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血色残阳》 2第1章 红墙绿瓦,琉璃屋檐,有祥兽蹲于岔脊之上。青石小路,两侧百花,有雨落巴蕉之声。如此古香古色,婉约秀丽的庭院小楼,本应保存于江南繁华之地的,却奇异地建于这处半崖之上,崖顶徒峭万分,崖下却是万丈深渊,时有湍急流水直击巨石之声传来,那声响并不亚于狂风下的海涛拍岸。 雨点时缓时急,摧得这小路两侧自立秋后就开始残败的花木更为凋零,路的尽头就是那镶鹰红漆高门,配着这院落楼宇,很有种时光错位的感觉,只可惜,门侧静立的两位着黑色笔挺西装的男子却彻底破坏了这种雅致的氛围,两人肃容而立,鼻上架着副黑漆墨镜,瞧不清五官,但自那紧抿的双唇仍可辩其紧绷着的神经。 越过这两人,推开其身后的精雕大门,眼前一亮,豁然开朗,阔大晶亮的大理石板,豪华繁复的琉璃垂灯,映得这两层相通,楼顶显得极高的屋子很是敞亮,屋内装饰格调与其外部风格迥然两异,帷幕,壁炉,油画,长桌,处处显露的均是西方中世纪的味道。 此时,这一楼大厅极为整洁安静,并无一人逗留,慢慢地顺着弯转的悬梯向三楼行去,渐渐听到若隐若现的人声。 “这小子今儿真的是最后一回了?那可要玩个够本,这两年,就碰着他这么一个极品,也要退了,还真是遗憾呐。”一个玩笑、痞气十足的声音。 “哎,你没想过,包了他?”一个压低了,颇有些猥琐的声音。 “小涛,有的玩,你就跟着玩玩,主意可别瞎出,这小子从哪出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把振正的心思挑起来,惹出麻烦,你我都得跟着挨骂。”这个声音沉稳,严肃,但里头的不甚在意仍就听得出来,想来,麻烦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类人,只不过嫌被骂两句,其他的,却是没甚要往心里去的。 “啧,啧,瞧你。”那痞气的声音又起:“被我哥吓着了?不会吧,我可不信你胆子这么小,哈。” “振正。”略带警告的声音。 “行,行,我不惹事,不惹事,成了吧,瞧你,脸板成这副样子,至于嘛,你。哎,哎,那个叫苏郁的哪去了?”被称作振生的,明显是在岔开话题。 “这儿。”淡淡的清爽男声应道。 “好了,好了,人齐了,走吧,估计火候也差不多了。” 四个各色男子玩笑着搭肩进了一扇厚重的雕花铁门,门在阖上的一刹那,所有声音瞬时都消匿了,只余门外一片寂静,可见,那铁门之内,隔音设备有多么的高端。 窗外的雨淅沥不停,而铁门内却是异常安静,这屋内四角均昏昏暗暗,瞧不甚清。只有那正中央的硕大的直能容下五六人的欧式大床,五彩缤纷,煞是明亮,原是墙上六个射灯直照的缘故。照亮的不止那床,实际上,突显的反倒是在床中央正瑟缩颤抖着的一光果男子,其双手倒缚,被自上而下垂着的精钢锁链吊/挂着,姿势难过,却极突显后背两块迷人的“蝴蝶骨”,再凑近些,整片背部那囚鹰绣纹便夺了眼球,极为引人,铺满整片肌肤的折翼雄鹰,此时两羽尽折,鹰眼滴血,鹰爪去锋,一条赤红链锁自断趾间沿着尾骨向下,没入那幽/洞之中,无从再辨。 四个男人一进屋内,就向那床走去。 振生越走越近,眼睛也越来越亮,靠到近前,细致地端详着,对旁边的小涛道:“你还甭说,也不枉你找得这图案这师傅,这玩意绣上还真是挺有味道。很有……”他“嘿,嘿”笑了两声,续道:“血腥的媚惑。”言罢,伸手抚上那鹰眼,鹰翼,鹰爪,最后顺着那绣画的赤红链锁一直向下向下,之后,手一顿,不知自哪儿拎出一根线绳,使力一拽,“腾”的一下,扯出一串跳蛋来,床上男子“唔”一声含混轻叫,身子一抖,床上就濡湿了一片,他的这个反应,惹得振生小涛一阵猥琐笑声,便是那个颇为沉稳的胡云和面有古怪的苏郁也均在唇间挂出抹玩味的笑来,看来,这床上的玩/物确实取悦了他们。 这是一个疯癫喧嚣的狂欢之夜,对于四人来说,是极为尽兴,舒爽。但对于他们身下的人来说,却是十足难熬的一夜。床上之人姓吴名兴,干这行快两年了,此次算是“收山”之行,价定得很高,却是不好拿。这一夜,他几度晕厥,幸好临行之前吞了刘老板给的那两粒蓝药,否则,他觉得自己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个问题。 这两粒药是所谓的致幻类药物,会使人弱化痛苦,强化快/感,也会产生一种朦胧模糊的梦境之感,所以,吴兴一直在此次“服务”中,有种自己那位在身前的感觉,尤其是其中一位,捣弄时总会贴在自己耳侧,悉悉率率地喃语着什么,时时还用唇舌轻舐舔弄,激动时会狠狠啃上一口,这习惯与自己亲密之人的小动作极为贴近,这让他紧张害怕,心下极为忐忑,却也莫名地激得他更为兴奋,他几次试图蹭掉眼罩去分辨一下那四人,只是眼上这东西系得极紧,加之身上过于虚软,没能成功。最终,他停止努力,劝慰自己,他不知道,不晓得,更不会与其他三人搅在一起,所以,他一定不会以这种身份到这种地方,对自己做这种事情,对的,他一定不会,不会…… 吴兴再次醒来后,感觉身上的人又换了一个,他头脑晕沉,身上一丝力都聚不起来了,但却奇异地知晓时间快到了。是的,窗外已然泛白,清晨的柔光轻轻打在客厅墙壁上的那欧式挂钟上,正指着四点二十九分上,片刻后,那镶金长针绕至十二时,一只知更鸟自表肚内探出头来,“啾啾”叫了两声,密室内的四人竟似齐齐听到了一般,下意识地止了动作,互看了一眼。 振生撇了撇嘴角,开口说道:“md,到点了?草,我还没玩够呐。”如此说着,一手还似不甘心地扒拉扒拉吴兴前头镶进去的珍珠,引得已然没什么力气的吴兴只能身体轻颤,却无其他更多反应了。 “好了,好了,坏了规矩,下回就不好再找刘宇了,也就他那儿,总体还强上那么一点儿。”这是先头劝过振生,他们四人年纪最长的薛明。 这四位,除了那个苏郁不过是个小开,其余三人均是家资雄厚,背景极深,尤以习振生,家中更是红白黑三道横跨的主儿,称得上是跺一脚,三个直辖市都要跟着抖一抖的。好在,家里相对管他管得严一些,虽说纨绔了点,好在不混,也颇为守信。此时听薛明如是说了,只好意兴阑珊地收了手,撅着嘴嘟囔着:“就他破规矩多。” 薛明瞧着振生摆出那副未玩够的孩子气样,摇了摇头,哄道:“刘宇脾气倔,惹了他,真不搭理你了,你又该犯性了,索性让着点他,下回,你也好说话不是,他那,总比你自己弄方便,是吧?” “好了,好了,听你的就是了。”习振生倒也干脆,听了薛明的劝,就直身下了床,随手扯过一个单子围了下/身,也不理会其他人,当先向外走去。 薛明叹了口气,瞧着习振生如此作派,这位主儿,心里怕多少还是有些恼意,不过,这位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倒也不用太过在意了。他招呼了小涛与苏郁,搭伴着跟在习振生的身后出了密室。 屋内霎时便安静了下来,除了吴兴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声晌。吴兴长长地呼了口气,终于是熬了过去。眼睛被蒙的时间过长,体力透支的过于严重,除了阵阵金星在脑中迸出幻灭,还有种倦极了的沉重之感。吴兴咬了咬舌尖,努力保持着清醒,人走掉了,再过半个小时,馆里就会来人接他,他要等着这个人。 果然,未到半个小时,房门便被轻轻地推开了,眼罩先被解开来,好在屋内灯线柔和,并不甚刺眼,但饶是如此,吴兴还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迸出两滴泪来。来人是馆里的刘青,吴兴一向是由他接应的,他手脚轻柔,灵落,几下便将吴兴身上七七八八的东西择了个干净,之后,便自身后的拉杆包内取出一件包裹得干净整齐的睡衣披在吴兴身上,随后俯腰要抱吴兴。 “不用,我自己可以起来。”吴兴声音还有些抖,但可以听出里头的坚持来。 刘青顿了一下,沉声说道:“没必要的坚持,很无意义。” “你扶我一下,我要出去看看。”吴兴未接刘青的话,只自己要求。 “你要看什么?你该知道刘老板的规矩。” “只是看一眼而已,你不说,刘老板不会知道的。何况,就我这身份,知道些什么,也翻不出什么浪,不是吗?况且,习先生,许先生,薛先生又一向是我的熟/客……” “那人身份不高,你瞧了也没用,还不如咱们老板呐。” “青哥……”吴兴先头语气还有些自讽,可看刘青很坚持,他不由地有些急,话里就带出了乞求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3第2章 刘青斜眉看向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探手扯过他的一只胳膊搭到肩上,使力架起了吴兴,嘴里低声叨念着:“真是个自讨苦吃的主儿,倒也能混个明白。”吴兴没在意这句话,只欣喜于刘青的动作,看来,他同意了。 吴兴努力撑着一股气,被架出密室,屋外阳光通透,充满了暖意,吴兴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腹中的寒气稍减了半分,刘青倒也明白他的意图,搭着他慢慢地挪到窗前,昨夜一场秋雨,院内更显零落,但雨后的晨曦却是颇为柔亮,映得庭中花木更显清透,吴兴定定地看着院内停着的那辆加长凌志,他知道,这辆车是来接那几位“少爷”的,他到底要看看昨夜那人是谁,他希望一切均是那药效所致的幻觉,他祈祷这一切,一定是…… 不过十来分钟,那四个各具特色的男子出得门来,门侧不知换过几拔的黑衣男子紧紧跟了上来,吴兴整个人都贴在那玻璃上,仔细地辨认着,这窗子是特制的,里头向外看得极清,外头瞧里却是一丝究竟也探不明的,四人向停车处走去,所以,吴兴只能瞧得见几人背影,当先一袭黑丝手工唐褂,松松垮垮,一身痞气正回头与身后两人说笑的男子,吴兴知晓那就是习振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一位一身休闲正在应答的,那是薛明,另一位身着银灰西装跟着附合的男子,那应是许涛,最后一个,吴兴紧紧盯着那人的身影,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那人的身量竟与自己那位有□分的相似,只是,只是气质不甚相似,自己那位身上柔和,温雅,带着股谦逊,可这位,从背后便能看都出其锋利来,腰背挺直,既不上前,也不错后,与那三位身份显赫的人在一起,竟也带着股莫名的倨傲,应该不是的,发型都不一致,肯定不是的,吴兴轻呼了口气,慢慢向后退了退,刘青上前托住他发软的身子。 “我们走吧。”吴兴仍盯着那四人,却不似先头那么紧张了。 刘青不着痕迹地松了气,两手插着架住他,低声问道:“自己还能走吗?” 吴兴正要摇头,却眼光瞥到,习振生,薛明,许涛已当先上了车,而最后的那人却奇异地回了一下头,面色极为古怪地冲着吴兴正站的窗口笑了一下。而瞧见那人面孔的吴兴,不知自哪迸出股力气来,突地直着身子扑到窗前,瞪圆了眼,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刘青微微叹了口气,他还是知道了。 刘老板这招可够狠的,有多少人,为此破罐破摔,成了云风馆的红/牌。倒是这小子,先头不起眼,不过两年间,竟也惹得刘老板废这心思,他紧随着吴兴,盯着他的反应。 一般情况下,其会有三种反应,一是全面崩溃,回去后,刘老板再请医师重建其生活信心,只不过,建的是什么,谁也说不好,倒是更放得开了而已;二是,癫狂冲打出去,不过,吴兴这架式,怕是没这体力;三一个,是年龄偏小一点的,嚎啕大哭,从头念到尾,当然最后还是刘老板寻人安慰,这种呢,反倒是不用太过担心的,恢复的极快。好在,这许多年,引得老板费心思的倒着实没几个,所以,遭“祸害”的也没多少,只是…… 刘青再一次端详吴兴,他一直闹不清吴兴哪里惹得老板青眼,先头几个那可都称得上是“绝色,”可这一个,冒了头称得上是“青涩”,难不成,近几年流行有些异变?不过,老板一直说什么床/上/姿/彩,想来,这小子在床/上才是一绝?这事,他不好探究竟,姑且这么认为吧。而他现在的任务是,照顾好这位,将他全须全尾地带回云风馆。 吴兴两手扒在窗口,用力得十指泛白,直目送了车子远去,才无声地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睁眼回神,茫然地回头看了看刘青,刘青一使力,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小心地问道:“直接回馆,还是在这里先清洗一下?” 吴兴神智飘忽,只觉刘青的声音似远非近,他费了好半天劲,才分辩出刘青说的是什么,他低头努力地想了想,才哑声回道:“我想回馆里。” 刘青点了点头,如此带着他出了这个小楼,上了楼后的一辆外观全封闭的房车,启动出发了。 整个路程都极其安静,吴兴不言不语,屈膝缩在加长座椅上,半埋着头一动不动,刘青聚神紧盯吴兴,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不对劲是有的,但能使他心情如此浮荡倒极少有。 房车一路开得极稳,走了四十分钟,便缓缓停了下来,风云馆后街一扇不甚起眼的电动门在电子眼扫过房车后,慢慢地动了起来,待让出路后,房车径直开了进去。 风云馆坐落于鼓楼老街的胡同里,京味十足的四层小楼,也是外朴内奢,吴兴是第二年才在三楼得了一个屋子。刘青将他送了上去,将浴缸内的水放满,开了电子眼,才扶着吴兴踏了进去。这一行,无*,吴兴早在入行第一天便知晓这点,尤其是在馆内,这一条更是贯彻到了极致,所以,对刘青的一举一动,吴兴半点异议也没有,听之任之。好在,刘青不会在浴室内盯着他。 刘青痛快地关出了屋子,关上门,去找风云馆刘宇报告事件整个进程。 硕大的办公室,怎一个敞快形容得了?球案般的老板桌盘踞屋中,四面玻璃,三面向外,极是明亮,此时的刘宇,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盯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液晶屏,不知在思量什么? 刘青恭谨的敲门声响起,刘宇回神,应了声:“进。”他扫了一眼刘青,随意问道:“怎么样?” 刘青斟酌地答了,简要明了。刘宇听得认真,至刘青述到最后,才微不可闻地扯了下唇角,命道:“这两天盯紧点,他若想来找我,让他直接来。” “是。”刘青应下,正准备要出去。却听刘宇又道:“等等,你打个电话,让徐医师来馆里住上两天。” “好。”刘青知晓这刘医师定是给吴兴备的,说实话,刘青倒真觉得吴兴挺需要徐医师来给开解开解的,自那山上小楼出来,他总觉得吴兴身上气息古怪,称不上是什么死气,但也确实没什么活泛气了。 不过,这徐医师,吴兴并没用上。吴兴泡过澡,喝过送上来的红枣薏仁小米粥,便老实的上床,安安静静地睡下了。说实话,刘青神经绷得确实紧,但对这种表现的吴兴,他既意外,还有些摸不着头绪,只希望下午刘医师过来,或许能瞧出点什么端倪来。 刘医师答应下午五点过来,吴兴却是下午一点就醒了,这地方,除了累极,一丝体力也没有,离不得,说实话,他是多一分也不愿意呆的。他睁开眼,只要床上回了回神,便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望了望窗外,倒是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吴兴只站了一小会儿,便拉开衣柜,寻了件t恤穿上,又找了条牛仔裤套上,将将拉上裤/链,系上扣子,门上便响了三声,随后,刘青推着辆餐车进来,吴兴对他点点头,坐到客厅椅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刘青瞧他吃得极少,却也不劝他,只等他擦过嘴,利落地收拾好,正要推出去,却听到他以为怎么也要安静呆两天的吴兴开口说:“青哥,我想见刘老板。” 刘青怔了一下,但刘老板倒是提前交待过,吴兴若要见他便带他直接过去。所以,刘青虽有迟疑,却还是点头应了。 “那我跟你一起下去吧。”吴兴站起身,帮着刘青推餐车。 刘青伸手止了他的动作,只说:“不用你,我推出你房间就行,走廊会有人收。” 吴兴点点头,听话地收回手。刘青奇异于这小伙子的恢复能力,今晨的巨变竟似未曾影响到他,不过睡过一觉,便恢复了正常,这正常吗?正常吗?这,不正常吧? 刘青随后将餐车搁在楼廊内,压得长毛地毯四块轮迹,吴兴扫了一眼,那地毯价值不菲,一平米便要几千,可在这里,却没一个人在意这个。他挪开视线,跟着刘青向电梯行去。 四层,这需要有特权的人才能上得去,吴兴,没有通行卡,但刘青却有。 这是刘青第三次上四层,一次是签约,第二次是陪习少几位,这一次……,吴兴扯了扯唇角,结果如何,似乎对自己并不太重要了。 老板的办公室还是那么宽敞明亮,占据着这座小楼最高最好最爽的位置,室内摆饰低调却极为昂贵,吴兴来过两回,两回都不甚自在,缩手缩脚,只感觉局促的很,但这一回,吴兴却是放开了,面色坦然,语句流利,似乎,有什么被他舍弃了,或是,有什么他已不在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4第3章 刘宇靠在柔软的班椅里,手里摸挲着他那檀木佛珠,静静地听着进来的吴兴说话。 “很感谢这两年老板对我的照顾,谢谢。”吴兴这谢道得极为诚恳,半分敷衍的意思都没有,他续着说道:“现在,我不想再做了,按着合约,也够解约的条件了。所以,希望老板能一如以往的爽快,而该我遵守的,我一定到死都谨遵。”吴兴将话说完,便住了声。 刘宇没接话,一时室内便安静了下来,落地窗口处有株木槿花,花苞硕大,慢慢地绽开了一瓣。吴兴并非要听到什么许诺,他此时只在心里想着,无所谓了,同意与否的,对自己意义并不大。 一股清香飘了过来,刘宇转了一下椅子,正巧对着那朵咧开的花瓣,他轻笑了一声,对吴兴说:“你一向话少,今儿还真算是头一回。”说完,便起身至靠墙立着的红木书柜中翻出个奇怪的盒子来,也不知他如何捣弄的,几下开了盖子,翻了翻,便拿着一份塑封的合约过来,随手扔到桌上,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你的,拿去吧,我一向干得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从不强买强卖,而且,我既是敢开这个行当,也就有这本事不怕什么挑事闹事的,你不用发什么誓,不过……”实话说,刘宇对这种表现的吴兴有些意外,他之前搞的那几个,不是两天恢复过后咬牙请他报复了回去,就是回过神后一切不在意了,破罐子缸摔。象他这种,表情淡然,表现平和,还如此要求的,真是还没遇见。怎么说呢?感觉就是,那个人并不如资料说的那么让吴兴重视,倒似自己打错了算盘。他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若以后有什么难事了,你还可以来找我,我这,都是小问题。”刘宇很隐晦地点了点他。 “谢谢。”吴兴客气应谢,伸手拿过合约,小心仔细地翻了翻,看到最后的签名,手上不由地紧了紧,他捏着自己的合约,面上露出抹涩然的笑意,一面说着谢谢老板,不打扰了之类的话,一面告辞出了老板办公室。刘青一直在门口等着,一见吴兴出来,便细致地去看他的脸色,仍就那种淡淡的,瞧不出端倪,但刘青视线挪自吴兴手上的合约时,似乎明白了,却又有些糊涂,他以为,结果不应如此。 “青哥送我出馆吧。”吴兴对刘青轻道。 “你不用下去收拾收拾?”刘青疑惑回问,上头房间里的衣物均是名牌,虽说是馆里给备的,但已属个人所有。 吴兴笑笑,摇摇头,又客气说道:“还得麻烦青哥帮我叫一次车。” “称不上麻烦,你我处了这么久,怎么也有点交情了。只是那下头东西你若不拿走,另一少爷上来,也是扔的物事,不如你拿回去,用不用得上的,总比糟蹋了强。” “不用。”吴兴不多解释,只坚持道。 刘青劝不动他,只好颇感遗憾地摇摇头,带着他一边走向外走一边打了个要车电话,这风云馆能进来不过几辆车。其实吴兴可以走出胡同自己打车,只不过,他现在觉得还是极累,极倦,不想多浪费体力,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刘青目送吴兴的车走远,之后又打了个电话,一辆银灰色不甚起眼的现代便跟了上去。 刘宇办公室内,新磨的蓝山咖啡香气清溢。 刘青简要说了下经过,刘宇腕上挂着他的宝贝佛珠,手捧杯子想了一下,突地一笑,低声嘟囔了句:“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言罢,他略一思量,对刘青问命道:“这几日盯着吧,应是有变数的。” “好。”刘青痛快应下。 吴兴出了风云馆,先去了趟汇丰,办过事后,才回了他日常住的房子。 那不过是一间简易的筒子楼里的一居室,虽说外观破旧,里头也很是昏暗,但布置得很是温馨,四面墙上悬有特色布缦,遮掩住灰黑泛黄的壁面,桌椅板凳不多,但造型艺术,看起来很是整洁清爽,厅里很小,没有沙发,只有两座落地台灯,打开来,会有蓝黄两色柔光在空间中流泻微转,厅里立时便显得柔和起来,这感觉,静谧安详,极是舒服。 这筒子楼十几层,吴兴为了便宜,租得个顶层,屋子不大,却带着一个小小的露台,因为房东没怎么装修,所以露台并没包上,吴兴和他那位住进来后,寻了个防水垫铺上,又支了把遮阳伞,放了张娇小的茶桌几把小椅,偶尔坐在此处望景聊天,倒也惬意的很,而此时的吴兴,却定定地缩坐在露台边的小椅上,两指间擘了一根烟,由它慢慢地燃着,自己却怔怔地望向楼层下匆忙来去的身影,出神地思考着什么,自风云馆拿回来的合约就放在矮桌上,有风自此处穿过,吹得它“刷刷”作响。 屋外有钥匙开锁的声音传来,之后,房门打开,一个帅气的男子迈步进来,瞧着灯开着,似是愣了一下,随后语气轻快地唤道:“阿兴,兴兴?你回来了,今天倒是早。”帅气男子将钥匙扔到厅内桌上,便向露台寻去。夕光微闪,照亮他的面容,此人正是昨夜与习振生一起疯狂耍玩吴兴的那个苏郁,只是,今天,他的气度装扮竟与昨日迥异。 吴兴手一抖,长长的烟灰落到指上,烫得他缩了一下,他并没应苏郁的唤声,只将那只剩个尾部的烟头放在嘴里狠狠地嘬了两口,吸尽了,才按灭在桌上烟缸内。 “你怎么又抽上烟了。”苏郁上了露台,恰瞧见吴兴自烟缸处收手,不高兴地谴道:“戒了,就不能复吸,否则,只会抽得更厉害。”苏郁说完,就瞧见小桌上的合约,一边随口问着什么东西,一边自桌上拾起翻看。 吴兴下意识伸了一下手,却在半途止了动作,慢慢收回来,两手互搓着掌心,后背又开始隐隐痒痛,想来,明天又是一个阴雨天,可是,这一切似乎与自己并无多大干系了,他思绪纷乱地翻飞着。 “这是什么?这tmd的是什么东西?”苏郁翻完那份合约,驳然大怒,半空中扬着纸张冲着吴兴叫嚣。 吴兴扯了扯唇,却是半分笑意也带不出来,想来苏郁是真是生气了,一向温文尔雅的人居然也骂出了tmd三字,可是,温和谦逊?真的是这人的真实面目吗?呵呵,算了,就这么着吧,有什么意思?他的视线从苏郁涨红的面孔上落往虚处,没有理会苏郁的吵闹,只声音飘忽地问道:“我们在一起总有五年了吧?”苏郁一愣,闭上了嘴,片刻儿,回过神正要丢出一句“你少tmd转移话题。”却听得吴兴续道:“从十六岁离家开始,五年,整整五年了。”随后,他的声音更加虚渺,幽远,接着喃语道:“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呵呵。”他忽地轻笑了一声,又道:“还以为会永远呢,可见永远真的太远了。” 吴兴面色平淡,只眼底浮着抹深痛,他扫了一眼苏郁,垂上眼睑,两眼轻颤,低声说道:“分开吧,你回你的家里,做你的苏家继承人,不用再过得这么辛苦,我知道这两年,他们找你找得更紧了。” 吴兴话一说完,苏郁的面孔立时便古怪地扭曲了一下,嘴里含混地嘀咕了一声:“我们瞟了他,他过不去这坎了。”“你!”这怪异只是一瞬儿,苏郁表情随后便变得平静,声音也放得极为淡和:“那你呢?” “我?”吴兴恍惚地跟着重复一句,努力想了想,才回道:“我,总会过得不错的,这两年我存了不少,称不上日后衣食无忧,可也不会太过拮据,留在国内,或是出国,应该都够了。” 苏郁沉默半晌儿,才接口说:“我不是不想跟你出国,只是,外面……” “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吴兴打断苏郁的话,闭了眼,轻声道:“你走吧。” “你?”苏郁犹犹豫豫的说了一个字。 “走吧。”吴兴声音平和,慢慢地又道出这两个字来。 “那……” “你卡里有十万,是住酒店或是买机票,都尽够了,我现在想静一静,你出去吧。”吴兴闭着眼靠在圆椅里,身上的寂寥与倦意丝丝散了出来,遮也遮不住。 “那我先出去,等你心情平复了,咱们再谈谈。” “好。”吴兴低低地应道。此时他腹中泛起的丝丝寒意已席卷至全身,冻得他瑟瑟发抖,牙齿发颤,他努力克制,努力克制,不想在苏郁跟前缩起身子暖和一下,因为,那并不尊严。 房门轻轻地合上,发出极小的“砰”声,坐在椅上的吴兴,终于可以收回双腿,将身子蜷到一起。他两臂双交,将脸埋在膝间,如此呆了一会儿,才微微回复了丝暖意。 厅内的转灯未关,水蓝色与淡黄色相互替转,柔和而又温暖,吴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将苏郁放回茶桌上的合约拿了起来,打开火机,点燃,火苗骤起,更显暖意,除了封皮费了点时间,纸张却是烧得极快,吴兴恍恍惚惚,看着被风吹净了的灰烬,一时不能明白,这两年,他到底干了什么?不论干了什么,他都已将自己的前路给绝了。 他又怔然了一会儿,慢慢起身站在露台边缘,十几层楼高,下头的人显得渺小卑微,而上头的人何尝不是如此? 痛快出门的苏郁走得极慢,隐约可听见他奇怪的自语:“你不能这么对他。”哀戚的声音。“闭嘴,都是因为你这懦夫。”凌厉地斥语。“你太残忍了。”微弱地谴责语调。“呵呵。”古怪的轻笑声:“你该知道,是我们,我们一起瞟得他,哈哈。”“你……” 老式的居民楼,电梯倒是新换的,苏郁走得虽慢,电梯却是极快,到了一层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楼门口站着的两个青年一瞧见他出来,面色巨变,其中一人一面抬步向外疾走,一面揪着衣襟说了两句话:“出事了,小蔡,你快冲进去。” 两人快步出门,抬头向顶层看去,虚虚的人影,显得极为单薄,寥落。 吴兴张开双臂,远望天际翻滚的云朵,心底似风般轻扬起来,房门“咣”的一声被撞开,一个青年面色惶恐,急急地叫道:“锦落,不要冲动。” 吴兴回头,望了一眼来人,笃定说道:“你是刘老板的人。”言罢,再不看一眼来人,只轻笑喃语道:“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不过……”他纵身一跃,似鸟/儿般飞了出去,悠悠的声音飘忽着传来,是下半句:“也无所谓了。” 那青年速度倒快,三步跨跃,竟也奔到露台边,一手抓着衣杆,一手捞住吴兴的后背t恤,只是衣服是名牌,轻且簿,却与结实无缘,“刺拉”一声轻响,背部雄鹰果/露,人却径直坠了下去。 楼下两位青年眼看着吴兴“砰然”落地,咬紧了牙根,却也无计可施。 而恰在此时,苏郁迈出了楼门,那个与他生活了五年的纤瘦身子正巧砸在他五步开外,瞬时,殷红鲜血迸洒出来,溅在他脚前十公分处,他瞪了瞪眼,随后,双眼一闭,委顿于地,失了意识。 生活是什么?是一个圆圈套着又一个圆圈,连在一起,陷于其中,却,不能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 5第4章 吴兴睁开眼,正对着湛蓝天空上的那几朵簿云,这天,真是干净、通透极了。他愣住了,不错眼珠儿地盯着那天,有多久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天空了?京里那天,总是雾突突,灰蒙蒙的,只有头天狂风大作吹它一日,第二天才费力地露一上午,但到了下午,就开始缓缓罩上昏黄的青纱,雾霾便悄然弥漫起来。 “嗳,别装死了,快点起来。不就是推你一下,又磕了一下吗?有啥装的啊?”一个略褪了稚气的少年面孔凑到吴兴跟前,挡住吴兴的视线,他的红领巾歪斜着,脖上还挂着一把钥匙,脸上带着忐忑与不安。 吴兴定定地望着这个少年,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张口叫道:“潘高峰?” “吓,傻了。”潘高峰见吴兴有了反应,心底虽然还有点害怕,但已不再那么担心了,他霍然直起身子,对着后头跟着的两个少年笑着讽道。 “哈,哈,磕傻啦。”那两个少年附和着,潘高峰起头手唱道:“穷小子,超生子,磕了一下,变成了大傻冒。” “哈哈,哈哈。”三人一齐嘲弄起吴兴来。 此时的吴兴,脑袋陷入一片混乱,他实在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死后的幻境,还是脑死亡前的记忆回放,他缓缓起身,死死盯着面前的潘高峰,眼神阴森冷峻,带着渗骨的寒意,那三个笑闹着的少年果然有些承受不住,潘高峰壮着胆子放话道:“咋地?还想再来一仗是咋地?草,你不就是个告状精吗?老师,潘高峰打我,老师,潘高峰抢我橡皮,老师……” “告状精,告状精。”另两个少年立时跟着起哄道。 “滚。”吴兴捂着后脑勺起身,冷冷地盯着潘高峰,沉声甩出一字。 潘高峰一噎,瞪了瞪眼,炸锅似的骂道:“你让谁滚?你让谁滚?能耐的你,你想咋地?咋地呀!” “算了,算了。”他身后的两个少年似乎对今天怪异表现的吴兴有点害怕,拉着潘高峰,低声劝说:“他刚才都晕了,今天别弄他了,明天,咱们再堵他。” “草,我今天就放你一马,你明天等着瞧儿。”潘高峰今天尤其听劝,抬手指着吴兴如此说了一句,便将书包扔到肩上,与那两个少年搭肩嬉闹的走开了。 吴兴揉了揉后脑,待那三个少年走光后,慢慢地又坐回石头台阶上,有些茫然的望着面前这四扇记忆里高大的木门。小学校里的电影院,这个在童年里伴着兴奋快乐激动词汇的地方,如今竟清清楚楚地又立在自己眼前,有一年,三姐来过电话,家里的小学已经封了,中学送完当届毕业生,也会停办,家里的孩子都要去县里上学,二哥家的吴彬要去县四中,花了不少钱。这个电影院在自己上小学初中时最为辉煌,之后伴着镇里的录像厅兴起,它便渐渐破败下去,自己离家时,它已好长时间没有放过高音大喇叭了。 而此时,它还如此鲜亮,门口的排队进入的铁栏杆还没有上锈,泛着铁灰色的光泽。吴兴定定地看了好长时间,直到眼眶发酸,才转了视线,电影院西侧是一座三层小楼,是四年级到六年级的小学教学楼,以前吴兴上三年级时,一直很羡慕上五年级的三姐,因为可以天天爬楼梯,可到了五年级,吴兴又为整天需要爬楼梯而烦闷,那时小小的吴兴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实际上,人不是一直生活在求而不得,得而不惜的怪圈中吗? 应该是放学好一会儿了,此时的操场已没多少学生了,吴兴知道自己再不回家,就会有人来找他。他上学那会家长从不接送,都是自己来去的。那时,这个小镇虽然比十年后人多热闹,但车却比十年后少得多了,哪像现在,孩子不接送,没有哪个家长可以放下心来,不知晓,这是社会进步了,亦或是后退了? 吴兴愣愣地出了好一会儿神,最后又一屁股坐回了原地,挺直了腰,两眼发直,脑子呆呆地转不过弯去,自己从十几楼上跳了下去,却是跳到了十后前,这是什么一种情况?是后世所说的平行空间,亦或是人死后的大脑最后幻境?可这一切,是真的吗? “吴兴,你咋又不回家,都吃饭了,还让人家来找你,你可真烦人。”远处,吴兴三姐吴霞怒冲冲地走了过来。 “姐?”吴兴嘴唇轻颤,微不可闻地喊出了声。有多少年没见着她了,快五年了吧?三姐只在吴兴离家后的初始去见了见他,留下自己全部的积蓄一千块钱,之后,打过几个电话,偶尔邮给他一点钱,再然后,吴兴因为后头做的那种事,羞于再与家人联系,便与自己这个岁数最相近的姐姐断了音讯,这一断就是二年多。如今,竟是又见着了。 “你干啥呢?咋还不回家?就该咱妈死劲打你,老不长记性。”三姐已经走了过来,一边嘴里叨念着,一边伸手要去拎吴兴的书包,转而瞧见吴兴乱七八糟的校服和脏了巴叽的裤子,立时便把眉头拧了起来,骂道:“你又跟谁打仗了?整得这么埋汰?看回家,咱妈咋治你?”三姐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死劲给吴兴拍打身上的脏土,想来,三姐肚子里还闷着气,从中学走回家,路不算近,还要下山来找他,搁谁谁心里也不高兴。所以,那力度就大得很,加之前头摔的淤青,吴兴只觉身上生生的疼,但就是这疼,让他心底浓浓的绝望渐有减退,慢慢地被一种激动与喜悦所替代。 三姐拍干净吴兴身上的土,掐着吴兴的胳膊,一边扯着他,一边说道:“走,赶紧回家,家里都要吃饭了。” 吴兴乖顺地跟着吴霞,亦步亦趋地向回家的路走去,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一高一矮,相伴相随。此时的吴兴,走在如此熟悉的路上,眼眶微湿,只企盼着这一切永远不会消失。 吴兴家所处的这座小镇,四面环山,除北山茂密山林,南山,东山,西山都有人家居住,吴兴家在东山上,几十户,比较偏上,再往上也就只有二户而已。吴兴小时很是希望自己家在小学后头的那处楼房里,只可惜,这愿望在他有生之年都未实现过。或许,前世自己死后,父母的生活会更好,可现在,吴兴家里还是颇为困难的。 吴兴生于七十年代末,东北计划生育比较狠的一年,吴兴是母亲绝/育后意外有的,最后生了下来,但父亲也因此被降了一级工资,那会儿的一级工资可实不少。吴兴家有六个孩子,依次排下去是大姐,大哥,二哥,二姐,三姐,吴兴,吴兴与三姐差了三岁,与二姐却是差了八岁,所以,实际上,三姐也是吴妈绝/育后露出来的,多余的吴兴一直是被几个姐姐哥哥如此笑骂着长大的,话说,那会儿的吴兴既淘气又欠招,是挺讨人厌的。 三姐吴霞扯着吴兴的力度不小,可走了一段路,却发觉吴兴很是顺从,倒惹得她疑惑起来,转脸瞧着吴兴,道:“今天咋地了?这么老实?不会是捅大娄子了吧?”说完,还回手如何扑落扑落吴兴头上的土,吴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没躲开,让吴霞落了个实,恰碰到他后脑肿起的包,疼得吴兴倒吸了口气,吴霞这下发觉了问题,急忙住了脚,嘴上一边嚷道:“脑袋疼?咋伤的?”一面拽过吴兴,板着他的脑袋检查,看到吴兴后脑鸽蛋大小的青包,吴霞也抽了口气,紧张地问道:“很疼吧?谁打的?跟姐说,姐去找你们老师,太过份了。” “没事,姐,咱先回家吧。”吴兴摇摇头,拉着吴霞,不让她再去学校,话说,学校老师早就下班了吧? “磕得狠了,有点傻了?你今天倒挺听话。”吴霞也不坚持,顺着吴兴一起回家,只是手上劲道轻柔多了。 路有点远,山有点高,这会儿的吴兴虽然很怀念这条走了十来年的路,但此时小小的他还是累得直喘气,从前如此,此如亦如此,不过,心境不同,感觉却也不同了。 “死哪去了?放学不回家,到处野去。说了多少回也不长记性,欠揍吧。”吴妈一辈子被家庭拖累,脾气急的很,此时见了吴兴一头脸的土,气就“腾”地一下涌了出来,抬了脚就照着吴兴屁股上踹了过去,往常日子,吴兴早一跳脚跑远了,可这会儿的吴兴,却是动也未动,恰让吴妈踹了个实。 “呀,妈,你还真踹呀?小兴头上一个包,可大了,他被学校同学欺负了,你咋还打他呀?”吴霞关键时刻倒也护着吴兴,一见吴妈将吴兴踹了个趔趄,忙跳出来叫道。 吴妈一脚踹实,自己也愣了一下神,虽说这没用多大劲,可这真踹上,还着实有些心疼,此时,再听吴霞如此一嚷,立时便将焦点转移了过去,皱眉问道:“咋回事?小兴,你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6第4章 吴兴不敢直盯着吴妈,那会让他落泪,他微垂下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轻声道:“妈,没事,就是和同学闹着玩,把头磕了一下,现在都不疼了。就是回来晚了,还得让三姐去找我。” 吴妈着实吃了一惊,狐疑地看着今天的小儿子,心里嘀咕,这孩子定是在学校闯了祸,要不,咋这么老实了?明天一定得去学校问问他们老师,吴妈打定了主意,也不使劲盯着问了,只多说了一句:“真没事?” “没事。”吴兴忙应口,随后偷眼瞧了一下吴妈,再次重申:“真没事。” 只可惜,吴兴越是如此,吴妈反倒越是笃定,这娃儿肯定是闹了大事,要不然,可不会跟个小老鼠似的,偷一眼偷一眼的瞧人。 吴妈讲究策略,既然吴兴死咬着没事,她也知晓自己定是再问不什么了,索性也不问了,只待明天到学校找吴兴班主任问问情况,话说,这孩子自打上了五年级,倒还真没叫过家长呢。 “没事,没事就先吃饭吧,吃完饭,赶紧跟你姐把作业写了。”吴妈转身进了屋子,嘴里喊道:“小梅,到张臣相家叫你爸吃饭。” “唉。”吴兴二姐吴梅应声自里屋出来,见着吴兴浑身泥巴样,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埋汰精,不给你洗衣服,自己洗。” “噢。”吴兴随嘴应了,他倒真没想过重生后,还让自己姐给洗衣服这事。 吴梅眼睛一瞪,滚圆滚圆的,今天的吴兴着实惊了好几个人,吴霞在旁冲吴梅使了使眼色,抬手指了指后脑,吴梅张圆了嘴,看口型,似是应了声“噢”字,倒也没再多话,转而去叫吴爸吃饭去了。 吴爸倒背着手,悠哉悠哉地回了家,一家五口围着桌子吃起饭来。吴兴大姐吴英已经结婚生子,女儿只比吴兴小六岁,在姥娘家呆到三岁才被大姐带回青沟,青沟是吴兴的出生地,一个小的林场,百来户人家,吴爸自山东过来吉林,应得就是这份林场工人的活计,到了五十岁左右,让吴兴大哥吴佳接了班,自己退了休,吴妈说孩子初中以后都得到镇上上学,不若全家迁到兴沟镇,左右吴爸也不用上班了。所以,青沟的家便交给了大姐,吴兴一家就来了兴沟镇,从沟里到了镇里,也算一大跃进吧。 吴兴大哥这会儿还没结婚,在兴沟林业局的木材经销社工作,当时接过吴爸的班,是吴爸托人找关系将他安排进这个熟人领导的经销社,八十年代,这工作相当炙手可热,前一世,吴大哥着实风光了一阵子,可惜,大嫂和大哥都不是守财的人,手松的很,后来经了一事,一败涂地,欠了大嫂娘家好几万块钱,自家的兄弟姐妹也有几万欠款,到了最后,大嫂娘家的钱还上了,自家兄妹的,却不了了之了。 吴兴二哥这会儿在清县工作,水泥场的工人,苦的很,前辈子的吴兴那会儿就知道个玩字,学习,家里他通通没往心里去过,否则,也不会做出十六跟人离家不回的叛逆之事来。所以,他并不理解二哥的工作,只知道每次二哥回来,会带一堆水果好吃的,那时候的水果,对吴兴来说,可是个稀罕物,只有过年才会见着的。 吴家兄弟没一个爱学习的,包括前世的吴兴,好在,吴爸吴妈当年受教育程度不高,对孩子期望也不高,读过初中,不是文盲,做个工人就挺让吴爸吴妈知足的了,那时的工人,意味着吃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国家饭碗,他们并不知晓再过十年后,中国的工人失业不称失业,称为下岗的可怕动荡。 吴家的姐妹却是会学习的,但可惜的是,吴爸吴妈很是重难轻女,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是女儿赔钱货,让他们掏钱供女儿念大学困难的很。不过,他们也对三闺女说过,若是一次考上,爸妈也供,但是镇上的教学质量差了些,考上大学的凤毛鳞角,当时二姐三姐均想复读一年,再试一下。可吴爸吴妈却不肯掏钱供了,因为二个儿子到了年纪说媳妇,那年头娶媳妇可是要几万块的,这钱要慢慢攒,让闺女复读,费钱又没用,还不如早点工作贴补家里,顺带给儿子攒媳妇钱。 吴爸吴妈这思想,让吴家三姐妹一直叨念了好多年,三个儿子日后没有一个争气的,而且小儿子还闹出了那般事非,到最后二老能靠上的,还是这三个闺女。 吴兴扒着碗里的饭,不时自碗缝间去看此时的吴爸吴妈,吴爸吴妈此时不过六十,身子骨极为硬朗,不似十年后自己离家之时,满目沧桑,满身悲怆,满面刀刻的岁痕,那一世,吴兴并不知晓,吴爸吴妈那微驼的腰背压了多少绝望与失落,而这一世,吴兴知晓了,却仍不知自己该如何避免。因为,他虽然重生了,可性/向却是转不过来了,这辈子,他喜欢的仍就是男/人。 吴爸心大,并没察觉怪异的吴兴,可吴妈自打吴兴回家,就觉得这孩子不对劲,此时,瞧了如此表现的吴兴,更是坐实了自己的揣测,明天找老师这事,还真得放在心上了。 不过,这世道诸事,那永远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吴家晚上睡得早,不过八点多一点,便就拉灯上炕,二个闺女西屋,吴兴东屋,吴爸吴妈正屋,早早便各睡各的了。吴兴一天心绪激荡,哪能睡得安稳,灯一关,便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天棚,脑子里乱糟糟,纷扰扰,直搅得他晕眩眩,迷昏昏,前世如梦,今生如幻,可那痛却是切切实实,剃肉刻骨一般。上辈子是因为一个苏郁,苏郁,这两字不出来还好,一自脑子出现,吴兴便觉胃部一阵抽痛,阵阵恶心涌了上来,他忍了又忍,还是一口呕了出来,这一呕不打紧,竟形成了连锁反应,一连串的恶心呕吐将晚饭通通倒了出来,最后东西吐没了,却仍就止不住,开始吐酸液。 吴兴吐的第一声,正屋灯就亮了起来,东西一喷出来,吴妈已然套了衣服开了门进来,一见吴兴那样子,立时便急了起来“晚上没吃多少,咋还吐了呢?他爸,小兴吐了,快倒点水来。”她那头叫着,这头用力拍抚吴兴的背部,这两下力度适中,吴兴翻搅的肠胃确实好了点。吴爸端着水过来,吴兴漱了漱嘴,喝了两口,可胃没是难受的紧,忍了一会儿,那两口水还是吐了出来,之后又伴着酸液,止了止不住。 吴妈探手摸了摸吴兴的头,对吴爸说道:“快穿衣服,送孩子去医院,烧起来了。” “嗯呐。”吴爸将水塞到吴妈手里,转身回去套衣服。 吴梅吴霞那屋也亮了灯,两人披着衣服过来,问道:“妈,咋地了?” “你弟吐了,又发了烧,我和你爸现在去医院,小霞,你再给你弟冲杯蜂蜜水,小梅,你先看着你弟,妈去穿衣服。” “嗯呐。”两姐妹应了。 吴梅抚着吴兴的背,轻声问:“小兴,哪难受,姐给你揉揉。” 吴兴被刚才剧烈的难过激得眼眶发湿,此时听了吴梅的话,两滴泪划了下来,忍了忍,才嘟囔出:“姐,我难受,难受,我难受,难受……”如此说着,眼泪便劈里啪啦地掉下来,止也止不住了。 吴梅这下真是急坏了,她从来没见过吴兴这么哭过,她这个小弟,小小时是雷声大雨点小,后来是雷声大没雨点,啥时候见过他没雷声只掉雨的?这不是难受坏了,咋会是这么个哭法? “妈,妈。”吴梅一手忙乱地抚着吴兴的后背,一边带着哭音叫着吴妈:“妈,你快点,小兴说他难受极了,都,都哭了。” 吴霞托着蜜水进屋,瞧着一直不停落泪,还伴着干呕的吴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反应了,只觉得自己也难受的紧,眼眶酸涩,也很想哭一哭。 吴爸吴妈已经进了屋,吴妈声音柔得都能滴出水来,说道:“小兴啊,难受啊?忍忍啊,你爸背你去医院啊,再喝点水不?” 吴兴摇摇头,见了吴妈,泪落得更凶,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经过前生的磨难,此时的吴兴早已失去嚎啕大哭的本能。 吴妈和吴梅拿过吴兴的衣服大致给套上,两人扶着他搭到吴爸的背上,吴妈又寻了一件吴爸的大衣披在吴兴身上,嘱咐了吴梅吴霞两句,便在夜色中背着吴兴出了家门。 山路上并无路灯,一般行路靠得都是两旁人家映出的灯光,可小镇上人睡得都早,此时的夜色又不明,只凭着一把晕黄手电筒,吴爸吴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期间吴爸脚上还被绊了两下,好在吴妈扶住了。 吴兴在吴爸宽大的背上摇晃着,胃部渐渐止了躁动,只是脑袋却越来越昏沉,晕眩,难过极了,心底那被他压制干净的娇性又冒了出来,于是,那泪一路便没止过,浸湿了吴爸两层衣服,嘴里也一直喃喃地叨念着:“妈,难受,我难受,难受……” 吴妈一路扶着吴爸,一手打着电筒,在入秋的夜里,竟急出一脑门汗来,她无计可施,只能嘴里时不时地应着:“难受啊,小兴,忍忍啊,妈带你去医院,打一针就好了,哦,快到了,哦,再忍忍,马上就到,哦……” 而吴兴听了吴妈的话,泪流更是凶猛,背着他的吴爸心都揪成了一团,这孩子,可见真是难受坏了,哭成了这个样子,于是,那脚下的步子便迈得更大更急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76 吴兴哭得迷迷昏昏,之后竟晕睡在了吴爸背后。他再次清醒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扰醒的,他睁开眼,心有一刹那是沉入谷底的,苍白斑驳的墙壁,钢丝铁架的床辅,像极了离家后那一年他住的私人诊所,不过,待听清身旁人说话的声音,他的心又安了下来,他的重生,是真的。 “你给老大去了电话了?”压低的声音是吴妈的。 “嗯。”吴爸应声。 “让他多带些钱过来,他来了,你就先回家。小梅,小霞两孩子在家,我不放心。做饭,就让她俩对付着做,小兴这头有个两三天也就差不多了,我就在县里对待两宿。” “嗯。” “妈。”吴兴叫了一声。 “嗳。妈吵着你了?”吴妈听见吴兴叫她,忙欠身起来,替吴兴掖了掖被角,轻声问道:“好点儿没?想吃点啥?” 吴兴摇摇头,瞧着眼泛红丝的吴妈,心里酸得难受,他抿了抿唇,轻声道:“妈,咱这是在哪?” “县医院,大夫说,小兴打两天点滴就好了,现在还难受吗?”吴妈声音出奇的温柔,吴兴前世记忆里这种感觉极为少见,这或许是因为吴妈一向严厉,也或许是因为吴兴为了能够坚强而刻意将其遗忘了。 “不难受了。”吴兴摇头应道:“妈,我好了,我想回家,咱回家打点滴去吧。” “小兴咋地?不喜欢这啊?咱再呆两天,大夫说还得观察观察,没事的啊,再二天,咱就回家。”吴妈哄着,随手接过吴爸递过来的搪瓷缸子,一手伸过来要扶吴兴起来喝水,吴兴顺着吴妈的劲道,起身喝了两口水,正躺回床上时,病房门自外被推开了,吴大哥一手拎着个桶状保温饭盒,一手提着个袋子进得房来。说实话,吴家的基因不赖,拿吴三姐的话来说,咱家的人长得都好,出去一看,其他人等都差强人意。 吴大哥此时不过二十几岁,却已是一米八五的个子,身姿劲瘦,很是帅气。他推门而进,瞧着卧在床上的吴兴,“嗤”一声乐了,一张嘴,说的话极不讨巧:“嘿,淘气包居然也有老实的时候哇,真是稀罕。” 吴兴白白眼,没理吴大哥,大哥与他同一属性,均属羊,整差了一轮,吴兴前世个性不甚讨喜,比较欠招,比较喜欢告状,家里大个的喜欢逗他,没事招他嚎两声,挨的近的,小个的则比较烦他,但总体来说,实际上都不甚待见他。 吴兴没理吴大哥,倒是吴妈一皱眉,叱道:“没个正形,那说得啥话?” 吴大哥举举手,表示自己错了,随后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问道:“大夫咋说地?” 吴妈接过东西,一边将保温桶打开,一边回道:“说是啥子急性胃炎,打两天点滴就好了。以后啊,你们少招小兴,老闹得他吃饭的时候哭,闹得他肠胃不好,还烦人。” “我招他?我一年能在家呆几天?妈,你也太冤枉人了吧?” “你还少招他了?哪回回家不闹得他嚎几回?” …… 吴兴听得吴妈与吴大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慢慢地忘了自己有些嫌恶病房的被子,将整个人缩了进去,心里叨念着,我睡着了,我啥也听不到。 “咦,小兴,起来,起来,这会可不能睡,得喝了粥的。”吴妈摆布完东西,一抬头,见吴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门,以为他又乏了,忙叫道。 “就是,就是,哥给你捎的好粥,稀烂糊的,可好吃了,吃了再睡哈。”吴大哥在旁附和着。 吴兴被吴妈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他也懒得搭理他那犯二的大哥,埋着头勉强吃了几口,就推了碗。吴妈见吴兴吃得少,又自包里翻出一袋麦乳精来,要冲给吴兴喝,据吴妈讲,吴兴最爱喝这玩意。 “妈,妈,我不想喝,真不想喝,你别冲了。”吴兴忙止住吴妈的动作。 “呦嗬,小兴这回恐怕是真的病了。”吴大哥在旁瞧着如此表现的吴兴,兴灾乐祸地道。 “边去,有点当哥的样子吗?”吴妈在旁呵道,随后转向吴兴,柔声道:“小兴还难受,喝不下是吧?不喝就不喝吧,想吃啥,跟妈说,妈给你买去,啊?” “就是,想吃啥,哥给你买去。”吴大哥在旁起哄。 “哥,我想吃桃罐头。”吴兴自然要给吴大哥创造一个表现兄友之爱的机会,开口要求道。 吴大哥噎了噎,没等吴妈再催促,痛快地起身,道:“好,哥立马给小兴买去。” “谢谢哥。”吴兴应道。 “呦。”吴大哥讶异地挑挑眉,虽说觉得吴兴有些反常,却也没再多话,摇头笑笑,之后扯扯吴妈,避到屋内一角,将怀兜里的一小沓钱递给吴妈,低声道:“我就找着这么多,先用着,不够,我去单位凑凑。” “行,不够再说,不行把死期的取出来” …… 两人低低地说了一会儿话,正巧吴爸从外头吃饭回来,手里拎着两个塑料兜,想来是给吴妈带回来的饭菜。吴大哥应道:“爸。” “嗯。”吴爸应声,将袋子递给吴大哥,问道:“你吃了吗?” “吃了。”吴大哥答完,转向正在床上发呆的吴兴,喊道:“小兴等着哈,哥给你买罐头去。” “好。” 吴大哥摆摆手,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此时的吴大哥仍就玩心正浓、雄心正壮,不似吴兴前世他中年时黯然与箫败。 吴大哥那罐头吴兴并没吃上,吴大哥既来过,吴妈就催着吴爸回家,吴爸瞧了瞧吴兴,见他情况挺稳定的,也就不强求要陪着了,痛快地出门寻大客车去了。 吴妈将吴兴的被子掖了掖,一边吃着饭,一边随手拍着被子,力度适中,让人极为舒服,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映到斑驳的墙壁上,那狰狞的可怖被一片明亮所替代,吴兴瞧着那柔和了许多的墙面,心底的阴冷渐渐被丝暖意所取代,最后满身都泛出暖意,眼皮愈发沉重,他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好安意啊,就连护士扎针他也只是朦胧有些意识,之后又进入深沉的睡眠之中,这觉睡得好久,久到吴妈害怕地将大夫叫来看了看,才安稳等吴兴自然醒,否则,她怕是忍不住要摇醒小儿子,睡得太死了。 吴兴睡过这觉之后,似乎就真正活了过来,饭吃得香,身体恢复的极快,大夫又留了二天,就让他出院了,吴妈一人带着吴兴,没让吴爸来接,只提着个小兜带着吴兴坐了大客车回了家。 吴梅,吴霞表示了热情的关怀兼善意的调笑,吴兴也没再小心眼,只“嘿嘿”笑着,能重活一世,是老天给他最贵重的礼物,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吴兴星期一去的学校,足落了五天的课,这会儿没有双休日,一周只休息一天。吴兴座位靠后偏窗,一般这种位置安排的都是老师认为没什么“前途”的孩子。一个班级五十几个孩子,吴兴个子不算高,若正常安排,三排以内算是正常的,可三排以内的,不是学习好的,就是老师觉得应该重点“关注”的,而吴兴这种,一没家庭背景,二是家里没钱,三是家长也不甚重视,四呢,这孩子也不是个认真学习的料。所以,“忽视”是必然的,当然,偶尔老师气不顺的时候也可以在他身长找找平衡,毕竟这孩子教育起来,不用担心家长来找麻烦。何况,吴妈也曾对老师说过,孩子随便老师管教,打骂均可,瞧瞧,也不赖老师没啥素质,水平不高,就这种情况,老师不欺负你,欺负谁呢? 吴兴手里翻着书,心里再总结自己从小到大不讨喜的几个关键问题,虽说改变是必然的,但要违反本性去上赶着“讨好”似乎也很为难吴兴,上辈子做不来,这辈子他也有障碍。 潘高峰和几个淘小子一进教室就瞧见靠窗边上那个黑瘦的讨厌的三年级转学生,穷衣罗索的,阴沉沉的不讨喜,他斜挎着书包冲着身后的几个小子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小子会意,跟在潘高峰的身后横冲直撞地跨到吴兴桌前,吴兴抬头扫了他一眼,手上缓缓合上书。 潘高峰撇撇嘴,一把抢过吴兴的书,“嗖”地扔了出去,随后嬉笑地道:“你该退学了,还来干啥呢?前几天不见你,咱班可清静多了。”言罢,俯下身子盯着吴兴,说道:“超生子,你很多余,知道不?” 吴兴微眯了眯眼,冷冷地回视他,既不说话,也不搭腔。 潘高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有些身上泛冷,外加挺无趣的,直了身子,伸手便去扳吴兴的课桌,吴兴知晓他这是又要玩丢书包的把戏,不过,这回,吴兴倒不想让他了。他伸出手,一把扳住潘高峰的腕子,不吭声,也不说话,更不放手。 “呦嗬,休了几天,胆子长肥子哈。”潘高峰似乎对这种反应的吴应很有兴趣。 可吴兴却是懒得废话了,他一手探到书桌里,掏出自己厚重的铅笔盒,一下敲在潘高峰肘部的麻筋上,之后便一拳打在其腋下寸劲上,潘高峰哪经过这个,立时痛得“嗷”的叫了一声,而此时的吴兴,却是一脚踢开书桌,抬脚照着潘高峰的肚子就踹了一脚。 “住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手里抱着一沓作业本在教室门口呵道。 吴兴收了脚,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在地上抱着肚子哭嚎的潘高峰,一言不发,说实话,吴兴上辈子学的这几招一次都没起效过,倒不是没用,只是一是他力度不够,二是他速度不够。 不过,这辈子拿来对付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倒是绰绰有余,当然,这会儿的力度还是不够的,但他也没想将人弄到医院去,能起个震慑作用足以。自然,他要的效果达成了,潘高峰滚在地上哭,随在他身后的那几个淘小子趁着老师注意力在吴兴和潘高峰的身上,早垂头怂腰跟着大拨同学溜回座位上,匿了起来,只一双眼略带惊恐地盯着表现极为平静的吴兴。 作者有话要说: 87 那进来的中年女人正是吴兴班的班主任,管老师。全名,吴兴这辈子重活一回也不知道,他也懒得知道。 “干什么呢?你们?闹什么呢?”管老师疾步过来,先是俯身瞧了瞧潘高峰,潘高峰过了开始的痛劲,倒也知道收敛,闹到见家长,他也讨不着好。他抱着肚子站起来,嘟囔了一句:“吴兴打人。” 吴兴垂着头不发一言,既不理会老师也未分辨潘高峰的告状。 “太不不像话了,到我办公室去,其他同学早自习。王海云,把作业本发下去。”一个齐眉刘海的小女孩应声跑了过来,接过管老师的作业本,扫了一眼吴兴,转身走了。 管老师挺胸昂头,带着一腔恼怒领着班上两个淘气包去了办公室。老师办公室七八张桌子,桌上地上堆得到处都是书本,作业本和考卷。 管老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盯着两个人,问道:“说,怎么回事?” “吴兴打人,他踹我肚子。”潘高峰也知道取巧,当先叫道。 吴兴没说话,低着头,正正经经地站着,不过姿态还是挺谦逊的。他知道这个管老师叫不来家长,一则是因为这老师知晓他的家庭情况,叫来也没什么用;二则,潘高峰父母双职工,其父又是林业局里的会计,通常情况下,不宜闹大影响,当然,这要在孩子们都没什么伤处的时候,否则,她也确实兜不住。 “吴兴,你怎么回事?天天不好好学习,瞎玩闹,居然现在还打起同学来了?就你这副德性,能有什么出息?去,走廊里罚站。”瞧瞧,这就是管老师对吴兴的态度,当然,这也是管老师真实的教学素质。上辈子,吴兴对学习相当厌恶,这辈子嘛,吴兴还没闹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学业还是由着自己根深蒂固的厌烦着吧。 “是,老师。”吴兴听话地转身向外行去。罚站呗,这事,他上辈子经常干,挺好的,思绪自由,心灵自由,就是不能随便动换。 潘高峰拿眼光恶意地扫了他一眼,吴兴一眯眼冷冷地瞪了回去,潘高峰一缩脖,不再看吴兴。 管老师很生气,很愤怒。这孩子,话说往常吧,总要分辨上两句,说什么我以为什么什么的,可今天居然一句反驳辩白的话都没有,这让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烦闷没处发泄,怎么能心情舒畅了?好,你愿意站着就站着去吧,罚你一天不许上课。 “你。”管老师一指潘高峰,呵道:“老实上课,再捣蛋,一块罚站。” “是,老师。”潘高峰老实地应了,跟着管老师回了教室,他本想还耀武扬威地看一眼吴兴,却最终没胆那么做。吴兴安静地目送两人离开,挑了一个舒服的靠窗比较近的,还能不着痕迹靠一会儿的地方,默默地站好。 走廊里人来人往,有老师有学生。老师呢,通常表现熟视无睹,因为这种事情她们经常干。同学呢,有指点说笑的,倒是也有同情的,估计也经常遭此待遇。这会的家长孩子对老师是极为敬畏的,不似十年后,体罚什么的都能上报纸被指责,这会儿,这东西是常态。 吴兴从早晨七点直站到中午十一点,管老师想起他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若是中午不回家,家长会有意见,她不会犯这么弱智的错误。 “知道错了吗?”管老师站在吴兴跟前,盯着这不讨喜的孩子。 “我错了,老师。”吴兴认错态度诚恳。 “哪错了?” “我不该和同学打仗,要好好学习。”吴兴从善如流,挑老师想听的说了说,现在他是弱势群体,不能与“强权”抗衡。可是,要走到哪一步,才能摆脱这弱势的标签?吴兴有一刹那儿的恍惚,上辈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摆脱,可实际上,只是从一个旋涡被卷入又一个更大的旋涡而已,这世上,似乎永远都有更强的,却是没有最强的。 “又走神,又走神,你还能干点什么?还学习,狗/屁学习,就你这样的,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要饭吧,你。”管老师一腔烦闷终于发泄了出来。 吴兴低着头,没吭声,这女人到了更年期,不能搭腔,搭了腔,那就是没完没了。上辈子,到了这个层次,吴兴应该开始分辩外加抹眼泪了,可这辈子,吴兴只是低了头,由着她随便说下去。 管老师获得了“满足”,最终发了话:“去吧,下午上课老实点。” 吴兴点头应了,迈着偷偷歇过却还是有些僵的双腿离开了,没走到班级,下课铃就想了,吴兴想了想,也没回教室,直接就中午放学回家了。 这学校,这老师,这同学,真心说起来,再活一回,他也喜欢不起来。 “今天回来的倒早,没在学校瞎胡闹去?”吴妈坐在灶旁填着柴火,回头瞧见吴兴,说道。 吴妈的“温柔”只维持了三天,待确定吴兴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吴妈的性情又回到了初始。不过,吴兴很理解吴妈,若是谁一天到晚,人的,四头猪的,二十只鸡的,二十只鹅的侍弄,谁也会脾气不好,何况,吴妈当年生孩子早,算算,也正经是更年期了。 “嗯。”吴兴应了一声,蹲下身子拿了小斧子劈灶台旁的柴火绊,问道:“咱中午吃什么?” “茄子炖豆角。”吴妈早就觉得这孩子自打前两天闹过那一回毛病后,人似乎是开了窍,懂事不少。虽说有些不太适应,偶尔还拿从前的态度对他,但说实话,心底还是相当欣慰的,也不再表现的那么不耐烦。话说,如果是从前吴兴回来这么问,吴妈通常的回答是:有的吃就不错了,做啥吃啥,问啥? 吴兴把灶台旁的柴火绊劈成小绊之后,摆整齐了,又出去抱了一抱,堆放好。转而又帮着吴妈剥葱舀酱,东北,餐餐都会有大葱蘸酱。 吴家的饭桌是折叠式的大餐桌,阔大沉重,安桌子这活吴兴一个人做不了,吴爸若在家,一向是他安桌子,若吴爸不在家,通常等着吴二姐和吴三姐回来,两人一起抬着安。 今天吴兴回来得早,吴二姐,吴三姐还没回来,吴妈将饭菜做妥当放在灶台旁温着,回头又用另一大锅烀猪食,豆饼加烂菜叶,吴兴站在一旁认真看着,上辈子他没上心过,不知道吴妈要这么辛劳。这辈子,他想在家的这段日子里能尽点心就尽点心帮着。上辈子自己闹得那事让吴爸吴妈抬不起头做人,这辈子,吴兴打算还是寻着机会早点离家,人离得远了,若出些什么事,对家里的影响要小得多。何况,吴兴知晓,十年后这小镇会箫索到何种程度,其实不用十年,五年后,国家禁止乱砍乱伐的法规一出,这林业局就不可避免的衰败了下去,靠着国家一年拨得那点款项半死不活地维持着,而小镇的青年离家几乎成了必然。 吴妈猪食烀出来,起手要端盆子,吴兴却抢先了一步,说道:“我去倒。” “啊?哦,好。”吴妈还是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欢喜,没有哪个父母不喜欢自家孩子孝敬,懂事。 四头猪,一头老母猪,三头半大小猪,都能吃的紧,吴兴将猪食倒进槽里,又兑了些水进去,看着吭哧吭哧拱得香的猪,心里起了个模糊的念头,或许无知反倒更幸福? 吴兴家猪圈建在菜园子里,紧挨着的是茅房,估计吴妈觉得,要臭就臭一块儿堆去,所以,吴兴小时有憋大/便的习惯,好在后来知晓养生,否则…… 其实,吴兴家的菜园子抛去这部分,实际上是挺漂亮的,春季就不必说了,挨园子边的十几棵李子树一打苞开花,淡粉透白,满院香气。便是这秋季,红的西红柿,青的大椒,紫的茄子,满院深绿,映着明晃晃的日头,也是极漂亮的。 刚离家那一年,这院子景色时常在吴兴梦里出现,还有那爬上屋梁的满架葡萄,炎夏时,抛去那豆青的肉虫,这个葡萄藤也是记忆深处的一景。 吴兴喂了猪,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摘了个通红的西红柿,就着洋井压了两下,冲了西红柿和手,一口咬下去,沙面沙面的,真是好吃,上辈子,自去了那魔都,再也没吃过这么有味道的西红柿了。 “吃饭了吗?就吃西红柿?”吴二姐和吴三姐拐进前院,就瞧见吴兴一口一口啃得香,不过,说来也奇怪,吴二姐吴三姐竟觉得自家这个小弟自打上回住过三天院回来后,那吃东西的狼狈相竟然变得,变得,怎么说呢?就是挺有文明相。难不成,医院里还管培养气质这种东西? “姐,回来了。”吴兴几口吃光了东西,就着井旁晒得大缸里的水冲了冲手,一边甩一边走着道:“妈等你们回来吃饭呢。” “爸回来了吗?”吴二姐问。 “还没。”吴兴答。 吴爸自打退了休就同吴兴小姑父做起了倒弄木材的买卖,不过两三年间吧,倒是让姑父家赚得盆满钵满,举家去了威海定居,自家嘛,儿子娶媳妇仍是拮据,这事,吴妈一直叨念了许多年,是吴爸“犯二”的又一罪症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98 午饭,吴爸到底是没回来,吴妈嘴里嘟囔了两句,倒也没说什么,吴兴小姑父是个典型的“酒鬼”,可吴爸却是个喝酒过敏的,所以倒不用担心醉酒的问题。 吴爸在家行大,家里困难,多有照顾,吴兴小叔是吴爸邮钱老家供的高中,而吴兴小姑是十四岁接回自家上的高中,给聘的姑婿,所以,多有扶持是真的,吴妈照顾小姑倒也没什么,只是这聘得姑婿不甚地道。 好在,多年以后,吴兴爷奶过了世,吴兴小姑年年会给吴妈邮些东西汇些钱,说是长嫂如母,理应如此,这多少平息了那几年吴妈对吴兴小姑家的怨气,多年的不快也就揭了过去。 “妈,我们学校要交资料费。”吴三姐嘴里扒着饭,对吴妈说道。 “多少?” “三十。” “又三十?刚开学时不是交过二百了吗?这才几天又要钱,你们那是啥学校哇,成天不是这个费就是那个费的。”吴妈觉悟真心不高,她内心里怕是一直觉得女孩子书读多了没啥用,话说,这小镇正经考上大学的除了当/官子女的,倒真没几个。 吴三姐没吱声,低头扒着饭,只是筷子一下也没往菜里挟。 吴兴在旁看着,心里有些难过,吴三姐在吴家学习算好的,当年真心想复读一年,可吴妈没同意。高中毕业后,在家呆了一年,帮吴妈卖包子,给吴二哥挣出了媳妇钱,后来春城来招务工的,吴三姐报了名,要走,吴妈不肯,最后拗不过,到底也放手了,而吴妈的包子铺,因为不舍得雇人,最后黄了摊。 不过,也确实是没心力了,吴大哥,二哥娶了媳妇,各有各家的打算,吴二姐,三姐远走其他城市,最后也嫁得远,吴兴,又是出了那档子事,把吴爸吴妈心神都耗尽了,哪还会有其他的心思? 吴妈嘴是刀子嘴,钱却也给了吴三姐,吴三姐收拾的碗筷,就早早的去了学校。吴兴在家蹭了一会儿,也去上了学,吴兴在路上考虑,卖包子确实挺挣钱的,应该想个法子让吴妈早点铺摊子。 下午去了学校,管老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吴兴低了下头。坐回座位,潘高峰还在挑衅,而吴兴却只是平静的回视,不过半分钟,潘高峰嘴里“戚”了一声,却不再与吴兴对视。 自此之后,吴兴在学校真的“消停”了,潘高峰与其“帮内”同学对吴兴采取了“无视”的态度,而其他同学,则是能避则避,能让则让,说白了,吴兴在班里被孤立了。 不过,吴兴却是乐见其成,他在学校里愈发寡言,安静,如此过了一段时间,连老师都觉得这个“坏学生”不麻烦了,虽说还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也是个不惹事,不捣蛋,认真听讲的普通学生了,对于吴兴这个进步,管老师相当“欣慰”,觉得应隶属于自己的“功迹”之一,颇为沾沾自喜。 吴兴在学校的表现,吴妈并不知晓。那一日晚饭时,吴兴大赞吴妈包子皮簿大馅,很有味道,然后说自己班级里的同学有一多半中午不回家吃饭,买的就是这种包子,吴兴尝过一个,比吴妈的水平差之千里。 吴妈心思一动,第二天早晨与吴爸例行的夫妻讨论会上,提出做包子卖这一想法,吴爸虽说并不很赞同,倒也没反对,反正,吴妈也总是弄些李子葡萄去卖,再卖一回包子,也差不到哪去。 于是,吴家“包子”事业提前了五年,买卖这东西,永远都是起步早的赚钱,吴妈的包子从最开始蒸得两大屉只在中午卖最后扩张到每日要蒸六屉午晚卖,也不过才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钱是挣得多了,可全家都累得要死,吴爸吴妈不说了,起得早,要和面发面,就是吴二姐吴三姐吴兴晚上一放学,学习时间只有半小时,电视时间要在搓萝卜馅,绞肉馅中度过,便连午饭晚饭也要在市场摊贩上吃了,顺带还要帮卖包子。 吴兴有心提议让吴妈雇个人,起个规模干干,可吴妈那意识,算了,说多了,只会徒惹麻烦。其实吴兴上辈子就知道,家里出不了什么干大买卖的人。老吴家一家子心眼都实,自己没有那弯弯绕,也瞧不出别人的弯弯绕,这种脾气禀性的,除了给人打工挣些辛苦钱,若是起心自己做买卖,其结果就是吴大哥的下场,明知是给灌了*汤下了套,却也只能有苦自知,自吞苦果。 吴妈手上余钱多了,对吴二姐吴三姐的学费也不那么扣缩了,不过,零花钱什么的,对姑娘来说,仍就是浮云两朵。瞧瞧,这就是吴妈的意识,也就是自家孩子,但凡是另外一个人,也不会死心踏地地给她干,就是自家姑娘,也是一肚子怨言,只是无从发泄,迫不得已而已。 但家里的改善还是显而意见的,电视从黑白梅花换了个彩色康佳,冰箱,这种贵重东西也在年底搬进了吴兴家,而吴妈,已开始给吴大哥相看媳妇了。 吴兴前世对吴大嫂的感觉不坏,人和善,知礼,也懂得爱护他们几个小的,时常买些个不甚贵重的衣服鞋子啦送给他们,虽说那衣服穿穿就起球了什么的,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有这份心意。但是,吴大嫂在家居小,比较娇养,当初跟了吴大哥是真心看上了吴大哥这个人,说白了,吴大哥的这家世确实是种负累,吴妈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没再挑剔吴大嫂的不甚勤俭,娶了这个媳妇,虽然事情证明,吴妈这回确实看走了眼,但吴大嫂的敦厚还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吴兴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自己的重生预知可不可以改变吴大哥的生命轨迹,是否可以帮吴大哥争取出另外一个选项,他私心觉得,这对吴大哥吴大嫂日后的生活都好。 但是,生命轨迹自有它的定律,一切的一切,应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吴兴的努力终是化为一江春水,在夏季的初始,吴大哥与吴大嫂终是定了关系,虽说只是先处处看,不过,吴兴知道,这一年的冬天,吴大嫂嫁进了吴家的门。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吴兴都有些消沉,他心底渐渐被一种强烈的不安所笼罩,似乎,他的重生并不能改变前世固有宿命,不论是别人的,还有,自己的,那……,他痛苦地闭了闭眼,上辈子那不堪的过往如果从来一次,他是否还有勇气从那楼顶一跃而下?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的,吴兴睁开眼,眼底一抹绝决,无论如何,他也不要重蹈覆辙,老天让他重生,绝非让他来重历痛苦的,否则,他如何对得起自己?改变不了别人,也总要把握自己。 “雪下得咋这厚?”吴二姐吴三姐瞧着窗外,感概道。 “行了,别发牢骚了,雪下得厚,证明你嫂子厚道,快点,赶紧收拾收拾去饭店。”吴妈中气十足的命道。 吴大哥新婚在饭店举行,吴兴被勒令在家看家,吴妈要带着吴二姐吴三姐到饭店张罗去,吴爸则早早去了车站去接儿子,婚期是早早定下的,本来吴大哥半月年出差早该回来了准备的,却在中途拉了肚子,直拖到今天才回来,时间有些紧,却也没改日子,据说,改婚期不吉利。 这一切,上辈子吴兴都听吴妈说过,不过,那会儿,吴兴坚信吴妈的观点,什么好事多磨此之类的。只是这一世,吴兴却另有看法,只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 新房设在吴二姐吴三姐的屋子,吴兴搬去跟吴爸吴妈同住,吴二姐吴三姐挪去了他的屋子,不过,吴大嫂没怎么在吴家住多久,就跟着吴大哥去了山东的经销点,直到怀了吴朋回来,又住过一年,才正经搬走,只是那时,吴兴已然离开,吴二姐远走他乡,只有吴三姐还在家呆了一年而已,吴家那会儿,已是幼鸟全部离巢,各谋“前程”了。 吴兴静静地看着吴大嫂一身红绸小袄跟着一身青绸中装的吴大哥进了西屋,嬉闹声传出来,是闹洞房的声音,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躲到厨房里,捧了吴妈打包回来的菜饭扒了两口,填了填肚子,便怔怔地缩在一角儿出起神来,从前还有个略私人的空间,如今也没有了。 “坐这干啥,还不睡觉,都几点了?明天还上不上学?”吴妈忙了一天,着实疲累,一进厨房瞧着发傻的吴兴,耐性缺失,严厉呵道。 “噢,好。”吴兴也不辨驳,他估计吴妈早就忘了吴兴午饭晚饭没怎么吃了的这回事,不过,他很理解,心内没有丝毫怨怪。 洞房还在闹,不知要到几点,吴兴大致漱了漱嘴,连脚都没洗就上炕睡去了,实际上,他并无睡意,只是那被窝里,似乎也很安静,他只是想躲一躲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109 时间过得很快,吴三姐升到初三,吴兴就上了初一,吴大哥娶媳妇还是掏空了吴家的积蓄,足过了两年吴家才缓过劲来,而吴妈又开始积极地为吴二哥娶媳妇而努力存起钱来。不过,此时想早早离家的不止吴兴,连吴二姐也已经有了初初的想法。 吴妈的包子摊还在继续,只生意已不如从前了,卖包子的人愈发多了,可买包子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头两年,吴兴极力劝吴妈兑个门脸房来做这个买卖,说是即使日后不做这个,做点别的也是方便,何况,自己不做,租出去也是稳赚不赔,而且,日后房价那么高,当然,这话吴兴不能说。 可吴妈舍不得,总觉得兑了不值,先顾着儿子娶了媳妇再说,后来,大儿子娶了媳妇,手头又拮据了,这事就更不能提了,后来的后来,吴兴歇了心气,这事就那么回事了。吴兴心里也清楚了,自己年岁小,说话没份量,而吴爸吴妈又不是精明的人,所以,吴家这种情况,自有他的必然性,索性,不若自己早些出来,早些起步,这倒比影响家里要来得容易些。 吴兴初三,十五岁,这一年,对上辈子的吴兴来说,是一个转折年,关键的转折年,他就是在这一年,遇到了囚困他上一生一世的梦厣,苏郁。 只不过短短的半年间,便让懵懂无知,刚知晓何为同这个字眼的吴兴一头扎了进去,坠入其中,不能自拔,也无法自拔,为此,他义无返顾地出/柜离家,随着苏郁走了,留下年迈苍老,满身沧桑的父母承接这满镇的风言秽/语。 这辈子,吴兴自是不可能再犯同样的傻,他计划早一点离家,错开那个点,只要不遇到那个人,是否,自己的命运也会跟着改变一些?他乞愿,自己能够如愿。 “同学们,吉市棉纺厂来我们学校招工,这是招工简章,有意向的同学可以交给家长看看。”吴兴班主任将手上一沓纸传发给各位同学后,宣布下课。 上辈子,吴妈有心让吴兴去这个棉纺厂,她的理由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正经的工人,还给解决吉市户口,市里户口,表示吴兴以后可以留在吉市,这多好的工作啊。只是,吴家几个孩子都劝吴兴读高中,说那厂子工作辛苦劳累,读了高中,即使以后不考大学,也比一个初中学历强,那会儿的吴兴懂什么,一听什么苦什么累,立马表示再混三年高中,所以…… 这一世,吴兴是要去的,即使不为了躲开苏郁,也为了早一步进入社会,不浪费时间。 “妈,吉市棉纺厂招工,我想去。”吴兴将简章交给吴妈,低声说道。 “啊?”吴妈的反应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她其实很出乎意料。吴妈擦了擦手上的水,接了过来,慢慢地看了看。吴兴没瞅吴妈的反应,他知道,吴妈心里肯定是愿意的,她的思想仍是老辈子的观念,能做个工人,就是吃“皇粮”的,何况,大学,吴兴是肯定考不上的,那个高中上不上的就变得模领两可了,读个中专倒是可以,只是现在都不包分配,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吴妈自然是愿意的。 吴妈看完了简章,只说:“我跟你爸商量商量。” 这事,晚饭后,三姐二哥就知道了,大姐没给意见,她家里情况不好,已经很久没有意见了。吴大哥倒是自东城来了个电话,只说:让吴兴上高中,所有学费他来掏。 吴妈撇嘴:“屁,当初吴二姐吴三姐上高中时他也这么说,只开学给过二百块就再也没给过钱,什么他掏?掏个屁。妈做主了,去。”这会儿的吴妈对吴大哥颇多怨气,娶了媳妇,工资就不再往家交了,逢年过节给点,也不多,可自己身上却是几千块的皮衣,几百块的皮鞋穿着,吴妈这才有些悔意,这个媳妇手散,怕是存不下什么钱了。 吴二姐吴三姐不敢当面挑战吴妈的威严,只在私下里说,什么不上高中,半个文盲,工厂辛苦劳累,三个班的倒,晚上睡不得觉什么的。 吴兴只是笑笑,应道:“没事,姐,我学习不好,想早点出去闯闯。”闯闯这个词,还真是当年流行语。吴二姐没再劝,她也计划要出去,只是还不到时候。 吴三姐有些不甘,骂道:“以后,有你后悔的。”吴三姐有大学梦,只是后来…… 吴兴希望自己的这个小改变,可以有能力帮帮吴三姐圆梦,只是,说这些为时尚早,一切还是个未知数,他的选择,毕竟与上一世大相径庭。 吴兴的纺织厂工作还真是有点小挫折,吴兴生日小,早上了一年学,而工厂卡在初中毕业来招工,就是计划着初中毕了业的同学几乎都满十六岁了,要知道,雇用未满十六的,可算是童工,吴兴,就差了那么几个月未满十六。好在吴妈有法子,托派出所的熟人给吴兴开了个证明,那纺织厂也不严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那是,进那厂子,还得交二千块的押金咧,不为别的,就为这笔钱,能招来,它都得招。 纺织厂女工招得多,男工少一些,纺纱挡车织布用的都是女工,男工,原纺车间和维修间有一些,不过却是极少数。吴兴这会儿个子还没拉开,又瘦弱了些,便被分配到了原纺车间。 原纺车间,就是将原棉压成粗棉条,再将粗棉条压上细条,粗棉条均是用大桶所装,而吴兴的工作就是看着机器将原棉压成粗棉条,再将其搬运到隔壁。 说实话,这工作还算可以,不是很累人,只是三班倒着实熬人,只要上零点班,那就会一整天睡不着吃不好,总要两天才缓过来,将将缓过劲来,又开始轮回。单不说吴兴吃得消吃不消,就是那些纺纱车间的女工,织布车间的女工,几年干下来,没有一个不是静脉曲张,严重贫血的,这决非夸张,干了这行,才知道这行的苦,吴兴了解了,便也更同情了,同情她人,也同情自己。当然,他也打算了,这活计,他不会干太长,太毁身体了。 吴兴在这棉纺厂干了二年,十八岁,户口如愿转到吉市,只是又花了二千五百块。他没再碰到苏郁,他的人生轨迹似乎被他自己改写了。这时的吴兴,他想离开这个厂子了。 这二年间,他存了一些钱,不太多,学了点东西,不太扎实。他所熟悉的环境,说实话,还是上辈子那个都城,那里机会多,机遇多,供学习的途径也多,所以,他权衡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那里过渡几年,总要将自己条件夯实了,再谈其他的吧。 电话打到家里,吴妈接的。 “妈,我不想干了,我想去都城。”吴兴仍是那么直接了当。 吴妈沉默许久,才接话:“你想好了。” “嗯。” 吴妈又无语半晌,才道:“唉,去吧,去吧,本来想托个人在吉市给你找个活计,你却想去都城了,本来你去年皮肤过敏的时候就不想让你干了,可是那户口,好在,现在倒也过去了,不干就不干了吧。你二姐现在在都城你表叔家的面包厂上班呢,要不?你去找找她?能学门手艺也挺好,听说,那啥子生日蛋糕越来越火了,你去了你姐那,多长个心眼,多学学,不行,回家开个做蛋糕的店也行啊……”吴妈絮叨半晌,才省悟似的又道:“你得先回趟家,等我跟你姐联系了,你再去啊。” “嗯,好。”吴兴一直在安静地听吴妈叨念,最后,轻声应了。 吴妈嘱咐完,就匆匆忙挂了电话,想来,是着急联系吴二姐了。 吴兴静默了一忽,才转身回了厂里,他计划拿了这月工资,就走人了,押金他早就知道拿不回来了,这个厂子,从前是什么快倒闭了的国有企业,后来引进日本技术,再到五年后,国有资产私有化,卖了地皮,它一直就没起来过,与同市的另一韩资企业不能比拟,那家企业,在吴兴上辈子死前还听人偶尔提到过。 所以,优胜劣汰,永远都是真理。 吴兴在家只停留了三天,就带着自己的全部积蓄,外加吴妈硬塞进来的二千块钱,搭上绿皮火车,足坐了三天二夜才到了都城,上辈子,他生活了近五年的地方。 刚进入农历二月,都城的雪还没有化开,空气仍就干冷干冷的,吴二姐站在站台上,追着吴兴的车厢跑了好一段路,待车停稳了,才笑着挥挥手招呼吴兴,吴兴笑了笑,心底泛起丝丝暖意。 他在车厢里长吸了口气,才下了阶梯踏上月台,他心底对这里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怀念,他想,我在这里呆上三年,然后,一定离开。 “累了吧?”吴二姐要接过吴兴手里的大编织袋包,吴兴把手一收,将背上的包递给吴二姐,笑着说:“姐,这个太沉,我自己来拿。” “来吧,坐了这么长的车,我来拎。”吴二姐没接吴兴的背包,弯腰探手去抢吴兴的大袋子。 “真的不用,姐,我是个男人,重的我来。” “呦,还男人呢?”吴二姐直身表情夸张地看着吴兴,看了一忽儿,却是脸泛柔意,慢慢和缓,轻声接道:“是啊,小兴真是长大了。” 是啊,吴二姐不过一六二的个子,可吴兴,却已一七五了,高高瘦瘦,却不显单薄,气质清冷,但却奇异地融了一种安静稳重的感觉。 吴兴笑笑,搭上吴二姐的肩膀,轻声道:“咱们走吧。” “好。”吴二姐最后接过背包,欣慰地附和。 作者有话要说: 1110 吴二姐要打个车,这对两人当下的经济条件来说,那是相当奢侈的,吴兴没同意,最后,还是选择坐了公交车,倒了三趟到了吴兴表叔家的面包厂,说是面包厂,其实不过就是个面包坊,还是在远郊区。当然,几年后,魔都大发展,这里被划到六环以里,还是居北,地段相当黄金,但这会儿,这里还是颇为荒凉。 吴二姐来京城也不过才半年间,环境不熟,人员将将不算陌生,但吴家的孩子,说实话,适应性都很强,也吃得了苦,所以,吴二姐留了下来。 吴兴来投奔吴二姐,是吴妈的主意,她不反对吴兴去魔都,但也不会放心让孩子就这么无亲无故地单身一人去闯,吴兴明白,也同意,但他确实没想过给他那个所谓的表叔打工,学什么手艺,他再次回到这里,只是为了下一次的远行而准备,也为了更好的离开。 到了面包厂,天已擦黑了,吴二姐将他安置在另一工友的房间内,四张床,上下铺,屋顶极矮,灯光昏黄,更显得此处阴暗逼仄,自然也没什么洗澡间,除了这一点,吴兴有些不太适应,其他的,他倒也无所谓,曾经,他连潮湿无光的地下室都住过,何况,这里总还是在地上呢。 吴二姐与吴兴室友道过麻烦谢意,便拉着吴兴出去吃饭,小地摊的刀削面,味道却也不错,这会儿,什么地沟油之类的还没有曝出来,不过,即使真是什么地沟油,吴兴该吃也得吃,这东西便宜实惠,又经饿,不选它选别的?他目前还没那个条件。 “家里还好吧?”吴二姐将自己跟前的那碗面先挑了一半出来给吴兴。 “嗯,挺好的。”吴兴没拒绝,他现在很饿,中午在火车上就没吃饭,这会儿,一碗面怕只会填个半饱。 “妈,爸的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吴兴吃得很快,但吃相仍然优雅。 吴二姐见吴兴吃得香甜,索性撂了筷子,只喝了点面汤,便将剩下的通通给了吴兴,吴兴抬头瞧瞧吴二姐,吴二姐说:“我本来就不爱吃面,宿舍里还有面包,一会回去,我再给你送去俩。” “嗯。”吴兴低了头,没拒绝,继续吃,说实话,吴家居大的都挺有哥姐的风范,颇让着小的,当然,自然也有个人好恶,前世的吴兴并不那么招人喜欢,他感受到的不多,也是情有可原。 “你三姐今年高三了吧?她想考哪?” 吴兴筷子顿了顿,想了一下,才回道:“我没问过,她也没说过。” “你呀,啥事都不上心。”吴二姐颇有些谴责的意味。 吴兴挑了挑碗里的面,没有反驳。他其实知道吴三姐报的是吉林的理工大学,只是,她没考上,分数差得还比较多,很打击人,她有心再复读一年,读个师范学校,上辈子吴妈没同意,这辈子,他没把握能不能帮到吴三姐,目前,他还没什么能力。 吴二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问道:“二哥的亲事定了吗?大嫂啥时候回来?” “二哥的事还没定,咱妈跟咱爸念叨时,我听了两句,二哥看中的那个,咱妈不喜欢。”不过,吴二哥娶的还是自己如意的那个,吴二嫂这人吧,怎么说呢,很会持家过日子的,只不过,她在家里行大,很照顾家里,包括哥,弟,妹妹。而吴妈自然看不过眼去,她觉得,这媳妇嫁到吴家来,那就是吴家的人了,怎么也要以吴家为主,娘家的事,管得多了,自然是不满意的。很可惜,她这二儿子不强势,一辈子软软懦懦的,很听媳妇的话,所以,之后吴妈与吴二嫂关系闹得那么僵,吴二哥没起什么关键作用占很大因素。 “大嫂说是五月中,咱侄子月份稳定了再回来。”吴兴接着说道。他其实很不擅长聊这些家长理短的,实际上,这一世,他心底有些封闭,排斥与人交往寒暄,说白了,他有点自闭症,这应该跟其前世的经历有极大的关系。 想来也是,一个能绝决的,一纵而下的,干净了结自己生命的人,他骨子里的疯狂与病态,实际上早有追溯,所以,这一世的吴兴性子有些孤冷,倒也未尝不是坏事,他首先将旁人剔除于自己的生命之中,除了家人,他隔绝了自己要付出情感,这保证了他轻易不会受到伤害,自然,能得到的也会极少,或许,这一世他选择的,就是孤独。 “嗯,算了,不管他们了。你呢?你这里有什么打算?”吴二姐开口问道,实际上,吴二姐有些为难,她自接了吴妈的电话,就委婉地将意思表达给了表叔,但是,生意人嘛,大家都知道,重利轻义,何况,表叔这人心胸还极为狭窄,他嘴上不说不愿意,只将原因推到表嫂身上,表嫂那人也确实不太地道,极为泼辣的一个人。 吴兴抬头扫了一眼吴二姐,亲姐弟,自然是相当了解,他笑笑,接道:“我不想在表叔这里学什么手艺,我想先找个销售之类的工作做做。” 吴二姐想了想,点了下头,轻声道:“那就暂时先在我这里落脚,等你找着工作再说。” “好。”吴兴点头,不再说话,只低头将碗里的面吃光,汤喝光。从这一天开始,吴兴要节省手里的每一分钱,直到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为止。 姐弟两人吃过饭,就相携着回了厂里,吴兴其实迫切地想洗个澡,坐火车那个狼狈呀,可是,这明显不太可能,只能简单洗漱,等第二天再说了,好在吴兴现在对卫生的要求没前世那么龟/毛,经济条件决定生活质量,这话还真是名言呐。 第二天,天刚一亮,吴兴就找了吴二姐,让她领着自己去了她相熟的澡堂洗澡,吴二姐自是应允。这澡堂距面包厂倒也不远,不甚大,但设施倒也齐全,大池子,沐浴喷头,一应俱全,吴兴来得早,大池子没放水,也没什么人,吴兴自然高兴,虽然,他把不准这澡堂用得会不会是循环水,但现在的吴兴,他还没本事去挑剔什么。 这澡吴兴洗得还是相当痛快的,人少,水又够热,确实舒爽,身上的泥灰一褪,似乎连心都着亮了亮,很是轻快。他围着浴巾,拿着小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外走去,外头一排小柜子,放置顾客衣物的地方。吴兴拿了钥匙开锁,将小毛巾搭在打开的柜门上,正翻找干净的衣服时,突地柜门被一撞,夹了他的胳膊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一个颇为俊秀的青年脸微红地跟他道着歉。 “没事,没事。”吴兴笑着回应,打眼看过去,只觉那青年莫名的面善。只是不知在哪见过,这一世不太可能了,他的经历单一,所遇之人也极为单一,零星几个,应该不是这辈子的,那是上一世?吴兴努力搜索脑子里的几个硬盘划区,却是没找着痕迹,算了,吴兴放弃思考,拿了干净的内衣套头。 “你什么时候到的?等了很久了?”这个声音一响起,吴兴正套着内衣的胳膊就完全僵住了。 “没,我也是刚到。”刚才对吴兴道歉的那个青年应道。 “很冷吧,走,一起进去。”这声音轻快,愉悦,音质颇为清爽。吴兴胳膊慢慢回复知觉,他将内衣套头,渐渐露出自己的视线。那后进来之人正是苏郁,这声音经过两世,依然是吴兴记忆里最深刻,最清晰,最易分辨的。他将内衣套好,使力搓了搓掌心,只是仍旧冰冷,是啊,那寒意来自骨髓之中,单纯的搓手,如何能够驱之? “一个柜子?”吴兴颇感面善的青年询道。 “自然。”苏郁笑笑,揽着青年肩膀的手紧了紧,那青年紧张地扫了一眼吴兴,极轻地道:“还有别人。” 苏郁回头瞅见吴兴,略一眯眼,表情怪异了一下,随后凑到青年耳侧,低声道:“你俩挺像的。” “啊?哪?”那青年还要回头,却被苏郁一边说着算了,一边把持着带进了澡堂。 大衣外裤他们已经脱掉了,两人各自穿着内衣裤拎着洗浴的东西进了浴室,吴兴目送两人,那一刻,他有一刹那的恍惚,似乎苏郁身旁的那个青年还是前世初初离家的自己,单纯,美好而又简单。 渐有水声和嬉笑声自室内传出来,吴兴怔了怔神,忆起上一世,确实是有过这样一段场景,那会儿两人均是满腔热情,住条件极差的地下室,一个星期,才舍得花六块钱来这种澡堂洗个澡,为了不用多押十块钱,两人的衣物只放在一个柜子里,只是,生活艰苦,也有争吵,但精神却是轻松快活,不似后来……,吴兴甩甩头,快速穿好衣服,提了东西,不顾还在滴水的头发,递了柜锁拿了押金就出了门。 门外,虽有阳光,却依然处处透着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 1211 吴兴长呼了口气,眼前便有雾气升腾,正怔仲间,后脑便结实地挨了一下。“傻啊,你?咋头发这么湿就出来了?找病呢吧,你?澡堂里有吹风机,也不吹吹再出来。”吴二姐怒气冲冲地一边说着,一边翻出一条手巾,呵道:“低头。” 吴兴听话地微俯了身子低头,吴二姐用力地替他擦了擦头发,之后,也不知自哪里弄出个粉色的围巾,非要给吴兴戴上,吴兴哪里肯,只将大衣内的外衣帽子掏出来戴头上,说道:“走吧,姐,也不远,跑两步就进屋了,没事的。” 吴二姐恨恨地盯了他一眼,起头快走起来,吴兴瞧着吴二姐穿着厚重大衣的笨拙身影,心底却泛起暖意,他笑了笑,大跨步追了上去。 而此时,一首老歌中的一句副歌词在吴兴脑子里慢慢划了出来:“前尘往世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的眼前……” 吴兴吃过早饭,就跟吴二姐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去城区看看,试试找工作,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让吴二姐不用等她了。吴二姐有些犹豫,但还是同意了,只是让吴兴午饭时往厂里的值班室打个电话,下午回来前再打个电话,吴兴应了。 吴兴上辈子知道魔都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均有招聘会,但,最大最有规模的招聘会却是在西区的展览馆,那真是,招什么的都有,吴兴想去碰碰运气,但前提是,自己总要弄个简历什么的。这东西,还真是难弄的很,不过,吴兴年轻,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电脑,前世吴兴玩得还是挺溜的,这辈子,他虽是还没接触过,但,除了编程写码这类的专业东西,他不会,什么操作软件的,却是难不倒他,九几年,电脑还如几年后那么普及,吴兴这一点,勉强也算是一项优点吧。 简历,吴兴弄得很简单,寥寥几项,将自己的年龄,特长,学历,经历介绍清楚,既不渲染,也未做虚假,页面干净有序,只用了一张纸而已,但十份还是花了吴兴五块钱,颇让他有点肉疼,这会儿的人民币还没贬值,一块真能当一块花的。 他用一本杂志夹上这十份简历,倒了三趟车,去了展览中心,这里一周开两次招聘会,他算过,自己能赶上最后一天。 交了十块门票,吴兴随着人流进了展厅,仍就是人山人海,人拥着人,各色人等挨个展台转着,吴兴也慢慢地看着区分着,十份简历,他斟酌着都投了出去。 之后,他便没再转下去了,直接就出了展厅,那里人太多了,空气相当不好,虽说广撒网多捞鱼,但十份简历,吴兴觉得足以。 自然是足以,十份简历投出去,便有二家约了他的面试。 一家中粮广场卖家具的,不包吃住,只是言明需要一个北京市户口的市民给他作保,吴兴在考虑人选,不知道吴二姐能否说服让表叔来替他保一保,不过,他觉得可能性不大,只能试一下。 第二家是个保险公司,只是要先学习,考了证才能上岗,保底工资加提成,学习期间还要交纳考证费,吴兴虽觉得可行,但目前他还得先解决温饱问题,学习,终归是要学的,但总要靠后一点。 最后,聘了吴兴的竟是一家房地产公司,这出乎吴兴意料之外,当时,他投简历时,觉得最不可能的就是这家公司,他只是想另类地试一下而已,况且,他当初投得是工程助理,以为就是跟着跑腿跑工地的,结果竟让他进了办公室,他很讶异,这公司聘人是什么要求?一个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却都要了,这究竟是什么什么情况? 吴兴虽然很疑惑,但也很珍惜,其实他确实多心了,这家房产公司本想招个打字快点的办公文员,很可惜,迄至吴兴应聘那日,手速最快的反而是他,所以……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家房产公司隶属于一家集团总公司,但房产公司的经理却是另聘的,当时是带着项目来的,只可惜,集团总裁是个*,花架子,并无真本事,融资了两年,项目启动资金还融不出来,当然,这都是吴兴进了公司之后分析出来的,房产经理自是已经瞧出苗头,他想聘个没那么多花心思,又好解聘的人,自然,没学历又有点小特长的吴兴成了极好的选择。 虽说世事难料,但吴兴仍就很庆幸,不论这工作能做多久,当下的稳定,是他迫切需要的,何况,这公司不算吝啬,给的工资并不低。 吴二姐同他一起面的试,对于吴兴能进这家公司,她也相当惊讶,另一方面,却也引以为荣。吴兴劝她也另做其他考虑,表叔那里并不适宜久留,吴二姐说她考虑考虑,回去后的第三个月,吴二姐也离开面包厂,另寻了个超市收银员的工作,仍是包吃住。 吴兴单位自然是不包吃住,他寻了个极便宜的地下室暂居,实际上,除了睡觉,更多的时间,吴兴是呆在单位里或是去学习的途中,所以,那条件差倒也未影响到他多少。 吴兴先学的是车,上辈子他学过,也开过,虽然次数不多,但考起来却也游刃有余,不过三月间,车本就拿了下来,之后,他将自考拾了起来,这个倒不用学费,上辈子他考过,自己磕书就成。 之后,他又兼了一个开夜出租的活,这会儿的出租车倒真是挣钱,只是很辛苦。不过半年,吴兴便存了一小笔钱,他电话打回家,问过爸妈,便找吴三姐通话。 “姐,你复读吧,我支持你。”吴兴知晓吴三姐此时意志消沉,还处于低谷时期,安慰的话,他着实不会说,他只会说实在的。“我存下一笔钱,复读应该是尽够了,你开个户头,我把钱直接邮给你,你自己支配,不用跟爸妈说。” “小兴。”吴三姐念了吴兴一句,便没了下话,但吴兴却听出吴三姐声音里的激动和委屈。“妈,妈不让我复读。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复读了能不能考上,我,我不想把你的辛苦钱给糟蹋了。”吴三姐哽咽一声,勉强说了出来。 “姐,你听着,姐。我有能力供你复读,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只要你想考,我就支持你,甚至考上大学的费用,我也给你预备下,姐,你得相信你弟有这本事,真的,姐,别的话我也不会说,你是咱家学习最好的,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考上,咱老吴家也正经出个大学生,真的,姐,你放心,你弟真有这能力供你。还有,姐,为读书花钱才是最应该的花费。” “小兴……”吴三姐唤了一声吴兴,终于哭出了声,吴兴抿紧唇,握紧话筒,听着吴三姐的痛哭失声,他只觉自己的心被揪得奇紧奇紧,此时,他真的有些怨怪吴爸吴妈,怪他们的老套观念,怪他们的不近人情。 “哭啥哭,我还没死呢?嚎什么丧?”吴兴耳听得电话那头吴妈的吼声,气急败坏,话出来都跟“嗖嗖”的小李飞刀似的,戳人心窝子。想来,是最近因为复读的事,吴三姐与吴妈闹得比较僵。 吴兴叹了口气,他不能改变吴妈什么了,但无论吴妈吴爸什么样子,那仍就是他的父母,最爱他,也是他的最爱。 “妈,妈。”吴兴在话筒里喊了两声。吴三姐在吴妈吼出那句超难听的话时,就撇了话筒,跑回屋里去了。 “诶,小兴呐,你那好不好,吃得饱不饱,活累不累?”吴妈一腔慈心给的永远都是离家远的儿女,包括前一世嫁到南方的吴三姐。吴妈呀,真是验证了那句,远的香近的臭的俗语。 “妈,我这一切都好,你不用惦念,我能照顾自己。”吴兴宽慰过吴妈,叹了口气,语气放得和缓,劝道:“妈,我姐学习最好,你就让复读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钱,我多给你邮点。” “我不要钱,我们有钱,你爸退休工资又长了,足够了。你人在外地,离家这么远,多留点钱傍身,别记挂家里。你姐呀,你别管了,就是复读了,她也考不上。今年考上大学的就三个,都说老刘家的闺女也考上了,就是名额让许书记家的儿子给顶了,咱家一没权二没钱的,到啥地方给她打点去?你别管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二姐最近咋样?”吴妈大致解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便把话题岔开了。 吴兴摇摇头,顺着吴妈的话聊了下去。他没再找吴三姐,想着下回打到吴三姐同学家,这样,说得也能痛快点,打到家里,吴妈在旁盯着,那话总要说半句吞半句,实在是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1312 但是,吴兴的钱,吴三姐终是没有用上。那天,吴兴电话打到吴三姐同学家里,吴三姐的情绪已经很是平稳,吴兴以为她想清楚了,吴三姐也确实想清楚了,只是,那想法与吴兴以为的大相径庭。 “我不读了。”吴三姐语气平静,很有种看开了的解脱,可吴兴的心情却是一沉至底。 “为什么?你学习那么好,为什么?你不应该……” “小兴。”吴三姐打断有些激动的吴兴,接下来的话很是诚恳:“小兴,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让我感动,我谢谢你,很感谢。可我是你姐,你足小了我两岁。” “姐,这跟年龄无关,你……” “小兴,你听我把话说完。”吴三姐似乎不敢听吴兴说服她的话,又一次打断了他,吴三姐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咱爸咱妈说的很对,咱家这块吧,能上大学的都是有点来头的,除非成绩真的是非常好,别人压也压不下去的,可我就是再复读一年,也到不了那个程度。所以……”吴三姐呼了口气,声音里的沉重遮也遮不完全,她说:“我不念了,早点工作,自己做自己的主。” “姐……”吴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有些哀求地唤了一声。“你改主意吧,你念下去吧,前一世,一直清楚的记得你这个执念,你怨了爸妈好久,最后嫁得那么远,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你念下去吧,真的,念吧。”这话窝在吴兴肚子里,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不能说,也说不出。 “得了,小兴,没啥大不了的。”吴三姐沉默了一会儿,突地语气转为轻快,续道:“爸妈正在为二哥娶媳的钱为难,你的钱呢,好好存着,存多点,留着给自己娶媳妇,最好不要让爸妈再为难了。好了,不说了,用人家电话说时间长了也不好。” “姐……” “小兴,你好好的,姐……”吴三姐吸了口气,轻轻地说了一句:“记得你对姐的好。”言罢,便将电话挂断了。 吴兴举着电话,听着里头传来的“嘀嘀”声,一时陷入迷茫彷徨之中,他的心在隐隐作痛,暗问自己,自己的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他所希翼去改变的,除了自己,他人,竟是一个也没有成功?这次也是如此,虽然吴三姐放弃复读,不是前世的被动,而是主动的,细节有了丁点变化,但一切仍就是按照前世的生活轨迹所运行,丝毫未变。 他闭了闭眼,收回心神,缓缓将电话挂上,之后疲累的靠在椅上。趁着午饭,办公室没人,他打了这通电话,想着打完电话再去吃饭,却没想到……,倒是可以省下一顿了,他苦笑两声,却是心里着实难过,那笑就显得异常艰涩。 无奈,妥协,退让……,原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以生存下去。 生活仍在继续,吴三姐不复读,想出来工作,吴兴建议她来魔都,吴二姐也在这里,姐弟三人,倒是可以相互照应,吴三姐说考虑考虑,自然,这事还得跟吴妈吴爸商量商量。 可商量的结果大出吴兴意料之外,吴妈竟是不同意。她的意见是,外头已经有一儿一女了,她要留吴三姐在家里,一来帮着她给吴二哥娶媳妇;二来,她想在市场盘个店,卖些百货之类的,吴三姐自然得当主力。吴兴猜吴妈,这是预备完了二儿子的结婚的钱,改替他打算了,也或许是,吴妈年纪还不算太大,还想做点什么。但她并没替吴三姐考虑,更不可能考虑吴三姐的心理了。 吴兴打过两回电话去说服吴妈,但没有说通。吴二姐也打过几回电话,但吴妈更不可能听闺女的了。这天,吴兴正与吴二姐商量有什么法子能让吴妈变通,却突地接了一个寻呼,家里的电话号码,让回电话。 吴兴与吴二姐对视一眼,找了个公用电话回了过去,是吴妈接的。 “啊,你姐那个死妮子,要去春市,连合同都先签了,她就作死吧。”吴妈恨恨的嗓门显得异常尖厉。“你去跟她说,不许她去,去,我也不给出车费钱。” “不用你出,我已经借了路费了。”吴三姐那头冷冷地接了一句。 “你翅膀硬了?长本事了?敢自已作主了?别以为你大了,我就不打你。”吴妈爆怒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妈,妈……”吴兴在话筒里高声唤道。 “喂。”吴妈生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妈。”吴兴声音平稳,很有使人安静下来的魅力,轻声说道:“你先别生气,让我跟我姐来说。” “给,接电话。”吴妈狠声说着。 “喂,小兴。”吴三姐应声。 “姐,什么单位?做什么的?春市的什么地方?合同细节是什么?”吴兴单刀直入,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抛了出来。 “春市啥地方,我也说不好,在什么滨阳路?单位就是,就是一家饭店,他们来人到局里报过才招的人,咱这,一共去了五个,有李传辉……,和我,二个都是我同学,没啥大事,合同,签的是啥实习合同。” “不去,姐。那合同没什么约束力,咱不去,你来魔都,我这里接着你。”吴兴上一世自然知道这个地方,只是那时,他与苏郁在魔都过得很艰难,没有余力去关心吴三姐,但,这一世,他不会了。 吴三姐沉默了一下,才接道:“我想先去看看,不行,再去你那里。” “有什么看的?你直接来我这,工作慢慢找,吃住都有我。”吴兴难得发急,只是,这次真的有点被吴三姐的倔强脾气伤到了。 “就是,有小兴,还有二姐都在这,小霞,你来魔都,我们都能照应着。”吴二姐在旁对着话筒大声说了一句。 “我刚毕业,啥都不知道,去了能找啥工作?我这头我先干着,都是同学,也能照应着……” “那能一样吗?亲姐弟和同学,能相提并论吗?”吴兴的声音提得很高,显然有些生气:“服务员,哪没有招的,魔都这遍地都是招服务员的,你来这不比去春市强。” “那个,那个……”吴三姐吱吱唔唔,突地以极低的声音含混地冒出个名字:“韩成鹏也去。” “啊?男的,男的也要?”吴兴太意外了。 “嗯。”吴三姐遮掩地回答。 “你……”吴兴顿觉倍感无力,他冒出这么一个词,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好将话筒给了吴二姐,对她说:“韩成鹏那家伙也去,所以,我三姐……,你说说她。” 吴二姐一听这名字,立马就明白了,接了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了张嘴,正在搜肠寡肚的找词,却听电话那头吴三姐又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就是和她们一起去看看,不行,我就去找你们了,没啥大不了的,别想的太严重,局里验证过的正规企业,没啥黑幕的。” 吴二姐也劝不了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小霞,你呀,真是……” 这通电话就这么结束了,吴二姐和吴兴谁也劝不了吴三姐,只能安慰吴妈,让她别太生气,儿女大了,自有主意,不过,兄弟姐妹多,相互都能照应着,也让她别太担心。 吴妈只是生气,怒道:“去就去,上当受骗,自已吃亏,我再不管她了。” 吴家老少都有些倔脾气,小的劝不住,老的更是如此,吴二姐吴兴都颇感无奈,但也只能如此。这事揭过,但吴兴却在后来要了吴三姐的户头,汇了几千块钱过去,吴三姐没推辞,吴妈是真的一分钱也没给她,她很需要,而对于弟弟的这份心意,吴三姐真是记了整整一辈子,也因此,日后她对弟弟的回护也绝非一般。 日子又回复了平常,吴兴将自己剩下的那小笔积蓄,开了个股市户头,通通投了进去,他的花销极低,除了房租,学费,他就如同一个要过冬需要冬藏的小松鼠一样,每月除了定投基金,便将所有的收入通通投进了股市里,他的记忆没有偏差,中国股市自九八年后,有两个牛市,尤其是后一个牛市,一直拉升到六千点,当然,之后,就不必说了。他得把握住这两个机会,还有房地产,无论如何,他也要多囤几套房子。 他现在看重的东西不多,亲情一个,钱更是一个。 吴兴公司的工作还算稳定,也清闲的很,说白了,就是还没啥正经活干。房产公司一直在融资,融资项目的启动资金,可惜,带项目过来的培经理显然看走了眼,这家集团前两年还算风光,可现如今,却是包了金的银饰,一年不如一年风光了。所以,这融资效果不好,启动资金也弄不来,项目所在的机械总厂已经与房产经理会晤过好几回了,大致表达的意思就是,还能不能动土?若动不了,它寻别家,这一年耗下来,得亏损多少钱呐。 作者有话要说: 1413 吴兴了解了房产公司的情况,心里也大致有了谱,看来这公司是撑不了多久了。吴兴有些贪恋这工作的稳定性,当然,人骨子里都有向往安逸舒适的惰性,尤其是上一世经历颇多的吴兴,更是如此。但他现在小有积蓄,工作丢了,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话说,这工作给刚来魔都的吴兴帮助的确不小,说实话,他其实挺感激有着这样那样想法而将他招来房产公司的培经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而吴兴则在等着房产公司的解体,实际上,一同招进来的四个人,已经有两个具有工程师资格证的人离开了,如此看来,培经理当初招吴兴的想法还是相当正确的,毕竟,一个人学历资历若都有,他必然对自己的期望值较大,而这家房产公司一没前景,二没前途,确实是留不下“人才”。 房产公司“垂死挣扎”地拖着,培经理终于有些急了。这一日,集团总裁突然“驾临”,陪着一个人,吴兴只知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他们走的是集团公司与房产公司连接的区域,没走房产公司正门,所以吴兴没见着人,但据可靠的靠谱的□消息透露,这人物是来接收房产项目的,说白了,就是培经理融不来资,集团公司也拨不来钱,索性将那合约给卖了了事,话说,再不卖,这么拖着,那块地皮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机械总厂可以依约抛了他们,自己另找合作方了。 当然,如此一来,吴兴怕是要失业了,房产公司一解体,公司现在剩下的包括他的两个小虾将可以另谋出路了,吴兴心里有准备,倒也不着急,那一位,同事一年多,只自嘲地说:“多给两月工资也不赖。不过,要是能将咱们公司一堆接手就好了。”不过,这话也就私下里说说,谁都知道不太可能。 “小吴,你去集团公司找徐秘书要两杯现磨的蓝山咖啡来。”集团总裁带着人直接进了培经理办公室,另一同事便悄悄地凑到吴兴办公桌旁小声嘀咕起来,那同事正说的热闹,却见吴经理脸上的兴奋掩也掩不住,出了办公室门就如此吩咐吴兴,话一说完,人就又钻进了办公室,也不等吴兴答应一声。 吴兴与那同事面面相觑,随后,吴兴才应景地“唉”了一声,当然,吴兴也知道培经理是听不见了。 培经理本有自己的秘书,不过前两天人家已经走了,培经理这两天有一搭没一搭的招着,还没招上来,打杂啥的,只能是身为办公室人员的吴兴来干了。吴兴起身去集团公司,那同事一阵挤眉弄眼,大致意思是让吴兴进培经理办公室时打探一下,吴兴颇有深意地点点头,但是,话说,他能打探出什么来?奇怪,又不用他坐/陪。 这个人物了不得,从集团老总和培经理的态度中便可窥一二,蓝山咖啡这种东西,培经理没有,是因为他没兴趣也没那品味喝这种东西,但集团老总据说也是个不喜欢洋玩意的玩意,那培经理特意让吴兴去找徐秘书要这种东西,可见,是提前为这人物备好了的。 集团老总是什么身份?吴兴曾听过一二,在越战渡过金回来的兵,曾在国安任职,本应升位的,但却下了海,是真正的*,只可惜,没什么真本事。 这家集团曾很有钱,不过都被活糟了,这回是因为政/府要清查银行的呆/坏帐,这帮人才慢慢地“萎缩”了,集团也渐渐过了气,否则,就这点破地皮,搁三年前,集团老总怕是连眼皮也不会抬一下,那家伙,就是一句话,根本瞧不上眼儿,当然,那是从前,现在嘛,就另当别论了。 吴兴去集团办公区找徐秘书,人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妆抹得淡雅亮丽,胸挺腰直,一套职业套装,那是上凸下凹,极为突显人家的s体形,当然,那香味浓郁,热气缭绕的蓝山早已准备妥当,放置于一个典雅浅棕的托盘上。 一向对隶属房产公司人员不怎么待见的徐秘书,这回一见着吴兴,那眼神就跟饿狗见了肉骨头一般,亮得极为惊人,她亲切殷勤,极为温柔地对吴兴说道:“小吴,你也真是,打个电话过来,何必自己跑一趟?何况,你们男人粗手粗脚的,哪有我们女人心细,这咖啡还是我送去吧。”徐秘书端起托盘,脸上的娇笑美艳动人。 吴兴见此,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笑道:“那太麻烦徐秘书了。”说罢,退步让开路。 徐秘书很赞赏吴兴的上道,点点头,娇笑道:“小吴太客气。”言毕,端着咖啡起步在前袅袅婷婷地走着,吴兴慢慢地跟在徐秘书身后,那速度,不说也罢。 几十米的距离,徐秘书足用了十分钟才到了培经理办公室前,吴兴眼见着徐秘书吸了口气又轻轻地呼了出去,话说,吴兴也吁了口气,再这么走下去,他就要累得透不过气去了。 吴兴敲敲门,替徐秘书打开,徐秘书脸上的甜笑便像朵花似的绽放开来,美得真是逼人,屋内三人,只有培经理抬头瞅了一眼,剩下两人正在说笑未曾理会,吴兴肩负打探的任务,站在门口没有立时阖门,向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眼,徐秘书妖娆地俯身将咖啡杯递到居左的那人桌旁,偏着头笑得娇魅,声音柔得几能滴出水来:“习总,您的蓝山。”这话一出,集团梁总住了嘴,皱眉抬眼瞥了她一下,而那个习总终于抬起头,偏头扫了一眼徐秘书,冲她颌首表示了一下感谢,再回眼与梁总对视时,眼神里就分明带出丝嘲弄,梁总面上便不太愉快了。 而在门口的吴兴在那位被称习总的人抬头的一刹那,扶着门的手重重地抖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攥了攥手心,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将门合上,之后又退了两步,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转身回了办公区。 那位习总是习振生的长兄,习振平,上一世他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他,有一次,习振生正折腾他的时候,恰好习振平打来电话找他,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习振生被习振平在电话里结实地骂了一顿,之后,习振生脸色变得极不好,而那一回,他几乎被折进去半条命,回了云风馆,歇了一周才得以回他与苏郁的出租房,惹得苏郁很不高兴,对于他未提前告知的“出差”计划很是恼火,而苏郁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缓和了两人的关系。自此,这位习振平就成了吴兴在任何时候听到名字都会一抖的人物,而习振生,则是他恐惧却又不得不承受的梦魇。 吴兴心神纷乱地回了办公桌,看着在旁等着消息的同事,勉强露出丝笑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那位同事有些失望,撇了撇嘴,回了自己的座位,估计,心里对吴兴有些不满,但吴兴却没功夫在意他了。 他坐在椅上,无意识地死力搓着掌心,里头有些冷冷的虚汗。上一世,他恐慌,害怕,但或许是因为年少不知事,也或许是过于单蠢,事实上,他的惧怕很是单纯。但这一世,吴兴突然发觉,他实际上对前世所发生的事情有一种刻到骨子里的畏惧,他极为恐惧前世的那些人再出现在他这一世的生命中,他畏他们如遇蝎虎。 只有失去,才会验证珍贵。吴兴上一世懵懂无知,痛虽痛,却还未渗骨,但他重来了一回,从前的东西就刻进了骨子里,不碰触不知晓,碰了才知道剜心剔骨有多痛,而上辈子他轻易抛却的,这一世,他才明白,那才是自己最宝贵最需珍视的东西。其他的,不过皆是幻影…… 吴兴这一天状态都不好,最后寻了个借口,脱了岗。那同事倒也高兴,培经理出来要个东西找个文件的,都是这同事帮忙寻找递进去的,能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这不能知道的,他也怨不着吴兴了。 但是,培经理却对在今天这关键时刻有些掉链子的吴兴颇有些微词,好在吴兴一向工作兢兢业业,他只能当吴兴真的有事,也就念叨了两句,抬手放过去了,说实话,培经理这人不错,对待员工还是挺宽容的。 十日后,培经理召集房产公司员工,好吧,实际上就两个人,吴兴和那个同事开会,会间,培经理掩饰不住兴奋的告知两人,魔都最大的景山集团要合并吴兴所在的美家房产公司,而公司成员也一并由景山集团接收,这对于培经理与那位同事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本以为只是项目转移,现下,竟连人也跟着过了去,还真是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当然,这比喻不甚恰到,应该是项目得道,人员升天。 作者有话要说: 1514 而可以一同转去景山集团的竟还有徐秘书。这两日,徐秘书几乎是“驻扎”在了房产公司,帮着培经理忙这忙那,热情殷切地惹得吴兴另一同事极为鄙夷,背地里给了无数个白眼,不过,吴兴倒很理解徐秘书的作为,包括上次帮忙送咖啡,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虽然,这流的路线有些不同寻常,但人家确实有那本事。要不然,你也半露一下你那34c的高“胸”,没有,没有就认了吧。 不过,上辈子吴兴曾听习振生同薛明耻笑过他那长兄,称他为伪君子似的禽兽。习振生自言他们老习家的人多少都会带点s体质,但习振平那人需要“道貌岸然”,所以,对于倒贴的女人,他一向不拒绝,拿他长兄自己的话来说,不过就是玩玩而已,这样的,省事,省心。 房产公司内部文件资料整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吴兴把辞呈递了上去,这让培经理非常诧异,景山集团,国内极具影响的大集团之一,到这种公司任职,这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可这小伙子,唉,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自己将要错失的是什么。但经过一年的相处,培经理对于这个踏实肯干又少言的小伙子印象还是挺好的,所以,他接了辞呈后的第二天,认真地同吴兴谈了谈。 “有什么顾虑,想法,说来听听。”培经理语气相当温和,很有耐心地问吴兴。 吴兴也有些意外,从前离开的人,培经理几乎是头天递交辞呈,第二天就准了,可到他这,居然多出这么个步骤,不过,他心里多少还是很感谢培经理的,这说明领导对他工作及人品的肯定啊。 吴兴低头想了想,诚恳地答道:“很感激培经理这一年对我工作上的照顾,我一没学历,二没资历的,若不是您什么都不计较地聘了我,我也不会刚来魔都就生活这么稳定,真的很谢谢您。这次我辞职,并没什么顾虑,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单纯只是个人问题,我想试试其他的工作环境,办公室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太平稳了。” “可以啊,到了景山,我这里得招个助理,你是我麾下的,把你提上来,不过一句话的事,就是……”培经理有点迟疑,随后又道:“我看你这一年又学车又读书的,考的怎么样?能拿个大专,我这就不太为难。”培经理倒也痛快,将关键说了出来,也是,总不能经理助理还是个初中毕业生吧。 “车本拿到手了,就是专科,还差好几门,明年下半年就差不多。”吴兴有些腼腆地答道。 “那就先去干着,景山是个大公司,只要进去了,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开人,何况,先从基层干,也是个锻炼的机会,对景山也能做个客观的了解,这对以后咱们能落稳脚,都很有帮助。”培经理如是说了一通,之后意味深长的道:“年轻人,有些事,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懂得珍惜啊。” 吴兴点点头,也颇为感概培经理这句话,不过…… “谢谢培经理的提点,但景山集团,确实不适合我。”吴兴起身,对着培经理欠了一下身子,诚恳地抱歉道:“以我现今的资历去了景山,只会给培经理带来负面影响,这实在不好。我只希望,日后我的各方面条件到了,能再有机会为您工作。” 吴兴此番话一说完,培经理便明白了,是啊,自己带着三人过去,一个徐秘书,不用说,是梁总让给习总玩的,另一个,虽说资历差了点,但也不至于让人说出什么来,但,小吴这个年轻人,条件是差了点,自己带过去了,定然会被人瞧低自己公司的水平,若自己再将他提上来,怕是还会惹人非议。没想到哇,这年青人想问题倒挺通透的。 如此,培经理倒高看了吴兴一眼。话说得这么明白,再坚持就太娇情了,培经理痛快起身,冲着吴兴伸手握道:“小吴,心思圆滑,前途不可限量啊。我让财务结你三月工资,就当遣散费,这个辞呈,我这收了。这是我私人电话,有事没事,都可以常联系联系。”培经理俯身写了个电话号码递给吴兴,最后这话,难得说的也俏皮。 “谢谢,谢谢培经理。”吴兴充份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话说,多了二月工资呢,谁跟钱有仇啊? 吴兴将自己辞了工作这事告知了吴二姐,吴二姐倒也体谅吴兴,只说,若钱不够花,她给。吴兴表示自己多拿了两月工资,足够用了。而且,他想去趟春市,看看吴三姐,这快一年了,联系时只听到好消息,但情况如何,不若自己亲见来的真实。 吴二姐很赞同,要给吴兴送钱,吴兴拒绝了,只说自己也没什么花销,积蓄不少。吴兴前阵子考试时,把开夜车的活也给辞了,他点了点自己的小银库,一二年不工作也都够了,而且,自己的小投资一直稳赚没赔,两个房子的首付也差不多了,他打算从春市回来,就找合适的房源,钱生钱才是正道,存死了,那就是贬值。 看着自己的资产表,他对自己还真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吴兴的选择是对的,吴家人报喜不报忧简直就是传统,吴兴去了春市,联系到了吴三姐,才发现她现在工作根本就不是在老家时说的那家酒店。 吴三姐跟同学一起来了春市,半年间真是开了眼界,而且,在这种环境中,看的多了,呆的久了,整个人的价值观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竟觉得所谓的坐/台小姐很是正常,那几年,这事还不普遍,能干这行的,没几家,所以,小/姐这个行业,获利是极丰的。 吴三姐当初是冲着韩成鹏才去的,韩成鹏是吴三姐的初恋情人,两人在高中时一直暧昧着,但却没挑明,此次,离家远了,倒也真在了一起,但也不过就是三个来月,韩成鹏就移了情,毕竟,纯的东西一向长久不了。 吴三姐很是伤心,难过了两个多月,就另找了一家酒店工作,她受不了,再跟这男人在同一家酒店工作,看着他同别人卿卿我我。 吴三姐曾说过,老吴家的人长得都好,吴三姐更是兄弟姐妹中长得最出色的一个,用吴妈的话来说,怀吴三姐时,梦到在山上看到一朵牡丹花,开得特别漂亮喜人,吴妈把它摘回了家,就生了吴三姐。 所以,吴兴若再不来,可能再过上一个来月,吴三姐就会被包房经理劝说着做了坐台小/姐,吴三姐当时虽还有些迟疑,但对韩成鹏另找的那个坐台女朋友很是耿耿于怀,觉得做这个行当也没什么大不了,真的有心答应了。也幸好,吴兴来得及时,吴兴了解到这种情况,真有额头冒冷汗的感觉。 他头一回驳然大怒,冲着吴三姐大发雷霆,自重生之后,他已很少有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清冷,一直是他的特质,倒不是他冷心冷肠,是他看事看物已然很开了,没什么是需要他纠结的。但这回,他真的极为生气。生气时的吴兴,霸气全开。 “马上辞职,我订晚上的票,你跟我去魔都。”吴兴斩钉截铁,一丝置喙的余地也不给吴三姐留。 “小兴,你别激动,这事,咱慢慢商量。” “商量个屁,没个商量,马上,立刻。” “就是说了辞职,也得等二天,我们经理对我挺照顾的,总要留……” “照顾个屁,滚tm的照顾?她怎么不照顾她闺女去坐/台啊?” “小兴,你小点声,话可不能这么说,何况,人家还没结婚呐。” “姐,你能不能脑袋清楚点,你知不知道,小姐是干什么的?坐台是第一步,以后,就成了昌了。”吴兴真是恨铁不成钢。 “只坐台,又不出台,性质不一样。”吴三姐还嘟囔着狡辩。 吴兴真是无奈了,他恨恨地盯着吴三姐,说道:“你今天要是不辞职跟我走,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让咱妈咱爸坐飞机来,你看着办吧。” 吴三姐这才变了脸色,撅撅嘴,说道:“辞就辞呗,你一个当弟弟的,还做你姐的主,哼。” 吴兴累得不愿废话,只很严肃地看着吴三姐,吴三姐翻了翻眼皮,说道:“我今天辞职,明天才能走,你订明天的票吧,我东西什么的都得先打包邮回家,还有我的存折,异地取款要花好多手续费。” “行。”吴兴特痛快地应了,老吴家的人这点比较好,应了的话就是应了,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极为算数。 “我今晚给你找个宿舍,你先对付一宿儿。”吴三姐提议道。 “不用,我住旅馆。”这什么烂地,吴兴宁愿多花点钱,也不愿多呆。 “那多浪费钱,就一宿儿的事,对付对付完了。”吴三姐不同意。 “你别管了,你去辞你的职,早点把东西收拾出来,明早我就来找你。”吴兴冷着脸,决断道。 吴三姐瞅了瞅吴兴,终于知道,自己似乎真的把这个弟弟惹急了,以前她虽然没惹过他,不知道后果,但她本能地觉得,自己这回得老实点了,否则,这弟弟可能比吴爸吴妈还是件麻烦的事。 于是,她果断地住嘴,听话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1615 吴三姐运气真算好的,她现在只是个服务员,辞了工作也就辞了,真要干上坐台这个行当了,她再想脱身,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不涉世不知深浅,说的就是吴三姐这类人。就如上一世的吴兴,未踏进去时,也如吴三姐想得这么单纯,可真一脚进去了,才知道再往出拔就不止会带出一脚泥这么简单了,剜肉剃骨,也未见准还有回头路可走。重活一切的吴兴,对此感悟极深,失去的东西,再去悔恨,那就太迟了。 吴兴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急急地返回车站买了两张票,其实是相当疲累的,只是躺在小旅馆的床上,他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心底泛起丝丝惧意,他无法想象,自己再拖上两个月来看吴三姐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上一世,吴兴离家后,只见过吴三姐一次,那次,吴三姐留给他不小的一笔钱,当时的吴兴虽觉得她份外憔悴,却未往心里去,所以也没认真细问过,如今想来,上一世,吴三姐到底有没有经过这一遭,他竟是不得而知。 吴兴按按跳得发紧的胸口,心里万分庆幸,好在,这一回,他真的赶上了,不管上辈子吴三姐经没经过,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吴三姐再走弯路。 辗转反侧直至清晨,窗帘已渐透亮白色,小旅馆的街道口也响起了叫卖吵杂的人声,吴兴才将将眯了一下眼,也不过睡了半个小时,他就再也睡不着了,起身,拉开窗帘,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抖了抖,这是上一世吴兴的习惯,心乱,烦躁时,不自觉地就想手里捏根烟,但这一世,他已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所以,这个习惯冒出来的时候,吴兴还着实愣了愣。 他站在窗口,深吸了两口气,用力搓了搓面颊,力图让自己精神一点,随后,又望着楼下匆忙来去的人群出了会儿神,才转身进了洗手间,放水清洗。 早上六点半,吴兴就到了吴三姐那,吴三姐显见也是一夜未睡,眼有红丝,面部略有些浮肿,见吴兴这么早过来,什么也没说,经过一夜的探讨与思考,吴三姐终是明白了吴兴的苦心,她又不是真傻,只是身在局中,有些未明方向而已。谁对谁真的好,怎能体会不到吗?何况,吴兴还是她至亲之人。 吴三姐是个利落的人,昨天下午上班时跟经理提了自己不干的事,得了经理勉强的同意后,就在下半夜下班回屋时,一边同同屋的人聊天,一边就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打包好了。 而吴兴见到吴三姐打包好了的东西,心情终于放轻松了一些,面上也和缓了许多,语气温和地道:“姐,我还没吃饭,咱去哪吃点早饭?” 吴三姐抬眼瞥了他一下,撇撇嘴道:“咦,换人了?不是昨天那个饭也不愿跟我吃,夜也不愿在我这过的人了?” “姐。”吴兴腼腆地唤了一声吴三姐。 吴三姐瞧了瞧又回复自己记忆中弟弟模样的吴兴,终是笑了,探手拍了下吴兴的后背,骂道:“脾气还挺大。” 吴兴只是跟着笑笑,未分辩,更未反驳。两姐弟又是一家亲了。 吴三姐这头事情处理的很快,不过就是半天的时间而已。只是还有半个月的工资,酒店方面称,要月末才能发给吴三姐,让吴三姐月底再来领一次,这会儿的工资基本给的都还是现金,不像后来都打到卡里。 吴兴拍板说不要了,吴三姐不同意,后来想了个法子,让吴三姐同寝的代领,也不用再邮给吴三姐,只当请她们吃饭了,可酒店缺德,知道吴三姐不干了,就坚强不肯让人代领,没办法,最后还得听吴兴的,不要了。这让吴三姐很不高兴,由此可见,老吴家的人似乎都有点守财奴的特质。 虽说姐弟俩在春市闹了点小不愉快,但整体走向听得都是吴兴的,所以,细节方向,吴兴就不计较了。吴三姐冲他嚷两句,发下小脾气呀,他都笑笑,过去了。 到了魔都,来接两人的,还是吴二姐,只是这回,她身边又跟了一个人,吴兴认得,是上一世吴妈坚决不同意,吴二姐非要跟的李东,这男人与吴二姐分分和和,闹了好几年,吴妈拦几回拦不住,索性最后就不管了,那会儿,吴兴听吴三姐这么说过一嘴,也看过一回照片,这男人爹没得早,娘改嫁改得快,走时只带了他弟弟,所以,这人虽说生活能力极强,却是个缺人管教,不怎么地道的东西。但上辈子吴兴虽与吴二姐同居魔都,本应有所照应的,但当时他也自顾不暇,确实有心无力。 但据吴三姐后来说过,吴大哥曾来教训过他,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东西个,天生那玩不意,教不好的。再后来,吴兴选择了那条路,就再也没得过家里其他人的消息了,甚至包括交了朋友要结婚的吴三姐,怎么说呢?应算是吴兴自我封闭了。所以,吴二姐与他到底如何了?吴兴并不知道。但很显然,这玩意,还是离远点好。 吴二姐这会儿想来是与他刚认识不久,面色红润,带着喜气,介绍时的语气也颇为欢快。吴兴不想在车站落吴二姐的面子,但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着实对李东没什么好感觉,那脸上也带不出笑来,吴三姐不知原委,但她跟吴兴却是一国的,所以,对李东这人敷衍居多,没多少实意,吴二姐看着如此表现的妹妹弟弟,心底的雀跃被失落所替代,只觉无由来的委屈,也有些生气。 “姐,咱们打车去我那,先收拾收拾,再聊,好吗?”吴兴感觉到吴二姐的不舒服,却一时也安慰不得,只能如此提议道。 “好。”吴三姐应得快。 “嗯……”吴二姐还在犹豫,她觉得自己的弟弟妹妹对李东印象不好,可人家却是来帮她接人的,她既不想让他再跟弟弟妹妹一起受冷落,又不想丢下快一年没见的妹妹跟李东离开,所以,一时有些为难。 “李先生,谢谢您来接我们,您家在哪?我们打车如果顺路就把您送回去。我那出租屋有点小,就不请您过去了,有时间,再请您吃饭感谢您。”吴兴心思细腻,不想吴二姐为难,替她做了决断。 李东这个人,家庭变故多,也是个心思狭隘的人,他自觉自己是个魔都人,城中区又有处房子,哄一外地小姑娘,那不是手拿把攥的?但这却并不代表自己要被人奚落,见吴兴如是说,他倒也没坚持,只点点头,接道:“那得咧,我把你们送上车,自己就坐环线地铁回去了,小梅,回头儿,咱再联络。” “嗯,行。”吴二姐矜持地应了。 吴兴揉揉眉心,只觉真心地累,重活一世,明白的确实多了,但也诸事缠身,更繁扰了。可见,难得糊涂这东西,还真心被人需要啊。 到了出租屋,大致休整过后,两姐妹就叽叽咕咕聊了起来,近一年的经历,两人说得热火朝天,吴兴看看表,已是下午四点,便提议出去吃点东西。 吴三姐却累得不想动弹,吴兴无法,只让姐妹俩继续聊着,自己却找饭店打包外卖带回来吃。 吃过饭,吴兴让吴二姐和吴三姐睡出租屋,自己出门去找个小旅馆对付一宿,明天,还有许多事,姐弟三人要细细商量。 其实,一共就两个问题,一个是住,一个是工作。 第二日,就这两个问题商量的结果大致是:住呢,吴兴觉得先重新租个二居室,左右他现在也没工作,吴三姐也要找工作,不如在吴二姐工作的附近租个房子,姐弟三人住在一起,相互也好照应着。 工作呢,吴兴只劝吴三姐不要着急,慢慢找,慢慢看,服务员的工作就不要再考虑了。 吴二姐也挺同意,于是这事就这么办起来了。而吴兴对李东这人,没问吴二姐太多,反正,以后住一块了,再潜移默化的表达自己的观念,比直接反驳更来的让人容易接受。 三个姐弟凑在一起,也不过呆了两年多一点,吴三姐来了魔都,先是做了份寻呼台的工作,后来呼台倒闭,又找了份广告公司的活,吴三姐好学,知晓魔有自考这个途径,自己也就选了一门,学的是法律,再然后,吴三姐同广告公司的副经理张玮谈了朋友,嫁到了南方去。 吴兴对这个姐夫,那是八个眼也看不上的,但吴三姐自打出了韩成鹏那事之后,对爱情冷感了许多,且她似乎一直缺乏一种生活安全感,所以这回找的这个,还真是安全的紧,巨胖的一主儿,一米七五的个子,体重却有二百来斤,但怎么说呢,这个姐夫也是上辈子那个,对吴三姐是真好,家里条件也不差,吴三姐嫁了他,生活无忧,应该会挺安逸的。看在这一点上,吴兴没做其他的动作,何况,他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有用?就如吴大哥的婚姻一样,他努力过,却依然是前一世的运转轨迹。 作者有话要说: 1716 而吴二姐,在吴妈来魔都参加完吴三姐的婚宴,就将她领回了老家。这几年,她也够倔的,谁的话也不听,跟着李东吵吵闹闹,分分和和,要死要活的,吴兴为此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可他着实是劝不住。 好在,这回吴妈来,说是有个亲戚在岛国开了个中国餐馆,缺一个面点师傅,吴二姐别的没学,倒是为了所谓的“满足男人的胃”而考了个一级厨师证,面点证也是有的,听吴妈这一提议,也因着这几年也确实把她折腾的够累呛,再加之几个人的苦劝,便跟着吴妈回了老家,计划劳务输出,出国了。吴兴觉得换换环境,换换心境,对她未尝不好,所以,国外苦点就苦点吧,比老跟这么个破烂玩意纠缠强多了。 吴妈看吴兴在魔都混得挺好,且儿子还年轻,大都市里机会多,确比在老家强百倍,便也没说什么,想留下就再多留几年吧。等这一切都消停后,吴兴已经过了二十一岁的生日了。 进入深秋的魔都,满地落叶昏黄,空气中都透出股萧瑟的意味,吴兴双手插兜,背对秋风,回首去望来路,心内极为感概。 上一世的此时,他的骸骨可能早已成灰,不知被扬洒到了何处?好在,这一世,他小心谨慎,固守本心,日子过得平逸满足,安全度过了上辈子那最惨烈的节点,他相信,老天让他重生,就是为了可以让自己重新选择生活,去体会生命的可贵。所以,他真的,真心感谢上苍,让他再来了一回。 可惜,吴兴似乎感谢的早了点。 吴兴现在的工作是在一家科技公司做销售人员,这家科技公司做的是自动化控制箱柜和各式的plc开关,代理的是德国的一个牌子,这种东西说来挺专业的,所面向的大致是发电厂,高炉建设此之类的领域,吴兴干得还成,一年能拿下几百万的单子,而到他手里的总有十来万,再加上,这几年,他的投资一直在赚,房子买了卖,卖了买的倒腾,说实话,他的小银库六个零的存款总是有的,这还不算年年给吴爸吴妈的钱,和年前在吉市给吴爸吴妈买的养老房。 吴兴挺知足的,他觉得当初选择来魔都还是极为正确的。不过现在,他不想再呆下去了,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没必要再留下去了。他想辞了工作去南方,去吴三姐在的地方,那里有亲人,而这里,没有。 他的性取向注定了要离家向远方,他其实去南方,也不是要去找吴三姐,他只是想呆在有个亲人的地方而已。 吴兴如此打算,也就如此做了,辞呈先递上去,要交接半个月,手里的房子,下意识的留下一套,其他的也就通通出手了。基金,股票卖掉转进银行帐户,他想到南方重新再开户,否则,还要异地两头跑着办手续,这实在是一件很麻烦事,还不若从头开始算了,是啊,从头开始,这四个字想想就令吴兴兴奋。年青人,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从来都不缺少。 快到外国节平安夜了,魔都各处都在渲染着热闹,吴兴知道这是商家的手段,但蛊惑力太强,也让他有了买礼物的冲动,吴兴想了想,不打算送家人“洋礼”,那就给自己买一个吧。于是,他兴致勃勃地逛了逛百盛,给自己挑了一块欧米茄的手表,千来块钱,却挺让自己高兴的。 那既然已经“挥霍”过了,索性就再放纵一把,吴兴回家将自己的衣物放到行李箱里,拖着去了三里河酒吧,打算在那坐到明日清晨,然后打车去机场,直接飞海市,订的机票,他已经拿到了。 三里河的酒吧街靠着使馆区,所以各种肤色的老外不少,一桌一桌,有不畏冷的,居然还坐在外头赏雪景,是的,魔都今夜飘雪了。 吴兴竖了竖衣领,难得的玩心大起,拖着箱子进了一家挺喧嚣的酒吧,可惜太吵了,有些受不住,呆了五分钟,只能掏着耳朵出来了,浪费了他叫的那瓶啤酒,三十块钱白扔了。 这回,他学了乖,寻了家外表不甚起眼,音乐相对比较温和的酒吧,推门进去,灯光昏暗,人影重重,吴兴适应了一下光线,便寻了个桌子坐了下来,有服务生过来点单,吴兴仍就要了瓶啤酒,只是那服务生打量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吴兴坐了足有十分钟,才知道这是为什么,敢情这竟是个g吧,穿穿梭梭,来来去去的,男人居多,偶有着女装的经过,那感觉也违合的很,吴兴不想揣测那是否是别人的另类爱好,他只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里,“享受”自己这第一次的“放纵”。坐了一会儿,吴兴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种氛围的,可见,这同类吧,某些方面的审美还颇有些共通处。 吴兴坐的这角落极不起眼,僻静,隐秘,可既便如此,也有三四个人过来搭讪,不过,都被吴兴婉拒了,自己身边的大提箱,是他最好的理由。 酒吧音乐节奏并不激烈,但也并不轻柔,吴兴啜着酒,品着人,越看越觉有意思,心底甚至升起个念头,偶尔一次放纵,这感觉倒真是不赖。 这里的人们正做着鸟类最原始的“竖尾求偶”游戏,亮出自己最绚丽的羽毛,寻求最得心意的配偶,然后再去进行一场最原始的冲动,这便是此间全部的内容。 吴兴正盯着一对男/男作饶有兴致的观察,突地人群中央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开始有大拔人纷乱地向酒吧外躲去,吴兴一时不知发生什么事,正有些怔神,却听吧台调酒师沉稳的声音清晰地在空中响起:“非常报歉,各位,现在本酒吧清场,所有消费均免单,对诸位造成的不便,尽请原谅。”随后又是一遍英文复述。 吴兴可不想惹什么乱子,忙拉着自己的提箱跟着人流向酒吧外挤去,只是箱子碍事,最后还是被挤到最末一拔。 出了酒吧门,吴兴仍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离远点总没错,吴兴拉着箱子足走出十几米远,才一边心里嘀咕着晦气,一边俯身拍打箱子上的土。不过,可惜的很,十多米的距离还不够远。 此时,已近凌晨,街上只有零星几人,下过雪后的空气尤其的冰冷,吴兴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想着自己应该去哪?他一开始本打算在酒吧耗到早晨三四点,再去找车去机场的,可现在……,吴兴四处打量了打量,辨了辨方向,而之前人酒吧蜂拥而出的人群似乎是入了大海的浪花,不知汇流到了哪?但,很显然,大家都有了去处。 吴兴仰头望了望夜空中的几点寒星,觉得真是让人冷得寂寥。真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呆着啊,如此想着,吴兴似乎忆起往北有家三星宾馆,得,那就赶快向北吧。 吴兴的步子刚刚向北迈去,先头那家清场的酒吧门突地被人自内而外的撞开,一个怆惶的人影奔了出来,见到独行的吴兴,便飞也似的冲了过去,一个“趔趄”扑到吴兴腿旁,惊恐地连声喊道:“救我,救我,求你救救我……” 吴兴心底“咯噔”一下,暗道,坏了,麻烦要上身了。好在他应变及时,那人扑过来时,他就下意识地向后连退了两步,将两人距离拉开了两米,那人还要挣扎起身,但吴兴已更警觉地向后连退了三步。 寒风凛洌,这男子竟只着了套雪白的真丝睡衫冲了出来,看起来,还真是美丽加动人。他似乎冻得有些发僵,在挣扎了两下都没起得来身,吴兴有点同情他,但他可没本事替人平息什么麻烦,所以,他还是打算悄悄离开。 此时,酒店内的人已经出来了,二个在黑夜里居然还戴着墨镜的男子大步向他们走了过来,但瞧那架式,并不显得有多着急。但地上的男子,瞧见两人过来,却像是见了恶鬼一般,一边蹬着腿向后蹭着,一边劈着嗓子喊:“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那两个男人根本就没理会那乱嚷的男子,待到跟前,其中一个男人单手将地上仍就挣扎着的男子拎了起来,那感觉就跟拎一只待宰的鸡仔一样,不费吹灰之力,而另一个男人抬头点了一下吴兴,冷声问道:“你是干嘛的?杵这干什么?闲事少管,赶紧滚蛋。” “诶。”吴兴赶紧点头应了,拉着箱子快步躲走。 “收了钱,不做事,这可不是你们的行规啊,锦落。” 吴兴心口一震,不由地回首望了一眼,那挣扎的男人眼睛瞪得滚圆,里面透着绝望与无助,定定地望向远走的吴兴。这情景,像极了上一世经过折磨后的吴兴。只是那时,他心底虽也渴望逃脱,但从未鼓足勇气,所以,每一次之后,都是自己一人默默承受那可怕的无望……,了无希望,不见前路。 作者有话要说: 1817 “他……他是欠了你们钱吗?”吴兴略一迟疑,心一软,还是脱口问了出来,话一问出来,吴兴潜意识就冒出了三个字“坏菜了”,可内心里,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可见,吴兴心性有多良善。 那两男的一皱眉,回头扫了他一眼,其中一位正要应话,酒吧门又被打开了,另有四个黑夜着墨镜的汉子簇拥着当中一位裹着一件暗红色皮草大衣的男子出了来。 那男人浑身痞气,但举手投足间,竟有股难以言喻的贵气杂糅其中,这感觉很让人违合,但却又奇异地带出和谐感,很是矛盾。他下身只着了一件黑丝长裤,单簿的很,好在那件大衣衣摆够长,掩在其长靴之上,挡住袭人的渗骨寒风。 “草性,这鬼天气。”那男人被“放”出来,先是望了一下天,之后唾了一口吐沫,如此咒骂了一句。 旁边的人立时递上来一根烟,那男子接过随意地吸了口气,随后一弹,扔掉了,这才将注意力转向那被称为锦落的男子,邪笑道:“小落落,没人教你,这么玩是不对的吗?” “习少,习少,你放我一回,我受不住,我真受不住……”拎着锦落的男子早就松开了他的胳膊,天气寒冷,他身子发僵地匍匐在地,哀戚地哭求道。 习少皱皱眉头,嘟囔了一句:“真他/娘的晦气。” “喂,你,给老刘打个电话。”习少抬指随意点了一个人,如此命道。之后,再不看地上瑟瑟而抖的锦落,又接过一只烟,重重地吸了起来,寒风凛洌,一匍一立,这场景,如中世纪贵族正惩式自己的奴隶般,怪异地放映着。 吴兴早在习少从酒吧里被簇拥出来时就变了脸色,心内的恐惧揪得他身子有片刻的僵直,直到习少踱到锦落跟前说话,他才回复意识,悄然地不着痕迹地向外蹭去,待习少话毕,他人已挪出百米之距。所以,之后的对话,他一句也没听到。 直到回首时人影渐显模糊,他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口紧得发沉,那男人,他若没有错认,应是习振生,前一世,他主要的恩/客。 “诶,那小子干嘛的?溜得倒快。”习振生吸完了那根烟,抬头恰瞧见吴兴远走的背影,觉得挺有意思。 墨镜男子回头瞅了一眼,也笑了一声,接道:“那蠢小子,刚才还问锦落是不是欠了钱,这一会儿倒机灵,跑得飞快。” “有意思,你,揪他过来玩玩。”习振生指着一个墨镜男,难得发话道。 “习少,你得注意……”其中一个明显为领头的墨镜男出言劝道。 “老焦,你他娘的闭嘴吧,你现在跟的是我,不是我哥,想要告状,等我玩完了再说。”习振生斜瞥了一眼劝他的墨镜男,烦道。 老焦叹息一声,闭了嘴。 被命令的墨镜男有点无措,一时不知该听谁的,习振生皱皱眉,一脚踹了过去,骂道:“他娘的,让你去,你就去,再等一会儿,人jb都跑远了,没的玩,少爷就玩你。”今天的习振生似乎有些焦躁,耐性不足。 墨镜男瞧了一眼老焦,就带着另一人追了过去。吴兴一待离得远了,步子就迈得极快,几乎是小跑起来,路上没几个行人,却仍有一个被他仓促的急跑弄得“啷呛”了一下,他小子一瞪眼,怒骂道:“草,急着投胎呀?”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吴兴回身急忙道歉,眼光瞥处,竟瞧见追他而来的那俩墨镜男,这下吴兴如同被恶狼惊吓倒的兔子一般,一个跳脚,跑得更迅捷了。 那俩墨镜男本想“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却未料那小子竟提前发现了。两人无法,只能无奈对视一眼,同时全力出击。 这两人,正经特种兵退役的,吴兴那小身板,虽常有锻炼,但跟人家相比,那整个一超轻量级和超重量级的比试,跑不出百米远,就被一个前扑,按倒在地。即使是这样,吴兴还不要命地跟着支巴了两下,这俩位,本来被派来干这种大材小用的事就有点郁烦,碰着这么个没眼力价的,手下也重了点,吴兴下巴结实地挨了两拳,这才两眼发蒙的被架着提溜了回来。 提到半路时,吴兴才回复精神,心里开始阵阵发抽,他嘴唇颤了半晌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委婉”地申辩道:“两位大哥,咱们这是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更是什么也没看到,真的,真的……” “少他娘的废话。”其中一位重重地拍了下吴兴的后脑,将他那点精神头拍没了,才粗口骂出来。 两人速度极快,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将吴兴扔到习振生跟前,吴兴努力晃晃脑袋,找回神智,看到习振生,条件反射性地沉默了下来。 “喂,你小子,跑什么?”习振生将嘴里的烟吐到地上,半蹲下身子,眯起眼瞧着吴兴问道。 吴兴眼角扫着他,心里抽动着,好长时间,才吞着声音回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你放了我吧。” “我切,我们是正经人,不是混黑的,你看没看见,知不知道,有屁关系。”习振生倒难得跟吴兴扯皮起来。 “那,那放了我吧。”吴兴表现地相当怂。 “呼。”习振生吐了口气,站起身子,叹道:“没劲,真他娘的没劲。”言罢,还脚jia地踹了吴兴一脚,吴兴顺势倒在地上,这一倒不要紧,恰将他的脸露了出来。 习振生扫到,“咦”了一声,又天了下来,惊道:“呦呦,我瞧见谁了?嘿。”习振生扯住吴兴的头发,吴兴挣了两下,被旁边的墨镜男狠狠地踹了两脚,才由着习振生将他扯到锦落跟前,习振生一脸兴趣地将两人凑到一起,说道:“瞧,瞧,像不像,很像吧?” 锦落已被冻得嘴唇发紫,面色青白,他缩在原地,费力地抬头看了看吴兴,附应地点头道:“习少,眼,光真好,像,真像。” 吴兴皱眉瞧了一眼锦落,垂了眼睑,不言不语。 旁边的几个墨镜男看了两人几眼,倒有三个点了下头,不过,习振生又遗憾地补充道:“小落落,看着他,倒是可惜了你入行时间久了,想两年前,刚遇见你时,那感觉……,啧啧,滋味多好啊,丰美多汁,可现在,唉,你年纪大了……” “习少,习少说的是,你高,高抬抬手,放我这一回吧。” 习振生撇撇嘴,将吴兴扔在地上,起身搓着下巴思考着什么,半晌儿,眼神一亮,对老焦道:“我今天要跟我小伙子玩玩,你来安排。” “习少,这绝对不行。”老焦严肃应道。 吴兴一声不吭,只用眼角余光在观察事态发展区势与行势,考量自己能够脱险的几率。 “老焦,我是在命令你,可不是在争求你的意见,怎么?先给我老哥打个电话吗?”习振生挑了下眉峰,眯着眼问道,里头的不耐和烦躁不言而喻。 “习少,这不是你往日的作风,你一向……” “草,你有完没完,今天事,你是办不办??不办我另打电话找人来。”语毕,习振生暴怒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墨镜男,呵道:“拿电话来。” “习少……” “别动!”在地上一直表现相当无害的吴兴,在习振生暴踹向墨镜男时,突地自地上蹿起,动作极为迅速地敲麻了习振生的双臂,一只手更是熟捻地自其腰后侧抽出一把勃朗宁抵在习振生裆下。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再反应时,吴兴已经拉动了保险栓,他扣着扳机的手有些抖,一旁人的心也跟着一起抖着,只见他慢慢地将枪口渐移到习振生头部的太阳穴内,贴身转到其身后,一只胳膊勒住习振生颈部,声线微颤地道:“我没用过这东西,你们别让我紧张过头了,都退后些。” 六个墨镜男齐刷刷地退后了三步,而在吴兴怀里的习振生却是笑了笑,半分紧张也不见,倒是极有兴致问道:“诶,我怎么瞧着你这两把式这么眼熟呢?”是啊,这两把式是上辈子他教给吴兴的。 “喏喏,还有,我们以前玩过的,是吧。我枪别在哪?你这么熟门熟路。耶,也不对呀,除非我相当有兴趣的,才能对我这么熟,喂喂,我们什么玩过?”习振生被指着太阳穴的脑袋竟是动了动,好看的丹凤眼笑眯着斜看向他。 吴兴只是一味不理他,但扣着枪的手攥得更紧了,也抖得更厉害了,他先要求道:“你们,先开辆车过来,我不想惹你们,咱们各走各路,行吗?” “喂喂,放松,你卡得我头疼的很,哎,你玩过这枪吗?威力极大的,若是走了火,我的脑浆会将你全身淋得像洒了西瓜汁……”习振生点头让人开车,这头却拿话来逼吴兴。 “闭嘴。”吴兴终于忍无可忍地,但手确实是松了松。 车很快就开了过来,吴兴押着习振生警戒地向前动着,眼光扫到地上的锦落,还是于心不忍,问道:“你,还能动吧,来,爬我这边来。”锦落抖索着身子,抬头扫了他一眼,艰难地点点头,极慢极慢地蹭了过去,待到吴兴跟前,吴兴下意识地探手想拉他一把,而此时的锦落却不知自那积聚的力,只一个挺身撞向吴兴,与此同时,一侧的几个墨镜男冲了过来。 颈部被手刀敲中的吴兴,半晕半醒之间,听到习振生夸奖锦落:“干得不赖,刘老板那,我给你说情……” 东郭先生对慌乱逃蹿的狼说:“来,到我的书袋里来躲躲,我来救你。”…… 吴兴对冻得发僵不能言语的锦落说:“你还能动吗?来,到我这边来。”…… 这个世界,总是戏弄纯良的人,所以,不是我们非要心若冷铁,而是逼不得已…… 作者有话要说: 1918 吴兴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漆黑,他使力闭了闭眼,才缓慢恢复感知,自己的眼睛是被罩了东西,不仅如此,他的手被吊放在裹了绸缎的钢环里,不能自主活动,嘴里也被塞了口咖,意识到这一切,吴兴心脏剧烈地抽痛着,一时陷入莫大的恐慌之中。这感觉太过熟悉,是他出单时的节奏,可自己不是重生了吗?这一世,他是正经人,并没有做那一行,现在,现在是怎样一种情况?是不是?这重生的十一年,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而事实上,他仍旧在那窘境之中,未能逃离,吴兴煞时坠入了一种无望的恐怖之中。 “呦,醒了?”熟的声音响起。 吴兴脑袋动了动,向着声音的方向,他当然知道这人是谁。他的老主顾,习振生。只是不知这一次,他需招待几个人?吴兴此时头脑混乱无序,前世今生,让他无从分辨,哪个是真实。 “你是谁的人?对我这么了解,哈?”习振生踱到他跟前,一面随意地问着,一面se情地探手抚向吴兴的锁骨,前胸,腹部,随后向下向下,再向下…… “呜,呜……”吴兴努力躲着习振生不怀好意的手,但心底却瞬时明朗了,自己还是重生过了。而醒来之前的事,就再次清晰地印在他的脑子里,随后,吴兴为自己的愚蠢,深深地懊悔起来。 “其实……”习振生贴到吴兴耳侧,轻声又道:“我不觉得谁会派你这么蠢笨的人来接近我,不过,谁知道呢?”他舔了舔吴兴的脖颈,低笑道:“也或许是把我调查得太清楚了,知道我就好你这口的,故意耍了个欲擒故纵?” “呜……”吴兴拼命的摇头,一方面为了否认,一方面是为了避开那湿热的接触,这感觉,让他心底阵阵寒意侵袭。 习振生“嘿嘿”地低笑着,一只手已然探到吴兴的身后,伸着食指点呐点呐,点着吴兴的局花。吴兴眼睛瞪得滚圆,他清楚习振生的节奏,所以,立时便屏了呼吸,努力放松。果不其然,下一刻,那食指突兀地生硬地就点了进去,随即就开始混乱地搅着,吴兴痛得倒抽了口冷气,额上冒了层细汗,呼吸急促地喘息着,他的身体在本能地调整肌肉放松来适应这蓦然的“袭击”。当然,这承继的自然是上辈子的经验,真是很可笑吧。 “摸着生涩的很,不过,显见是受过教育的,不错。不管是谁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挺谢谢他的,要知道,我家管我还是挺严的,找一个好玩的,挺他娘的困难的,喂,你挺合我心意的。”习振生调笑着,手指抽了出来,但紧接着,吴兴就觉得他又往后头塞进去个东西,似乎是个跳蛋,或许是个摸平的核桃,也或许是个鹌鹑蛋,吴兴猜不出来,但他很难受,很难受,他这辈子,后头除了排那玩意,还从来没作其他用途过,这一下子就上来这东西,他着实有些适应不了,毕竟,上辈子的时候,他在云风馆里先行受过实践性“教育”的。 习振生把东西塞进去,人就起身走了,吴兴头脑晕沉地承受着,小口小声的抽气着,努力将自己后局放松,放松,但内部的肿胀感还是让他难受地“哼”了两声,与此同时,他心底还有声音告诉他,习振生一定有后续,绝不仅限于此。 吴兴很了解自己的这个主顾,习振生的离开只是为了拿两样东西,一个是带正负极的小电压箱,小巧精致,相当漂亮,更漂亮的是上面的金属夹,磨得钝钝的小齿,闪着亮亮的光泽,而另一个东西则是一朵小小的银质局花,花枝浑源,不显尖锐。 习振生回来后,将东西放好,就拿起床头柜上的一瓶水,解开吴兴的口咖,哺喂了过去。 吴兴嘴一被释放出来,便张口叫道:“这是误会,这是误会,我不是什么人派……”下巴被掐住,一口水被灌了过来,吴兴始料不急,被呛得一阵咳嗽。 “我只给你补这一次水,能喝就多喝点,之后,咱得玩尽兴些。”习振生一边笑劝着,一边继续灌了过去。 “不……”根本容不得吴兴申辩,几口水灌进去,口咖又给上了去。 堵着嘴咳嗽的感觉真是太难过了,吴兴脸咳得通红,甚至漫延至了颈项,咳劲过去之后,身体却奇异地开始发热,这感觉依然很熟悉,这是被喂了某种致幻药物,可以减少痛苦,强化快感,说白了,就是“伟/哥”。 “来,来……”习振生此时兴趣盎然,似得寻着一件得手的玩具,玩得相当有感觉。他放长吴兴被束着的双腿,盯着后局说道:“来,来,宝贝,把里头的东西挤出来,我给你接着。” 吴兴扭着身子,极力退却着,但身体已经再慢慢发软,身上的力气渐渐被抽掉,被一种奇异的痒麻感所替代。 习振生看着还在抗拒的吴兴,眉头皱了皱,呵道:“快点,我可没多少耐性,给你五分钟,出不来,我帮你。” 吴兴悚然,习振生所说的帮,一是伸手将它掏出来,这手段,上辈子,习振生没少在他身上用过,叫所谓的拳/焦。二是,扩开后,用工具辅助夹出来,这个,吴兴没用过,却是听过,据说,会让人生不如死。 吴兴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向腹部施压,力图如排那玩意般将东西挤出来,可是,躺在床上的姿势,实在是太不合适了,他额头迸汗,一阵心悸,真是太痛苦了。 可又能如何呢?他之于习振生,是会说话的塑胶玩具,是可容纳的容器,可随意使用的抹布,唯独不会是一个人,一个理应有思想,有感觉,有所谓尊严的人类,或许在习振生的眼里,只有他们老习家的人可称之为人类,其他人等,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分为白肉,红肉,想吃的,不想吃的而已。 “喂,喂,专心点。”习振生不满地拍打吴兴的腿根,大声命道。 “呜……”一阵长长的吸气使力,那东西终于在吴兴脱力前被挤了出来,裹着肠液,粘腻恶/心。 “好样的,宝贝……”习振生鼓励地拍拍吴兴的前端,夸奖着。 再之后的过程,在吴兴的脑子里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像,不真实,隔着一层纱膜,如枪版的电影,所有过程影影绰绰,除了刻骨的痛以及那不可言说的快/感,还残留在脑中,其余的,似乎已被大脑刻意淡化了。 而且,这疯狂的一夜,吴兴晕过去三次,这让他得到过片刻的喘息,说实话,他非常感谢人有应激功能这一说,真算是救了他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这章有点瘦哈,抱歉抱歉,那啥,明天双更,一是弥补这章的短*,二是感激九月的长评.真的太感谢了,激动得不行,谢谢九月.(就是本来上来是要更文的,结果居然看到九月的长评,这个意外,感动,激动,于是看了三遍,又是思考,又是臭美,把时间给浪费了,所以,就短了点,明天,我努力双更.老天保佑我不要食言.) 2019 可是这命,救回来,却是作何用途呢? 这一夜,吴兴熬的辛苦,第二日,他醒得便极晚,困顿乏累让他的双眼几乎粘连在了一起,睁也睁不开,费力睁开了,却被刺眼的阳光激得溢出泪来。 他以臂遮目,直待那泪流尽了,才缓缓移臂,怔怔出神,两腕上的青紫触目惊心,这是昨夜剧烈挣动所留下的,实际上,当时,他并没觉得手腕有多疼,其他地方的痛比那处可要激烈百倍。 吴兴身上束缚尽解,身上也干干净净,颇为清爽,应是有人给清理过了。但身上仍是痛,钝刀割肉一般,隐隐地跳疼,身体里仅存的力量便去对抗这种磨人的痛感去了,残留给支配四肢的,就所剩无几了。 吴兴脑袋昏乱地飘飞着昨夜的残影,带着电极的铁夹,插在鸟道上的银菊,身后可怕的撞击,这一幕幕一出出,似影像回放般在脑子里慢慢转着,转着,转得他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一阵生理性的恶心从胃里涌了出来,他“呕”了一声,却是什么东西也没有,除了酸液,他泄愤般将嘴里的水通通吐在地上铺就的昂贵长毛地毯上,可看着那滩污渍,他心里又难过起来,说不好,自己连这块毛毯都不如。 他闭了闭眼,摒弃内心的颓丧,费力将身子支起,披了一件被单,一步三挪地向房间内的浴室走去。 欧式阔大的浴缸立在正中央,镀金喷头立在上方,张扬招摇。 习家所有的奢靡都集在习老二身上,他是习家败家不成器的标杆,是习家的唯一缺处,但似乎是习家这唯一的缺处,让最上位的那人虽对习家抱有戒心,但仍是倚重。 吴兴站是站不了多久的,他选择坐在浴缸,打开花洒,细细地冲洗着自己的身体,一遍遍,一次次,直到那恶心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才不得不关了阀门,扶着缸沿起身,手在抖,腿也在抖,他的体力已然是透支太多了。 他直着身子,努力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他可不想光着身子倒在这里,等那眼前发黑的症状渐渐减轻了,吴兴才撑着身子挪到流理台前,水气凝结的镜子里立时现出一张苍白似鬼般的面孔,惊了吴兴一跳,随后,他才意识到,那就是自己。 他抬臂揪着被单的一角将镜上的雾气抹掉,那青白如鬼般的面容就清晰了起来,吴兴定定地看着,看着,觉得那根本就是来自地狱中的鬼魂,以为逃脱了,实际却仍被惩戒的恶魂。吴兴盯得久了,眼神愈显慌乱与疯狂起来,他抖着手又擦了擦镜子,镜子高清,“鬼相”更显。 “不,不,我不是。”也不知吴兴看了多久,终于一声嘶喊打破了这可怕的静寂,镜内的人狂乱起来,眼见其举起右拳重重地击了过来。 “卡拉”一声脆响,镜子应声而碎,斑裂的镜面没有掉落,仍就狰狞地粘在一起,“鬼相”更加森然,而且其上又加了一种触目的鲜红色。 房门被撞开,闯进来的人看着吴兴滴着血的手,低头贴着衣襟说了两句什么,随后张手劝道:“冷静,冷静,这里没人要伤害你,你先出来。” 吴兴两眼殷红,转向来人,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接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凭什么听你的?你,滚出去。”话说完,又执拗地盯向镜子,随后,他竟伸出双手去掰镜面。 “他干嘛呢?”得了消息的习振生身后簇拥着一大帮人进了来,进来就大声问道。 先前闯进来的人有些无奈地皱皱眉,刚想回头解释一下,却见吴兴整个人激动起来,他手上速度加快,自墙上硬掰下一块碎镜,尖尖的锐刺指着习振生,颤声低吼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习振生皱皱眉,向前踏了一步,吴兴条件性的向后退了一大步,脚下一划,趔趄一下,险些倒下,那断面划着掌心,手上的血流得更多起来。 习振生住了脚,问道:“你要干什么?耍这一出,为了什么?你有话说话,有事说事,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有出息吗?” 吴兴瞪了瞪眼,一时脑子更转不过弯了,一个男人?男人?昨晚被玩了一夜的,那是个人吗?连条畜牲都受不了吧? “滚你/妈的,你个王八蛋,狗都不如的牲畜,也配叫人?你他/妈的就是条蛆虫,你……”狂化的吴兴被从后门摸进去的保镖一个手刀敲中的后脑,世界安静了下来。 习振生挑眉邪邪地笑了两下,命道:“给他收拾干净了,晚上我再陪他玩玩。” 一连三天,习振生同吴兴一连玩了三天。吴兴现在一见着习振生,就条件反射性地将自己缩缩,缩成一小团,团在墙角,或是床角,或是柜子角,咬着手指,紧张地望着他,一向他伸手,立时就能惊得跳起来,活像见了恶魔一样。习振生之于吴兴,可不就是恶魔吗? 吴兴此时的头脑纷乱,各种思绪突起突落,弄得他浑噩不明,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在可怕的梦境中总是不醒,难道,自己一定要告诉恶魔一个名字才行吗? 习振生这三日一直在问吴兴是谁的人,谁派他来的,吴兴这意外受得刺激过大,脑袋一时不很清楚,他实在编不出一个名字来,就拼命问习振生,让他告诉他一个名字,只要习振生说出来,吴兴就认。可惜,习振生从来不肯说,而迷糊中的吴兴就自认为那名字是恶梦醒来的咒语。魔法的咒语,很奇特吧,吴兴的心思,居然还有如此童心的一面。 第五日清晨,吴兴自梦中醒来,他眼神清明,神态安静,恢复了正常。窗外还是灰蒙一片,他起身拉开窗帘,头一回认真地看向外景,这是一处半山别墅,天还未亮,景致模糊,看不清什么,只有门前的一条沥青马路,车道宽敞两侧路灯,一直延伸至远处,能看个大概,吴兴趴在窗上哈了哈气,那淡淡的霜花被化开,露出屋内的微亮来,楼下执勤的人向上望了望,随后不屑地撇开头。 吴兴笑笑,不置可否,人的心底里,总想对比别人来构建自己的优势,就像富翁与乞丐,自有自已的傲气,可问题是,你真的不羡慕他人吗? 吴兴从抽屉里寻了包白皮无字包装的香烟,踱到阳台去抽,冬季还未过去,空气异常清冷,吴兴裹着簿被缩在阳台的椅子上一根根吸了起来,他这几天并没有在屋内找到衣服,所以,他现在还条丁子裤都没有,到哪都得裹件单子,阳台暖气低,吴兴这回却是搜了出来条被子裹身上。短短几日,吴兴又瘦了一圈,那被子裹着他,显得他异常单簿。 习振生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干瘦的青年缩在椅上,烟雾缭绕在指间,映得那人虚幻的很,似欲消匿而去,无从再寻,无由来的,他的心脏颤了一下,似是某一时刻,听过一个名字,而那个名字让他颇感遗憾,当然,也仅仅是遗憾而已。 习振生甩了甩头,丢开这莫名的念头,起步走向那人。 青年听到脚步声,抬头去瞧,眼神里有闪过一瞬的惊恐,随后被淡然所替代。习振生这两日对吴兴的兴趣已不再那浓厚,只是这一回,却又勾起他一丝兴趣来,这青年,似乎脑袋清楚过来了。 吴兴裹紧被子,起身拉开门迎了上去。 “抽烟呢?”习振生随口问道。 “是,习少” 习振生听到吴兴规矩的回答,眉头挑了挑,踢了鞋子盘腿坐到圆沙发里,随意聊道:“特供的,味道还成,就是不太够劲,你好哪口?我让人送两条过来。” “谢谢习少,我偶尔吸烟,不常抽,不用了。”吴兴眼光扫了一圈,裹紧了被子坐在床头,侧对向习振生。 “你有话跟我说啊?”习振生也抽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眼神示意吴兴给点烟,吴兴起身给点了,他身上果裸,一只胳膊伸出去,便露出胸前风光,上头还有前几天习振生留在其上的印迹,层层叠叠,一朵二朵三四朵,习振生的眼神深了深。 吴兴尴尬地收回手,将自己捂严实了,才开口诚恳地说道:“习少,前几日,我头脑不清楚,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多包含。您看,我来这也好几天了,您该查的,想必也都查清楚了,我就是一介平头百姓,跟哪头都扯不上关系,这真是个误会。那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莽撞,不知深浅,招了您的忌讳,这几天,您该教育的也都教育了,您看,您能不能高抬抬手……”吴兴把话说的相当客气,姿态也放得极低,这种人,他招惹不起,能全身而退,就是完胜。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一更,二更会晚点,别着急哈.另,掉收掉得真令人沮丧. 2120 习振生悠闲地抽着烟,一下一下不文雅地吐着烟圈,既不接吴兴的话头,也不开口说什么,气氛开始不自然起来,好吧,一直就没怎么自然过。 吴兴其实也没特意等习振生的应话,习振生这人活得相当恣意,他想同你说话了,便搭理搭理你,不想同你说话了,你就是问上一万遍,他回复你的,有可能只会是个拳头,当然,他这态度一般不对他自已家的和他所在意的人。 此时的吴兴正在被子里无意识地搓着自己的掌心,他有些走神,想着自己的处境,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之前重生的二十一年不是挺顺利的吗?一切原来不是都挺好的吗?怎么就发生这么一件事了?可笑的是,一丁点合理性都没有。难道,老天爷让自己重生只是为了戏耍戏耍自己?惩戒二十一岁年青的自己轻易的结束生命?若果真如此,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我吧,挺挑口的,能勾起我兴趣的东西不多,你算幸运的。”习振生只吸了半支烟,就按灭在了烟缸里,说话的语气听着“很欠揍。” 吴兴及时拉回神识,他微愣了下,才恍悟习振生刚才说了句什么,真是很bs这种人,不过…… “谢谢习少青眼……” “行了,甭来你那套虚的玩意儿了,跟我耍这个,有屁用啊。”习振生“嗤”笑着打断吴兴的话头,自顾自地直接说了下去:“我吧,现在对你还有兴趣,所以呢,你想想条件,提一提,陪我再玩几天或是几个月。” “习少……”吴兴苦笑了下,说道:“习少身家摆在这儿,要什么样的没有?我这种,一不太听话,二吧,有时候,脑袋也不太清楚,备不住什么时候就惹您一肚子气,真不值当。而且,说实话,习少,我身体不好,确实是受不住您的那种方式。您看,您还是高抬抬手……” 习振生斜乜了他一眼,耻笑了一声,才道:“我一向挺守规矩的,再加上家里也管的严点,没怎么仗势欺人过,而且吧,花点钱就能解决问题不是挺好的吗?省心省力的。但是呢,对某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玩意,客客气气的,反倒是多余了。” “你今儿就好好想想,我晚上过来,告诉我结果。”习振生起身拍拍衣襟,扫了一眼有点木愣的吴兴,摇摇头,心内嘀咕,就这么个傻呆呆的玩意,在床上竟是那种风情,这老天,真会耍弄人。 习振生走后,吴兴就没动窝,他裹着被子缩在床边,身上阵阵发寒,习惯性地蜷起双腿,将脸深深地埋进双膝之间。他不知道该问问谁?为什么?为什么兜兜转转,又转了回来,世界于他,前景仍是灰白,未来还有期待吗?吴兴心底的绝望强烈地涌了出来…… “咚咚。”门上两声响,惊了思维陷入绝境的吴兴,他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门却已被推开了,一辆餐车被推了进来,推车的男人瞥了一眼吴兴,生硬地说了两个字:“早饭。”之后,就干净利落地又退了出去。 吴兴肚子是真饿,他不记得昨晚吃了是什么,脑子里只有夜里那模糊的混乱的疯狂印迹,他定了定神,苦笑了一下,无论如何,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饿死鬼,他是不愿意做的。 早饭吃过,吴兴裹着被子拿着那条特供烟又缩进了阳台,此时,天色大白,远景清晰,吴兴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远眺青山,及那缭绕其间的愈渐消散的雾气,心情抑郁地似坠着一柄千斤锤。 习振生很准时,天刚擦黑,他就踏着悠闲的步子进了屋内,吴兴转头去看他,一刹那间,习振生似在那眼神中撇见了名为怨毒的情绪,他耸耸肩,不甚在意,他不认为谁能给他什么打击,何况,这小子,太弱了,把柄也太多了。 “你的手机,今天响了一天。”习振生将吴兴的那台用了好几年的诺基亚扔到了沙发上。 吴兴收回视线,动了动自己僵硬的四肢,才起身进了房内,拾起沙发上的手机,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翻了过去,有家里爸妈的,有吴三姐,还有一通已到岛国的吴二姐国际长途。吴兴手抖了抖,心里明白,习振生是彻底将自己查了个清清楚楚。 他拿着电话躲到阳台,先回了吴二姐的,吴二姐声音明朗,先是责问吴兴为何没接手机,再就是将自己情况介绍了一遍,整体来说,就是这头不错,又包吃住,薪水给的在当地不算多,但兑了rmb,却总有小一万块,她很知足。吴兴嘴角含笑,听着听着,眼里却涌出股泪来,他仰望苍空,将它咽了回去。随后,他告诉吴二姐,国外辛苦,有什么难处,不要忍,一定要打电话回来,他定能帮上忙的。 他挂了吴二姐的电话,平了平心绪,才把电话打回家里,吴妈的嗓门依旧高亢:“小兴,你今天干啥去了,老不接电话?” “哦,我去同事家,忘带手机了,家里咋样?没事吧?你和爸咋样,身体还好吧?” “没啥事,我和你爸都挺好的,就是今天元旦,你也往家打个电话,真是的。”吴妈责怪的话极为明显。“你跟孩子扯这个干啥,工作忙得要命,好好的就行了。”吴爸在电话另一头谴责吴妈,嘟嘟囔囔的,却是听得却很清楚。“你又说我,又说我,谁天天念叨着,小兴咋还不来个电话啥的?”吴兴听得满心酸涩,天下父母心,最是珍贵。 “妈,妈,怪我,是我忘了今天元旦,没给家里打电话,怪我。” “你这孩子呀,你姐一个礼拜就打个电话回家,你倒好,十天半个月的都没个消息,这过节了,电话应该早过来了,可等了一天都没等着,你爸有点着急,让我打给你,你没啥事吧?” “没事,没事,我挺好的,工作挺好的,身体也挺好的,就是年底了,是近有点忙,忘了给家打电话,我下次注意点,你们别担心,那啥,就祝爸妈元旦快乐。” “嗯,嗯,快乐,快乐。”吴妈呵呵笑了,这快乐两字,她用得很不习惯。“那没啥事了,你工作忙,也得注意身体,早饭一定要吃……”吴妈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吴兴嗯嗯呐呐地应着,足唠叨了小半个小时,吴爸在旁打断道:“行了,行了,没啥事,赶紧挂了吧,电话费那么贵。” “啊啊,行了,你多注意身体啊,挂了吧。” “好,你们也多注意身体。”吴兴补充一句,静静地等着那头挂断电话。 “诶,诶。”电话未断,吴妈着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在听。”吴兴连忙应道。 “你爸问你,今年过年能回家来不?” “嗯……”吴兴心下衡量,半晌儿,才答道:“若能回去,我提前十天给家里电话。” “好,好,那就挂了吧。”这回“卡嗒”声极为干脆。 吴兴鼻子酸涩异常,泪又涌了上来,他使力吸气,不想让它掉下来。“嘀嘀,嘀嘀……”电话响了,吴兴拿起,有些模糊地看着来电显示,是吴三姐。 电话接通,吴兴哽了一声,叫道:“姐。” “小兴啊。”吴三姐声音雀跃,丝毫未察觉吴兴的异常,她高兴地续道:“你要当小舅舅了。” “真的?”吴兴擦掉已经滑下来的泪水,有些惊喜地回应。 “嗯嗯,昨天有点不舒服,你姐夫陪我来的医院,下午结果出来,打电话给你,你都没接,哪去了?” “今天元旦,去了同事家,手机没带。怎么样,反应厉害吗?” “你呀,多大了,还老丢三落四的。嗯,还行,反应没那么大,医生说,小宝宝快两个月了,明年,噢,不,今天的九月份,你就又多了个外甥或是外甥女。” “嗯,真好。” “你姐夫重男轻女,非说宝宝是男孩,我倒是喜欢女孩……”吴三姐絮叨了半个多小时,将自己对孩子的憧憬希望未来统统说了一通,才挂断了电话。 吴兴攥着手机,长长地,长长地嘘了口气,只觉身心俱疲,他颓丧地坐在座椅上,被子滑落也没有心神在意,就这么呆呆地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搓了搓脸,回复精神去面对屋内的那个恶魔。 晚饭早就推了进来,习振正吃得热闹,他这人,不看那私密的一面,还是挺有其表的,习家高位呆得久,基因融合的越发好了,到了习振生这一代,几乎是拎出来一个是一个,都挺有样的。不过,那句话形容习振生倒极为贴切,徒有其表,败絮其中。这会儿,其颈上围着餐巾,用餐礼仪过关,颇有些贵气。 作者有话要说:  *抽得*,我也跟着*,二更今天补上,明天晚十点定时更新,再次谢谢九月,谢谢。另,俺爱你们的包容心,爱爱爱! 2221 习振生看着吴兴过来,点了下下巴,那意思就是:坐下吃饭。吴兴很没胃口,但他想了想,还是坐到椅上,略动了几筷子,算是陪了“小少爷”一顿饭。 饭吃过,撤下。习振生手里攥着个咖啡杯,煞有介事似的喝了一口,随后唾了出来,吐槽道:“也不知道我哥什么破烂品味,这么难喝的东西还巴巴地从牙买加弄来,靠,比我的卡不基诺差远了。”习振生将杯子掷到立桌上,转而对着吴兴道:“你去,让外头人给我弄杯卡不基诺。” 吴兴点点头,应了。他这么听话,是不想激化习振生的脾性,平和的氛围有利于谈问题,好吧,实际上,是为了谈“被包”的条件,这挺悲哀的,是吧?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的吴兴脑袋还是比较清楚的。 习振生挺满意吴兴的识趣表现,待手里端上他的“泡沫咖啡”,呷了一口后,便大度地问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吴兴苦笑了一下,暗地里搓了搓掌心,才低声说道:“习少给个期限吧?” “期限?唔……”习振生沉吟,还真的思考了一下,才道:“最长吧,也就三个来月,最短呢,三五天也就完事了,我这人的兴趣并不怎么长久。不过,你放心,我这人不绝情,咱这码儿了了后,你要遇上什么难事,也可以来找我,差不多的,我也给你解决。” “那先谢谢习少照应。”吴兴挺想讽刺讽刺这位太子哥的,不过,他忍住了。明知无用的事,多余去做,它还真不是吴兴的风格。 “小问题。”习振生应得倒快。人无耻起来,是没有下限两字而言的。 “我想……”吴兴在寻找措词,怎么能在不招惹这瘟神的情况下,把自己的目的达到,“我想,能先把我的行李箱还给我,行吗?” 习振生上下蹩摸吴兴两眼,突地贼笑两声,接道:“你这样,挺好,我喜欢。” “你祖宗的。”吴兴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后无奈地看着习振生,说道:“习少,您这样,我条件还怎么提?” “好。”习振生倒也明白,干脆了应了,随后起身去了阳台,说了一句话,转而进屋。吴兴还有些讷闷,片刻,房门打开,他的行李箱被推了进来。 吴兴瞬时明白,敢情这房子里的摄像头安在了阳台,“妈的。”他今儿一天都躲在阳台,靠,还不如待在屋子里来得隐密。吴兴点头致谢,转身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当然,自己随身的背包并不在这里,里头的证件现金银行卡也统统不会还给他,如今给的仅只是他的衣服而已,不过,对于此时的吴兴来说,穿上衣服似乎要比手里攥上钱包和身份证来得更为迫切些。 吴兴自包内翻出衣裤及内衣,争求了一下习振生的意思,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男人穿衣服快得狠,不过两三分钟,吴兴一身休闲牛仔和t恤就出了来。 习振生抬眼瞥见,有片刻微微失神,这青年穿上衣服,气质竟那样清冷,与床上所绽现的迥然大异,真是奇特。他挑挑眉,回神,暗道:还是不穿衣服“惹人疼”。 而穿上衣服的吴兴却觉自己终于围上了“遮羞布”,总算觉得自然了些。环境,道德这些东西,造就了人的廉耻,而廉耻这种东西,却不知是否是多余? 总之,“裹上布”的吴兴,胸阔挺直,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人”样,话也说得不是那么“卑下”,有了些微底气。 “我本该谢谢习少的抬爱,可……”吴兴苦笑了一下,续道:“可实际上,我确实不太能接受习少的玩法。”吴兴见习振生瞪眼,立时又接道:“当然,习少想玩,我也没法子拒绝,这样行吗?” 习振生斜了斜他,命道:“说。” “一周我陪习少二次,每次挑两种,我全力奉陪,其他时间,您能让我调养调养,休息休息吗?” “四次。”习振生挺干脆,眼皮也不抬,张口加道。 吴兴现在不止面上苦笑,心里也在阵阵发苦,这“坑人”的权/势,他叹了口气,认命道:“三次吧,每次三种,习少也体谅体谅我。” “行,吧。”习振生撇撇嘴,一字一顿地大发慈悲地回道:“我不愿意逼迫人,你情我愿的玩着才有意思,行,三次就三次吧。” “谢谢习少。”这世道,mmd,真没法让人活。吴兴咬着牙根道了声谢,吸了两口气,才接着说道:“我在都里有房子,想必习少已经知道了。” “嗯,知道,小是小点,地段倒是不赖,挺好的。”习振生倒给大方的点评了。 吴兴忽略这位神精性的思维,不让其给岔到北极去,续道:“这样,您一周哪天需要我,我哪天一定准备好过来。这房子有点大,我住着实在不适应。平头百姓的,您能理解的,是吧?” 习振生皱皱眉,略思考了一下,总结道:“你是说,你自己住你自己的房子,一个星期让我叫你过来三趟?” “嗯……”吴兴观察着习振生的面部表情,谨慎地应道:“大致是这个意思。” “还有其他的吗?”习振生此时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表示自己心情不太痛快。 “就这些,再没其他的了。”吴兴小心地答道。 习振生“啧”了两下,摸挲了两下下巴,皱皱嘴,说道:“你听别人叫我习少,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吧,这么跟你说吧,你有条件尽管提,安排个在编的事业性单位,或是惩治个个把小人,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开个价更好。” “啊?这个啊。”吴兴有些发怔,他当然知道习振生的身份,他这种说法,那是相当保守的说法,而其真正的能量,算了,他也估不出来,不过,他还真没想过要提这样的条件,事实上,他一点儿也不想跟这人扯上关系,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不得不……,唉,他在内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习少这么说,那就给张支票吧。” “多少?”习振生这才觉得问题有点正常化了。 “一,一百万?”吴兴先问先试探性地看向习振生。 习振生眉头皱得极紧,吴兴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检讨,最长不过就三个月,拿上辈子出单的收入来算,自己要的似乎不是很多呀,难不成…… “三百万吧。”吴兴这还在嘀咕,习振生那头倒拍板敲定了。 “好,好。”吴兴连忙附应,踏踏实实把前头条件应了,那才是最重要的。这钱多钱少的,他不是很往心里去,毕竟,这钱他拿着心里还是有些胳应的。 “习少痛快,一向言而有信的,这事,是您和我的私事,希望习少对我家里人……”其实,这才是最最关键。 “你放心。” “好,谢谢习少。”吴兴心里这才真正放踏实了,不过就三个月而已,上辈子,快三年都熬得下来,这回,咬咬牙过去,还是重生后的吴兴。 条件谈好了,吴兴长呼了口气,微微有些失神,而习振生也不知想什么去了,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如此过了一会儿,两人回神,吴兴有些尴尬,话说,他今天是真没体力也没精神奉陪,但很显然,两人之间,做主导的,永远不会是他。 习振生今天似乎也有心放吴兴一马,一口喝掉杯中凉透了的咖啡,起身说道:“今儿,你就先休息休息,咱从明儿开始算日子吧。” “好。”吴兴应得也快,他其实有点琢磨不透习振生这会儿想的是什么?毕竟上辈子他见习振生都是在点单的时候,而那时的习振生率性,我行我素,还从来没说过类似这种,你先休息,我稍后再上的话,通常都是从头干到尾,不会给吴兴留任何喘息的机会,不过,吴兴也可以理解,毕竟云风馆收的度资真的不低,这用一回,总得要捞回本去嘛。 自此之后,吴兴就这么跟习振生胡扯了起来,而吴兴也发现,习振生这个并非只有上一世的那种不管不顾,只管自己的面貌,实际上,他还是挺在意自己这个可再利用资源。 东城区会员艺吧,贵宾房。 习振生把自己陷进沙发里,无聊地支着下巴玩手上的火机,旁边的许涛翻着手上的本子,撇着嘴嫌弃着:“草,也没个新鲜玩意,翻来复去,还是这么几个红牌,搞什么搞嘛?” 薛明在旁拍拍桌子,接道:“你随便叫两个玩玩就得了,前两日不是刚去过云风馆吗?” 许涛似是想起什么来了,一扔手上的本子,扯住习振生,说道:“振生,前天你没去,你不知道,锦落让老刘给教训得可惨了,不过,可真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2322 “嗯,怎么呢?我不是替他说过情了吗?”习振生索然无味地答着,仍玩着自己手里的火机。 “嘿嘿,不是你那事,是另一桩。”许涛笑得猥琐,估计那日的现场,真实的取悦了他。 “嗯?”习振生随口应了一声,许涛就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所见,那家伙,表情生动,眼睛贼亮,旁边的薛明听着直乐。而习振生呢?却瞧着手里的zippo燃起的火苗,脑子里竟现出昨日吴兴在床上的样子,那小子,玩到high时,还真是挺勾人,他隐隐有些悔意,那条件似乎谈得不太理想呐?最起码不该放他回自已房子住去,还什么一个星期三回?草,还有那什么三个月,他皱了皱眉,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可自己对其的兴趣不退反涨,三个月怕是不够了,得想个法子延长一下,也tm的奇了怪了,怎么这小子就这么招人惦记?草,真要破了自己的记录了。 “诶,诶,振生,你听没听啊?”许涛不满地推了一下习振生,抱怨道。 “啊,听着呢,你接着说。”习振生回过神,敷衍地答道。 “说什么说啊,草,我都讲完了。”许涛挑眉怒目,声调提得很高。 习振生转头扫了他一眼,百无聊赖地靠进沙发,应道:“又没什么新鲜的,不就那一套吗?没劲。” “诶,你……”许涛对习振生如此不给面子的反应相当不爽,很浪费自己的感情呐。 “小涛,算了。”薛明在旁劝了一句,随后看着习振生,问道:“你哥给你的禁令解了没有。” “没。”习振生头也没抬的应道。 “那头的事那么麻烦吗?这都几个月了?”薛明皱眉问道。 “谁知道呢?他又懒得跟我解释。” “啊。真烦。”许涛在后附应道。 “得了,散了吧。我该走了。”习振生收了火机,起身抻了抻胳膊腿,发话道。 “你这回怎么这么消停?”许涛也跟着起身,疑惑地问道:“这要搁以前,不出三天,你就得打电话给我们,好家伙,这回你撑了一个多月,而且,来了居然不玩?这可不像你了。”许涛倒敏感,眼神探照灯似的上下搜着。 习振生挑了挑眼角,扫了他一眼,怪笑道:“你倒聪明,不过,我不告诉你。” “喂……”许涛抗议,跟在习振生身后磨道:“告诉我,告诉我,一人闷着,多没劲,说出来,大家一块乐呵,才好呀。” 薛明在旁不吭声,只是那眼神,也分明泄露了他也很想知道的想法。 “嘿嘿……”习振生闭嘴不语,可脑子里跳出吴兴床上的样子,又让他忍不住的发笑,那笑声着实很下/流、无耻的很。 许涛瞧见如此表现的习振生,更是好奇心大盛,不停地追问道:“说吧,说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说吧。” 习振生这回还真挺坚决,就是不吐口。最后,薛明看不下去,对着许涛使了个眼色,许涛立时会意,不再追问下去。如果薛明要知道,他就一定会知道,所以,许涛不急了。 习振生与自己的两个“狗友”告了别,坐上习老大专派给他的那辆“丑车”,向家开去。 习振生在遇到吴兴前半个月,已经被习振平勒令“老实呆着”了,习振生那日跟在他身侧的老崔还有另几个人都是习振平派给他的,明着说是给他用的人,说白了,就是看着他的人。所以,遇到吴兴这事,习老大是知道的,也是默许了的,否则,习振生老实不了两天,其实,习振平也没想到吴兴有这么大的“魅力”,居然让习振生老实这么长时间。吴兴让习振平起了好奇心,于是,吴兴上至祖宗三代,下至侄子外甥外甥女,已经统统在习老大处报备清楚了。而薛明是谁的人,不用太费心思,也猜得清楚,只是,薛明没想问,习老大也没想说而已。但现在薛明既然想知道,想来,也也就会知道了。 习振生坐在车里,玩了一会儿手机,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又望了望窗外,一时有点后悔,回家似乎早了点,可刚才也确实没什么意思,现在,他对吴兴正在兴头上,其他人他尚入不了眼。 吴兴,习振生动了动心思,不过,昨天刚弄过,还挺疯的,今天再叫,于礼不合啊,他摸挲着下巴,认真的思考着。况且,这也不是他的作派,他这人,一向言而有信,言出必践的,是吧? “老张。”习振生思考完毕,敲了敲前头的隔板,命道:“先不回去,靠边停一下。” “习少?” “停车。” “好。” 车停下,习振生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说了两句。片刻后,短信提示音响了。习振生瞧了瞧,命道:“去东城西路芍药居。” “习少,习总让您早点回家。”跟在旁边替换了老崔的刘盛为难地劝道。 习振生乜了他一眼,只命老张道:“快开车,少jb废话。” “得咧。”老张领命,车又重新启动,按牌理来说,老张属习振生的人。 几近凌晨的街道,车辆稀少,空气清冷,习振生望着车外疾驰而过的街景,心内突地迷茫了一下,但仅止一瞬,真的只有一瞬,再然后,就是想起吴兴,四肢百骸都舒爽起来,因此,想见吴兴的欲/望愈发强烈起来,即便不为了那所谓的疯狂,当然,如果吴兴身体允许,自己又想的话,他也不是矫情的人。 夜里的车了开得都相当快,何况这样一辆性能高端的“丑车”,不过半个来小时,穿过半个城的习振生就到了吴兴家的楼下,他身旁的四个人倒也尽职,先是下去仔细探过,才让习振生下了车。 这小区地段好,但房子相对比较老式,属正经的六层板楼,南北通透的。习振生下了车,自下而上打量一番,以他那不学无术的脑袋来衡量,也不得不承认,吴兴的眼光不赖,这房子升值空间巨大。 楼道里的灯光昏暗,随着脚步声一层层亮了上去,习振生上到四层,敲了敲402的门,门口的两位壮汉,一位守在习振生跟前,另一位则向楼下打了个手式,楼下的丑车安静地寻了个车位停了下来。 “谁?”门里的声音挺警惕的,可习振生听到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扯动了下嘴角,笑了笑。 片刻儿后,拖鞋踢踏声靠了过来,门口的感应灯亮了亮,又灭了下来,习振生颇有耐性地等着。好一会儿,门里再没传出一丝声响,不过,习振生知道吴兴会开门。 守着习振生的壮汉却有些不耐烦,他四下里看了看,对习振生做了个手式,那意思是说:踹开? 习振生摇了摇头,又抬手敲了两下。 灯亮开又灭了,习振生凑近针孔笑了笑,那表情竟给人一种奇怪的宠溺感,恶,这种男人,居然也有这种表情,真的很让人受不了。果然,吴兴打开了门。 习振生一人进门,门外的两人自动隐了。 “习少。”吴兴有点紧张,他当然知道习振生是知道自己这地方的,但他总觉得习振生不会来,这男人奢侈的很,又一向恣意随性,吴兴这地方老旧又古板,真的不适合习振生的性情,但今天,他显然估错了行情,意外之下,他很担心,习振生会不管不顾地在这里弄点什么,那么,这房子他怕是再也住不下去了。 “没睡?”习振生倒是随意,进了屋子,先扯下自己的手套递给吴兴,之后又将大衣塞给吴兴。 “嗯,还,还没睡。”吴兴手里抱着这些东西,有些迟顿地应道。却听习振生又道:“给我找双拖鞋。” “噢,好。”吴兴将衣服塞进柜子里,寻了双拖鞋给习振生。 习振生穿上拖鞋,便饶有兴致地逛了起来,“这是厕所和浴室?还真是小巧的很。厨房啊,你总做饭?两个房间,算是两居室?这房子还真不算大啊。”习振生坐进吴兴电脑桌前的转椅里,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呢?半天才给开门?” 吴兴跟在习振生身后被搞得脑袋相当浆糊,他几次想开口问问习振生来他这里的目的,可都没找着机会开口,这会儿:“我,我也没干什么,就是,习少,您有事,打电话给我就成,来这儿,太麻烦了吧?”吴兴敷衍地答了一下,小心地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说,他现在还是很紧张的, 习振生挑了挑眉,转了下椅子,正对上吴兴没关的电脑,看了一眼,问道:“你这打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什么东西的报价?” “工作上的东西。”吴兴上前欲关掉电脑。 “工作不是辞了吗?”习振生却抢先一步握了鼠标,上下翻看着。 “从前的文档,只是找出来整理整理。”吴兴解释道。 “哦,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习振生视线还在电脑上,随口说了一句。 “啊?什么?”吴兴一时没跟上习振生的跳跃性思维。 作者有话要说: 2423 “我说,我饿了。”习振生对着电脑,头也未回,只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句,随后向后摆了摆手,命道:“快去,快去,弄点吃的给我。” 吴兴下意识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零晨一点了,这位脑袋出门时被驴踢过了?这深更半夜大老远的来他这里吓得他心脏直抽抽,只是为了让他弄点吃的?靠,吴兴真想把今天早上倒的垃圾拿回来给他重新装盘端上来,这城里哪家五星级酒店不撒着欢地欢迎他?这位竟跑自己这来犯疯病,真是临出门脑袋被门夹,又被注了自来水了。 “你在考虑菜单吗?大晚上的,不用太费心思,随便弄点打卤面什么的,就成了。”习振生大度地“解放”了吴兴,此时的他已经自顾自的把吴兴的文档关了,开了个小游戏界面,玩起了无聊的网站游戏。吴兴对着习振生后背隐密地龇了龀牙,无奈地转身去了厨房。 吴兴从前上班时其实也很少在家开火,一个人住,工作学习又挺忙的,一般情况下,会随便叫点外卖或是在外头对付吃点就成了,偶尔休息日时会在家里弄些细致的饭食。但最近,由于被一个“疯s”纠缠,他体力透支的厉害,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他近些日子经常会给自己炖些有营养的汤类,另外,他也在食素,好吧,实在是因为他不想再增加后头的负担。今天下午,他还真炖了一砂锅排骨汤,晚饭时,给自己炒了一个素菜,吃了两碗米饭。 吴兴进了厨房,开火,倒汤,打开油烟机,噪音响起来,才极小声地碎碎念道:“打卤面,屁打卤面,凭什么畜牲欺负了人,人还得给做饭啊?凭啥,凭啥?靠,狗仗人势,欺人太甚,精神病,神精病……”吴兴泄愤般地一刀拍在蒜瓣上,响声巨大,吓了他自己一小跳,随后意识到这楼并不怎么隔音,这三更半夜的,还是,还是算了吧。 吴兴可不会擀面条,他翻了翻冰箱,在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了半袋外头买的面条,他凑在鼻间闻了闻,努力回想了一下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可是时间太长了,记不清楚是上个月,还是这个月了,不过,管它呢。 鸡蛋和蔬菜倒是新鲜的,吴兴将面条放在清水里煮了个八成熟,高汤里荷包的鸡蛋也差不多了,吴兴便将面条直接捞进汤里,大致又煮了煮,挑了几根烫过的小油菜放进去,这一大碗面,倒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当然,这得忽略面条的日期问题。 吴兴拿了双筷子将面条碗端进去时,习振生已经预备好了,坐在电脑桌前,一张餐巾纸掖进脖颈,就差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了,那装相样,深深地让吴兴皱了一下眉。 不过,吴兴两世加一起,也算活了四十多岁,对这个二十多岁,未进三十的毛头小子有相当大的包容性,因此,他只是低了头,连撇嘴都控制住了,将面放在习振生面前。 习振生先是瞧了瞧,随后莫名其妙地摇了一下头,问道:“没肉吗?” “肉?”吴兴跟着他一起瞧了瞧那碗面,这才发现,里头没有肉类,这东西个……。他想了想,答道:“我再去厨房看看啊。” 吴兴返身回了厨房,在冰箱里翻了半晌儿,找出一根火腿来,他不记得自己什么买的这根火腿,不过好在,上头的日期还比较清楚,吴兴看了看,还差两天才过期,不错,吴兴有些高兴地掂了掂这快过期的火腿,正要拿案板去切,习振生却跟了进来,他撇嘴看着吴兴手里的火腿,嫌弃道:“我不吃这玩意,有别的吗?”说完,便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开始动手翻了起来,冰箱的冷藏室里自然是没有什么菜,吴兴一向不怎么吃剩菜。冷冻室里倒是有肉,可惜是生的,习振生对自己搜索的结果相当不满,嘟囔着:“什么都没有,我明明进来时闻到炖肉的味了?”这狗鼻子,这都凌晨了,还能闻到下午炖汤的味。 吴兴解释道:“面汤是排骨炖的,可能……” “那排骨呢?”习振生抓住问题的关键。 “排骨……”吴兴忘了排骨的问题,话说,他最近不吃肉。但此时的习振生已经顺着吴兴的视线瞧见了砂锅,他打开盖子闻了闻,说道:“就它吧,挺香。”说完,人就先回了吴兴的卧室,吴兴的电脑放在卧室里,自然…… 好吧,吴兴并不是生活很严谨的男人,在床上玩个电脑吃个东西什么的,他经常干,当然,在卧室里吃饭那也是常态,所以,习振生坐在他卧室的电脑桌上吃东西,他还真没觉出不妥来。男人嘛,一向是粗神经。 一盘清炖排骨,真的挺清的,吴兴熬汤是连酱油都不放的,就这么“白巴刺刺”地端了上来,不过,旁边有一小碟吴兴调的小蒜酱,否则,排骨肉着实淡了点。 也不知习振生是不是真的饿了,亦或是他本就是个能吃的主儿,吴兴极少和他一起吃饭,有数的那么两回,吴兴吃的都相当心不在焉,毕竟,去习振生那里,并不为了吃饭,所以,吴兴不知道习振生的饭量。 因此,当习振生把那一大碗面条连汤都没剩的全都塞进肚里时,吴兴有点小小的吃惊,随后,老先生又将一盘子排骨拆分入腹时,吴兴真的有些惊讶了,而最后,习振生一伸碗,道:“再盛一碗。”时,吴兴已经完全怔愣住了,那碗说是碗,倒不如说是一个小瓷盆,一向是吴兴来人时盛汤用的,只是因为面条瞧着多,怕普通的碗装进去会溢出来,所以,“不拘小节”的拿来装了面条。 他眨了眨眼,才找着词回道:“没了,就这么多了,而且,现在太晚了,吃多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习振生这才抬头瞧了瞧表,摘了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遗憾地说道:“是有点晚了,那不吃了,洗洗睡吧。” “啊?”吴兴又有些反应不及,今晚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受了不少惊吓,思维有些紊乱。 “啊什么啊?”习振生倒有些不耐烦了,他起身,直了直腰,命道:“放水洗澡,哦,对了,你家没浴缸,真不方便。”习振生嘟囔一句,又续道:“那水还用调吗?开了龙头就能用吧?”习振生一边说话,已经一边开始脱衣服了。 吴兴起身,看着动作这般迅速的习振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心里开始突突地跳起来,在想今夜该怎么能让自己的声音小一些的熬过去,这里的隔音真的很差。 “想什么呢?”习振生一皱眉,拍了一下吴兴后脑勺,随后拉着他的手腕向浴室行去。 吴兴相当紧张,他吱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地建议道:“您看,习少,您这么晚吃了东西,原则上实在应该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再睡,这样,对身体也好,而我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挺不方便的。要不,您看这样行吗?您出去活动一下,然后坐车先回别墅,我今天下午就过去,再陪您,成吗?” “你他妈的废什么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真jb事多。”习振生刚上楼时的耐性似乎跟吃的一起化成了米田共,对吴兴的不合作开始不爽起来,吴兴立时识趣地闭了嘴,而当下,他开始考虑搬家的问题了。 吴兴的房子是很正经的两居,虽然厅室小了点,厨房小了点,厕所加浴室小了点,但设计挺合理的,干湿分开,洗脸洗手池子在外室,但里头确实是搁一个人稍有余地,但两个人就稍嫌拥挤了。 吴兴被习振生拽到洗手间,立时空间便逼仄起来,习振生不外道,把自己唯一的遮挡褪了个干净,支着腰斜看着吴兴,吴兴视线避开这位“不要脸”的果身,探手打开水阀,解释说:“我用的是燃气的,得放一会儿,热水才能过来,关掉后,会再有一段凉水,不过,习少不用关,就这么一直用着就成,水温是调节好的,42度。”吴兴既要侧着身子躲避溅出来的水,又不自主地想离习振生远点,这姿势就有些难拿,撑了一小会儿,吴兴腿就有些抖,好在水温终于差不多了,他松了口气,向门外退道:“行了,习少,水温行了,您用吧。” 他将将退到门口,便被一旁的习振生扯到怀里,整个压在喷头下的墙面上,温热的水撒下,湿气蒸腾,一时让吴兴肺气不继,有些失氧。 “哪去?你得跟我一块洗,知道吗?”习振生贴在吴兴的耳侧边咬边喃语道,喷头的洒水将两人均淋湿了,只是,吴兴的衣服还裹在身上,粘腻沉重,而习振生,却是“无衣一身爽”。 作者有话要说: 2524 吴兴挣了两下,因为姿势难过,不好使力,反被习振生压得更死,好在,他终于脱出一只手,关掉了喷头阀门,憋在胸腔里的气这才吐了出来,人急喘了两下才缓过劲来,习振生此时已经贴在吴兴的耳侧,动作粗鲁起来。 “习少,习少……”吴兴透过来气就低声喊道:“您看,嘶……”习振生那贱爪已经摸到吴兴后局,食指指尖微微地探了进去。吴兴费力地避了避,找回自己的声音续道:“我,我这什么也没有,您在我这儿玩,肯定,哦……”吴兴倒抽了口气,他真想破口大骂,这祖/宗太tm地没节操了,整个手指都伸了进去,昨日疯狂后的红肿并未全褪,虽然里头有些消炎药物,并不是很干涩,但很明显,手指这么突兀地进去还是相当勉强,而这会儿,那胀痛的感觉已然顺着脊柱直贯入脑神经,吴兴的后半句话说得就很是咬牙切齿:“玩,玩得不尽兴,您……,您能等今天下午我去了别墅,再……,啊……” 习振生相当了解吴兴的身体,所有的敏感点,痛感点,包括何处能让他注意力集中,无暇他顾。现在,他非常不喜欢吴兴说话,尤其这种让他极为不爽的言语,因此,习振生嘴角翘了翘,手指在吴兴体内非常刁钻地转动起来。 吴兴果然再无余力说话,只能咬着牙根承受习振生的施予,他当然可以全力挣扎,但结果不外有二,一是习振生很高兴他的“情趣”,将声音闹得更大;其二是,外头候着的那两位,一脚踹门,来“帮忙参观”之。而这两种,吴兴是绝对不会喜欢的,所以,既然不能抗拒,那只能接受。 习振生对吴兴的上道比较满意,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许多,吴兴缓过气,也慢慢地配合起来,他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那些个希奇古怪的玩法在他这里,习振生施展不来,应该耗时不会太多,所以,吴兴现下只想痛快地打发了这个祖宗,让他折腾完赶快离开,也盼着他只抽这一回疯。 而习振生似乎在这青年身上发现了另一种玩法,没有药物,没有工具,如此单调的做竟也让他颇有兴趣,这很少见。当然,习振生也不是生出来就发现自己是个臭s的,他是在发现自己更喜欢草男人之后的两年才察觉的,再之后,单纯的干就再也满足不了他了,而如今,他竟又找回初初上男人的感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肾上腺素直升,满足感增强,且有种醺醺然微醉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习振生是个典型的享乐主义者,这种人,因为金钱权势的支撑,真是把自己想玩的都玩了,过份的不过份的,应该的不应该的,只要他有兴趣的,通通都是玩到腻了算,但相对的,这种人想要再获得一种满足感就极难。因此,习振生虽讶异于当前自己的感觉,但却很果断地把握住了。 贴在吴兴耳侧慢慢厮磨,将其体内的手撤出来,用自己的“玩意”替代,慢慢地顶进去,缓缓地抽出来,一只手探到前方,随意亵玩着。 习振生看着吴兴闭上眼,眉头微微地蹙起,洁白的牙齿又开始紧咬嘴唇,这都是这青年习惯性的动作,可此时看起来,却觉得份外清爽可爱,可爱?“呵呵。”他在心底笑了起来,这青年,他不想三个月就放手了。 吴兴身上湿重的睡衣早就被褪个干净,欠着身子承受习振生的冲撞,一下连着一下,速度愈发快起来,而力度也在加强,之后,他已撑不住习振生的动作,顺着其冲势一下一下撞到墙上的瓷砖上,他努力咬着牙不发出声响来,可再如何忍耐,随着习振生那越来越猛烈的掠取,破碎含混地呻吟仍就在齿间被挤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忍着?叫出来。”习振生动作不缓,这种关头,他仍有余力注意吴兴的反应,还真是……,不过,其呼吸声确也沉重了许多,这句话说出来颇费了他些“气力”。 “不……”吴兴难得犯倔,也或许是因为,他此时要濒临解脱,头脑昏沉,被压抑的本性冒了出来。 “啊哈,在这儿,能让你长胆?”习振生动作更加生猛,冲击的力度更强,狠狠地向吴兴身体深处顶去,十几下的剧烈冲击,终于让吴兴的哼声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习振生很满意吴兴现下的反应,就应该如此,虽然这声响仍不如在别墅时那么放肆,但他不急,距清晨还有许多时间,慢慢来嘛,总能听到他想听的。 从凌晨至清晨东方天际发白,习振生精力充沛,真的什么也没用的折腾了吴兴四个多小时,吴兴泄了三回,至最后,他在迷昏过去时,心底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男人不是天生s吗?怎么能什么都不用的还能硬这么久?靠,自己了解的科普到底哪出了问题?与事实严重不符。 习振生这一次感觉极好,是那种长久未曾体会到的,当他在长久的激情中达到巅峰后,才发现吴兴已经倦极昏睡过去,再没给他丝毫反应了。 习振生身体疲累,但心却满是醉意,舒服的不得了,他没有立即自吴兴体内抽出,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整个人俯压在吴兴身上,看着吴兴眉头皱起,身子条件性的挣动了一下,之后妥协似的忍耐住身上的重负,继续睡去,他不由地牵了牵嘴角,轻笑出声。 吴兴真是乏透了,被习振生压得气血不通,半边身子发麻,仍然睡到了第二日十点,如果不是手机铃声响起没完,他可能还会继续睡下去。 他睁开眼,一瞬儿间,两眼刺痛地厉害,想来是昨天太过激烈,生理泪水流得过多,有些红肿。他抬起手臂要按按双眼,随即却被左臂针刺般的疼痛激得哼出声来。 “是我压得。”从浴室出来的习振生下半身只裹着一条浴巾走了过来,一脸愉悦地解释说。 “你娘的”,吴兴暗骂了一句,用右手去按左臂,揉捏半晌,才觉出左腿也有痛感上来,真是让人发狂,吴兴的面色很不好,阴郁着,苍白着,习振生倒满是舒爽地凑了过来,说道:“我来帮你按按,立马就好。”说罢,就将手伸了过来。 “不用。”吴兴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拦住了习振生的手。 习振生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吴兴。 “坏了。”吴兴晕沉的脑袋此时才彻底清醒过来,心里暗道,他绞尽脑汁,吱唔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词解释说:“已经好了,谢谢,谢谢习少。” “好了?”习振生斜睨着他。 “真的,好了。”吴兴忙重申。 “哦,行。”习振生痛快点头起身,看着他道:“起吧,我让人送了早点,一起吃吧。” “好。”吴兴应声,却是并未动作,只眼光扫着习振生,等着他出门。 “靠,还怕看呐?”习振生等了一会儿,才恍觉吴兴的意图,骂了一句。不过,经过昨天舒爽的一夜,他现在心情很好,小问题,就暂且不计较了。 等习振生出了卧室,吴兴才龇牙咧嘴地一面活动自己的左半边身子,一面暗地问候了习家祖宗八代。好一会儿,整个身体机制才回复了正常。 他抽出床上又脏又皱地床单裹到身上,才一步三挪地去桌旁拿了手机,是从前公司同事强生,他离开公司后的大部分项目都移交给了强生,前天,强生约了他去朝街大道上岛聊聊,他应了,这会儿打过来,想来是再次确认时间。 吴兴低头想了想,打算冲了澡再给强生回电话,他总得打发了外头的那位祖宗,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空闲时间。 自柜子拿了睡衣套上,转身将床收拾了收拾,将乱七八糟的被罩扯下来和着床单团成一团,抱出卧室,塞进洗衣机里,才进了浴室,做清早放水及冲澡。 吴兴收整完自己出来,习振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没什么人样地斜靠在小餐桌上等着他了,早餐很丰盛,不过,吴兴食之无味,对着这么个人,再好的味口也都会丧失殆尽,他吃东西只为了不饿而已。 习振生倒是好胃口,一桌子的东西,他吃了足有三分之二,吃完后,有闲心关注吴兴了,就在旁不停地费话着:“多吃点,瞧你吃的那点猫食,我昨晚被你整硌了一宿儿,太瘦了,多吃点,多吃点。”说着还似不解气似的,拿着自己用过的筷子不停地给吴兴夹着。 吴兴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倒了,出于不惹麻烦的心理,忍耐地吃进去了大半,弄得胃里相当难过,也不知是被撑的,还是纯粹地出于心理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费死我牛劲了,呼,终于搞定了,哈,快看快看,会被锁的哈. 还有,非常感谢天下给咱投的雷,话说,亲爱地,你没投错地吧?没错吧?是给咱投的哈?没错哈? 就是投错,咱也不给退了,就当是投咱的,哈哈,谢谢亲爱的天下,头回这么早就收到雷了,荣幸! 2625 饭吃过后,两人对坐饮茶,吴兴想着,这回习振生该说离开了吧?可这位祖宗却是一脸惬意,呷着杯中茶水,自在舒服的紧,哪有半分要离开的样子?吴兴在旁无声地陪坐,一连看了三回挂表,到第四回了,习振生才似有所觉般地问道:“你今天有事啊?” “也,也没什么大事。”吴兴小心地回答,随后斟酌地问道:“习少,您今天有其他的安排吧?” “没有。”习振生干脆地答道,没等吴兴下半句话再吐口。 “哦。”吴兴没词了,沉默地喝着手中茶,想着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另换时间再约强生。 “戚。”习振生不屑哼声,瞧着吴兴表现出来的怂样,本想逗逗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他当然知道这小子骨子里其实倔得要命,要不是自己抓着他的命门,让他服软怕是还得费些周折。所以,瞧着吴兴此时明显装出来的识时务,他心里极为不爽。 “草,你倒是挺能装的,一大早晨儿的,你那电话就响起个没完,我好心没给你接,这会儿,又来敷衍我,哈?”习振生玩着手里的杯子,话说出来的相当不中听,让吴兴充分体会出其中的强烈不满。 吴兴心里略惊,又有点愣神,这“能装”是从哪得来的结论呐?不过,尽量不招惹这位祖宗,是自吴兴与其不得不签下三个月之约的处理原则,所以,吴兴怔了一下,很快就耐心客气地解释道:“只是以前工作上的事,不是什么急事,哪天有时间再处理也成,真不是敷衍您。” “是吗?”习振生挑着眼角斜乜着吴兴,撇撇嘴,喝了一口茶,突地抽疯似的起身道:“我跟你去,今天我没事。” “去,去哪?”吴兴讶异地问道,说实话,他真没跟上习振生的思维。 “办你的事啊,你不是今天要办事去吗?”习振生倒是振振有词,那架式,似乎是他去办事,而非陪吴兴去。 吴兴一时被习振生神一样的逻辑性搅得有些混乱,话说,有人出门跟同事谈事还带一祖宗供着吗?那这事还能办不了? “不用,不用了。”吴兴连忙摆手道:“今天不用非得去,真的……”话未说完,吴兴手机又响了,他刚才想着打发了习振生,再给强生回电话,可这时间过得有些长,那头明显等不急,又打了过来。 习振生点了下下巴,示意吴兴去接,吴兴无耐,只好接听。 “喂,强生,你……”吴兴刚要解释自己今天没时间,改天再约。 那头已经等不及打断他的话,声音奇大地说道:“没心,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你到底几点过来呀?我可在这儿等你了啊。” “我,我今天有点别的事,咱改天,成吗?”吴兴压着声音回道。 “我靠,你涮兄弟玩呢?我两天前就约了你吧?还特么地约到离你家近的地儿,我今天怕晚了,起个大早儿,穿过大半个城过来,你跟我说,你没功夫。靠,我不管,没功夫也得腾出功夫来,不带这么玩人的啊。”强生嗓门奇高,一半抱怨,一半玩笑地骂道。 “强生,我今天真是有事,真不是故意的,下回,下回约到你家附近,一定不爽约,成吗?”吴兴听着强生说话,嘴角就不由地翘了起来,强生这人心宽的很,一向极少与人计较,吴兴挺喜欢他的性格,跟他相处,人会不由地放轻松下来,说话也自在多了,不用费力思考太多。 “不行,不行,我都等这儿了,你到底什么事啊?约女朋友啊,约了一块来呀,兄弟我也能饱饱眼福,藏着掖着的多没劲呐。” “不是,我……”吴兴正待还要解释,习振生已然凑了过来,趴在吴兴耳侧轻声道:“要么,我跟你一起去,我另坐一桌,完事,一起走;要么,你跟我去,咱们坐一桌,完事,一起走。” 吴兴噎了一下,拿着电话的手颤了颤,这头对强生答应道:“那行,我这头再打个电话,这就过去,你等我吧。” “好,有朋友一起带来啊。”强生心还真是大,他还真不觉得打扰到了吴兴,或是吴兴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在他眼里,大概觉得吴兴同自己关系不赖,其朋友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倒也是,吴兴在单位时与他还真是比较谈得来的,何况,他那种人,天生自来熟,做销售也算是有利有弊,毁誉参半吧。 “没别人。”吴兴连忙解释道。 “行了,我等你哈。”强生话一说完,就痛快地挂了电话,反正一会儿也见着了。他倒也明白。 吴兴放下电话,便深深吸了口气,让其在胸腔里徘徊片刻儿,才缓缓吐了出来,如此,心境才放平和许多。他转而对向习振生,习振生斜歪着身子,俯视于他,好吧,习振生大概高他十几公分,所以…… “习少,您要去,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但我跟同事聊得都是公事,怕是时间会长些,您若是呆烦了,要早点离开了,就不用跟我打招呼了,行吗?”吴兴这话说得多技巧啊,那意思就是,咱当不认识的,你做你的,我谈我的,各干各的。 习振生这人脑袋虽然不常用,但不代表其人傻,何况,老习家基因摆在那,他也傻不了。这话他当然听得懂,不过,他今天心情好,不跟这小子计较,顺了吴兴的意思,嗤笑道:“不就是不想让你同事知道我和你认识吗?有屁都憋着劲放,你累不累啊。行了,听你的就是了。”习振生摆摆手,人摇晃着先行出去了,其边走边道:“给你三分钟换衣服,我在楼下车里等你。” 吴兴本还在纠结那句关于屁的话,怨念自己说话这么辛苦,还不是因为都是这牲畜给逼的,居然这么形容他。但三分钟,说实话,时间确实有点紧,所以,他也没再继续纠结。 可今天如此表现的习振生,让吴兴很有压力也充满疑虑,他觉得,一个目的单纯,思想明确的人明显比现在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习振生更容易对付,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儿,他表示,真实捉摸不透。 “丑车”开得极快,这个点,上班的已经落听,办事的还没出来,路上并不堵,所以,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吴兴与强生约的上岛咖啡,一个中等档次,有快餐供应的消费场地,主要是,这地方有免费的网络可以上。 距离百米之外,吴兴委婉地要求停车,他自己过去,习振生哼了一声,倒也听了吴兴的话,停了车,让他下来。吴兴今天吃的惊真不少,说实话,他对自己要求的达成并没抱多大希望,以他对习振生这人霸道,蛮横,随心所欲的性格了解,他以为,今天他要低着头前后脚同习振生进门的,是真没想到他会同意,所以他又一回陷入迷惑之中,不过,他没想多久,强生的电话又催了过来,问他出门没出门,要不要他去接他。 吴兴答说马上到,真的是马上到了,电话挂断,人也走到门口了。 几近年关,到处都透着喜气洋洋,咖啡馆这洋玩意进了中国,自然也是入乡随了俗,红福窗花贴在落地飘窗上,中西结合,倒也有种另类的美感。 吴兴推门而入,便被迎面袭来的暖意吹化了身上的寒霜,坐在靠窗位置一位长相颇为豪爽的男子瞧见吴兴进来,便起身向他招了招手,面上的笑容灿若冬阳。而吴兴寻着来人,表情也自在柔和了许多,笑意浅浅地浮了上来,对着那人回手应答。 早一步进门的习振生正坐在强生临桌的位置,对着门口,恰看见吴兴的反应,那一早晨愉悦的心情立时便染上一丝阴霾,面色就冷了下来,陪在他旁边的两位,本觉得这小少爷心情不错,对着刚才大少的呵骂都嬉笑地赖了回去,不似往常大吵回骂,还以为能放松一日,岂不料,这位还真是小孩脸,变得比天还快,此时这表情……,当下,两人也提起精神小心了起来。 吴兴走到近前,才发现习振生竟挑了个这么近的位置,一时面上就有些不自在,不过,吴兴这公事倒也没什么机密,倒不用特意避人,所以,吴兴礼貌地冲着习振生点了下头,才坐到强生对面。 强生人粗犷,倒不觉得吴兴这么做有什么奇怪,只自顾笑道:“你小子,不是说去南方吗?怎么还没走?我还以为找你得打张车票才行呐,敢情还在魔都呢?那你急得火烧屁股似的把东西堆我那儿干什么?靠,这年根底的,弄得我一团糟。” “有点事耽搁了,过了年就走。怎么?有什么乱的?我给你时,可捋得相当清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感谢alijinlin今天给咱投得雷,谢谢,非常谢谢.话说,亲爱的,你的催更很有创意哈,凑是有点血腥. 另外,那个啥,路人甲,半成湖,你们是一起的,咋留言都一个口味,很重口嘛,哈哈. 2726 “屁,那是你清楚,我清楚个毛啊?诶,等一下,你看这个……”强生将公司配给他的手提扔到桌上,打开,找了一会儿,寻了张表格指着它,如此说道。 “喂喂,注意措词。”吴兴一边抗议一边凑着过去。 “不会吧?才几天没去公司,就不适应了?别这样嘛?”强生眨着眼,佯装萌样地冲着吴兴嗲道。 吴兴忍耐不住,一脸嫌恶,大笑出声制止道:“行了,行了,可以了,你让我充分体会到咱公司年会的氛围了。” “诶,年会,说到年会……”强生两眼放光,立马丢了正事,将今年公司年会的趣事地侃了出来,谁谁谁演了个什么蹩脚小品,谁谁谁被老袁喷了,公司大奖被谁谁谁拿走了,可奖品照比去年差远了,啥啥啥的。 吴兴听得津津有味,自那日平安夜,吴兴心情一直很是抑郁,除了给亲人打电话时寻些安慰与力量,他几乎算是避世而居,除了生活必须品以及定期要去习振生那处,他基本上是足不出户,更别提给朋友或从前同事打电话这种事了。实际上,他很怀念从前工作时的正常生活状态,而现在这种活法,说实话,真tm地挺要人命的,幸好只有三个月。他极力忽略了上辈子自己经过的那快二年的阴暗,实际上,他觉得他已经彻底忘个干净了。 人都有自愈功能,越是痛苦越是悲伤的往事,它其实被淡忘的越快,只要你努力不去回忆。 “诶,那你今年,唱的是哪本戏呀?”强生这闲事一扯,足扯了半个多小时,扯的是口干舌噪,吴兴趁其喝水间隙,问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 强生挑着眉,一脸的娇羞坏相,犯恶心地道:“你猜?” “猜不出来。”吴兴忍笑答道。 强生本名自然不叫强生,就如吴兴在公司被称作没心一样,都是别名。强生本名徐强,长相豪爽体格熊壮,性格也相当外向,但奇异的是,人家居然是个票友,爱好是唱小生,还挺有范的,当然,咱说的只是唱腔,扮相,还是算了吧。 “看看,情商低了吧。”强生谴责了一句,颇自傲地宣布:“《玉堂春》王金龙。” “啊?谁跟你搭的苏三?”吴兴很捧场地续问道。 “李姐。”强生表情很是落寞,他惆怅地道:“本来让小郭给搭的,可她总记不住词。”言罢,他左手支着下巴,一脸幽怨地对着吴兴道:“小郭有男朋友了。” “行了,行了,别跟我叨念这个了,你当初跟小郭的那档子事,闹得满公司都不安宁,你还是消停点吧,你俩脾气禀性不合,分了好。”吴兴本性相当毒舌。 “没心,你太恶毒了。”强生怒目而视。 “呵呵。”吴兴瞧着强生的样子,就份外想笑,强生这人浑身“宝气”,满是笑点,跟他相处,很能轻松下来。 坐在吴兴身后桌位的习振生现在相当不爽,这小子不是出来谈事的吗?这不是典型的扯闲篇吗?还以为是多么正经事呢?靠,他抬腕看了看表,一点十分,他在考虑,若过二十分钟后,这小子还在这里扯这些烂事,他就不再顾及这小子的面子,直接揪人去别墅。 而此时的吴兴早将习振生这号人给忘脑后了,他很喜欢跟强生呆在一起的感觉,舒服惬意,两人聊着趣事乐事,这让他暂时忘了他目前卑微的处境,假装自己还处于一种相当正常的生活状态中。 不过,很明显,假相毕竟就是假相。 一点二十分,临桌两位男士分别前后去了趟门口打电话,回来后冲着吴兴点头招呼,吴兴脸色白了白,回归现实,打断强生说道:“我下午还有点其他事,你哪块不清楚,我看看。” 强生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电脑,惊道:“靠,都过吃饭点儿了,光聊闲篇,没说正事,我叫点东西,咱吃了饭再说吧?”说完,就抬手要叫侍应生。 “不用,不用。”吴兴连忙拦住他,笑着说:“我下午真有事,你赶紧说你的问题。你要请客,我怎么也得找个高级的地儿,拿破快餐就想打发我啊?” “呦,你小子还要宰人是怎么的?” “嗯,就是这意思。”吴兴正玩笑着,手机短信声晌,翻开一看,上面只有六个字:你还有十分钟。他脸色变了变,跟强生说要去打个电话。强生还玩笑说,吴兴朋友追得紧,让他快去。而这头已经把文件通通找了出来。 吴兴去了洗手间,习振生也跟了过去,两人就还能留下多长时间在厕所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终,吴兴争取了半个小时,出来时,他满心无奈,习振生,就是一个没长熟的榴莲,闻不得更吃不得。 习振生了相当不满,他发现自己很难得地讨厌一个人,这个叫强生的算一个。若非习家有家训,不得随意仗势欺人,还真想惩治惩治这个人,怎么让人瞅着就那么不顺眼?靠。 “就是这儿,这儿……”强生见吴兴面上表情偏冷,就知道电话说得不是很愉快,也识趣地赶紧聊起正事来。 “这个项目已经结过了,给的票据,我当时跟刘经理说好,结尾款时,再给发票,怎么?” “……” 两人谈起正事来,都很认真。习振生本来心里还有些烦闷,此刻听着吴兴清亮的声音,心境倒慢慢平和起来,他难得听吴兴这么讲话,在他跟前,吴兴表现的卑下,软弱,沉默,却从未听过他把话说得这么自信,自在,却听得让人尤其觉得舒服。 冬日午后的暖阳耀眼,透过大片的玻璃窗扬撒过来,铺在习振生身上,暖暖的,他眯起眼,耳听那柔和的声音,渐觉身上懒洋洋的,眼皮也沉了沉,他遂了心意,闭上眼睛。 生活本就很简单,是人为的让它变得如此复杂…… “习少,您怎么睡这儿了?咱们回去吧。”习振生被那清冷的声音唤醒,迷糊地睁开眼睛,冲着吴兴咧了咧嘴,那样子,极孩子气。吴兴哭笑不得,觉得习振生那心理年龄说不准连三岁都到不了。 习振生又闭了会儿眼才睁开,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他起身抻了抻胳膊腿,抹了把脸,穿上吴兴自沙发上拣起来的大衣,道:“走吧。”言罢,当先一步向门外走去。 吴兴摇了摇头,觉得这位睡着真比醒着更像个人。 “丑车”载着两人回了别墅,又是一夜狂欢,不过,习振生似乎改变了策略,他开始倾向于摒弃工具药物,单纯地开发吴兴的身体。吴兴表示,这种玩法还不若从前来得让他能够接受,这种不能自已,沉沦欲/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已不是自己,仅只是件泄/欲的玩偶,真的让他从心底厌恶抗拒。不过,在他与习振生之间,很明显,他并非主导,他只能,被动服从。 城中街金融繁华地段,林立着各式形状的写字楼,在此其间,两座十八层相连的建筑物,最具特色,状如人形“裤衩”,这座标志性写字楼,就是习大少的景山集团总部。 顶层连片的落地窗前,习大少拿着手机正说着话:“搁置争议,谋求共赢。” “这tm的能叫共赢吗?他们大口吃红肉,让我们啃烂骨头?”电话另一头,竟是薛明气愤的声音。 “少安毋躁,吃亏是福嘛。”习大少的声音平和沉稳,随后,他低声续道:“现在正处于敏感阶段,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避免太露锋芒,你们也得收敛点了。” “我们倒想张扬呢,可您把振生看得那么紧,诶,什么时候能给他解禁呐?”薛明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 “我没有特别限制他,昨天夜里他就没回别墅,在外面过了一宿儿。”习振平很随意地点了出来。 薛明沉默,半晌儿,才道:“这一阵儿子,跟着他的那人名叫吴兴?” “嗯。” “把资料传给我。” “好。” 电话挂断,习振平挑了挑眉,笑了,可惜,那一脸的阴险破坏了他刚硬的线条,使其帅气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真是丑了许多。 吴兴第二日清晨就离开了别墅,回了自已家,独自在床上醒来的习振生心里颇有些恼怒,不过,这是之前约定俗成的,一时还改不了,要慢慢来。话说,他一向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人。 百无聊赖地起床,吃饭,喝茶,他闲闲地发了会儿呆,念头突地一起,想着要不要再去吴兴家一趟,电话铃却响了起来。 黑衣男将手机递给他,说道:“习少,薛先生的电话。” “喂,是我。”习振生接过电话,应声。 “干什么呢?” “没事,闲的有点蛋疼。”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一章,为感谢2943689,亲爱的"期{给俺投的雷. 话说,我的隔日更承诺呢,这啥子节奏哇?咋改成日更了,会累死人的. 还是很感谢给俺投雷的亲爱们,俺爱你们. 2827 “呵呵。”薛明笑出声来,续说:“出来,找个地儿给你按摩按摩,你的蛋。” “哪儿?云风?不去,没劲。”习振生懒懒地应答。 “怎么?你可有小两月没去了?玩腻了?那刚新进了两人,挺不错的。” “你和小涛一起玩的?” “嗯,小涛还带了另一个人过来,叫苏郁,是个想进魔都发展的企业小老板,家里在地方上颇有些势力,小涛想应酬应酬。”薛明解释了一下。 “噢,小涛又替他姐铺路呢?他这心操的,可够长远的。” “小涛心重。不过,现官不如现管,地方上的事,错综复杂的,也说不好。何况,远水解不得近渴的,若真有些不懂规矩胡乱出牌捣蛋的家伙,多条路比现赶去强。” “那倒也是。”习振生啜了口茶,如此接了一句,随后颇有些感概地道:“小涛这恋姐之情够病态的啊,若非当初梅姐看得紧,再加上梅姐夫确实有点背景,说不好,梅姐夫在娶梅姐之前就得被废。” “理解吧,小涛亲妈走得早。” “嗯。”习振生赞同应声。 一棵树歪成那样,一则呢,跟土壤环境,落根姿势不对有关;另一则呢,就是他爹就是个歪把子,你想让他往直了长,有那基因吗? “出来吧,我带你去个新鲜地儿。” “哪儿啊?” “说明白了还有什么意思?你出来,我带你去。” “不去,没心情。”习振生脑子里还转着去吴兴家的念头,干脆地拒绝了。 薛明很少被习振生这么直白的反驳,一时无言应答,沉默了下来,听筒一时安静了下来,只闻双方细微的呼吸声。薛明在电话这头皱了皱眉,想着昨天看到的资料,当时他并未太过在意,但现在,他得开始重新评估那个青年了。 “你……” “诶……” 两人同时出声,薛明嘴角牵了牵,笑道:“你先说。” 习振生一向不把薛明当外人,自然也不会存着什么让让的意思,做什么你先说吧这种c的礼让行为,当下就把自己刚冒出的念头饶有兴致地道了出来:“诶,明哥,咱也攒个公司玩玩吧?” “公司?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薛明笑意隐没,变得慎重起来。 “玩玩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习振生端着杯子,面上表情变得深遂,但语气却仍就随意。 “开公司玩啊?你还不如去你大哥那帮忙呢,他不是一直想让你去看看吗?”薛明眼神犀利,手上已经再一次翻开吴兴的资料,几张照片是吴兴近五年的生活照,有开怀大笑,有阴郁沉思,还有面无表情,竟是相当全面。薛明将最近期的照片拿起细细地打量。 “那有什么意思?自己弄的才带劲,去他那儿,不被管得死死的?”习振生眯了眯眼,望着远山,表情有些怔仲,不知想起了什么? “弄个公司倒是小意思,只是这事你得先问问你哥,他那里若有什么顾忌的,你总得先知道些。”薛明盯着那照片,突地觉得很是面善,这个叫吴兴的小伙子,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只是按其经历来说,完全不可能与他有过交集?那是在哪里呢? “呼,又是这副腔调,真tm的没劲。” “呵呵,你若真开个公司,习少的名头一挂,必然得涉及家里,多顾虑些,总没错吧?” “靠,这事回头再说,先挂了。”习振生闲散的心情变得有些抑郁,他需要找个地方找个人好好发泄发泄。 “嘟嘟”的声音传了过来,薛明慢慢将手机从耳侧移开,放置一旁,定定地又看了一会儿照片,突地眯起眼,拿起电话拔了一个号码。 “喂,明哥?”许涛的声音传了过来。 “忙什么呢?” “没事,就是……”许涛废话连篇地解说着。 “行了,你现在就过来一趟,我等你。”薛明听到一半,就打断许涛,开口要求道。 “行,行。”许涛爽快应声。 习振生换过衣服就出了门,路上有些堵,到了吴兴家,已是下午快一点了。 习振生站在吴兴家门口,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随后就掏了把钥匙打开了门。 吴兴套着围裙正在扒拉菜,他回来补了一觉,睡到十一点才起床,洗漱过后,就将汤炖上了,汤炖上后,开始收拾打包东西,打算搬出去住两月,他在城郊的房子虽已签了买卖合同,但三个月后房产经纪才会交房,他倒可以住上两个月。当听到敲门声时,吴兴就关了火,擦着手一面向外走去,一面询问是谁。 刚转出厨房,习振生已然站在门厅内看着他了。 吴兴诈见一人,惊了一跳儿,他愣了愣神,越过习振生望了望自外被带上的房门,轻呼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习振生手上的钥匙,他还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摇摇头,没搭理习振生,转而回了厨房。 习振生瞪了瞪眼,将手里的钥匙扔到门柜上,自已寻了双拖鞋套上,这一点上,习振生习惯极好,进门换鞋脱衣。他将大衣扔到沙发上,踢沓着也进了厨房,见到吴兴自锅里盛到盘里的素菜,撇撇嘴,命道:“我得吃肉,再炒两个。” 正在拿碗拿筷子的吴兴,手背上迸出几根青筋,他顿了顿,才道:“习少这点儿应是吃过饭了吧?我这儿的东西偏淡,不太适合您的口味,要不,让外头再送两个菜过来,您跟着一起吃?” 习振生歪斜着脑袋,似笑非笑地回看吴兴。最近这两天,他经常摆这种表情,吴兴有点免疫力,不怎么胆儿突了。他冲着习振生回以皮笑,转而去饭锅里盛饭,早上他吃的东西少,这会儿是真饿了。 习振生闯进他家里,想来也没别的目的,不就是抽疯想接着折腾吗?一连三天,他真有点吃不消,再不填饱肚子,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在床上醒过来。 吴兴一手拿饭和筷子,一手端菜,要到客厅茶几上吃饭,可习振生堵着门口,长腿斜叉着,哪有缝隙让吴兴过去? “习少?”吴兴唤了习振生一声,意欲让他让路。 习振生不置可否,仍是那副极“欠扁”的表情盯着吴兴,吴兴回视于他,如此过了一会儿,习振生动了一下,吴兴下意识地退后半步,随后,有些认命的道:“您在客厅等一会儿吧,我再弄两菜。” 习振生伸手接过吴兴的菜和饭,转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命道:“快点,我也饿了。” 吴兴一边深呼吸一边翻冰箱,他翻翻白眼,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鸡翅和肉,吴兴用微波炉转了一下解冻,又用了二十分钟做了个红烧鸡翅和回锅肉,说实话,吴兴的手艺很一般,不过,他也通常只是想吃的时候才能,这时候,因为用了心,所以味道不赖,他呢,吃了一个多月的素和汤,早就馋肉了,所以,这菜做出来,真的是很香,主要是他也想吃了。 鱼汤是早就放在茶几上的,此时被习振生移到小餐桌上,吴兴端着两盘菜进屋,见菜饭鱼汤通通并未被提前动过,有些欣慰习振生的家教,没有提前先吃东西的习惯,这还真不赖。 “吃吧。”吴兴当先坐到椅上,端了碗就要扒饭。 习振生自沙发处踱了过来,问道:“我的饭呢?” “锅里,吃多少,自己盛。”吴兴已经吃上饭了,他真的挺饿的,这一折腾,都下午二点了。 “你给我盛。”习振生挺蛮横,劈手夺过吴兴的饭,命道。 吴兴皱了皱眉,咽了嘴里的东西,才道:“我怎么知道您能吃多少?” “你看着盛就成了。”习振生瞧着手里的饭,米粒白嫩,香气四溢,他突然觉得,自己也饿的很。 吴兴没辙了,对着这么个不讲理的玩意,既不能对打也不能对骂,就只能忍了。吴兴拿了个自己装面条的海碗,将锅里剩下的米饭通通都给他盛了出来,放到习振生跟前,解释道:“不知道习少来我这儿吃饭,就蒸了这么多,够不够的,也就这样了。”说罢,眼皮也不愿意抬,端了碗吃了起来,一顿饭吃得还是很舒服的。 吴兴饭吃得少,汤喝得多,而剩下的菜和汤里的鱼肉则全部进了习振生的肚子里,吴兴领略过习振生的饭量,知道就这程度,有可能这位只吃了八成饱,不过,谁管得了那么多呢? 饭后一杯茶,两人相坐对饮。 “你在打包东西?要出门吗?”习振生呷了一口茶,品味似的闭了闭眼,轻巧地问了出来。 “嗯,打算去城郊住两天。”吴兴吃饱了饭,怨气平息了许多,耐心地解释道。 “你城郊的房子不是卖了吗?一百三十平,卖了八十万。”习振生把吴兴调查的那是相当清楚。 吴兴抬眼瞅了瞅他,暗地里撇了撇嘴,默了一下,才答道:“三个月后才交,还能住段时间。” “这地儿怎么了?去那住,不是还得现收拾?” “嗯,那处相对比较清静。”吴兴想了一下,才回道。 习振生眯了眯眼,偏头想了想,突地贼笑出声,说道:“行啊,你收拾的怎么样了?下午找辆大车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爱的\"期\",你咋一下给俺投了三颗雷呀,咱分着投多好哇. 还有亲爱的alijinlin给俺又投的第二颗雷. 话说,亲爱的,你们这是要逼死俺的节奏啊? 这家伙,今天又给憋出一章来. 谢谢亲爱的们,谢谢你们的雷,另,咱省着点投哈. 2928 吴兴奇怪地看了他两眼,觉得这位二世祖反应有些怪异,他刚才笑得实在是猥琐了,也不知那肮脏的脑袋瓜儿子又在思索什么可鄙的事情?他刚想开口推辞说不用。 习振生却很了解他一般,抢先摆手道:“行了,甭费话,赶紧收拾,下午五点出发。东西多吗?要搬大件吗?算了,还是多叫两个人过来得了。”说完,起身向门口走去。 “诶,等等,习少。”吴兴忙叫住这位听风就是雨的主儿,解释道:“就两个提包,没什么大的东西,不用叫人,您要送,用您那辆车就成。” “真的?不用打包个锅碗盆什么的?那头还能做饭吗?”习振生狐疑地追问着。 吴兴皱皱眉,心内嘀咕,这个祖宗关注的焦点怎么在做饭上?他心内突地跳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来,直觉自己这饭怕不会只给做两回,他暗叫晦气,心情颇有些抑郁,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玩偶外加保姆,这准是自己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上上上上……,整欠了他八辈子的账,老天才这么捉弄他,重活一回,都得来还他,这家伙,上头准有关系,给个好胎,还负责让人还债,真是太无耻了。 “喂,想什么呢?问你话呐?”习振生拍了吴兴一下,不耐地问道。 “应该是能做吧?我也好长时间没过去了,不过,要用东西,现买也成,这头的,我不想搬。”吴兴想去城郊住,不过就是因为习振生来找他,会影响他在邻里之间的印象,他只想避一避,又不是真的搬离,约定日期一到,他自然还得回来。 吴兴想的挺乐观,他对习振生的了解还停留在上辈子的感观中,是的,那会儿他是云风馆的“少爷”,每次出单都标明了会做什么,做的时间,习振生守时守约,也言出必践。人虽混蛋,但事做得却相对比较明白,他以为,这一世的习振生也会说到做到,按约行事,很明显,他对习振生的了解并不深入。 “嗯,也行。”习振生颇为认真地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催促道:“快,那就赶紧收拾东西。” “啊,不急,弄得也差不多了,我再找几本书就行了。” “我帮你啊?”习振生扎着两手问道。 “不用,不用,您坐着就成,一会儿就行了。”吴兴真不适应这么热情的习振生。他觉得习振生脑子里定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可是他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真是令人不安呐。 不过,这答案到了城郊吴兴那处房子后,自然就被解开了。 习振生脑子里转的是什么?自然是些黄/段子,他指挥着叫来的保洁彻底打扫了房子,尤其是厨房,简直是吹毛求疵,足消了三遍毒,待收拾完后,另一辆车里的新炊具也到了,摆放整齐后,一兜子菜肉也送了过来。 习振生将人摒退之后,兴致勃勃地分配起吴兴来,敢情这位整个下午想的就是这码子事,让吴兴边做饭边“侍候”他,光果着身子套着围裙,一面切着菜,一面还得受他摆弄,左一个黄瓜,右一个胡萝卜,最后竟还有勺子把,最可耻的是,还不许吴兴转移注意力,只许他关注做饭。 你娘的,做的这饭,你tm的敢吃吗?吴兴有一瞬儿,真想抽把尖刀捅过去,从胸口进去,整个贯穿心脏,插个透透的,不过,很可惜,最后被贯穿的是吴兴,被压在流理台上自下而上,足贯穿了一个钟头,难怪厨房要求消毒三回呢,原来是这么个用途啊。 饭,最后吃的还是外卖,能做出来才是奇怪呢。 习振生一连揪着吴兴做了三天,这让他体力透支的相当厉害,饭吃到一半,吴兴就没了精神,他勉强洗漱冲澡,也顾不得习振生是走是留,自己上了床,直接晕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香呐,直睡到日上三竿,太阳高照,鸟儿脆鸣,吴兴才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硕大的脸正贴在他眼前,惊了他一跳,才反应过来,这位竟是习振生,他又夜不归宿了。 吴兴在内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这是在其兴头上,很快就会淡下去的,感觉消没了,自己也会轻松的,如今,暂且忍着吧。 “你醒了?”习振生眼也不睁,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呜囔地问了一句。 “嗯。我得去趟洗手间。”吴兴应声说道。 “等一会儿再去。”习振生动也未动,声音低低地如此说了一句。 吴兴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推了推习振生,叫道:“喂,我要下床。” “我想攒个公司。”习振生没松手,却是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啊?开公司,挺好的,习少若想干什么,必是干一样成一样。”吴兴附应道,费话,习家那背景,只要不是触及国之利器,他自然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且干什么必赚什么。 “你倒对我有信心。”习振生心情相当愉快。 “习少智商高,那是肯定的。好了,我真得先下床了。” “好。”习振生痛快松手,让吴兴下床。 休息了一夜外加半天,吴兴落地时仍有点头重脚轻,他甩了甩头,才正常起来,稳步去了洗手间,半个来小时后,人才擦着头发出来。 习振生支臂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到吴兴过来,说道:“我饿了。” “叫外卖。”吴兴等着习振生打电话。 习振生皱皱眉,说道:“我想吃面条。” “不可能。”吴兴干脆拒绝。随后又觉得自己语气生硬,有点得罪人,赶紧再次解释道:“没有高汤,这得现炖,您若想吃那天做的面条是不太可能,不过,倒是可以现煮方便面,只是,您一向不吃这些东西吧?我觉得……” “就吃方便面,你往好吃了煮煮。”习振生向被子里缩回身子,直接吩咐说。 “好,好吧。”吴兴瞧着躲回暖暖被窝里又闭上眼睛的习振生,无奈地应道。 方便面煮起来很快,荷包蛋,西红柿,几根香菜,外加半根火煺,一特大碗和一大碗面就搞定了,吴兴将东西端到客厅,又开了袋咸菜,坐好,叫道:“吃饭吧。” 习振生歪歪扭扭地过来,见吴兴已经动了筷子,当下有些不满地命道:“下回得等我坐好了,你才能吃,记住了。” 吴兴撇撇嘴,借低头吃面,没理会他。 习振生还想揪着他要求两句,可那面的味道还真是香,也就顾不得说了,吃了起来,方便面这东西,味道好闻,吃起来一般,好在吴兴加了不少好料,这饭吃得还算过得去。 吃完饭,两人一时谁也不想动弹,吴兴更是懒得动一根手指,他最近挺辛苦的,侍候那么一个主儿,一般人,哪受得了啊? 习振生倒也没要茶,斜塌在高椅上,吭哧吭哧喘了两口气,突地冒出一句话来,惊了慵懒状态中的吴兴。“我要开家科技公司,代理施耐德,你来任公司经理吧。” “什么?你说什么?”吴兴相当惊讶,他自椅中弹起,定定地看向习振生,极认真地对习振生说道:“习少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习振生直了腰回视吴兴,淡笑着说:“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开这种玩笑,习少,你不是这样的人,对吗?”吴兴有些暴躁,当预期的结果来不了,情况又变得更糟时,是个人都得抑郁了。 习振生看着面露急躁的吴兴,慢慢地靠回高椅,闲适地道:“我是怎么样个人,我都不知道,你又知道了?” “不是啊,咱开始不是说好了的,你说只三个月,且钱货两讫,之后,就各走各路的。道上人都知道,习少为人一向君子之言,一言九鼎,从不欺人的。” “是吗?我这么说了吗?而且,怎么瞧起来,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啊?”习振生抬手端详起手心手背来,十指修长,指节分明,只是食指掌中硬茧变簿了,是最近去靶场去的少了,看来,最近是有些太过清闲了。 吴兴拼了命地抑制内心发狂的念头,他深吸着气,一直在心里数着数,可惜,二十钞后。 “我才不会给你的公司当什么破经理,要么,你我遵三月之约,我还敬着你,要么,咱们血溅五尺,反正人也被逼到绝路,活不了了。”吴兴爆怒起身,瞪眼喊道,那副架式,真的一副拼命的架式。 习振生偏头斜看着他,眯眼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叹道:“还是年青啊,做人冲动了些。” “滚你……”吴兴这句脏话将将骂出半句,就被突然暴起的习振生捂着嘴压到了桌子上。吴兴死命地挣扎着,不管不顾。他这会儿,真的没什么理智,满脑子就是:这浑蛋玩意,不想守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3029 习振生将吴兴死死压在身下,倒扣其双手,贴在其耳侧,阴森森地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我看得上你,是抬举你……” “唔唔……”吴兴嘴被捂得死紧,上身被习振生一八零的体重压制在桌上,胸中的空气全被挤了出去,几近要窒息,不过,他仍就唔囔出一句话来,虽然这话只有他自己知道意思,就是,“去你妈了个b……”这是他有生之年,骂得最粗的一句话,伴着这句话,是他一个后偏仰死磕向习振生的鼻腔,这一下,够狠。 习振生反应还是很机敏的,不过,鉴于他与吴兴挨得太近,躲是躲了,却是没躲开,撞得他眼前一黑,鼻子一股温液流了下来,吴兴脑袋也是极疼,不过,他忍住了,就等着习振生这一下手松,手腕挣出来后,后肘一提,向习振生的下巴袭去,习振生身手了得,他相当了解,果不其然,手肘已被回了神的习振生大手一钳挡住,劲道极大,肘部似被捏碎了般的疼,不过,吴兴的后招却是右腿,他此时半挣开习振生的掌握,侧着身子一脚踹向习振生跨下,习振生双眼一眯,堪堪扭了一下腰部,吴兴的脚踹上的是习振生的左跨,习振生被踹的向后退了半步,但钳住吴兴胳膊肘的手仍就没松开,两人姿势不统一,立心又不稳,一齐叠跌在一起,餐桌“稀里哗啦”地被带倒,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门外,有人大力敲了两下,随后传来“咣”的踹门音,再一脚,而这头的习振生已经攥住吴兴的双腕,冲着门口大声呵道:“滚出去,不许进来。” 踹门声戛然而止,只是门锁已经半耸拉了下来,估计不用再一脚,只需一掌,那门就可轻轻松松地打开了。 吴兴真是恨得狠了,手脚不得自由,只有一张嘴是自由的,他红着眼一口照着面前习振生的颈部大动脉啃了上去,不过,习振生皮糙肉厚,动脉是咬不透的,只咬住了一块肉。 “嘶……”习振生倒抽了一口气,捏住吴兴的鼻子,嘴里嘟囔道:“属狗的,改咬人了?” 吴兴没来得及吸气,所以闭气不了多久,即使是这样,习振生脖子上留下的创口也还是挺深的,一滴一滴向外渗着血珠。 “疯了哈?不计后果了哈?”习振生按着吴兴的头,喘着气问道。 吴兴其实体力早就到了极限,剧烈的挣扎,外加跟这种人支巴,并被压制,他眼前已经有些发黑,不过,他此时虽喘不匀气说话,却也不再示弱,只用清亮的眼光凌视习振生,充分表达自己的“不屈”。 习振生静静地与其对视了一会儿,突地邪笑出声,一个起身将吴兴拽了起来,拉扯着向沙发处行去。 吴兴哪里肯就范,他击肘,他脚踢,甚至头撞,弄得自已精疲力竭,却仍无可避免地被压至于沙发上,习振生本就体格健壮,比吴兴足宽去近一倍,此时整个人密密地覆在其身上,吴兴更是分毫都动弹不得了。他冷冷地看向习振生,待喘过气,终于可以开口后,说道:“跟畜牲谈条约,真是做了回蠢羊。” “啊哈。”习振生被气乐了。他早就知道这小子骨子里的倔性,但明显还是有些估量不足,今天这一出,他还真有点始料不及,又受伤又见血的,这还是他头回在这事上玩得这么“激烈。” 不过,他看着两人纠缠后,衣襟大敞的吴兴及其昨夜在厨房流理上被刻下的斑点痕迹,眼神渐渐变深,他觉得,此时的吴兴反倒更让他有感,习家人骨子里都有点s倾向,这激发了他内在的征服欲。 他沉沉地紧压下去,贴近吴兴耳侧,一边用力地咬着,一边一腿□吴兴腿间,说道:“做个以势压人的非人物种,这感觉不赖,可惜,你做不了,只能做只蠢羊,还有,今年我陪你回家过年,不用太感激。”言罢,习振生粗鲁地扯掉吴兴睡衣后捆缚住其双手,顶住其双腿,将自己的坚硬一点点挺进吴兴体内。 吴兴脸色煞白,眼里慢慢蒙上一丝绝望,随后闭上眼,不再吭声。 习振生得意地笑了,在其体内开始猛烈地冲撞起来,他觉得今天这感觉比往日任何时候都刺激,是因为自己也受了伤的缘故?他无从得知,就是觉得很有感,这与他刚压服吴兴时的感觉不同,怎么说呢?似乎是满足感更为强烈?说不好,反正就是种变恋的心理。 他似将军一般,提着长枪迅猛地攻城掠地,吴兴随着他不管不顾地冲击,眉头越皱越紧,昨天的疲累还在,而今天心里又极为困乏,前世的技巧他此时已无心力施展,身体便就只剩下剧烈的痛感,这感觉很不好受。 习振生相当兴奋,他压着吴兴大开大合,疯狂地向更深处进发,寻求一种极端的快乐。而那强烈的痛感终于让吴兴忍耐不住,□出声,却换来身上习振生更激烈的掠夺,他更坚实的压向吴兴,连续十几下狠狠地撞/击,将体内的热流喷渤而出。 吴兴闭着眼忍受体内细微创口受到热液冲涮的痛感,只觉人生无路,心灰意冷。 习振生今天获得了别样的满足,似乎又寻求到另外一种刺激,压着吴兴翻来覆去毫不厌烦的玩弄着,直至吴兴彻底没了反应,才悻悻然罢手。 而就在习振生前一晚开始拉着吴兴瞎胡闹时,在薛明家里,许涛进了门。 “什么事啊,找我这么急?”许涛也不当自己是外人,进了屋,随口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去冰箱处拿了瓶啤酒出来。 屋内并无他人,薛明的人都在门外,许涛的人也未跟进来,只有两个人。 薛明手上拿着照片,手里端着杯茶,待许涛凑过来,才向他跟前一递,问道:“眼熟吗?” 许涛接过来,一边一口口饮着啤酒,一边细细端详着,他看了半晌儿,皱了眉回道:“似乎是打哪儿见过,不过,我不认识这个人。” “见过?哪见过?”薛明追问道。 “这哪儿记得清呐?我见的人可多了去了。怎么?你对这小子有兴趣啊?”许涛开玩笑地问道。 薛明眼神转深,看向许涛,好一会儿,都将许涛看得不自在了,才移了视线,淡声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振生最近怎么这么‘安静’吗?嗯……”薛明略做沉思,伸手点了点照片上的吴兴。 “不会吧?他能有这么大本事?”许涛恍悟,这下连啤酒也顾不得喝了,一把抢过桌上所有资料,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又盯着那几张照片打量,嘴里嘟囔着:“是挺眼熟的,哪儿见过呢?”他皱眉嘬嘴想了半天儿,仍是无果。 此时,他手机响了起来,他瞧了一眼,按通电话:“嗯,是我,小苏啊,嗯,我这有点急事儿,一时过不去,嗨,你们先玩着呗,嗯,嗯,行,行,忙玩了,我再电话给你过去不过去,你们玩开心了哈。”电话挂了。 “还是那个苏郁?”薛明视线仍胶着在照片上,头也未抬地随口问着。 “嗯,他们在云风馆。”许涛凑过来,一起回忆着。 “他们?还有谁?”薛明疑道。 “市建的那帮人,我帮他引荐了一下。”许涛并不在意回道。 “做什么事之前,先把自己摘清楚了。”薛明语气颇为郑重。 “我知道,今儿,我不就没一起去吗?上一回,就一起吃了个饭。”许涛轻松回道,都不傻,且都是知道轻重的人。 “嗯。” “我知道了。”许涛突地一拍桌子,激动地叫道:“我知道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了,这家伙,这家伙太像锦落刚来云风馆时的样子了,像不像?像不像?尤其这张。”许涛翻拣出一张两年前吴兴的照片,指点着对薛明说道。 薛明皱皱眉,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抬头与许涛对视,问道:“锦落现在在哪?” “这我可不知道,你得问老刘,我去了两回都没找着他,老刘那人一向懒得跟我废话,我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许涛拿着吴兴照片,还在掂量着,而薛明已去拿手机拔号去了。 薛明的电话正拨通等待中,而许涛突地抽风道:“不会是振生对当初的锦落超级有感,后来锦落变成那个样子,他就又找了一个人替代吧?难不成,振生对锦落有感情?只是没察觉到?哇哦,都说老习家人长情,可我只在习爷爷身上瞧出那么一点影子,习爸爸身上可分丝没有啊,难不成,这属隔代传?那这可够劲爆的。不过……”许涛变了脸色,吱唔道:“咱可都玩过锦落,振生那脾气,不会哪天醒悟了,‘咔嚓’”他做了个拦脖横砍的姿势,续道:“把我们都做了吧?” 薛明听着电话,没功夫理睬许涛的过度脑补,白了他一眼,转身去了阳台,留他一人在房里神经质似的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3130 “老刘,是我。”电话接通,薛明一句费话也没有。 “嗯。”刘宇手捏佛珠,静静地应了一声。 “锦落还在云风吗?” “不在了,怎么?” “你把他辞了?” “嗯。” “他所有的资料,传一份给我,我这有点用。” “什么用?” “先甭问了,回头再给你解释。” “好。” 挂了电话,薛明回屋,许涛还在那忽而啧啧感叹,忽而疑虑重生的,表情愈加丰富。 薛明摇摇头,大力拍了他一下脑袋,打得他痛呼出声,才警告道:“习家重情义,又不指的是男女情怀,你在那瞎琢磨什么呢?以后少胡扯这乱七八糟的,让习大哥知道了,有你苦果子吃。” “瞎说,我爷爷可跟我说了,习家长情这说法是打我太太爷爷那传来的,有事实依据,你不信,回家问薛爷爷去。”许涛振振有词,一副我就是知道的样子. “那会儿是什么年代,这会儿是什么年代,能相提并论吗?你行了,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我就跟你私下里说说,又不会外传,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呐。”许涛颇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薛明瞪眼看他,眼神犀利。 “行,行,我明白,关严了嘴,成了吧?”许涛慑于薛明威吓,自觉重申了一下。 刘宇云风馆里的资料相当私密,是不可能用传真传的,薛明看了一下表,他估计,一个小时后,送资料的人才能到。而此时,门外的一人进来对他耳语了两句,他点点头表示知道,转而拾起吴兴资料,眯着眼细细翻阅。 “怎么了?”斜卧在沙发椅上的喝啤酒的许涛,随口问道。 “振生去了这小子家。”薛明并不避讳什么,直言说了出来。 许涛沉默下来,表情有丝凝重。习振生爱玩,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但因为习家家世背景的原因,习振生所有的东西得来的都极为容易,相对的,他的兴趣持久度也就不那么长,云风馆的锦落是许涛目前所知道的,是习振生玩过的人中时间维持的最长的,断断续续有两年吧,但也就是头二个月玩的频繁些,而之后,也就那么回事了,许涛那么说,更多的不过是玩笑而已。可现在,姑且不论这小子的干净背景,这一类的习振生很少碰,单论习振生这态度,就不得不让他慎重对待。 “这小子,你调查透彻了吗?” “习大哥给的我资料,你说呢?” “唔。”许涛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单纯的靠过来,半点目的也没有?” “振生给了他一处房产外加三百万,三百万是他自己提的,房子是振生主动给的,还有,振生前两天说要搞个公司玩玩。” “什么?振生要开公司?习大,大哥知道吗?” “还不知道吧?我这儿没说。” “唔,事情有点大条。你觉得,会是因为那小子吗?” “说不好。不过,振生头回这么提,他不会不知道习家目前的情况。” “振生今年也快二十五了吧?” “嗯。” “其实,我觉得,他也该有点想法了,只是,现在时机不对。” “嗯?”薛明扫了他一眼,接着道:“你不该不了解,在他身上,任何时候,时机都不会对。” 许涛怔了一下,脸色变了变,陷入沉默。习家单论习振生这一户呢,倒是人口简单,习振生兄弟两个,习爸一根独苗,但到了习爷爷那辈上,却是复杂了,三个兄弟,各有各的一大家子。习家根深枝蔓,祖上极有背景,到了习爷爷这一代,说是开国元勋都不为过,习家虽算是分了家,各过各的,但权势利益相交,不可能真的分的干净。 按老话来说,习爷爷这一脉应属旁系了,本家是习大爷爷,家有三个孩子,两个从政,一个持家。习三爷爷不必说了,当年属习振生的角色,并不很出彩,但他三个孩子,老大在警,老二在法,老三有些混,这个就不论了,习爷爷嘛,当初本应他来承继家业,但当年出了那档子事,习爷爷有愧,让了贤,也只有习爸一个孩子,现在是电力部门的一把手,不再险位,影响却也不小。 按理来说,习家遭上头忌讳,怎么着,也轮不着习振生来任这“枪靶子”角色,但关键是习爷爷,在位时爬得太高,退下来后,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一届届换下来,却没怎么撼动其根本,也因此,习爸爸上的是那个位子,而习振生这一代更是如此,习大哥,现在从商,日后能不能从政,端看明年换届的情况,而习振生,就被默认了角色,好在,他也挺喜欢这么随性玩的,所以,习家各位有权有钱的堂叔们对他的包容性相当强,只要他不出格,基本都能给压下来,而习振生也知机知趣,一向都是在合理范围内折腾,但这一回…… 许涛皱着眉,习振生想“上进”,想来,大部分的习家人都不愿意看到。 “你怎么想?”许涛直言问向薛明。 薛明皱皱眉,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轻声回道:“我们怎么想有什么用?关键还在习爷爷。” 话落,门外有人敲门进来,送来一封塑封好的牛皮纸袋,薛明看了看封口,打开来,看了一会儿,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许涛凑过来跟着看了一会儿,沉吟片刻儿,问道:“去看看吗?” “先查查再说。”薛明表情脸凝重,如此答道。 “嗯。”许涛点了点头。 吴兴被习振生折腾的心神俱疲,他自半晕迷中醒来时,已是次夜华灯初上,他疲惫地睁开眼,望了望静寂的窗外,随即又合上,眼睛酸涩异常,极为难过,也幸好是晕暗的夜间,否则,光线的刺激会让他更加难以承受。他安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忍耐着身上的疼痛,想着如今自己的处境,只觉心若冷灰,重生一次,有何意义? 卧室门被打开,有人进来,那人一屁/股坐到吴兴身旁,床垫颤了颤,吴兴皱了皱眉,丝毫的振动都会令其身上的疼痛加倍,进来的人除了习振生也不会是旁人。 “我知道你醒了,起吧?”习振生身上满是水气,想是刚刚冲过澡。 吴兴没有心力理会他,他其实很想侧翻一下身子避开这个人,却是没有精气。 “嘿。”习振生哼笑一声,续道:“别跟个娘们似的墨迹,有条件谈条件,有问题说问题,装成这副样子,有用吗?”说罢,便伸手去拽吴兴胳膊。 “嘶……”吴兴被牵动,体内深处的痛让他止不住倒抽了口气。 “不会吧?”习振生忙松了手,不再拉扯吴兴。他知道吴兴一向能忍,若不能疼到极点,吴兴不会是这种反应。不过,前天他虽然折腾的很,但后来,他是给吴兴伤处做过处理的,并不觉很严重,怎么今天吴兴反应这么激烈? 窗外虽有光线,却只能瞧出人的大概轮廓来,习振生为看清吴兴的面色,忙起身去开大灯,光芒耀眼,让床上的吴兴很是难受,他艰难地转动身子,力图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被这刺眼的光线所伤害。 “靠,你别乱动,我看看。”开了灯返回床边的习振生不耐地拉住吴兴,下一刻儿,却被吴兴的脸色惊了一跳,煞白上蒙着一层青灰,额上是细密的汗珠,紧闭的双眼肿胀难堪,下唇也是深深的齿印。吴兴一手攥着床单,一手紧压胸胃,骨节爆起,青筋凸着,明显正忍耐着病痛的折磨。 “你哪儿难受?”习振生头回碰着这种情况,一时手脚有点慌乱,也第一次在内心深处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过了头? “关,灯。”吴兴费力地虚弱地自牙齿间只挤出这两个字来。 “啊,哦。”习振生忙去关灯,走到半路,突觉不对劲,转过身对吴兴说道:“关灯干什么?我们得去医院。靠,都被你整晕向了。”话毕,快步向客厅行去,开门唤人。 吴兴仍在床上执着地要侧过身去,只是工程浩大,直到习振生带着人回来,他都没有成功。 习振生将那两人留在卧室外,自己先胡乱地将衣服穿好,才拎着身睡衣打算给吴兴穿上,也就这玩意好套,外头披件厚大衣就成了,实在不行,习振生都起念将被子给他裹上。 “来,来,穿上衣服,咱们去医院啊。”习振生难得好耐性,语气相当温和。 吴兴此时正强压着刚刚自己的动作所带来的眩晕和恶心,根本没注意听习振生说的什么,习振生半天等不着吴兴的反应,扎着手想了一忽儿,才动作极轻地去拉吴兴起身,不过,他这人没侍候过人,他以为自己很温柔了,可实际上手劲却并不小。 吴兴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实在是不应随意挪动的,可习振生哪里了解这些?他将将把吴兴拉得离了床,刚要去扶其后背给他穿衣,吴兴的恶心终于忍耐不住,不知自哪里迸出股力气,猛地推开习振生,趴在床上吐了起来,一时吐得昏天暗地。 光线打在吴兴□的脊背上,瘀青伤痕密布,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淀,此时看来竟是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3231 吴兴近两日未进食,腹中空空,哪里吐得出来东西?不过都是些酸液和胆汁,可越是如此越是难过,到最后,吴兴根本就是一直在干呕,体内的脏腑跟着一阵阵抽搐痉挛,折磨的吴兴两眼直发黑,他真的很希翼自己能够彻底晕迷过去,最好不用醒来。 习振生此时已是手足无措,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抽疼,这感觉很让他陌生,却让他莫名的难过,他大声地骂了一句:“草。”同时,探手将吴兴抱到怀里,将手里的睡衣胡乱地给其套上,一使劲,就要将他抱起来。 吴兴抗拒不了习振生的动作,随势被抱了起来,但动作辐度太大,加之可能是磕垫到他难过的胃部,最后这下恶心,真的又吐出来一股东西,粘腻温热,正喷在习振生颈部,习振生低咒一声:“他m的。”抬手抹了一下,竟是一手腥红。而此时的吴兴,终于得偿所愿,彻底失去了意识。 习振生的手抖了抖,心里霎时慌的不得了,他颤声叫了句:“来人。” 门外的两人应声进门,瞧见这个架式,怔了怔。 “草,傻愣着干p,赶紧他m的过来抬人。”习振生气势全开,此时,甚为慑人。 进来的两人忙回神过来帮忙,习振生有心要自己背着吴兴,但站起时,发现自己腿有些软,索性当机立断,让其中一人背着,另一个护着,自己随后跟着,三人步子极快,不过小片刻儿功夫,就下了楼上了车。 习振生先上车坐好,随后护住送上来的吴兴头部,一边催着快开车,一边询问是否联系孙院长。 孙院长是常山医院院长,与习振平颇有些渊源,习振生闹点小麻烦什么的,一向找的都是他。不过,孙院长知道了,习振平习老大自然也就知道了,但现在,习振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半抱着吴兴,心里的悔意愈发深了,不管承不承认,二个月后,他对吴兴的感觉已从单纯的耍玩变成如今微微疼惜,这小子已经可以牵动他的心绪了。 几近年关,街上灯火通明,只是路上车辆稀少,都城里大部分的外地人已经回乡,这路难得的不拥堵,习振生的“丑车”开得飞开,不过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城西的常山医院,一家面向中高阶层的私立半疗养性医院。 孙院长大致了解了情况,就将院内最好的消化系统主任医师和外科主任医师叫了过来,一齐等在门口,车一到,单架推车就已到位,人抬了上去,推进了急救室。 孙院长瞥了一眼习振生,头回发现这小子也有失态的时候,心里对刚刚推进去的那小伙子有了一些好奇,能让习振生有这种表现,实在是挺难得的。 “玩大发了吧?”孙院长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却是股子玩笑。 习振生没吱声。 “你这怎么弄得?身上有伤吗?”孙院长拍了拍他肩部,那里是吴兴吐的一口血,干渍在他领口处。 “我没事。”习振生皱眉应道。 “噢,吐你身上了。”孙院长了然道:“行了,你这儿等着吧,我进去瞧瞧。” “您帮着瞧仔细了。”习振生头回这么客气的对孙院长撂话。孙院长又瞥了他一眼,转身时,嘴角牵出抹玩笑意味的弧度来。 不过十分钟,孙院长就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面上的表情失了随意,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了一眼习振生,说道:“你一向挺有分寸的,这回真是过线了。急性胃溃疡伴出血性胃穿孔,要上手术台了,你是先回去,还是等消息?要我说啊……” “我等着。”习振生斩钉截铁地道,随后,他略有些忐忑地问道:“老吴,有生命危险吗?” “咦?你也有怕的时候啊?不容易啊?”吴院长开口打趣他。 习振生一皱眉,语气里就带出一些生硬:“这会儿,别跟我开玩笑,问题很严重吗?” 吴院长挑挑眉,嘴角带出丝玩味,说出来的话更是模棱两可:“说不好,要上手术台的,必然会带有风险,有的人啊,拍出来的片子,瞧起来似乎挺轻的,但一开腹腔,问题可严重了,只能缝合回去熬日子,有的人瞧起来病情挺严重的,上了手术台,却发现只是小case,还有那……” “行了,行了。”习振生不耐地摆摆手打断吴院长的话,说道:“赶紧盯着去吧,出了手术室再说。” “不听了?我还没说完呢。”吴院长谈兴正浓,似乎不想中断谈话。 “快去,快去,我不管他严重不严重,总之,你一定得给我治好了,而且……”习振生一眯眼,凌厉霸气骤出,威胁道:“出了问题,我一定不会让你消停的,老吴。” 吴院长眨眨眼,一转身,走了,费话,老习家的人若较起真儿来,一般人都受不了,虽然吴院长也算不上一般人,但尽量不触怒习家人,还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习振生狠狠盯着吴院长渐行渐远的背影,直盯得那老家伙走路都有些僵了,才收回视线,心里的懊悔竟成直线上升,这是他活了快二十五年,头回体会到这种难过的心情,一时有些接受。 吴兴醒来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很空,有一刹那儿间,他感到一种解脱,一种尘归尘,土归土,万物回归的感觉。重生什么的或许只是人脑丘的最后八分钟而已,实际上,自己早就已经死亡,这种想法让他很安心,他望着天花板雕刻精美的石膏线,牵动了一下嘴角,又闭上眼。吴兴的奢望被打破的很快。 “很难受吗?要喝点水吗?”习振生从昨夜守到现在,看到吴兴睁开眼又闭上,知道他这是醒了,心里有些高兴,语气难得的算是温柔。 吴兴听到声音,睫毛颤了颤,闭紧了嘴。这卑劣的恶人,这无耻的生活,真的要把人逼死了算吗? “那个……”习振生瞧见如此反应的吴兴,心里有些别扭,不过,转念想到是自己造成的此种恶果,心又软了下来,再说出的话就有些磕绊,这种反应,在习振生身上,实乃罕见。 “医生说,你醒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但两天内还是不能进食,两天后也只能吃些流食,你胃穿孔挺严重的。”习振生讪讪的解释道,今天的习振生很的反常,竟干些往常从没干过的事,包括解释和这态度。不过,吴兴全没在意,他现在脑内空空,有些木然,他不愿想,不愿醒,避得了一时是一时。 习振生对着一丝反应也没有的吴兴,咂巴一下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 好在,很快医生来查房了,吴院长带着一众医师护士进了高级病房,一眼瞧见有些不自在的习振生,挑挑眉,转而问护士,病人何时醒的,尿液有多少诸如此类的问题,之后,探身过来,声音低柔地对吴兴道:“你放心,手术很成功,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完全康复,你这么年轻,没什么问题的,啊。” 吴兴睫毛颤了颤,最后仍是感性战胜理性,没有睁开眼,他此时不想面对任何人,包括医生。 吴院长安抚地拍了拍吴兴的被角,转身对着其他医师和护士示意他们先出去,而他却走至最后,行至习振生跟前,低声说道:“你哥下午过来,去睡一会儿,养好了精神,想想怎么跟你哥说。”言罢,拍了拍习振生肩膀出去了。吴院长表现的很善解人意,不过嘴角那可疑的笑容却是出卖了他幸灾乐祸的本质。 习振生长呼了口气,大力搓了搓面颊,起身对吴兴说道:“你有事按铃叫人都成,这病房有专门的看护,门外有我的人。我去睡一会儿,等你身体稍好些了,我们再谈,你……”他顿了一下,头回站在吴兴的角度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宽心养病,事情不至于像你想的那么为难,实在不行……”他又顿了顿,那句自己会放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长吸了口气,续道:“总有可商谈的余地,两厢情愿的事才好……”习振生一翻话在嘴里绕了七八圈,说出来仍是不尽如人意,他瞧着吴兴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发不好,就果断地住了嘴,转身一面向外行去,一面说道:“别有太大压力,好好养病,你病养好了,我才会听你开条件。” 门轻声合上,吴兴轻呼出口气,茫然地睁开眼,定定地盯向虚空,似乎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似乎又什么也没想,如此看了一忽儿,才又倦极睡去。 习振生是在副院长办公室睡了一觉,这一觉说不上很沉,但确实是很累,即使是睡着了,那困乏仍袭扰着他,让他这觉睡得并不香甜,待睁眼时,已是午后二点,他伸了伸长腿,有一瞬儿觉得,这日子真是无趣透顶,毫无新意,如果再没了吴兴,让他回到往日的荒诞生活中,他叹了口气,越发体会无聊两字。 如此一想,就越发不想放手了,他一个起身,去了院长洗漱间,打理完自己,就想去病房去看看吴兴的情况,手将将放在门把上,门却自外被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染蓝和alijinlin给咱投的地雷,亲爱,太感谢了,下周,我保证会有两次双更,最近事情太多了,有些耽误,对等更的亲爱的们,表示诚恳的道歉,还有,万分感谢你们对俺的宽容,谢谢谢谢. 3332 门外守着习振生的人,连吴副院长都不可能这么随意拧门就进自己的办公室,那现在如此轻松进来的这个人,除了习振平习老大,不作第二人考虑。 习振生收回手,在心内深深地叹了口气,对这个唯一嫡亲大哥的诡变性子,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向后退了半步,门开了,果然是一身笔挺着手工制中山装的习老大,今天装扮出奇的斯文,带着一副金丝平光眼镜,唇间含着亲和的笑容,他一进屋,瞧见习振生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夸张地道:“呦?知道我这会儿过来,提前迎接啊?” “嗯。”习振生随口应了一声,转身坐回院长班椅里,两条长腿一架,长长地抻了个懒腰,双手垫于脑后,痞赖地道:“老吴说你下午会来,瞧你这身,是去见那位去了?” 习振生将门带上关好,这才摘掉手套,脱下大衣扔到会客沙发上,又随手解开立襟领扣,学着习振生的样子坐在其对面的椅上,两个大男人脚对脚,都是副痞赖的样子,甚是不雅观。 “关了?”习振平虚空转了圈手指。 “嗯,小徐在监控室。”习振生应道。 “好。”习振平撤掉眼镜,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眼角。再睁眼时,犀利的眼神直射向习振生,习振生被这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才听习振平肃声道:“你玩就玩吧,捅点小漏子也没什么,可瞧你选的这个人,这么干净的背景,真出了问题,他家里闹起来,影响得多大?赶紧给钱摆平了,下次选人注点意。” “不。”习振生生硬地接道。 习振平一瞪眼,呵道:“你多大了?现在才叛逆?这节骨眼儿上,篓子能随便捅吗?别让我费话解释,我可没那么多精力和时间。” “哥。”习振生这声叫得相当认真。 “嗯。”习振平愣了一下,才应道。 “我吧,没觉得日子过成以前那样有多荒谬,其实现在想想,挺没劲的。哥,我现在想认真点了。”习振生语不惊人死不休,冷不丁的就冒出这么一套话来。听得习振平脑仁一阵阵跳疼。话说,每次见了那位,习振平脑袋都得疼上几天,今儿,这习振生又突然这么反常,习老大此时真心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挑这个日子来跟习振生谈话。 他费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力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些语重心长:“振生,你知道,现在并不是时机。” “时机?”习振生嗤笑一声,接道:“对咱们家来说,什么时候都不会是时机。你确定……”习振生说了半句,想了想,起身拉门嘱咐了一句话,回来才脸有阴沉地轻声道:“哥,你确定你保举的这位上了台以后,真的能如他所说的跟你兑现承诺?真的就会心胸宽广的对咱们家不再忌讳,由着你得偿所愿?哥,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你又知道了?不过都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事罢了,我替他做初一,要的不过是还回来的十五,他怎么想,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而且……”习老大一顿,凌厉地扫向习振生,续道:“咱们习家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道,想要什么,我也做不了你的主,你跟爷爷谈去,现在,我和你讨论的是下头病房里的那个,我要你给钱放人,明白不?别顾左言他的给我岔话题。” “哥,我以前不在意,觉得那么玩也有点意思,所以也没用心想过咱家的事,可前两天我琢磨了琢磨,其实,与其这么一直被打压,不若咱自己做初一,那玩意儿,有心做,也不是什么难事。”习振生没接习老大那茬儿,只轻描淡写似的抛出这么一句话来,却听得习老大心内一凛,看向习振生的眼神就更显冷肃。 他低低地接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咱们习家不缺什么,国内体/制又不过那么回事,可操作性很大,何况,我觉得,与其做让人一直忌讳的倚仗,何不拿来做自己的盾牌?现在这年头儿,又不是世袭往制,那位子,谁坐不是一样?” 习老大深吸了一口气,陷入沉思,这个程度,他还真没想过,主要是身在局中,思维就有些局限,何况,做人低调久了,胆子也真的会跟着缩小许多,所以,他虽有野心,还真没大到那份上,但习振生一袭话,真的让他动了心。 哪个男人没有权力梦,何况是那么诱人的存在。 “哥,慢慢想,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那位呢,咱先捧着,不过,也别太由着他了,咱们家得做个让人动不得的倚仗,而不是卸了磨就让人想宰杀的驴。” 习老大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习振生,颇有些感叹:“你这脑袋啊,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思。” “前两天。”习振生答得倒也老实,他续道:“我想攒个公司,但薛明不支持,我知道他替我顾虑什么,但日子总不能老这么着儿,就想了想。” “就想了想……”习振平喃喃地跟着重复了一句,不得不感叹,他这个弟弟不想则已,一想惊人呐。 “行了,这事先撂撂,回头你跟我去见见爷爷再说。下头的那个,你怎么想的?”习老大这回也明白了,他这个弟弟现在用脑了,不是从前了,说什么得先争求意见了。由此可见,习老大心胸还是相当宽广的,不是那个闲着没事,想让薛明逗逗他弟的那个主儿了。 “我做事一向有分寸,这事出不了格,你放心吧,哥。”习振生向后一靠,轻松地撇出这么一句话来。习振平点点头,倒真的没再追问下去,也没再坚持自己的独断,他抬腕看了看表,起身道:“那你自己把握好了尺度,我先走了。” “好。”习振生目送他哥离开,长长地吁了口气。对付他哥,其实挺不容易的。 习振生在吴院长办公室又坐了一会儿,才去了楼下的病房,推门进去看了一会儿睡着的吴兴,悄声又退了出去。一天没吃饭,他有些饿了。 吴兴第二次睁眼是被疼醒的,麻药劲儿过后,那刀口细细碎碎剃肉似的痛让人难以安睡,他木木地盯着暗夜中的那处虚空,头脑放空,不愿思想。 其实,人会痛苦,多半都是想太多所致。做头猪,也未偿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不过,自诩为人的,自是不肯为猪的,自然也就理解不了猪的幸福。但话说过来,因为不是猪,所以也无法知晓猪是不是真的幸福而没有痛苦。靠,这还真是个充满悖论的世界啊! 好了,我们不要再管tmd猪的内心了,来探究一下注定是猪结局的吴兴内心吧。 吴兴心里想什么,他其实并没有想什么,他也想不了什么,他没有其他的路可走,除非再玩一回前辈子玩的,可那是不可能的,上辈子,吴兴是什么都没有了,他才选的那条路。而这辈子,他眷恋父母兄姐的亲情,更何况,为了这么个渣滓,太不值得了。所以,他虽然有些绝望,但却没想过放弃。 夜深人静,屋内也是静悄悄的,隐约可见的只有一些呼吸声,一些?吴兴迟顿地醒悟过来,这高级单人病房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他努力转了转有些生锈的脑子细辨了辨,那声音传自窗旁的沙发上,而照这个熟悉度来说,那人除了习振生不作他人考虑。 吴兴皱了皱了眉,心里突地愤恨起来,凭什么害人的人可以睡得那么美,而被害的却要忍耐病痛的折磨,无法入睡?而且,那个人渣是什么心思?半夜不回自己家,窝在自己病房里充得是什么角色?难不成,收了尖牙披上羊皮就真成了食草类的了?靠,真tmd的作梦,我让你装。 “咣当啷。”一阵脆响,惊得沙发上均匀的呼吸声骤停,灯立时被打开了,习振生两眼红丝密布,下巴上泛着青茬儿,衣衫褶乱,他两步迈到吴兴床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吴兴淡淡地目光看向习振生,心里嘲讽极了,瞧瞧这个男人,换身长衫,可以直接copy咆哮帝马景涛了,这场景,这语气,这感情,真是可笑极了。 “你要喝水啊?”习振生看着地上被吴兴拨掉的杯壶,了然地问道。 他扎着手搓了搓,才俯下身子去拣电水壶,说道:“你叫人,或是按铃都行,自己怎么能动呢?”随后起身看了看地上的碎玻璃,有点头痛地皱皱眉,探身要去按铃叫人来收拾。 “我,不想让人进来。”吴兴的声音低哑虚弱。 “啊?”习振生没反应过来,却是下意识地收回手看向吴兴,他以为,这小子得几天不会跟他讲话,这半夜的,听到他说话,心里竟莫名觉得高兴。 吴兴却没再开口,也没看他,只是抿了抿嘴唇,样子确实是有些渴了。 习振生后知后觉地理解了吴兴的话意,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玻璃,有心等明天叫人来收,又有点担心吴兴晚上睡觉会掉下来,虽说那小子一向睡相极好,但排除不了万一。不过,先给他弄杯水倒是真的。 他先找了杯子,拿到洗手间涮了涮,想直接接饮水机里的水,后来又觉得不对,病人得喝烧开了的水,只好又回到床边拿了壶到洗手间洗了洗,接了半壶水找到插头,好在,这壶性能不赖,开得倒快。 习振生把水倒出来,觉得太烫,怕吴兴等的急,就又找了个杯子两相倒了倒,习振生没怎么干过活,这其间,他摔了两个杯子,又烫了手,才很是欣喜地端着已温了的水进屋给吴兴送去,而此时的吴兴已经半靠在枕上睡了过去,折腾半天,人却没喝着,饶是心如野草的习振生,也觉得有点委屈,他撇着嘴想叫醒吴兴,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小心地将杯子放到桌上,转身叫人送来扫帚簸箕,一下一下将两处碎了的玻璃清理干净,活了二十五岁,除了儿时游戏似的玩耍,这种活计,他干的屈指可数,所以,业务相当生疏。 吴兴真的睡了吗?当然不可能,他就想折腾折腾人玩罢了。不过,他真没料到习振生会听他的话,没叫人进来,而是自己动手做这些,话说,那可是位货真价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待习振生收拾完毕,洗了手,他才走到吴兴床边,俯身看了看他,替他掖了掖被角,躺回沙发处,将灯关上。屋内又复黑暗,吴兴睁开眼,望向窗边,那沙发狭窄短小,习振生一米八八的大个子团在那里,委屈的不行,他有些疑惑,这少爷什么心思?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份难过?他心里闪过一丝念头,是要博取同情心?怎么可能?他甩了甩头,这玩意个,就是只黄鼠狼,它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作者有话要说: 3433 “睡不着?伤口疼的很?要吃片药吗?”刚刚“悉索”躺下的习振生起身又开了灯,凑到吴兴跟前关切地问道。吴兴仍闭着眼,对他并不理睬。 “唉。”习振生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道:“你这是自己较劲儿还是跟我较劲呢?甭管你这是跟谁较劲儿,自己难受自己知道,这么傻/逼似儿的硬撑着,多划不来?” 吴兴皱皱眉,心道,就知道这人装不了多久良善,本质就是个畜/牲,能说出什么人话来?他偏过头,更加不理会习振生。 “行了,也甭娘们似的了,赶紧把药吃了,睡得好才能恢复的好。不过,你要实在抗不住,我叫护士来给你再加袋白液。”习振生从小床头柜里翻出一盒药,挤了一片伸到吴兴跟前。 吴兴抿着嘴,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但就是不说话。 习振生伸了一会儿手,见吴兴半天不来接,也不说话,眉峰挑了挑,微眯了一下眼儿,一回手将药片扔回盒里:“爱吃不吃,谁疼谁知道,靠,睡觉。”话了,人就转身干脆地上了沙发,披上毯子,关了灯。不过一小会儿,轻鼾声响起。 夜已深,而这所谓的高级病房建得又是相当的“清静高雅”,所以,除了习振生的呼息声,真的算得上是静寂无声,吴兴忍着疼,有一刹那儿,想把桌上的杯子推倒,把那可恶的人弄醒,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这一辈子,自己活得已经够玩笑的了,就别再更无聊了。 他望着暗夜里的虚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臂挡在眼间,阻住要溢出来的心酸,默默念着,我有父母兄姐,我有惦念我的人,我得珍惜我自己。他就如同失眠者数羊一般,将这一句话足念了有百来遍,才在习振生愈发响亮的鼾声中疲累的睡去,而那时,天际已经有些泛白。 习振生这一夜倒是睡安稳了,只是地方不成,姿势不对,醒了后,四肢脖颈僵得很,他低咒一声起身,搓了搓脸,醒了醒神,才努力放轻步子至吴兴床前瞧了瞧,吴兴近清晨才睡,此时正沉,呼吸轻弱,而脸色却更为苍白,半掩在被里,竟似融成了一体,瞅着这样形容的吴兴,习振生心骤然揪紧了一下,他伸手探了探吴兴鼻息,半晌儿,才放心出门,他得到院长办公室洗漱换衣休整一下。他哥昨儿来过,今儿,想来,薛明该来了。 薛明确实知道习振生送人入院的事儿,那会儿,他正将手里所有的资料汇集全了,将许涛又叫了来研究,正研究到锦涛的背景,以及锦涛与苏郁从前的关系,还有,就是揣测习振生与吴兴两人之间,他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否真的如资料所示的跟吴兴没有半点干系?而那一夜,真的只是一场巧合吗? “那小子身上的弱点太多,不会有人派这么菜的人过来吧?”许涛一会儿翻翻锦涛的资料,一会儿翻翻吴兴的资料,撮着牙花子说道。 “说不好,广撒网,捞重点吗?这几年,他跟前来来去去有目的人还少吗?”薛明皱着眉,看着锦涛资料的最后那页纸,似乎有点挠头。 “习大哥不是说没问题吗?你还不相信他的判断?”许涛将锦涛未去云风馆的照片和吴兴两年前的照片对到一起,细细地看了起来。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多几个人察看着点,总不是什么坏事。”薛明似乎想通了什么,眉头松开来,两手拇指揉了揉太阳穴。 “嗯,那倒也是。” “苏郁那头,你最近就别掺合了,维持个大面就成了,查清了底细再说。” “嗯,好。” 两人正聊着,薛明电话响了,他拿起来,那头说的就是习振生送吴兴入院的事。薛明认真听了,片刻儿后挂了电话,对许涛说:“你今儿别回去了,盯我这住一宿儿,明儿一起去趟‘常山’,振生把人玩进医院了,他不回来,非要跟那儿陪着,明儿咱瞧瞧振生,顺路也见见那小子。” “啊?不是处理处理就行了吗?怎么还住上院了?振生陪着干嘛?”许涛这事也没少经了,自觉那种伤,根本不用住院的。 “动了手术,怎么也得十来天,住院必然的。”薛明若有所思地接了这么一句,一回头,却见许涛一脸的不可置信,知道这小子可能想歪了,笑了一声,续道:“胃穿孔,不是那种伤。” “我就说嘛,振生虽说玩得狠,但真实是受过训的,手上极有分寸,怎么可能呢?”许涛自语了一通。 “行了,你住楼上还是楼下?快十一点了,咱们早点睡,明儿早点走,好好找振生聊聊。” “这些东西,要带吗?” “嗯……”薛明略考虑了一下,“先别拿了,等查透了再说。” “也行。” 薛明和许涛在来常山医院路上时,吴兴已经醒了,痛感确实轻了不少,其实,这疼照比上一世他经的轻多了,不过,这辈子受的苦少,一时有点适应不了,但吴兴骨子里的忍耐度还是极强的,一夜过去,精神确实回复了不少。 习振生已经洗漱换衣用过早饭了,他没形没状地歪在沙发里,看着正小口抿粥的吴兴,有些走神。不过两天,这小子整又瘦了一圈下去,本来就不胖的体格,这会儿,怕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了,当初刚瞧见他那会儿,人似乎不是这么瘦哈,可到底是什么体形来着?习振生却是怎么也记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那会儿自己很想压弯其的脊梁,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也果然如愿以偿。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当初用的手段太过,再往前倒饬就有点费劲,这小子骨子里倔的很,他很怕自己逼得很了,把他给弄折了,若这样,那就实在得不偿失了。而且,习振生其他的记得不清楚,但刚见吴兴时那身上干净清冷,但又极有活人气的感觉极为吸引他,可现在,这人却整个笼着阴郁,冷漠与沉闷,他的心抽了抽,有点同毁了幼时自己珍贵相册时的感觉一样,怎么说呢?算是痛心?他盯着吴兴淡描般的眉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得变变策略了。 病房门被薛明和许涛敲开时,吴兴着实被惊住了,一刹那儿间,盯着他的习振生似乎在其身上瞥见丝死气,而习振生再皱眉看时,却只见着沉寂,他摇摇头,迎向薛明与许涛:“就知道你们今儿会过来,来,介绍一下,我好哥儿们,薛明,许涛。” “这是吴兴。”习振生介绍吴兴时,相当简单。 但薛明许涛还是在心里讶了一下,习振生,什么人物?极少在意什么,除了他的家人,当然也包括他们哥俩,旁的人何时放在眼里过?尤其是他玩的人,这还真是头一回这么介绍给他俩。 薛明还是比较稳重,他冲着吴兴点点头,应了一声:“幸会。” 吴兴也跟着点点头,生硬地也跟着回了一句:“幸会。” 习振生瞧出吴兴紧绷的神经,一伸手拉着薛明与许涛,笑道:“走吧,到老吴那去,我昨儿又在他那搜出两瓶好东西。” 薛明笑了,眼底溢光,带出宠溺,半责备道:“别是老吴故意要讹你,特意放的。上回,他可跟大哥要了八十万的赔偿,真值那么多吗?” “管他呢?爽快就行了嘛,钱是什么东西?就是一王/八/蛋,能换来快意就tmd的用对了,换不来,就是摊子废纸,有个屁/用?” “少爷命的都这么说。”薛明稍着习振生玩笑道。 “那薛少,许少,跟我习少一起乐呵去不?” “走,干嘛不去啊。”许涛在旁帮腔。 “哈哈……” 三人搭肩而去,而床上的吴兴却是越听脸色越白,唇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前一生,三个人就经常这么一边玩笑着一边玩他,都是些快意恣性的主儿啊,似乎这世上,只有他们才是人,而旁的人,却是让他们快乐的玩意儿,凭什么?就凭权势两字吗?吴兴嘴角牵出冷冷的笑意来。 吴院长办公室。 薛明拿着酒瓶细细地辨看着:“还真瞧不出假来。” “让你打开,谁让你辨真假呢?管它的,喝出好再说。”习振生豪气道。 “唉。”薛明叹了口气,“你呀,这两瓶,又得百八十万,咱们总得花个明白吧?” “你喝的出来差别?反正我这舌头,是喝不出来,若是觉得好我就给他,也不算多,若是觉得不好,嘿嘿……”习振生坏笑两声。 许涛在旁眼睛亮了亮,笑道:“涛哥,你快别费劲了,喝了再说,上回那两瓶,我就喝了两杯,都让你俩给喝光了,这回我怎么也得喝三杯。” “瞧你那点出息。”习振生在旁斜了一眼许涛,讥道。 “我倒是想多占点呐,我抢得过你们吗?尤其是你,习振生,喝个酒,跟个活土匪似的。”许涛抗议地直呼习振生全名。 “反了你了,叫我什么?”习振生一拍许涛脑袋,呵道。 “习振生。”许涛一跳脚,躲过习振生再次袭击,蹿到薛明跟前,腆着脸催道:“快开,快开。” “等一会儿,着什么急?楼庆阁的菜一会到了,再开。”薛明还在端详着酒瓶。 3534 “你叫的?”习振生伸长了腿,抬眼看薛明。 “嗯。” 菜很快就到了,几样招牌菜式,称得上是都里闻明,酒也开了,香气四溢,不论真假,单凭这酒香,也称得上是酒中极品。习振生拿着杯子嗅了嗅,品了品,赞道:“老吴还是有两下子地。” “他也就这点爱好拿得出手。”薛明在旁补充道。 “这酒地道。”许涛小口抿了一口,闭眼享受了一番。 三人喝酒吃菜,在医院里竟也营造出一种高级私家菜会馆的氛围来,这帮子败家杂/碎,都败出高雅段数来了。 “这个吴兴,你要玩几个月?”三个东吹西扯,嬉笑玩闹,直至酒足菜饱,薛明才不经意地问出这么句话来。 习振生执杯的手一顿,扫了一眼薛明,“怎么?你也关心这个?” “嗯?还有谁关心?”薛明随口问了一句,才玩笑似的又道:“咱们仨口味都差不多,也经常在一起玩一个,你这个呢,我觉得挺顺眼的,怎么样?能一块玩玩吗?当然,你若还在兴头上,我可以等一等,左右也不着急。” “就是,就是,我觉得也不赖,我也不着急,等一等,等一等也行啊。”许涛有点七分醉,此时就往好事上附应。 习振生面色一变,有些挂不住脸,他拿着杯子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凑到唇间喝了,才抹不开面似的说道:“不是不能一块玩,不过,真让明给说对了,现在我真在我兴头上,这会儿还真舍不得,过阵子再说吧。”习振生说完这话,就岔了话题,问道:“小涛,你那姐夫行不行呐,还得让你给铺路啊?” “切,谁,谁给他铺路,还不是为了我姐,要不是我姐的面儿,他算哪颗大瓣蒜呐。”许涛一提到他姐,话匣子就止不住,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薛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打量习振生,心里有了计较。 三人连吃带喝,直到晚上九点,才算是散了伙,本来薛明许涛要拉着习振生去城东再去玩闹玩闹的,可习振生硬是没去,薛明倒也没强求,带着醉得五迷三道的许涛坐车回了城区。 习振生这一夜还要留下来陪吴兴,虽说这是他一厢情愿,吴兴一万个厌恶,但吴兴也确实左右不了人家,费话,若是习振生心血来潮,想试试吴兴的床软不软,估计吴兴也得拖着病体让给他试试,这就是传说中权势的威力嘛。 吴兴心神体力均透支的厉害,这夜他睡下的极早,也睡得很快。所以,他没接到吴爸吴妈打来问他回不回家过年的电话,电话是习振生替他接的。 第二日,吴兴的脸色又缓和了些,不再惨白若纸。 自他醒来后,习振生想着吴院长的话,竟是若有所思地盯了吴兴一早晨,吴兴被似是有质的目光盯得相当别扭,不过,他没力气管那么多,索性由着他爱咋咋地吧。 习振生单手支着沙发扶手,瞧着看着看着电视要合上眼的吴兴道:“我昨天接了你爸妈给你打的电话。” 吴兴的精神确实很差,这么看了一会电视,就有点撑不住的想闭上眼睡一觉,可说实话,他看着似乎是在睡觉,可实际上,他头脑昏乱,根本就无法真正获得休息,且越睡反倒越累,可又着实乏累的很,几乎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而此时,他正在粘腻的困感中挣扎,却冷不盯地听习振生这么冒出一句话来,猛地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习振生,这人,可不可以更不要脸?他怎么可以随意地接别人的电话. 习振生看着吴兴愤恨的眼神,却明显带出丝生气,不知怎的,心里就有点高兴,他假做无辜地举着双手,痞赖地道:“你昨儿睡得太早,电话总是响,我怕吵着你,才帮你接了。” 吴兴闭了闭眼,深深地呼气吸气,半晌儿,才将自己要爆发的怒气忍了回去,声音沙哑地问道:“都说了什么?” 习振生更高兴了,自打将吴兴送入医院,吴兴真是好长时间都没怎么搭理自己了,这回居然开口搭话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靠,他也不想想,这事怎么就演变成了这副德性的?罪魁祸首,其特质,永远都是不自知。 “你妈就问问你过年什么时候回家?也是啊,我昨儿翻了翻日历,今儿可都腊月二十八了,难怪你爸妈着急呢。”习振生倒是挺善解人意,颇有感触地说道。 吴兴咬牙忍了忍,又续问道:“你是怎么说的?”吴兴也算是明白了,习振生这人吧,你信他敬他都是狗/屁,索性还不如随了自己的性,他若腻烦了,倒是正好。 “唔。”习振生随口应了一声,却是没答话,自顾翻着自己的大手看了起来,那样子,靠,真是招人恨。 吴兴皱着眉,瞅着他那装腔作势的恶形态,忍得心头直冒火,他咬了咬唇,声音低缓了许多:“习少,我爸妈年纪大了,我离家离得远,他们心里挺挂念我的,若是知道我在医院里,这年,他们就过不好了。”他真是挺了解吴爸吴妈的,何止是这年过不好,若知道吴兴真动了手术,吴爸吴妈怕是要直接就打飞机过来了。 习振生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吴兴,讥道:“你们一家倒是有爱,啊?” 吴兴被子里的手攥得死紧,若非脑内还有一丝清明,他真想轮拳就上,靠,打不过,也得出口气。 习振生瞧着脸色愈发难看的吴兴,“嗤”地笑了一声,说道:“你还真经不得逗,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吴兴实在无话可说了,他重活两世,要比不要脸,习振生大概是他所有认识人中首当一指的。 “我跟你妈说了,咱们单位年底忙得很,查帐清帐,请客送礼的,年三十怕是回不去了,不过,正月十五倒是一定回的去。” “咱们单位?”吴兴听得认真。 “嗯,我总得找个由头吧,总不能说,我是你男人吧?我跟你妈说,我是你单位同事。” 吴兴为了与这非人类进行正常交流,不得不强迫自己忽略其语句中的混话,只抓重点,“我妈相信吧?” “不信。”习振生突地丢出这么一句话来,又惊了吴兴一跳。 “你妈觉得我声音听起来像领导,不像同事,客气地追问了我两句,我呢,从善如流,最后承认自己是你的部门经理,顶头上司,还特意表扬了你两句,说你勤奋上进,是个有志青年。你妈很客气啊,还特意邀请我去你家玩呢,我推辞不过,答应正月十五跟你一起回去,嗳,你家那地儿的人还真是热情好客哈?” 吴兴听得脸都泛青了,胃部一阵阵绞痛,他觉得里头溃烂的区域怕是好不了了。 他抿着唇,狠狠地盯向习振生,半晌儿,才一字一顿道:“习少,你玩的有意思吗?老鼠之于猫,即使是玩,也会有个限度,你玩人,是什么限度?” 习振生瞧着被他惹急了的吴兴,挑挑眉,倒是笑了,说道:“年青人,火气旺了点啊,这可不好。咱们有事商量事,急就没劲了。” 吴兴僵硬地偏开头,嗓子似乎更哑了,他低声道:“你说吧。” “靠,弄得我跟逼良为昌的恶少似的。”习振生自语了一句。嗯?难道,他还不是吗? “我吧,总觉得两人之间总要你情我愿的才好,不过,你不愿意是吧?”习振生看吴兴目光变得狠辣,不由地加了后半句话,之后,才又道:“其实吧,我这人挺好的,虽然爱好有点另类,但我不会伤人,跟所谓的暴/虐/狂绝对是两码事,要不,你试着了解了解我?”习振生还挺民主地去争求吴兴的意见,却见他的眼神恨不得要生吞了他一般,只好眨了眨眼,接着道:“可我现在还不想放你走,你开条件吧。” 吴兴嘴里铁腥味极浓,还有人比他更卑鄙吗?他闭了闭眼,心里有个声音偷偷告诉自己,有的,不过是上一世他遇见的,那会儿有刘老板护着他,有惊无险地过来的。可这一世,没人护着他,他还要护着自己的家人。那他活该要庆幸一分吗?碰到的是习振生而不是那种人?他自嘲地笑笑,生活之于他,还真是需要这种阿q般的真诚。 习振生眼看着吴兴一脸灰败地向后靠向床头,声音更显嘶哑地道,自己没有条件,若有,也是各走各路,各回各家,可这明明是不可能的。 “好吧,反正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就由我来说吧。”习振生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吴兴,否则,这让他接下来的话更难吐口,话说,自己不是恶少来着吗?怎么会有心软这种东西?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小子让他尝到的第一次,越来越多了。 “我呢,挺难得起了跟个人过过日子的想法,兴兴……”吴兴听了这个称呼,很是不避讳地表现了一种恶心嫌恶的表情,“阿兴?”吴兴皱皱眉,勉强接受。 习振生用余光扫着吴兴,接着说道:“我那爱好,也不是非玩不可,你要是不喜欢,咱就减少次数,踏实过几天日子。” 习振生这话一说出来,吴兴竟似活吞了条二十斤鲤鱼一般,惊讶到两眼瞪得都要跳出来的,吴兴此时的感觉,无异于亲眼见一个十恶不赦的重刑连环杀人犯放下凶器,跪地叩首,连呼三声,我从良了一样的违和,这情景诡异的能让人心生惧意。 3635 习振生有点不满吴兴的反应,自己这话说的多诚恳呐,怎么也不该是这种表情啊。 “那天我说的话呢,有一部分是相当有诚意的,只是你反应过激,最后演变成那种结果。我想弄个小科技公司,代理你从前单位的那个牌子,施耐德是吧?你做总经理,带个团队,做做工程,项目我来拿,公司给你二成干股。你别急着反驳。” 习振生见吴兴要张口说话,他忙摆手打断道:“你听我说完,咱们的关系也就这样,你想改也是改不了,我这人执着的东西少之甚少,碰到一件不在手里攥到干是不会罢休的。但我呢,也不想咱们之间总是这箭弓拔弩的,我看你对工作挺上心的,所以吧,干点别的事也能转移转移视线,不至于太钻牛角尖,咱们俩呢,就这么着,你就先跟着我,好吧。”习振生这好吧两了用的根本就不是争求意,明显是个肯定句。 吴兴靠在床头,静静地听完习振生这袭话,讥笑两声,才道:“我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习少怎么决定就怎么来吧,时限什么的,说着也没意义。不过,总得有个界定才好,那就习少什么时候有了新欢,我就什么时候可以退场,可以吗?” 习振生听着有些别扭,不过,这话说得也在理,他想了想,勉强同意道:“那行吧。” “我还有一个条件。”吴兴这话说得很是郑重。 “你说。”大方向决定了,习振生也变得挺痛快。 “我跟习少,只限于两人之间,我不想让我爸妈和兄姐知道,希望习少能遵守,检点一些。我尤其希望,习少不会出现在我家人跟前。”吴兴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大有一种,你若不应,先头谈得通通作废的决断,习振生虽然相当的不爽,但考虑了一番,倒也同意了。现阶段,他人还在兴头上,哄哄吴兴也是心甘情愿,甚至还有些新奇之感掺杂其间,所以,他觉得,暂且先同意着,以后什么情况,怕是还说不准呢。 “还有,我的电话,希望习少以后不会再接了。”吴兴紧盯着习振生如此追了一句。 习振生皱眉半晌儿,很是迁就地点点头。吴兴撇撇嘴,心道,跟这种划圈,某种程度上,根本就是白费蜡,瞎白扯的事,不过,说了总比没说强点吧? “谢谢习少没跟我爸妈提我住院的事,我一会儿电话回家解释一下,至于正月十五回家的事,我再跟家里定。习少百忙,就不用陪我回家了。”吴兴这话说得委婉,可语气却是强硬的很。习振生再次感到不舒服,不过,他撮撮牙花子,仍是点头同意了。 最后,就聘用合同签定年限一事,两人又经过激烈的探讨,初步定了个五年。五年,吴兴心里嘲讽地笑笑,怕是用不了五年。 薛明接到习振生的电话,已是破五了,习家一家三口今年都回了老宅过年,他是知道的。往年,都是习爸接习爷爷到魔都过年,但今年,老爷子死活不愿动窝,只好一家子三口回了老家。 “呦,这就回来了?还以为你怎么也得呆到十五呢。”薛明一手拿着喷壶浇着阳台上的两盆花,一手拿着电话惬意地回道。 “我那个,要出院了,还要回老家。嗯,手里还有些别的事,就提前回来了。”习振生隐讳地避开吴兴的名字,大概提了提,就转了话题,“政府部门初八就算正式上班了吧?什么事都能办了吧?” “你要办什么事啊?你的事,不用非得到初八,就这会儿,递过去一句话,有的是人上赶着给你办。” “别介呀,咱这么正派的一人,正经办事,不走正门,总走偏门,多不好。”习振生这话说得要有多假就有多假,极其的不要脸了。 “是嘛?那你等初八吧,不过,实话告诉,政府部门正经管事的,不出了正月,都算不得正式上班。”薛明懒得理他耍的厚黑,干脆地接道。 “嗳嗳,不带这样的,要不?你帮我这个忙吧。” “有话快说,这人长了一岁,反倒活回去了,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拐弯讲话?”薛明语气带着不耐,但明显含着笑意。 习振生哪里不明白薛明?他“嘿嘿”笑了两声,痛快地道:“帮我注册个公司,经营范围,含盖所有科技类的吧,资本金,暂写个二千万,地址嘛,就先订在城中区国企大厦吧,法人,写张德江,我身边的人。回头我把他的个人资料都发给你。” “不用,给我一个他身份证号就成。”薛明也是痛快地应了,但随后,他迟疑地问道:“习爷爷知道?同意了?” “嗯。”习振生没废话,如此应了一声,就转移了话题,聊起了闲篇,从薛家上下聊到许家上下,爷孙,爷子,母子什么的,扯了足有近两个小时,才挂了电话。薛明支应完他,就在阳台足站了一个来小时,才放下喷壶,转身进了屋子。 桌上,锦落,苏郁,吴兴的资料已然增加了厚厚的一摞,但有用的东西却不太多,他挑出吴兴的资料,认真地看着,片刻儿,就陷入了沉思。 习振生的公司起的极快,不过两天的功夫,各种手续均已到位,办公地点也是现成的,现在缺的也就是人了。薛明将东西交给他时,还真是替他忧虑了一把,这家伙,一弄就弄个技术公司,问题是,他懂行吗?习振生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只道,做老板的未见要专业的,懂点就行,关键是下头干活的,那得要专业的,不过,现在这世道,什么都缺,唯独缺的不是两条腿的人,福利薪金一摆,他不信招不来有用的,何况还有吴兴,可他也不想想,吴兴才干了几年,做得又是销售,这跟纯技术的又不一样,好在,他认识的专业人士确实不少,撬来个把人倒也容易。 习振生公司开得快,初八也就能正式营业了。不过,吴兴初六刚出院,回家的票买的是初八的,习振生想了想,颇为大度地批准吴兴过了正月十五再来上班,这前后,就给了吴兴七天时间。 吴兴连白眼也懒得翻了,更别提争辩了。这人,“萝卜章”一刻完,第一个签的就是他的雇佣合同,之后,就开始现买现卖,拿来约束他的时间,十分的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习振生将吴兴送到车站,目送他上了火车,想了想,打了个电话,订了一张去吉市的机票,虽说吧,这刚定的规矩,立时破了实在不好,但架不住习振生玩性实在是大,也摸准了吴兴拿他不能怎么着,所以……,吴兴火车还没到站,习振生到地找的小奥迪却先一步到了火车站口,等着接他了。坐在车里等人的习振生,心里有点忐忑,有点期待,这感觉很新奇,也很好玩,他此时正在脑补吴兴见着他的反应,一定很有意思。 吴兴打电话跟吴爸吴妈说了自己这两天回去,却没说具体日期,就是不想他们折腾来接自己,他拿东西并不太多,过年吗,侄子外甥女的包个份量足的红包比买个东西礼物强多了,也让人省心不少。所以,当他出了站台,看见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着实茫然了一会儿,待走近了,瞧清楚人了,他的脸色煞时被气得泛出青白,其实,主要还是天冷。 吴兴一言不发地随着人上了车,车就缓缓起动,向城区驶去。 习振生没形没款地靠在车座里,不时地斜眼瞧一下盛怒下的吴兴,虽觉很有意思,却识趣地没去触怒他。习振生知道吴兴能忍,所以他耐心地等着吴兴说话。现在这种情况,着急的是吴兴,不是他。他嘛,挺高兴的。 不过,到了酒店,吴兴都没吭声,之后一直随着习振生进了房间,进门就去浴室洗浴,习振生摸摸鼻子,这会儿,他有点摸不准吴兴的态度了。吴兴冲澡很快,不过十来分钟,人就裹着浴袍出来了,面色仍就苍白,更显得眼眶下的青黑分明,他刚刚出院,不宜坐飞机,但火车却正经开了一日一夜,着实有点熬人,再加之,吴兴的睡眠一直不好,又有些神经衰弱,习振生已经想像得出其睁眼熬过一夜的难过。 “你先睡一会儿……” “要做快做……” 两人同时说话,同时愣住,习振生皱皱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吴兴咬咬唇,也不再会习振生,自顾自地进了套间里,脱了衣服上了床,习振生还没弄明白刚才吴兴搞得哪一出,也跟在他身后进去,见他脱浴袍脱的倒是痛快,问题是,里头连件内裤都没穿,光果着就上了床铺。 吴兴面有疲色,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倦意:“习少,我尽心陪你一次,完了,你买机票回魔都,可以吗?” 习振生听完这话,立时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冷声说道:“原来你是这么个意思?我还当……,既然你这么热情,我倒不好推脱了?”话说完,他就转身出了套间卧室,去了洗漱间,心里一时恨恨的。 这总反应,真的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千猜万想,怎么都觉得吴兴会跟他耍耍脾气,或是暴怒呵斥,却不料,这种冷暴力反倒更刺人心。 3736 习振生在心底怨念地低咒着,战斗澡洗得也是极快,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就下/半/身围着个浴巾出来了,他比吴兴还图省事,最起码,吴兴还穿着个浴袍,他却连浴袍都省了。 初春的天气还泛着寒,虽说屋内有恒温空调,但毕竟不是炎夏,空气里的冷意并不可能真的被吹散。习振生一出了浴室,身上就泛起一层鸡皮,他也不去在意,浑身发散着极度不爽的气息向套间卧室行去。 吴兴正裹在被子里疲累地闭目等待,其实自打他做了手术,身体就差了许多,一直未曾恢复彻底。这种天气里,即使暖气十足,却仍是手脚冰凉,总要严实地包在厚棉被里许久才能暖和过来。这时,他听到习振生的脚步声,睁开眼看了他一下,随后将紧紧的被子松开一角,沉默地挪了挪身子,表达的意思不言而明。 但满腹“愤懑”的习振生迈步进来时,却恰对上吴兴瞧他的那一眼,那目光无波无折,却含着无以言喻的暗寂,竟透出一种对生命无可奈何悲凉,他的脚步不由地一滞,心底软软地抽了一下,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小子,骨子里太倔,旁的人争不过命也就认了,可是他呢,即使被逼到绝处,却还要不屈不挠地挣一挣,这种脾性说好听点,叫刚性,说不好听点,叫不识时务,不过,恰就是这种不识时务,勾起了习振生的对其浓厚的兴趣。 如果吴兴知道习振生对自己感兴趣的是这一点,想来,他一定会让自己变成个软蛋怂货,坚决屏蔽了习振生对自己的奇特兴趣。 习振生心底的“恼怒”漏了气,一忽儿就悠荡没了,再见吴兴眼下的青黑,脚步就不由地放得轻缓了些,他微不可闻地摇了一下头,行至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上,屋内霎时暗了下来,正是做“浑事”的亮度。 他转身上了床,探手搂过吴兴,这才发现吴兴的身上仍就冰凉,他皱眉低喃道:“靠,怎么还这么凉?你冰人做的?”随后,他在被子里寻着吴兴的脚夹在其两腿间,一手穿过吴兴脖颈挠到其脑后,按到胸前,命道:“睡觉。” 吴兴在习振生碰到他身上时,就僵了僵,随后放软了身子,合上眼,配合着习振生的动作,可等了这么一会儿,却只听到习振生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地疑惑地抬头看向习振生,却见这位恶少已经闭上眼,似乎真的是要睡觉。 他此时也确实心神俱疲,眼皮都要粘在一起打架,但心里还在提着,他不可能让这位跟自己回家,一则,他不可控这位会闹出什么妖蛾子;二则让自己老爹老妈瞧出点端倪,他就可以试一试能不能再重生一回了。可怎么让这寻思一出便一出的混蛋玩意儿打消念头,想得他脑袋都要疼裂了,却仍是无计可施,吴兴只顾皱眉烦闷地揣度习振生,却不料,习振生的声音闷闷地从其头上传来:“你是不想让我跟你去你家吧?别愁了,我不过是来玩玩,不会真跟你回去的,真是小心眼儿。快睡吧,你也不想这么‘憔悴’地回家让你爸妈心疼吧?”习振生这话连讥讽带玩笑,却莫名地让吴兴心情一畅,纠结的心放下来,再加上身体已经暖和过来,几乎是一瞬儿,吴兴就真的睡了过去。 均匀地呼吸声传了过来,习振生在吴头顶磨了磨牙,觉得有那么一股气憋闷在胸间,郁结不去。他习二少,何时这么让人下过脸?其实,对他这么一种非人类,就是这样的第一次太少了,只有次数多了,他们才有可能,只是有可能,才会跟个人似的…… 吴兴这一觉睡得很沉,这种暖暖的,熨贴的舒服是他自手术后就未曾体会过的,所以,待他睁开眼,一度以为世界又是和平的了,人生依旧是平和的,不过,他一转脸看到习振生,下意识地牙根痒了痒,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人,生来就是破坏稳定社会的。 清醒过来的吴兴,就着昏暗的光线,瞧了瞧墙上精致的挂钟,待看清楚竟是快晚上六点时,心里一急,立时跟个兔子似的跳了起来,将一旁也跟着睡过去的习振生忘了个干净,吉市到老家的车过了晚八点就没了,尤其还是这过年的时间段。他心里真的有些急了,这一觉耽误的时间太久了。 习振生被他震醒,看着有些慌乱地吴兴,突地觉得这种状态下的吴兴挺好玩的,他懒懒地支起身子靠床头,看着吴兴手忙脚乱地从洗手间出来,急匆匆地套上衣裤,转手要拖皮箱时,才淡淡地说道:“陪我吃过晚饭再走,我让车送你回去。” 吴兴顿了顿,才将手上的皮箱杆放开,转身对向习振生,平静地道:“那习少穿什么,我给您拿。”吴兴客气温和,但习振生就是能瞧出他的假来,他挑了挑眉,浑身没骨头似的躺回床上,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不急。” 梭着吴兴的眼角分明瞧见其嘴角的抽动,他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有些伤心,这小子,除了对自己的被迫忍耐之外,怕是再也没有其他的。他还真是难得的自知之明一回。 吴兴使力咬着腮帮子,半晌儿,才吐出一口气,转身出了卧室,自习振生箱子里拿了里外一套衣服回来,递了过去,习振生眯着眼儿,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自被子里伸直了两只胳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示意吴兴给他穿衣。 吴兴攥着衣服的手使劲紧了紧,力度之大,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但这会儿的他,不得不非常耐性,他将所有衣服先放置床上,先抖开衬衣,把床上的习振生当成自己的大侄子,颇为轻柔细致地给他套上,再一颗颗给扣上扣子,不过,手指用力到苍白的指甲泄漏了其心中的恨意,吴兴整花了十多分钟才给习振生里外穿整齐了,不过,习振生此时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了,可吴兴却是衣服散乱,一副被强/行非礼了的样子,其实,他也确实被人占足了便宜,连颊上都泛上了红晕,习振生颇为满意此时吴兴脸上的血色,审视了一番,才罢了手,大度地道:“你拿好你的箱子,吃过饭,直接让车送你回去,不过……”他一顿,瞧着刚刚放轻松下来的吴兴面上又是一紧,续道:“我十六在这儿等你,你得陪我一天,再一起魔都。” “好。”吴兴答应的极为干脆,就怕这位脑袋抽筋儿的主儿再想出什么妖蛾子,延误他回家的脚步。 “嗯。”习振生很满意吴兴的上道,大手一挥,当先一步前头走了出去,一出门,不知隐在何处的二个人跟了上来,缀在两步之遥处跟着。 两人去了餐厅,也不知习振生什么时候订了位,点了菜,两人一露面,迎宾就极客气地将两人引到那雅致隔间,随后,那菜就陆续地上来了。吴兴看着这么快就上齐的菜式,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这若是习振生现点菜,现做,现上,再加上吃点,喝点,扯淡点,磨蹭点,没个二小时能完吗?那到家,就得半夜了,影响吴爸吴妈休息不说,怕还要将人闹得人仰马翻,这可不太好。 菜一上全,吴兴就执了筷子看着习振生,习振生笑了笑,给他倒了杯酒,示意他先喝掉,再吃,吴兴今天出奇的听话,拿过杯子一口闷了,才动筷子吃了起来,真是心无旁鹜地吃啊,头也不抬,筷子动得也极快,习振生一边浅啄着酒,一边看着这么合作的吴兴,颇有些感概。 吴兴饭量小,尤其是做过手术之后,也不过吃了五六分钟,就撂了筷子,表示自己已吃好了,习振生知道他着急,也放下筷子,招手让侍应生将汤盅上来,吴兴看着里头泛着星星油沫的龙凤羹,微不可闻地皱皱眉,不过,很快,他妥协地拿起调羹,一勺一勺,有些勉强地吞咽那汤。 习振生看着喝苦药一般的吴兴,自桌上匣子里抽出一根烟点上,也不着急放在嘴里抽,只夹着那烟透过氤的雾气望向这个眉目均能入画的男子,突地恍惚了一下,难道只有求而不得的东西,才真的弥足珍贵吗?大部分时间里脑子内都是水样状态的习振生还真是难得的哲学了一把。 吴兴“陪侍”完那个祖宗,就被送上了车,坐上车,吴兴的心才真正放踏实了,他一直猜测不出那少爷犯得哪门心思?不过现在,他有点些微体会了,那少爷这回玩的是温情游戏,不知自哪里得来的灵感,似乎是新开的游戏模式。他心里冷笑一下,就不去继续想了,要回家了,半年多没见爸妈,他很是想念,而这等影响心情的事就尽早丢开吧。他心思转到吴爸吴妈那处,想着他们见到自己的喜样,难得的由心笑了一下。 北方的初春与寒冬并无多大区别,路上的积雪半分未化,柏油路上一层簿冰,覆着被风吹过来的雪沫,滑得很,再加之山路曲折徒峭,几乎十里一弯,极为难走。 吴兴不知习振生自哪找来的这个司机,技术水平真是超一流,这等路况,还是夜里,竟也未影响他的车速,开得相当快,超车急转的,本来二个多小时的路程,生生缩成一个半小时,待车停在老家市场街面的吴二哥串店前,吴兴腿麻得几乎都不会下车了。 那司机将人送到地儿,也不多废话,只说了一声:“吴先生,我就走了?” 吴兴头刚点了一下,那车就打火起动,一阵尘嚣地疾驰而去,吴兴望了望只半分钟便没了影儿的车,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彻底舒畅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thebluesky,本来在上一章感谢地,可是码的太多,头晕晕,忘记了,这章补上,亲爱的,谢谢你给俺投的雷,mu亲一口。 3837 吴兴拖着自己的皮箱,四下转着看了看,已近十点,只有几家餐饮商户还亮着灯,而其他的小超市药铺都已息了灯,显得很是冷清,还未出年关,小镇上最繁华的街道就已如此安静,可见其凋败的程度。 吴兴挺郁闷吴妈吴爸故土难离地守在这里,他在一年前已在吉市给二老买了房,交通医疗都比这里方便得多,可吴妈当时只嘟囔着吴兴瞎花钱,跟着去房子处看了看,接了钥匙,也没装修,转而就租了出去,正经的板楼,朝阳的南北通透二居,也不过才收了一千块钱。 吴兴颇有些无耐,却又劝不了。吴妈一句直白的话就将吴兴噎得再也没有反对意见,由着他们自由支配了。吴妈问他,是不是要回吉市来了?回来那房子肯定不往外租,留着装修好了等他娶媳妇做新房。 某些时候,某些问题上,老人都极为固执。这种情况,我们小一辈儿能做的,只能是顺着他们,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孝道吧? 吴兴望了望街对面吴二哥家的串店,想了想,没有进去,这个点儿,大概是收尾打的时间,自己去了,二嫂累了一天,还得装的很热情地样子支应自己,这实在是不太好。吴二嫂跟吴妈的关系并不融洽,两人脾气都挺硬的,也连带的,吴二嫂对吴二哥的兄弟姐妹也都只是面子情,并不会有多少真心,吴兴很了解这一点,所以,他虽然回来的少,但也不想惹这个厌。 吴家所在的那个小胡同里只有几盏路灯,在这初春的夜里显得极为清冷。但是想到爸妈,吴兴深吸了口气,步子极快地迈了进去,所谓的家,不就是父母在哪儿哪就是吗? 胡同里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大部分的人都已早早睡下,这边日落的早,日升的也早,所以这里的人也都习惯早睡早起,吴爸吴妈更是如此,他们几乎不到八点就睡下了,而第二天冬日呢,则是五点多一点就起了,而夏日,则是零晨四点。这是从前煎熬吴兴的一大端,而现在,吴兴想来只会比他们醒得更早。 吴家大门自内已是上了栓,吴兴一敲门,院内的狗叫声就极凶狠地响了起来,吴兴耳听到吴爸呵斥了一声:”再叫就杀了吃肉",之后才问道:“谁呀?” “爸,是我,小兴。”吴家扬声应道。 几乎是下一秒,灯就亮了,随后就是”咣当“作响开防盗门的声音,吴爸只随手披了件厚棉衣就出来给吴兴开门,夜晚寒凉,吴兴一面说着”爸,你穿得太少,快先进屋,我来栓门“,一面抬头看他,却正巧见着吴妈也只披了件大衣站在门口等他。 吴兴冲吴妈笑了笑,说道:“怪冷怪冷的,妈咋也出来了?快进屋去。” “你咋也不来个电话?让你哥找个车接你去呀?这么晚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吴妈年纪渐老,但声音仍就尖脆,冲着吴兴责备道。 “我不是怕麻烦嘛,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不用人接的。”吴兴边说话边将门栓好,而吴爸只在一旁“呵呵”笑着,一把将吴兴的拉箱包提了过去。 到了,吴爸吴妈等着吴兴一同进的屋。 吴家几年前从东山上搬下来,正经的两间大砖瓦,一间砌的是鲜族大炕,一间则仍是汉族大炕,这会儿,吴爸吴妈图缓和,住的是鲜族大炕这屋,不过烧上一灶,就能热上一夜。 一进屋内,吴兴面上有些僵的肌肤就有一种化了冻的感觉。吴妈吴爸是老一辈老八股的人,并不习惯表现的与儿女朋多亲近,但很明显,吴妈心里很欣喜,她一直拽着吴兴的大衣。 等进了屋,才看清楚吴兴外面只套着一件羊绒大衣,里面也只着一件羊绒衫,便瞪眼谴道:“这么冷的天,连个羽绒服都不穿,只套这么个簿簿的大衣,有啥用啊?光要个臭美,小心你老了做病,赶紧上坑来暖和暖和,这儿,炕头坐着来。” 吴兴面上一直带着笑,他依言脱掉大衣上了炕,坐到炕头,倚着墙,那墙的另一面就是厨房,吴妈脸上红扑扑着,看得出从心里高兴着,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恍然道:“没吃饭呢吧?妈给你做点疙瘩汤,热呼的,喝点。” “妈,不用,不用,我吃过饭回来了,这都十点多了,先睡觉,明天咱再说?” “噢,也是,坐了一天的车了,他爸。”吴妈扬声去唤吴爸“那屋你烧上了没?” “烧了,又填了一灶儿的煤,今天晚上足够了。”吴爸隔着屋子回道。 “妈给你找被褥啊?那屋,前两天就给收拾出来了,铺了褥子就能睡,你爸把炕给你烧上了,用锅里的热水洗脸洗脚,要洗澡,得等明天了,脸盆脚盆都给你搁那屋了,屋里有电热水壶,里头有一壶水,今天刚烧的……”吴妈一边在炕柜里翻找着厚实暖和的被褥,一面琐碎地嘱咐着。 吴兴一面听着,一面应着,心里觉得很暖很暖。 这个世界上,真正对你无所求,无条件关爱着你的,除了父母,还能有谁? “小兴,小兴?”吴兴朦胧地睁开眼,正看到吴妈一脸关切,她道:“这么累,就直接上炕睡吧,妈都给你铺好了,明天再洗也是一样。” “唔。”吴兴应着,捏了捏太阳穴,嘟囔道:“还真是睡着了。”他心情难得的如此轻松,听着吴妈的絮念,竟被催睡过去了。 “嗯,行,明天再洗。”吴兴应得痛快,他也确实很累,在吉市习的宾馆内,他已冲过一个澡了,所以现在,他打算先睡一觉再说。这是他去了魔都后,奋斗了几年,条件允许他爱干净了,天天冲个澡,这若是从前,不往远了说,只说三年前,他也得一个星期才能洗上一回澡。所以,男人嘛,偶尔可以不用那么讲究。 吴兴这一觉睡得真是踏实,自打认识了习振生,他还头一回睡得这么舒服,这么适意。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映了进来,狗吠,猪哼的声音便从前院传了过来,再然后,就是吴爸吴妈细碎的说话声,吴兴眯着眼,将脸埋在被子里,从骨头缝里泛出懒意来,他实在是不想起了。 炕仍旧很暖和,睡在其上,吴兴的手脚冰凉症不药而医,这让他更不想动弹了。 他就这么缩在被子里,听着外头吴爸吴妈特意压低了的声音,随后,又慢慢合了眼,这一下,似乎是睡了过去,似乎又是没睡过去,反正,待真正清醒时,吴兴的身体躺的都有些僵了,他惬意地在被子里抻了抻腰,才费力从被子里伸手出去拿衣服。 衣服穿好,吴兴在自己屋里洗漱过后,才慢悠悠地进了吴爸吴妈的大屋。 吴妈一见吴兴,面上似是松了口气,埋怨道:“都九点了才起,明天可不许这么晚了。” “嗯,知道了。”吴兴轻松地应了。 吴爸将桌子安到炕上,吴妈开始厨下忙呼,一会儿就将早饭收拾了上来。 吴兴也不客气,吴爸端上什么,他就吃什么,吃到一半儿,才回过闷来似的问:“爸妈肯定吃了吧?” “吃了,吃了,赶紧吃你的吧。”吴妈收拾完,坐到炕沿边,一边看着吴兴吃饭,一边说道。吴爸吴妈起的早,他们早饭通常六点左右就吃完了,不可能等着吴兴这个懒蛋快十点才吃饭。 “再吃点,再吃点,瞧你这么瘦,工作那么辛苦啊?要是太累,咱就别干了,回家来,街西头隋大夫家的勇生去年考了个公务员,一个月二千多块,又轻松又舒服的,你现在不也是个大学生吗?回来咱也考一个,离家又近,又舒服……”吴妈一边给吴兴夹着菜,一边叨念着. 吴兴心里苦笑了一下,嘴里却应道:“是吗?他家有啥后门吧?” “嗯?”吴妈偏头想了想,才接道:“可不是,勇生他舅就是县林业局管后勤的。” “嗯,这就对了,没个门路,就是考过了,也未见准被录用你。”吴兴委婉地想让吴妈打消这个念头。 “唉,也是。他爸。”吴妈转头对向吴爸,问道:“那个,他二爷爷家不是有个姑姑,家里有个孩子,叫啥来着,说是挺有门路的?” “北北。”吴爸接道:“隔着八丈远,又没咋联系,你可拉倒吧。”吴爸是个实在人,这辈子就没怎么求过人,也不会求人,难得地反驳一句吴妈。 吴兴“嘿嘿”笑了两声,吴妈白了吴爸一眼,转而拍了吴兴一下,嗔道:“你们老吴家的人,死眉卡尺眼的,一个比一个死心眼儿,打听一下又能咋地?” “算了,妈,我现在不是挺好的。现在的年青人,有哪个不辛苦?我这儿,算好的,你别担心了。”吴兴将碗里的粥一口喝掉,撂了筷子,宽慰吴妈道。 “他爸,再给盛点粥,你呀……” “妈,我吃完了,别盛了。”吴兴连忙打断吴妈道。 吴妈立时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道:“你吃啥了?就吃完了?” “嗳,我昨天下了车吃的晚,有点没消化好,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先撤了,我中午再多吃点。”吴兴赶忙起身,边说边收拾碗筷。 3938 吴妈还是有些怔怔地,刚才的吴兴吃的确实少,一小碗小米粥,半个鸡蛋羹再加上几个小饺子,这顿饭就算吃完了?吴妈皱皱眉,却见吴兴已经将桌子收拾了大半,忙伸手拦道:“搁那,搁那,一会儿妈再收拾。”随后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吴兴,极严厉地训道:“我告诉你啊,小兴,咱可不许减肥,你瞅你都瘦成啥样了?一个大小伙子的,减啥肥?把身体都给减坏了。” “没减肥,没减肥。”吴兴忙否认道:“真的是昨天晚上吃多了,又油又腻的,得两天才能回过劲儿来,放心吧,妈,你儿子又不胖,有啥减的?”吴兴玩笑地支应着,这头已将东西递给站在炕沿边上的吴爸,将桌子收拾完了。 吴妈拿着扫炕的扫帚扫了两下,又不知自哪拿了条抹布将炕擦干净,吴兴站在一旁瞧着吴妈利落干活的样子,心里颇感安慰,爸妈的年纪还不算太老,自己还有时间好好孝敬他们。 吴妈收拾完了,才抬头问吴兴:“中午想吃点啥?妈给你做。” “唔,别忙了,中午叫上我二哥一家,咱们去狗肉馆吃吧?”吴兴不是什么小动物爱好者,在鲜族自治区生活的他,对这一特色也特喜欢的,不回来不惦记,回来了,就一定要吃上两回。 “明天吧,我给你大哥和你大姐一早打了电话,他们明天过来,再一块堆儿吃。” “明天吃明天的,今天吃今天的,去吧。”吴兴其实就是不想让吴妈太忙乎,少做一顿省一顿事。 “嗳?你想吃烤串吗?中午去你哥吃串吧。”吴妈白了一眼吴兴,想了想,提议道。 “不好吧?”吴兴为难地道,他其实是不想看吴二嫂的假笑样,去他们家吃吧,给钱肯定不好,不给吧,人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还不定怎么觉得婆家人怎么占便宜呢。 “有啥不好的?中午就去他们家,他爸,你去跟他二哥说一声。”吴妈这人脾气爽直不会转弯,且极具老观念,觉得吃儿子用儿子的那是理所应当,她才不会顾虑儿媳妇会有什么想法。何况,吴妈同这二儿媳妇一直有些犯杠,甚至有点较劲儿,只是苦了吴二哥,脾气有点怂,又怕老婆,更是夹板气受的难过,吴兴劝过,却没什么作用,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的,何况,他离家离得那么远,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难调停,不过,吴二嫂的小心眼还是有些过。 吴兴见吴妈拿定了主意,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回了西屋,拿了自己的提箱出来,里头只放了几件衣服,大部分则是茶叶礼品,还有给吴爸吴妈带的营养品,吴兴将东西分了分,给大姐,大哥,二哥家的,之后将其他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全给了吴妈。 吴妈脸上笑眯眯的,看得出来是从心里高兴,可嘴上仍就嘟囔着:瞎花钱,买这些东西干啥?不会过日子之类的云云。 吴兴也不反驳,只是嗯啊听着,随后拿着东西再给吴妈讲解一番,吴妈听的认真,当宝贝一样的收了起来。 吴兴嘱咐:“东西一定要尽快吃,有保质期的,别留着。” 吴妈满口应了,老年人,迷信各类药物,不过,吴兴也提醒他们不要随便相信来推销的,可是,确实挡不住受骗,小镇不繁华,相对还好些,魔都里,哪户退休在家的老年人少受了骗? 吴兴回了家后,身体里的懒筋真是统统都冒了出来,他在吴妈屋里看着电视,不是躺着就是倚着,除了上个厕所,还个大门都不出。 吴妈跟吴爸倒是不闲着,一会听他们在门外胡同里跟邻居打着招呼,嗯,小儿子回来了,嗯,在魔都的那个,唉,都是些辛苦钱,怪不容易的,嗯,还行吧……,话意是谦虚,但高高的音调里却满带自豪,一会儿又商量着上许村那割几斤牛肉,他们家的牛肉好,一会儿又说买点冻梨,吴兴爱吃这个,东一榔头,西一杵子的,听得吴兴嘴角不由地牵了起来,但那笑容不过维持了几十秒,就被一阵抑郁的苦涩所替代,面上又显出心事重重来,想来,是忆起习振生那‘鳖犊子’了。 所有经历过苦难的人,生命里都会留下一道刻印,而那道刻印必然会成为其余生的梦魇。而这两世里,给吴兴留下的两个梦魇,一个是苏郁,一个,则是习振生。 吴兴背靠着厚厚的枕头,有一搭同一搭的看着电视,炕很热呼,屋子很温暖,吴爸吴妈的声音时而传来,吴兴觉得眼皮有些沉了起来,他向下缩了缩,脑袋靠到枕头上,闭上了眼。 再醒过来时,身上搭着被子,吴妈的声音压得很低:“串店人多吗?让老二留了桌吗?” 吴爸的声音也很轻:“留了,今天人还真不少,我看老二挺忙的,这还在年关放假里头,就这几天生意好。要不,咱过两天人少了再去吧。”吴爸这人一辈子息事宁人,他不想与二儿媳妇关系闹得太僵,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你这人真是……”吴妈这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随后又压了下去,吴兴都能想像得出吴妈瞪眼的样子:“你就惯着她吧,越来越不识脸,兄弟回来,慢说吃老二家一顿,就是天天吃她的,她敢放个屁字?能耐的她,做老爷们的主,你呀,就是敬她,敬得她颠颠腚……”吴妈又愤愤然絮叨起来。 吴兴撇撇嘴,一个巴掌拍不想,吴家这脾气啊,说实话,自已儿女对其也颇多怨言,更何况是儿媳妇了。 “妈。”吴兴在炕上扬声唤了一句,说道:“我没休息过来,不想过去吃串了,我想喝他们家的羊汤,让我爸给我弄一盆过来呗?”吴兴趴在炕上,蹭到炕沿边,冲着吴妈犯腻。 “别听你爸的,就去吃他的。”吴妈有些赌气,声音硬硬的。 “妈,我犯懒,外头那么冷,我不想动弯儿了,何况,我昨晚吃的还没消化,再吃烤串,腻了巴叽的。要我说啊,咱就弄碗羊汤,洒上羊酱,泡点米饭,坐在炕头一吃,多美呀,我哥那人多,闹哄哄的,吃也吃不好。过两天人少了,咱再去,吃个踏实,多好?” 吴妈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觉得吴兴说得也对,就对吴爸道:“那听小兴的,你去打点羊汤,再拿点羊酱回来。” “诶。”吴爸应得痛快,他就觉得消停的比啥都强。 午饭,在吴妈的盯视下,吴兴勉强喝了两碗汤,吃了整碗饭,吃得胃里很不舒服,他借口上厕所,回了西屋找了两片药吞下,就裹着吴爸的棉大衣在自家院里溜达。 吴妈小院不大,弄得相当干净,一个猪圈,就圈了一头猪,想来是年底杀了一头,因为那圈最多也就能养两头成猪。还有个狗窝,栓着条黑狗,瞧着吴兴哼哼地把头缩了起来,这两天,吴爸一看它冲吴兴叫,就踹上两脚或是骂上两句,看来,是长记性了。再来就是一小片菜地,早春天冷,还堆着一小块未化净的雪,再来就是厂房,旁边是柴棚和煤棚,整齐且有序,透着家主人的爽利。 吴兴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阳光通透下的小镇环山,觉得此景只应画中,美的不得了。可为什么,人都要往外奔呢?为什么,一定要去自讨苦吃呢?想来,都应了钱老先生那围城真理: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去…… 吴兴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觉得好受点,就跟吴妈招呼了一声,回了西屋午睡去了,真是懒人生活,连澡都想不起来洗了。 第二天,吴大姐一家,吴大哥一家,吴二哥一家都来了,去的狗肉馆,不论真心假意的,大家都乐呵呵,喜气洋洋的,吴兴包了三个红包,侄子外甥女的一人发了一个,吴大姐夫和吴二哥还要揪着吴兴喝酒,被吴妈严厉呵止了,在吴妈眼里,吴兴还是小小的,未成年的,是坚决不许碰烟酒的,吴兴笑眯眯地以茶代酒,敬了一圈,大家就把这页不太愉快的地方揭过去,又闹呵起来。 吴家在家呆了七天,也就兄姐回来闹了两天,余下的日子都是坨在家里懒过去的,到了正月十五,兄姐又都回来聚集了一天,第二日也就散了。吴兴的电话安静到正月十六早晨十点就响了,不用看,吴兴也知道是谁,他咬咬牙根,还是接了。 吴妈正在院子里给吴兴收拾东西,这个要他拿,那个让他带,都是些松籽,木耳,蜂蜜,厥菜之类的土特产,大包小裹的弄了一大堆,还嘱咐他记得给同事带些,尤其着重提了一下习振生,说他这个经理人好,和气,接电话时说话很有礼貌,让吴兴跟着他好好干,有功夫,带家来玩玩之类的。 吴兴心里苦笑,嘴上却痛快地应了。 吴爸吴妈直把吴兴送到车上,吴兴隔着窗子让他们多注意身体,有事打电话,吴妈应着应着,眼圈就红了,片刻儿,就开始抹眼睛,吴兴鼻子酸涩,脸上的笑忍得都有些僵,直挥着手让他们早点回去,可直待车开出去好远,吴爸吴妈仍伫在原地远远地望着…… 吴兴回身,吸了吸气,将泪咽了回去,他现在身上存储了些力量,可以继续面对残酷的生活了。 4011 习振生似乎算准了吴兴到吉市的时间,长途汽车一到站,那辆奥迪就停在了路边。站台上站着上回送他回家的司机,见他下来,自动上前拎了他的拉箱,前头带着他过了马路。 习振生嘴里斜叼着根烟,开着车窗,一只胳膊支在窗口处,瞧见吴兴跟着过来,痞痞地冲他招了招手,样子像唤自家养的小京巴,吴兴远远地扫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假装认真走路没看见,这么一个二货,吴兴不认识。 待吴兴上了车,车窗就缓慢的升了上去,前头的隔板也降了下来,后头的座位就成了独立的空间,习振生挑着眉乜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我若不给你打电话,你得蹭到几点才过来?我都想好了,一过十一点,我就去你家那小镇上逛逛,假装在街上邂逅你,可惜,你没给我这机会。” 吴兴头仍低头,没理会他那茬,反正只是如果,又不是事实。 习振生瞧着吴兴那副爱搭不惜理的样子,牙根痒了痒,突地一探手,按着吴兴的脖子将脸压了过来,以唇对唇,狠狠地,带着血腥气地吻了一通,吴兴虽说没反抗,却也没合作,跟个木头人似的默默承受着,习振生瞧着这么个反应的吴兴,牙根更痒了,动作也更显粗蛮,真的咬得吴兴倒抽了口气,微微挣了挣,才算罢手,他舔着嘴角吴兴留下的唇血,眼里泛出的光都跟饿了十几天好不容易盯着肉的狼似的。 吴兴皱皱眉,用手背擦了擦下唇,随后含在嘴里吸了吸,才算是不流了。随后,他冷眼看向习振生,问道:“你什么意思?直接回宾馆吗?”这话说得很是淡定,仿佛他提议的不过就是去趟饭店吃顿饭而已。 习振生眼睛一亮,之后,却是立刻想起那个可恶的“庸医”吴院长出院出交待的那几句破医嘱,什么压力不能太大,什么三个月内才能恢复正常,还要多加注意,当然,若是不在意也可以,不过就是过上半个来月,再来医院上回手术台而已。 习振生眯着眼攥了攥拳头,看着从家里回来脸上刚有点血色的吴兴,还是忍下了。他没接吴兴的话,只是拍了一下隔板,命道:“去图市。” 吴兴转头看向窗外,心里不置可否,知道习振生这是还想按着先头的计划去趟边境城市玩玩,看看。其实,以他的想法来说,还不如回了宾馆该干嘛干嘛呢,跟这种人逛,反倒比上/床更费精神,主要是陪着这种人,心太累。 习振生拉着吴兴玩着培养感情的把戏,而在魔都的薛明,许涛,却是通过中间人约了现在跟着阚老大的锦落。 京郊落霞山庄。 薛明看着眼前名叫余生,现名为阚生的锦落,一时间有些迷惑,他不清楚一个人的一生可以褪变几次,而最后会褪变成什么样子?但他怎么也没料到,眼前的这个一副初中生模样的小男孩会是锦落,从前云风馆里颇有些手腕的红牌。 阚老大看起来似乎挺偏疼他的,一个大老粗的人物,瞧着他时,那眼神竟能泛出诡异的怜惜来,他拍了拍在旁认真拼飞机模型的阚生,对薛明说道:“咱们交情摆在那,不让你们见吧,也怪不合适的,可是他现在吧,有时清楚,有时糊涂的,你们问什么,他未见准全都明白。而且,以他现在这脾性,小孩子一样,惹急了他,咬人都有可能,所以吧,你们耐心点,话呢,拐着弯点,然后吧……”阚老大撮撮牙帮子,接着道:“太胳应的,就别问了,刺激过头,就不好了。” “好。”薛明眼神未离锦落,痛快地应道。 “那行,你们先聊着。”阚老大客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而又拍拍阚生道:“哥去外头一趟,三两分钟回来接你,你自己在这玩,要是这两位先生有问题问你,你知道的就告诉告诉,好吗?” 阚生头也没抬,声也没吭,只是专注于自己手里的模型,极认真地拼着描着,似乎是根本没听到阚老大的声音,阚老大等了一会儿阚生的回应,却是没等到,失望地叹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阚生的头,走了。 许涛一直跟在薛明身旁,一声未吭,此时见阚老大走了,才满眼疑惑地看向薛明,用眼神提问薛明知不知道锦落现在的这种情况?薛明竟然摇了摇头,真是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还有薛明没查明的问题,可见这个问题多么不是个问题。许涛佯装叹息,但眼底里的嘲弄还是相当明显地,那意思,自然是说薛明小心过了头,实际上,事情很简单,就是根本就没什么问题,那个吴兴,还有如今的锦落。 薛明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而又去观察阚生,阚生此时拿着机翼正小心地安到机身上去,他现在全部的心神均在安装模型上,完全没在意有没有旁人在场,很像个自闭的孩子,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你还记得平安夜那天的事吗?你亲手将一个叫吴兴的送给了习少?”薛明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阚生似乎根本就没听到有人说话,仍认真地装着自己的飞机,手上的动作又慢又稳,颤都未颤一下。 薛明眯了眯眼,点了一根烟,端详着,打量着,就在阚生极专注地安装飞机螺旋浆时,薛明突地又道:“为了个叫苏郁的男人,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值当吗?其实,以那两年的关系,你若求到我这儿,都是小事而已。” “苏郁?”阚生终于有了丝反应,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偏头皱眉使劲儿地想着这个名字,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可越是如此,他越想知道苏郁谁,于是,整个人都有些焦燥,他嘴里不停地念着:“苏郁?苏郁……,是谁?是谁呢……”念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想不起来,越发急了起来,手也跟着有些抖,竟是有些强迫症的意思,薛明和许涛一直坐在他面前不出声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阚生神经质地翻着眼睛晃着头地一直念着这个名字,手抖得更厉害了,最后,他突地站起爆呵道:“是谁?是谁?到底是谁?”随着声音,桌上他一直珍惜着认真着拼着的模型被他带到地上,烂成碎片,但阚生似乎根本没瞧见,只是踩着地上的模型残骸困兽般地转着圈,躬着腰,一会抓抓头发,一会咬咬拳头,满脸的焦虑急躁,念着苏郁的名字,嘴里时不时地怒吼一声,是谁,是谁? 阚老大听到声音进门,见到这种反应的阚生,竟从那长满旷野的脸上浮出丝心疼来,转而对向薛明时,话里就有些丝不满:“孩子又糊涂了,今天就这么着儿吧。情况你们也了解了,想知道什么,从他身上怕也问不出来。以后,希望你们念念咱们的交情,别来找他了。”话一说完,也懒得再客套。上前半挟制半搂抱地将阚生拽到怀里,一边哄着,一边向外头带着:“乖,不想了啊,不想了啊,哥领你去吃冰激凌,好吃的,凉凉的,你最爱吃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电梯里。 许涛看着薛明,笑道:“咱们是疑心重了,习大哥和老刘都不觉得有问题,到咱们这儿,有点多此一举了吧。” 薛明抽着烟,眼神在缭绕的雾气中显得有些深沉,一根烟吸到尽头,也未接许涛的话茬,最后,才起身弹飞烟头,对许涛说道:“走吧。” 天色渐长,往日里,夜色早降,而此时,却只将将暮色苍茫…… 他们俩人谁也没见,被阚老大揽在怀里走得有些跌撞的阚生,听到冰激凌三字时,身子抖得却更厉害了。 半山别墅,郁葱松林环绕,稀松可见几处飞檐,可见此处的隐蔽,安静。 三层小楼里,虽隔音状况极好,但走廊上的护卫们,面上的表情仍是显的有些不太自然,那嘶喊呻/吟虽然经过隔音处理,声音细微了许多,但越是如此,却越是挠人,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吊在半空中只有脚尖点着地的阚生,汗水已将额发浸湿,半垂着脸,听到阚老大低柔地命他叫一声,根哥。就机械地跟着唤一声:“根哥。” 一听到阚生的回应,阚老大就欣喜地赞道:“乖,乖孩子,哥喂你吃冰激凌啊,咱们这回就吃香草的,哥最喜欢这个味道的了。”阚老大一面说着,一面抚着阚生腰侧的细肉绕到其身后,自一旁摆着七八个装着各种颜色的瓷碗里舀了一勺淡紫色的冰激凌送到阚生后头被撑开着的后局里,那勺是特制的,勺头圆润,勺柄却奇长,总有二十五公分左右,自那后处探进去,缓缓地,慢慢地,探到身体深处,轻轻一抿,疼痛与冰寒就被留在深处,激得人发狂。 七八个碗里,已经空了大半,阚生半昏半醒,身体抖颤不停,偶尔回应地慢了,细鞭就会擦着前头塞了钻的绑着带子的男人脆弱处,打在大腿根部,此时,两腿间已经密布了十来处鞭痕,声音已经嘶哑地辨不出字节,但阚老大命一句,阚生下意识地就会重复一句。 终于,阚老大抛了鞭子,将头凑到阚生后局,细细地舔品起来,阚生轻呼了口气,之后,再深深地吸口气,等着随后而来的野蛮冲/撞,抽/拔,阚老大时间不长,十分钟足以,但因为之前的游戏,阚生这段时间却是最难熬,嘶喊声几乎要撕裂声带,但越是如此,阚老大就会越兴奋,也表示,其时间也会越短。 阚生提着精神一直等到自己最后被放下,才彻底松了那口气,此时,他才会被允许晕迷,否则,伴随地则是更折磨人的游戏。陷进黑暗地瞬间,苏郁的名字从脑中跳了出来,阚生嘴角生硬地牵了牵:我已入地狱, 4112 习振生压着吴兴陪着他逛了整一天,晚上直接歇在了图市。吴兴特别不明白,这边境城市有什么逛的,噱头不过就是条大桥,一头是自己的国家,一头是别人的国家,桥中间站着个武警小站士。 自己这头呢还是个城市,而那头,不过就是群山荒野,没半个人影,什么也看不着。就这么个没什么特色的地方,习振生竟也整逛了一天,街头,市场,就这破桥便整呆了一上午,吴兴很怀疑他的审美和兴趣点,真是奇特的可以。 吴兴体质不行,这一天,把他累坏了,从洗浴间出来,大概擦了擦头发,就缩进了被子里,很快就迷糊起来,习振生在他之后进的浴室,片刻后出来,嘴里叼着根烟,却没点,一步三摇地靠到床旁,却见吴兴已经闭了眼,头发湿嗒嗒的,弄得枕头也显了大片,习振生皱皱眉,心道:自己怎么就对这么个小子有了兴趣了?一不讲究,二没品味,湿着头发也能睡着。他竟然也在感概自己的品味,还真是……,难得。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浴室,拿了吹风机,将电源插到床头,开了个最小档,慢慢地用手指梳着吴兴的头发吹着,吴兴虽迷迷糊糊却也没那快睡着,只是身上乏累的很,习振生碰他的头发,他没睁开眼,却是动了动,随后,就听到习振生的低呵声:“别乱动。” 吴兴下意识地听了话,之后,头上就传来丝丝地暖意,将那湿冷驱散,觉得舒服了很多,习振生吹干了吴兴的头发,再瞧床上人时,竟然是打起了轻鼾,习振生哭笑不得,心里既有点自得,又有些不满,自得于自己的手艺好啊,把人都给吹着了,不满于,习少爷头回这么侍候个人,竟连个谢意都没落着,多屈的夯啊。 习振生收了吹风机,回头上了床,将蜷到一边的吴兴拉到怀里,碰到其手脚,身上不由地哆嗦了一下,还是冰得要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过来,否则,整天搂着这么个冰块睡半宿,还真是考验人,直到后半夜,吴兴才能暖和过来,不过,或许到了夏天能舒服点?这个,还真说不好。 改变在潜移默化中,习振生未能察觉,而吴兴感觉到了,却并未在意,他一直以为,习振生又找了个新的玩法,叫什么来着?哦,温情游戏,这个男人已经在他心里盖实了一个渣滓的章。 自吉市至魔都,只有两次航班,一次在深夜,一次是清晨,时间都不算好,毕竟不是热门的线路,吴兴一夜睡得还算好,清晨起来时已快四点了,习振生还在睡着,呼吸平稳,似乎还挺沉。吴兴探手去拿表,将将伸了出去,就被习振生捞了回来,将他胳膊压到腋下,含混地嘟囔:“再睡一会儿。” “到时间了,得起床了。”吴兴声音平淡地说了个事实。 习振生也不睁眼,只是皱了皱眉,一把将吴兴脑袋按到胸前,命道:“再躺二十分钟。” 吴兴也不挣,静静地呆了两分钟,开口道:“我睡不着了,我得去洗手间。” 习振生被吴兴的这种冷默陈述弄得睡不下去了,只好松开他,摆着手不耐地道:“去吧,去吧,真是不解情趣。”这话一出,吴兴下床的脚一顿,简直像是在看天外飞仙一样地看了他一眼,才带着不可置信进了洗手间,是不是早晨醒的早,脑袋还迷糊着?这么一个浑不吝的主儿居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亚于亲眼见到赛亚星人。 吴兴从洗手间出来时,习振生已经睁着迷蒙的眼翻看着手机,他撇了一眼吴兴,招了招手,又跟唤个京巴似的,吴兴有心当作没看见,转身要出去,却听习振生呵道:“叫你过来,哪去?” “我去叫早餐。” “不用你,过来。” 吴兴没辙儿,听话地走了过去,习振生一拉被子,意思是让他上来,吴兴还在迟疑,却见习振生一皱眉,吴兴心底叹了口气,告诫自己,小事上,一定要顺着。 上了床,习振生目的倒挺单纯,不过就是搂着吴兴包着被子给他捂暖而已,打温情牌嘛,吴兴把心底涌出的一股别扭强压了下去。 六点十分的飞机,宾馆到机场正常情况下,怎么也得半个小时,可习振生竟然生生给磨到差五分六点,吴兴看着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最后都有心把箱子放回宾馆,呆到下午坐火车回去算了,才见那位少爷施施然地擦了擦嘴角,提着衣服前头带路出门。 事实证明,特权阶级,任何时候都不需要用常理来推断。 真实情况是,习少爷的车不用怕超速,也不用换登机牌,更不用检票,还是特别通行通道,好吧,反正是习振生前脚上了飞机,后脚机门才关,连等都不用等,直接起程飞魔都。 吴兴是头回跟习振生出门,也是头回有这种体验,但平头百姓就是平头百姓,特权人习以为常的东西,搁在他身上,除了别扭,就剩下不自在了,各人各有各人的命,还真是如此。 吴兴是个男人,这毋庸置疑,男人骨子都想拼出个事业,这也不用怀疑。所以,习振生既然不想放手,弄了个公司来栓吴兴,这一手玩的还是挺到位的。两人回了魔都,公司的硬件设备均已全部到位,剩下的人员招聘,除了财务是定好的人员,其他的,习振生让吴兴自己拿主意。 吴兴还是年纪轻啊,这种烦琐到令人头疼的事情,他居然充满了兴趣,而且,公司帐上有钱呐,薪金代遇一开,什么人才招不上来?不过小半个月的时间,人事,行政,技术就已差不多了。 而销售,吴兴先撬的是自己从前公司的几个同事,毕竟是有客户基础,工程呢,他谈得也是以前跟他比较合脾气的工程队,这种事情,对那工程来说,当然是情愿的很,所以很快,两方便签订了为期五年的合同。所以,习振生的公司开了不过两个来月,竟已经有几个小单子在做了。 习振生对此还是很有些意外的,他真没料到自己的眼光这么独到,瞧上的人如此有能力。当初,他开这家公司的意思,一则是栓着吴兴玩玩,二则呢,自家关系摆在那,都城这几年会一直做基建,几条地铁线路前期筹划的已经差不多,而蛋糕这么大,自家不分点,也着实可惜了些。所以,他选在这个时机进入,一为了吃点糕沫,二为了探底,想摸摸水里头到底有几头镇水兽,总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时间过的很快,距吴兴出院,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来,习振生相当老实,几乎算是禁欲,更没对他玩花样,只是全力支持吴兴的各项提议,由着他上蹿下跳,自由发挥着。 而吴兴这几个月过得是相当充实,事业可以让人自信,获得某种程度上的尊重,这是至理名言,加之习振生这段时间的温情牌打的好,吴兴身体以光速恢复着,而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吴兴手脚冰凉的程度也在日益减短,最近吴兴的身体确实不赖,吃得好,睡得好,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终于,这一天,吴兴自洗浴间出来,一抬眼,恰见着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洗漱完了的习振生正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他脸色白了白,擦着头发的手慢了下来,心底泛出股苦涩,当人当久了,都忘了自己应该的角色了。 白天激情澎湃热情洋溢的一切竟似梦境一般,攸忽远去了,而眼前的一切,才是他生活的主基调。此时的吴兴,在日间建立起来的自信与些微的优越感已然荡然无存,心底泛出的自己不过是个玩物的诠释,一时间,让他只觉心灰意冷。 他抿着唇,顿住手,决定不再思想,否则,只能让自己困在死角里无法转出来。他闭了闭眼,索性一把将手上的浴巾扔到小柜上,一面向床边行去,一面脱下自己的浴袍。 习振生转头看见他,嘴角牵出丝笑来,说道:“出来了?诶,怎么又不把头发吹干了,真是的,来,我给你擦擦。”说罢,竟从自己身侧抽了条浴巾出来,吴兴默不出声地看着那浴巾,不用费劲思考,就知道那毛巾一定是他刚刚用过的,不过,自己身体什么东西没吃过?还讲究这个?算了吧,吴兴心底泛出丝冷笑。 他无声地走到跟前,坐到床边,由着习振生熟练地给自己擦干头发,这是习振生新近玩的又一个把戏,给“宠物”擦毛,前几日,吴兴有时不耐烦,曾挥过几次手,习振生也没生气,只是压着他半玩闹地给擦了,但今天……,自己是什么,怎么前些日子给忘了呢?吴兴出神地自省着。 习振生一面擦着吴兴的头发,一面说道:“你现在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又是周六,没什么重要事吧?” 吴兴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即使他不摇头说自己没事,习振生是公司董事长,他总会有本事让自己没事的,索性,还不如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呢。 “那好,咱今天玩个痛快的。”习振生给吴兴擦完了头发,兴奋地搓了搓手,道:“真是有段时间了,可算是行了。” 吴兴脱了浴袍,里头只着了一条内裤,他看也不看习振生,自然也不应他的话,只是顺着他的动作,躺下,翻身。 4210 真是许久没做了,身体涩的很,吴兴将脸埋进柔软的枕里,屏住呼吸,努力放松身体。习振生盯着吴兴清瘦匀称的身体,心底的兴奋泛了起来,呼吸变得很是急促,他俯□子先是动作轻柔地舔弄着其后颈,随后沿着脊柱一直向下向下,之后便似控制不住一般,动作变得异常粗蛮,齿印也越发明显,之后,几乎是一个吻便是一个红肿的牙印。而他身下的吴兴,除了身体的轻颤,便一直沉默地忍耐着。 习振生的唇舌到了吴兴的后臀,隔着质地轻柔的布料,动作更加肆意,他相当野蛮地扯碎了吴兴的底裤,食指半分迟疑也没有地探进其身体,引得吴兴条件性的绷紧了身体,但这反应,却极大地撩起了习振生的兴趣,他喘息声更甚,有些急不可耐地扩充着后头的甬道,最后,他终于将那浑圆的珠子塞了进去,才听得身下人一声隐忍的闷吭,他喜欢极了这种反应的吴兴,也将其体内剧烈的欲/望引了出来,整个人立时覆在吴兴身上,咬舐着其耳垂,低喃道:“阿兴,我忍不住了,要先来一发,然后,咱们再继续吧。”言罢,就着珠子还在吴兴的体内,骤然将自己的贲张挤了进去,之后,就是一阵迅猛地推撞,一直咬唇屏息的吴兴,终于忍耐不住,痛呼出声,之后,就是一阵破碎的痛苦呻/吟,那珠子在他体内越推越深,几乎是要抵向内脏,而身上习振生的凶器更是凶狠地攻击着他脆弱的肠壁,他半分快/感也体会不到,除了痛苦,还有阵阵的冷汗从额间迸出,他希望习振生可以像从前一样喂他一粒药,否则,时隔这么久,他有些承受不住,但很明显,此时的习振生已无暇他顾,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那充满吸力的内部,而当顶端抵到深处时,恰与珠子厮磨一阵,给他带来别样的刺激,引得他热血更加沸腾,动作也更加勇猛,吴兴如此强自忍耐了一阵,终于忍不下去,抖着声音求道:“习少……,习少……,你……,你慢一点,让我,让我喘口气。” 习振生轻笑出声,真的放缓了动作,慢慢压向吴兴,重重地吮上他耳侧,轻喃道:“这就受不住了?夜还长得很呐?”话了,身下一阵急风骤雨般地进攻,吴兴本还在努力调息来降低身体上的痛感,一时猝不及防,惊呼出声,再然后,吴兴的声音就未再忍下去,一直破碎到沙哑,直至黎明来临…… 吴兴未讨得那粒药,晕迷成了他最好的逃避之所,这一夜,他熬得相当艰难。 习振生很是尽兴,不过,事过之后,看着其身上破败的痕迹,以及对自己的擦拭已无半分反应的吴兴,心里起了丝丝悔意,检讨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头,他也刚恢复没多久。但之前忍的时间确实太久了,这回没控制住,下回,下回他一定慢慢来。如此一想,习振生心情又放轻松了,开始惦念着下回再玩些什么。 吴兴眉头紧皱,一直在梦魇中挣扎,累得很,所以,当阳光洒在他脸上,将他刺醒时,有一刹那儿,他几乎以为自己逃脱了地狱,可转眼看到床侧那熟睡中仍霸道揽着他的男人,心又瞬时坠入了谷底,无论在梦中还是梦外,于他,皆是黄泉。 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抽疼,每一根骨头都似打散了又重新粘合,这感觉真是让人发狂,吴兴疲惫地闭了眼,屏息忍耐,慢慢适应,疼痛这种东西,承受得住,感觉就不会那么强烈了,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时间缓慢流过,当时针指向七点时,吴兴再次睁开眼,觉得身上的疼真的好了许多,他动了动,努力忽视身后隐/秘部位的异物和胀痛感,随后,轻手将习振生的胳膊移开,习振生睡得很沉,昨夜的疯狂也将他的体力一同耗尽了。吴兴轻呼了口气,很庆幸于没有惊动这位少爷,他慢慢地挪下床,将将站起身时,眼前一片黑暗,幸好他早有准备,扶住床头,等待这阵晕眩过去,才缓缓地向浴室行去。 习振生此处的浴室极为宽敞,硕大的浴缸,镶嵌了整半面墙的镜子,吴兴只垂着头向淋浴行去,他没有向镜子看去,他不想看到此时自己狼狈的样子,温热的水流淋洒下来,他仰着头,希望可以将满身的污秽清除,可内里的呢?他苦笑一声,自水中睁了眼,水雾蒸腾,只觉头脑更是昏沉,他强打起精神洗干净了自己,却是将力气耗了个干净,拿浴袍都费力,只好将头靠在墙面上费力的倒气,心底泛出丝念头,不想这么活,就只能与魔鬼做笔交易了,这念头一起,竟越演越盛,连双眼想得都渐渐红了,最后,他强自平静下来,拿件浴袍披上,出了浴室。 出了门,吴兴面上沉沉的,半分心思也不显了,他走得很慢,很轻,想安静地穿了衣服去公司,他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能躲得一时清静是一时。却未料到,习振生却早就醒了,裸/着身子,侧躺在床上半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吴兴,吴兴脚步顿了顿,借擦头发的动作低了头,向衣柜行去。 昨日留在吴兴身上的痕迹经过一夜的沉积,此时看起来竟是触目惊心,习振生本是一脸惬意,却在看清楚吴兴身上的青紫的斑痕后,终于变了脸色,面上露出些许悔意。吴兴套上裤子,拉了前链,正要穿上皮带,习振生起身走了过来,一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吴兴立时僵了僵,半晌儿,才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习振生也不在意吴兴的反应,只是揽他在怀,直到觉得他适应了,才半趴在吴兴肩上,低喃:“昨天做得有些急了,你今儿别去公司了,歇一歇?” 吴兴摇了摇头,探手去拿衬衫,腕上半指宽的青淤就露了出来,习振生脸上一凝儿,伸手拉着他的手,皱眉道:“绑得太紧了,今天不许去了,得给你上点药。” 吴兴抽回手,还是拿下衬衫,一边套一边说道:“没事,不很疼,上午有个会儿,得听一下,下午我早点回来,行吗?”吴兴话说得委婉,他不想跟习振生顶着来,谁知道会不会碰着他哪根拧筋,再犯起倔来,他这会儿可没多少精力应付。 习振生撇嘴想了一想,痛快道:“那行,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趟公司。” “不用,不用,有司机送,而且,公司也没什么大事,你真不用去。”公司是吴兴躲清静的地方,若是习振生跟着,那去不去公司还有什么意义? 习振生稍着眼看吴兴,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那么不愿意让我陪着去?”说完,庞大硕壮的身子向前一欺,将吴兴死死压在柜门上,本就有些虚弱的吴兴被这一迫,只觉眼前一黑,竟是要晕过去,他强撑着精神,努力喘息了两下,才平复正常,叹道:“你是公司真正的所有权人,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但却不能跟我同去,对外,你不是一直要撇清与公司的关系吗?跟我走得太近了,这肯定不好。” “我?”习振生哼笑一声,说道:“我就是懒得理会一些人而已,但麻烦真要惹上我,还不知道谁怕谁呢?”狂狷之气尽显。 吴兴闭上眼,只觉疲累从心底慢慢漫延,将精神吞食耗尽,他已无半分精力去支应此人,只吸了口气,淡声道:“那随你。” 习振生此人属“叫驴”的,打着不走,哄着倒退的主儿,吴兴给了他这么个的反应,他倒有些不自在了,他向后撤了一步,放开吴兴,搓着泛青的下巴,用那废柴的脑子思考了一下,才“大度”地一挥手:“那行吧,让老张送你,我就不去了,公司刚起步,我在暗地里用些手段,比在明面儿上让人当靶子强多了。那,我下午一点让老张接你,你得早点回来,脸色这么差。” “好。”吴兴点头应了,只要这主儿不跟着,怎么的都成,至于下午能几点回来,那就再说吧,公司刚起步,百物待兴的,忙得很呐。 习振生没再纠缠吴兴,吴兴的动作就快了许多,衣服套好,拿了围巾就向门厅行去,习振生一直抱臂在旁瞧着他,此时见他人都要走了,却没正眼看他一眼,顿时心里有些不太平衡,叫住吴兴:“就这么走了?” “嗯,走了。”吴兴出门心切,真没注意到习振生情绪的波动,话说,他若早料到习振生之后会是那种反应,他一定会认真地耐心地如春风般地应对这位祖宗,也省下自己随后的麻烦,不过,这都是马后话。实际情况是,吴兴到了门厅,头也未抬的寻了鞋子,一面套着,一面随意地应了一声,就在吴兴抬了脚要套鞋子的功夫,只觉一阵厉风扫过,整个人就又被压到门上,背上传来钝痛,而唇上却是粗暴不满的深吻,那男人衣服未穿,只果着身子,却没有丝毫凉意,隔着吴兴的大衣那温热的体温竟也传了过来,吴兴脑袋磕到门上,闷吭一声,随后就被这家伙强烈的进攻意识震住了,唇舌就不必提了,碾压深探,恨不能搅到吴兴喉咙深处,单论那双薄茧大手,已经动作迅速地褪了吴兴的大衣,伸到衬衫下摆处,三两下便解了吴兴的腰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揉捏住吴兴的“命脉”。 吴兴倒抽了口气,一把抓住习振生的手腕,努力从嘴里呜囔出几个字来:“习少,习少……” 习振生根本就不理会吴兴,吴兴也攥不住他,其腕上挂着吴兴的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搓揉搌弄,又探到后处,点压触按,等到吴兴终于被放开唇舌时,裤子已经完全褪了下来,习振生倒也直接,硬处顶着吴兴小腹,粗/喘道:“你还有精神去公司吗?嗯?”说罢,向前一耸,攻势十足。 “习少,习少,今天这会,我得听一下,下午,下午回来行吗?”吴兴放软了声音,顺毛摩撒这头倔种,不过,他知道,希望很渺小。 习振生眯了眯眼,贴近吴兴耳侧,轻声喃语道:“好啊,你若二十分钟就能让我痛快了,我就让你去公司。”话一了,张嘴吮住吴兴脖颈,使力吸了一口,紫红印迹就留在了上面,他满意的看了一眼,俯下头去,一连串的痕迹就如此叠到昨夜的印迹之上,层迭起伏,倒也有种另类的……,惊心。 吴兴仰着头,忍耐着这种“湿疼”,半晌儿,才低声接道:“好。” 习振生得了允许,也应了一声好,兴奋地将吴兴转过身去,欺身而上,吴兴攥了拳抵在门上,放松了身体,就着昨夜还遗留的松软,让习振生进了来,这很是取悦了习振生,他呼吸声愈发沉重,推撞也更加猛烈,吴兴深吸了口气,摒住呼吸,运用上一世刻到骨子里的技巧,努力让习振生能快一点达到顶点,而控制自己不要高/潮,否则,他真的没有体力去公司了。 习振生挺配合的,什么花样也没玩,只单纯地进攻,进攻,疾风骤雨般的进入,二十分钟,保质保量地完成了这一场“情事“。待习振生放开吴兴时,吴兴几乎要萎顿于地,这太耗费体力了,他努力调整呼吸,攥着门把手,好一会儿,才回复精神,步子极慢地又回了浴室,等他彻底踏出门时,时针已指向九点了。 吴兴面色愈发苍白,上了车后,才轻呼了口气,靠向座椅,疲累地闭上眼。上午的确实有会,他躲清静是一回事,但这个会也确实要听一下的。那恶人,先头还体谅他身体不适,要他在家休息,转而又这么折腾,所以,温情什么的,不过均是他游戏的一种,这种人,哪有感情两字可言,吴兴嫌恶地皱皱眉,开始思考前几天组建公司时接触的那个人其可信度来,总要做点什么来摆脱这种生活状况,否则……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停到地下时,吴兴的精神回复了一些,他慢慢下了车,向电梯行去,老张速度极快,停好车便跟了上来,他得把吴兴送到经理助理小徐那,助理小徐是习振生亲自给吴兴配的,人得交接好了才行。 老张按了vip电梯,直达顶层的,这是当初建这楼时,特意留出来的一座,说白了,还是特权嘛,吴兴嘲讽地牵了牵嘴角,好在,停车场他特权不了,独霸不了整一屋,只能留几个停车位。 4311 吴兴正看着液晶显示屏上楼层数的变化,思绪胡乱地飘着,突地觉得身后的老张浑身戒备起来,吴兴回头扫了他一眼,见他正谨慎地望着一位停好了车向此处行来的男子,难怪老张戒备,此处只有一座电梯,其他的客梯需行百十来米,至停车场西侧拐角处才是,吴兴想了想,好像,似乎,公司里只有三人能刷卡乘坐这座电梯,他,助理小徐,外加习振生特派的公司财务总监,而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老张错步半挡在吴兴前方,右手已不着痕迹地摸到腰侧,吴兴向后让了让位置,看向那男人,十步之外,那男人脸上挂出亲切,热情的笑容,一面向吴兴走来,一面客套道:“吴经理吗?您好,您好。” 吴兴点头回礼,拍了拍紧张的老张,老张却固执地没有挪开,吴兴没有办法,只好隔着老张,礼貌地回道:“您是?” “我是华夏信投的张平,强生的同学,他说,您有意向看看我们的产品。”那男人一身西装,长得嘛,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很是一副精英样,不过,他这话一出口,吴兴听得愣了一下,脑子里突地现出一句西装革履,不是推销的就是卖房的,登时嘴角就不由地翘了一下,面上的郁气就散了许多。张平眼见着面前这个苍白的男子和缓下来,那清冷的气质也变得亲近了些,立时显出另一种风华来,眉梢不自主地就跟着跳了跳,是的,张平也是个同,同类相吸呀。 再说话时,张平脸上的笑容更显真诚了:“吴经理,您看,这是近段时间我们公司强推的产品,风险较低,但收益高,回报好,很符合您跟强生谈的,来,给您,这是产品介绍,您先看看?”张平自提包内拿出两本塑封硬本双手递与吴兴,老张扫了一眼,抬手欲接,吴兴已先一步拿了过来,两人错手时,吴兴指缝处已被塞了一张极小的硬卡片,他面色不显,回手翻了翻,才递给老张,对张平说道:“好,谢谢,我先认真研究研究,有需要一定给您打电话。” “好,好,一定给我打电话,强生是我老同学了,以前看您们公司年会的摄像,一直听强生介绍您,与您真是神交许久了,今日一见,果真很是投脾性。您放心,我们是朋友,给您介绍的产品一定会使您的利益最大化,一定给我打电话啊。”张平两句话间,就同吴兴成了朋友,很会打情谊牌。 吴兴笑了笑,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您还去公司找强生吗?” “吴先生。”老张今天有点憋气,不过习少跟前的一个小白脸,就算是习少表示了一下重视,给个小公司经理当当,那也不过是个卖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居然如此下他面子,此时听吴兴竟有邀请那推销的与他同坐一台电梯的意思,立时语气不太客气地警告性唤了一声吴兴。 吴兴抿了一下唇,没再说话,张平却是个极会看脸色的,见老张这般作派,立时搭话道:“嗯,暂时不去找他了,我还得去趟别家公司,正好也在这家大厦,那,小兴,咱们电话联系吧。”得,两句话间,吴经理变成了小兴。 “好。”吴兴不再多话,只干脆地应了一声。 张平摆着手走了,吴兴淡淡地看了一眼老张,再不理会他,一身冷意尽现。 老张望着眼前那挺直的脊背,嘲讽地撇撇嘴,不过是个卖得贵的鸭而已,还挺能装?他耸了耸肩背,将腰侧东西用衣服掩好,在电梯开门前,清了清嗓子,唾了一口浊痰吐到远处,才随着吴兴进了电梯门,吴兴刚刚缓下来的面色此时白的渗人,透过光可照人的金属漆清楚地映了出来。习少身旁的人如何想自己,他一向清楚的很,却未曾料到,竟已是如此露骨。 电梯升得极快,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顶层,吴兴下了梯子,快步向里行去,顶层部门稀少,人员不多,但看见吴兴的都相当有礼地问好,吴兴此时收复了心绪,表情虽已泰然自若,但脸色依然不好。 一路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助理小徐抱着文件夹迎了上来,吴兴却在此时猛然回头,对要退走的老张询道:“东西验完了吗?可以给我了吧?” 老张看了看自己手里被搓乱的产品介绍册,面上终于有些不自在,他迟疑了一下,才递了过去,吴兴顺手接过,也不再看他,转身一路向办公桌行去,一面问小徐:“十点半的会,准备好了吗?” 小徐与老张是老相识了,此时正拿眼神询问老张出了什么事,见吴兴问话,旁弃了老张,追上吴兴,回道:“准备好了,这是会议材料。”吴兴脱了大衣,将手上东西放到桌上,拿过文件夹,一路翻看着。老张冲小徐努努嘴,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小徐点了头,老张就离开了,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吴兴自然知道,不过,这两人都是习振生的人,他一不想管,二是管了也没用,得时刻想想自己的位置才是,吴兴攥着文件夹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才努力克制住心里涌出的那股自厌情绪。 吴兴看完资料,又提了两条意见,小徐认真地听了,拿着东西回座位修改去了。吴兴靠进班椅里,抬头看了看室内高悬的两架小型摄像头,厌烦地转过椅子,对向落地飘窗,窗外晴空万里,浮云几朵,却丝毫不能带给吴兴半分轻松,他搓了搓掌心,又转过身去子,自抽屉里拿出盒烟来,点了一根,抽了半根,心境才平静下来,想要活下去,就得好好珍惜自己,若连自己都不珍爱自己了,那就除了前生的那条路,也无他路可行了。旁人的眼光与看法,于已并无多大用处,所以,他告诫自己,别去在意了。不过,吴兴深吸了一口烟,觉得这句话做起来,还真挺难,得努力让自己的性格洒脱一点才成啊。 小徐动作快得很,一根烟的功夫,文件就改完了,拿来吴兴又看一眼,敲定后,开始mial各个部门,十点半会议开始。 吴兴年纪轻,公司又是新组建的,杂七杂八的关系少,工作效率相对来说高了许多,会议不过半个来小时,各个问题均已讨论完毕,也基本寻着解决途径,会议一散,有三五结队的就要拉着结伙午休一起吃饭,接着讨论,吴兴不是很限制午休时间,对着明目张胆的要早退半小时的诸位,只是笑笑,也就挥手放行了,他自己则回了办公室,想趁着这时间眯上一会儿,他现在身上有些发冷,怕是要感冒的前兆,但愿可以多休息一下,抗过去。 小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吴兴皱了皱眉,温和地道:“小徐,会开完了,我这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回办公室,你先吃午饭去吧。” 小徐怔了怔,忙笑着回道:“嗯,好,我把东西送回办公室,就去午饭,那,吴经理,我午餐给您订什么?” “我过会儿下去吃,你不用帮我订了,东西我帮你带回去,你直接去吃饭吧。”吴兴这会儿真不想让人跟着,帮小徐想了很好的解决办法。可小徐迟疑了一下,小心地看了看吴兴,面露难色地道:“那个,我还得去趟办公室,钱包还在办公桌里。” 吴兴条件性还要摸摸裤袋,想要掏出钱来给他,却见小徐面上神色难堪,突地领悟到,自己是会错意了,小徐必是得了习振生什么指示,而自己,若是强要求小徐什么,反倒是双方都不好看了,吴兴明白这一点,立时沉默下来,他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由着放松下来的小徐影子一般地跟着自己。 吴兴回了办公室,径直去了隔间休息室,小徐将手上文件放到桌上,拿了钱包,迟疑了一下,还是敲了敲休息室的门,他并没听到吴兴叫进的声音,却仍轻打开门,看了一眼侧躺在床上的吴兴,想了想,进了屋,自小柜中拿出件空调被搭在其身上,出门时,顺手将门锁上了,门一锁,室内监控就自动打开了。 吴兴知道小徐进来,也知道他出去,只是不愿吭声动弹而已,人一走,他才轻呼了口气,睁开眼,看了一眼房顶上泛着紫光的微型夜视探头,将脸埋进枕头里,力图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不过,他这心性确实需要修练,脑仁儿一跳跳的疼,却半分睡意也没培养出来,只好烦躁地起身,扒了扒头发,打了床头灯,自抽屉里翻出两板药来,看了看名称和日期,扣出两片消炎药,两片感冒药,一堆塞进嘴里,也懒得喝水,就着唾液咽了,返身趴回床上,闭着眼睛撑了半晌儿,忍耐不下又起身翻了翻抽屉,这回拿出来的是一盒安定,他先弄了两片出来,想了想,又弄了两片,一股儿脑扔进嘴里咽了下去,这回躺到床上,才踏实了下来,不过一小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小徐午饭的时间很短,他的工作不仅仅是协助吴兴工作,还要兼照顾其身体,向上汇报其情况,提点其逾矩行为等等诸多任务。好在,就目前来说,他跟的这个主儿算是顶省心的,且在他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说实话,他挺欣赏这位的,也看得出来,没了习少,以这位的能力,也定是个精英类的人物。不过,人心不足的,总有所图才会这么跟着习少,就说今天他腕上的那伤吧,没个十天半个月怕也消不下去,其实他挺闹不明白的,好好一个男人,真的有东西重要过自己的尊严吗?当然,人各有志的,也不好说,说不准,人家就好这口呢?说不准,就是一个周瑜一个黄盖呢?得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完了,其他的,他一没本事,二没资本的,哪管得了那么宽咧? 小徐了办公室,看了一眼表,不到十二点,他轻手轻脚地拿了钥匙开了休息室的门,里头的吴兴睡得极沉,他看了一眼,退了出来,将门又锁好,回了自己座位,随手点开网页,看起新闻来,下午一点上班,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吴兴是差十分一点醒的,这觉虽沉,却极累,他睁开眼好一会儿,才自沉重的脑袋中理出一丝头绪,上午张平塞给他的是一张电话卡,而产品介绍单上说下午二点会有电话打进来,他心绪一直烦乱,很大一部分是这个原因,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与第九号当铺做生意,为了某一样东西而当了某一样东西,但他不能权衡,如此做是否值得?这真的很让人迷茫。 迷惘的吴兴只出了一会儿神,休息室就被敲响了,是小徐知道吴兴醒了,询问他去哪吃午饭,这是其重要工作之一。吴兴并没应声,而小徐也未等吴兴应允,敲了三下就开了门,他并不对自己的行为尴尬,只是面上带笑地问道:“吴经理午餐在哪里吃?我去订桌。” 吴兴不言不语只定定地看着小徐,终于盯得他向后退了小半步,才开口道:“不用订,我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就行了。现在,请你把门关上,我要再睡一会儿,还有,请下次进门前,听到许可再进,若是夏天,我有果睡的习惯。”吴兴待人一向温和,他一直觉得,为难办事的人,挺没劲的,但今天老张的表现……,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口气生硬地对小徐说话,闹得小徐一怔,忙低头给他道了歉退出门去。门自外轻轻地被合上,但吴兴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反倒更糟了,正经人家的孩子并不适合以势压人,咄咄逼人。 他在床上耗了一会儿,提起精神起来,进了室内洗手间,这里终于不会再有探头了,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着从前他用的那部手机,因为里面的私人电话簿,他并没彻底报废它,即使在习振生给了他新手机时的要求下。 他出了休息室,并没正眼去看小徐,只拿了自己大衣套上,将钱包手机放到兜里,径自出了办公室,小徐面上什么情绪也未显,但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这位现在心情超级不爽,他得小心行事了,话说,不过就是个被玩的,拽什么拽? 人心现实,不过几件事间,想法就可颠倒黑白,所以人吧,千万别太自以为是了。 4413 吴兴双手插在兜里,身上阵阵的冷意并未减轻多少,感冒怕是抗不过去了。他精神很差,一身的颓废之气,斜靠在电梯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面板,他身后的小徐用余光扫着这个瘦削的男人,此时竟从其身上愣是瞧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气度来,他诧诧舌,难怪习少对这位比之前以个都要重视的多,就是不知道这回习少能玩多久? 电梯升了上来,吴兴当前踏了进去,看着小徐紧跟进来,他向旁边挪了挪,靠在厢壁上,一言不发。电梯内安静至极,小徐斟酌半晌儿,才谨慎开口询道:“吴经理,您这是计划着去哪吃呢?” 吴兴只冷眼看着他,却不答话。小徐心里暗咒晦气,却也得陪着小心又问了一句:“您看,这天气虽说是开了春,但还是凉得很,您若是去远处,我给你叫司机?要不,到地下开我车过去也成,我车就停在b1。” “不用。”吴兴终于转移了视线,同时也生硬地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徐心里舒了口气,顿觉压力小了许多,不一般呐,这男宠似的人物竟也能散出此等气势,加之做人能够不要脸面,又有习少加持,日后成就定会不小,心里如此估量,小徐说话就更小心了些:“那,那吴经理,您就去绿茶餐厅吧,不用出楼,一层就有。” 吴兴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电梯到了一层,人就直接下去,奔大堂转门行去。小徐无可奈何,只得紧紧跟着,跟着的同时,电话掏出来,拨给了老张。 吴兴其实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他站在大厦门口,有些茫然地望了望路上的车来车往,静立了一会儿,随便择了个方向迈步就走,小徐跟得匆忙,只穿了一身西装,大衣也没拿,此时见吴兴漫无目地瞎逛,心里已然祖宗八代地骂了好一通,不过,今天这主儿反常,他也不敢太过忤逆,只能暗道自己点背,裹紧了单簿的西装,浑身冷嗖嗖地跟着吴兴瞎走着。 吴兴走了十几分钟,渐渐辨出了方向,意识到自己处在何地,想了想,在一十字路口处向西拐去,行了几十米,小徐奇异地发现,这繁华的街区中心竟现出一条很有古韵的胡同来。吴兴熟门熟路,向里走着,又拐了两个弯,小徐这才发现,这处是一条古玩街,有地摊也有铺面,东西倒挺全乎,从殷商的青铜器到明清的青花瓷,倒是应有尽有,人不是很多,但看起来兴致还都挺高,几乎每处摊子都会有两三人凑在一处认真地研究着。 小徐对这些东西并不太懂,但跟在习振生身旁久了,好坏还是分得清的,饶是如此,小徐还是扫着好几个有眼缘的,这处,还真是挺深藏不露的啊,虽说小徐不是土生土长的魔都人,但在魔都可呆了小十年了,这地方,他还真是头回过来。当然,他的“广博见识”也局限于习振生的品味爱好,不知此处也应该是情有可原的吧? 小徐跟着目的性并不很强的吴兴一路向深处行去,待到一处正热闹议价的摊面,吴兴兜内的旧电话突地响了起来,吴兴手里握着电话,想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看来,吴先生想好了,那你这处,就先这么办吧……” 吴兴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打小闹的,有什么意思?何况……”他向着热闹的人群又走了一步,才低声道:“以我这力量,无异于蜉蚁撼树。” “这,你就甭管了,你开的条件我们应了,咱们各取所需,我们达成你的条件,你呢,就做好你自己的就行。” “我想知道,你们如何达成我的条件?” “呵呵,这可说不好,要知道,事情千变万化,发展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好。不过,结局总会殊途同归的,我们保证你做好你的事,我们也按你的要求给你筹码,何况,说句老实话,你帮我们,其实也就是在帮你自己,这一举多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小棋子,一般是盯不到最后一将的。”吴兴低着头含混地接了一句。 “这就看你了,人生如赌局,风险总是有的嘛。” “风险太高,收益却无法预期,这种赌盘,似乎并不适合我。” “你随便,总之,局是开了出来,下不下的,全凭你自己。不过,我说句实在话,有资格参与进来的,大小都算是个人物,若非你现在的身份,怕是连门都摸不着,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想想沧海要变桑田,你也曾来过那么一锄头,这种机会荣耀,一般人能有吗?”电话里的人不着五六地说了如此一通,却听得吴兴脑门冒汗,这帮子人,水平不高,道德底限又低,但却一个比一个能折腾,玩得随性,什么都能拿来赌一赌,这个世界,落在这些人手里,它能得了好吗? 吴兴咬唇琢磨半晌儿,而那头倒也挺有耐性,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也跟着等了好一会儿,足过了快五分钟,吴兴才轻吐了个“好”字。 而电话那头的人,立时笑出声来,赞了一句“不错,有魄力,有眼光。”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吴兴攥着手机,人却有些怔怔的,望着面前不知何时谈妥了的人群,脸上的迷茫更甚。小徐一直跟在吴兴身后,但他说了什么,却也没听太清楚,当然,他也没得指示要监听吴兴接打电话,这事,还不归他管,他只管看紧了人就成。 小徐见吴兴挂了电话,仍望着那个人手里拿着的三彩瓶定定出神,悄然上前两步,低声道:“吴先生,那东西不顶真,您若喜欢,习少能给您弄一沓好的来,这个,挺不入眼的。” 吴兴回头扫了一眼小徐,终于搭了他一回话:“你还懂这个?” “唉,我哪懂这个呀,习少的这种宝贝多,堆在老房子里。前几年,我们几个得定期回去给它们见见光,瞧得多了,也就能看个好赖,真假还辨不出来,但这个三彩瓶挺糙的,估计仿的就是个赝品。” “是吗?”吴兴心不在焉地搭话。 “那是,习少那吧,有一个……”小徐今天头回见识到吴兴的凌厉,有些不太适应,此时见他和缓了脾气,立时就想多表现点,说得有点煞不住闸,便露出股谄媚相来。吴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思绪一忽儿飘到刚才的谈话上,一忽儿又飘到现在的小徐身上,突地觉得“人性”这二字,还真是犀利的见血,他自诩还算正义,却也要做那龌龊之事,救不救得了自己还是另一回事,但提前先踏进了化粪池倒是真的,而这个小徐,先前还自诩身份比他高贵,如今对自己竟也露出如此“奴才”之相,所以,“人性”还真是本质丑陋的东西啊,吴兴自嘲地想着。 两人一说一听,渐渐走出了这个古玩一条街,刚到了胡同口,小徐手机就响了,他刚停了话要接,习振生标志性的丑车就已出现在两人眼前,吴兴站住脚,看向小徐,小徐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看吴经理出公司时,脸色不太好,路上就给老张打了个电话,想着您吃过饭,就接你回去休息……”小徐话没说完,习振生就已开了车门向两人处行来,他人高马大的,步子迈得极远,不过两三步间,就到了跟前,小徐自然住了话,向后退了两步,恭敬招呼道:“习少。”习振生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只皱着眉对吴兴道:“中午没吃饭就出来瞎逛,怎么回事?身体本来就不好,还穷折腾,瞧瞧你这会的脸色,跟鬼没两样了。” 吴兴沉默低头,并没吭声,习振生有些不满,但大街上总要注意些影响,他不好直接对着面皮簿的吴兴喷,只好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小徐,有些迁怒地道:“若是干不了,趁早说,别占着坑,却不好好做事。” “是我考虑不周,做事不缜密,我一定改进,一定改进。”小徐最会看脸色,习少这么一说,立马承认错误,态度谦虚诚恳的很。 习振生狠狠瞪了他两眼,却也拿这些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没辙,只好丢下一句警告:下次注点意,多用用心,再出错,送你去塞班陪鳄鱼去。 小徐吸了口气,更谦卑地道歉,并表达积极向上的决心。话说,塞班还真有一个习少以前跟朋友玩票似弄的鳄鱼池,据说,最大的那只已经百米长了。 “行了,这都二点多了,你也甭回公司,直接跟我回家。” “还有几份文件没看,我三点前,一定回去。”吴兴没抬头,轻声接了这么一句话。 习振生脸色很不好,他一搭吴兴肩头,声音压得很低,一面说道:“哪几份文件?跟小徐说一声,找出来,让老张送回去,回家也可以看。”一面已经使力半迫着吴兴向车旁行去。 吴兴知道习振生的坚持,想再回公司的意图怕是达成不了,无法,只好转头交待了小徐两句,之后,跟着习振生上了丑车,本是老张开车,习振生指派副驾上的小陈替换老张,而让其跟小徐回公司拿文件,老张在习振生跟前老实的很,一句指令一句应声,十足狗/奴/才相,不过也是,狗仗人势说的也一向是此类人。 吴兴上了车就缩在座椅上,头脑晕晕的迷糊了过去,什么时候开的车他都没感觉,心累身体乏,这回,他是彻底又病倒了。 京西月牙山上的一幢三层别墅内,老式唱片机里悠悠扬扬地传出一首经典的爵式乐曲来,曲风优雅迷人,带着欧美西部的风情,而歌唱者那特有的沙哑嗓音杂粹其间,竟让人从中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沧桑感来,这真是一种奇异的结合。 张平上身光果,赤脚套着一件丝质长裤半坐在厅内吧椅上,长腿斜伸着,随着曲调打着拍子,其左手优雅地提着一瓶波西产地82年红酒(杜撰),右手指间一根巴西长雪茄(杜撰),褪去白日里刻意的亲和相,此时的张平,浑身散发的竟是一股逼人的凌人贵气,他此时心情放松,气度不显,但随着从二楼下来的两人靠近,其慵懒气质一收,眼里光芒一闪,立时就现出其狼性的质素,脱不开的狠厉和狡猾。 “温少,您这次确实有些莽撞了,不过就是个小人物……”从二楼下来的其中一人,眼戴深度近视镜,长相平庸,身型微胖,总是一副笑眯眯邻家和气大叔的模样,而此时,说这种话时,其气质却与温和半分无关,倒是满身厉气。 “做都做了,还废什么话?怎么,那小子怎么答的?”白日的张平,此时的温平,丝毫不在意崔永身上的厉气,轻啜了一口酒,哼着曲,随口问道。 “他应了。”崔永散了身上的厉气,立时又变成了邻家温和大叔。 “哈。”温平起身,随着调子在光滑的红木地板上打了一个旋儿,说道:“这小子日后残了,记得收回来,我得玩两天,挺有意思的。” “这种东西,又是姓习的玩过的,事情一了,定是败得不能再败了,收回来,您也玩不成,算了吧,温少,我手上,好的多得是,要什么样的没有,对这种……”跟在崔永身侧那个瘦瘦高高,死板着脸的家伙开口劝道。 “周宗。”温平打断他说话,在窗阶前止住舞动的脚步,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续道:“三年前我出去,你还不是这副样子,看来,我大哥近两年,外头慈善做多了,回了家,面具忘了摘,弄得家里规矩太松了,实在不应该呀。” 周宗立时噤声,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张了张嘴,还是忍下自己要出口的辩白,恭谨地道:“温少,是我的错,我去白头山呆三天吧。” “这次就算了,我也是刚回来,不好什么事还没做,倒先见了血。你们呢,是老人了,得给下头做个榜样,掌舵的人只有一个,绝对的服从,才能保证这船能更顺更远地航行不是?”温平拍了拍周宗的肩膀,安抚道:“周宗,只要每个人记得自己的身份本份责任,就不会错,船也翻不了,而船上的人也就都会有肉吃,反之……”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成王败寇,其实最惨的却非那王,因为怀柔而需善待,倒是其手下的虾兵蟹将,剥皮抽骨,倾家连座,死相凄惨,惨目忍睹。” 温平说得痛快,却听得周宗和崔永面色难看,温平住了嘴,三人一时陷入诡异的气氛中,温平冷眼看了看那两人,片刻儿后,突地大笑出声,之后安抚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谈。” 乖顺了许多的周宗崔永告辞出门,偌下的房子里就留下温平一人,他独自闷笑了一会儿,突地住了嘴,而恰在此时,那唱片也瞬间停了,屋子里就灌满了号呼的风声和树叶声,春寒料峭,山野深夜,这幢别墅竟未关窗门,温平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突地自语道:“我等你许久,你都不来看我,一定是真的把我忘记了。唉……”悠叹声中含着满满的落漠,听得人黯然神伤。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吴兴真没料到自己这一个小小的感冒就拖拉了小半个月。那天,习振生把他压回车上时,吴兴就睡了过去,到了地方,他恍惚知道,却没醒过来,习振生抱他上楼时,就觉得他体温高得很,不过,此处备了好几种药,习振生问过迷糊的吴兴,就喂了他吃了几种,随后又听他的话捂了几床被子外加习振生自己逼他出汗,很可惜,到了下半夜,没盖被子的习振生倒是出了一身汗被热醒,而几床被子下的吴兴却是阵阵寒颤,没有半丝汗意,探手摸他额头,连生活痴呆儿习振生都感觉情形不对,问题大条,忙唤了人,连夜赶去了医院。 尊敬的吴副院长头天做了一台八小时的大手术,正在温香怀中补眠,却被恶人习振生磨醒,本以为又是个要人命的急症,却不料,检查过后,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病毒感冒,立时心内怨毒愤起,交待随从人员不得多话,直接将还高烧迷糊睡着的吴兴送到icu,除了还有点良知的没给吴兴插管,其他的氧气罩,各种监护通通配上,之后,神色沉重的通告习振生,吴兴恶性肝昏迷,需重症监护四十八小时,还善意地提醒习振生,得通知吴兴的亲人了,毕竟,人家有爹有妈,总要来看上一看。 习振生听得脸都白了,眉头拧紧的疙瘩几乎都能夹死十只蚂蚁,之后,吴副院长很友善大度地将自己办公室让给习振生吸毒,自己又回了爱人怀里继续补眠。 而第二天下午,他终于睡饱之后想起习振生这茬时,吴兴已经高烧退了清醒了过来,习振生生熬了一宿,真是应了憔悴损三字,知道吴兴醒了过来,那眼里的庆幸,喜悦几乎都要溢出来。 擎着吴兴的手立时冲动地画了好大一张饼:“那些玩意,你不喜欢,我再也不碰了,只要你好好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咱们踏实过上几十年,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本来还在迷糊状态中的吴兴更迷糊了,他惊讶到一度捏着习振生的大腿肌自语:“真不疼,看来还在梦里,没醒呢。不过,这粥味道还真是挺地道的,得多吃两口。” 吴兴当自己还在梦里,听得都是梦话,当不得真。而习振生却是经历残酷的心路历程,顿悟自己真爱所在,对着吴兴,只有满满的包容与欣慰,这两人,各弹各的琴,各说各的牛话,倒也有种驴唇马嘴之感。 吴副院长的一番充满青春气息的恶作剧竟造成如此成果,说实话,真的很有喜感。不过,吴副院长相当了解习振生呲之必报的个性,待他亲眼目睹了此剧结局后,严厉外加,嗯,其实是怀柔为主的政策下,当日所有医院人员,均被封了口,这事,到此为止了,一起有组织没预谋的医/疗诈骗案件也就这么石沉大海了。 吴副院长含混其词地表达了对吴兴命大年青就是好的感言后,递给了习振生一张高额医疗费用帐单,所住的十天医院里,罗列的清单中反倒是先头二天的重症监护室占了大头,不过,支票给了后,收款人员不小心将习振生的那张费用清单给弄混扔进了碎纸机,之后电脑系统出错打不出另一张清单,在一连串的道歉声中,习振生大度地挥手说不用再弄了,反正也没用后,赞誉其是好人的声音四处鹊起,习振生心里相当高兴,这回医院,救回了吴兴,又认识了自己的心意,花那么点钱,算什么?算个屁吧! 说实话,这么傻/屁的主儿,也着实少见的很。 饭一顿顿吃,日子一天天过,两个思想完全扭巴的两个人过得倒也相对安静平稳,吴兴宗旨很简单,少折腾他,多给点自由空间,这就足以。习振生呢,那日承诺,不玩s玩具,倒也真的兑现了,当然,偶尔的温柔捆绑还是要有的,但较比以前的手段,温和了不止百倍,至于*,吴兴是个gay,过程中该有高/潮也都有了,算得上是和谐,所以,少折腾他这一条还是基本满足了吴兴的要求。但自由空间,这条就有些难办了些,两人意见极少能够统一,是需要经常沟通磨和的地方,但好在,吴兴会不定时忆起自己的身份,而习振生也不定时会强化自己的心意,所以,目前为止,两人生活还算得上是和谐。 习振生的公司发展迅速,崛起势头相当迅猛,当各方注意到这家公司时,它已成功拿下五号线,十号线,十五号线的二公里,五公里,十公里内设工程,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公司已挤身业界十大知名公司排行,大家在揣测这家公司背景的同时,吴兴的名字和能够查到的所有材料已摆在京里几户世家的桌上了。 习振生有些担心,他正与习老大通电话:“哥,该探的差不多了,你派个经理过来,我要让吴兴撤出来。” “你头回弄的公司,上升势头这么好,利润这么大,舍得吗?” “什么舍不舍得,这公司快成众矢之地了,目的达成了,该弃就得弃,我呢,弄了小半年,资本翻了几番,下回弄个干净的公司慢慢玩,不闹得这么凶残了。”习振生性子洒脱的很。 “你呀,都没见你重视过什么,自己的第一家公司,看来,也没过过心吧?” “哪能啊,怎么也是我第一回攒公司嘛,怎么没过心呐?但开始的打算在那,我是‘忍痛割爱’呀。”习振生冲着习老大耍宝。 “行了吧,你……” 两兄弟电话里又扯了一会闲篇,敲定了三叔在弃公司前要再走两笔帐的事,就挂断了电话,习振生望着远山上的峰岭,有点发怵怎么跟吴兴解释这事。他发现,过心这种玩意其实就在意两字,而现在,他很在意吴兴。 第14章 吴兴现在处境如履簿冰,他一面要应对习振生一天内不间断纠缠,一面还要在其间寻求有价值的东西卖给对方,而对方却并不担保他的平安,若有一天,习振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结果不堪设想,但可以预料的是,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可不与魔鬼交易,就能活的轻松吗?不管了,满身疲倦的吴兴靠坐进车椅上,既是上了船,也只能随波逐流了,是碰到暗礁,或是遭遇暴风雨,这都已不是他说的算的事了,这全都得看老天的脸色。可自己,吴兴深知一向不得老天眷顾,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命运堪忧,他揉揉肿痛的太阳穴,只觉一股浓浓的无力自心底升起…… 此时正值都城初秋的傍晚,夕阳斜挂,映红半面天空,残阳如血,已至一日尽头。吴兴默默地望着车窗外行走的景致,想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觉得自己的重活一世活像电脑里一个微小的程序bug,说不准哪天就会被360查杀后修补,直接就了无痕迹了。 吴兴自嘲地牵了牵嘴角,电话响了起来,吴兴看了一眼,是习振生,他抿了抿唇,按通了电话。 “到哪了?路上堵?”习振生的声音很关切。 “长安路,快了。” “噢,那是快了,我等你。”习振生极少在给吴兴的电话里费话,主要原因是,吴兴也不怎么回应,比较浪费感情,所以,他一向是话一说完,就挂电话。 吴兴听到忙音后,烦闷地扔了电话,单手支着车窗,用力思索,想理出点头绪来,可惜,前景渺茫,一片迷雾,怎么想,脑子里都是“死定了”三字。 车子在习振生来过电话后,开得出奇地快起来,但司机技术老道,并未让吴兴觉出颠簸来,直到上了坡拐了弯,吴兴才觉出快到地儿了,他按了按眉角,强打点起精神来应对习振生。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孔,对家人,对同事,对朋友,对亲人……,聪明的人,能在其间寻到真正的自已,而大部分普通如我的人,其实,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甚至有时,自己以为的那个自己,实际上,不过是别人眼里希翼的模样。但就是如此才构成了俗世中的我,支撑着整个世界的凡我大众。 吴兴下了车在踏上台阶之前,深吸了一口气,门口面无表情的两个家伙将门打开,将吴兴让了进去,以前,吴兴还会客气的点头表示感谢,可自那日始,面无表情成了他主要的面具之一,他需要时常配备。 “累吗?”吴兴一进门就见着习振生套着个小熊维尼的围裙一脸殷勤地迎了过来,还一面体贴地接过吴兴的外套,一面温柔地询问,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有没有人会向屋内探头,来解释一下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一向桀骜,痞气且土豪的男人竟然会是这种“贤惠妻子”的装扮,这,这,火星来客攻击地球了吗? “你,你在干什么?”吴兴震撼过了头,说话时就有些结巴了。 “我做了晚餐。”习振生倒是兴致勃勃,玩得相当入戏,他殷切地将已经讶到木讷的吴兴拉到洗手间,帮着他洗了手,又将其携回客厅餐桌,绅士般的拉开椅子,吴兴被动地按照他的指令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餐盘,上面是庸俗的银质盘盖,习振生兴致极高,他搓了搓手,才极小心地打开盘盖,不过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牛排配得花椰菜而已,而且,还有被烧烤过度的痕迹,吴兴皱皱眉,顺着习振生的手势握住刀叉,他扫了一眼紧贴在自己脸侧的习振生,见其一脸的希翼,那表情就像早晨给主人叼来报纸的金毛等着主人夸奖一般,弄得吴兴心里很是别扭万分,不过,吴兴自然不会故意找不自在,尤其在这种小而不言的事情上,他切了一小块,吃了,点点头,简明赞道:“味道挺好。” 习振生面上的表情立时像花开了一样,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他轻快地坐到吴兴对过,大言不惭地接道:“有品味。” 吴兴低下头掩饰自已不受控制要上翘的讥讽唇角,他不想让现在的holle kietty变成暴怒金刚,实际上,除了一些底限问题,其他事情上,吴兴一向比较退让,而且,他的底限一向定得很低。 在吴兴寡言的配合、习振生饱满情绪的演绎下,这顿饭的气氛相对轻松平和。饭后,吴兴主动撤了餐盘,泡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习振生,安静地坐到其对面,慢慢喝了几口,才开口问:“你现在可以说了。” 习振生端杯的手顿了一下,挑挑眉,也啜了一口,才笑了笑,回问:“说什么?” “你的决定。”吴兴沉默了一下,续说。 习振生面上的笑容渐渐收了,就显出股肃色来,吴兴觉出气氛的凝重,却并未抬头去瞧习振生,他沉默了一会儿,续道:“公司财务一向独立核算,但我近期批的两个项目资金一直没有到位,财务推说资金紧缺,可前两天,公司明明走了两笔上千个的……” “好。”习振生打断吴兴的话,干脆地说道:“我打算一半月间把公司让出去。” 吴兴攥着杯子的手一紧,半晌无声,他心里早有预感,但临到跟前,内心的凄惶却未减半分,他借垂头饮茶掩住自己眼里的悲色,兜兜转转,还是得做个纯粹的‘玩物’。 习振生见吴兴一不疑问,二不讲话,虽不抬头,他也知道吴兴心里应该不太好受,当然,他也很理解,这大半年里,吴兴为这公司付出的时间与心血比对他都多,现在,乍然说要出让,难免吴兴过不去。当然,他早有准备。 “你看,咱当初攒这公司,为的就是玩玩,如今,局势这么混乱,该收手就收手,闹得狼狈收场就不好了。你再等等,等明年局势稳了,咱们再弄个大点的,好好搞一搞,别弄得跟今儿似的这么急近,着了旁人的红眼,咱稳扎稳打,把底子夯实了,慢慢做……”习振生难得地絮叨,可吴兴的思绪却早已飘飞了,以后?以后,习振生计划打的倒是长远,但,谁能说得准以后?现在这日子他过得就举步维艰,说不好哪天就直接“坠了崖”,还以后?哪来得以后呢?吴兴心底泛出满是涩意的苦笑。 “好了,最近这半年,你也太辛苦了,正好趁这段日子可以放松放松,订了一星期后芬兰的机票,咱们去瞧瞧许涛说的那个小镇,居说挺有意思的。”习振生声线和软,话说得也有商有量。 吴兴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接道:“最近确实挺累的,是该休息休息,但芬兰还是……”吴兴声音又低了低,近似喃语地询道:“能不去吗?”这话一问出来,他就咬住下唇,答案很明白,习振生已做了决定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变数?果然。 “行程已安排妥了,你人跟着去就行了,又不用你耗神。”习振生语气仍就平和,但吴兴仍就听出里头一丝“别不识抬举”的意味来,心底的苦笑泛到嘴角,吴兴闭了闭眼,应道:“好,一个星期后,是吗?那我这几天把公司里手头上的事理一理,交给谁?” “你手上的那几个项目,徐阳大致都了解,你明儿去趟公司,把合同和密码电子钥匙直接交给他就成了,其他的,你就不用再管了,踏实回来调养几天,心情放轻松地跟我出去。”习振生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吴兴公司的职务给卸了,同样,也让吴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半年间疯魔似的工作,实则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疲累厌弃自心底升了上来,吴兴实在是坐不下去了,他应了声好,就起身借口洗浴上了楼去。 习振生撮了撮腮帮子,聪明地没跟上去,由着吴兴上楼去寻求其所谓的片刻宁静,虽然习振生挺不以为然吴兴的这点子“爱好”,但不知自何时起,他已然对其有了稍微的尊重,这在其他人身上,那是极少见的。 楼上的吴兴并没去浴室,他颓然地缩在卧室内的沙发上,呆愣着,思考自己这混乱可笑的人生何时才能回归正轨,可显而易见的,前路渺茫,杳无希望,他烦闷许久,一头想着公司一结,自己的利用价值对那头怕是所剩无已,一头想着,即使自己卖命给那头,手上又无筹码,对方不对现,自己也无能为力,芥草一根,命贱至此。可,可仍是心有不甘,不甘呐!吴兴长长地吐了口闷气,将脸埋进膝里,一动不动。 事情定了,就好办了,吴兴第二日又去了趟公司,之后果真就没他什么事了,也是,似乎用他不用他都没大区别,不过,当初他自原单位挖来的几个朋友,他总得交待清楚了,交情在那,怎么能自己走了,把不明情况的旁人撂那。 第15章 吴兴同习振生出国前,特意请自已撬到公司的那几个朋友吃了顿饭,将能说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其实,吴兴倒希望他们几个自己拉出去单干,这近一年的时间,几个人各管一摊,加之公司新建,很是淬炼“人才”,就吴兴所知,两个月前,就有几家猎头公司找他们谈过话,吴兴表示,他很看好他们,可以隐密注资,全力支持,那几位听了吴兴的建议,表示要认真考虑,吴兴点头,不再过多费话。人生起起伏伏,才是正常,但总要自己选择的,才会悔而不怨。 强生,早在习振生抽疯晚餐后,吴兴就寻着机会小心地避开习振生打过电话详谈了,好在最近吴兴表现顺服,习振生对此相当满意,加之他也觉得自己的决定既突兀又挺不地道的,心里对吴兴颇有点愧疚,所以出国前的这几天,对于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其娱兴活动”还是相当大度宽宥的,也未要求“亲自陪同”,由着吴兴这两日自由了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吴兴掐着点的把事情在出发的前一天解决完毕,想着第二天登机,习振生怎么也得顾忌点,却未想到,这混人因为前两日耐着性子的假装大度,早就忍得不耐烦。到了,第二天上机时,吴兴是半梦半醒地被拖上了商务仓。 国外的月亮不见得比国内的圆,但不得不说,国外的天确实比魔都的蓝,空气也比魔都的清新不少,拿调侃当职业的那位郭先生的话来说,冷不盯儿的来到这么个城市,他那位捧哏的站海边那么深吸了口气,立马昏倒在地,醉了氧。不过,吴兴只来得急下飞机时感概了一句,而再次接触这么新鲜的空气则是五天后了,且还是在自己半死不活,只想一睡不起的状态下。吴兴曾强烈反抗出门,之后退而求其次地要求习振生给自己配个带遮阳伞的轮椅,不过这些意见统统被习振生残酷地镇压了,最后是眼前发黑地被拉出了门,其实,对于同习振生出国这件事他做了些心理准备,但现如今看来,他的准备是相当地不充分,对这家伙兽//性的理解总是在挑战吴兴认知层次的高度。 习振生带吴兴来的这个小镇并不是什么名胜之地,百来户的人家,外来面孔却极少。吴兴不知道习振生是打哪儿知道这地方的?但他被拉出来后,百般的不耐烦瞬时烟消云散,这里,空气极好,予人一种安静,宁和,舒缓的感觉,景致也极美。一路行去,当地人面上除了好奇,并没有警惕与戒备,所以,被围观的吴兴除了有些不自在,却并不感尴尬。 习振生带着吴兴不过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海滩,此时正值日暮,海面的金光已然褪成了残红,在西天的尽头一路向东撒去,血一样的颜色,满目满眼均是,霎是撼人。 吴兴伫望那血色残阳,海沙随着浪涛冲刷着他的鞋子,很快,习振生送他的这款昂贵的限量版阿迪就灌满了“海汤”,不过,谁会在意呢?就连一向比较聒噪的习振生此时都很沉默,望着那天际一言不发,不知在思考什么宇宙洪荒的奥秘。 吴兴出了一会儿神,就寻回了意识,昨夜弄得太狠,他身体实际上相当乏累,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就有些要散了架,他长长地呼了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到海滩上,把脚上的鞋子脱了,将五只脚趾陷入海沙里,微凉,沁爽,舒服极了。 吴兴屈膝坐着,将略沉的脑袋放在腿上,静静地看着慢慢坠没的夕阳,心底莫名泛起一股悲凉。 “喜欢吧?”习振生不知何时也随着吴兴坐到沙滩上,偏着头看向吴兴,续道:“这地方我十年前来过一回,同我一朋友,没料到,十年过去了,这地儿居然一点也没变,真挺奇迹的,你瞧咱们魔都,恨不能一天一个样,出去两年再回来,家门冲哪开,都找着费劲儿,而这个地方,时光竟似停滞了,十年如一日的。” 吴兴没答话,只静静地望着海面,看它一点点吞没光亮,复于沉寂。 “我吧,其实顶不喜欢这类地方,十年前跟我那朋友来这儿时,呆了不到半天,就烦的要死,要不觉得你可能对这里感兴趣,我也不会想起这儿来。”习振生那张“狗脸”又带出快来感谢我快来表扬我的表情,弄得吴兴暗暗皱眉很是影响情绪,他不着痕迹地向旁挪了挪,想离那个一脸痴呆相的二货远点。 “不过,看来我真是老了,这回来了这,还真没觉得烦,倒是感觉有点不赖,看来,真是成熟了,懂得欣赏真正的美了,也或许……”习振生话说了半截,偏着的脑袋突地露出抹坏笑,吴兴本就当习振生说话是咕咕鸟叫,烦得要命,其说什么并没进他的脑子里,所以,习振生话停顿下来,他并没觉得突兀,自然也未注意到习振生的表情,所以…… 吴兴只觉眼睛黑影一闪,习振生那坨玩意就整个压了过来,好在,他的手垫在吴兴的脑后,没让吴兴立时晕死沙滩上,但即使如此,吴兴胸内一口生气硬生生被压了回去,眼前立时金星乱转,那位天性为禽//兽的家伙还一副兴致勃勃地样子续道:“你说,是不是因为人的缘故?因为和你在一起,才觉得这么无聊的地方也还挺不的错,诶,你说,我在国内也算响当当的人物吧,也算叱咤情场的‘枭雄’了,怎么就瞧着你好了呢?这浑身也没个四两肉,两棍子都抡不出个屁儿来……” “唔,滚,滚下去……”吴兴终于倒换过来气,费劲把心内最要说的话迸了出来。 “你说什么?”习振生抽疯正抽得兴起,一时没听清楚吴兴呜囔的是什么。 “我说,请你下去。”吴兴皱眉把话说得尽量客气。 “怎么了?”习振生低头,这才发现吴兴的面色惨白,一时心里涌出股愧意,侧了身子,将重力右移,解释道:“忘了,你身体不好,我挪挪哈。”习振生确实只是挪挪,大半个身子还是半压在吴兴身上,好在,他自己还撑着些,这让吴兴终于缓过了些精神,说实话,吴兴这几天确实感觉有些虚,他自知原因,却不能自主,而那“无齿”之徒,却是沾沾自得,根本想不到还要体谅旁人。 习振生说的热闹,吴兴却没听进去几分,跟牲/畜类生物讲何谓情感,岂不是作茧自缚?跨物种相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人吧,有些时候,是在话说出来之后,心里那想法才更清楚,而此时的习振生恰是这种状态,他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也越说心里越在意吴兴,至后,他突地住了嘴,仔细端详着身下这人,眉目清淡,鼻梁高挺,唇线分明,真是瞅哪哪好看,瞧哪哪顺眼,怎么就真有这么一个得了自己心意的人呢?真是好啊。习振生俯□子唇触吴兴耳侧,他知道吴兴这地儿尤其敏感,偏他又喜欢看吴兴忍耐的样子,见其果然躲闪,开心地迫近,贴着说道:“这人吧,还真得讲缘份二字,你看,你和我,那就是尺寸相合的螺丝螺母,得多般配啊,是吧?”习振生自言自语,并没指望吴兴能搭理他,不过,等他瞧着吴兴脸上隐有的不耐,心里又有些不痛快,坏心眼一转,低声道:“这里好啊,你又喜欢,咱就在这儿享受享受?” 习振生话说得似乎软和,动作却不容置疑,坏事干得相当干脆,好在,他还顾忌着有碍风化,抬手向跟着自己的人摆了个手式,几个护着他们的人便远远地呈半圆警戒起来。 吴兴不可能拒绝得了习振生,但他也不会合作,两人一个攻一个挡,可很快,吴兴就丢盔弃了甲,呼吸乱了起来。 暮色渐沉,海面已堕暗黑,吴兴望着天际最后一丝隐没的光亮,慢慢闭上眼,随习振生抚弄。是否,不看不思,就可以骗自己久一点,骗自己还不至于如此难堪…… 习振生与吴兴在荷兰小镇“逍遥”时,随着国内大选将近,气氛已是紧张到了极致,几方势力胶着,却难分轩轾。不过,待习家突地从幕后走至台前之后,本是呼声最高的那位,优势则荡然无存,这让他愤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他当然也重点调查过自己的合作对象,自认能够掌控,却不料,他所知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直至习家浮出水面之后,才发现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同习家相比,简直是乞儿对皇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过,谁都清楚,习家受几代领/导/人/打压,不过是为了当年习老太爷的那几句承诺,而如今,习老太爷已近大限,当年的那老几位也都没熬过他,相继驾鹤了。现在能辖制习家的势力所剩无几,所以,有心不认头的也得认了头,而此时的习家更是风头无两,后来者居上。 第16章 京西月牙山。 温平斜靠在窗边,遥望夜空,轻摇手中的高脚杯,略举了举,自语道:“小泽,习家那块破布终于揭开了,好戏正经上场了,你来找我吧,咱们一起看戏,多好?你若再不来,我都记不清你的样子了,真的,小泽,快来吧,我,很想你……” 小镇上的景致迷人极了,在吴兴态度“良好”地配合了习振生又三天后,终于获准休息二日,他想从东至西在小镇上好好走走看看,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再来这里感受一下,一个人,自由的。 习振生陪了他半日,最后放弃,这种慢悠悠地老人节奏,不适合他。习振生配了三个人给吴兴,领了任务的这三人很沮丧,满心的不愿,这种老人宜居的地方,哪来的危险?何况自己跟的这主儿,一不惹事,二不好闹,不言不语地溜达一天,又闷又无聊,哪像从前跟着习少的那几位,有的喝有的玩还有的架打,那多痛快? 三人背后腹诽,却也不得不跟着,眼瞅着这主儿瞧见一间手工制巧克力店又迈步进了去,其中一个翻翻白眼跟了进去,剩下两人对视一笑,搭伴着寻了个地儿抽烟打混去了,今天轮到小汤紧盯,其他两人可以多花些时间发呆放水打/屁。 吴兴英文挺烂的,日常用语只能听懂得个五六分,说就更差了,自考学的本科英文足考了他六回才勉强通过,之后虽又努力学过,但一没环境,二呢,中国式英语一向是哑巴英语,所以,到如今他也就文件一半猜一半字典的能搞明白,说嘛,就真的不灵了。好在,有肢体语言这种东西,还有平板这种东西,搞不清楚,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冒呗,只要不怕丢人就成。 门一开,风铃声响起,屋中央阔大桌案旁的高瘦西欧男子抬头向进来的吴兴笑盈盈地道:“wel.” 吴兴点头回礼,那男子让吴兴随意,吴兴回了句“谢谢!”,那男人就真的不再管吴兴,自顾自地忙了起来,吴兴四下打量了一圈,屋内宽敞明亮,除屋中央的案桌,其余地方均被堆满原料和成品的各种架子占据,只有靠窗放着两张桌子,几把椅子,窗外阳光瀑散,那位子感觉温暖极了,吴兴拾了把椅子坐下,背向阳光,看着店主手指轻巧地侍弄着,很快,一个个精致的小东西就成型了,店主直起身子,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就转过身子捣弄了一番,再回身时,他已摘了自己身上的围裙,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一小盘巧克力向着吴兴这边过来。 店主是正经的西欧人,皮肤极白,五官深刻,一双眼极富情感,看着你的时候,会予人一种专注,认真的感觉,吴兴向店主笑笑,欣然接受其热情的招待,两人坐在一起聊了起来,好吧,是店主善谈,吴兴只需面上含笑,时不时的点头应一下,当然,吴兴听得还是很细致的,虽然费点劲儿,时不时的还要paden一下,但,并不妨碍两人交流的相当愉快。 可可很地道,口感细腻润滑,若在国内,当属高品质的了,吴兴一面听一面啜饮,很快一杯就见底了,店主很高兴,示意吴兴尝尝他的巧克力,八种口味,吴兴尝了两种,一种马卡龙,一种香橙力娇酒,吴兴极力赞赏了两句,也就不再吃了。 那店主很是好客,见吴兴不吃了,又热情地力邀他一同尝试制作,吴兴推辞不过,起身一起到桌案旁,那店主给吴兴戴了帽子,围裙,端详了一番,却哈哈笑了起来,欧洲人身高体壮,吴兴个头虽不低,但照比人家还是差多了,再加上身材削瘦,那围裙一系,竟整个把他圈了起来,样子颇有些滑稽,吴兴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相对笑了一气儿,就开始备料制作,吴兴看得认真,学得仔细,渐渐地,屋内香腻的气息更加浓郁,气氛极为融洽,倚在门口的小汤却不耐极了,恨不能找个地儿去挠挠墙,怎么这回跟习少的主儿这么无聊,这有什么可玩的?无聊无趣,乏味透顶,也不知道胡二和胡三那俩玩意哪混去了,留自己在这苦闷地熬着,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说呢,什么样的主人家自养什么样的狗,习振生这主儿的手底下人都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好闹好玩好打架,正经份子极少,所以,吴兴跟习振生的手下总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主要是风格确实不符。 吴兴在这家店里足耗了一个下午,才在小汤拿着电话过来时住了手,电话是习振生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吃饭是托词,实际是催他回去,吴兴接过电话,脸上轻松的表情立时就消失了,店主人极会看脸色,见吴兴面色变得凝重,就极快地转身将吴兴自制的巧克力打好包,吴兴电话挂断,精巧的纸袋子就递了过来,吴兴笑笑接过,递过去一张卡,店主人刷卡递单子,动作熟练迅速,吴兴签过字,收好东西,道过再会,推门而出。 屋外已是夕阳夕下,天空一片残红,映着半边海面,竟然有些触目,空气微凉,微风带着海上特有的咸湿之气散了过来,吴兴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不觉间,他竟在这里耗了这么久,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吴兴轻叹了口气,盼着以后可以天天如此。 吴兴和小汤一出门,胡二和胡三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小汤挑挑眉,很是幽怨地扫了两人一眼,胡二胡三嬉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胡二更是自怀里掏出个东西悄悄递给了小汤,小汤脸上立时欢快了起来。吴兴无视三人之间的小动作,自己当先向住所行去。 吴兴走得并不快,黄昏后的小镇更有一种别样的美,他很享受,不过习振生似乎耐心并不足够,先后又打来了三个电话,最后竟要派车去接吴兴,吴兴只好估算了一下时间,表示几分钟一定回去,习振生这才作罢。到底又蹭到习振生又打过一通电话,吴兴才踏进住所的玄关,吴兴进屋时注意到门口立着两个陌生面孔的男子,死板着一张脸,石雕似的,吴兴瞧了两眼,有点面熟,但他不记得在哪见过这两个人,应该不会是常跟习振生的那十几个人,会是习老大派来的?吴兴揣测不出。 吴兴进了玄关,就注意到多出的那双鞋子,一眼瞧过去,吴兴就猜出所来之人是谁了,意大利手工制,低调却奢华,这正是习振生友人之一薛明的最爱,那一世,这样的鞋子他瞧了十几双,甚至贴在脸上细致观察过的就有三双。吴兴猜出了来人,心里就揪紧了几分,他迟疑地站了一会儿,在考虑退出屋子的可能性,就听得习振生在客厅里喊道:“小兴回来了?快进屋,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认识。” 吴兴面色一白,下意识地就要后逃,上一世,刘宇就是这样把自己“介绍”给了习振生,习振生又这样把自己“介绍”给了薛明和许涛,再之后…… “你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随着习振生不满的责备声,其人已是到了门口。他见吴兴还站在玄关处发愣,立时就不高兴了,斥道:“叫你没听到吗?一出门就不愿回来,打了几通电话了?拖到这时候才回来,叫你还不进来,要干什么?” 屋内的薛明听了此番话,面上一凝,不由地眯了眯眼,自他来后听习振生要郑重地介绍个人给他认识后,他心里就有些异样,至现在听习振生说出这样话来,他心里的异样终于确定了,习振生太在意这个人了。 从前的那些个也就不用提了,就是他们几个,甚至是习大哥,也未曾让他这样在意过时间,约过了,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从不追问,更别提抱怨了,时间一到,该玩玩,该喝喝,该乐乐,从来不问怎么晚了,怎么还不来?大家都知道他这脾气,所以,有事总要提前告知他,虽然知道他并不过心,但大家都一样的待遇,所以也无所谓,但如今,习振生也有了这么一个让他有所谓的人,说实话,薛明心里很是不平衡,怎么就是这么个人?怎么自己就不行呢?薛明的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其脸色却是如常,见习振生扯着吴兴的胳膊过来,脸上更是带出抹笑来,吴兴上辈子虽是没见过薛明对自己笑过,但多少也是对其有些了解,知晓这人一向有笑面虎之称,何况,对着习振生这几个人,吴兴一向都提着个心,揪紧揪紧地防着。此时见薛明对自己笑着点头招呼,努力半天,才僵硬地弯了嘴角点头回应。 “冒昧了,知道你们度假,还过来打扰,真是抱歉。”薛明话说得相当客气,应酬的也极为得体。但听在吴兴耳朵里,不吝于受了十万伏电击。这什么时候,这类人居然也能对自己这么有礼?真是太阳自西起自东落啊。 吴兴讶异过了头,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吴兴怔愣,但在薛明眼里,却是自傲过了头,他心里冷笑一声,脸上的笑意更加诚恳,转向习振生,续道:“你看,振生,小兴真的不高兴了,真的怨我打扰了。” 习振生哈哈一笑,拉着吴兴坐到沙发上,接道:“没事,没事,他确实有点任性,小兴,这是薛明薛少,吴兴,你认得了啊。”习振生介绍得相当随意。 薛明一怔,刻意看了习振生一眼,以前的习振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小性,任性,没想到如今……,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看着吴兴,语气更加认真地解释道:“若非有点急事要来找振生谈谈,真不愿意干扰你们,小兴多多包涵啊。” “不会,不会,正事紧要。”吴兴回过神,生硬地回道,话一了,吴兴就转头对习振生道:“我先上楼换下衣服。 “去吧。”习振生手一挥,放开吴兴。 吴兴起身客气地对薛明道:“薛少慢慢谈,失陪一下。” “好,你忙。”薛明也极有礼的回应。 真是极少见,吴兴一面点头离开,一面心里嘀咕着,背后的如芒在刺至楼梯的拐角处才消失不见,他长呼了口气,揣测国内出了什么境况,竟让薛明找到这来了。 第17章 楼下,西下的光线从落地窗透过来,薛明坐在习振生对面,看着眼前这个被金光拢住的男人,竟觉有些灼目,他闭了闭眼,忍住刺痛的泪感,恍惚听到习振生说道:“吴兴,我的人,即使有一天我舍得放手了,也不会再让别人碰他。” 薛明心境平复,睁开眼,想了一下,才问道:“这么在意?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这叫,王八绿豆,各有各好,哈哈哈。”习振生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比喻,逗得自己大笑起来,显见是相当开心,与之前薛明来时心不在焉的状态差之千里,薛明眸色暗了暗,垂了眼,心里却已狠狠决定,这个叫吴兴的,绝不能再留,但一定要寻个合适的时机,不可让振生察觉,有些难办啊…… “大哥让你过来,就是说这点儿事?打个电话就成了,何必跑这么一趟?”习振生点了根烟,开始说正事。 “习大哥想让你回去。” “我回去有个屁用,习家占尽优势,算是稳操胜券了,我哥的班底那么厚,我插进了没准还给添乱。” “话不是这么说的,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有你在旁边,总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他跟你这么说的?不会吧?这么多年,他哪用得着我……” “你那公司可帮了大忙,几家背后的势力都摸得透透的,振生,你可别太妄自菲薄,咱们自家人,弄那虚的,可就没意思。” “嘿嘿,得了吧,你。”习振生笑得挺贼,随后,假模假式地一正色,续道:“那行,我就过两天回去,你呢?跟我玩两天,一块走?” 薛明想了想,摇摇头,打趣道:“算了,你跟你那小情在一块,我可插不进去,何况,我瞧着他那性格可够拗的,别弄得你再难办。” “明子,你这话可就没劲了,我再是看重他,也不过是个被玩的,你可别拿自己和他比,差着等次呢。” “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还真怕你色迷了心窍。” “我是那样人嘛!” “呵呵。”薛明笑了两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话说多了会让人反感,适可而止达到目的就成。 “锦落现在是阚老大的人” “知道,不是傻了吗?” 薛明点点头,续道:“是,一时糊涂,一时清醒,不知是真是假。近段时间更受阚老大的宠,东一榔头西一搞头的弄出不少事来,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我盯了他几天,你还记得总跟着小涛的那个小开吗?” “嗯,怎么?” “锦落让阚老大把他整垮了,小涛姐夫家也受了点迁累,小涛很不高兴,想出手整治整治,我把他劝住了。现在习大哥正值紧要关头,不好动作太大,你回了国,稍微注意一下,也不知那东西要搞什么,别着了他的道。” “那小开?叫苏什么来着?跟锦落不是有一腿吗?也难怪锦落要搞他,落姓阚的手里,他好受不了,那家伙可没专业的学过,锦落不找他出气还能找谁?不过,有必要那么谨慎吗?那等小货色,动动手不就结了吗?” “现在不行,还摸不清阚老大是谁手里的枪,或许是几个人手里的枪,小角色弄不好,阴沟里翻船的也不少。再过几个月,局面定了,再清理也不迟。” “至于吗?” “至于,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小心点不会错。” “太阳快出来了,哈。” “嗯,越是最后关头越要谨小慎微,别大意。” “嗯。” 两人止了话题,厅内就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而窗外的光线已彻底掩没,屋外屋内慢慢地都暗了下来。两人沉默地对坐了一会儿,习振生突地出声道:“这么晚了,该吃饭了,咦,小兴怎么还没下来。”说着话,习振生起身将手里早已烧到尾部的烟头掐灭至水晶烟缸里,转而对薛明道:“我们出去吃点特色,一个挺不错的地方,我先上楼瞧瞧,诶,你把机票改签了吧,今天就在这住一宿儿,明儿一早我送你去机场。” “你明儿跟我一起回去?”薛明挑挑眉,询道。 “明儿?别呀,后天吧,后天晚上。”习振生还不想立刻回去,有个地方,他还想带吴兴上去体验体验,本来也安排在了后日,总不能捣估半天,还没成行吧,这可不是习振生的作风。 “那我住这一夜有什么用?左右也不过一天的功夫,今儿你也别送我了,回国了再见吧。” “成,那我上去看一眼。” 薛明点点头算是应了。他其实有心不想习振生带吴兴一起,不过,很明显,习振生对吴兴正在兴头上,这时候,做什么还得有余地,适得而反就不好了。 吴兴在楼上冲澡换衣,之后坐在沙发上就不愿动弹了,他知道习振生和薛明肯定在谈什么,他应该想办法去听一听,可他就是没心力,只觉疲乏,他湿着头发靠在沙发背上,望着窗外海上飞翔的白鸥,渐渐出了神,直至外头光线昏暗,什么也瞧不清楚了,他才恍然回神,刚要起身,卧室门已被推开,习振生一边开灯走了过来,一边皱着眉说道:“你又在干什么?明儿不许一个人出去了,一走走一天,还弄得这么没精神,不如在家和我呆一块了。行了,你快点,一起出去吃饭。” “我不想出去了。”吴兴看向习振生,低声请求道。 “你……”习振生声音徒然提高了八度。 “我下午在一家手工店里给你弄了些巧克力,样子差了些,不过味道很不错,你尝尝?我真的有点累,何况,你和薛少谈事情,我去了会影响你们,我就真不去了,好吗?”吴兴满心不愿跟这两人出去,他怕吃完了饭,回来得胃疼一宿儿。 习振生这人总体来说,算是个强驴,得顺着毛摸才成,吴兴难得的软和态度,真的让习振生的脾气压抑了下来,他皱皱眉,声音降下来了,但语气并不算好:“给我的?你自己做的?” “嗯,我尝了,口感很好。”吴兴指了指小柜上的纸袋。 “我又不爱吃甜的。”习振生嘟囔着,却止不住好奇地去翻了纸袋,里头的小盒子很精致,只是东西确实丑了点,习振生嫌弃地捏了一个放进嘴里,润滑,清淡,有种朗姆酒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它不甜腻,很符合他的口味,他就拣了两块扔进嘴里,含混地对着吴说道:“事谈完了,就是纯粹吃饭,吃了饭就回来,明子还要赶夜班,耽误不了多久,你若不去,晚上你吃什么?这小镇上送餐的可不多,那几家,我都吃烦了。” “我随便弄点就成,你不用管我,也不用打包,我真的挺累,就是不想动,你快下去吧,让薛少等久了,不好。” “他没事。”习振生又扔了两块巧克力进嘴里,才转身过来摸了摸吴兴的脑门,问道:“是又有些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累,没别的事,你快下去吧。” 习振生嘴里含着东西,样子有些奇怪,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吴兴,想了想,应道:“那行,不愿意去就别去了,好好休息,你也别瞎吃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点。” “好,好,你快去吧。”吴兴赶忙应下,巴望着习振生快点离开。 习振生倒也干脆,同意了吴兴不去,就自己下楼了,临走前,他嘱咐了吴兴脱衣服好好睡上一觉,又很体贴地把灯关了,才拎着纸袋子门去了。 门轻轻地阖上,吴兴舒了口气,在愈发暗黑的空间里,只觉周身似乎突地就轻松了一些,困意瞬时涌了上来,他长腿长脚地缩进沙发里,竟就那么闭了眼眯了过去。 习振生其实对吴兴不肯同他与薛明一起吃饭并不生气,甚至莫名还觉得有点高兴,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从前跟着他的几个对习振生的朋友都很好奇,甚至表现的有些谄媚,他虽不在意,却谈不喜欢,突地蹦出个吴兴这么个另类,着实还得了他的青眼,这人吧,审美,三观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薛明对吴兴不同他们一起吃饭表示了一下感概,隐晦地打趣地自嘲地道:吴兴这架子还是满大的,且自己一定是魅力不够,连吃顿饭都不肯赏脸光。 习振生哈哈大笑,搂着他的肩膀道:“你算了吧,什么魅力不魅力的,倒贴你的一个加强连都不止,不差他那一个。”薛明听出习振生话意里的自得,笑笑遮掩了过去,心里更加笃定,吴兴这人留不得了。 薛明当夜赶着走了,习振生看来吃得相当愉快,回来盯着吴兴吃了打包回来的东西,又强压着他又折腾了半夜才歇了劲儿,好在吴兴下午回来睡了一小觉,否则,还真没体力应付他。 吴兴知道薛明来了,他们在这里就呆不久了,却未料竟是这么快,机票订好了,只能再留一天半了,吴兴心里还真是有些不愿,这里环境太好了,他竟还没住够,不过,该回去总要回去的,该面对的也要面对了,他总有种感觉,该到了结一切的时候了。 第18章 临行那日,习振生神秘兮兮地把吴兴拉上车,说是要带他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吴兴没有半分好奇心,他知道习振生所归类的特别地方,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某些方面,吴兴是比较了解习振生的,凌志在盘山道上开了九曲十八弯,才至于一崖顶,崖顶很平,凸出的地方如跳水高台,崖下则是整片的海洋,海面翡玉般平静,有成群的白欧鸣叫着飞翔,时而俯低捕鱼,应该是水产盛,景致是极美的。 习振生带着吴兴下了车,高台上站着的那两个全副武装西欧男人就走了过来,热情地拥抱握手,似乎跟习振生很熟,吴兴站在车旁,并未上前,一则,那处实在危险,二则,吴兴不想应酬习振生的朋友。 “来,来,小兴,过来,介绍一下,这是,高崖蹦极教练。”习振生对吴兴招手。 吴兴点点头表示知道,自己却向后退了退,想拉车门回到车里,习振生笑了起来,长腿两步就抢到吴兴跟前,握住他的手,说道:“你猜到了?害怕?” “我不玩这种运动,我惜命,你要喜欢,自己玩,我在车里等你。”吴兴很坚决,一手拉着车门,就是不松开。 “我一个人玩多没劲,你跟我一起跳。”习振生去扯吴兴的手,哄道:“这两人很专业,防护措施非常到位,很安全的,何况,我抱着你跳,怕什么?走吧。” “我不。”吴兴冷着脸道:“我恐高,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不会跳的,你别逼我。”话说完,就要挣开习振生拽他的手,死活要回车里的架式。 习振生一向耐性不足,何况,他拿定了主意要吴兴跟着一起玩,怎么可能由着吴兴的性子?所以,他也不费话了,蛮力一上,掐着吴兴的胳膊就扯到了高台边上。对那两个壮硕的bob和john说:“我们俩一起,弄得结实点。” “no problem!”两个男人兴致很高昂,拿着绑带走了过来。 “习振生,你疯了?你放开我,我不跳,我不玩。”吴兴死力地挣扎,坚决不肯被捆。 “小兴,听着,你要么老实点,他们绑得顺手,安全系数高些,要么,你就这么挣着,弄不好,捆松了,那可就不好说了,但我在这告诉你,今天你是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跟我跳。”习振生把话扔出来,吴兴白着脸不动了,bob和john哈哈笑了两声,上前给已然僵死的吴兴做防护,还生硬地用中文一字一顿地安慰吴兴道:“放心,专业,没关系,不担心。” 吴兴抿着嘴,一声不吭,由着他们上下左右的给自己绕了一圈又一圈,习振生见吴兴老实,脸上又露出笑来,搂着他道:“有我呢,不怕,哈。” 两人做好防护,习振生带着吴兴向崖边挪去,bob和john检查弹锁,对习振生竖了竖拇指,习振生点头,抱着吴兴站在崖边,说道:“行了。” 吴兴只看在崖边向下看了一眼,就死命闭上了眼,再也不肯睁开,习振生“呵呵”笑了两声,双唇轻触他的脸颊,低声道:“让我带着你飞。” 吴兴只觉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疾风自耳侧扫过,心脏被彻底挤压到了咽喉,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这种感觉与上一世他自高而下坠楼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濒死的感觉再一次攥紧了他, “啊,啊,啊……”吴兴终于压抑不住内心叠加的死亡恐惧,嘶喊出来,情绪失控,声音尖厉。人/碴习振生却是哈哈大笑,两种迥然而异的声音在空中飘荡,惊得掠食的白鸥鸣叫着飞远。吴兴深陷前世的记忆,他恍惚记得自己上一辈子坠地之后并未完全失去意识,锥骨的痛感和渐渐流空的大脑让他有总永世会困在身体里不得超脱的感觉,那一瞬间,他无望地几近崩溃,幸好……,可是现在,是否重生只是一场梦……… 无/耻的习振生终于从吴兴撕裂的声音里察觉出了不对,他止了笑声,拍了拍吴兴僵硬的面颊,安慰道:“小兴,睁开眼看看,没事,真没事,我和你在一起,不怕,哈。” 还在记忆里挣扎的吴兴,听到习振生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似有还无,他紧了紧双手,似乎真的有东西在自己的怀里,下意识地搂紧,神智才慢慢恢复,他费力睁开眼,面前一片模糊,耳听得习振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好了,我们要飞了,飞到天上,我给小兴抓个鸟玩。”习振生话落,吴兴只觉一股大力拉扯,身体一顿止住下跌,随后又被撕扯着向空中弹去,习振生快乐的表情在吴兴的眼前变得清晰,高处湛蓝的天空也愈发近了,吴兴颤着手去碰,却在尺咫之遥时,又一股失重感袭来,身体下挫,头脑溢血,新的一轮又开始了。 吴兴只觉得自己疯了,也只有疯子才会傻到玩这种运动,他当时真该表现的更坚决一些,或者,抢了车钥匙自己开车回去,虽然这种可能性不会有,但吴兴是真心后悔死了。习振生倒是很兴奋,高叫着弹起,嬉笑着坠落,致趣来了,压着吴兴来个激烈的舌/吻,憋得吴兴呛咳了才肯放开,只让吴兴觉得,这个癫狂的男人似乎想要拉着自己一同入地狱。 弹跳慢慢缓下来,吴兴头晕脑胀,只盼着这一切快点结束时,习振生却不知自哪里捣弄出个项链,套进吴兴的脖子拉紧了,吴兴皱皱眉,费劲挤出两个字:“什么?” “我妈小时候留给我的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不过,用这个能打开瑞士银行的一个保险柜,里头放着我小时候出丑的照片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小兴表现的相当勇敢,奖励给你,留着你以后可以拿来笑话我,哈哈。” “破玩意。”吴兴一直紧张地咬着牙关,这话自牙缝里出来,说得相当含混。 “你说什么?”习振生听得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立时音调就有些拔高。 “我不要。”吴兴没理会他,只生硬地抛出这么一句话。 习振生双眼一瞪,马上怒气上腾的架式,吴兴不理他,更是懒得看他。 习振生运了一会儿气,见吴兴面色并未回复正常色,也料到自己这回做得有点过了,想了想,自己把脾气压了下去,说道:“你吧,一向缺乏运动,这种活动多好啊,又玩了又锻练了勇气,以后碰到危险的事,想想这一遭,都不会觉得特别害怕,多好啊!” 弹绳终于停了下来,习振生抱着吴兴被接到橡皮小艇上,艇上只有bob,想来john正在崖顶收东西,吴兴被放下来后,腿软地直打颤,他穿上救生衣后整个人就团在小艇的角落里,一动也不肯动了,习振生递给他一瓶水,他就抱着那水瓶缩着,问什么他也不答,闭着眼谁也不理。 bob用法语同习振生聊了两句,吴兴听不懂,但也猜得出,不外乎是在聊这种可/恶的运动,外加嘲笑他,笑就笑吧,反正他也听不明白。 小艇开得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岸边,习振生的凌志已经等在那里,吴兴腿软的症状将将好一些,被拉上岸后,就自己挣扎着回了车内,将自己蜷到后车座,合了眼,再也不挪动半分了,其实,他后背汗津津的,难受极了。 习振生在车外同bob和john又聊了几句,大笑了几声,才相互告别上了车,习振生一上车就看见紧靠车门团成一团的吴兴,“呵呵”笑了两声,才道:“还紧张着呢?不至于的吧?行啦哈,甭怕了哈。”说着话,习振生就要挨过去搂吴兴。 吴兴一横臂挡住他,低声道:“我想自己呆会儿,行吗?习少。” “得,得,还来劲了,好了,下回我一定先知会你,不这么冷不丁的了,成不?”习振生保证的相当敷衍。 吴兴根本就没理他,还下回,还有下回,死他也不肯了。 吴兴这股别扭一直持续到上了飞机回国,而习振生的百般利诱并体力威逼都没让吴兴转过劲来,这趟出国,本来越发好的气氛,生生被这回蹦极给蹦个干净彻底。 回到魔都已是魔都时间零晨一点,接习振生的车竟来了四辆,习振生将吴兴安排到了第二辆先行回去,自己则坐上第一辆车走了,两两一队,各行各路。四辆车,其中两辆是习振平派来的,这么晚了竟也将习振生接走了,吴兴心里压了块石头,回了国,繁扰的事也会接踵而来,真是令人疲乏的很。 路上车辆稀少,载着吴兴的车不受阻碍,开得飞快,不过小半个小时就到了习振生的住所,吴兴自下车回屋,一路上竟觉多出许多生面孔来,吴兴心内嘀咕,想来是国内局势已是紧要关头,凡属习家的人应是都受到特别看护,习振生这里更是重中之重。 第19章 吴兴推门进屋,室内室外两种环境,室外纷扰不安的氛围并未影响到室内的安静,尤其是习振生未同他一起回来,这更让吴兴觉得轻松了一些,脱衣上楼,冲过澡,换过居家衣,他倒了杯白水,站在二楼的窗前,一面啜饮,一面向下打量,护卫的人足多了二倍不止,从前这幢别墅明的暗的不过七八个人,现如今,就吴觉看到明面上的就已有二十来个,“习家做了什么动作?现在谨慎成这个样子?” “嘀……嘀……”老式的手机铃声足响到第六声,吴兴才在从前的公文包里找到它并接起来:“喂?” “吴先生国外一行很愉快吧,乐不思蜀了吧?今日获悉吴先生回国的消息,特意打来电话慰问一声,请问,你的意愿有变化吗?”电话那头的人拿腔拿调地说了一通,突地这么问了一句,吴兴心里一紧,已是猜出打电话的是谁了。 “没有。不过,现在电话不方便,过两日我打过去给你。” “你现在一个人,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放心,习振生的宅子里没有监控,他还是相当看重个人*的,嘻嘻。”那人怪笑两声,猥/琐的很,听得吴兴很是反感。 “听着……”那人一顿,再说话时,语气相当正经,吴兴“嗯”了一声,努力忽略心里的别扭感,听他说了个时间,地点,应了一声,那头就干脆地挂了电话。 吴兴摁掉电话,之后把电话卡拔了下来,冲进马桶,一股深深地倦累涌了上来,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眼眶青黑的脸,叹了一口气,掬了一把水泼了泼,带着一身疲乏摸到卧室床边,倒头躺了下去,他的头发还没干透,潮潮的,脸上的水也没擦,湿湿的,不过,一沾枕头的吴兴,似乎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不甚踏实,在梦里还在费力地挣扎。 习振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吴兴一点印象都没有,凌晨微光刚刚透进室内时,生物钟就敲醒了吴兴,习振生长臂揽着他的腰,睡得正熟,吴兴动了动,却被揽得更紧,他微侧了脸看了一会儿贴在自己眼前的大脸,习家基因好,习振生生得自是不赖,抛去他醒着时让人生厌的表情,此时的习振生面目舒展,五官柔和,竟会予人一种纯真的帅气感,当然,仅只此时。吴兴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揉了揉脖间的十字吊坠,渐渐有些出神。 不过,晨间的美感很是短暂,在吴兴按捺不住要起床放水而搬开习振生的胳膊时,这点静谧和美好就被破坏的彻底,习振生这人活得相当霸道,扰了他的睡眠,他脾气相当不好,何况,明天他回来的确实很晚,吴兴一动他的胳膊,他就醒了,他眼也不睁,大手一按,就把吴兴的脑袋压到怀里,恼火地道:“闹腾什么?再睡会儿。” 吴兴知道习振生的脾气,也理解他昨天睡得很晚,这会儿这么早,一定很难受,而且,他近段时间很想与其和平相处,所以这会儿的语气相当委婉:“我得起床上洗手间,你再睡会儿,我洗漱过了去煮粥,你醒了正好吃点。”难得柔软,竟让习振生也惊讶地睁开眼看了一会儿他,才不知想起什么来,嘴一咧笑了笑,痛快地放开手,然后扯着吴兴的枕头一个翻身继续睡去了。吴兴见其如此孩子气的举动,也不由地扯了一下嘴角,他把自己掀起的被角轻轻盖回去,才拢了拢睡衣出了卧室。 早晨的八宝粥,吴兴颇费了些功夫细熬,等到习振生十点起床时,粘粘稠稠的刚好吃,就着吴兴随手凉拌的小菜,习振生呼拉呼拉地吃了半锅下去,碗一撂,就起身去腻吴兴,吴兴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正看到习家老大高调政治秀那段,习振生整个人就压了过来,一嘴红枣莲子的冰糖味就粘糊了过来,双手更是不老实,已从衣角处探了进来,动作干净迅捷,明显的个中老手,吴兴推了推没推开,也就顺着他的动作,让其把自己的睡裤褪了下去,习振生眼睛还有些红丝,此时里头带着兴奋,泛着诡秘的光芒,迫人的很,吴兴抿了抿嘴,被那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最后在自己克制不住呻//吟出声时,闭了眼,习振生动作娴熟的很,几下挑//逗得吴兴情/动,自己也是长枪持戈,准备攻城掠地了。 昨夜,他应了习老大派给他的任务,今天是要出门的,所以,那些花样他并没想搞,只想痛快地,保质保量的来一发,人就要出门,他并没料到吴兴会这么配合,毕竟,从那天蹦极直至回国,吴兴一直都别扭的很,因此,说实话,这会儿,他很在状态,还是满血勃发的状态。 可往往世事均是如此,越是临到关头,纷杂的事越会挑时候,在习振生临门抬脚时,那手机铃声就那么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其实,习振生这人很懒,别人能替他拿电话接电话的他决不会自己拿自已接,因此,当铃声响起来的时间,就连吴兴都吃了一惊,这还是头一回,在这屋子里听到不是自己电话的别个电话响。 “真他/妈/的。”习振生暴怒地咒骂了一声,却也不得不起身去拿手机。 吴兴抿着嘴忍了忍,还是轻笑出声,真是奇迹,居然还真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习振生能忍下yu望的。 习振生愤愤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扔出一个,“等会儿再找你算帐的眼神”,自去寻他不知塞到何处的电话。 吴兴摇摇头,直起身子,提上睡裤,拢好衣服,拣起扔在地上的报纸,又去翻了翻,习家掌门人习振平会见自米国而来……,人民日报整篇版面都是这条新闻的详细介绍,恨不能把习振平微笑时脸上刻了几个褶都要讲解清楚,可见,习家现在在国内的地位已是高到了何等地位。 “好,好,我知道,二十分钟后再见。”吴兴正盯着报纸想事,习振生已然提着电话边讲边走了过来,一至跟前,电话一摁一扔,动作潇洒利落,自己给自己卸甲也卸得极快,光着就压了过来,吴兴笑着看他,道:“习少有急事,还是要以正事为紧。” “这是比什么都正的正事,身体健康是革/命的本钱,其他的要事都不如此重要,所以,来吧,小兴,咱速度。”习振生笑得很邪性,他难得碰上吴兴这么好性致,怎么可能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 实战说明,习振生体能相当过硬,二十分钟里,就能把吴兴折腾地瘫成了一团,直到人冲完了澡换好衣服下楼,吴兴才扶着腰直起身,习振生抓着吴兴贴/唇胡捣了一通,才嘱咐道:“这一阵子,我都会很忙,你老实地呆在家里,最近少出门。” “嗯。”吴兴倒是应得痛快。 却引得习振生别过头仔细打量了打量吴兴,吴兴满上还带着红晕,他见习振生眼里有狐疑,想了想,才发觉自己可能表现得过于顺从了,因此,尴尬地牵牵嘴角,扯出抹笑来,解释道:“反正也刚回来,累得很,不过,后天,我总要出一下门,约了从前的同事,他们要弄个公司,要一起聊聊。” “这样才好。”习振生冷不盯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随后拍拍吴兴的面颊,道:“去吧,让老马跟着,我会安排他多带几个人。” “嗯。” “我出去了,好好家呆着,啊。”习振生抛了这么一句话,就匆忙地向外走,将到门口,电话追了过来,吴兴见习振生一边套上鞋,一边接了电话,说着:“等着,马上就到。”人就迅速地开门出去了。 屋内煞时安静了下来,静得有些渗人,吴兴呆坐了一会,又探手去捏项链吊坠,这个项链自那日蹦极带上后,他先后几次想取下来,却是怎么也没有找到环扣,有心让习振生去解,却因为一直在闹别扭耽误了下来,此时,想起了,他又努力去寻那环扣,脖子酸痛,仍是无果,算了,那就先带着,吴兴如此想着。 自此之后,习振生真的忙了起来,每日早出晚归,但神采却愈发昂扬,而那日吴兴出门之后,人就变得越发沉默,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间,几乎没有一丝声响,电视不开,电脑不看,就连音乐都不放一首,几乎让每日里轮班护卫的人以为自己守的不过就是个空房子而已,只有习振生凌晨回来时,屋内才会有丝响动,之后又安静下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吴兴接到一个电话,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电话是吴三姐打来的,接到电话时,吴兴正望着窗外的暮色凶狠地抽着烟,最近,他的烟瘾极大,几乎是除了睡觉,烟就不离手,也幸亏习振生最近几日忙得晚归,并没太注意到。 第50章 电话接起来,吴三姐虚弱却很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兴,你多了个小外甥,七斤三两,下午两点十五来的,姐是顺产。”吴三姐很以自己能顺产生出小宝贝为荣,只是话说的长了就有些喘。吴兴愣了愣,才作梦似地回道:“姐,你生了?怎么这么快?” “你呀,跟你说什么,都不记得,预产期,整错后了一个星期,我都快急死了,你还说快,真是的,也不知道你,那心里装了什么?”吴三姐气力有些不继,但语气里的愉快遮也遮不住,嗔怪吴兴的口气里都带着幸福的味道。 “呵呵。”吴兴对着电话傻乐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续道:“真好,姐,你有小宝宝了,太好了。” “嗯,你姐夫在这,你跟他说两句吧,家里电话已经打过了,我再休息一会儿,说不好小家伙一会儿就得醒,我还得对付他。” “好。”吴兴欣然应了,电话转过去,吴兴笑道:“姐夫,恭喜啊!” “呵呵。”吴姐夫也只知道傻乐,两人对着电话又乐了一会儿,才道:“你姐真是辛苦了。” “那是,你得好好待她们母子。” “绝对的,必须的!”吴姐夫虽是南方,却正经在北方工作了好几年,东北话学起来一点南方味道都不带,很有意思。 “呵呵。”吴兴笑得很开心。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将电话挂断。 暮色渐尽,吴兴手握电话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个微笑,自语道:“真好,活着真好!” 吴三姐有婆婆侍候月子,但吴妈接了电话还是有些着急,第二天就给吴兴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什么东西,她要和吴爸一起去吴三姐家看看,中途会在他这打个尖,一来瞧瞧他,二来给他捎点东西。不过,她们没打算停留,吴妈让吴兴订得当天晚上的票,估计也就中午能一起吃顿饭,吴兴说这样太累了,老俩口身体受不了,还不如直接吉市坐飞机到海城,让吴姐夫去接,等从吴三姐家回来,再在魔都多呆两天,说实话,他很想跟他们多呆呆,以后这种机会怕是极少了。 但吴妈不同意,说是看了吴三姐,她和吴爸还要去威海去看看他小姑,最重要的是,吴大姐家要收松子,要吴妈吴爸帮忙看东西,这个很重要。吴兴劝了半晌儿也没拗过吴妈,只好作罢,心里却有些难过。 十个手指,各有不同,但明显的,越是事多不省心的越招爹妈疼爱,自己这些年太过独立,反倒成了吴爸吴妈最放心的了,吴兴无法,心情低落地应了,吴妈心粗,但毕竟是自己的小儿子,这点不乐意还是听出来了,她“呵呵”笑了两声,才道:“小兴,等你结婚生了孩子,妈给你媳妇侍候月子带孩子,跟你们住上两年。”吴兴喉头一紧,心里酸涩难挡,他哽着嗓子勉强才应出一声::“好。”他知道,自己会让吴妈失望,而吴妈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但天下父母心皆是如此,他不愿伤,也努力不去伤,最起码,目前他不会,而以后的事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吴妈吴爸匆匆来了,匆匆又走了,却让吴兴心情低落了好几天,习振生安慰了几回,就没什么耐心了,之后又是压着吴兴胡/搞一气,他认为,人累了也没什么心力想七想八的,自然就会好了,想来,他最近确实忙得够呛,累得跟头叫驴似的,以已度人,他是想当然而了。 之后,又过了近一个月,小外甥快满月了,吴兴将电话打了过去,大致抱歉地说自己过不去庆祝,吴三姐表示很理解,她也没想给儿子大办,家里人她一个也没通知,只是吴姐夫家就近的几户亲戚,这还是因为吴三姐婆婆在他们这,强力要求的。吴三姐只说吴兴以后空了,他小外甥会走了,再来带着一起好好玩玩,看看南方景致。吴兴自然满口应下,最后表示人去不了,但给外甥的礼却是不会打折扣的,一张建行金卡,密码是小外甥的生日,吴兴说,这里有一笔他给小外甥的定投教育基金,要三年后才能查询提取,让吴三姐耐心等等。 吴三姐很是抱怨一通,说是现钱现结的,怎么还要两年后,不过,她还是痛快地表示接收,自己的亲弟,多少都是心意,而且,她觉得吴兴到头也多不过六千八千的,买个小基金,三年后增值到一万还好听些,也就理解了。直到三年后,她拿着卡去查询,才在银行柜台前失声痛哭,伤心不已,几乎被银行职员叫120救护,但这已是后话。 同样的,他给吴爸吴妈也快递了张金卡,说是给他们买的保险理财金,让吴爸吴妈妥善保管,急用时再取,吴爸吴妈问有多少,吴兴只说三年后他们就知道了,现在还少,吴爸吴妈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又改卖保险了,吴兴也笑应道:“现在魔都流行这个。”吴爸吴妈对儿子的孝心一向来者不拒,他们内心里还单纯地想着,要把儿子给的钱攒作给其娶妻的老婆本。 吴兴有条不稳的把几件事安排妥当,心里舒了口气,之后寻机会拨了个电话,那头交待了几句,吴兴有些迟疑,问了一句:“太危险了,何况,有意义吗?” 那头回道:“怕了?怕了可以不做。不过,你问意义嘛,也确实没什么意义,伤不了习家什么根本,就是想让它乱乱,乱乱才有意思嘛,老这么按部就班,哪有什么机会嘛。” “我的命我不想当草芥,我和你们合作,没想死无处所。” “你不想做,可以不做,咱们之间的买卖,一向是你情我愿的,我们这类人都不会强卖强卖,你随意哈,唔,二分钟,我等你二分钟回复。”电话那头的人把话说得吊里啷当,浑不在意。 这些人,活得相当恣意,而不像自己,努力认真地去活,却是越活越觉疲累。 吴兴咬唇想了半晌儿,才在那数到三时,低声应了一句:“好。”就先一步挂了电话。 吴兴很憋闷,很想摔了电话,但是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自语道:“东西挺贵的,还得好好爱惜才是。” 他站在原地撮着牙花子仔细思量了半晌儿,才又慎重地拨了个电话,这个电话他说得很多,那头几乎没有什么声响,最后,才听到其“嗤笑”着回复:“你倒聪明,本来你这种跳梁小丑并不在我眼里,只是振生眼光有些问题,我也只好花些精力来关照一下,但,这并不表示,你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要知道,你这电话打不打,都没什么作用。” “您说的是,只是……” “行了,你也甭废话了,玩一玩也好,劳逸结合,有益身心,但我得提前说了,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结果如何,得全凭你运气。” “谢谢您,能得您一诺,赌一回,也值了。” “嗯,人挺明白,那就这么着。” “好。” 习振生最近越发的忙了,一连几天都是零晨回来,一早就走了,甚至有一晚,他极难得的没有去开主卧的门找吴兴,而在客卧眯了几个小时,第二早天未亮,人又出去了。 吴兴最近却很安静,每天看看书,听听音乐,几乎足不出户。更有心情时,他则在网上搜个菜谱,花上一天的时间弄一盘极精致的菜式,自己细细地品尝品尝,这几日,习振生柜子里摆着好看的限量红酒都少了好几瓶,不过,习振生最近比较忙,并没留意到。 这一日,吴兴心血来潮,突地很想尝尝从前在某本书上看到的法式烙蛤蛎和所谓红酒煨牛尾,说实话,从前没认识习振生时,吴兴日子过得俭朴,认识习振生后,又心底抵触同习振生出门,闹到现在,西餐厅没去过几回,好菜也没吃几个,如今他是真有心情有闲时弄这些东西,倒也真是种另类的享受。 吴兴花了二个小时上网找菜谱研究,又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准备原材料,等到他开始大展身手时,已是下午二点了,肚子有些饿,找了点东西填补了填补,他打算把这两样菜式当做晚餐,其实吧,晚上六点前他能把这两样端上桌都算他能耐。 果然,直到六点半,吴兴才把菜捣弄出来,卖相差了点,但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他表示对自己这次实践还是比较满意的。有的人,是天生的嘴大吃四方,吴兴花费一天时间精心准备的两样菜将将上桌,习振生就开门进了屋子:“嚯,这香。”习振生皱着鼻子就凑到了饭桌跟前,也不嫌手脏的拣起一块牛尾就扔进了嘴里,含含混混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特意为我准备的?不赖呀,小兴,你厨艺水平大涨呐。”说罢,又挑了一块蛤蛎连壳带肉的扔进嘴里,叫道:“给我一大碗饭,我很饿。”说完,忙得连衣服都懒得脱了,直接坐到座位上,搓了搓手,似乎确实有点受不了没洗手的感觉,又忙不迭的起身去洗手,一边走一边还匆忙地嘱咐道:“小兴,你得再弄几样,我这会儿真能吞下一头牛。” 吴兴端着两碗饭的手顿了顿,才无奈地应道:“好,你先吃吧,我再炒两上青菜。”以为可以美美地享受一顿,结果还得做羊吃草,吴兴很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是狼咧? 第21章 习振生家教很好,想来是三代富贵养出来的,你看不出他有多狼吞虎咽,但那碗里的饭和碟里的菜就是下得极快,往往是吴兴刚叨了两筷子,半盘子已经没了,这里他刚吃了两口饭,那头已经抬起碗要续添了。 这一顿饭吃得习振生好生尽兴,吃得吴兴相当郁闷,更可耻的是,吴兴将习振生的肚子喂饱之后,他还要加甜点,喏,吴兴就是他的甜点,或许是最近太忙,这偶尔逮着机会玩些有益于他的健康活动,习振生表现得相当兴奋,这让几次晕过去的吴兴都忍不住在想,暴饮暴食一个弄不好,确实也会要人命的。 一夜的纵/性,让吴兴直至第二日中午才睁开眼,身体是深深的疲倦,好在昨夜自己配合的很好,除了这种乏累,并无受伤的痛感,想来,时间久了,身体的适应性也大幅度提高了。或许有一日,受/虐也会成为一种习惯?吴兴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如此,那这种习惯还是挺可怕的,卑微的,廉耻的,甚至是不可自控的。 “诶,你醒了?”习振生擦着头发进了屋子,咱们善意地揣测他一下,或许是因为体谅吴兴昨夜辛苦,今晨特意避到楼下去洗漱。当然,实际情况则是:“我饿了,你醒了就起来给我弄点吃的吧,厨房什么东西都没有,唔,我不想叫外餐,我想喝八宝粥。”习振生一屁股坐到床边,扭着脸,表情怨怼地看着他,样子像讨不到肉肠的犬类。 “唔,好。”吴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意识到,这人不是一向早起就出门了吗?怎么今儿居然还看见他了?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今儿没事?” “嗯,这两天都没什么事了,这阵子可累死我了。”习振生把头上的浴巾一扔,夸张地倒在半起身的吴兴身上,抱怨道:“我哥真是个黄世仁,真把我当骡子用了,要不是他的那些烂事,真得一个信得过的人,我就不当他是我亲妈生的亲哥了。”习振生后头那句从嘴里绕着出来,说得自己“呵呵”傻乐了起来,显然见的,今天的习二少心情很愉快。 吴兴腰酸的不得了,习振生那一压,他根本就撑不住,当支了半个身子又被砸回了床上,弄得他皱眉咬牙,无/耻的习振生自已娱乐完自己,还转过身调/笑道:“嘛意思呀,你,还想来回晨间有氧运动吗?来来,先给你家掌柜的弄点吃的喂饱了肚子,掌柜的再来好好‘侍候’你,哈?” 吴兴没应他那话茬,只推了推他,习振生知道吴兴脸皮薄,也就没再逗他,撇撇嘴起身让开位子,吴兴起身穿好衣服去洗漱,不止习振生饿,他也很饿了。 粥挺快的,时间这么紧,吴兴也就没磨蹭着细火慢熬,直接高压锅一压,不过半个来小时也就出锅了,水量放好了,也能做到粘稠度合适。 吴兴将粥弄好,烟瘾就上来了,他踌躇了一下,想到习振生在家,自己应该控制控制,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最近吸烟太凶,烟瘾已极大了,竟然有不抽上一根,就盯不过去的劲。他抬头看了看楼上,不知习振生在忙什么,也没什么动静,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地自柜子底下拿了盒烟去了阳台。 魔都已进入秋季,树叶黄了,有风吹过,吹落一院子,吴兴站在阳台很快就抽光了一根烟,他搓了搓指尖,又点了一根,身上有些冷,想来是出来穿少了,他狠吸了两口,打算赶紧抽完了回屋去,阳台门响。 “出来也不加件衣服,这外头多冷啊,自己体质差,还老是不在意,怎么说你好呢?来,披上。”习振生“贤妻良母”般的给吴兴套了件衣服,看到吴兴手指上的烟,随口应了一声:“抽烟啊。”但视线一扫,见小桌上的烟缸里还有根将将摁灭的烟蒂,脸色变了变,转身进了屋,吴兴赶忙把手上的烟又吸了两口,摁灭,跟着进了屋。习振生自柜子里仅翻出两条烟来,他隐约记得上个月他拿回来小二十条来着,也或许是记错了,有可能是上上个月,但无论如何,以吴兴的烟量,不应该只剩下两条,难怪他觉得这阵子鼻子里老有股子烟味,他还以为是从外头带进来的。 “你最近烟瘾这么大?”习振生问得挺认真,他不认为吸烟是什么好事,何况吴兴的身体素质这么差,从前他不限制,是因为他一直知道吴兴并没有烟瘾。 “没有,前几天瞧见个朋友,送了他两条,这烟味道挺正的,我让他也尝尝。”吴兴把手背到后头,搓了搓最近有点发黄的食指。 “那个,我去看看粥,应该好了,我也挺饿的,唔,这烟不能外流的,是吗?那我下次注点意。”吴兴态度良好,习振生皱了皱了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道:“送人可以,自己嘛,还是得少抽点。” “嗯,知道。”吴兴连忙应了。 两人吃了饭,坐到客厅里翻报纸看电视喝茶,这是近段时间习振生难得的半日闲。 “嗯,西山红叶又到观赏期了。”习振生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电视,手却极不老实地在吴兴身上动作着,吴兴躲了一会儿,见他又有要干无品勾/当的意思,连忙找了个话题聊道。 “嗯,立秋了嘛。”习振生只分了一小点神给这个话题,而底下则是该干嘛还在干嘛。 “早立秋了,还有几天就是中秋了。”吴兴搪住那向下探的爪子,向旁挪了挪。 “唔?几号中秋?”习振生遗憾地收回手,坐得道貌岸然,却趁着说话的功夫,向吴兴处极快地蹭了蹭。 “今年有些晚,我看看噢,十月五号。”吴兴翻了翻手机,报到。 “噢,五号,不错,你跟我回趟平安里。”平安里是习家老宅。 “我?不合适吧。”吴兴很吃惊,随后迟疑地回道。 “什么叫不合适,我带去的人,有不合适的可能性吗?”习振生对此话相当不满,也颇为独断专行,吴兴想了想,痛快应道:“好。”而实际上,世事多变,至那时会是什么情况,谁又能早知道呢? “这还差不多。”习振生如此接了一句,大手一伸,就向吴兴肩头揽去。 吴兴连忙侧身让开,指着报纸说道:“习少,你见过银杏叶落吗?看看,这照片多美。” “没有,我对那东西没兴趣,怎么,你想去瞧瞧?”习振生凑过来,扫了一眼,问道。 “嗯,以前,大概七八年前吧,刚来魔都时,我同一群朋友去郊区玩,途中走散了,却碰见一大片林子,正好也是秋天,那林子里的树,叶黄如金,衬着蓝天,美得逼人,我骑着单车追到跟前,却被铁栅栏拦住了。当时我以为,大概这里是个公园,想着找到公园门买个票进去瞧瞧也算不赖,我就围着那栅栏绕了一大圈,足绕了二十分钟才找着大门,那大门建得挺阔,装着电子锁,还有两石狮子立着,我站门口端详半天,才从里头出来一保安,问我干嘛的,我说我要进去逛逛,哪能买票?那保安人还算不错,没有鼻孔冲天的赶人,还和气地告诉我,这是私人领地,不是公园,不能随便进出。后来,我也没进去,只站在外头隔着栅栏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朋友回来找我。再然后,我才知道那成片的林子是银杏树,香榭舍小区那不是栽了一路吗?只是年头少,还不成气候,而其他公园,我也去过,年头久的也就零星几棵,不像那个园子,成片成处的,都得是几十年的,枝繁叶茂的,叶落时,美不胜收。”吴兴一脸的回味,似乎那地儿是什么蓬莱仙境,说得习振生也偏头跟着想像了一下。 吴兴话了,习振生问道:“还记得什么地儿吗?” “记不太清楚,好像是往平谷方向去的,出了五环还是六环?”吴兴也保不准,毕竟时间太长了。 习振生撇撇嘴,起身道:“行了,你先看着,我去打个电话。” “好。” 习振生上楼去了,留下吴兴一个人,此时的他,似乎是在顶认真地看报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两只手心里都是汗,只想握在一起搓搓,但这意图却被强制压了下去,只是悄悄攥了攥手,将汗匀开。 很快,习振生就下来了,他提着电话招呼吴兴:“去,换衣服,我带你去瞧那什么满是银杏树的破园子。” “你知道是哪了?”吴兴傻问道。 “嗯,一发小造的,他就爱圈地干这事儿,一听你说,我就大概知道是谁了,走吧,今儿,你爱呆多久呆多久想掘了它,都不会有人来管你。” “啊?啊。”吴兴上楼上得匆忙,没注意到习振生一幅得意的表情,似只开了屏待夸的孔雀。 吴兴上楼打开衣柜,站在柜中衣镜前半晌儿,才拿了一件与习振生所着外套相近毛呢大衣套上,下了楼,习振生看见吴兴的着装,那被忽略的“受伤心灵”得到了抚慰,面上又有了笑意,这男人,一向活得肆意,不造作,但愿他一生都会如此。 吴兴走到习振生跟前,被他“关爱”地拉住,假招子似的替被其理了理衣领,听他道:“不错嘛,这衣服跟你很配。”言罢,还显白地跟吴兴站在一块,嘴里嘟囔道:“情侣装,原来就是这么个意思,下次得多弄几套来。” 吴兴白了白眼,面上还是带出点赧然,先一步向屋外行去。 一行四辆车出了别墅,直接就上了大路,路上车稀,几辆车就开得极快,风驰电骋的。 路侧的落叶被裹夹至半空,车过,才忽忽悠悠飘回地面,萧萧瑟瑟,凭添几分寒意。可不是吗?已是深秋,冬已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遗忘的落落给咱投的雷,亲爱的,谢谢哈! 第22章 园子里的景致是极美的,就连一向没什么审美的习振生站在林中也不由惊叹,那古黄色的落叶铺散一地,金毯一般,遒劲挺拔的枝桠上还留有几许残叶,经秋阳一照,带出苍凉明净之美,予人一种阅尽千年的怆然感,秋季,总会有点萧索之意。 吴兴久久地站着,望着树叶缝隙间透过的阳光,再一次叹道:人呐,还是能活着品尽甘苦,才好。 十来个随从人员,只留了三个远远的跟着,其他人则四散开去,应该是勘探周围环境去了,最近,习振生的保安系数增强了不少。 吴兴和习振生慢慢地走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魔都的郊区还是很冷的,秋风扫过,让体质略差的吴兴不由地缩了缩脖,此时的习振生出奇的应景,他偏头瞧见了,默声地将吴兴揽到怀里,动作出奇地温柔。吴兴感受到了,没在如往常似的别扭一下,只是顺着其手势靠进其怀里,如此一来,好像真的暖和了一些。 金色的叶子路向前延深,通往林中深处,习振生环搂着吴兴向前走着,在瑟瑟的落叶中一直走着,两人似乎要这么走至人生的尽头,气氛竟是难得的和谐,只是…… 先前散出去的人匆忙回来了几个,凑到远远跟着习振生的其中一人身旁,轻声嘀咕了两句,那人立时快步赶上习振生,低声道:“习少,我们得离开了,小四发现有两辆车靠了过来,来路不明,安全起见,咱们先离开吧。” 习振生皱皱眉,问道:“是往园子这吗?” “应该是……”话将将落下,吴兴就听到几声奇怪的"噗噗"声,声音不太响,但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却异常清晰,吴兴怔愣了一下,看见林中的鸟儿惊叫着向北冲去,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被扣进习振生的怀里,被压低着身子大力扯到一颗树后面,习振生护在他前头,自己的后背硌在斑驳的破树皮上,生疼。习振生食指挡在嘴前,对吴兴轻轻地“嘘”了一声,用口形说了两个字:“别怕。” 说完,就向后挥了挥手,有两个人迅速上前,挡在他们俩跟前,习振生拉着吴兴,低呵道:“走。” 两人一动,“"噗噗"声立时密集起来,吴兴怆惶之间,向后看了一眼,前头散出去的人已经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同一帮来路不明的人举着枪对击着,双方也既不喊话,也不去探究背景,只一声不吭地你死我活,习振生这头的人明显很勇猛,不勇猛也不行,人数比较悬殊,而那头的人看起虽有些没什么章法,但速战速决的意图相当明显。 习振生头也不回,一路拉着吴兴迅捷地向园门奔去,跑起来,吴兴才发觉自己的体力与习振生有多大的差距,几百米之后,吴兴的脚步就乱了起来,呼吸更是一塌糊涂,习振生面色凝重,跑得极快,却很稳,此时,他一把将吴兴带到自己身前向前推了两米,至自己腰后将他那把很发骚的银色勃朗宁掏了出来,手里提着,对吴兴嘱道:“不要向后看,一直向门口跑,叫他们开车进园子来接。” 吴兴喘得说不上话来,看着习振生,一脸的惊疑。 “乖,别怕,没事,有我呢。”习振生这话说极为温柔,而且,为了安抚吴兴,看向他的眼神里还带着抹笑意。 吴兴心里的紧张奇迹般的降了下来,他看着习振生,面上也努力地挤出了个笑容去回应,随后,那笑就怪异地僵在了脸上,习振生一皱眉,立时有所感应似的向远处高树上望去,眼神犀利,如鹰隼一般迫人。 只是,察觉得还是太晚了,红色的小点在习振生胸前一闪,与此同时,吴兴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小步,而习振生却抢步上前去推他,电光石火之间,吴兴只觉自己胸口被大力地击中一拳,他咳了一声,怔怔地低下头,宝蓝色的大衣很快就被洇透,他似乎是站了有一会儿,才脱力般地向前仆去,而习振生在枪弹穿透吴兴的同时,脚步也顿了一下,才一个大踏步上前接住要“亲吻”大地的吴兴。 吴兴耳膜里阵吼的心跳中慢慢消失,周围变得安静极了,他偏头看了看习振生同样洇湿的大衣,勉强笑道:“你……也受伤了?” 习振生急惶惶地对着他嘱咐着什么,他却一句也没听到,他也不想费力去听了,只是偏开头,将视线移开,望着树叶缝隙中愈发压近的天空,喃喃低语道:“我……要死了,振生,我……把我的命……赔给你,请你……不要……去打扰我……家人的……安宁……”吴兴语毕,眼神渐渐失焦,那湛蓝色已将他眼前充满,缓缓将其拥抱,恍惚间,好像听见远方传来一声“不”的嘶喊,只是似隐还现,不甚清晰了。 其实,死亡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可怕,在温暖的怀里,那是一种安祥、宁和,而非冰冷和恐惧,吴兴牵牵唇角,如是认为…… 巴雷特82a1狙击枪,枪长1448毫米,口径12.7毫米,枪重12.9千克,最大射程1830米,用来射击习振生的就是这把枪,它穿透了吴兴,又射中习振生肋部,似乎子弹还卡在习振生身体里,而此时,习振生并没觉得伤口有多疼,他只觉得自己被击中的应该是心脏,碗口大的创伤,汩汩地流着血,让生命力快速流失,让他无力至失言,他哑着嗓子只喊得出一声:“不。”就被后头赶上来的护卫当机立断地敲中后脑,抬着快速地撤离了。狙击手只射了那么一枪,就未再出现,顶级的杀手,一向是一击则休。 秋高气爽,蓝天白云,一派好景,只是风起云过,已是叶落归根之际了…… 景山集团顶层的习振平并没忙着开什么重大会议,他站在整面落地窗前,静静地吸着烟,似乎在等着什么,办公室门被轻敲了两下,习振平转身回到桌前将烟蒂摁灭,应了一声:“进。” 薛明推门而进,面色凝重,走近习振平,压低着声音道:“出了点岔子,不止那一拨人,振生受伤了,他那小情死了。” 习振平霍然抬头,紧紧盯看了一忽薛明,直至薛明不堪压力偏了下头,才挑了下眉,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道:“那就让振生好好休养段时间,他皮糙肉厚,应该也伤不了根本。” 薛明迟疑了一下,想到习振平刚才的眼神,应了一声:“好。”也不再多废话,人又匆忙地离开了。 习振平眯着眼又点了根烟,望着虚空中的烟丝,随后打了个电话:“人送到你那儿了?你先弄着,我明儿过去一趟。” 电话将将摁断,紧接着又响了起来,习振平瞧着电话号码,阴阴地翘了翘嘴角,接了起来:“温少啊,行啊,活干得不赖嘛。” “还行……”温平不客气地收了赞誉,随后步入正题,两人你来我往足打了半个小时的机锋,电话才被彻底挂断了。 习振平慢悠悠又抽了一会儿才将那根烟掐灭,随后靠进班椅里,闲在在地闭上眼眯觉去了。 吴兴从粘腻腻的梦里醒来,身上也是粘乎乎的,他动了动,居然没感觉到手指,心里立时就慌了起来,他又努力去动脚指,居然也没感觉,这下可把他吓坏了,他惊傻了似的回想着发生的一切,不至于自己就这么瘫了吧?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开始试图抬起脑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高位截瘫了。 “刚醒过来就乱动,不要命了?”一个面目可憎,奇瘦无比的眼镜男走过来凶狠狠地呵道。 “我……”吴兴隔着吸氧罩虚弱地应了一声。 “你个屁,刚拣回来条命,就多话,话多伤身,不知道哇?”眼镜男上前扯了扯各类监测管,有两个松动的,粗鲁地将其粘好,才看了看药袋,回身自吴兴床头拿着病案记了几个数据,做完这些,他才皱着眉又看了眼吴兴,不耐烦地道:“昨儿刚下手术台,药劲儿还没过,你老实地呆着,不能乱动,不能吱声,不能影响我,听到没?” 那眼镜男似乎对病人充满了恶意,也不耐烦搭理人,一警告完,也不待吴兴回应,就一边嘟囔着什么净给找事,这么个东西还用整什么此这类的,愤愤地离开了。 吴兴呼了口气,知道自己并没残胳膊残腿,心里松下来,虚弱便又袭卷了上来,他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吴兴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霍然就看到一张极似习振生的大脸凑在自己跟前,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心里极速抽成一团,那脸慢慢地撤离了,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离的远了,吴兴才认出习振平来。 “我瞧瞧,得把你弄成什么样子,才安全,不过,打量过了,其实你这样也挺安全的。”习振平懒散散地抛出这么句话来,吴兴带着氧气罩,一时又有些惊,僵着身子并没接习振平的话,不过,习振平似乎也并不需要吴兴接话,他胸前插着双手,似乎考虑着什么,结果突然嗤笑一声,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就说吗,振生这么个人,怎么可能跟长情挂边?看把明子急的。唔,吴兴是吧,你运气不错,我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条件呢,就按你说的来吧。”言罢,他晃了晃脑袋,慢条斯理地向外行去,行至门口,脚步突地顿住,他回头重重地盯看了一忽儿吴兴,面目严肃,再无不经心的意味,直看得吴兴汗毛直立,背后竟冒出层汗来,才见他霍然回转,走至吴兴床边,一把将被子掀开,看向吴兴脖子,吴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带着习振生当初送给他的项链,他一直没给解开。 “他居然给了你了?”习振平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后阴恻恻地看着吴兴,那表情生生给吴兴一种,他要把自己脖子砍下来的架式。 吴兴此时灵敏度找了回来,他忙将嘴上的罩子挪开,费力解释道:“习先生……把它拿回去吧,就是……我自己解不开,还得麻烦……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遗忘的落落又给咱投的雷,话说,落落,咱省着买文看就成了,雷嘛,有一个意思意思就好了,虽然看到雷,咱也很激动,呵呵,有点脸皮厚哈,再次谢谢落落哈. 另,九月,我看到你了哈,你还记得咱,真让咱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