵大哥也不会怪咱们的。’ “话虽如此说,终归还是觉得对不起夫人和赵大哥。”水彦寻叹气:“即便我据理力争了这么久也只能让皇上同意在赵家祖坟附近建一个祠堂。”赵家祖坟远在城郊,不算是京城,而且在祖坟建祠堂,就算是朝廷出面建的,那也不是太引人注意。 皇上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出尔反尔对不住他们,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另外大概是出于补偿的心理,还追赠了一个谥号“文忠”,文也,经纬天地曰文,慈惠爱民曰文;忠也,危身奉上曰忠,危身利国曰忠。 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荣耀了,毕竟本朝一来,与前代不同,很少给不是朝廷官员的人追赠谥号的。 谥号虽然好听,但毕竟不如在京城建祠堂来的实在,不过,皇上都已经主动补偿了,水彦寻也不好说什么,说不得要好好谢恩回来。还好的是探春知道了并没有生气。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就要尽快去拜访赵风母亲了。 探春的意思是既然黛玉还没有醒来,便趁这个机会过去一趟,无论如何,先把祠堂的址确定下来,才好叫他们开工,至于葬礼,还可以好好准备。 说定了就明日去拜访赵风的母亲,探春不确定明日要不要叫上香菱陪同,说起来她当初是从赵家出嫁的,赵风又亲自送了陪嫁,虽说不是亲生,但绝对算老太太半个女儿,赵风的丧事怎么也该跟她说一声,只是不巧的是她如今也怀着身孕,这要是出个好歹,探春也交代不过去,所以她想了一个晚上也没决定到底要不要送个帖子去贾府。 终于还是忍不住让水彦寻给她拿个主意。 水彦寻想了半天还是说到:““赵家无人,我看这件事还是要跟她说一声,最好也把薛公子叫上。”她一个孕妇不方便,但是薛蟠总是可以出面的,何况他与赵风交情也不算浅。 探春只是需要有个人替她下一个决心,所以在听到水彦寻的话之后便马上派人送了帖子去贾府,把事情大概说了明白,请薛蟠和香菱到赵风家里见面。 水彦寻要陪着探春一起去,探春想了想今日的情况,恐怕自己不能应付,所以也没有拒绝。 探春抱着赵风的骨灰上了马车之后水彦寻紧随其后,这是探春第一次真正来到赵风的家中,没想到却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城郊的路很是颠簸,水彦寻怕探春难受,到了小路之后就把她半抱在自己的怀里,自上了马车之后,探春就一直情绪低沉,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设身处地地想,若是有一个人把自己的孩子带出去,然后抱着他的尸体回来,那不管这个人说的怎么天花乱坠,她都会忍不住想对他说一句,你去给我的孩子陪葬吧。 越是这样想,探春就越觉得自己在赵风母亲面前罪无可恕。 只是时间还没有来得及让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赵风的家就近在眼前了,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侍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赵风的家,在一排房子中间,他们家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他们的房子比别人家的都要小些。 这些年赵风拿到的银子不少,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修整这件房子,等到他觉得是时候修整的时候,又跟黛玉定了亲,想到以后总归是要住在城里的,到时候把母亲接过来就是了,也就没有再费心修整这间老房子。 探春在看到这房子的时候,想到赵风的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就住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儿子归来看自己,但是这次等到的却是他的骨灰,她就没有勇气迈下马车。 她装模作样地检查自己带的东西,心中甚至暗暗祈祷,希望自己忘记带某一样东西,那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缩回马车回去了。只是天不遂人愿,侍书和小蝉在准备东西的时候是如此用心,即便探春绞尽脑汁的想也觉得没有任何东西是忘带的。 水彦寻看着在马车上面磨磨蹭蹭不肯下来的探春也不催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探春此刻的心情。 终于,探春再无可逃,看着水彦寻已经伸出来的手,探春还是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在探春站定之后,水云已经去敲门了,真是连一点儿反悔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即便有水彦寻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探春还是忍不住颤抖,这种颤抖完全是无意识地想逃避的结果,她说不上来这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颤抖。 水彦寻在耳边轻声叮嘱:‘夫人,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探春颤抖着点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笃笃的敲门声听在她的耳朵里简直像催命符一般的存在,她甚至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终于,这声音停了下来,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矮小的老妇人,满脸皱纹,一手扶着大门靠在门上疑惑地看着水云:“这位公子你找谁?” 探春忍不住闭了闭眼,眼前的这个妇人,老态龙钟,满脸皱纹,步履蹒跚,时间已经对她足够残忍,自己还要往她的身上再划几道伤口,她真的于心不忍。 水彦寻拖着不肯向前走的探春上前几步说道:‘这里可是赵风的家?’ 这时老太太似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群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的人是来找自己的儿子的,她对儿子的事情关注的不多,他跟自己说的也不多,大概就知道他这几年在外面做生意,挣了挺多的钱,也结识了不少达官贵人,不过儿子很少跟她说这些,她也不大问,所以只知道自己儿子是给以为姓贾的人帮忙,别的都不知道了。 就连这次,他出去已经一年半的时间了,自己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老太太有时候也忍不住埋怨,说不定有一天他回来发现自己已经老死在家中了。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几个人一眼,才慢悠悠地开口:‘赵风不在家。’眼前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对于赵风的事情她向来不插手,所以打算直接以他不在家把这些人打发了。 探春怕刺激到老太太,所以在下马车的时候把骨灰盒留在了车上,没敢直接抱下来。 水彦寻笑:‘您是赵大哥的母亲吧?我们就是来找您的。’ “找我?”老太太疑惑。她在这村子里住了一辈子了,可没有结识过这样一群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所以她明显不信,别不是赵风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吧,她越想越害怕,更不肯轻易让他么进去了。 侍书被探春留在马车中先看着赵风的骨灰,所以还没来的及下来,等她下来之后看到几人正在门前对峙便连忙上前几步叫到:‘舅妈,是我,您不认识啦?’她确实是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个舅母了,但是说认不出来还不至于。 果然老太太听到侍书的声音之后,戒备之心瞬间就减少了不少,她抬头看到侍书笑道:“原来是你这个丫头。怎么过来也不先打声招呼?” 侍书笑:‘这是我们主子,南安王爷和王妃,跟表兄都是认识的。’ 探春他们在一旁连忙点头,这次有侍书做引荐,老太太倒是没有任何怀疑了,连忙对着两人要行礼:‘我老眼昏花了,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两位贵人来,千万别怪罪。’ 探春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她,不肯受她的礼。 她连忙开门迎接几人进屋:‘家中简陋,没有什么可以待客的地方,贵人们不要嫌弃。’ “老太太不必太客气,我姓贾,是赵大哥的朋友。”探春说到。 想必赵大哥应该提起过自己,这么一说,老太太应该也明白了。 果然她听了之后略微顿了顿脚步,赵风的主家姓贾她是知道的,现在这姑娘开口就先说自己姓贾,难不成就是赵风的主家? 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带着几人往前走,因为她还是不敢确定这几人来找自己所谓何事?赵风不在家,她一个老太婆还是小心为上。 探春跟着她进了屋中之后发现这房子虽然外面破旧,里面倒还算是整洁干净,虽然还是非常简陋,没有几件家具,但是老太太一看就是爱干净的人,桌子擦的一尘不染,墙壁也是粉刷的雪白,赵大哥不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一个人完成的这项艰巨的任务。 探春简单扫视了一周之后便坐了下来。 二百二十四章 赵风家书 老太太很是殷勤地要招待探春他们喝茶,还拿出了大概是家中仅有的几样待客的点心。 探春等她倒过茶之后便拉着她坐了下来,不肯再让她准备什么东西。 老太太看人家似乎有话对她来说,也不好意思地停下了忙着的手笑道:‘我们家中许久不来人了,这乍一来人,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给忘了,几位别笑话我这个老婆子。’ 探春心酸,赵风走了之后,老人家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虽然赵大哥在的时候也多是她自己住在这里,但至少心中是有个盼头的,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回来看自己,现在自己就像是最令人讨厌的恶魔,要掐断老太太所有的希望。 她没有说话,扶着她坐下之后才说道:‘老太太,我有话要跟您说,是关于赵大哥的。’不管再难开口,她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也不能再拖下去。 老太太一听是跟自己儿子有关的,连忙问道:“是赵风?你知道他的消息?这小子一走就是一年多,我看他怕是忘了他这个老娘了。”老太太有些天真的抱怨,探春听得出来,这抱怨里没有多少真正的怨念,不过是一个老人家太久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发的几句牢骚而已。 探春点头:‘是,我知道赵大哥的消息,他这次是跟我一起去了杭州,他没有告诉您吗?’ 老太太叹气:“他现在是越来越忙,这次走的前几天吧,倒是回来了一趟,给我扔下了一些银子和吃的,说是自己要出趟远门,多则一年,少则几个月,我当时也没多想,你想他是替别人做生意的,那一走出去一年也是正常的,只是他也没告诉我是去哪里,再说,这都过去一年半了,还没有一点儿消息,他就算是人不回来,也该给我写封信啊,就算是我不大识的字,那村子里总有能认识的,写封信回来也好叫我放心不是。”老太太一说起赵风来就有些刹不住车了,大概是心中藏了委屈,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没办法说,这一次探春一问,正好叫她想起自己的难过来,也就忍不住都说了出来。 探春认真地听她说完才说道:“这是赵大哥的不是。不过,这次我给您带来了赵大哥的信。”这是赵风临走之前交给探春的几封遗言之一,其中一封就是留给老太太的。 老太太一听有赵风的信,当下便高兴地催促:“真的?那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劳烦你读给我听,我本来就不认得几个字,这年岁大了,就更记不得什么了,我想早点知道这小子在信里写了什么。” 大概是听到有赵风的消息老太太太激动了,都忘了问,为什么赵风是跟探春一起去的杭州,如今她回来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回来。 探春努力表现出微笑:‘好,侍书,把信拿给我吧。’ 侍书摇头,现在什么都还没说清楚,直接就把赵风的遗书读给老太太听不大合适吧。 探春继续示意她把东西拿出来,水彦寻也点头示意。侍书没有办法,只好把信递给了探春。 探春接过之后小心拆开,这封信是赵大哥留给他的母亲的,探春也没有打开看过。 老太太看到探春把信拿出来很是激动,忍不住凑近了探春一点儿,即便她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也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儿子写来的信。 探春有些心酸,她慢慢打开,信很短,倒是很符合赵风的一贯风格,比他留给自己的那封信还短。 探春匆匆扫了一眼,然后轻声读了出来: 家母大人膝下风敬禀: 自风离家已一年多矣,圣人教诲“父母在,不远游”,然风常离家而去,少则几日,多则一年,深感不孝,幸得母亲不与风计较,且常谆谆教诲,命风在外做事必要尽心竭力,风每每念及此便深感愧疚。且母亲年事已高,风本意此次归家之后,再不远离母亲,然天不遂人愿,风亦未想过会有此一难。 家父早去,全凭母亲教礼仪,识诗书,十几年如一日,母亲慈惠,大恩未酬,风先一步离去,此中遗憾,令人痛绝。 探春读到这里的时候,老太太忽然主抓探春的胳臂:“王妃,风儿这信里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啦?” 她不是不明白,就算赵风写的信咬文嚼字,她也不至于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这字面的意思她是理解了,她不明白什么叫“先一步离去”,是风儿又临时有什么人物被派到了别的地方吗? 探春把信暂且合上,反手握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听我说,赵大哥,他走了,他在杭州城感染了瘟疫,就算请了最好的大夫,也没能救回赵大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隐瞒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探春悄悄示意侍书去吧骨灰抱进来。 老太太倒是还算坚强,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就晕过去,只是紧紧地攥着探春的手一遍遍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是风儿不会回来了吗?好好的怎么会感染瘟疫呢?’ 她长期住在村子里,又是一个孤独的老太太,对外面的情况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杭州这么大的动静,她一点儿也没有听到。 探春拉着她慢慢地解释:‘杭州兵变,一场大火后爆发了瘟疫,正值春耕的时候,赵大哥自告奋勇去帮助杭州城的百姓丈量土地,本来以为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没想到赵大哥还是被感染了。’ 这样的事情再重温一遍对探春也很是艰难。 老太太静静地听探春说完:‘既然还有瘟疫,他怎么会跑到城里去呢?’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他知道里面爆发了瘟疫,怎么还能进去呢? 探春摇头:‘是我对不住您,也对不住赵大哥,我们当初以为里面已经得到了控制,在他要进去的时候就没有阻拦,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老太太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探春说的是什么,她一遍遍地问为什么赵风会进城。 探春在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终于明白,老太太不是在问她,也不是在问任何人,她只能默默的住嘴等着老人家平静下来。 只是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真的如赵大哥一般如此明理,即便她悲痛欲绝,却从来没有一句是指责探春的。 终于她自己慢慢地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结果,轻声对探春说:“劳烦王妃再把后面的读给我听听吧,我想知道他最后要跟我说什么。” 探春点头,再一次展开已经合上的信: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孝子风,不仅累得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且断绝赵家之后,风每每念及此,便悲从中来,不能自已。母亲年事已高,风不能跟前尽孝,唯托南安王妃为母亲做主,过继养子,以替风尽孝,此事风不能及,全权托于王妃,王妃此人,乃风之至交好友,相识数十载,情谊深厚,不比常人,母亲大可安心,想必王妃定会领母亲满意。 另,风近十年在外奔走,所攒银两一万有余,其中一万两已交于王妃代为打理,若母亲过继之养子能替风尽孝,则此笔银两全做风感谢之资,若选人不慎,母亲对此人不甚满意,则此笔银子留给赵家后人,修缮祠堂,兴办学堂,以鼓励后人潜心向学。另有三千银两,风预备留给妹香菱,虽非血亲,终归唤风一声兄长,风临别之际,无所馈赠,了了三千两,算作风给家妹所留念想。另有三千两,是风特为母亲准备,母亲一应吃穿用度及后事准备全在此三千两之中,风恐母亲孤身一人不能料理,特托由王妃代为掌管,等继子过户,则此笔银子可交由他处置。 风其实自知如此这般费心安排大可不必,有王妃在,她自会替我和母亲料理一切,风知王妃会待母亲有如亲人,总算稍慰,若非如此,风即便阴司之内亦不能安心。 临终拜别,悲痛之极,风自问不能含笑太虚,却也无甚大遗憾,唯愿母亲大人好好保重,颐养天年,则风可含笑九泉矣。母亲大恩,唯来世再报,再拜足下。 探春合上了信,中间老太太再没有打断过探春,但是她不知道后面的话老太太有没有听进去。 她久久没有说话,看探春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不死心般地问:“没有了?” 探春点头:“赵大哥把一切事务既然都拜托给我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只管把我当作您半个女儿便好。” 老太太笑着摇头:“怎么这就完了呢?我一个老太婆没有什么要求,风儿怎么说的,王妃就怎么做吧,我没有什么要求。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她以为探春他们把赵风埋葬在了杭州。 探春示意侍书把骨灰放到桌子上,走向前去说道:“老太太,我对不住您,不仅不能让您见赵大哥最后一面,就连赵大哥的尸骨也未能保全。”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赵大哥是感染瘟疫而走的,只能火化。’ 老太太看到桌子上那个雕刻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着的就是她的儿子,她真是觉得讽刺,若是他不曾出去,应该一辈子也见不到这样贵重的盒子吧,如今他的生命就终结在这里,这个精美而贵重的盒子。 她颤巍巍地上面把盒子抱在了怀里:‘王妃能把风儿带回来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虽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她还是抱着盒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然后紧紧地搂在怀里,一直不肯放下。 等到薛蟠和香菱进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是抱着盒子不肯撒手,开始她表现的如此平静,甚至都超出了探春的预料,直到见到这个骨灰盒。 香菱进来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母亲?王妃?这是怎么了?” 水彦寻问:‘薛公子,你还没有告诉她吗?’ 薛科是眼看着赵风走的,不可能回来之后不告诉薛蟠,香菱如今还完全不知情,只能说,她还没有告诉她。 薛蟠点头。这种事情让他怎么说呢,本来自己已经够伤心的了,她还怀着孕,薛蟠不知道如何张口。 香菱一看他们就是知道内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她先去看薛蟠,薛蟠接触到她的目光之后慌乱地把头转到了一边,她又把目光投向探春。 探春认命一般地把赵风的事又简略地说了一遍。 香菱这才知道母亲怀里抱着的那个盒子就是自己兄长的骨灰,她跟赵风没有太多的接触,后来嫁给薛蟠之后,她偶尔回来看看赵母,但是赵风多是不在家中的,所以轮起来,两人根本没有见过几面,但是他当初与自己不过是一面之缘,就肯帮自己这么大的忙,以一手之力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香菱一直把他当作恩人看待。因他经常不在家,她便经常来看看赵母,也算是替他尽点儿孝心。 如今忽然告诉自己恩人死了,香菱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比起老太太那种不外露的悲伤来说,香菱的表现还算平静。 她静静地听完探春的话之后走过去扶着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探春把桌子上的信递给香菱,她是识字的,这信虽是赵风写给自己母亲的,但是里面提到了香菱,给她看看应该也不算违背赵大哥的意思。 香菱看着探春递过来的东西不解:‘这是什么?’ 老太太代替探春回答了她的疑问:“风儿的信。” 香菱默默地打开匆忙看了一遍,刚合上信,薛蟠就忍不住问道;‘赵大哥说什么了?’ 他以为既然是家信,多少回提到自己的。 探春打断了他的问话,问香菱:“对赵大哥的交代,你可有什么意见?” 香菱点头:“大哥的银子我不要,王妃都留给母亲也好,代为打理也好,总之不必留给我。至于继子,我本不是赵家人,没有说话的权力,还是王妃和母亲拿主意吧。” 探春点头:‘还有一件事,也是我着急来找老太太的意思。如今要为赵大哥找一个埋葬的地方,另外需要一个地方来建祠堂,我与王爷的意思是最好就放在赵家祖坟或者附近,不知道老太太有没有什么想法。’ 探春毕竟是一个外人,赵家宗族内部有什么规矩,她并不知道。 老太太听到探春问她才把骨灰盒放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说道:“王妃稍等片刻,我去请组里的老爷们过来。”她一个妇道人家,无夫无子,说的话是不顶用的,现在有王爷和王妃在,正好可以替她拿主意。 二百二十五章 赵家族长 探春点头:‘让薛公子同去吧。’赵风不在了,薛蟠也算是半个赵家人吧,过去帮点儿忙总不算太过分。 薛蟠听到探春叫他连忙走到赵母面前:“母亲,我与你同去。香菱,你就不要去了,在这里陪着王爷他们吧。”他看着似乎也要跟着过去的香菱说道。 香菱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她本来以为就母亲一个人过去,她怕他们欺负母亲,所以要跟着同去,虽然自己一个怀着孕的夫人,若真是被欺负了,她也没有什么力量,但多一个人总是好些,现在既然有薛蟠同去,她也就放心了。 等他们离开后香菱忍不住问探春:“王妃?大哥为何不让母亲搬去与我们同住,一定要过继一个养子呢?”赵母年已八十多岁,说句不好听的,也没有几年的寿命了,过继一个养子这事儿麻烦,不够折腾的,而且过继来了若是对赵母不好,那更是一桩烦心事,赵风如此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过继实在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探春笑:‘赵大哥这人向来喜欢助人,却不爱麻烦别人,就算是香菱妹妹那里,赵大哥也是不愿多添麻烦的。’过继确实是下策,若是赵母年轻些,那倒还划算,这个年纪过继,只怕赵家不少人都巴不得来做这个养子了,大概赵大哥是真的相信她,这件事全权托给了她来办,探春少不得要格外多费些心思。 等了不多时赵母和薛蟠就带着三个老人过来了,大概是在来的路上,薛蟠已经告诉了他们探春的身份,所以他们进来之后显得很是拘谨,先是很规矩地行了礼,然后就靠墙站着,谁也不肯坐下。 还是水彦寻开口非要他们坐,他们才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他们做了一辈子的老百姓,还真没有见过真正的王爷就站在自己面前。 等他们终于都坐下之后,水彦寻就开始跟他们商量赵家祖坟的地的事,说起要在里面找一个地方埋葬赵风,对于这一点他们是没有什么异议的,赵风是赵家人,就算是没有后人留下来,那也是能埋进祖坟的人。 等到水彦寻说还要在祖坟要一块地给赵风修祠堂的时候,三人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三人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推为首的一个年纪更大一些老人说道:“这朝廷做主给赵风修祠堂,那是赵家天大的荣耀,只是赵家本不是什么大族,祖上留下来的祖坟的地也不算大,这要是在那里修一个祠堂,这就占了别人的地了,我们也不好向赵家别的族人交代。” “这个好说。”水彦寻刚听他们说完就说道。“我会凑请户部再给赵家另拨一块地,就在原来祖坟的附近,之后赵家族人就可以葬在那里。” 三人听水彦寻如此说连忙笑道:‘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这皇上给赵家人建祠堂,也是我们同族人的荣光,只要不让我们迁祖坟,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本来以为给赵风修祠堂要动他们的祖坟,虽然来的是王爷,下令的还是皇上,这迁祖坟的事,也不能轻易退让,如今既然他主动说了,不动祖坟,那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水彦寻听了点头:‘祖坟是大事,自然不能动赵家祖坟。既然三位都没有异议,那咱们就定了下来,明日我会派户部的人来看土地,在哪里埋葬和建祠堂合适,另外会给赵家家族另外划地,不知三位能不能做的这个主,明日是否有空?’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说到:‘虽然我们也能做得这个主,只是毕竟是事关祖坟的大事,不知王爷能不能给我们多两天的时间让我们跟族人商量过后再决定。不过族人们一定会与有荣焉,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们又连忙补充到。 水彦寻点头:“这是应该的,三位回去好好跟族人商量商量,若是有什么麻烦和要求也尽管告诉我,咱们在动工之前最好把事情都敲定下来,别到时候再说什么首尾,到那个时候,可就由不得你我了。”水彦寻半威胁到。 三人连忙点头称是。 水彦寻笑:“这件事就劳烦三位去周旋了,我这里就等着几位的消息了。两日后我再派人来找几位。” 三人点头答应了下来。 探春看水彦寻跟他们说完便接着说道:“还不知几位老人家该如何称呼?” 为首的一位看是一个女子说话,本来心中不快的,这些宗族的长老们最是重这些腐朽的规矩的,但奈何探春身份高,他们也不敢不答话,只好如实说道:‘王妃折煞我们了,不过是几个不中用的老头子了,怎么称呼都是。’ 探春笑道:‘赵老爷?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几位帮忙。几位都是族中有威望的老人,现在赵大哥一走,留下赵母一人孤苦伶仃,赵大哥的意思是在赵家族人中过继一个养子来赡养赵母,自然,赵大哥给将来过继过来的养子留下了足够的钱财足够两人生活和养子之后的生活。’探春虽然没有具体说赵风留下了多少银子,但是想必三人心中有数,能有王爷在背后撑腰的,这以后的日子只会好,不会坏。 所以刚听探春说完,他们心中的小算盘也已经拨弄的差不多了,在探春话音刚落,三人就互看一眼:“我觉得寿轩那孩子不错。”为首的那位先说到。 另一个摇头:“这孩子是不错,但年纪尚小,只怕不能担此重任,叫一个孩子来照顾老太太,想必王妃他们也不能放心。”说着他还向探春看来寻求认同。 探春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三个人终于也说话了:“那要不就我家二房的寿勉。”他说的时候连头没有抬。 刚听他说完,另外两个就毫不掩饰地投去了鄙视的目光。谁不知道这是块儿肥肉,但就算是人人都想吃,也不能表现的如此明显如此急切吧。 显然他自己说完似乎也觉得不对了,在之后另外两人讨论的时候,这人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很少再说话了。 他们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这还有一个问题,赵风这一辈的,那都成了亲了,总不能带着一家子过继来吧。这没有成亲,又是一个人的,或者家中还有别的兄弟的,也就寿轩是真的不错不假,只是这样一来,就是孙子辈了。’ 探春笑道:‘这倒不要紧,想来替赵大哥认一个养子,他也不会不愿意的。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合适的人?’ 虽然辈分不要紧,但是年纪却不能太小,不然这还没等她会照顾赵母呢,赵母先走了,相当于白白养了一个孩子。 他们两人彼此嘀咕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还是这样,我们回去跟族中商量商量,等过两日王爷王妃再来的时候,我们把合适的人都带过来叫王妃亲自看看?” 从始至终他们似乎都没有考虑过赵母这个当事人的意见,赵母似乎也并不关心,她一直在看着那个放在桌子上的赵风的骨灰。 探春点头:‘这样也好,凡事总要从容一些才好,被着急来着急去的,倒找了一个冤家来。’ 事情谈妥,至于后面的,就由着他们三人去商量了,赵家族内的事情,就算水彦寻说的话也不见得就比他们三人更有分量,所以他们最好不要插手一个家族内部的事情。 探春心中还挂念着黛玉,想起黛玉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老太太?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您?” “啊?”老太太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探春又重复了一遍她才说道:‘王妃尽管问吧。’ “赵大哥有没有跟老太太提起过,他定亲的事?”这么大的事,赵大哥不可能瞒着赵母吧。 果然赵母听到这里明显反应了一下:“王妃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这件事。风儿跟我提起过的,说是这姑娘出身好,规矩好,人也生的好,我当时还跟风儿说是咱们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才叫他碰上这么一个好姑娘呢。”她深深地叹一口气,所有的希望都随着风儿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了。“只是如今风儿既然走了,就别拖着人家姑娘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风儿也没仔细跟我说过,王妃既然知道,就干脆再劳烦王妃一趟,替风儿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吧。” 赵母果然是跟赵大哥一样的人,探春忍不住想。“老太太您既然也这么说,我就再去试一试。不瞒老太太,与赵大哥定亲的就是我的一位姐姐,只是,我想她是不会同意退亲的。”探春想了想还是没敢告诉老太太黛玉也正在昏迷之中,说不定他们本来就是没什么关系的人,何必叫老太太再跟着白担心一场呢。 赵母之前是感叹过这姑娘的好,但是也没想到竟然是王妃的姐姐,这王妃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既然是她的姐姐,只怕出身也是他们遥不可及的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姑娘还如此重情重义,在风儿离开之后还不肯退亲。 不过她感叹是一回事,这么好的姑娘,就更不能耽误人家了,所以她再次拜托探春:“既然是王妃的姐姐,就更要拜托王妃劝劝这位姑娘了,风儿已经走了,别耽误了自己,好好地再找个人家,一辈子长着呢,别为了风儿耽误了。” 探春笑着点点头:‘我再劝劝她,老太太您就放心吧。侍书,今日你就留在这里照看老太太吧,明日我再派人过来换你回去。’探春看到之前赵母的样子,真是放心不下把老太太一个人留在这里,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人还好些,等到他们都离开之后,老太太万一一个想不开,连个开解的人都没有。 侍书连忙点头答应,姑娘那里倒是不缺自己这一个人,反倒是这边,叫她也放心不下。 老太太却笑道:‘王妃这是不放心我?怕我想不开?不会我,风儿把后面的生活都给我安排好了,我当然得按他说的好好活着。谁都不用留下来陪我,就把风儿留在我身边再陪我两天就行了。’ 侍书劝她:“舅妈,你别逞强,姑娘那边有的是人,我就留下来陪你两天。” 香菱也帮腔:‘母亲,不然我留下陪你吧。’她之所以没说让赵母跟着她去贾府是因为之前说过也不是一次了,老太太一次都没有同意过,所以她才说自己留下来陪她。 赵母笑道:‘真是胡闹,你怀着身孕,怎么能住在这里?你们也不用劝了,谁也不用留下来,我自己在这里一点儿事也没有,你们两日后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她转头问探春:‘王妃能不能让风儿留下来陪着我?’ 探春想了想点头:‘这里是赵大哥的家,自然是该让他留在这里。老太太既然不愿意你们陪她,那就算了吧。’ 侍书疑惑:‘姑娘?’难道你就不担心老太太自己做点儿什么。 探春笑着安抚她:“老太太既然说了不必咱们担心,我们就安心吧。” 她这话也是说给赵母听的。 其实探春心中也没谱,赵母如今在世上可以说是真正的了无牵挂了,她又活了这么大岁数,没有什么看不透,若是真的想撒手离去,什么也不能牵绊她。 探春如今也不过是赌一把而已,希望赵母能如她自己所言,好好地等他们两日后过来。 赵母听了笑道:‘你看王妃都放心了,你们也别担心了。还有侍书这丫头,好好照顾你们姑娘,上哪找这么好的主子去?’ 终于还是没有一个人能留下,除了赵风。 回去的路上,水彦寻问:‘夫人?你真的放心?’ 探春笑:‘怎么能放心呢?但是老太太意思坚决,我也不好强留下人,这样反倒不好,等回去之后再派人过来悄悄地看着吧。’她当然不会把自己陷入完全被动的境地。 水彦寻听了默默点头,果然还是那个探春,她永远能表情平静的仿佛被你说动了一样,其实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想好的退路,只是不会叫你知道而已。 二百二十六章 初见长红 ,他们回去的路上,探春顺便去林府看了看黛玉,当初魏太医说大概两天之后可醒过来,如今算算时间,两天多了,只是探春到的时候,黛玉依然在沉睡之中。 探春有些慌了,她那么相信魏太医,结果黛玉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醒过来。 雪君安慰她:‘太医只说两天之后可能醒过来,想来是妹妹自己不愿意醒也是有的,三妹妹别着急,咱们再等两天,若是还不醒,就再去找太医。’ 探春只好点头,魏太医毕竟不必常人,若真是三天两头叫他出宫,实在是说不过去。 雪君知道探春今日是去了赵风家中,便顺便问了问那边的情况,提起与黛玉的婚事的时候,雪君也是忍不住唏嘘:“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呢?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若是妹妹真的醒了,就是不退也没什么。”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反正黛玉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客观原因,几乎都是不可能再嫁的了,那这门婚事退与不退,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退还能全了黛玉的心思。 探春却没有接话,她还是不能像雪君一样,接受黛玉没有几年的寿命了这个事实,也许是因为自己刚看到病重的黛玉的缘故吧,探春想,雪君大概是已经看的太多了,不能再骗自己了。 “再说吧,先等林姐姐醒过来再说。”探春说道。“我已经写了信给湘云妹妹,看那边能不能有什么新的消息吧。”她终归还是不肯死心。 雪君忍不住叹气:‘但愿如此吧。’ 探春也默默点头,她们忽然陷入了沉默,两人对坐了一会儿之后,探春起身告辞:‘我先回去了,若是林姐姐醒了,别忘了告诉我。’ 雪君点头。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到:“我知你对林妹妹情深义重,何况,还有赵风这一层在里头,只是你毕竟也是有家的人,别忘了你自己的家,还有云兮。”她是看探春每日必过来,水彦寻每次都跟在后面,可惜探春一来就来看黛玉了,水彦寻要避嫌,只能在外室坐着等她,水彦寻待她的好,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希望她别太肆意妄为,叫他伤了心。 探春点头:‘我知道的,程姐姐你也要照顾着自己的身子,别太劳累了,要不还是我搬过来照顾林姐姐吧,你还怀着身孕,也是个需要照顾的人。’ 雪君笑:“刚才说要顾好自己的家呢,这会儿又说要般过来了,这是什么话?好了,你就放心吧,这府里丫头下人们多的是,我也就是坐在那里拿个主意,累不着我的。王爷还在外面等着,你快些回去吧,别总是过来了。” 探春出来找到水彦寻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探春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只是还没等她做什么动作的时候,水彦寻就忽然睁开了双眼,探春被他的动作吓的不禁后退了一步,水彦寻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探春惊魂未定,水彦寻这一拉,她整个人几乎都栽倒在了水彦寻的怀中。 探春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水彦寻了,她忍不住仔细看起来:恩,还是那个俊朗的少年,只是不过几年的时间,气质已经是截然不同了,探春想,现在的他似乎有了些杀伐决断的味道,只是可惜了,眼底下有着深深的阴影,明显是没有睡好。 探春忍不住问他:“王爷?最近总跟着我往林府跑,是不是太过劳累了?” 水彦寻摇头:‘还好,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明日我进宫去找户部商定好赵大哥的祠堂建址,之后我就可以安心陪你了。’ 探春笑:‘我有什么要陪的,每日不是在府中就是来这边看林姐姐,说起来,王府离这里也不远,王爷以后就不要跟着过来了吧,怪麻烦的。’ “还是过来吧,上次我不在,你独自去宫中,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个时候水彦寻才明确地告诉探春,上次的事情其实对他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探春不好意思地点头:“我上次太着急了,应该跟你商量过的,下次不会了。” 侍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探春依在水彦寻的怀里,两人正对着说些什么,侍书暗叹,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只是他们两个明显也看到了进来的侍书,探春连忙站好,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摆。 侍书忍不住好笑,都已经成亲的人了,还如此害羞。 他们回到府中的时候,云兮已经睡着了,今日要去见赵母,侍书必须要跟着,云兮便只能交给李嬷嬷帮忙照看了,说起来云兮确实是听话,自出生以来,几经辗转,照看的人也是换来换去,她倒是适应的不错,不哭也不闹,有的时候探春都有些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太懂事了? 第二日一大早水彦寻便出门去了,临走的时候告诉探春今日长红会来见她。 探春很是惊喜,他之前也没有跟自己提起过,探春还以为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把长红的事忘了呢,没想到不仅人找到了,甚至还安排好了来见自己。 因为要等着见长红,探春也就没急着去林府看黛玉。果然在探春刚用过早饭之后,长红就到了。 这也是探春第一次见长红,之前只是听赵风提起过,探春对这个烟花女子心有好感,等到见到的时候就更满意了。 此人身量苗条娇小,瓜子小脸,肤若凝脂,若不是之前听赵风提起过,说她已经快有三十岁,探春是绝对不信的。 只是眉眼之间略带愁绪,加上身上穿了一件靛青的褂子,才稍微显得年纪大了一些。 她今日过来确实是得了水彦寻的消息的,当她找到自己的时候,她正在吕胜龙留给她的那处宅子里荒废时日,虽然当初自己放出狠话,说吕胜龙只要敢抛弃自己,那自己就在房门上挂个吕字重张艳帜,然而狠话说出去了,她却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想来这男子是真的心狠,近十年的感情,说断也就断了,这些年自己也打听过,他是来过京城的,刚开始自己还盼着他能想着往日的情分,说不定就来看自己了,只是后来总也没有消息,长红的心也就渐渐的冷了,心思也淡了。自己最好的十年都赔在了他身上,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处宅子而已,就算当初自己没有跟着他,这一处宅子而已,她相信自己也能挣的出来。 只是她不再等吕胜龙了,也不想重操旧业,许多跟她一样的姐妹出去之后都自己开了馆子,长红手中不是没有本钱,只是想想自己的遭遇,她就不想再跟这些事有什么牵扯,所以离了吕胜龙的这些日子,她什么都没做,还好家中还雇着一个小丫头陪着他说说话,不然她连话都没人可说了。 前两日水彦寻忽然派人寻到她的时候,她是着实吃了一惊的,她不知道这个往日里去窑子里都不要姑娘作陪的王爷忽然找自己所谓何事。 结果她根本没有见到正主的面儿,只有一个下人告诉自己叫她今日来南安王府见王妃。 她本是不信的,但奈何传话那人气势太过强大,由不得她不信,而且她说的不是别人,是去见王妃,这让长红心中忍不住犯了嘀咕,自己当初一心跟着吕胜龙,且这南安王爷也是不许窑子里的姑娘近身的,应该跟他没有什么牵扯,怎么王妃忽然要见自己。 不过这么一想,长红也就放下心来了,既然自己与王爷没有什么首尾,那就是去见一见王妃也无妨。 所以到了约定的时间她一大早便梳妆打扮来了这南安王府。 见到探春的时候她也是楞了一下,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南安王爷也比自己小不了多少,这王妃看着可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若不是自己刚才进门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上面写的确实是南安王府,这女子又端坐在主位之上,长红恐怕是真的要怀疑了。 她先跟探春见了礼。 在没有搞清楚这位小王妃忽然找自己是为什么事之前,长红聪明地打算,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 还好探春没打算跟她打什么哑谜。两人见过之后,探春便开门见山:‘想必长红姐姐很是惊讶我今日为何忽然找你过来。’ 长红连忙摆手:‘哎哟,这可使不得,王妃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担得起这一声姐姐。’说的不好听一些,自己的姐妹那可都是窑子里的姑娘,王妃这一声姐姐喊出来,可是自降身价。 探春笑道:“长红姑娘如今早已脱了窑子了,年纪又比我大,我叫你一声姐姐也不为过。”她没有给长红再继续纠结这称呼的机会,话锋一转:“”姐姐不必担心,我今日叫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请姐姐帮一个忙而已。” 长红连忙笑道:‘既然王妃执意要称我姐姐,就别叫我长红了吧,这名字是进了院子之后起的,王妃既然说了,我已经脱了那院子了,也就不必再用这个名字了。我之前的本名叫做季兰,王妃若是不嫌弃,就唤我这个名字吧。其实是王妃说笑了,我有什么能帮上王妃的呢?’长红心中仍然疑惑,她一个王妃要什么有什么,是什么非要她找自己帮忙。 探春笑:‘季兰姐姐别妄自菲薄,不知姐姐还记不记得赵风赵大哥?’ “原来是他?”她心中想着便问了出来。只是不知这王妃与此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来姐姐还记得他,我今日能找来姐姐,也是因为赵大哥的缘故。” “记得是记得。”毕竟当初自己与吕胜龙最终谈崩也有他在其中搅和的缘故,这些当然是后来她才想明白的,不过想明白也就算了,她也没打算去找人算账,更没打算跟他过不去,毕竟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吕胜龙,谁也没逼着他抛弃自己,自己不过是做了赵风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用来逼迫吕胜龙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不过是因为自己在吕胜龙心中地位本如此,实在怪不到别人,说起来自己甚至该感谢他们让自己尽早看清了吕胜龙,不然自己现在还跟他耗着呢,反正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多耗几年也无益,倒不如早早地死了这份儿心。“不过,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她这是实话实说,虽然还不知道这王妃与赵风有什么关系,忽然问起自己这个又是为什么,但是自己确实跟赵风不熟,若是她所托的事是与赵风有关的话,只怕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如此还是趁早说明白的好,免得浪费时间。 探春笑:“姐姐不必如此着急撇清关系,我知姐姐与赵大哥不熟。不瞒姐姐,赵大哥已经去世了,我今日找姐姐过来是因为之前听赵大哥提起过姐姐,很是惺惺相惜,所以特来一叙。” 长红听到赵风去世的消息还是有些惊讶的,看来她确实是不出门太久了,像赵风这样一个名满京城的大商人离世不可能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的,然而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不过她更搞不明白的,是这位王妃在搞什么把戏,从进门开始就跟自己拉关系,甚至不惜用了惺惺相惜四个字,她们的身份有天壤之别,经历遭遇更是大不相同,她小小年纪就嫁与当今手握实权的王爷,且这王爷还对她极好,而自己花了十年时间在一个人身上,最终还是被别人抛弃,若不是当着探春的面,她真的很想笑,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谈得上是惺惺相惜。 “那真是可惜了,赵公子天生是做生意的人。”长红淡淡地说道,她对赵风可没有什么感情,不过从他设计自己逼走吕胜龙来说,确实是下的一手好棋,确实是难得的精明人,但是谁又知是不是精明太过了呢?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先例可也不少。 只是听探春口口声声叫他赵大哥,她才没有多说别的。 二百二十七章 长红拒绝提议 经探春点头:“确实是可惜了,赵大哥是难得的人才,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经世治国。这经世治国之才,皇上已经重新开考选人才,只是我这里却缺了这么一个人才。”探春意有所指的说道。 长红一听,这是告诉自己赵风是她手底下的人啊?只是她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这位王妃到底想做什么,大概是一个人待的久了,她的耐性明显不比从前了,没有心思再跟她耗下去,便直接问道:‘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探春也没打算隐瞒:‘赵大哥之前是替我管生意的,如今他走了,偌大的生意摊子都要有人支撑,赵大哥临走之前给我推荐了人选,不是我信不过赵大哥,只是我始终觉得赵大哥所荐之人,不能叫我满意,在我找人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姐姐来了,我今日叫姐姐过来,就是想问姐姐一句话,可愿意替我做事,在外面跑个腿?’ 长红皱眉,她看着探春不解到:‘王妃是叫我去管生意?’ 探春摇头:‘生意都有专门的掌柜,另有一人管理此事,生意具体事宜不必姐姐插手,我只是想让姐姐替我在外面传递个消息,打听点儿事,不知姐姐觉得如何?’ 长红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叫自己管生意,她哪里会做生意啊,何况还有赵风珠玉在前。 只是这王妃的意思是叫自己帮忙打听消息,这个活儿长红也并不想揽,打听消息听起来是不需要什么技术的活儿,其实却也是最难的,首先你得让人家愿意把消息告诉你,还得是提前告诉你,你还得分辨哪个消息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哪个能信多少,哪个是别人故意放出来的,就算消息是真的,那背后的人想要做什么,那也不是寻常人就能分辨出来的,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她当初在院子里的时候是知道不少人就专门在里头搜集消息的,像那些门房们就靠贩卖消息赚银子了,但是她自问没有那个本事,也从来不插手,不知道这王妃为何会找上她。 想到这里,她明确表示了拒绝:“承蒙王妃看重,只是我自问能力浅薄,不足以担此重任,还请王妃另寻高明吧。” 探春皱眉:“姐姐别急,你先听我仔细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她没有想到她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 “王妃也不必再多费口舌,我已明白王妃要我做者为何,不是我不知好歹,不肯帮王妃这个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怕因我坏事,所以不敢揽下这个活儿。”她的话说的也很是诚恳了,探春要是再逼反倒是显得有些不通情达理了。 只是她还是想再试一试:“姐姐,你多虑了,我若是真的只是要一个能力出众的人,何必这么大费周折找来姐姐呢,赵大哥给我推荐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绝对比姐姐能力更强。我之所以找到姐姐,一来是有这件事想叫姐姐帮个忙,另外一个就是因为之前听赵大哥提起过姐姐,我一直想见一见姐姐,可惜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让姐姐来做这个,也是想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长红更疑惑了:“若我没有记错,这该是我与王妃第一次见面,王妃就信得过我?” “我这人看眼缘,与姐姐是一见如故,没有什么信不过的。”探春笑。“就是不知姐姐是不是能信得过我?” 长红笑:‘王妃也实在太过随意了些。我更是谈不上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不是我不肯帮忙,是怕我能力有限,辜负了王妃的信任,所以只好敬谢不敏了,王妃莫要怪罪。’ 她可不想蹚这个浑水,赵风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谁知道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阴谋在里面,自己就想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没想着做出一番大事业,也没想着留名青史,所以对于探春的提议,她并不是非常动心。 只是探春难得看重一个人,而且在见面之后依然很是喜欢的,所以轻易不肯放她去的,便采取了迂回策略:“姐姐最近可有什么事情要忙?” 这次长红倒是诚恳地说了:“我是没有什么事情的,王妃若是闷的慌要找个人说话,倒是可以过来陪王妃解个儿闷。只是,王妃这里这么多人陪着,想来也是用不到我的。”她自嘲地笑道。 探春笑:‘姐姐这话说的可就差了,我这身边虽然有不少人,但都跟我一样,外面的事是一概不知的,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跟姐姐说话最有意思,姐姐既然说自己没事,那我就经常叨扰姐姐过来了?到时候姐姐可别嫌我太烦才好。’ 长红不明白这王妃似乎是打算跟自己不算完了,自己拒绝的已经很是明确了,她还说要找自己说说话,难道还真是想跟自己一个院子里出来的姑娘做个交情不成? 不过人家说的合情合理,而且给足了她的面子,要是她再表示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了,所以这次她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探春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看来不需费工夫的事情竟然在长红这里碰了钉子,看来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经想的很是周全了,其实根本不是人家想要的,这件事还要慢慢筹划,探春看长红也并非是钢板一块儿,这人能跟吕胜龙近十年,可见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探春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算是做生意该明算账,但若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难免叫探春觉得太过冷漠,她现在是打算先跟她做个朋友,等到两人熟悉了再提起今日这件事。 长红走之前,探春特地叮嘱她要常来王府看自己,虽然知道她大概不会主动过来,还是要等自己过去亲自找人,探春还是说了一句,另外又叫侍书给她准备了自己从杭州带来的一些特产,本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但是长红是南边人,多年不曾回过家了,所以看到这些东西很是亲切。 送走长红之后,探春本打算再去林府一趟,结果去被南安太妃堵在了屋里。 探春现在一听到南安太妃就一个头比两个大,听说她过来了,心里就开始发颤,想着要是这个时候自己能晕倒就好了。 只是这晕倒也不是想晕便能晕的了的,等到太妃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探春还是得硬着头皮殷勤的过去招待她。 探春亲自过去接了人进来,又亲自奉了茶到她的手上,不过叫探春惊奇的是,这一次,她很给面子的把茶接到手里喝了一口,这在探春看来简直是奇迹,要知道之前她也给她奉过茶的,只是之前那些茶可没有今日这种待遇,她可是从来没有喝过,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还直接就被她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探春一看,这太妃今日过来怕是有事要自己帮忙,要不就是她单纯的心情好,探春还是更愿意相信前一种猜测。 探春心中略微有数,待她喝了一口茶之后探春估量着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她坐稳,就看到太妃把茶杯放下,然后瞪了她一眼:“你看看你这个王妃当的,这好容易回来了,每日的也见不着你的影子,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探春心中登时目瞪口呆,自己猜错了?太妃不是有事找自己,只是单纯的来找茬的? 只是不管自己明白还是不明白,这马上点头认错的道理探春还是知道的,她连忙从还没有坐稳的座位上站起来,然后低眉顺眼地站在太妃面前:‘母亲说的是,最近林府的林姐姐病了,程姐姐又怀着身孕,所以我去的勤了一些,等过几天林姐姐醒来了,我也就不必过去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并且要挑太妃能接受的原因解释,但是在解释之前一定要先认错,这可以说是探春在太妃手底下过活的诀窍了。 果然太妃听了之后明显还是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为难她。 探春心知这算是放过自己了,心中悄悄松一口气。 说起来她在太妃面前没有骨气的很,能认错的就认错,实在不能认错解决的,探春也是本着决不发生冲突的原则。 实在是探春还记得自己当初来到王府的时候老太太对自己还挺不错的,大概是自己做她的儿媳妇让她觉得有些丢人了吧,才会对自己太过苛刻了。 太妃看着明显放松了下来的探春,心中还是满意的,虽说对这个媳妇儿的出身不满意,但是不管是没嫁过来之前还是嫁过来之后这两年,这教养还是没得说的,在自己面前也没有趾高气昂的时候,这一点叫太妃尤其满意。 想着她又喝了一口茶才说道:“罢了,你们那些事,我也懒得管了。我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探春连忙说道:‘母妃您说。’她自己也承认自己在太妃面前太没有脾气了。 太妃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道:“非烟,从小是你陪着长大的,你是知道的。” 探春忙不迭地点头,知道自然是知道的,她终于明白太妃来所谓何事了。 果然太妃接着便说道:‘论起来呢,非烟比你还大一岁,只是你却做了她的嫂嫂,既然有这个辈分在了,她的事情你就不能不多费点儿心。’ 探春若有所思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这丫头也不小了,今年也已经十六岁了,但是我之前一直没有替她说婚事,你可知道我的用意?”太妃看探春一个劲儿的只会点头,看来是打算自己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了,所以便主动发问。 探春忽然听到太妃抛出来的问题楞了一下,连忙说道:“母妃自然是有自己的深意,怕不是舍不得非烟?”这个自然是她胡乱说的,太妃那点小心思,开始的时候,探春就跟水彦寻探讨过了,她是打算给非烟找一个没有太大的势力的新科举人,让水彦寻帮着她往上爬,等她飞黄腾达之后也不敢对非烟不好。 说实话,探春不是很明白太妃为何早早地就打定了这个主意,非烟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差,就是找一个世家大族的贵公子,非烟就能受委屈了吗?可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太妃总是这样想,非烟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探春也不好说什么了。 太妃自然知道探春没有说实话,但是她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个了,便直接说到:‘我确实是舍不得她,却也知道这丫头总是要出去的,只能想着能不能替她找一个离王府也近的,家世也简单一点儿的,总想着她能过的轻松一点。’ 探春很是认同的表示点头,这才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太妃看探春还是只点头,却不说话,也只好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今年科举的前十甲可都已经出来了。’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等着探春接下去,若是她能从别的地方打听到消息也懒得问探春,还不是因为现在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她怕晚了,这好的人都被别人挑走了才硬着头皮来找探春。 探春知道她是来找自己打听消息的,也不着急回答,只是附和她:“母妃消息果然灵通的很,几日前确实已经殿试过了。” “然后呢?”太妃心中非常想问,你倒是继续往下说啊,这次前十甲都是些什么人。当然了,她也不是非得在前十甲里头挑人,后面的若是有还不错的,那也是使得的。 当初林子清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被程家捷足先登了,太妃如今心中很是后悔,当然了,那个时候,非烟也确实年纪太小了,这次可不一样了,非烟正是最好的年纪,自己做母亲的,一定要为她挑一个最好的人。 探春看着太妃想问却不愿意拉下脸面来主动相问的表情很是想笑,却还是及时制止了自己,并且乖乖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太妃,谁让她在太妃面前就是胆子小呢。 二百二十八章 非烟婚事 探这消息大多也是从环儿那里听到的,毕竟他是真正见过另外九个人的。 探春直接就把前三名给略了过去:‘母妃,据我所知,这次殿试头三名都不适合非烟。’ 太妃不明就里,怎么这头三名就不适合非烟了:“哦?这是为何?” “这榜眼,听环儿说,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这么大岁数来考科举的,只怕家中早就有了妻室。” 太妃听了也直摇头,别说她有了妻室了,就是没有,那也不会让非烟嫁给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的。 “这探花,”探春忍不住笑道:‘是舍弟环儿,年纪太小了些。’ 太妃也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这确实是不合适,那孩子不仅是年纪小,两家这样的关系,怎么能叫非烟再嫁给他,那不是贻笑大方吗? “那状元又为何不可呢?”太妃好奇地问道。这两个人,一个是年纪太大,一个是关系不合适,状元总不会也是这样吧。 探春忽然郑重了起来:‘状元年纪倒是合适。’探春想着自己见到的柳晗云,不知道自己猜的准不准,不过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他年纪应在十七八到二十岁之间,而且探春有种直觉,他一定没有娶妻。 太妃更奇怪了,这年纪合适,还是状元,为何探春一开始就把人给否定了呢。 “只是,这人是个瘸子。”探春故意说的严重了些,她怕太妃看此人条件都合适而动了心思,但是这个人,探春是不喜欢的,不仅不喜欢,还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离他越远越好,现在一个环儿整日嚷着要见他已经让探春很是头疼了,自然不肯非烟再与她扯上什么关系。自然,以探春那次见他的情形来看,他确实是腿脚不方便,但是说是瘸子未免是夸大其词。 果然太妃一听这个便皱起了眉头,别的不说就这瘸子一条就足够她把此人排除在外了。 “这榜的举人,怎么没有一个合适的?”太妃有些苦恼。这头三甲,看起来是一个也不合适,且是绝无商量的余地。 探春笑:‘母妃先别着急,虽说这前三甲都不合适,后面的几位倒是还算不错,母妃不妨先听一听?’ “恩,这科考的名次还在其次,主要是人要合适。”既然前面那几个都不合适,后面这几位总的有一个合适的吧。 探春笑道:“其余七位,我也听环儿说起过,第四位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说是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在朝堂上问答的时候,皇上还特地问过他有没有娶妻,由此可知此人必定是相貌堂堂,连皇上都动了心思的。” “那他到底是娶妻没有啊?”太妃听了这半天,终于等到一个有可能的人,自然着急打听了。 探春笑道:‘他亲口所说,没有娶妻。’ 太妃忍不住拍手:“这倒是不错。”只是她转念一想,便开始摇头:“这个也不妥。” 探春疑惑:‘这又是为何?母妃有何看法?’ “你想着人是皇上都亲自过问的,想来是皇上为哪位公主看中了他。”太妃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有心为非烟找个最好的,但若是碰上皇上要跟她抢人,她也没有办法。 探春笑:‘母妃,你仔细想一想,这宫中有哪位公主是适婚的年纪?’ 太妃皱眉真的仔细想了一回,她难得这么听探春的话。 等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样想来似乎只有皇后和前敬嫔留下的两位公主。’ “这人出身如何?”太妃连忙问道。 实在是她知道皇后的性子,若是此人出身寒微,不管他再怎么得皇上看重,皇后都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她的,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叫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她跟自己可不一样。 探春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笑道:‘巧的很,听说这位公子起于寒微,这次能进京赶考还是对亏了村里人的资助,也正是因为此,他比别人都提前上路了,本以为徒步走来要等明年的科考的,没想到倒叫他赶上了这个临时增加的科考,这可不是上天的安排么?’探春笑的很有深意。 果然太妃听了就更高兴了,她是不大在乎他的家世的,反正她早就给非烟准备下了大笔的嫁妆,她心中也知道,探春是不会说什么,对于这一点也是她比较满意的。如今探春这样说明显就是告诉她此人是冥冥之中有神助的,不管值不值得相信,有这样一个好兆头总是好的,而且有水彦寻的提携,只要他还有点儿能力,总不至于埋没了他。 太妃听到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很是高兴:‘是是是,这是他的造化。’既然皇后看不上,太妃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毕竟宫里的那位格格只怕是要出塞和亲的,这是本朝的规矩,倒不是太大的威胁。 不过她还是想听一听有没有更好的人选:“不知你还知不知道后面几位的消息?” 探春心中暗笑;太妃倒是贪心的很。 不过说实话,探春一早知道太妃的心思,又存着帮惜春找婆家的心思,不可能不仔细向贾环和水彦寻打听的,所以这几位的家世相貌几乎都了解了个清楚,虽然这最最关键的品性还并不了解,但是知道这些消息已经能帮他们刷下去不少人了。 在这些人之中,探春还是觉得此人与非烟最是相配。 至于后面的,探春笑:‘看来母妃对此人也不是十分满意。’ 太妃也笑:“那倒也不是,总是要都比较比较才好做决定不是?” 探春难得见她这么好说话,更何况还冲自己笑了,探春心想以后让她多点儿事找自己帮忙吧,她不怕麻烦,就怕她有事没事来找茬。 “既然如此,我就再把另外几人给母妃说道说道。”探春笑。“这第五名,出自湖州,家中是做生意的,年纪也合适,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娶亲,母妃可以去托人打听打听,他如今还在京城中住着。” 太妃点头,心中记了下来,此人也是可以考虑的人选。 探春继续说道:“第六名也是个年轻人,听环儿说是白面书生的模样,也很是讨喜的,至于有没有娶妻,这个也是不清楚的。”这连续两个不清楚已经叫太妃有些不满意了,这看起来都还不错的人,她偏偏都没有打听清楚人家娶妻没有有何用。 自己只能先记下来,再慢慢托人去打听。 看在探春已经为自己提供了不少消息的份儿上,太妃没有说什么,继续听她说下去。 “至于第七名和第十名,都已经娶妻生子了。”探春不无可惜的说,听环儿说这第七名才是皇上问有没有娶亲的第一个人,可见这才是皇上最先看重的人,只是可惜人家不仅娶妻了,连孩子都已经有了,皇上大概有些落不下面子,才又问了后来的第四名,听到人家说自己没有娶妻,皇上也没有高兴的当场表示要许配个公主给他的事,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倒叫人家白高兴一场。 “第八名,年纪同样大了些。”探春继续说道。“第九名嘛,听环儿说长的其貌不扬。”只这一句,只怕太妃就会歇了心思。 果然她听完之后也没有再多问,明显已经把后面这几位放在列表之外了。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对探春点了点头:‘行了,你知道倒不少,可惜这关键的都没有搞清楚,我就先回去了,再托人打听吧。’ 说着她便理了理衣摆慢慢站了起来。 探春看她起身,连忙过去虚扶了她一把,要知道之前探春都不敢扶她的,就怕她一个不高兴把袖子一甩,当面给自己难堪,大概今日探春确实是帮了她不少忙,也可能是她觉得马上就可以为非烟找到合适的人家了心中高兴,总之这一次她很是配合的没有甩开探春的手,两人远远的看上去,还是一对和谐的母女模样。 探春把人送出了门口,还打算继续送下去,却被太妃开口拒绝了:“好了,你也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探春连忙称是。 终于送走了太妃,探春回到屋中迫不及待地喝了一杯茶水,说了这么多话,她可是连水都没怎么敢喝呢,。 侍书在一旁看着好笑,也不知道自己这姑娘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到了太妃的面前怎么总是这么胆小呢。 她等探春喝过茶才问道:‘姑娘,你倒是实诚,什么都告诉太妃了,你不是说还要替四姑娘留意吗?’ 探春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侍书的,所以这些她也都知道。 探春点头:‘说的是啊,只是太妃来问了,我若是不如实告诉她,到时候她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跟我过不去,反正她就算都看中了,也只能选一个而已,咱们先等一等。’其实主要是,就像太妃说她的,关键的东西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个时候下手太贸然了,就让太妃先去打听去吧,到时候自己再看看剩下的人合不合适就是了,就算不合适倒也没关系,后面的人还多着呢,何必非得在前十甲中找呢。 侍书笑道:“姑娘在太妃面前怎么就乖了起来?” “她毕竟是长辈,我还真的能顶撞她不成?何况,也是为了非烟的事。我也愿意尽一份力的。”这么多年了,非烟对自己也是没话说的。 “姑娘就是怕太妃,你就老老实实的承认了吧。”侍书笑着打趣。 探春倒也不否认:“你这么说倒也不算错,谁知道呢,大概是从小就来这边的缘故吧。”探春一本正经地想着原因。“侍书,你去看看云兮在做什么?若是她醒着就抱过来吧。” 侍书笑:‘哎哟,我的姑娘,你总算是想起小郡主来了,这么多天就没见你主动想起过她呢。’ 探春不好意思地辩解:‘我这不是太忙了吗?等我忙过这段日子就能好好陪她了。’其实她现在有奶妈陪着,也不大用得到自己,当然了,这话探春才不敢告诉侍书,叫她听到了又该怪自己不关心云兮了。 她笑着拆穿探春:‘我看姑娘差点儿就忘了还有一个女儿了。’ 探春这次没有辩解,实在是侍书简直像参透了她的心理一样,她很多时候确实会忘记自己其实有一个女儿了,只是偶然在忙着的时候忽然惊起,自己是生了一个女儿的。不知道别人家的女儿都是怎么教养的,反正自探春记事起,她也是跟着身边的奶妈丫头长大的,虽说是在贾母身边长大的,但是她的精力也不可能全放在她们几个孩子身上,何况还有宝玉这个真正的宝贝,所以更多的时候,探春也是见不到贾母和王夫人她们的,赵姨娘就更不必说了。 探春坐着跟小蝉说了几句闲话,侍书就带着奶妈抱着云兮过来了,这丫头很少见探春,但是每次见她倒是亲的不得了,也不会认生,大概是她刚出生的时候是探春亲自喂养的缘故吧,所以现在见了她还是很亲近,探春也经常拿这个来跟侍书理论,证明自己与云兮的关系还是好的很的。 奶妈说她刚醒来,精神好的很,跟探春他们玩了好一会儿还没有任何倦怠的神色,只是探春却不敢叫她太过高兴了,等到一会儿该睡不安稳了,便叫奶妈把人抱了回去。 探春最终还是放心不下黛玉,虽然那边没有传消息过来,但她还是叫侍书亲自走了一趟,趁这个机会,探春也继续问了问小婵的想法,她比侍书要小,但今年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侍书那个是不必说了,的,她一早打定了主意要陪着自己一辈子,说过几次了都不能叫她改变主意,探春也就不做他想了,但是小蝉现在还没有这样坚定的心思,探春的意思还是想叫她像普通人一样出嫁。 只是之前她明示暗示了几次都被小蝉含混过去了,探春看她的意思大概是不好意思。 二百二十九章 过继 了所以今日也没有跟她拐弯抹角直接说到:‘小蝉,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的,咱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与姐妹无异,我问你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心中怎么想的就好,你不愿意的,我不会逼你,你想要的,我尽力帮你达成,只是你一定要告诉我实话,不然叫我好心办了坏事,可就不好了。’ 小蝉依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跟自己的时间也不算短,但人的性格大概就是如此,她永远也不能做到像侍书那样无所顾忌地跟自己开玩笑,大概她就不是那种泼辣的性子,她的性子安静内敛,探春也很是喜欢,且对自己也是尽心尽力了,探春心中总也想着替她安排个好出路,在探春心中,待她与侍书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她喏喏地说道:“姑娘有什么安排吩咐就是了,小蝉没有不听的。” 探春好笑:‘你看你傻了不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叫我安排呢?’她忽然问道:“还是说,你其实想做的是王爷的身边人?”探春故意问道。这个问题她试过侍书,还是在很久以前了,她可以确定侍书确实是从来没有起过这个心思的,只是不知道小蝉会不会。。。 小蝉一听探春如此问慌的连忙跪了下来:‘姑娘,小蝉绝对没有如此想过,小蝉敢对天发誓,若是有过这种想法,天打雷劈。’ 探春连忙把人拉起来:‘好了好了,动不动就跪,又发什么毒誓,叫人家看了成什么样子。我没有怀疑你,不过是看你总不跟我说你心中的想法,便想着激一激你,结果你还真急了。’ 小蝉依然有些惊魂未定,其实她在探春嫁过来之前是想过跟着姑娘一起就被收房了的,毕竟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只是后来她看着王爷与自家姑娘相处的这样好,又有侍书在前面做了个表率,她也就没有这个心思了,今日忽然被探春问起,她还以为自己之前的小心思被探春发现了,顿时一惊,还好的是姑娘并没有发现。 至于她现在的想法,小蝉无奈:‘姑娘,去并没有敷衍你,虽说我还没有像侍书姐姐一般确定就陪在姑娘身边一辈子,但要我就嫁人,我也是不愿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无形之中受了侍书的影响,小姑娘现在也觉得嫁人没有什么意思了,虽然还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就这么一辈子陪在探春身边,但至少现在看来,自己是真的不想嫁人的。 探春听了无奈,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嫁人了,是不是自己平日里说话做事误导了他们。 只是他们自己决定了,探春也不能逼迫他们,所以只好无奈点头,还不忘催她若是有意中人一定要赶快告诉她。 小蝉也是哭笑不得,自己现在连到底要不要嫁人还没有确定呢,就急着问自己意中人了。 探春与小蝉随便聊些闲话,顺便问问她还知不知道自己家人在哪里,若是知道的话,探春放她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可惜小蝉被卖的时候年纪太小,又辗转多地,与香菱的情形有些相似,所以对于家人没有什么印象了。 今日水彦寻出门去跟户部和礼部的人商量赵大哥的祠堂的事情,中午也并没有回来,探春看天色不早,正打算叫水云去看看他在哪里的时候,他倒是自己回来了,侍书也紧随其后的从林府回来了。 听到她带来的消息,虽然探春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侍书摇头:“程夫人说估计是林姑娘自己不愿意醒,说是明日要是再不醒,只能再请魏太医过来一趟了。” 探春点头:‘那等明日我们从赵大哥那里回来便进宫一趟吧。’ 水彦寻想了想说道:‘就怕时间来不及。’他的意思是叫程雪君他们自己去宫里找皇上请魏太医。 探春本来是觉得自己反正都已经在皇上那里挂了号的,也不差这一次,就不必别人再过去了,只是听水彦寻的意思,明日的事情不能很早结束,探春怕耽误了,所以只好点头答应,又叫了水云去林府送信。 探春用晚饭的时候跟水彦寻说了,今日太妃来找自己的事,另外也请他帮忙打听一下这些人的消息,水彦寻听了点头:“我知道了,夫人就不必管了,这些事我会去打听了告诉母妃的。” 探春笑:‘母妃难得对我有点儿好脸色呢,王爷就让我占了这个便宜吧。’ 水彦寻笑道:“母妃做了什么能把夫人你逼到这个地步?” “母妃毕竟是长辈,叫她高兴也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责任。” 有了这个大的人情在,想必太妃近期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了吧,探春心中暗暗地想。 “好,那就把功劳给夫人好了。”水彦寻笑道。 “夫人今日可有见到长红?”这是水彦寻安排的,他自然知道今日探春见到了长红。 提到这个探春忍不住摇头:“我看还要费一番功夫,之前赵大哥留给我的账本,王爷都对好了的话就交给清香阁的掌柜吧,看来确实是要他暂时打理了,长红现在还不愿意替我做事,这件事只好拜托王爷去走一趟了。”探春讨好地笑,水彦寻本身已经有许多事情要忙,如今还要为她的事情到处奔走,说实话,探春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账已经对好了,赵大哥做的账清楚明白,这个人也是赵大哥亲自推荐的,就算不是最好的,至少也是可靠的,外面的消息我会替夫人盯着的,长红那边,既然她不愿意就算了。”水彦寻安慰到。虽然他不是很懂探春为何对长红如此感兴趣,但是刚才探春提到她的时候,有些失望的神情还是让水彦寻觉得很是心疼。 探春笑道:“这个王爷就不要担心了,虽说她现在还没有同意,但我保证她一定会同意的。” 水彦寻看着忽然又信心满满的探春忍不住笑道:‘夫人就这么有信心?’ “这是自然,王爷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探春骄傲地说道。 重感情的人都有个通病,就是一旦与别人建立起感情,就很难拒绝别人要求自己帮忙的事,偏偏这长红就是一个最重感情的人,看来以后自己要多去找找她了,探春想着。 “倒是王爷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商量好?”探春忽然想起来还没有问过水彦寻今日做的事情如何了呢。 “夫人就放心吧,明日就会有人跟我们一起去赵大哥村上看土地了。”水彦寻笑。“不过,夫人,你明日是不是该准备些银子?” 探春不明所以。 “明日薛夫人也会过去,赵大哥不是留给她三千两银子,当着赵家族长的面儿交给她就是了,还有赵母的三千两,以及留给继子的三千两,不管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咱们都应该在赵家长老的面前把这笔银子实打实地拿出来给他们看一看。”水彦寻解释。 探春恍然大悟,果然还是水彦寻更老道。 只是这一下就是近一万两银子,探春手里还真没有这些现成的银子。看来只能明日去取了。 只是下一刻,水彦寻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三张银票递到探春的手上:‘夫人,我一早就准备好了。’ 探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王爷什么时候准备的?’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水彦寻的银子不是都跟自己的一起放到了钱庄里吗?难道是他刚去取出来的? 水彦寻笑道:‘这个夫人就不必管了,总之没有动你钱庄中的银子就是了。’ 探春忽然问道:‘不会是贪污来的吧?’ 她问的一本正经,叫水彦寻哭笑不得:‘夫人放心好了,不是贪污来的。’ “那就好。”水彦寻上次入狱叫她胆子忽然就变得小了。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户部和礼部派来的两个人已经到了王府了,之前水彦寻没少跟户部打交道的,就是现在他回来了,要算军中的花销,也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所以还算熟悉,只这礼部的几位大人,水彦寻之前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也知道他们这些人因为礼部是个清水衙门,所以好容易有个差事,在他们手里不脱一层皮那是不可能办下来的。 早早有了这个准备,水彦寻也没含糊,一早给他们的尚书送去了大几千的银子,这每次找人都是找的今日来的这一位,也没少往他手里递银子,所以事情总算是办的顺利。 现在水彦寻每次有事找他,他都殷勤的很,恐怕这事被别人揽了去。 礼部的这位大人是个侍郎,叫名祖的,姓王,另外那位户部的侍郎叫做尚成,两位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其中礼部的那位年纪看起来还稍轻了一些。 探春出来之后自然是先跟两位大人见礼,现在正是用得到人家的时候,还是要客气一点儿的好。 他们走的不算晚,但是到的赵风家中的时候,赵家的几位长老都已经到了,正一排端坐在哪里喝茶呢,赵母在一旁陪着,赵大哥的骨灰被放在了正中间的桌子上,就连香菱也已经到了,正挨着赵母在另一边坐着。 另外还有三位年轻人也是一排站在几位长老的后面,探春匆匆扫了一眼,其中一位年纪最小的看起来跟环儿倒是差不多大,另外两位年纪也不大,但也有十七八岁了,三人在后面站的很是拘谨,看到探春他们进来,几位长老站起来行礼,他们三个还站在后面不知如何动作,神色之间颇有紧张之感,想来之前几位长老与他们打过招呼的,说过会儿有王爷要来,却忘了交他们到底该如何行礼才好。 还好的是几人一通混乱,人多的很,也没人去注意他们行的礼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等到众人都坐定之后,水彦寻做主先问过赵家的几位长老,叫他们当着这户部侍郎尚大人的面儿吧自己对新地的要求说个清楚,好叫他心中有数,回去给他们划地,又叫他们带着自己去看赵家祖坟,探春他们就留下来先陪着赵母。 他们去的时间不算短,没有赵家长老在,探春也不能做任何决定,不过还是可以先问一问站在后面的这几位,他们走的时候没把这三人带走,想来就是给自己一个亲自考察的机会。 探春先问:不知长老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三人互看一眼,然后默默地点头。 探春只好继续问道:‘那不妨说说,你们觉得今日过来是为何。’ 这次三人依旧是互看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探春只好点中了那个年纪最小的来回答:“不知寿轩是哪一位?不如就你来说一说好了。” 之前听几位长老争论,说是这寿轩年纪太小,探春想若是自己猜得不错,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果然自己说完之后,那年纪最小的向前走了一小步,踌躇着说道:“回王妃,在下就是寿轩。长老们说今日过来是叫赵老太太从我们中间选一个替自己养老。” 探春点头,回答的倒是挺言简意赅的。 “那想必长老也跟你们说过,要给老太太养老,就要过继到老太太膝下。” 三人点头,这个是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这过继养子一事也非同小可,不能不先问清楚你们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免得将来麻烦,这样吧,就从寿轩开始,说说你们家中的情况,也好叫老太太选人的时候有个参考。”探春笑着说道。 寿轩虽说是这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但大概胆子却是最大的了,听到探春问他,倒也没有扭捏,直接就回答了:‘我家中就只有我一个人,父母早亡,多亏了族里众人照应,我才能活到现在。就是之前赵大哥在的时候,也没少照顾过我的。’ 探春点头,原来是早认识的,看来此人已经无形之中在赵母那里加了分了,就是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就选他。 二百三十章 寿铭 果然老太太也说话了:‘这孩子之前是跟风儿来过我这里的,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走了,命苦的很,长到这么大不容易。’ 探春笑道:“老太太倒是可怜他。只是不知这孩子今年多大了,看起来还是个孩子一样,恐怕不会照顾人吧?”’ 这次寿轩连忙答道:‘我看起来小,却已经十四岁了,农家的孩子成熟早,什么活儿都能干的,王妃放心吧。’ 来之前,他三爷爷跟他说过,到了王妃面前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只要能做了赵家老太太的养子,以后就不必为一日三餐发愁了,甚至还能叫自己读书呢。 他这个连饭都是族里人施舍的人是没有读书的机会的,赵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没有公里的私塾,要想读书,那都要自己拿银子的,他自然是读不起的,但是他平日里跟着去偷偷看人家上课,也认得几个字的,对于那些能安然坐在私塾里,不必为一日三餐发愁,可以摇头晃脑地跟着先生读书的人,他心里是无比羡慕的。 探春点头,这孩子看起来可没有十四岁,不知是他骗自己还是当真因为生活穷苦,所以生的瘦小了些。 不过赵母也帮着说话了:“这孩子还是很能干的,平日里谁家给他一碗饭吃,他都要帮人家做上一天的活儿呢。” 老太太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这几个人中间她明显是更偏向寿轩。 其实探春倒是无所谓,看着这三人都还挺老实的,探春只希望他们将来不会害了老太太,好好地照顾她到老就是了,别的她倒不是特别在意的。 不过另外两个已经来了,探春总不能置之不理,所以还是要问一声。 不过另外两个似乎也看出来了一点儿苗头,所以在探春问他们的时候回答的也不是很积极,探春无奈,自己其实并没有拿定主意呢,他们倒是自己先放弃了。 其中一个其实探春觉得也很是不错,家中也是有一个老母亲,但是跟赵母不同的是,他还有一个兄长,家中虽穷,但总还算是能支撑,大概也是因为此,所以争的心思不是太重,但是探春其实更喜欢这样的人。 探春问过了三人的大概情况,也了解了老太太的想法,心中有数,等到水彦寻他们回来的时候,探春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三位长老,她已经问过这三人的看法了。 他们也只是问探春可有选中合适的人。 探春却笑着摇头:‘这我怎么敢做主?不过是替老太太问一问而已,这毕竟是赵家的家事,轮不到我说话的。’ 三人点点头,看着这王妃倒还是懂些规矩的。 他们转而问老太太:“不知道嫂子有没有拿定主意。” 这倒叫赵母为难了,她一直以为不用自己拿主意的,毕竟有探春在呢,没想到最后竟然把决定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叫她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三个孩子都是极好的孩子,其实她把人过继过来,她心中也有主意,叫他们照顾她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穷苦的孩子,自己把人要过来,也可以给他们一口饭吃。 所以她是很难拿定主意的,虽然她心中是更偏向寿轩的,毕竟那孩子从小就苦,年纪也还小,有自己帮他一把,以后也能过得轻松一些。只是另外两个也都是苦孩子,叫她说不要这两个,她也说不出口。 她很是踌躇了半天,也拿不定个主意,其中一个长老忍不住说道:‘老嫂子,你不用为难,这都是咱们自己家的孩子,你选了哪一个,不选哪一个,保管没有人敢说二话的。’ 赵母点点头“我知道,这三个都是好孩子,所以我才一时难以取舍。” 还是那年纪最大的说了话:‘合族的人都知道的,弟妹你做人是没话说的,今日还有我们在场,不管你选了谁,那谁都说不出二话,你也不必顾忌别的什么,全看谁更合你的心意就是了。’他这话可以说是很诚恳了,平常人家过继,哪能叫一方自己决定的,那不是两边商量着来,就是族里的长老决定了吧人送过来的,今日他们不仅把决定权交给了赵母,甚至还直接说但凭她的心意,可以说很对得起她了。 只是这样一来赵母就更不知道选谁好了,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到:“不如就请几位长老替我拿个主意吧,这几个孩子都这样好,我实在不知如何取舍的。” 探春和水彦寻他们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也没有用,赵家的家事,他们也插不上口的。 三位长老互看了一眼,大概是觉得这样推辞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推了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一位出来:‘既然弟妹信的过我们,那我们今日就当着王爷王妃和几位大人的面儿,替弟妹拿个主意,这人要是选的还不错呢,就是我们几个老骨头的造化了,若是选的不好呢,弟妹也不必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担待他,只管把人赶了出去就是。’ 赵母连忙笑道:‘几位长老选的人那是没有不好的。’ 他继续说道:“只是咱们之前也是提过的,这几个孩子的辈分跟风儿还差了一辈,所以只能叫他们认弟妹做个祖母了。” 赵母笑道:“祖母好,本来我还想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做个祖母了。”她笑的有些叫人心酸,想来有的时候会怪赵大哥的,他走了不说,连个后代也没给自己留下,当初她那么逼着他娶了张家姑娘,他却不愿意,若是当初成了亲,那至少也能给自己留下一个孙子不是。 “寿铭,过来拜见祖母吧。”年纪最大的那人对着其中一人说道。 这人正是探春刚才看重的那位家中有兄长和母亲的人。 探春心中暗暗高兴,看来自己看人的本事着实没有退步。 听到自己被点名,寿铭还楞了一下,他本来以为老太太肯定会选寿轩了,毕竟他更艰难一些,而且老太太之前同他还是认识的,刚才就是王妃问话也大多是问的他,怎么到最后反倒变成了自己。 、不过他疑惑归疑惑,听到长老叫他,还是很听话的赶紧到老太太面前先磕了三个响头,至于正式的礼仪,那要等到他们都商定好了,开祠堂,重新写族谱来确定了。 最终选中的是寿铭,除了三位长老不惊讶以外,其余的人多少有点儿不大明白,怎么看都是寿轩跟合适,自然了,也是他最惊讶,这惊讶之中不可避免的还带了点儿不甘愿,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表现出什么。 既然已经确定了人选,另外两个就不算是赵家人,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没有叫他们听下去的道理了。 探春做主,每人赏了十两银子,然后把他们送走了。 探春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对几位长老看人之精准的惊讶,倒不是对寿轩会落选而感到惊讶。在她听到寿轩说之前赵大哥帮过他的时候,探春心中就已经明白了,此人不会是合适的人选,她跟寿轩才第一次见面,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是赵大哥既然跟他相处过,又知道他的情形,他又打定了主意要为母亲过继一个养子,那在信中就不会不提起此人,但他临走之前留下的遗书里却根本没提起过这样一个人,赵大哥做事周全的很,不可能是单纯的忘了,一定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他觉得有些不合适,才摆脱探春来重新找人,而不是就选中他。 虽然探春还不明白,寿轩到底哪里不合适的,但是既然是赵大哥的意思,探春自然不会违背,当时若是长老们说出了他,探春也会想办法拒绝的。 送走了他们两人之后,探春笑着对寿铭说道:“既然是一家人了,便不必如此客气了,请坐吧。我与赵大哥是好友,算起来,咱们关系也不浅,以后老太太还要交给你照顾,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告诉我。” 他这才听话的在赵母的身边坐了下来。 探春继续对几位长老说道:‘既然几位长老都在这里,我就顺便把赵大哥别的嘱托也一并处理了吧。’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赵风留给她的那封遗书,交到几位长老的手里,表明自己做这些事情是有依据的。 还好的是,其中一位长老是认得字的,虽然很费力,但总算看明白了赵风的信,一边看,还一边给另外两位长老解释,他们三人心中惊讶,赵风竟然攒下了这么多钱。 探春他们也不急,等他们都看完之后才把信收了回来:‘几位长老都已经看过了,想必是没有什么疑问了。’ 他们三人点头,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赵风的笔迹,但是一个王妃也犯不着去伪造他的书信然后来给他们送钱,这在他们看来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也就默认了那就是赵风的信。 探春看他们点头才继续说道:“今日当着几位长老,还有两位大人的面儿,我就把赵大哥所托付给我的事情处理个明白。”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银票:‘赵大哥信中说的明白,共留出九千两银子,平分成三分,一份交给老太太,是养老用的,一份儿给香菱,算是做兄长的对妹妹尽的最后一份儿心。最后那一份是留给老太太的养子,当然了,现在是孙子,也就是寿铭的,等老太太百年之后,这笔银子就会送到你的手里。’侍书从探春手里接过银票,按她说的递到个人的手里,只是不管是赵母还是香菱都不肯收。 香菱拒绝的很是坚决:‘那日王妃跟我提起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这银子我不要,就留给母亲养老用吧,若是母亲暂且用不着,便劳烦王妃替母亲打理着,我不缺银子,不必给我。’ 探春笑:‘我还不知你不缺银子么?只是这毕竟是赵大哥的心意,不好不要的,这样吧,你既然不肯收,我也就替你跟赵大哥的那一万两一起放在钱庄里。’ 这样香菱才点了点头:‘王妃这样放着便好,我是不会去取出来的。’ 赵母也不肯收:“我一个老太太了,要这么多银子在手里做什么?” 探春解释:“老太太生活总是要银子的,赵大哥想来是不放心,才特地给您留出来的,您要是不收着,那赵大哥看了也不能放心。” ‘只是我哪用的了这些银子?还是请王妃帮我收着吧。’赵母说道。 探春哭笑不得,现在倒好,多少银子拿了过来,还要多少银子带走,人都不肯收。 不过探春也知道这么多银子放到老太太这里确实不安全,所以也没有强求,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儿把这件事交割明白了,然后写了条子,替他们把钱都存在了钱庄里。这条子他们虽不肯要,探春还是硬塞到了他们的手里。 一应事情都解决好,探春另拿出一百两给了寿铭:“我刚说过,我与赵大哥交情深厚,你既做了他的养子,我也给给些见面礼,且你说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赵老太太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能叫你来了这边就不管那边了,只是你既然认了她做祖母,平日里就该尽心照顾,这一百两是我送给你的,你拿去送给自己的母亲也好,六处一部分来照顾老太太也好,我都不管,只提醒你一句,老太太年纪大了,别惹她生气。” 他本是不肯收的,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一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只是老太太发了话:“王妃既然送你的,你就收着吧。”他才肯收了下来。 香菱另外又拿出一百两:“想来你刚才也听到了,赵大哥认我做了妹子,母亲认我做女儿,今日既然你认了母亲做祖母,那我也该送一份见面礼。你也不必推辞了,只要你好好照顾母亲,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几位长老那里自然也有不少的银子奉送,多亏他们忙前忙后一场才把事情处理的如此圆满,得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等把几位长老也送走之后,探春又仔细跟寿铭和赵母商定了,什么时候搬过来,什么时候去祠堂改族谱,一切事情都敲定,探春才放心的离开。 二百三十一章 闹剧 一  路上的时候,水彦寻主动跟探春说起这次给赵风选的墓地和祠堂,说是虽然地方偏了一些,但是环境却也不错,到时候他会再找一个风水先生过来跟礼部的人一起规划,看具体怎么建才合适,这些探春也不大懂得,也就只好拜托他去筹划了。 今日忙了一天,探春有些筋疲力尽的,但还是想着要去林府一趟,水彦寻自知是拗不过她的,只好陪着她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魏太医还没有走,探春正好问问他为何黛玉到现在还不醒。 提起这个魏太医也很是无奈,他刚已经仔细诊过脉,这位姑娘喉中的淤血早就化的一干二净了,但是人就是醒不过来,他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告诉他们是姑娘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其实他心中也是拿不准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但是他敢保证,自己开的药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目前看来也只能是再等一等了。 探春看自己从他这里也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放他离开,另外跟雪君商量着再给她找别的大夫,甚至雪君提出要不要找个道士来看一看。 探春忽然想起自己当初睡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情形,找了多少太医都看不明白,最后还是那位道士救了自己,只是不知道黛玉是不是也是如此,不过这确实是一个主意,回去的时候,探春跟水彦寻提起,想问问他可知道京城有什么出名的道士,对于这一点探春还真是不大了解。可惜当初救自己的那位道士牺牲了自己。 当初能找到那个人实在是运气,到现在水彦寻还觉得那纯粹是自己的造化,现在叫他去找这样一个人,他自然也是找不出来的,但还是安慰探春,他会尽力去试一试。 回到王府之后,王管家本来想找探春汇报一下自己找房子的事情的,但是被水彦寻拦住了,这两天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房子的事情不着急,不必急于这一时回复她。 王管家只好悻悻地离开了,心中默默祈祷,王妃不要发现是王爷阻拦自己及时去向她报告消息,到时候只怕会找他算账。 第二日探春还打算出门去找长红叙叙交情,也被水彦寻拦在了屋子里:‘夫人,你就好好地歇两天吧,你看看这两天,你可曾有一刻是闲着的时候?’水彦寻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若是实在闷的慌就找人来陪你说说话。” 探春辩解:‘我去找长红就是去跟她说说话啊。’ “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打算去做什么?”水彦寻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心中还惦记着叫人家替你做事呢,还能好好地说话?好了,你就听我的歇两天好不好?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去做。” “你今日不是还要带大师去看赵大哥的墓地?”探春问。“你就不必管我了,我今日不出门就是了。” 说起来,她可不如水彦寻更累,他可是好几头的跑,而且哪一边也不好搞定的,现在朝中林子清和潘望舒不在,少了许多方便,想来更是费心。 “那你好好待在家中,若是无聊便去找非烟说会儿话吧。”水彦寻又提议,他就怕探春觉得无聊便忍不住往外跑。 探春只好无奈地点头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聊个天儿还不会自己去找人吗?还要他特地嘱咐。 终于送走了水彦寻,探春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出门去,她确实也是有些累了,只是也并不想去找非烟,非烟现在与太妃在一起,找她是免不了要见到太妃的,就因为这个,探春放弃了许多与非烟见面的机会。 探春猛然间闲下来便觉得有些无所事事,就连逗云兮都没有什么兴致。 这边贾府却又因为贾环的一句话引发了一阵混乱。 自上次探春与他说过搬出去的事之后,贾环也是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须得早说才好,他早也不愿在这里住着了,如今已经有了功名在身了,趁着这个机会更不愿意留在这里了。 只是这件事跟贾政提起之后,他劈头盖脸就把贾环骂了一通。对于贾环和宝玉两个儿子,其实贾政还是更欣赏贾环的,毕竟宝玉太过离经叛道,不符合他那一套圣人哲学,贾环虽说是庶出,但是读书卖力,小小年纪又为家族挣了光,这在贾政看来是绝对值得赞扬的一件事。 只是他这高兴劲儿还没过呢,来道喜的门客都还没散,这个给他带来荣耀的儿子就提出要搬出府去住,这是贾政从来没有想到的,也让他怒不可遏。 别说是他不同意,就是老太太听了也要生气的,老太太这人最喜欢热闹,不许子孙们分家的,虽然贾环从小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但要是分了出去,老太太也是不高兴的,贾政是孝子,但凡老太太不高兴的事儿,那他是不能做的,所以在刚听到贾环的提议,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仅是拒绝,还用圣人之言把他严肃地训了一通。 这是大大出乎贾环的预料的,他本来想的是父亲大概不会轻易同意,但只要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慢慢地说,总是能说服他的,结果他根本没给自己继续开口的机会,这一通骂叫贾环把自己想好的说辞全都给忘了。 只是他也不想就此屈服了,说不得还要争上一争,所以跟贾政辩解了两句,大概贾政是正在气头上,看着好不容易另自己有一点儿满意的儿子刚得了功名就开始顶撞自己,也不管还有门客在场,当时便要动起家法来。 众门客一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现在贾环是过了殿试的三名探花,这要是板子落到了他的身上,可不是一句家事就能解决的了。 所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贾政嚷着叫拿板子,众门客抵死拉着贾政,贾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门口被贾政派去拿板子的小厮其实是跑去了贾母那里搬救兵,贾政这里等不到板子,差点儿就要上脚了,还好众门客死命拉着,没有踹到贾环的身上,倒是落了不少脚印在门客们的身上,只是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拉着贾政不叫他犯错误才是正事啊。 若不是场合不对,贾环真是忍不住想要发笑。 贾母和王夫人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让人觉得荒谬的场面,尤其是王夫人,她仔细看了看,老爷虽然嚷的厉害,但是这脚印可一个也没落在贾环的身上,这让她忍不住想起当时老爷打宝玉板子的时候,那可是实打实地都落到了宝玉的身上,若不是她跟老太太赶过来的及时,宝玉的半条命已经去了,想到这里,王夫人就有些愤愤不平,怎么就没让贾环的身上也挨那么几板子呢。 贾政也没有想到有人送了信给贾母,他本不欲让贾母知道的,现在偏偏惊动了贾母过来,贾政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在门口看热闹的小厮,那小厮一看贾政瞪他,一溜烟儿的跑走了,还得贾政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次贾母过来明显没有像上次贾政打宝玉一样的激动,说起来她肯过来还是看在贾环刚得了功名的份儿上,不然打也就打了,她装作不知道也就是了。 本朝虽然没有什么刑不上大夫的规矩,但人家那边皇上刚封了探花,你这边就板子打在人身上了,传出去多不好看,所以贾母还得及时来阻止这场闹剧。 贾政既然是个孝子,母亲来了,他自然不能再喊打喊杀的了,少不得要先跟贾母解释清楚自己为何动了这么大的怒气,这个过程中也就免不了要告诉贾母贾环要搬出府的消息,所以如此一来,这消息也就大家伙儿都知道了。 门客们一看能主持大局的人来了,说到底也是贾政的家事,所以一个个的都告辞了,留下的都是贾府的人。 老太太听了事情的原委也不骂贾政糊涂了,反倒劝解起贾环来了,如今他是新科举人,身份贵重,贾母既不能贯彻之前的不管不问的政策,也不能倚老卖老来管教他,说不得还要好好地跟他说道理,企图说服贾环留在贾府。 老太太自然是不能同意人搬出去的,阖府团聚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贾府好容易出了这么一个人才,若是搬了出去,那作用可就小的多了,宝玉她是知道的,功名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将来承袭个爵位也就是了,现在有贾环得了实职,正好可以帮衬宝玉一把,老太太怎么肯轻易放人的。 所以她端坐在上面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了一通,可惜的是贾环本就打定了主意,又与他们这干人实在没什么感情,确实找不到留在这里的理由,所以根本不为所动,老太太什么人,说没说动,那一眼就能瞧出来的,眼看着贾环没有任何回心转意的意思,老太太只好改变策略,忽然嚷着说头疼,然后众人又是一阵忙乱,把老太太送回了屋子里,又忙着请大夫开药,煎药喂药,除了贾政在临走的时候叫他好生等着外,再没有人管贾环了。 等众人都走了之后,贾环才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这样一场闹剧下来,事情却根本没有得到解决,不能不说很是让人心累。 更让他头疼的是,老太太使出了装病这一招,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提搬出去的事了。 其实他倒有心直接就不回府了,他们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其中还牵扯到周姨娘,对外不好交代,才不得不走一个过场,结果没想到却弄成了这个局面。 贾环毕竟年纪小,又是一直读书的,学的都是圣人之言,经世治国之理,却不知道那书上的东西许多时候都是用不得的,更何况是对付贾母这样一帮人,那书上的东西就更是不顶用了。这样一来,他便没了主意,少不得要来找探春帮忙。 探春听他描述当时情形也是忍不住发笑,实在是当时她亲见了老爷打宝玉的情景,哎,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呢,那样一场闹剧和混乱的场面,倒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贾环也会引起这样的混乱。 贾环看探春不停地笑,有些无奈:‘姐姐,你倒是先别忙着笑了,还是好好想想办法是正经,现在老太太装病,我怎么提这件事呢?’ 探春只好止住了笑问他:‘你刚才不是说若不是周姨娘在其中,你大可直接搬出去吗?’ 贾环疑惑:‘不错,若不是周姨娘还在府中,我也懒得跟他们在这里费工夫。’ “哦,既然这样,那你自己搬出去就是了。”探春云淡风轻地说道:“房子我已经让王管家替你找好了,离这里不算远,你若是愿意,今日就可以过去看看,一应事物我也已经让王管家替你准备着了,只是时间紧急,恐怕还没有布置好。” 贾环忍不住打断她:‘姐姐,能不能搬得出还两说呢,就算能搬出去,近期内也是不可能的,姐姐还是先帮我想一想怎么才能说服老太太他们吧。’ 探春笑:‘你不是说自己可以出去吗?何必还要说服他们?’ “若是周姨娘不能出去,那我搬出去的意义岂不是大打折扣?”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我有办法,我看你今日就跟王管家出去看看房子吧,不是说三日后就是琼林宴了吗?之后你就搬过去吧。”探春说的很是轻松。 贾环却还是将信将疑:‘那周姨娘?’ 探春笑:‘怎么?现在连姐姐也信不过了不成?我既然说你不必管了,你就安心做自己的事吧,在你过去之前,我会把周姨娘带出府的。’ 虽然贾环对于探春的说法还是不大相信,但她都已经如此说了,贾环也只好暂且相信她。 “姐姐还有件事拜托你。”探春不好意思地笑道:“之前不是叫你去打听这些中举的人之中有谁是未曾婚配的吗?不知你打听的怎么样了?还有,这次去参加琼林宴,若是看到合适的,也帮我打听打听。” 二百三十二章 非烟出府 一  贾环忍不住扶额,他是作为一个新科举人去参加宴席的,不是一个媒婆,但奈何自家姐姐对这一榜的举人很是热衷,他也只好厚着脸皮在每次喝酒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人家一句:‘不知兄长可否婚配?’ 然后在人家问是不是有姐姐要嫁给自己的时候再不好意思地白哦是,自家姐姐是王妃。 这样几回之后,贾环觉得自己可能要在在这些未来的同僚之中丢尽脸了。 不过总算没有辜负探春对他的信任,他确实打听到了不少的消息,比如探春之前跟太妃提起过的,这第五名的杨梦得和第六名的顾奉朝都还未娶亲,且没有定过亲的,真是难为贾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还要跟他们套关系然后去打探他们有没有娶亲。 对于探春的这个要求,贾环也只能无奈地点头答应:“姐姐,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要说是给自己找媳妇儿的话,那也不该是打听自己这些同年啊。 探春笑的高深莫测:‘小孩子,不懂就不要问了。好了,你去找王管家吧,叫他带你先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也顺便买了放过去。’ 贾环对于探春到现在还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待很是不满,她不过也就比自己大了四岁而已,还真是个大人了不成? 送走了贾环,探春也没闲着,顺便就跟贾母学了一招,装病,顺便叫侍书亲自送了一封帖子到贾府,说是探春病了,所以想接周姨娘过去帮忙照看两天的云兮。 对于太妃跟探春的关系呢,大家也算是心知肚明了,所以探春说要周姨娘过去帮忙,谁也没有异议,侍书过去找周姨娘的时候特地提醒她把贵重的要紧的东西都带上。 周姨娘不明就里,侍书又不好多说,只好说是探春的意思,对于探春的话,周姨娘还是听的,所以也没再问什么。 等他们收拾好的时候,东西也没从老太太他们眼前过,直接就装了车上了,所以老太太也是不知道周姨娘说是去王府住两天却带了这么多东西。 等她到了王府之后,探春便跟周姨娘摊牌了:‘姨娘别怪我先斩后奏,是环儿,他求老太太,老太太不许,他没有办法了,求到了我这里,我才想了个法儿叫了姨娘出来。’ 她叫自己出来周姨娘倒是觉得没有什么的,只是这招呼都没跟贾府打一声,就这么走了,她是不放心的,何况,自己本来是贾府的丫头,这卖身契还在老太太手里头攥着呢,哪能说走就走的了呢。“姑娘,我知你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这次恐怕不成,我就这么走了,老太太和老爷他们必定不高兴,到时候一定要找姑娘算账的,何况,我的卖身契不在自己手里,如今还是个下人的身份呢。” 探春笑着安慰她:“这个姨娘也不必担心了,我既然把你接了出来,自然不会再放你回去的,你就先安心在这里住两天,等环儿三日之后搬出去的时候,姨娘再过去,不然你自己过去住,我也是不放心的。” 对于探春她自然是相信的,但还是觉得此事做的太过鲁莽大胆了一些,叫她无论如何不能完全放心。 “我还是觉得此事不妥,姑娘要不再考虑考虑?”周姨娘犹豫地问道。 “我考虑是不必了的,倒是姨娘,你若是有什么担心的,或者是不想离开贾府,倒是不妨说出来,现在总还有机会回去的。”探春郑重的问道,虽然贾府在自己和环儿看来完全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但也说不准在周姨娘看来,就是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所以探春有此一问,也是想明白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姑娘想差了,我并没有什么不愿离开的,那个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呢,不过是怕贸然离开给姑娘和环儿带来麻烦。环儿刚刚中举,这个时候若是闹出点儿什么事来,终归是对他影响不好的。”周姨娘连忙说道。 “既然姨娘没有什么留恋的,别的也就不必担心了,就算是有什么,也不过是到我这里而已,不会牵扯到环儿身上。”探春安慰她。 又让侍书带着她先在王府安顿下来,等到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了再过去,本来周姨娘一看自己确实是能搬出来住,一来也是高兴,另外就是她也是闲不住的,就想着先过去帮贾环收拾房屋,只是那里现在杂乱的很,下人们也都还没买来,探春实在不放心,她才勉强在王府住下了。 探春诓了周姨娘过来是用的装病的招数,就免不了贾府要派别的人过来探望的,还好的是因为那边贾母也病着,虽然不知是不是真的病着,但凤姐儿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离开左右的,轻茗嫁过去也有些日子了,是时候开始独当一面了,探春与她又是有些交情的,所以这次贾母就派了她过来探望。 自然,探春在她的面前表现的很是虚弱,一副病沉沉的样子,轻茗也就在这里陪着她说了几句话,看她精神不济,也就离开了,中间探春还专门叫周姨娘出来见了她一面,好叫她回去说给贾母听的。 探春虽说是装着病,却也没耽误了去看黛玉,虽然这接连几日过来都是毫无起色,探春也依然不肯放弃,几乎是每日必要过来一趟,还好的是两府离的着实是近。 中间水彦寻请了一个庙里的大师傅来给黛玉瞧了瞧,那师傅看起来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实在也没有瞧出什么来,大概是问了问黛玉为何会忽然昏迷,昏迷了多少时日之类的问题,便告诉她们黛玉这是被梦魇住了,要做法事才能把这些作怪的鬼神赶走的。 探春和雪君也是病急乱投医,就依着他说的做了一场法事,黛玉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当然了,她们也并没有怪罪这位师傅,本来这种事情,若是真的成了,那是神灵保佑,若是真的就不成,那也不敢怪人家的,只能说是自己时运不好,或者诚心不到的缘故。 幸好的是黛玉躺了这么十来天的时间里,饭倒是还能吃得下去一点儿,不然她就这么干躺着,恐怕还没等醒过来,已经先要饿死了。 前几日皇榜张贴了出来,太妃又有的忙了,前十甲的人探春和水彦寻都已经替她打听清楚了,她倒是不限麻烦,就算知道了这些人的消息,还是贪心的很,总想着能不能有更好的,所以这些天王府里进进出出的也有不少人,许多探春都不大认识的,大概是太妃之前说话的玩伴儿,太妃没有叫探春过去陪客的意思,探春也乐得清闲自在,忙自己的事情。 只是到了琼林宴这一日,太妃却又一次忽然找到了她,探春心想,怕不是叫自己带着她去看看真人吧,她就算再大胆,再有能耐,那也不敢在皇上的地盘肆意妄为不是,这个她可是真的办不到,她来求自己,倒不如去找水彦寻更有希望,毕竟他今日一大早便出府去了,这皇上大摆琼林宴,他这个王爷总也是要出现的。 还好的是太妃倒是没打算叫探春带着她进宫去看那些人,不过也跟探春想的大差不差了,她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这些新科举人在琼林宴之后大多会再去鹤颐楼相聚,难得有人凑的这么全的时候,太妃犹犹豫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是想叫探春带她过去看看,至于为何一定要探春带着过去呢,还不是因为在她心中,探春是一直往外面跑的,这样的地方想必很熟悉,于是就找到了她这里,何况,这种私密的事,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成的就有自家人在这里,何苦再去找别人帮忙呢。 探春听了之后咋舌,没想到太妃这样一个重规矩的人要紧关头比她还胆子大,今日这样的场合,恐怕整个鹤颐楼都已经被包了下来,他们这个时候过去,显然的是要泄露身份了,而且现在没有赵大哥,她是亲自出去交涉,太妃这个时候倒是不嫌弃自己抛头露面了。 只是人家要求提出来了,探春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母妃想什么时候过去,我先叫人去安排。” “我想着等他们都去了咱们再去就不好了,不如早些过去吧。”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探春只能点头:‘母妃说的是,那我现在就叫水云去知会一声。不知母妃要不要带非烟一同过去?’探春想你都安排到这种地步了,显见的也是想给非烟找个合适的人,但不管你再怎么看,也不如非烟她自己看的更好不是? 太妃犹豫了一下却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探春:“虽说这样做不合礼数,但非烟就跟着咱们在楼上坐着,也不算过分,你说是不是?” 探春自然是只能连声回答:‘是是是,母妃说的有理。’ 难不成要她告诉太妃,你这样做本来就是不合礼数的,还差这一点儿吗? 探春先叫了水云去找鹤颐楼的掌柜,说无论如何给他们留一个雅间,实在不行,也只好拿着王府的名头压一压人了,毕竟赵风不在,人家跟探春可没有这么大的交情。 探春这边吩咐完水云,那边又叫人把非烟叫了过来,三人一起在这里等着,太妃想来之前也跟非烟说过今日之事,所以她过来见到探春的时候,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探春也不知道水云是怎么跟人家掌柜的说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人便回来了,说是一切都办妥了,探春心中感叹,跟着水彦寻的人就是不一样,本来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在人家不过是小菜一碟,难怪每次水彦寻有事出去,都要把水云留给自己呢,原来是有大用场的。 他们到的时候,探春主动去跟掌柜的打了一声招呼,等到探春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才认出来原来这就是之前常来自己店里的那位姑娘:“原来是王妃,草民无礼了。” 探春一看这是认出了自己,也不否认,笑道:“是我之前没主动跟掌柜的打声招呼,是我的不是,这次多亏了掌柜的给我们腾出一个雅间了。” 他笑的很是客气,看着探春身后的两人,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可惜都带着帷帽,什么也看不到:“王妃客气了,这是应该的,您请跟我来吧。” 探春本来也不适合带着非烟和太妃跟他在外面寒暄,他主动提出带他们进去,探春很是感激。 三人坐定之后,探春只让掌柜的看着上菜,也并没有仔细去点,反正他们也不是真正来吃饭的。 等到小二过来上菜之后,探春留下一个小二问道:‘这位小哥,听说今日会有新科举人来这里用饭?’没办法,另外两个人是不必指望他们开口了,探春只好自己来问。 那人看了探春一眼,这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来问这个,不过人家毕竟是主顾,既然问了,他答就是了:“哟,这位太太问的巧,虽说咱们这店里,自从科考之后,那中举的举人来的是络绎不绝,但今个儿太太可碰上了大日子了,听说皇上在宫里头大摆琼林宴,这些举人们出来之后还要找个地方再聚一次。这每年选的可都是咱们这鹤颐楼,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他倒是实诚,探春一问,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探春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这么说来你也是见过新科举人的了?” 那人仿佛探春看不起他似的说道:“别说是新科举人了,就是那状元探花,咱们想见也不是难事。” “哦?他们就算来了这里,你也未必能见得到吧?”探春表示怀疑。 他怕探春不信他所说,连忙辩解:‘他们来了总是要酒要菜的,咱们做的不就是这跑腿的活儿吗?等他们叫的时候,我们过去添个酒,那个筷子,那人不就见到了吗?’ 探春这才点头:‘只是这伺候每一桌的都有固定的人,总不能哪个都能见到这状元探花的,想来还是这位小哥你运气好,正好就分到了那一桌。’ 二百三十三章 杨梦得 一  他不好意思地摇头:“那倒也不是,咱们店里头忙的时候,那人都是混着用的,所以谁要是想过去开开眼,打声招呼就是了,所以咱们这店里的小二那几乎个个都是见过状元老爷的人。” 探春笑:‘倒是没想到这店里还有这等的运气,说起来咱们还都没见过状元老爷呢,还不如这位小哥你运气好。’ “嗨,这有什么难的,他们待会儿从大堂里进来的时候,那穿大红衣裳的,就是新科状元了,到时候太太您啊,只管在上面看着,保管你能看得到。”他很是自豪自己别眼前这些人知道的还多。 探春很是感激地点头:‘多谢这位小哥提醒,咱们这也算是来的巧了,沾了运气,能亲眼见到状元了。’ 那人看探春如此恭维他很是不好意思,又连忙表示:“太太们别担心,到时候人来了,我就上来只会你们一声,保管叫你们见到真人。” 探春连忙道谢:“这感情好,要先谢过这位小哥了。”说着她使眼色,侍书很是眼疾手快地掏出一个小荷包递到了小二的手里,他放在手里习惯性的掂了掂,满意地笑了起来,等看到探春看他的时候,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太太们太客气了,这银子,’ 探春连忙笑道:‘这银子小哥要是不嫌弃,就收着吧,咱们今日能不能看到真神,还要劳烦小哥呢。’ 他连忙再次保证,一定叫他们见到人,才离开。 他走了之后,太妃和非烟才肯把帽子摘下来,非烟显然对于探春的手段很是敬佩,只是太妃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巧言令色,油嘴滑舌,可不是什么好的教养。’ 探春还没等说话就被太妃一句话堵了回来,她何其委屈,要不是为了她们,自己何苦跟一个小厮说这些话呢。 只是她是长辈,探春在心中告诫自己,所以只好默默地低头喝茶。 非烟看不过去了,连忙拉扯太妃一把:‘母妃!嫂嫂还不是为了咱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然后又转头向探春赔礼:‘嫂嫂你不要在意,母妃她没有别的意思。’ 她这样的赔礼可以说是很没有说服力了,话都说的如此明白了,还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除非探春真的是个傻子,不过明白归明白,探春也知道非烟的不容易,她心中与探春交好,但另一边毕竟是生自己养自己的母亲,还为了自己的事情低下头来找探春帮忙,所以也不好说的太过,只能在中间打个圆场,希望这件事能圆过去,探春也很给她面子地笑道:‘没事,母妃教训的很是,圣人说过巧言令色,鲜亦仁。君子讷于言,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在母妃面前丢人了。’’ 侍书在后面听着忍不住翻白眼,姑娘还真是为了让太妃安心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要引用什么圣人之言。 太妃大概也觉得自己太过了一些,人家一来就忙着帮自己打听怎么见到人,结果人好不容易打听到了,然后自己劈头盖脸把人一顿训,似乎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只是她毕竟是长辈,又向来没给过探春好脸色的,所以这会儿也不可能拉下脸来给她道歉。 还好探春比较懂事,先找了台阶下,太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太妃怕与来人冲突了,所以他们到的十分早,估计那些人过来还要等不少时候,所以探春先照顾着太妃和非烟用了点儿东西再继续等着,不得不说,有太妃在,探春真是一句话也不敢乱说,就怕哪一句惹了她不高兴,然后对自己又是一通好训。 终于等到外面天几乎已经黑了下来才听到外面忽然一阵喧闹,这个时候忽然这么大的声音,想也知道就是他们那帮人过来了。 果然探春就听到下面极大声的喊道:‘掌柜的呢,还不来招待贵客?’想来他们在宫中也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这说话的人明显已经带了些醉意。 正在探春仔细要听的时候,之前那位小哥敲门进来了:“太太们,新举人们进来了,太太们运气好,这次一等三甲全在下面呢,状元就是那位穿了大红衣服的。”他是看到人进来便赶快跑了上来送信的,毕竟不能辜负探春送他的那几两银子不是。 探春很是高兴地打发了他,然后带着非烟和太妃从门口往外看,不得不说,柳晗云在其中很是扎眼,不仅是他那一身红色的衣服显得与周遭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就是身高也是顶数他高了,围在他周围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的。 所以不仅是探春一眼就看到了他,就是非烟和太妃也是先注意到了他,只是他一直没有转过脸来,正背对着他们,所以看不见脸。 太妃早知道此人是个瘸子,不在自己的考虑之内的,所以一双火眼金睛盯着下面的一群人,一个也不肯放过的。 探春倒没有那么大的心思,所以在太妃全神贯注地往下看的时候,探春也就随意地坐在那里随便地打量着下面的这群幸运儿。 可惜太妃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仔细地观察他们,因为他们很快就分作几班进了雅间,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小哥的故意安排,那一等前三甲恰好就安排在了探春他们房间的对面,虽然不能打开房门,但是他们正是高谈畅饮的时候,所以就算关着房门,探春他们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探春在他们上楼之前赶快关上了房门,然后带着非烟和太妃换了位置,三人都坐在了门边以方便听到他们的谈话。 刚刚匆匆扫视一遍,探春已经发现来到这酒楼的新科举人们大多都是年轻的很,不知道是这一科的特色呢,还是那些年纪大的不愿意跟这帮年轻人继续闹腾,宫宴过后便回了家中,探春倒还真是不知道。 金榜题名时本就是人生一大乐事,何况还是对这群年轻人来说,此刻想必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探春他们在隔壁偷听的时候就不时听到什么治国治民的高见,年轻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想必也没有人跟他们较真这些高见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他们想必会闹到很晚,探春听了一会儿听到的都是这些东西,也就问太妃:‘母妃,我看天色不早,咱们是不是要回府了?’ 太妃犹豫了一下:“我看也还早,不妨再等一等。” 探春扶额,却也没有办法,太妃发话了,探春也只能继续等着。 还好的是等了不一会儿水彦寻就过来了,说起来还是他最聪明,回到府中一听说探春带着太妃和非烟来了鹤颐楼,他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们所为何事而来,于是他想了想便换了身衣服来了这鹤颐楼,来的时候还故意去掌柜的那边露了个脸,下面本来也是坐着不少人的,水彦寻也是刚在宫中与他们喝过酒的,所以这个时候认出他来的也是不少,既然有人认了出来,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有认出他来的上来跟他打招呼:“王爷?难得您也肯跟我们一起过来热闹热闹。”别的大人一般是不参与举人们这次的聚会的,这是他们同年之间的聚会,他们也懒得参与的。 水彦寻却笑道:‘我却不是来跟各位大人们凑热闹的,实在是家中有人今日正在这里用饭,我过来看一看罢了,你们玩你们的。’ 众人叹原来如此,也便放了他离去,但是那有心的人已经留意了水彦寻去了哪个房间,想着待会儿过去拜见的,虽然水彦寻没说家中的是谁,但是他们想,能上这酒楼的,又是王爷的家人,那想必也是某位大人了。 这也是水彦寻故意的,他当初能见到探春还是多亏了探春不守规矩呢,所以他自己也不大在乎这些的,如今既然母妃和探春都有这个意思,那他便帮一把又如何。 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但是非烟想自己亲自看看,水彦寻也是支持的。 他进来的时候,太妃和非烟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尤其是非烟。 倒是探春不觉意外,当她看到这些人中没有水彦寻的时候,心中就在想他是不是会过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水彦寻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便赶过来了。 水彦寻进来先跟他们打招呼:“我刚才进来时被不少人看到了,待会儿恐怕有人来拜见,到时候还要请母妃和非烟到后面去坐一坐。” 非烟是不知道他这是故意的,还以为真的是不小心被别人看到了,想到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要与这些陌生的男子同处一屋,想想就更脸红了。 倒是探春一听就猜到他的打算了,只是笑着说道:‘这也没有什么的,我们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到,所以并不知道母妃他们在这里的,到时候只需让母妃他们坐在后面就是了。’ 太妃也认同地点点头,既然外人不会知道,与非烟名声无损,也就无所谓了。 探春刚才走近水彦寻的时候闻到了明显的酒味,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日倒是饮了不少酒?” 水彦寻连忙解释:“今日皇上高兴,劝了好几回,众位大人都不敢不饮的,我这还算是好的,倒是有几位大人,已经喝醉了,在这些新举人面前丢人了呢。” 探春嗤笑:“我不过随便问一句,你倒是解释的忙,叫母妃看了还以为我怎样厉害呢。” 水彦寻又连忙辩解:“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且你向来最是温顺听话不过,母妃也是知道的,怎么会因为我这几句话就怪你呢?” 太妃终于也忍不住笑了:“你们两个就别在我面前作怪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在我面前乖的跟什么似的,一旦离了我,一个个的,谁也不比谁省事。罢了,我也懒得管你们,你们自己过得好也就是了。” 毕竟是自己儿子看重的太太,她就算再不高兴,那婚也成了,孩子也有了,还真能叫他们和离了不成?何况,她虽然看不上探春的身份,有些行事作风也看不惯,但也没到那种非得把人赶出去的地步,何况,不管她在外面怎么样,在自己面前总还是听话的,太妃这些日子,跟探春打交道多了,心思慢慢地也和缓了不少,虽然嘴上还是不肯饶人的,但是心中对探春已经有极大的改观了,不得不说,这也是探春这些日子为她费心费力地打探消息的回报了。 果然水彦寻在这里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敲门了,探春连忙帮着太妃和非烟都坐到后面去,她自己倒是留在了外面,本来太妃是不愿意探春抛头露面的,但水彦寻跟人家说的是自己的家人在这里,那总不能人家进来后一个人也没有,那岂不是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本来探春还想让太妃也留在外面,但是她有自己的打算,怕人家看穿她的心思,在她面前故意表现,所以不肯坐在外面,她既这样想,探春也不好勉强,安顿好了她们两个,探春又出来与水彦寻一起接待来人。 这第一波来的恰恰就有一等的前三甲,想来是下面的人看到水彦寻过来传了消息给他们,叫他们过来拜访,他们商量过后一定是按照身份的高低安排的,毕竟水彦寻说了自己是来见家人的,他们人来的太多也不合适。 贾环与水彦寻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柳晗云之前也已经见过了,想必心中明白,就是别人,将来也定是要知道的,所以也就没有刻意隐瞒,这次进来的一共有五人说是代表大家来拜访水彦寻的。 相互引见过之后,探春招呼着要他们坐下一起喝一杯再走,水彦寻也殷勤挽留,他们不好就辞,便顺势坐了下来。 探春之所以挽留的这样积极,不过是因为其中恰恰就有那所谓的第四名顾子衿和杨梦得,难得的好机会,自然要好好考察一番。 二百三十四章 非烟拒嫁 一  不得不说这几人中还是顾子衿长的最好,身量瘦长,却不会像柳晗云一般显得太过弱不禁风,尤其是今日一件白袍蓝褂更称的他意气风发,气质脱尘,与柳晗云那一身俗气的大红色形成的鲜明的对比,探春是越看越满意,太妃和非烟都没有别的要求,这人又生的一副好相貌,看起来确实是良配。 那杨梦得虽说长的也算是清秀了,只是在这人面前也就不够看了。 其中最可笑的还是贾环,若不是有外人在场,探春一定忍不住要笑他的,不知今日是不是他自己选的衣服,一身宝蓝色的长袍本没有什么差错的,只是在这几个人面前越发显得不稳重了,,本来年纪就小,这样一看更如个孩子一般了。 探春毕竟是妇道人家,不好多说话的,主要还是水彦寻在问话,先是客套一番:“水某在这里先恭贺各位金榜题名,我先饮一杯,几位随意。” 喝过了酒水彦寻便开始问起他们的基本情况,不过他们只当是水彦寻出于要跟他们做同僚的心思来问的,所以也没有多想,毕竟那位四十多岁的榜眼,水彦寻也没忽略了。 等到几番酒喝下来,一刻钟的时间也过去了,他们是与众位举人一起来的,也不好多待,便告了辞出去了,但是该得到的消息,水彦寻是一个不差的问了个清楚。 像那位顾子衿,之前是觉得不错的,现在却有些要再考虑的意思了,因为他家中不止有一位母亲,原来还有一位寡嫂,这就难办了,具体的水彦寻还不好细问,但就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么犹豫了,实在是大家都清楚,这样的家庭只怕简单不了。 倒是那位杨梦得,说话实在很得探春的心,别看他是南边人,长的又清秀,看起来还挺腼腆的,其实说起话来才知道此人很是潇洒呢,又逗趣,两个人过日子,若是能过的有趣,那又是一个层次了,所以探春倒是很看好他的。 至于柳晗云,就算在水彦寻面前他的话也不多,不知他是不是看穿了水彦寻的套路,别人都打听了个清楚,只有他,现在也知知道他住在京城,家中有一位母亲,别的再问就被他含混了过去。 探春对此人有些兴趣,只是她性子懒怠的很,知道这人不简单,也就懒得去招惹,他既不愿说,探春也就懒得问了。 等送了他们出去之后,太妃带着非烟从后面出来,他们的谈话,她们二人自然是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果然太妃出来之后便说道:“这顾子衿看来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好。” 探春知道其实她是嫌弃他还有一位寡嫂,怕他们不清不楚,其实在探春看来这倒不至于,只是难免会有些闲话,而且将来事情处理也麻烦而已。 太妃果然也是更看中那位杨梦得,只是在她说的时候,探春看非烟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所以在太妃说的正高兴的时候,探春也没再推一把,帮着她定下来,还是想先问问非烟是如何想的。 只是现在又来了一件麻烦事,水彦寻既然说他上来的时候,大堂中是有人的,那现在他们就出不去,只是这般举人闹到明日也是有的,难道要他们在这里陪坐到明日吗? 探春有些为难地看向水彦寻,毕竟他们屋里刚才是有人来过的,这个时候,若是走出去,难免有些影响不好。 他看了看外面的人着实太多,而且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说到:‘若是想这个时候走,少不得要抛头露面一回了。’ 太妃想了想点头:‘那倒不是太要紧,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叫他们看见,出去的时候带上帽子便好了。’ 探春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若,叫店家下去打声招呼?” “还是不必如此麻烦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要不露脸就是了。”太妃主动说道。 她这次如此善解人意,倒是叫探春有些吃惊的。 自然,即便他们带着帷帽,下去的时候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过是因为水彦寻就在旁边陪着,所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上一眼的,虽说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从身量来看,其中两位可都是年轻的很,王爷说是家人,看来须得好好打听一下今日跟他出来的是谁。 他们这些新科举人对婚事的关心也并不比太妃的少,毕竟她想为非烟选一个好的夫家的同时,这些刚来到京城,马上就要迈进官场的人也需要一个强大的外力,尤其是那些自身没有什么势力的人,更需要这样一个强大的外援。 如今朝中,水彦寻是手握实权的镇南大将军,还有王爷的封号,宗室之亲,若是跟他攀上了亲家,与皇上也是有了亲戚关系了。 别看他们一个个的都假装目不斜视,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心中可打着主意呢。 探春他们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不早,但是太妃还是先叫非烟回去自己留了下来要与探春说说今日看了他们的想法。 探春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是太妃和非烟都满意的,她是没话说的,本来她也不过是在其中帮他们一个忙而已。 所以在太妃说的时候,探春只是不住地点头,以表示自己在认真听她说话。 终于她总结完了今日的所见所闻,发表了最终想法:‘我看来看去,还是杨公子最得我的心,你们也说说。’ 最后这一句是客气话了,就是真的给探春这么大脸,她也不敢说。 自然只有点头应和的份儿,何况他们两个也是真的觉得此人不错。 太妃看他们两个竟然与自己意见一致,很是高兴,说定了她去找媒婆商量这件事之后便走了。 等她离开之后,探春犹豫了许久还是开玩笑似的问水彦寻:‘王爷?你觉得这事儿要不要问问非烟的看法?’ “问总是要问的,只是现在母妃这样兴高采烈的,只怕她就算不愿意也只能是徒惹得她生气而已。”实在是他也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向来听母妃的话,这又是母妃亲自操办,思虑良久的大事,就算她真的有什么想法,想必也不会说出来,而且这杨梦得此人确实不错,向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她嫁过去想来也就好了,他在这么想的时候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想办法向皇上求娶探春的。 他既然并没有什么要非烟自己做决定的想法,探春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到底在,这一家人中,自己总归算是一个外人。 只是叫探春没有想到的是,五日之后,非烟主动找到了自己,说是不愿意嫁给杨梦得,这可不得了,如果说刚开始探春还想过要不要问问非烟的意思的话,现在就是探春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因为就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太妃凭借自己多年积攒下的人脉已经与杨梦得那边说定了亲事,因为非烟年纪不小,所以就定在了今年十二月份完婚,你说这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就要成婚的人,忽然来告诉探春她不想嫁给自己的未婚夫,这门婚事还是太妃做主亲自定下的,非烟来找探春的时候,她吃了一惊,连忙遣了众人问她能否告知自己不愿出嫁的原因。 刚开始非烟很是扭捏,只说自己不想嫁人。 探春却不信,她要真是不想嫁人,在太妃开始给她张罗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出反对了,现在确定了人选,她告诉自己不想嫁人了,只能说她是不想嫁给这个即将与她成婚的人。 探春摇头:“你若真是不想嫁,倒是可以跟母妃说一声,不过你不嫁人,难不成要叫母妃给你在家里修一座庙吗?” 非烟只是坐着不说话,态度却很坚决,似乎今日不从探春这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就不肯走了。 说实话探春不大想管这件事,也轮不到她来管,她与太妃关系本就不睦,难得趁这次机会有所缓和,这次要是真帮着非烟拒了这门婚事,探春可以想的到,她与太妃的关系是再无缓和的希望了。 只是非烟毕竟是与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来到王府也对自己颇有照顾,她既然这样坚决的提出了,叫探春真的就狠下心来假装不知道,不管她,探春还真是做不到。 所以在两人默然相对许久之后,探春看着始终不肯开口的非烟叹了口气,还是主动相问了:“非烟,你既然打定主意要拒了这门婚事,总要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倒不是怕开罪母妃,实在是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当初说的是千好万好,到了最后,你忽然反悔,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非烟听着探春无奈的语气,也觉得对不住她,她本来就与母妃关系不好,自己还找她来帮忙,实在是料定了以她的性子,只要自己开口了,她就不会置之不理,只是这样一来,非烟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胁迫探春的感觉。 但这确实是她在这几天中仔细想过之后迫不得已做出的决定,她本来也想说服自己,嫁给杨梦得没有什么不好的,母妃与长兄都说好,就连探春都觉得他好,非烟觉得自己再拒绝,真的就是自己做作。 只是在不断地说服自己的过程中,她越来越发现,叫自己嫁给杨梦得,她终归是不甘心,她也仔细想过了,这种不甘心,一定不会随着自己真的嫁给他而消失,只怕会越来越浓重,她不仅是不能这样对自己,更不能这样对另一个无辜的人,所以思前想后,她终于决定找探春摊牌,实在是她即便鼓足了勇气,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找母妃,希望探春能原谅自己这样的作为。 她仔细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到:‘嫂嫂,我不想嫁给杨梦得,是因为我心中已经有别人了,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能就这么嫁给他。’虽然她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探春听得出来她的纠结和坚决。 探春倒不是十分吃惊,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心上人到底是谁:“这个人是谁?”探春接着就问道。 非烟抬头看了探春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极小声地说道:‘你也认识的,就是柳公子。’ 探春皱眉,自己什么时候还认识一位柳公子。“不会是柳晗云?”她吃惊到。 根本不用等她的回答,看到非烟极不好意快速低下的头,探春就知道是他没错了。 她忍不住扶额,现在这种情况,她可以说是真正的没有办法了。 她也搞不清楚,若是自己没有记错,这非烟就见过柳晗云一面,就在这一面之中,她坐在帘子后面,柳晗云在前面,中间与水彦寻说了不超过十句话,待了就一刻钟的时间,她就非人家不嫁了?且这柳晗云长的确实是不若杨梦得更好看,非烟到底是怎么想的,探春实在是搞不懂。 “只是,他是个瘸子,你可知道?” 非烟点头,却又摇头:‘我是那日见他腿脚似乎有些不便。’ 还真就是第一次见,而且只见过这一面。 探春不明白:“非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只见过他一面就喜欢上了他?”探春问的很是纠结,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种人一看就不简单,就连探春见了他都想逃离,非烟这个从小被保护着长大的高门望女,怎么会一见之下便倾心了。 她忽然听到探春如此问,抬起头来迷惑地看着探春,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想跟他在一起,看到他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就已经没有别人了,我到现在根本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杨梦得究竟长的什么样子,我的心里脑子里,装满的全是他的样子。’ 说了半天,她连人家杨梦得长什么样都没有记住,难怪她会喜欢一个长的还不如杨梦得的人,探春也只能这样想了。 只是刚才听了非烟的一番剖白,探春心中就更着急了,非烟现在真是非此人不嫁了,先别说,这个时候跟太妃提出退亲多么难办,就是真的退了亲,要想嫁给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首先太妃就不可能叫非烟嫁给一个瘸子,另外这人一看就不简单,只怕家世也不简单,太妃等了这么久,就为给非烟找一个家世简单的,到时候不吃亏,现在来一个更复杂的,太妃肯同意才怪。 二百三十五章 柳晗云身世 探春也没再追问她究竟喜欢他什么,现在非烟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不容易说服她的,探春只能告诉她这件事根本是不可能成的,不管是太妃还是水彦寻都不会同意,就是自己也不赞成。 非烟惊讶地看探春:“嫂嫂当初不是也曾为林妹妹和宝姐姐奔走,为何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呢?”她见探春拒绝,心中总是不平衡的。 探春也不生气,慢慢解释给她听:‘我不是故意与你为难,也不是不想帮你,只是我当初帮林姐姐和宝姐姐不过是想他们得到幸福而已,但是你不同,非烟,我不是武断,却可以直接告诉你,柳晗云绝非是你的良人,你要嫁给他根本不会过的幸福。’ “那你们如何就知我嫁给杨梦得就能过的幸福呢?我不喜欢他,更不会幸福。”非烟努力地辩解,想让探春改变主意。 “我知道,但是杨梦得本身是一个好人,而且母妃肯把这个婚事最终定下来,肯定是托人打听清楚了他的家境及品性,他总归不会对你不好,但是柳晗云却不一定了。”探春煞费苦心地劝她。 非烟不肯说话,却还是不肯改变主意,探春看得出,她打算破釜沉舟,连忙劝她:“你不过见了柳晗云一面,既不知他的品性,也不知他的家世,便说要嫁给他,总归是不可靠,不过,既然你有了这个心思,咱们也不妨再打听打听,说不准,你就看不上他了。” 探春如今也只能采取缓兵之计,若是这事儿真的捅到了太妃那里,这王府的日子可就真的是没法儿过了。 “我就知道还是嫂嫂对我最好,那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去打听他的消息吗?”非烟有些迫不及待,自动忽略了探春最后一句话。 探春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招走的对还是不对了。 “赵大哥不在了,我现在还带着云兮,这件事自然只能叫王爷去打听了,你别着急,在府里好好等着。”探春劝她。 非烟一听这事要告诉水彦寻,略微有些犹豫,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探春确实是忙的很,几乎每天都是王府和林府两头跑,这件事还真是只能交给长兄了。 但愿他不会告诉母妃,非烟暗暗祈祷,不过就算告诉母妃也不怕,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退婚嫁给柳晗云,那这件事早晚也是要叫母妃知道的,现在知道也无妨。 探春看她点头表示了答应,又劝慰了几句,无非是叫她不要着急,自己会想办法之类的话,先稳住她不要告诉太妃,自己慢慢想办法。 只是等到水彦寻回来的时候,探春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这些日子他忙着交涉军饷的问题,连续几日都要出去访客,今日也不例外回来的时候探春晚饭都已经用过了。 他刚回来,探春本是不愿把这烦心的事告诉他的,但是毕竟是一件顶重要的大事,她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自己去处理,最后还是要找水彦寻帮忙,便索性告诉了他非烟今日跟自己说的事。 果然水彦寻听了与探春是一样的反应,杨梦得这样合适的人不嫁,非要嫁给一个瘸子,这不是疯了吗:“夫人,你有没有好好劝劝她?这柳晗云腿脚不便,为人又孤僻的很,不适合非烟的。” 探春无奈:‘我怎么没劝呢,劝了一个下午,我要能劝得动她才好啊,只是她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我们说的话。我怕她着急告诉母妃,母妃一上火,又是鸡犬不宁,所以只能先告诉她,我来想办法。’ 水彦寻皱眉:‘夫人,这柳晗云实在是嫁不得。你可知他为何腿有残疾?’ 探春对此确实还是挺好奇的,之前也听环儿提起过,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残疾,这次腿却忽然瘸了,这毕竟是人家的痛楚,贾环也不好直接问的,但总归是一件心事,难为水彦寻这么快就打听出来了。 “他这残疾是让人家生生给打出来的。”水彦寻皱眉道。 探春却忍不住捂住了嘴,虽说她不大喜欢此人,总是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但是一个好好的人,被人生生地打成残疾,这当时得有多疼啊,他心中又有多少恨啊,探春在这一刻似乎有些理解他为何对人如此冷漠了,如果自己曾经遭遇过这样的不幸,恐怕也很难再对别人笑脸相迎了吧。 “是谁下这么狠的手啊?”探春忍不住问道。此人是有些奇怪,但看起来并不是无事生非,主动招惹事端的人,一个十几岁的青年,是谁能下这么狠的手,把他打成残疾呢。 水彦寻叹气:“他的哥哥。” 探春吃惊:‘这是为何?天下会有这样狠心的哥哥?’ 探春着实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的亲人下的手,她刚刚还猜测是不是因为他太过聪颖得罪了别的什么人,这京城之中,多得是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说不定有哪个看他不顺眼就把人给打了,但是她确实是没有想过是他自己的亲人下的手,更没有想到会是他的哥哥。 “其实是他的嫡母兄长。说起来,夫人不该对此人陌生。” 探春皱眉:‘我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她根本不用细想,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她肯定不会结交。 水彦寻有些好笑,探春倒是与别人不同,别人是年纪越大越圆滑,她倒是正好反了过来,小的时候,一本正经的一副大人模样,等到真的长大了,水彦寻发现,她比谁都嫉恶如仇,善恶分明,有的时候都叫他怀疑,这真的是那个小小年纪就能在贾府之中周旋的探春吗。 “夫人忘了城南有一位姓柳的人家吗?是做南北货行生意的,当初你们着急要运药材来京城救我,赵大哥,找到的就是这家人。” 他这么一说,探春倒是有些印象了。“我记得当初说是柳家老爷刚刚去世,这件事也就没成。”当初确实是找过他们,但是赵大哥说那柳家的当家不通人事,所以不愿与他打交道。 水彦寻点头:“就是那个时候,这柳晗云被打残的。当初柳家老爷在世的时候,尚且能约束大儿子,他刚走,这柳晗云就遭了毒手,被自己的兄长和嫡母设计,活生生地打残。” “这人真是好狠的心,一个好好的人,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弟弟,竟然也能下得去手。”探春不敢置信。“难道就不能报官吗?” 水彦寻笑:‘你看这柳晗云可是能任人欺负的主儿?你当他为何当面拒绝皇上的提议,非要去户部?不过就是为了手握实权好报复他罢了。’ 探春除了叹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柳晗云的遭遇,她不能感同身受,即便是理解了他为何是现在这副样子,对于他经受的痛苦,探春所感知到的恐怕也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水彦寻看探春情绪很是低落,过来安慰她道:‘夫人,我想他现在肯定可以自保了,报仇不过是早晚之间的事而已,你也别太感伤了。’ 探春摇头:“我不是为他感伤,我是想即便我能理解,同情他的遭遇,却还是不愿非烟嫁给他,上天之不公可见一二,变成如今这样,实在非他所愿,而外人即便能理解,也不会再如平常人一般看待他。” “夫人想的太多了。”水彦寻安慰到。“我们也不过是为了非烟着想而已,这件事夫人暂且也不必管了,我会跟她说清楚的,你不是还要照顾林府那边,这边就交给我把。” “我倒是想两手一摊事情都交给你处理,只是这件事非烟先来找的人毕竟是我,且有许多话,她不方便与你讲的,我还能问出些,你去问,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这事可不就拧巴了吗?还是得慢慢地筹划,叫她歇了这个心思最好。”探春不赞同到。 “我知夫人是不想让母妃知道这件事生气,既然如此,那先看着吧,你也再劝劝她。” 探春无力地说道:“我看就凭我这一张嘴,是劝不住她的。不过,若是柳晗云娶了妻的话就好了。”她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本来她就觉得此人性情怪癖,不管娶了哪家的姑娘,对人家来说都挺不公平的,现在她了解了内幕,更觉得他娶妻不易了,只怕在他报仇之前,娶妻一事是不会提出来的。 只是探春没有想到,她这随口一提,水彦寻倒是上了一点儿心。 这边非烟忽然闹了这么一出,探春暂时也还没想好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那边黛玉昏迷已超过半月,中间魏太医来诊治过多次,越到后来他越是摇头,上一次来的时候连他也说自己已经无法可施了。 那边林子清接到了雪君的消息已经写了信给皇上,请求回京,只他是朝廷命官,没有皇上圣旨,不敢随意调动,所以暂时还不能回来,只是心急如焚,信中已可见一二。 不管是高僧还是法师,中间也请了来几位,大费周折一番,只是还是不见起色,这事儿短了还能瞒得住,长了哪里瞒得过去,贾府那边得到消息之后就连老太太都亲自过来看了一回,老太太八十多岁的高龄,在黛玉床前几乎哭的昏过去,众人也不敢再随便叫她过来,后来便只有凤姐儿和轻茗过来一趟,只探春与迎春几乎还是每隔一日过来一趟看看黛玉,只是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不是他们没有了耐性,实在是每次过来,黛玉都是一样的情形,时间似乎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经过的痕迹,看的次数多了,难免叫人绝望,就是与雪君的谈话也从什么时候再去找为大夫过来看看,或者找哪位得道法师来作法变成了彼此空洞的安慰,即便彼此都明白这样“说不准明日便醒来了”的话有多不可信。 这日正好是探春要过去的日子,跟往常一样,她吩咐人准备了马车一大早便从王府出发了,到了林府径直去了黛玉的屋里,看了看依然静默躺在床上的黛玉,又环视了一周她屋子里的陈设,看看小丫头们伺候可还尽心,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转了一圈,她也就出去了。 雪君现在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很是明显了,还好的是在京城中离自己家近,程府老太太也不时过来照看一二,所以即便林府之中只有她一位女主人,总还不至于太过劳累。 她看到探春进来一点儿都不惊讶,这些日子以来,迎春和探春是林府的常客,若是哪天他们没来,雪君才真是觉得吃惊呢。 两人坐着说了几句话,不过是探春叮嘱她好好保重身子,别太为黛玉的事着急之类的话,这样的话说是安慰雪君,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有的时候,探春忍不住会想,当初那位道士跟自己说过的,一切人皆有一切人的命格,该生的生,该死的死,自己逆天改命,已经叫自己遭了大难,上一世这个时候,林姐姐是已经走了的,而现在她还能活着,虽然只能躺在那里,但是毕竟还有生息,是不是就已经是上天对自己的恩典了,自己也不能太贪心。 只是想来实在不甘,既然不肯叫自己改变众位姐妹的命运,那上天安排自己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只是想叫自己带着上一世的痛苦记忆再一次无力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吗?若真是这样,上天对自己未免太过残忍。探春不肯相信。 她在林府待的时间不长,回去的路上先去拜访了长红,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探春的必经路线,从林府出来之后总要去她那里走一趟,说要跟她建立交情,可不知是说说而已的。 见了这几面之后,探春对长红的性子是越来越喜欢,简单大方,能说的,有什么说什么,不能说的,也不故作神秘,能坦白告诉自己,探春就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二百三十六章 陕甘匪患 而她也从一开始对探春的示好感到莫名其妙到现在与探春见过几次之后,觉得这位王妃单纯之中带着机敏,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见的多了,长红也有点被探春这样的热情感染,说实话,一个人在一间房子里呆久了会有惰性的,但是探春的出现似乎给她带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她还许诺,这样一个世界,可能会由自己一手操办,不得不说,她确实有点心动。 而她的心动,探春也是感觉的到的,所以今日过去就是再接再厉,争取这次彻底说服她。 自长红搬来这里之后,除了刚开始还有自己之前在院子里的小姐妹看过自己几回,还没有别人来过这里,只是后来,那些小姐妹也不常来了,毕竟长红现在也算是从良了,说不定人家还想嫁人的,他们这样的身份,经常来这里走动,总归是不便的。 这几日探春倒是经常过来,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探春刚进了屋子,小丫头连长红都还叫便先张罗着给探春端茶了,等到长红得到消息走出来的时候,探春已经端坐着喝茶了,长红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我这是给谁养的丫头。” 探春笑:“我倒是看这丫头挺好的,知道姐姐你还没收拾好,知道先想个办法稳住客人,这样聪明,想必是跟着姐姐耳濡目染吧。” 长红笑道:“好了好了,你这夸我没夸够,我这听的人都已经不好意思了。你之前跟我说过的事,我这就答应下来还不成吗?” 虽是这样略带埋怨的话,但是长红的答应却绝非被迫,她的性子也是犟的,若是她不想做的事,就算是得罪了探春,她也不会答应的。 探春一听连忙站起来拉着她的手问道:“好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吧?可别是蒙我,哄我高兴呢?” 长红忍俊不禁:“哎呦,你好歹也是个王妃,我怎么敢蒙你?不是我说,这样的身份,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也就是你了。” 探春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忽闻姐姐同意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么。我就知道姐姐人好,一定会答应我的。” 长红笑道:“你也先别忙着高兴,我虽说是答应了你,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这事到底能不能办得成还是两说呢,不过是答应先试一试,你把要我做的事情还是详细与我列了出来,我再仔细斟酌斟酌,若是真的能行,我就帮你,若是觉得不妥,到时候拒绝,你也别怨我,咱们先说好了,好不好?” “这怎么不好呢?姐姐谨慎,其实这事在姐姐绝对是小菜一碟的,姐姐既然答应了肯帮忙,我就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这样吧,我明日再过来找姐姐一趟,今日回去先把准备都做好,明日再跟姐姐详谈如何?” “这样最好,千万别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那才是真正的不好了。”长红严肃地说道。 她能这样说,探春便越发觉得她可靠了,两人商定好了之后探春便赶回了王府。 今日凑巧的是水彦寻也刚结束了会客正在书房看书,探春也就毫不客气地过去找她商量怎么具体安排长红的事。 她本来是打算叫她做个在外面传信的人,只是这想要得到真正的消息总不能是在大街上乱晃,还是要有个正经的场所,而女子要打听消息本就比男子来的困难,所以探春打算的是叫她开一个歌舞伎坊,这样的场所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是收集和传递消息的不二之选,只是现在探春真正把她当个朋友看待,知道她刚从院子里出来,虽说自己要做的也不是什么皮肉生意,但总少不了要笑脸陪人的,所以她有些犹豫了,这样安排是不是合适,人家把自己当做朋友才肯帮自己的忙的,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不仁义了。 所以她今日在长红那里才只说是回来再仔细想想,其实是除了这个安排她暂时还没有想到最好的安排。 探春把苦恼跟水彦寻诉说了一番,他认真听过之后笑道:“夫人这不是庸人自扰了么?既然你自认与她是朋友,朋友之间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呢,你做这件事本意也并非是坏事,不过是自己想着可能会伤害到她,何不干脆把事情挑明了告诉她,我看她倒是比夫人聪明的多呢。” 水彦寻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夸别人,探春很是不服气,连忙问道:“何以见得?” 水彦寻笑:‘她已经明白与夫人说过了,她不过是答应先看一看,夫人所说的帮忙,她到底能不能胜任,若是不能,人家不会轻易答应的,这不是比夫人明白吗?朋友之间更该如此,若是什么都不说开,两人猜来猜去,说不定就起了什么龌龊。’ 探春恍然大悟,难怪长红一直强调说叫她把事情详细地列出来,原来人家已经暗示探春要坦诚了,她真是忍不住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忽然变笨了,连这点儿事都想不明白了。 她心中想着,果然就抬手拍了自己一下,水彦寻忍俊不禁:‘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探春委屈:‘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变笨了许多。’她很是无奈,难道是自己离开京城太久,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了?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似乎什么事情都处理不来了。 水彦寻过来抱着她笑道:“我倒是情愿夫人变的笨一点,这样夫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就会来问我了,能帮上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呢。” 探春还是不甘:‘难不成还真有人是越变越笨的?’她自言自语道。 这实在叫她有些接受不了,不是说人年纪越大,看事情越通透明白的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是反着的了。 水彦寻笑着安慰她:‘夫人莫要生气,即便是你变笨了,有我在,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探春不自觉地点头,这她倒是相信的。 只是在点过头之后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变笨似乎就是因为水彦寻。想当初自己就算别黄大年软禁在一个小院子里,也没有丢掉自己的脑子,那个时候不过是因为对水彦寻还不够信任,她心中想的是万一他为了所谓的皇命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那自己总要想办法自救才好,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探春已经完全无条件地信任他了,她好像再也没有想过发生危险的时候,水彦寻会弃自己而去。忽然想明白的探春心中有些负责,一直以来的经历告诉她谁都不能相信,即便是相信也要保有余地,让自己有退路可寻,但是她又忍不住会想要说服自己,水彦寻是真的值得信任的,即便自己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也无不可,探春相信,只要他还在,自己就会好好的,即便他不在了,想必也会替自己安排好退路。 只是她心中明白,水彦寻是可信的,却不能由着自己全部相信他,这让探春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对不住他。 他看探春许久没有说话,低下头来仔细地看她:“夫人?你怎么了?” 探春笑道:‘我只是忽然觉得王爷说的不错,有你在,我笨一点儿似乎也无妨,王爷总是会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水彦寻郑重点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夫人便不必担心。’ 探春笑:“王爷也太当真了,咱们才多大,怎么就想到不在了?” “我有件事正好要告诉你。”水彦寻犹豫了一下说到。 探春惊讶,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她闷闷不乐,这个时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水彦寻笑道:‘夫人,怎么了?不高兴了?’ 探春摇头:‘王爷有什么事要说?’ 他纠结了一下说到:“这次杭州之行的军饷也交接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他们具体去筹措了,我在这里等着也没有用,现在西北那边正好闹匪患,说是陕甘总督向皇上求援了,求援信刚送到,皇上正在选派人手,我若是想的不错,这次恐怕还是我带兵。” 探春就纳闷了,她没嫁给水彦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本朝还有这么多战争要打啊,更何况他这不是刚回来吗,总不至于朝廷之中只有他一个是能带兵打仗的吧,就算真的如此,皇上也不该外派的如此频繁,这不是给他机会谋反吗? 等了半晌,探春也只闷闷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暂时不知,皇上还没确定是不是要派我过去,告诉夫人是想叫你先有个准备,这次可别再跟着我去了吧。”上次真的是把他吓到了,还好最后她没事,不然他要后悔死,这次没有赵风在,他就更不放心探春跟着了,虽然相思苦,但总比探春冒着生命危险好。。 探春听了半天没有说话,她心中自然是想跟着同去的,叫她独自一人在这京城里待着,她真的是要闷死的,而且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每日都能看到水彦寻,他离开自己一天两天自己还能接受,这带兵打仗,少说也要近一年的时间,探春着实不想自己留下,但是她也知道,这次水彦寻恐怕不会轻易同意叫自己跟着,上次的事情已经叫他担惊受怕了,所以她迟迟不肯说话,但已经无声地表明了她的态度。 水彦寻无奈:“我也不想离开夫人,只是夫人不是还要照顾你的林姐姐,况且,还有非烟这件事没完呢,你跟着我去了,这边的事情放心不下,我在那边若是照顾不到,也不能放心,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快回来好不好?” 探春忍不住打断他:‘王爷不是说还没确定就是派你去吗?’她怎么越听越觉得水彦寻是在骗自己,他明明就已经确定就是自己要去了。 水彦寻心中暗叹自己大意,刚才还说自家夫人变傻了,搞半天,夫人一点儿没变傻,反而是自己疏忽了。 倒不是皇上真的已经派了圣旨给他,而是现在朝中真的没有能带兵的大臣,周钰还在南京镇守没有赶回来,另有一员大将皇上早已不信任他,陕甘重镇,皇上恐怕不会派他前去。所以虽说是还没得到确定的消息,估计也就是他了。 ““夫人我这不是先与你报备一番吗?免得到时候事出紧急,来不及跟你解释。””水彦寻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探春刚才的好心情现在已经消失殆尽了,只能闷闷地问:‘王爷就不能生病吗?’ 水彦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明白的时候忍不住笑道:‘夫人什么时候也会用装病这个招数了?’ 探春瞥他一眼:‘倒是王爷最实诚,装病,有谁是不会的?’这简直是后宅争斗,妻妾争风吃醋必备技能之一,不过是因为王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探春才没给他见识的机会。 水彦寻笑道:“夫人这个主意倒好,明日起我就告病不上早朝了。”既然装病,总要装的像一些,若是事到眼前自己再装病,那就算是真的病了,也多少显得有几分假,但是若是自己现在就装病,那就不一样了,想必皇上不会想让一个病恹恹的人带兵出去打仗。 而且皇上既然接到了求援信,却还不着急派兵,想来情况并没有十分紧急。 陕甘之地,民风彪悍,百姓生活又极贫困,便养出许多土匪来,这些土匪可与号称礼仪之邦的山东那帮土匪不同,山东那边讲究的是一个彼此照顾,土匪轻易不会杀人,不过是打劫点粮食,绑个人来换点银子,虽说这绑架良家妇女是叫人看着不能接受,但还是比陕甘的这般土匪要好的多,这些人,是真的杀人不眨眼的主儿,都是被穷逼疯的一群人,每年都要闹上那么几回,所以陕甘总督任务极重,不仅要防守边关,拱卫京都,还要处理自己境内的匪患,非一般人不可胜任。如今的陕甘总督是宗室之亲,当今皇上的一位姑姑的儿子,年已五十有余,所幸的是人老心不老,还能横刀立马,横扫千军的架势,这陕甘重地,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把守,往年也有闹匪患,都没见到求援信,今年忽然送来了求援信,水彦寻还摸不清楚,到底是真的今年匪患如此严重,叫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都抵抗不住了,还是他怕皇上觉得自己兵权太重忌惮自己而故意示弱,毕竟皇上到现在还在装模作样的选人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一般来说军事是大事,接到求援信一定是尽快派兵支援,皇上态度如此反常,也由不得他不多想,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将计就计派自己过去,趁机拿下陕甘总督的大权。 二百三十七章 非烟爆发 水彦寻看的比谁都明白,他只管带兵打仗,回来就在京城养老,兵权上交,从来不打结帮拉派的主意,也不与哪位皇子走的更近,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会每次派兵都会想到他,若是能躲得过去,他才不想插手这西北之事,西北乃卢图的权力范围,他在那里驻兵十余年,势力根深蒂固,各方利益盘根错节,自己贸然前去,就算不像上次在杭州那样给一城百姓带来灭顶之灾,也一定会引起骚乱,且这种事情做多了,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他又不傻,何苦一直给皇上背这个黑锅呢。 这卢图也聪明的很,他自知皇上已对自己有所忌惮,所以这次是他主动抛出的一个诱饵,就看皇上会不会接了,至于这诱饵里有多少真心,水彦寻倒是摸不清楚。 他的女儿嫁的是三皇子,皇上的意思还不确定,但看样子三皇子夺嫡的可能性不大,难道他是想抽身而退,保全自己? 正在他思绪飘远的时候,探春忽然笑道:‘王爷?你想什么呢?还真的打算明日告假不上朝吗?’ “自然是真的,夫人这个主意出的极好,我决定明日便开始实施。” 探春连忙劝到:‘王爷可别吓我,这要是被发现了,我岂不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水彦寻笑: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不会供出夫人的,只是这诛九族嘛,恐怕夫人得陪着我了,谁让你已经嫁给我了呢。” 探春笑:‘以后可不敢随便给王爷乱出主意了,这出了事我也跑不了。’ 第二日探春派人把长红接到了王府,把自己的打算详细与她说了一遍之后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答复,探春以为她会不愿意,至少也会表示犹豫的,没想到她听探春说过之后倒是笑道:‘原来你昨日不肯就告诉我就是怕我不答应啊,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安排正好,本来我还担心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什么忙,现在倒好,正好是我的老本行,倒是不用恐慌了。’ 探春也直接问道:“姐姐好容易从院子里出来,现在我又叫你重新去开一个院子,姐姐不会怪我吗?” 长红随意地喝了一口茶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我这次是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何况我们这院子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提供酒水歌舞而已,没什么做不得的,说实话,我自己一个人待的久了啊,还真有点儿怀念那时候的热闹呢。’ “姐姐既然愿意我也就放心了,若是想要热闹,倒是不妨把姐姐之前那些小姐妹都请过来,反正这件事我就全权交给姐姐去办了,有什么需要我的时候再来找我。” “王妃如此信得过我倒是叫我诚惶诚恐了,只是我虽然喜欢与那些姐妹们在一起说说话,叫他们来咱们开的院子可是不成的。”长红笑着摇头。“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我也是在院子里待过的,知道那里面的人想得都是些什么,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探春了然地点点头,维持这些人之间友谊的最好办法,一个是不要抢对方的金主,另一个就是不要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过的更好,当然,若是不炫耀,那更会被认为是一种炫耀,所以在这恰到好处的炫耀和不炫耀之间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探春交给她一千两银子,另外叫水云带着她取了钱庄跟李升昌交接过之后,才送她回去。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就算再能干,在这个世道上难免会受到一些多余的阻力,何况现在她局面还没有撑开,少不得要找人先帮她撑个场子,李升昌经营国泰钱庄近五年,京城之中与她有金钱往来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所以有他出面,长红许多事情都可以做的轻松一些,包括找房子也是要李升昌来负责的。探春也信得过他,很早之前赵风已经把钱庄的生意完全交给李升昌在打理了,甚至有时候他连账本都不必过去看的,这些年钱庄挣的钱不少,进到探春账里的至少有十万两银子,何况她还投资了更多别的生意。 水彦寻果然如他昨日所说今日特地派人去向皇上告了假,皇上还特地派了一位太医过来给他诊脉,探春也不知是水彦寻贿赂了这位太医,还是皇上派来的这位太医实在没什么本事,总之在探春焦急地询问王爷到底得了什么病的时候,这位太医抚着他那一把茂密的胡子很是为难地想了许久才不无沉重地告诉探春王爷这是伤寒入体,若是不细加调养,可是会发展成大毛病的。 若不是探春提前知道水彦寻这是装病,她都要真的相信这位太医所说的,现在却只能忍着笑意郑重地符附和他。 等到他出去之后,探春终于忍不住笑道:“王爷,这太医怕不是皇上派来糊弄你的吧?” 水彦寻也是哭笑不得:“他这样一说倒是由不得皇上不信了。”说不定自己还真的可以躲过这次的派兵,毕竟皇上也不想一下把他压榨干,总要让他调理好身子才能更好地为他卖命不是。 只是还没等探春跟水彦寻好好说会儿话,非烟就忽然跑过来了,探春看到她一副刚哭过的表情,心中一跳,难不成已经跟太妃闹开了? 也顾不得跟水彦寻说什么话了,探春连忙就带着还在哭的非烟去了书房,实在是现在水彦寻还在床上躺着,也只有书房是一片清净之地了,当着水彦寻的面,许多话都不方便说。 到了书房之后,探春索性把侍书和小蝉也遣了出去,非烟还没等他们出去便哭喊道:“嫂嫂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母妃说明白,我不想嫁给杨梦得。” 探春小心翼翼地询问:“非烟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是与母妃闹起来了吗?” “我已经说过我不想嫁给他了,现在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心烦,偏偏母妃时刻不停地在我耳边唠叨他有多好,这还不算,还逼着我绣什么嫁妆,我根本就不想嫁,绣什么嫁妆。”非烟很是有些愤愤不平。 倒是探春见惯了非烟一贯温柔宽厚的性子,忽然看她发这样大的脾气吓了一跳,难道说爱上一个人会把她的性子都改变了吗? “你先别着急,母妃这不是还不知道你不想嫁给他骂?等我们跟母妃好好地说清楚了,她自然不会再逼你了。”探春轻声安慰。 “不必了。”非烟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是打的什么主意,说是要告诉母妃,其实不过是拖住我而已,想等到我真的嫁过去也就完了,我告诉你们,休想,别指望这样的好主意了,我已经跟母妃摊牌了,至于你们想怎么做,由你们想去,你们若是胆敢真把我嫁过去,那也别怪我不念亲情。” 她这样决绝的话语叫探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甚至她已经告诉太妃这件事对探春的冲击都已经小了许多。 等了好一会儿探春才说:“好,我知道了,既然你下了这样大的决心,你能不顾亲情,不想着母妃这样大的年纪了忙前忙后为你操劳,也不顾你的兄长为了前后打点,打定主意就是非要嫁给柳晗云,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放心,我这就去找母妃商量,这门婚事立马就给你退了,不管是去道歉还是被别人指点那都是我们的事。只是我也告诉你一点,这柳晗云,你嫁不嫁得成,我们却是决定不了的,这毕竟也是两个人的事,总不能因为你喜欢人家就逼着人家娶你是不是?” 探春自作主张说出这样一番话可以说很是僭越了,首先太妃那一关就不好过,她答应了非烟帮她退婚,太妃却不见得肯答应,这对杨梦得有多满意还在其次,主要是她丢不起这个人,但是探春也算是看明白了,非烟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了,他们逼迫也无用,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先稳住她把婚退了,至于能不能真的就嫁给柳晗云,那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非烟也没想到自己这又哭又闹的就是来跟她闹个鱼死网破的,探春却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虽说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嫁给柳晗云,但是非烟心中是抱着这样的幻想的,自己一个好好的高门望女,他为何不肯娶自己呢,自己又不是丑八怪,何况她也知道只要自己打定了主意除他之外别人都不嫁,那到时候不管事母妃还是哥哥都会替自己想办法的,毕竟他们不可能真的看着自己一辈子老死在家中。 所以探春刚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现在找一个人出来替自己出面跟母妃说好退了眼下这门婚事才是当务之急。 探春听了点点头:‘既然咱们都没有什么异议,那这件事也就说定了,我去与母妃商量退婚,至于以后的事情,谁也拿不准,我们也不会再帮你,既然我们替你看中的人你自己瞧不上,那你自己看中的人,也自己去想办法吧。’ 非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这个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帮忙的。” 探春失笑,非烟果然还是生长在深闺的小姑娘啊,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出境是怎样的,像一般的大家小姐根本不会有她这样的好运气,还要叫她亲自看过人之后才定亲,偏偏他们的一番好意,惹出了这些麻烦事。 没有了自己和太妃的帮忙,她连门都出不去,还想见到柳晗云甚至嫁给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是她现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探春也并不想点破,等她自己明白过来便好了,至于杨梦得,想来是两人没有缘分,非烟现在闹成了这个样子,真的叫她嫁给杨梦得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怎样做,也没有必要再闹下去,把彼此之间那点儿亲情都给闹的淡了,所以探春好好安慰了非烟一会儿便叫她先回去了,自己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太妃那里,她本来以为非烟这样一闹,太妃现在一定是正在气头上,说不定还会株连到自己,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不是因为自己而起,但自己作为中间人,想为着这个家的安宁,就不能不出面调解,所以她实在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太妃的屋里。 只是叫她惊讶的是她见到太妃的时候,她表现的竟然是异常的平静,见到探春进来甚至还主动说道:‘坐吧,你这就赶过来了,真是难为你了,非烟那丫头去找你闹了吧。’ 探春默默点头:‘我已经安抚好她,先叫她在我那边呆一会儿,等她平静下来想来会与母妃道歉的。’ 太妃毫不在意地笑笑:“道歉?用不着,她既然有这样大的决心,我要是再逼她,倒显得我像是逼她死一样,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愿意嫁给谁便嫁给谁。” 探春听太妃说这话吃惊的程度绝对不亚于听到非烟告诉她自己喜欢柳晗云的程度,这可不像探春了解的那个太妃,她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妥协? 她忍不住试探一二:‘事情似乎倒也还没有到这样的程度,母妃也别生非烟的气了,等她平静下来,在哪买再好好地谈谈。’ “不必谈了,她既然是下定了这样的决心,看不上我为她选的人,那也只当没有我这个母妃便好了。”太妃冷冷地说道。 探春扶额,她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世道,谁敢跟自己的母亲断绝关系,这是要逼着非烟背上不孝的骂名。 “母妃先别生气,非烟,她可能是还想多留在母妃身边一段时间,毕竟从小在母妃身边长大,这婚事定的也有些急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嫁过去,她害怕也是正常的,不若咱们先跟那边说一声,看能不能把婚期往后推一推,等非烟她想明白也就好了。”探春这实在是迂回政策,他们本来占了身份上的便宜,若是说推迟婚期,想来杨梦得那边也不会说出什么的,只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婚期的话,人家就算不敢怎么样,心中也会不乐意,这个时候再说直接退婚,还算给了人家一个缓冲的时间,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这样有些无耻。 二百三十八章 非烟退婚 太妃却冷笑:‘你那几年真是没白陪她,还真是她的好姐妹,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知女莫若母,她不想嫁给杨公子,根本不是什么舍不得离开我,话也别叫我说的太清楚,都说明白了也就没意思了,反正你就告诉她,如果她执意如此,那我也不拦着,我也拦不住,但是她只要敢这么做,我便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 探春苦笑,她们两个这是给自己出了一个真正的难题啊,非烟如此决绝,太妃虽说表示不管,但是明显是不肯让步,连探春也有些头疼了,她只能稍微安慰太妃两句,便要告辞回去,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太妃忽然叫住了她:‘我的意思很清楚了,我知道你们背后会打什么主意,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探春连忙转身赔笑:‘自然,母妃放心,我会好好劝非烟的。’ 说完这句话探春几乎是落荒而逃,毕竟她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在非烟面前说了那些话,现在真是给自己揽了一个大麻烦,探春越想越觉得为难,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刚开始还怪自己怎么这么笨,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后来越想便越觉得委屈,凭什么本来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都要交到自己的头上,凭什么要自己去解决这样根本无可解决的难题。 因为当时与非烟谈话遣了侍书和小蝉出去,所以一路走来也只有探春一个人,她越想越觉得难过,等到了水彦寻跟前的时候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本来水彦寻在非烟找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穿戴好起来在外面等着了,就等探春问清楚状况两人商量怎么办呢,没想到又等来了一个哭着回来的人。 探春虽说没有落泪,但是眼圈看着红红的,水彦寻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连忙站起来接她进来:‘夫人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是母妃?’ 探春摇头:‘我没事,只是非烟这件事实在有些棘手,我不过是有些着急罢了。’ “真没事?”水彦寻不放心地问道。 “我没事,王爷还是先想想非烟这件事该怎么办吧,她与母妃谁也不肯让步,这才是真正的大事。”探春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眼睛。 “夫人不必着急,你先说说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探春把非烟与太妃两者互不肯让步的情形跟水彦寻复述了一遍,忍不住叹气道:“现在两人都堵着一口气,谁也不肯让步,不是换了你就能解决的。” 水彦寻听完也忍不住皱眉,这件事没有想到会搞成现在这样,非烟以往是再听话不过的,现在却闹到这种程度,看来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而太妃的性子,探春不了解,他确实了解的,她既然能说得出来,那就是真的能做得出来,探春觉得她可能是一时赌气,水彦寻却知道,太妃几乎不可能改变主意。 想了想之后他说到:“既然两人都不肯让步,现在只能先不管母妃那边了,先把婚事退了再说。” 探春奇怪,刚才他还跟自己说太妃不会妥协,现在却说先不必管她,这是打定主意要她与非烟断绝关系了吗。 “非烟这次闹的很坚决,我不想出什么人命,而且她这样嫁给人家叫人家怎么想,母妃那边,只能先这样了,至于能不能缓和关系,看她自己的了。”水彦寻接着说道。 探春点头:“倒也不是不可行,毕竟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是我倒是觉得就算是非烟退了婚,这柳晗云也未必肯娶她。” 水彦寻冷笑“若是我愿意倒不是不能就叫他娶了非烟,但是现在她这样一闹,就算他要娶,我也不会答应的。” 探春连忙劝他:‘本来母妃与非烟已经有些赌气的意思在里面了,你又何必如此,若是他真的愿意娶非烟,总比叫非烟一直在家中的好。’跟水彦寻对太妃的了解一样,探春也自认为自己与非烟好歹相处过几年,对她的性子还算了解,别看她温温柔柔的,这次真的较真起来,恐怕比太妃还不容易改变主意,母女之间总是有些相似的地方的。 若是真的看着她老死在府中或者像上一世的惜春一样出家为尼,探春总是觉得于心不忍的。 水彦寻却不肯松口:“即便是嫁给了他,也不见得能过的好,她既然能下这样的决心来威胁我们,我们便成全了她。” 探春拍拍他的手:‘王爷,莫要说气话,这件事先不必谈,杨公子那边,母妃肯定是不肯过去说的,恐怕还要你出面想个理由把婚事给退了。’ 水彦寻点头:“这件事倒不算难办,只是母妃那边,不算好交代,虽说是先不必管她了,但。。。” “既然怎么都不可能相处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也只能先这样了,母妃那边要不就先瞒着?”探春忍不住提议道。 “叫非烟装病吧,我去退婚。”水彦寻说道。 探春惊讶,装病这一招还可以这么用了?她怎么觉得自从水彦寻知道有装病这一招之后,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它来解决了呢? 只是这多少也算是一个不伤和气的好办法,毕竟若是非烟病的时间长一些,人家说不定心中还不愿娶呢,只是迫于之前已经有了婚约,她又出身高贵才不敢贸然退亲,若是他们主动提出来,那又不一样了,两边都能满意。 “只是要叫她装个什么病呢?”探春皱眉。总不至于是忽的暴病,若是人家要来探望呢,到时候岂不是成了戏耍人家? “别管是什么病,总之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是了。”水彦寻有些随意地说道。 探春越听越觉得他现在完全是在赌气,只想赶快达成非烟的要求,根本没有考虑后面的事情,所以忍不住劝到:“王爷?你生气了?” “由得我不生气吗?我们大费周折就是想替她挑个合适的人,结果还挑出错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管了,省的她还要埋怨我们。” 探春笑:“王爷这是耍脾气了不是?她总归是你的妹妹,何况,这要真是说起来,她也没有多少错,不过是没提前告诉咱们罢了。所谓爱情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咱们觉得千好万好的,人家就是看不上,咱们看不上的,人家就是喜欢,这也是常有的事,非烟难得这样坚定,换个角度想,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夫人这又开始替她说话了?刚才还要被她气哭呢。”水彦寻忍不住打趣。 “哭过了气也就下去了,后面的事总不能在气头上决定不是?”探春反而来劝他。 ““夫人放心吧,我不会意气用事的,杨家的婚事我这就派人去退了。”” “还是王爷亲自走一趟吧。”探春提议。 “是该亲自去一趟。” “若是我还认识小姐妹就好了。”探春随口说道。杨梦得确实是难得的一个讨探春欢心的人,接触了太多精于算计的人,探春倒是更喜欢他这种敞亮的人,简单直爽,有种未经历过世事的单纯,却不是傻,宝玉与人家相比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水彦寻却主动接到:‘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四妹妹。’ 探春刚喝的一口茶差点儿呛出来,他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惜春的头上。 那丫头年纪最小,心思却重的很,恐怕跟杨梦得过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她也没有详细跟水彦寻说,毕竟他与惜春也没见过几面,只是敷衍地说道:‘惜春不合适。’ 水彦寻挑眉,这样坚定的拒绝? 不过她既然说不合适,他本来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不合适就罢了,谁也没有规定自己退婚的时候还要附带着重新帮他找一个夫人。 水彦寻先找了之前的媒婆,把之前收到的定礼都整理好,打包好,另外又加了不少东西,第二日由媒婆亲自领着去找了杨梦得,他的父母双亲不在,事情都要自己拿主意,水彦寻把东西送过去,一再道歉说是非烟忽染重病,恐怕短时间内不能就好,就算好了,也怕留下什么病根儿,而他在京城本就是孤身一人,正缺个人照顾,所以不敢不告诉他,这次特地来退亲,虽说做不成亲家,但是情谊总还是要在的,两家要有商有量的把事情说明白。 杨梦得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也很是爽快,直接就同意了退婚。 其实与非烟定亲的这些日子,他心中一直极不安稳,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是那种能伏低做小的,随性的很,从小到大家中也没怎么管束过自己,到这京城之中与王府的郡主结亲他心中其实是害怕大过高兴的,虽说他没有真的见过非烟,那来跟自己说媒的媒婆也一再夸非烟是多么温良贤淑,但是他心中还是害怕的,只是婚事是南安王府的太妃亲自找人来说的,他若是不同意,那就是还没有进官场就已经得罪了大权在握的南安王,所以他答应下来不过是迫于形势而已,这次水彦寻主动提出退婚,他连详细情况都没有问,就迫不及待地同意了,简直是松了一口气。 水彦寻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但是他能同意的这样爽快也叫他松了一口气,不然还要编出许多谎话来骗人家,这是水彦寻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件看起来很难的事,由于杨梦得心中的顾虑反倒是很轻松地便完成了,水彦寻回来跟探春说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 不过不管怎么样,答应非烟的事情总算是做到了,探春又过去找非烟,要她给太妃道个歉。 非烟听说婚事退了,比探春他们可高兴的多了,似乎下一步她就真的能嫁给柳晗云了,探春看着盲目高兴的她什么也没有说,她爱高兴便高兴去吧,何必这个时候打击她呢。 只是不出她预料的是,退婚之事根本瞒不住太妃的,毕竟那些定礼都要给人家送回去,所以在非烟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只坚持着权当没有这个女儿,连面也不肯见。 不得已非烟只好跟着探春回去,虽然太妃不肯见她让她多少有点儿沮丧,但根本挡不住她退了婚事的高兴。 探春也已经懒得再管她了,暂时来说,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之后的事情她要怎么做,都与探春无关了,只要她能狠得下心来,那后面就没她什么事了。 正好长红来信说李升昌找到了房子,探春便打算出门去看看,因为之前跟水彦寻说话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所以他也要跟着出去,当水彦寻与探春一起下马车的时候,长红还吃了一惊,她本来还以为这件事是瞒着王爷的,毕竟谁能接受自己的夫人开一个歌舞铺啊,就算是真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更何况她还是一位王妃,所以她只当这件事是探春瞒着王爷的,就算是知道,也只当做不知道罢了,没想到人家还亲自前来站场子了,不得不说,王妃确实是嫁对了人,长红心中感叹。 嘴上却也没闲着,忙着给探春说她的打算,这房子是李升昌从一个还不起贷款的老赌客的手里接过来的,说是家中的祖产,位置倒巧,却正在这条最繁华的街道尽头,统共有两层,房子很是宽敞,探春也不知道长红打算怎么整治,但是看她很是满意也就是了,探春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因为这次说探春要过来,李升昌也特地在这里等着的,虽然探春从不主动查他的账,但这么长时间没给她看账本了,人家信得过自己,自己也得有点儿自觉,所以这次是特地带了账本过来的,等到探春看过院子坐下喝茶的时候,他顺势就把几本账本放到了探春面前。 探春随手抽了一本,随便翻了两页便放下了,说实话,就那两页,莫说她本不是什么行家,就是真的行家,那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所以探春不过拿个姿势而已,叫他知道自己是能看得懂的,只是相信他,不愿细看罢了。他毕竟也做钱庄许多年了,若是想做个漂亮的账来糊弄自己,那再简单不过了,探春就是真正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放下账本之后,探春忽然问起这房子的事儿:‘我听说这房子是从一个欠了咱们债的人手里盘过来的,中间没有什么龌龊吧?’ 最怕的就是拿着手中那张借据胡作非为。 二百四十一章 初相见 雪君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说的好像她们林府欺负人似的,她是跟在姑娘身边的大丫头,身份比一般的姑娘都要尊贵些,还真能叫她做什么活不成,只是她既然如此说了,雪君也不拆穿,这样的人即便是自己强压着她跟着黛玉去了,离开了自己的管束,更不会尽心照顾,不够添乱的,既然她说了出来,雪君也如了她的意,黛玉那边刚走,这边就把人打发了出去,这样的人,她是不会留着的。 探春当时答应李昭的时候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只是当黛玉真的走的时候,她又忽然放心不下了,不停地问水彦寻黛玉这次出去不会有什么事吧,毕竟他们连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水彦寻只好安慰她;“有这么多人陪着呢,想必不会出事,夫人就放心吧。” 探春刚点过头,下一刻又忍不住抬头问一遍水彦寻,终于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才在又一次抬头的瞬间便把头低了下去,水彦寻笑:‘夫人,怎么了?’ 探春闷闷不乐:“无事,我不过是想起一件事罢了。” 黛玉走了后探春也不必每隔一日便去林府跑一趟了,这样一来她似乎觉得自己忽然闲了下来,人一旦闲下来就忍不住生出些事情来,对探春来说更是如此。 她想着也许久未见迎春与惜春了,便约着他们在鹤颐楼见个面,似乎因为探春这个不循规蹈矩的人的存在,连迎春也变得大胆起来了,说起要来鹤颐楼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推拒,要知道以前但凡探春说要带她出去,她便要好一番推脱的。 惜春是探春借口要见一见她才从贾府里把人接出来的,这让探春越发觉得不方便,只是惜春与周姨娘不同,不能说搬出来便搬出来,只能先嫁人才能搬出来,真是一件烦恼事。 等探春在用过饭之后跟惜春抱怨的时候,惜春忍俊不禁:‘我算是想明白了,三姐姐这么快想把我嫁出去,不过是想以后找人玩的时候更简单一些罢了。’ 探春忙着辩解:“这倒也不全是,不过你说的倒也不算全错,咱们姐妹都出来了多好,我也不必为那个破败的贾府担心了,就怕他哪一天支撑不住那些大臣们的风言风语就此坍塌了,我还得去那堆废墟之下救你们。” 迎春听探春说的好玩,忍不住笑道:‘三妹妹这张嘴,真是没人能说的过,也就凤丫头能与你一较高下了。’ 惜春看迎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连忙得意洋洋地炫耀:“看,二姐姐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不与你说,反正我也说不过你。” 探春笑:‘说不说得过倒不要紧,我若是真正能把你嫁出去,那才是真正的本事呢。’ 惜春不满:“三姐姐说这话倒像是我是那嫁不出的似的。” 探春连忙笑着安慰:‘四妹妹貌美赛过天仙,文采风流,又做的一手好画,自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过是我自知妹妹你看不上那些人罢了,说起来我也是好为难的。’探春为难地皱眉:“这挑来挑去就是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家四妹妹的。” 惜春笑骂:‘说这话你不害臊,我都要替你害臊了,哪有这样夸自家妹妹的?’ 迎春却难得的符合:‘这话我倒是同意三妹妹的,我这左看右看,也觉得无人配得上四妹妹。’ 惜春佯装生气道:‘刚才还说就二姐姐是个好人,现在看来,也已经被三姐姐带坏了去了。’ 探春笑道:‘实在不是二姐姐变坏了,是你这丫头不成亲,终归是姐姐们心头的一桩心事,你倒是跟姐姐说说,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姐姐就是绑也给你绑过来如何?’ “真正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三姐姐再这样说,我可就真不理你了。”惜春有些恼怒地说道。 探春见好就收,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咱们姐妹之间说几句玩笑话而已,有什么的,四妹妹莫要生气,三姐姐给你赔不是了。要不今日我陪四妹妹去一趟庙里如何?正好林姐姐走之后我也没有去庙里拜过呢,正好要拜一拜求佛祖保佑才好。” 迎春向来是信这个的,所以连忙附和:‘这个提议好,咱们许久没有一起去庙里了。’只是她又旋即皱眉:“只是现在来不及清场了,咱们要不改天再去?” 探春却笑道:‘寺庙本是为广结善缘,何必非得咱们去了,人家就不能到了,佛祖面前,咱们都是一样的,何必非得搞那些,我说就今日去吧。’ 迎春有些犹豫:‘只是这青天白日的,这寺庙里人来人往,叫人看见了终归不好。’ 探春却笑:‘正是青天白日的呢,咱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去庙里替家人祈福,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惜春也笑道:‘我倒是觉得三姐姐说的在理,咱们是去庙里拜佛,谁能说出什么来?’ 迎春忍不住笑骂:‘现在又说她说的在理了?’心中却已经信了探春和惜春的话,京城之中多达官贵人,贵人多的地方,香火总是会格外的旺盛,反正这些贵人只要见到一个寺庙总是要拜一拜的,万一哪个没有拜到给自己使绊子呢,所以他们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离着鹤颐楼不远处就有一座香火极其旺盛的寺庙叫做国安寺,里面的主持据说是亲见过当今圣上的,所以香火格外的旺盛,探春他们不过是觉得离的近便随机选了这么个寺庙去看看。 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探春他们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但是来上香的人还是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可以说香火很是旺盛了。 二百三十九章 掌柜聚集 李升昌连忙答道:“绝对没有任何龌龊。把房子盘给我的是京城有名的李老爷,说他有名一个是因为他当初是真的有钱,一个就是他这个人也是真的能赌,这些年把全部家当几乎都已经输了进去,前阵子又输了,人家要现成的银子,他一时拿不出来,就把这房契压到了我那儿,拿了三千两银子,说好的是过段时间就来赎。”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道:‘其实谁都知道从他手里当出去的东西那都可以当做死当的,只是他还偏偏每次都要活当,白白便宜那些当铺的老板们。果然过了一个多月之后,他就又找到了我,问我你呢能不能拿他那房子再借点儿银子,这次我给了他一千两,我当时就知道他肯定是还不上了,所以在他把房子抵押给我之后,我就亲自来看了一眼,觉得这房子不错,以后王妃若是再做什么生意,也能用得上,所以他再来抵押的时候,我知道他还不上,还是给了他银子。正好前两天长红姑娘找到我说是姑娘叫替她找个房子,我就想起这个来了,把他叫出来一商量,他倒是情愿把这房子卖给咱们,只是他本来还想狮子大开口的,却恰巧碰到人家要债的上门来了,所以只再要了一千两便把房契过了户了。’ 探春听了点点头,这样一个房子,五千两的价,还算合适,李升昌没有借机骗人家。 “这房子确实不错,李掌柜用心了,长红姐姐一个人在外面刚开始多有不便,以后还得李掌柜帮忙照顾一二。”探春笑着嘱咐。 他连忙点头:“都是为王妃做事,相互照应是应该的。”这长红虽说之前没有听说过,但是听探春口口声声叫她姐姐,就知她身份不一般,当初他们这么多人在探春手底下做事,不也就只有赵风一个能当得了她一声赵大哥吗? 长红也连忙给李升昌见礼:“以后还要仰仗李掌柜的照顾了。” 李升昌也很是客气:“长红姑娘客气了,是相互照应。” 中间水彦寻只是坐在一边喝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要是探春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水彦寻从来都是保持迷一般的沉默,美其名曰,不打扰探春,鬼知道他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叫探春时不时要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说错话,毕竟有一个你知道比你要聪明的人就坐在你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你,谁不会害怕呢。 房子也看完了,所谓的对李升昌的考察也算是结束了,水彦寻也终于开口了:“几位都辛苦了,尤其是李掌柜,今日我做东,请几位喝酒如何?去把王掌柜他们几个也叫上吧。” 探春点头:“该当如此的,我们这次离开许久,多亏了几位掌柜的,这次回来却还没有机会好好感谢几位。” 这边水云领了命令已经派人分头去寻人了,这边水彦寻带着探春他们先到了鹤颐楼等着。这次碰面若是成功的话也是有史以来聚集的最齐的掌柜的,正好长红也在,算是一个不正式的见面了。 在酒楼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到来了,说实话,其中有些掌柜,连探春都不大认识的,实在是不怪她,后来事情大多交给了赵大哥去打理,自己也信得过他,而且自己成亲之后也变的越发地懒了,索性做了个甩手掌柜,一应事物都交给了他。 还好有水彦寻,他倒是对几位掌柜的都很是熟悉,怕是看出探春的陌生,一有人进来,水彦寻便要喊一声“哟,黄掌柜可算是到了,南北货行的生意这样忙吗?”这样的提示,真是让探春又一次感叹他是如此机智。 最后到场的一共有七位掌柜,分别是钱庄李掌柜,香料铺的王掌柜,南北货行的黄掌柜,当铺的刘掌柜,布庄的钱掌柜,成衣铺子的彭掌柜,药铺的孙掌柜,长红算是刚到,还不能称为掌柜,这也是探春手底下所有的掌柜了,赵风跟着自己去杭州之后,京城的生意就没有再拓展了。他们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真正的主子了,中间赵风又去世了,所以这次说是主子要见一见他们,便一个个的都赶过来了。 探春先假装很熟悉的彼此引见了几位掌柜,然后着重介绍了长红,又请他们格外照顾,几位掌柜自然是连声答是,他们来也不是空手来的,每人袖子里都揣了一本账本,那当铺的掌柜格外有些心机,还给云兮专门准备了一个长命锁,这个锁说是早前流传下来的,跟那些现成打制的还不一样。 探春自然不会真的去看他们的账本,在他们吃过饭要掏出来的时候便连忙阻止了:‘几位掌柜,这是做什么?我外面全指望着你们呢,难不成还怕我信不过你们吗?’ 香料铺的王掌柜现在是个头儿,所以看探春不肯收账本,便带头说道:‘王妃肯信任我们是一回事,只是这账本总还是要看看的,别说是不信任我们,主要是王妃也能对这些生意做到心中有数。’ 探春笑:‘看来各位今日是有备而来啊,我若是不看你们恐怕还真是放心不下,但要我真的一个个的账本看过来,别说是时间不够,就是时间真的够,不瞒各位说,我也就一个账本就看够了的,这一个个叫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哪有现成的银子摆在面前好看是不是?所以各位掌柜的也不必客气了,以后若是想叫我看账本啊,提前在里头每页都给我夹上一张银票,到时候我再看。’ 一番话说的大家哄堂大笑,却也知道今日这账本是看不成了,也知道探春的意思是,账本看与不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赚到银子,不是说自己看过账本,就能明目张胆地不转钱的。 几人吃饱喝足,探春才把长红要做的事情详细跟另外几位掌柜说了一声,另外说以后有什么消息找不到自己就去找王掌柜,他年纪大,有定力,叫他拿个主意总是错不了的,探春虽口口声声喊长红姐姐,却也知道这样的称呼虽然能让这些掌柜高看她一眼,但是想叫他们心中真正信服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虽不说,心中都是有数的,这京城之中,但凡是个有点儿名头的,根本没有什么秘密,长红窑子的出身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恐怕在座的几位就有已经知道她身份的,若是探春在这个时候把她抬得过高,只会引起他们的不满,这不满不管是发到自己身上还是长红身上都是不必要的,所以探春现在还是用王掌柜稳住他们。毕竟王掌柜确实跟着自己和赵大哥的时间最长,年纪又最大,比李升昌占了这点儿便宜,所以赵风走之后,众人对他还算是信服的。 这顿饭吃的还算欢快,午饭一直用到了太阳降落,众人才离去。 探春和水彦寻不着急回去,所以索性在这里再坐一坐,没想到这一留就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柳晗云。 他是与另外一个人一起过来的,这人水彦寻有点儿印象,是京兆尹手底下的一个捉笔的,按说这样一个这样身份的人,水彦寻不会认识的,但是此人似乎有特别的本事,非常得京兆尹的喜欢,所以经常会带着他出席各种场合,而此人似乎也充当了一个智囊的作用。 既然碰了面,大家又是见过的,总不好就假装不认识离开,所以不得不停下来寒暄几句。 水彦寻本身对他并无任何偏见,只是非烟闹得他对柳晗云没有什么好脸色,倒是探春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世,对他倒是有些改观了,但其实这个改观更多的还是同情在起作用。 两人本也是不大有交集的人,所以无话可说,不过是彼此见个礼,问个好,然后水彦寻就要带着探春离开了,但是探春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忽然转过头来问柳晗云:“柳公子青年才俊,不知家中娶妻否?” 柳晗云显然没想到本来就要走的人忽然有此一问,所以明显皱了皱眉,摇头:“王妃过誉了,晗云未曾婚配。” 探春也觉得自己忽然发问不妥,只好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柳公子意气风发,倒是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女子。” 似乎越说越多了,探春无奈,只好自己赶快结束这个话题:‘柳公子既然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这个告辞显得很是唐突,连水彦寻也摸不着头脑,上了马车之后便问道:‘夫人不是明知他没有娶妻,为何还有此一问?’ 探春不好意思道:‘我若是说那一刻我自己犯了糊涂,王爷可能相信?’ 水彦寻哭笑不得:‘这倒也没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夫人确实经常会犯些小糊涂的。不过,夫人是有大智慧的人,大事上可从来不会犯糊涂。’ 探春笑道:‘王爷又开始夸我,这叫我都不好意思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倒是王爷本来要装病的,今日却忽然跑了出来,不怕消息传到皇上那里吗?” 水彦寻顺势倒在探春的肩上笑道:‘所以我今日是舍命陪君子啊,其实我还是重病在身的人。’ 探春笑着把稍微有些压迫感的水彦寻推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商人,王爷今日陪我跑出来,最多也只能算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水彦寻佯怒:‘夫人,你竟敢如此诅咒我。’ 探春反应过来连忙道歉:‘王爷莫要与我计较,想必是我又犯傻了。’ 还好水彦寻不会与自己计较。 “王爷,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咱们找这些掌柜的来帮长红,先别说他们可不可靠,就是真的可靠,他们本有自己的生意,也不可能真的就能在关键的时候来帮长红。”探春有些忧心地说道。 “所以夫人有什么想法?”她既然如此问,想必心中已经有打算了,她问自己,不过是把考虑告诉自己,看一下是否可行而已。 “之前不是给赵母过继了一个孙子嘛,他没有读过几年书,走科举是不成了,好歹他也算是赵大哥名下的儿子,总不能真的叫他一辈子务农,而且赵大哥留给他上万两的银子,总是要自己能做生意才好,所以我想的是能不能把他叫出来,帮着长红做这个院子。”探春试探地问道。 水彦寻点头:‘倒不是不可行,只是咱们当初把人过继过去是为了给赵母养老,赵母年纪已高,若是再把人叫出来,那谁来照顾她老人家呢?’ 探春拍手:“我就说总感觉哪里不对,王爷你果然是一下点出了关键,这人之所以过继是为了养老,不是为了让他出人头地的。”只是他皱眉:“若是真的叫他先给赵母养老,等老人家走了之后再出来,是不是有些晚了?” “夫人倒不妨劝一劝赵母愿不愿意住到院子里去,到时候找人专门照顾她,寿铭也在院子里,就在老太太身边,什么也不耽误。”水彦寻提议道。 “这个倒是可行,只怕老太太不肯离开那村子,当初赵大哥说在京城中买房子请老太太过来住,后来也是不了了之了。”探春有些不自信。 “夫人不妨把实情告诉老太太,老人家最怕给别人添麻烦,又怕耽误了后代的前程,一定会同意的。”水彦寻说道。 探春有些不敢确定:“这样对老太太来说是不是不大好?” “实在是留在村子里和住到院子里,对老太太来说,照顾她的人只会更多,而且到了这里,还能有些烟火气,老人家都喜欢热闹,看着也高兴,那村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待的久了,反而对老太太不好。” 探春仔细一想,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已经说服了自己,她决定等长红这边做起来就去看看老太太,正好她也许久不曾去过了,说起来有点儿对不起赵大哥,说好的替他照顾老母亲,但是这些日子探春太忙,竟然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二百四十章 李昭出现 老太太果然是明理的人,探春与她一说,她便很爽快的答应了,还不好意思地跟探春说到:‘王妃这次不来找我,我也要叫寿铭带着我去找王妃了呢。这孩子懂事听话,不应该跟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荒废了,我知道王妃你有本事,正想着问问你能不能给这孩子找点儿事做,也长点本事。’ 探春笑道:‘是我的错,答应了好好照顾老太太却因为事情太多给忘了,实在是该罚。至于寿铭这孩子,既然是赵大哥名义上的儿子,那我照顾他自然是应该的,老太太就放心吧。’ 有几位掌柜不遗余力的帮助长红那边很快就可以迈上正轨了,院子很是宽敞,所以在后面就单独辟了两间房给老太太和寿铭住,长红住在上面的楼上,与姑娘们一起,这些姑娘大多都是刚才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买的时候这些姑娘心中自然是不愿的,虽说长红说的好听,说这里绝对没有卖身这件事,但是开了这样的馆子,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不肯信她的,等到后来试着开了两天,中间因为有几位掌柜的张罗,来到的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大家喝得多了,也难免有动手动脚的,但只要他们敢做出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长红是一个也没有客气,直接就把人撵了出去,这样众位姑娘才有些相信了她的话,虽然他们不知道长红哪里来的这样的底气,敢与这些人不客气,自然长红是不会告诉他们这院子其实是探春开的,不过却告诉了他们有什么事情不必害怕,他们是有底气的,这些人一看院子刚开业不仅没有来找茬儿的,反而刚开张便是络绎不绝地来捧场的,心中自然大概有数,这背后是有大老板撑腰的,所以底气自然足了起来。 不知道皇上最后是怎么想的,半个月时间过去了,水彦寻也已经恢复了上朝,却还没说到底派谁过去,水彦寻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走他还真是不放心,探春自己留在这里就要收拾王府的这些烂摊子。 只是林子清那边也又一次来信了,之前的奏折被皇上无情驳回,只派了太医又一次来林府替黛玉诊治而已,其实皇上这样做也不算是过分,毕竟父母病重可以回来照顾,却没听说过自家妹妹病了,就要回来的,如今杭州一切刚刚起步,正是用人的时候,皇上不肯放人,林子清也不敢抗旨,只能来信说拜托程雪君仔细照顾着,随信一起来的还有他在南边寻到的几位据说是医术很高明的大夫。 探春对其余几位倒没抱什么希望,倒是其中有一位极其年轻的人,说是什么神医的关门弟子,云游四方的,这次正好到了杭州城,感慨与林子清对杭州百姓的恩德,所以在听说他找大夫之后便主动上府自荐了,信中林子清对此人倒很是推崇,程雪君在接到人和信之后便派人过来告知了探春一声,所以她到的时候这几位从杭州来的大夫正一排坐着呢,雪君先与大家介绍过之后,他们便连忙见礼。 探春随意打量了一眼,看着倒还算都老实可靠,只是不知这医术如何,自然其中那位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的大夫引起了探春的注意。 她在上面坐定之后指着他问道:‘这位也是大夫?倒是少年有成。’ 那人连忙起来行礼:‘在下李昭,正是林大人从杭州派来为林姑娘诊治的大夫。’ 探春了然地点点头:‘少年有成,想必有些真本事,既然各位都已经到了,先诊脉吧。’ 雪君带着他们一起去了黛玉的房间,大户人家诊脉麻烦的很,都是隔着帘子伸出一只手来,垫着一块儿手帕,这要是格外讲究些,还要悬上一根丝线,大夫只能远远地在屏风之外坐了替他们诊脉,真是难为这些大夫了,凭空的还要多学这些东西。 这样的规矩太医们是懂得的,而且长时间的锻炼早就练就了一身隔空诊脉的本事,对他们来说,即便是一根丝线也不影响什么的,但是这些林子清找来的大夫就不一样了,这些人大多是民间大夫,有的人可能学过这隔空诊脉的本事,只是寻常人家很少会避讳至如此的,所以也没有什么练手的机会,更多的大夫可能都不会这一招,所以探春看着几位在屏风前踌躇不前的大夫当机立断:“程姐姐,叫他们把屏风撤了吧。” 雪君抬头看了她一眼,探春冲她轻轻点头,她便没有再问什么,只招呼人把屏风都搬了出去。 探春带着他们进去说道:‘各位大夫,有劳了,我这姐姐沉睡一月有余,各位若是能唤醒她,便是林府和王府的恩人,我们自会好好报答。’ 他们几位连忙回到:‘不敢当。’只是在真正诊脉的时候,几位大夫却忽然推脱了,起来,谁也不愿第一个上前去诊脉。 探春皱眉,却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那位李昭看他们彼此虚伪地谦让忍不住说道:‘几位大夫都是有资历的了,我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不如就让我第一个来诊脉,这要是诊的对了最好,诊的不对,也还有几位大夫呢。’说着他便主动上前一步坐到了雪君给大夫准备的诊脉专用的板凳上。 也不等众人和探春如何反应,自顾自地打开了自己的医药箱子,拿出了手枕仔细把起脉来。 众人难得看到有人愿意主动出头,自然也没有什么说的,只静静地等他诊脉。 他诊脉的时候很是平静,没有那些太医们惯会的装模作样的摸胡子,皱眉,只是闭着眼睛仔细感受,探春能感觉到他诊脉与之前那些大夫不同,就连魏太医也比不上的,他似乎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患者身体内部的世界,他在仔细地探查究竟是哪一个部分出了问题。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终于睁开的眼睛,笑道:“不好意思,有些久了,几位大夫请吧。” 众人看他诊脉用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会好奇,他究竟诊断出了什么,所以其中一位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不知李大夫你诊出了什么?不妨说出来也叫咱们参考参考。’ 他却只是笑道:‘还是众位先诊脉,这参考也得等诸位诊过脉之后才谈得上参考。’ 探春也附和:‘自然还是几位大夫先诊脉,免得有所顾忌。’ 主人发话了,他们也只好先不跟他计较,一共六位大夫接连诊了脉,期间有用时长的,也有用时间短的,只是诊脉之后大多都有些皱眉,还是这位李昭最是平静,探春心中已经把筹码压到了他的身上。 终于等大家都诊过脉之后,雪君才带着他们出去,到了大堂之后才说道:“几位大夫看过之后觉得情况如何?现在倒是不妨交流交流,咱们都是想治好病的,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众人到:‘这是自然。’ 其中那位年纪最大,除了李昭第一个上前诊脉的自动成为了他们的头,在雪君说完话之后便上前一步把自己的诊断结果说了出来。 等众位大夫都说过之后,探春虽不大懂医术,也大概听的出来,黛玉身子本身是没有什么大毛病的,现在醒不过来,他们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所以在到底该用什么办法叫她醒过来的时候,几位发生了冲突,有说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便不可随便用药反倒不好的,也有说这么长时间不醒,必定是有原因的,还是要用药,这坚持要用药的几位在另外几位坚持不要用药关于到底用什么药的逼问下眼看着渐渐败下阵来,一直以来很高调,这个时候却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昭开口了:“我想我有办法叫林姑娘醒过来,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众位大夫不满,明明应该是答应一起商量的,为何他如此放肆,直接不顾他们的意见自顾自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探春却连忙说道:‘什么条件,李大夫不妨说说看?’ “我要带林姑娘离开这里去治病。” 他刚说完,众位大夫已经炸开了:‘荒唐!’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治病还要把人带走的道理。” “就怕这李大夫包藏祸心。” 探春也是楞了一下,与雪君相互用眼神询问,明显雪君也是摸不着头脑,这林子清找的大夫真的靠谱吗? 探春看过雪君之后笑了笑说道:‘李大夫的这个条件,想必自己也知道有多过分,不过,若是真的能叫醒林姐姐,我倒是愿意一听你的想法。’这就是说自己可能会答应,毕竟能试的办法也都试过了,难得有一个人这么肯定地说自己能叫醒黛玉,怎么样探春都是想要试一试的。 “王妃放心,李某绝无半点私心,只是觉得这里并不适合林姑娘养病,我有一个更好的去处,想带林姑娘去那里养病,王妃与林夫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多多地派下人跟去照顾林姑娘,以一年为期,这一年中,我会给林姑娘用药,若是一年之后还未苏醒。” 探春笑问:‘你当如何?’ “在下带林姑娘前来谢罪,任凭王妃处置。” “好。”探春笑道。“难得你有这样的气魄,我就信你一回又何妨?” 李昭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完成了师傅的任务,他当时听到师傅说叫自己把人家钦差大臣家的姑娘带到那荒郊野外一年还以为他是在逗自己,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雪君却有些着急了。暗暗地朝探春使眼色。 探春笑着安抚她:‘程姐姐没听这位李大夫说,他能保证林姐姐在一年之内醒过来?咱们就信他一回又何妨?’ 她故意歪曲李昭的意思,他只是说若是黛玉一年之内醒不过来要前来请罪,却并没有承诺一定能把人叫醒,听到探春如此说,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暗暗祈祷那个从来都不靠谱的师傅这次能靠谱一次,真的把人家姑娘给治好,不然,他想了想,凭借南安王府当今的势力,王妃若是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这还是自己送到人家手底下的。 雪君无奈,也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是黛玉云英未嫁,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出去一年,就算身边有丫鬟婆子,也难免有人会说闲话。 探春似乎看出她的担心,笑道:‘这个时候自然是林姐姐的性命最重要,程姐姐你说是不是?’ 程雪君仔细一想,是这个理儿,这整天的躺在这里,也不可能考虑什么婚事了,就是她真的醒了,这还不见得就答应再成婚呢,现在还是先把人叫醒要紧,想明白之后她也说道:‘李大夫既然如此承诺,那我也信你一回,只是妹妹她本事病中之人,外出一趟极为不方便,此次远去,又要待一年时间,要仔细准备一应事物,所以请李大夫现在这里住几天,等我准备好了便叫你带妹妹出去。’ 李昭想了想,人家说的很有道理,虽说自己师傅交代要尽快把人带出来,但是等几天应该也没有关系吧,于是他晕乎乎地就答应了下来。 就在他等待的这五天的时间里雪君与探春他们都没有闲着,各处去打听他的消息,只是江湖上只知道他是神医的关门弟子,更多的消息却也不知道了,接连几天的打听都是这样的结果,探春也死心了,他这是有意隐瞒身份,想来不会叫她们轻易打听出来了,不过这也说明他确实是有些本事的,探春看他总不像是坏人,既然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好叫雪君把一应准备的事物送上马车,连带着给黛玉准备的下人。 只是中间却出了一个插曲,就是之前黛玉在山东土匪窝里救的那两位小丫头,在雪君问他们此次是否愿意跟黛玉同去的时候,追雁很是坚定的就表示了自己要一直跟着照顾自家姑娘,雪君很是欣慰,只是这念雪却临时耍起了滑头,说是自己病了,身子也不够强壮,不是不愿照顾姑娘,只怕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耽误了姑娘的大事。 二百四十一章 偶遇 雪君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说的好像她们林府欺负人似的,她是跟在姑娘身边的大丫头,身份比一般的姑娘都要尊贵些,还真能叫她做什么活不成,只是她既然如此说了,雪君也不拆穿,这样的人即便是自己强压着她跟着黛玉去了,离开了自己的管束,更不会尽心照顾,不够添乱的,既然她说了出来,雪君也如了她的意,黛玉那边刚走,这边就把人打发了出去,这样的人,她是不会留着的。 探春当时答应李昭的时候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只是当黛玉真的走的时候,她又忽然放心不下了,不停地问水彦寻黛玉这次出去不会有什么事吧,毕竟他们连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水彦寻只好安慰她;“有这么多人陪着呢,想必不会出事,夫人就放心吧。” 探春刚点过头,下一刻又忍不住抬头问一遍水彦寻,终于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才在又一次抬头的瞬间便把头低了下去,水彦寻笑:‘夫人,怎么了?’ 探春闷闷不乐:“无事,我不过是想起一件事罢了。” 黛玉走了后探春也不必每隔一日便去林府跑一趟了,这样一来她似乎觉得自己忽然闲了下来,人一旦闲下来就忍不住生出些事情来,对探春来说更是如此。 她想着也许久未见迎春与惜春了,便约着他们在鹤颐楼见个面,似乎因为探春这个不循规蹈矩的人的存在,连迎春也变得大胆起来了,说起要来鹤颐楼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推拒,要知道以前但凡探春说要带她出去,她便要好一番推脱的。 惜春是探春借口要见一见她才从贾府里把人接出来的,这让探春越发觉得不方便,只是惜春与周姨娘不同,不能说搬出来便搬出来,只能先嫁人才能搬出来,真是一件烦恼事。 等探春在用过饭之后跟惜春抱怨的时候,惜春忍俊不禁:‘我算是想明白了,三姐姐这么快想把我嫁出去,不过是想以后找人玩的时候更简单一些罢了。’ 探春忙着辩解:“这倒也不全是,不过你说的倒也不算全错,咱们姐妹都出来了多好,我也不必为那个破败的贾府担心了,就怕他哪一天支撑不住那些大臣们的风言风语就此坍塌了,我还得去那堆废墟之下救你们。” 迎春听探春说的好玩,忍不住笑道:‘三妹妹这张嘴,真是没人能说的过,也就凤丫头能与你一较高下了。’ 惜春看迎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连忙得意洋洋地炫耀:“看,二姐姐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不与你说,反正我也说不过你。” 探春笑:‘说不说得过倒不要紧,我若是真正能把你嫁出去,那才是真正的本事呢。’ 惜春不满:“三姐姐说这话倒像是我是那嫁不出的似的。” 探春连忙笑着安慰:‘四妹妹貌美赛过天仙,文采风流,又做的一手好画,自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过是我自知妹妹你看不上那些人罢了,说起来我也是好为难的。’探春为难地皱眉:“这挑来挑去就是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家四妹妹的。” 惜春笑骂:‘说这话你不害臊,我都要替你害臊了,哪有这样夸自家妹妹的?’ 迎春却难得的符合:‘这话我倒是同意三妹妹的,我这左看右看,也觉得无人配得上四妹妹。’ 惜春佯装生气道:‘刚才还说就二姐姐是个好人,现在看来,也已经被三姐姐带坏了去了。’ 探春笑道:‘实在不是二姐姐变坏了,是你这丫头不成亲,终归是姐姐们心头的一桩心事,你倒是跟姐姐说说,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姐姐就是绑也给你绑过来如何?’ “真正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三姐姐再这样说,我可就真不理你了。”惜春有些恼怒地说道。 探春见好就收,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咱们姐妹之间说几句玩笑话而已,有什么的,四妹妹莫要生气,三姐姐给你赔不是了。要不今日我陪四妹妹去一趟庙里如何?正好林姐姐走之后我也没有去庙里拜过呢,正好要拜一拜求佛祖保佑才好。” 迎春向来是信这个的,所以连忙附和:‘这个提议好,咱们许久没有一起去庙里了。’只是她又旋即皱眉:“只是现在来不及清场了,咱们要不改天再去?” 探春却笑道:‘寺庙本是为广结善缘,何必非得咱们去了,人家就不能到了,佛祖面前,咱们都是一样的,何必非得搞那些,我说就今日去吧。’ 迎春有些犹豫:‘只是这青天白日的,这寺庙里人来人往,叫人看见了终归不好。’ 探春却笑:‘正是青天白日的呢,咱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去庙里替家人祈福,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惜春也笑道:‘我倒是觉得三姐姐说的在理,咱们是去庙里拜佛,谁能说出什么来?’ 迎春忍不住笑骂:‘现在又说她说的在理了?’心中却已经信了探春和惜春的话,京城之中多达官贵人,贵人多的地方,香火总是会格外的旺盛,反正这些贵人只要见到一个寺庙总是要拜一拜的,万一哪个没有拜到给自己使绊子呢,所以他们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离着鹤颐楼不远处就有一座香火极其旺盛的寺庙叫做国安寺,里面的主持据说是亲见过当今圣上的,所以香火格外的旺盛,探春他们不过是觉得离的近便随机选了这么个寺庙去看看。 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探春他们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但是来上香的人还是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可以说香火很是旺盛了。 寺庙很大,从进门到大雄宝殿很是有一段距离,探春他们也没有派人去通知主持,三人边走边看,这寺庙还是他们头一次来,迎春很少出门,但是对外面也没有什么向往,所以不过随便看看而已,倒是惜春似乎对这里很是感兴趣,探春看着心中暗叫不好,该不会这一来又叫她想着出家了吧。 “这里景致布置的真是精巧,若是能画下来就好了。”惜春忽然说道。 探春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被美景吸引了。“这有什么难的,你什么时候想画了,跟主持说一声,给你一天的时间来临摹便是了。” 惜春却摇头:“刚咱们还说寺庙是为广结善缘呢,现在倒为了一幅画关了人家的庙门,实在是不妥的很。” 迎春也笑:“四妹妹仔细看一看,说不定等回府后便能画出来了。” “看来四妹妹的画技又精进不少。”探春笑道。 “我哪有什么精进,不过是画着玩罢了,要说真正画的好的,还是要数妙玉。” “妙玉还在府中?”探春惊讶。 惜春更惊讶:“为何有此一问?妙玉不是一直在府中?” 探春之前倒是跟老太太隐晦地提起过有几个姑子挑唆着惜春出家,她当时暗指的即是妙玉,至于为何老太太还留着她,探春倒是不知道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不管怎么说,她这样的人还待在府中,难免会给贾府带来祸患,还是尽早把人打发走的好,等她回去再找个理由提点贾母一二。 惜春因不能作画,只能用两只眼睛看,所以看的格外用心,探春忍不住打趣道:“等你回去真的做的画,可要送我和二姐姐一人一副。” “我才不做呢,作画费工夫,还不讨好。” “怎么就不讨好了?”探春笑。“你之前做所那副大观园,不是被老太太夸了许多次吗?老太太每每提起你,都要夸她这个会作画的孙女呢。” “老太太得了画还会夸我,三姐姐得了画,可不会夸我,这我是知道的。”惜春不留情面地回头揭穿探春。 院中多分叉小路,他们一路走一路说话,也并没有在意,这会儿却不知道是走到哪里去了,再看周围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迎春胆子小,嚷着要回去,探春觉得自己还带着惜春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若是发生点儿什么,确实难以说清楚,便掉头往回走,只是当时他们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选的是哪一条路,不过是随便走的,如今想要返回去却也并不容易,一连选了两个分叉口,似乎都不是之前他们所走过的路,探春有些泄气了。 当时进来时,为了方便他们姐妹之间说话,就只带了侍书,鸳鸯和入画进来,水云就留在了寺庙门口,现在只能叫侍书出去打探打探道路,他们几人先在这里等着。 迎春有些好笑:“这下倒好,咱们今个儿不会是出不去了吧?” 探春也无奈:‘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寺庙,并不知道其中竟还如此曲折。不过就算再曲折,既然咱们能走到这里,自然也能回去,二姐姐和四妹妹放心,我一定能把你们带出去。’ 惜春好笑:‘三姐姐,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了,你的话实在是信不得的。’ 虽然几人迷了路,但是倒也一点儿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因为他们心中知道,若是真的回不去,也会有人来找自己的,所以倒不是很担心。 探春看到前面有个小小的亭子,正打算带着他们过去坐一会儿等侍书的消息,就看到从另一边走来了两个人,看样子也是直奔亭子而去,看装束就知是两位男子,他们这里还有一位未出嫁的姑娘,所以探春及时止住了脚步,本来想带着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的,只是在她再仔细看的时候,她发现那两人中有一人似乎很是熟悉,这里离亭子本就不远,虽看不清相貌,但是其中一人走上亭子后探春发现他似乎有些坡脚,这让探春一瞬间便生起了怀疑,该不会真的这样凑巧就碰到了柳晗云吧,实在是这个人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所以探春看到一个可能像是他的人便忍不住会精神紧张。 而且就算不是他,这个时候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来这个地方密谈,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探春悄悄地给迎春和惜春使了个眼色,然后三人悄悄从另一边绕到了离小亭子更近的地方,正好这院子里多的是参天大树和花花草草,若是不注意观察,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人的。 等探春他们靠近之后才发现确实没有看错,其中那个穿了墨蓝色长长袍的正是柳晗云,只是另一位年纪大些,穿了件灰色长袍的,探春却并未见过此人。 等他们找到合适的地方隐蔽起来之后,迎春有些着急:“三妹妹,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待会儿侍书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探春悄悄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我看到一个熟人,想看看他在搞什么鬼主意,侍书那丫头聪明,她一定是出去找水云他们了,就算一时找不到我们也无事。’ 说完探春就又转过头去看亭子中的那两人了,只是两人明显谨慎的很,在这样一个荒芜人际的地方,他们交谈的声音依然压的很低,即便探春他们已经离的很近了,还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探春有些气恼,便忍不住往前再挪动一点儿,可惜还是听不到,探春心中埋怨,难不成两个人在打哑谜?她就不信今日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又悄悄地往前挪动了一点儿,惜春和迎春在后面看着差点儿就要惊呼出声,探春现在已经离两人非常近了,他们只要一个转头,很容易就会发现正躲在一株花后面的探春,惜春她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惜现在又离的探春这样远,离那两个人这样近,根本没办法叫探春回来,两人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探春大概是蹲的久了,忍不住活动活动脚腕,这一动,正好踩在一根枯枝上面,若是平日里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样细微的声音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人做贼心虚,在听到声音之后立马紧张地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就在那个高个子的人要回头的时候,惜春猛地从树后面站了出来,顺便还拉着迎春,迎春猝不及防被她一拉差点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这样大的动静果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目光略过了探春的藏身之处,直直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惜春她们,似乎在询问她们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 二百四十二章 识破身份 惜春深呼一口气,连忙拉着还在有些发愣的迎春上前几步挡住了探春藏身的那株花,,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他们行礼道:“对不住两位公子,我们来寺庙上香,不知不觉间误入了这寺庙的后花园,这里小路甚多,一时之间迷了路,不知两位公子能否给我们指条路,我们感激不尽。”说这话的时候,柳晗云一直在盯着惜春,还好的是惜春带着面纱,心中暗暗为自己鼓气,反正也看不见自己的脸,应该也听不出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吧,她还算是好的,迎春被这么一惊吓,已经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了。 惜春说完话之后,柳晗云又看了他们一会儿,似乎才有点儿相信他们的话了,还好的是先前探春派了侍书去寻人,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正好一人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倒是真的有点儿像来上香迷路的姑娘。 柳晗云盯了他们一会儿之后似乎又与那人靠近说了些什么,便主动走了下来:‘两位若是不怕引起什么误会,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们出去。’ 惜春悄悄看一眼,再往前走一步就要看到探春了,她悄悄挪了挪身子,把探春挡的更严实一些,然后笑道:‘公子好心,自然不会介意,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说着根本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便拉着迎春往另一边走去。 柳晗云看着前面两个走的比跑还要快的女子皱眉,看他们穿着打扮绝对是高门之女,只是这行事作风,怎会如此慌张,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的时候,惜春她们已经走出老远了,他既然答应了送人家出去,自然也只能跟着过去,其中那位穿灰色长袍的人看他走了,也只好跟了过去。 在花后面蹲的腿已经发麻的探春忍不住哀嚎,惜春这是逞的什么能,就算被他看到了,自己也有办法解围,解不了围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她倒是积极,自己贸然跑了出去,只是她既然已经赶在自己之前一步出去说了那样一番话,探春也只好在后面老老实实地藏着了。 终于等到他们都走的远了,探春才悄悄地从后面出来,这样一看,整个院子荒无人烟,天色又将晚,还是有些吓人的,探春就更恨惜春这丫头自作主张了,怕他们待会儿回来找不到人,探春也不敢走远,,便上了那个小亭子歇息,等着他们来找自己。 这边柳晗云虽说觉得两个女子上香能走到那里去,还是在这么晚的时候有些奇怪,但是初次见面,他也不好贸然表示怀疑,只能在心中暗暗梳理一遍,自己与王先生的谈话应该没有被他们听到吧。 柳晗云与另一位男子在前面走着,惜春和迎春在后面跟着,两拨人各怀鬼胎,前面的两个怕自己的谈话被他们听到,他们怕前面的两人发现自己就是过去偷听他们说话的,万一被发现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另外当时事出紧急,惜春根本来不及仔细考虑,现在越想越觉得把探春一个人留在那里实在不妥,只是现在人已经在路上,也不能再返回去,只能祈祷让自己快点儿出去之后派人去找探春。 男女有别,他们之间自然不会说多余的话,只是彼此也都在暗暗打量对方,惜春在后面走,柳晗云在前面,所以很轻易的就发现了他腿脚的问题,只是她聪明的假装并没有看到,而柳晗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就跟在自己的后面,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的事情忽然又让他紧张起来,她会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瘸子,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是一个怪人?虽说惜春她们带着面纱,但是刚刚她们上前的时候,他已经仔细看过了,那位身量稍微高挑些的梳的是妇人发髻,已经嫁做人妇了,而这位跟自己对话的姑娘明显还未嫁人的,柳晗云没想过娶妻,但是现在他忽然开始在意起后面那位姑娘对自己的看法。 眼看着出寺庙后院的门近在眼前,惜春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哪一家的从而发现其实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探春,所以在纠结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对前面的柳晗云说道:“公子不必送了,我们已经看到了前面的院门,想必家中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今日多亏公子帮忙。” 柳晗云听到她如此说便明白了,人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的家世,以免将来自己宣扬出去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只是这姑娘也并不想问一问自己是谁吗?难道不是要留下救命恩人的名字以便将来报答吗?可惜人家姑娘未问,他也不能厚着脸皮去主动告诉,只好闷闷地说道:‘姑娘既然能回去我们也就放心了,如此,就告辞了。’ 说着便抢先一步走了出去,往其中一个方向去了,惜春和迎春好歹还记得前面这条大路该如何走,便连忙朝着马车停的地方走去,只是到的时候水云并不在,只有赶车的两个人,想必是被侍书带着去寻找探春了,他们两个回来后也是惴惴不安,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也不知道水云他们有没有找到探春,这个时候惜春才忽然发现自己做的不妥,无论如何不该把探春一个人留在那样的地方,心中越想越悔,越想越怕,差点儿便要哭了起来。 迎春心中虽也担心,但看惜春已经哭了起来,自己作为姐姐,总不能也跟着哭,只好打起精神来安慰她。两人在马车上煎熬地等待着探春的消息。 终于在惜春就要派人去通知王府来寻人的时候,水云和侍书带着探春回来了,惜春也顾不得哭了,面纱都没有带就跑下马车过去接了探春。 探春看着惜春刚哭过的脸笑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三姐姐现在才回来可担心死我们了,天又晚了,若是真的,我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探春拉了她的手往马车走去,笑道:‘我无事,今日四妹妹反应很是机敏,你们走之后我在小亭子里等着,没过多久水云他们就找来了,想必你们跟他走的不是一条路,所以在半路上未曾遇见。’ 惜春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我想着把三姐姐一个人丢在那样荒凉的地方,心中就暗暗后悔,当时不该站出来的。” 探春笑:“你今日若是不站出来,我不就被他发现了吗?” 惜春这才想起来问:“三姐姐,那人你认识?是谁?” 探春正好也到了马车前,索性等上了马车后再告诉她和迎春:‘我只认识其中一位,是这一榜的新科状元柳晗云,另一位却不认识。’ “三姐姐为何想听他们谈话?”惜春有些奇怪地问道。按说新科状元与探春应该并无什么交集,就算是有交集,也不至于偷听人家讲话。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捂了捂嘴角笑道:‘不过是我见过这人几次,觉得他有些奇怪罢了,今日正好一时兴起,就想看看他跑到这样一个地方想做什么,没想到反而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惜春了然地点点头:“三姐姐可曾听到什么?” 说起这个探春就来气,自己这么大费周折,蹲也蹲了,还在那么一个令人害怕的地方等了这么久,结果愣是一句话也没有听清楚,于是她愤愤地摇了摇头。 迎春和惜春对视一眼忍不住笑道:“费了这么半天时间,原来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三姐姐这次可亏大了。” 惜春笑:‘二姐姐还不知道三姐姐的脾气吗?他们做生意的,是不能亏的,要是在这个地方亏了,总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的,我想三姐姐一定在筹划着怎么把今日的账找回来了。’ “果然还是四妹妹了解我。”探春高兴地说道。只是她又忍不住皱眉:“可惜此人狡猾异常,恐怕我与他交手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的,倒不如就此作罢。” “咦?三姐姐也肯吃这种哑巴亏了吗?”惜春惊讶到。 “自知不如人自然要及时停止,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不是什么聪明之举。”探春无奈,谁让这柳晗云看起来就比自己更聪明呢,若是他肯帮自己做事就好了。 只是这也不过是想一想罢了,别说人家连皇上给的差事都敢挑三拣四,恐怕还看不上自己这座小破庙,就算他真的愿意来,探春也不大放心,别忘了家中还有非烟吵着嚷着要嫁给他呢。 迎春忍不住笑道:“难得看到三妹妹真正服气什么人,看来这位新科状元确实是不一般。” “是不一般,不过能走多远,倒也不见得。”探春笑笑。此人心思似乎不在仕途,这样的人就算有再大的能耐,只怕也不会致力于做多大的官。 因回到王府已经很晚,探春派人把迎春送了回去,直接给贾府送了个消息,说是自己留惜春在这里先住下了,惜春平时也没少过来贾府,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倒是水彦寻等到现在才看到探春回来,本来是想发火的,后来想想,能回来就好了,自己若是发火,又要惹得她不高兴,便忍了下去,还好探春也比较有眼色,看得出来他不大高兴,所以赶快解释了一通,是自己迷路了才导致回来的这么晚,并非有意为之,完的过头了,水彦寻听到解释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只是叫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费尽心机想要隐瞒的身份,其实早就被柳晗云看穿了,不过是他这人心思深沉,表面上相信了惜春的话,而且在出了后院的门之后便分开走了,但其实过了不一会儿他便又跟了过来,可怜惜春和迎春两个人没有经验,他在身后跟着,两人竟一点儿察觉也没有。虽说上马车的时候,那两个驾车的他都不认识,但是既然已经上了马车为何还不走,这引起了他更大的怀疑,索性留在外面悄悄观察,结果就看到水云和侍书陪着探春上了同一辆马车,柳晗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冷笑,原来是她,看来今日她是听到自己说的话了,才把自己的姐妹推出来替她遮掩,只是听到又如何,柳晗云满不在乎地想,就算她真的知道了,也丝毫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谁都不能阻止自己报仇,其实实在是他多想了,别说探春什么也没听到,她就是真的听到了,只要是他的家事,探春才懒得去管,除非他的事情跟探春的事情产生了关系,毕竟探春可是懒人一个。 在不确定探春他们是否听到了自己谈话的时候,柳晗云决定还是先不动手,以免把自己搭进去。 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那位跟着探春的姑娘到底是谁,看来是时候仔细打听打听探春家中的情况了。 虽说贾环总是缠着跟他交朋友,但因为自己处事冷漠的缘故,他也从来没有真正跟他走近过,若不是自己除了科考之外,不可能有别的路可以帮自己报仇,他是不想去做什么官的,一个家里的肮脏事已经够多的,了,何必再去蹚那个更浑的浑水? 等到自己报过仇之后,他甚至想便干脆退出官场,虽然现在看来这个愿望似乎不能实现。 只是这位姑娘跟探春走的如此近,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贾府或者王府的人,身份恐怕不一般,他不确定自己这样的身份和家庭,是否真的能娶她。 等到他知道那日自己见到的是探春唯一一位还未出嫁的四妹妹的时候,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又一次陷入了苦恼,他松气是因为幸好她不是王府里的郡主,这样的身份恐怕跟自己更不相配,苦恼的是虽说她不过是贾府的一个庶女,但是如今有探春撑腰,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自己去求娶,恐怕不会轻易让自己如愿,想来想去,他只好从贾环那边下手。 只是他并不知道,贾环早已与贾府闹的面和心不和,周姨娘出府之事还没有一个好的了结,这个时候自然不愿再回到贾府,何况还是这种保媒的事,贾环自然不愿意参与,只是他又真的想交这个朋友,难得他肯主动来找自己帮忙,贾环也不忍直接拒绝叫他失望,所以只说自己回去替他问一问家里的四姐姐有没有许人,因为许久不曾回府,倒是不清楚老太太有没有把她配人。 柳晗云听了自然是万分感激,说定若他保媒成功一定要好好谢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贾环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探春,实在是他贸然答应了下来,如今又跟那边闹的不和,知道探春跟惜春走的近,在老太太面前说话也有分量,只要她肯开口说一句,一定能成的。 却并不知道探春对柳晗云带着些偏见,听他说了这件事后先是惊讶,不信,下一句就是告诉他此事根本没有可能,叫他趁早死了这份心。 探春心中冷笑,这柳晗云倒是与非烟正相配,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就想跟人家过一辈子,而且都是一厢情愿,根本不顾人家是怎么想的,只管自己喜欢。 别说惜春不喜欢他,就算惜春真的喜欢他,探春也不会同意的,这边非烟还没有闹明白呢,这边惜春若是真的嫁给了他,这不是逼着非烟去出家吗? 所以她回答的很是坚决,连贾环也看不过去了:‘姐姐,为何拒绝的如此坚决?柳大哥是新科状元,如今又在户部任职,正是皇上眼前一等一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姐姐为何连试也不愿试一下呢?’他替柳晗云不平,什么还没问,便把人直接刷掉,就像当初的自己,就因为自己的庶子身份,就足够一些人讨厌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无辜。 二百四十三章 与贾环争吵 探春却很是坚决,没有一点儿回转的余地:‘环儿,我要提醒你,这位柳公子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毕竟还小,不会识人,你可知道他家中是何背景?’ 贾环冷笑:‘交朋友又何必看背景,自然是兴趣相投最为重要,我倾慕柳大哥的才华和见识,想要与他交个朋友,又何必在乎他的出身?何况,若真的论起出身来,我也并不比别人高贵多少,有多少人都因为我只是一个庶子而瞧不起我,柳大哥却从未嫌弃过我的身份,我又怎么会嫌弃他?’ “环儿,你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与我生气?”探春也有些恼火,柳晗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都看得出来,为何环儿就是不明白呢,说了这么多次,还是一心一意要跟他交朋友。 “柳大哥并非是不相干之人,我更不想与姐姐生气。只是柳大哥是我认定的朋友,就像赵大哥之于姐姐一样,是知己之交,姐姐多次在我耳边明示暗示柳大哥的不好,我因为这是姐姐所说,便没有说什么,但是如今姐姐又一次不分青红皂白便拒绝了柳大哥的请求,这让环儿无法接受。”他也搞不明白,柳大哥虽说为人冷漠了些,但并非是坏人,甚至还帮过自己,为何自家姐姐这个看起来非常明事理的人却总是跟他过不去呢。 “你把他与赵大哥相比?”探春冷哼。“就他也想比赵大哥?你既然说想与他交个朋友,那朋友之间自然应该知根知底,至少不该有什么隐瞒,那到如今,他甚至都拜托你,想要娶你的四姐姐了,可有告诉过你他的家世?想要娶你的姐妹,总要拿出点儿诚意来吧?他现在还是什么也没有告诉你对不对?只有你,才会相信这样的人是真心想与你做朋友。”探春恨铁不成钢。 “我信得过他的人品,就算他不告诉我具体的情况,我也知道他不会骗我,更不会害我。”贾环嘴硬。 “你信得过他?你从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探春嘲讽。 “姐姐就是对柳大哥有偏见,我与你也说不明白,这件事我要去求老太太。”贾环最后有些恼羞成怒。 “我这里既然不答应,你觉得老太太能答应你的请求,别做梦了。”探春冷笑。 贾环听的探春嘲讽的语气和话语,更是火上浇油,叫嚷着试试就试试,便直奔了贾府而去。 探春也丝毫不甘示弱,即便他已经跑了出去,还在后面笑道:‘老太太若是真的答应了你,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因为贾环的缘故,探春这一天都没有什么心情,倒不是担心他真的说动贾母,那边她是不担心的,很久之前就已经与贾母商量好了,惜春的婚事由她来负责,老太太一应事物都不插手,贾环贸然跑过去,肯定也是碰一鼻子灰,探春生气的是,自己从环儿四岁,到如今马上便要十三岁,九年,接近十年的时间里,自己与他相依为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比不过他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他竟然宁愿为了一个陌生人与自己争吵,这让探春觉得自己很是失败。 等到水彦寻回来发现不对劲之后便连忙询问探春身边的人今日发生了什么,侍书把下午贾环来找探春,却因为柳晗云大吵一架的事告诉了水彦寻,他也是气的牙痒痒,不仅是气贾环不懂事跟探春争吵,更气的是怎么哪哪都有这个柳晗云,似乎就么有他不惹事的地方。 他先到探春身边安慰她:‘夫人,环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你何必跟他一般计较,还真能吵起来?’ 探春冷哼:“我可没跟他吵起来,他说的可是句句在理,我不过是被他批了一顿而已,哪里是吵起来?” “好好好,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夫人受委屈了,等明日我见到环儿便好好地说说他。”水彦寻安慰。 “他现在谁的话能听进去呢,也不知道这柳晗云到底是施了什么法术,这非烟,环儿,一个个的都像着了魔一样,就非得喜欢他。”探春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惜春也是见过柳晗云的,不会她也中招了吧,她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当时也顾不得生贾环的气了,也不跟水彦寻抱怨了,马上就要派人去贾府把惜春接过来。 水彦寻哭笑不得的制止了她,笑道:‘夫人,咱们明天再把人接过来吧。这今日环儿有没有去老太太跟前闹还不知道呢,你这大晚上的又派人把惜春接过来,这让老太太知道了,岂不是要跟着你担心?有什么事情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夫人暂且稍安勿躁。’ “我怎能不急,王爷只知道我与环儿吵架,大概还不知道我为何与他争吵?”探春说到。 水彦寻心中暗笑,刚刚还说不是吵架,这么快就又承认了,还真是口是心非。 只是现在这个档口,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笑话探春的话里自相矛盾,只好假装认真地听着。 探春接着说道:‘你可知他今日来跟我说什么?’ 水彦寻很是配合地接着问:“他说了什么?想必不是什么好话,才惹得夫人如此生气。” “他跟我说要替柳晗云求娶惜春。”探春说着自己便笑了起来:‘你说着好笑不好笑。’ 水彦寻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只是这柳晗云为何忽然想起要娶惜春?’水彦寻不解到。 “八成是上次我们外出的时候,他看到了惜春,见色起意,回去后便想着娶惜春了,也不想想,我们怎么可能把惜春许给他?我自然是断然就拒绝了,只是环儿这个傻子,还不明白人家只是利用他,竟然还为这件事跟我吵了起来。”探春不满,她现在说起来也是一肚子气没处撒。 “原来如此,那夫人又是为何如此着急要派人去接惜春?”水彦寻还是不明白。“夫人既然说了绝对不同意,想来老太太那边也不会轻易把人许出去。”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但是两人都明白的,这柳晗云家世又不够显赫,老太太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人直接得罪探春。, “我还不是怕惜春那丫头也跟环儿和非烟一样,被他迷了心窍儿。”探春恨恨地说道,就凭他这样会蛊惑人心,就更加断定他绝不是什么好人。 水彦寻笑她:‘她若是真的就被迷了心窍,你又能有什么办法,这里一个非烟还闹不清楚呢,还来一个,一样没有办法,倒不如虽她去吧。’ “哼,我是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的。”探春有些固执地说道,至于到底要怎么做,其实她也不是非常清楚。 水彦寻忽然问道:“夫人,你为何如此讨厌柳晗云?”其实他一直没有认真问过探春这个问题,现在仔细想起来,似乎并没有听她说起过自己为何如此讨厌柳晗云。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探春也给问蒙住了,她停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的想不到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值得探春对他有如此大的偏见,大概是因为自从他出现以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跟探春对着干的,或者是阻碍了探春的事情。 水彦寻看她久久没有反应,忍不住打断她的思绪问道:‘夫人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讨厌他吗?’ 探春摇头:“讨厌倒也不至于,只是这人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很少以貌取人,但看一个人却偏偏最注重感觉,而柳晗云运气不好,给她的感觉非常糟糕,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所以换个角度想,她似乎也能理解贾环的生气,在自己这里,柳晗云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在贾环那里确实难得的知己好友,自己仅仅凭着自己的不喜欢就否认他认定的朋友,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探春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如此意气用事,伤了他们姐弟之间的和气,何况自己对柳晗云这样的评价,其实确实有失偏颇。“想来这柳晗云确实是有过人之处,不然环儿也不会如此维护他。”探春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水彦寻连忙过来安慰她:‘夫人不必自责,其实我也不喜欢柳晗云,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太好,大概是身上有吸引环儿的地方吧,不过仔细想来,他确实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管是非烟喜欢他,还是他想要娶惜春,这两件事本身,他并没有做错。至于他养成这样孤傲的性子,也是生活使然,并非他所愿,咱们可以不喜欢他这样的性格,其实确实不该过分苛责于他,更不该以此否定环儿与他之间的友谊。’ 探春点头:“这件事确实是我意气用事了,说实话,我当时一听到环儿竟然来替他保媒,保的还是惜春,我心中就已经有点儿生气了,所以之后说话的时候也大多不客气了些。” “既然夫人自己想明白了,那就更不必生气了,等明日请了环儿过来,两人说开就是了。”水彦寻连忙劝到。 探春点头:‘那王爷下朝后请他过来王府吧,我这个做姐姐的亲自给他赔罪。’ “姐弟之间何须用赔罪这么重的字眼,不过是有些误会,两人说清楚也就是了。”水彦寻笑道。 侍书在一旁听的咋舌,王爷这是越来越会哄姑娘了,不仅哄的她自己认了错,还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而太过自责。 第二日一大早探春还是没能坚持住,派人去贾府接了惜春过来,问起昨日环儿有没有去过贾府,惜春疑惑:‘他不是已经开府另住了吗?怎么会突然回去?再说了他回去你不知道吗?’ 她这几个问题真是一个比一个犀利,探春只好打着哈哈含混过去。 既然没有去过贾府,也就是贾府并不知道柳晗云要提亲的事。 不过经过昨日与水彦寻的谈心之后,探春觉得自己不该对柳晗云有这么大的偏见,既然他喜欢惜春,自己也应该问一问惜春的意思,不要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反而害了她。 所以探春也没大隐瞒,试探地问道:‘昨日有人来找我向你提亲,只是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没敢贸然答应。你如今也长到十四岁了,老太太把你的婚事全权交托给了我,我自然不敢不尽力,也绝不会害你,且你也知道,不管是林姐姐,还是宝姐姐,当初都是问过他们自己的意思的,到了你这里,也不能例外,所以先来问一问你。’ 惜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又开始说胡话了,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我发话的余地?’ 探春也正色道:‘四妹妹别跟我打官腔,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你现在说的千好万好,到时候真给你定了下来,你再闹着不愿意,那可是不能够的。’实在是非烟的这一出把她给闹怕了,幸好非烟是王府的人,若是贾府的,探春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她。 惜春听探春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所以也谨慎了起来,踌躇了半晌终于说到:‘我自然是没有什么要求的,只要三姐姐你看着好就是了。只是在定下来之前,能否也让我像宝姐姐一样看他一眼,两个人过日子,还是要看的顺眼才行。’ 探春笑:‘这是自然,既然说了要问你的意思,自然要叫你见见真人的。我今日问你不过是怕你心中有了意中人,又碍于脸面不肯告诉我们,到时候岂不是要埋怨我们。’ “三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意中人?”惜春有些恼怒地说道。 没有就好,探春在心中暗叹,虽说自己听了水彦寻的一番话觉得自己不该因为自己的看法就阻断惜春和柳晗云的因缘,但若是惜春真的要嫁给他,说实话,探春会有一些失望的。 但如今惜春既然如此说,探春也就放心了,明显惜春对他并没有动那个心思。 惜春年纪不小,今日的话也不完全是诓她,明年三月又是一场科举,这次可比上一次临时加出来的要盛大的多,不管是在这一榜中,还是在下一榜中找人,惜春的婚事确实要尽快办了。 二百五十二章 甄宝玉 长红这一阵子不仅赚的银子多,更重要的是,探春托她顺便帮忙看着有没有什么看着还不错的举子,把姓名家世都给打探清楚,她也没有辜负探春的厚望,在他们真正进考场之前,一本厚厚的名册已经交到了探春的手里,上面甚至还有长红贴心的注释了谁有可能拔得头筹,谁有可能中的一甲,探春拿到这本册子的时候还叫水彦寻吃了一惊。 他半是开玩笑地说道:‘夫人,你这情报收集的也太全了,就不怕到时候皇上盯上你?’谁不知道普天之下,当今皇上的情报系统那是一个严密。 探春笑道:“即便是盯上也不会怎样的,我搜集这些不过是为了帮惜春找相公而已,皇上总不至于连这个也不许。” 水彦寻无奈苦笑,为这件事如此大费周折也就是探春能做出这种事了,偏偏她说起来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叫别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探春正在一边与水彦寻说着话,一边随便翻着那本册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有些不相信似的又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没错,正是甄宝玉。 探春心中叹气,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然后她又往后面看去,长红给他后面标注的是一甲,探春笑了笑,她记得上一世他确实是参加过科举的,似乎名次也不错,想来长红如此认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了,再往后看,未婚配,南京甄家,大户出身。 探春笑道:‘长红姐姐还真是尽心,这消息也太全了些。’ “夫人你吩咐下去的,谁敢不听。”水彦寻夸张地说道。 探春笑笑没有说话继续往下看去,人不少,她现在也就是先随便翻一翻,把那些一看就不合适的人给删掉,免得到时候还要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甄宝玉的名字删掉,上一世不知道他娶的是哪一个姑娘,当时老太太暗地里还感叹过若是林姐姐还在,倒是与他正好相配,但是虽说现在黛玉已经忘了赵风,身子似乎也没有大碍了,探春依然觉得他们两个没有什么缘分,且黛玉醒来之后是一定要跟着林子清他们常住杭州的,探春远在千里之外,即便是有心也是帮不上忙的,只能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说起黛玉的病情,之前他们送信到云南湘云那里,等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等来了湘云派来的两位巫医,另外附信一封,先是对黛玉昏迷不醒表示了担心,顺便告诉探春这两位巫医乃是他们当地最受人尊敬的大巫医,探春尽可相信他们,另外又汇报了一下自己的现状,湘云性格豪爽开朗,在那边过的很是不错,写信的时候说是自己已经有孕在身了,因为探春他们写信的时候说了赵风去世的消息,赵凌与赵风关系深厚,所以特地托湘云表达了自己的悲痛之情。 信洋洋洒洒写了厚厚一摞,大概是觉得互通音信不方便,所以把能说的话都一次性说了个全,只是如今黛玉早已不在京城,且人也已经醒了,这两位巫医也就派不上用场了,探春只好好好跟他们解释了一通,又准备了许多东西,把他们送了回去,这一来一回不够折腾的。 只是给湘云和这两位巫医准备东西就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何况还有要带给雪君的东西,她这也要动身了,林子清派来接她的人早就到了,不过是程夫人不忍放自己的女儿离去,所以多留她住几天,但留也总是留不住的,人总是要走的,所以挑了三月二十日这天走,正好在探春过完生日之后,在探春生日上众人热闹了一回,就连非烟也亲自来道贺了,她成亲之后回来过王府几次,只是除去过年的时候,都是她自己回来的,大概是第一次的会面给柳晗云留下了阴影,不愿再来王府了,但是即便是她自己来的,探春也能看得出来她是高兴的,没有任何埋怨的神情,想来各人有个人的造化和因缘,他们两个真的过日子,说不定还过的不错。 只是太妃有时会问非烟柳晗云家中的情况,非烟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也不知道是他那位嫡母和嫡嫂看非烟身份高贵,不敢随便欺辱,还是非烟不愿让太妃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所以即便受了些欺负也不敢说。 雪君走之后,探春正好松了一口气,可以腾出手来仔细研究长红给自己的那本册子了。 科考在即,如今很少有人还会再去长虹院了,即便是去,也不过是去读书背书,只是这里有姑娘相伴,总比自己凄风苦雨地读书要容易忍受。 这些人说不定将来就是大权在握的朝廷命官,长红对待他们可以说是大方中带着小心的,一点儿差错也不敢出的。 探春之后问过长红可认识那位甄宝玉,长红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王妃所说的想必是那位长的粉雕玉琢的公子吧? 探春回想了一下,上一世虽说自己没有真的见过这位甄宝玉,但是他们总说他与宝玉长的是分毫不差,那想必用粉雕玉琢这个词形容,也还算合适吧?于是探春点了点头。 长红笑道:“王妃怎么会注意到他的?其实这人不过是来过一次而已,还是陪着朋友们一起来的,若不是王妃你今日提起,我都要把这人给忘了。” 探春笑:如此可见姐姐你尽心了,不过是来过一次,你连人家家世和婚配与否都打探清楚了。探春半开玩笑地说道。 长红笑道:“王妃就不要打趣我了。这人虽说只来过一次,但是来这里的人多少都会提起他几句,所以我才会有些印象,并且知道他这么详细的信息,不然每日见那么多人,只来过一次,我怎么可能还记得他?” “看来这人还没进考场就已经大名远扬了。”探春笑道。 长红认同地点点头:‘王妃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许多来这里的人都会提到他,似乎还听说这人是经历过家庭巨变之后才如此奋发向上的,之前也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 “所谓年少轻狂,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只要改了也就是了。”探春笑道,可怕的是自己家中那位贾宝玉还没有任何要改的迹象。 上一次袭人小产,之后一蹶不振,中间既没有见宝玉为这个从小便陪着自己的姑娘站出来说一句话,事后也没见他对袭人有什么开导劝解,不过是像是没事人一样,说起来叫人寒心。 上一次虽说老爷打了贾环,但是如今也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贾环的身上,更是懒得过问宝玉,没有老爷的压迫,宝玉过的更加随心所欲和堕落了,府中也再无姐妹陪他玩耍,就是那些丫头们,要不就是大了,家中给他们配了小子,马上就要出嫁了,不能跟着宝玉胡闹,就是那些本来还有些想法的在看到袭人这样的结局之后难道还不能吸取教训赶紧死心吗? 所以如今丫头们见了他都宁愿远远的避开,前有金钏儿,后有袭人,中间还夹着一个晴雯,任谁也不会再相信跟着宝玉真的会有什么好结局。 若说之前宝玉跟丫头混在一起的时候,虽说也是不做正事,但好歹还是有些灵气在里面的,四书五经不行,做起诗来还是很有灵韵,如今没有人陪他了,袭人自小产之后便不大与他说话了,而轻茗是行事稳重,一心一意跟着老太太学东西的,对宝玉,更多的是相敬如宾,话是不肯多说的,没人陪他说话,宝玉如今很是有些呆呆的样子了,再也不见当初的灵气了。 探春见过他之后也难免会觉得可惜,只是这原也不是探春能改变的,一直以来他对探春也很是抵触,不管是探春还是宝钗,但凡是叫他多读点儿书,就像是与他过不去似的,时间长了,谁还愿意管他,所以也只能如此可惜了去了。 反正现在看来贾府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倒,只盼望着轻茗能生出一个儿子来好好培养,至于贾兰,探春是不抱希望的,就是他真的有什么本事,探春也不放心让这样一个人飞黄腾达。 长红对于探春对长长的名单中那近百人的名字却独独对此人感兴趣而感到奇怪:‘王妃之前认识甄公子?’ 她试探地问道。 探春笑:“算是吧。”上一世听说过不知道算不算。 长红不知道探春要这个名单做什么,探春也没有告诉过她,但是看上面要自己打探的消息,家世和是否婚配,长红也不难猜到她想做什么,只是她现在只有一位四妹妹没有出嫁,为了她一个人搞这样大的阵仗,还真是大手笔。 其实长红想错了,探春叫她列这个单子,可不仅是为了惜春,她刚结识的那些官太太们,谁家没有个待嫁的姑娘,这相互之间交换消息也是平日聊天闲话的必备话题。 所以在她时不时地向那些太太们透漏一点儿自己知道的新举人的消息的时候,他们果然对探春刮目相看,如果说之前与探春的交好很大程度上是看在太妃和南安王府的面子上,现在大家都争着抢着请探春去他们府上做客,甚至不惜为此搞出各种奇怪的名头,这边赏过梅花,那边就开始叫自己赏桃花,不过是为了从探春那里打探到更多更详细的消息,也不是他们离开探春就不知道这些消息了,只是探春这里的消息明显更可靠,更详细,何必舍近求远,还要去外面打听呢。 如此一来,探春在京城太太圈中忽然混的风生水起,每日要奔赴各种宴会,终于引起了水彦寻的不满。 在探春又一次在一天之中赴了两家的宴会回来之后,水彦寻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他见到探春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静静地看着探春脱掉外面的披风,又净过手之后,还在一边喝着茶,探春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经,连忙走到他身边笑道:‘王爷?你今日倒是不忙?’ 二百四十四章 非烟自杀 探春找了个机会叫水彦寻请顾奉朝来府中做客,带着惜春看过他一眼,奈何惜春这丫头没有看上人家,这杨梦得又是刚与非烟退婚的,惜春嫁给他肯定是不合适,至于顾子衿,探春越发觉得此人太过油嘴滑舌,不是靠谱之人,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但其实这些都是真正的人中龙风,不管是相貌还是才华,都是京城之中那些想找女婿的人的合适的人选,所以在杨梦得与非烟退婚不久也就与另一位秦大人家的小女儿订婚了,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娶高门之女的命运,不过是礼部侍郎之女,比起王府郡主来说,在他比较容易接受罢了。 至于顾奉朝,也与京兆尹家的一位女儿定了婚,京兆尹权势巨大,天子脚下,他这门亲事若是为了前途着想,真是一门再好不过的婚事。 至于顾子衿,倒是有些出乎探春的预料,周钰家中的一位妹妹,竟然与他定了亲,周钰如今不在京城,不知他们家中是如何想的,这样一个人做女婿,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也是人家两厢情愿的事,探春也没什么可说的,既然已成定局,她不过是去送个礼,祝贺一下而已,别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倒是那位与杨梦得定了亲的秦家在探春送礼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当初非烟要跟他退亲,说起来,这京城贵族圈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何况当初太妃为自己找到这样一个好女婿而高兴,很是炫耀了一把,这件事自然没有人不知道的,现在却与非烟退亲,另定了秦家的姑娘,别人背后难免会有所议论,不过也只敢背后议论而已,当着面来问探春的,秦家夫人还是头一个,不过探春也没有给她难堪,只说是当初非烟与他定亲之后感染了恶疾,当时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耽误了人家,所以便主动提出了退婚。 秦家夫人看样子倒是信了,其实她信不信的也没什么要紧,她并不知道什么内幕,也没什么可说的。 倒是非烟,自从探春帮着她退了亲之后,刚开始几天她还算是安稳的,太妃不肯见她,她就每日清晨都去太妃的门口请安,等着太妃原谅她,探春只听下面的人汇报说郡主每日清晨在门口等着,太妃都没叫她进去过,想来是她这次太让太妃伤心了,只是这是他们母女之间的事,母女情深,想必等到最后还是会和好的,事情既然没有闹到探春这里,她也就索性假装不知道躲个清净。但是最近这些日子,她忽然开始来找探春了,她虽然语焉不详,但是意思探春还是明白的,就是想叫探春想办法带她出去见柳晗云,探春自然是不肯的,她若是说的含蓄,探春就索性假装没有听懂,她若是说的直白了,探春也就直接告诉她,当初他们是说好的,探春只管帮她退婚,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管,探春的话可以说是很直白了,几乎没留任何余地,非烟来了几次,也觉得探春是真的不可能帮她了,这边是指望不上了,母妃那边还在为她退婚的事情生气,根本不肯搭理自己,而兄长向来是唯探春马首是瞻的,既然她说了不插手,兄长肯定是不会管的。 这么想着,非烟就有些绝望,若是她不能嫁给柳晗云,那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如今看来,他们确实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帮自己,而凭借自己的能力,她甚至连柳晗云的面都见不到,所以她是越想越绝望,从探春这里回去就在房里,一根绳子上了吊。 还好的是她身边的丫头发现的及时,哭着喊着把她从绳子上放了下来,等把她好容易放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吸气少了,把身边伺候的人吓了一跳,满王府地嚷着郡主上吊了,就跑到了几个院子送消息,太妃虽说生她的气,那也毕竟是自己从小亲自拉扯大的女儿,而且在这件事之前,那还是很听自己的话,很孝顺乖巧的,这一听她上吊了,也顾不得什么生气了,当下就往非烟的院子里跑,探春和水彦寻住的地方离非烟更远一些,所以即便是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两人还是慢了太妃一步。 等他们到的时候,非烟正在床上躺着一言不发,太妃则在床边哭的跟泪人一样,水彦寻是满心的火气没处发,探春也不敢大意,连忙问太妃有没有请太医为非烟诊治。 谁知这一句话反倒惹得非烟大喊起来:“我不要太医,你们谁也不必管我,就让我这么走了岂不好?大家都清净,反正你们也都嫌我烦,已经受够了我了,又何必救我下来。” 太妃这个时候哪还记得什么生气啊,连忙劝到:‘没有,谁嫌你了?还是叫个太医来给你看一看,你看着脖子上都已经於紫了,叫太医来给你上点儿药,不然留下疤多难看是不是?’ “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还管什么疤痕。只是对不住母妃你生养我一场,女儿不能在身边尽孝了。” 非烟一番话说的太妃的眼泪更甚了:‘说什么傻话,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儿是不能跟母妃说的,母妃还在呢,你怎么敢抛下母妃先走?’太妃似乎忘了,把非烟逼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只是这会儿自然不会有人提醒她。 非烟却摇头:“我知母妃并不愿如此,不愿让母妃为难,所以干脆死了一了百了,岂不省事?” “再说这种傻话,母妃就再也不理你了,有什么事情是咱们不能一起解决的。”太妃连忙说道。 “只是我想嫁给柳公子,就这一件,母妃是万万不会答应的,而我也不愿再嫁给别人,与其让我这样没有指望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非烟哭着说道。 太妃其实早就明白非烟是想做什么了,但是她今日上吊不假,若不是救下来的及时,可能自己现在抱着的就是非烟的尸体了,这也给她带来了后怕,现在不敢大意,自然是非烟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怕她一个不满意,又一次上吊,到时候可就不一定会这么幸运了。 所以虽然太妃心中还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但听到非烟如此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就为这件事?母妃答应你了,好不好,被吓唬母妃了,我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么吓我。” 水彦寻听到太妃答应,本来就满肚子的火气马上就要爆发,他最见不到的就是这种要挟的手段,而且他这妹妹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竟然把这种手段用到自己的家人身上,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嫁给柳晗云,这让水彦寻十分接受不了,但是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探春猛地拉了他一把,他不解地回头看探春,探春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跟非烟对着干,连母妃都屈服了,他们自然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不然到时候非烟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还不是要他们负责。 不是探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看太妃目前这样的情形,若是非烟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一定会怪罪他们的。 水彦寻本来是要发火的,但是看探春一直朝他使眼色,另一只手在下面悄悄地拉着他,他想了想,不愿让探春为难,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脸色却一直很难看。 早在太妃知道非烟上吊寻死之后就已经派人去找了太医,这会儿太医到了之后,太妃连忙叫他赶紧给非烟诊脉,连屏风也来不及设了。 太医自然看到了非烟脖子上那明显的一道於紫,心中怀疑,却也不敢随便乱问,只能低头假装看不见的诊脉。 好容易看过脉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对着太妃说道:‘郡主并无大碍,好好休养就是了,药应该是不必开的。’ 太妃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水彦寻亲自送他出去之后笑道:‘虽说吃的药不必开,这脖子上的伤口,总要涂些药才好吧,难不成太医你忘了吗?’ 那人一听连忙要下跪:‘下官未敢忘。’说着便要从药箱里拿药出来。 水彦寻扶了他一把笑道:‘太医何必如此着急?忘了岂不是正好?’ 那人练练点头:‘自然自然,郡主不过是偶感风寒,下官诊治过后并无大碍。’ “哦?太医此话当真?”水彦寻笑道。 “自然,自然。” 送走他之后,水彦寻又回到非烟这里,太妃正在与非烟说话,探春在一旁站着,也插不上什么话,看到水彦寻回来悄悄拉着他问:‘王爷可跟太医交代好了?’ 水彦寻点头;“这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母妃还真打算去给她提亲不成?” 探春无奈地摇头:‘看样子,这次母妃是真的妥协了,非烟闹的这么厉害,母妃大概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水彦寻冷哼一声:‘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商量去吧,我是不会管的。’ 探春好笑:“王爷又开始说气话,母妃答应了下来,还不是要找你去安排?到时候你还真能拒绝不成?” “这有什么不能拒绝的?”水彦寻不满到。‘这件事我就打定主意不管了,他们又能奈我何?’ “话不是这么说,虽然我也不想非烟嫁给柳晗云,但是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是为了母妃,这件事也不能不管。”探春劝到。 水彦寻还是不肯妥协,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太妃叫他们两个了。探春和水彦寻连忙住嘴听太妃说话。 太妃踌躇了一下才说道:‘你们两个也看到了,这事若是传出去,那是个笑话,只是谁让她是我的女儿呢,我从小生她养她,总不能真的看着她寻死。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答应了他,现在还要拜托你们这做哥哥和嫂嫂的,能救她一名命,也是救我一命,就遂了她的愿吧。’ “母妃,你这样只会”水彦寻着急开口。 探春却忽然打断他:‘自然,母妃交代的事,我们定会尽心的。一个是他的亲妹妹,一个是母妃,王爷自然更会尽心的。’探春笑道。 太妃聪明,自然看得出来,这件事水彦寻心中有多不愿意,还好的是这个媳妇儿能拦得住他,既然探春答应了下来,想必说服水彦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所以她便假装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说好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探春笑道:“母妃说着话就太见外了。非烟刚经历过惊吓,就好好休息吧,我们就先回去了,母妃也回去歇息一会儿吧。” “你们去吧,我再在这里看她一会儿。”太妃坚持到。这次非烟的行为真的下吓到了她。 探春无奈,只好先带着水彦寻离开,刚到了房里,他就开始嚷道;“夫人为何不叫我说,这件事我是不会帮他们的,夫人最好也不要帮。” 探春不声不响,先给他端了一杯茶,叫他坐下,笑道:‘王爷先别生气,喝杯茶冷静一下。你这么生气又是何苦?如今母妃已经发话了,总不能因为此事也跟母妃闹僵不是?’ “母妃也糊涂了,她这么一闹就许她嫁给柳晗云,那以后闹的时候还多着呢,等她真的嫁过去她才知道咱们当初是为她好。”水彦寻喝了一口探春亲自倒的茶却依然是愤愤不平。 “母妃不是糊涂。”探春笑道。“母妃是被非烟吓到了。昨日王爷不是还劝我,这柳晗云其实也没有那么糟吗?虽说咱们看不上他,但非烟就是喜欢他,咱们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别的退路了,咱们只能入她所愿了,王爷不要一时赌气反倒把事情真的闹僵了。” “但是夫人也知道那柳晗云刚像惜春提亲,非烟嫁给他能有什么好的结果?”水彦寻稍微冷静了一点儿,开始认真的跟探春分析他的理由,不再只是一味的生气了。 二百五十一章 追回军饷 若是抓到好的东西,主人家高兴,大家也都高兴,若是抓到不好的东西,那就要那能说会道的来把事情给圆回来了,若是实在圆不过来,那大家都会比较有模切地保持沉默,或者说这次不算数,要重新来过,这样的也不是没有过的。 云兮总还算是比较叫探春省心,第一把就抓到了还算说的过去的东西。所以是皆大欢喜,事情进展的无比顺利,探春这一天听到的吉祥话,只怕比自己这些年听到的还多,期间还见了许多之前并没有见过的人,有些是从太妃那边的关系过来的,太妃之前与探春关系不大好,自然也懒得把自己的关系介绍给探春,但是这次送帖子的时候,她竟然主动要了些帖子送过去,虽说人到了之后探春大多也不知该如何招待,还是要太妃亲自照顾,但毕竟把人介绍给探春认识了,以后可以彼此送帖子了。 虽说这代表着太妃对自己的认可,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说心里话,探春其实并不想认识这么多的人,她其实忙的很,自己的事情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时不时地给某位老太太贺个寿,给哪家新添的孩子过个满月,更糟糕的是,这些人身份不一般,认真算起来,许多还都是宗室之亲,探春也不敢就随便打发个人送个贺礼就算的,即便是不大熟悉,实在无话可说,人家既然送了帖子来,那探春就不得不费心费力地坐了轿子去人家家里坐一会儿。 但是人情往来本是避免不了的麻烦,想想自己的宝姐姐,不过是刚嫁过去就要帮着潘望舒料理他的官场之中有交情的那些官太太了,水彦寻到现在也没说叫自己跟那些人多联络联络感情,已经叫探春很是感激了,但是这次是太妃把人引荐过来的,探春可不敢大意,不仅要每次送帖子来的时候都要去,还要精心准备礼物,甚至连服饰都要好好搭配。 探春也是在这之后才恍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过的是多么的轻松,只是现在,之前那样的好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 更重要的是,人情送往,东西都入了库房,但是要准备礼物的时候,难免会有找不到合适的时候,就要托人再去买,就好比前朝公主,钱家老太太过寿,那东西就不能随便送,必须要那贵重就精巧的,大笔的银子又要花出去,这叫探春很是心疼,心疼之余便想起水彦寻之前借自己的十万两银子来,他们两人之间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所以便问了问他。 水彦寻笑的高深莫测,“夫人不必担心,不出半月,必定把钱给你要回来。” 探春笑道:‘看来王爷又有什么好主意了,不知可否透露一二,也好叫我提前高兴高兴?’ “天机不可泄露。”水彦寻继续高深莫测。 探春也没有再问,不过九日之后水彦寻便拿着一张十万两的银票交到了探春的手里,这个时候探春才知道原来是他让薛蟠和冯紫英合伙设了一个仙人跳。 如今的户部尚书是刚上位的,平生两大爱好,喝酒和美女,找了个机缘让薛蟠和冯紫英与他认识之后便时不时地叫他出来喝点儿酒,每次喝酒必设在长虹院,一来二去三人熟了,若论玩儿,谁也玩不过薛蟠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人,何况还有冯紫英在一旁出谋划策,所以把这位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哄的是晕头转向。 看着三人关系差不多了,薛蟠便带着他悄悄地去了城郊的一个道姑庙,做官的逛窑子,总还是不敢明目张胆,但是这道姑庙就不一样了,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不多,里面的姑娘却长的各个水灵,果然这位大人来了一次之后就爱上了,尤其是其中有一位叫做仙姑的,很是得这位大人的欢心,这人原是薛蟠一早安排好的,对这位大人的喜好都了如指掌,两边互通有无,自然是哄的他更加高兴。 只是后来却不行了,原来是这位道姑跟着他时间长了,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是当朝一品大员,户部尚书,所以先是提出要把自己接出去,立自己做个偏房,这实在是办不到的,别说是立一个道姑做偏房,传出去叫那帮都大夫们要了自己的命,就是窑子里的姑娘也不敢娶回家中啊。 仙姑这个要求提出来,就是等着他讨价还价的,所以在他哭喊着绝对办不到之后,她也很是好心地表达了理解,然后要他出一万两银子的封口费,从此两人不相往来。 这位大人虽然垂涎仙姑的美貌,但是事关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少不得要忍痛割爱,答应了这个要求,只是不见她容易,那一万两银子却去哪里找。 他家中本有河东狮,本就对自己的银钱管的严,每每从项目里克扣一点儿银子回去都少不得被她搜出来,所以他虽然贪了不少,但都不在自己手中,如今保命要紧,自然要想办法筹措出这一万两。 人是薛蟠带他认识的,如今被人拿住把柄狮子大开口,他又拿不出这些银子,只好去找薛蟠,他的意思是薛蟠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商人,而自己是一品朝廷大员,且还是主管户部的肥差,跟他说一声,这一万两银子想必会乖乖奉上。 但薛蟠的本意是要叫水彦寻跟他要军饷,自然不肯拿这笔银子,他背后有人撑腰,且是多年的皇商,说实话,还不把这人怎么看在眼里,如今又得了水彦寻的指示,所以撒了个谎,说是自己最近周转不齐,并没有闲着的银子,不过若是大人着急要,自己也少不得要去筹措筹措。 只是回头就把消息报告给了水彦寻,这边水彦寻马不停蹄地找到户部尚书,说是要年前那笔军饷,抽成还是十分之一。 这位大人如今正是着急用银子的时候,更是不肯答应这十分之一,虽说薛蟠帮自己垫的那一万两大可以不还,但是这两万两也一点儿都不能少。 所以第一次谈,两人没有谈拢。 然后那道姑也不知是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竟然堵到了他上朝的路上,他这下着了急,连忙去催薛蟠,只是下人却说,薛大爷外出筹措银子去了,他见不到人,却也没有脾气可发,人家就是为自己筹措银子,怎么好再怪人家。 只是这筹措银子。一连三天都不见人影,而那边仙姑已经威胁要把消息透露给都大夫了,于是他不得不再一次硬着头皮去找薛蟠,这次得到的答复还是薛大爷去筹措银子了,他实在忍不住便问了一句去哪里筹措银子了,怎么到现在也不见回来,然后下人笑着告诉他,薛大爷回南京了。 得,这下,咱们这位大人是真的没招儿了,他知道这位薛大爷做事不靠谱,但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不靠谱,自己叫他找银子,他竟然找到南京去了,心中气归气,他也没有办法,薛蟠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仙姑那边逼的越来越紧,不得已他只好主动找到了水彦寻,说是这次可以只抽十分之一。水彦寻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至于下次,那下次再说,他若是愿意还可以让他多有几次艳遇。 你问银子既然还在自己手里,为何不直接用银子,还要找水彦寻。实在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私动军饷,这要是经过了水彦寻的手,银子交到了他的手里,自己拿的那一万两,顶多算是贪污,而且水彦寻也是跟自己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但是若是他直接动了军饷,到时候水彦寻就可以置身事外,所以的罪责都要他一个人承担,他才没有那么傻,所以要把水彦寻拖下水而已。 水彦寻不是不知道他的打算,正是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才能设计出这么一个计策来。 因他着急用银子,所以事情办的很是爽快,,当天就从户部提了十万两银子交到了水彦寻的手里,去军队找账房登过记之后,水彦寻给了他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还没捂热呢,那边仙姑就来要银子了,他就差痛哭流涕了,却也不能不把手里的这张银票交给了仙姑。 仙姑转头就找到了薛蟠:“我说薛大爷,您去哪里不好,非得躲在我们这破庙里,怎么着,想吃斋念佛,浪子回头了?” 原来这薛蟠根本没有回南京,不过骗他一骗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千里迢迢地跑到南京去,不过是叫小厮们撒了个谎骗他而已,其实这些天他一直都待在仙姑这里。 薛蟠知道她今日是去拿银票的,看到她进来笑道:‘怎么?钱拿到了?’ 仙姑把那张一万两的银票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乖乖,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银票呢,别不是假的吧?’说着她好像真的开始怀疑似的仔细看起来。 薛蟠忽然坐起来,一把抢走她手中的那张银票。 仙姑明显没想到忽然有此举动,当下便有些吓傻了,疑惑到:‘怎么着?薛大爷还看得上我这点儿小钱,想要分一杯羹?”’ 说着要去薛蟠身后抢那张银票。 薛蟠高高举着银票不叫她碰到,笑道:‘哟,仙姑好大的口气,一万两在你这里竟然还成了小钱?’ “嗨,我这不是在薛大爷面前吗,知道薛大爷是真正的有钱人,肯定瞧不上这点儿银子,但是这对我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仙姑有些尴尬地笑道,她刚刚在抢夺银票的过程中上蹿下跳,如今面红耳赤。 薛蟠冷冷地看着她:‘仙姑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一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不过呢。’薛蟠故意拖长声音。“你的这一万两,我是不会要的。” 听他如此说仙姑才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这位薛大爷忽然变卦,说好的所得的银子都归自己,在看到这么多银子的时候却忽然后悔。 其实是她小看薛蟠了,别说是一万两,就是十万两,既然是说定了的,他薛蟠也不会去抢。 “我就知道薛大爷是个好人,不会要我这点儿银子的。”仙姑赔笑到。 薛蟠把一直高高举着的银票放了下来,仙姑连忙抢起来放到自己的袖子里,这次也顾不得检查银票是不是真的了。 等她确认银票已经安全了,才笑道:‘薛大爷还不回去吗?待在我这里可有些日子了,不怕薛夫人找你?’ 薛蟠皱眉,你当他想待在这里不成,家中有香菱,还有自己的女儿,若是可以自己何苦在这里待着呢,不过是做戏总要做全套,怕这个时候出去引起那位大人的怀疑,他虽然不怕他,但也不想惹出无谓的麻烦。 不过他人虽然没有出去,却送了一封信给自己下面的人,叫他们准别了一万两送到水彦寻的手上。 水彦寻自然是不肯收的,这次能拿到这笔军饷,本就是多亏了他与冯紫英鼎力相助,怎么能还平白收他一万两银子,但是人家薛蟠说的也很是清楚,知道这笔银子本是军饷,而且当初也没跟水彦寻商量是不是所得的银子都给那女子,没想到最后竟然得了一万两,他反正也不差这点儿钱,便给他补上罢了。 水彦寻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理由,就算那女子只得一百两,那户部尚书拿走的也是一万两,自己总归是要损失一万两的,怎么能叫薛蟠出这个缺口。 只是薛蟠也是个犟脾气,非得不肯收,水彦寻只好把这一万两跟那就九万两一起凑了个十万两先给了探春,只不过探春不知道其中还有一万两是薛蟠给的而已。 但对于水彦寻他们设计的这个套探春却很感兴趣,对付这种贪得无厌,又毫无羞耻之心的人,少不得要用点儿特殊手段。 另外叫她高兴的就是他们这仙人跳没有摆在自己的长虹院,不然到时候若是真的事情败露,难免会对长虹院的生意有些影响。 最近长虹院的生意可以说是格外的好,今年三月就是开科举试的时候,现在全国各地的举子们已经陆陆续续赶到了京城,初来乍到,难免要见识一下这京城的繁华,但是又不宜太过放纵,以免耽误了自己的大事,所以这长虹院无疑成了首选之地,而且如今大家都不太熟悉,四面八方的举人都汇聚到京城,若是太过放肆,到时候真的在官场上碰见了,岂不是也不好说话,倒不如选在长虹院,不算过分放肆,也不至于太正经。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姑娘各个被调教的温柔而善解人意,琴棋书画也多少懂些,很是能满足这些自诩为读书人心中那点红袖添香的虚荣之心。 二百四十五章 长虹院 探春笑道:‘我知道,但是惜春不是没有答应吗?今日母妃也只说是这件事拜托你去办,但若是人家柳晗云就是不愿娶非烟,叫非烟她自己听一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总还是明理的,总不能让咱们强按着人家成亲。’ “那若是他不答应,又如何?” “不答应倒好办了,到时候非烟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她若是真的就打定主意不嫁,咱们就养她一辈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若他答应了呢?” “若他答应了才是真正的难办,咱们现在知道他刚求娶了惜春,这边却答应了与非烟的婚事,非烟真的嫁过去,恐怕会吃些苦头。不过这些也不归咱们管,人都已经嫁过去了,咱们没有义务再去管人家的家事。” “我还是觉得不妥。” “不管怎样,总要先过去问一问,免得到时候母妃怪罪。”探春继续劝他。“说实话,这件事若是搁以前,我根本不用问王爷的,只需要派人去跟柳晗云说就是了,但现在我还是觉得此事该王爷拿个主意。”探春笑道。 “夫人,你又开始威胁我。”水彦寻不满。“罢了,管他愿意不愿意,反正路是非烟她自己选的,我何必如此多操心。” “正是,王爷这样想就对了,何苦让自己生这么大的气呢。”探春笑道。 即便他不愿意,但是家中一共四个人,三个人都劝他这么做了,水彦寻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柳晗云,在请他吃饭的时候不经意地说起自己愿意替他保一桩媒,柳晗云心中喜欢惜春,本来想直接拒绝的,但是想了想水彦寻的身份,又想了想自己那还没有什么进展的复仇计划,便谦虚到:‘王爷肯为我保媒,哪还敢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你自然是愿意的,只看你能不能承受的住这桩媒。”水彦寻冷哼到。 柳晗云摸不着头脑,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给自己保媒吗?现在和冷嘲热讽的语气又是为何? 不过他也不敢质疑水彦寻的话,只是笑着敷衍过去。 “只是本王听说,你刚向贾府的四姑娘提过亲?怎么?没有成?”水彦寻故意揭他的老底。 柳晗云听他如此说也并没有觉得奇怪,南安王妃就是贾府的三姑娘,又是贾环的亲姐姐,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所以听水彦寻如此嘲讽他,他也没什么反应,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恼怒或失望的神色,只是静静地不说话。 官场之中,即便是人家当面嘲讽了你,为了以后好见面,或者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那被嘲讽的人都不会一声不吭,不是顶回去,就是笑着敷衍过去,像他这样干脆不说话的,水彦寻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下他也没辙了,人家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一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反倒衬的一直显得有些暴躁的水彦寻没有什么教养。 在柳晗云这里碰了冷壁,水彦寻只能在肚子里生闷气,却也不能不说出自己这次请他吃饭的打算。 等他愤愤地说自己看重他青年才俊,想将唯一的妹妹嫁给他的时候,天知道水彦寻要用多大的努力才能逼着自己说出这番虚伪的话。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人听他说完之后竟然没有任何惊讶,也没有什么婉拒。 水彦寻不解,自己对他的不喜欢虽说一直不是很明显,但是看中他,想将唯一的妹妹嫁给他这种鬼话,但凡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是假话,而这人竟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难道不会有什么怀疑吗? 其实柳晗云自然是有怀疑的,他这边刚求娶了惜春被拒,这边王爷就要把郡主嫁给自己,即便他再聪明,也猜不到这是为什么。 不过既然猜不到,他也就懒得猜了,反正看起来王爷也不是很喜欢他,却还要把妹妹嫁给自己,这个怎么想怎么怪异的行为,还是留给王爷自己去烦恼吧,他只需要对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保持沉默就好了。 只是水彦寻说完许久之后还是没听到他的答复有些急了,忍不住问道:“怎么?看不上本王的妹妹?” “晗云不敢,反倒是晗云身份卑微,恐怕配不上郡主。” “你直接说自己愿不愿意就是了。”水彦寻懒得与他啰嗦,拐什么弯子。 柳晗云惊讶,不是说这位南安王老谋深算,战无不胜吗?现在这明显赌气的行为是为何?不过他既然问了,他也不敢不回,稍微作态的犹豫了一下,柳晗云就回到:“王爷亲自做媒,晗云诚惶诚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怕晗云身份卑微,配不上郡主出身高贵,委屈了郡主。” “那柳公子挑个良辰吉日,派人去王府提亲吧。”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是明白了,水彦寻也无意再跟他啰嗦下去,便直接定了下来。 柳晗云本来还想再谦虚推辞一番的,但是看水彦寻如此爽快,自己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便也答应了下来。 这要是叫探春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水彦寻就这么随便的就决定了下来,一定会埋怨他的。 只是他回去之后很聪明的没有告诉探春具体的经过,只说自己已经跟柳晗云商量好了,等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提亲。 这事儿告诉太妃之后,她老人家很是高兴,似乎完全忘了当初自己是多么坚决不肯叫非烟嫁给柳晗云。 后面的事情水彦寻懒得管,探春却不能不管,所以在柳晗云那边送了嫁妆过来之后,就是探春在打理这件事,他们送来的嫁妆倒是不少,探春想,即便他这位嫡母胆子再大,对他再苛刻,也不敢随便对待王府的郡主,所以这定亲的礼送的很重,不愧是做南北货行的,很多东西是探春都没有见过的。 两家媒人商定了成婚的日子,因为有非烟退婚在前,如果成婚的时间太早难免会引人怀疑,虽说另一个主人公也早就已经订婚了,但是非烟与柳晗云的婚事却还是定在了明年的一月份。 这次非烟的态度与上次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上次叫她绣个嫁妆,她就能哭着喊着跑出来,现在太妃倒是要经常过去提醒她,不要让自己太过劳累了,从嫁衣到枕套,手帕,都是她一针一线亲自绣出来的。 探春只管帮她准备嫁妆,其实也不大用她费心的,太妃一早给她准备好了,探春不过是看着再给她添上点儿东西,另外就是以自己与水彦寻的名义再给她送些而已。 最终成型的嫁妆甚至比探春当时还要丰厚的多。 这边非烟的事情虽说不算圆满,但总算也是解决,探春心中松了一口气。 如今王府内部一片祥和,若是忽略掉水彦寻总是故意对非烟的婚事视而不见的话。 但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这样祥和的背后从一开始就隐藏着危机,不过是他们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对这样的危险选择了视而不见。 柳晗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想要娶惜春的心思,只是在他复仇计划进行到最艰难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水彦寻想把郡主嫁给他的消息,一时心动,他就答应了下来,至于以后会怎样,他根本没有想清楚,这桩婚事中,一个是于千万人之中只认定他一个,非君不嫁,而另一个却是心有所属,心不在焉,注定不会那么容易。 探春要为非烟准备嫁妆,正好去那些铺子里转一圈,看有什么好东西是可以添在嫁妆里的,虽说对这门婚事不看好,但是探春对非烟还是关心的,嫁妆上面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从几个铺子走过之后,探春挑了几件精巧的金银器和玉器,又从香料铺子里拿了些最新的香料,到药店拿了些珍贵的药材才最后到了钱庄。 探春先是交代了李升昌去自己拿过东西的那几个铺子里交账,然后又从自己的名下划出了一万两,叫他先准备着。最后才拐去了长红掌管的长虹院。现在正是白天,来的人不多,时间久了大家也知道,这长虹院是真的不做皮肉生意的,里面只提供酒水和歌舞,当然也会有美人相伴,但美人陪你喝过酒也就离开了,想要把人留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刚开始有人不知道,只当这是长虹院的什么噱头,便想着拿钱破了这个规矩,被长红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几回之后也很少有人自讨没趣了,而且这京城之中,之前赵风掌管的那几个铺子的掌柜背后暗暗地给长红撑腰,这让他们不敢在这院子里放肆,只知道长红之前是吕胜龙的姘头,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此简单而已。 因为长红管理有方,挑的姑娘相貌好,气质好,调教的也很是不错,所以即便没有皮肉生意,来这里的达官贵人也不少,尤其是对那些都大夫来说,他们表面上是最爱惜羽毛的,但是心中也不免会有些见不得人的欲望,明目张胆的去逛园子,那是行不通的,但就上酒楼吃饭,他们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两边为难之下,长虹院的出现正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众所周知,长虹院不做皮肉生意,那他们来这里喝酒的顾忌也就少的多了。 探春到的时候,长红因为客人少正在下面陪着赵家老太太说话。 说起来探春把赵母送到这里来正是两全其美,寿铭可以跟着长红管理生意,,学些本领,而赵母到了这里之后,也过的更热闹了,日常起居有两个小丫头照顾着,不会出什么问题,更重要的是,老太太与长红很是投缘,两人相见恨晚,每天都有许多话可聊,时间久了,倒是长红更像是她收养的女儿了。 这次探春过来便开玩笑说索性叫老太太收长红做个干女儿好了。 老太太听了很是高兴,她一辈子子嗣稀薄,只有赵风一个儿子,还早早的走了,也没有个女儿,之前的时候收了香菱做自己的干女儿,老太太很是欢喜,如今与长红相处过这么长时间,觉得这丫头与自己很是投缘,自然更愿意收她做个干女儿。 只是长红却笑着摇了摇头:“老太太肯收我做个干女儿,我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我从小被人贩子卖了出来,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如今老太太住在这里,正好弥补了我的缺憾,只是我却不敢认老太太做母亲。一来是我的身份终究尴尬,认老太太做母亲,难免给老太太惹来非议,老太太年纪大了,没道理再跟着我受这些风言风语。二来,我知道老太太还收了一个干女儿,是薛家的太太,这样身份的人,我怎么敢跟人家平起平坐。且寿铭这孩子还没有娶妻,不能叫人家觉得他有一个院子出身的姑姑。” 探春好容易听她说完忍不住跟赵母笑道:“姐姐,你什么时候也会考虑这么多了?咱们认母亲,认干女儿,是咱们自己的事,与别人有什么相干。我想老太太自然不会在意你的身份,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香菱和寿铭知道你对老太太颇多照顾,一定也是高兴认下你的。” 长红还是摇头:‘这件事还是再说吧。我听说王府的郡主订婚了,这些日子来这里喝酒的几个人说起来好生羡慕那位能娶郡主的,叫什么来着,是柳晗云是不是?’ 探春笑:‘姐姐这儿果然消息灵通,不错,非烟是与柳晗云定亲了。’ 长红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没有再问什么,她不过是因为这人与探春关系太近才在听到之后来找探春求证一下。 探春也没有多说什么,事情曲折复杂,不是能跟外人道的。 不过探春倒是说起了自己这次出来为非烟准备嫁妆的事,长红悄悄问她要不要自己也给准备一份。 探春笑道:“很是不必,就是这些东西也是从我的账下走的,都给那些掌柜的送了银子的,叫你们准备是哪里来的道理?” 二百四十六章 宝钗烦心事 长红松了一口气:“其实你要真的叫我准备,我还真不知道送她什么好。人家药店的可以送珍贵的药材,香料铺子可以送香片,咱们做的这个生意,可要送她什么好呢。”说着自己便先笑了起来。 探春也跟着笑道:‘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是姐姐你在编排人。’ “这原也是实情,你要是真叫我在这里拿出什么东西送她,我是拿不出来的,难不成送两个姑娘给她陪嫁?我怕到时候,你们那位郡主恨死我。” “只怕她不是恨死你,是要恨死自己。”探春笑道。 等她嫁过去就知道了,探春敢肯定,将来她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可没有什么人给她埋怨了。 长红的生意虽说刚起步,却做的很不错,因她不是账房出身,是不会管账的,所以现在替她管账的是从钱庄抽调过来的一个立柜台的伙计,寿铭如今在跟着他学习,等他学会了,也就可以全权托付给他了。 探春拿着账本随便翻了两页,不愧是从李升昌手里出来的人,账做的简洁明了,支出进项清清楚楚,探春就喜欢看这样的账本,她最烦拿那种事无巨细,却又什么都含混不清的账本给自己看,所以她手底下的掌柜现在都养成了一个本事,做出的账本记录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谁是做假账的。探春给他们的工钱绝对不算低,在京城这些掌柜中,她敢肯定再也找不出第二份这样的价钱,而且他们也都知道探春背后就是南安王,如今他正是得势的时候,犯不着为了找账上那点儿账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也因为此,探春很是相信他们,轻易不会查账本,今日看长红的账本,更非是信不过她,不过是院子刚开张,探春要做到心中有数而已,结果还算不错,总的来说,还是有盈余的,开张做生意,刚开始难免会赔本的,这才一个多月就能赚钱了,很是出乎探春的预料。 趁这个机会,探春也跟长红交代明白了,这院子里的进账有十分之一是要给她的,除此之外,她再无别的银子,但他们姐妹之间,若是有什么要用银子的地方完全不必跟自己客气,自己走私人的账给她拨银子,但是既然是做生意,就讲究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规定好了,就不能随便乱动公中的银子。长红自然是点头应是,还说不必给她这么多银子,,她一个人不过是找个吃的住的地方就好了。 探春笑道:‘那些掌柜还有分红呢,到了我自己姐姐这里,反倒叫你吃亏不成?’ 另外又给那位做账房的规定了每年二百两银子,另有年下的花头,这个花头有多少,全靠探春看着给。 寿铭那边怎么都好说,名义上是赵大哥的儿子,探春怎么都不会亏待了他,听长红说这孩子也很懂事,来到这里之后干活很是勤快不说,也从来没有提过工钱的事情,看着人很是老实可靠。 他不提,探春也不会亏待他,吩咐每年给他一百两银子,另外赵大哥的分红每年也继续支着,都划到他的头上,探春叫他来这里,主要是想叫他跟着先生学点儿本事,所以工钱开的不高,但也绝对不算低了。 至于院子里的那些姑娘,探春也说的很明白,每人每月有五两银子,另外按月份给分红,陪的人多的,就多拿,少的就少拿,另外请的那些教他们琴棋书画的师傅,是免费教的,不要他们的钱。这些人都不容易,若是做够了,想要出去,跟探春说一声,就把人放出去。 只是这最后一点长红是不大同意的,这只要想出去就放出去,哪有这样的好事啊,自己花了大把的银子找来师傅教他们琴棋书画,好容易培养出一个,结果把人放跑了,这样赔本的生意不能做。 所以她忍不住跟探春说到:“我知道你心底好,可怜这些丫头们被卖进来,但是你也该知道这人心不可测,万一咱们说出这话之后,那些姑娘都嚷着要走怎么办?” 探春想了想,似乎是自己太过慈善了,便问道:“以2姐姐看呢?” 长红想了想自己之前待的院子的规矩说到:“不若这样吧,咱们规定个年限,只能呆满了这些年才允许他们自赎自身,至于这赎金多少,咱们要还是不要,这都可以看他们在这五年中的表现再做决定。” 探春想了想,请一个师傅的本钱确实不小,叫他们待五年,也还算说的过去,便同意了下来,因探春不便出面见这些人,所以规定都是长红代她吩咐的,她只见了见寿铭,问了问他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做活可还行,寿铭老实,探春问什么他答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能自食其力来赚银子很是高兴。 既然他也满意,赵母也满意,探春也就真的放心了,至于院子能赚多少钱,探春倒不是太在意,本来她建这个不过就是为了方便收集消息而已,只要不赔的太狠,她都可以接受,要打听消息总也要是付出一点儿代价的,这点儿她还是清楚的。 最近香菱的孩子刚出生,探春早得到了消息,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只等到十二天的时候她就可以亲自去看一看了,这也算是在这些糟心事中难得的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了,今日探春来长虹院,也是来邀请赵母等过几天跟自己过去看看香菱的,老太太这么久了,从来都没有去过贾府,是因为不愿意与他们这种大官贵族攀上亲戚,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香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她也是做外婆的人了,探春说的时候,她倒是没有再推辞,只问探春不知道该送给他们什么才好。 探春笑道:‘老太太不必担心,我家祖母与老太太年纪差不多,看到您过去一定是高兴的很呢,不必送什么礼,至于那些晚辈就更不必了。’ “话虽这样说,第一次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而去。”赵母有些不放心。 “那老太太若是不嫌麻烦,就从家里带点儿自己种的东西吧。”探春笑道。之前刘姥姥带去的那些东西,看着贾母还很喜欢似的。 赵母笑道:‘这个倒是不麻烦,家中也有的是,只要寿铭回去拿一趟就是了,只是不会太寒酸了吧?’ 探春笑:‘哎哟,老太太您想的太多了,送东西不过是个心意而已,且老太太高兴,谁还敢说什么?咱们府上的那位老太太就最喜欢这些东西,你就放心吧。’ 她这才放下心来,又张罗着要寿铭回去一趟,把东西准备好。 探春与她说定了到那天自己会顺路来接上她,如此她也不必单独过去了,她一听自然更是高兴,本来自己进去那样的地方总是会紧张的,如今有探春陪着也就安心多了。 这日来贺喜的人不少,薛蟠在外结交了许多朋友,今日自然是要来送一份礼的,不过女眷这边就显得人少了,雪君也快要临产,出行很是不方便,也就省去了这一趟,只派人送来了贺礼。另外就是迎春,邢蚰烟还有就是薛姨妈那边的客人了,薛家根基不在此,所以来送贺礼的女眷并不多,老太太好热闹,索性所有的人都到了老太太那边,果然如探春所料,她一看见赵母便很是高兴,两人年纪差不多大,所以聊的很是畅快,只是在听到她说起自己唯一一二儿子还死了的时候,贾母忍不住也掉了两滴眼泪,幸好有凤姐在一旁找机会把话差了过去。 虽说人不多,但是有老太太亲自主持,这个十二天过的也还不至于太过寒酸,中间香菱不能出门,但还是叫奶妈把孩子抱着出来叫他们瞧了一眼,小孩子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探春想起来当初云兮刚出生的时候,连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都觉得这实在太丑了,还担心过她长大后会不会很丑,如今长到快有一岁了,五官有些张开了,虽说还看不出什么倾国倾城之姿,但是冰雪可爱却是有的了,有的时候探春也会忍不住戳戳她的小手和脸蛋,侍书每次看到都要教训她,不要把小郡主当作玩具看。 如今香菱的女儿也并不能例外,被探春在心中嫌弃了一把,不过还是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送了一个长命锁放到了她的包袱上。 满月才是大事,如今来的人少不说,大家送的礼也不会太重。 老太太跟赵母聊的很是投缘,探春临走的时候便问她你能不能把她留下来陪自己说说话,探春笑道:“老太太,这话你可别问我,得问人家老太太啊。” 贾母连忙回头笑道:“你看我又糊涂了,亲家,留下来吧,咱们两个好好的说说话,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高兴了。” 赵母有些为难,其实在她看来贾母这个老太太很是平和的,也不像是她想的那种老太太一样盛气凌人的,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留在这里,毕竟不如自己家中畅快,但是人家已经开口挽留,自己若是执意要走,会不会显得不近人情,纠结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说是陪贾母住两天,但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说是别忘了叫寿铭来接她,人家孙子来接的话,老太太肯定不能再留人了。 说实话,探春对她留在这里倒是不怕的,贾府就算再复杂,也不至于对一个老太太用手段,何况贾母是真的挺喜欢赵母的,有她看着,没有人敢随便乱动的,只是怕赵母自己待不习惯,所以还是告诉了寿铭两天之后去贾府接人。 好事总是接二连三,之前说的可能要派水彦寻去陕北的事情终于也有了结果,最终皇上还是派了另一个人去,水彦寻暂时算是彻底安全了。 只是派去的那人皇上是不放心的,一直以来都对此人抱有怀疑,此次也是迫于朝廷无人才派了他前去,既然如此,肯定是要派个人去监督他才好,这监督之人他选的也好,正是要与周家联姻的顾子衿。 此人新科中举,得皇上赏识,如今正是一心一意为皇上卖命的时候,且他与周家有婚约在身,也不怕那将领一时不满把人给处置了。 探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一声,说起来,没有人能精明地过皇上,心思之深沉,犹如大海。 不久之后雪君的孩子也出生了,恰的很,竟然是一对龙凤胎,把程夫人和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大人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可惜林子清还在杭州,不能及时分享这种喜悦,不过等他得到信的时候想必也会高兴的很。 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林子清得到消息之后自然高兴非常,连忙提笔写信,说是等程雪君的身子养好了就派人来接她去杭州,如今看来皇上是打算叫他常驻杭州,他自然要把家人接过去。 他高兴自然要请人喝酒,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一对儿女,但是在酒桌上所说绘声绘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亲眼看见了呢。 只是他这股高兴却让潘望舒皱起了眉头,不为别的,只是宝钗事到如今也没有怀有身孕的消息,按说他们两个成亲最早,但人家孩子都已经生了,自己这边却还没有任何消息,他心中自然也会有些想法,但也只是有些想法而已,他也并未太在意和着急,毕竟自己与宝钗年纪都还小,现在没有身孕,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身孕,只是这事在他的母亲看来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他家中的大嫂就是因为成亲多年却没有身孕而与母亲闹得不可开交,虽说自己与宝钗并不和母亲同住,但是扬州本来便离杭州不远,而母亲又有意督促他们早些有孩子,所以时不时便要过来一趟,对于宝钗迟迟没有身孕,母亲私底下已经跟自己表明过不满,自己有什么办法,若是她说的不明显,自己就假装没听懂含混过去,若是她说的明白,自己就直接告诉她是自己公务繁忙,孩子的事要顺其自然,逼的急了,潘望舒少不得就要拿宝钗的身份来压一压自己的母亲,但他也知道这也不是长久之法,宝钗药也吃了不少,庙也拜了,家里甚至还请了一位送子观音,但就是没有身孕,这真正是求不来的,私底下宝钗也已经开始跟自己商量了,说是要不要给他纳个偏房,这也是他母亲的意思,之前就要放丫头在自己身边,被自己坚决拒绝了,但是如今是宝钗自己主动提出来了,潘望舒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抵不住压力了。尤其是今日看到林子清为喜得龙凤胎而摆酒设宴的时候,不仅是他,他知道宝钗也一定会得到消息的,到时候她一定又要跟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了,到时候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二百四十七章 黛玉醒来 其实就顺着她的话,直接同意纳妾是最容易的办法了,反倒是自己如今这样坚持着不肯纳妾在别人看来是不孝,不可理喻。甚至连自己的夫人都告诉自己可以纳妾了,虽然他能听得出来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有多心酸,若是可以,谁会劝自己的丈夫纳妾,不过是抵不过那些流言蜚语,和一个孝字压死人。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总是对这件事如此抵触?大概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纳妾吧,不管是水彦寻,还是林子清,冯紫英,连带周钰,而自己的夫人比他们的夫人并不差,不过是因为一时没有怀孕而已,自己就要纳妾吗? 刚到杭州的时候她跟着自己提心吊胆,后来被黄大年软禁起来,她跟着自己吃苦受累,担惊受怕,每天都生活在随时会被砍头的危险中,也就是在那场最后的大火中,她失去了她的奶妈,和一直以来身边最亲近的丫鬟,因为跟自己到杭州,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在那场大火中全部丧生,潘望舒自问自己没有那样的很心肠,能在这个时候提出纳妾。 他纠结痛苦,宝钗的痛苦却只多不少,毕竟面对婆婆的指桑骂槐的指责的是她,直接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的也是她,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作为一个媳妇儿,她尽心尽力打理好后院,官场之中人情往来,迎来送往,她从未出过任何差错,联络那些官太太,每日耗费大量的时间与他们聊家常,给他们准备礼物,这些不过是为了替自己的丈夫拉拢好人脉,让这些太太们回去能吹个枕边风,好让潘望舒在外面好办事。作为一个儿媳,她觉得自己做的也算是尽职尽责了,虽说婆婆不在身边,但不管是她从扬州来杭州,还是自己过去看望她,不管她说什么,自己从未顶撞过一句,孝顺二字在她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佛拜的多了,失望也多了,宝钗心也就有点儿冷了,在婆婆一次又一次的向她暗示给潘望舒纳妾的时候,宝钗无力地想,随便吧,随便你想纳谁便纳谁,你想纳几个便纳几个,只要不要再来烦自己了,反正自己也生不出孩子来。 她每每被婆婆拉着跪在佛像前的时候都会忍不住问佛像,自己到底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为什么要让自己经历这样的事,为什么她的那些姐妹都可以顺顺利利地怀孕生子,到了自己这里就出了差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尤其是在她接到程雪君给她送来的信,她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写的龙凤胎三个字,那三个字像针一般,狠狠地扎在了她本就有所动摇的心上,她拿着那封信看了许久,其实眼睛盯着的只有那三个字而已,别的都没有看进去。 等到潘望舒晚上回来的时候,宝钗过去替他换长袍的时候闻到了身上明显的酒气,她知道既然自己接到了信,那林子清一定也接到了,他一定很高兴地请众人喝酒了吧,至于望舒,他大概在其中有些难受吧。 宝钗想着便问道:“你今日饮酒了?” 潘望舒点点头:‘没喝多。’ 宝钗笑道:‘是林大人请的酒吧。’ 潘望舒点头。 两人心知肚明,却又谁也不肯开口先说那句话,只好任由它陷入沉默。 等宝钗把衣服替他换好,他还是没有说话,宝钗忍不住了,只好自己开口:‘林大人喜的龙凤胎,是值得好好祝贺的,可惜他的家眷并不在这里,不然一定是要准备东西去拜访的。’ “人不在,就不用麻烦了。”潘望舒淡淡地说道。 “母亲前段日子来的时候又说起了。”宝钗说到。 “我知道,夫人受委屈了,你不必理她就是。” 宝钗摇头:“我倒是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望舒,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咱们这么耗着没有任何意义,既然母亲打定主意觉得只要你纳妾就会有孩子,不如,就听母亲的吧。”后面的话宝钗越说越小声,若是有可能,她一点儿都不想说这样的话。 若是搁在以前,她肯定认为这种不想自己的老爷纳妾的想法是错的,作为一个合格的主母就应该为家族扩大,子嗣繁衍而尽心尽力,而这种不许老爷纳妾的行为无疑是值得批判的,一定不是自己这个从小便自诩熟读女戒的人会有的想法,所以即便如今她心中不愿,在听多了婆婆的闲言碎语之后,她还是妥协了,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就是自己做错了。 潘望舒正在喝茶的手顿了一下“夫人,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能听得出来,以后母亲说的话,你就听听就好,不必当真,纳妾之事,终归还是要我决定,只要我不同意,谁说了也没有用。” “但其实你也想要个孩子吧?”宝钗试探地问道。 “不错。”他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把宝钗刚放松的心情又一次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但我想要的是与夫人你的孩子,不是什么人生的孩子我都会喜欢的。”潘望舒笑道。 宝钗这才轻松地笑了起来,说起来还是她的幸运,不然怎么会碰到这么好的一个人,不会嫌弃自己,永远都能想到办法开解自己,但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在潘望舒那里才是世间至宝,千金难求,就算是别人一直夸的南安王妃,他觉得也没有自家夫人更好。 “说起来,夫人上次不是与我说认识了一位神医吗?不如咱们找他看看?”潘望舒问道,他虽然不着急,但若是这么拖下去,受伤害的只会是宝钗,那还不如尽快怀孕,也好叫自己的母亲无话可说。 宝钗笑道:‘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我上次去的太过匆忙,竟然忘记请他帮忙看看了。只是这人明确告诉过我不要过去打扰林妹妹的治疗,我也不知道贸然找过去是不是合适。’ 说起来当初李昭带着黛玉离开并不是说就杳无音信,而是在落脚之后便给林子清送了一封信告诉了他们的位置,只是在信中又交代了说治疗需要清净,若是没有紧急之事,不要轻易过去探望,一年之后自会还他们一个好好的黛玉,若是他们实在放心不下,可以现在派个人来瞧一眼。 当时恰逢林子清和潘望舒都有公务在身,宝钗也担心黛玉的病情,便自告奋勇,循着他们在信中告知的地址找了过去,没想到他们确实没有骗人,黛玉果然在那里,同时在那里的除了黛玉带过去的下人,还有当初亲自去过林府的李昭,另还有一个自称是李昭的师傅,又号称神医的老头。见到了黛玉宝钗也就放心了,只是这地方实在是偏僻,其实离杭州倒也不远,只是却是在一座山上,出行很是不便,宝钗过来的时候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的,这里住处也很是简陋,只有三间茅草小屋,一间是专门给黛玉住的,另有一间给跟黛玉而来的丫头婆子们,至于那些赶车的小厮,则只能跟那两人同住一间了,另外在外面搭着一个看着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帐篷,那就是他们做饭的地方,宝钗因为这里出行不便,不可晚上出山,所以也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自然是只能跟黛玉睡在一间,也吃过他们做的饭,她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对于他们这种直接从山林里找吃的行为表示很是不能接受,也就黛玉能有特殊对待,他们在山下不知从哪里买来的大米,黛玉每天吃的就是他们在外面,用那个叫宝钗真切的怀疑有没有刷干净的锅做的,她看了之后便实在吃不下做出来的饭,再想想自己可怜的林妹妹这么一个比自己还要爱干净的人,竟然要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喂这样的粥,想必等她醒来看到一定会生气的,宝钗忍不住想。 也不明白自己那位精明的三妹妹和看起来同样精明的程雪君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然放心把黛玉交给他们带到这荒山野外来。 宝钗在这里待了一天,因为嫌弃这里的水与饭都不干净,所以整整一天,她不吃不喝,自然不能再坚持下去,也就只好告辞了,反正也看到黛玉在这里好好的了,宝钗心中抖了一下,应该算是好好的吧,除了要被喂一些奇奇怪怪,看起来不大干净的东西之外,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自己回去也好跟林子清和探春交代了。 没想到人家比她嫌弃人家还要嫌弃自己,在自己走之前特地告诉自己,以后若是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要找过来了,影响对黛玉的治疗,虽说她也没看出来他们采用了什么办法来治疗黛玉,甚至还威胁她说是若是来打扰的人太多,可就不能保证黛玉能在一年之后醒来了。 黛玉的病情宝钗多少也了解一点儿,对于他们能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很是惊讶,毕竟这是京城的魏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情,也难怪探春和雪君肯在不知道他们要带黛玉去哪里的情况就肯把人交给他们了,大概是被他们这样的勇气吓到了吧。 宝钗虽说对他们的治疗表示很怀疑,但是等回来跟林子清汇报和写信给探春的时候,还是说的信誓旦旦的,免得他们担心,而且其实她自己心中也是多少抱着一点儿幻想的,毕竟这两个人做事实在是奇怪,却又看着不像是坏人,既然敢这么大胆把钦差大臣家的姑娘带走多少应该有点儿真本事吧。 但是因为他们特地再三交代过叫宝钗不要再来,也不要别人来,所以时间长了宝钗也就把这件事忘的差不多了,她时不时地还要应付自己婆婆的闲言碎语,也实在没有机会去关心那边。 这次潘望舒也是忽然想起的,他这一问确实是提醒了宝钗,既然他连昏睡了许久的黛玉都说自己可以治好,那说不定也可以告诉自己为何自己迟迟没有身孕。 她心中着急,也顾不得什么不要随便上山的叮嘱了,跟潘望舒商量过后便要去找那位所谓的神医诊脉,潘望舒本来想与她一起去的,但是因为公务繁忙,不可一日轻易离开岗位,而宝钗仗着自己去过一次,也比较大胆,所以便由两个小厮并两个丫头陪着又一次上了那座不知名的山。 这次到了之后,若不是宝钗在外面知道确实已经过去了许久还真的会以为时间没有流逝,这里的一起似乎都还保持着她第一次见到的模样,依然是那三间小茅草屋,依然是那一口总是让宝钗怀疑没有刷干净的锅,以及那简易的不能更简易的两根晾衣服的竹竿,唯一的变化只是如今已到深秋,所以山周围的叶子都已经变黄了。 山上比下面冷,宝钗她们到的时候,屋子外面并没有人,等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她本来想着先去看看黛玉,所以推开的正是之前黛玉住的那一间,只是这次推开房门,她看到的不是与上次一样躺在床上的黛玉,而是歪在床边看书的黛玉,这给宝钗的冲击不算小,饶是谁看到一个长久昏迷的人忽然坐了起来也是先害怕的,宝钗不动声色地稳了稳心神。 这个时候黛玉也已经看到她了,连忙放下书要下床迎接她,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却按住她低声劝到:‘姑娘,你刚醒,大夫刚说过不要你劳神,你还非要看书,现在还要下床,坚决不许。’ 黛玉皱眉,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她按着待在床上,最可气的是这丫头还顺手带走了自己正看着的那本书,要知道这本书还是自己跟李昭好求才求来的呢,山中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她刚醒来三日就已经有些守不住了,若是再不叫自己看书,那自己肯定要闷死在这里。虽说他的书也只是些医术,但有总比没有要好,何况自己本就对医术有些兴趣,趁这个机会看看也正好。 二百四十八章 忘记赵风 宝钗心中吃惊,却也真的为黛玉高兴,她昏睡了这么久,终于醒来了,没想到自己本是为自己的事而来,却正好看到了她醒来,这要是回去告诉了林子清和探春,他们一定会高兴坏的。 她快走两步到了黛玉的床前,有些不真实地感觉,她拉了拉黛玉的手笑道:‘妹妹,你终于醒了,真是叫我们好生担心。’ 黛玉也冲着她笑:‘叫宝姐姐为我担心了,我如今已经无事了,不过是躺的太久了,身子有些虚弱,若是耿大夫叫我好好在床上休养,其实我能下床的呢。’ 宝钗连忙伸手按住她,似乎怕自己一时看不住,黛玉便要下床似的:“胡闹,人家大夫都说了叫你好好在床上休养,自然要听人家大夫的,妹妹你醒来几日了?怎么也没有给我们送个消息?你不知道大家都为你担心,等着你的消息呢,说起来,这两位大夫还真是有些本事,竟然真的能把林妹妹你治好,我听三妹妹说,当时在京城之中,就连魏太医也说是没有办法了呢。”看着黛玉醒了过来,宝钗一时高兴,便忍不住多说了些。 黛玉笑道:‘我三日之前刚刚醒来,叫宝姐姐和三妹妹担心了,只是宝姐姐也知道这里道路不通,消息不便,我还不能下床,所以也没能传递消息出去,这下正好,宝姐姐来了,也就可以送消息给他们,了,也免得他们继续担心。说起来,宝姐姐今日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想着许久不曾来看你了,如今天气渐凉,恐怕你山上没有什么御寒的衣物,所以来给你送些。”宝钗笑道。黛玉刚醒,她并不打算叫黛玉再为了自己的事情烦神,还好来的时候特地准备了这些衣物,还可以遮掩一二。 黛玉笑道:‘就说还是宝姐姐你最贴心了,宝姐姐可见到耿大夫和李大夫了?’ “宝钗摇头:‘我来到这里,没看见外面有人,便想着先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这丫头倒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黛玉笑道:‘怕不是吓到宝姐姐了吧。’她皱眉:‘这个时候他们还不出来见姐姐,看来是又去山中打猎了。’ 宝钗更吃惊,上次她只在这里待了一天,所以只看到他们熬粥和吃野果,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菜来的野菜,没想到他们真的像野人一样靠打猎过活。 看出宝钗的吃惊,黛玉笑着解释:“宝姐姐不敢相信吧?其实我刚醒过来的时候也觉得惊奇,不过如今已到深秋,山林之中野果落尽,野菜也没有了,还好的是山中还有一些动物,可以打来充饥。”黛玉说这些的时候带着与宝钗的吃惊和不敢置信完全不同的神色,宝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就算是没有清醒过来,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感应到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她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 这让宝钗一直纠结的要不要告诉她,一直以来她喝的粥好像不太干净的事情终于有了结论,不必告诉她了。 宝钗还是不解:‘为何不去山下买粮食?’ 黛玉笑道:“我虽没有下过山,但听他们说上山下山极为不易,想必宝姐姐来这两趟也有所体会,每日下山买东西实在太过不方便,倒不如在山中寻找可食的东西,吃习惯了倒是觉得味道还不错,尤其是李大夫他尤其擅长做野味,若不是因为我刚醒来,喝了这么长时间的白粥,怕一次吃太多的肉食,胃守不住,我都忍不住多吃几块儿。”黛玉的神色不像作假,宝钗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觉得这样的食物很是不错,只是宝钗却表示怀疑,是不是她喝了太久的白粥,所以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她虽然没有亲自尝过所谓的李大夫做的野味,但是上一次自己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做的饭就叫自己不想下咽,实在想象不到能有多好吃。 虽然表示不敢相信,宝钗还是对黛玉极力推崇的李大夫做的野味表示了附和。 不过这次她比上次聪明多了,虽说上山不便,不能带太多的东西,但这次自己可是有备而来,带了许多的点心,所以在等到中午还没有见到那两位大夫归来的时候宝钗便吩咐人去熬粥,另外把自己带的点心摆了出来,在熬粥之前,她还亲自检查一遍那个大锅,直到自己觉得还算勉强可以接受的时候才让人添了米和水。 宝钗把点心拿出来的时候,黛玉像第一次看到点心的小孩子一样很是高兴,宝钗笑道:‘很久没有尝过点心了吧?’ 黛玉忙不迭地点头:“这两位大夫小气的很,听追雁说,我昏迷的时候,每日只给我喝粥,我如今好容易醒了,竟然还是叫我喝粥,只偶尔叫我吃一两块儿肉,怎么可能给我买点心?” 宝钗忍不住大笑,这次醒来黛玉倒是变得更可爱单纯了,完全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若不是自己之前便认识她,一定跟那个多愁善感的黛玉联系不起来。 宝钗连忙笑着把一块绿豆糕递到她手里笑道:‘来来来,这些都给你,叫你一次吃个够。’ 追雁却连忙笑道:“这可不行,姑娘,你今日最多只可吃这一块儿,多了可不许。” 黛玉委屈地看着宝钗:“宝姐姐,你快帮我管教管教这丫头吧,她已经快要压到我头上了,每日不是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就是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看,你说我做什么是不是都要听她的。” 宝钗上次来是第一次见这丫头,因为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所以多跟她聊了几句,才知道她的来历的,如今听得黛玉抱怨,也只是笑道:“管的好,咱们都不在你身边,正是要这么一个人好好的管着你呢。绿豆糕我给你留下,你慢慢吃,若是想吃,我以后隔段时间便给你送些过来。”宝钗说这话的时候是知道当初在信中探春提到的一年之期,如今一年未到,想来他们不会放黛玉回去,而这次宝钗见了黛玉,她在这里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自己甚至都有些羡慕她,留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黛玉听宝钗如此说倒也没有觉得奇怪,似乎在她的头脑里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要长久住在这里的,至于宝钗和绿豆糕,都不过是偶尔才来看自己的朋友而已。 一块绿豆糕吃完,粥也喝过了,那两位大夫却还没有回来,宝钗有些担心地问要不要派人去找一找。 黛玉却笑道:“还是不必了,想必今日运气不好,没碰到好的猎物,这山林看着不大,但听说里面的路很是难走,你派人去找他们,找不到他们,反倒可能他们自己回不来了,到时候还得再去找人。” 宝钗听她说的有理,也只好在这里陪她等着。 顺便打听这位大夫医术是否真的如此高明,其实这也是不必多说的,他连黛玉这个被魏太医断言无药可救的都给治好了,想必医术高明非常。 只是没想到,黛玉听她问起这位耿大夫忽然笑道:‘若是宝姐姐你问,我都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你当这位大夫是哪一位?’ 宝钗吃惊:原来黛玉竟然认识这个人吗? 不过也难怪,若是不认识,据说这位神医云游天下,怎么会这么巧就出现在了杭州,又去京城把人带了出来,只是黛玉昏迷的消息虽没有刻意隐瞒,但是知道的人也绝对不多,不知道这位大夫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了。 “林妹妹认识他们?”宝钗笑问。 “准确的说,我只认识其中那位耿大夫,还是小时候就认识了。当初母亲还在的时候,有人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给我算过一挂,说是叫我不要去外祖家住,当时只觉得这人疯言疯语的,便没有理会他,虽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是那天我醒来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认出了他,刚开始我其实是不大相信的,所以还问了问他,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原来早在十几年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黛玉说着笑道。 宝钗心中却暗暗惊叹,不知这是不是黛玉命不该绝,听她这样说,这人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神医了,或者说是得道之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告诉黛玉不可到外祖家,但是黛玉不正是在京城认识了赵风,又因为之前跟林子清在杭州的时候被软禁才导致昏迷的吗?而她之所以能与林子清建立关系,还是探春从中牵线。所以说起来,黛玉之所以有今日一劫,确实是跟京城贾府不无关系,想来是那位耿大夫知道自己没有劝住黛玉,并且她已经昏迷许久了,才再次出现来救她一命的。 正在宝钗跟黛玉说话的时候,听到外面明显的脚步声,黛玉比宝钗激动,喊道:“看来是他们回来了。”果然就见他们推门直接进了黛玉的房间,看到宝钗也坐在这里的时候有些吃惊,但并没有说什么,李昭只是拿着手里的那只野鸡和兔子远远地对着黛玉晃了晃说道:“今日有好吃的了。” 黛玉却不屑:‘反正你每次也是不许我多吃。’ 李昭也不与她斗嘴拿着东西便出去收拾了,耿大夫进来先帮黛玉把脉,又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才放心地叹了口气。 黛玉看这两人明显对宝钗无视的态度便连忙介绍:‘这是我宝姐姐,你不是说上次她来过的?怎么竟不认识了?’ 耿大夫敷衍地冲宝钗点点头。 宝钗却很是郑重地行了礼拜见神医。 他奇怪地看了宝钗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跟黛玉说:“好好等着吧,我先去帮那小子收拾东西了。” 黛玉笑着点点头。 宝钗看着三人的互动有些奇怪,怎么都觉得他们像是一家人,而且黛玉不是刚醒来三天吗?她怎么觉得黛玉已经醒来许久了,他们之间完全没有陌生之感,要知道黛玉之前可是比自己还要敏感的人,怎么会允许男子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就推门而入。 更重要的是,她当初接到探春的信,知道黛玉是不小心听到赵风去世的消息之后才忽然晕倒的,自此一睡不醒,但是如今她醒来了,竟然完全没有悲伤的情绪,更没有提起过赵风这两个字,宝钗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更不敢问黛玉,就怕自己的一句话又惹出了她的伤心事,所以只敢在心中揣测,想着回去能不能问问耿大夫和探春。 刚才宝钗看着那两只血淋淋的野鸡和兔子的时候强忍着心中想要呕吐的感觉,看着黛玉兴奋的神情,心中暗暗摇头,反正自己肯定是不会吃的。 只是当他们把东西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黛玉并没有撒谎,也没有夸大其词,只是闻着这个味道就叫人想要尝一尝,他们这山上也没有什么调料,不知道是如何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的。 刚开始宝钗还能坚持住,自己只吃带来的点心,但是看他们大快朵颐,就连黛玉也吃了两块,若不是那李昭不许黛玉再吃,她还想再拿一块的时候,宝钗也忍不住想要尝一尝了,于是她悄悄地把手伸向了一块儿鸡肉,然后以为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把肉放到了嘴里仔细咀嚼,结果就是一块儿又一块儿,根本停不下来了。 还好的是自己还要面子,不好把人家辛苦打来的肉都吃完,宝钗才恋恋不舍地拿开了自己的手。 黛玉注意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笑道:‘我就说李大夫做的野味好吃,没有骗宝姐姐吧?’ 宝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想到李大夫做饭的手艺也如此出众,叫你们见笑了,我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鸡肉。’ 李昭倒也大方一笑:‘既然决定好吃便多吃一些,黛玉却是不能的。’他看着听到自己前半句话便开始两眼放光的黛玉急忙说出第二句话,果然黛玉蠢蠢欲动的手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只好无精打采地缩了回去。 二百四十九章 袭人怀孕 等他们用过饭之后,宝钗找到耿大夫问起黛玉如今的状况,他虽然对宝钗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说的还是很是详细的,黛玉如今虽说已无大碍,但是当初说好的是一年为期,所以要一年之后才把人送回去。 对于这一点宝钗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她只是想知道黛玉为何性情改变如此之多。 耿大夫听她如此问,忍不住冷笑:‘这本就是她的真性情,又何来改变一说?’ 宝钗更加不懂,明明自己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她向来有些敏感小性,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情。 但是耿大夫看她不理解也无疑多说,宝钗也不敢再问。 但是有个问题却不可不问:‘不知耿大夫可知道我这林妹妹当初为何晕倒?’宝钗试探地问道。 他瞥了宝钗一眼:“知道。我也知道你是想问我她为何看起来像是完全忘了赵风这个人。” 听他如此说,宝钗心中更加把他奉为神人,赵风的名字可没有人跟他说过,他竟然也知道。 “她就是把这个人忘了,若是想叫她好好地,我希望你们也不要再提起。”他淡淡地吩咐道。除此之外,似乎不愿多说。 但其实宝钗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比如她为何会把赵风忘了?是他么给黛玉用了药物,还是黛玉自己把他忘了?为何别的人都没有忘,却偏偏忘了赵风?那是不是与赵风有关的一切她都忘了,比如她曾经跟着探春一起出去见赵风的事? 但是耿大夫一脸不愿多说的表情,宝钗也不敢再问,怕把他惹恼了,坏了自己的事。 所以便连忙笑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要求神医。”宝钗艰难的开口,这样显得自己似乎是个自私至极之人,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是不会上山来看黛玉的,但其实她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一个是因为自己那边也是焦头烂额,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当初吩咐过,叫自己随便不要上山,所以如今她也是有些委屈的。 只是耿大夫还没有等她说完便打断到:‘潘夫人太瞧得起我了,我并不是什么神医,之所以能治好黛玉,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我与这丫头有些缘分,至于潘夫人所求之事,抱歉,我无能为力,不过我也劝潘夫人一句,凡事莫要要强,莫要追求十全十美,顺其自然最好。’ 宝钗本来还想问什么,但是在听完他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便明白,此人真的是得道之人,在自己还没有表明来意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意,而且堵了自己的后路,只怕自己再问也是无益。 于是她只能转头去往黛玉房中,她今日说的话不少,费神的很,所以这会儿便已经睡下了,追雁跟她解释是黛玉刚醒过来,但是其实大多数时间还是睡着的。 宝钗听了点点头,也没有多说,刚刚神医的一番话彻底打碎了她最后一点儿希望,她大概知道神医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劝自己不要着急,只是自己可以不着急,婆婆却不能不急啊。 只是神医既然已经如此说了,那她再死缠烂打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她现在着急把消息告诉山外的人叫他们放心,所以第二日一大早便要走,只是那时黛玉还没有醒,宝钗不想自己来的时候那样突然,走的时候也是连声招呼也不大,所以还是等到黛玉醒了,跟她好好告辞之后才离开。 刚走出这几间房子,她便在路上碰到了说是一早出去打猎的耿大夫和李昭两人,他们见到宝钗的时候只跟她说希望以后也不要经常来这里打扰黛玉,宝钗虽说觉得奇怪,但还是答应把他们的意思传递给他们。 另外在临走之前,宝钗又忍不住问道:‘若是山外的亲人想要来看看林妹妹总是可以的吧?放心,不会来的太勤的。’ 他们两个却皱眉:‘只需要告诉他们黛玉已经醒来就好了,至于探望倒是不必了,这么多人过来,对刚刚苏醒的黛玉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宝钗默默地点点头,回头离去了。 虽说对于这样的要求很是奇怪,但是他们确实把黛玉唤醒了,所以宝钗还是选择听他们的吩咐。 等她下山回到杭州城把黛玉苏醒的消息告诉林子清之后,果不其然,他非要亲自去看看,还是宝钗硬拉着,说是大夫说这个时候去看黛玉叫她太过劳神,与病情恢复不利,才好歹暂时劝住了他。 等她回到家中又跟潘望舒说了这次去找神医替自己看脉,结果神医对自己说的话,跟潘望舒转述的时候,宝钗情绪很是低落,这算是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但果然还是不行的。 只是潘望舒听了之后却笑着安慰她:‘夫人,神医不是也说了吗?凡事不可强求,要顺其自然,神医既然如此说了,也就是说夫人你一定会有身孕的,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夫人就不要难过了。’ “这我也知道,只是母亲那边要如何交代呢?”宝钗有些沮丧。 潘望舒笑道:“夫人。今日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既然神医说夫人定会有身孕的,那咱们只要往后拖延几年就是了。” “只是如今母亲已经催的这样急了,恐怕不会叫咱们如此从容。”宝钗苦恼到。 “所以说我今日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潘望舒笑道。“我们只需要找一个母亲信得过的高僧跟母亲说我命中注定不宜早有孩子不就好了,到时候母亲就怪不到你身上了。” “这是什么好办法。”宝钗真是又哭又笑,哭的是他们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笑的是,到了现在,望舒他还是坚持不纳妾,甚至为了让自己不被母亲责怪而相出这样的招数。 “怎么不是好办法,母亲不是最信这些得道高僧吗?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母亲一定会信的,到时候她就不会再来怪你了。”潘望舒说的很有自信。 宝钗看他的神情确实不像是开玩笑,他真的打算这么做,宝钗忍不住笑道:“只是你也说了,要是得道高僧,你见过哪个得道高僧会替人撒谎的?” “所谓得道高僧,应该是以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于人有益的事自然会有人做的。”潘望舒说的这样自信,不过是因为其实他已经找好了人,是经常跟他在一起谈论书画的一个僧人,还是有些名气的,因为前段时间见自己愁眉不展,问了自己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便替自己想出了这个办法,潘望舒一听正合他的心意,所以两人一拍两和,当下便来找宝钗商量了。 宝钗如今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虽然潘望舒这个办法有些滑稽,但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所以便同意了一试。 果然潘望舒等下一次自己母亲又一次带着宝钗去上香求子的时候便安排到了这个僧人的庙里,等到宝钗到的时候便主动要替宝钗和潘母算一卦,只是潘望舒没有亲自到场,那位僧人倒很是会随机应变,为了叫自己的话说的可信,便临时改了说辞,说是潘母命中注定晚得孙子,这话实在是他临时改造的,还好的是潘母一共两个儿子,这大儿媳成亲的时间更早,却到现在也没有身孕,自己本来还对宝钗抱着希望,如今看来也是没有什么指望,这些日子,自己一直逼着两个儿子纳妾,奈何这两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同意,快要把她气死。 如今听这位僧人如此说,潘母颇有恍然大悟之感,她就说为何两个儿媳妇都迟迟没有身孕,原来问题竟然出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一来,即便她没有愧疚,也不好再逼迫自己的两个儿子纳妾了。 她又连忙问那人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只是那人却摇头到:‘此事若说破解之法,也并非没有,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夫人你命中有孙子,只是还要再等几年,若是着急破了,恐怕影响孩子将来的势运。’如此一来潘母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关系到自己孙子未来的势运,她就算再心急也只能再等一等。 这次之后,潘母果然再也没有逼迫过宝钗了,她暂时又有了好长时间的安生日子,不得不说,潘望舒追赠法子还真是好使。 她这边安生了下来,京城那里,因为她送过去的一封信却又引起了波澜,正是她送到京城报告黛玉已经苏醒的那封信,另外在信中也提起了黛玉已经把赵风忘了的事,以及黛玉性情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探春心痛于黛玉的经历,虽说自己也替赵大哥可惜,但若是黛玉真的能忘了赵大哥,与她,与赵大哥都是一件好事,这样说来,一年期到的时候还是不要叫她来京城了,毕竟这里留下的赵大哥的印记更多一些。 本来探春是琢磨着能不能去看看黛玉的,但是这里事情也不少,贾府那边送信过来,说是袭人有了身孕,探春这几天正为这件事苦恼,不知是老太太还是王夫人给她的胆子,敢在轻茗之前怀有身孕。但是如今事情已经闹到人尽皆知了,也不能说直接叫她把孩子打掉。 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没有过先例,轻茗心中恐怕也不好受,所以探春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专门去了一趟贾府。 本来袭人在老太太和轻茗的压制下,在王夫人的庇护下偷偷怀孕心中就担惊受怕的,终于等到足了三个月,把消息撒了出去,这个时候了,老太太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了,何况宝二爷对自己还是有情的,他也不会叫自己的孩子被别人白白流掉的,所以她才敢把消息告诉别人。 但即便是如此,她心中依然是惴惴不安的,宝二奶奶虽说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但是心眼子却一点儿也不少,手段也有,跟着老太太学了这么长时间,心也足够狠,袭人还是怕她暗地里下黑手,今日听说探春要过来本来以为探春这次过来是为自己撑腰的,毕竟自己一直以来与这位三姑娘关系都还算不错,也亏得自己眼光好,一开始就看出来这位三姑娘不简单,所以与她相处的时候便格外用心些。 如今你看,这不就是回报来了吗?只要有她一句话,那自己这孩子生下来就不是问题了。 可惜她却不知道,探春这次过来,不是帮她巩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她是来警告她的,或者说是来贾府众人表个态的,而这个态度,恐怕她不会想要的。 探春径直来到贾母房里之后,看到轻茗依然是站在贾母的身边便笑道:“不过是几日不见,宝儿嫂嫂看起来倒是清减了不少。” 王夫人接话:‘这孩子心思重,心中有什么也不肯说,事情总放在心里总是不好。’ 探春冷笑,果然还是恶人先告状啊,先把一个心思重的帽子扣到轻茗的头上,真是跟当初对付黛玉一模一样的手段呢。 轻茗看了她一眼之后说道:“不过是这些日子天冷了,有些吃不下饭而已。”她还是很给王夫人面子的,没有直接驳斥她,不过明显也不想叫她把自己当做傻子,你扣个帽子我就得老老实实戴着,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她挑了一个看起来很是客观的理由,既不承认王夫人所说,又维护了她的面子。 贾母看着他们两个一来二往,也没有插话,实在是这件事王夫人做的太过,也叫老太太生气了,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消息泄给探春。、 这么多年了,王夫人跟贾母争夺宝玉的控制权,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如今看自己争夺宝玉无望,连宝玉的媳妇儿也是按着老太太的意思娶的,王夫人便打起了孩子的主意,她完全是见识短,被一时的欲望遮住了双眼,根本没有考虑过,若是真的叫袭人诞下宝玉的第一个孩子,别人会怎么看贾府,怎么看宝玉和他将来的孩子,只顾着眼前一时的痛快,只是这话贾母不会跟王夫人说,这么多年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王夫人就是蠢货一个,跟她说了也是不明白,还只当是自己想要跟她抢夺什么控制权。 二百五十章 袭人小产 探春笑着听她说完,笑道:“天冷了怎么就吃的少了?想来是老太太这里伙食不好了?”探春这是在问老太太的意思,是不是连老太太在听到自己即将有重孙子的时候也站到了袭人那一边。 不怪探春会如此试探,虽说贾府人丁还算兴旺,老太太的重孙子也不少,但是毕竟这个是宝玉的孩子,老太太自小格外疼宝玉一些,看他的孩子与众不同也是有的,老太太年纪又大了,难免会想着赶快抱上重孙子。 其实探春还真是小瞧了贾母了,她是什么人,在大家族里浸淫了一辈子,从小的时候,就是在侯府长大的,长大成亲之后又来到国公府,那都是高门望族,从下见识的多了,就算是老了也不会糊涂到因为一个重孙子就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所以还没等轻茗说话的时候,老太太便假装委屈到:“我这里就算伙食真的不好,也决不会委屈了她的,谁委屈了她,我也是不愿意的。”老太太不仅回答了探春的疑问,顺便还接着回答探春的机会把自己的态度立场无比清楚的又表明了一遍。 王夫人听了之后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过她现在也只能是装傻充愣,假装听不懂贾母的弦外之音。 探春笑道:“有老太太护着,谁还敢欺负她啊?是不是,凤姐姐?” 凤姐儿连忙点头:“那是,咱们老太太可是这府里头的山大王,谁敢欺负老太太罩着的人。” 很好,这两个人都是站在轻茗这一边的,也就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那自己的话想必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探春忽然笑道:“我听说宝二哥哥新添了一个孩子?” 贾母皱眉:‘不过是一个通房丫头有了身孕,也值得你提起。’她说这话完全是做表面功夫了,若不是她特地派人透漏消息给探春,她又怎么会知道呢,这会儿却像是对探春问起这件事很是不屑似的,真是演的一手好戏,探春心中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王夫人,就这手段,这一辈子,只要老太太不死,她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说不定就算是老太太走了,临走的时候布下两步棋,到时候王夫人还是走不出去。 身的机会了,说不定就算是老太太走了,临走的时候布下两步棋,到时候王夫人还是走不出去。 探春却笑道:‘瞧老太太你说的,这毕竟也是宝二哥哥的第一个孩子,且我听说这怀孕的还是袭人,我跟袭人这丫头也算是老相识了自然要过来看看的。’ 探春说的很好听,但是她话里话外叫袭人丫头,明显是在讽刺她一个丫头不守本分,却爬主人的床,而且还敢越过主母去怀了第一个孩子,这更是不守规矩。 老太太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王夫人虽说不大明白,但听着探春的话也知道她没有什么好心。 老太太听过之后冷笑到:‘这丫头放在宝玉身边也有好几年了,之前还是跟着我,的,也不知道是谁做主给她开了这个脸面,我竟然还不知道。’ 老太太不知道她怀孕是真,但要说她不知道袭人做了宝玉的通房,那就是绝对的假话了,但是她硬要这样说,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当初,即便是到现在,袭人的月例银子领的还是一等丫头的份额,拿着一等丫头的钱却做着通房才会做的事,这要是真的算起来,是叫不要脸。 只是袭人也委屈,这通房是早就提了的,王夫人亲自做主,且这银子也是从王夫人的私账上面走的,没想到事到如今,反而被老太太利用倒打一耙,即便是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她现在先发制人,就是说自己不知道,谁敢站出来说她是知道的,自然是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探春又一次被老太太折服,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已经够聪敏了,没想到跟老太太比起来还是差了一节,想来这一节想要补上,探春须得更不要脸一些才好。 “只是如今既然有了身孕,生米煮成熟饭,少不得要把她提了通房了,不然到时候叫人家看了岂不是笑话?”探春接着老太太的话说到,既然老太太都说不知道了,那自己一个贾府的姑娘不知道就更正常了,何不顺着老太太也假装一下呢。 探春这话说的很是尖锐,要是袭人以丫头的身份有孕,那对贾府的脸面来说确实是极大的打击,丫头有孕,就是说这家的主子跟自己的下人不清不楚,更可怕的是,到时候若是真的再穿出点儿风言风语,说不定还有那多事的人呢会传,这孩子说不定就不是宝玉的,不知道是哪个主子的,甚至可能是下人的,毕竟袭人只是一个丫头而已,丫头跟通房的不同就体现在这里了。 探春的话说的很难听,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异议,贾府到如今还是唯老太太马首是瞻的,这件事她表明了不支持,谁敢忤逆她的意思,王夫人如今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了。 老太太听了她的话也只是淡淡地说道:‘先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吧。’ 探春一惊,看来老太太这次不仅是要对付袭人,更重要的是要给王夫人呢一个教训了,她既然说等把孩子生下来,那恐怕这孩子永远都不会生下来了。 果然还是老太太更心狠一些,探春有些可怜袭人,但也知道此事已经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如果她能安分守己,不会有人去找她的麻烦,即便是知道她是王夫人的人呢,也不会有人专门去对付她,但是探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宝玉身边待的太久了,还是王夫人许诺了她什么,她竟然跟着王夫人上了这条贼船,如今老太太发火,王夫人显然是救不了她,她这一次不仅是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恐怕以后的前途也是不必想了。 果然距探春上次看她几天之后就从贾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袭人小产了。探春听到的时候很是唏嘘,她悄悄派人给凤姐儿送了消息,说是叫她平日里看顾着袭人,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只是这次事情是她打击实在太大,倒不是孩子没有了这一件是,而是通过这件事叫她彻底明白了,在这样的家庭里,像自己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好的下场,早知今日,当初自己又何必费尽心思把晴雯赶走,如今自己反倒有些羡慕她了。 经过这件事,袭人不管是对王夫人还是宝玉都是彻底的死心了,再也没有了平日的灵动和周全,贾府坑害的女孩儿不少,但是袭人还是最令人可惜的一个,若她再聪明一些,不要卷入老太太和王夫人的争斗之中,说不定还能凭着自己的聪明保全自己,如今反倒害了自己。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说实话,探春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所以她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安的,除了拜托凤姐儿看着那些下人,给袭人一条生路之外,还叫惜春找机会去开导她一二,自己当初如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她自己不懂事,坏了规矩,探春也没办法护她周全,但是从个人情谊上来说,探春自然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这边袭人正为自己的那未出世的孩子和自己的命运伤感,这边非烟却正为自己即将嫁给柳晗云高兴的不得了,临近过年,一月十二就是婚期了,所以非烟很是兴奋,时不时会来找探春商量一下自己的嫁妆,探春不忍看她失望,每次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能暗暗祈祷柳晗云能好哈对非烟吧。 而程雪君那边也已经接到了林子清的信,说是想接他们一起过去过年,但是被程夫人无情的拒绝了,老太太明显比林子清考虑的周到,当然也可能是老太太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总之老太太以如今天气正冷,孩子又小,不适合长途奔波为由,愣是把林子清打算跟雪君一起过年的愿望给掐断了,说是等明年开出天气转暖了再走。 雪君的意思自然是想早点过去与林子清团聚,但是程夫人说的也很有道理,带着两个孩子确实要小心为上,所以最终只得忍痛拒绝了林子清的提议,要等到明年三月份再走。 快要过年不仅王府里忙,外面的生意也忙,那些掌柜也在挨个等着给探春看账本,计算一年的收益,偏偏水彦寻军队也在忙,要过年,十几万的军队,如何发军饷,怎么放假叫他们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这都是巨大的工程,一个做的不仔细那都有可能闹成大祸,所以水彦寻不敢大意,探春也不敢为这点儿小事去麻烦他,反倒是在他说起户部的节下银子迟迟不下,没办法给几万士兵发军饷的时候,探春默默从钱庄取出了共十万两银子交到了他的手里叫他先应付过去,探春是知道的,军饷没有提前发的,户部向来喜欢多作怪,好在这上头沾点儿油水的,一时跟他们商讨不清楚,就别想见到银子,探春是不忍心看水彦寻为难的,但是钱庄的银子也不全是自己的,所以她也不敢动太多,只好先拿出十万两叫他救急,若是还不够,自己再想办法。 水彦寻拿到银票的时候自然很是感动,十万两银子正好能补上户部的那个缺口了,幸好有探春在,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一时去哪里找这笔银子,户部那帮人,胃口越来越大,知道军队到年下急等着用钱,便坐地起价,之前都是十分之一的好处,如今竟然要翻倍,十万两银子就要平白给他们两万两,军队的那些兄弟拿命挣来的也不过是十几两银子回去过个年,结果这帮人,动动嘴皮子就是两万两,水彦寻不可能答应,但是也不能贸然去找到皇上那里,不说以后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到时候再跟自己使绊子,就是之前那些证据,不仅足够扳倒他们,也足够自己被杀几次头了,不过是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若是有谁打破了这个规矩,那就得陪葬。 水彦寻为了给军队的士兵拿到军饷,不得不同意他们这样的霸王条款,其实自己还真没从其中拿过什么好处,他外出打仗,每次缴获的战利品除了交给皇上的最好的,别的都是尽自己挑选的,而且每次回来都有皇上的赏赐,另外自己的父王打了一辈子的仗,库中积存不少,完全不必贪将士们那点儿军饷,何况,水彦寻跟他们一起打仗,看着他们在战场上卖命,也没脸拿他们的军饷,但是户部那帮人不一样,他们养尊处优惯了的,不会知道将士们的艰难,也不会知道他们随便一杯酒就能挥霍掉的十几两银子可能是一个士兵过年的全部指望。 可惜水彦寻不能真的跟他们闹僵,却又着急用钱,差点儿就要跟他们妥协,幸亏探春先拿出了十万两救急,至于户部这边怎么办,探春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有了银子便先不必管他们,等过了这段日子,再跟他们好好筹划,五分之一实在太过分,绝对不可接受。 水彦寻对于他们狮子大开口更是不满,只是苦于自己也受制于他们,没有办法教训他们,如今也只好先解了这燃眉之急,把军饷给将士们发下去叫他们好过年。 虽说有水彦寻这一段插曲,但是王府的新年过的还算热闹,这其实是探春第一次在王府过新年,上一年的时候,不仅水彦寻不在自己的身边,而且是远在杭州郊外的一座简陋的小院子里,那个时候探春还怀着云兮,马上就要生产了,但是水彦寻的这场仗还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甚至还因为粮食不够而要自己想办法在外围救济,当初真是幸好有赵大哥再,不然探春就算再坚强,在那样的情况下可能也会崩溃吧。 这次水彦寻终于在自己的身边了,云兮也坐在侍书的怀里开始牙牙学语了,时间过的真是飞快,赵大哥去世也已经大半年了。 王府人少,太妃又不大喜欢热闹,所以王府的新年自然是没有贾府那样热闹的,但是有水彦寻和云兮在自己的身边,探春过的还是很高兴。 新年过后就要开始真正准备非烟的嫁妆了,探春精细,又清点了一遍,清点的过程中又忍不住往单子上添了不少东西,非烟看着也很是感激,探春对自己确实是没话说的,她也知道自己之前那样闹有些对不住探春,希望她能原谅自己,当她跟探春说这些话的时候,探春稍微怔了一下便笑道:“这没什么不能原谅的,不过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已,如今马上就要出嫁了,这次开心了吧。”其实探春根本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不过是不想叫非烟多想而已,但愿不过是自己杞人忧天,其实他们可以过的很幸福,探春有时候也会这样自欺欺人。 非烟出嫁那天,虽说水彦寻对这门婚事有千万个不满意,但是非烟出门还是他亲自交到的柳晗云手上。 王府女儿出嫁自然是不同凡响,嫁妆整整一百零八抬,唢呐之声震天响,满街的大红色绸缎,一切都是在尽力地渲染这着一个喜庆的气氛,探春也出门看了一眼,场面盛大,若是忽略掉柳晗云有些糟心的家世和性格,以及他腿脚的不便,王府的掌上明珠,与新科状元,这是一门多么般配的婚事。 探春让自己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不要总是对柳晗云抱着偏见,从而也不看好他们这门婚事。 三日之后,非烟回门,不知道柳晗云用了什么手段,但是探春看得出来非烟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高兴的,她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不管柳晗云是不是欺骗了他,若是他真的能骗她一辈子,叫她就这么幸福地过一辈子,探春也认了。 水彦寻对这门婚事的不满并没有因为非烟成亲而减少分毫,所以在见到柳晗云的时候,根本不像是大哥见到自己的妹婿该有的样子,反倒像是仇人一样,柳晗云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是王爷太宠爱自己的妹妹了,所以对娶走他的妹妹的人没有什么好脸色。 还好的是水彦寻甚至懒得跟他在一起待太久,所以很快便下了逐客令,他在水彦寻这里待不下去,便去了太妃那里,探春正好也在陪着非烟说话,他进来的时候,探春明显看到非烟的眼睛一亮:“你怎么过来了?没有陪哥哥说话吗?” 探春心道一定是水彦寻忍不下去了,提前下了逐客令,以免自己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揍他一顿。 只是柳晗云还是很给他面子地说道:‘王爷有事,我便先过来了正好看看你。’ 若不是探春知道他在答应娶非烟之前刚像自己求娶过惜春,只看表面,一定会误以为他们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看起来也跟自己和水彦寻没有什么两样。 果然非烟在听到他说的话后脸瞬间便红了,太妃看在眼里,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她就这一个女儿,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女儿寻死,还好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总还不算是完全错误,至少非烟是真的高兴,看着这人对非烟也还不错。 探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她只能说服自己不要总是把柳晗云想的这么坏,说不定人家就是在见到非烟的美貌之后就喜欢上她了呢?说起来他跟自己求娶惜春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见到惜春的容貌,探春就更加奇怪了,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根本没有见过你容貌的人就来求娶你呢,她还真是搞不懂。 太妃不舍非烟,所以留他们吃过饭之后还非要再在这里待到傍晚才肯放人走,难为柳晗云,水彦寻又不愿招呼他,非烟在跟太妃说悄悄话,他也不好跟过去,何况非烟走的时候还跟他说叫他去找水彦寻,他只能苦笑,总不能跟探春闲话吧。 于是他很是悲剧地在第一次跟着非烟回门的时候就沦落到要独自一人逛后花园的地步了。 终于等到非烟跟太妃说完了悄悄话,他才能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 探春从太妃那里回去之后就见到水彦寻正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呢,探春笑道:“不是说你有事吗?我看着你倒像是闲的很。” “谁跟你说我有事的?”水彦寻喝了一口探春倒的茶接着看他的书。 探春笑道:‘人家柳公子第一次来,你就算是再不喜欢,总也要陪一陪,你直接撂挑子走人,叫人家一个人去逛后花园,人家怎么想,再说,他在这里经受这样的待遇,难保回去不会对非烟有所抱怨。’ “他敢。”水彦寻冷哼。“我一个王爷,还得看他的眼色行事,陪着他到处逛不成?他既然爱逛后花园,索性叫他一个人逛个够岂不是更好?” 探春忍不住被他气笑:“王爷真是越来越像一个小孩了,又开始赌气了。好了好了,你既不耐烦搭理他,以后跟非烟说不要再叫他过来就是了。”探春忽然笑道:“恐怕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非烟叫他过来,他也不肯再过来了。” “不来正好。”水彦寻终于放下了他手中的书。笑道:‘夫人,咱们别只顾着关心别人了,马上就是云兮的周岁了,咱们当初在杭州,不管是十二天还是满月都没有大办,这次周岁,总不能再简省了吧?’ 探春笑道:“云兮一个小孩子,何必那么隆重?不过,既然王爷觉得要办一办,那便办吧。” 云兮生日是正月二十一日,算起来也没有几天的筹备时间了,之前一来是探春本就不打算给她大办,总觉得是小孩子,不要搞的太铺张,免得承受不住这样的福气,另一个就是她一直在忙着非烟的婚事和嫁妆,也没来得及准备,如今只有几天的时间,虽说很是仓促,但因为王府尊贵,所以帖子送的虽晚,送出去之后来的人却不少,其中有些是探春也不认识的,说实话,探春做这种事情着实是没有经验,要不是有迎春这个刚办过的人给自己指点着,她肯定又要出错。 所谓周岁宴,重头戏自然就是抓周了,虽说云兮是个女孩子,但因为水彦寻对这件事的兴致颇高,所以带的大家也都很是期待,探春倒是不太在意,之前迎春还专门交给过探春该如何摆放那些道具,如何把孩子放到桌子上,放到哪里才最有可能抓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们这些人很信这个,所以周岁上的抓周也显得格外重要,尤其是迎春家中的是个儿子,就更看重这个,主要死冯家的老太太和老爷看重,幸好的是小家伙不辱使命,抓到了一本书和一把剑,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好评,不得不说,这孩子很会抓了,这个叫文武双全,不仅在场看的人高兴,就是冯家父母也高兴,冯紫英这个本来不大相信这个的人,在看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争气,抓了个文武双全之后竟然也信了,逢人便要吹嘘自己的儿子多么厉害。 所以在这件事上不可大意,迎春几次三番地提点探春,可惜她还是混不在意,真正要抓周的时候不过是把孩子随便往桌上一放,还好的是这丫头比较机灵,最终抓到的是一个胭脂和一本书,这个叫才女加美女,你看都是好的寓意,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只要不是有人来诚心添堵,不会抓到太差的东西的。 二百五十三章 季彤 “我就算再忙,想来也不如夫人你忙。”水彦寻不满地说道。 探春忍不住笑道:‘等过了这段时间也就好了。’她假装听不出水彦寻话里的抱怨。 “夫人什么时候爱上做媒了?”水彦寻问道。 “并非我爱做媒,不过是大家知道我这里有消息,难免会向我打听一二,且成人因缘总是一件好事,人家既然问到了我这里,我又知道,帮他们一把又何妨呢?”探春笑道。 水彦寻深深叹一口气,无奈道:‘只是夫人这也太尽心了些,咱们自家的事情还多着呢,夫人倒是对别人的事更加关心呢。’ 探春笑着辩解:‘自然是咱家的事情优先。且我这不也是为了帮王爷跟那些人的后院建立好关系么?’ 水彦寻有些好笑地问道:‘哦?夫人原来还有这样的打算,我竟不知道,那夫人不妨说说,可有什么成果?’ 他这样一问,探春发现还真是没有什么成果。 只是她还是为自己辩解到:‘这关系是一步一步建立的,刚开始自然不能就等着人家的回报不是,但关系建起来了,等以后咱们真有事找到人家的时候,总不能不理我们是把?’ “夫人若是只是为了替我拉拢关系,大可不必如此,此事费心劳神,且并无多大成效,想必夫人也发现了。”水彦寻笑道。 探春点头,其实她也并非是热衷与管这些事,她开始的打算不过是自己送些消息给他们,那等到自己想要消息的时候也可以从他们那里打探,所谓互换而已,但谁知道他们硬是把探春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不仅是打探那些举子的信息,甚至还有人托探春帮忙去试探他们的态度,真是把探春当作媒婆了,这自然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很快再有人问探春的时候她便推说自己不知道了,实在推脱不过去的,探春就干脆装病不去赴宴,这装病的招数真是无往不利,所以探春在京城交际圈的热闹终于消停了下去,水彦寻看着又在府中待着的探春很是高兴。 只是探春还没有清净几日,一个消息就把她给惊吓到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环儿不过刚刚十四岁,竟然就已经有人来商量婚事了,来的人还是贾环的恩师钱老大人的人。 探春几乎是没有推拒的余地,但是根本不知道贾环是什么意思,所以只好给了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些人也都是精明人,看得出来探春的为难,自然不会在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非得逼着人家表态。 说起来他们之所以找到探春这里也是没有办法的,贾环已经搬出府来住了,按说即便是庶子搬出府,婚事也应该找贾政商量,毕竟他的父亲还在,但是为难就为难在贾政奔赴杭州上任了,那贾府里剩下的就是贾老太太和王夫人,本来是要找他们商量的,但是最后钱老夫人亲自发话,叫他们直接来找探春,探春也不知道这个精明的老太太为何会如此信任自己,总之这件事又落到了自己身上。 钱家是贾环的恩师,且是真正的书香门第,钱老大人两个儿子也都是在尚书房之中教书的,这次要跟贾环说亲的是二儿子的一个庶女,虽说是庶女,但是他们这些人家,规矩在那里的,庶女不见得会受苛待,且要是像贾府这样孙女不论嫡庶都由老太太亲自教导的,规矩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 只是探春去过钱府几趟,却并没有见到过这位姑娘,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受宠所以没有在老太太跟前,但是贾环与钱老大人关系极好,若是姑娘在家中是不受宠的,应该也不会说给贾环。 但是现在猜的再多都没有用,主要还是先问问贾环的意思,他不见得直接说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但是基本的态度还是会有的,具体的操作就看他这个所谓的基本态度是怎样了。 所以探春当晚就把贾环叫到了王府,也没有避讳,就把今日钱府派人来说亲的事说了,只是贾环并不意外,他听探春说完之后才点头说道:‘这件事老师已经跟我说起过了,但是我自觉年纪尚小,不该如此早成婚,所以说再等两年。’ 探春点头:‘话是如此说没错,但你总的给人家个态度,两年之后你是不是就愿意娶人家姑娘了,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贾环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并没有见过这位姑娘,但是既然是老师的孙女,想来没有什么不好,所谓娶妻娶贤,我觉得这门婚事挺合理的,既然老师那边已经派人来说了,姐姐就替我答应了吧。’ 探春想了想,没有直接答应:‘环儿,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但也有些难过,娶妻娶贤不假,但若是两个人看不顺眼,那就算是再贤惠也并没有什么用。’宝玉和轻茗不就是一个最现成的例子吗。 贾环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种说法,其实老师很早就已经透露出想要把孙女许配给自己的打算,贾环没有拒绝过,听的多了,他会不停地暗示自己,这人是老师的孙女,肯定是很好的,自己没有道理不答应这门婚事,但是对比一下几个姐姐的婚事,他总觉得自己的这门婚事有些不对劲,但是一直也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直到今日听到探春如此说,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妻子不仅仅是贤惠就好的,或者贤惠也并非是必须的,还是要两人相处的舒服才好。 “只是这门婚事是老师主动提的,又是说的自家的孙女,我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贾环为难到。他其实对于自己未来的夫人并没有太多的幻想,他现在刚入朝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开始跟在皇上身边,到后来在翰林院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又调去了礼部,现在还在工部,一年不到的时间,职位换了不下五个,且都么有什么正式的称谓,他心中很明白,自己要走的路跟别人肯定是不同的,但是具体会走什么样的一条路,这就要看皇上的心思了,他从小耳濡目染,听探春的教诲,做官最忌讳的就是胡乱猜测皇上的心思,所以他从来也不猜,也不问,皇上叫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上又跟他说你换个地方吧,他便再换一个地方。 所以他的夫人可以不够貌美,但是一定不能不够聪慧。 而老师的孙女,贾环在心中暗暗估量,聪慧的几率会大一些吧。 探春也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若是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看过那个姑娘,真的不合适,那才是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候。 不过为了贾环的以后,探春也少不得硬着头皮去了一趟钱府,她这次来一进钱老太太的屋子便看到下面一溜地站了三个姑娘,探春心知这是知道自己是过来看看的,所以把姑娘们都叫出来了。 探春在走过他们的时候扫了一眼,这三位姑娘容貌倒不见得有多惊艳,只是各个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等到给自己行礼的时候,规矩也是半点儿不错,探春心知这是钱府的规矩交的好,她本来从手上褪下来了两个镯子一个姑娘给了一个,等到最后一个姑娘行礼的时候,钱老太太笑道:‘这是我二儿子的丫头,季彤,还不快见过王妃。’ 探春的手顿了一下,知道这个就是给贾环说的那一个了,只是没想到说给贾环的竟然是看着最小的那一个。 探春笑道:‘老太太教的真好,这一个个的,真是看着都高兴。’说着从头上抽了一根钗子下来顺手就戴在了她的头上。 钱老夫人看着探春的行为笑了笑。 探春也心照不宣。这姑娘看着也是一团孩子气,探春想不明白为何把她许给贾环,明明前面两个更合适,后来她才知道钱府有跟自己的姑舅联姻的习惯,所以那两位姑娘都已经定给自己的舅舅家和姑姑家了,只有这个小的,因为是庶出的,所以并没有舅舅家可定,才到现在还没有订婚的。 虽说是一团孩子气,但看着还是冰雪可爱,温温柔柔的很是规矩,探春看着虽然喜欢,但是心中也有些嘀咕,这孩子对贾环来说是不是太小了些,贾环本就年少入朝,想来应该是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才能镇得住场子,这个瞧着虽然喜欢,但是年纪太小,等她长大还要许多年呢。 只是探春心中如此想,却并没有驳老太太的面子,很是夸了几个女孩儿几句,尤其是那个小的,探春表现的很是喜欢。 钱老太太看着也高兴,虽说这丫头是庶出的,但是也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她的母亲还是自己身边出去的丫头,所以老太太也格外疼她一些,且她生的跟她的母亲一样的相貌和性子,温和不争,这让老太太很喜欢,钱府因为有姑舅联姻的习惯,所以孩子们大多订婚早,十岁左右便已经说定了婚事,只这个孩子,因为是庶出,而自己又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长到十二岁了还没有订婚,还好的是老爷一早说了,有个自己的学生看着倒是与她相配,钱老太太听说过贾环,也知道南安王妃是贾环的亲姐姐,但是因为跟贾府并无往来,所以并不认识探春,就算是跟王府的太妃有往来,自己年纪大了,是不出门的,而太妃之前也从未带探春来拜访过她,所以等到云兮周岁之后,探春回拜的时候,她才第一次见到探春。 说实话,老太太对探春的印象倒是很一般,她在府里养尊处优,久居高位,便有些瞧不上一般人的习惯,能让她喜欢都是听话的,而探春一看就不是多听话的人,所以老太太不大喜欢她。 但是后来探春也过几趟,规矩倒还都不错,老太太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正好老爷提出要与贾环订婚的事,因贾环年纪也不小,就怕自己这边说完了,就要被别家抢先一步,钱老太太想了想也就派人去找探春了,今日探春的表现让她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没有任何悬念了,却不知道其实探春在心中打鼓,经过观察,她发现这姑娘,不仅是这一个,包括另外两个姑娘,规矩是规矩,但是未免也太规矩了些,话不敢多说一句,连动作都不敢乱动,一切是看钱老太太眼色行事的,这让探春心中有些不确定了,这样的女子嫁入同样的书香门第相夫教子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跟着贾环到时候到处跑,一应人情打点都交给她,她能不能挑的起来,这很让人怀疑,所以她虽然一直表现的对几位姑娘很是喜欢,等回到王府之后却把自己的担忧跟水彦寻说了。 水彦寻听了也皱眉,探春既然都如此觉得,想必不是十分合适。虽然他并没有见过,但他就是无条件地相信探春说的话。 但是说完之后探春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说我觉得不见得合适,但毕竟是环儿恩师的孙女,人家又主动提出来,我怎么好拒绝?也说不定等这姑娘长大几年也就好了?”探春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水彦寻却摇头:‘夫人还是不要抱这样的幻想,免得到时候后悔,想必是钱府家教如此,很难改了,想想夫人你,可是等长大了才变得胆子大的么?我可是在你六岁的时候就在外面的酒楼偶遇你了。’偶遇两个字被水彦寻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探春只假装忽略了他后面的话,皱眉:‘那王爷你说,怎么给他们答复?’ “叫我说,夫人你今日做的就不对,既然已经发现人不合适了,就不该当着钱府老太太的面儿还送人家什么钗子,你这样摆明了是叫人家误会你答应了这门婚事,这个时候再说不合适,恐怕真的会叫人家恼羞成怒。”水彦寻毫不客气地指出探春的失误。 探春低头,她也知道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不合适了,但是那毕竟是环儿的恩师家,她当时想的也简单,就算是不答应这门婚事,也不能叫人家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她如此殷勤,不过是为了照顾他们的面子而已,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了。 二百五十四章 沈玉成 “现在可该怎么办呢?”探春为难地问道。 她不想为此得罪钱家,但是季彤,她又真觉得不合适,一时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夫人也先不必着急,钱家并非是不讲理之人,何况咱们不贸然答应这门婚事也是为他们好,好好与他们讲清楚其中的道理,钱大人肯定也不至于怪罪咱们。’水彦寻安慰道。 探春无奈点头:‘也只能先如此了,但愿老大人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后来探春悄悄去找了一趟钱老夫人,她没有叫媒人传话,而是自己亲自过去,就是不想叫她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顺便探春也是亲自去赔礼道歉的。 等她说明原委后,老太太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淡淡地说了一句:‘想来是这两个孩子无缘,罢了,因缘之事,最不能强求,这件事就此作罢,权当我没有提过吧。’ 探春陪着笑道歉,虽说她并未做错什么,但钱大人对贾环有恩,自己拒绝了人家的主动提亲,这在探春看来已经是大大地落了人家的面子。 她现在只希望这钱家还有别的女儿能与贾环相配,她一定第一时间便派人去提亲,只可惜在问过老太太之后,另外那两个女孩儿都已经定亲了,钱府也再没有别的合适的女孩儿了。 不过钱老太太对她如此迫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态度的行为很是高兴,所以也答应了一旦看着有合适的,一定告诉探春。 本来还怕因为这件事两边之间有了什么龌龊,探春担心了许久,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 正好她自己手里也掌握着许多新举人的信息,所以也乐得拿出来与老太太分享一二,以便让她占得先机,拔得头筹。 钱老太太也没有跟她客气,她送过去的那个抄本直接就被钱府留下了,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自己还了一个人情。 后来钱老太太做主,让季彤与其中一位进士定了亲,因这榜科考是钱大人做的主考官,所以新科举人也算是投入了钱大人门下,若是经营的好,师生情谊同样深厚。 听说甄宝玉中举之后去贾府拜访过贾母,探春却并不在,想来贾母也没有把惜春许给他的意思,所以也没有主动告知探春。 进来皇上又有大动作,一下多了这么多可用之人,这朝廷之中文官的空位是有限的,一下子可腾不出这么多的位置来给她们,一般的也就直接打发到翰林院编书了,但若是得皇上格外看重的,自然不会轻易许个位子,这就少不得要有一番大动作。 就连水彦寻手底下也被皇上硬塞进来几个说是替他管账的,水彦寻接到消息倒也没说什么,带他们到军营走过一圈,彼此打个招呼而已。 倒是甄宝玉,聪明伶俐,生的又好,极得皇上喜欢,他的一位姐姐正是皇上后宫里头的一位妃子,有这么一个外援在,自然格外得看重一些,跟当初的潘望舒一样,直接进了六部中的吏部。 探春在新科进士名单贴出来后,便把那册子改了改送到了惜春的手里,可惜这姑娘脸皮儿薄,不肯看,只说叫探春做主,这才真是叫她犯了难,先跟她说好,既然说了叫自己做主,将来自己做主定了下来,就不许再跟自己出什么幺蛾子,惜春答应的倒爽快,探春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有非烟的前车之鉴。 只是惜春年已十五,老太太虽说还没催,但自己若是再不给出个说法,也难免老太太心中不高兴。 于是探春从那名单之中挑了几个,顺便带上了几人的画像,直接找到了老太太那里,把名单与画像一并呈给她过目。 毕竟事关重大,在座的也不过就是探春与老太太,下面还陪着一个凤姐儿而已。 老太太很是仔细地翻看了探春拿过来的册子,她的几个孙女,可以说都是富贵至极了,大孙女是做过皇贵妃的,眼前这个也是王妃,就是那不大说话的迎春嫁的也不差,跟前儿也就剩下了一个惜春,她自然要好好挑挑。 老太太好容易看完,顺手把册子递给了凤姐儿,她也没客气,顺手就翻看起来,老太太一边跟探春说着话儿:“以你看,这些人里,谁最好?”老太太明显心中有计较,却不肯先暴露,非要探春先表态。 探春也客气:‘老太太怎么倒问起我来了?我就是没注意才来找老太太您拿个主意呢。’探春笑。 贾母不做声,等着凤姐儿把手里的册子翻的差不多的时候才笑道:‘凤丫头,你说,平日里你是最有主意的,如今这点儿事难倒我们两个了。’ 凤姐儿看完最后一个,顺手合上册子笑道:‘我说三妹妹哪里找来的这些人,真是好的叫我都不知道挑谁好了。我先说好,等将来到我们巧姐儿的时候,也得要这么个册子。’ 贾母啐到:‘如今问你四妹妹的事呢,你又扯到巧姐儿身上去了,还能忘了她么?’ 凤姐儿笑道:‘我这不是看着这些都太好了么。’说着她又顺手打开册子,找到其中一页,指给老太太看:‘老太太,您看这个,云贵总督家的独子,新科进士十七名,您再看看这相貌,说句老太太不爱听的话,可把宝玉比下去了。’ 探春听了没有作声,倒是老太太凑过去看了一眼“恩,模样是长的讨喜,人也精神着,就是这云贵太远了,一个史丫头嫁到云南去还不够,还想把你们四妹妹也赶到那见不着的地方去?” 凤姐儿连忙辩解:‘哎哟,老太太,这你可冤枉死我了。人家如今也是新科进士了,那做的是京官,自然是要住在京城的,定不会把四妹妹带走。’ 贾母还是不大满意:‘谁知道那么老南边的地方养出的是什么性子,看着就不叫人放心。’ 老太太发话了,凤姐儿再满意也没用,只能翻过这一张,顺手指着下一个人问道:‘这个呢?苏州府的大户,离咱们祖籍也不远,老太太您过眼,这人长的可还精神?’ 老太太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恩,人是不错,可惜家里是经商的,当今皇上定瞧不上他们这些经商的。”后面的话老太太没说,凤姐儿却已经明白了,很快就翻过了这一页。 在一旁坐着的经商的探春默默无言。 凤姐儿忽然笑道:‘哎,这个好,这人老太太还见过呢,当初还跟咱们夸了半天。’她又旋即皱眉:‘可惜认了太太做干娘。这可就不好再攀亲了。’ 探春知道她说的就是那位甄宝玉了。 没想到老太太倒是很有兴致:‘哦?当时也没想到,实在是觉得有缘的很,就逼着你们太太认了个干儿子,如今想来,还是不认的好。’ 探春笑:‘这个却也反悔不了了。’ 老太太也只好无奈放弃。 凤姐儿察言观色,话里听音,终于在第三次找到了一个零老太太说不出话来的人。 这人是南京籍,父亲是南京一府的知府,身份也算是尊贵,官宦之家,又是书香门第,父亲当年也是科举出身,老太太最喜欢这样的亲家,当初给姑母找的不就是这样的夫家吗? 凤姐儿在看到他的时候便知道这才是老太太心中最好的人选,不过是为了假装不知,才故意猜错了两回而已。 果然这次老太太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探春也就顺势把册子拿了过来,接着跟他们仔细商讨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能性,上面记的虽是尚未婚配,但也不排除家中给他定了亲的可能,所以还要先打探清楚再做决定。 这边老太太的主意已经拿定,惜春又是说过全权交给自己去处理的,探春回去之后也就顺便问了问水彦寻这人的情况,他知探春是在为惜春的事操心,也很是用心,很快便给了确切答复,确实并未娶亲,也未定亲,家中母亲是想让他早些娶妻,毕竟十九岁也不算小了,只是父亲却一直坚持要先立业后成家,所以不肯叫他太早成亲。 这下却是正好合了老太太他们的意,既然一切都还算合适,自然很快就派人给他递了消息,虽说是以贾府的名义送的帖子,但是就算没落了,也是国公府,何况贾府几个女儿嫁的好,谁知道会不会复起呢,所以他也没敢怠慢,马上修书一封给了远在南京的父母,说是国公府亲自上门提亲,要将家中唯一一位小女儿嫁给自己,他的父母不敢怠慢,打探清楚了到底是哪家的哪位姑娘之后,他的父亲在南京任职,不可擅离职守,母亲却只身来到了京城。 由此便可见得他们的重视,等他母亲亲自来拜访的时候,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很,探春也过去见了见他的母亲,看着很和善的一位太太,中间老太太把惜春叫出来叫人家看了看,她对惜春很满意,两厢满意,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很快便定下了定亲的日子,送礼的日子,一切快的让探春有种不真实感。 惜春倒是淡定的很,似乎要成亲的人不是她一般,不过只要她不在最后一刻反悔,探春也懒得去探究了。 成亲之日定在明年三月份,近一年的时间准备,倒也不至于太过仓促。 与惜春定亲的人叫沈玉成,听水彦寻说此人在吏部做事很是踏实可靠,且出身世家缘故,很是懂得官场迎来送往,所以很讨那些大人们的欢心,看得出来水彦寻对此人也颇为看好,探春却不置可否,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孩子而已,太过精明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的时候连探春也不能不怪自己的乌鸦嘴,或者说是看人太准,后来这位沈玉成担任吏部尚书期间,任人唯亲,结党营私,打击政敌,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手段着实花样翻新而毫不手软。 但是当日的探春只是感慨他太过聪明,也并未想到以后的日子里他真的会变成一个恶人,所以还是按照之前两家的约定将惜春嫁给了他。 四月份,冰雪消融,黄河泛滥,洪水决堤,山东境内全面受灾,北至河北,南到苏州,都受到此次洪灾的影响,皇上接到奏折之后连夜召集大臣商议,选派合适之人去到前线赈灾,水彦寻也被叫了过去。 商讨是商讨不出什么结果的,赈灾若是做的好,那是名利双收的肥差,若是做不好,自然也是难保这项上人头,但总有些人自认为自己能凭一己之力做好这件事,所以争着抢着要去的也不少,这件事又耽误不得,最后不过是几方妥协的结果,派工部尚书钟懋行,工部侍郎范时,另户部侍郎柳晗云前去赈灾,对于这个安排,有人不满,但是眼看着皇上就要发火,也没人敢当面提出异议,三人一早便从京城出发,直奔山东境内。 只是不到半月消息传来,以工部尚书钟懋行为主的赈灾人员,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将赈灾款项揽入自己怀中,导致半月之久,黄河堤坝迟迟没有修复,山东境内灾民不断增加,前线的参劾一朝递到皇上的面前,皇上最怕的就是自己派出去的人行事不周,导致百姓怪到自己的身上,何况还是这种赈灾的大事,所以当即下旨撤职查办,所有从京城派去的官员,一概递解回京,等候处置。 其实这三人实在是冤枉,从京城到山东,他们紧赶慢赶,到了那里也要三五日之后,不过十天的时间,他们不过三个人,要与山东境内各个地方官员商讨制定方针,确定参与赈灾的人员,人事安排分派,款项使用,这些前期准备工作一个也少不得,哪有人一到哪里,什么也不问就直接开始筑堤坝的,那才真是置百姓于不顾,所以十天的时间,他们三个竭尽全力也不过是把一个赈灾的班子搭起来而已,并不能说是没有做事。 至于着贪赃,更是无妄之言,皇上的赈灾款项还未到达,他们三人带来的那些银子也就够搭起这个赈灾的班子来而已,就是皇上真的拨给银子,那也是不够数的,到时候还是要那些没有受灾的地区筹集银子送过来,换句话说,就算他们真想贪赃枉法,现在也没有银子可给他们贪。 只是这些大臣们都明白,皇上不知道明不明白,却不能直接跟皇上说清楚,圣旨已出,三人也只好被押解回京等候处置。 二百五十五章 赈灾 只是这些大臣们都明白,皇上不知道明不明白,却不能直接跟皇上说清楚,圣旨已出,三人也只好被押解回京等候处置。杜离 只是这三人回来了,赈灾总还是要有人主持大局,这次带头的是户部尚书杜渐离,也就是那个要给水彦寻要两万两,结果被薛蟠设计了仙人跳的那位杜尚书,人一提出来,水彦寻就表示了不赞同,他甚至私下上书告诉过皇上他觉得此人品行有问题,希望皇上慎重考虑,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把事情都告诉皇上,只好假借道德问题来表示自己的不赞同,这样一来自然难免显得不够能说服人,果然皇上也没有听水彦寻的,还是派了他前去主持赈灾大局。 结果这次不出十天,大概刚到山东境内,接触赈灾事宜,便被地方官员参劾,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皇上的御桌前,皇上气的摔了折子不算,还顺手砸了两个茶杯,赈灾事情刻不容缓,这接二连三派去的人却都给自己丢人现眼,皇上怎能不气,又苦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少不得要在御书房里发火。 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主动请缨,若是有人把自己推到了皇上面前,那就算不敢说什么,背后也要怪那推荐自己的人不怀好意,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的,所以一时之间,朝廷官员上千之人,竟然无一人可用,皇上是越想越气。 水彦寻作为名义上最得势之人,又是皇上的宗室之亲,所以这个时候那些大臣聚集到了水彦寻这里商讨个对策,说是商讨对策,其实更重要的是让水彦寻做这个出头人,去皇上面前把建议提出来,程大人老奸巨猾,在事情初始便装病在家了,如今病尚未痊愈,这件事便只能落在水彦寻的身上了。 他回来后跟探春诉苦,说是不愿蹚这个浑水,尤其是在皇上接连罢免下狱了两拨前去赈灾的人之后,这个时候除了自告奋勇,推谁都不合适,只是他倒是有自告奋勇的勇气,关键的是自己并无治河的经验,若是真的就让他去主持赈灾,说不定会真的酿成大祸,可是众位大臣言辞恳切地求到了他这里,就差给他跪下了,水彦寻迫不得已,也只好暂时答应下来,这边答应了,回到家中却又忍不住后悔。 探春听他说完之后也是久久没有作声,治理黄河本就是大事,需要的是有经验之人,何况此次还牵扯到赈灾问题,山东本就是人口大省,灾民如此之多,赈灾事宜繁琐浩大,一个不注意,那就是要留下骂名的,这事不是只凭一腔热血就能做的成的,探春也不建议水彦寻主动去揽这个摊子。 探春问起往年治理黄河之人是谁时,水彦寻忍不住叹气:‘就是因为此人一年前因为一年小事被皇上罢免了,此次赈灾才显得如此被动,若是此人还在,这治理黄河和赈灾事项自然全都落到他的头上。’ 探春想想问道:‘他为何事被罢免?’ “纵容家奴打死百姓。”水彦寻叹气。 探春听了也不禁咋舌,听水彦寻说法,此人应该是及有本事之人,只是没想到心肠却如此之恨,德不匹才,实在是可惜。 只是现在用人之际,探春也不得不叫水彦寻想个办法替他开脱。, 想来这接二连三地被罢免也吓到了那班大臣,当水彦寻把此人推出来的时候,当初那帮叫嚷着要叫此人一起偿命的人似乎不是他们一般,比谁附和的都要积极,皇上大概也想到了他,只是苦于没有人在合适的时机提出来,所以在水彦寻提出来之后,皇上做作地斥责了他一番,表示不答应之后,又有人接二连三地上折子,皇上很是无奈,只好基于大臣们的意见慎重考虑一番后答应了下来,中间整个过程,只有水彦寻做了个出头鸟,被皇上责骂了一顿,但是事情总算得以完满的解决,也不辜负他这番被骂。 这次人派过去,没人有话说了,这位前工部尚书,治理黄河十几年,名望在外,且是以戴罪之身被皇上起用,足见得皇上对他的重视,谁也没话可说,也不敢说,他到了之后雷厉风行,把第一位工部尚书组建的赈灾班子,该留的留,该废的废,谁也没有二话,不到十日便已经拿出了具体的治理方案,皇上另派户部侍郎前去帮助赈灾事宜,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前面的混乱似乎可以高一段落了,但是还有件事不能就这样结束,那就是前面那两拨被派去的人,如今还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关着呢,众位大臣不能对此坐视不理,水彦寻更不可能得清净,非烟三天两头地往王府跑,叫水彦寻想办法救柳晗云出来,水彦寻没搭理她,实在是这事不怪柳晗云,他一个户部侍郎,过去是跟着给银子,记账的,但是这些都还没派上用场呢,主事的就被抓起来了,他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就是那带头的也不过就是被关一阵子,等到皇上的气消了,人自然也就放出来了,柳晗云自然也不会受到任何的牵连。 只是这事水彦寻明白,探春也明白,非烟却不明白,她不停的来找探春,叫探春为柳晗云说情,等到看清探春对此事不大积极之后又转战太妃,太妃不得已只能来问探春,探春也只好随便扯点儿什么水彦寻已经在想办法的话把人先稳住。 还好的是在近一个月之后,大概皇上的气也消了,终于也想起了被自己关在大牢里的几位大臣,一道圣旨下来,说是派人彻查之后发现,三人虽说并无功劳,却也不至于罪不可恕,只是赈灾不够积极,罚奉三月,以示惩戒。 不过转眼之间已到六月,前后拖延了近三个月的治理黄河的工程总算告一段落,赈灾事宜还在进行之中,修复家园,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前工部尚书申明玉也因立下大功而再次被起用,只是工部尚书的位子已经有人占了,他又是以技术见长,将他分派到别的部门也不合适,只好委屈他在工部做个侍郎,皇上的话是如此说,但其实真实用意不过还是要对此人表示惩戒,就算自己要用你,但是给你什么职位,还是要看自己的心情,。 二百五十六章 捐官风波 只是他感激水彦寻敢于出头替他说话,他这样感激水彦寻,倒也不见得全是为了权势地位,像他这样的人,治理黄河几十年,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如今水彦寻替他说话才又得了这样的机会,所以回京之后特地来拜访他。水彦寻出头请皇上起用他,原是不忍见几十万百姓深受黄河泛滥之灾,与他并无任何私交,这次能交到这个朋友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只是探春有些不大放心,此人虽有才干,之前既能纵容下人打死百姓,即便不是心狠之人,至少也是家宅不宁,治理无方,这与仕途可毫无益处,只是刚刚结交,探春也不好叫水彦寻直接告诉他,只是告诉水彦寻,结交时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必走的太近。 水彦寻听着探春头头是道的分析,忍不住笑道:‘夫人,真真是辛苦你了,这些我都记下了,你就放心吧。’ 探春正色:‘王爷可别只当我是多嘴,在朝为官,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水彦寻点头:‘夫人放心,你的话我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至于柳晗云,此人心思深沉,却又是非烟的夫君,王爷相处时还要仔细斟酌,也别叫非烟寒了心。” 探春不喜柳晗云是一回事,非烟毕竟是自己的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当初非要嫁给柳晗云,谁也没能劝住,如今也只能希望她不要太难过。 水彦寻皱眉,明显是不想听到柳晗云的事,探春看到他渐渐皱起的眉头,忍不住笑道:‘你看,王爷又不耐烦了不是?’ 水彦寻叹气:‘我记得了,夫人放心吧,我不喜他,却也不会故意对他怎样,只要他安生些,不要主动招惹是非就是了。’不过他想起最近柳晗云的动作,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知道之前柳晗云受了许多委屈,若说复仇倒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他非要把非烟牵扯进来,多少显得有些不够地道,叫水彦寻瞧不上。 探春听他语气便知,他一定是有诸多不满,自己不过是尽到提醒之责,点到便可,具体怎样行事,他比自己有想法。 六月的天气倒也还不算太热,只是人容易困顿,水彦寻忙了这些时日,这几天正好得歇,探春便不欲再打扰他,起身想去看看云兮这丫头,只是水彦寻忙管了,没有中午便歇息的习惯,非要跟着一起去。 云兮这丫头,自出生便被众人说像极了探春,如今越长越大,探春瞧着,除了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外,这性子倒不大像,自己不过是表面文静,其实内心格外离经叛道,大多事情不放在心上的,这丫头却是真正的文静懂事,自小便没有叫人操过心,探春来看她的时候,刚被哄睡了,探春进去看了一眼便出来了,说起来她这个母亲多少当的有些不尽责,其实也是这丫头实在太听话了,有下人们陪着,一天不见探春,她也不会闹的。 外头的几个铺子各有掌柜的打理,倒也不大用得上探春事事亲自过问,最近除了环儿的婚事探春要上心打听着,也没有别的事要她操心了,不过是习惯了这丫头被下人们带着。 说起环儿来,探春倒是不得不仔细替他打算了,惜春婚事已定,只余下环儿,前面刚拒了钱老大人家的孙女,这边探春也不敢太快有所动作,只是心里却也不能不着急,环儿其实还小,只是如今从皇上的安排来看,只怕用意深的很,就是水彦寻也猜不到皇上到底想给环儿安排一个什么前途,他如今府中只有一位周姨娘,真正论起来并没有什么可以管事的女主人,更重要的是,探春怕自己再不有所动作,皇上会直接给环儿指派婚事,虽说环儿未来的夫人总还是贤惠能干为先,探春总还是希望两人能彼此合意,一辈子长的很,也不能只有朝堂前程不是? 最近朝中因赈灾国库中有了不小的缺口,正想办法筹钱呢,只是这税不是能随便收的,皇上既然要筹钱,自然只能从捐官这一项下手,本来京中的职位就不多,这样一来更是僧多肉少,这也倒罢了,更叫水彦寻生气的是,竟然还有人捐官捐到了他的军营之中,不过是看着如今国家太平,不可能发生战事,便想着来混日子,他自己是上过战场的,军营之中没有一个废人,自然容不下他们,不出几日便找了错处把他们撵回去了,只是这些人来军营多则一万,少则两千两银子的打点,水彦寻这一来,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倒贴进去不少银子,自然是不能甘心,几个人一合计,要真对水彦寻怎么样,他们还真不敢,只是这些人本就是京城某些官员家中不成器的子弟给送到军营来混资历的,要让他们咽下这口气,也是不可能,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水彦寻手底下开着好几家铺子,其中一家还是花楼,这些人倒也不傻,知道如今皇上正筹钱呢,便把这事报了上去。本朝并不禁止大臣或是宗室皇族开铺子做买卖,只是这花楼和赌铺却是万万碰不的的,自然,这不过是规定而已,私底下开着花楼赌铺的那也不是一两个,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如今他们不想叫水彦寻好过,自然想办法把这事捅到了皇上那里,为官在朝,即便是再小心谨慎,总还有意见不一的时候,即便你没想与别人为敌,却不能拦着人家不往那里想。 奏本呈到皇上面前,皇上心里明镜一样,只是谁让他这个时候被人家抓住把柄了呢,想想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国库,皇上很快就下了决定,要拿水彦寻开刀,就算不没收他的财产,至少也要让他放放血。 上朝之后水彦寻被单独留下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皇上是为此事叫他,还以为又有什么重要军务要与他商议,没想到皇上一开始说话便阴阳怪气:“爱卿可知道如今山东境内几万的灾民的温饱还没有着落?” 水彦寻疑惑,自己虽也参与朝政,但这种事情明显不是自己要插手的,更不是自己应该主管的,却还是回到:“黄河泛滥乃是天灾,好在有皇上福泽庇佑,虽说如今仍有灾民,但臣相信,有皇上的庇护,灾民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皇上叹气:‘朕虽然有福泽庇佑这些灾民,可惜如今国库空虚,后继补给跟不上,朕每每想起这些,便愁的睡不好。’ 水彦寻心中叹气,看来是为了自己把人给撵回去的事了,只是这些人被自己撵走,还能找皇上退回银子不成?真当是做买卖呢? 说起来捐官也不是当今首创,原是有先例可寻的,只是到了当今皇上这儿,因为腐败上查的严,国库总是有空虚,所以这捐官就成了习惯。对于这个习惯,水彦寻也懒得多说,毕竟现在还没有动摇到根本,皇上心中有数,那些可以拿钱买的官都不是紧要的,而且国库也确实需要这大笔收入。 只是如今这官捐到了自己军中,他可不能在坐视不理了。 所以对于皇上的这句抱怨,水彦寻只假装自己没有听明白,只安慰道:“皇上的龙体要紧,还请皇上务必放宽心,大人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避重就轻,皇上很是不满意,忽然转换话题,顺手拿起几本奏折笑道:‘南安王不妨替朕看看这几个本子上写的都是什么?’ 水彦寻诚惶诚恐:“这,臣不在内阁,恐怕,不便查看各位大人的奏折。”他装聋作哑,企图蒙混过关。 皇上也是耐着性子笑道:‘朕叫你看,你看就是了。’ 水彦寻这才接过折子来,翻开略微浏览了一遍,他便知道事情的大概,原来是打自己那几个铺子的主意,只是这铺子是探春一手打理起来的,自然不能白白便宜了皇上。 所以很快地看完之后,水彦寻恭敬地把折子还给皇上之后笑道:‘想来是这些大人从未到过这长虹院,臣却是去过的,倒不像几位大人所说,是花天酒地之地,实在是三两好友相聚之处。’ 皇上却根本不被水彦寻牵着走,只笑道:‘这么说,这院子确实是南安王的了?’ 水彦寻无奈点头:‘不瞒皇上,这院子确实是臣开的,京中不少大人也开着各式各样的铺子,我开这铺子,原也不是为了挣几个银子,不过是想给城中之人提供一个喝茶谈天的地方,所以几位大人着实夸大其词了,这院子开了不过一年,期间倒是并无什么收益。’ 他自然不能说这是探春开的,事到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皇上想借着这件事叫他出点血,皇上已然开口,自己自然要配合,拿银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看是怎么个拿法,若是因为这几个折子就心甘情愿地把银子拿出来,只怕皇上还当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大人们恐怕也要得寸进尺。 皇上听了自然不信,水彦寻的话却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只好说到:‘南安王与几位大人各执一词,依爱卿看,朕难不成真的派人去查看真假?’ 水彦寻笑道:‘不敢为了臣这点小事再来麻烦皇上,只是皇上刚刚说到灾民,臣这个铺子虽并无什么盈利,却也该为赈灾出一份力,以解君忧。臣倒是有个想法,不如就在城中发起募捐,由各位大人捐款来赈灾,至于多少则全凭各位心意,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心中很是想答应的,本来只想敲水彦寻的竹杠,如今有了更多的人,他自然愿意,只是他也不想背上骂名,叫人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太小气,还从臣子的手里拿钱。 水彦寻赶紧笑道:“皇上最近为赈灾之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臣身为人臣,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在惶恐,臣斗胆,请皇上准许由臣来负责此事。” 皇上笑道:‘还是南安王懂得为朕分忧,好,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 水彦寻回来之后跟探春说起这件事,探春仔细听他说完,忍不住有些担心:‘王爷,依我看,不该揽下这个差事。你也知道从别人手里拿银子是招人恨的,我们既然被告到了皇上面前,吃了这个亏,以后谨慎些就是了,很是不必把人家都拉进来。’ 探春不愿水彦寻在朝中与别人结仇,实在是因为他一方面身份尊贵,手握军权,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在皇上面前说三说四,另一方面,他要外出打仗,城中这些人若是要故意给他使绊子,后方补给跟不上,那就有性命之忧,所以不管是他,还是探春,就连环儿都被教育,朝中务必做到不得罪人为上,如今水彦寻这一来,把人都得罪个遍,实在是叫探春不知说什么才好。 水彦寻看着连饭也不肯再吃了的探春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担心,我既然揽下这个差事,自然是有办法的。’ “那王爷可否也叫我听听,如何才能从别人手里拿银子,却不招人恨?”她有些无奈地问道。 水彦寻好笑,看来探春确实是有些生气了,只好连忙坐过来,握着她的手笑道:“夫人,最近皇上缺银子,官也捐了不少,与其叫他们这么搞,还不如想个办法,给他们别的荣誉。” “原来王爷是早有主意,是不是就算皇上不来问你,你也想这么做了?”探春这才松了一口气。 水彦寻笑道:“他们捐官捐到我这里来,再放任他们这样下去,官场之中将被他们闹的乌烟瘴气,倒不如借此机会想个办法,止了这捐官的恶习。夫人这下放心了吧?我保证不与他们结下仇怨。” 探春笑道:‘那王爷何不早告诉我,倒叫我白担心一场了。’ 不过既然他有化解之法,探春也就放了心。虽然这化解之法,也不过是暂缓一时而已。 一百五十七章 杭州之行 但既然水彦寻能想出好的法子来暂时缓解也是好事一桩。事情既然是他牵的头,探春拿出来的银子自然不能太寒酸了,虽说探春对于把大把的银子白白交给皇上心中诸多不满,但转念想想,这些银子其实是用来救济灾民的,而她本来要挣这么多银子也是为了让大家都过的更好一些,如今也算是得其所用了,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只是水彦寻心疼她银子得来不易,非要从王府里拿出来补上,探春忍不住笑道:‘我与王爷难不成还是两家人?银子还要分的如此清楚,什么是你的,什么是我的?’ “这银子原是夫人你挣的私房钱,此次捐款乃是朝堂中事,不该动用夫人的钱。”水彦寻也很是坚决。 “王爷也知道,这些银子放在这里也是用不完的,你我也并非贪得无厌之人,如今拿出来救济灾民,也是我自己愿意的,王爷也叫我为他们尽一份心可好?”探春笑道。 “既然夫人如此说了,我也不好阻拦夫人一片好心,只是若以后周转不灵,夫人记得来找我。” “这是自然,既然是一家人,你的银子自然也是我的。”探春不客气地说道。 “说起来,等你忙完这件事,我想着是否能去杭州一趟,林姐姐离开一年有余,半年多以前便已经苏醒,看样子是不打算回京城了,这里有颇多赵大哥痕迹,我也不想叫她回来,只是我不见见她也放心不下,便想着去杭州走一趟。”探春试探地问道。 水彦寻仔细想了一会儿点头:“也好,等我忙完这件事便陪夫人前去。” 探春连忙摇头:‘王爷不必陪我过去,如今你既在朝中任职,想必不好随意离开,此次前去杭州又不比上次,想来没有什么危险。’” “我向皇上告假就是了。”水彦寻坚决地说道。“怎么能叫夫人一个人去杭州?” “这又有何不可?程姐姐不也是一个人去的吗?且还带着两个孩子,王爷就放心吧。”探春笑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带上水云不就好了。” 水彦寻还是不想同意,他前段时间之所以推脱去西北带兵,就是不想离开探春,上次杭州的经历叫他心有余悸,再也不敢离开探春半步。 探春看出他的不乐意笑着安慰:“王爷不必担心,你想一路上有水云陪着,山东境内有孟大人照顾,到了扬州又有潘家,一路上不会有任何危险,且我去必定是走赵大哥开的那条水路,路上都是我们的人,不必担心。我不叫王爷陪我前去,一来是我的安全没有问题,二来,如今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王爷,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水彦寻虽说心中不大放心,但也知道探春说的在理,且他无故请假,叫皇上和大臣看了,难免多心,以为他恃宠而骄。“那夫人打算什么时候走?”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探春听他如此问就知道事情已定,笑道:‘说起来,我也不愿离开王爷太久,早去早回最好,只是不知王爷这事什么时候可以有个了结?’ “这件事倒也不必夫人费心,若说早去早回,现在走倒也并无不可。”水彦寻想了想说道。 “王爷说的也有些道理,我只怕王爷正忙着,总有些事需要我出面。” “如今看来,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早些去的好。”水彦寻笑道。“早些去也能早些回来。” 两人商定了三日后探春离京南下杭州探望黛玉和宝钗,因这次不比上次,出行时间短,所以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唯有贾府和周姨娘那里探春要过去拜别,贾母听说探春要去看黛玉,心中也有些活动,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出不了远门,黛玉身子刚好,也不宜劳动,只能托探春好好看看她,另准备了不少东西要带给黛玉。 探春此去自己的东西着实不多,不只是贾母要带,薛姨妈踌躇了许久,还是托探春带了两箱子的东西,就是迎春听说了,也非要给黛玉和宝钗准备些东西,所以原定的两条小船是装不下了,只好另定了一艘大船。 探春走的时候是水彦寻亲自将她送到船上的,忽然要离开这样久,两人都有些不舍,说起来也不是非要探春亲自去一趟不可,南边已经来信,说了黛玉无大碍,但是探春想着这事蹊跷,总还是要自己看过才肯放心,如此一来,便免不得要对不起水彦寻了。 好在这一趟中间并没有什么波折,不过半月的功夫便已经到了杭州,之前送了信来的,探春刚到便被宝钗接到了潘府,她说林府里人多,雪君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还是住到这边来,她也好照顾探春和云兮。 看得出来宝钗很是喜欢云兮,刚见面便送了不少的礼,只是等到探春安定下来也并未见到黛玉,她有些奇怪:“宝姐姐,怎么不见林姐姐?”按说自己早已来了信是专程来看望她的,不该自己都到了还是不见她的踪影。 宝钗有些为难地开口:‘林妹妹并不在这里,你过来的着急,我们还没来得及送信给你。’ “不在这里?”探春有些不明白。 “三妹妹想来还记得林妹妹是被那位李大夫带走诊治的,如今虽说一年期已到,我们也曾上山去接她下来,只是这位耿大夫却不许林妹妹下山,非要留她在那里,问了林妹妹,她倒也不怎么想着下山似的。”宝钗其实也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当初既已说好一年为期,一年期过,林家去接人,那边竟然不放行,但是这里面也有黛玉自己的意思,所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宝姐姐,这位耿大夫是?”探春只见过李昭,却并未听说还有一人。 “是李大夫的师傅,据说是他治好的林妹妹。” 探春若有所思,实在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奇怪了,如今忽然来一个不叫黛玉下山的耿大夫,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既然如此,我上山一趟就是了。”探春笑道。“总不至于也不许我们上山吧。” “这倒不会,只是三妹妹不知道,”宝钗笑道“我之前去过两次,可没有好脸色给我的。” “还肯叫我们见林姐姐就好了。” 探春本意是来探望黛玉,如今听说她还在山上,自然是第二日便要上山去探望,只是她本来准备了许多东西带给黛玉,却被宝钗一一拿下,想来这位耿大夫不仅不希望她们这些人去,也不喜欢有他们的东西留在那里。 潘望舒和林子清本要与探春同去的,只是她觉得既然宝钗已独自上山两次,很是不必麻烦他们一趟,就是雪君,探春也觉得她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而没有叫她陪着,云兮也留在了山下给侍书照顾,只带了小蝉跟着宝钗上山。 虽说宝钗提点,耿大夫不喜他们打扰,探春还是准备在这里住一两天,实在是来一趟极不方便,短短半日的功夫,总是显得太过匆忙。 果然不出宝钗所料,看到他们这行人来到,耿大夫的脸色并不比上次林子清来接黛玉的时候好看多少,只是在看到探春的时候才稍微有些好脸色。 宝钗虽知道自己这位三妹妹是人人都爱的,但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入的了这个格外挑剔的耿大夫的眼。 不过耿大夫倒也没与探春多说什么,探春不过与他打了招呼便先去看望黛玉了,黛玉看到她过来自然也是十分开心,只是探春却吃了一惊,黛玉的性子似乎有些变化这事宝钗一早确实提醒过她,但是她以为不过是因为忘了赵大哥那件事黛玉没有那么悲伤了而已,如今看来却是开朗了不少。 “三妹妹竟然过来了?”看到探春来黛玉很是惊喜。“竟也没有人跟我说一声。” 探春笑:“我看林姐姐是打算在这深山老林里隐居一辈子了,怎么敢随便派人来打扰?”她借着开玩笑试探一下黛玉的态度。 没想到黛玉倒也没有否认:‘耿大夫他们确实不喜欢外人上山,不过三妹妹来了,我实在是开心。’ 看来宝钗所说不假,不管是耿大夫还是李大夫都,林家要来接人,谁也挡不住,但若是黛玉自己的主意,恐怕谁也改不了。 只是不知黛玉为何不愿下山了:“林姐姐在这里过的可还好?我看着这里东西简陋的很,姐姐生活恐怕多有不便。” 黛玉环顾四周笑道:‘像三妹妹和宝姐姐这样精细惯了的人刚看到这个难免接受不了,其实若说实话,开始我也是不大习惯的,但现在住的久了,倒也觉得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探春听她所说,忍不住笑,黛玉才真正是他们之中最精细的人,如今倒说起他们来了。 不过听她这意思也很是明显,探春虽不知缘由,如今看来她在这里住的还算不错,自然不会强迫她回去。 下山前问耿大夫为何不让黛玉回去的时候,耿大夫的回答高深莫测,宝钗一脸懵懂,倒是探春因为经历奇特些,大概猜到其中深意,不过也并未多言。 只是他们下山之后,林子清本以为探春与黛玉关系最好,有她去劝,自然能把黛玉带下山来,没想到还是未能成功,难免有些失望,还是探春找了机会与雪君说明白,黛玉在山上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至于成亲,能好好活着已经不易,成亲之事总还是要黛玉自己看着满意,如今她既然没有这个想法,他们也不必太过着急。 雪君如今也忙着照顾两个孩子,自觉对黛玉不够上心,心中愧疚,还好有宝钗和探春宽慰。 既然黛玉已见,又不肯下山来与他们多住几天,探春便打算早些离开了,宝钗苦留不住,只好说送探春到扬州,姐妹两人也好说说话。 虽说宝钗未说,探春也看得出来,宝钗眼看着他们姐妹都已经有了孩子,哪有不着急的呢,何况她又是个事事争抢好胜的人。 可惜别的探春还能帮她想办法,这个确实是帮不上忙,也不过是安慰她几句而已,不过探春也知道,这种事情,别人怎么安慰都是不顶用的,好在她虽有些在意,倒不至于成为执念。 探春来这一趟是来也匆忙,去也匆忙,中间路过南京,想着是贾府的故地,宝钗问她是否要顺路去看一看,她无非是借此多留探春几日而已,探春一来是着急回去,二来,想到周钰如今在南京驻守,便不想进城了,却也答应了到扬州住几日。 说起来探春是第一次见宝钗的公婆和大嫂,潘家再富也是商人,探春身份摆在那里,自然照顾的很是殷勤,探春之前确实喜欢南方的小桥流水,早先也跟水彦寻说过自己想来南方养老,但是赵大哥在南方遇难,她便对这里爱不起来了,只由宝钗陪着逛了几日便要回去了,这次谁也留不住她。 前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探春便回到了王府,对于她回来的这样快,水彦寻还是很高兴的,他原以为的时间会更长一些的。 只是探春回来了,这次他却是真的要走了,东北边境有外敌入侵,上次他借口推了去西北带兵,这次是不可再推了的,何况外敌来势凶猛,真的不叫他去,他也不放心,不过皇上也应允了他可以在京中整治几日,还好等来了探春,想来自己送去的那封信要扑空了。 探春高高兴兴回来,却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但是为人臣子,带兵打仗,保家卫国,乃是本分,探春也只能赶快帮他收拾行囊。 只是这次探春是不能跟着去的,原没有这样的礼,夫君在外打仗,为人妇者自该留守家中照顾好老弱病幼,以解去其后顾之忧,上一次一来是探春任性了,二来她确实也要去南方亲自看看这钱庄要怎么开到南方去,这次却是找不到任何理由跟着他同去的,他们虽不在乎,但是众口铄金,探春也不能完全不顾礼仪。 一百五十八章 初败 不过在他走的时候,探春还是假装不在意地笑道:‘王爷,若是有一天我忽然跑去前线,你可不要将我赶回来。’ 水彦寻却严肃道:“夫人,这开不得玩笑,这次外敌来势凶猛,连下几座城池,只怕打起来必定费力,前线战况复杂,夫人贸然前去,不清楚状况,岂不是叫我担心?” 探春不好意思地笑道:‘王爷说的是,我考虑不周了。王爷放心吧,我一定在家中等着你回来,等你打胜仗回来。’ 探春倒不是十分担心他会有性命之忧,一军主帅阵亡那是很少见到的,除非情况特殊,比如对方奇袭,我方准备不及,连我方主帅也被俘虏甚至杀死也是有可能的,比如,对方行小人之事,派出奸细或是杀手,专门对付主帅,这一种是防不胜防,只能加强防卫。 探春仔细想了想自己看过的书上所说的行兵打仗之事,但凡可能威胁到水彦寻安全的,连夜一一写了下来交给他带着,要入每日三省吾身一般的把这张纸拿出来看一遍,看自己可有疏忽之处。 水彦寻为了叫探春放心,特地把那张纸放进贴身的口袋中,珍而重之的放好后还拍了拍,探春知道他也是个谨慎之人,却还是忍不住在送他出门的时候再三叮嘱:‘王爷莫要嫌我烦,我不懂行军打仗,却知道不管做什么都不可疏忽大意,战场之上,王爷比我懂得,我只希望王爷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莫要慌张,莫要着急下结论,务必多想一步才好。王爷知道的,我与别人不同,我从不在乎王爷是否打胜仗,只盼王爷平安归来,若是行有余力,望王爷打仗之时想一想那普通士兵和身处战乱地区的百姓。’ 水彦寻紧紧地握住探春的手,叹气道:‘夫人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出门在外,家中一切劳烦夫人照顾了。’ “王爷尽管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家中等王爷归来。” 直到水彦寻离开家门,探春都表现的还算镇定,尤其是陪他去拜别太妃的时候,探春还帮着他安慰了太妃几句。 一直到他离开家门,探春怎么看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之后,探春转身回来,倒也还没有觉得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空,不管是这王府还是心里。 他离开第一日,环儿怕她难过,下朝之后特地来看她,又与探春详细说了东北的情况,水彦寻怕她担心,总有些是没有告诉她的,比如,其实东北开战已久,探春刚离开京城的时候,东北的军报就已经送到了京城,只是那个时候谁都没想到这一次会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水彦寻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派自己出征,之后再受到的军报全是战败,战败,溃败,连丢三座城池,皇上有些坐不住了,且说这次敌人进攻准备了威力巨大的火器,我军就是因为从未见过此等火器,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才连连败退,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水彦寻却并没有告诉自己,探春听到后难免生气。 既然兵败是因为技不如人,水彦寻即便去了,也不过是多了牺牲的人而已。 环儿看出探春的生气,心中有些后悔,他以为这样的事水彦寻怎么也不会瞒着姐姐的,如今看她的反应,王爷竟是连提也没有提过,而自己这贸然告诉姐姐不仅已经于事无补,反而徒增烦恼。 踌躇了一会儿,贾环看探春还是不说话,只好安慰道:‘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心,打仗还是要看行军布阵,不见得他武器更好便一定能胜。’ 探春点头:‘话虽不错,只是在短兵衔接时已经输给人家了,便是再好的谋划只怕也要打折扣。’ 并非探春信不过水彦寻,要说心思之深沉缜密,水彦寻绝对是翘楚,但是带兵打仗从来拼的从来也不仅是主帅的心思,更多的却是每个士兵的作战技能,水彦寻虽说平时也并未疏于对他们的训练,但探春也知道,他在真正带兵上并没有什么优势,不过是仗着自己善谋略而已,一旦碰到对方实力远远超出于他时,只怕这所谓谋略并无发挥的余地。 只是这些现在说也晚了,探春不知道水彦寻是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还是出于不可抗拒的原因才会带兵支援东北边境。 本来对他不是特别担心的探春,如今的心却被狠狠地提了起来,但是在给水彦寻送去的家书中探春并未提起此事,只是一再叮嘱他莫要轻敌。 水彦寻在外打仗,此战看起来又是如此凶险,探春接连几天寝食难安,也懒得请太医,还是侍书那丫头实在看不过去请管家去请了太医来,结果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喜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探春有些吃惊,也有点儿欣喜,毕竟知道一个新的生命降临总是高兴的,但是这并未在她的预料之中的,而且说来也巧,两个孩子都是在水彦寻出征的时候到来的,想来会给水彦寻带来好运吧,探春默默地想着。 探春有孕的消息太妃自然也接到了,水彦寻不在,太妃早就吃斋念佛,不管世事了,只是如今只有探春留守,又有了身孕,太妃少不得要出来主持事务,贾府那边接到消息后便送了惜春过来,说是陪探春说说话,可惜惜春不到半年便要出嫁,要准备的东西也多,探春不便多留她,只住了几日便将她送了回去。 比起云兮,这个孩子可算是安稳多了,除了心中有些闷,提不起精神之外,探春并无任何的别的症状,如今水彦寻不在,若是他还像云兮一样调皮,探春只怕不知自己要如何办才好了。 水彦寻是十月份走的,到东北境内已是腊月,探春接到他的信的时候年已经过完了,信中所说他还并未与敌军交手,不过边境本就苦寒,他们到时又正值冬季,探春虽未曾往北边去过,却也知道那里的环境不会比云南好多少。 探春送给他的第二封信想必还没有收到,探春也不知道他收到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开始打仗了,她有身孕的事,探春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他,牵挂多了,对水彦寻来说是件好事。 十五过去,惜春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探春如今身孕还不到三个月,虽说这一胎安稳许多,太妃还是不肯叫她操劳,就是惜春也不愿她为自己的事操心,所以探春不过帮着看看礼单而已,给惜春准备的东西王府有一份,探春另有一份给她的私房,这原也是每个姐妹都有的,何况她最小,就这么一个小妹妹,东西自然更是丰厚。 礼单送到贾府的时候,贾母和凤姐儿看了那长长的礼单,相视一笑:‘还是三丫头疼惜春这丫头。’ 惜春在一旁站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这不过是表面的礼单而已,其实探春给她准备的私房另有一个礼单,不过是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上而已,那上面头一条就是白银一万两,惜春并不知道这是每个姐妹都有的定例,刚看到的时候大吃一惊,她知道三姐姐做生意,是有钱的,没想到如此有钱,后面还有各式的首饰衣裳,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另有一封简短书信,无非是对自己不能亲自料理惜春的婚事感到抱歉,另告诉惜春这个单子不必叫贾母他们知道,将来也不必叫自己夫君知道,不过是做姐姐的给她的私房钱,将来自己想怎样用便怎样用。 所以惜春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把那个单子拿出来吓他们了。 贾母看过单子顺手就递给了轻茗,轻茗脸上风轻云淡,心中却渐渐发紧,她来贾府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就是跟着自己过来的那些东西还是南安王妃和凤姐儿临时给她准备的,哪像这位四小姐,仅仅王府那边准备的礼单就如此之长,且上面并无任何凑数的东西,想来贾府准备的也不会少,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修炼的宠辱不惊,没想到这样一对比,还是叫自己心中不舒服了,不过这种不舒服也只能闷在心里,看着贾母和凤姐儿高兴地说着玩笑,她还要陪出笑脸来应承一番。 不过大概是习惯了吧,真可怕,一旦自己摆出那副笑脸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心中那种不平似乎都没有了,她应该已经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了吧,轻茗有些自嘲的想着,她以为自己嫁入的高门大户,从未想过得到什么恩宠尊荣,但说实话,她也没想过自己最后会过成这样,如果当初就知道自己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她还会同意嫁进来吗,她也不知道,也许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抓住这次机会吧,毕竟对她来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稍纵即逝,就算宝玉不喜欢自己,甚至现在连话都不愿与自己说了,轻茗还是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至少她还有贾母,这个贾府最大的靠山,她知道贾母当然看不上她,也不可能有太多的真心,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她的支持,自己一定可以熬出头的,她现在只想着若是能生一个孩子就好了,那自己的地位会更稳固一些,上一次袭人有身孕其实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 她一直都听说高门大户腌臜事多的很,但是真正等到自己亲身经历,甚至还有自己的一臂之力时,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袭人滑胎后,众人都以为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她一定很高兴,她也觉得这件事既然已经做了,虽然不是自己亲自下的手,老太太想来还不放心她亲自动手,就不要如此矫情,但其实她并不比袭人更好受,她的难过大概是因为从此以后,自己彻底就属于贾府了吧,属于它最阴暗的部分,也站在最明亮的地方,贾府的每个女主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她只是有些奇怪,贾府这样的人家,对他们自己家的女孩儿倒还是有诸多仁慈,从贾府出去的女孩儿似乎并未被贾府吞噬,是贾府放过了他们,还是他们从这潭泥沼中挣扎了出来? 她之前会想,因为还抱有希望,毫无自知之明的以为自己可以在其中独善其身,袭人事件之后,她就知道这是妄想,不管是别人害她,还是她伤害别人,她都已经跟这个腐朽的贾府融为一体了,不知道自己明白的是不是有些晚了。 轻茗是探春她们之后贾府难得的一个明白人,可惜她明白的有些晚,对贾府可怕的魔力也低估的太厉害了,最终还是不能逃脱这样的命运,探春若是知道她已经心死到如此地步,必定会有些后悔,她以为轻茗是聪明人,也自有自己的骨气,所以当初点头应允了这门婚事,想来自己一心想着救自己那些姐妹出去,却平白害了另一位姑娘,算来实在算不得善行。 可是如今探春一心挂念着在外征战的水彦寻,对贾府的观察便有些松懈了,并未能及时察觉到轻茗的这种变化,等到真正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她并非平白担心徒增烦恼,水彦寻那边确实处境艰难,他带去三万大军,人数不少,且也是跟着他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但是东北毕竟苦寒,不少士兵还是不能适应,兵力大为削弱,这次情况与云南那次极其相似,我方兵力削弱,对方却是习惯了这种苦寒气候的,他们大概也是不想轻易放弃这样的优势,所以在水彦寻他们刚到便主动出击,挑起了一场战争,果不其然,水彦寻这方根本不可阻挡,一是因为气候不能适应,另外则是水彦寻刚到,长途跋涉,未来得及休整,便匆忙与对方对战,若是有半点儿别的方法,水彦寻也不会叫他的士兵出战。可是当地因朝廷一直实行的禁关令,本就人少,这里本属八旗的管辖范围,近几年八旗子弟逐渐内迁,人数越来越少,何况黑龙江最靠近北边,环境更加恶劣,不论是平民还是官兵,除了朝廷规定需在当地驻扎的,别的都尽可能的往内地迁了。边关发生大战,自然是从最近的两个省份调兵,可惜东北境内兵力有限,所以在向最近的省份借兵的同时便已经向京城求援了。东北境内的士兵一来是经过几场大战,确实受到重创,士气一蹶不振,且兵员大为削弱,若用他们还不若全用自己带来的人,免得更加混乱。 一百五十九章 居心叵测 这次的失败原是在水彦寻预料之中的,这场战不能不打,第一场战争本不该打输,但是形势比人强,水彦寻也只能先接受这个结果。 只是这一点他明白,大多数人也能理解,却也不乏那些不管是真愚蠢还是另有所图的人,本以为水彦寻也算是个将才了,又带了大军前来救援的,总该反败为胜了,竟然还是输了这第一场战,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京城也有风闻。 探春自然也知道了,虽然就在刚接到的家书里,水彦寻并未提前这场战争,只说一切都好,还要给探春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字。 探春心中有数,两人相隔千里,探春也并非将才,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愿叫自己担心,探春也遂了他的心意,给他的回信中,也一字未提战争的事,只说叫他一切小心,一切都不必着急,探春知道这次生产是无论如何都等不到水彦寻回来了,虽说两人都并未明说,却都是有数的,既然如此也更不必着急了。探春这个深闺之中的人都听到了消息,贾环知道的自然更多些,怕探春担心,所以朝中一接到军报,他便赶快来告知探春详细情况,免得叫她平白担心。 “姐姐不必太过担心,虽说这第一场仗是败了,但是王爷刚到,又是敌军突然出击,皇上与朝中大臣,都能理解其中为难之处,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想来不必我说,姐姐也能明白。” 探春笑道:‘环儿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的,王爷那边我倒也还算放心,说实话就算我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一点,如今朝中潘大人和林大人皆不在,王爷在朝中没有照应,行军打仗,最不可或缺的便是粮草,这点你还要多费心,虽说你如今不在户部任职,但毕竟在其中待过,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王爷那边你还要多注意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对于贾环的能力探春还是相当有信心的,他虽不算最聪明的,但在官场之中总还算是能从容应对。 贾环听了却笑道:‘这个姐姐放心,有柳大哥在户部,想来要我费心的地方不多。’刚说完,他就后悔了,看了看探春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 探春倒也没有直接表现自己的不满,只是说道:‘总还是要你亲自盯着,我才能放心,你可记下了?’ 这次贾环连忙点头:‘姐姐放心,我定会仔细看着的。’ 不过贾环的话倒是提醒了探春:‘说起来,户部不是新进了一位甄侍郎?环儿你可知道?’ “想必姐姐说的是那位甄宝玉甄大人了。他这名字叫我不知道都难。”贾环笑道。 “姐姐忽然问起他,难道是有什么交情?” “交情倒没有,不过是之前见过几面,虽说这位大人与我们家那位名字相同,性情倒大为不同,环儿不妨接触看看,性情若是相投,交个朋友也无妨。”探春笑道。“不过你年纪还小,不必一切皆以利益为先,虽不能全看自己喜欢,但结交朋友切3不可只看重利益。” 贾环笑道:‘之前只知道这位大人的名字起的巧,倒是没有认真接触过,姐姐既然如此说了,倒不妨会一会他。’ “环儿不会嫌弃姐姐管的太宽就好,虽说知道环儿长大了,一切都该自己做主的,但是做姐姐的,怎么能说放就放,总还是免不了跟着操心的。”探春笑道:“不过,姐姐毕竟不在朝中,有些事情都未必能有环儿你看的清楚,所以姐姐说的也大可不必全听全信。” 环儿笑道:‘姐姐一心为我,我又怎会嫌姐姐管我呢,我自小远离母亲,多亏姐姐和周姨娘,才有今日,长姐如母,姐姐管什么都不为过的。’ 探春沉吟了一下问道:‘说起来姐姐还真有件事要与你商量。当年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把你从赵姨娘身边带走,是怕她将你教坏了,但如今你也在朝为官了,她毕竟是你亲生母亲,如今还在寺里住着,你若是想将她接回来,姐姐也没有什么意见。至于,周姨娘,她性情最是温和,想来也不会不满。’ 探春刚说完,贾环便正色道:‘姐姐当初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姐姐的道理,周姨娘辛苦养育教导我,如今好容易跟我出来过两年清闲日子,何必再生事端,且她在寺里也有人好好地伺候着,这件事不必再提了。’ 探春点头:‘你既如此想,我也就放心了。’不管赵姨娘是什么样的人,环儿已经长大,总该有自己的处置,自己总不好真的越俎代庖。 刚送走贾环侍书便来回长红正在外面等着,探春忙将她请了进来,她一进来问的也是水彦寻最近打了败仗的事,她与探春近似姐妹,又不大了解军事朝政,闻的这样的事自然以为是了不得的大事,怕探春怀着身孕有何闪失,便连忙进府探望了。 探春听她急急地说完才笑道:‘姐姐放心吧,不过一场败仗而已,我都没怎么着急,就是皇上也不见得比姐姐你着急。’ 长红听她这样说就知道无事了,但还是好心提醒她:‘我也不大懂这些,不过你说无事想必不碍事,但我是听那些到院子里的客人说的,他们说的热闹,你也说不过一场败仗而已,这风言风语在京城却已经传遍了,只怕背后有人捣鬼。’ 长红说的在理,胜败乃兵家常事,并没有什么常胜将军,为何这次水彦寻不过打了一次败仗,便有如此多的闲话传出来,若不是长红提醒,探春还真的差点就忽略了这一点,看来这长虹院还真是不可或缺。 不过探春心中着急,还是不动声色地安慰长红;“姐姐放心,京城之人,闲来无事,难得有个谈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不过,”探春话锋一转:‘前线将士在外拼命,他们在京城之中却传些风言风语,总是不够厚道,姐姐把那些故意传播的人都替我记下来。’ 这件事长红除了收集信息也帮不上别的忙,所以探春也没有说太多,免得叫她跟着担心,何况,她也要先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挑事,才能决定到底该如何。 若是真的有人故意传这些,探春现在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与原东北境内有牵扯的势力,他们打了败仗,在皇上面前没有面子,自然要大肆宣扬敌军的强势来找补自己的面子,水彦寻这一场败仗,正好为他们的理由做注脚,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即便不能使自己免去责任,至少能得到皇上的同情。 但其中是否有更加复杂的原因,探春也无法推测,朝堂势力复杂,她并不是十分了解,不知道是不是有与水彦寻有利益冲突的人,或是他之前的罪过的人借此机会整他,但是环儿刚来,并没有提起,想来可能性不大,不过也不排除环儿年轻,还不了解太多内幕,所以未能及早察觉。但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明白到底是谁在传,是谁在主导,才能揣测他们的动机。 长红看着探春陷入沉思就知道她一定比自己想的更远,她自诩是聪明人,后来与探春接触多了才知道所谓大智若愚大概就是如此了,平日里轻易不出手,交给别人做的事情从来不会背后派人盯着,但若是非要她出手的时候,那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忽视。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已经叫人暗中注意了,不过你现在毕竟怀着身孕,但凡能交给别人做的,都不要给自己增加额外的负担,这个你要记得。”长红殷殷叮嘱。 探春笑道:‘这个姐姐放心,现在啊,谁也不如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重要。’ 探春要好好理理思路,长红看出来她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也没有多待便离开了。 她走之后,探春把刚回去的贾环又叫了回来,不怪探春如此,潘望舒和林子清一走,赵大哥也走了,她能真正信任的人实在有限。 贾环刚到家中陪周姨娘吃了一顿饭,探春的人就来叫他,把他和周姨娘都吓了一跳,因为他刚从王府回来,探春却如此匆匆忙忙来找他,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也不敢多做耽搁便连忙去了王府。 到了之后探春与他说了自己的怀疑,贾环仔细想了想最近上朝的动向,最终皱眉:‘姐姐说的这个我倒还未有所察觉,不过姐姐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东北境内多是八旗子弟,在朝中多有势力,若是怕自己被皇上责罚,而让王爷这场仗打的费力一些也不是不可能,姐姐竟能如此警觉,倒是提醒了我,看来以后要对他们多些关注了。’ 其实多亏了长红提醒,探春有些心惊,她竟然从来没想过在这京城之中还有暗流汹涌,蓄势待发的暗箭对准了千里之外的水彦寻,看来朝中无人确实不可。 “他们若只是说几句风言风语,倒也没有什么大碍,我只怕他们会在之后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王爷,我之前叫你与甄大人结交,如今看来要加紧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粮草上动手脚。”探春面色凝重地说道。 贾环也郑重点头:“姐姐放心,既然咱们已经有所察觉,必不会叫他们得逞。不过姐姐也不要太过担心,像今日这样,担惊受怕,与你身体无益。” 探春点头:“这个我知道,不过是刚想到还有这个可能,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说起来,还是他们把别人想的太善良了,这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说来探春还真不是杞人忧天,还真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水彦寻的身上。绥滨县和抚远县最靠边境,最先受到攻击,如今已全在敌军占领之下,主理的都统怕皇上责罚他们,所以两人联合了呼兰副都统,本就不想让水彦寻轻易得胜,没想到他们还没来的及使什么手腕,水彦寻就这么不争气地自己败了,他们正好省些力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大大宣扬一番,不过这是之后才知道的了,当时即便敏锐如探春,因在朝中没有得力的人可用,也未能及时发现他们的诡计。 三月份惜春出嫁,可惜探春有身孕在,又担心水彦寻出征在外,所以当初想好的,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妹出嫁要好好热闹一番的愿望算是彻底落空了,且因为如今宝姐姐他们都远在杭州,惜春出嫁时竟比他们都清冷的多。 虽然从外面来看还是一样的热闹,宁国府的姑娘与朝堂新贵的联合,又有荣国府之前几位姑娘的婚事在前,自然是看点十足。便是沈玉成的父亲也趁着回京述职的机会跟皇上多求了几天待在京城的时间,等他们完婚才回了南京。 近几年荣国府的女儿一个个嫁出去,一张姻亲大网比以往的四家联姻范围更广,实权也更大,皇上自然有所警觉,不过好在荣国府并无任何可以立的起来的人,所以荣国府的女儿虽嫁的巧,倒不会对皇上有什么威胁,水彦寻的忠臣他现在至少是没有怀疑的,林子清和潘望舒都是文官,沈玉成也是文官,虽然有史湘云嫁给云南王,但是他远在云南,有与没有并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一切都还在皇上掌控之中,对于贾府近几年的动作,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当年元春在后宫被人害死,他心中对她还是有所亏欠的。 不过惜春出嫁之后,贾府的心事探春算是了了,总算少了一桩要操心的事。 水彦寻的军报接二连三进京,她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管贾府的那点小事,自然也就对轻茗怀孕的事没有放在心上。 水彦寻到东北之后,敌人根本不肯给他喘气的机会,不断挑衅,他自然知道短时间不宜出战,但是总有些避免不了的战争,不得不打,虽说都是些小的接触,但总也是有胜负的,说来也是气恼,这些战争无论大小,竟是从未赢过。因对方使用的乃是火器,擅长以远距离进攻,而水彦寻带兵教的多是近身接触战争的打法,要士兵们短时间内学会新的应对方法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找机会,让敌人不能使用那些火器才可能取胜。 一百六十章 一波三折 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除非自己能派一支队伍突袭敌军,成功破坏敌人的火器,但是敌人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大的凭借,必定有重兵把守,自己连它放在哪里都不知道,自然不能轻易得手,所以他最后竟想出个愚蠢的办法来,带了十几个人,假扮成普通士兵,在一次小的战争中假装被俘,然后在敌军内部悄悄打探火器的消息,得手之后便放信号叫我军来突袭,探春不知道他想出这样一个办法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如此危险之事,何况他刚到东北,当地的将领若是有心害他,只需漏个消息给敌军,他就不用活着回来了。还好的是,当时那三位统领已经被人押送进京了,之前有人在朝中为他们求情请皇上准许他们继续在前线戴罪立功,但是后来探春怀疑到他们之后便请贾环想办法先把他们叫了回来,不知道水彦寻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正好在他们都走了之后,他便深入敌营了。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许多不确定因素,谁知道敌军会不会杀俘祭天呢,若是真的如此,他连跑的机会都没有,等他回来之后,探春为这事与他生气,质问他的时候,他还毫不知悔改地说,他都已经打探清楚了,之前被俘虏的士兵并没有被杀死,敌军人也并不多,全靠那威力巨大的火器,且他们还想把这些俘虏留这儿垦荒,自然没有打算杀死了事。 但不管怎么说,总还算是水彦寻运气好,没有人出卖他,敌军也没有察觉,竟然真的叫他们找到了火器所在,一个火引子把所有炸药都炸完了,就连大炮也被他们用水泡了个彻底,当夜他的副将带人及时赶到,趁乱将敌军杀的落荒而逃,收复了绥滨县。 这也是水彦寻到东北以来打的第一个胜仗,消息传回京城,贾环送来抄写的军报给探春看的时候,他就知道即便打了胜仗,探春也不会高兴的。 果然探春低沉着脸看完军报后一声不吭将军报扔在了桌子上,贾环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姐姐如今在气头上,惹她生气的那个人又不在眼前,他可不想承担姐姐的怒火。 果然等了许久,探春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他倒是衷心。’ 贾环不敢接话,只能在下面默默不语。 “行了,这件事与你自然无关,你先回去吧。” 探春下了逐客令,贾环走的比谁都快,侍书刚才已经发现不对劲了,疑惑着拿起探春随手扔在桌子上的军报浏览了一遍,等她看完也忍不住咋舌,难怪姑娘要生气,王爷这事做的也太凶险了,这是成功了全身而退了,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万劫不复,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替王爷说话,她知道跟姑娘说什么国家大义为先,姑娘必定不会听的。 探春从侍书拿起那份军报就等着她开口了,但是左等右等,她竟然也没有说话,倒是探春沉不住气了:怎么?你也觉得王爷做的对? 侍书连忙下意识地摇头:“自然不是。王爷这件事做的不计后果,实在太过凶险,不怪姑娘会恼。只是,” 探春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有个只是等着我,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理由。” 侍书听她如此问反倒轻松了不少,笑道:“只是,事情已经发生,王爷也平安无事回来了,姑娘就算再气,如今王爷也不在身边,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不如等王爷回来,姑娘再与他算账。” 听到这里探春才笑道:‘你竟不是替他求情的,倒是难得。’ “姑娘不过是后怕,想来不是真的生气,我自然没有什么情可求。”侍书笑道。 探春笑骂:‘你怎知我没有真的生气,等他回来,一定要想办法叫他知道,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几天之后,探春接到水彦寻的家书,看他在信中依然是只报喜不报忧,远在千里之外,还要想办法逗自己开心,探春便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所做的事,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假装自己并不知道。 这火器虽威力巨大,但敌人也并不多,所以水彦寻才会下这样大的决心把它们毁了,实在是毁了他们的火器即便不是一劳永逸,也是解决了心腹大患,再加上已到四五月份,天气回暖,战士们兵力恢复,收复另外两个州县想来比当初要容易多了,不只是探春如此想的,就是水彦寻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都以为今年怎么样也是能回到京城的。 探春做出这样的预测无非是根据之前他们入侵的情况来看,并非贪图土地,不过是来烧杀抢掠一番,等到天气回暖,他们大概也就回去了,毕竟人数也有限,不会与水彦寻他们耗着。 水彦寻也是如此想的,经过这几次接触,他大概也估计出了敌军的规模,人数上完全不占优势,现在火器又全被他们摧毁,怎么看也不会支撑很久,再做无谓的斗争。 但是偏偏他们遇到的是一群偏执之人,轻易不肯服输的,且水彦寻使诈,害的他们损失了利器,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要跟水彦寻死磕到底,不然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呢。 所以之后两个州县的收复比他想的艰难的多,虽说失了强大的助力,但是敌军坚守不肯出城也是出乎水彦寻预料的,他本以为对方原意是烧杀抢掠,自然不会准备大量粮草,想必支撑不了多久便会退去,如今看来,他们是打算借助自己攻城的时候截留的那些物资跟自己死磕。 强攻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奈何对方实在太过强悍,竟是未给水彦寻他们一点机会。 水彦寻不愿叫士兵们白白送命,不得不先停下来,另想办法。 但是大军几万人,多等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口粮,水彦寻估摸着短时间内可能不能攻下城池,所以送信回来,请皇上拨派粮草。行军所用粮草一向是由户部负责,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皇上对水彦寻还是好的,派去筹措和押运粮草的就是柳晗云,想来在皇上看来,此人是水彦寻的姻亲,一定不会在其中捣鬼。 但是探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格外不放心,柳晗云虽并未做过任何有实质性伤害他们的事,但是总是带有变数的,而粮草这个时候,就是水彦寻的命,探春不能放心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一个自己不放心的人,但是她也并没有可用的人推荐,想叫环儿亲自负责,却也知道他在户部时间短,一应事务都没有弄明白,交给他只怕也会坏事,最后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依旧是柳晗云主办,但是贾环协助。为这件事贾环特地去皇上面前求了一回,皇上开始不明白,为了避免一军主帅与户部勾结贪图军粮军饷,一向都不会派与主帅太过亲近的人负责军粮的筹措,如今自己为了保证他的军粮能毫发无损的送到他的手上,已经格外开恩,派了柳晗云来主理,这从旁协助的,必定不能再是与他有太多牵扯的人,贾环却又是他的姻亲,这叫皇上很是不悦,这是摆明了不相信自己派去的人,但是贾环说自己虽当初在户部待过一段时间,但是时间太短,所学不过皮毛,其中许多关键之处还不明白,只怕于行事以后有碍,如今正好有这样一次筹措军粮的机会,自己也好跟着学学,说是从旁协助,不过是跟着柳大人学习而已,自己担个名头,却并不会插手实事。 皇上想着自己教导出一个人才不容易,且他这次提出协理,也是为了了解军粮筹措流程,这个确实至关重要,须得清楚其中门道,才能在之后洞察其中关键,一时心思活动便同意了。 只是柳晗云和贾环都是筹措军粮,并不负责押运,所以也不知道途中会不会出问题,探春依然不能完全放心。 结果她还真是没有白担心,军粮在京城和途中倒是都没有出问题,但是到了黑龙江境内,却偏偏出了问题,说是敌军偷袭,几车的军粮毁于一场大火。 还好的是,水彦寻有先见之明,早早提出筹措军粮的请求,所以虽然这批军粮被毁,还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军粮被毁,势必动摇军心,敌军又趁机出来作乱,依旧不开城门,却有小股敌军连续不断地滋扰,不堪其烦,绝非长久之计,但是如今军粮虽不至于就完全没有,但是水彦寻也没有底气真的强攻,万一到时候真的没有军粮,恐怕情况更加复杂,所以只能等朝廷另一批军粮送达。 消息传回京城,皇上自然是震怒,下令督察院和黑龙江右都御史彻查军粮失火一案,显然皇上并不能接受敌军突袭的说法,不过想来他也并没有怀疑什么,不过是心中这口气难平,说几句狠话泄泄气而已,谁成想还真的查出来其中有当地地方官员的事,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两位都统在其中搞了鬼,虽然不是他们主导,但是故意泄露军粮所处位置,确实是他们示意下所为,自然逃不过一番惩处。 探春虽然也气,但这个时候更重要的是及时给水彦寻重新筹措军粮,加紧送去,因再次筹措的时候,事情还没有查明白,所以柳晗云还在调查之中,贾环不愧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大概也是因为皇上心中明白,贾环确实并未插过手,所以倒是没有要调查和处罚他。 只是这样一来,探春手里还有的牌就只有甄宝玉一个了,还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真的用他,上次贾环已经去皇上面前求过一次了,这次肯定是不能再说话的,所以不管皇上派谁,探春都只能接受。 就是甄宝玉,她也并不能信任,毕竟也不过见过几面而已,所以更不至于就真的去皇上面前举荐他。 还好的是,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不管是谁主办,都一定会小心再小心,就怕在自己手里再出了事,这也是唯一让探春感到安慰的一点。 果然皇上这次派的是一个与水彦寻并没有什么联系的人,贾环要避嫌,自然不能在协办,还好的是,大概皇上震怒真的起到了威慑的作用,这次不仅粮草未出任何问题,而且比预计的要早了十多天到达,正好解了水彦寻的燃眉之急。 八月份,探春生产,此时水彦寻仍在千里之外,太妃亲自出来主持大局,皇上念在水彦寻为国征战,特派御医前来帮忙,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倒还算顺利,听到产婆恭喜自己成功生下一个男孩儿的时候,探春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写信告诉水彦寻,并要他赶快起个名字送回来,在此之前,她自作主张,替小家伙起了个名字,但是她看太妃的神情就知道,人家是不肯认的,一定要等水彦寻下定论。 来探望的人一波接一波,一般的探春是不露面的,好在这一点上太妃倒是与她意见一致,能挡的便都挡了,只见了几个姐妹,贾母听说探春生了也要来王府探望,只是老太太已经九十高龄,家人实在不敢叫她外出,好说歹说派了凤姐儿和轻茗替她来看探春,老太太还老大不愿意,探春只好带话说等自己能下床了一定第一时间去看她,老太太才算高兴了。轻茗自己也是有身孕在身的,探春又少不得要好好叮嘱她几句,另送了不少东西叫她带回去,只是感觉她似乎有些奇怪,以往虽也不算情感外露,但对探春还是有亲近感的,但是这次探春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只是自己刚生产完,没有精力去仔细探究她到底怎么了。 水彦寻接收到粮草之后便开始盘算,是不是要现在便开战,毕竟如果错过现在,天气转冷,又要等到明年开春,如此一来不仅给了敌人喘息的机会,说不定会重新造出火器来,对自己来说也是虚耗粮草,但是现在自己除了强攻,也并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进行攻城,如此一来必定会导致损失惨重,这也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一百六十一章 攻城 想来想去他也拿不定主意,结果就等到了十月份,天气已经变冷,再想攻城就更难了,水彦寻有些无奈地想,看来是不得不再等一年了。 正在这时,探春的家书送到,信中说她生了一个儿子,叫自己尽快给他起个名字,他知道,这是探春盼着自己早点回去呢,只是自己已经错过时机,更不可心急,只能按捺住急切想回家的心情给探春回信,他暂时无法回去,至于孩子的名字,他倒是犯了难了,说实话最近为战事所困,还真的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忽然被问,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所以信写到这里,不得不暂时停笔。 正在水彦寻埋头想名字的时候,营前士兵来报,说是敌军突袭我军粮草,还好的是人数不多,而且水彦寻之前因为丢失过一次粮草,这次特地严加看管,才没有让敌军得逞。 不过这也反应出一个事实,那就是敌军城内确实没有任何存粮了,不然他们绝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出来抢军粮,毕竟之前他们前去叫门,他们死也不肯打开,水彦寻之所以确定他们是来抢军粮而不是烧军粮,是因为虽然他们严加看管,但在突袭的情况下,如果他们真的想放火烧,那也是不可能没有一点损失的,但是当他到了之后发现,存放军粮的地方除去打斗的痕迹,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可见他们比自己还要紧张这批军粮,据此他推测,城内敌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当天晚上水彦寻紧急召开作战商谈,在仔细分析之前几次攻城失败的经验教训之后,水彦寻主张,趁现在还没有下第一场雪,天气还不算太过恶劣,敌军正是没有存粮,军心涣散的时候,一鼓作气,攻下两座城池。 其中大部分将领在听了水彦寻的分析之后还是认同他的计划的,只是也有些人经过几次的失败变得格外胆小一些,不敢与敌军直接交战,最终水彦寻还是说服了众人,定了就在第二日一早开始攻城,毕竟时间拖的越久,变数就越多,何况天气这个变数属于不可抗拒的力量,错过了时机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些小城,又在边境,为安全起见,一般只有一个城门,不同于杭州十个城门,这样守城的人就有了极大的优势,可以集中兵力守住一个城门。 第二日一早,水彦寻带领自己的三万大军来到城门前,使用强力开始攻城,他推测的不错,虽说敌军生的强悍,但是城内已经断粮多日,不可能不有所动摇,所以这次攻城虽说依然艰难,但是到日落时分,城门已破,城门一旦被破,城注定是守不住了,但是水彦寻的军队也损失不小,所以进城之后并没有着急寻找敌军,反而给了他们逃走的机会,返回本国境内。 等了多日的时机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到来了,既然两个城池都是一样的没有外部补给,那么另一个城池的情况想必也是差不多的,这也是大多数将领的想法,今日攻城取得的胜利叫他们看到了希望,谁也不愿意在这个冰天雪地再待几个月,所以都撺掇着水彦寻尽快休整军队,明日便向着第二个城池出发。 水彦寻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其实自己也是这么觉得,而且他私心里是十分希望早些回去看看探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或者说总觉得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但是他目前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将领,他只好叫他们暂时回去休整一下,今日士兵伤亡不少,要好好清点人数和照顾伤员,没有说什么时候攻打下座城池的事。 众将领一看如此安排就猜到水彦寻的意思,只是大家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想先等等看他能拿出什么理由和结论。 送走他们之后,水彦寻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难道真的就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他毕竟不能放心,所以想叫几个精兵跟自己先去探底。虽然有了探春上一次的警告,但是水彦寻并没有想过派别人去而自己不去,不过他已经决定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探春了,明显他还不知道,贾环每次都会把军报的内容给探春复述一遍,他这样欺瞒探春,结果只会更糟。 不过上次探春确实也提醒了他,这种刺探军情的事毕竟是极其凶险的,一旦有一个不怀好意的人,自己就可能真的回不来了,而这次又只是刺探军情,所以他决定谁也不告诉,只带平常跟着自己的三个人前去查看。 所以第二日将领们再来到他的房中问什么时候出发攻打下座城池的时候,水彦寻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再休整一天,第二日就出发前往下座城池。 两座城相离不算远,不过两天的行程,水彦寻先命他们在距离城墙五公里的地方扎营,并未说什么时候攻城。但是当天晚上他便带着自己的三个人趁着夜色悄悄地进了城中,与他估计的差不多,这座城里也并没有太多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把粮草藏在哪里,所以不能判断他们是不是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人虽不算多,但是个个强悍勇猛,若不是军心动摇,自己想要弃城逃跑,想要攻下这座城并不容易。 为了士兵的性命,水彦寻还是想查探清楚,他们是不是已经没有军粮了,由于晚上什么也没有找到,所以临时决定再留一个白天,观察城内百姓的生活来推测。 知道他们去了城内的只有水云,水彦寻之所以把他留下就是因为对他绝对信任,一旦自己在城内发生不测,他一定会率兵来救自己,水彦寻虽说想打胜仗,愿保家卫国,但是不到必要的时刻,他并不想无谓地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是当时只说当天晚上必定返回,等到第二日早上也没有看到他的人影,水云心中怎能不急,只是也没有看到水彦寻放的信号,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有将领来找,他只能以水彦寻还在休息为借口把人挡在外面,但是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这个理由不可能一直用的。 水云心中着急,又无可奈何,只能想办法帮他拖延。 而水彦寻那边,一行四人已经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躲在一个农户的家中,这里地广人稀,说是城池,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家。他们观察过了,街上有不时走动的敌军,所以也不敢轻易上街闲逛,只能等到傍晚时分才出现在街上,但是水彦寻发现这城里大多数的商户都已经关门了,尤其是经营吃食的小铺没有一个开门的,按说这里是边关,经常有些过路的客人来往,这样的商铺不在少数,但是他们一路走来,竟是一个开门的也没有看到,可见,城里的粮食确实短缺。如果他推测的不错,这些官兵应该就住在县府衙门里,所以水彦寻等天彻底黑了以后又转去衙门打探了一番,对城内的兵力有了大概的估计才带着三人撤离。 水云在外面等着同样半刻也不敢松懈,等到半夜终于等到水彦寻他们回来。 水彦寻进来之后,他又专门出去看了一眼外面可有什么异常,才开始说话:‘王爷说好的当天晚上回来,怎么现在才回来,若是你们再不回来,恐怕我就要带人去救你们了。’ 水彦寻淡淡地说道:‘无事,不过是有些事情耽搁了,好了,你们三个也回去休息吧。水云,明日叫各位将领来商谈。’ 送他们三个出去之后,水云问道:‘王爷叫他们来,可是打算攻城了?’ “恩,我今日看了,城里兵力虽比上座城里的多,但是据我估计,也绝对不会超过五千人,且城内粮草不足,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时间长了,反倒是拖累。” 水云点头:‘当日众位将领也是这样说,王爷何苦跑这一趟呢?’ 水彦寻皱眉,他也不知道,明明自己亲眼看到的情况就是这么简单明了,但心中的那种不安并没有任何的平复,反而更加慌乱。 但是打仗不能只凭自己的感觉,眼见为实,既然大家也都觉得应该进攻,他不能只凭自己的感觉就一再阻拦他们。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不管怎样,等明日与他们商量了再做定论。” 水云点头,正打算退下,却又返了回来:‘王爷,家书你好像还没有写完。’ 水彦寻差点忘了这件事,水云提醒,他才猛然想起:“我知道了。” 水云出去之后,想着明日一旦开始商讨,若是真要进攻,就要开始准备了,恐怕不得空闲,还是先给探春写好回信,免得她等的久了为自己担心。 拿出之前写到一半的信,他翻来覆去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一个名字:水凌熙,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不过是想与云兮的名字相配而已。 他写好书信,仔细折好,装进信封里,打算等到自己攻城之后再叫人送回去。 第二日一早众位将领前来商讨攻城事宜,水彦寻自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之前悄悄潜入过城中,所以对于他忽然转变态度,不少人都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他最后的决定与他们所想一致,也就懒得再去深究了。 商讨结果是,士兵休整两日,第三日开始攻城,城内人不多,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城门。 之前早有军师预测过,最近几天都不会有风雪,所以水彦寻才敢多等这两天。 不过这次水彦寻调整了策略,选择半夜攻城,因为他上次进城发现城内敌军夜晚守备很是懈怠,不然也不会叫自己几个人来去悄无声息了,他们虽强悍,但是机敏远远不足,且人数不足,不能做到面面俱到,趁他们未来得及反应,把所有的兵力集中在城门一处开始攻城,想必能减少不少伤亡。 果然如他所料,这一次敌军虽有防备,但是接连几日水彦寻他们都没有动静,难免有所懈怠,这日晚上虽未下雪,却有强风,城内敌军认为他们不会选在这样一个夜晚攻城,所以戒备不够严密,就给了水彦寻他们可乘之机,不到两个时辰,城门便破,等到天亮之际,大批军队已经开始入城,敌军与上次一样,一旦城门被破,便开始四处逃散,水彦寻下过命令,穷寇莫追,也就由着他们逃走了。 当日水彦寻带众位将领宿在县府衙门,前县府官员在一片混乱之中被斩杀,如今并无可以坐镇指挥恢复城内秩序的人员,水彦寻早已写信回京请皇上指派人来接手,想必这个时候人还在上任的路上。 夜晚军师来找水彦寻:“王爷,您将这些人都放走了,您看这敌军伤亡人数该如何写才好?” 刚清点过人数,我方伤亡近千人,但是敌军伤亡,照目前来看,不到百人,若是有俘虏,总还可以凑数,但是王爷又把人都放走了,这样一来,账面上的数字未免太过难看,就是打了胜仗,只怕名声也不够好。 水彦寻接过他递过来的本子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场战争本就激烈,我方士兵自京城而来,不适应东北气候,天寒地冻,又缺少粮草,自然损失重大,如此情况下,自然是先救我方士兵,至于敌军到底伤亡多少,倒是没有精力去仔细查点。’ 军师静静地听完水彦寻的话笑道:‘多谢王爷指点,我明白了。’ 水彦寻不明所以:‘军师明白什么了?’ 他笑道:‘是我愚钝了,我这就回去重新整理。’ 水彦寻淡淡说道:“不管军师明白了什么,既然明白了就好。” 送走了他,水云过来问道:‘王爷,你说他会怎么写?’ 水彦寻冷哼:‘他可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写,这件事就不必我们操心了。对了,你去把士兵伤亡名单要一份来,盯着他们把该给的东西都送过去,这件事你回京之后盯好了。’ 一百六十二章 雪灾 水云点头:‘王爷放心,我这就去要名录。’ “不必如此着急。对了,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驿站去。”水彦寻从怀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信递给水云。 他看了一眼是南安王妃亲启,便默默地领了信退了下去。 虽然仗已经打完了,但是如今已经到了风雪季节,在外行军,无比凶险,所以暂时依然不能回去,还有的等呢。 水彦寻也闲不住,既然还要等几个月,皇上派的人还没有来,他少不得要暂时主持城内事务,只是经过敌军的烧杀抢掠,人本就不多的边城,如今人就更少了,且到了冬季,一应活动大都停止了,所以也并无要紧的事。 就这样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安然无恙的十日时光,但是到了第十一天,忽然狂风大作,黑云蔽日,大雪夹杂着冰雹,接连下了近十日没有任何停歇,水彦寻虽说在屋内,也感觉到透骨的冷意,更不必说那些住在简陋帐篷内的士兵,大雪已经压垮了不少房屋,幸存的帐篷也所剩无几,马匹几乎是无一幸存,水彦寻紧急下令,让尽可能多的士兵住到空着的房子里,外面房子不够,就安排在衙门里面。这场风雪来的这样急,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可以反应的机会,可是就算所有的房间里都挤满了人,这近三万的士兵,还是不可能全都住到房子里面,走廊上也随便挂了毡毯,变成了挡风雪之处,虽说也冷的很,但总比在外面帐篷里被埋在雪下面的好。 大雪下到第三日的时候水彦寻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等到第十日还在下,冻伤冻死的士兵和马匹不计其数,就连水彦寻也没有一个单独的屋子,他把所有的将领和自己的亲兵都集中到了一个屋子里,除了可以有个躺着的地方比别的地方略好一些,与普通士兵的住处并无二致。 可惜大家再着急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这乃是天灾,不仅这一处受灾,整个东北境内,大部分地区都受到了此次暴风雪的蹂躏,谁也顾不得谁,只想着这场风雪赶快过去。 所以水彦寻给探春的那封家书和军报都并没有送到京城而被阻挡在了吉林境内。 探春一直收不到水彦寻的消息心中也着急,往常来说,自己送信过去,水彦寻两月,至多三个月内必有回信,他怕自己担心,接到信的第一时间就会给自己回信的,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一次,早已过了三个月,还有半个月便要四个月了,还是没有收到回信,皇上那里也没有军报呈上,水彦寻攻下第一座城池后呈上的军报同样没有传递出来,不过当时东北境内还未有风雪,所以消息多多少少有些传到了京城,但是也并未收到任何的书信。 探春心中着急,怕他遭遇了什么不测,想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却也不知该派谁过去,正在家中着急的时候,李升昌忽然来求见了,他这个时候过来,探春心中难免抱着希望,是与水彦寻有关的。 果然他并未叫自己失望,钱庄生意做的广,他来就是告诉探春,之前有人要去东北做买卖,却被大风雪下了回来,今日刚回到京内,到自己钱庄存钱,正好听他说起,东北境内都已经被大雪覆盖,想起王爷如今正在那里,所以马上赶来告诉探春。 探春听了,握着茶杯的手忽然一抖,听他所说,东北境内这场大雪来的如此突然,恐怕根本没给水彦寻什么应对的机会,如今一点儿消息也传不出来,可想而知,整个境内受灾到了怎样严重的程度,就连朝廷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如果不是李升昌阴差阳错之下恰好得到这个消息,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整个东北境内的人,在风雪结束之前就被困在那里,外界根本无从知晓。 李升昌看着走神的探春试探地叫到:“王妃?” 探春回神:‘这件事多谢李掌柜了,我要进宫一趟,小蝉,好好地送李掌柜出去。’ 人刚走,侍书便叫到:‘姑娘?您没事吧?’ 探春摇头:‘我无事,帮我换装,我要进宫一趟,告诉皇上这个消息。’如今看来,朝中根本没人知道这个消息,她必须要告诉他们,晚一天,那里的损失就重一分。 侍书连忙扶着她进了内屋,手脚麻利地换好装束之后,却又犹豫到:“姑娘?这若是到了宫里,要怎么说呢?”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走吧。” 王管家受水彦寻所托,要好好照顾探春,所以在她说要进宫见皇上的时候,他是不肯叫探春去的,探春着急:‘王管家,如今王爷在外面生死未卜,你还要阻拦我进宫去见皇上吗?’ “这话怎么说?”王管家不明白。 “东北雪灾,王爷毫无准备之下被困其中,现在连消息都传不出来,皇上根本不知道消息,也无法派人去救援,我要赶快见皇上,把这件事告诉他,这下明白了?”探春不耐烦地催他赶快走。 王管家虽然也震惊,但还是没敢耽误安排人送探春进宫,他自己不放心,也要跟着同去,又特地派人去跟太妃打了招呼,虽然不敢轻易告诉她水彦寻被困的消息,但是却说了探春为王爷的事进宫见皇上去了,就怕探春在里面出了什么问题,还有太妃在外面可以求情。 探春一路催着他们快些赶路,终于见得宫门,但是皇上自然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到的,何况探春还是一个女眷,从来没有单独拜见皇上的道理,所以宫内的太监一边阻拦探春的脚步,一边派人去通知皇后,探春自然不能叫皇后把自己阻挡在皇上的门外,谁知道她这个恶毒的女人会不会故意不让自己见皇上,但是又不知道皇上到底在哪里,现在她无比恨自己平日里少来宫内,所以对各处都极其不熟悉,根本不知道皇上在哪里,手里又没有什么令牌,他们是不可能叫自己轻易见到皇上的。 探春想了想,与其叫皇后把自己接走,功亏一篑,不如就大胆一回,于是她开始毫不顾忌形象地在皇宫内大吵大闹,这样就算皇上没有听到,侍卫们也一定以为自己要做什么,带自己去见皇上,至少不会轻易叫皇后把自己带走,也不会随便就把自己赶出宫去。 虽然侍书和小蝉对探春忽然发疯的举动感到震惊,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家姑娘不会是受到刺激真的疯掉了吧。 但还是没敢上去阻拦,果然不出一会儿就有人来找探春了,带头的看起来像是小队长,看探春装扮是王妃的制服,也不敢随便呵斥,只在行礼之后才问:“不知这位是?缘何在这宫城之中大吵大闹?” 探春平日里不进宫的,难怪她不知道。 侍书连忙上前挡住探春一半,回到:‘这是我们南安王妃,今有急事要见皇上,烦请这位大人通报一声。’ 那人有些将信将疑地看了侍书一眼,又看了看她后面的探春,她确实是王妃的装扮,如今京城之中的王妃也不过是东西南北四王府的王妃,说是南安王妃,可信度还是挺高的,只是一个王妃真的会如此做派?而且王妃来宫内为何不先见皇后,再由皇后陪同面见皇上? 但是心中虽有这些疑问,对于探春的身份,他还是信了的,所以也不敢乱说话,只说:‘是在下眼拙了,只是王妃要见皇上应派人求见皇后,由皇后通传。’他说的很是委婉了。 侍书正想说话,探春拉了她一把,从身后站了出来:‘不知这位大人该如何称呼?我有急事见皇上,事关王爷生死和几十万东北百姓的存亡,我对自己说的话完全负责,只求大人帮忙通传一声叫我见到皇上,南安王府对大人感激不尽。’ 他听探春说这话的时候不像作假,也知道南安王爷如今确实正在东北打仗,只是朝中并未收到任何消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且非要见到皇上,而不是去见皇后,若是消息属实倒还罢了,若是假的,她可是王妃,皇上顾念王爷不会对她怎样,自己可是犯了欺君大罪,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 探春下拜,继续说道:‘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求您看在我一片救夫心切的份儿上,替我通传一声。’ 探春无比着急,若是早知道会与他们纠缠这么久,她就去找贾环了,叫他带着自己进宫,恐怕这个时候已经见到皇上了,果然是忙中出错。 好在那人看了探春许久,最终答应帮她去通传,另派了人看顾探春,说是看顾,其实是怕她跑了,若是假的,自己就没有对证了。 皇上听到消息之后也极其震惊,也就顾不得听他说什么南安王妃在宫城内大吵大闹的事了,只说赶快叫她进来。 探春进来之后,这也是她上次选秀之后第一次见皇上,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但是想到几十万东北百姓与水彦寻都被困在那里,便顾不上害怕了,行过礼之后便把自己从李升昌听到的消息转告了皇上。 皇上听过值周震惊无比,不过还是追问到:‘南安王妃,你可知,这事非同小可,这样大的事,朝中为何未受到任何消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探春连忙回到:‘东北境内此次雪灾非同寻常,只怕就算想送信出来,也无路可走,所以虽然已经接连下了近十日的雪,朝中却还未受到任何消息。我是听一个南安王府的掌柜说的,他正好有位商人要去东北做生意,恰好碰到暴风雪,未敢继续前行,返回京城告诉了他,我才知道的,求皇上尽快派人去查看详情,派人救援吧。’探春深深下拜。 皇上高深莫测地盯了她许久,还好探春趁着下拜的机会把头深深地埋了起来,不怕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皇上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黄福泉,传六部尚书,来朕的御书房。南安王妃,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自会查明白的。’ 探春不敢多说话,他既然已经找人商量了,一定会发现自己说的句句属实,这件事太重大,单凭一己之力,根本于事无补,朝廷既然开始出面,自己多少也能放心了。 六部尚书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无比吃惊,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个消息竟然是从皇上嘴里告诉他们的,这让他们这些大臣情何以堪,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了,若是真的这样,那整个东北境内,只怕要变成人间地狱。 所以很快就商量出了计划,先派兵部的人去打探情况,既然消息传不出来,他们就自己过去,另外户部从现在开始就筹备粮食,工部开始准备建造房子的各项材料,吏部拟一个负责此项事务的人员名单,交给皇上过目。大臣们下去便把消息传达到了各部的人员中,如今贾环正跟在户部,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是要回去一趟。户部尚书不满:‘如今大家都聚在这里想办法,就算你不算是户部正式人员,又是皇上面前红人,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这个时候还要回家。’ 贾环只好退而求其次;“请大人叫我跟我侍从说两句话可好?”又把他拉到一边:“此事事关南安王,此时去王府通报个消息,将来南安王府也会记得大人的恩情的。” 果然听了贾环的这句话后,尚书想了想还是摆手叫他出去了。 贾环一出门就赶快找到自己的侍从,叫他把消息告诉探春。 探春接到消息的时候哭笑不得,这本就是自己告诉皇上的,他这又是卖人情,又是求人的,才把消息给自己传出来。 有皇上亲自关注,这件事很快就有了眉目,兵部的人很快就有传信的人回来了,大致报告了东北的受灾情况,不过这件事自然也用不着他们打探了,皇上接到消息后没几天就在京内传遍了。只是东北境内冰雪短时间内不可能融化,所以仍然不能送消息出来。 一百六十四章 粮草 皇上为了他们拿出来的那点粮食,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比你要一万两千担的,他给你送来八千担,就得欢天喜地地收着了,这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也有大省不断哭穷,最后一万担的目标,只给你两三千担充数的,且这两三千担中,大半还是掺了沙子或是不好的米的,可是户部也没有办法,他们给各省下指标,皇上给他们下指标,下面的交不上来,最后挨骂的还是他们,所以只能苦着脸把他们这滥竽充数的三千担按着一万担记上,所以最后真正拿到手里的粮食跟报上去的数额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就算户部真的把这些全送到了前线,也是不可能够的,探春知道他们素来有这样的传统的,想必到了水彦寻那里,什么也不剩下了,皇上说是由西北暂时供给水彦寻军队的粮草,但是想也知道,到时候,一千担给你记成一万担也是有的,谁让你这个时候正求着人家呢,你若是不同意,那一千担也没有,这还算是好的,若是真碰上跟你有仇,真的就是一分也不给你,到了皇上面前就是哭穷,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探春一早叫李升昌带着这一万担粮食去见山西巡抚,先将这一万担粮食交到他的手里,请他找到水彦寻他们的时候转交给他们,说是转交,但根本没有探春的人跟着,所以本上就是给了山西巡抚一个机会将这一万担好粮食换成较差一些,这相当于他不用拿出一分,还白赚了一万担精粮,还在皇上那里赚了名声,李升昌甚至都没有透露探春在其中的作用,只说是个人所为,原是东北出来的,知道南安王爷率领军队驱赶外敌,自己早年也曾遭敌军抢掠,所以很是感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自己愿意出一份力,但是商人不便与官府扯上关系,所以拜托他做个顺水人情,如此一来,他在李升昌和水彦寻面前赚了两份人情,且他也不敢肯定,李升昌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之后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水彦寻,若是为了这些粮食,真的得罪了他,想来也是得不偿失,所以只要他不算太贪,至少会送一万担粮食给水彦寻。 两个半月之后,沿境所开线路终于到达水彦寻他们驻扎的地方,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断粮十天有余,即便水彦寻亲自安排粮食分配,每日精打细算,也还是没能支撑到他们到来,但总归是比他们预计的已经早了太多了,虽然中间也饿死了不少人,活着的人也因为饥饿几乎都脱形了,就连水彦寻也不例外,虽然他们每次都会给水彦寻准备足够的粮食,但是他跟普通士兵一样,每次只肯吃那么多,剩下的就让他们收回去,自己是不肯再吃的,众位士兵劝不住,又不忍浪费,也就不再多给水彦寻准备粮食了。 所以看到山西巡抚亲自带着粮食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乎那里的每个人都将他当作救命恩人,要说这山西巡抚也是聪明,虽然自己每日都吃饱床暖躲在房间里,但是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一定是要第一时间出现的,果然,就是水彦寻也很是感动。 当他郑重其事地将那自己已经偷偷换了的一万担粮食交给水彦寻的时候,他就更感动了,他是知道他们在背后的捣鬼的,没想到这位山西巡抚竟能真的交给自己一万担,水彦寻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倒不是说他真的就知道这位巡抚没有缺数,但是他心中有数皇上大概给的指令是多少,他竟能带着一万担来找自己,就算其中有缺数,也不会差太多,这已经足够他感动了。 这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们还是第一次真正地吃上一次饱饭,劫后余生的喜悦几乎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水彦寻亲自招待山西巡抚,对他及时赶来营救三万大军和自己表示感激,他也没想到皇上竟然开了两条路,其实之前他一直以为只会有南边那一条路,所以当时也想过自己这次恐怕是必死无疑,只是对不起探春和两个孩子,谁能想到自己竟然又一次得救了呢。 席间他才得知这是贾环出的主意,既然是贾环,其中必然有探春的功劳,想到这里,水彦寻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探春在外面,若是两个人都困在了这里,还真是叫人绝望。 接下来山西巡抚所说的话更让他震惊,原来李升昌虽然跟他说了不愿与官府有太多的牵扯,所以他送粮食的事情不必说,但是山西巡抚是什么人,自然不能完全放心,又怕之后李升昌说了水彦寻怀疑自己,倒不如先开口:‘说实话,王爷的感激,孙某受之有愧,不瞒王爷,您也知道,山西境内刚闹过土匪,几年的兵事,境内的粮草被消耗一空,下官就是有心想救济王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但就是这样,皇上的命令既然下来了,怎么也不能叫王爷和将士们在这里饿着,所以我一早想好了,怎么也要想办法给王爷凑出些粮食来,谁知道,这事赶的巧,就在我要下令的时候,有位姓李的商人,说是愿意捐一万两,你说着是不是天无绝人之路,我想着这一万两也能勉强支撑一段日子了,又赶着来救王爷,也就没有留下督促境内粮食筹措的情况,将来若是这里粮食不够了,王爷尽管开口,下官就算再为难,也不能叫将士们饿着肚子。’ 他说着观察水彦寻的脸色,故意只透露商人姓李,却并未说明他叫什么,就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如李升昌所说,并无私交,只是感激他带兵驱除敌军。 水彦寻听他说完,心中早有了底,谁会平白无故送一万担粮食给自己,姓李的,看来就是李升昌了,不过看如今这位巡抚大人的话,看来探春不想叫他知道其中的缘由,自己装个傻就是了,于是他略显着急地问道:“孙大人,这位商人的名号是什么,也好叫我等回去好好感激人家,素未谋面,却对我等有如此大恩,实在感激不尽。孙大人带人开路已是辛苦,之前境内的匪灾,我也是听过的,真是难为孙大人了。”说着便端起酒杯:“来,我再敬孙大人一杯,孙大人对三万将士的救命之恩,水某与众位将领铭记于心。” 水彦寻先假装吃惊的问李姓商人姓名,后来却又扯到对他的感激之上,假装自己并不是真心想追问他的名号,当然了,自己也确实是不想追问他的名号,自己一早就猜到了,何必追问他呢。 果然孙大人看他如此说,眉笑颜开地端起酒杯连说“王爷客气了”,却也没有丝毫也告诉他这位李姓商人到底是谁的打算。 水彦寻也没有追问的打算。 这件事就这样被孙大人自以为是地遮掩过去了。 水彦寻因为要与他们一起救灾,所以还不能回去,但是怕探春担心,所以虽然知道自有孙大人的奏折呈递给皇上,还是另写了一封信拜托他叫人送到南安王府。 前前后后,自没有水彦寻的消息算起,到再次接到水彦寻的消息,已经小半年过去,再次接到他的消息,探春喜不自禁,拿着那薄薄的两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抱着已经半岁,却还没有名字的小儿子笑道:“你终于有名字了,你父王来信了,他说你就叫水凌熙哦,都等急了吧,我们终于有名字啦。”之前因为一直接不到水彦寻的回信,探春也始终不肯给他起名字,就连小名也没有起,就是一定要等到水彦寻回信,可以说已经成了某种执念了,如今虽说他暂时还不能回来,但是想着他已经平安了,探春就高兴地不得了,正好朝廷也接到了奏折,知道水彦寻他们得救了,所以惜春和迎春专门来看望自己。 这次见到的探春跟以往完全不同,大部分时间都在傻笑,说着说着,她思绪已经飘远了,搞得惜春和迎春苦笑不得,不过想到之前她那么担心,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惜春和迎春也就能理解了。 还好探春虽然傻乐,却也还没有忘记,还有数不清的人正被困在冰雪之中,即便是冰雪融化,也没有粮食可以支撑,地方和户部又有那些花头,所以特地叫李升昌再去扬州,杭州等地再跑一趟,想办法尽可能多的筹措粮食,另外早就写了书信给潘望舒和林子清,叫他们帮忙照看,联系联系当地的大户,看能不能将粮食卖给李升昌,回信是一早收到了的,他们以为探春是为水彦寻,所以答应虽然各地都是不给够数,自己为了避免麻烦,也只能按一定的比例给,但是不必担心,他们会暗地联系当地大户,将粮食集中卖给探春。 探春这件事做的早,李升昌去的时候林子清和潘望舒家中都已经收集好了粮食,只等他过去查看了结账了,所以虽然他们知道是东北赈灾,免不了要抬高价钱,但是看在林子清和潘望舒的面子上,倒也没有狮子大开口。 粮食运回来之后,因探春并没有粮铺,所以特地叫李升昌联系了一个大的粮铺,说自己刚从南边收了些粮食来,想借他的名头,将这些粮食卖给朝廷,到时候分给他一千两的银子,谁想那人以为李升昌是要趁机发国难财,以为他要大赚一笔,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一定要跟他按比例分成,李升昌哭笑不得,无奈只好答应差价分他一成才算是成了。 果然户部无论怎么催都交不够足够的粮食,还有几万百姓等着粮食救命,虽然国库也不富裕,上报了皇上,还是决定从国库出钱买粮,周边的都已经买遍了,这已经算是第二次买粮了,也派了商人代表去南边买粮,这个时候探春示意李升昌将收来的粮食九成都拿出来卖给户部,另一成是留给水彦寻的军队的,他将来回来,不管是户部还是京中都没有余粮,那几万人的口粮总要解决,探春不想叫他那个时候为难,所以有些自私地留了一成。 卖的时候李升昌的意思是户部拿着那些钱,就算咱们要的少,他们也不会拿去买更多的粮,最后咱们替他们剩下的银子只会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所以索性赚他们一笔,拿着这笔钱就是再去买更多的粮食都比白白便宜了他们要好。 探春又岂是不知道李升昌所说的这些呢,只是水彦寻和自己毕竟不是单纯的商人,若是将来被人家发现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买粮食,若是价格低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若是价格高一点,将来你说什么,人家都不会信的,你说的倒是好听,谁会相信你这样无私,何况其中牵扯到户部的丑闻,更是掰扯不清楚,探春宁愿自己多吃点亏,拿更多的银子出来买粮,也不愿留下这个隐患,所以最终是以比收购价还低一钱的价格卖给户部的,总共下来,探春要搭进去大概一万两银子。 那位挂名的粮铺掌柜一看李升昌这样的玩法,瞬间感觉自己被耍了,当初说要差价的一成,这样算起来,自己还要搭进去近一千两,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好的是李升昌没有真的跟他计较,该给的一千两还是一分不少的送到了他手里,他只是不明白,他一个商人,来回折腾,还把东西以低于收购价卖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升昌有些无奈地笑道:“莫掌柜就当我是心怀社稷,救国救民吧。”不然他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王妃这一系列的操作。 只是可惜了那几万的银子都白白进了户部那帮人的口袋,这让他很是不平。 有探春这个大手笔,再加上陆陆续续买来的几万担粮食,赈灾的粮食总算有了着落,皇上多日以来的表情总算好看一些了。 一百六十三章 通路 既然知道情况属实,之前的那些部署也就派上用场了。工部先去想办法融化冰雪,这样大的冰雪,是不可能等它自己融化的,那时候,该冻死的早就冻死了。 只是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如今又在冬季,化冰极其困难。半个月过去仍没有任何进展。 眼看就要过年,探春却丝毫没有心情,之前大家听到消息都已经来探望过她了,但没有一个人能感同身受,太妃那边探春没有瞒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病倒了,缠绵病榻至今,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南安王府这个新年注定过的不会太好。 非烟过年前来过多次,甚至为了照顾太妃还在这里住过几日,中间柳晗云或是送她过来,或是来接她,倒是见过不少次,每次见了探春,他也会跟探春说说最近的进展,这次救灾也有他带的参与,只是实际进展实在不容乐观,虽然他已经尽力美化以求给探春安慰了,探春还是放心不下,不过通过这件事,探春倒是对他有些改观了,起码在救灾之事上看得出来,他还是尽心尽责的,对非烟也算得上是用心了,一段时间下来,探春对他的看法改变了不少,虽然这些消息就算没有他,贾环也会告诉自己的。 他们在京城着急,但至少不必担心温饱,水彦寻他们在东北却时时刻刻冒着被大雪淹没的风险,等到风雪终于停下来之后,依然是天寒地冻,短时间内恐怕不可能自行融化,人也不适合在外面待太长时间,所以要人工化雪也不可能。 水彦寻看着这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心急,城中粮草本就有限,这次下雪有埋了不少,他刚查看过,即便是只给士兵供应,不管那些百姓死活,也只能支撑两个月的时间,何况不可能真的不管那些百姓死活,天气又这么冷,如果吃的不饱,是很容易冻伤的,且这里冬季长,两个月之后就算冰雪化了,也不可能找到任何可以裹腹的东西。 但是现在他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别的地方也下了这么大的雪,就算自己要求援,消息也是传不出去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与京城的那帮大人们能做点实事,机敏一点,尽快发现这里已经受灾了,带人来救他们,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整个东北都是这样,两个月,无乱如何都不可能到自己这里,他们这是最北边的地区。 他现在都顾不上担心探春有没有收到他的书信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想办法撑到援兵到,自己还没有被冻死或者饿死。 他虽然已经下令叫他们做饭的时候尽量节俭,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精打细算,东西就只有那些,根本不可能撑过两个月。 这日贾环又来王府看探春,顺便告诉她东北的进展,其实说是进展,不过是给皇上看的,他们都知道根本没有多大的进展,不过是化雪而已,事到如今,已经过去近一个月,结果,受灾最轻的辽宁都没有打通,但是就这点打通的地方看到的情形已经够让他们胆战心惊了。 探春听完贾环的话默不作声,贾环知道自己每次带来消息都不过是让她的心被揪的更紧,但是她又非让自己及时跟她说进展,自己也没有办法隐瞒。 就在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探春忽然开口:“既然这里打不通,为何不绕路呢?”“对,可以绕路,环儿,你好好听我说,然后去见皇上,求他答应,从山西境内抽派人马绕道境外,解救困在那里的三万人马,你可听明白了?” 探春根本没有给贾环反应的机会就自顾自地说道:‘为何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不对,王爷刚与他们交战,若是绕道他们的地盘,一定会引发战争,另外,好像也没有人见过那边的情形,所以境外沿线也是冰雪,那也要重新开路,从山西到东北,若是开路,时间所需与从南边过去会不会更短呢?’ 贾环忍不住打断她:‘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皇上会派人去看的,你就不要担心了。’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叫人不敢放心,时不时就会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听不见别人说的话。 果然探春并没有理会贾环,依然在自顾自地推测,从山西绕道的机会有多大,直到侍书在一旁叫她:‘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探春回头:“啊?” “姑娘,舅爷跟你说话呢。”侍书回到。 探春去看贾环。 贾环重新说道:“姐姐,你莫要担心了,我这就去见皇上,可不可行,皇上自会派人去查看。” 探春点头,又连忙叫住他:‘等等,从山西绕道,并不只是为救王爷,若是可行,南北同时打通,比只从一边要快的多,且我想越靠北,只怕受灾越重,若是能从北边开一条路,一定会有很大的用处。环儿,你可记得跟皇上说。’探春仔细叮嘱。 贾环郑重点头:“姐姐放心,我知道怎么说的。” 其实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皇上又岂会不明白这主要就是为解救王爷的那三万人马,现在就看皇上肯不肯为了这三万人和南安王而大费周折了。 从王府出来贾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宫内见皇上,听完他的话,皇上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最终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问他:‘你老实说,这是不是南安王妃叫你说的?’他紧紧地盯着贾环,神情莫测。 贾环心中一惊,连忙稳住心神:“是,南安王妃担心王爷,怕那里的粮食不足以支撑到援兵到达,请我来求皇上另开一条路去救援被困在最北边的三万大军。” “你倒是实诚,她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不自己来求朕?” “想来王妃不愿给王府和皇上多惹是非。”贾环简单地说道。 皇上却已经明白了,女子干政,哪个朝代都是大忌,即便是真的为了这个国家好,也不允许女子干预事务。不过他这样说,难道不是间接承认了,南安王妃此举确实已经干预了朝政吗? 不过皇上还是决定放他一马,只是说道:‘行了,朕知道了,这件事要商议过后才知道能不能行。’ 贾环正打算道谢告退的时候却又忽然被皇上叫住:‘朕听闻,你与这位姐姐关系甚好。’ 贾环停步回身,也没有避讳:‘长姐如母,姐姐抚养我长大,教育我成才,关系确实非同寻常。’ “你倒是足够实诚,朕只希望你记得,说到底,你还是朕的臣子,不是那位王妃的。”皇上有些生气地说道。 贾环却并未在意,皇上既然这样说,恰好说明他并未真的生气,不然也不会同意商讨自己提出的方案了,所以虽然他看起来生气,贾环倒没有害怕。 皇上故意发火要吓他,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自然很是挫败,但不可否认,不管这主意是谁出的,至少也算是个好主意,值得一试,他当然也不想放任水彦寻在那里自生自灭,何况那里也不是只有他自己,还有三万大军和百姓。 最后还是下令山西巡抚负责此事,又从朝廷抽派了人员过去协助,说是协助,其实更多的也是监督,地方官员滑头惯了的,皇上自然知道,不能叫他们耽误了大事,自然要给他们一点压力。 探春能做的也都已经做了,就连粮草都已经派人从南边运了来,就等着皇上跟自己开口了,如今剩下的也只能寄希望与朝廷那些人能尽心尽力,另外就是上天保佑,冰雪尽快消融。 期间,轻茗的孩子出生,探春还亲自去看过,老太太没想到自己还能等到重孙子,所以很是高兴,轻茗在老太太面前自然身份地位又是不一般,只是把王夫人气的不行,如今轻茗生下了儿子,她更不可能控制宝玉了,自己以后在这贾府中更没有地位,想想之前袭人明明先有了身孕,却被这个老太婆设计滑了胎,真是不甘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孩子总还是她的孙子,她虽不喜欢,倒还不至于真的想害他,不过是在轻茗刚生了孩子,还没有出月子的时候,就张罗着要给宝玉纳妾,说是轻茗本就跟在老太太身边,恐怕照顾不好宝玉,如今有了孩子,更是不能好好照顾宝玉,所以要再找个人分担一下轻茗的负担,从这也可以看出,自从上次袭人的胎被老太太拿掉之后,王夫人已经把她当作废棋了,好在袭人心也死了,如今看她这样的作法,也不过心中冷心,暗恨自己瞎了眼,没有早些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她不敢去跟老太太说,却是私底下跟轻茗说的,想着她怎么也不敢忤逆自己,说实话,轻茗还真不在乎,她给宝玉纳几个妾,何况自己现在有了儿子,比凤姐儿这个只有一个女儿的地位还要稳固,才不理会她要送几个人来呢,只是她专门挑这个时候来招惹自己,摆明是故意恶心自己,轻茗不能当面顶撞她,却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推说自己照顾孩子,没有什么精力,这件事就劳烦太太和老太太了,王夫人以为她是迫于自己的压力同意了,想着这次可是过了门面的妾室,自不能叫她像袭人一样,却不知道,轻茗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自然不会拦着不叫宝玉纳妾,但绝不会叫他在这个时候纳妾,暗骂王夫人到如今还是不长脑子,安抚了轻茗,叫她只管好好做月子,这些琐事都不必管了,自己自会照料好。等王夫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老太太一点儿情面也没给她留,王夫人心中气的发抖,现在还不是她一家独大的时候,再气也不敢当面忤逆老太太,只能咽下这口闷气。 但是王夫人是不肯吃亏的人,看着轻茗告状,自己自然也不能落后,眼看着这条路走不通,转脸就找到了宝玉,宝玉如今虽说彻底断了科举的心,就安心在家中准备袭爵了,但也还不至于糊里糊涂,知道这件事是王夫人做的不厚道,自然不会为她得罪老太太,何况,就亲近来看,怎么说都是跟老太太更亲。 王夫人在老太太那里受了气,原以为自己的儿子会替自己讨回公道,没想到自己生的儿子竟然也是跟那帮人是一伙的,他们串通一气,欺负自己,这让王夫人更加坚定了要拿到真正的掌府的权力,到时候一定好好出这口恶气。 探春并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些波折,老太太他们知道如今她正为王爷的事烦心,怎么可能还将这些事情告诉她,还是后来凤姐儿说笑的时候故意泄露给她,探春早就看透了王夫人,也知道她虽心黑,还好的是,之前有老太太,现在有轻茗,也叫她占不到便宜,所以不过随便听听,也没有放在心上。 探春之前想的不错,一旦开始救灾,皇上一定会再次筹措粮草,但是之前西北和东北几乎是同时开战,户部存的那点余粮几乎消耗殆尽,如今东北赈灾,绝不是小数目,偏又正值春季,正是各处断粮的时候,筹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皇上亲自命令潘望舒与林子清在浙江省内筹措粮食,其余各省也不能置身事外,各省都需根据皇上和户部商量出来的目标送粮食来京城。 说实话,谁也不愿意把自己好容易积攒的那点家底一下子拿去给被人赈灾,说的好听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如今我爽快地将自己省内的存粮拿出去了,等到自己省内真要用粮的时候,你还真能指望他们也爽快地把粮食送到你面前不成,所以大家都不傻,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只是也是皇上下的命令,心中不甘,也不敢真的一毛不拔,各省可以说是极尽所能,能少拿一点是一点,只要你派人去催,就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到你跟前哭穷,这原是惯例了。 一百六十五章 归家 非烟来看太妃的时候倒是特地问过探春一句,那家粮铺是不是王府的产业,不怪她明目张胆地来问,实在是除了直接问,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她恐怕现在连自己名下的铺子都搞不清楚呢,都是太妃给的几个人在管着。 自然,探春说不是,想来是柳晗云叫她问的,但是粮铺确实不是自己的,也不算是骗她。 两个月后,探春又接到水彦寻消息,说他们已经打通了整个东北境内,自己不想再插手别的事务,既然已经协助完成,就要呈报皇上回来了。 探春见了信开心的不得了,从接到信的那天起就一直在盼着,数着日子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次开路已经南下了不少路程,想必比去的时候所需的时间要短,应该用不到三个月就可以回到京中。 有时候探春觉得三个月真长的,有时候,想想没有水彦寻消息的那几个月,又觉得三个月也不算太长,自己很快就会把他等来了。 不知道是皇上觉得自己若是再要水彦寻留在那里有点于心不忍,还是怕他在东北重建的过程中趁机做大自己的势力,总之水彦寻呈递奏折没多久,皇上就同意了他回京的请求,只是经过这次的劫难,东北职位空缺不少,正好有前两榜选出的人才无处安置,这下倒好。 派往那里的大臣中就有甄宝玉,想他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能奋发图强已经实属不易,如今又要被派到那苦寒之地,他自己倒没有说什么,他宫里的那位淑妃姐姐在听了消息之后却在皇上面前求了不少情。 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他若是真的能被一个女子左右,那他也就不是当今的皇上了,所以即便淑妃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好几天,也没能拦住皇上派他去东北的决心。 探春心中庆幸,幸亏当初没有将惜春许配给他,不然他们姐妹几个岂不是又要四处零散,还不知道黛玉和宝钗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湘云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了,如今若是这个小妹再走了,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皇上虽同意了水彦寻回来,但是并不如探春想的那样快,一路上有要他帮忙的,他还是要停下来搭把手,所以一路走走停停,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又快到新年了,这还是他看着自己就要赶不上过年前回去了,所以特地加快了速度。 他回来的那天是不能先回府的,必须先到皇上面前报道,但是探春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所以带着一双儿女早早地到了鹤颐楼,选了靠窗的房间,等她听到下面有人声开始喧闹的时候便推开窗子朝外看去,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心有灵犀,探春推开窗子的时候正好一眼就看到了水彦寻,他马上就要走过窗子了,但是他恰好往上看了一眼,恰巧与探春的目光对上,本来探春是很欣喜的,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回来了,但就是这一眼叫探春差点没有忍住眼中的泪水,虽然看的不清楚,但她能感觉出来,他瘦了,沧桑的多了,这些不能见面的日子,他所遭遇的,自己恐怕永远也想不到,每次送来的家书他都是只报喜不报忧的,从来也没有跟自己提过自己与那些士兵,百姓一起饿了两个多月。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探春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只好将头转回来,关上窗子,笑道:‘好了,侍书,咱们回吧。’ 侍书也笑:“至多晚上便可以见到王爷了,姑娘非要来这里,总算是遂了心愿。”这丫头看到水彦寻回来比探春还高兴,连打趣都带着高兴的劲儿,之前探春担心水彦寻的时候,连侍书都被吓到了,连话也不敢随便说。 探春心情好,并不与她计较,随便她打趣。 就在两天前,她还接到了宝钗的消息,说是潘望舒与林子清三年期到,今年要回京述职,她与雪君也会一同回来,黛玉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也会回来,探春怎能不高兴呢,难得他们姐妹又一次聚的这样全,以后这样的机会是越来越难得了。 其实水彦寻比探春想的回府的还要早,他是临近中午才进的城,但是天还未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府了,他在外这样长的时间,皇上竟然没有仔细盘问到半夜放他回来,倒是出乎探春的预料。 听得下人们来回王爷回府,探春早早地便等在了门口,水彦寻进来看到站在门边的探春,不自觉地加快的脚步,走近之后,紧紧地拉住探春的手,一下将她抱住,探春也没有说话,这样真实的触感反倒像不真实一样,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么长时间,他是不是真的瘦了,过了好一会儿,水彦寻才松开探春,拉着她进到屋子里,探春一边叫侍书准备了要给水彦寻换的衣服,一边帮着他脱下身上的盔甲,他一般自然是不会穿的,但是今日进城,自然是要穿一下的。 探春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问道:‘王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皇上要多留王爷一会儿呢。’ 虽然离开将近两年,但是一旦人回来,他们似乎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彼此之间不会因为时间而造成隔阂。 水彦寻也自然地回到:‘救灾事宜自有其他大人们递送奏折回来,军务也已经在军报里说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大事,自然很快就放我回来了。’ 探春点头,帮他戴上腰间的玉带的时候,忍不住说道:‘王爷出去这一趟倒是清减了不少。’她说的委婉,却也能想到当时他的艰难。 水彦寻倒是依然是不在乎的样子,笑道:‘无事,回了家中,有夫人在,想必不久便可补回来了。’ 探春笑:‘行了,王爷看看,许久没有穿这样的衣服了吧?’顺手替他理了理衣服的皱褶,放的时间太长了,即便再精细的照料,也难免有了些褶皱。 水彦寻点头:‘确实,虽不至于天天铠甲上身,但这样讲究的衣服确实是许久不曾穿了,若不是夫人你,恐怕我自己还真的要忘了怎样穿了。’ “好了,王爷,咱们先去看看母妃吧,等回来再看云兮他们。”探春说到。 水彦寻点头:‘母妃还好吧?我不在的日子里,辛苦夫人了,不仅要照顾王府,还要为我担心。’若不是探春,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得救。 探春笑道:‘我们是一家人,哪来的辛苦,王爷才是真的辛苦了,等回头可别忘了跟皇上告假好好休息休息。’ 他们到太妃那里的时候,因为之前已经告诉了她水彦寻今日会回来,所以太妃正在正堂的椅子上等着他们,看到水彦寻进来,太妃连忙从椅子上走了下来,抱着水彦寻就要开始哭,探春完全被无视,只能等太妃宣泄完情感,才来劝她:“母妃,王爷这不是回来了吗?快别伤心了,这让王爷看了,岂不是更难过?” 太妃又连忙擦眼泪:‘我这是高兴的,我儿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哎呀,不说了,回来了就好了。这一路上赶路也累了吧,回去就赶快歇息吧。”说着看向探春,大有她若是再打扰她儿子,就要跟她拼命的架势,探春只好假装乖巧地低头。 太妃自然有许多话要跟他说,但是又怕他累着,所以只好说到:“好了,我儿,快回去吧,有话明日再说,看看,这消瘦了这么多,看着多叫人心疼。” 从始至终,太妃没有与探春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跟水彦寻提一句探春,探春都已经习惯了,只水彦寻出来之后,觉得自己母妃如此行事不妥,所以特地向探春道歉:“夫人,母妃她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糊涂了,但是我可不糊涂,夫人的辛苦和委屈,我都知道的。” 探春笑着点点头:“母妃也是见到王爷太过高兴了。何况,只要王爷知道就够了,我已经知足了。” 回到房中,侍书已经带了云兮和凌熙在等着了,水彦寻第一次见凌熙,紧张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凌熙刚会说话,说是说话,不过是会忽然蹦出几个字来而已,何况这个并没有见过的父王,见了自然只会咿咿呀呀,水彦寻却不知怎么听出的这是在叫他,探春也懒得纠正,但是就在他要抱凌熙,眼看着这家伙就要哭出来的时候,探春及时找了个借口,将小家伙接了过来,才避免了尴尬。 他走的时候云兮已经会叫父王了,如今见了他竟是觉得陌生,其实也不怪她,她见水彦寻的时间和不见他的时间几乎是相同的,小孩子,记忆力差的很,太长时间不见也就忘了,还好的是她总算给水彦寻面子,在他试图抱她的时候,她只是一直在看探春,却并没有哭出来。 时间也不早,本来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应该已经睡了的,探春想叫水彦寻见一见他们,所以特地叫他们晚睡了一会儿,但是小孩子是熬不住的,所以见过之后便叫奶妈将人抱走了。 水彦寻有些挫败:‘果然凌熙这小子根本不认识我。’ 探春忍俊不禁:‘人家这可是第一次见你,怎么可能认识你呢?好啦,好啦,你在家中呆几天就好了,这小子自来熟的很,不出几日就会让你抱抱了。’ “真的?”水彦寻刚开始很高兴,但是转念一想不对:“那我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呢,我可是他的父王。” 探春摊手表示无奈:“可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你,你就是一个陌生人。” 水彦寻也无奈,暗暗下决心,自己之后一定要好好陪着他,肯定不出几天就会叫父王的。 探春看他还真的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笑着安抚道:‘好了王爷,小孩子,你多陪陪他,他就跟你亲近了。母妃虽说叫你好好休息,我也说让你在家休整几天,但我也知道,你这次回来,不管是休整军队,还是安抚伤亡士兵的家人,事情还多着呢,只怕躲不过去,先歇着吧。’ “无事,两天的休息时间皇上总还是给我的。”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可见是真的累的很,倒是探春,忽然身边多了他,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第二日水彦寻倒是一大早就醒了,他还真的起来之后就去看了云兮和凌熙,可惜两个小人还在睡觉,并没能达成他亲近的目标。 探春因为昨日睡着的晚,所以起的晚了些,起床的时候,水彦寻已经在桌子边看公文了,转头正好看到探春醒来,放下公文走了过来笑道:“夫人可算是醒了,你若是再不醒,我就要饿死了。”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王爷以后起来先用早饭就是了,我昨日睡着的太晚了。” 水彦寻趴到探春耳边问道:“夫人是引文我回来了,太过欢喜,所以睡不着吗?” 探春的脸一下红的像是烧了起来,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忽然变得脸皮这么薄了,竟然能让他给调戏了。 水彦寻看她红着脸不说话,笑道:“夫人不必害羞,我昨日半夜醒来,看到这样一个美貌女子睡在身边,也是辗转反侧许久呢。” 探春更不好意思了,甚至想拉被子重新躲回去,水彦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探春的被子和手笑道:“好了夫人,我不打趣你了,快些起来吧,不然我真的要饿死了。” 探春这才放下被子,低声说道:“那王爷先去看公文吧。” 水彦寻却笑道:“不急在这一时。” 他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探春有些恨恨地想。 最终在他的注视下,探春实在不好意思开始换衣服,只好说到:“王爷你先出去看公文好不好,我要叫侍书来帮我换衣服了。” 水彦寻有心打趣她,但看她如此可怜的样子,最后还是决定放她一马。 一百六十六章 为难 想想不久之前自己面对的还是一片毫无生机,尸体遍野的土地,今日竟然能安稳地坐在这里,探春就在自己可以摸得着,看得见的地方,真是像做梦一样。 探春很快就收拾好出来了,正好小蝉也已经上好了早饭,探春依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了水彦寻身边。 水彦寻看着一顿饭下来就没有抬过几次头的探春,忍不住笑道:“我发现夫人倒是矜持了不少。” 探春瞪他,却又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用过早饭之后,探春以为他还要看公文,谁知他喝过茶却说道:“夫人,今日我陪你去贾府一趟吧。” 探春略微有些惊讶:“王爷今日没有公务要忙吗?” 水彦寻看着瞬间恢复正常的探春,笑道:“不要紧,不急在这一两天。” 他们刚到老太太门前,就有人喊着“三姑娘和三姑爷来了”,老太太那样大的年纪了,听到他们来此,也连忙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他们,还是凤姐儿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 探春他们两个进来之后先行过礼,与贾母说了几句闲话,他便出去了,只是探春心中却有些可怜他,之前他来贾府,还能与二老爷说几句,如今他到南京任职去了,府中能陪他说话的只有贾琏,宝玉他们,想想时间实在难熬,又想到他刚回京,即便公务不急,也该趁此机会好好歇息,所以探春也不想多待,只是陪贾母说了几句话,看了看轻茗的孩子,另外告诉他们宝钗和黛玉过年的时候都要回来,老太太还没有收到消息,所以听说他们都要回来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只是还不忘问探春:“也不知道你们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探春笑着安抚:“老太太放心,老爷在南京任职,有沈家亲家照顾着,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还有一年,也就到回京述职的时间了,到时候,皇上念在老爷年事已高的份儿上,说不准就不要老爷出去了。” 贾母笑道:“那感情好,不是我说,你们老爷被派到那么远的地方,身边也没有个可以帮衬的人,怎能不叫人担心呢,还好如今有沈家亲家在那里,我稍微还能放点心。” 探春与贾母想的差不多,要不说知儿莫若母,贾母虽说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宝玉身上,但是对贾政,她也是了解的,虽然她说的含蓄,但是探春也能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说,贾政能力有限,若没有可靠的人帮他看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坑了,在京城的时候,有贾府这个靠山,还有这么多亲家,也没有什么人会来动他,但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不见得能这么顺利了,所以贾母还是希望他能调回京城,探春如今也是这样想的,而且算一算,大老爷估计也就是今明两年的事了,老太太身边总要留下个人。 水彦寻并未陪探春回王府,半路上便独自去了军营,说是不必等他,想来有十分要紧的事,黛玉与宝钗将要回来,探春要为他们准备年礼,还要准备给他们带回去的东西,看天色还早,顺便叫车子拐到了长虹院,探春到时,长红正在里面忙着招呼客人,赵老太太陪着她说了几句话,长红才过来:“王妃今日怎么过来了?” 她知道水彦寻是昨日刚回京的,今日探春怎么倒跑了出来。 探春笑道:“我与王爷去贾府看老太太,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你这里,进来看看,倒没有什么大事。” 长红笑笑:“如今王妃是放心了一件大心事,可以过个好年了。” “这次多亏了姐姐你和李掌柜帮忙,我来就是跟姐姐你说一声,过几日派人来请你做客,你可别推辞不去。”探春笑道。 “嗨,不瞒王妃说,这几日呢,也正是忙的时候,我还真不放心离开这里,王妃要说谢,也谢不着我。”长红笑道。 探春却不依:“我说请姐姐,姐姐却不肯去,可见的是不肯给我面子了。” “那,等王妃定好日子,我再看看吧。”长红只好答应到。 探春却不往叮嘱:‘姐姐可一定要记得来。’ 虽说年年都会请几位掌柜一聚,但是长红本与他们有所不同,这次又多亏了她与李升昌帮忙,水彦寻也是一定要请他们的,他最近没有空来张罗这些事,所以探春先自作主张来送个信。 看她着急出去招呼客人,探春心中好笑,却还是没有再打扰她,独自带着侍书和小蝉去逛了几个铺子,买了些吃食和玩意,想起当铺掌柜手里总有些好东西,闲来无事,探春便到他那里看了看,他果然有眼色,一看探春过来,便准备了一对龙凤玉佩,说是送给云兮和凌熙的,探春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东西好倒是好,玉质是好的,更难得的是这一对龙凤雕的也很是活灵活现,只一点,这块雕凤的玉佩缺了一块儿,再好的东西,缺了一角,总是不大完美,且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探春看了看便连那块龙纹玉佩也一块儿还给了他,笑道:‘刘掌柜真是有心了,只是这两个还是孩子,带不起这样贵重的玩意,刘掌柜好好收着吧。’ 刘掌柜当初就是做当铺的,探春将他找来看铺子的,多少年的生意场中历练过的,那跟人精儿似的,一看就知道探春是瞧不上那块缺了一角的凤纹玉佩,却也没有拆穿,只笑道:“要说贵重,这东西倒也不见得有多贵重,送给小郡主和小公子不过是图个好彩头,这两块玉佩可是老物件儿了,不瞒王妃说,是从义忠王老王爷家里头出来的,-那边败了家,东西都当了死当,这两块玉佩不过是其中之一,我瞧着正好可送给王府的一对小郡主,小公子,便留了下来,其实当不得几个钱。” 探春听了只笑道:“知道刘掌柜是好心,只是那两个孩子还小,带这么贵重的东西,折寿,何况,这还是从老王爷的府里出来的。” 刘掌柜一听探春话中有话,便不敢再多言,只好听她的将一对玉佩收了起来。 探春看他将东西放好才笑道:‘真是对不住刘掌柜,我今儿过来,还真是想跟你讨几件好东西。’ 刘掌柜一听喜笑颜开,他不怕主子来要东西,就怕自己送的东西主子却不肯收,所以探春不要他的东西,他要琢磨半天,探春开口找他要东西,他却高兴的很:“我这里没有什么稀罕玩意,王妃看上哪个,拿走就是了。” 探春笑道:‘这可不行,不能坏了刘掌柜这里的规矩,且我也是不大懂的,找不到什么好东西,还劳烦刘掌柜帮我找一找,也是送给小孩子的,刘掌柜帮我找四件东西包起来。’ 刘掌柜耳中听着,心中转的飞快,她说是送人,且是四个,想来能叫她巴巴地送东西,还亲自来挑的,也就是那几位,只是算来算去,还差一位,林大人家的一对龙凤胎,冯大人家的一位公子,另一位不知是给哪家的准备的,不过即便不知道,也能猜的差不多,知道是要送给谁的,刘掌柜才好往外拿东西。 探春瞧了瞧他拿出来的几个盒子,先挑了一对龙凤镯,是给雪君家那对龙凤胎准备的,东西不见得贵重,但小巧精致,银镯子上镶着彩玉,看着也新鲜,小孩子戴正好,又挑了一块上好的端砚,是给迎春家那位的,小家伙已经快四岁了,大户人家的孩子启蒙早,也不知那位冯大人是怎么想的,一早说好了,将来他只能从文,不可从武,所以他小小年纪便每日三字经百家姓地轮流着背,这样想着,探春有些怀疑,自己送给他一块砚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另一个不怪刘掌柜猜不着,那是给轻茗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算算日子,应该就赶在年下,不在年前,应该也不会出正月,所以探春早早给他备下一份礼,挑来挑去,觉得长命锁太俗,探春看中了一颗珠子,那珠子倒不算太大,玉质也不算名贵,但是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养了不少时间的,有灵性儿的,探春瞧着喜欢便叫他包了起来。 东西挑好,时间也不早,探春知道问刘掌柜,他是不肯收钱的,便自己估了价,留下了二百两银票,趁他不注意压在了盒子低下。 果然回到家中水彦寻依然没有回来,探春去看了云兮和凌熙,两人玩的倒是正高兴,一日不见探春,也不找她。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水彦寻都是早出晚归,有几天探春甚至都没有在醒着的时候见过他,只是在睡着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探春知道他忙,倒是没有想到会忙成这样。 但是这日他回来的倒早,这一日正好是小年,他早早便回了府,探春以为他是专程回来过小年的,谁知他一回来就给探春带了一个大惊喜,说是宝钗她们已经到了,如今已经到了各自的院子里,只是探春这个时候不便去看她们,只能暂且忍耐些,等到明日再去看。 探春等他说完忽然笑道:‘王爷专门回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 水彦寻笑道:‘夫人以为不是吗?’ 探春高兴:“如此看来,王爷以后不会怎样忙了?”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那些不要紧的事,大可以放到年后再处理。 水彦寻听了却无奈皱眉:‘夫人高兴的有些早了,户部拿不出钱来安置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也拿不出钱给士兵回家过年,这些日子,我其实别的也没有做,不过是跟各个大人缠磨,但是这些功夫下去,也拿了不到一万两银子,我也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户部确实是没有钱,今年连皇上都下令要节俭一些,只是士兵在外卖命几年,过年连钱也拿不到,也对不起他们。’ 探春听了也皱眉,若是平日里还好,水彦寻只要说了,自己一定会拿出钱来叫他先解了燃眉之急,只是上次卖给户部的粮食他们就没有给银子,说是国库没有,要先欠着,毕竟是救人的粮食,探春也不能非得叫他们先拿出银子才给粮食,所以近十万两已经先垫了出去,之前送给山西巡抚那一万两,再加上贾环要开一条新路,中间打点各位大人,也花了不少,探春如今手下是一份银子也没有,几位掌柜如今还没有给自己报账,但就算把他们一年的收入都算进来,也填不了水彦寻军营的这个窟窿,这也是水彦寻一早没有跟探春说的原因,他虽然不如探春清楚明白,但大概也能猜得出来探春如今手底下没有什么银子了,说出来不过是叫她徒增烦恼,但如今看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里都没有银子,自己找再多人恐怕也没有办法。 探春皱眉想了许久问道:‘王爷,要不去问问薛公子?’ 不怪探春先想到他,他家大业大的,从来不缺银子的,且为人豪爽大方,找他借银子,只要他手中有,断然不会拒绝。 水彦寻无奈摇头:‘他去了南边做生意,现下还没有回来。’ 探春一听,也有些无奈了,这个时候他正好出去了,那真正是没有办法了,想了想,她还是小心地问道:“我明日就把几位掌柜叫到一起,看能拿出多少来,但我觉得总不会多于两万两,王爷那里还有一万两,总共就只有这些。”探春停了停才继续说道:“不知王爷能不能先用这些银子撑过这个年去,等过了年咱们再想办法。”探春的意思其实是,叫水彦寻跟军中兄弟商量商量,先拿些银子把年过了,之后再补给,按说以水彦寻的声望,应该不难。 但是这件事的关键其实不在于军中士兵,而在于水彦寻自己,他觉得自己带这些人出去卖命,过年了却连那几十两的银子都拿不到,有些对不住他们。 一百六十七章 姐妹相见 但他也知道现在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够银子了,即便探春真的去找了迎春惜春他们也凑不够,既然如此,三万两与五万两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水彦寻最终点了点头:“辛苦夫人了。” 探春摇头笑道:“不辛苦,王爷为难了。明日我就把银子拿给王爷,先叫营中的人过个年,之后的咱们慢慢打算,总能有办法的。” 水彦寻握住探春的手欣慰地笑道:‘多谢夫人。’ 第二日探春也来不及去拜访宝钗她们了,一早送了信给几位掌柜,对于自己今年如此早地召他们来,探春先解释了一番,也没打算瞒着他们,把实情都说了,但是探春并没有叫水彦寻来。他们听了之后倒也没说什么,还是干脆地将账本递给了探春,探春也没打算看,顺手就往旁边一放,说道:‘这么些年了,我还会信不过你们几位吗?若是连你们也信不过,那就没有我能相信的人了,刚刚也与几位说过了,如今我是急需一笔钱,账本我惯是不看的,你们只需给我报个总账就行了。’ 往年探春也不会仔细查他们的账,但是探春不查,李升昌可是查的仔细的很,他是最早跟着探春的人,跟赵风一样,是探春最相信的人之一,若是连他也勾结起来,骗探春,那她也就认栽了。 最后几位掌柜在一起核算了近一个时辰,给了探春一张纸,上面记着各个面铺的最后收入,探春看了一眼,倒是比自己想的多了些,再紧紧,大概能抽出三万两来,众位都知道她如今的难处,所以她说要抽三万两的时候,也没有人说什么,李升昌当下便叫人去拿一张三万两的银票来送到王府里去。 探春笑道:“先等一等,另外叫他拿来十张一万两的银票来,从我的私人账户里头拿就好。” 李升昌马上便反应过来,劝阻到:“王妃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今年就不必给我们了,想来几位大人都不会不乐意的。”说着他看了在座的几位掌柜的一眼。 探春笑了笑说道:“你快去吧,几位掌柜忙了一年,怎么也不该叫你们白忙一场,我心中也过意不去,只是各位也知道今年世道艰难,不能给各位足额了,只因我知道各位大人都不是那见利忘义的人,以咱们的交情,必不会现在为难我,所以我也就自作主张,今年各位的分红先欠着了,但是各位大人肯叫我欠着,是看在咱们的交情上,给我面子,我也不能真的叫各位过年了什么也得不着,各位若是不嫌弃,就先拿着这一千两吧。” 探春说的诚恳,长红先点头:“既然这样,咱们也就不推辞了,咱们都知道王妃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若是不拿着这一千两,王妃心中也不好过。” 几位掌柜站起来说了两句,也就没有再推辞。 其实哪一年探春也都没有少给了他们,若是真的仔细算,一千两也不算少了,但是每年探春给他们的银子从来没有低于过三千两,所以今年便显得有些少了,但比起别的人家来还是多的,何况如今帮探春算是雪中送炭,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三万两的银票直接送到了水彦寻的手中,在座的几位每人拿到一千两,探春等他们走后,又送给李升昌两千两,他不肯接,说是就连那一千两也打算等众人都走了之后再还给她的。 探春笑道:‘他们都当我是真的穷了,但其实李大哥是知道的,咱们的生意账户上是没有银子了,我私人账户上还有些银子,这些呢,也不是从生意上给你划的,全是个人给你的,给你你就收着就是了,别推辞。’ 探春是感激他与山西巡抚的事情办的好,救了水彦寻他们,所以全算是个人情分,连称呼都变了。 李升昌也是聪明人,一听探春如此称呼和说话,便没有再推辞,拿着两千两,朝探春做了一个揖便走了。 探春回到王府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是长红已经等了她不少时候了,探春一听就知道她是为何而来,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却暖暖的。 果然探春见了长红,她便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来,大多是一千两的,探春看了一眼,大概能有一万两,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把银票要塞到探春手中:“王妃收着吧,你是知道的,我那也不缺银子花,我手里有的也不多,你就不要嫌弃,拿去先解了燃眉之急。” 探春笑着不肯收:‘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本就因为自己不能给姐姐你该得的银子心存愧疚了,姐姐你倒好,又来给我送银子。’ 长红正色道:“王妃既然叫我一声姐姐,今日我也就厚着脸皮应了下来,这银子算是姐姐送给妹妹救急的,有何不可?” 探春笑道:“姐姐要帮妹妹,自然是没什么不妥,只是姐姐也知道,我好歹也是个王妃不是,体己钱总还是有些的,如今不过是生意的账面上没有什么银子了,哪就真的到了这样可怜的境地了?姐姐快把自己的银子收起来吧,怎么也用不着姐姐你的银子,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定不会同姐姐你客气的,你就放心吧。” 长红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一个王妃总不至于真的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王妃可要记得开口。’ 探春笑着点头:‘姐姐放心,到时候一定第一个想到你,你可放心了?’ 长红看她如此说,知道她现在确实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也就没有再坚持。 送走了长红,水彦寻正在里面等着她,银票已经收到,之前拿到的还有一万两,他这就要送军营中去,叫账房核算清楚了,想个折中的办法,每人先给多少,把这些银子发下去。 另一边,他还得去皇上那里哭穷,现在哪里都没钱,皇上是知道的,他拿不出银子来愁,好容易找到了银子,还是发愁,愁怎么跟皇上交代银子的来历。 大概皇上也是没有办法了,对于水彦寻这种肯自掏腰包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仔细追究银子的来历,算是默认了这笔银子的合法性。 取得了皇上的默认,他马不停蹄地又赶到军营,与众位将领和账房商讨银子的分配直到天黑才回到王府,探春早已习惯了他早出晚归,所以并未等他用饭,回来的时候刚收拾了东西,看他回来,又连忙叫厨房将剩下的粥给他端了出来,水彦寻本就不是太讲究的人,比不得宝玉那样食不厌精,经过这次东北灾难,对吃食更是没有太多讲究,能够填饱肚子已经算是万幸,所以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用了一碗粥之后便叫人把东西扯了下去。 探春等他用完,端起茶杯才问道:“军营那边安顿好了?” “八九不离十了,剩下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全看他们的执行了。” “那,王爷可还要去看着?”探春问道。 “不必了,还有别的要照看,这里就交给他们吧。”水彦寻笑道。“明日我请了林大人和潘大人,夫人不若与我一同过去吧,你与几位姐妹也许久未见了。” 探春笑问:“王爷是约到了鹤颐楼?” 看到水彦寻点头,探春笑道:‘那感情好,明日我早早地叫人送帖子去林府和潘府,只是不知会不会有许多人来拜访她们,我把人拐到了酒楼,是不是不妥。’探春有些不放心地自言自语道。 “就说她们来王府了,不要紧的。”水彦寻笑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所以第二日探春干脆将惜春和迎春也叫到了一起。 过去送帖子的下人接着就带了回信来,除去雪君,别的都说是这就过去的,只有雪君,因为家中正有客来访,所以说送走这位客人再过去,她虽现在不得闲,但还是叫黛玉先行过来了,因为知道他们几个姐妹见黛玉心切。 探春好歹中间还出去见了黛玉一次,惜春和迎春却是自从黛玉被带走就再也没有见过,如今算来也有近三年的时间了,与宝钗分别的时间更长,自她跟着潘望舒到南方上任,竟是从未回来过的,所以众位姐妹在酒楼之内相见之后便抱头痛哭,这个说那个瘦了,那个说这个看着长高了,不大的屋内一时之间闹哄哄的,他们姐妹许久没有聚的这样齐了,哭过笑过之后,等众人都入了座,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刚才众人都很沉浸在姐妹相见的喜悦中,等大家坐下来,才发现还是要属黛玉变化最大,她不仅性格变了,连相貌都有些不同了,想来是相由心生,如今心境开阔了,脸上的愁容去了,别人瞧着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也是有的。 等到大家重新熟悉起来,真正是说不完的话,那些不便与外人说的话,都能成为姐妹之间的闲谈,说起惜春成婚快一年了,众人又道一遍恭喜,虽说当时已经送了礼过来,但如今见到了,又少不得要送些东西的,就这么一个小妹妹,大家出手自然很是大方,几个人打趣地问她何时能送她长命锁,她毕竟还小,脸皮薄些,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他们说的说不出话来了。 探春在一旁看着好笑,却也只好替她解围,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送给他们几个:“今日我们既然聚的这样齐,我就不等到过年再给你们了。”说着把自己挑好的几个东西分给了雪君和迎春。 雪君接过来后笑道:“三妹妹好精巧的心思,只是这次可惜了,你却是漏掉了一个。” 探春不解,宝钗在一旁笑着嗔怪雪君:‘不怪三妹妹不知道,当时写信回来的时候还不到三个月,不敢乱说的,也就没敢告诉你们。’ 探春又惊又喜:‘如今是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宝钗不好意思地笑道。 探春高兴地笑道:‘程姐姐说的对,这件事我做的不对,怎么也不能漏了宝姐姐,等我回去给姐姐准备一个更好的,比程姐姐她们的都要好。’ 宝钗这个孩子来的真不容易,她盼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了,众人都为她开心,今日算是喜上加喜。 云兮和凌熙虽然没有到场,但是收到的礼物可不少。 探春问他们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回去,这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雪君笑道:“说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述职之后就会留部了。” 探春高兴的很:‘那最好不过,这样咱们姐妹又能在一处了。’ 宝钗却笑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林大人要留部,但是我们家那位,恐怕还是要外放的。” 探春皱眉:“要不叫王爷去问问,能不能也留部?” 宝钗笑笑,却没有说话,倒是雪君笑道:‘三妹妹,这件事还是叫潘大人自己做主吧。’ 探春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宝钗道歉:“是我想的简单了,宝姐姐不要怪我,我是太想与宝姐姐在一块儿了。” 宝钗笑道:“这是做什么,咱们姐妹之间还真的能生彼此的气不成,你这样郑重道歉,倒叫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从这个时候起,探春就知道,只怕潘望舒是跟宝钗说过的,自己想继续外派,外派确实更历练人,将来入阁也更快,他跟林子清不一样,林子清只需要外派几年,有个经历就可以了,有程老大人给他铺路,将来是定要入阁的,但是他在朝中没有什么靠山,必须靠自己的功绩争取到入阁的机会,外派相对于留部是一条更快的途径,虽然不算得是捷径。 但是当时不管是宝钗还是探春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潘望舒竟然直接去了福建,离的这样远,那里气候又如此恶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探春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若不是宝钗自己执意要去,探春一定会叫水彦寻和贾环想办法的。 一百六十八章 进宫 他们几个姐妹用过饭之后又说了一会儿话,直等到太阳将要下山,众人才相互道别回家,走时雪君凑到探春身边,悄悄说道:“三妹妹,你可知道那位李大夫也跟来了么?” 探春惊讶:“李昭大夫?林姐姐一直住在山中?” 雪君点头:“是我们来时,刚下来的,想来也是想见一见你,那位李大夫说要跟着照顾黛玉,所以也一路跟了过来。” 探春点头表示知道了,看黛玉的样子不像是还有什么疾病需要照顾的样子,那位李大夫寸步不离地跟着,打的是什么主意,想来雪君也已经知道了。 后来探春找了个机会问黛玉,她的回应倒是出乎探春的预料,她原以为两人是两情相悦,若真是如此,也不必以什么门当户对来拆散一对苦命鸳鸯,但是看起来,黛玉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她回答的很是坦然,想来真的没有想过与他厮守,这倒叫探春犯了难,若是两人你情我愿,黛玉嫁给他就是了,虽说两人差距颇多,但他救了黛玉的命,救命之恩大过天,所以他要娶黛玉,也没有人能真的不同意,但是现在是黛玉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探春也只好继续装傻。 那日与他们见过面之后,探春也一直在王府里准备过年的东西,水彦寻虽然还是经常出门,倒是不至于两头不见太阳的忙法儿了,想来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 但是就在过年前几天,他忽然告诉探春今年要进宫过年。 探春一听,惊吓大过惊讶,水彦寻虽说也是位王爷,身份不低,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样过年的,但是探春嫁过来这么多年,就没有进宫过过年,今年为何忽然叫他们进宫,若是有一点儿可能,探春也不愿进宫。 探春心中疑惑,便问了出来。 水彦寻笑道:“皇上大概是要借这个机会犒赏东北大胜的众位将领,所以请几位将领都进宫过年,算是一种恩赐。” 探春还是不解,犒赏就犒赏吧,为何还要带家眷呢。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和不情愿,水彦寻轻声笑道:“皇上仁慈,不忍叫咱们在除夕之夜也分离,所以特许家眷也入宫过年,夫人放心,我们不过是去用顿饭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虽这样说,但皇宫毕竟是个是非之地,便是自己什么也不做,也不保证自己就能独善其身。 但是皇上已经下了旨,谁也不敢抗旨,探春只好认命地点点头。 除夕那天,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来,水彦寻就带着她进宫了,这是探春屈指可数的几次大妆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探春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那是自己了,倒不是相貌真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而是发型变了,更加复杂,脸上也上了厚厚的妆,显得整个人无端苍老了许多,与此同时也威严端庄了许多,与平日里探春自然随性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样的装扮,说实话,叫探春浑身都不自在。 一路上水彦寻一边安慰她,一边与她讲在皇宫中要注意的事,看着越来越紧张的探春,水彦寻笑道:“算了,夫人看我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好了,除去用饭,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他也是不解,探春看起来绝不是那种胆小的人,不然许多事情也就做不成了,但独独对皇宫和皇上,她总是有种莫名的恐惧。 探春无奈地点头:“好,王爷千万不要丢下我。” 以探春的身份,入宫只能带一个丫头,她自然是带了侍书,侍书那丫头是知道探春对皇宫的畏惧,准确的说是厌恶和恐惧的,所以从进了宫门之后便一直紧紧地盯着探春,虽然水彦寻就在身边,她也不肯放松警惕。 但是入宫之后,探春就要与水彦寻分开了,她要去女眷席,是不能跟着水彦寻的,虽然心中担心,但是不想叫水彦寻为自己担心,探春还是假装淡然地目送他离开了。 皇上将宫宴设在大厅,水彦寻的位子还是很靠前的,甚至在几位皇子的前面,上面是程老大人,不远处就是林子清,想到林子清来了,他的夫人也可能回来,水彦寻对探春才算放心了一些,但想起她对皇宫的恐惧,他终是不能完全放心,所以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也不主动找人搭话,别人来找他,也不过随便敷衍几句,众人都看出来,南安王爷今日有些奇怪。 但总有那不大长眼色的还是要来打扰他,比如说正端着一杯酒走来的三皇子。 水彦寻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避无可避,不由得恼火,他早就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不参与党争,不加入任何一位皇子的帮派,几位皇子明里暗里向自己示意过,但是自己都给打发了,就这位三皇子,不知是真傻,还是以为自己只是诓他的,一直不肯死心,不停地纠缠自己,但他毕竟是皇子,目前还是最有竞争力的两位皇子之一,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所以水彦寻虽然烦他,却也不敢直接与他撕破脸,想来正是因为有所顾忌,反倒叫他以为自己是有意与他结盟,只是还在矜持而已。 果然他走到水彦寻前面站定:“南安王,这杯酒助你得胜归来,我先干为敬。” 水彦寻无奈,也值得端起酒杯,与他客套两句:“三皇子折煞我了,这是做臣子的该做的。”他已经与他说过许多次了,自己只是个臣子,至于是谁的臣子,谁在位上,他就是谁的臣子,奈何他总是不明白,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边他与三皇子纠缠,那边探春也不见得好过。 水彦寻想的不错,雪君确实也在这里,探春本来看到她的时候也是心中一喜,想着这下可好,整个宴席,自己只需与她说话就是了,只要挨到宴席结束便好了。 但不知皇后是不是故意的,当然,在探春看来,这绝对就是她故意的,明明两人按身份来说是能做到一起,即便不能挨着,至少也不会离得太远,但是皇后愣是将两人排在了不同的圆桌上,更让探春确信她就是故意的一点是,探春做的这一桌,不是几位皇子的王妃,就是几位老王妃,而且离他们几位宫妃的位置最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探春只能一直装鸵鸟,本以为自己只要不说话,不出头,她总拿自己没有办法了吧。 但是谁知道她竟然如此恶毒,竟然直接点名探春,就在探春端着一杯茶放在嘴边,假装在喝茶的时候,猛然听到了来自皇后的呼唤。至于为何要假装喝茶,也是拜皇后所赐,她2这样恶毒的人,探春觉得她还真的能做得出给自己下毒的事来。 虽然心中不愿,但她毕竟是皇后,皇后叫自己了,探春还是只能乖乖地站起来,向她请安。 皇后瞧了她半天,才叫她起来,还为自己找借口开脱:“瞧瞧,瞧瞧这南安王妃,生的真是仙人儿一般的,我一时都瞧的入了神了,可惜当初没能入宫,不然几位妹妹可都要被比下去了呢。” 听她这样说话,探春心中暗恨,这个恶毒的女人,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出这样明显招人恨的话,没有一点儿规矩。 但是她也只能听着,皇后说话没有规矩,众人是心知肚明,顶多心中瞧不上她,但是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自己若是说了什么没有规矩的错话,那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还会连累水彦寻,所以探春只能假装没听懂,笑了笑,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程雪君冰雪聪明,皇后一上来,就拿探春开刀,她自然看出来,两人恐怕有些不对付,她有心帮探春,但是自己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恐怕不仅没有帮到探春,反而害了她。 还好的是,皇后看探春不接她的话,下面的人也没有说话,也就没再说什么,只叫他们先坐下。 探春轻轻松了一口气,这次的下马威实在不算是厉害的,接下来要用饭,用饭的时候讲究食不语,想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现在比较担心的就是用过饭之后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暂时是安全了。 虽然经过皇后这一教训,众人都对这位平日里不大露面的南安王妃抱了几分好奇,但探春总算相安无事地用完了饭。 但是她没有猜错,果然茶刚端上来,皇后的眼神就飘了过来,探春连忙避开,低头看自己的茶杯,假装要喝茶,没想到皇后依然对她不依不饶:“南安王妃,觉得这茶怎么样,可还合你的品味?听闻南安王妃对茶是极讲究的,就怕本宫这里的茶,你瞧不上。” 探春心中腹诽,这显见的是污蔑了,自己这个对吃食从来不大讲究的人,什么时候对茶有研究了,可是人家说了,你对这个有研究,你能否认吗?显然不能,探春心中恨她不要脸,却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只是这话的后半句,说的探春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就差摔了茶杯跪下了,别说,就在那一瞬间,她还真考虑过要不要茶杯一摔,诚惶诚恐地给她跪下,但很快探春就否决了这个方案,这个方案毕竟还是有风险的,若是她治自己一个殿前失仪,岂不是中了她的奸计? 所以探春还是选择慢慢地放下茶杯,理了理衣服才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妾对茶并无什么精妙的研究,且娘娘这里的茶,岂是外人能随便饮到的,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若是说几句好话,她就可以放过自己,探春完全可以给她说一长串都不带打盹的。 奈何皇后对她的恨已经到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地步,虽然到如今探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了这位皇后娘娘了,但是女人之间记恨起来,那是能要人命的,所以探春一点儿也不敢大意,一直小心应对。 皇后瞧她的眼神虽然依旧不善,但大概看她这样乖顺,也觉得有些没有意思了,所以瞪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再为难她。 探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暂时又是安全的了。 皇后如此明显地针对探春,怕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只是大家心思各异,自然不会有人替她出头,便是那些平日里与南安王府有些走动的人都不敢多半句嘴,程雪君有心替她说两句,却被探春制止了。探春实在太了解这位皇后的心思了,她是故意针对自己,不叫她嘴上过了瘾,心中出了气,她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不管是谁,但凡敢为自己求情,必定是不分青红皂白,连那人一起记恨上,探春何苦将她拉下水呢。 好在皇后终于暂时消停了,她旁边的一位宫妃一直在与她说话,想来她心中便是不耐,也不敢随便拂了那人的面子,所以虽然还是偶尔恨恨地看向探春,倒也没有给她机会再来找事。 探春心中对那位娘娘是千恩万谢,就希望她能从头到尾绊住皇后,虽然自己并不怕她,但也不想多惹是非。 她眼睁睁地看着皇后越来越不耐烦,果然,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忽然叫到:“南安王妃,本宫听说你倒是个好做媒的,成全了不少好事,淑妃娘娘有个弟弟,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不如你也帮着相看相看。” 果然她身边的淑妃脸色立马变得不太好看,她有个弟弟的事,上次在皇上身边求情,皇后肯定已经知道了,还打听到弟弟如今没有娶妻,她虽说是问南安王妃,但是这么一件能恶心自己的事,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探春听了也是一怔,她就知道这皇宫向来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自己做的那些事也没打算瞒着,皇后知道也不奇怪,不过她这个时候提出来,看来是极其不满淑妃拉着她说话,不能叫她专心作弄自己,所以要借着她弟弟的婚事敲打敲打她。 她一说完,探春就已经猜到她身边那一位就是甄宝玉的姐姐淑妃了。 一百六十九章 进宫 她笑着起身:“皇后娘娘过奖了,我不过是帮着递了几句话,至于成与不成,全看各家意思,要说做媒,可不敢当。”她又抬头看了看淑妃,接着说道:“淑妃娘娘的弟弟,想来定是人中龙凤,不知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我也想帮着递句话,沾点喜气,但要说叫我帮着相看,只怕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出相配的人来。” 皇后不满:“你倒是乖觉,本宫叫你相看,你倒叫本宫出人选。” 探春笑:“我是自知眼力不比皇后娘娘,怎敢随便替淑妃娘娘的弟弟相看?” 她们内斗,探春并不想蹚浑水,虽说淑妃刚刚算是帮自己解围,探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揽事上身。 皇后摆明了是借自己的名义替甄宝玉选一个糟心的人去恶心淑妃,探春知道到时候不管自己挑出多好的人来皇后都会否决,最后把自己的人选提出来,那个时候自己是应还是不应?最后淑妃虽说也恨皇后,但一定也不会忘了自己那一份。 倒不如不接这个活,淑妃与甄宝玉反倒有可能逃过一劫,皇后乖张,却也不愿直接出面去恶心甄宝玉他们,淑妃去皇上面前求一求,皇后也要难过的,只有把自己这个南安王妃推在前头,皇后才可以免受责罚,所以探春不接这个活儿,她也就不能如愿。 淑妃趁机笑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妾身的弟弟普通,本就怕配不上这京中贵女,如今又去了东北边境,苦寒之地,哪家舍得将女儿嫁过去,妾身就不敢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了,不然到时候人家岂不是要怪皇后娘娘将自家的女儿嫁去了这样远的地方?” 皇后淡淡地看她一眼,说道:‘淑妃原也是个乖觉之人,本宫倒是给忘了。’ 这话淑妃不敢接,也不知道接什么好,反正在这后宫之中,本就没有什么真心相待,不过是维持表面的和平而已,自己也不怕得罪她。 探春自然也不敢说话,只在下面跪着,她觉得自己今天下跪的次数比一年都要多。 皇后盯了淑妃一阵,又看了看探春,说道:“行了,起来吧,不知道的看着你在本宫这里跪着,还以为本宫将你怎么着了呢,再有那嘴碎的出去乱说两句,岂不是觉得本宫故意为难你?” 探春明白,皇后这是下封口令呢,她今日明目张胆地针对探春,却也怕外头穿出些风言风语,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只怕自己要难过,毕竟如今南安王正得宠,击退了北境的敌军,立下了军功,又帮着除雪开路,又是功劳一件,也正是因为他得宠,皇后在对探春这件事上,毕竟还是有所顾虑,不敢真的将她怎么着,不过是过过嘴瘾,不然自己这心里气不过。 众人自然低下头道不敢,探春也连忙起来谢恩。 皇后身边的宫女来跟她说了两句,皇后看了看众人说道:“时间不早了,宫里挂了宫灯,各位随本宫也去瞧瞧?说是外头落了雪,想必现在景色不错。” 众人听说外头落了雪,连忙叫身后跟着的丫头带上了披风,捧起了暖炉,探春回头看侍书,她知道这丫头心细,自然不会忘记带这些东西。 果然侍书连忙拿出一个银质的小手炉,放到探春手里,又帮着她系上乳白色大毛滚边的斗篷,探春就接着这个机会落后了几步,与皇后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雪君敏锐,发现了探春落在后面,趁着皇后不注意凑到了探春身边,低声问道:“三妹妹,你无事吧?” 探春摇头:“我没事,姐姐你快过去吧,待会皇后看见了要寻你的麻烦的。” 既然不想将她拉下水,探春干脆将人赶的远远的。 程雪君看探春很是小心谨慎,也不愿给她添麻烦,如今在皇后这里已经很是难过了,便也没有多问,快走几步与探春拉开了距离。 侍书抬头看了看皇后离探春有些距离了,才低声说道:“姑娘,这皇后是到如今还记恨贵妃呢,连带着你也不落好。” 探春抬头瞧了她一眼,告诫到:‘别乱说话,这里可是皇宫。’ 没说了几句话,前头就停了下来,听水彦寻说他们是在城楼看灯,探春他们就跟着皇后到了御花园,晚上的御花园,很是阴森,多少见不得天日的事情就发生在这里,即便是点了一排排的灯,看着也有点阴森。 探春还是在后头跟着,因着皇后的态度,没有人敢在这里主动与她搭话,她也乐得自在,只要皇后不突然叫她便好。 哪里的灯不是一样的呢,这宫里的也没有多出多少花样来,实在没有什么可瞧的,不过是正好落了雪,雪景到还是不错,趁着大红的灯笼,有那么几分意境。 探春想起还在贾府的时候,他们姐妹几个跟着老太太雪天饮酒作诗的场景来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一生中不能忘记的快乐时光。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就是宝琴,穿着一件大红的斗篷在雪中亭亭玉立,真如仙女一般,如今在难有那样的情景了,宝琴也早已嫁了人,时光一去不返,那些欢声笑语也在时光中消散了,便是贾府中有许多不如意之事,但年少时光总还是欢乐多过苦恼,何况,随着年纪渐长,能记住的也多是那些高兴的事。 就在探春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时,身旁的侍书忽然拉了一把她的袖子,探春错愕抬头,侍书连忙小声说道:“皇后叫你吟诗呢。” 探春总算反应过来,侍书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皇后一直盯着他们,自然早就发现了侍书的小动作,冷笑到:‘怎么?南安王妃不喜本宫唠叨,干脆不听了?’ 探春一听就想跪下认错,但是看了看地上厚厚一层雪,她知道今日自己若是跪了下去,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皇后更大声地冷笑到:‘看来本宫没有看错,南安王妃对本宫的话还真是置若罔闻。’ 探春一下跪在雪地上请罪:“皇后娘娘赎罪,我刚才看这里雪景好,想到了年少时我们姐妹几个在贾府时的情景,一时走了神,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皇后才不管她是为何没有听见自己说话,看着跪在雪地上的探春,她心中就高兴,当时被她那个贵妃姐姐压了一头,后来她又差点入宫,那一位死了,自己报不了仇,这一个,自己又不能随便喊打喊杀,但接着由头,叫她多跪一会,出出心中的恶气,难不成还不许了?就是告到皇上那里,也拿不住自己的把柄。 所以她像是没有看见探春跪下一样,接着说道:“本宫早听闻贾家姐妹感情好,如今看来还真是不一般啊。” 她明知道探春说的姐妹里头不可能有元春,但就是要迁罪,探春只能乖乖受着:“我们姐妹几个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小在老太太跟前一起长大,所以关系走的难免近一些。” “本宫还听说,你们姐妹几个都是诗词歌赋样样拿得出手,你既也觉得今日这景好,那就写首诗来吧,也不辜负了这样的美景。”皇后淡淡地说道。 探春如今不再是那个小姑娘了,是正儿八经的南安王妃,也就皇后依然能动不动就叫她跪下,叫她写诗,她就得写。 探春连忙应了一声是。 雪君却忽然说道:“皇后娘娘,听闻南安王妃的字才是一绝,这诗还得叫她自己写出来才最好。” 皇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说到:“既然如此,准备笔墨,还不快些扶王妃起来?” 探春也没有推辞,连忙扶着侍书的手站了起来,虽然跪的时间不长,但探春多久没有下跪的人了,又是在这冰天雪地里,饶是衣服厚重,也差点一下站不起来。雪君叫她写诗,是替她求情,再跪下去,恐怕真的会伤了身子,到时候即便水彦寻来闹,皇上也不能真的把皇后怎么样,不过是给些安抚罢了,到时候苦的还是探春自己。 虽然还是有些站不稳,但探春还是没有丝毫耽搁地扶着侍书的手走到了桌子旁边,看了看远处的竟,略一思索,便下了笔,一会儿的功夫,一首诗便已经写了出来,旁边的宫女将诗先呈给了皇后,皇后匆匆浏览一遍便传给了下一个人。 今日天寒地冻的,探春又刚跪过,下笔的时候手都拿不稳笔,但她一心想着速战速决,也就不在乎这些了,连诗也是勉强凑数,反正皇后也不是真的要看她的诗做的好不好,字写的怎样,不过是寻个由头作弄她而已,她写的不好,说不定皇后还开心一些。 果然众人看完,除了几个没有猜透其中深意的,昧着良心夸了探春几句,但看没有人附和也就讪讪地闭了嘴。 皇后倒是不客气:“依本宫看,王妃这诗做的一般,这字写的也不若之前的好了,本宫记得你那是第一次进宫,写的字练皇上见了都夸呢。” 探春连忙说道:“那是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我们姐妹几个本就只自己写着玩的,没有什么才艺。” 皇后笑道;“想来王妃与仙逝的贵妃比还是有些差距,也难怪王妃最后不肯进宫。” 探春笑道:‘我自知比不上宫中各位贵人,自然是不敢进来的,也就是皇后娘娘您不嫌弃我。’ 皇后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王妃也别妄自菲薄。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咱们还是照顾着身子要紧,回吧。” 众人连连告退,探春长舒了一口气,也赶紧告退,恭谨地退了出去。 出了亭子,不远处雪君正在等着她,探春想快走两步,但是膝盖上疼的厉害,只能由侍书扶着慢慢地走,到了跟前,雪君叫念雪也过去帮忙扶着探春,关切地问道:“三妹妹,可还能走?” 探春笑着摇头:“哪就如此娇贵了,不过是一时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姐姐别担心。” 要不是她今日正好是小日子,也不会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说自己实在是时运不济,好在出门不多久就能上马车了,这一会儿功夫还是能坚持的。 宫中宴请,时间上都是有规矩的,尤其是这种男眷女眷分开的宴席,时间卡的很,探春出来的时候,水彦寻那边也散了,他早就等不及了,来之前就知道探春怕见皇后,这样的场合又不能不见,但是他人在这里,也免不了替探春担心,不知道皇后会不会针对他,他在这里食不知味,连带着歌舞和宫灯都没有什么意思了,好容易等到皇上说可以回了,他忙不迭地往外走,皇上却又忽然叫住了他,水彦寻心中叫苦,也不敢真的假装没有听见,只好僵硬地回头。 皇上看着他的背影一顿,最终还是回了头,好笑地说道:‘怎么?南安王着急回去?’ 水彦寻心中有苦说不出:“皇上叫住臣,想来有要紧事?” 皇上想了想,笑道:‘这么一说,朕倒是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没有要紧事,朕就不能留你说说话了?’ 水彦寻连忙说道:‘皇上要说话,自然没有不可以的。’ 眼看着别的大人都已经往外走,有些走的快的说不定都已经到了宫门了,水彦寻无奈转头,跟着皇上往回走,走了没有几步,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说到:‘皇上,臣的夫人不见臣回去,想必还在宫门等着,不知可否叫人过去传个消息,也免得她担心。’ 皇上转头反问一旁的黄公公:“你说呢?” 黄公公莫名,皇上要留人说话,虽然这除夕之夜留人说话有些不合常理,但皇上开口留人了,谁也不敢说不行,如今人家怕家人等着担心,要传个信儿回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这看似没有任何不妥的事情,皇上专门问了自己,恐怕就没有这样简单,可是要说皇上不肯叫人送信过去,似乎也不对。 一百七十章 受伤 黄公公这里心思已经饶了八十八个弯,却还是没有绕出个所以然来,皇上看着他许久不回答,笑道:“朕不过问你句话,要想如此之久?” 黄公公连忙告罪:“老奴只是在想,还不知派谁过去比较合适。”他试探地说道,最终他还是觉得皇上绝不可能不叫人过去送信。 皇上笑骂:‘果然是只老狐狸。算了,朕也不派人过去了,既然如此担心,快些回去吧。’ 水彦寻不解,皇上将他留下,就仅仅是为了多留他这一会儿,不是为了跟他说话? 皇上看他不走,问道:‘怎么?又不想走了?那正好留下来陪朕。’ 水彦寻连忙道谢告退,出了宫门,外头的马车只有两辆了,不用猜也知道一辆是探春的,另一个一定是林家的。 其实皇上留他这一会儿就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有意作弄他一回,等到看众人差不多都离开了,水彦寻也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也就叫他回去了。 水彦寻连忙走到挂了南安王府的对牌的马车旁边,还没等他上去,帘子已经从里面撩开了,程雪君带着念雪正打算出来,水彦寻只当他们姐妹说话,也没有多问,只拱了供手便上了马车。 进去才发现探春似乎有些不对劲,虽然马车里灯光昏暗,水彦寻还是明显发现了探春的神色不对,她正歪在软塌上,见水彦寻进来,也只是说了句“王爷回来了。”似乎再多说一句都是费力气。 水彦寻不放心她,连忙过去仔细看她,凑近了才发现探春脸色惨白,水彦寻着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侍书,你说。’ 侍书看看水彦寻又看看探春,刚出来,姑娘就交代她了,皇后针对她并非是因为王爷,而是因为旧事,且以后见皇后的机会也少,不必将事情告诉水彦寻,免得他生气多心,后来看自己疼的厉害,见瞒不过,便叫侍书说自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跌的疼了。 侍书不置可否,先不说王爷能不能信,皇后那里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不走漏半点风声,也就是姑娘还想着隐瞒。 但是现在王爷真的问了,侍书也不敢就真的说实话,但要叫她按着探春交代的说,她又不甘心,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水彦寻一眼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正想再问一遍,探春笑道:“这丫头嫌我不小心,正生气呢,王爷别跟她一般见识,时候不早了,先回吧。” 水彦寻看了她一眼,明显不信,且不说侍书并非探春所说这种人,只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不是不小心这么简单。探春说完便低下了头,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先向外面吩咐了一声回府,路上水彦寻过去将探春拖到自己怀里,好好地躺了,趁机看了看她的神色,才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停了一下又补充到:‘别想着瞒着我,今日这么多人,我一问就能问出来,别叫我担心。’ 探春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原原本本地交代了。 她明显地感觉到刚说了几句水彦寻的气场就有些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说道自己在御花园中下跪,水彦寻连忙起身,要看一看她的膝盖可有受伤,探春连忙拦住他:‘无事,马车里也不方便,你看,我还能走出来,就没多大事。’ 水彦寻不信,但也知道她说的对,马车里不方便,看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有可能吹了冷风,也就暂且作罢,又自责地说道:“这件事怪我,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以后不管皇后叫你做什么,你都大可以不理,得罪就得罪了,她又能拿你如何,你现在好歹也是我的夫人,我不会轻易叫你受委屈的,皇后今日竟敢如此做。” 探春怕他事后找皇后寻仇,连忙劝到:“王爷也别太生气了,皇后针对我,原是为了贵妃姐姐的旧事,我不理她也就算了,若是真的跟她纠缠起来,也是麻烦。” 探春不愿与皇后明面为敌,一来是皇后虽不怎么得皇上喜欢,但毕竟也是皇后,代表的是皇家颜面,皇上可以不喜欢她,若是别的人敢怎么对她,那也是不行的,当今皇上最讲究皇家尊严,探春不愿因皇后叫水彦寻为难。二来是皇后娘家势力依然不可小觑,水彦寻和贾环都在朝中为官,水彦寻又要带兵打仗,最不可与朝中官员闹矛盾,身家性命都交代在人家手中,万一人家给你送粮草的时候耽误几天,援兵因为什么事故晚到几天,那性命可就有可能丢了,所以探春不愿因为自己给水彦寻增加风险。另一个,就是皇后身边的三皇子,皇上虽还能坐几年,但说到底年纪也不小了,水彦寻不参与夺嫡,但这也决定了他谁都不能轻易得罪,如今三皇子与四皇子正是热门人选,探春可不想得罪皇后,叫三皇子将自己记恨上。 探春都明白的道理,水彦寻也知道,但他拼着性命在外带兵打仗,远离妻儿母亲,若是连自己的夫人都不能护好,还要这些战功做什么。 探春怕他不肯听,又慢慢劝解:‘等咱们回府了看一看,我觉得已经不怎么痛了,想来是当时起身起的猛了。’ 水彦寻知道她是变着法子不叫自己去找皇上说道,也不理她,只静静地看着她,探春被看得心虚,只好默默低下头。 好容易到了王府,王府要祭祖,探春也躲不得嫌,下车的时候,她本想着叫水彦寻看看自己确实是已经无事了,没想到一脚没有站稳,差点摔下去,还好水彦寻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差点掉下马车的探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还逞能?” 探春不敢再说自己是起的猛了,只好默不作声,挣扎着要下来。 水彦寻淡淡到:‘别动。’ 探春顾念礼仪,从不肯在外人面前做什么出格之举,如今叫水彦寻抱进王府是绝对不肯的,所以即便知道他要生气,也要挣扎着下来:“王爷,求你了,快些放我下来吧,不然我待会可怎么去见母妃呢?” 探春说的可怜,水彦寻知道她怕又叫母妃挑了错处,可怜她处处小心,叹了口气,只好将她小心地放了下来,半抱半扶着她进了屋里,探春自己根本没有用上什么力气。 到了屋里,探春张罗着要换了衣服去给太妃请安,水彦寻趁机要看一看她膝盖上的伤,之前没有看到,探春只觉得那里辣辣地疼,如今一看,确实两个膝盖通红一片,有些骇人,水彦寻看了更是生气,若不是想到要祭祖,母妃还在等着,她若是不过去,又是一项事端,说什么也不肯叫她再动。 侍书机灵,一看探春的伤,心疼地要抹眼泪,又急忙忙地去寻了伤药来,水彦寻接过来,亲自替她上了药膏,火辣辣的伤口一碰上冰凉的药膏,探春忍不住嘶了一声,水彦寻抬头看她:“还说没事,恩?” 探春心虚不敢搭话,等他上好了药,叫侍书和小蝉一起伺候着穿戴好,又叫两人几乎是半架着去了太妃屋里,南安王府祖宗不多,祭祖却也简单不得,叩头上香总归是免不了的,探春即便是尽力忍耐隐藏,下跪时那艰难的样子还是叫太妃看了出来,等祭祖结束,她倒是没有怪探春,只问她膝盖上的伤怎么来的,太妃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她膝盖受了伤,探春也不敢隐瞒,只说自己今日在皇后那里,一时走神,跪的时间有些长了。 太妃不置可否,却是明显不信,她知道探春不是娇气的人,若只是跪了一会儿,,不至于这个样子,但她不愿跟自己说实话,太妃也没有追问,只叫他们赶快回去。 回到屋里,水彦寻叫侍书赶快帮探春收拾一下,重新上药,刚刚虽然有蒲团在,但又几次下跪,都痛在一个地方,跪了几次,探春差点就忍不住了。 果然等到掀开衣裙一看,膝盖上已经有些渗血了,看起来挺吓人的,就是探春自己也忍不住一个哆嗦。 水彦寻心疼,却也知道刚刚那样的场合,探春不能不跪,只好轻轻地替她上药,说是明日里要去请魏太医来看看。 探春笑他:“明日宫门不开,你去哪里寻魏太医?” “总有办法的,你在家中好好休息,不准乱动了,要留下病根的,你可知道,别当我是吓唬你。”水彦寻正色道。 探春笑道:‘自然不是吓唬我的,不过王爷你放心好了,总不至于成个瘸子。’ “还乱说。”水彦寻生气道。“好在这几日也无事,可以好好休养,等过了十五,事情又要多起来,你想躲懒也不成了。” 探春乖乖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侍书就说水彦寻出门去了,探春奇怪,今日初一,哪有人出门呢,水彦寻不会真的去宫里寻魏太医了吧,今日宫门不开,他要寻人,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到时候那些见到自己在皇后跟前罚跪的人将两件事联系起来,自己在皇后面前又讨不了好了,不过,讨不了便讨不了,探春心想,反正水彦寻已经出府了,还能将人追回来不成。 果然水彦寻大年初一要见皇上惊动了守城门的冯紫英,也叫皇上有些吃惊,他昨日故意留他一会儿,今日难道是故意来找自己算账? 但是水彦寻到了皇上面前,也没说昨日的事,只说要请魏太医替夫人诊治。 水彦寻脸色难看,皇上心中也不见得多高兴,他大年初一,开自己的宫门,来了就是要自己的御医出宫,魏太医是自己的御医,不是他南安王府的,这件事希望他能明白,所以在水彦寻说明来意之后,皇上许久没有说话。 水彦寻看皇上不说话,也僵着不说话,他们两个别脾气,黄公公可不能不做个和事佬,皇上他不敢说,水彦寻好歹还是听劝的,所以他先从水彦寻下手:“王爷,您看,这才是初一,您着急请太医是为何事?” 水彦寻看了他一眼,黄公公有些心惊,南安王虽说是战场杀伐之人,但并无戾气,按皇上的说法,这人若是不上战场,原该是个闲散王爷,自由随性,但是他刚刚看自己那一眼,不怒不威,却叫自己心惊胆战,黄公公不敢再多话,只好陪着这两人僵着。 皇上能不说话,水彦寻却不能,虽然他心中有气,但探春在家中等着太医治病,且自己毕竟是臣子,能发以发脾气,却绝对不能过。 所以在看了黄公公一眼后,他也就顺着梯子下了:“臣并非故意打扰皇上,实在是臣的夫人昨日进宫之后受了些伤,看着挺吓人的,不想叫她落下病根,所以来宫里求皇上叫魏太医出去看看。”他说的故意模棱两可,他知道皇上一定会问的。 果然他刚说完,皇上便皱眉:‘昨日受的伤?’ 水彦寻没说话,皇上转头问黄公公:“怎么回事?” 黄公公看了看水彦寻,最终还是一咬牙,贴到皇上耳边低声说道:‘昨日皇后娘娘叫南安王妃在雪地里跪了会儿。’说完看了一眼水彦寻,他避重就轻,皇上却已经可以大致知道情况。这就是做奴才的聪明,不管谁犯了错,自己都只能说一半,剩下的要靠主子自己想,毕竟那都是主子,自己若是说的多了,那就管的太宽了。 皇上听完,怒道:“荒唐。”他是知道黄公公的,他这么说了,情况一定更严重,难怪水彦寻一大早的脸色这么难看,他昨日没当下来找自己已经算给自己这个皇上面子了,想来今日也不只是要请太医,也是故意要叫自己知道的。 皇上看了看水彦寻,说道:“行了,你先坐吧。”又转头对黄公公说:‘你去将魏太医请过来。’宫中太医虽有轮值,但魏太医作为皇上的御医,一般都在宫中的,所以水彦寻才信心满满地直接来寻他。 一百七十一章 探望 黄公公接了旨意连忙去请人了,一边走一边想起昨日小太监们来跟自己汇报时的情形,他当时就知道这事若是叫南安王爷知道了,又是一项事端,当年的事,他也算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贾府两个姐妹,一个去世多年,一个早已做了南安王妃,皇后为何总是想不开呢?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不敢责怪皇后的,只能加紧步伐去找魏太医。 到太医院的时候,魏太医正指导自己的小徒弟辨认草药,见到黄公公过去,以为皇上出了什么事,连忙见了礼问道:‘可是皇上怎么了?’ 黄公公笑道:‘不是皇上,是南安王,来寻你去替王妃看看。’ 魏太医心中一惊,什么大病要大年初一来皇宫寻他,这么想着,也就不敢耽搁,不等黄公公催他,背起药箱,就往外走。 身后的小徒弟不明所以,他怎么觉得师傅听到王妃生病比听到皇上生病还要紧张,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赶快说了声罪过,师傅可是御医,自然是以皇上龙体为重,为先。 他只是不知道魏太医当年没能救回赵风,亲眼看过探春撕心裂肺的绝望,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她。 到了皇上那里,皇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他们赶快回府去,还说若是不好,以后也可以请魏太医过去。 皇上并不傻,皇后无端作弄南安王妃,而南安王刚替他打了胜仗,当时多少人都看见了,他不能叫皇后的所作所为寒了众人的心。 魏太医跟着水彦寻出来后连忙要问探春的病情,他本以为大年初一来请自己,一定是重病,但看水彦寻的神色倒是不像,他很生气,也很担心,但没有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态,心中稍稍放心。 水彦寻并没有将事情全告诉他,他毕竟在宫中行走,不管是站在哪一边,知道的太多都不好,只说是雪地里滑了一跤,伤到了膝盖。 魏太医对这样的说法并不是很信,南安王妃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不小心的人,到了王府一看,果然不可能是摔了一跤,他在宫中这么长时间,虽说是皇上的御医,但是也看过不少人来太医院寻些药治腿上,他自然知道这所谓的腿伤,就是跪出来的,探春的伤,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不过,以她的身份,谁能叫她跪成这样,想起她是昨日从宫里回来受的伤,魏太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心知肚明,却不能开口说而已。 他给探春开了药,又给了她一小罐药膏,叮嘱她除了要仔细抹这膏药之外,还要好好吃那副药,不能说她跪的时间长了,伤了身子,只说昨日受了风寒,要去去寒气。 他虽未明说,探春和水彦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过他,又叫水云将人送回了宫里,水彦寻更心疼探春了:“夫人,是我不好,早知道你与皇后不和,以后再也不叫你进宫去了。” 这已是他第二次怪自己了,探春刚抹了药,倒是觉得那火辣辣的疼好多了,笑道:‘王爷何必自责,这本是旧事,皇后不肯放下过去罢了。’ “不管怎样,以后再不叫你去宫里了。”水彦寻坚持到。 探春只好笑着点头:‘以后再也不去了。’ 人人在家中过年,水彦寻便是军中还有事,现在也没处忙去,正好可以陪着探春。 初三的时候,非烟回王府,探春腿伤未好,水彦寻不肯叫她起来,告知了太妃,太妃那日就看出了不对劲,自然是许了她卧床修养,只有探春觉得对不住非烟,她好容易回来一趟,自己也不能照顾周全。 非烟从太妃那里出来,便来寻了探春,问她如何大年下伤了腿,探春自不肯与她多说,非烟却生了气:‘咱们虽是姑嫂,但自小是一块长大的,我又没有别的姐妹,是真的拿你当做嫡亲的姐妹,知道你还有那些姐妹,不能跟我是最近的,但到如今,竟连这也不肯告诉我了,想来是生我的气了。’ 探春连忙劝她:“你别多想,我与你多年情谊,说这样的话就叫人伤心了,我不肯告诉你,也是免得叫你担心,当日你哥哥问我,我还不肯说呢。” 非烟心中自有计较,她刚从母妃那里出来,知道定不是母妃,又说是大年夜受的伤,又说不叫哥哥知道,自然猜得到是宫里头受的伤。 当年的事情非烟多少知道一点,所以也猜到是皇后,只是探春不肯说,想来是不愿叫自己徒增烦恼,她也只好假装不知道。 探春笑道:‘今日我对不住你,你好容易回来一趟,我却在床上躺着,等我好了去看看你好不好,你成亲这么久,我都还没有去过你家呢。’ 非烟听说她要来,自然高兴:“那当然好,你确定哪日过来,我叫人来接你。” 探春笑她:‘怎么,还怕我找不到门不成?’说完,探春就后悔了,她还真的找不到门。 非烟静静地看着探春后悔莫及的表情,笑道:‘怎样?是否叫我让人来接你?’ 这次探春连忙说道:“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光,一会儿奶妈抱着云兮和凌熙来找探春,非烟看起来很喜欢两个孩子,逗弄了一会儿,才肯叫人把他们抱走。 探春看着非烟,笑道:‘既然这样喜欢,不若自己也生一个?’ 非烟顿了顿,她不是不想生,只是柳晗云在家的时间少的可怜,众人都只知道他是京官,却不知道,但凡有个能出去的机会,他一次也不肯放过,即便是在家中,也是很晚才回来,多半就睡在书房了,若不是怕人说闲话,恐怕他恨不得日日睡在书房。刚开始她以为柳晗云这是心中有别人,可是她仔细看了,身边的丫头,没有一个能近得了他的身的,这叫她放了点心的同时,又将心提了起来,既然不愿与自己在一起,又不肯碰丫头,这是为什么呢? 只是这样的情况,她看了看探春,还是没有办法张口,一来实在难看,即便两人当年是闺中密友,如今各自嫁了人,这种事情也没法开口,另一个就是当年她要嫁柳晗云,探春多次劝她,如今她怎么能找探春诉苦,所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探春看到她落寞的神情,知道她这是有苦难言,也不好逼她说出来,只能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孩子这件事最是急不得,你们都还年轻,也别着急。” 非烟点了点头,又把话岔了过去,照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一时半会,她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不过,求仁得仁,她当年不顾一切要嫁给柳晗云,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做人不能太过贪心。 探春看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再问,两人商量着哪日过去,又讨论哪家的香料好,哪家的点心做的精巧,当年他们两个趁太妃不注意,讨论的便是这些,如今时过境迁,当年时兴的点心,如今都已经不新鲜了,两人也不再是那个为了两块点心就能欢呼雀跃的小姑娘了,但是再提起这些,探春还是挺高兴的,她伤了腿,水彦寻不肯叫她下床,这些日子众人也不能来看她,正闷的很呢。 非烟今日与探春说的尽兴,直待到太阳落山才回去,柳晗云要等她,自然只能跟水彦寻待到那时候,但是水彦寻本就不爱搭理他,心中又挂念着探春,与他更是无话可说,柳晗云倒也淡然,一杯杯的茶水,自己慢慢地品,偶尔跟水彦寻搭两句话,这两人相处竟然也不觉得尴尬。 到了初四的时候,探春原该回贾府的,但是她一早给老太太送了消息,说自己去不了了。今日也是众姐妹回贾府的日子,探春不能见他们有些遗憾,但是等到第二日,他们就一块来了王府,探春见他们都过来,高兴的很。 贾府那里,因着轻茗要临盆,来的依旧是凤姐儿,她人精一样,闭口不问探春如何受的伤,只说叫她好好养着,又说些趣事逗她开心。其实不用多说话,见到他们,探春已经足够开心了,这也是惜春成亲之后,过的第一个年,没有婆母在身边,一切都要自己料理,探春不放心她,自然要好好问一遍。 凤姐儿听了笑道:‘可见的三丫头是偏心的,一来就开始问四妹妹,咱们这些人,是连句话也讨不到的。’ 探春笑骂:‘凤姐姐你这张嘴,谁能在你这里讨到便宜,连用也是不必问的,自是没人敢欺负了你,就是谁说你两句,老太太也要将人打出去的。’ 凤姐儿被她反将一军,笑道:‘三妹妹还说我的嘴厉害,我看还是你越发厉害了,便是不能动,嘴上也是不肯落半分。’ 迎春劝和:“三妹妹如今是动不得才过过嘴瘾罢了,凤姐姐何必与她计较。” “刚还说三妹妹偏心,如今看来,不是她偏心,是你们姐妹一条心,合起火来欺负我一个。”凤姐儿笑骂。 探春知道她这张嘴,便是他们四个加起来,也是说不过她的,让她说两句,也就算了。 正说着话,探春叫侍书将自己之前挑好的礼物送给凤姐儿:‘我想着宝二嫂嫂也就这一个月就要生了的,原是要自己送过去的,但不巧的很,伤了腿,便托了凤姐姐你送过去吧。’探春又笑道:“知道凤姐姐你是雁过拔毛的,自不肯叫你空手送。”说着从床头箱子里挑出一支碧玉簪子:“这是给巧姐儿的,你今日怎么没有带她过来,巧姐儿也大了,知道爱美了的,做姑母的送她一根簪子,叫她戴着玩。” 巧姐儿只比惜春小了两岁,惜春都已经成亲了,巧姐儿也是马上了,探春送她的簪子,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巧姐儿的事,只要凤姐儿开口,自己就会管的,那丫头上一世太过可怜,凤姐儿又就她一个,探春肯定是要帮的。 有了探春这句话,凤姐儿倒是没有在意她的调侃,拿着簪子谢过了探春才说起:“不是不想带她来,这几日又病了,这丫头从小病灾不断的,也叫刘姥姥帮着供奉了菩萨了,还是不见效果。”说起巧姐儿,凤姐儿就难过,她最终还是没能再添个哥儿,这些年也越发看明白了,尤二姐有个哥儿又怎么样,老太太屋子里一样进不去,这管家权更是落不到她手里,大不了将来将权交到了轻茗的手里,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做巧姐儿的嫁妆,那也是足够丰厚了,只是这巧姐儿总是病啊灾啊的不断,她还想着叫女儿嫁个稍微高些的门户,贾家那边是衰败了,但不是还有她几个姑母吗,且国公府的牌子还挂在大门上头,那巧姐儿就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的姑娘,凤姐儿是不肯叫她低嫁的,她没有儿子,就指着这个女儿叫她扬眉吐气呢。 只是巧姐儿的身子弱,这样的身体,不会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娶这样的媳妇回去的,人家不差那点银子,所以她备的丰厚的嫁妆也没有用。 她想来求探春,但巧姐儿的身子,探春也是知道的,就怕她觉得自己是故意为难她,如今她既然自己开口了,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探春肯答应下来,自然就有办法,巧姐儿也还不算着急,明年就有春闱,高门大户嫁不得,但是新贵总是绰绰有余。 凤姐儿是从探春这里笑着回去的,回到府中听说琏二爷又在尤二姐的屋子里用饭了,凤姐儿也没有理会。 冯紫英守宫门,便是过年,也不是日日都有假的,今日便没得空,只有沈玉成陪着惜春来了,水彦寻第一次见沈玉成,他回来便对此人赞不绝口,说是聪明知进退,探春高兴,人是自己选的,水彦寻瞧着也好,自己自然面上有光。 一百七十二章 中元 水彦寻一直不许探春下床,所以好好养了几日,直到了七日之后,魏太医来重新开方子的时候看了看,说是已无大碍,应当平日里多走走,活动活动的时候,探春才被允许下床,但是魏太医开的去寒的方子还是要继续吃,当日魏太医刚走,宫中的赏赐便到了王府,以皇后的名义赐下来的,来送东西的却是黄公公,知道探春腿上有伤,还免了探春的下跪,今日魏太医刚走,宫中的赏赐便又来了,这次不是黄公公亲自来的,但依然不叫探春下跪,便知道,依然是皇上身边的人。 只是他要安抚水彦寻和探春,只能以皇后的名义。 探春有时会想,皇上到底会不会因为自己惩罚皇后呢?可惜自己向来不愿做过分的事,自然不会将手伸到皇宫里去,也就打探不到消息。 等到十五的时候,探春自觉走路已无什么不便,这几日每日多走几步练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看人家都去看花灯,水彦寻问探春要不要去,探春想了想,本是想摇头的,她不是贪玩之人,更多的时候是怕惹麻烦,所以许多事,她是不肯做的,但想着还有云兮已经四岁,还没有看过花灯,便觉得对不住这孩子,所以应了水彦寻带着云兮一起去,凌熙还小,带出去不方便,便留在了府中,侍书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便答应留下来陪着他。 还好还有小蝉,奶妈和水云,这一行人已不算少,且他们说是看花灯,也不过是要个临街的雅间,往外头看两眼,倒不怕照顾不好云兮。 他们为了避开人流,出去的早,到了鹤颐楼,探春将上次非烟提起的几种点心都尝了尝,水彦寻看着她笑,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今日的情景叫她忍不住回到了年少的时光。 云兮这丫头随了探春,平日里是不爱说话的,今日跟着出来看花灯,看得出来,这小丫头雀跃的很,但也不知跟谁学的,竟能装的一副淡然模样,只在吃到自己喜欢吃的点心的时候才微微笑一下,探春看在眼里,偷笑这丫头装模作样。 京城热闹,看花灯的人也不少,但是像探春他们这样拖家带口来看的,倒是不多,云兮虽看着外头更热闹些,但也听话,只在看到好看的花灯时,叫探春过来看看,探春心细,将她指给自己的花灯都记了下来,叫水云把其中几个买下来。 水云回来的时候说是在酒楼里碰到了柳晗云和沈玉成,探春虽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块儿去,但是想来他们都在户部做事,碰到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不知道惜春在不在。 探春正想问起,水云便说道:“还有沈夫人也在。” 探春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那非烟在不在?” “郡主倒是不在。”这么久了,水云还是习惯称呼非烟为郡主,看来这桩婚事,不仅他们当时不同意,这些人也有些微词。 探春想起之前柳晗云求娶惜春的事,忽然有些担心,惜春不是胆大之人,今日怎么会跟着沈玉成出门看灯,且还是跟一个外男在一起,便是有亲戚关系,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探春想着便要往他们那里走。 水彦寻在后头叫她:‘夫人?我去吧。’说着他已经理了衣袍站了起来,探春知道他是不想自己在这人多眼杂的酒楼里抛头露面,只好又转了回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惜春便带着知画过来了,探春连忙拉了她过来坐下,问道:“四妹妹,你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惜春笑道:“今日他问我可有看过花灯,三姐姐你知道的,我自小不大爱出门,哪里看过花灯,他想我没有看过,便要带我出来看看。” 这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探春只是不明白:“你们与柳大人是凑巧碰上?” 惜春笑道:“确实是巧,刚到酒楼便碰到了柳大人,他们是同僚,又是非烟郡主的夫婿,便要坐在一起赏灯。” 探春不知,这柳晗云是不是故意的,但要说他这么多年,依旧对惜春念念不忘,探春也不敢确定,一面之缘,真的值得他记这么久。 探春不好直接跟惜春说,只说他们在那边说话,她过去不方便,留在这里陪自己说说话。 惜春自然是答应了的。 水彦寻知道惜春要待在这屋里避嫌,便没有着急回来,他虽然跟柳晗云没什么可说的,但好歹还有沈玉成,沈玉成确实是个妙人,因为他在的缘故,原本这两个说两句话就要嫌烦的人,竟然也能坐在一起,说上半个时辰的话了。 他们两个都在户部,柳晗云又进去的早,所以对户部的情况了解的比较清楚,其实很多水彦寻要问的,还是要柳晗云才明白,只是之前两人不肯说话的,自然也就没有说过,今日交谈下来,水彦寻不得不说,自己不喜归不喜,柳晗云的能力出众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对东北境内的情况,他也能说上两句,这比水彦寻去找其他人打探方便多了,其实潘望舒走后,若有柳晗云在户部,是一大助力,只是事到如今,水彦寻也拉不下脸面来让他做个内应。 几人便是算不上相谈甚欢,总也是气氛融洽,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水彦寻怕探春等得无聊,才先告辞了,回去的时候惜春自然还在这里,看到水彦寻进来,她自然要走,探春却留住了她,笑道:“云兮要看花灯,王爷,你陪着她出去看一会儿吧,我就不去了。” 水彦寻知道之前的事,知道这是探春不想叫惜春回去,所以很是干脆地抱着云兮出去了。 探春继续留惜春说了几句话,沈玉成便来叫人了,落到探春眼中,定是柳晗云看惜春迟迟不归,知道自己在这里,惜春是不会回来的,便独自回去了。 送走了惜春,房间里便只留下了小蝉和探春两个,探春问起小蝉的婚事,小蝉不说话,却也没说死就不嫁,她跟侍书不一样,探春想了想:“我几次三番问你,你都不肯说,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既然问你了,定会尽力满足你的心愿,如今你不肯说,我就权当是你叫我做主了。” 小蝉点头:“全凭姑娘做主。” 探春想了想:“说是叫我做主,我也不能真的就说要将你许给谁,如今我也看过了,王爷身边的水云还没有娶亲,王管家也替他的侄儿来问过我一次,这两个你若是都不满意,我也可以帮你再问问。”探春是怕她不肯嫁给下人。 小蝉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到:“姑娘也不必麻烦了,奴婢瞧着,王爷身边的水云,倒也合适。” 终于听到一句靠谱的话,探春笑道:“你既然应了,我就找机会跟王爷说了,也叫你们两个早些成亲,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了,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你可愿意?” 小蝉点头,她不是家生子,跟着姑娘来了王府,一生荣辱全靠姑娘,之前姑娘跟侍书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故意避着她,侍书自己要梳头做嬷嬷,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她也不是不行,不是非得要嫁人,只是想想自己本是平民,只因家中太过贫穷,不得不卖身为奴,自己是做了奴婢了,却不希望做一辈子的奴婢,她知道这话她只要跟姑娘提了,姑娘一定会烧了她的卖身契,但就是这样,她才不能跟姑娘说,姑娘待她好,她再说这些,太叫人寒心了,如今看来,水云跟着王爷南征北战的,想来将来也能脱了奴籍,到时候姑娘一定也会帮自己脱了奴籍,但她也知道,即便不再是奴婢,她也依旧是姑娘的人。 探春在屋里跟小蝉闲话,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水彦寻便带着云兮回来了,身后的水云怀里满满地抱着一堆玩意儿,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来都是水彦寻买给云兮的。 因着两人之前刚刚说起过水云,所以小蝉现在看水云,总有些不大自然,还好那人心思没那么细腻,并未发现。 回到府中时候不早,凌熙早已经被哄睡了,云兮在车上便已经睡着了,若不是中间碰到了沈玉成他们,也不会耽误如此久的时间。 等他们都收拾完之后,探春躺在床上问着水彦寻今日与沈玉成见面的情景,水彦寻只说户部的消息,东北境内灾荒还在继续,来年能不能好转,关键就看今年的春种了,户部如今愁的不单是粮食,更多的就是这春种,便是能找到种子,雪地要清理,也要费不少功夫,如今国内没有战事,说不定皇上会派他过去帮忙。 探春听了点头,这原也是应当的,几万大军停在这里,那边又急需人手清理雪地,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只是她又想起来:“户部可有说军饷什么时候能给补齐?叫士兵去清理雪地不要紧,但这军饷发不下来,只怕人心不齐。” 水彦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听他们的意思,户部如今也没有钱,是真正的一分钱也没有,军饷只能由各省来出。” 一旦让各省出军饷,事情就麻烦了,跟粮食是一样的,谁也不肯多出,早出,到时候苦的还是那些派出去的士兵。 探春也无奈叹气,如今自己手中并无银子,帮不上忙,她忽而又笑道:“算了,银子总归不能说有就有的,不想这些烦心事了。我要跟王爷说件高兴的事。” 水彦寻也笑了:“什么高兴的事?” 探春将小蝉今日的意思复述给了水彦寻,他听了之后果然也笑道:“果真是件高兴的事,明日若是告诉水云,指不定这小子怎么高兴呢。” 探春笑问:“难不成他跟你提起过?” 水彦寻笑道:“是我走之前了,当时他问过我一次,之后我去了东北,回来忙来忙去,倒忘了这件事,想来他也不好意思与你提,便一直等着了。” 探春怪他:“这种事竟也是能忘的吗?你若是不记得,我今日又没有提起,岂不是要耽误了他们两个?我可要替他们多讨一些彩头。” 水彦寻笑道:“我这里的东西,除去你,什么是不可以送出去的。” 过了十五,水彦寻又开始忙了起来,他那日说的不错,皇上确实要叫他去帮着清理雪地,时间紧急,皇上叫他尽早赶去,两人相聚的时间算起来,前前后后也没有一个月,水彦寻便又要出发,探春虽不舍,也知道圣命不可违,且这是大事,府中也没有什么是自己照顾不来的。 他是一军主帅,探春知道他不会做无谓的牺牲,除去上一次在东北,探春倒是没有担心过他的性命,只是两人聚少离多,已经够人伤感。 水云和小蝉的婚事,他们成婚没有那么多讲究,又年纪不小,所以赶的也急,就定在了三月里,探春身边已经不大叫小蝉伺候,虽然规矩不多,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嫁衣总要绣一绣,探春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也就不耽误她本就着急的时间。 只是探春用惯了她,乍离开了她,多少有些不习惯的,叫侍书帮着再挑两个,侍书年纪也不小,她不愿出嫁,要做个嬷嬷,她的位子也要有人顶替. 王管家替他的侄儿求小蝉没有求到,但人给了王爷身边的水云,也不算看不起他,这次探春要选大丫鬟,又是叫他带人进来的,算是给了他几分面子了。 探春不喜王府里的那些丫头,所以都是新从外面挑的,一溜七个姑娘,跟着侍书进来,怯怯地给探春行礼,探春瞧了瞧,留下了四个,探春对挑人的事情并不在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既然都是王管家带进来的,底子应该还算干净,便让侍书掌了眼,选了那四个。两个留在身边叫侍书教导,另外两个,一个给了云兮,一个给了凌熙,只是这两人其实也是由侍书教导的,别的人总不如侍书妥当。 一百七十三章 柳府 两个丫头跟着侍书起的名字,寻书,言书,两人年纪小,如今不过十一二岁,探春选年纪小的,就是不想麻烦,到时候人出去了,自己还要再选一波,毕竟能像侍书一样陪着自己的,这辈子可能也只有她一个了。 之前探春腿伤在身,各府里下的帖子都没有去,来探望的人也大多挡在了门外,如今腿伤好了,自然要下个帖子请众人来王府玩一趟,才算得上是礼尚往来。 好容易请过了众人,出了十五,探春本该去周姨娘那里走一趟的,她顾忌自己的身份,是不肯上王府的门的,但是又一早答应了非烟,等自己好了,要过去看看她,探春便先去了她那里。 非烟一早派了人来接,之前探春还真的不知道柳晗云的家门,他家在城南,离的不算近,行了有一会儿才说到了柳府,探春下车的时候,非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探春抬头看了看,大门倒还显得气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想来柳家也不是平常人家,可惜之前竟从未听说过。 非烟身边站着的几人探春也是第一次见,非烟替探春引见了,但是神情却淡淡的,想来因着柳晗云的关系,非烟与柳家长房的关系并不算好。 好在他们也有自知之明,到屋里陪探春说了两句话,便找机会告辞了。 非烟要带探春看看院子,柳家虽非贵人,却是实在的富人,院子建的也很是精巧,只是探春却不明白,看过院子之后便问道:“你这里一切都好,回去与母妃说了,想必她也高兴,只一点不好,就是这院子离王府太远了些,你过去不方便,我过来也远的很,怎么没跟柳大人商量商量,在王府附近找做院子?” 非烟听了唯有苦笑,她难道不想搬出去吗,即使他们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对自己如何,但整日面对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也实在非她所愿,她也知道柳晗云与大房关系不好,但是刚开始她提出要搬出去的时候被柳晗云不咸不淡地挡了,之后也提过两三次,也都没有了下文,她琢磨不透柳晗云是怎么想的,他也不会告诉自己,想起现在柳晗云顾忌长房的眼光,还会来屋里歇息,若是将来他们两个搬了出去,非烟想,他应该会毫无顾忌地每日都睡书房了吧,这样一想,不搬出去也好。 探春看她只是苦笑,却说不出所以然来,若是为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探春自然是不肯再问下去的,但非烟毕竟不仅是水彦寻的妹妹,也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姐妹,探春眼睁睁看着她从一个天真温柔的姑娘,变成现在动不动就苦笑的样子,替她心疼,由不得自己不问:“怎么了?可是那边有什么想法?”探春指了指大房所在的方向。 非烟苦笑:‘不是,嫂嫂别管了,总归路是我自己选的。’ 探春拍了拍她的手:‘虽说当时也撂下狠话,但你若是真遇到难处,还真能不管你不成,不管是母妃还是你兄长,便是我们姐妹几年的情谊,怎么可能弃你不顾?你有什么委屈也别闷在心里,我们总会替你想办法的。’ 非烟心中一酸,到最后真正关心自己的还是家人,只是现在与他们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何况,柳晗云也没有真的怎么着自己,没打没骂,给足了自己面子,平日里也算是体贴,任谁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有自己这个当事人,才能感觉得到那关心之中总带着疏离,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人,但是成亲这么多年,他与自己的距离,没有一点拉近,非烟有些无力,她刚开始以为是柳晗云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的关系,以为自己对他好,两人总会越走越近的,但是现在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 但是她还是笑着对探春说到:“嫂嫂疼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告诉了嫂嫂,日子还是要自己过的,嫂嫂就别挂念我了,反正,我在这里也吃不了亏。”说着自己便笑了起来:“他们每次见我,简直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这样叫人害怕。” 探春有些心酸,长房怕她,却也无时无刻在想着怎么害她,她在这里过的实在不容易,只是如今的非烟懂事多了,她不愿叫自己插手,探春也只好由着她去:“若是哪天想离的王府近一些了,记得给我递消息,你整日在院子里,哪知道怎么找到好的院子。”探春叮嘱她。 非烟笑着点头,要留探春用饭,看样子,中午柳晗云并不会回来,探春便留下来陪她用了一顿饭,用过饭之后,非烟仍不舍得她走,她现在真正是被困在了院子里,屋里满满的都是人,那么多人,但是自己却那么孤独,只有柳晗云回来的那一刻,围在身边的孤独才能散去。但是探春不比她,事情多的很,她也知道,便是不舍,也只能放探春回去,但还是不忘叮嘱她记得长来看自己。 探春笑她:“你若是想母妃,或者想看看我,便回王府来,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从非烟那里回来,探春本想把自己知道的跟太妃说一说,但转念一想,太妃已经礼佛,不问世事了,非烟自己都不愿说,自己说了反倒是多事,所以只捡好的跟她说了说,太妃听着高兴,难得留探春在她这里用饭。她用素斋,好在探春也用的惯。太妃今日高兴,看探春吃的不少,笑道:“早知道你喜欢素斋,该多叫你过来用饭的,彦寻他又走了,你自己在府里也孤单,之前不叫你过来,是知道你们的规矩,怕你过来了,忙前忙后,自己又用不好。” 探春笑道:“能陪着母妃用饭,是我的福气呢,母妃若是不嫌弃,以后我都来陪你用晚饭。” 太妃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我也清净惯了,偶尔叫你来一次便好,若是日日都来,咱们俩,该是相看两厌了。” 探春连忙赔笑:“瞧母妃说的,能来母妃这里蹭些好吃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行了,也别哄我开心了,你们都过的好,我就高兴了,也不枉我每日诚心拜佛烧香,非烟这丫头,我以后也能放点心了。”太妃笑道 探春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怕太妃放心的有些太早了,但是那些她也不敢跟太妃说,只能跟着赔笑。 太妃留了她一盏茶的功夫便将人撵了回去,怕两个孩子要找娘亲,但其实探春是知道的,这两个,向来是没有良心的,只要自己玩的高兴了,一天不见自己也是不会想的,偏自己便是知道他们两个的性子,还是不肯放心,从太妃这里出去便直接拐去了他们两个的屋子。 两人正在摆弄水彦寻从街上买回来的玩意呢,凌熙倒是好性子,东西是买给云兮的,他也玩的很高兴。 看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探春问了问奶妈他们两个今日吃的怎么样,睡的如何,便回去了。 探春回去要准备明日去周姨娘那里拿的东西,正要喊小蝉,忽然想起小蝉如今正在备嫁呢,自己反应过来,恍然一笑,时间过得还真是快的。 侍书听到探春叫小蝉,也有些恍然,来到探春身边,笑着说道:“别说姑娘你一时忘了,我这每日里叫人的时候叫的也都是小蝉。也不知道这丫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探春笑道:‘怎么,现在羡慕了?你若是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的。’ 侍书正色道:‘姑娘又开始乱说了,我早说了,这辈子是陪着姑娘的,我说了不嫁人,自然不会后悔。’ 探春笑着劝她:“好了好了,侍书,是我说错话了,我看你好奇的很,要不明日你替我去看看小蝉吧,正好我还有些东西给她,你替我交给她。” 侍书却问道:“明日,姑娘不是要出门吗?我跟小蝉都不在,姑娘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改日再去吧。” 探春笑道:‘无事,明日我是去环儿和周姨娘那里,便是真的丢了人又有什么,正好你也交了寻书和言书一阵子了,总不能老将他们拘在院内,趁这个机会也出去看看。’ 侍书想了想,那两人自己交的不算是样样周到,该学的也都学了,总有自己和小蝉挡在前面,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派上用场,且这是去三爷那里,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便答应了下来。 探春看她肯答应,便将自己准备好的一个小包裹递到了侍书手里:‘这是给小蝉准备的,你不肯嫁人,我也给你准备了的,只是跟这个是不一样的。’ 侍书摇头:‘我不要,我是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探春笑她:‘你不要,你还有父母要养,你如今不肯嫁人,已经叫我不知怎么面对你父母了,总要给他们养老,你权当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二老的,明日不用你,你看过小蝉,也回家看看。’ 侍书想了想,接了包裹,姑娘的一片心意,自己拒接不得。 这是寻书和言书第一次跟着探春出府,准确的说,这也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在没有侍书或者小蝉在的情况下,独自在探春身边伺候,两人心中说不忐忑是假的,他们两个运气好,不用在府里待多少年,慢慢地从三等到二等,再爬到一等丫头的位子,如今王妃身边的人要嫁人,直接就选中了他们两个,在府里的时间短,规矩懂的也少,但探春也不大在乎这个,她更在乎的是,人要本分忠诚,不要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都是侍书亲自教的,小蝉在的时候也教了几天,但是两人的性格差异还是挺大的,不一样也好,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才能更周到。 到了贾环那里的时候,周姨娘说他一早出去了,虽然他们早就盼着探春过来了,但昨日没有来,想着可能要等几天了,他现在也忙,便没有等着她。 探春扶着周姨娘进了屋内笑道:“我是来看姨娘的,他出去便出去好了。” 周姨娘也高兴地笑道:‘你这话叫环儿听见了,看他要不要跟你算账的。’周姨娘跟着环儿搬出来几年了,早就脱离了贾府,性子也开朗了许多,探春不时的来看她,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寻书在忙着跟周姨娘身边的丫头交代探春带来的东西,周姨娘看着她笑道:“哟,这丫头长的真标致,王妃可是得了老太太真传,惯会调教人的。” 探春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笑道:‘姨娘这夸奖我便是脸皮再厚也不敢随便接下了,实在这两个丫头没有我费半点力气,都是侍书和小蝉两个帮我交的,她们两个也算争气,今日是第一次跟我出门,我想着便是出了错,姨娘也是不会笑我的,她们两个竟然还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周姨娘叫她逗笑了;“我看王妃不仅是将老太太学了个全,怎么还将凤姐儿也学了?我本来还想着,将来若是得了新的丫头,还要请王妃替我教两句呢,现在看来却是不敢了,将来有两个这样会说的丫头,岂不是天天被他们两个逗的连茶也喝不进去了。” 探春一听就知道,这是要问自己贾环的婚事了,笑道:“周姨娘连环儿都教得,还教不了两个丫头吗?” 周姨娘听了也笑,两人是心知肚明。 “环儿可不是我教的,就我认得的那几个字,怎么敢教环儿?”周姨娘笑道。 “姨娘这启蒙做的好,才有环儿的以后,等环儿有了孩子,还要姨娘你启蒙。”探春笑道。 周姨娘却有些落寞:“按说环儿的婚事有王妃你亲自把关,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也不该插嘴的,只是看着环儿也不小了,我也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抱抱环儿的孩子呢。” 一百七十四章 寻书 探春听了笑道:“姨娘莫要担心,不是我不肯为环儿娶妻,是他如今正得皇上看重,事情多的很,我不好跟他提的,但是人我一直都是在看着的,等回去叫侍书把册子给你送过来。” 周姨娘连忙摆手:‘王妃看了就是了,我是哪个,也敢看这些高门贵女的画册?’ 探春笑道:“你是哪个?你是养了环儿长大的姨娘,将来环儿的媳妇过了门,那也是得恭恭敬敬唤你一声姨娘的。” 周姨娘有些落寞:“我只怕,环儿的嫡母还在,生母也在,却认我这个不伦不类的姨娘,怕叫人家笑话。” 探春劝她:“姨娘养他,教他,环儿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姨娘比我知道的清楚,何必再想这么多?” 赵姨娘如今是被老太太罚在寺庙里修行,环儿归到了周姨娘身边教养,只是环儿当时已经记事了,探春没有叫他改口而已:“莫非姨娘觉得称呼上是个问题,姨娘若是觉得尴尬,我回去便跟环儿商量了,叫他以后改了称呼。” 周姨娘连忙摆手:‘别别,如今已经很好,莫要再折腾环儿改什么称呼了,且我们之间还在乎这一个称呼不成?’ 探春知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如今忽然犹豫退缩,更多的是怕环儿将来的妻子是规矩人家出来的,看到他们家这样的情况,会把他们看轻了,如今既然探春已经说了话,且人是探春亲自选的,自己也就没有好担心的了。 探春安慰了周姨娘几句才回了王府,回去之后侍书还没有回来,她答应了送画册给周姨娘,侍书和小蝉不在,探春想了想,便直接叫了寻书:‘你可记得周姨娘家怎么走?’ 寻书连忙答道:“奴婢记得的。” “侍书未回来,你将这画册送给周姨娘,可知道见了周姨娘的面该怎么说?”探春问道。 “奴婢就说,侍书姐姐没得空,王妃叫奴婢将这画册先给姨娘送过来,怕您等的急了。” 探春点了点头,事情还算说的清楚,也没有平白多事,该略过的便略了过去,笑了笑,将册子放到了她手里,又问:‘若是途中碰上了三爷,你又该如何说?’ “奴婢就说,奴婢是王妃身边的丫头,来给周姨娘送东西。” “若他要看是什么东西呢?”探春故意问道,虽然明知环儿是不会这样做的。 这一次寻书抬头看了探春一会儿,才说道:“那奴婢便拿给他。” 探春听了笑了笑,说:“好了,去吧。” 这丫头别的没有,关键的地方学了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了,这一定是侍书特地交代的。 探春与环儿关系亲近,且娶妻之事,探春从未想过大包大揽,到时候也是一定要问问环儿的意见的,所以现在给他看了,也并无什么不妥,环儿并非是那种什么都往外说的人,而若是不给他看,或是找个借口骗他才是大忌,姐弟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矛盾和秘密,如今一个丫鬟,竟然自作主张,让姐弟两人生了嫌隙,所以探春对她最后的回答还算满意。 侍书比寻书早回到府中,回来之后跟探春详细说了小蝉备嫁的情况,说那丫头还在家中绣嫁衣呢,绣的那叫一个认真,侍书骂她:“当初给姑娘绣东西的时候都没有见这丫头这么用心。” 探春笑道:“人家这是绣给自己的,马上就要嫁人了,自然是用心了,倒是你,我听着都觉得酸。” 侍书不屑:‘我才没有酸她,那丫头如今高兴着呢。’ 探春笑道:‘好了好了,你可有见到父母,他们都还好?’ 说起这个侍书低声道:“他们倒都还好,只是听我爹说,大老爷如今不大好呢。” 探春疑惑,虽说快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可是炼丹吃药吃出毛病来了?” “我爹是个伺候花草的,也没有打听清楚,不过说是过年第二天,大老爷就没有起来,如今怎么着了,还不知道呢。” 探春没有接到消息并不奇怪,大老爷做事荒唐,只要还没有死,是不会拿这些事来跟探春说的。 探春点了点头:“大老爷岁数也不小了,天天炼丹,他自个儿身子怎么样,想必是自个儿最有数了,咱们既然没有接到消息,便不必管他了。” 侍书操心,见探春身边只有言书一个,早就想问了,等到说完贾府的事情,忍不住问道:‘今日姑娘带这两个丫头出门,没有出错吧?’ 探春笑道:“岂止是没有出错,你教的好,周姨娘都看得动心了,说是将来自己身边添了丫头,要你帮着教两句呢。” 侍书听到这两人总算没有丢人,才放下心来:“周姨娘肯定是逗姑娘你开心呢,这两个丫头还欠些火候呢,现在是跟着姑娘去周姨娘那里,除去交接些东西,也用不着他们说什么话,多简单,等他们跟着姑娘回一趟贾府,那才叫真的合格呢。” 探春忍不住点着她的额头笑骂:“贾府好歹也是我的娘家,叫你这丫头说的成什么了。”不过她也得承认,侍书说的对,与贾府比起来,周姨娘那里实在太温和了。 正说着呢,寻书便回来,说了东西已经送到了周姨娘手里,还真的碰到了三爷,只是三爷只问了问她是不是刚到王妃身边的,根本没有问她拿的是什么东西,后来她跟侍书说起来的时候,还拍着胸脯说道,还好三爷没有问她,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要真的拿给他看。 侍书听了她的话笑她胆小,不过也欣慰,总算自己没有白交,今日在姑娘面前表现总算是合格。 探春还没腾出空来去贾府看老太太,贾府就送了信过来,说是轻茗生了一个男孩,探春听了也高兴,兴冲冲地等到洗三的时候一早到了贾府,先去瞧了瞧老太太,老太太正在用早饭,见探春过来,非要叫她陪自己再用一点,探春本想推辞的,凤姐儿笑道:‘三妹妹快坐下吧,老太太这是兴致来了,要我伺候你们呢。’ 探春也笑道:‘难得凤姐姐如此殷勤,我也就不客气了。’但说是不客气,东西也没有吃多少,不过是陪着老太太用了几筷子小菜而已,老太太看有人陪她用饭高兴,便多吃了些。 刚用完茶,雪君和宝钗也都来了,如今薛姨妈早跟着薛蟠,薛科搬了出去,他们两家倒也没有分家,就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一起照顾薛姨妈,今日宝钗过来,薛姨妈也由邢蚰烟和香菱陪着过来了,老太太难得见人这样全,很是高兴,等到黛玉过来的时候,更添了一层欢喜,一层忧愁,等迎春最后赶到,一众人才开始往宝玉屋子里去,老太太也要跟着过去的,凤姐儿把人劝住了:‘哎哟,老太太您想见什么时候见不得,非得去跟着他们凑这个热闹,您快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吧。’ 老太太被她说得自己也笑,便笑着催她:‘行了,那你快带着他们过去吧,我这个老太婆就不跟着你们凑热闹了。’ 探春他们到的时候,宝玉并不在,问轻茗,说是今日有人找他出去了,他一个没有官职的人,想来就是那些一起听曲玩闹的人来叫他。 奶妈抱着叫看了,探春瞧了一眼,小家伙倒是挺胖的,说是名字还没有起,信送去了南京,还没有回信,看着轻茗的气色倒还算不错,探春也觉得放心,众人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说叫她好好养着,便回了贾母那里,贾母高兴,要留众人用饭,众人自然不忍扰了她的兴致,可怜王夫人这样大的年纪了,依然是不能上座的,邢夫人不在,探春也没有问,只有她跟凤姐儿在跟前伺候,李纨说是这几日生了病,正在养着,没叫她出来,探春也没有在意。 但是从贾府回来,侍书才告诉探春,她听到下头的小丫头们议论,说是轻茗这一胎是早产,因为日子差的不多,所以看起来也没什么要紧,但是确实是早产,说是被一个小丫头给冲撞了,一下子撞到肚子上,若不是有个忠心的丫头在后头垫了一下,肯定凶险万分,冲撞了轻茗的丫头已经被老太太送走了,探春想起今日老太太眉开眼笑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中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波折,忍不住有些唏嘘。 侍书接着说道:“姑娘,李大奶奶也不是什么生病了,之前她跟老太太提说是替兰爷娶亲,提的那几家老太太瞧着不合适,没有应她,她这才病了的。” 探春听了嗤之以鼻,这李大奶奶,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事情,老太太不满意,她不赶紧想办法挽回,自己倒还先装上病了,老太太活到这把岁数了,还能被她这些小把戏吓住,最后吃大亏的肯定还是她自己。 贾府那边不太平,但只要没有什么大事,探春是懒得管的,她现在要忙着挣钱,给水彦寻填军饷的空,又要忙着帮贾环相看,答应了凤姐儿的巧姐儿的婚事也该上心了,便是尤二姐那里,探春也该上心了,只有李纨,探春是懒得管了。 别的不说,探春的那条水路走的货比往年这个时候要多一倍,还有官府的船要借道,医馆的药材储备的一半也都叫探春送去了水彦寻的军队,不仅是那些士兵,当地灾民也用得上。钱庄也不是没有人去找过,官府要从钱庄借银子,李升昌不敢真的一分不给,但也知道给了他们,要回来是肯定的,但什么时候能要得回来,就不一定了,探春那边也紧张,所以也不敢多借,只拿了三万两作数,送了消息给探春,探春只看了看借据,倒是没有说什么,钱庄要在京城开门做生意,免不了跟官府打交道的,他们要借银子,不管自己怎样艰难,都不能一分不出。 恰逢要从京城送药材过去,探春便去医馆坐了坐,知道这一次他们医馆出了两个人过去,探春叫他们过来,稍微叮嘱了几句,又把东西交给了他们,才算放心。 回去之后又叫侍书准备了帖子送到了吏部右侍郎的家里,探春听说他家有个小女儿还待字闺中,探春想去看一看,看过之后倒也没觉得满意或是不满意,姑娘长的端庄大气,吏部右侍郎的家里,规矩也好,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不满意的,但是探春瞧着总是差那么点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要求太高了。 好在虽然两家都心里明白,却并没有说开。探春看过这一家的,第二日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平远候的家中,他家几个姑娘,从探春知道的消息来看也是很不错的,但是探春见了那几个丫头,各个都好,却依然是没有一个是叫探春真的满意的,探春是下定了决心,务必在今年把贾环的婚事敲定,不能再耽搁了,所以照着那册子上的几个姑娘家拜访了一个遍,直到最后一个,探春还是不知选哪一个好,看起来哪一个都是不错的,但要真的从这些人里面选一个,探春又觉得谁都不满意了,她也知道自己并非是要求太高,这些姑娘都好的很,配贾环绝对是绰绰有余,实在不行,探春就决定要从这些人里面选一个了。 但是就在她还在纠结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贾府派人来叫探春了,平日里无事,老太太是不会随便叫人的,探春也没敢耽搁,赶到了贾府,到了贾母的屋子里,探春一看,屋里除去有王夫人,凤姐儿之外就是周姨娘了,探春一看,这个阵势,一定是跟贾环相关了。 果然探春刚坐下,贾母便斟酌着开口了:“三丫头,今日叫你过来,因为我刚从宫里头出来。” 探春听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元春姐姐不在了,贾母除去逢年过节,从不进宫,为何这个时候忽然进宫,又事关贾环,探春心中已经有了点想法。 果然贾母看了探春一眼,接着说道:“皇后叫我过去,说了环儿的婚事。” 探春依旧没有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一百七十五章 赐婚 贾母看探春不说话,便继续说道:“说是娴妃的女儿平阳公主正当婚配的年纪,皇宫里头想为两人赐婚,你怎么看?” 贾母虽然没有点出探春,众人也都乖巧地闭嘴,知道这个时候贾母问的肯定是探春。 探春便是心中早有了想法,如今听贾母直接说出来,也是不小的震惊,皇宫里头既然开口了,肯定是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且贾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件事虽然是皇后出面,但肯定是皇上的授意,探春也能明白他的心思,他看重贾环,要对他委以重任,但是贾环的出身毕竟摆在那里,一个没落国公府的庶子,身份不够贵重,将来平步青云,也不够顺其自然,皇上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但是探春他们挑来挑去,耽误了时间,叫皇上抓住了机会,说是问问他们的想法,还没有真的赐婚,但是皇家颜面岂是别人能随便拒绝的,他们这边说了拒绝,那边不光是贾环,他们整个家族都要遭殃,皇上问的是贾母,一来探春毕竟是外嫁的女儿,贾环的婚事问她不合常理,而来问贾母,二来,也恰恰说明这件事拒绝不得,皇上知道这件事要是问探春,她不满意,一定会当场表示出来,不会等回来之后再拒绝,这样才是真的不给皇上面子,而贾母不同,贾母不管赐婚的人是谁,只要宫里头开了口,一定不会拒绝,等她回来,贾府众人只要不傻,就不会再回去说什么拒绝。 探春想了想只说到:“皇上赐婚,这是环儿的荣幸,也是咱们贾府的荣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果然贾母听了之后也说道:“我也是这样想,如今能得皇上赐婚的能有几个呢,咱们环儿有这样的荣光,也是咱们府上的福气。” 凤姐儿在一旁笑道:‘我这马上要有个公主妯娌了,想想还是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这公主脾气大不大。’说着她看了王夫人一眼,环儿娶了公主,宝玉娶的却只是一个破落秀才的女儿,这两相对比,王夫人心中憋着的一口气差点叫她忍不住。 接着她们商量了该怎么进宫回复皇后,探春便回来了,当晚叫了贾环过来。 探春只问他:“环儿,最近皇上有没有问过你的婚事?” 贾环疑惑:“最近忙的很,皇上并没有问过我。” 探春倒是奇怪了:“那你可知道皇上今日叫了老太太进宫去?” “这个时候叫老太太进宫?”贾环也不解。 “为了你的事。”探春说到:“是你的婚事。” 贾环一时也惊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探春继续说道:‘这件事怪我,挑来挑去,总也下不了决心,今日皇上要赐婚,我也不敢做主为你拒绝,我今日着急叫你过来,一来是问问你知不知道,二来,也是想劝劝你,事情已定,自己心里要想得开。’ 贾环倒是淡定:“姐姐放心吧,我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娶谁都是一样的,之前叫姐姐做主,也是希望能娶一个叫姐姐满意的,现在既然皇上赐婚,没有回旋的余地,姐姐也就别跟着担心了。” 探春有些惊讶:“你倒是看得开,你就不想问问赐婚的是谁?” “既然是赐婚,想来不是那位公主便是郡主了,谁都是一样的。”贾环淡然到。 探春心中暗惊,贾环倒是比自己还要看得开。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娴妃的平阳公主,你可有所耳闻?” 贾环听了倒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皱眉想了一会儿:‘娴妃,位列四妃之一,近几年虽不得宠,但地位轻易也不会动,想要再进一步,她没有皇子,很难,但要保住妃位,也不是难事。平阳公主,娴妃唯一的女儿,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探春无奈地笑道:“皇上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便是现在去打探,也没有什么用了。” “既然已经如此,姐姐就不必费心了,姐姐还要帮我劝劝姨娘,她听说我要娶公主,只怕如今正在惶恐呢。”贾环说道。 探春点头:“这个你放心吧,你如今还在忙着东北赈灾,想必皇上不会叫你在这个时候成婚,还要盖公主府,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但其实是探春想多了,皇上既然赐了婚,自然是雷霆速度,公主府不是新建的,乃是之前一位郡王的府邸改造了直接做了公主府,又下旨叫十一月七号完婚,旨意下来,谁敢有所异议,只能开始准备大婚事宜,等着迎娶公主。 探春年纪毕竟还小,且她前世今生都没有操办过迎娶公主的事宜,做起来难免力不从心,便是凤姐儿也并没有这样的经验,也就老太太能稍微指点她几句,还好宫中早派来来了嬷嬷指导探春准备这个,准备那个,她才不至于自乱阵脚。本来这事该贾母准备的,贾母年事已高,也该王夫人,但是旨意还没有下来,消息刚传到贾府的第二天,王夫人就病了,也不知道这病是真的来的这么巧,还是另有隐情,不过她摆明了不想管这件事,老太太便是生气,也拿她没有办法,凤姐儿倒是想管,迎娶公主,这是多大的事,多大的荣耀,她若是能一手操办起来,那将来自己是多大的面子,但奈何贾府库房空空,几个姑娘出嫁将库房掏的空空如也,当时他们都认定了贾环的婚事是探春管的,知道她不会来贾府要东西,也就没有准备,奈何,如今贾环是尚公主,为了不让面子上太难看,贾府一定要出点东西的,但是凤姐儿也不敢插手了,怕探春把摊子甩给她,她倒是不怕麻烦,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她若是将这件事办砸了,那不仅仅是在老太太面前丢脸,在宫里头也没有了脸面。 所以事情要探春管,东西大多也是要探春出,自接到消息以来,探春几乎是半刻也没有闲下来,一直忙到他们要成婚才算事事安排妥当。 到了十一月七号这一日,贾环早早穿了新衣,去宫里接了平阳公主回公主府,自此以后,便再也没有贾环府,而只有公主府了,周姨娘怕公主不高兴,所以还没有搬去公主府,要等他们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探春心中着急,但是也不能现在去看看那平阳公主,只能坐立难安地在王府等着,一会儿问侍书:“你说那平阳公主,不会很难看吧?她母亲毕竟也是宫中妃子,想来肯定不会太难看。”一会儿又问她:“模样是不担心了,但也不知道心性如何,宫里的公主,想必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就怕脾气也大,周姨娘那个绵软的性子,只怕要吃亏的,还有环儿,他小小年纪,性子淡漠,这要是遇上一个脾气大的,只怕两人说半句都嫌多。”探春是越想越担心。 侍书只好在一旁安慰她:“姑娘,您就先别胡思乱想了,人家到底怎么样,咱们也见不到,你现在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等三爷来了问问他,您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探春点头:“话是如此,但今日他们成婚,我总是为他们担心。这件事也怪我,当初不该如此挑剔,如今事情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才知道后悔了。” 侍书劝她:“福兮祸兮,之前那些姑娘您也都去看了,一个也不满意,说明他们与三爷没有那个缘分,如今皇上赐婚平阳公主,说不定就是良人呢。” 探春不大相信,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焦急地等着。 三日回门之后探春终于可以去公主府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往公主府里递了帖子,想来也是难过,本来探春去自己弟弟家中,何须得递帖子这样麻烦呢,但现在不一样了,那毕竟是公主,轻易得罪不得,还是要乖乖地按规矩办。 探春到的时候,贾环也在府中,皇上许了他几天的假在家中陪陪新婚的妻子,这是探春第一次见平阳公主,小姑娘看起来还是小小的,大概是新婚的缘故,身着鹅黄色的对襟棉褙子,下面是一件藕粉色的百褶裙,娇小玲珑,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娘,若不是梳了妇人的头,探春怎么看也不会觉得这就是平阳公主,之前所有的想象在见到真人之后都错的离谱。 大概之前环儿跟她说过探春要来,所以见到探春之后,还带着些娇羞,怯怯地唤探春“姐姐”,探春来之前想过各种场景,却被她这一声姐姐叫的不知所措了,之前准备的那些说辞似乎都派不上用场了,她反应了好久才笑道:‘公主真是折煞我了。’探春如今是王妃,公主叫她一声姐姐倒也不为过,但她这样乖巧,实在叫已经被皇后折磨怕了的探春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连忙不好意思地笑道:‘姐姐叫我灵若就好了,爷都跟我说了,姐姐你从小教他养他,长姐如母,我怎么敢在姐姐面前拿大。’ 探春笑着喝了口杯中的茶笑道:“公主既然如此平易近人,我若是还口口声声公主,难免让人觉得生分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灵若。” 她连忙笑道:“姐姐这样叫就正好。” 探春想了想继续说道:‘既然环儿都跟你说了,想必灵若妹妹也知道,在成亲之前环儿是跟周姨娘一起住的,周姨娘虽并非我二人生母,但当时教养,后来照顾,一点儿不比亲生母亲差。’ 探春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果然灵若接到:‘这些爷都跟我说过的,我昨日还与他商量,什么时候将姨娘接过来,姨娘年纪也大了,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到我们身边,我们也能放心。’ 探春笑着拉了她的手说道:‘妹妹真是,善解人意,不瞒妹妹说,姨娘性子最是温和不过,之前知道环儿要娶公主,怕自己给环儿添麻烦,怎么也不肯过来,我与环儿都劝不动的,如今见到妹妹是这样的良善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也笑道:‘听爷说姨娘从他小时便照顾他,如今姨娘老了,我们来照顾她也是应当的。只是有一点,’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只能请姨娘悄悄地过来了。’ 探春瞬间便明白过来,公主府毕竟不比贾环的府邸,公主不想徒生事端,这样做也是合理的,周姨娘不会在这上面挑理,倒是更怕添麻烦,这样做正好,当即便笑道:‘姨娘性子简单温和,随遇而安,自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两人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她还特地问了贾府的情况,说该找个机会去拜会老太太,探春把贾府能说的都跟她说了一遍,最后又不放心地说道:“你第一次过去,难免觉得陌生,若是哪天要过去,可以去王府里给我递个信儿。”探春倒不是怕贾府的人会胆大妄为到欺负公主,可能是看她这样小,看起来也胆小的很,叫探春想起之前惜春的样子来,真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贾府。 她感激不尽地将探春送了出去。 探春出了公主府,坐上马车,自言自语:“这公主看起来实在太小了,真是叫人不忍心欺负了她。” 侍书忍不住好笑:‘姑娘,我看你是今日第一次见到三爷的夫人,高兴的糊涂了,你忘了之前打听过的,这位平阳公主成婚之时也已经十五了的。’ 探春轻轻拍了下手掌:“你看,我竟然给忘了。这样看起来人倒是还不错的,但愿就是我想多了。”探春双手合十祈祷。 侍书在一旁笑道:“要我说姑娘你是当局者迷,这公主一看就是个简单怯懦的小姑娘,姑娘是事关到三爷,所以谨慎的有些过头了。” 她不是谨慎的过头,而是探春心中一直有种感觉,虽然环儿也算是自己照顾着长大的,但是他长大了,探春就越发琢磨不透她了,更怕来一个不合他心意的,他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心里必定难过。 一百七十六章 旧人 探春想了想也笑了:‘但愿如此。话又说回来,宫里头哪有真正简单的人呢,不过只要她不想着对我们怎么样,也便罢了。’ “姑娘能这样想就对了。”侍书笑道:“别管她到底怎么想的,只要她不对咱们怎么样,那就是好人。” 果然第二日探春便接到消息,灵若由贾环陪着去了贾府,贾府都是聪明人,老太太更是精明,公主来贾府,自然是样样都好,没有一个人不高兴,就连装病的王夫人和李纨也要赶快病好了来见公主。 从贾府回去之后,公主也没有耽搁太久,第二日便去请了周姨娘去公主府,探春一早给了她消息,叫她不要推辞,周姨娘心中忐忑,但看公主亲自来请,不管怎么样,现在至少是真心的,周姨娘也就听了探春的,干脆地跟着公主去了公主府。 探春找机会问过贾环,对这位公主是个什么想法,虽然现在问,怎么看都有些晚了,但是探春还是想问过贾环才能放心。 贾环倒也没有什么隐瞒,说的很干脆:“皇上赐婚,拒婚不可,自然只能接受,这也是我一开始的想法,不管她怎么样,自己只要尽到一个做丈夫的本分就好了。后来第一次见她,第一眼看过去,觉得这丫头小小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公主,再往后,我与她说些咱们的事,她也听的认真,做事也很利落干脆,我才知道,不管她看起来怎样,怎么说也是宫中长大的,这些事情她比我还要懂,也就对她放心了。” 探春笑道:“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倒不是说,她什么都懂,我才放心的,而是听你说话,就知道你很喜欢这位公主,我也替你高兴。” 谁能想到,贾环的缘分竟然在这里呢,盼了一年,等了一年,探春终于可以放心了。 贾政书信已经到了贾府,说是今年要回京述职,很快就要回来了,水彦寻也送了信回来,虽然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但是皇上许了他回京来过年,写信的时候已经快要启程了,只有手头的一些小事,处理了就可以回城了。 探春从接到书信的时候就开始算着,等到了十一月月末总算将他等了回来。 与他差不多同时到的还有湘云的书信,这也是这么多年,探春第一次接到湘云的书信。 她在信中说自己在那边一切都好,女儿也慢慢长大了,只有一件不好,就是嫁过去这么多年了,一次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亲人,路途遥远,来京城不方便,但是现在那边也无事,正好赵凌也要回京一趟,湘云老早求了他要一起回来,特地写信来告诉探春一声。探春接到这个消息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信上并未说明她到底什么时候来,想来也是还没有确定,但有了这点盼头,已经值得探春高兴了。 水彦寻每次回来前几天都是要各处忙的,过了腊八才稍微得些空闲,与探春说了说东北的情况,说是灾民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但都是安置在简单的蓬草屋里,房屋还远没有建好,所以过年之后他还是要走的。 探春早知道是这样,如今听他亲自说出来,心中仿佛落了一块石头,也仿佛空了一块儿,似乎也没有太过失望,他能回京来过年已经足够欣喜了,问了他过完年什么时候走,水彦寻倒是笑着说能陪着她过完中元,探春仔细算了算,这一趟回来,也就在家里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次走,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如今他不必打仗,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但就这样不停地离开,想来还是有点心酸。 至于军饷,户部今年一年所收的粮食和银子还在整理之中,想来等封印之前一切都会梳理清楚,到自己走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带着银票走,自然他会想办法先还上探春的银子,水彦寻笑着跟她说。 水彦寻正好得空,探春将几位掌柜聚在了一起,这一次自然将上一年的缺口都补给了他们,他们自然是不肯要的,探春却将银子硬塞到了几人的手里。说实话,她也不差这几千两银子,人家在她困难的时候肯先不要银子,她不能到这个时候真的不给了。 今年年景不算太好,探春叫李升昌帮忙算了总账,只有三万两银子的进账,探春想了想,先拿了一万两出来,其余的依旧放到钱庄里周转。 送走了众位掌柜,长红却留了下来:“姑娘,有件事,还是得跟你说。” 探春看她样子,不像是坏事,便笑道:“想来是什么高兴的事,还不赶快说来叫我们也高兴高兴。” 长红笑道:“王妃果然是一猜一个准。确实是喜事,只是这喜事来的有些怪,现在还不知道王妃是什么意思,什么打算?” 探春叫她说的有些懵了:‘这倒是奇怪了?姐姐就不要跟我卖关子了,赶快告诉了我是正经。’ 长红笑道:“好了,也不跟你饶弯子了。是赵大哥的养子,寿铭,他看上了院子里的一个姑娘,跟我提了提,我想着他毕竟是赵大哥的养子,不敢随便做主,便来问问王妃的意思,他年纪也不小了,若是王妃同意了,就让他们赶快办了婚事。” 探春问道:‘院子里的姑娘?’不是她瞧不起院子里的姑娘,而是要赵寿铭娶这样的姑娘,她是多少有些不放心的。 长红连忙笑道:“你看我,没有说清楚。那姑娘虽然也是院子里的,但绝对是个清白姑娘,现在还在厨房帮忙呢,没叫她出过台子的。” “她自己不愿意还是?”探春问道。 “这,”长红犹豫到:“是她自己的意思,当初买了她来,她就跟我说过,想在院子里做些粗活,养活自己,别的她不想,也不愿意做。” 探春点了点头:“姐姐你既然跟我开口了,想必这姑娘的来历都已经清楚了,若是不清白,也不会来与我説。只是姐姐也说了,那毕竟是赵大哥的养子,不知赵母怎么说的?” “母亲对那姑娘自是很满意的,这也是我愿意来替他问问王妃的原因。”长红说道。 探春笑道:‘这倒好,如今你们是人人都满意,想必我说不满意也不行了,但即便如此,我也要亲自见见这位叫你们人人都说满意的姑娘。’ 长红笑道:“这是自然,赵大哥的养子要娶妻,王妃你若是不点头,谁还能做主呢?” 探春看了看天色还早,便跟着长红直接去了长虹院,她之前一直忙贾环的婚事,也许久没有去长虹院了,上次过来还是春夏之交的时候,如今冬日里过来,又是另一种风景,长红打理的很好,院子别有一番景致,如今在京城也算是叫得上名号了,据长红说,她见到三皇子来过一回,探春当时问了问,说是跟着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也没有说过什么,探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探春来了先去看赵母:“老太太,许久没有来看你了,不知道你在这里过的好不好啊?” 赵母已经有些老态了,便是长红他们照顾的再好,老年失子对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看到探春过来颤颤巍巍地要站起来:“王妃来了啊?我这里一切都好。” 探春赶快过去扶着她坐下:“老太太,您快坐下吧,咱们之间还见什么外呢,我这段时间忙了些,没来得及看您老人家,您别怪罪我。” 赵母笑道:“王妃事情多,我在这里有长红和寿铭照顾着,什么也不缺,不用为我担心了。” 探春接着说道:‘说起寿铭,我今日过来也是为了他的事,他可跟您说过了?’ 赵母不解:‘寿铭那孩子?他怎么了?’ 探春连忙笑道:‘老太太您别着急,是好事,长红姐姐跟我说,寿铭到她跟前求了一个姑娘,我今日过来,就是看看那个姑娘的,若是老太太您也满意,咱们就趁早把事情定下来。’ 赵母一听原来是为这件事,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按说王妃你这样忙,不该再去麻烦你的,但是寿铭这孩子是云儿的养子,当时也是你做主将他养在云儿名下的,如今要成婚,不能不问你的意思。” 探春点头:“原该是如此的,若不是今年忙着环儿的婚事,我早该过问寿铭的婚事的,如今倒要叫长红姐姐去告诉我,已经很是怠慢了。” 说话间就见长红带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姑娘进来,一身粗布的衣衫,也挡不住那淡然的气质,她虽然低眉顺眼地跟在长红身后,但并不是胆小怯懦,探春问她的时候,她也能对答如流,探春问她:‘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奴婢莹儿,见过王妃。”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股沉稳劲儿。 探春默默点了点头:‘如何就到了这长虹院呢?’ “奴婢家是南边的,后来逃难来了京城,但是父亲兄弟都在逃难的途中去世了,留下母亲与我到了京城,坚持了几年,母亲也病逝了,我在京城无依无靠,要养活自己,不得不将自己卖进长虹院。” 探春点头,继续问她:‘你在长虹院多长时间了?’ “奴婢来这里一年多了。” “既然不是新来的,该知道长虹院的规矩,姑娘们都是清白的,卖艺不卖身,你为何不肯上台呢?”探春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刻薄了。 她倒是没有太多犹豫:“奴婢的母亲告诉过奴婢,这辈子,一不能卖身为奴,二不能出卖自己这个身子,奴婢在厨房里帮忙所挣的银子足够养活自己了。” 探春笑道:‘倒是有几分骨气,想来也是读书人家。’ 她听了探春的话,终于抬起了头:‘王妃慧眼,奴婢家中虽非富非贵,但父亲也是个读书人,兄长自小熟读四书五经,便是奴婢也被父亲教导着认过几个字的,所以不敢随便就将自己卖了。’ 探春点了点头:“那你与寿铭是怎么回事?” “赵公子在长虹院做事,见奴婢一介女子,厨房重活多有力不从心,多次施与援手,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奴婢如今是身无长物,孤身一人,从未想过嫁人。”她说的很坚决,声音清楚坚定,不像是撒谎。 探春继续追问:‘你不愿嫁人,是因为自己没有家人嫁妆,怕别人小瞧了自己,还是自己就不肯嫁人?’ 她不解,这两个又有什么区别呢,左右都是不能嫁的。 探春见她没有说话,继续说道:“事到如今,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寿铭而来,但我并非是为他保媒的,而是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这个人怎样,愿不愿意嫁她,我今日不过是想听你一句实话,至于嫁妆嫁人,今日,寿铭的祖母和姑母都在这里,我也算是他半个亲人,只要你点头说愿意,没有一个人会挑剔你的嫁妆和出身,若你说不愿意,以后也绝不会针对你,你只需要说句实话。”’ 莺儿听了之后,踌躇了许久才说道:‘奴婢说了寿铭是个好人,但是在今日之前奴婢也并未考虑过嫁人之事,所以也没有仔细考虑过,今日奴婢斗胆,请王妃给我几日时间好好想想。’ 她说的诚恳,探春就喜欢这种实诚的人,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 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探春忽然问了一声:‘等一等,你只说自己叫莺儿,不知是姓什么?’ 她顿了顿,清声说道:‘奴婢姓黄。’ 探春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便叫她离开了。 回府之后,水彦寻正在书房看书报,厨房准备了点心,探春正好端着给他送过去,他看到探春回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报:“回来了,长虹院的事怎么样了?” 探春叹气:‘原来人家姑娘还没有想好,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水彦寻好笑:“那你叹什么气,缘分这件事求不得的,缘分到了,自然不用你操心。” 探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倒是轻巧,哪有这样简单的事,缘分就在那里等着你了,还不是要靠人引线的。” 一百七十七章 分别 水彦寻逗她:‘夫人说的对,我与夫人的缘分,原是我死皮赖脸求来的,我都给忘了。’ 探春不好意思地笑道:‘王爷又开始胡说了。快尝尝小厨房做的点心,说是新花样,我尝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叫你瞧瞧。’ 水彦寻捏起一块儿晶莹剔透的团子咬了一口,连忙喝了一口茶:‘怕是刚从南方请的厨子,这味道,太甜了些。’ 探春看他神色夸张,忍不住也捏了一个放到嘴里,结果自己也要倒杯茶喝了,她忍不住皱眉:‘想来王爷没有猜错,这做的东西也太甜了,真叫人受不了。’ “说起南方来的厨子,我想起来了,今日我见的那位姑娘也是南方逃难来的,听口音是浙江口音,算了算逃难的时间也对,想来就是那一次来的京城了。”探春说到。 水彦寻看她还想着寿铭的婚事,笑道:‘好了,先看人家是不是愿意吧。长虹院内有长红在呢,你就别担心了。 探春还是不放心:‘毕竟是赵大哥名下的,我若是不亲自问清楚了,怎么能放心呢?’ 水彦寻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只好转变策略:‘我不久便要离开了,这次离开,又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见呢,夫人就不能先放放别人的事,陪陪我?’水彦寻说的委屈,探春听的更是心酸,仔细算起来,他们成婚之后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分离的时间更多,当即探春便有些红了眼眶,水彦寻本意是想让她不要再纠结此事,没想到反倒招来了探春的眼泪,暗恨自己做事没谱,连忙安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我这次离开又没有危险,且若是快的话,不到一年就可以回来了,夫人安心。’ 探春红着眼睛不肯说话,眼中的泪水泫然欲泣,听水彦寻安慰自己,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却不敢开口,怕一说话,眼泪就要掉下来。 往日里探春并不是矫情的人,这也并非水彦寻第一次与她分离,只是这次水彦寻说的委屈,叫探春也觉得难过。 水彦寻见她不肯说话,只是红着眼睛低着头,连忙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帮她擦了擦眼泪,谁知他若是不擦还好,这一擦,探春的眼泪就更是止不住了,水彦寻连忙拿了探春攥在手里的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夫人,我保证会最快回来,不要哭了好不好?”之前他每次离开,探春都打点的很是清楚,也从未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悲伤,不过仔细想起来,第一次去杭州的时候,她怀着身孕也要跟自己过去,虽然见面的时间不多,却是知道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的,第二次,皇上透出些意思,说要自己去西北剿匪,那一次探春也是这样不舍,求着他装病,不让他去西北,只有上一次去东北,探春表现的很是坚强,往日里水彦寻总以为探春就是自己的贤内助,最好的帮手,只要有她在,他就走不到死路,却完全忘了,她究竟也是一个女子,要送自己的丈夫离家,心中总是难过的。 叹了口气,水彦寻接着安慰道:‘夫人?莫要哭了好不好?哭的眼睛都要肿了,我还有几日才走呢,在京城的这几日,我都陪着夫人,夫人也不要忙来忙去了。’ 探春听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一早知道水彦寻要离开,却还是对别人的事那么上心,眼看着没有几天的时间了,才忽然想起来两人就要分别了,探春心中很是难过。 她自然不想水彦寻离开,但又知道他非离开不可,心中那种无力感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什么也不想做,她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要这地位又有什么用,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帮着她把水彦寻留在身边,直到这一刻,探春才真正明白水彦寻对于她的意义,在她的生命里,姐妹们来来走走,她会怀念,会不舍,但只有水彦寻,当他要离开的时候,自己恨不得跟他一起去,她很后悔,之前没有早点意识到,她与水彦寻相处的时间这样短,根本不够。 探春一直躲在水彦寻的怀抱里默默地流泪,水彦寻怕她眼睛坏掉,不敢让她哭,却也不敢说话,每次一说话,她就哭的更凶了,水彦寻心疼她,经常要与自己分离,要担心自己,要为自己做好后路,还要照顾京城的这些人,若是有可能他也想带着探春一起,只是这是皇上下的旨意,他是要出去做事的,不能带着她。 探春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大概是眼泪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探春的眼泪才止住,只是虽然止住了眼泪,心中的悲伤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 在水彦寻的坚持下,她勉强用了一点儿晚饭,侍书发现她眼睛红肿,有些奇怪,但看了看水彦寻还是没有问。 看她用的实在勉强,水彦寻也不忍心,不敢叫她再吃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招的探春哭了一个下午。 当天晚上探春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翻来覆去地再算水彦寻离京的日子,算来算去都凑不够十天了,她有些气闷,却又不肯放弃,一遍又一遍地算,却还是一样的结果,得到了确定的结果,她死心了,却还是睡不着,睡着的时刻多一分,她与水彦寻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一分。 水彦寻自然知道她的辗转反侧,她的心中煎熬,却不敢开口劝她,就怕一开口,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只好在背后默默地抱住她,等着她累了,渐渐地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探春就惊醒了,她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水彦寻不见了,在梦里她着急地都哭了,水彦寻却还是没有出来哄她,她真的慌了,到处找他都找不到,然后她就醒了,看到还在一侧的水彦寻舒了口气,但是又想起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又暗自后悔,连忙起身梳洗,小心翼翼地不想吵醒水彦寻。 但即便她动作小心,刚刚净过脸,水彦寻便醒了,他看了探春一眼,没有哭,也没有泪痕,只是眼睛有些红肿,稍微放了点心,笑了笑问道:“夫人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昨日睡的晚,怎么不再歇息一会儿?” 探春摇头:“不想再睡了。”她不愿与水彦寻说那个梦,心里总觉得那不是一个好兆头,也不愿叫他为自己担心。 水彦寻见她已经起身,在床上躺了片刻也起了身:“夫人今日想去哪里?我昨日答应了夫人这几日都陪着夫人。” 探春问道:“王爷临行前不要去军队整点士兵粮草吗?”看,她还是这样,心中不舍,却又不愿他真的为了自己耽误了正事,虽然不想他去,却又不能不问。 水彦寻摇了摇头:‘无事,这件事我待会儿交给别人去做,反正都是一样的,还是陪夫人你要紧。’ 探春勉强笑了笑,若是不安排好正事,就算水彦寻陪着她,她也不会安心的。 水彦寻果然信守承诺陪着她用过早饭,叫人送了书信到军营,便问探春想去哪里。 探春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还是算了,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府里吧。’她这个样子出去,摆明了是要叫人笑话的。 水彦寻看着她红肿的明显的眼睛,吩咐道:‘去拿些冰来。既然夫人不出门,那咱们就在府中,我先为夫人你敷敷眼睛,免得一会儿难受。’ 探春点了点头。 刚过完年,京城里还是冷的很,屋子里的火龙烧的很旺,外面是冰天雪地,屋里却是暖意融融的,水彦寻让探春平躺在他双腿上,用纱布抱着一块冰,小心地替她敷着眼睛,一边小声问她:“夫人昨日和刚才用的都不多,要不要待会儿叫他们去鹤颐楼买些点心回来?” 探春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但是水彦寻开了口,她难得有兴致,便点了点头:“要红豆酥。” 水彦寻笑了笑:‘夫人果然还是这一种口味。那还要不要翠玉楼的鱼粥?’ 探春想了想,点了点头:‘来一份也好。’ 水彦寻连忙吩咐了一旁的侍书去找人买来,探春总算有些好转的迹象,他心中也放心不少。 敷了一会儿手中的冰已经化了,水彦寻想伸手再去拿一块儿,探春却已经坐了起来,刚才闭眼有些久了,这乍一睁开,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她赶紧又闭了闭眼,拉住水淹新的胳膊笑道:‘王爷,我已经好多了,不必再敷了。’ 水彦寻轻轻捧起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比之前是好些了,冰太凉,也不好一直敷着,等用过午饭我再帮你敷。” 探春笑着点了点头“王爷这几天真的只陪我?” 水彦寻郑重其事地点头:‘自然,我跟夫人说了,自然要算数的,且我也是不舍得夫人的。’ 探春笑了:“那王爷赶明儿陪我去趟国安寺吧。”今日的噩梦总让她心有余悸。 水彦寻毫不迟疑地点头:“好。那我待会儿让人去传个信儿。” 探春笑着劝阻:“寺庙原是结缘的,我们不过是去上柱香,何必要如此麻烦呢。” 她不大去国安寺也是因为不愿麻烦,她不过一介普通人,不过是在俗世的身份稍微高了一些,怎敢在佛门造次。 水彦寻听了,想了想,总归自己是跟着去的,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便点了点头。 吃了从鹤颐楼买的点心和翠玉楼买的粥做午饭,其实探春用的不多,大多还是进了水彦寻的肚子,他为了逗探春开心,故意吃的很香,多吃了些,探春被他逗的开心了些,却还是笼罩着浓浓的悲伤,这种情绪太过厚重,只要水彦寻还是要离开,便是消散不了的,除非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水彦寻不必离开了,只是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发生,探春心中明白。 用过了午饭,探春总还是不放心,怕水彦寻有事要处理,便提出陪他去书房坐坐,水彦寻的书房探春不常来,他这里都是些兵书和史书,探春也不来看,更重要的是,探春怕他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自己不小心给他弄丢了,所以除了他刚走和要回来之前会亲自带人去打扫一遍,他不在的时候,探春是不会踏足半步的。 水彦寻听了她的提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越发心疼探春,她那么不舍得离开自己,还是要送自己走,那么想让自己陪着她,却还是想办法让自己处理军中事务。 书房里,水彦寻本想给探春找几本书看,却发现都是些兵书,以为探春不爱看,转头说道:“夫人,书房里有什么好呆的,咱们还是回屋吧。” 探春自己抽了一本书出来,笑道:“我看王爷这里书多,我都还没看过,正好今日也陪着王爷看一看。”说着便打开书坐下来看了起来。 水彦寻看她真是在看书,等了半日也不见她再跟自己说话,也就回到了案桌前,将之前送来的几封书信和公文看了看,事情不多,大都是些粮草安排和士兵分布的事情,他看完也就了解了,很快便处理完了,看看还在一旁桌子上看书的探春,水彦寻笑道:‘夫人?你可是看的入迷了?连我也不顾的了?’ 探春恍然抬头:‘王爷做完了?’ 水彦寻哑然,他就知道探春这是故意找借口让他处理公务,只好点了点头:“没什么大事,我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夫人不必为我担心。” 探春点了点头。 走之前水彦寻顺手拿了几本书,回屋之后,探春要给他绣个荷包,她早想好了,明日去国安寺要替他求个平安符,探春很久没有绣东西了,给水彦寻绣东西更是少的可怜,所以他看见探春拿出绣针来的时候还有些吃惊:“夫人这是要绣什么?”在他的记忆里,探春是没有绣过什么东西的。 探春笑了笑:‘给王爷你绣个荷包。’ 水彦寻开心得不得了,他的夫人往日里不绣东西,一绣就是给自己的荷包,他自然开心了。 探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翻找以前的一些花样,许久没动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哪些花样了。 一百七十八章 求签 她本来是打算绣个竹叶,带上他的姓便好,那些如意纹是好看,但是探春从来也没怎么绣过这种东西,就不打算献丑了,记得竹叶这种简单的花样应该还有的,谁知道翻了一遍竟然没有找到一张,探春有些气闷,一旁看书的水彦寻发现了,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探春不满地说道:‘我记得这里应当是有那个花样的,怎么翻不到了?’ 水彦寻失笑,原来不过是为了一个花样:‘夫人既然是绣给我的,不如许我自己挑一个可好?’ 探春点了点头,他说的很有些道理,自己也不能拒绝。 水彦寻自然地拿过她放在膝盖上的绣筐,从那一沓花样里翻看起来,他看得倒仔细,很快便挑了几张出来,探春哑然,这么多,难不成都要自己绣? 水彦寻看了看自己挑的也差不多了,把自己挑出来的那几张拿给探春:“夫人看看,我挑的这几张如何?” 探春狐疑地接过,翻看了起来,两张都是兰草,还有一支梅花,另还有一个团圆花簇,不像是男子常带的那些,她皱眉,拿着东西问水彦寻:“王爷喜欢这些?” 水彦寻郑重点头:‘我瞧着都挺好的,夫人你觉得呢?’ 探春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勉强点了点头:“王爷既然喜欢,那便就这些吧,只是如今来不及做这许多了,便先绣个兰草的吧。” 水彦寻笑道:‘自然好,夫人若是得了空,可否将那些也绣出来?’ 探春点头:“那是自然,王爷难得开口。” 说起来她嫁给水彦寻之后好像还真的没有给他绣过什么东西,探春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对他不起了。 挑好了花样,水彦寻又去看他的书了,探春挑了几种绣线比了比,最终确定了几种颜色,又从绣筐里挑了一块儿深蓝色的布,开始一针一线地绣起来,水彦寻看过一会儿书,回头看探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探春正低着头认真地穿针引线,她做起绣工来也认真,满脸严肃,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水彦寻看着看着便不觉入了神,探春却丝毫没有察觉,手下不停,眼睛也紧紧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绣活,水彦寻笑了笑,拿起手中的书又看了起来,只是他没看两眼便忍不住偷偷去看探春一眼。 其实他大可不必偷看的,因为探春做的认真,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等到他从探春手中抽中绣品的时候,探春才惊讶道:‘怎么了?’ 水彦寻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探春手中的活不慢,一个下午的功夫,兰草已经初具形状了,他笑了笑:‘夫人绣的真好,只是如今天也晚了,不要再绣了,眼睛会疼的。’ 探春抬头看了看,外面确实有些黑了,不自觉地转了转脖子,她许久没有绣东西了,原是不喜欢的,没想到今日一动手,竟然停不下来了,只想着赶快绣出来,看着那兰草在自己手底下一点点出现形状,探春竟然有种满足感,不知不觉便绣了一个下午了。 水彦寻看她转脖子,自觉地伸过手来替她捏了捏脖子后面:‘该早些提醒你的,低着头一下午了。’ 探春笑了笑:“不碍事,许久不这样认真地绣东西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水彦寻轻轻地替探春捏了一会儿问道:‘夫人可觉得好些了?’ 探春稍微转了转脖子笑道:‘好多了,不碍事,不早了,王爷叫他们摆饭吧。’ 水彦寻这才停手,摆好了饭,水彦寻先端了一碗碧玉梗给探春:‘夫人尝尝这个。’她今日吃的都不多,看她现在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却不敢让她在晚上吃不易消化的,所以先端了一碗粥给她。 探春笑着接了,倒是用完了一碗粥,只是之后也不敢再吃了。 她用的少,水彦寻却还远远没有吃饱,探春便端了一盏茶慢慢地喝着等他用饭,难得有这样的时光。 用过晚饭,他们两个一起去看了云兮和凌熙,问过今日一天的起居,心中稍安。云兮已经大了,而且自小不粘人的,也从不吵着找探春或水彦寻,凌熙还小,却也不算粘人,只是偶尔会要找探春,却是从来没有找过水彦寻的。 两人这会儿也刚用过晚饭,正由奶娘陪着玩耍,探春便进去逗了凌熙一会儿,他跟探春亲近,却不肯接近水彦寻,叫他很是难过。 怕他们玩起来不肯睡觉,探春陪了他们一会儿便离开了,回去叫侍书准备了明日上香要供的东西,便早早地歇了。 第二日一大早探春便醒来了,水彦寻还没醒,探春也没有叫他,自己昨日情绪不好,吓到他了,昨日抱着自己好久也未能入睡。 探春未动,等到看得到外面的阳光的时候才轻声叫了叫水彦寻:‘王爷?王爷,该起来了。’ 水彦寻倒是醒的快,听到探春的声音,便答了一声:‘好。’ 探春自顾自地下去洗了脸,让侍书替她梳头,水彦寻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下来的,探春笑道:‘王爷可是还没睡醒?’ 水彦寻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夫人咱们是在家中用了早饭过去还是出去吃?’ 探春想了想笑道:‘出去用吧。’剩的府中麻烦,她也用不了多少。 水彦寻听了点了点头。 探春起的早,却是水彦寻先收拾好在外面等着她,探春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端坐着喝茶,看到她出来连忙放下了茶杯:“既然出去用,那便早些过去吧。” 马车直接赶到了鹤颐楼,虽然之前并未定位子,水彦寻到了,掌柜的还是亲自带他们去了雅间,水彦寻要探春点,探春想吃的不多,但看掌柜的殷勤,便多点了些,请他们包起来,待会儿正好带去国安寺。 用过早饭他们才不紧不慢地赶去国安寺,如今天气还冷,来上香的人不算多,但这里香火旺,往日都是不断人的,所以虽然不多,也时不时地会碰到正好也来上香的人,探春一早交代不必打扰主持,水彦寻便直接陪着她去了大厅,上过香之后,探春想起那个噩梦,心中不安,看到有抽签的,便想着解个签,求个心安也好。 水彦寻看她难得有兴致,自然也没有拒绝,探春很是虔诚地摇了几下签筒,掉出了一根竹签,探春看了看,写的是“一叶渔舟送上滩,舟上泊岸且盘桓。”,她不太懂解签,却也感觉不是什么好的意思,只是看了看还在一旁的水彦寻,探春将签字偷偷地藏在了袖子里。 水彦寻正好看了过来,问道:“夫人?还没有抽好?” 探春勉强笑了笑:“刚才我摇出许多来,看来也不见得就准,不然这么多做何解呢?还是算了。” 水彦寻疑惑,奇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签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夫人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求人不若求己。” 探春点了点头,悄悄摸了摸袖中的竹签,还在。 上过香,探春说想留在这里用斋饭,虽然上香的时候没有特地麻烦,但是用饭总要一个雅间的,所以少不得要去找寺庙里打声招呼。 水彦寻本来是叫水云去的,但是探春叫住了他:“王爷?这里毕竟是佛门圣地,还是诚心一些好,你亲自去吧,我就在这里转一转,还有侍书他们陪着我呢。” 水彦寻不放心:“还是我陪着你吧。”他转头在周围看了看,人虽不多,却也不少。 探春笑着推了推他:‘王爷快去吧,我记得前面就有个亭子,我们就在哪里等着,不会有事的。’ 水彦寻往前看了看,确实,在目光所及之处,有一个小亭子,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那你就在那里等着,这里人不少,别让我担心。’ 探春点头。 目送水彦寻离开之后,探春马上调转脚步,向主持的住房走去,她之前来过的,自然知道在哪里。 侍书一看就知道探春刚才是骗了王爷,连忙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等王爷回来不见咱们会着急的。’ 探春说到:‘不要紧,我有点事去找主持,很快便能回来。’说着她便加快了脚步。 好在这里离主持的地方不算太远,探春带着侍书很快便走到了,她运气不错,这会儿主持正好在房间里呢,探春报上名号请门口的小僧通传了,便很快被请了进去。 主持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眼神澄澈,目光似能穿透人心,探春来过国安寺几次,单独来见主持还是第一次。 对于佛门圣地,探春是从心中虔诚地尊敬的,所以她看到主持的瞬间,连忙行礼。 主持也还了礼:‘拜见南安王妃。’ 探春连忙说道:‘师傅不必多礼,我今日过来,是想请师傅帮我解惑。’说着她便从袖中掏出了那根竹签,毕竟水彦寻很快就要回去了,耽误不得。 主持也没有多问,双手接过了竹签,看了一眼,没敢说话,签不难解,只是这人却难办。 南安王妃拿着一个下签来找自己解,这该如何说才好。 “王妃请坐吧。”说着他将桌上的茶往探春那边推了推。 探春心中着急,并不愿坐:‘可是很难解?还是,师傅不愿说?’探春迟疑着开口。 主持将签还给了探春:“签不难解,只是不知王妃求的是什么?” “王爷此去的吉凶。”探春不假思索地答道。 主持却更加为难:“王妃请看,这签上说的是一叶渔舟送上滩,舟上泊岸且盘桓,想必王爷此去,会在外地盘桓些日子,想来王爷此去的差事会有些变数,还好最后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渡过难关。”他笑道。 探春本来越听越觉得不好,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师傅是说无论如何,王爷最终还是会平安归来?” 主持略一迟疑,便连忙点了点头:“签上所说,王爷定会逢凶化吉。” 探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多谢师傅。只是不知师傅可否赠一平安符,也好保佑王爷。’ 主持笑道:‘这是自然。’说着便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张字符,交给了探春:‘这里的字符日夜聆听僧人诵经,且有我加持过的,王妃就放心吧。’ 探春连忙行了大礼:‘若此便多谢师傅了。’ 她不便久待,解了签,心中的疑虑已去,便着急去找水彦寻。 尽管她们走的快,到的时候,水彦寻还是已经在亭子里了,他见探春从外面走进来,脸色不大好:‘夫人去了哪里?’ 探春讪笑:‘我想着王爷会从那边过来呢,看亭子里有人,便去那边路口迎一迎王爷。’说着她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 水彦寻看了一眼,明显不信,他来了有一会儿了,却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只是看她脸色为难,水彦寻不想叫她难堪,便没有再问:“好了,寺里已经给安排好了房间,咱们过去吧。” 探春感激他看出自己的难处,其实说了倒也无妨,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被吓傻了,一时之间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荒唐的借口。 探春一路闷闷地跟着他走到房间之后,踌躇了一番,才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字符,递到水彦寻面前。 水彦寻看到眼前这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他语气淡淡,果然是生自己的气了,探春也有些委屈,自己不过是不想叫他担心,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昨日还说好好陪自己,今日就对自己生气。 本来是想跟他缓和的,如今听他说话冷淡,探春脾气竟也上来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字符,却又小心地放在贴身带的荷包里,再不肯说话。 水彦寻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答,忍不住去看她,只见探春已经坐在了离他极远的一张椅子上,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他懊恼,是自己错了,夫人从来不会骗自己,便是有些事不方便直接告诉自己,自己也不该如此神色待她,更何况,因为自己马上要离开,夫人心情本就不定,如今又这样惹她,平白叫她伤心。 一百七十九章 离开 水彦寻也知道她这是生气了,自己刚才对她如此严厉不过是气她到处乱跑,而且还有故意隐瞒自己的嫌疑,没想到自己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倒是先生了气,水彦寻很有些无奈,探春向来顾全大局,处事不说滴水不漏,也算的上是八面玲珑,如今倒是耍起脾气来了,无奈地叹了一声,她耍脾气,还是要自己去哄,早知如此,何必刚才一番作态,惹了她。 他悄悄地走到探春面前,探春虽背对着他,却一直等着他的动作,他从那里走到自己身边,自然有所察觉,只是她当作不知道,懒得理他。 等到人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探春依然没有动,低着头,搅着手中的帕子。 水彦寻看了看,笑了:“夫人,你这是跟我生气,何必跟一个帕子较劲呢?” 探春听了也不再搅手中的帕子了,却依然不肯说话,水彦寻笑道:‘好了,夫人,是我错了,我不该对夫人那样说话,只是我也是担心你,这里人毕竟不少,你到处乱跑,我怎能不担心呢?’ 探春哼了一声,却依然不肯开口。 侍书在一旁瞧着心急,姑娘这几日似乎脾气不大好,动不动就要使小性子的,她自小看着姑娘长大的,小时候没用过的小性子,都用在这几天了,好在王爷脾气好,不然,侍书想了想,就姑娘这动不动就要生气的性子,别说,连她也受不得。 她看王爷也着急,便想着替他说句话:‘姑娘,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要不叫他们摆饭吧?’ 这次探春倒是点了点头,水彦寻感激不尽,连忙过去亲自扶了探春上桌,探春虽未说话,却并未不叫他扶着,水彦寻自以为夫人这是已经原谅自己了,便大着胆子开口:‘夫人?不生气了?那夫人刚才给我看的是什么啊?’探春收的快,他都没看仔细呢。 探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冷淡地说道:‘字符。’ 侍书赔笑:‘王爷,是姑娘特地去为你求的字符,保平安的。’ 探春瞪了侍书一眼,却没有说话,侍书低了低头,连忙走到一边帮她布菜去了。 水彦寻福至心灵,瞬间便明白过来,当下便拉着探春后悔不已地说道:‘对不住,我错怪夫人了,夫人刚才定是为我求字符去了,我却不分青红皂白便冲夫人发脾气,难怪夫人你要生气了,该罚。只是夫人,你说该罚什么才好呢?’ 他故意逗探春说话,探春看了他一眼:‘王爷有什么可罚的?’罚他给自己买东西,探春又不稀罕,罚他自己,探春又不舍得。 水彦寻想了想,试探道:‘不然,夫人罚我回来之后不许再离开夫人?’ 探春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说道:‘这我怎么敢说,皇上一道旨意,王爷还能抗旨不成?’她自然知道水彦寻这是故意逗自己开心,偏偏自己心里明镜一样,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便连骗自己片刻也不肯。 水彦寻有些丧气,探春说的是实话,他的离开和留下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探春看他也有些低落,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王爷既然没什么好罚的,便先记着吧,先用饭吧。” 水彦寻一听这是原谅自己了,连忙夹了菜放到探春碗里:‘夫人尝尝这个。’ 探春看他一眼,还是夹起了他放在自己碗里的菜。 从寺庙回来之后,探春也没闲着,拿出昨日的绣棚,接着绣了起来,她要赶快绣好将平安符放进去,主持说了,王爷这次出去会有些变数,带着平安符她才能放心。 接下来的一天探春也没有外出的打算,很快便将荷包绣好了,想着没有新的络子,便又张罗着要打一个络子,侍书扭不过她,只好叫她自己打。 水彦寻拿了公文和书过来看着她打络子,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接下来的几天倒也过的平静,探春做好了荷包,闲的无事,难得地将之前的字又捡了起来,每日要写几个字,正好陪着水彦寻在书房,他倒也信守承诺,连着陪了她几天,也没有出过府,探春本来是有些担心的,以为他有事又不好意思告诉自己,后来见他很是淡然,便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时间飞快,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水彦寻离开的日子,探春一大早便起来了,昨日她亲自下厨给水彦寻准备了许多点心,要他带着,知道他这个王爷不会少了吃食,但是探春闲着也是闲着,总想着给他准备点东西,好在他并不嫌弃自己不算出色的手艺,每出来一样点心,便赞不绝口,探春瞧着也高兴,一高兴就做的有些多了,整整装了一个包袱的点心,水彦寻还没说什么,探春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问他要不不要带那么多,谁知水彦寻以为有人要抢他的点心一般,护着不肯给,探春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便将那一包袱的点心一个不落地给他装上了。 另外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鞋子,探春也一早收拾好了装在另一个包袱里,东西收拾好给水彦寻看过之后,并无什么缺的,便交给水云了。 探春伺候水彦寻穿戴好,用过早饭,便将他送进了宫,临行之前要去宫里向皇上拜别,从宫里直接离开的,探春想再见他一面,所以跟他说好了,等他进了宫,自己便去鹤颐楼,等他离开的时候还可以去鹤颐楼见一面其实这个时候见一面也并无什么意义,但是探春开口,水彦寻自然点头应是。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这也不是水彦寻第一次外出执行政务,且这次并无外敌内患,没有什么危险,皇上不过交代了几句不要辜负朕的信任之类的便将人放了出来。 水彦寻出了宫便直奔鹤颐楼,探春果然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里等着,掌柜的见水彦寻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还吃了一惊,他今日要带大军出发,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虽然不是去打仗,但是这位王爷打过几次胜仗,也算是名声在外,如今率领大军前往东北境内,京城之中但凡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了。如今这位主帅竟然跑来了鹤颐楼,等到他想起来那位王妃正在楼上等着的时候,恍然明白过来。 水彦寻进来后抱了抱两个孩子,又过去抱了抱探春:“夫人,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探春点了点头:‘我知道,早些回来。’ 水彦寻也使劲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吧。’ 探春抱了他一会儿,将人推开笑道:“好了,见也见了,总归要一走,王爷快走吧。” 水彦寻点头:‘那我走了?’ “走吧。”探春摆手。 水彦寻又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转身出了房门。 探春看着已经没有他的身影的房间怔怔地发楞,两个孩子还不知道别离的痛苦,却也情绪低落。 坐了一会儿,探春起身:‘行了,回吧。’ 侍书惊讶:‘姑娘不等王爷从窗下经过了?’ 探春摇头:“不等了,再见一面也是要离开的,回吧。这几日事多,忙着忙着,也就好了。”之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也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 侍书没再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之前姑娘自己坚强的不得了,根本不需她安慰,导致她现在连怎么安慰姑娘也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本来都已经快到王府了,探春忽然要马车调转方向去了长虹院。 到那里时长红吃了一一惊:‘今日不是王爷离京的日子吗?王妃怎么有空过来了?’ 探春笑道:‘人已经送走了,我一个人在王府待着也无聊,就过来找姐姐说说话。’ “王妃别太担心了。”长红看她脸色不好,只能安慰道。 探春笑了笑:‘我没什么担心的,就是人忽然走了,觉得心里空空的,姐姐别觉得我矫情,我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每次他走,我都跟做梦一样,还在这里忙着自己的事呢,一转头人就没有了,年纪大了,反倒矫情起来了。’ 长红忍不住笑道:“一个大活人,说离开就离开,哪有舍得的?习惯了也就好了。正好我这里闲着呢,你若是不嫌我烦,我就常去王府里陪你坐坐。”’ 探春笑道:‘那感情好。说起来,姐姐上次跟我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我忙着王爷外出,也没再过问。’ 长红叹了口气:‘这姑娘也不知怎么想的,我看之前他们两的意思,还只当是两情相愿,我就等着喝谢媒酒了,没想到这姑娘却不肯同意了。’她也是不明白,之前她看的真切,并不是寿铭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姑娘明明对他也是有些意思的,如今却死活不答应了,她也正气闷呢,还不知该怎么跟寿铭开口,更怕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太太交代,想到这个她便有些后悔,这件事不该这么早便告诉老太太的,如今倒是叫老人家白高兴一场。 探春看她脸色不佳,笑道:‘因缘天定,这姑娘既然不愿意,想必是缘分未到,咱们顺其自然就好,也不必强求,姐姐若是觉得老太太那里为难,我去说就是了。’ 长红连忙说道:‘怎么能叫你去说,当日是我给老太太递的消息,如今出了差错,怎么也该是我去亲自说才对。’ “既然姐姐要亲自去请罪,我也就不拦着你了。”探春故意笑道。 既然事情未成,探春也并未纠结,转而问了些她往日往来的事情,如今皇上下旨,节俭,正值国难,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被那些御史大夫参上一本,所以来这长虹院的人也少了,所以她才说如今自己正得闲,不然以长虹院往日的热闹程度,她是不肯放下生意来看自己的,探春心中笑道。 长红本就是做的与人打交道的生意,如今掌管长虹院,更是八面玲珑,如今见探春为水彦寻离开难过,有心宽慰她,不过多大时候,探春就被她引着说了不少话,不再一心想着水彦寻的离开了,两人相谈甚欢,今日人少,探春干脆在这里用了晚饭才回去的。 本来在长红那里有人陪着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回了王府又难免触景生情了,尤其是想到就在昨日这个时候,水彦寻还就坐在自己身边,如今只留自己孤身一人,而他还不知在哪个荒郊野外风餐露宿,想到这些,探春心中便好过不了。 侍书知道她心中难过,做什么都没有意思,便想着叫她去别的府里走走,免得总是呆在王府里感伤,于是提议道:‘姑娘,咱们也好些时候没有见林姑娘和宝姑娘,不是说宝姑娘也快走了吗?咱们要不明日去看看他们?’ 探春忽然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不出王府,差点忘了,水彦寻走了,潘望舒也要上任了,她听说潘望舒外派到福建,路途遥远,定会早早上路,探春想到这里,心情更加低落,一个两个都要走了。 只是世事如此,便是再舍不得,也难免有一场分离,今日分离,总还想着能再见的,谁知哪一次说着再见,却是再也不相见了。 探春点了点头:‘是该去看看宝姐姐了。’ 水彦寻乍一离开,探春诸多不适应,晚上也睡不好,早早地便醒了,但她今日要出门去看宝钗,不想叫她为自己担心,所以便又躺了一会儿,叫侍书拿了冰块来替自己敷眼睛,只是敷着敷着便想起那日水彦寻叫自己躺在他身上仔细替自己敷眼睛的事情来了,探春无奈摇头,不能再想了,再想人也已经走了,事情总还是要往前看,总归人还会回来的,想想也不过十个月的时间,探春心中又想还不到一年呢,这样一想,再想想之前他离开有近两年的时间,也就觉得好过多了。 敷了一会儿眼睛,她觉得好些了,才让侍书替她换了衣服,简单用了早饭,便乘马车去了潘府,潘望舒虽外派,宅子却是当初在京城买的,回来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一百八十章 悲伤 探春因为早上想到水彦寻,神情还是有些低落,不过因着去看宝钗,在路上的时候仔细收拾的神情,等到自己能摆出笑脸的时候,也到了潘府。 探春来这里很少递帖子,好在宝钗如今养胎,也很少出门,探春到的时候,宝钗也刚用过早饭,说是潘望舒刚出门去了。 探春趁机问了问她何时离开。 宝钗有些纠结:‘不瞒三妹妹,其实这事还没准呢。望舒他自然是想早些上路的,妹妹也知道,毕竟离的远,只是你看我这,也不敢上路,万一生在路上,岂不是麻烦?’ 探春算了算,如今也不过五个月,若是现在上路,还真有可能生在路上,便是能撑到福建再生,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不管是潘望舒还是自己,也都不能放心。 “那宝姐姐现在是怎么想的呢?”探春也为难了。 “望舒上任,耽搁不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能随他去,所以想着在京城等到孩子生了下来,过一年再过去。”宝钗自然是不愿与潘望舒分开那么久的,虽然潘望舒之前就跟她说过是不纳妾的,但是这么长时间,距离又这样远,宝钗自然不能放心,但是她也不能置肚子里的孩子不顾,所以也正烦心呢。 宝钗能留在京城,探春自然觉得好,却也听出来她语气中的无奈,而且:‘宝姐姐,不知潘公子这次上任,是要几年呢?’若是三年之后回京述职,以探春看来,宝钗也不必等一年后再跟过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带着孩子,不够折腾的。 宝钗无奈:‘按常例,自然是三年回京述职,只是现在也没有定数的。’毕竟路远,而且望舒的意思是想在外做到一省巡抚才肯回京来任职的,福建那个地方偏远,在那里三年,什么也得不到,但若是能在那里扎根几年,倒是会有不小的收获,只是不知道皇上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探春虽不知道潘望舒心中所想,但大概也能猜到,他费尽心机去那么远的地方,总不是想三年就回来,他有雄心壮志,宝钗也支持,探春反倒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疼宝钗要远离了这些亲人跟着他去那样远的地方,只盼望着他能对宝钗好些。 好在现在宝钗还会待在京城,自己也方便照顾,探春笑道:“不管他待多长时间,只要宝姐姐在京城一天,我便照顾姐姐一日。” 宝钗被她逗笑了:“妹妹,你现在也是成家的人了,那王府里就不用你照顾了?再说了,我这里有母亲呢,哪里用的着你呢,潘家母亲还说要过来呢,我刚写了信去,不叫她折腾了,反倒来劳烦你不成?” 探春笑道:“姨妈是姨妈的,我的是我的,姐姐在京城里住着,我怎么能不表示表示?说起潘母来,她要来,姐姐便让人来好了。” 宝钗打断她:‘哪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的,老太太年纪大了,来这里一趟多折腾啊?’ 探春笑道:‘人家才不是想来看姐姐你呢,是想早点见到自己的孙子,姐姐不叫人家如愿,是要不高兴的。’ 潘母盼个孙子也不知盼了多久了,如今宝钗怀孕她没在身边照顾,生孩子还能不来? 宝钗点点她的脑袋:‘就你会编排人。我还说王爷走了,我这也不方便去看你,担心你在王府里无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探春瞬间低落下去:‘宝姐姐快别提了,我昨日才好些,今日就是嫌府里待着无聊才来找你,你又提起他做什么?’ 宝钗看她的样子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她只当探春早已习惯了分离,却不知道这次探春心中有心事,对水彦寻的离开特别感伤,连忙笑道:‘是我的错,三妹妹好心来看我,我却惹的三妹妹不开心了,该罚。’说着轻轻拍了拍脸颊。 探春看她这样也只好笑了。 从宝钗这里又是待到晚上才回去,实在不是她不知道一个王妃整日地不着家不成样子,但是这几天叫她待在那里,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马不停蹄地一家接着一家地去看望,姐妹们家中都去过了,便看送来王府的帖子,只要不是那不能去的,探春都去了一遍,不出半月,京城夫人圈中便传开了,往日不爱交际的南安王妃如今转了性子,只要有宴便必赴,以往那些请不到她的人家早早写了帖子来请她去赏花,去喝茶,探春倒是来着不拒。 这样一番举动,明眼人自然看出端倪,只是她们不知原委,即便知道不正常,也猜不到原因,只有长红和宝钗见过探春失落的样子,猜到几分,也不敢就来求证,就怕又惹起她的伤心。 如此每日不停地赴宴,探春忙了一月有余,只是这宴总有赴完的一日,探春只觉得时间怎么过的如此慢,她觉得已经过了许久了,如今一算,水彦寻也走了不过一月有余,再算一算,人不过也刚到东北境内,想想还有十个月的时间,探春便有些泄气了。 只是他外出公干,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跟去,自然,悄悄地跟去也是不可以的,能做地只有在京城等着他回来,这种无力感,真的让探春有些抓狂,平日里最是冷静自持的人,如今动不动便觉得烦躁,莫名地烦躁连侍书都看不过眼了,打算请个太医来给她看看,看着主子这段日子喜怒无常的样子,侍书甚至怀疑,主子该不会是有了吧,越想越觉得有必要请个大夫来。 这日探春没有宴会要赴,正在府中闲的十分无聊,侍书主动提议:‘姑娘,咱们这些日子只顾着赴宴了,都没有上街去了呢。’ 探春提不起兴趣:“街上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愿意去,找了小蝉陪你去吧。” 侍书连忙笑道:‘姑娘你忘了,小蝉她现在嫁人了,哪能我说叫就叫呢,倒是姑娘你,在府中闲着也是无事,不如出去走走,正好也去几个铺子看看,我听说香料铺子从塞外运来了新东西,姑娘正好也去瞧瞧。’ 探春依旧兴致缺缺,但是架不住侍书一直劝她,想着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就走一趟。 到了街上,侍书却并未吩咐马车去香料铺子,反而直接去了药铺。 探春有些奇怪:‘怎么往药铺去了?药铺也进了新东西?’ 侍书讪讪:‘那倒没有,不过,这里挺近的,先来这里好了。’ 探春看她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不知道侍书在搞什么鬼,不过药铺和香料铺子对她来说又没有什么区别,也就随她了。 到了药铺门口,侍书显得很是小心又带点兴奋地扶着探春下了马车,探春更疑惑了。 等进了屋内,探春他们直接被请去了内院,带他们进来的那日出去时,侍书也跟了出去,探春知道她出去了,不过是没有说而已。 这丫头一天都神神秘秘的不正常,果然不过一会儿她便回来了,当然,还带着药铺的坐诊大夫。 侍书殷勤地介绍:‘姑娘,我看你这几日气色不大好,正好今日也来了药铺,不如让胡大夫替你诊诊脉?’ 探春无奈地看她一眼,什么正好来了药铺,难道不是她非要自己出来,还非要第一站就到药铺来的吗?现在竟然说是凑巧,还真是牵强,不过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让她来诊脉,不过她搞不懂了,府里明明有大夫,何必如此麻烦,而且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虽然因为水彦寻离开有点精神低落,身体却是没有什么毛病的,这丫头这样费事竟然只是为了让自己诊脉,探春无奈。 只是她也是一片好心,且今日来也来了,她若是不肯诊,说不定这丫头还真的担心自己得了什么重病呢,所以探春虽心中无奈,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 侍书以为自己好歹也是经历过两位小主子了,怀没怀孕,定能看出来,照姑娘这几日的情形看,应该是没错了,所以探春答应的时候,她很是兴奋,就等着大夫告诉她那个自己心中早已猜到的结果了。 谁知大夫很快便撤回了手,恭敬地说道:‘王妃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重,不需吃药,平日里多注意一些便好了。’ 探春淡淡地点了点头,她是知道的,虽然水彦寻离开也一个多月了,她也马不停蹄地赶去不同的府中参加各式各样的宴席,但即便是在热闹的场景中,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水彦寻,即便她多次强迫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再想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已经走了,总归不会因为自己太过想他便回来的,但若是她能像大夫说的控制自己就好了,恰恰相反,她越是告诉自己不可再想了,越是想他,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他。 侍书没有听到自己预料的结果,有些失落,但听到探春无事还是舒了一口气,只要她身体好好的,就是最好的结果。 倒是探春因为大夫的一番话,又勾起了自己的思念,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致去逛铺子,送了大夫出去便要回府了,侍书好容易叫她出来一次,知道她回府也不会开心,自然不想叫她就这样回去,正想再劝一劝,却看到探春的神色,双目含泪,满脸悲伤,侍书不敢再劝,知道姑娘这是又想起王爷了,她虽奇怪,这也不是王爷第一次离开,姑娘这次为何反应如此大,但看这样的情形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什么也没敢说,便扶着探春赶快离开了。 探春拿帕子遮了脸,赶快上了马车,进到马车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自水彦寻走后,这是她第一次掉眼泪,却像是要将这些日子的思念一股脑地化作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 侍书不敢劝,只能在旁边递给她干净的帕子,探春接了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侍书更觉得心惊,姑娘从来不是矫情的人,向来处事淡然,更不会在外轻易表露情绪,如今这样悲伤,可见是想王爷想的恨了。到现在她也有些怪皇上了,这朝中也不是只有王爷一人,为何偏偏派他出去,这不过刚回来,过了年便又离开,也难怪姑娘哭的如此伤心。 探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脑袋一片空白,她其实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因为刚才想到水彦寻便忍不住哭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她就是心中觉得委屈,她跟水彦寻相处的时间这样短,还不如两人分离的时间长,再想想以后,他还是要不停地离开自己,探春就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找他,但她偏偏又明白,根本不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哭的这样厉害。 马车走了一路,探春便哭了一路,到了王府大门,探春还在哭,虽然没有声音,但那泪水源源不断地流下来,侍书不敢让她走出去,便先叫她待在车上,自己去找了轿子来将她抬进去。 探春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由着侍书扶着她下了马车,上了软轿,由着轿子抬着她回到自己的屋里,再让侍书扶着进了屋,坐在了椅子上,双眼无神,泪水不停,侍书也着了急,这个哭法儿,姑娘眼睛都要哭坏了,但看她这样子,自己也实在不敢劝,只能叫小丫头备了冰块,准备着待会儿给她敷眼睛。 她不准备还好,探春眼泪流干了也就好了,冰块一拿过来,探春又想起之前水彦寻叫她躺在他的腿上,仔细地帮自己敷眼睛的情形,他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眼睛会红肿起来,又怕自己因为他的离开流泪,想尽办法哄自己开心,越是想到这些,探春越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不是不知道便是哭也没用,也不是不知道侍书跟着担心自己,但她自己也控制不住,有什么办法呢。 一百八十一章 陪伴 因为一块儿冰,又招的探春哭了半个时辰,等到眼泪流干的时候,整个眼睛通红一片,便是看事情都有些模糊了,她知道这是自己哭的太久的缘故,也就由着侍书帮她忙前忙后的又是拿帕子,又是准备冰块,这次看到冰块却没有再哭,并不是因为她想开了,只是泪水已经流干了而已。 探春午饭也没有用,侍书想着她哭了这些时候,吃东西也不好,心中虽担心,去还是没敢劝。 等替她敷了眼睛,侍书想劝她去床上躺一躺,探春也答应了,只是倒在床上,她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忆水彦寻在的时候,想他们之间的小事,当初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事情,如今回想一遍又一遍,却是那样的难忘,也给探春带来无限的痛苦。 她睡不着,也不想起来,就这样倒在床上,想着水彦寻,一直到天黑,侍书来叫她,问她要不要用点东西,探春摇头,她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没有力气起床,更没有力气吃饭,其实不是没有力气,而是没有心情,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心里头知道水彦寻终归还是会回来的,自己只需好好地等着就是了,这样哭也并没有用,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探春越想越觉得难过的同时,也开始痛恨自己的无用。 侍书看她不愿吃,也觉得她这样定是吃不下,可是一天不吃东西,她又担心对探春的身子不好,所以很是纠结要不要再劝一劝。 在床边干站了半天,侍书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她伺候姑娘这么长时间,也算了解她的性情了,她现在这样,便是劝了也无用,还是让她自己好好待着最好。 站了一会儿,侍书小心地问:‘姑娘?我替你将衣服换了吧?’ 探春其实连换衣服的力气也没有,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整个人都靠在侍书的身上,由着她替自己脱去了外面的衣服,便又躺了回去,侍书心中叹了口气,轻轻替她盖上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探春知道她走了,她本来想叫住她的,她觉得自己太孤单了,虽然身边都是人,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侍书在她身边她还觉得好一些,如今侍书也走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身处黑暗之中了,她想开口叫住侍书的,叫她陪陪自己,但是她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最终她放弃了,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了,想的已经够多了,但是也睡不着。 她以为自己只要等到足够困的时候就可以睡着了,但是没有,一整晚她都很清醒,虽然她知道自己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她就是特别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睡不着。 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侍书来看她,发现她已经醒了,有些担心地问:‘姑娘?怎么醒的这么早?’ 忽然听到侍书的声音,对探春来说是一种慰藉,昨日侍书走后,她才觉得虽然没有水彦寻了,但是还有侍书在,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所以在听到侍书的声音后,虽然她还是没有力气,却笑了笑:“我没睡着。”她说的时候有些懊恼,又带些委屈,像是在撒娇。 侍书惊讶于她的转变,虽然她说自己没睡着,但看她现在的神态,比昨日已经好多了,经过了一夜,不知道姑娘想了什么,不过她能这么快调整过来,是再好不过了,侍书暗自庆幸,听到她的抱怨,看到探春拿手去摸眼睛,连忙将她的手拿下来,又有些好笑:“姑娘这会儿知道难受了?难受也不能碰,我待会儿给你找块,毛巾过来,敷一敷就好了。” 再次听到侍书的声音,探春觉得无比温暖,比起昨夜,只有她一个人的寂静,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好像在无边的黑暗中见到了一缕阳光,因为这一缕光,她整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再感到那么害怕,因为确信,不管怎样,侍书总会在她身边的,这个时候,探春甚至有些自私地想,幸亏当初侍书坚持不肯嫁人,这样,她就可以永远陪着自己了。她之前也当侍书是姐妹,从未将她当过下人看待,只是直到昨夜,她才真正明白侍书对于她的意义,甚至比那些姐妹还要重要,姐妹会走,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连水彦寻也会因为公事不得不离开自己,只有侍书,只有上天没有下令,她就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她对侍书的依赖又不同于对水彦寻的思念。她在水彦寻离开前,才忽然明白,水彦寻对自己来说,是这样的不可或缺,仅仅是离开他一段时间,便已经觉得难以忍受,根本不能想象以后都没有他的日子,探春不敢去想,这样的时候真的到来了,她该怎么办,她心存侥幸地想,水彦寻可以一直陪着自己,永远都不会留下自己一个人。 她让侍书扶着坐了起来,一晚未睡,之前又哭了一下午,刚坐起来,探春便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去扶额头,侍书自然瞧见了,知道她现在定不舒服,也没叫她起来用早饭,只叫人送了一碗粥过来,亲自喂她喝了,探春嘴里没有任何味道,一碗粥喝的也是食不知味,甚至有些犯恶心,但也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吃,侍书要真的着急了,便是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也硬是将那碗粥全喝进了肚子里。 用过了粥,侍书总觉得不放心,要找大夫来给探春瞧瞧。 探春笑着劝到:“还是算了,我这眼睛一看就是哭的,何必再叫大夫来看笑话呢?” 侍书还是有些犹豫:“只是姑娘,你现在头不是也疼的厉害,还是叫大夫来开贴药的好。” 探春笑道:“无事,我不过是一夜未睡,困了,现在睡一会儿就好了。”不知是因为她见到了侍书,还是因为外面耀眼的阳光,让她觉得自己从黑暗中脱身了,现在还真的有些困了。 侍书见她现在心情还不错,便想着既然姑娘这样说了,还是不要叫大夫来打扰姑娘了,便同意了探春的说法,伺候着她躺下之后,自己拿了个绣筐,在外间绣点儿东西。 她放心不下探春独自在屋里,所以给自己找点事做,留在这里看着她,却正好合了探春的心意。 探春知道她就在外面,心中放心,还真的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中间侍书见她睡的熟,想着早上也用过粥,便没有叫她,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 探春在床上睁开眼睛,先叫的就是侍书:“侍书?” 侍书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答应了一声:“姑娘,我在呢。”说着便走进来替探春撑开了床幔。 睡了一觉,探春觉得头也不痛了,眼睛感觉也好得多了,稍微转了转眼珠,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书笑道:‘申时了,姑娘这一觉睡的久,只是没有用午饭,不知道姑娘是不是饿了?’ 探春自己已经坐了起来,感觉了一下笑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点饿了。’ 侍书便走了出去,很快回来了:‘姑娘,已经叫他们摆了饭了,也不能总躺在床上,就下去吃吧。’ 探春点头:“是要下去走走了。” 她没有穿外面的衣服便下了床,自己穿好鞋子,走了出去,好在屋中烧着火龙,并不觉得冷。 探春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子边,看着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她扬声冲着里面还在收拾的侍书说到:‘侍书?先别收拾了,反正待会儿又要睡了,你快些过来吧。’ 正在里面叠被子的侍书听到探春的话哭笑不得,只好答道:‘我这里就收拾好了,马上过去。’ 探春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是不会听自己的,也没再说话,只坐在桌子边,端着已经有人给她盛好的一碗粥,慢慢地喝着,府中只有她一个主人,只要她上了桌,晚饭可以开动了,所以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侍书听了探春的话,虽然还是坚持要收拾完,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便整理好出来了,看到探春已经自己坐在桌子边用饭了,总算放了心,走到探春身边,帮她挑了几样往日喜欢吃的菜放到她的碗里。 探春等她给自己夹好菜笑道:“好了,别夹了,多了我也吃不了。你坐下陪我一块吃吧。” 侍书听到这句话,惊地不得了,连忙拒绝:‘姑娘,这可使不得。’ 她知道姑娘一直也没真拿自己当下人,这么多年了,自己跟姑娘相处,更多的就像是无话不说的姐妹,说句托大的话,有些事,就是贾府的那些姑娘也不知道,姑娘就告诉了自己,但姑娘待她这样好,她就更应该知道分寸,这些年,除了跟姑娘说话随意一些,别的事情上,侍书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如今姑娘忽然叫她上桌吃饭,这在侍书看来,是极大的不规矩,自然是不肯的。 探春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早想好了说辞,拉了她的手说道:‘侍书,我之前虽然也待你好,却并未叫你上桌吃饭,今日却忽然叫你,你可知道为何?’ 她这样问倒是出乎侍书的预料,本能地摇头。 探春接着说道:“我昨夜一夜未睡,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你,侍书,我才发现,你在我心中是与王爷同等重要的存在。之前我并未叫你上桌,一是因为知道你的性子,二来是觉得你我情分,不在这些虚礼上,但是我昨夜想明白了,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能陪着我,如今王爷不在,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觉得自己不孤单的人了。” 探春提起水彦寻,却并没有再掉眼泪,侍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心酸,姑娘的话她是听明白了,只是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在姑娘心中竟然能如此重要。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姑娘的要求,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样看起来如此不合礼数的要求,轻易地就想答应,但她的本能告诉自己,应该答应下来。 所以出乎探春预料的,侍书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在探春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姑娘既然这样说了,我便也不再说些什么礼数的话了。’侍书笑了笑“反正不论我说什么,姑娘总会有办法说服我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坐下来陪姑娘用饭。” 探春也笑道:‘难得你这次如此知趣,快,赏你块羊肉。’说着从桌子上那唯一一盘肉中夹了块儿肉放到了侍书的碗里。 侍书笑着接了:‘多谢姑娘赏。’ 一顿饭,侍书和探春两人互相夹菜,又彼此笑话对方,竟然也吃的十分愉快,这算是水彦寻走后,探春吃的最高兴的一顿饭了,说实话,当时她根本没有想起水彦寻来。 虽然还是想他,但是因为想到有侍书在,探春的心情好的多了,侍书又总是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不停地给她找事做,一会儿说去瞧瞧小郡主吧,她刚写的字很有探春早年的风范,一会儿说小世子也会认字了,非要探春过去看看,一会儿也不肯叫她闲着,探春也是怕了她了,偏偏她每次找的理由,还真是叫探春非去不可,可算是这些年没有白陪着自己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心思。 在侍书的陪伴下,探春的心情总算慢慢好转,不时也会出去瞧瞧铺子,偶尔参加别的府中办的宴席,中间难得的是灵若还来瞧了她一回,本来是该贾环来的,之前有什么关于水彦寻的消息,都是贾环亲自来送,倒不是说他如今娶了妻子,便不想来这里走动了,而是灵若觉得自己在府中待的闷得慌,且贾环也忙,便想着以后这王府走动,就自己揽了过来,这是她第一次来王府看探春,虽然之前是见过的,但要来王府,心中还是难免忐忑,好在探春对贾环是真心爱护,没听到贾环对这个夫人有什么不满意,自己自然不会在中间使绊子,对她也是格外的好。 一百八十二章 巧姐 三月春闱,很快便到,之前跟凤姐儿定好了的,要替巧姐儿相看,如今探春也算是忙了起来,这相看讲究颇多,消息打听要全,还要准,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巧姐儿身子不好,探春更不敢大意,又怕自己选了满意的,凤姐儿却不愿意,格外麻烦一些,贾府和王府里头两边跑,便是凤姐儿觉得过意不去,非要亲自过来王府,探春也是忙的很,这一忙,倒是将对水彦寻的想念忘了大半,若不是特意提起,倒也能平安无事地过下去。 凤姐儿虽存着攀龙附凤的心,但总归是个明白人,又只有巧姐儿这一个,是不肯真的叫她受苦的,所以在揭榜之前就已经跟探春商量着定了几个人选,大都是京城人氏,探春知道她这是放心不下巧姐儿,她身子不好,凤姐儿是怕她将来到了婆家受人欺负,只好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探春怜惜她一片爱女之心,自然要想办法让她如愿,皇榜一出,探春就去了贾府了找凤姐儿商量了,凤姐儿看了看,之前她们看中的那几个大多在榜单之中,其中一个还中了甲等,只是听说他家族颇大,凤姐儿不放心,便选了下面的一个,也是家在京城的,虽说只是个乙等的名次,但是做官嘛,也不是只看这科考结果的,这一点凤姐儿倒是自己想的明白,难得的是这人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妹妹,在凤姐儿看来是再合适不过了,探春也觉得满意,两人定了下来,又去找老太太商量,老太太先笑了:“你们两个早就背着我偷偷地商量好了,还用的着我多什么嘴呢?” 凤姐儿笑道:“咱们再怎么看,也是年纪小,不如老太太看事情全面,总归还是要老太太亲自过了眼才放心的。” 贾母笑道:‘你们一个是她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她的姑母,还能害了她不成?’虽是这样说着,贾母还是将探春递过来的册子接了过去,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贾母心中自有一笔账,这些年,琏儿做的过分,若不是自己压着,指不定会怎么对凤丫头呢,都说她是个厉害的,贾母却知道她不容易,贾府现在是什么样,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所以担子叫到凤丫头的手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不知道她贪,但这个破败的贾府,除了她,也真没有第二个人能支撑起来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贾府还未倒,外人看起来依然是风光无限,凤姐儿功不可没,只是这些年,她受的委屈也不少,因为太过操劳,当初流掉了那个男孩儿,之后也没再有了,只有巧姐儿这一个丫头,还是病恹恹的,如今她的心思都在巧姐儿身上了,贾母心中明白,早就想好了,府中没有银子了,她自己的私房都拿出来给巧姐儿做嫁妆,知道凤姐儿这些年手里攒下了不少,但是为了补偿凤姐儿,自己该给巧姐儿添一份丰厚的嫁妆,对于巧姐儿的婚事,她一早知道探春送过来的消息,也说了要她负责的,知道探春这丫头心热,对着府里头的人没有一个不好的,所以她也放心。 看过了册子,贾母将册子顺手放到了一边笑道:“我看就很好,也不用我再多问的。” 凤姐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老太太也满意就好,可见我们没有看走眼。”虽说现在说没看走眼还早,但他们这一家子的人精拿的主意,还能真的看走眼,凤姐儿也是不信。 贾母笑道:‘行礼,如今你也算是放下一件心事了,巧姐儿的嫁妆,你也不用担心,我老婆子的那些私房,到时候一半都给巧姐儿添妆,必定叫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虽说她不算是养在我身边的,但你在我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只这一个丫头,她当年几个姑母嫁人的时候也没有亏待过他们,如今轮到她,更没有寒酸的道理。’ 凤姐儿听了还是有些感动的,主要是老太太竟然舍得将一半的银子都拿出来,要知道那宝玉和黛玉才是她的心头肉,如今黛玉出去了,宝玉娶妻之后也不大来这边儿了,老太太竟然想起巧姐儿来了,不管怎么样,有了老太太这句话她就放心了,本来她还有些担心人家会看不上巧姐儿,如今有老太太亲自肯定这门亲事,又有南安王妃做媒,想来没有任何问题。 探春心里明镜儿一样,老太太这是年纪大了,心也软了,想起凤姐儿这些年的好处和辛苦来,想着补偿到巧姐儿的身上,若是放在早几年,老太太才不会轻易将银子拿出来送给她们。 探春见她们都高兴,便顺嘴问了问何时去那边递个消息,如今榜单一出,说不定有许多人都盯着呢。 凤姐儿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她就怕有变数,这个如意女婿被别人抢了去,老太太也觉得早点定下好,探春便答应了下来,回去便写个帖子去杨府拜访。只是杨府虽也是官宦人家,但杨桢父亲官职不高,与王府自然没有走动,与贾府也无往来,所以不便贸然登门拜访,不过她既然去了,想必杨府就能明白。 从贾府那里回来之后,探春便叫侍书写了个帖子请人送到了杨府,当天便收到了回信,措辞很是客气,说是敬待探春的到来。 探春看了看,笑了:“这杨府果然也都是聪明人,咱们还什么没说呢,只怕人家就已经明白咱们想做什么了。” 侍书也笑道:‘姑娘惯来与人家没有交集的,如今忽然要去拜访,这可并不难猜。’ 探春无奈点头,早晚要知道的,他们既然先明白了,也省的自己要张口为难。 第二日稍晚写的时候探春才去的杨府,且去的时候静悄悄地,没有人知道南安王妃今日去了杨府。 杨府在城郊了,离王府不算近,探春到了之后下了马车,抬头就瞧见一座小院,从外头看,这房子很是简单,也并不大,跟贾府必定是差的远了,想起凤姐儿那样一个爱攀比爱虚荣的人,最终竟还是为巧姐儿挑了这样一个人家,探春就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一个母亲,终归还是惟愿自己的女儿过的好,至于自己的那些要求,在女儿的幸福面前都要后退的。 杨府管家应当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探春来之后根本没用通传,便被请了进去。 进到里面,探春才发现,这杨府的格局倒是有些像自己之前在杭州城郊住的那所院子,一样是小小的,里面也简单,前面三间屋子,进到后院,中间一溜房间,两侧是耳房,小巧精致,难不成杨家祖籍也是南方,探春心想,这点自己之前没有打探清楚,倒是疏忽了。 她还没等走到内院,杨夫人便快步迎了出来,还没有走到探春跟前便行了大礼,探春今日过来是要跟人家结亲家的,自然不敢托大,连忙还了半礼,快走了几步,来到杨夫人面前,笑道:‘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我贸然来访,恐怕叨扰夫人了。’ 走近了看,这位杨夫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不过三十多岁,本还是年轻的年纪,只是面上平和沉稳,叫人不会将她看轻了,她听了探春的话连忙笑道:‘该是我去拜访王妃的,反倒偏劳王妃走这一趟,是我的不是了。’ 探春笑了笑,也没继续说话,跟着她进了客厅。她请探春坐上座,探春虽身份比她高了些,但她年纪比自己大,不肯上座,她也不肯坐在上面,最终两人只好坐了两边,空了上首的座位。 探春抿了一口下人端上来的茶,笑道:‘我贸然来拜访夫人,也就不绕圈子了,实在是有点事想来向夫人您请教。’ 杨夫人一听她开口,连忙摆了摆手,将屋里的下人都遣了出去。 笑道:‘王妃说请教,真是折煞我了。’ “今日一见夫人竟然是这样和气的人,后悔没有早些结交,如今也只能厚着脸皮开口了。”探春笑道:‘我是受人所托,来问问,杨府的这位公子。’ 杨夫人听了也没有特别惊讶,昨日接到南安王妃的帖子,她就在想这位与自家素来没有任何交集的王妃为何会忽然说要来拜访,之前自家夫君不过是京城的一个小官,在京兆尹手底下管理城中治安,这样一个小官,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排不上号的,也没想着与什么王府有关联,所以之前她也只是知道这位王妃是当年南安王还是世子的时候亲自去求的婚,皇上赐婚,从荣国公府的一位庶出小姐,一跃而成四王府的之一的南安王府的王妃,她是一个谨受规矩的妇道人家,不知道他们这些富贵人家都是怎样的,这王爷怎么就能去亲自求婚,但这与她并无关系,所以除了知道这些京城中人大都知道的一点儿八卦,别的她是一点儿也没有关注过,所以王妃亲自送贴说来拜访,她昨日还特地紧急去打听了这位王妃的事迹,可惜自己认识的人也有限,更没有跟他们这些人有什么接触,所以知道的并不多,只听说京兆尹如今的那位女婿当年原本要娶的是南安王府的郡主,后来不知怎么得就退了婚娶了京兆尹的千金,但是两边都没有闹,外人也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另外再打听,却是什么也打听不到了,多是些谣传,自己是不会信的。 打听不到消息,她就开始想自家最近发生的大事,有什么是能跟这位王妃扯上关系的,很快她就想到了自家儿子的身上,自家儿子参加了科举,前几天刚放榜,虽说不过是乙等二十三名,但在她看来儿子已经很是不错了,她也不想要他做什么大官,就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身边最好。 这个时候王妃来拜访,她想到的就是要给自家儿子做媒了,只是王妃身份高,自己虽然对自家儿子感到骄傲,却也知道他并非多么出色,并不够入王妃的眼,所以她还是有些奇怪,这位王妃这次是要替谁保媒,竟然找到了自家府上。 她身份尊贵,想来一般人家,她是不会保媒的,但若是身份比南安王妃还高的,怎么会看中自己家,想来想去,她也想不明白了,暗怪自己早先没有多了解些外面的消息,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好在她不算是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也就想不明白,等王妃来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在跟自家夫君说过之后,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说是等人来了便清楚了。 所以她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但等着探春过来,倒是没想到她来的竟然这样晚,她甚至以为她今日上午不会过来了呢。 如今从探春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杨夫人也连忙笑道:‘桢儿他这几日刚看了榜,经常外出与几位同窗游玩,好在今日还是在家的,不知王妃可是要见见他?’她本能地以为以探春的身份,她要保媒,一定是要先看过自家儿子之后,满意了才肯开口说更多的,所以先问她是否要见。 自家儿子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清楚,若是王妃看中了,固然是他造化,若是看不中,也并无什么可惜的,心中并未存着一定要攀附这门亲事的打算,所以事情做起来就大方许多。 探春笑了,她这样说就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意,她之前打探的清楚,这位杨公子并未听说定过亲,如今看来正如自己打探的一样:“我也要先跟夫人你交个底,才能看杨府公子不是?” 结亲家,自然是要两家人都满意才好,她从未想过拿身份压人,何况是在这件事上呢,虽然她心中觉得这杨府应当不会拒绝这门婚事,但若是人家有自己的顾虑,真的要拒绝,探春也不能逼着人家不是? 一百八十三章 杨府 杨夫人一听探春的意思倒是有些惊讶,她做母亲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挑来挑去,自己却不能挑儿媳妇,只是对方身份特殊,本以为不能问的,没想到她竟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杨夫人也并未客气,笑道:‘按说王妃说的人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并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也好叫我心中有个数?’ 探春看她也不是扭捏的人,也爽快地说了出来:‘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儿,她向来是不大出门的,杨夫人恐怕没有听说过。’ 杨夫人听到是她的侄女倒是有些惊讶的,探春出自荣国公府,这侄女自然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了,这样的身份,怎么会看上自己家那个儿子,还特地请了王妃来亲自走一趟,不是她妄自菲薄,自家儿子还没有到一鸣惊人的地步。 本以为不过是哪家跟王妃认识的人托了她来保媒,想着若是真的不合适,自己拒绝了,也不算不给王妃和王府面子,如今看来,还真是轻易拒绝不得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去打听打听,可惜就算难死她,她也想不到王妃是亲自来替侄女儿保媒的。 她连忙笑道:‘竟是王妃的娘家侄女儿,原本王妃亲自上门保媒,是多大的荣耀,不该推辞,只是我家的情况想必王妃也知道,并非大富大贵,我家那位小子,说句不怕王妃您笑话的话,也不是什么能人,原是想着若是个身份相当的姑娘,王妃来保媒,也是这小子的造化,没想到竟然是国公府的姑娘,这我们杨府恐怕就高攀不得了,就怕委屈了那位姑娘。’ 探春也未表露出什么神色,静静地听她说完,才笑道:“夫人真是多虑了,若我与国公府是攀龙附凤的人,就不会找到杨府,还亲自上门来了,所以杨夫人尽管放心,今日我既然来了,这身份上就没有任何过不去的。”停了停,探春又笑道:‘再说了,杨夫人也太小瞧杨公子了,我看他就好的很,说不定造化在后头呢,莫欺少年穷,您这做母亲的,怎么倒先害怕起来了?’ 她早知道杨家可能会因为身份推辞,所以等她说出来的时候,探春也并不慌乱。 倒是杨夫人没想到探春说的坚决,倒叫她不好再拒绝了,只好笑了笑:‘王妃真是太看得起桢儿了。’ 探春抿了一口茶,正色道:‘不过,杨夫人若是还有别的难言之隐,也不必隐瞒,我今日过来,是想促成一门好事,不是来结冤家的,若是这边不愿意,也请明白告诉我,咱们就当今日这事未提起过,就当是交了杨夫人这个朋友,但我丑话也说到前头,若是今日应了下来,日后再出什么花样,到时候可也别怨我翻脸不认人。’ 探春语气淡淡,与刚才平易近人的模样大相径庭,看的杨夫人一愣,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毕竟是王妃,刚才与自己好好说话,就像她说的,不想结冤家,但真的谈到正事的时候,也是丝毫不含糊,连自己这个大了她十多岁的人,刚才也禁不住被她镇住了。 她自己连忙应道:‘这是自然,王妃这样明白,我又岂愿意做个糊涂人呢?’想了一下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既然王妃也说了,今日将话说明白,那我就斗胆问问这位姑娘的情况。’ 探春笑了:‘这才对嘛,我今日过来就不怕你问,就怕你什么也不问。我这位娘家侄女儿,样貌是没的说,等杨夫人得空去贾府走一趟就知道我所言不虚。只是杨夫人这样问了,想必也是奇怪,为何一个国公府的姑娘,就看中了杨家结亲。我也不瞒杨夫人,我这位侄女儿哪哪都好,样貌,性子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且跟着她母亲学了这么多年,管家的本事也是有的,只一点,这孩子身子有些弱,因着她的身子弱,且之前又是整个国公府里唯一的小辈,所以上到老太太,下到下人们,没有一个不宠着她的,性子倒未宠坏,只是府中人都习惯了,她母亲膝下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叫她远嫁,所以想叫这丫头留在身边,当日挑婚事的时候,老太太就发了话,定要京城中人。’ “这,京城中人身份相配的也不少,王妃所说的这样的相貌和性子,嫁来我们家中总是有些委屈。”她大概知道探春的意思了,她说是身子弱,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她自然不愿给自家儿子娶一个短命的媳妇。 探春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般,笑道:‘当日老太太就跟我说,就因着丫头身子弱了些,将来找婚事的时候,有那不知道的,不定怎么想呢,老太太不愿叫她受委屈,所以特地托我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将来嫁过来也不会受委屈。’ 杨夫人脸上笑着应是,心中想的却是,只怕这位贾府的老太太要找的就是一个家中简单,又没有背景的,到时候好拿捏,只是毕竟也是国公府的姑娘,夫君也不能太差,所以就将主意打到了今年的皇榜上头的人,自家儿子还真是样样符合。 若不是她身子弱,这门婚事看起来,也算是门好的婚事,她们想找一个好拿捏的,无非就是不想叫女儿受委屈,自家人口简单,自问也不是那种恶婆婆,将来等她嫁过来,也不会委屈了她,倒没有什么担心的。 只是这身子弱一点,即便刚才探春说了,她依然不大能放心,她心中是觉得若只是身子有些弱,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并不值得她下嫁至此,所以心中还是不放心,但是刚才王妃已经特地解释过了,她再问倒显得不信任王妃似的,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张口,想着等王妃回去了,自己再去打探打探。 探春知道她是不会仅凭自己几句话就相信了的,不过她也不怕她去打听,巧姐儿就没有怎么出过府,认识她的人有限,到时候她打探到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探春并非故意诓她,而是巧姐儿确实并没有大毛病,为何要将别人的臆测加到她身上呢。所以对于杨夫人心中的打算探春算是一清二楚,并不担忧。 问过了巧姐儿,杨夫人还算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连忙说道:“快去请桢儿过来,就说南安王妃来了,叫他穿戴整齐些过来拜见。” 探春听着她对自己身边的丫头吩咐,就知道杨夫人没打算瞒着杨桢,这样也好,若是当事人不愿意,便是他们两家谈的再好,将来也总有隐患,如今先漏了风声给他,他若是自己上心,肯定会去打探,探春一早安排好了,自然不会叫他什么也听不到,若他真能像环儿一样,不着急,不关心,那倒也无所谓,这样的人,虽然不会轻易付出真心,但至少不会平白无故欺负巧姐儿。 探春在屋中喝茶等着,片刻的功夫,人便已经到了,想来杨夫人之前大概是吩咐过的,来的这样快,衣服竟然还是精心挑过的,一身深蓝色长袍,腰间一块儿玉佩,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探春瞧了就觉得喜欢,简单干净,没有世家之子的骄傲之气,多了些淡然洒脱的气质,眼前这孩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探春其实也比他大不了几岁,没想到也有自己替晚辈相看的机会了,探春心中哑然。 仔细打量了他,身量不算高,却也并不矮了,合中身材,神色平静,见到探春虽恭敬,却并不扭捏,也不过分小心,探春看了满意,叫侍书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一套文房四宝送给杨桢,笑道:“听闻杨公子刚得了功名,一套文房四宝,也算是送的应景儿了。” 他恭敬地接了过来,谢了探春。 探春笑问道:‘这几日想必也忙的很,同窗们定是要找机会来恭贺杨公子的,就不耽误你跟他们出去了。’ 杨夫人连忙笑道:‘这几日总往外跑,好容易在家里待一日,如今得了王妃的话,以后更不着家了。’ 探春笑道:‘正是年少好玩的时候,夫人别拘束了他,且皇榜高中,乃是人生一喜,自该好好庆祝的,快放了他出去吧。’ 杨夫人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杨桢恭敬地行过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杨夫人才笑道:‘这孩子被惯坏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却还没有定性呢,这也是我们到如今也还没有给他说亲的原因。’ 探春看着她笑道:‘我倒是觉得杨公子这性子正好,年少的时候该玩就要玩的,且我看杨公子并非不知分寸的人,杨夫人您是多虑了。’ 探春见了人还是满意的,跟她打听到的也差不多,这位杨桢性子单纯,不是那种会有花花肠子的人。 她觉得满意了,杨夫人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下去,反倒显得自己确实不像跟她结亲家似的。 探春正是挑在这个时候来的,见过了人,也差不多到了该摆午饭的时间,她第一次来人家家中,自然没有在这里用饭的道理,所以见了人,探春略坐了坐便要离开了,杨夫人知道规矩,也没有多留她。 这一趟,探春还算是满意,杨夫人不放心探春是早想到的,巧姐儿就在那里,不怕她去打听,只要杨桢让人满意,这件事就成了大半了。 因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摆午饭的时间,回到王府,侍书连忙催着人摆饭,探春笑她:“不必如此着急,不过这一会儿,我并不饿呢。” 侍书不满:‘今日已经比往日晚了不少时候了,姑娘虽说不饿,也该吃东西了。’说着自顾自地去催他们摆饭了,由寻书和言书伺候着探春换了衣服,探春出来的时候,饭也已经摆好了,侍书陪着她一起用了些,探春想了想问侍书:“之前京兆尹的府上是不是送了帖子来叫咱们去赏花?” 侍书想了想答道:‘不错,确实有这回事来着,似乎就是在明日,之前他们也送帖子来,姑娘都不去的,这次是要去吗?’还好她还没有给人家回帖子说不去,不然到时候岂不是难看了? 探春笑道:‘这位杨夫人不是跟京兆尹的夫人走的近吗?咱们去京兆尹的府里,说不定还能碰到这位杨夫人。’其实探春是开玩笑了,这样的场合是见不到杨夫人的,帖子既然送到了探春这里,那去赏花的身份就是差不多的,像杨夫人这种,肯定是去不得的,探春自然也不想在京兆尹的府里碰上她。 侍书笑道:“姑娘对巧姐儿的事还真是上心的很呢。” 探春难得的叹了口气,有些感伤:“哎,这丫头也命苦的很,虽说凤姐儿就她一个女儿,但她整日在老太太那里,用在巧姐儿身上的功夫也有限,几乎就是奶娘带大的,就是跟平儿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凤姐儿多,从小也没少吃了苦,琏二哥也是不管不问的,偏又身子不好,说起她来,倒是跟林姐姐有些像,林姐姐好歹还有老太太疼着,还有这些姐妹陪着她,偏偏贾府里头小辈里就巧姐儿一个,连个伴儿也没有,偏又长的如此懂事,叫人看了心疼。”她是真的心疼巧姐儿,当初对环儿的婚事有多上心,对巧姐儿就有多上心。 侍书听了也心酸,却并不是为了巧姐儿,而是为了她的姑娘,她自小跟着姑娘长大,看着她为这个操心,为那个担心,从小就开始为自己那一帮2姐妹张罗,顶着被发现的风险做生意,挣的那些钱大部分也都添补给了各位姑娘做嫁妆,好在王爷是个明白事理的,并不会因为她抛头露面就对她有看法,两人也算是琴瑟和鸣,偏王爷又要常常出远门,一出去就要一年的时间,留下姑娘一个人在京城应付这些人事,这么些年了,别说是姑娘了,她瞧着都替姑娘累, 一百八十四章 贾府 如今好容易各位姑娘都忙完了,环三爷也成了婚,以为没事了,又开始为巧姐儿操心,不过几年又是尤二姐的儿子,还有自家这两位,姑娘就没有闲着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哭的那样厉害,也不敢叫被人知道,过几日还是要跟没事人一样去瞧宝姑娘,为她的身孕担心,为潘公子的前途担心,谁又替她担心呢,侍书有的时候甚至想,姑娘若是能自私一点儿就好了,哪怕不是自私,就是别总替别人操心也好。 探春看她不说话,倒是奇怪了,疑惑地问道:‘侍书?你怎么了?’她还以为侍书也跟自己一样觉得巧姐儿实在可怜呢。 侍书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没事,就是姑娘你,虽说要用心,但也别将自己逼的太紧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各人有个人的因缘,像当初环三爷一样,没用姑娘担心,那灵若公主不也是挺好吗?’她只是不希望姑娘过的这样辛苦。 探春想了想笑道:‘我倒是不如你看的开了,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我都为她做到了,能有什么样的造化,就看她自己的了。’ 侍书笑道:‘这才是嘛,姑娘不必强求。’ “只是这京兆府那里,还是要走一趟。”探春看着侍书讨好地笑道。 侍书叹气,她就知道,姑娘嘴里说着想开了,尽人事听天命,但是不会真的不管的,虽无奈,却也知道劝不住的,且姑娘如今有些事忙也好,这些日子,为了巧姐儿的事,姑娘都没有想起王爷来,这总算是一件值得宽慰的事。 侍书叹着气,去回了帖子。 探春又换好了衣服,打算去贾府走一趟,也跟凤姐儿他们透个消息,看有什么人是能跟杨府搭上线的,去那边透个消息,这几日杨夫人应该就会出来打探。 侍书回来的时候,探春已经坐着在等她了,虽说如今寻书和言书也跟着她不少时间了,要说做事,也并无任何不妥,但大概探春就是习惯了,有侍书在身边,所以每次出去,若不是侍书要在王府忙别的事情走不开,探春还是带着她在身边的,就像现在,侍书要去回帖子,探春收拾好了,也就坐着等着她,并不会直接带着另外两个出去,她们两个也明白,虽然王妃待她们也很好,但是在王妃心中是不能跟侍书比的,她跟王妃的时间最久,不说别的,就上桌陪王妃用饭这一点,就不是一个普通下人可以做到的,她们倒也没有什么不平,侍书跟了王妃多少时间,她们两个才来多久,王妃便已经如此信任她们了,交给他们做的事,王妃从来不会再派什么人来看着她们,王妃的衣服都是他们两个在管的,这样的大事,王妃也从未说过什么,她们心中自有较量,自然不会跟侍书比。 侍书写好了帖子回来,看到探春的穿戴就知道她又要出门,想也不必想就知道她这是要去贾府,侍书知道劝不住她,好在贾府不远,又是娘家,去便去吧。 探春到贾府的时候,凤姐儿也正好在老太太这里,说起大老爷最近不大好,老太太正有些伤感,探春不知道上一辈的事,也不大关心,但她总感觉老太太似乎不是那样喜欢大老爷,至少没有对老爷关心,只是毕竟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年纪也大了,一说是不大好,老太太也有些伤心。 探春去的时候老太太还有些伤感的,探春看了凤姐儿一眼,凤姐儿轻轻地冲她摇了摇头,示意探春有什么事先别提。 探春了然,只走到老太太跟前请了安,贾母淡淡地说了句快坐吧。 探春倒没有坐,依然站在她面前,安慰道:‘老太太,这是为了大老爷的事伤心了?’ 凤姐儿皱眉,她刚提点了她,不要说话,怎么还开口就忘老太太伤口上撒盐,只是她也知道如今探春毕竟不再是那个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庶出的三丫头,而是南安王妃,便是她真的说了什么,老太太也不能跟她计较的。叹了口气,凤姐儿想,自己白担心了。 探春倒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故意去招惹贾母,而是想开导开导她,毕竟若是她记得不错,大老爷就是在今年晚些时候走的,现在难过够了,到时候也就好过了。 贾母听她说话,也抬起了头:‘你们大老爷,我嫌他整日跟那些道士待在一起,不愿意见他,愿想着像他这样寻仙问道的,总是能长寿的,没想到倒是他先不好了。’ 探春连忙安慰道:‘各人有个人的造化,大老爷一生求仙问道,若是真的去了,想必也是上天看他心诚,早早将他接了去享福了。’她知道大老爷的死,所以先提两句。 贾母本就对这个大儿子没有太深的感情,只是忽然不好,心中一时难以接受,如今听探春一说,竟也觉得有些道理,心中宽慰不少,便顺着她的话说到:‘三丫头说的也是不错,我就说像这样整日跟道士打交道的人,怎么也该比咱们这些俗人好才是。’ 凤姐儿连忙笑道:“老太太是有福之人,跟我们这些俗人可不一样。” 贾母笑了笑说道:“你也别总想着哄我开心,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呢,人老了,总有走的一天,如今是你们大老爷,不定哪天就轮到我这个老太婆了,你们也不用急着哄我。”老太太看凤姐儿准备说话,接着说道:‘我自己怎么样,没有人比我清楚,你们也放心,总还是能再撑几年,等到真的撑不住了,我也就管不了了,这个贾府,还是要靠你们才能撑起来,总不能总靠你们三妹妹。’ 凤姐儿连忙带着哭腔地说道:‘老太太您说这样的话是叫我们无地自容了。’ 探春也连忙说道:‘老太太是有福气的,贾府里头有琏二哥哥和宝玉,是不用老太太担心的。’ 贾母摇头:‘三丫头也不必哄我,我老太婆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见过多少人,多少事,他们两个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不过是年纪大了,不想跟他们生气,宝玉,我那样疼他,真是白疼了他一场,只是贾府毕竟也是你的娘家,以后我不在了,还得靠你照顾着,你这些姐妹里头,当年我最疼的也就是你和林丫头,如今林丫头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我的三丫头了,好在三丫头争气,也从来没叫我这个老太婆多过事。’ 贾母这番话很有些交代后事的意思,探春知道她这是听到大老爷的消息,心中一时感伤,也不敢不接,只好说道:‘老太太疼了我那么些年,我又岂是忘恩负义的人呢,何况就是凤姐姐也是待我极好的,老太太快别担心了,且老太太是有福之人,且不可忧思过重。’ 贾母笑道:‘三丫头你这样说,我也就当你是答应下来了,以后走了也可以放心了。’ 探春这话却不好接了。 凤姐儿连忙说道:‘呸呸呸,老太太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总说这些丧气的话?’ 贾母也笑道:‘好了好了,是我不是了,不说了,咱们说点儿开心的事。三丫头今日过来,想必是见过杨府的那位公子了?’ 探春笑道:‘老太太说的一点儿不差,我上午刚去拜访了杨夫人,正巧那位杨公子也在家中,便见了一面,相貌是不错的,看起来性子也温和,不怕他将来欺负巧姐儿。’ 贾母听了笑道:‘这就好,三丫头亲自看过的人,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凤丫头你说呢?’ 凤姐儿其实从探春刚来就想问了,但是碍于老太太的情绪不敢张口,如今老太太看出她心中所想,给她一个机会,为了巧姐儿,她自然也没有假装客气:‘三妹妹看过的人,老太太都放心,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有一点,这杨公子就是千般好万般好,这杨夫人若是不好相处,将来也是为难。’她算是受够了其中的苦头,虽说外头都说自己能干,在老太太面前会卖好,但她在邢夫人面前受了多少窝囊气,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偏还不能跟别人说,也就平儿会宽慰她两句,所以给巧姐儿找婆家,这婆母是否好相处,在凤姐儿看来是无比重要的。 探春知道她的不放心,听她问起连忙说道:‘凤姐姐放心,昨日我见过这位杨夫人了,是个明白事理的,断不会欺负了巧姐儿。’凤姐最怕的就是像邢夫人一样说不通道理,只要她不是那种人,多少就放心了些。 凤姐笑道:“三妹妹这样明白的人都说她明事理,想来是不用我白担心了。” 探春笑道:‘我怎么比得上凤姐姐你明白,我跟这位杨夫人提起过,叫她择日来国公府拜访,到时候人到了,凤姐姐你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太太在上头连声说道:‘这个好,这个好,还是叫人亲自过来,咱们跟她说说。’ “正是呢,也该叫她见见巧姐儿,巧姐儿不大出去,外头的人什么也不知道,难免叫人家传的不好了,到时候她亲自见了巧姐儿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探春说到。 “还是三妹妹考虑的周到。”凤姐儿说道。她的巧姐儿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也架不住外头那些人的流言蜚语,若是亲自见过了,那又不一样了。 凤姐儿当即便想着这位杨夫人快些来贾府的好,这件事也就能快些定下来,只是刚才听探春的意思,人家还未定下来拜访的日期,看来她若是来了,这门婚事也就成了。 探春进来之前悄悄派了侍书出去,叫她去寻了巧姐儿,所以自己尽量在这边陪着老太太他们多说会儿话,等着她回来。 探春知道,依着凤姐儿的意思,她再疼巧姐儿,这婚姻大事也不会让巧姐儿说了算的,就是老太太也不会有这个想法,探春本也觉得他们都是为巧姐儿好,选出来的人总不会是害她,凤姐儿不说,也就罢了,但是想想还是不放心,她们是为她好,千挑万选的选了这个人,但巧姐儿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也不知道,万一她想的是嫁入世家,那将来嫁去杨府,这日子总不会过的顺心,侍书在贾府多年,又常来走动,跟各方各处的人都熟的很,她过去看看巧姐儿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探春怕自己当着凤姐儿的面提了她要不高兴的,所以只好偷偷地叫侍书去了。 探春与老太太他们说着贾府的那位相识与杨府有交集,最后算来算去,还是之前那位从贾府出去的,后来做了县太爷的,倒是可能与杨府里有些认识,可惜他刚升迁外调不久,家中倒是还有老母亲和儿媳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凤姐儿如今心急,好容易找到这么一个人,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当即求老太太将人叫过来说说话,老太太知她担心,也并未推辞,只是笑道:‘要叫人过来,也得是明日了,不说你三妹妹还在这里,叫了人过来给你三妹妹多事,且人家如今也不是咱们家的下人了,哪能说叫来就叫来,还是好好地写个帖子送过去,请他们明日过府来。’ 凤姐儿拍手:‘是我考虑不周到了,三妹妹别怪我,我这就去写帖子去,三妹妹你陪着老太太说会话吧。’ 探春疑惑,这凤姐儿能认的字有限,能写的字更是不多,这帖子向来都是平儿代劳的,如今叫平儿去也就罢了,一个下人,即便老太太说了,凤姐儿也用不着亲自过去看着,她为何这样着急离开。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探春,笑道:‘别管她,现在还是风风火火的,想起什么来就是什么,她不在,咱们两个说说话。’ 探春笑了笑:‘正好,我也很久没得空跟老太太单独说话了。这两次来怎么都不见宝二嫂嫂?’ 一百八十五章 托付 老太太叹口气:‘这几日病了,府里这些日子诸事不顺,若是巧姐儿这门婚事成了,也算是添点喜气。哎,说起来,贾府里头也多少年没有办过喜事了。当初你们姐妹几个接连的出嫁,别说你凤姐姐忙不过来,连我都觉得这接二连三地没断过,后来等到你四妹妹出嫁,府里倒是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探春笑道:‘老太太别担心啊,巧姐儿这不是也快了么?到时候叫老太太高兴高兴。’ 贾母叹气:‘只是巧姐儿再出嫁后,贾府里再也没有女孩儿了,当初你们都在我身边,现在一个个的也都走了。’ “这不是还有宝二嫂嫂么,老太太不愁没有重孙女可抱。”探春笑着宽慰她。 贾母却并未见高兴,她心中知道宝玉跟轻茗是怎么一回事,原以为宝玉娶了妻,能成熟一些,这府中的事物也可以交给她了,只是成亲之后,他倒是不如之前那样胡闹了,但贾母瞧着,也没有之前的机灵了,整个人像木头一般,贾母年纪大了,最看不得这样的事情,所以慢慢地也就少叫人来自己跟前了。倒是轻茗,这丫头除了对宝玉不算上心,别的都做的没得挑,当初选了她,也没多计较她的家世,如今做的也还算让自己满意,只是她与宝玉,一直是自己的心头病。 贾母叹了口气:“我并不是要他们怎么样,最后能是什么样的结果,还是要看他们个人的造化,就像三丫头你当初,谁也没能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竟然嫁去了南安王府,如今这些年过去了,我瞧着,你也算过的不错,日子总是要自己过的,我便是再疼宝玉,也替不了他,何况我也没有几年了。” “人各有命,老太太说的过的好,却不知道王爷他成亲以来在家的时间倒还不若他外出的时间长,如今宝二哥哥好歹还是守在老太太身边的,且不定以后就怎么样呢,老太太别为这些小辈操心了,不然你叫宝二哥哥他们情何以堪呢?”探春说到。 “我知道你们都孝顺,不想叫我操心,人老了,也不想管着管那的,招人烦,只是宝玉实在不能叫我放心的下。”贾母叹气:“我知道三丫头是有能耐的,且心善,以后有你在,我稍微还能放心一些。” 探春笑道:“老太太尽管放心,别说贾府到底是我的娘家,就是二哥哥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将来能不管他们吗?” 贾母笑道:“我就知道这件事最后还是要交给你,只是你一个出嫁的姑娘,已经麻烦颇多,还要将后事交给你,叫我这个老太婆心中不安。” 探春笑道:‘老太太疼了我那么多年,如今出去了,难道就翻脸不认人不成?’ 贾母得了探春的许诺,总算稍微放下心来,正好侍书也过来了,探春想问问她那边的情况,便向贾母告了辞,直接走了。 出去后院之后,探春才问侍书,刚才可见到了巧姐儿。 侍书低声回到:“见自然是见到了,可怜巧姐儿,被凤姐儿瞒的也太严了,我刚开始稍微透点儿风声,以为她就能知道呢,结果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我也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只说说的直白了些,这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根本没人跟巧姐儿提过。”侍书替巧姐儿不平,也为自家姑娘不平,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管她的意愿,甚至要瞒着她,自家姑娘已经嫁出去了,还要特地回来问问她的意思。 探春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满,笑道:“好了,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如今事情未定,凤姐儿不许人传消息给巧姐儿不是再正常不过,我叫你去问问,也并不是要怎样,不过是看看巧姐儿有何想法,你可问出来了?” 提起这个侍书就更生气了,她在那里缠了半天,愣是没得出一点儿有用的消息,不管她怎么告诉巧姐儿,自己真的是受王妃所托,来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免得将来后悔,那丫头就是什么也不肯说,嘴巴严的很,不是说自己并未听说过这件事,就是说这样的大事不是老太太做主,也该母亲做主,轮不到她来说三道四。 侍书大概是跟着探春久了,最受不了这样的语气和态度,问了几遍都是这样的答复,她也生气了,懒得再问,正好凤姐儿过去了,侍书也就趁机出来了,叫她说,既然这巧姐儿是这样的想法,那姑娘问也是多事。 等她跟探春告完状之后,探春笑道:“好了,好了,你好歹也长她几岁,怎么倒跟一个晚辈计较起来了。不过,”探春叹气:“这丫头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难免养成谨小慎微的性子,你也别怪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起来也是可怜的很,凤姐儿没空管她,琏二哥哥有了尤二姐和儿子,更是不会管她的,在府中也没有什么贴心人。” 侍书是不会被探春说服的,要说可怜,当年的姑娘可比她可怜百倍,她的母亲不管她,好歹是真心待他,婚事挑的也这样仔细,就怕她受委屈,自家姑娘的那位亲生母亲,每日就怕姑娘过的好了,王夫人又是个笑面虎,姑娘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若不是自己聪明,哪能到现在这样? 探春看她依然拉长了脸,笑道:‘你这丫头,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我都还没生气,你生气什么,这丫头什么也不说,说句不好听的话,到时候真的吃了亏,也怪不了我们。’ 侍书反驳道:‘姑娘,你是一片好心,但人家将来若是不满意,一个是她的曾祖母,一个是亲生母亲,到时候还不是怪到你这个不是亲的姑母身上?’侍书将那“不是亲的”几个字咬的极重,显见的不满的很。 探春失笑:‘我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今日不管她如何看我,如何待我,我总要尽最大能力,让她将来不被欺负,若是这样还是不行,那她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侍书叹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若说那些姐妹,她如此上心也就罢了,好歹是一起长大的,有情分在的,如今这巧姐儿跟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且人家有个好母亲呢,就是姑娘不管,也不见得就找不到好的,偏偏姑娘还如此热心,她也劝不住。 探春看她叹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侍书疑惑:“姑娘为何叹气?” “你为何叹气,我便为何叹气。”探春故意神色严肃地说道。 侍书被她逗笑了:“姑娘就会拿我寻开心,这件事我知道劝不住姑娘,也不管了。” 探春讨好地笑道:“好侍书,你是知道我的,凤姐儿既然找到了我这里,我总不能不管对不对,不过你放心,等巧姐儿这件事完了,以后谁求我都没用了,但凡再有来求我的,你就做主将人打出去吧。” 侍书失笑:‘姑娘又开始说浑话。’ 探春看她笑了连忙说道:‘终于不生气了?总是说心疼我,你若是真的心疼我,就少生点气吧,我这每日变着花样的哄你,也劳心的很呢。’ 侍书被她说的无话可说,只好瞥她一眼。 探春知道侍书不过是心疼她,并未真的生气,看她刚才已经笑过了,便知道无事了,于是提议:‘今日巧姐儿惹了你生气,我做姑母的替她赔不是,这样吧,待会儿去鹤颐楼挑点心,你看中什么都挑了来,我替你买可好?’ “谁稀罕那点子点心?”侍书嗤笑。不过姑娘难得有兴致,她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姑娘可要说话算话,我要多少都使得,姑娘在后面付银子就是了。” 探春笑道:“自然自然。” 两人一路闹着到了鹤颐楼,径直去了常去的雅间,侍书也不客气,等店小二进来,劈头盖脸便点了一堆点心,侍书说的极快,东西又点的多,那小二都还未反应过来,侍书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名字,他实在是听不清,就算是听清楚了,也记不住这么多,小二欲哭无泪,往日这王府里来人,也都是自己伺候的,从未出过差错,没想到今日竟然栽在了一个丫头的身上,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看向了探春求救。 也许是看她太过可怜的模样,探春有些想笑,看着侍书还在意犹未尽地点着菜名,探春笑了笑,没敢说话,等到侍书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那小二站在原地依然未走。 侍书不满:‘怎么还不去上菜?’ 他哭丧着一张脸,许久憋出一句话来:“姑娘刚才点的太快,小的没来得及记住。”贵人们点单,哪有再点一遍的道理,所以小二说出这句话之后头垂的更低了,他甚至想,今日过后这个雅间想必就不用自己伺候了,只是他转念又想,哪有那位贵人是像刚才那位姑娘一样气都不喘地点这么多,也亏的她知道的东西竟这样多。 侍书不能真的跟自家姑娘生气,还不能跟一个小二生气不成,看他根本没记住自己说的话,侍书怒道:‘我哪里说的快了,我看分明是你不用心,走了神,才记不住客人点了什么。’ 话确实是她说的太快了,但是她先发制人,还没等人家说什么呢,就先作势要生气了,那小二更不敢说不是自己的错了,只是便是他认错也没有用,他确实没记住刚才这位姑娘点的是什么,到时候若是上错了,又是自己的错,所以他不敢反驳侍书的话,也不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下去,只能低着头站在那里,侍书正想开口,探春笑道:‘算了算了,你跟人家置什么气,去将你们这里的招牌都送一份过来吧。’ 探春及时替他解了围,店小二感激不尽,像探春行礼,侍书懒得理他。 等人走了之后探春才又开口:‘侍书,我怎么觉得你越活越回去了,人家怎么招你了,非得跟一个小二置气?’ 侍书嘟囔:‘他没记住我点的菜,还不许我说他两句了?’她自然知道刚才是自己态度的问题,这会儿看姑娘神色严肃,知道不承认错误是不行了,却还是不肯轻易就范。 探春哑然:‘你这就是无理取闹了,你点的这样快,别说是小二了,连我也没有听清楚,以后不可如此。’ 侍书点头:‘我不过说他两句,还能真的为难他不成?’ “我知道你不会难为他,所以由着你说了两句发发脾气,只是小二不知道你是说两句便算了,以为你是故意让他为难,没看到他都已经吓的抬不起头了来吗?另外,好在今日这里并无外人,不然叫人家看到了,只会以为你是恃宠而骄。”探春语重心长地说道。 侍书点头:‘是我疏忽了,不该这样任性,反倒叫姑娘跟着我担心,是我不是。’ 探春笑道:‘你跟我是不必生分的,便是在我面前发脾气,又有什么要紧,只是在外人面前,可要记住了,以后不可再如此。’ 侍书连忙点头。 不知道是侍书的发火吓到了小二还是他感激探春替他解围,一会儿的功夫,东西便送了上来,满满的一桌,便是分了些给寻书和言书他们,依然是吃不完的。 探春还没说什么,侍书自己反倒先懊悔起来了:‘都怪我,刚才也不知怎么想的,如今点了这么多,咱们吃不了,多浪费。’ 探春笑道:‘吃不完带回去就是了,有什么浪费的,你开心就好。’ 侍书依然有些心疼,虽然姑娘不缺银子,但也不能这样浪费,尤其还是自己浪费的,她越发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太过分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感觉自己今日一天都不像一个贴身丫头该有的样子,侍书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最近姑娘太宠着自己了,连带着自己的脾气也渐长,对自己的身份也模糊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不管姑娘如何宠她,信她她始终恪守自己的本分,今日已经犯了一回,绝不可再有第二次,侍书在心中告诫自己。 一百八十六章 云兮 最后东西自然还是没能用完,探春只好将那些没怎么动过的叫小二包了起来,回去叫侍书分给众人,想来是那小二跟掌柜的说了今日的经过,探春要走的时候,掌柜亲自送了出来,还说明了,今日的点心,不要探春的银子。 探春笑道:“掌柜的也是开门做生意,都不容易,怎么能不要银子呢?该收的还是收着,今日我那丫头说话快了些,并非故意为难你们,掌柜也别在意。” 掌柜的听了探春的话甚至有些感动,并非是他容易被感动,而是来他这里吃饭的达官贵人实在不少,南安王妃是常客,便是为难他们一两次又如何,那些人可都是难伺候的很,这么些年了,王妃从未为难过自己,包括酒楼里的下人,今日听那小子跟自己抱怨说刚才在王妃定的雅间里差点吓死,还以为他大惊小怪,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并不是王妃自己,而是一个下人,后来还是王妃亲自解的围,虽然当时站在那里的不是自己,但是王妃肯开口,就是卖了自己天大的面子了,掌柜的不是不懂得道理,自然要来探春面前说一声,只是没想到王妃不禁没有叫他们免了银子,还先开口致了歉,他们做的本就是服务人的生意,被人吆喝两句也是平常,何况一个王妃,竟能做到这等地步,掌柜的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探春说完这句话,便径直带着侍书离开了,她向来不仗势欺人,更不会贪图小便宜,今日叫他们免了银子,明日就不定传成什么样子,水彦寻还要做官,是要名声的,自己就算帮不上忙,至少也不能坏事。 回到府中,探春先去看了两个孩子,将酒楼里带回来的点心拿了出来,云兮大概是随了水彦寻,自小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有时候探春兴致来了,特地为她准备了精致的点心,这丫头连碰都不碰的,很是伤探春的心,好在后来有了凌熙,他跟云兮正是相反,极其喜爱甜食,房间里的点心,每日都被他吃完,探春也是后来才发现的,自从发现他这个毛病之后,他房里的点心份额就减半了,所以今日探春带着点心过来,小家伙很是高兴。刚将点心打开,便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儿啃了起来,云兮长他两岁,且早熟的很,很是瞧不上他这贪吃的模样,无奈地瞥了瞥嘴。 探春看她对自己带来的点心果然是无动于衷,好笑地问道:‘今日的点心很好吃的,云兮你真的不吃?’ 云兮无奈地看了一眼探春:‘点心太甜,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母妃也要劝弟弟少吃。’ 探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她似乎是被这个小丫头鄙视了。 侍书听了云兮的话,连忙从那包点心里挑了几块出来:‘郡主,这藕粉栗子糕,不甜的,郡主尝尝?’郡主实在是自律的很,当年姑娘已经够早熟了,没想到这郡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云兮看了看侍书手中的点心,舔了舔嘴角,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说道:‘真的不甜?’ 侍书笑道:‘我吃过的,不骗郡主。’ 云兮这才走过去,从侍书手里接了一块儿过来,掏出袖中的帕子,一手托着点心,一手拿着帕子,小小地咬了一口,紧接着又咬了一口,然后,很快一块点心就吃完了,看了看桌子上,还有不少,但是云兮用帕子擦了擦手,并未再去拿。 探春有幸见到了她吃点心的整个过程,心中有些无奈,她当初偷懒,且当年自己的规矩学的也并不尽如人意,这些年,也都忘的差不多了,所以云兮的教养是直接从宫里请了嬷嬷来教的,今日一看,果然很有成效,只是这样的成效却让探春有些哭笑不得:‘云兮,觉得这栗子糕可还好?’ 云兮点点头。 探春笑道:‘既然觉得好,多吃一块也无妨,不必如此小心。’ 云兮还是摇了摇头:“今日吃一块,明日还可再吃一块,今日再吃,明日就不能吃了。”她像小大人似的跟探春讲起了道理,探春笑着劝她:‘不过一块儿点心而已,不必如此在意,规矩关键并不在这上头,我知你规矩学的好,但太过约束自己,委屈的还是自己。’探春一早便想好了,云兮将来也要像巧姐儿人一样就在京城里面找一个,而且定要文官,将来不必外派,王府会帮着他的,到时候云兮就不必离开自己太远,所以探春虽请了嬷嬷来叫云兮,也不过是想教些简单的规矩,将来迎来送往,不至于出错便好,并不想叫她过的如此辛苦,且将来嫁去的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她规矩这样多,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云兮懵懂地听着探春的话,她自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之前嬷嬷再三告诫过自己,自己是南安王府的郡主,以后出去了,代表的就是南安王府的脸面,一定要处处周到,才能不给王府丢人,所以自从嬷嬷来了之后,云兮的生活便过的小心起来,但一想到若是自己不好好学,将来出了错,人家就要笑话自己的母妃和父王,云兮暗下决心,自己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今日母妃却说自己不必如此小心,在小小的云兮心中,一时还想不明白,探春看她实在懵懂,却又偏偏这样懂事,轻叹了口气,笑道:“罢了,云兮如此听话,母妃也为你高兴。”跟云兮不能说太多,说的多了,她也不明白,探春想,还是要从嬷嬷那里下手,看来自己对云兮确实是太不上心了,竟然不知道一直以来,嬷嬷都是这样教她的。 云兮看探春笑了,以为是自己做的好,母妃高兴呢,所以也开心地笑了。 探春直接在他们屋里陪着两人一块儿用了晚饭,之前一块儿用饭的时候,因为云兮身边都有奶娘照顾,要吃什么,也是奶娘盛了放到她碗里,探春也并未在意过,今日特地注意了一下才发现,云兮这丫头,真是规矩的很,她点的菜都是自己吃过了的,且离她不远的,这样奶娘盛菜的时候便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今日是在自己家中,还是在她自己的房里,她都如此小心,探春有些替她觉得累,更下定决心,找机会要跟嬷嬷商量商量,虽然要懂规矩,但也不必如此规矩,像凌熙这样就很好,想吃什么,便叫人夹了给他,也并不会显得不懂事。 云兮的样子甚至叫探春想起了刚到贾府的黛玉,只是林姐姐那是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又刚失去父母,心中不安,才会如此谨慎,云兮如今还有自己和水彦寻,在自己家中,很不必如此。 用过了晚饭,凌熙看到桌子上还有点心,又吵着要吃,探春还没等开口,云兮便凉凉地开口了:“你今日上午已经用了三块红豆酥,别当我是没看见,下午母妃带来的点心,你自己数数,又吃了多少,这会儿还要吃?” 凌熙跟云兮相处的时间最长,云兮懂事,凌熙调皮,却最听云兮的说教,一看姐姐要生气,连忙收回了要去拿点心的手,侍书眼疾手快地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探春看了好笑:“也不知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个这样爱吃点心,一个却是不肯碰。” 两人睡的早,探春想干脆等他们睡了再回去,谁知凌熙见探春在这里,死活不肯睡,云兮只好对探春说到:“母妃,你先回去吧,等你走了,他也就睡了。” 探春哑然,只好点头,就这样被自己的女儿赶了出来。 走在路上,探春跟侍书抱怨:‘我怎么觉得云兮这丫头总是在鄙视我?’ 侍书心中想笑,姑娘这次还真没感觉错,郡主的鄙视这么明显,连自己都感觉到了,只是这话却是不敢跟姑娘说的,侍书只好避重就轻:“郡主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姑娘还不觉得高兴吗?” 探春想了想,自己似乎是应该高兴的,只是叹了口气,她说到:‘她懂事我是高兴,只是这样懂事我又怕她太辛苦。’ 探春就是这样的性子,向来如此,因为自己懂事太早,懂的太多,知道那种辛苦和感受,所以不想让云兮也过的这样辛苦,她跟自己不一样,她本可以过的简单轻松的。 只是今日的探春一定没有想到将来云兮这样好的规矩还真的帮了她,也没有想到云兮并没有像自己想的一样嫁给一个普通的人,而是进了自己之前差点就进去的皇宫,一辈子被困死在了里面,如今探春只是心疼她,若是早知道她命运如此,便是今日辛苦一些,探春也要多找几个嬷嬷来教她规矩,更重要的是怎么保全自己。 侍书笑着安慰她:‘我看郡主这样懂事就挺好的,将来姑娘也不必为她担心,日子总要自己过,郡主自己就能过的好,姑娘难道还不高兴吗?’ 探春想了想,自己似乎是应该高兴的,只是叹了口气,她说到:‘她懂事我是高兴,只是这样懂事我又怕她太辛苦。’ 探春就是这样的性子,向来如此,因为自己懂事太早,懂的太多,知道那种辛苦和感受,所以不想让云兮也过的这样辛苦,她跟自己不一样,她本可以过的简单轻松的。 只是今日的探春一定没有想到将来云兮这样好的规矩还真的帮了她,也没有想到云兮并没有像自己想的一样嫁给一个普通的人,而是进了自己之前差点就进去的皇宫,一辈子被困死在了里面,如今探春只是心疼她,若是早知道她命运如此,便是今日辛苦一些,探春也要多找几个嬷嬷来教她规矩,更重要的是怎么保全自己。 侍书笑着安慰她:‘我看郡主这样懂事就挺好的,将来姑娘也不必为她担心,日子总要自己过,郡主自己就能过的好,姑娘难道还不高兴吗?’ 探春点头:‘你说的也不错,我便是能护着她,也不能护他一辈子,更别说,若是她像非烟一般,我便是有心护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话虽这样说,又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女儿过的这样辛苦,所以探春之后还是去找了嬷嬷,稍微跟她提了两句,说自己不希望云兮学这样多的规矩,那嬷嬷一脸惊讶地看着探春,她从宫中出来,抢着请她去府里教规矩的人家多的是,当初选了南安王府无非是看在这里人口简单,又只有一个小郡主,自己老了,不想再折腾,更不想卷入人家的宅内争斗,南安王府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这两年她的报酬丰厚,在府中也受到众人尊敬,这南安王妃对于自己的教导从不过多干涉,这让她感觉自己很受尊重,也正是因此,在教导云兮的时候才格外尽心,想着王府将一位郡主交到自己手中,自己必定要将她教成京城众人都羡慕的对象,才算不辜负王府的信任和厚待。 如今这王妃却亲自找到自己,说是不希望自己要求太过严格,她心中是不解的,不过一想也就明白了,王妃只有这一个女儿,想来是心疼,只是如今心疼,到时候规矩学不好,出去叫人家笑话还是小事,若是在什么大场合做出点儿出格的事,后悔可就晚了,所以她虽然明白探春的一番苦心,却依然不肯退让:‘王妃,您心疼郡主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如今郡主还小,王妃心疼她,等到郡主大了,王妃就知道如今这样要求她的好处了。’她恭敬地对探春说到,语气却笃定无疑。 探春笑道:‘我知道嬷嬷也是为云兮好,这些年嬷嬷教导云兮用心,我也都是看得到的,只是这丫头毕竟还小,规矩是要学,也不必如此小心,且过犹不及,她如今这样小心,规矩是不错了,作为一个郡主,难免显得有些不够大气。’ 嬷嬷毕竟是一番好心,探春不想叫她寒心,所以说话也算是委婉。 一百八十七章 赏花 她听了探春的话倒是楞了一下,她之前在宫里是伺候妃子的,宫中三十几年伺候过的妃子也有几位了,当今皇上极为看重规矩,后宫之人最怕的就是恃宠而骄,所以自己平日里提点的也都是这些规矩,探春这样一说,倒让她恍然明白过来,郡主如今毕竟不是宫中之人,到时候外出打交道,身份如此尊贵,却如此小心,若是懂事的看了定会夸她一句懂规矩,但也有那不长眼的,看了说不定心中怎样编排郡主,这样想着,她倒是有些明白了,连忙对探春说到“王妃教导的是,是我这个老太婆糊涂了,王妃放心,以后对郡主的教导定不会再这样。” 探春笑道:“按说嬷嬷教云兮我心中是一百个放心的,且云兮的规矩也是没的说,不管是母妃还是王爷都夸过她,也夸嬷嬷你教的好呢,今日也不过是随便跟嬷嬷提一句,嬷嬷既然也这样觉得,那我就放心了。”她给足了嬷嬷面子,便是提出自己的看法,也不叫人难看,嬷嬷对这位王妃更加喜欢了,连带着对云兮的教导更是用心,后来云兮不幸被选入宫,探春特地去宫中求的一个恩典,就是带着这位嬷嬷进宫,虽说她年纪大了,但王府之中没人在宫中待过,要说对宫里的情况,还是这位嬷嬷最熟悉,而她从云兮四岁起便陪着她了,十几年的情感,对云兮是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的,轻易不会背叛云兮,只有她在云兮身边,探春才能稍微放心。 只是这都是后话了,当日探春回去之后并未着急去找嬷嬷,她第二日定了要去拜访京兆尹夫人,叫侍书看着准备了几件要带过去的礼物,一早歇息了。 今日京兆尹夫人约人赏花,自然不是只请探春一个,探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从王府出发,去的太早了显得自己不够矜持,去的太晚了,又显得自己对人家不够重视,探春心中无奈,却不得不遵守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算好了时间才走的,到的时候果然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也就只有她还未到了。 探春进屋后环顾了一周,再座的大都是自己认识的,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但都是打过照面的,见探春进来,有几位略站了一站,像她行了个礼,另外几位跟探春身份差不多的,也就坐在位子上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京兆尹夫人也是位美人,算来也已经快四十岁了吧,看起来倒是与凤姐儿年纪差不多,圆圆的脸盘,眉目温和,是位富态的美人,大概是养尊处优惯了,见探春进来,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了过来,笑道:‘早听说南安王妃是难请的,我还想着咱们这些小玩意,王妃是不屑来的,没想到竟然接到了王妃的回帖,今日可是我们有幸了。’ 探春笑着回到:“听闻夫人最爱花草,想必这府中多有珍品,我好容易接到夫人的帖子,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京兆尹夫人不是第一次请她,往年没来过的,但是帖子还是要年年送去,今年本也以为是不来了,没想到就在昨日收到了回帖,倒是叫她惊讶了一番,这位王妃何时转了性子,她猜想王妃过来说不定有别的打算,但她刚才开口问了问,她也没透露半点风声,京兆尹夫人也只好作罢,张罗着众人去花园中赏花。 探春因不常出来,所以并没有自己相熟的夫人一起,平日里除了雪君他们几个,也就是另外几位王妃还略有些走动,今日这样的场合他们自然都是不会来的,若是宝钗没怀孕倒是有可能过来,众人顾虑探春的身份,也没人主动跟她走近,探春只好由侍书陪着,跟在京兆尹夫人身边向花园走去。 这园子修的与大观园倒是不遑多让,除去某些有规制的东西不能用,这里也算是雍容了,尤其是探春那句话没有说错,这京兆尹夫人确实最爱花草,难得的是到了这个岁数,还依旧乐此不疲,若探春没有记错的话,她每年都会办几次赏花宴,如今刚到四月份,京城天气还不算太暖,花开的也晚,正是百花盛开的时侯,花园中姹紫嫣红,满树满树的桃花、梨花、杏花看的探春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花了,园子路边摆放着一盆盆的牡丹,花团锦簇,看着倒是好看,只是照顾这些花草,只怕也要费不少功夫,还有许多探春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花草,她不是太懂这些,只是看着热闹罢了,倒是有几位夫人,一看就是京兆尹夫人的同道中人,看了这些花草很是惊讶:‘姐姐好本事,今年京城天气冷,我家那几盆牡丹还没开呢,姐姐这里的竟然都开的如此好了。’ 探春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位年轻的少妇,脸上带着羡慕和激动,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些。 京兆尹夫人笑道:‘郭妹妹被着急,这花,等她该开的时候自然也就开了。’ 有她身边的人跟着打趣:“说的是呢,郭妹妹总是如此着急。” 大概他们有什么是探春不知道的,说了这句话,那早先发话的郭夫人一脸不好意地低下了头,又抬起头来想要反驳,最终还是红着脸又将头低了下去。 探春看这人倒是可爱,明明很想替自己辩驳几句,却一脸害羞,不敢再说话。 探春正想开口问刚才说话的人是谁,京兆尹夫人便笑道:‘王妃想必没见过她的,她是礼部李大人的夫人,也是爱花之人。’ 探春笑道:“难怪我没见过,看来是我出来的太少了,这位夫人看起来倒是好玩的很。” 京兆尹夫人明显也很喜欢她,笑道:‘不瞒王妃说,我们这群人里头,若不是王妃今日过来,就数她最小了,大家都爱拿她开个玩笑的,偏她嘴又笨,总是被别人逗呢。’ 探春笑道:‘那待会儿夫人可要给我引见引见。’ “这是自然。”她笑道。“若叫她知道王妃你想见她,不定怎么紧张呢。” 探春笑问:‘怎么这么容易害羞的?’ “早先在家中的时候习惯了,之前也是不大出门的,我之前送了一次帖子去李府,她来了才知道这也是个爱花成痴的人了,以后赏花就常带上她一起。” 探春笑道:“这倒叫我想起我家中的一个侄女儿来。” 京兆尹夫人疑惑:‘王妃家中也有爱花之人?’ 探春笑道:“说起爱花来,我那侄女也是不遑多让的,可惜她也是不大出门的,所以别说是夫人你不知道,就是那些与王府和贾府走动近的也不一定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 “王妃若是不嫌弃,以后咱们再看花的时候也叫她出来走走。”京兆尹夫人说道。 探春却笑道:‘夫人这话要是早些说就好了,如今,短时间内倒是不能出来走动了。’ “哦?可是病了?”她关心地问道。 探春笑道:‘是将要成婚了,现在被她母亲关在屋里绣嫁妆呢。不过也快了,等她嫁了人就叫她多来夫人这里走走,她性子温和,且爱侍弄这些花草,夫人与她必定是投缘的。’ 她笑道:‘只怕我这年纪大了,人家不愿跟我一起呢。’ “她呀,性子最是温吞,这些年也是经常陪着我们家老太太的,夫人又这样平易近人,想必那丫头巴不得呢。” “那就好,我就怕人家一个小姑娘,不愿意跟我这个老太婆待在一起。”她笑道。“倒是还不知道王妃这侄女嫁的是哪一家?” 她这样问也不算不懂规矩,话题是探春主动提起的,且说绣嫁衣,京兆尹夫人本能地以为婚事已定,就等着嫁过去了,那她问一句,也不算多打听事。 探春笑道:“说起来也是巧,这人想必夫人你还认识呢。” 京兆尹夫人到现在才大概猜到探春的意思,不过她猜的也不准,她以为她的侄女儿婚事已定,来找她打听夫家的情况,这种事情在京城夫人圈子中也不算少见,众人也都愿与人行个方便,不然等到自己要用到人家的时候,就没处打听去了。 何况今日王妃亲自来问她,也算是信得过她,只要她是知道的,定会本着负责的态度将王妃想知道的都告诉她,所以她自以为猜到了探春的心思,就等着她问是哪一家了,同时心中也在盘算,自家跟谁走的近一些。 探春没有明说,她主动问道:‘倒是不知是哪一家有这样的好福气?’ 探春笑道:“是杨府上那位刚得了功名的杨桢杨公子,也不知道夫人您见没见过?” 京兆尹夫人就差拿着帕子拍手了,这杨府她岂止是认识,实在是太熟了,若不是今日过来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她就请杨夫人过来了,她与杨夫人算是手帕交,后来她又嫁给了自家夫君的直接下属,两家来往颇多,就是那位杨公子,自己也是经常见的,倒是近几年,因为长大了,也因为功课紧张,不大过来了,当年若不是他比自家女儿小的太多,夫君给女儿找的那位夫婿也不错,她还真的想将自家女儿嫁去杨府呢,毕竟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对杨桢那小子也放心,不会欺负了自家女儿,没想到自家女儿没嫁成,这小子的运气在这里呢,南安王妃的侄女,也是国公府的姑娘了,怎么看都是杨府高攀了。 她与杨夫人关系亲近,自然要多替她说好话,当即便笑道:‘今日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缘分,王妃所说的杨府,我今日就不怕说大话的,我敢打包票,那杨府绝对是好人家,杨桢也争气,王妃的侄女嫁过去只管放心。’ 虽说京城夫人圈子中多有人互相打听,若是碰到自己恰好关系好的,帮着说两句好话那也是常有的,但敢说的这样直接的还真是不多见,都怕自己话说的太满,到时候人家不愿意了,连带着自己恨上,这京兆尹夫人比杨府地位高,却愿意说这样的话,叫探春更加放心了。 只是她目的并不在此,这至多只能算是意外收获,当即她也笑道:‘夫人您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真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了,等我回去告诉了老太太,她老人家的一颗心也可以放到肚子里了。’探春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 京兆尹夫人看探春真是信她,也觉得自己面上有光,只是她有些奇怪,杨家跟自家走的这样近,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听他们说过,这叫她有些不太满意,但即便是这样,探春问的时候,她还是担着责任说了这些话。 “按说王妃来问我,我不该说的这样绝对,倒像是我收了人家的银子似的,只是这杨府与我们向来走的近,杨桢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他品性如何,我还算是了解,今日才敢跟王妃说这样的话。” 探春笑道:“我知道夫人您不是鲁莽的人,肯说这样的话,那人必定是好的。只是,杨府我是放心的,只是我那侄女儿,刚才也跟夫人您说,是从来不曾出过门的,就怕人家娶打听的时候听了些风言风语,到时候还没见到人呢,就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京兆尹夫人这话倒是不好说了,按说她刚才那样夸杨府,这会儿王妃说怕那边对自家侄女有想法,自己也应该一口应承下来自己去说这件事的,只是这人她实在是一面也没有见过,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探春看她没着急表态,笑着继续说道:“我们若是不告诉杨府,这件事也不算做的过分,毕竟我那侄女并无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我不愿将来她嫁了过去,杨府怪咱们当初没有说清楚,所以把话说在前面。我那侄女样样都好,只是身子有些弱,说句不好听的,虽然这杨桢也算是登科举人了,只是跟国公府的小姐比起来,还算是下嫁了的,我们就怕有些不好的话传出来,如今好了,没想到夫人您跟杨夫人如此熟,有您在中间,定不会叫杨夫人信了外头那些话的。” 一百八十八章 噩耗 京兆尹夫人有些欲哭无泪,她现在是明白探春的意思了,她自然也想促成一段因缘,只是她的这位侄女儿自己确实是连见也未见过,虽说王妃应当不是骗自己,但说到底,到时候杨夫人问起来,自己也没有见过人,她怎么跟人家说呢,总不能为了王妃,就骗杨夫人去。 想了想她笑道:“王妃的侄女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说句越矩的话,我虽相信王妃的侄女自然是顶好,但架不住别人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这里恰好得了几盆芍药,既然这位姑娘也喜欢花草,不如我找个机会给她送过去?” 她也算直率了,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也没瞒着探春自己想见一见巧姐儿的想法,探春当即便点了头,她家的巧姐儿并不是拿不出手去的,才不会怕他们相看:“夫人若是有空,那是再好不过了,如今这丫头被她母亲拘在房子绣东西,正憋的很呢,夫人去了她一定高兴的很。” 两人就这样敲定了京兆尹夫人去贾府的事情,探春陪着他们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有丫头送了一盒盒的点心过来,说是都是用这院子里的花做的,叫大家尝尝,想来他们是常吃的,也就探春,是尝个新鲜,古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京兆尹夫人这里也算是贯彻到极致了,那点心每块儿做的不过铜钱大小,每块儿上面贴着一种花的花瓣,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用哪种花做的,探春尝了一块儿上面有杏花的,确实有股子杏花的清香,比鹤颐楼的点心还要讲究,探春有些自愧不如,自己绣工不好,厨艺压拿不出手去,也就水彦寻不嫌弃她,当初给他做的那些点心,跟着里的比起来,实在是太过上不得台面,探春想看来以后自己无事的时候也要多练练手了,等水彦寻回来也给他露一手。 尝过了点心,众人又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府上的后院极大,探春本以为刚才已经逛完了,等到再过了一个圆拱门才知道刚才还不算真正的后院,后面还有一重,这里摆的多是些盆中栽的花,迎风摇曳的海棠,还有刚才她提起的燕红的芍药,就是探春这个心思不在这上面的人,看了这些也忍不住惊叹,她这里的花草,别说是比王府的多,就是贾府恐怕也比不上了,同时探春心中也腹诽,想必这京兆尹贪了不少,不然他不过一个正四品的官员,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养这些花草,这些东西可也是极其费钱的。 按照身份,探春是要先离开的,所以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探春就说自己要回去了,众人站了起来,目送她离开,京兆尹夫人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外,同时还保证,自己很快就会去贾府拜访。 探春回到王府之后便叫寻书去贾府送了消息,大体说了自己今日在京兆尹府上的经过,说京兆尹夫人与杨夫人颇为熟悉,很快就会来贾府拜访,叫她们好好等着。 寻书很快便回来了,同时hia告诉探春说今日贾府也请了之前那位贾大人的老母亲过去,只是那人似乎与这位杨夫人并未见过,探春听了倒也不觉得失望,本来只是想借京兆尹夫人传个消息的,没想到两家竟然走的这样近,且她主动提出要来拜访,本就是意外之喜了,有了她,那位贾老夫人,也就不重要了。 两边都已经传递过消息,剩下的也不用探春再做什么了,全靠巧姐儿和贾府那边如何做了,这个她也帮不上忙,就不跟着他们搅和了。 巧姐儿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探春也就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除去偶尔应别人的邀请出府去,还真是待在府中做起了点心,她虽不精于此道,到好歹也是学过的,皮毛总是懂的,还有侍书和厨房的大厨在一旁指导,这些日子也算作的有模有样了,只是探春自己的思维改不了,要让她像京兆尹府中那样,拿一个点心做这么多的花样,她还是觉得不值得,所以这些日子,她不过是多学了些种类,至于做的有多精致,倒也不见得,只是味道还算不错,探春便很是满意了,现在的很是踌躇满志,就盼着水彦寻赶快回来吧,等他回来,自己就可以给他做点心吃了,到时候一定会叫他刮目相看,探春心中得意洋洋地想着。 只是没等她高兴几天,她就接到了关于水彦寻的消息,只是这消息并不是他亲自送来的,而是贾环亲自来府里告诉她的,之前几次都是灵若来的,这次贾环却亲自过来,探春心中就有感觉,只怕事情不简单,但是当贾环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吓了探春一跳。 贾环告诉她,水彦寻在东北指挥众人凿冰的时候不小心调入了河水中,这个时节的东北依然是寒冷刺骨,何况还是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冰的河水,那种寒冷,探春这个没有真切感受过的人,只是听到就忍不住打哆嗦,她不明白水彦寻一个王爷怎么会亲自去那河上去,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不小心,身边那么多人,就他掉进了河里,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现在只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现在心中慌的很,仿佛一下子空了起来,整个心都空空荡荡地,感觉没有着落,她直直地盯着贾环问道:‘如今如何了?’就怕从贾环的嘴里听到更令她绝望的消息。 贾环看了看探春,接着说道:‘虽说当时便有人去救王爷了,只是那河水深的很,且众人也不熟悉情况,过了半个时辰才将王爷救上来,如今,如今,王爷还躺在床上,说是高烧昏迷不醒,只是信从东北传过来,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几天的时间,也说不定王爷这时已经醒了。’ 探春知道他这不过是安慰自己,才说出这样连他自己恐怕都不相信的话。 “皇上也知道消息了?”探春只问。 “消息是直接送到宫里的,想来一会儿皇上派的人就要到王府来了。”他是恰好从宫中出来,碰到送消息的人,因为之前也常问他消息,两人已经熟识了,贾环问他,这件事重大,他也没瞒着他,所以贾环算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己也差点站不住,倒不是对水彦寻有多大的感情,纯粹是心疼自己姐姐,连忙稳了稳新生,疾步走出了宫门,一路上他走的快,脑子转的也极快,知道这样的大事,皇上一定不会瞒着王府,到时候消息送到王府,姐姐定也是要着急的,所以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直接来了王府,如今看探春这样子,倒是比他想的要好的多,他是不知道,探春在水彦寻走之前就已经求过签了,早就知道他这次出远门不会顺利,心一直提着呢,如今总算是得到了消息,也算是折磨够了,另外当初那主持信誓旦旦地跟自己保证过的,水彦寻此次出去虽然会有些波折,但是最终会化险为夷,所以探春虽然担心,着急,也还不至于乱了阵脚,因为还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让她相信,水彦寻一定会没事的。 贾环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探春的思绪似乎飘远了,她定定地坐着,不知在想些。 忽然起身唤侍书:‘侍书,替我去积善堂传消息,请几位大夫来王府一趟,寻书,你去帮我收拾些衣物来,言书,去找王管家开了库房,将那些药材都拿出来。’吩咐完了,探春才转头对贾环说道:‘你说,我这个时候去求皇上让我到王爷身边,他会不会同意?’探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贾环不忍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这件事也不好说,按说如今水彦寻生死未卜,姐姐去看他也并无不可,但谁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万一真的不许姐姐去,如今自己告诉她可以,岂不是叫她白高兴一场。 探春看他不肯说话,笑了笑:‘无事,他不让我去,我悄悄地走就是了。’ 贾环叹了口气:“姐姐先等等,等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若是皇上不同意,我会去替姐姐求情的。”’ 探春点头,没有说话。 贾环陪她在这里等着宫里的消息送来。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听到通传,说是宫里的黄公公来了,探春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迎了出去,黄公公还没走到正堂前就看到了探春,也连忙加快了脚步,来到探春眼前,行了大礼:‘奴才给王妃请安。’ 探春连忙亲自将人扶了起来,笑道:‘黄公公倒是稀客,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黄公公跟着她进了屋里,看到了正在里面坐着的贾环,又看了探春一眼,贾大人坐在这里,王妃脸上却似乎没有悲伤的表情,看来是还不知道王爷受伤的消息,他敛了打量的神色,恭敬地给贾环行了礼,贾环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才说道:“老奴今日过来,是给王妃送消息的,东北传了消息来。” 探春连忙问道:‘是王爷的消息?真是劳烦公公了。’ 黄公公看着王妃喜形于色的神情,心中不忍,她现在还不知道王爷的情况,待会儿听到了消息,还望她能支撑的住。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说道:‘王妃听老奴说,王爷他在东北境内清理河上冰时不小心掉入了冰河,如今昏迷不醒,皇上听到消息的时候便差点儿掉了眼泪,知道王妃也会为王爷担心,特地催着老奴来跟王妃也说一声。’ 探春根本无心听他后面替皇上说的那些话,似乎是被吓住了一般,整个人怔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公公说什么?王爷他怎么了?’ 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黄公公看了不忍,却还是又说了一遍,只是这遍声音更低了些:“王爷他掉进了冰河,如今正昏迷不醒。不过,皇上也说了,王爷如今这样不易搬动,所以要派太医过去替王爷看病。” 探春擦了擦眼泪问道:‘我可否虽公公进宫一趟?’ “王妃是想去做什么?”黄公公问道:“便是王妃不去求,王爷劳苦功高,皇上也已经派了太医了。” 探春摇头:“我知道皇恩浩荡,定不会弃王爷不顾,只是王爷如今昏迷,我想亲自去看看他,所以想求公公带我去见见皇上,求一个恩典。” 黄公公有些为难,说实话,皇上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在身边,皇上当时的震惊和难过不是作假,且有一点他还没有告诉王妃,那就是皇上当时便召了刑部尚书进宫,要彻查,怎么就这么凑巧,只是这牵扯到官场,他才没有告诉探春。 但是皇上虽然生气,也特地叮嘱了他来王府要好好安慰王府中人,却并为透露出要王妃过去东北的意思,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的性情还算了解的,既然他没有主动开口提,这件事成的机会就不大,为了王妃着想,他私心里是不想叫她进宫去求皇上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若是不叫她去,似乎是有些太不近人情,毕竟如今王爷是昏迷不醒,又是在东北那个地方,一个不小心,就此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不让王妃过去,相当于不叫人家夫妻见最后一面,未免太过残忍。 探春在等他回复的过程中,他心思已经转了好多个弯儿,贾环看了看他,说道:“还请黄公公帮着说句话,王爷一个人在东北,王妃怎么能放心呢?” 黄公公看了看他,最终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王妃就跟我走吧。”他今日答应帮这个忙,一是自己也是有同情心的,更多的却是王爷如今只是生死未卜,若是好了过来呢,那到时候自己就是帮了天大的忙,且还有如今正当红的贾大人开口,自己这个时候若是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一百八十九章 动身 探春连忙谢过了他,换好了寻书准备好的衣服,跟着他进了宫,贾环也顺理成章地跟着一起去了,他不放心探春,毕竟他虽然聪明,毕竟与皇上打交道的时候少,而自己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又是他眼前的红人,对皇上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意思都能想个大差不差,所以他要跟过去帮探春说话,探春也没有拒绝,这件事大不了就是皇上不同意,总不至于还怪罪他们,水彦寻还躺在东北,这边皇上就对他的家人发了火,这样的话传出来,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放。 探春一路上眼睛红红的,进了宫里要见皇上的时候,整个眼睛依然是红的,只是这个时候不是注意仪容的时候,她表现的越惨,越悲伤,皇上肯让她去东北的机会越大,若不是怕太过了反而会被认为是殿前失仪,探春甚至想在皇上面前大哭一场,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如今她心中正难过的厉害,一句话就能将她的眼泪招下来的。 到了殿前,黄公公叫他们在门口等着,自己先进去通传,很快便出来了,说是皇上请他们两个进去。 探春道了谢,进到殿内,皇上在上面端坐,想来听了黄公公的通传便等着他们了,虽然桌子上还有两摞奏折,探春进来的时候,他却并未在看,而是在探春进来,想要跪下行礼的瞬间,便喊了“起吧。” 探春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跪了下去,并且没有起身的打算。 皇上在上面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想法,朕都知道了,朕知道你是不放心彦寻,但是你去东北也并非儿戏,边境苦寒,彦寻如今昏迷不醒,朕不能再叫你去了那里,有个什么不周到,你叫朕怎么跟彦寻交代,你放心,朕已经派太医过去了,就在刚才他们已经出发了,你也别太担心。’皇上肯说这些话已经非常难得了,臣子都是替皇上卖命的,若是这条命真的就丢了,也万不能怪皇上的。 探春跪在下面哽咽着说道:“我知道皇上已经派了太医过去,只是我不在王爷身边,便是有那些太医在身边,我也不能放心,且他在那边没有人照顾,别人照顾总不如我亲自照顾的周到,我也放心,求皇上叫我跟着一起去吧。” 皇上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看了看贾环。 贾环也跪了下来:‘王妃也是担心王爷,就求皇上准了她的请求吧。’ 皇上无奈道:‘朕就知道,你今日过来定是来替她说话的。只是她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你难道想不通吗?’皇上颇有深意地说道。 贾环也说道:‘皇上这是为王妃安危担心,王妃感激不尽,只是皇上也知道那里凶险,若是不叫王妃亲自去看着王爷,想来她是不会放心的。’ 虽然他们都在打哑谜,但是从皇上那句话一说出来,探春就想到了,她刚才只是太过着急,太过担心了,才没有仔细想这件事,如今皇上都这样说了,她自然想到了,水彦寻去东北主持大局,动了别人的利益,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在一个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个不消息,巧合,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心中想的明白,却不能跟皇上说的,皇上是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妄自揣度朝堂中事的。 所以她依然假装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只是求到:‘不管东北有多艰难,如今王爷在那里昏迷不醒,我怎么能只顾自己,求皇上能成全。’ 皇上不说话,贾环也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探春也一直跪着,皇上心中也为难,她想去东北照顾水彦寻也不枉当初那小子在外打仗还不忘千里传书来求自己替他赐婚,就叫她去也并无不可,偏偏就是因为对水彦寻多少还有点真感情,皇上才不愿叫探春去,这次事情绝不是巧合,一个王爷怎么会站到冰河上面去,所以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皇上就想到了这是东北那帮人忍不住了,要向水彦寻动手,想必贾环也能想明白,只是探春她不明白,自己就是不想她一个女人去了东北被那群人害了,到时候没办法给南安王府一个交代,作为皇上,他要考虑以后,若是探春此去,真的不能全身而退,水彦寻也不能苏醒,那南安王府只剩下一双年幼儿女和老太妃,而当初首肯探春去东北的还是他这个皇上,百官会有身想法,百姓又有什么想法,会不会认为是他这个皇上见这几年南安王府风头太盛,所以找了个机会将王府整垮了。 这个骂名皇上不想担,而若是不叫探春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一个女人,怎么能去那里呢,皇上向来都是极其自私的人,但凡有威胁到自己的可能,这件事必定是不会去做的,所以探春和贾环都跪着,他也始终不肯松口。 御书房里一阵沉默。 探春不得已开口:“皇上就当不知道我去了东北可好?”她这是在权衡之后才下的决定,皇上不肯叫她去,一来是有些担心她的安危,但之所以如此担心她的安危并非真的关心她,不过是怕她也死在了那里没有办法给天下人交代,现在探春给他这个退路,只要他假装不知道,到时候不管结果好坏,都与皇上无关,只能算是探春自己太过莽撞,而皇上顾念南安王的功劳并未追究,又是一件值得百官称赞的事。 而探春之所以没有选择真的悄悄地走,一是知道她只要来求皇上,并且提出这个条件,他会考虑答应的,另外,她不能真的让皇上全身而退,哪怕她与水彦寻都死在东北,也要让皇上心中有数,严惩那些害过他们的人。 她话音刚落,皇上便怒道:“荒唐!你这是叫朕跟着你一起撒谎不成?” 探春连忙磕头:‘皇上明鉴,我本是南安王妃,王爷重伤,生死垂危,我作为人妻,担心王爷,偷偷跑去,没来得及跟皇上说一声,也是人之常情,之所以请皇上假装不知情,是因为,我若是自己偷偷跑去,天下人只会觉得是我痴情,若是皇上叫我去,天下人会觉得皇上不近人情,将我一个女子送到那样的地方。’探春自始至终没说自己不去的情况。 皇上是何等的聪明人,岂能被她糊弄不成,笑了一声:‘你倒是真的聪明。难怪贾大人也不遑多让。’ 贾环连忙低头。 皇上看他一眼正色道:‘今日朕叫南安王妃进宫,是安抚她的,去尚宫局挑些药材之类的给王府送过去。’ 探春和贾环连忙谢恩:“谢主隆恩。” 皇上问道:‘既然已经给了你一个恩典,不如朕就再大方一些,再送一个恩典如何?’ 探春不明所以。 皇上笑道:“南安王劳苦功高,此次赈灾途中,不慎落水,生命垂危,朕心甚忧,特派贾环亲去探望,如朕亲临。” 贾环再次跪下谢恩。 探春也赶忙道了谢。 皇上摆手:“行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就走吧,记住,悄悄地走,别闹的大家都知道了。贾环先留下来。” 探春知道,皇上派贾环做什么钦差大臣,代替他去慰问水彦寻是假,借这个名义去暗访水彦寻落水的真相是真,那句如朕亲临,可不仅仅是给水彦寻荣耀用的,更多的是叫他行事方便而已,如今将他留了下来,肯定有许多事情交代。 探春赶紧回了王府,侍书带着积善堂的几位大夫已经在王府等候,另还有从药店来拿来的各种可能用得上的药,侍书虽然并未告诉他们实情,却明白要求他们将治伤寒能用的上的药都带上,他们当初还以为是王府里哪位不好了,想着自己虽然以前也是御医,但这会儿南安王府正得宠,若是谁不好了,请宫里的御医总比自己更可靠,没想到来了王府之后,侍书并未叫他们给任何人诊脉,只是叫他们在这里等着,还派了王府的人去他们的家中送了消息,又拿来了衣物,他们实在有些奇怪,偏偏侍书嘴巴严的很,怎么试探都不开口,王府做主的王妃不在,他们自然不敢贸然去打扰太妃,只能这么等着。 寻书带着王管家开库房的时候同样是半句风声也没有走漏,王管家对于寻书一次拿出这么多珍贵药材其实是有些意见的,虽然王府不缺那些东西,但那也是王爷拼命挣回来的,说拿走就拿走,还专挑最值钱的拿,王管家心中怎么不怒,却碍于她现在毕竟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不好说直接说什么,脸色却不大好,因为他以为寻书这么大张旗鼓地开库房,定是为了王妃那边的娘家人,东西都送出去,王管家作为王府的老人,自然是有些不满的。 寻书一开始就跟在侍书身边,这王管家是什么脸色,心中又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王妃还什么都没说,自己就是看不惯他这样想王妃,也不能多嘴。他不满归不满,东西还是要给寻书的,所以这会儿也已经在等着探春了。 言书以往也是掌管探春衣物的,所以收拾起来也很快,不需别人动手,只她自己,在探春回来之前,衣物,首饰,鞋子,还有那些金银裸子,散碎银子,都已经分门别类装好了。 探春回到王府的时候,他们正在正堂等着,探春先叫了侍书过去,随手写了几个字,叫她拿着去找李升昌,往东北那边靠谱的钱庄汇一笔银子,侍书马不停蹄地走了,又叫了寻书,叫她去给长红送个信儿,说自己要出趟远门,言书去贾府给老太太送个信,依然没说叫他们说实话,众人心知肚明,既然探春没说,便一个字也不会漏出去。 他们三个出去之后,探春才对坐在大堂的几个人说道:“这么着急地将众位叫来,实在是对不住,只是事出紧急,东北那边情况不太好,要劳烦各位大夫跟我走一趟。” 他们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疑惑,不说这本是朝廷的事,他们一个医馆,出的力已经够多了,就是之前也已经派了大夫过去了,如今这医馆里人手还不够呢,还要调人过去,且还走的这么急,他们心中是不信的。 只是谁也不想先开口,所以彼此面面相觑,却没一人说话。 王管家人精一样,知道王妃这不是对他说话,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探春看他们疑惑又不敢开口,想了想说道:“想必众位疑惑,为何再叫人去东北,更疑惑为何还走的这样急,既然各位想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之所以这么着急叫各位过去,是因为这次出事的是王爷。” 探春话音未落,王管家便一下站了起来:“王爷?”他现在也顾不得探春是不是在跟他说话了,本能地就问道。 探春点头:‘我刚从宫中回来,得到这个消息,虽然皇上定会派人前去,但我不甚放心,所以将各位请过来,帮我这一个忙,我知道各位都是医术高明之人,定能助王爷化险为夷。’ 探春都这样说了,谁也说不出不行的话来,只能点头,又问探春:“不知王妃可知道王爷受的是什么伤,我们也好准备了药物带过去。”他们本能地以为水彦寻是带兵打仗的,如今不好,定是受了伤了,而侍书却只让他们带了伤寒的药,以为侍书是不懂,所以想问清楚探春,也好准备足够的药材带过去,不然到时候便是知道怎么治,找不到药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探春也没什么隐瞒,便告诉了他们:‘王爷是不慎落水,救上来之后就一直高烧,昏迷不醒,各位大夫是行家,看看是要带什么药。’ 他们几位听过之后便自顾自地商量去了。 王管家插不上话,他不懂医术,却也想帮上一点儿忙,所以问道:“王妃,我刚才开库房的时候,看到还有不少的人参,不如都带上吧?” 一百九十章 途中 探春看了看已经放到桌子上的盒子,一面已经有两根百年人参了,便摇了摇头:“还是听大夫们怎么说,人参毕竟也不是包治百病的灵药。” 王管家只好低下头去。 几位大夫也已经商量好了,派了一个人跟探春说:‘我们现在未见到王爷,不敢妄下决定,不过刚才侍书姑娘叫我们准备的药材,如今看来也算是够用,至于人参,王妃倒是不妨多带一些,另还有什么滋补的药,也可以带些。’他之所以没说去药店拿,是知道这王府里滋补的药材应有尽有,且比药店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探春点头:‘多谢各位,请各位大夫先去客房稍事歇息,等他们回来咱们便出发,各位不必担心,家中我已经叫人送了消息过去,且各位不在的时候,有人定期去各位家中探望。’ 众人连忙道谢:‘劳王妃费心了。’ 探春摆了摆手,叫了人进来,将人请出去,只剩下了王管家一个。 探春主动从上首走了下来,走到王管家面前,说道:‘我要与各位大夫同去,府中便无人做主了,母妃年纪已大,云兮和凌熙两个还小,不懂事,就要拜托王管家你照顾了,等我过去跟母妃说一声,以后府中事情,都交到你手里。’ 王管家受宠若惊,几乎是哽咽着说道:“王妃尽管放心,府中事物我必定用心打理,不叫王妃和王爷挂心。” 探春笑:‘有王管家在,我在外面也才能放心。一切就拜托了。’探春说着行了一个大礼,并非她故意讨好王管家,而是她这一走,府中老人孩子都交在了他手里,虽然他是王府老人,又是水彦寻心腹,不见得会做什么,但是探春给他足够的尊敬和荣宠,总是没有坏处的。 王管家惊地连忙站了起来,也给探春行了一个大礼:“王妃这是折煞我了,我在王府这么多年,承蒙老太妃和王爷恩典,如今王府有事,我岂能不尽心。若是在王妃在外期间,王府出了什么事,我也没脸去地下见老王爷了。”他说的声泪俱下,半点不像作假,探春也差点儿掉了眼泪,劝了他两句,时间紧急,便连忙又去了太妃那里。 她拖到现在来跟太妃说,也是心中为难,别的那些人,怎么都好说,只有太妃这里,探春实在不忍开口,她年纪不小,只有水彦寻一个儿子,想想自己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太妃知道了,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路踌躇着来到太妃的院子,到了门口,却还是没想好措辞,一路走来,脑子里乱的很,到了门口,也还是没有想好措辞,她犹豫着不敢进去,却被太妃的丫头看见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进了屋内。 太妃刚烧完香,净了手,看到探春进来,说道:‘坐吧,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她这样问并不是故意找茬,嫌探春平日里不来看望她,而是她之前吩咐过,若无事,不必往她这里跑,探春也是实诚,她说过之后,确实不大来了。所以今日过来,她才有此一问。 探春叹了口气说道:‘母妃,我刚从宫中回来。’ “哦?你进宫了?”太妃问道,却并未见得多感兴趣,不过是因为探春特地来跟她说这件事,她才问了问。 探春点头:“是皇上跟前儿的黄公公来过了,他来王府送信,说是,王爷在东北那边出了点儿差错。” 太妃这才真的紧张起来:‘彦寻他怎么了?’她也不是傻子,如果只是小事,皇上会特地派人来王府传信?还将探春叫到宫里去?还有她这位儿媳,从进门就欲言又止,自己也不是没看出来。 事关水彦寻,由不得她不紧张。 探春不敢说的太直白,只好委婉地措辞:‘皇上虽叫了我进宫,却也没细说王爷如今到底如何了,从东北那边送消息过来,也不见得及时,我担心王爷,所以进宫求了皇上,亲自去一趟东北,瞧瞧王爷如何了,母妃也莫要太过担心。’ 太妃长叹一口气:“你也不必诓我,他到底怎么样?皇上都亲自叫人来送信来了,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这些说辞。” 探春无奈,只好说到:‘是王爷落了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正在凿冰,王爷却站了上去,掉进了河里,如今,如今恐怕还未醒。’ 太妃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掉进那样的河里,还能有生路? “怎么会掉进河里?好好的,他怎么会站到那河上面去?”太妃质问。 探春却无法回答,因为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水彦寻不是不小心的人,定不会如此大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正因为如此,探春越发觉得,这就是一场阴谋,她一定要去水彦寻身边,也是因为如此。如今他身边的人,探春一个也信不过,只要自己不在他身边,他就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信中也并没有说明白,不过母妃放心,皇上已经派人去查了,我这次去了东北,也定会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我们都不在家中,要劳烦母妃了。”探春愧疚地说道。太妃想一心礼佛,他们偏偏要时不时地打扰她,叫她不能如愿。 太妃摆手:‘你放心去吧,我虽然老了,一个王府还能撑的起来,倒是你,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彦寻若是不醒,你一个人,务必小心。’ 探春连忙点头:‘母妃放心,我会万事小心。另外府中事物也不愿多叨扰母妃,扰了您的清净,所以我之前也已经摆脱了王管家,母妃有事尽管去找他。’ 太妃点头:“你就别担心我了,放心地去吧。你要什么时候动身?” “我是想着今日下午便动身,早些去最好。” 太妃点头“”早些去最好,记得带上些药材,万一用得上。 探春点头:‘母妃放心,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知道你做事周全,我也没有别的可以叮嘱的,只有一句话还是要告诉你,凡事莫要强求有些人的缘分就只有这么些,这一世完了也就完了,别太执着。” 她虽说的委婉,探春却知道她的意思,作为水彦寻的母亲,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真正为探春着想了,她是想告诉探春,万一水彦寻真的就这么去了,也要好好的回来。 探春之前一直觉得水彦寻会化险为夷,所以从未想过他若是真的就这么走了,自己该怎么办,如今叫太妃一说,心中难受,忍不住红了眼眶。 太妃看她哭,自己眼睛也红了,连忙摆手:‘好了好了,快去吧,收拾收拾东西。’ 探春点头,转身离去,逃也似的回到屋里,寻书带着长红已经在了,言书也回到了屋里,只有侍书还没回来。 她刚回来,长红便迎了上去:‘你快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个丫头油盐不进,什么也不肯说,但我知道你忽然要出远门,定不会那么简单,别想随便糊弄我。’ 探春点头:“我没打算骗姐姐,是王爷他在东北出了点事,我不放心,要亲自走一趟,叫寻书这丫头去跟姐姐说一声,是怕姐姐到时候找不到我,担心我,没想到反倒将姐姐你惹来了。” 长红追着她问:‘王爷出了什么事?’ 探春无奈:‘并不是什么大事,姐姐就先别问了,姐姐只要知道我是去了东北就行了。’她不想告诉长红,只是不想叫她跟着自己担心,长红跟别人不一样,她本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因为这个热心肠,若是知道水彦寻如今的境况,定会时时为他们担心。 长红虽然对探春不肯说实话有些不满,但两人相处这么多年,知道她不是那种故意隐瞒她的人,若是真不想叫她知道,根本不必派自己的贴身丫头去给自己送这么一个信儿,如今送了信,却又不肯说,必定是有实在不能说的理由,她没有理由再去逼她,便也没有再问。 探春笑了笑:‘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为难我。’ 长红看她一眼:‘我是知道你的难处,才不问你,但你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却不跟我开口,也别怪我以后真的不认你。不过你这去了东北,这府中怎么办?’ “有母妃坐镇,还有王管家主管,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探春说到。“不瞒姐姐,我待会儿还得去见一个人,下午便要动身了,就不多留你了。” 长红惊讶:‘这么着急?’ “不过是早些去早些放心罢了。”探春云淡风轻地说道。 长红心中不信,却也没有再问。 中间侍书进来跟探春说,李升昌也跟着过来,探春并不意外,李升昌也跟着她不少时间了,她忽然要他往东北汇银子,他的脑子一转,便知道是跟王爷有关,知道这个丫头知道的不多,也没有问她,直接就跟着来了王府。 探春叫他坐下才说道:“我最近也并未看过钱庄的账,不知道钱庄里头还有多少银子,如今却忽然要你往东北汇银子,不知道是不是为难。” 李升昌干脆地说道:“为难倒并不为难,钱庄里的存项也还有不少,只是东北那边,轻易不与我们做生意的,也没往那边汇过银子,不知道可不可靠。” 探春想了想说道:“只是这件事,还是汇过去银子最好,最好是汇到东北最大的钱庄,若是我直接带着银子过去,总不是上策,劳烦李掌柜,再看看。” 李升昌拱手道是:“王妃放心,虽然与那边没大有往来,但找个钱庄存笔银子还不是难事,总不至于找上门的生意他们还拒绝。”他更怕的是银子汇到那里去以后,就由不得他们了。 他做事探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点了点头,便将事情全部拜托给他了。 李升昌毕竟比别人聪明一些,看探春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也没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听完了吩咐便离开了。 探春送走了李升昌,去看了一眼凌熙和云兮,便带了准备好的东西,带着众人出发了,这次出远门,不比之前去杭州,一路都是坐马车的,还算好些。 当天下午出发,只要还能看得见便赶路不停,众人只在马车上休息,中间行了十天的时间,几乎没有下过马车,侍书看不过去了,到了第十日的中午,正好赶到一个小镇,提议下来休整一番,准备些路上用的干粮,也让马歇歇。 探春是心急如焚,半点儿也不想耽搁的,但侍书说的也在理,这十多天跑下来,人劳马乏,便是她还能支撑的住,那几位大夫年纪都不小,又长时间未出过远门,难免不习惯,若是他们在半路上病了,到了那里也是耽误事,所以便听了她的,难得休息半日。 送探春回房之后,侍书便带着寻书去找客栈老板,准备之后几天的粮食,和马草,她不叫探春操心,只叫她在屋里好好歇着,其实自己不也是这么多天都没有歇过一次,甚至比探春还要辛苦。 好多天没能躺在床上了,如今往床上一倒便不想起来了,探春连饭也不愿吃,只想在床上躺着,侍书跟掌柜交代完了上来的时候就听到言书在劝她:‘王妃,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再睡,这几天也都没能好好吃东西,好容易有了热的饭菜,王妃怎么又不肯吃了呢?’ 探春恹恹地不想动,只说到:“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只想好好睡一会儿。” 言书还想再劝,却一眼看到侍书已经进来了,连忙过去请侍书:“侍书姐姐,你看,王妃不肯吃东西怎么办?” “无事,你先去吃吧,记得叫掌柜准备些热菜热粥,过一会儿王妃饿了,就过去吃了。” 说完她走到探春床边,轻声问道:“姑娘这是累坏了吧?” 探春点头:‘本也不觉得什么的,这忽然一躺下,才真是觉得没有半点儿力气了。你刚才下去,可有问过掌柜,这里到永丰县还有多久?’ “掌柜说那边路难走,咱们过去的话,还要半个多月。” 探春听了没有说话,静静地躺着,侍书以为她是累极了,睡了过去,其实她是在想着,如今这个时候,皇上派去的人到了哪里,环儿又到了哪里,有没有一拨是比自己先到的,自己这一趟要走近一个月,也不知道到那里的时候,水彦寻到底会怎么样。 二百章 相见 探春这边在路上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赶到水彦寻的身边,却也只能在马车上着急,接连几日的甘露加上担心,探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憔悴了许多,但都知道她心中焦急,连侍书也不敢劝,只能祈祷快些到王爷身边。但是心中又有些担心,他们离家已经二十天有余,路上也不可能接到什么消息,这二十天里王爷那边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万一真的不好,那也不是没可能的,如今姑娘在路上虽说憔悴,但还有股子精神支撑着她,万一真的到了那里,又有不好的消息,那才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这边侍书心神不定,那里水彦寻的情况也确实算不得好,这里刚经过雪灾,人少,东西也少,没有几个有本事的大夫,说起来还不如他从京城带来的大夫,药材也缺,距他落水已整整一月,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几个大夫每日围在水烟熏床边一筹莫展,只能盼望着京城那边派来的太医赶快到。他们心中其实也犯着低估,按说这一个月不醒,估计也没有什么醒来的可能了,但偏偏每次诊脉,这王爷的脉象虽然微弱,总还是保持着,这让他们又存了一份希望。 东北重整之事皇上全权交给了水彦寻,如今他一倒下,大事无主,许多事情自然也搁置了,虽说皇上也派了接管的人来,但如今未到,事情自然还是一团糟,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已经有不少人在传这次南安王落水就是之前的巡抚下的黑手,探春对朝堂之事虽有关注,却并非了如指掌,如今未到,详情未知,自然不能妄下论断。 好在探春他们一路奔波,总算到了水彦寻身边,探春自己连站也站不稳,但还是第一时间来到了水彦寻床前。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探春有那么一刻的恍惚甚至认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好在当她颤抖的手放在他的鼻尖的时候,还感受到了极微弱的呼吸,探春终于松了一口气,又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他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皮外伤,才转过头来问一直站在旁边的大夫:“王爷自落水后便没有醒过来?” 那大夫无奈点头:“王爷一直昏迷不醒,我们能用的方法都试过了,却一直不见起色,自那日落水后便是这幅情形了。” 探春心中虽觉奇怪,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请跟我来的几位大夫来看看吧。” 几位大夫连忙上前轮番诊脉,探春只见他们一会皱眉,一会摇头,看得她心惊,好容易等最后一位大夫也诊完脉,探春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最终一位看起来年纪大些的在探春生气前开了口:“王妃可容我们商量一二?” 探春点头:“那各位大夫便先去商量吧,半个时辰之后给我答复。” 众人听了连忙下去。 探春坐到水彦寻床边,拉了他的手,冰凉一片,虽说四月份的东北还是冷的时候,但这屋子里的火盆烧的探春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觉得要出汗了,他的手却如此凉,刚才大夫又说他自昏迷之后便从未醒过,这样算来已差不多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哪有人可以睡这么长的时间,若不是探春刚来到便试探了他的鼻息,现在一定不会相信躺在床上的这个人竟然还是活着的。探春心中觉得奇怪,但他并不通药理,也只能由着大夫们去商议。 趁着这个功夫她问了水云,毕竟水彦寻为何会无缘无故地站在冰面上去,依然是一个未解的谜题。 水运自觉对不住王爷,也对不住王妃,他本是要保护王爷安全的,如今王爷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他连王爷为何出事都不清楚,这让他如何跟王妃交代。 探春看他的样子便已然明白,只是问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妨仔细回想一下,越详细越好。’ 水云努力想了想说道:“王爷自知春耕十分重要,所以自来到这里开始便督促他们治田,怕他们不肯出力,王爷大多时候都是跟士兵在一起的。那日王爷也是跟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出了门去帮忙,我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王爷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知道王爷会出事,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离开他身边的。” 探春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那日你并不在王爷身边?出事前王爷可有给你安排什么任务?你不在的那天是去做什么了?”探春问的急,若不是水云和一旁的侍书都知道水云是绝不可能暗害王爷的,定会认为探春是在怀疑水云了。 水云听探春如此问也不敢大意,连忙将水彦寻安排给他的任务一五一十地跟探春说了:“王爷那几日似乎很是高兴,说是皇上交代的事情有了眉目,那日我是受王爷所托去找一位叫孟真的人拿一个账本,王爷特地交代这个账本十分重要,必须我亲自取拿,且不许告诉任何人。”当然他自动将探春划到了任何人之外。 探春疑惑:‘那你可有拿到那账本?’ 水云懊恼,那日也不知怎么了,平日里井然有序的施粥铺忽然出现了骚乱,我正好碰上,过去看了一眼,谁知道到了约定的地点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王爷说的那个人,正好有人来说王爷落水了,我等他不及,便只好先离开了。” 探春心中已明白大概,看来背后下手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这全都是他计划好的,水云没能当日拿到账本,只怕哪位孟真也已经遭了毒手,账本估计也不见了。 只是他还有一点疑惑:‘既然王爷说账本如此重要,为何不亲自前去?’ “那日早上有人来找过王爷。”水云忽然说道。“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王爷怎么到当日早上才告诉我,看来那个来找王爷的人就是关键。” “你可记得是谁?” 水云无奈摇头:“我并未见过这个人,当日王爷忽然派人叫我,我到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背影从另一侧离开,却并不知道究竟是谁。” “那可有问过守门的人来的是谁?”探春问道。 水云摇头:‘还未问过,不过王妃也别报太大希望,这里不比王府,来往人多杂乱,守门不过是各摆设而已,事情又过去这么长时间,他还记得是谁的可能性不大。’ 探春点头:“无论如何,侍书你先去将守门的叫过来吧。那日书房可有人当值也问清楚。”探春这才想起来:“这府里谁是管事的?” 水云无奈:‘王爷到这里便开始忙于公务,说是府里的事情一切从简,便没有再具体安排人,王爷除去吃饭睡觉也不大回来,所以也并没有管事的人,顶多有人拿不准的时候来问我一句。’ 探春只好点头,心中却想水彦寻这次实在太过大意了,但也不舍得在心中怪他,听水云说就知道他自来到这里定是半刻也不得闲的,所以才一切都如此匆忙。 无论如何,先问过守门的和书房当值的人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正好侍书将人带了进来,探春大量了一下守门之人,年龄并不大,探春问道:“看你年纪不大,想来记性不坏,我问你可还记得王爷落水是那一日?” 那人连忙说道:“自然记得,那是上个月的十号了,自王爷落水后,我们都数着日子盼王爷醒过来呢,自然不会忘记王爷落水的日子。” 探春点了点头:‘既然还记得清楚,那当日王爷出门的情形可还记得?’ 守门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在仔细回想,探春也没有提醒他,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个奴才倒没有什么印象了。” 探春点头:‘不要紧,每日府里进出这么多人,时间又过去的久了,你不记得也正常。那你可还记得王爷出门前有谁来找过王爷?’ “这个奴才记得。”这次他倒是没有半点含糊:“虽然每日进出的人不少,但是这样早来找王爷的人并不多,何况那人还是王爷手下的副将,所以奴才还有印象,他还特地问了奴才王爷是不是还在府里。” 探春了然,问道:“那位副将叫什么?” “叫王猛,王爷的几位副将常来府里议事,我受伤之前也是在王爷军营里的,所以对几位副将是不会记错的。”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探春点了点头:“好,你先下去吧。” 等他走了探春才问水云:‘这位王猛你认识?’ 水云点头:“认识,去年的时候战场上杀敌英勇,跟了王爷不少时候了,王爷才提拔他为副将的。” 探春点头:“先把人带过来吧。记住,别让别人和他自己知道是我叫他。” 水云了然。 探春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猛地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它不得不伸手扶住侍书,一只手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可以站定走路了。 侍书小心提议:“姑娘要不先躺一会儿?” 探春苦笑:“你看我现在可能躺得住?时候也到了,去看看那几位大夫可有商量出什么结果来?”虽然连她自己也不大报希望,她来的太急了,早知道该给黛玉送一封信的,叫那位李大夫的师傅过来,如今写信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探春一边想着一边来到大厅,几位大夫已经在下面候着了。 探春到了之后摆手:“各位大夫不必拘礼,都坐吧。” 众人刚坐定,一位看起来就很有经验的大夫站了起来,对着探春说道:“回禀王妃,刚才我们都为王爷诊过脉了,也跟之前的几位大夫商量过王爷的病情,不瞒王妃说,王爷这病有些奇怪,虽说王爷自落水后从未苏醒,但是也从未恶化,甚至每日为的药也都喝下去了,只是不醒。” 探春打断他:“几位大夫现在可有什么办法?” 他摇了摇头:“暂时未找到好的办法,几位大夫有不同的想法,但是也不敢什么都给王爷喂一遍。” 探春扫过下面的每个人问道:“各位大夫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嘛?” 下面鸦雀无声。 她无奈叹气:“我知道里面躺着的是南安王,所以各位大夫用药难免谨慎,只是如今王爷长睡不醒也不是办法,还请各位大夫莫要太过胆小,该用的药便用,叫王爷醒来才好。” “并非我们不敢用药,实在是没有一个人能找到王爷昏睡的原因,这找不到病因,怎敢随意用药?” 探春扶额:那以各位大夫高见,如今该如何? 这次是真的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探春有些想发火,但她也知道自己发火也没有用,这些大夫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她越发觉得后悔没有给黛玉他们写一封信,现在只能指望环儿带来的太医能管些用了,不知道皇上肯不肯放黄太医出来,若是他跟着来了,说不定还会有办法。 探春坐着不说话,下面的大夫也不敢离开,最后还是侍书做主让他们先下去了:‘姑娘,你奔波了一月,刚才都差点昏倒,您若是也倒下了谁来照顾王爷啊,您还是先去歇息一会儿,哪怕就躺一会儿也好,好歹歇一歇,待会儿水云带了哪位王猛来,还要姑娘亲自审问呢。’ 探春点了点头,进去看了看水彦寻,他依然如她刚来到时看见的一样,双眼紧闭,平和的睡着,看着他,探春甚至觉得时间都没有流动过。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探春才去了寻书和言书一早为她收拾好的房间里躺了下来,躺下来之前特地叮嘱了侍书若是王猛到了便将她叫醒,侍书一口答应,但是探春大概是实在太累了,虽然满脑子都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更好的大夫将水彦寻治好,还是很快就睡着了,侍书进来看探春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将她叫醒,姑娘这一个多月以来已经太累了,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好容易睡着,她实在不忍心就将她叫醒,那王猛有水云看着,肯定是跑不了,所以侍书自作主张没有叫醒探春。 等探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连忙叫到:“侍书?侍书?” 侍书早就知道姑娘醒来肯定是要发起脾气的,所以听到探春的声音连忙走了进来,将帘子掀了起来:‘姑娘,我来了。’ 探春看着她最终还是没忍心发火,只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疼我,只是如今若是不能找到谋害王爷的凶手,让王爷早点醒过来,我也是睡不安稳的,以后别自作主张了。” 侍书点头:“姑娘,以后不会了,只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说句不好听的,在路上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到的时候万一王爷已经去了怎么办,如今王爷这样躺在那里,她不能不替姑娘打算,王爷已经这样了,姑娘若是再倒下,那南安王府不说,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呢。但是这些话她不敢跟姑娘说,她知道姑娘心中从未想过王爷这次真的会离开,但是上次赵大哥走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真的就真的走了,所以侍书不能不做这样的打算。 二百零一章 回京 侍书虽没有说出来,但是探春怎能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是她不说,自己也假装不知道罢了。 探春连忙收拾好了去见王猛。 到时水云正陪他坐着说话,看起来气氛不错,想来水云寻了个理由骗他,见探春进来,水云连忙起身:“王妃,这位就是王副将。” 王猛见水云起身自然也连忙站了起来,探春看了一眼,不过是寻常军中人,看着倒不像是聪明人,不过人不可貌相,也不可小觑,摆了摆手请他们坐下:“二位不必多礼,按说我不该见王副将,只是王爷昏迷,有些事情想情王副将来问各明白。” 一开始探春就没打算跟他打哑谜,所以问的也直白。 王猛连忙拱手说道:“王妃有何要问的尽管问就是了。” 来之前水云已经跟他说过了,王爷对王妃很是敬重,没有什么是不能跟王妃说的,所以王妃问什么他答什么就是了。 探春笑道:‘王副将是爽快人,那就好办了。王爷落水那日,相比王副将还不至于忘了。’ 王猛连连点头:“自是没有忘的,那日还是我去请的王爷,说起来这事也怪我,若不是我叫了王爷过去,也不会出这种事。” “哦?那不知王副将为何一大早急急忙忙来叫王爷?” “奴才不敢期满王妃。王爷治军向来严谨,自来到这里也并未发生过什么冲突,但是那日一早奴才手下负责开河的两位统领不知为何吵了起来,两边越吵越厉害,拖延了进度不说,还扬言要打一架,奴才本与他们是同级,刚被王爷赏识,授予副将,所以他们两位一直瞧不上奴才,自然奴才去劝说也不顶用,奴才言看着要打起来,便想着来找王爷。” 探春皱眉:‘如此小事便劳烦王爷,是没有别人了嘛?’ “实在是王爷特地交代过,决不能耽误开河的进度,奴才看他们正在气头上,也只有王爷的话说不定还会听。”王猛连忙说道:“说起来实在是奴才无能,才会导致王爷出的大事。” “那两人为何吵架,水云,去将两人叫来。”探春说道。 水云答应一声便离开了,王猛看了这情景更加心虚,听水云说这位王妃非比寻常,自己心中打鼓,但也决定毕竟一介女流,如今看水云对她言听计从,完全一副她做主的姿态,心中更慌了几分,但愿那两个人能跟自己一样冷静蒙混过关。 说起来他也是身不由己啊,有人拿着他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的玉佩来找到他,让他做一处好戏,只需将网页引到他们指定的地方便可以,他本以为不过是想暗杀,想着以王爷的身手,应该能全身而退,但是自己家中妻儿弱小可没有半点功夫,自己若是不答应他们,只怕全家老小的性命就要丧在他们手中了。但他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歹毒,直接在冰河上凿了一个洞,王爷刚站上去就掉了下去,当时天尚未亮,附近人也少,费了半个时辰才将人救上来。王爷掉下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件事若是被别人查出来,自己觉不可能保得住这条性命,后来王爷一直昏迷不醒,他心中更是害怕,但是等了这一个月,也并没有人怀疑到自己头上,他又心存侥幸,觉得这件事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直到今天水云去叫他,虽然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任何怀疑自己的神色,但是做贼心虚,从水云找他那一刻开始,他心中就在不停地打鼓。见到探春之后自然更是紧张,但是想到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捏在别人手里,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探春,之盼望着能蒙混过关才好。 只是探春虽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对他产生了怀疑,既然起了疑心,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等水云将他指认的那两个打架的统领带过来时,探春依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他知道这是要让三人对证了,但是背后的人行事谨慎,他也只是将人引过去而已,至于两人为何无故起了争执,自己当真是不知道。 要想不露馅,一件事情分给更多的人做更好,彼此不知底细,只知自己那一点事情,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就是问了出来,也不易暴露。 三人本就没有串通,探春自然没有问出什么来,虽心中怀疑,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人先回去,毕竟她虽贵为王妃,王猛却是军中之人,她有水云从旁协助,也不宜插手过多,免得引起闲话。 好在几日之后环儿便到了,他手拿圣旨,受命彻查王爷落水一案,自然更加名正言顺一些,更让探春安心的是环儿比自己想的更周到些,一早写了信给李大夫,想来不日便也能到这里了。 这些日子水彦寻始终没有起色,贾环看过后心中暗暗吃惊,不过碍于探春在,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贾环到来,探春也能放心不少,她受身份掣肘,许多事情有所不便,且官场中事,探春久未过问,又是边关之地,并无了解,自然还是交给贾环更能让人放心。 他也确实是不负所托,王猛三人交给他之后,探春没能审出来的东西,在贾环手里,不过两日,便吐了个干净,也不枉当日探春问过他之后特地让水云保他性命。 贾环只说幕后的人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密折也已经递给了皇上,想必皇上定会严惩不贷,到底涉及官场,探春并未多问,查清楚了也就是了,皇上会为水彦寻做主,她现在只关心一样,他到底何时才能醒来。 李大夫又迟迟不到,探春心中焦急,怕他行事洒脱,不肯来为王爷治病,虽又修书一封,请人快马加鞭地送了过去,心中到底是不安稳。 好在这位李大夫中还是仁义心肠,探春的信相比好没有送到,他人就已经到了。 只是他看过水彦寻之后,探春反倒更担心了起来,只因他告诉探春水彦寻这并非是病,按说铁打的身子在冰河里泡半个时辰也必得大病一场,但是王爷却只是昏迷不醒,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症状,他怀疑与当初待遇的病有所相似。 探春不接:“当初林姐姐是心病,赵大哥离世,林姐姐伤心,郁结于心以致昏迷不醒,王爷又是为何呢?” 李大夫摇头:“目前尚未可知,只是王爷此病并非一般病症却是可以肯定的,至于病因为何,还需细细查探。”他想了想问道:“不知草民可否与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探春点头,谴去了下人说道:“李大夫有话尽管直说。” 他看了探春良久,叹息一声:“王妃实非常人,想必经历不凡。” 他说这话时让探春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他下一句话探春便瞬间明了。 “王妃经历离奇,若是说出来想必不会有人信,便是王爷想必也会大吃一惊。” 探春心中慌的厉害,但依然不动声色,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看探春不肯主动开口于,只好继续说道:“王妃自身经历已然如此离奇,当初见林姑娘昏迷不醒,自然也并不觉得奇怪,如今王爷亦是如此,王妃难道没往此处想过?” “李大夫果然神医。”探春笑道:“不仅可断病,还可窥人性命。只是李大夫既然看的明白,想必知道我与林姐姐的特殊,王爷之前可并未与我们有什么交集,如今怎么也连累了他?” “王妃怎知就是连累呢?王爷既然也出现此种症状,自然有其缘由,此乃天机,草民已无所知。” “那不知李大夫可能像治好林姐姐一样医好王爷?”探春问道。他说的不错,此乃天机,探春一介凡人,不敢窥命理,只愿他能醒过来就好了,她虽带有前世记忆,却不过用来救诸姐妹脱离苦海,她向来清楚,此世便是此世,前世的事不必时时记得。 李大夫摇头:“林姑娘也并非我治好的,命里因缘,非外力使然,王爷能否醒来也要看机缘。” “便没有别的办法了嘛?” “若是王妃能如当初的王爷一样找到一位有缘的得道之人,说不定能助王爷醒来。”他顿了顿又说道:“只是这样的人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王妃也莫要报太大希望。” 探春点头:‘我知道。只是这样一来,王爷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不如挪回京城的好,只是不知旅途劳顿可会影响王爷?’ “王妃想当初林姑娘便知不碍事。” 探春点头,当日便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回京。这里有贾环主持大局,她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反倒白白让她为自己担心,且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怕照顾不周,京城里太妃他们想必也担心的很,倒不如带他回京城。 只是虽有李大夫的话在前,车马劳顿并不会影响王爷,探春也不敢太过劳顿,一路回来便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回到京城的时候正是盛夏。 二百零二章 苏醒 到王府那日,太妃看到昏迷不醒的水彦寻,便是早早知道了消息,也不能不痛哭一场,探春忙着安慰太妃,又要招呼皇上派来探望的人,手忙脚乱,导师没能好好陪水彦寻。 太妃哭过了,知道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也就罢了,探春不敢告诉她实情,自己偷偷地叫外面的人帮她寻找得到高人,他们尽心,却也有不少人眼馋探春给的银子装神弄鬼来骗钱,时间长了探春再听到有谁来也不会像当初那样满怀希望了。 水彦寻仿佛睡着一般,无声无息,安静平和,探春有时半夜醒来,看到睡在身侧的水彦寻甚至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不过是平常睡着,等到天亮他便会醒来了,坐在床边含笑看着自己,就像当初自己嫁给他的第一天一样。 水彦寻一睡就是一年,探春照顾他事事亲为,王府闭门谢客,她更是轻易不出门走动,人人都说盛极一时的南安王府依然衰败,探春倒也不在意,自己前世心愿早已了了,如今只想好好照顾水彦寻,等他醒来而已,至于荣华富贵,从不是自己所求,从前有迫不得已,如今没有了便罢了。 时间一长,探春倒也不觉得着急了,当初每日都盼着哪位得道高僧来解水彦寻之困,如今倒是不怎么常有这样的念头了,偶尔还是会有人带了人进府来看看水彦寻,探春也只当他们是寻常探望,听他们说一些或高深莫测或荒谬可笑的话,末了拿了银子将人好好地送出去。 侍书早先担心王爷这样姑娘会心灰意冷,如今看来倒是不像自己担心的那般,姑娘除了不大爱与外面的人来往,每日守着王爷,倒是没有别的变化。 其实不过是探春自己想明白了,她这一世实在是偷来的时光,能碰到水彦寻更是她的幸运,想来是上一世过的太苦了,这一世才会遇到他,能有几年的好时光,已经心满意足了,何况如今他并未离去,正是需要自己照顾的时候,自然更应该陪在他身边,等他醒过来自然是最好,若是真的没有机会醒来,探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样日日照顾他也已经习惯了,只要碰碰他的手,还能感觉到温热,摸摸他的脸,还能感觉到气息,探春就已经很高兴了,还有什么能比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去更值得感恩呢。 太妃自然不能如探春一般,第一年的时候没少自己偷偷地哭,好在有凌熙和云兮相伴,多少有些宽慰,探春忙于照顾水彦寻,也没有多少精力照顾两人,好在太妃将两人带了去亲自教导,若说起来,探春自然是对不住他们两个,有时候她也会跟水彦寻偷偷抱怨:“你看都怪你,当初环儿还是我亲子教的呢,如今只忙着照顾你了,连云兮和凌熙都不能亲自照顾了,等你醒来,他们两个呀,肯定会怪你这个做父王的,没有好好照顾他们。”每日照顾他的时候自言自语与已经成为探春的习惯了,侍书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泪目,王爷一睡就是两年,期间姑娘的苦楚也只有自己猜能了解一二了。 探春看着他又笑道:“罢了,你还是快些醒过来吧,他们两个那里,我会替你求情的,就怕你听到这个更不肯醒过来了。” “侍书,你说是不是当年他救我的时候损伤了自己?”探春忍不住问道。她不能不胡思乱想。 “姑娘别乱想,李大夫不是说了嘛,这是王爷的命理,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与姑娘有何干系?若说是有关系,也是姑娘你这样悉心照料,王爷定会早早醒来。”刚开始说这话的时候侍书还有些底气,如今时间越来越长,她说话也越来越没有底气了,分不清是安慰姑娘还是安慰自己。 水彦寻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前两年皇上每月还会拍太医来为他诊脉,如今时间太长了,皇上没有耐心了,公里的太医也没有耐心了,有时候好几个月也见不到他们的影子,便是来了王府也不过匆匆看过便离开了,长时间照顾水彦寻,探春的性子都平和了不少,侍书愤愤不平,探春倒不以为意,如今皇上也老了,难免力不从心,水彦寻又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南安王府荣光不再,除去几位姐妹顾念彼此情分来探望,南安王府可真正是门可罗雀了。 探春常常跟水彦寻说笑:“也难为你睡着,不必为朝中的事情翻新,你是不知道环儿那孩子,如今为皇子们的拉拢烦心的厉害呢,你睡着倒是躲了清闲了。” 皇子纷争,大臣多不能独善其身,便是贾环这种皇上跟前的红人也不免要选队站,他不是没来问过探春,只是探春多年不与外界联系,更不知如今朝廷动向,对这些事更是不关心,没有什么能帮上他的。 只是探春不关心外界的事业并非全然不知,比如当今是三皇子与四皇子最得势,比如环儿与四皇子交往更密切,再比如潘望舒却一早跟了三皇子一队,探春心中明白,却从不过问,这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将来会是谁继位。 三年时光又是弹指过,水彦寻依旧没有什么起色,每日躺着不见日光,倒是越发的白了,探春常常取笑他:“当初你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如今倒是更像白面书生了。” 前些日子新皇登基,特派人来了南安王府探望水彦寻,到底是贾环跟在皇上跟前儿,更有远见些,四皇子顺利登基,成王败寇,三皇子的下场自然不会好,只愿潘望舒如此左右逢源的人能保全自身,不然宝姐姐又难免伤心。 只是这样的事探春是不会跟水彦寻说的,她每日只跟他说些高兴的事,近日院子里的杏花开了,开的极好,探春特地叫人剪了几支来摆在水彦寻床头:“你想来没有见过开的这样好的杏花,我也是第一次见呢,不敢藏私,所以特地也拿来给你瞧瞧。” “世子和郡主来请安了。”侍书在一旁说道。 探春点头:‘快叫他们进来吧。’云兮这孩子早熟,两年前边开始日日过来请安了。 如今云兮也已有十岁了,看着眼前的她,探春只觉得恍如隔世,自己十岁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云兮也已经十岁了,她不在探春身边长大,性子倒比探春更加沉稳,倒是有些宝姐姐的影子,喜怒不形于色,太妃和下人们没有说她不好的,探春本对她有诸多愧疚,如今见她没有自己在身边教导也能如此端庄大方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凌熙倒是跟当日的环儿有些相似,探春忙于照顾水彦寻,他的教导也是托了太妃,不过每日功课倒是多亏云兮日日叮嘱,所以对云兮可谓言听计从。 水彦寻不醒,他们请安也不过进来看一眼而已,送走他们之后探春进来看水彦寻,看到他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的时候忍不住苦笑,多少次自己出门一会儿,回来见到他之前总忍不住在心中盼望再见他时,他已然醒来了,如今都已成习惯了,却还是未见他有什么醒来的征兆。 但是再转头,探春这一次对上的却是一双睁开的眼睛,她一位自己恍惚了,连忙睁大了眼睛,一边低声叫到:‘王爷?王爷?’ “王妃。”其实探春听的并不真切,他说话声音嘶哑,发音不清,只是她总觉得他说的就是“王妃。” 眼泪不争气地大颗大颗地掉落,自回京已来,这是探春第一次落泪。 水彦寻挣扎着想要抬起手来替探春擦去眼泪,只是他躺了太久了,连胳膊也抬不起来,探春连忙俯下身去,将自己的脸放在他的手边:“王爷?你是真的醒了吗?我多怕这是一场梦。” “姑娘,王爷确实是醒了。”侍书高兴到:“我这就去告诉太妃他们。” 水彦寻说话艰难,探春只见他喉头在动,不能分辨他说的是什么,却依然明白他的意思:“没事,我这是高兴的,我就知道王爷一定会醒过来的,王爷果然没有叫我失望过。” 南安王醒来也算是大事一件,又避开了夺嫡纷争,新皇为表宽厚,自然多有照拂,只是即便如此,到底时过境迁,南安王府再也不复当年盛况。 他虽已醒来,待到完全恢复已经又是盛夏了。 这一日探春醒来,入眼便是水彦寻的笑颜:“王妃醒了?” 恍惚间,探春仿佛看到的是自己嫁给他后第一天早起的情景,他也是这样笑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