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追凶》 第一章 凶者 渝州大学,正是夏季喧闹的日子,却不见往常游手好闲的毕业生。 大学是一个轮回,大一的新生们憧憬着大四的放荡不羁,大四的腊肉们羡慕着大一的青春活力,大二大三的在数不清的部门例会与更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里忙得忘乎所以。 渝州大学讲堂里,副校长正在台上激情澎湃指点江山,校长坐在旁边,面带笑容目光呆滞,周围是一层又一层的各位校领导,参加着这一年一次的毕业生典礼。 白夜和室友坐在西南方向偏安一隅,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反正优秀毕业生和毕业生代表也没有他的份,自己只不过是个来凑场子的人头,谁会在乎今天一过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的人会讲些什么,哪怕是校领导。 若不是每个宿舍必须抽出两个人来参加...... 若不是抽签的时候自己不在...... 若不是自己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辅导员...... 白夜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在看见宿舍楼门口一堆人的时候撒腿就跑,反而是凑了上去看热闹,不然也不会被辅导员拉壮丁。 更后悔的是自己在进来后先选了座位,让旁边这个人有机会坐到自己旁边,天南海北一顿输出。 旁边这个人就是白夜的室友,老陈。 他总说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天文地理,人文历史,信手拈来,但其实总是半瓶水晃荡。 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兴趣爱好的确是有些杂的,相比于同年龄的他们,老陈也算是博学多知了。 但老陈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爱显摆,拉着熟悉的人能从三皇五帝讲到红矮星,不知道人家讲的对不对,也不知道人家怎么串在一起的,但能一直讲下去也是挺牛逼的一件事儿。 但当这个被迫接收信号的人变成自己的时候,就不是那么牛逼了。 副校长在台上讲得天花乱坠,老陈在耳边说得叽叽喳喳。 “现在四年的渝大学习已经结束,但是课有终结,学无止境。社会也是一本书......” “......咱班于丽丽你晓得吧,听说她要跨专业考新闻传媒哦,我是有些想不明白,一个旅游管理的跨专业到新闻传媒干啥子。” “在这个过程中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要自觉地去适应社会,融入社会,要做好身份的转换......” “......前天你不在宿舍,你不晓得隔壁303的林安邦那天好猖狂的,开他老汉的q7来学校,说是拿东西,锤子!好大个烟锅巴踩不熄,老子还不晓得他想啷个!” “在走出校门之前,大家要有明确的目标,要规划好近期目标与长远理想......” “......你看最近新闻没得,说是学校附近嘞一片最近要戒严,十点之后不准上街,老白你得注意点哈,莫让别个把你抓走了哟。” “六月是一个舞台,啤酒、眼泪和电闪雷鸣是它的背景和音响......” “......那你和张颖是确实是要分开了吗,耍了两三年了分开有点可惜哦,你以后会想她不,会舍不得她不,那我们呢,你会想我们不?” 大讲堂里的音响质量真好,坐的这么远了还能清楚地听见副校长的讲话从头顶传来,老陈的唾液腺真厉害,说了这么多了口也不干。 白夜只觉得副校长的讲话冗杂且重复,在脑门上“八十!八十!八十!” 老陈的声音急促又精炼,在耳边“四十四十四十四十四十......” 渝州的夏天潮湿且闷热,大讲堂里坐的心慌,白夜又因为最近分手的事情实在没有心思说话。 “老陈,来根烟,我去上个厕所,帮我盯着。” 白夜观察到坐在前面的辅导员没有回头,转头朝老陈说道。 在老陈一副“你就装,还在我们面前不抽烟。”鄙视的表情中,镇定自若地带着一根合天下和打火机从后门溜了出去,在走廊里拐个弯就是男厕。 大讲堂的隔音效果也不错,明明是在室外,却突然有一种心旷神怡的安静感。 “啪!” “嘶~” 站在男厕最里面的隔间旁,看着窗户里自己的倒影,白夜觉得无奈又可笑。 天气已经很热了,白夜还是懒得去理发。 他总觉得理完发后会有好多细小的碎发粘在皮肤上衣服上,挠又挠不痛快,不挠又痒的不行。导致现在头发也有点长了,额头的几缕头发有气无力地趴在脑门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刚才被吵的。 论颜值白夜还是挺能打的,一个北方人,将将一米八的身高,没有与身俱来的优势,但却是看着很安逸的那种类型,干净、清爽,再加上白夜经常穿浅色的衣服。 在女生的圈子里,这样的男生就是她们所说的。 少年感。 只是白夜自从和张颖在一起后,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曾经在张颖一次次地请求下,白夜也是一次一次地拒绝。 自己终究是要回去的,渝州虽好,却不是故乡。 只是想起热恋时期的那些承诺,不免觉得可笑。 “张颖啊......” 失望吗?当然了。 生气吗?也...有点吧,毕竟自己当初相信她,结果把自己骗了。 但,也能理解吧,女孩子嘛,远嫁什么的,不太现实。 白夜朝着窗户哈了口气。 外面的温度比里面还要高,一口气哈在窗户上什么反应也没有。 左手夹着烟,右手在水龙头接了点水,食指点点,在玻璃上写下了: “张,颖。”两个字。 猛嘬两口烟,像是撒气般用力将烟头摁灭在窗台上,留下一摊乌黑。 转身大步离开。 还未完全熄灭的烟头还在顽强燃烧着,袅袅的烟雾上方,“张颖”两个水字也在慢慢消散。 终有一刻,随着水滴缓缓滑落,直到谁也不知道它原来是什么样子。 出都出来了,也懒得继续回去受折磨了,论文写的差不多了,也不想回宿舍,而且回宿舍肯定又要被问那些糟心事。 双手插兜,漫无目的的白夜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广场,从大广场出去就是校门,这一段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充满朝气和希望,白夜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得找个事情干啊!得让自己动起来! 白夜心里暗想。 不能这么颓废,不能让张颖觉得自己有多在乎她一样! 于是,一个小时后。 ...... “你e呢!你e吃了吗?你一个机器人q不准也就算了,e也e不到吗?nc吗?” “我e到好像你能杀了一样?一个沙弥啦w躲技能都不会,还好意思说我?sm玩意儿” 校门口的网吧里,白夜正在峡谷里和辅助互相教导,眼看着自己的战绩越来越差,白夜不由得气急,控制沙弥啦站在二塔处就开喷。 “你瞎啊,男刀在墙后躲着呢,我开了w能有什么用?对面女警还有大,你个nc会帮我挡大?” “你玩个机器人躲在ad后面就知道吃经验,q也q不到人,对面打野一来你跑的比sm了还快,我要是你爹我都得溺死你!” 白夜打字速度越来越快,屏幕上滚动的字幕皆是不堪入目,对机器人的问候从选定英雄到游戏技术,再到臆想的机器人亲族,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机器人偶尔打出来的几句话也被淹没在滚滚长句中,连几个队友都对其文字功底表示佩服。 “屏蔽了。” “别吵了,跟个泼妇一样。” “出去举报就行了。” 一顿键盘输出总算是卸去白夜这几日的邪火,喝了一口饮料,拿起手机, “老陈,把你号发我,昂,晚点回来,知道了。” 心满意足地看着对方推上了自家水晶,轻车熟路地更换账户,选区,选定排位,开始游戏,一气呵成,伸了个懒腰,冲着网管说道, “来包烟,黑兰州,要细枝的。” 游戏时间总是不经意就过去了,白夜想起来时候,才发现已经过了十点了,想起刚才老陈说的最近这一片戒严,十点后不允许出街,心里有点毛,但是包夜又没有那个兴致。 匆匆下了机,抓起手机就冲了出去,网管在背后的喊声也没有理会。 月明星稀,黑夜漫长,偶尔传来的一些犬吠让白夜以为自己回到了故乡的乡下。 难以想象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这还不到十一点,就已经这么冷清了。 走过街道,跨过天街,穿过往常热闹不休的校门。 进入校园后,偶尔看见的几道人影让白夜逐渐静下心来,毕竟已经进到了学校里,外界的纷纷扰扰和自己已经没关系了,现在该头疼的是该怎么让宿管阿姨开门。 叫妈妈?宿管阿姨已经免疫了。 叫姐姐?这个......在上次被412的几个畜生喊过并被关在门外半宿后,再也没人敢尝试了。 那......叫妹妹不太好吧......白夜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想到高兴处还会笑出声,好在夜深,没有人看到。 在路过南楼时,突然听到南楼旁边的空地上好像有一声很急促的叫声。 说是空地,但也有些杂乱的草木,尤其是夏季,谁也不知道从里面蹦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救?还是啾?是猫吗还是什么?” 白夜有些疑惑,但又觉得猫的叫声应该没有那么大,想要上前一看究竟,又被眼前黑朦朦的天色阻碍了脚步。 白夜想要等夜巡的保安过来。 但刚才还觉得无比安心的校园内此时竟一个人也没有,夏季夜里有些凉爽的风吹到身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白夜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只想着事不关己赶紧溜。 可突然,窸窸窣窣的响动,脚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像是踩在了白夜的心上,吧嗒,吧嗒。 听到声音的白夜,一步也动不了了,他看着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那道人影,像是物竞天择的动物界里,手足无措的兔子见到了老虎,只敢缩成一团向上天祈求。 老虎闲庭信步,带有一种特殊律动的步伐不紧不慢靠近兔子,戏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食物,像是在考虑从哪里开始下口。 白夜不知道的是,这就是生命本质里的敬畏之心,低等生命在面对高等生命时的畏惧与崇拜,哪怕在高等生命看来不过是正常的交流,在低等生命眼中也是难以承受的天赐。 并不燥热的夜里,冷汗一下就浸透了后背,呼吸变得急促又细微,瞪大的眼睛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白夜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想到了老陈今天说的新闻。 “......广大市民请注意,近期有不法分子逃离至本区域,为保证大家的生命财产安全,请本区域市民朋友们在十点之后尽量避免出街,我们将进行严格排查,......,我们将在三日内,将危害公共安全的危险人物绳之以法......” 如果只是不法分子怎么会让执法部门都要实施戒严,如果只是不法分子又怎么会让这么多人这么紧张。 白夜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是简单的犯罪分子。 向男人背后看去,一个看不清的人影躺在拐角,茂密的草木将那道身躯遮眼得严严实实,若不是知道男人出来的方向,白夜也无法发现那里还躺着一个人。 “学生?”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窒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白夜感觉心脏也回到了胸口,声不可闻地回了一句, “嗯。” 究竟是回答男人的问题,还是骤然间的松懈让自己不可抑制地喘息,白夜也分不清楚。 但男人还是捕捉到了这个消息。 “认识?” 看到白夜盯着身后的躺着的那个女生,男人又问道。 “不......不认识......” 的确不认识,白夜连脸都没看清楚,甚至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学生还是老师。 “放心,她没事,只是看到我了,让她睡一会儿,等会儿会有人发现。” 难得的,男人居然解释了一句。 听到男人解释,白夜也松了口气。 白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他不会骗自己。 等等...... 看到你了? 想到这里,白夜猛的抬头看向男人,目光中满是惶恐。 可是又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的闭住双眼,又是一个猛甩头。 滑稽的表现仿佛让男人有些满意,点了点头。 下一瞬,白夜陷入昏沉。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白夜在想。 若是今天老老实实参加完毕业典礼就好了。 第二章 善?恶? 迷迷糊糊醒来,但却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白夜学着电影里的情节,放缓呼吸,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有风声,但是没有感受到风,应该是在室内,窗户开着。” 稍微动了动手脚,一切正常。 “没有把我绑起来,手脚也没有受伤,也对,对于他来说,绑不绑我没什么差别。” 回想了一下自己是怎么昏倒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看到那个男人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 “头也不疼,脖子也不疼,我是怎么昏倒的?” 白夜思不得解,索性不去想,就在要缓缓睁开眼睛观察的时候,右边传来一阵刺拉声,像是一个人在搬动桌椅,但又很吃力的样子,伴随着男人的声音: “醒了就起来吧,你拳头都握紧了。” 听到这里,白夜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将四周的景象扫入眼帘。 这里像是一个仓库,厚重的柴油和煤炭味道充斥在空气中,仓库的墙很高,高墙上有几扇窗户,没有关窗,风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门在自己左侧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但是距离有点远,不知道挂没挂锁。 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件可以称得上武器的东西是一根火钳,就是农家用来夹炭的那种用具,距离自己一两米,触手可及。 男人看着白夜醒来后没有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也没有大呼小叫向自己问诘,反而很镇定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和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不由得点了点头。 但下一秒,男人又看见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学生不顾羞耻拉开自己的裤子朝里面开始观察,端详之久比观察环境时间还要长,甚至还打算伸手进去摸一摸。 不由的满脸黑线,暗叫一声晦气! “行了,我没把你怎么样。” 听了男人的话,白夜也停止了这种试探,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也不是什么罔顾人命的亡命之徒。 白夜端正了坐姿,也不嫌脏,盘腿坐在地上,嘿嘿一笑, “哥,你把我带这里来干什么,要是要钱的话,你说个数说个时间,我去给你凑,怎么样。” “你放心,出了这个门,我绝对不认识你,我脸盲,第一次见的人根本记不得长相。” 男人坐在刚拉起来的凳子上,因为光线的问题,宽厚的身影在黑暗中藏的密不透风,但白夜却能感受到无尽的压迫感,尽管看不清,但白夜能感觉到,这个人,正在观察着自己。 良久,在白夜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终于,男人开口说话了。 “我不要钱,也不要你的命。” 白夜沉下心来,不要钱不要命?那要什么?我有什么? “啪!” 男人点燃一支烟,明灭的火光中,白夜发现男人整个左手都被包扎了起来,鲜血透着纱布,在火光中通红。 “吸~” 随着一口烟雾入喉,火光也灭了,黑暗中只有点点烟头,让人不至于失去方向。 “还是这里好啊,还有烟抽。” “这里?烟?他难道是刚从牢里出来?看这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抽烟了吧。”白夜不说话,静静思索着,企图寻求一点线索。 “你的手机我关机了,嫌吵,就在你口袋里,你想开机也行,想报警也行,但得听我讲完一个故事。”男人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 白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是黑屏的,一边用右手开机,顺势将手机放在怀中,一边稳住男人: “哥你说,我听着呢。” 男人似乎也不在乎白夜这些小动作,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随着烟雾喷吐,缭绕之间,男人开始讲他自己的故事。 ---------------------------------------- “我叫宋成峰。” “我最开始其实只是想买套房子,老人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得安排一个低楼层,或者电梯房也可以,总不能一直让老人爬楼梯吧。” “那段时间刚好我们老家那边开发了一个新楼盘,广告上说的可好了,楼间距宽,环境好,设施完善,物业服务也好。” “结果掏了钱三年了,竣工还遥遥无期,因为买房花光了所有钱,家里闹得很不愉快,我媳妇那么贤惠的一个人,被生活折磨的脾气暴躁声音也大,现在一点耐心也没有。” “刚生了孩子,孩子半夜经常吵闹,搅得老人家睡不好觉,家里又没钱,还欠了很多款,我每天刚忙活挣钱就已经很累了,真的没心思去管这些事情,只能一遍又一遍让他们再等等。” “就在快撑不下去的有一天,发现开发商开始交房了,我高高兴兴拿着资料去领钥匙,结果发现我买的那个房子已经有人住在里面了,开发商说我拿的这些东西,不作数,呵呵。” 伴随着咳嗽声,烟蒂掉落,正在回忆过去的男人被一阵又一阵的铃声吸引。 白夜怀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正是宿舍里的那几个,白夜心急如焚但又不得不装作云淡风轻,按下了静音键,“哥你说,我听着呢。” “唰,铛!” 白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黑暗中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脚边的火钳从中间被分成了两段,死死插立在地面上的是一片铁皮,一片从刚才那个自称宋成峰的男人坐着的凳子靠背上扣下来的一片铁皮! 一瞬间,白夜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后怕与惶恐,脑门上一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流到了眼睛里,痒痒的,也不敢擦。 本来觉得这个叫宋成峰的男人还比较好说话而产生的一些小心思全都烟消云散,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上那距离自己只有不足五公分的铁片,甚至能感受到因为速度过快,摩擦空气而产生的热量。 被白夜慢慢挪到伸手可及的火钳,断裂处还有一丝通红,插入地面的铁片上逐渐冒气青烟。 没有直面恐惧的人是永远也感受不到恐惧来临时,人类的表现到底是怎么不忍直视,就好像总有人在一些场合说不着边际的话,要是他们在现场将会如何如何,但实际上,他们在现场只会更加不堪。 白夜有点尿急,平常的那些小聪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没想到这个前一秒还在好声好气讲故事的男人,下一秒就化身成为了随时能索命的厉鬼! “虽然我现在状态不太好,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听完我的故事,咳咳,对你我,都好。” 此刻在听男人的话,白夜恨不得把男人讲的话刻在脑子里。 没有什么哥长哥短,也不再油嘴滑舌,白夜两只手死死捏着衣摆,拼命点头。 对于自己这一下造成的结果,以及白夜的识时务,宋成峰很是满意。 又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宋成峰继续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们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吗?那我攒的大半辈子的钱怎么办?” “于是我就开始到处求人,巡捕房也去了,人家说这是经济纠纷,不归他们管,递了状子给衙门,结果衙门把房子判给对方了。” “我不服气啊,我就继续想办法,县衙不服就去府衙,再去州衙,我就不信天下没有王法了。” “可是有那么多人开始劝我啊,说吃亏是福啊,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啊,说他们上面有人啊。” “单位不要我了,我老婆的医院也开始风言风语了,家里老人出门总能看见几个人在房子周围转悠,老人一辈子了,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儿,我妈一急病倒了。” “我爸看见那些小混混,就想要上去问个清楚。” “那种事情,是能问的吗,人家做都做了,还怕你说吗?” “几个小混混一个没防住,就把老爷子推到了,头磕在路沿石上,就这么走了。” “我跟疯了一样去找那些人,一天两天,一直没找到,有一天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门上全是血,鸡血鸭血狗血,巡捕房的说立案调查了,但因为没有监控,找不到人,一拖就是半年。” “但其实是有监控的啊,对面那么大的一个摄像头,你们非说没有监控。” “老娘承受不住连续打击和压力,上吊了,就那么一个房子,老爹老娘都走了,媳妇也害怕了,回娘家后再也没回来,孩子也抱走了。” “我一天天活得都没个人样了,就跟个狗一样满大街晃荡啊。” “我知道是谁干的啊,但是我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告不倒他们,我就想,该怎么样才能报仇呢?” “我已经无牵无挂了,我那时候就在想,我哪怕是死,也要带一个走。” 白夜这时候已经听得入神了,不由自主地问: “你这么厉害,后来肯定带走他们了吧。” 宋成峰抬头看了白夜一眼,从凳子上起身,慢慢走到白夜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夜,白夜也看着这个男人。 黑夜中看不出来,现在到了光亮处一目了然。 只见宋成峰的左半身完全被鲜血染红了,时间也许还不短,有的地方都结痂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苍老了,凌乱的胡茬,发鬓也有些霜白,眼神却很明亮,像是能看透人心。 白夜不知道那是不是杀气,但被他看着总觉得不舒服,连忙补充道, “我乱猜的。” “你没猜错,我干了。” “警察里我杀了五个,那些混混里我杀了九个,开发商我本打算让他全家死绝,可是我被发现了。我死了没关系,但是我想再去看看我孩子,我不能就那么死了,我一定要再看看我孩子!” 絮絮叨叨的男人不断重复着,“我还得再去看看我孩子啊,我孩子生下来就没爷爷奶奶和爸爸了啊,我还得再去看看我孩子啊,孩子啊......” 白夜心中也很沉重,他不觉得宋成峰在欺骗他,他只是为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而感到难过,感到气愤。 “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白夜小声询问道。 本来还在想念自己孩子的男人低下了头,眼神锐利明亮,问白夜道: “你觉得,他们这些人算恶人吗?” “算!当然算!千刀万剐的恶人!” 白夜心中一窒,忙不迭地点头,这不仅是人在屋檐下,更是因为白夜的确为那些草菅人命的上层人而感到愤怒。 白夜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可能,自己早已经疯了吧。 “你父母呢?” 突然,宋成峰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离婚了......” 白夜无所谓地回答道。 白夜的父母都属于雷厉风行的那种人,父亲是金融经纪人,母亲是律师,在这种家庭环境下,白夜的性格也被雕刻得有些他们的模样了。 从小就不缺钱的家庭,只是表面维持着这种稳定,等到白夜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白夜父母连忙去离了婚,就好像他们干的其他事情一样,那么迅速且高效。 四年大学,白夜只会在过年的时候回家去看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其他时间全都是在学校,品味孤独,尽管后来找了女朋友,但那人却从未进入白夜内心。 本来在两年的相处中,白夜也算是逐渐接受了这个女生,打算在毕业的时候向张颖说明情况,没想到反而是自己先被甩了,不过也还好,习惯孤独的白夜并没有觉得伤心,只是有些遗憾和失望。 “我还要回去,还要报仇,我这一去不知道会不会死,但是我不能给我孩子什么都没留下。” 宋成峰右手按在白夜肩头,压的生疼,语气短脆急促,又充满决断。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是见到我的最后一个人,我也只能找你了,这个事情,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说着,宋成峰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 “密码是我孩子的生日......如果我侥幸不死,出来后会第一时间去找我孩子。” “如果让我发现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做......你知道我会做什么的!“ 白夜欲哭无泪,自己只不过是个大学生,突然卷入这种官司里。 虽然很想帮他,但不代表帮他销赃啊! 鬼知道巡捕房的都有什么手段找到他! “不是,大哥,我这......我也不知道你孩子住哪里啊......” 宋成峰蹙着眉,深深看了白夜一眼。 “住址我已经保存在你手机里了,你回去后找。记住!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件事!” 白夜还欲说些什么,又看到了地上的铁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看到白夜这副样子,宋成峰反而有些无可奈何,初次掌握这种力量的他,两个月前还是个普通人,自然更能体会普通人的心酸与无奈。 宋成峰蹲下身来,又说道:“只是让你送个东西,东西送到了你就走,不会和你有一点牵扯。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我来找你,会有一份让你满意的酬谢。” 言尽于此,白夜知道自己是不能不答应了。 王座上的掌权者也许会偶尔发发善心,但绝不会允许有悖逆他命令的人活着。 宋成峰,就是那个高坐在王座上,俯瞰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宋大哥,我知道了,你要做什么放心去吧,东西我肯定给你带到!” 白夜反手搭载宋成峰放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上,缓解缓解被压的麻木的肩膀,也表达着亲热。 往好处想想,好在生命安全不是问题了。 宋成峰被白夜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不过心思缜密的他也猜到了白夜的想法。 布满故事的脸颊扯出一个能看得出来是笑容的表情, “好!” 说完,宋成峰便起身离开,深夜的仓库里,佝偻又坚定的身躯渐行渐远,只能依稀听到几句呢喃。 “为什么恶人这么多......” “......为什么要把我们逼的没有活路......” “......既然都是恶人,那我也要做恶人,做最恶的人,比一比谁更恶......” 谁也没有发现,一抹阴影从宋成峰的影子里分离出来,融合在了白夜在灯光下的影子里。 仓库里只剩下白夜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彷徨。 白夜的影子也随着白夜举手投足而一起一动,惟妙惟肖,好像本该如此。 第三章 初入追凶 五日后,白夜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 对外他宣称,因为前段时间的买醉,想要出去进行一趟毕业旅游。 对,他给室友们的解释是,失恋,心情不好,买醉。 但实际上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是为了完成宋成峰那个疯子的遗愿。 自那一日后,白夜就时刻关注着的渝州新闻,主持人的声音突然从电脑里传出来: “......济州五二七恶性杀人事件嫌疑犯,宋某某,已于日前被抓获,将在本月十一日,在渝州府衙开庭审理......” “......宋某某,男,济州下贫县人,原济州某国有企业工作人员,家庭成员有一妻一子,可谓是幸福美满,据宋某某原单位同事介绍,宋某某在职十年,为人和气,待人宽厚,那又是什么让这个本来可称得上人生赢家的宋某某,一步步走上犯罪道路的呢?” “......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晚八点的,今日辩法。” 白夜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脑海里回荡着刚才在电脑上看到的新闻。 没错,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就是他,宋成峰! 他被抓了? 他把开发商那一家杀了? 以他的身手,他想走谁能拦得住他? 那我还要不要去找他儿子? 面前摊开的一本西方经济学,扉页正夹带着宋成峰写给他的地址。 脑子里思绪万千又理不清头绪,白夜索性去阳台洗了把脸,拍了拍脑门。 “去,还是得去,他只是被抓了,不是被击毙,谁知道他会不会出来。” “他儿子家距离自己家也不远,两三百公里的路程,就当是去玩了。” “到地方后我放下东西就走,这事情就算了了。” “不行,不能去,说不定巡捕就在他家附近蹲点,正等着我自投罗网!” “而且他都已经被抓了,按照杀了那么多人来看,罪名一定小不了,说不定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说不定,说不定直接被执行死刑了呢!” “等到他一死,我再悄摸找到他儿子生日,钱,不就是我的了么!”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要是还能出来呢,我要那么多钱,命都没了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那种恶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就在白夜左右逢难之时,椅子上的阴影面积,逐渐扩大,可奇怪的是,日头正高,却不知这些影子都是从何处来。 白夜一时间没办法下定决心,正想打开新闻仔细看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阳光正燥的夏日,身上却布满了阴影,就好像天空上突然飘来一朵云,遮盖住了阳光,洒下一片凉爽。 可是这是在宿舍里,哪儿来的云? 下一瞬,消失在原地,只有突然失去重量压迫的椅子,打了个转。 待到椅子也归于平静时,谁又回发现,这里刚才还有一个人。 ------------------------- 曾经有人这样形容过大西北的无人区。 “那是一片风也不愿经过的地方,连铁轨也抛弃了的世外之地,当你正真踏上大漠戈壁,你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寂寥。大声的呼喊听不到回音,就像正常的社交也无法得到反馈,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 “虎子,别睡了。” 又是一片熟悉的黑暗,白夜心里默默消化着刚才的信息,闭上眼掩饰着震惊。 “追凶......无人区......” 就在刚才,被阴影侵蚀的白夜知道了为什么宋成峰一个普通人能有这么不可思议的身手。 原来他得到了,一个专门用来惩治恶人的系统。 在现在这个被系统流轰炸得人尽皆知的时代,白夜已经不感到稀奇,只是震惊于居然会落在自己头上来。 “位面:无人区。” “目的:惩凶除恶。” 宋成峰因为内心强大的除恶愿望被系统选中,却又在最终想要转变成一个真正的恶人而被系统抛弃,转而寻找了距离最近的白夜。 寥寥两行字,告知了白夜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因后果。 “不执行会怎么样?” 白夜在心里默念,果然也得到了系统的回复: “清除记忆,寻找下一任追凶者。” “追凶者吗......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虎子,虎子,快睁眼啊!” 一声声急促又细微的呼叫打乱了白夜的思绪,睁开眼,看到旁边的一名警察,正在不停用胳膊肘碰着自己。 “王虎。” “叫你呢!局长叫你呢!说啊!” 看到王虎只是看着自己,却没有立刻回局长的话,不由得更加着急了。 “啊,局长,我在呢,您说。” 此时白夜才看到,自己是在一间会议室里,坐在长长会议桌的下边,两边稀稀拉拉坐了几个警察,都在望着自己,只是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被旁边警察所紧张的局长,看着自己也只是叹了口气。 “王虎,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们都知道王辉的死和你没关系,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去开庭。好了,散会吧。” 随着局长散会的话音一出,会议室里沉默的气氛被打破,但也没人急着离开,白夜想要单独待一会儿,他能感觉自己现在脑海里有很多信息,却又一时间整理不清,混乱又肿胀的感觉,头晕目眩。 只是其他人好像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局长离开了,那些原本在座位上的警察也来白夜身边,有的是拍了拍肩膀,叹了口气,有的则是俯下身来安慰,还有的好像很愤怒,指手画脚地和旁人争辩着什么。 白夜顾不得其他,给周围的警察说了句不舒服,便离开了会议室。 奇怪的是,从来没来过这里的白夜,却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厕所,顾不得一股股恶臭,拉开隔间门,裤子也没脱就蹲了下去,双手不停拍打着脑袋,渐渐明白了自己在一个什么地方。 自己的这个身体叫王虎,在戈壁滩上的一个派出所里当一名小民警,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叫王辉,因为同姓的原因,再加上脾气相投,两人的关系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前几天,所里说又发现了那批偷猎野生隼的家伙,王辉领命去抓人,中午的时候,两人还在饭店喝了点儿。 其实往常也是这样,大戈壁上荒无人烟,少有的几辆车经过,就凭所里这几辆年龄比自己警龄都长的车,实在没把握追到。 那一天两人也是对于这种小事毫不在乎。 虽然曾经都是一腔热血的少年,但在一年又一年的轮回当中,早已磨平了所有的锐气。 日复一日的工作,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就一个夫妻吵架能调解三回,这样的日子,谁都是上班为了下班,浑浑噩噩地过活。 但那一天,自己在对讲机里听到王辉压抑不住的兴奋: “虎子,我看到他了!” “辉哥,别急,报地点,我现在就过来。” “不用,一个小毛贼,我今天带着家伙呢。” 说罢,便听到关车门的声音,王虎心里虽然急,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乱说话,只能按耐下心,将对讲机调整至静音。 果不其然,人赃并获,只要这个案子定下来了,辉哥这些年的苦就没有白熬。 只是,戈壁滩上信号实在太差了,经常只能听到嘶嘶拉拉的电流声,为了确保嫌犯安全,自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冲着对讲机喊: “有人吗,说话,说话啊......” 直到辉哥的尸体被找到,躺在戈壁的马路上,笔直的马路一眼能望到头,就像辉哥这辈子,一眼看到了头。 王虎总觉得是自己一直在喊话,再加上没有和辉哥一起去,导致的这起事故,让那个混账撞死了辉哥。 对,就是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他就是杀人凶手。 可是自己没办法,这个人做事情太干净了,若不是这次事故,系统里连他的信息都没有。 尽管同事们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但原主内心充满了无穷的自责与愤恨,甚至都影响到了白夜的心思。 “无人区电影啊......” 白夜明白自己现在什么情景里了,一部讲述人性的电影——无人区。 影片全程在边疆取景,讲述徐峥饰演的律师赴一座西部城市为一名盗猎者辩护,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反被追杀,途中还遭遇了舞女、走私贩、盗贼、警察各色人等,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逃亡之旅。 自己目前的角色,就是那个全片只出现了寥寥数次,没有名字也没有地位,最终还被徐峥扮演的那个律师反杀的一个角色。 明天,就是审判那个贩隼头子的开庭之日,自己也将在庭上,被驳得哑口无言,最终贩隼头子无罪释放。 记得有人曾评价,无人区这个电影里没一个好人。 那自己呢? 算是个好人吗? 是的! 自己就是个好人,还是个除恶务尽的大好人! 理清了思绪,走出隔间,到洗手池旁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把凉水,冰凉的水花四溅,镜子里是和白夜一般无二的面容。 定定看了一会儿,白夜也不知在和谁说。 “看看我是怎么做的吧。” 说罢,大踏步走出了卫生间,通过走廊尽头的老旧木门,戈壁滩上独有的凌烈风沙吹打在还带有水渍的年轻脸庞上。 入眼,千里戈壁滩,万里无人烟,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第四章 庭审争辩 白夜向所里申请了配车,根据记忆来到一家名为“大福地茶餐厅”的地方。 在电影里,徐峥扮演的律师,用一纸账单,将辉哥死亡的原因定性成了酒后驾驶而导致的意外死亡。 车轮碾起的黄沙一路相随,随着刹车声,白夜来到了“大福地茶餐厅”。 白夜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只能期望那个无良律师还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但让白夜无奈的是,他刚停好车,便看到了徐峥,不,应该是叫做潘肖的律师,拿着一张什么东西从餐厅大门走出来。 潘肖有些嫌弃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皱起眉头,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纸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看得出来,他的确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潘肖也一眼就看到了白夜,看到了白夜身上穿的警服,开的警车,以及还没有熄火而不停冒着黑烟的排气管,皱着眉想了想。 接着又冒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拿着塑料袋朝着白夜甩了甩,一个滑稽可笑的敬礼甩手,转身离开。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四目相对之间却又明白了对方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不得不承认,这个潘肖律师虽然人品败坏毫无底线,但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个专业的律师,只为钱服务的律师。 白夜没有说什么,挂上倒档后离开了这里,只是紧紧抿着的嘴唇能看出来,白夜此时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云淡风轻。 第一次见面,白夜稍逊一筹败下阵来。 听着车辆离去的声音,墙后的潘肖点燃一根烟,美美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后自言自语道: “哼,穷乡僻壤也有人才啊,这案子,不好办啊。” 只是看着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潘肖将白夜放在心上。 也许,只是在想这个案子结束后该怎么收尾款罢了。 白夜没有想过去找潘肖,给他一笔钱让他闭嘴,因为白夜知道,和那些人比起来,自己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律师。 如果对方吃了原告吃被告,到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奸诈,胆大,细致,遵纪守法又利用法律,这是潘肖给白夜的第一印象。 但白夜也没有离开,或者说,白夜一开始的目标不只是那张账单。 既然这一条路走不通,那就走另一条路。 白夜将车放在一个停车棚里,在车里换上便装,枪插在口袋里,在一个atm机里取了点钱,想了想,又把证件拿上,在观察到四周无人后,悄无声息地又走进这家餐厅。 尽人事,听天命。 第二天,在其他同事的陪同下,白夜正装出席庭审,以证人的身份。 白夜将对讲机录音,车辆现场照片以及从车上搜索出来的阿拉泰隼毛拿出来,冗长的流程和互相举证后,向法官陈述,像原著一模一样的情节。 “......事实已经够明白了,他就是盗猎珍禽,杀害执法人员的凶手。” 白夜面无表情地念完原著里的台词,默默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潘肖,看着他转笔,涂抹,满不在乎的样子,成竹在胸。 安静的模样让他的同事都有些稀奇,这小子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检方证人陈述完毕,请辩方律师陈述。” 随着法官的话音,潘肖拿出来了那天在“大福地茶餐厅”拿到的那张账单,并说道: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听到我的当事人在里面说过一句话,对讲机里的声音很明显不是我的当事人,关于这一点相信法庭早有定论。 所以我不明白这份所谓的证据和我的当事人有什么关系? 检方证人所列举的一系列所谓的证据都是在他们判定我的当事人是凶手的前提下,所反推引导出来的证据,俗称线索,但线索,不能作为证据,更不能牵扯到我当事人身上? 法庭是讲证据的,不是讲个人主观臆断的。 相反,我这边也有一份证据。” 潘肖扬了扬手里的账单,示威一般向白夜点了点头,然后交给了书记员,转交给法官。 “我来告诉你什么叫证据,王警官,请问案发当天中午你是否和死者在一起?” 潘肖对于旁听的那些警察吃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看着对面的白夜,一字一句,语句清晰,缓缓问道。 “是。” 白夜知道这件事情是瞒不过去的,有太多证据能够提供了,在这上面隐瞒没有什么意义。 况且他也没打算在这上面隐瞒。 “请问你们喝酒了吗?” 潘肖步步紧逼,似乎胜利在望。 来了!就等你这句话。 “喝了!” 面对白夜斩钉截铁的回答,貌似有点超出潘肖的预料但很快,潘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精神抖擞,重整旗鼓,当即转变了说法。 “王警官的确快人快语,我手里的这份证据恰好能为王警官佐证。这是案发当天中午,王警官和死者在“大福地茶餐厅”的账单,一份烤羊腿,一瓶宋庄特供,以及四瓶啤酒,这上面有王警官的签名。” “所以我们不得不承认,王警官和死者的这次饮酒,才是导致这次交通意外的直接原因!” 旁听的当地人和警察们,瞬间乱作一团,吵闹声不绝于耳,更有暴躁的警察当庭骂出了声,给这个利益熏心的律师一个肯定的回击:“放屁!” 潘肖依旧不慌不忙地坐在律师席上,点了点话筒,试了试声音,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聚焦到他身上。 “审判长我抗议,他们人身攻击,我申请让他们离庭。” 目中无人的样模样让旁听的警察们更加愤怒,反观白夜,依然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神情。 白夜学着潘肖的样子,点了点面前的话筒。 “潘律师。” 随着白夜的声音,警察们也期待白夜可以说出来什么有力的回应。 “那我请问,你的这份账单上,有死者的签名吗?” 潘肖嘴角的微笑凝固住了,手里一直转动的桃木手串也停滞不动了,事情第一次不受他掌握了,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律师,尤其是已经开庭的律师来说,很不好。 白夜乘胜追击:“我猜是没有的,对吧。” “那你又如何证明,那一会儿,我就和死者在一起呢? 换句话说,我签了这个字,你又怎么证明,我喝了这些酒呢?审判长,我对于辩方律师所提供的证据,其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进行质疑。” 潘肖冷冷地看了看白夜,面前的这个警察那清秀的面庞,总让人怀疑这天气恶劣的地方如何能养出皮肤这么白净的人,但此刻,潘肖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张脸。 法官似乎也发现事情有些扑朔,转头又向潘肖提醒: “请辩方律师作答。” “好的审判长。” 潘肖此时已经不去把玩手里的桃木手串了,也不去看庭审当中坐着的那个请他来的男人,不论他此事目光里想表达出来的是愤怒或者祈求。 而是把这个案子当作一个真正需要认真的事情去对待。 直了直身子,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我国《关于诉讼的若干规定》第七十三条规定,双方当事人对同一事实分别举出相反的证据,但都没有足够的依据否定对方证据的,庭审应当结合案件情况,判断一方提供证据的证明力是否明显大于另一方提供证据的证明力,并对证明力较大的证据予以确认。 我方主张死者喝了酒,证方主张死者没有喝酒,相应的举证责任在双方,我方已经提供了案发当日有王警官签名的账单,并且已经得知案发当日中午,王警官与死者在一起,那么请问证方提供的证据是什么?” 虽然是对立方,但白夜还是不得不暗赞一句,专业! 虽然是个黑心律师,但不得不说,这个潘肖,的确有点东西。 潘肖没想过事情能就这样结束,在对方这个小警察说出来那句话的时候,潘肖就知道,事情有点棘手了。 风水轮流转,白夜此时稳如泰山。 右手不停拨弄着话筒下面的木屑,一片又一片,心里在想,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坐过了。 听到潘肖的质问,白夜右手纹丝不动,左手从桌面上的文件里抽出来一张纸,递交给书记员。 “大家请看,这是案发当日中午大福地茶餐厅所有顾客和工作人员的签名,他们都能证明案发当日,由于我担心案情的原因,所以我所点的所有酒都是自己一个人喝了,死者滴酒未沾。” 说到这,白夜冲台下笑了笑,接着说,“我的同事们都知道,我这个人嗜酒如命,平常一两斤就是漱漱口,那天中午,我也只是浅尝辄止,毕竟酒量太好了,这件事情他们都能为我作证。” 在一片“我作证”,“我也能作证”的嬉笑声中,白夜捕捉到了局长微微点头的动作,心中大定。 “审判长我抗议,我对于证方提供的证据,其真实性和关联性提出质疑。群众签字不能作为独立证据使用,其证据效力还需其他证据佐证,而且......” 潘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夜拿出来的另一张纸吸引了目光。 “审判长,我这里还有互相佐证的证据,关于死者的尸检报告。” 看着潘肖不可思议的眼神,白夜心中满是复仇一般的快感,你想做个恶人,那你就做到底,千万别放弃! “报告中,死者尸体内酒精含量低于0.003%,属于正常人体内酒精含量,辩方律师所提供的证据不成立,希望法庭不予采纳。 所以,这份报告,以及我刚才提供的签名可以得出判定,案发当日,死者根本没有喝酒,死者死亡的原因,与案发当场的当事人必然有直接关系!” 一锤定音! 潘肖坐在律师席上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场官司,自己输了。 他不想去追究那份签名从何而来,也不想知道那份尸检报告的真假。 本来这场官司就是凭借对方对于法律的不熟悉强词夺理。 自己的那份账单也并不合理。 自己可以给那个贩隼头子说,可以上诉,可以查证,可以申请更换庭审等等方法拖延时间,也许官司还能继续打下去。 但是当对方拿出那份报告的时候,潘肖才意识到,没有意义了。 这里的人,想做一份不利于自己的证据,轻而易举。 贩隼头子朝着潘肖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 但潘肖已经不想理他了,对于审判长所问的“辩方律师还有什么说的吗?”更是置若罔闻。 他承认,自己小看了大西北的人,也小看了这里的手段。 不过还是应该感谢对方,给自己上了一课。 此时的潘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趟旅程,将会带来的究竟会是什么。 在他心里,还在为尾款的问题而烦恼。 在潘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最为简单的官司,输了而已,有懊悔,有淡淡的厌恶感,但却没有惶恐。 等回去后,离开这片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后,他又是受人追捧的新锐律师。 直到贩隼头子被法警带下去,潘肖都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当然也就没有看到,贩隼头子给旁听席的一个光头使的眼色。 庭审结束后,白夜周围围满了王虎之前的同事,七嘴八舌的询问。 “可以啊虎子,你啥时候找那么多人给你签字了!” “虎子你酒量真那么好?你就吹吧!” “虎子你什么时候找人做的尸检,不声不响给我们一个惊喜啊!” “就是,本来我觉得十拿九稳的官司,结果差点输了,又让虎子翻盘了,真牛逼啊!” 在一声声兴高采烈的讨论声中,白夜拉着局长来到外面。 递给局长一根烟,自己又点了一根,两人沐浴在透过玻璃的阳光下,谁也没有开口,斑驳而肃穆。 “局长,我等会儿回去就提交,你记着给我签个字啊。” 透过烟雾,是局长复杂的目光。 “王辉有你这么个兄弟,挺好的。” 想了想,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警察,可惜了。” 呵,可惜吗? 王虎想起了昨天下午在局长办公室说的话。 “局长,你我都知道辉哥是怎么没的,想要给那个王八蛋定罪,就必须有不可推翻的死证! ......我有很大的把握,而且这次事情后我也不想做警察了......到时候大可以推到我身上,说我是自己做的,谁也不知道。 坏人可以不尊重规律,我们却必须被条条框框所限制,这是个什么世道?”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局长,或许是听到自己不用担责而放心,总之,局长最终答应了自己,给了自己那份尸检报告。 至于辉哥到底有没有喝酒? 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白天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是黑夜降临了。 白夜,白夜。 白日追凶,黑夜杀手,也许这才是自己的使命所在吧。 看着从前门出来的潘肖,白夜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剧情已经被自己改动了很大一部分,接下来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仿佛脱下了枷锁一般,白夜神清气爽。 和正在抽烟的局长敬了最后一个礼,转身离开,追着潘肖而去。 第五章 你是好人吗 “哎,michael,是我。” “哟,潘总,为民请命结束啦?” “嗨,别提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王八蛋,好好的案子给搅黄了,说起来就来气!” “啊?潘总,那四号的新书发布会......” “怎么,你不会做?” “哦......我懂我懂,那这案子的事儿?” “案子?什么案子?案子没什么事儿,正常写就行,到时候前面标题前面写行小字,就说本报据悉,捕风捉影的事儿谁会去关注。” “哦~潘总,那标题怎么写?” “这还要我教你么?著名律师远赴西北,无辜被告沉冤昭雪,你刚才那个词用的不错,再加个副标题,就写......为民请命,势在必行。行了,就这样吧,我这儿还有事呢,挂了啊。” “行行行,潘总,你先忙,我肯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站在一家完全看不出来是超市的土房子面前,潘肖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脏兮兮的门帘上,用红色塑料贴出来的“门市部”三个字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像老人的拖鞋一样,松松垮垮依靠在上面,随时可能脱落的样子。 “这边的人都听不懂人话吧。” 潘肖一边烦躁,一边吐槽着当地人的方言。 想买包烟都得问三个人,这破地方,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戴着手套将这张破布挑的高高的,然后一个灵活的腾转,尽量避免和身体有一丝接触,才进入到这件土房子里。 “来包烟,苏烟。” 潘肖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包括这家所谓的超市的老板。 “么。” 潘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看坐在货架后面的老板。 又是一个刁民! 潘肖心中下了定义。 “那来包中华。” “么。” “那有什么烟?” “有白沙,抽不?” 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潘肖这时才发现,低小的土房里,还藏着一个人。 白夜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是你啊。” 要说潘肖现在最讨厌看到的人是谁,肯定就是白夜这张脸。 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帅,还让自己损失了那么一大笔钱。 潘肖并没有过多理会白夜,在他看来,白夜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时的失利完全代表不了什么,回去后自己依然是那个年少多金的新星律师。 而他,只能一辈子呆在这个破地方。 但这并不妨碍潘肖还是很讨厌白夜。 “来包白沙。” 潘肖并不想理白夜,掏出来二十放在桌上,冲老板说道。 “一百。” 老板看了看杂货柜上的二十块钱,眼皮也不抬,西北独有的厚重方言,听在潘肖耳朵里却那么不可思议。 “多少??” 潘肖震惊了。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你这么定价物价局知道吗?你们物价表在哪,拿出来我拍照!” 白夜在旁边听得乐不可支,走到潘肖旁边,同样冲老板说了句: “白沙。” 老板看了眼白夜,又瞅了瞅潘肖,起身从货架下面拿出一盒白沙烟,又从柜面上抽出一根打火机,一并交给了白夜,并说道: “王总最近捞撒呢,时间长么见了昂。” 白夜在原来的世界里就是大西北长大的孩子,此刻听到乡音只觉得无比顺耳与怀念。 “么捞撒,还是那些闲事情么。周总最近哪达发财呢。” “哎,再不说我了,捞球些么人捞的闲蛋事情,这个怂可是谁?” 白夜口中的周总用下巴点了点潘肖,向白夜问道。 白夜沉默了会儿,说道:“前两天辉哥那个事情,你知道吗?” 周总闻言瞪大了眼睛,向前探了探身子,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那事情谁知不道,他......?” 白夜点了点头,“他是那个贩隼的驴日的,叫来的律师。” “你个杂碎呀!” 在潘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被揪住了衣领摁在了货柜上,脸还没仔细感受货架的冰凉,头上就被咣咣两锤,打得潘肖怀疑人生。 “狗日的啥钱都挣,城里人都这种德行!” “你干嘛!你干嘛!我是律师你知道吗!我让你赔的一分钱不剩你知道吗?” “王虎,你还是个警察!你就这么看着他动手打人?” 听着潘肖歇斯底里地喊叫,周总也有些迟疑,松开了捏着潘肖衣领的手,拎着紧了又松的拳头看着白夜。 潘肖挣扎着爬起身子,恶狠狠地盯着周总,“人身攻击还动手打人!你等着,我让你知道这两拳有多贵!” 说着便要掏出手机打电话。 白夜悠哉悠哉地拆开烟盒,点上烟后美滋滋地吸了一口,趁着潘肖没防备一把夺下了手中的手机,左看右看摆弄了一番,当着潘肖的面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在潘肖一连的“哎哎哎”声中,冲着潘肖的脸吐出一圈烟雾,才淡淡地说道, “潘大律师,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 紧接着,从潘肖的胸口捏起了律师证。 “潘律师,呵呵,有些地方,这个东西,不管用的。” 言语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说罢,回头冲着周总说道:“这个人我问他个撒,我的事情完了回来咋们说昂。” “能成,完了回来说,这狗日的再别让我看着他,不然我锤不死他!” 周总还是有些气不过,但看着白夜要将潘肖带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潘肖即将被带出门的时候,故意冲白夜叫道: “实在不行你领到滩上给埋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看着潘肖惊恐的眼神,周总在屋内得意地大笑。 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再加上身处异乡的不安全感,让潘肖觉得深深的无力。 “你要问我什么?官司已经结束了,我得回去了。” 看着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男人,白夜有点无法将他与刚才在法庭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联系起来。 “没什么,潘律师,就是想带你一段,我也要回去。” “你......你也要回去?回哪儿去?” 潘肖一时间有点没理解白夜的话。 但转瞬就明白了,不管回哪儿去,这个人的意思是要和自己一路。 看着潘肖的神情,白夜笑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从哪儿来,我回哪儿去。” “不......不用了吧王警官,我票都定好了,一会儿......就得走呢。” 潘肖观察着白夜的眼睛,企图看出来点什么。 但他失望了。 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后,白夜的眼睛里如同一湖死水,波澜不惊。 “从这儿走到最近的火车站,每天只有一趟大巴,今天的大巴已经在刚才庭审的时候开走了,潘大律师应该不想再坐三个小时的马车回去了吧。” “没事,王警官,我也可以等明天再走的。” 似乎是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了,潘肖也想通了这个叫王虎的警察,不对,前警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辞职了,但起码是一条人命,他绝对不敢那么猖狂。 此时的潘肖,对于无人区的规则,还停留在文明社会的刻板印象中。 拿定了主意,潘肖的神情也变得不那么萎靡,逐渐开始尝试掌握话语权。 白夜神情不变,淡淡开口:“是吗,潘大律师,那你明天的新书发布会......” 说着,白夜从另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里面正是潘肖刚才打电话的声音。 “哎,michael,是我。” ...... “嗨,别提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王八蛋,好好的案子给搅黄了,说起来就来气!” ...... “这还要我教你么?著名律师远赴西北,无辜被告沉冤昭雪,你刚才那个词用的不错,再加个副标题,就写......为民请命,势在必行。行了,就这样吧,我这儿还有事呢,挂了啊。” ...... 潘肖没想到这个小警察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气急败坏地就想夺过手机:“我没有说关于案子的事情,而且偷录录音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能作为证据的,你这个是......” “行了行了我都懂,没想当证据,就是随手一录。” 抵住了潘肖想上来争辩的动作,白夜有点不耐烦了。 “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而且你还不知道吧。 你的案子输了,还拿了人家那么一大笔钱,那群人怎么可能放过你,还收尾款?杀人放火金腰带,这个地方没那么多规矩的,律师先生!” “他们敢!你们警察是干什么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 可是看着白夜越来越玩味的眼神,潘肖逐渐说不出话了。 白夜一副吃定自己的语气,潘肖实在是无可奈何,但事实上,潘肖心里也明白,自己今天必须回去的,错过了那天的新书发布会,那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一笔尾款钱了。 但潘肖怎么也想不明白,白夜非要带着自己一起走的原因在哪里。 “请吧,潘律师,油我都加满了,九五号,高高的。” 看着旁边这辆破车,潘肖沉默着,带着满腔的不情愿与人在屋檐下的愤慨,上了副驾。 白夜斜着眼睛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笑了笑。 冲着身后某个地方招了招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发动机吃力地轰鸣了一阵,车子绝尘而去。 车上,潘肖还在不死心地挣扎。 “王警官......” “都说了我辞职了。” “没事,叫着顺口嘛。” “......” “这里每天真的只有一趟回去的车啊?” “......” “要不你把我放前面有人的地方吧,我在那里找找有没有回去的车。” “...不用...” “车费多少钱啊,我给你吧,但我这次出来没带多少啊。” “......你看过一部电影,叫人在囧途吗?” “......什么电影?” “人在......” “什么破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电影!” “......是吧,我也觉得......” “......阿sir,你为什么非要带着我走呢,我是个好人啊。” “哦?你觉得,你是个好人吗?” “......是......是啊!” “呵,也许吧。” 破旧的吉普带起风沙,敲打着路边“前方八百里无人区”的告示牌,乒乓作响。 道路的前方,是纯种的戈壁,没有一点杂质。 旷达的蓝天,缥缈的白云,一目荒旷的沉寂,一目宏阔的悲壮。 道路两边是成片成片灰褐色的砾石,面孔严肃,严肃得令人惊惶,令人悚然。 一条笔直的马路像是这大戈壁面靥上的疤痕,二人踩踏在荒漠的伤痕上前行,一去无归。 第六章 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研呢 车外的风沙吹不进车里,潘肖却觉得吹进了他心里。 透过玻璃看着更古不变的荒凉土黄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一声无力的叹息。 白夜没有心思去顾及旁边这个律师现在在想些什么,而是沉下心来感受着自己的变化。 在之前,贩隼头子被法警带出去的时候,白夜就感到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心思繁乱了,但心底却一片澄澈。 贩隼头子落网了,他手底下的那个光头还在谋划些什么。 加油站的那个拐卖人口,敲诈勒索的父亲,低能弱智的儿子。 在路上遇到的拉黑油的兄弟俩。 还在等着贩隼头子来交易的两个走私犯。 以及那个可怜可悲,被拐卖到这里,遭受凌辱打骂还偷摸攒钱,只求有一天能被人带出去的舞女。 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夜从来都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只是很平凡也很常见的一个普通人。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异禀的天赋。 毕业后不能大富大贵,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命百岁。 如无意外,毕业,工作,结婚,老去,这才会是他一眼能看到头的人生设计。 只是现在...... 白夜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伸到窗外,捏着一颗随地可见的岩石。 这种石头在戈壁上很常见。 久经风沙的缘故,戈壁上能留存下来的石头只有两种。 一种轻踩就能碾成末的沙石,一种能破窗砸人的黑石。 白夜手里的就是第二种。 四根手指兜着,大拇指用力,瞬息,感受到被一分为二的石头。 白夜心中一片平静。 自贩隼头子被带下法庭关押时,白夜就感觉到身体暖暖的,不像是曝晒在阳光下的焦灼,也没有躺在浴缸里的压抑,反而有点像,冬天洗完澡后,躺在被窝里的安逸,被窝里还有电热毯。 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感受着暖意袭裹每一寸皮肤,再沁入心里的那种满足。 白夜知道,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不论是世界,还是他自己。 “是因为什么? 自己制裁了贩隼头子吗? 但原著中,贩隼头子最终不还是死了吗? 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 袭警,走私盗猎国家珍禽,故意伤害,数罪并罚。 他出不来了。” 追凶,追的是凶手,也是凶恶之人。 就好像奖励一样,每完成一次追凶,就会进行潜移默化影响,提升自己的全面素质,让自己进化。 对的,就是进化,是现代人苦苦追寻却毫无头绪的,人类新的发展道路。 这种力量感,是之前的大学生白夜不曾体会过的。 白夜不知道的是,如果这种进化之路能一直走下去,那最后的自己会成为什么? 神吗? “啪嗒。” 点火声拉回了白夜天马行空的想法,扭头看见潘肖正皱着眉头,因为系着安全带,费力地从口袋掏出烟盒。 抽出一根,点燃。 察觉到白夜正在观察自己,想通了的潘肖,新抽出一根递给白夜。 “来一根啊阿sir。” 接过烟,白夜笑了笑。 顺手在窗外弹去烟灰,向潘肖问道: “潘律师,你知道请你来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车让人撞了,撞他车的人还死了,让我辩护,我就来咯。” 潘肖心不在焉地说道。 看得出来潘肖没讲实话的白夜也并不在乎,反而是继续说道。 “死的那个人叫王辉,是我兄弟,我们两认识四年了。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就是老资历了,脾气暴躁不服管教,脑子一抽,局长也敢顶两句。 三十多的人了,没啥坏心眼,也没啥爱好,平时就喜欢两口。” 说道这里,白夜转头又看了眼潘肖,开玩笑一般说道, “哎,潘大律师,这句话你没录音吧。” “哼!” 潘肖头也没回,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表达着自己的不屑。 白夜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们平常都开玩笑说他命不好,才到这个地方来的,穷乡僻壤,水恶山黑, 他倒是满不在乎,每次都振振有词,老子是考进来的!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单论人贩子,他就抓了十一个,救出来的小孩十九个,被拐骗来给人当媳妇的女人七个,从没失手。 没想到这次,救一只鹰隼,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 潘肖笑不出来,比窗外不变的景色,更沉寂的,是潘肖的目光。 白夜抽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然后摇上车窗。 刚才还在呼啸的过路风,一下子被隔绝在外。 车内顿时没有了喧嚣,发动机响动也驱不走的宁静,在车内逐渐蔓延开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心思说话。 道路的前方,一辆载满柴草的半挂货车,隐约可见。 ------------------------------ 白夜摁了摁喇叭,前面的大货车纹丝不动,路就这么宽,要么从旁边铺满石头和沙砾的滩上开过去。 要么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看着仪表盘上显示的车速,六十五。 白夜有些理解,原著中潘肖的心情了。 “哼,刁民。” 听着旁边潘肖的冷嘲热讽,白夜更觉得无奈。 前车中一直传来的一丝丝消散在空气中,又持续不断的恶意,让白夜明白,前面开车的人,正是他要找的那一对兄弟。 顿了顿,白夜向潘肖说。 “你前面那个柜子,打开。” “什么东西?” 潘肖有些莫名其妙,嘟囔着从副驾的储物柜中,拿出一盏警报灯。 “灯座下面有吸盘,拿出去放到车顶上。” 就在警报灯刚安好后,白夜凭着原身王虎的记忆,拿起一个喇叭,开启开关。 “哇儿哇儿哇儿......”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着这一条路。 “前面的车,停车。” 白夜语气严肃,斗志昂扬,惊的潘肖一愣一愣的。 还说辞职了,蒙谁呢! 谁曾想,在警报的催促下,前面这辆车反而提高了车速,在公路上风驰电掣,车上的柴草被风吹的大片大片地掉落。 想来也是,两个装黑油的,看见警察第一反应肯定是逃。 “停车!再不停车开枪了!” 不顾潘肖瞪大的眼睛,趁着货车降速,白夜一脚油门从旁边超了过去,稳稳当当停在了货车前方的道路。 正中央。 拉开车门,白夜把后座掀开,在潘肖一连的“卧槽!”声中,端出一把改装ak,嗯,还是木托的。 “阿sir!阿sir!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啊!” 潘肖连忙拉开车门跟了下来,慌里慌张地跟在白夜身后,却又不敢往前凑一凑。 黄沙,蓝天,戈壁,ak。 白夜感觉呼吸都有点颤,浑身的血液似乎在沸腾一般,叫嚣着,发泄着。 原来的安逸太无趣了,这才是人生! 消瘦的脸上有些狰狞,俊秀的面容,配着眉间的戾气却显得有些妖邪。 “突突突突突突!” 白夜举起枪,冲着天空就是标准的一连串劫匪化动作,如果是在银行里,可能更显的经典。 “下车!手抱头!” 看也不看蹲在地上的潘肖,白夜端着枪,站在货车轮胎旁边,看着从货车驾驶室里跳下来的两人。 “呵,我还以为你们会开车撞死我们呢。” 白夜手指扣在扳机上,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一个戴着帽子的瘦子,蹲在车前面,抬头可怜巴巴地瞅了瞅白夜,又瞅了瞅白夜手里的枪,迅速低下了头。 “哪有警察这么干的,土匪么这是......”声音微不可闻,反而引得旁边的哥哥被吓的一哆嗦。 看着蹲在面前的两人,白夜有些好笑。 面前的哥哥,为了保护弟弟从黄渤饰演的光头手中逃走,被光头一枪打死了。 而弟弟,为了给哥哥报仇,开车到二道梁子,撞翻了贩隼头子的皮卡,反而阴差阳错的救了潘肖和舞女两人的命。 他们算好人吗? 看着两人头顶缓缓飘散的恶意,白夜暗自摇了摇头。 不说两人在原著中对潘肖动辄拳打脚踢,还在潘肖开来顶替尾款的车上撒尿。 就是货车上这一车油,就知道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荒郊野岭,油从哪儿来? 平常的国道上,货车司机为什么睡觉的时候还要找人守着油箱? 用脚想,也该明白,这两人的油是从哪里来的。 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 但他们又不是纯粹的坏种。 和贩隼头子对比一下,两人的恶意,就好像闹着玩一样。 白夜在法庭上看到贩隼头子被押下去后,眼睛像是开了光,他看见了。 那浓郁的恶意,遮天蔽日,让人压抑。 那个家伙才是正真的,恶的化身。 没有良知没有人性。 兄弟俩不知道这位一点也不像警察的警察,叫他们下来到底是为什么,也不说话,也不开枪。 若是平常遇到熟悉的路查,这会儿早就提着满满一袋子钱送上去了。 可是看这位不熟悉的警官,尤其是那疯狂的表现。 还是乖巧一点吧。 甚至两人都在怀疑这位警官的车是抢来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等死的折磨感,让兄弟俩连大气都不敢出。 尽管两人比不上贩隼头子,但白夜也不会白白放走两人,他要用这兄弟两做一个实验。 白夜只感觉自从来到这方世界,自己变得越来越肆意妄为,原来那个内敛文静的大学生,已经离自己远去。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吧。 白夜用枪指着弟弟:“哎,你,就你,抬头。” 弟弟茫然地抬起头,两只小眼睛无辜又害怕。 白夜突然有股恶趣味。 “用一句顺口溜,来形容一下你们现在的样子。” 顺口溜?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弟弟更茫然了,但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方车旁那个,西装革履却同样蹲在地上的同伴,咽了口唾沫。 “多......多行不义......必自毙?” 哈哈哈哈哈哈,白夜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对方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叫什么? 梦幻联动? 不。 这叫,平行宇宙! 白夜一脚蹬过去:“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研呢?” 啊!神清气爽! 两人委屈到极致,想反抗又不敢。 你叫我说的,说了你还打我。 哥哥有些忍不住了,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道: “警官,到底撒事,我们两咋咧?” 白夜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瞅瞅这个,瞧瞧那个。 慢悠悠地说道:“车上装的啥,不用我说吧。” 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兄弟俩,闻言脸色大变! “还是被发现了!” 两人暗自懊恼。 第七章 杀不杀 老大定了定神,双手高高举起表示自己没有威胁,缓缓站了起来。 白夜猜到了点这家伙要干什么,倒是也没有阻止,只是叼着烟,端着枪,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家伙能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警官,我......我上去,取个东西啊......” 老大点头哈腰,一脸的风霜岁月,这一刻却写满了两字:阿谀! “没事,你取嘛,取你的,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还不会怎么样?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拿着一把ak甩来甩去,我都担心你一个不小心,给人家俩突突了! 潘肖在旁边撇了撇嘴。 这家伙倒是也心大,看到白夜并不是针对他,刚才对于枪械的恐惧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靠在车头,和白夜一起盯着这兄弟俩。 时不时还在心里嘲讽这兄弟俩的鹌鹑模样。 而且不知为何,潘肖总觉得白夜不会杀人,或者说,在他看来,这个姓王的警官根本没有一点要杀人的原因和预兆。 只是他也不想想,黑洞洞的枪口,尤其是当扳机被掌握在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手里时,谁能够做到镇定自若。 更何况,在枪口旁边和在枪口对面,完全是两种感受。 潘大律师,站着说话不腰疼。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还有其他事儿呢。” 白夜冲着踩在蹬车架上,费力地伸手在车厢里够来够去的老大叫了声。 老大闻言一个哆嗦,三两下拿着一个黑色手提袋跳了下来。 “嘿嘿......警官,这个......我们在路上拾的,本来想去交给公安局呢,刚好遇到你了,你看......受累帮忙收一下,充公,充公!” 白夜低了低眼睛,从手提袋的袋口探了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袋口没有拉住拉链,一眼下去,瞄的是满满当当的红色。 “拾的?” “拾的!” 老大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二在旁边也频频点头:“嗯嗯嗯,就是拾的。” “要充公?” “充公充公!不是有歌唱的嘛,我在马路边,捡到......” 本来以为事情有所转机的兄弟二人,却发觉白夜的表情越来越冷,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潘大律师!” “怎么了阿sir,我在呢在呢。” 潘肖再也不敢拿捏那属于律师的高傲,至于内心的刁民评价,更是仿若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瞅瞅这个。” 白夜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的袋子,问道:“这是个什么罪名啊?” 潘肖没有颠颠的到跟前去看袋子里是什么,有多少,听闻白夜询问,咳咳两声,立马接上: “因行贿谋取不正当利益,情节严重的,或者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或者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白夜很满意于潘律师的专业,像是看不到自己面前这个男人两鬓流下的汗印,冷喝一声: “过去蹲着!” 自从将贩隼头子绳之以法,白夜就总带着一个疑惑。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干涉案件的正常进程,贩隼头子放出来了,然后自己再杀了他,那还能不能得到那股能量? 眼下,白夜将兄弟两拦下来,就是打算验证这件事情。 是的,白夜打算杀人。 不是潘肖想的那样,自己没有理由杀人。 也不是两兄弟想的那样,自己是个疯子,根本不在乎人命。 白夜不知道自己在未来还能不能穿越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有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 他不知道追凶选定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更不知道那股能量,那股能改造人体的能量,之后还会不会有,如果有的话又要怎么才能得到。 白夜甚至直到现在,都有一种迷幻感,无他,这样颠覆三观的事情,实在是太像梦了。 感受着手中的沉重,听着风呼啸,天空的清澈,以及远处雄伟壮阔的景色,白夜逐渐回过神来。 兄弟二人,一个杀,一个抓,既能知道杀和抓的区别,也能知道那股神秘的能量是什么。 这就是本来的打算。 如果没有其他异常的话,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获得第二次进化。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 到底,杀不杀? 如果要动手的话,其实很容易。 原著中可以看出来,无人区,白天黑夜里都很少有人经过。 自己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机,包括身后的潘大律师,以及面前蹲着的,惊慌不安的两兄弟。 甚至都不需要毁尸灭迹,这片荒漠上有太多的存在愿意帮这个忙,解决掉三具肉体。 只是,自己真的要这样做吗? 白夜内心无比纠结。 对于这个世界深深的怀疑,以及十几年来接受的教育之间的冲突,让白夜此刻无比纠结。 和平社会长大的人,尤其是还没有经历社会的毒打,在象牙塔里观察着万物的学生,让一条生命在他手里流失,这太为难他了。 也许癫狂,也许疯魔,但此时白夜不得不承认,这些都不过是一时的兴趣使然。 就好像游戏,总会有人操纵着小主角在游戏世界里做一些现实世界不会允许的事情。 有人杀人,有人放火,有人从高楼一跃而下,有人在河里与世长存。 会有人在游戏里还要等红绿灯吗? 呵,怎么可能。 但当真正面对时,感受着风沙,感受着阳光,感受着枪械在手中的重量。 白夜还是犹豫了。 他们只是一串串数据吧,怎么会有人无聊到创造一个和电影一模一样的世界。 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杀了也不会影响什么。 而且他们本就是坏人。 ...... 但他们若真的是人呢? 若真的有这么一个世界存在呢? 哪怕是原著中,兄弟两人也没有大奸大恶,尽管违法乱纪,但罪不至死。 “唉。” 白夜深深叹了口气。 另外三人都不知道,就在刚刚,这个男人的想法百转千回之时,他们早已在鬼门关进进出出。 “自己铐上吧。” 白夜将从偷来的警车上拿下来的手铐扔给了兄弟俩。 “一人拷一个,拷在保险杠上,别耍花样。” 白夜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开枪很简单,但白夜不想变成像贩隼头子那般,一个漠视生命,心如冷铁的人,哪怕是为了探究真理。 “老赵,嗯,是我......没什么,不想干了...... 和这事儿没多大关系......是我的问题...... 说正事儿,滩上往出开有个一百里左右,有俩偷油的, 油还在,人我拿住了,派个车,过来接一下...... 行了,就这样,挂了昂。” 白夜放下手机,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兄弟俩,“算你俩命大。” “感谢感谢,感谢领导,感谢政府。” 兄弟俩无比别扭地半蹲在保险杠旁,懊悔于失去这一车油,也惶恐于被摁了个人赃并获。 却还要感谢这个警察的高抬贵手。 真特么憋屈! “走吧,潘律师。” 招呼了一声潘肖,白夜打算继续往前开。 放过了两小的,加油站的那个老东西,还在等着呢。 就在这时,之前法警带走贩隼头子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你开车!继续往前走!” 看潘肖上了驾驶室,白夜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关掉枪的保险,抱在怀里,仔细感受着这造化一般的神迹。 许是因为第一次的全面提升,相较于以前,白夜的感官变得更加灵敏清晰。 这就是一种能量的转化,不知从何而来的能量,从小腹,到四肢,到骨骼、血液,再入脑海。 体量很小,和贩隼头子提供的能量相比,只能用于解渴,却无法畅饮。 同时,白夜还感觉到了世界规则的存在。 说起来很玄妙,但身处其中就感受的很清晰。 什么是世界规则? 每一个世界都有两个基本规律。 一个是看不见的力量,表现于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包括因果、时间、共振,平衡,磁场,重力等等被人们发现,或还没有发现的条条框框。 这些是死规律,是构成一个世界平稳运行的地基,大到天体运转,宇宙万物生息繁衍,小到江河湖海,地质山川。 除非某一天时间走到了尽头,宇宙发展到了极致,万事万物归于沉寂,一切重新开始,也许会有新的规则出现。 另一种则是可以看得见的,街边的广告牌,车水马龙的烟火气息,天空中云淡风轻,人世间的滚滚红尘,沙砾、灰尘、高楼大厦、万丈深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甚至发送的一条微信,看到的一张报纸。 原子、分子、微生物、人类、动物、星球、黑洞...... 全都是由这样的东西所构成。 白夜现在感觉到了,在远方有一个世界在对他呼唤。 感受到了世界规则的存在,从心里油然而生的触动。 不是这个世界,现在所处的世界貌似对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用最简单的比喻。 白夜感觉到了,自己就是一个完成任务的人。 接受委托,完成任务,交付任务,然后离开。 是的,白夜明白了,这也是他想在兄弟二人身上想得到第二个实验结果。 他能回去,回到原来的世界。 只是必须要完成委托。 也就是追凶所要求的,除恶。 得出结论后,白夜坐在车里,目视前方,心中一片坦然。 第八章 奇怪的老板娘 “阿sir,他们是什么人啊。” 潘肖握着方向盘,貌似不经心地问道。 “在这个地方想要生存下去,很容易。” 白夜并没有直面潘肖的问题,而是像感叹一般自言自语道: “但是想要活得好,很难。 他们就是不满足于活着,而是想要生活的人。” “听阿sir的意思,还是一个懂生活的人哈。” 潘肖没有听懂白夜话里的意思,但他也知道,自己问的再多,也不会得到什么回应。 “懂!怎么不懂。 只要你有钱,多的是人想让你懂,不懂也会懂。 你懂吗?” 白夜靠在车门上,看着前面开车的潘肖,用枪点了点驾驶座的靠背。 听到枪械哗啦的声音,潘肖停下了话头,不敢多嘴,悄悄坐直了身子,心中祈求。 这路能不能再短一些,能不能再快一些! 只可惜,白夜的目的地到了,不可能再让他往前走了。 用废铁拼凑成的“夜巴黎”三个字,拴在一张破破烂烂的铁网上,迎着来往的车辆,立在土坡上,向过往的人们指引着方向。 铁网上“住宿加油修车洗浴”,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语,显得孤独又凄凉,还有点嘲讽。 毕竟,在这种地方,谁能想到,还有这么“高端”的服务。 只是想一想,有需求便有供应,存在便是合理,又不免的为人类的欲壑难填而无奈。 “右拐,上土路。” 白夜向潘肖说道,他的下一个目的地到了。 潘肖有些疑惑,看了眼油表盘,扭头向白夜说道:“车不是还有油吗,起码还能跑四百多公里吧。” 真是蝴蝶效应啊。 若不是自己截断了潘肖从贩隼头子那里拿来作为尾款的宝马车,潘肖恐怕连这个地方都不会进来。 “带你看场戏,再等个人。” 白夜解释道。 “快走吧,别磨蹭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是什么。” 潘肖不再去想回去的事情了,他想看看这个奇怪的警察到底要做些什么。 当然,潘肖不会承认是慑于后面那把枪的威胁。 车子转了方向,从沥青路,转向了另一条尘土飞扬的路。 从后座里,看向挡风玻璃,前方一排排破旧的砖瓦房,参差不齐地坐落在山脚。 以及那浓郁的,像是起火了一般,不断飘起的黑色恶意,无不预示着,这里就是电影中,舞女被拐卖的地方。 近了,更近了,自己的第一次杀人,就要在这里发生了。 白夜手脚颤抖,感觉开始激动了。 潘肖开着车,从一排木栏中穿过,停在空地上,有些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一个穿着牛皮围裙,手里提着得刀还在滴血的老汉,站在屠宰房旁边,顶棚上挂着两扇牛身。 一个拿着斧子,蹲在一旁剁着骨头的光头小伙,斧头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每次都能溅起一片木屑与血肉。 不同的行为,却有着相同的表情: 麻木,阴冷,漠视。 “王警官,来这里干什么啊,我怎么觉得这两人都不像什么好人呢?” 潘肖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问白夜。 结果一转头,却看见白夜在给另一个弹夹装弹。 白夜看着潘肖的脸,嘿嘿一笑,当着潘肖的面,将用了一半的弹夹换了下来,然后更换上手中满满登登的新弹夹。 “潘律师,我给你看看,什么叫坏人。” 说着,拉开了车门,将枪背在身后,下了车,向二人走去。 “干撒的?” 老汉瞅了瞅两人开的车。 开车的穿的不错,是个肥羊,能宰。 坐车的......是个......学生? 这是大城市的来旅游来了? 那这车,也太烂了,不像是大城市的车啊。 不怪老汉,白夜的这张脸的确太具有迷惑性了,任谁都会觉得这样的一副面孔,就应该长在学生的脸上。 白夜将枪藏在身后,笑眯眯地靠在车门旁,和老汉拉起了家常。 “忙着呢叔,我们过来加个油。” “加油的?“ 老汉耷拉着双手,右手拿着刀在右腿一侧拍了拍,看了看笑眯眯的白夜,又看了看还在驾驶座,神色莫名的潘肖。 “加油能成,三千。” “三千!你怎么不去抢!” 潘肖简直要疯了,加一箱油三千,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自从应了这个官司,就诸事不顺。 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还有三个小时的马车才能来到这里,肮脏的畜生,狡诈的车夫,变数的案子,奸猾的警察,再加上现在这个敲诈勒索的老不死,潘肖觉得一切都糟透了。 他就像一只可怜的兔子,一头闯进了野兽横行的原始森林,面对所有践踏规则的人都瑟瑟发抖,却连自保都做不到。 现在看到这个老家伙,一路以来憋的郁气喷涌而出,只当这是一个软弱可欺的老人,终于可以发泄这一腔愤懑。 “你特么给火箭加油的吗?油里是什么,金子吗?要那么多钱,当心你有命挣没命花!我有钱也不加你这破......” “咣当咣当咣当......” 正在跳脚的潘肖被一阵声响吸引,看向老汉的背后,那个原著中脑子不太好使的光头小伙,拽着一把足有一米长的剁骨刀,面目狰狞地向潘肖的方向冲过来,刚才的响声,就是铁刀在地上拖拽碰撞发出的声音。 老汉笑呵呵地看着潘肖面色惊恐,连滚带爬地从驾驶室下来,只是看到潘肖没有逃离,反而是死死靠在那个小白脸的身边,不由得面色一凝。伸手拦下了愤怒得像头牛的儿子,紧了紧手里的刀,向白夜质问道: “你们到底是啥人,加不加油?” “油,我们肯定是加的,但是呢,有几个问题,得跟你这儿了解清楚了。” “啥问题?要加油就给钱,不加油就走人,跟我能问啥问题?” 老汉眉头越来越紧,感觉越来越觉得不对,看着白夜始终没有露在外面的右手,心头不妙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但多年来相安无事的安逸生活,已经让老汉丧失了太多的警惕性。也许他在年轻的时候,还有足够的经验和野心,但现在终究是老了,人老了,胆子就小了,放不下这一片产业,更放不下攒了那么多年的脏钱。 不过,如果真是老汉年轻的时候,也许还有勇气拼一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慢慢往后退,谁说得准呢。 白夜发现自己好像暴露了,自嘲地一笑。 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想着学人家套话,话没说两句,人都发现了,还套个屁! 想到这里,白夜从背后拿出了枪,指着面前面色大变的老汉和依旧一脸无所谓的小伙,说道: “怎么,我不能问吗?” ------------------------ “别动,别乱叫,叫也没人能听见,这方圆几十里都没人,别费那劲了。” 白夜看着被潘肖绑得牢牢实实的父子二人,老汉已经认命,但小伙却还在瞪着一双牛眼死死盯着白夜,心里不由得一阵厌烦。 刚才这父子俩还想进行最后的挣扎,或许是他们觉得自己不敢开枪,或许是他们赌自己的枪里没有子弹,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让自己又浪费了好几颗子弹,子弹倒是不贵,但关键自己出来没偷多少啊。 之后在二道梁子,那可是真的一个不慎便会丢命的地方。 若是没有子弹,又怎么保证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 “看你吗呢!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吗,狗日的!”白夜一耳光扇在小伙脸上,小伙坐在地上被扇了一个侧仰,好悬没能爬起来。 “娃娃,娃娃,我们做了啥事,你给我们说一哈,西房的炕里面,还有些存的钱,你一起拿去,行吗。” 老汉知道,既然动枪了,就不可能善了,更何况这人一看就是冲着自己这里来的,但老汉怎么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物,在不清楚对方目的的情况下,只能扮作可怜,装得无害且配合,只希望对方能拿了钱就走人,只要人在,钱终究会来。 “别废话了,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问你答。”白夜冷冷一笑,又对潘肖说道。 “那个屋子里有个女的,叫出来,还有最里面那个房子里,有个被拐卖来的女人,一起叫出来。” “来的路上遇到两兄弟,拉了一车黑油,和你是啥关系?” 正在震惊于白夜为何从未来过却对人数情况了如指掌,突然听到白夜的问题,神情一动,连忙回道:“不认识,我们这儿就我们几个,啥违法乱纪的事情也没干过啊,咋可能卖黑油!” “这个小伙子,跟你啥关系?” 白夜没有在乎老汉满嘴胡话,又指着旁边躺在地上半天不动的小伙向老汉问道。 “这是我侄子,今天过来帮忙的,家就在前头呢,娃娃你也看到了,他脑子有问题呢,他爹娘说了晚上之前必须回去呢。” 一番话,又撇清了两人的关系,还点明了这附近不是只有自己一家,在前面还有自己的帮手,顺便暗含威胁之意,不让他走,就一定会出问题。 老东西...... 白夜心中无奈,一句实话都没有。 “干撒呢!干撒呢!吃不吃抢不抢的,这都是些啥人啊。” 就在这时,白夜听见一阵阵尖锐的喊叫声,还伴随着声声诘问与拉扯,那声音就好像是刀片划过玻璃一样,刺耳又厌烦。 身后,潘肖带着两个女人走了过来,正是原著中的老板娘与被拐卖来的舞女。 潘肖走在中间,步伐越来越快,低着头,摇摆的双手恨不得捂在耳朵上。 不知道潘肖是怎么让这两人过来的,但看老板娘眉横眼斜的样子,想来过程不会多愉快。 白夜没有关心潘肖此刻心理活动,而是仔细观察着两个女人的表情。 舞女意料之中的,从迷茫、麻木,到疑惑不解,到慢慢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再到压抑不住的狂喜,死死捂住嘴巴。 反而老板娘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像是看到有强盗破门而入的惶恐不安,倒是有些......如释重负? 第九章 终除恶 “两位......” 老板娘有些踟蹰,看着拿着枪坐在磨盘上的白夜,又看了看白夜对面被绑的死死的父子俩,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刚才这个......先生,说,您有事找我们......” 舞女在旁边断断续续的说道,有点像在期待什么,又有点不敢相信,声音也压得很低,和白夜说道。 “叔,咱们配合一点,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你也不受罪,怎么样?” 白夜没有搭理这两个思绪万千的女人,转头向老汉问道。 “你想问啥......我都说了啊......” “这个人,还有那个女人,和你什么关系?” 白夜指了指小伙,有指了指身后的老板娘。 “还有她,哪儿来的?” 老汉循着白夜的手指,看了看一声不吭的儿子,看了看目光复杂的老板娘,又看了看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舞女,低下了头 “他们......我不是都说了嘛......” 声音嗫懦,却死不悔改。 “好,不说是吧。” 白夜拿起枪,冲着老汉的右腿就要扣动扳机。 “后生。” 没想到,老板娘反而叫住了白夜。 “后生,你们......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儿想问,问我吧,我知道的,都给你们说。” 老板娘是个聪明人,她看得出来白夜和潘肖两人与老汉不对付,而且很明显不是一路人,如果说老汉是带着点凶狠的鬣狗,只顾着眼前的那口吃的,而且手段下作无所不用其极,那么白夜就是狼王,高傲且不屑,不求过程只求结果,却带着一股煌煌大气,以势挟人。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你?” 白夜第一次开始注意老板娘。 烫了一头波浪发,想要追赶时髦,但是却忽视了自己的身材和穿着,最终搭配出来的也不过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但她好似没有察觉,看到白夜的目光投向自己,还显摆似的冲白夜摆了一个笑脸,顺便把手里的瓜子递过去,想要给白夜分享。 看着面前这只因为长期处于西北风沙中的手,没有女性独有的娇嫩,只有粗糙与灰尘,瓜子上与手心同样的颜色,白夜摆了摆手,连忙转移了话题。 “行,那我问你,你和他,什么关系?这个小伙子是谁?你后面那个女人是谁?我来的路上见到拉黑油的兄弟俩,和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说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说完后,你得让我走,而且不能让他来追我。” 白夜看着老板娘对老汉厌恶的眼神,若有所思,又看了眼老板娘头顶几乎看不见的恶意,这个女人,不简单。 “好,我答应你,你说完我放你走。” 随着老板娘的叙述,白夜和潘肖也对这个地方逐渐了解。 ---------------------- 老板娘,是老汉的领居,小时候的邻居。 老汉叫唐德,是距离这里八百多里的一个不知名村子的人,村民多数姓唐,姑且称为唐村吧。 老板娘比老汉小十岁。 三十年前,唐德二十八,不甘心于像他的父辈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吃喝还得看老天。 他觉得这样是没出息的。 于是唐德在二十八岁的时候,不顾父母的劝阻,偷拿了家里的五十块钱,扒上南下的火车,想要在传说中的大城市里,博得一席之地。 只是可惜,唐德没有知识没有学问,没有经验没有技术,只有一手不太娴熟的种地能力,在大城市里处处碰壁。 那个年代的人们还是淳朴善良的,可以说,只要你愿意,哪怕要饭,也是能活下来的。 但心比天高的唐德,不仅看不起唐村的父母乡邻,同样也看不起在城市里老老实实生活的普通人。 于是,在有意寻找之下,唐德逐渐学会了偷。 教他的人,是一个老贼,老到手上的皮都开始松弛,眼袋都逐渐下坠,但依然眼神锐利技术高超的一个老贼。 那段时间,唐德跟在老贼后面,每天偷来的财物尽数上缴,学着开水里取石子儿,砖缝里藏弹珠,手心藏刀,手背藏针的本事。 老贼不是什么善茬,如果完不成任务还要被打,被罚不许吃饭,被用针扎手指,扇耳光,又掐又打。 老贼老是老了,但那手可真有劲儿啊,干瘪得像是鹰爪一般的手指,甚至能生生掐出血来。 在那样的日子里,唐德技术学会了,心也变得越来越冷,尤其是有一次,看到老贼带回来一个女娃,听那女娃嚎哭嘶喊一夜之后,第二天吃饭,看到老贼的两只手的手指指甲缝里,全是血,女娃也死了。 唐德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泯灭人性。 终于有一天,唐德野心膨胀,决定吞了老贼这么些年来的积蓄。 可惜老贼老而弥精,长久的岁月里总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收一个徒弟,就是为了给自己顶雷。 唐德还没来得及动手,老贼就将唐德送给了当地的警察,用来扛包。 在与警察一番纠缠之后,唐德最终还是逃了出来,并砍断了老贼的手脚筋,捆在了唐德之前“练功”的房子里。 唐德决定逃回家乡,他想到了一条不这么危险的财路。 在三十一岁的时候,唐德回到了家乡。 老板娘名叫唐慧,彼时正是如花似玉的二十一岁。 唐德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趁唐慧收农回家,将唐慧在路上给糟蹋了。 第二件事,唐德给年迈的父母下了毒。 在外面的三年里,唐德见了太多因为被擒住了家人而饮恨的英雄豪杰。 唐德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不想成为一个有弱点的人,也不想别人能够把他拿捏住的人。 此时此刻的唐德,已经完全成为一个畜生了,一个心狠手辣,泯灭人性的畜生。 在唐慧苦苦恳求,并答应唐德和他走的情况下,唐德最终还是没有对唐慧的老父亲下手,而是带着唐慧,远走高飞,在无人问津的大西北,肆意妄为。 之前唐德所打算的财路,便是拐卖。 凭借着之前积攒下的人脉,唐德很快找到了有这方面需求的客户,并频频作案。 只是因为唐德下手狠,心思细,谨慎又善于伪装,几十年来,从未失手。 唐慧对于唐德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在多次转移之后甚至都不知道回去的路,只能跟着唐德一条路走到黑。 只是唐慧作为女人,心中始终对于那些被唐德哄骗来的女性感到愧疚与怜悯,力所能及地进行照顾与陪护。 而舞女,就是唐德哄骗来的新鲜货,每日遭受毒打折磨,还要为过往的司机提供特殊服务,若不是唐慧的帮扶与自身的坚强,舞女可能早就自绝于世。 这些年来,只要有人来买东西,唐慧就对人家百般刁难,平常的物品要价能高出天际去,只期望有一天能遇到一个脾气暴躁的过路人,在和唐德的打斗过程中,一把火烧了这里,自己和舞女也能逃离苦海。 只是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人,要么是事不关己的漠然,要么是忍气吞声的服软,让唐慧心里越来越冷,对于人间的也越来越失望。 许是老天爷也对唐德的恶行看不下去了。 二十几年来,唐德各种糟蹋被拐卖的可怜女人们,但却从未有过子嗣,就算是有,要么流产,要么夭折。 活得最久的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在三岁的时候人贩子抱走,从此再无音信。 唐慧最终给唐德生了个儿子,却又是先天弱智,正是唐德旁边的小伙子。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白夜暗自感叹道。 他想到这个老汉可能很坏,不管是从原著中看到的,还是唐德头顶滚滚不绝的恶意,与贩隼头子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没想到,人,居然能这么坏。 这也更加坚定了白夜要让唐德殒命的想法。 ...... “大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多年的委屈白受的,也不会让那么多无辜女孩白白受苦的!你知道吗,我是律师!我一定......” 白夜转过头去,看到潘肖眼睛通红,死死握着唐慧的手不松开,一会儿看看唐慧,一会儿又看看舞女,强忍着愤怒,好像还有一点......自责? 虽然白夜对于唐德恨不得马上一梭子送他上西天,但看到潘肖的表现,还是有些欣慰,这个律师,起码不是无药可救,也不枉费自己这一番苦心。 “潘律师,潘律师。” “......嗯,阿sir......哎对啊,你不是警察吗?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你不管吗!” 警察??? 在场的死人,除了一个弱智,其他人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唐德的绝望,唐慧的激动,以及舞女的不可置信。 “潘律师,你放心,我来就是为了管这个事情的。我现在需要你告诉我,唐德,这个人,犯了些什么罪。“ ”如果唐慧说的都是真的话......盗窃罪,强奸罪,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拐卖妇女儿童罪......判处死刑我都觉得便宜这个畜生了!” “嗯,好。” “砰砰砰!” 整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吓了所有人一跳,白夜端着的ak枪口还在冒烟。 而枪口正对着的唐德,此时已经躺在了地上,黑红色的血从身下慢慢溢出,风吹过,又浮上了一层尘土。 “你!你杀人了!你杀人了!” 潘肖怔怔地看着白夜,嘴里不住地呢喃。 唐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舞女呆了一会儿,猛然醒悟,冲过来对着唐德的尸体拳打脚踢,哭天喊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潘肖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结结巴巴地向白夜说道:“你......你怎么......你怎么能,杀人呢......你只有执法权,没有处决权的啊......你应该......” “应该像刚才那两兄弟一样,保护好现场,叫人来,然后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对吗?” 看着潘肖哑口无言的样子,白夜摇了摇头。 “我等不了那么久,这种人渣,再多活一刻,我都觉得是种耻辱。” 舞女被这边的争论声吸引,停下了对于唐德尸体的发泄,转过身来冲着白夜歇斯底里: “你是警察啊!!你为什么才来啊!!为什么啊!!你知道我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我原本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吗!!!” 白夜看着面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女人,不忍地别过头去。 可是谁也没想到,面前的女人,居然冲上来要抢自己手里的枪。 “你干什么!” 白夜厉声问道。 “不是好东西!!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他是个畜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你们!!我才会沦落成这样的!!” 大喜大悲的剧烈情绪波动之下,舞女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白夜明白了舞女的意思。 “砰砰砰!” 又是一串枪响,白夜冲着天空打了一通,威慑住了披头散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的舞女。 “如果今天我没有来呢?那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受这样的苦日子?对于你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但这并不是你可以对我动手动脚的原因。 我觉得我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被人拿枪指着,你觉得呢?” 舞女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渐渐的浑身颤抖,杂乱的长发之下,是如笑似泣的细微声。 “扑通!” 舞女向白夜跪了下来,深深地叩了一个头,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谢谢......谢谢......” 不再去理会舞女,白夜缓步走到了弱智小伙的身边。 原著中弱智小伙在面对贩隼头子疾驰而来的吉普车的时候,依然高举着榔头,像是原始社会中,向洪水猛兽举起武器的人类一样。 高大,悲壮,且愚蠢。 可见弱智小伙根本没有死亡的概念。 此刻的弱智小伙,同样没有意识到他的父亲为什么躺在地上不起来。 他努力地挣扎着,想要到父亲身边看一看父亲。 白夜有些疑惑地看着弱智小伙,根据唐慧的交代,弱智小伙虽然善恶不分,但这些年来跟着唐德,也干了不少的坏事。 按理来说,弱智小伙身上的恶意,即使不如唐德,但也一定会有。 为什么会是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第十章 念头通达 唐德那个老东西,作恶多端,坏到流脓。 白夜感受到的他的恶意就像一股股黑烟从身体里冒出来,盘旋在头顶形成黑雾。 反而是唐德的弱智儿子,这些年来跟着他的畜生老爸,敲诈勒索捆绑经营。 因为先天性弱智的原因,大恶做不了,但小恶不断。 但现在呈现在白夜眼中的景象,却是一缕白烟,悠然而上。 仔细看去,最深处还是有一丝丝黑色掺杂在其中,好似随时都会被黑色浸染,但白色雾气就是这么一直坚持着,与黑色抗衡。 白夜能感受到从弱智儿子身上涌现的恶感,纯粹且扭曲,不仅是向着他,更是向着唐慧、舞女、潘肖,他所能看见的所有人,以及这个世界。 奇妙的是,白夜感觉自己好像可以触摸到这片奇怪的恶意。 想到便做,白夜伸手抚摸了上去,体会着这奇妙的触感,像丝绸,但比丝绸更顺滑,更轻盈,像是烟雾,但又的的确确能触摸到。 在周围三人看来,白夜就好像一个精神病一样,在弱智儿子的头顶上空,不断摩挲。 这让本就把白夜看作极度危险分子的潘肖,心中对白夜的畏惧更上了一层楼。 唐慧和舞女也默不作声,不知道她们接下来的命运,会被这个疯子如何规划。 白夜没有理会他们三人各自的小心思,在不断摩挲感受中,感受到了,在其中,最深处,有一种不同于顺滑的感触。 滑腻,污秽,黏稠,以及那无孔不入的恶心感,一阵阵冲击着白夜的心灵。 这绝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白夜没有触碰过排泄物,但此刻这些东西给白夜的感受,有过之无不及。 “唰!” 白夜猛的抽回了手,心里还在一阵阵地犯恶心。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夜皱着眉头看向指尖,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刚才的那种感受却依然如影随形,附骨之疽,难以剔除。 反观弱智小伙身体里冒出来的恶意,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其头顶扭转翻腾,片刻不停。 这种超脱于物质世界的精神显现,白夜暂时对其毫无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尽管可以触摸到,但刚才的经历告诉白夜,自己拿这玩意儿没有一点脾气,不管是外面飘渺虚幻的白雾,还是最里面凝重秽恶的黑色。 不再去想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又代表着什么,白夜掏出手机就打算呼叫前同事。弱智小伙虽然无法明辨是非,但他做的恶行是事实,有恶因,就得承担恶果,所谓恶有恶报,不外是也。 可就当白夜打算拨通电话时,突然发现,刚才还还只是一丝丝的黑色,居然逐渐扩散,像一滴墨水滴入水池,黑色逐渐污染了水池,慢慢晕染开来。 随后当白夜将电话放下,打算仔细看看发生什么变化时,却发现,刚才的异常也随之停滞下来。 白夜若有所思,想起来之前将两兄弟拷在货车保险杠上,然后交给同事老赵的时候,那两兄弟的恶意,似乎也有所变化,只是变化细微,不易察觉,现在看来,这些人的变化,的确和自己有关啊...... 我大概明白了...... 那两兄弟被逮捕,因为其违法犯罪,所以是必然要接受教育改造的。 改造之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意味着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所以两人的恶意才会有所变化。 两人的恶意逐渐消散。 这说明兄弟俩在之后接受改造,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出来后也能自力更生,不再违法乱纪,其恶意才会逐渐消减,最终烟消云散。 那这个弱智小伙又怎么解释? 也许在自己将他送进牢房后,不思悔改,肆意妄行,且毫无悔过之心,并变本加厉,其恶意体现才会有这样的变化吧。 想到这里,白夜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十分好奇。 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东西,叫做追凶。 追凶,“凶”很好理解,即作恶之人。 而“追”字,道尽了其手段。 可是,追上之后呢? 还记得刚开始来到这方世界的时候,系统追凶告知了目的,即惩凶除恶。 却没有仔细说明,究竟应该如何惩凶吗,又该如何除恶。 自己将贩隼头子关进监狱是惩凶,将偷黑油的兄弟俩交给警察是惩凶,杀了唐德算是除恶,结果发现,不论是关是押还是杀,自己得到的能量,都是一样的。 虽然也会根据恶人们恶行大小而得到体量不同的能量改造,但以唐德而言,杀了他和抓了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几番操作下来,系统没有丝毫回应,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不会收到如何限制,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可是如果,自己不打算做个好人,而是做个恶人呢?系统会是什么反应? 结论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管是将枪对准了唐慧,还是舞女,还是潘肖。 除了换来几句瑟瑟发抖底气不足的询问,以及潘肖举手投降的滑稽动作以外,白夜感受不到任何来自系统的消息。 这一路上,白夜也在实验摸索着系统的目的,毕竟自己得到的这个系统实在不像话,虽然给了极高的自由度,但也让自己不知道如何下手。想起之前看的小说,人家小说主角的系统起码还会有新手指导,甚至还能和宿主插科打诨,自己的系统却这么高冷,这么......拉胯,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惩凶除恶,若不是自己身处这荒凉的西北戈壁,偶尔还能感受到系统的存在,白夜甚至以为系统追凶早已离自己而去。 暂时看来,自己还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了解这些事情,既然如此,不如顺着剧情走下去。 更何况,自己这犹如被进化过的身体......白夜握了握拳头,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爆炸性力量。 待到所有剧情结束,所有恶人入笼,所有恶行皆受报应,天地朗朗,乾坤清明,且看会如何。 不再去想那两兄弟与唐德唐慧是什么关系,看其恶意显现,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即便是小偷小摸,也将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给刚抓获偷油兄弟的前同事老赵报告了一下此地的情况,隐去了唐德死去的事情,不顾老赵怨气十足的念叨,告知舞女即将会有人来接应,便带着举步维艰不肯离去的潘肖,继续踏上了行程。 潘肖此刻怕白夜怕到了骨子里,在潘肖看来,白夜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这个疯子也许还有一点点良知,但谁能保证这个疯子不会在某一刻突然发疯,像打死一条狗一样打死自己,自己的生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潘肖一点也不想上车,但看着白夜手中的枪似有似无地瞄向自己的时候,潘肖还是顺从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苟活一时是一时。 白夜没有在乎潘肖的碎碎念,就好像他不在乎唐慧收拾了唐德藏匿的所有赃款离去的事情一样。 与舞女说的话相互印证,证明唐慧的确如她自己所说,没有恶行,而且依然保留着一点善心,白夜也就随她而去了。 不过潘肖是绝对不能放走的。 潘大律师还不知道,自己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司机的价值。 还有白夜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个疑惑的答案。 白夜看向在驾驶座战战兢兢开着车的潘肖,又看了看潘肖身上不断涌现出的莫名意念,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十一章 规则的捍卫者 白夜没有忘记贩隼头子手下那个凶狠奸诈的光头。 根据原著中的情节,二道梁子那里的两个走私犯,可能因为担心偷渡过境的问题,身上并没有带枪。 但那个黄渤扮演的光头,手里可是真正有火器的狂徒。 在面对现代社会最高效的杀人武器对决时,即便白夜已经感受到了皮肤下血液里蕴含的爆炸性能量,但没有经过实战的他,依然对自己没有自信。 “潘大律师,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带你一起走吗?” 潘肖没有想过白夜在此刻突然提起了这个问题,本以为自己不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被白夜毁尸灭迹。 在潘肖三十多年来奉公守法的人生中,从来没见过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被夺取,虽然作为律师,也见到过太多人世间的蝇营狗苟,见过太多人心的贪婪欲望,但法庭上的冠冕堂皇和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一具尸体,所带来的冲击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潘肖不怕白夜对他凶狠,只怕白夜对他不理不睬,那个叫唐德的老家伙,不正是在不明不白之中丢了性命。 此时听到白夜的问题,犹如听到了天籁之音,心中重复了一遍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需要我帮......王警官您,摆脱罪名吗? 王警官您放心......只要那两个女人不乱说话,这里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您杀的人...... 如果你不放心,我们现在还能追上她们俩......您下不去手的话,我可以帮助您......您看?” 听到潘肖如此低三下四的回答,白夜不由得觉得好笑,一个人在等死的时候才是最难熬的,果然不错。 在死亡面前,潘肖这个原著中自我牺牲的大律师,也难免沦落俗人。 不过也难免,潘肖可不知道自己会在完成任务之后回归,根据他自己的职业和经历,能说出这些话已经很难得了。 白夜暗自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潘肖的建议,又问道:“换个说法,潘大律师,你觉得那个唐德......算坏人吗?” “算!当然算!”潘肖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如果,唐德给了你一大笔钱,让你替他打官司,你会做吗?” “不会!这样的人渣,凌迟都不为过,我怎么可能还会给他作辩护!” 看着潘肖不似作伪的样子,白夜嘿嘿一笑:“那为什么,你之前要为那个贩隼头子作辩护呢?” “我......那是因为......那家伙欺骗了我,他骗我说只是一场交通事故,而且......而且对方是主要责任人,我才会答应的。” 听着潘肖明显有点慌乱的语气,白夜换了个问题:“他给你打了多少钱啊,让你来作辩护。” 潘肖:“......” “不是一笔小钱,是吗? 潘大律师,你从业时间也不短了,你有没有见过,只是一场交通肇事案件,被告愿意拿出这么多钱的情况? 如果按照你自己所说,为民请命,那又是什么支撑着你从大城市来到这片不毛之地? 又是什么,让你明知道死的是一个警察,却依然有动力坚持下去?” “......” “其实你心里是有所怀疑的,是吧,但是当看到那一串串数字的时候,你还是没有坚持住,是吗?” 一句句犀利的问题,一针见血,戳破了潘肖的心理防线。 潘肖此刻全都是对于死亡的惶恐,以及对于参与这件案子的懊悔。 “嘎吱~” 潘肖踩住了刹车,坐在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后视镜,听着车窗外噼里啪啦的风声,明明是大晴天,艳阳高照,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潘肖点了一根烟,给白夜也分了一根,并亲自点上了火,语气平淡到自己都有些诧异。 “王警官,我知道我这件事情做错了,但是你说的那位警官之死,和我没有关系。 我承认我一开始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我也承认我是为了钱才接的这个案子。 但是现在案子也输了,贩隼的也被关进去了。 如果你心里还有什么不满,可以和我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如果......” 说到这里,潘肖有些说不下去了。 没有人能在死亡面前保持镇定,尤其是在知道死亡随时会来,但却不知道具体时间的时候,有可能是下一秒,下一分钟。 潘肖也不行。 白夜静静地看着潘肖,看着潘肖强装镇定,看着潘肖语气停滞,看着潘肖通红的眼睛,终究开口:“潘律师,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潘肖没有说话,等待着白夜的下文。 白夜深吸了口气,说道:“法律,只是做人的最低底线。” “法律,只是做人的最低底线?”潘天愣住了,仔细品味咀嚼着这句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潘律师,你是个好人。”白夜没有希望潘肖有什么回应,或者说白夜也猜到潘肖不会有什么回应,接着说道:“好人,不应该没有操守,不管是信仰,还是职业。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人类群体,在没有法律的时候,人们都是以坚持道德标准和约定俗成作为行为基准。 我们可以将法律作为一种工具,一种治理社会,规范行为,解决冲突的工具,但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将道德要求作为普遍约束力,因为道德,是需要自我约束的。 潘律师,你的行为,在法律上完全可行,甚至随手包装之下,就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出名得利。 但是,潘律师,你要记住,人和动物的差别,不仅仅在于使用工具,更多的是,人类应该有底线,才能被称之为人。” “才能......称之为......人?” 听着白夜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潘肖如同振聋发聩,双眼无神。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为了出人头地而投身于法律,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挑灯夜战,那么多年的埋头苦读。 想起了自己当初意气风发,少年同游时的宣誓: 谨以庄严宣誓...... ......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 除人间之邪恶,守政法之圣洁...... 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步入法庭时的昂首挺胸,想起了老师的骄傲自豪。 再想起现在的自己,油腻圆滑,为了利益甚至差点害了一位国家的守护者,为了名利不惜胡编乱造, 对权贵高官的怯懦彷徨,对平民百姓的趾高气扬 ...... 不知不觉间,潘肖已泪流满面。 “啪。” 这次,是白夜点燃了两根香烟,捏着烟头,将一根已经开始燃烧的烟塞进了潘肖微微颤抖的嘴里。 “我说过了,潘律师,你是个好人。” “我......我真的,是个好人吗......” 潘肖直勾勾地看着白夜,期盼着,白夜能够说些什么,又怕白夜真的说了些什么。 “你是个好人,相信我,潘律师。”也许潘肖不知道,但白夜很清楚。 面前这个像孩子一样眼睛通红的潘律师,他不是一个坏人,不是没有道德、是非观念。 在原来的世界里,从刚开始时的信心满满,案子获胜时的意气风发,再到进入无人区后的几番心理博弈。 这是一个擅于钻营法律漏洞并乐在其中的人,但经历了欺辱、迫害、杀人、大喜大悲几番起落之后,最终他完成了心理的进化和精神上的升华。 在影片的最后,潘肖愿意自我牺牲,拯救舞女的行为,正是潘肖内心中作为“人”的一面,悲壮凄美的结尾,为潘肖赋予了英雄色彩。 炎热干燥的西北荒漠,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动物们捉对厮杀,人类也在追名逐利。 但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人类不应该是这样的。 白夜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像一针强心剂,为潘肖重新注入了力量。 白夜趁热打铁:“唐德的行为你看到了,可以说他心中已经没有了半点人性,但在这片土地上,有着太多的践踏规则的人。 因为他们的存在,好人不得安宁,坏人永远猖獗。 恶,一直为恶,却没有限制。 我和我的同事们,坚守善道,无数次想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甚至千刀万剐。 但就因为,我们是规则的制定者,我们不能突破规则,我们要坚守着那些条条框框。 你们律师,是规则的得利者,是钻漏洞博虚名,还是坚守内心实践正义,完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潘律师,我为什么非要带着你。 因为,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战士,一个,规则的捍卫者。” 第十二章 寸头和瘦子 潘肖转过身去,无力地握着方向盘。 他此刻已经不担心白夜会杀了自己,而是开始担心另一个问题。 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这些年来的职业生涯,潘肖见了太多的罪恶。 在世界的最边缘,法律意识最单薄的地方,有这么多无法无天之徒,完全可以理解。 但在高楼大厦之间,在人类文明的聚集地,违法乱纪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 他们处于人类的高层,像是摩天大楼的顶层一样,不管做什么,底下的人们都看不见,底层的人们忙忙碌碌,行步匆匆,只顾的眼前的路和可能踩到的石子儿,很少有人抬头看看,遮盖这片天空的是什么。 人类的罪恶,都一样,最底层和最高层在肆无忌惮,只有中间的人们面无表情,默默承受,一代又一代,越来越麻木。 如果像他说的那样,自己从一个既得利者转变为规则的捍卫者,挑战的不仅仅是这片土地上的刁民。 潘肖看向远方,心中叹了口气:“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啊,那些......一言决生死的老爷们。” 潘肖没有告诉白夜自己在想些什么,在他看来,这个白白净净的小警察,就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愤青,心有一团火,难以燃烧世界。 而自己是见过世面成年人了,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容易上头了。 但不得不说,白夜对于潘肖的影响力还是有的,起码潘肖开始考虑,从一个从未想过这些问题的人,逐渐开始思考“如何做”的问题。 正在潘肖在想如何委婉地告诉白夜又能不伤害这个善良的年轻人的时候,白夜在后座拍了拍潘肖的肩膀,递过来一部gps,指着上面的红点说: “潘律师,往这里走。” “这是......” “之前那个贩隼头子,你不会以为他抓来隼要自己养吧,还不是卖出去。 那,买家就在这里了。” “啊?这是一次抓捕行动啊,王警官,我们两个人太危险了吧。” 潘肖倒是没有多少抗拒的心里,只是觉得如此单枪匹马深入虎穴有些危险,故出言提醒道。 “你放心,都安排好了的。”白夜安慰道。 潘肖听见白夜如此说,便也不再坚持,重新驱动汽车,向gps上所指示的的目的地驶去。 -------------------- 日头偏斜,天色渐晚。 白夜站在坡上,眼前是漫漫黄沙,百万年来的风吹水蚀造就的这层次不平的鬼斧神工,人类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渺小。 白夜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话。 方中方睨,方生方死。 意思是,太阳刚上正中便开始偏西,万事万物,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走向死亡。 虽然有些绝对,但也不无道理。 那自己呢?自己将来的路是怎么样的?会是一个逐渐消亡的过程吗? 他人言,每逢大事,需有静气。 白夜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吩咐了潘肖一句注意安全后,白夜拿着枪,向坡下走去。 这里像是一个古战场一般,低矮的土墙构成一道道围城,半掩着的木门在风中“吱嘎”作响,随处可见的是破烂不堪的房屋和横七竖八的木杆。 白夜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慢慢挪动着脚步,力求不发出一点声音。 趴在墙头的潘肖看得心里不由为白夜捏了一把汗。 根据同行所说,走私犯都属于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杀人毫不留情的悍匪,虽然很想帮助白夜,但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就算参与其中也不过是个累赘的潘肖,最终还是从心地选择观战。 “哎,你是干啥的。” 一阵突兀的发问声挑动了白夜紧绷着的神经,抬眼望去却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更看不到人,声音混在风中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对方是个老江湖了。 只是这些走私犯不知道的是,在白夜眼里,他们身上散发的恶意像黑夜里的萤火那般引人注目。 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发现那团恶意所在的位置在一栋民房后面,房门已经脱落了,但还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对方既然敢于出声,说明对方已经看到了自己,而且还有把握在自己发现他们并追上去之前就脱身离去。 白夜也只得和对方开始周旋。 “你们是收鹰的吗?”见到对方如此谨慎小心,白夜只能换一种方法,希望能引对方上钩。 “你是抓鹰的?”对方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不信任。“鹰呢?你抓鹰拿家伙干啥?” “鹰在呢,在外面车里呢,钱呢?”白夜回复道。 对方沉寂了下去,仿佛消失不见。 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停止过改造的身体,带来的好处是全方面的。 此刻,白夜远胜之前的敏锐听力,听到对方并不是离去,而是绕了一大圈,然后又窸窸窣窣商量着什么。 想来,是对方去确认外面是不是真的有一辆车了。 果然,没多久,对方便又搭上了话: “就你一个吗?” “肯定就我一个,这种事情要几个人撒,人越少越好么。” “你拿枪干啥?” “这地方谁不拿个枪,我听朋友介绍的生意,第一次来拿钱,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吃了我。”白夜的回答听起来天衣无缝,现在只希望对方能在利益的诱惑下铤而走险一把了。 “看你说的,你拿个枪,害怕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吧。”这次,换了一个声音,既是向白夜展示力量,暗示白夜自己这边有两个人,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也是给白夜展示了一点诚意,毕竟剩下的那个人完全可以藏起来,看事情后续发展,留作两手准备。 只可惜,在白夜的眼中,他们完全是多此一举。 “你把枪放回去,鹰拿上,进来我们给你钱。”那个声音接着喊道。 白夜沉默了片刻,转身向墙外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两人,也松了口气,毕竟为了能顺利过境,他们身上都没有带火器,只有两把刀,还是在本地买来以防不测的,院子里站着的那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手里提着的那把枪,的确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过了一会儿,白夜提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包裹不大,米黄色,隔得远了也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装东西。 “兄弟,你别动了,让我们看看货,然后在原地把衣服撩起来转个圈。” “你们到底收不收鹰,哪儿这么多破事儿。”白夜佯装不耐烦的样子,大声叫骂道。 “兄弟,哥哥对不住你,干咱们这行的,小心一点没大错,你要是真的,哥哥给你赔罪,你要是鬼,那我们不就趴这儿了嘛。”那个声音听起来语气里满满的歉意,但表达的意思却丝毫不变。 听着两拨人对话,墙头上的潘肖心里不禁感叹,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也不简单啊。 “去你吗的你爱收不收,我最多给你看我带没带枪。”白夜愤怒地揭开衣服原地转了一圈:“这个是规矩我知道,你们要看货又是哪来的规矩?我连一毛钱都没看到,你们就想看货?看你吗呢。不收算求,老子拿着好东西还怕没人要?”说罢转身就要走。 两人见白夜如此愤怒,不似作为,心里称量,自己有两人,这小子又的确没带枪,看这反应也不像是个有鬼的。 再加上雇主那边催得紧,两人这番回国是一定要有所收获的,就像这小子所说,买方好找,卖方难遇。阿拉泰隼不像别的珍禽,飞得高落得也高,哪儿那么容易抓到。 一念至此,两人连忙叫道。 “哎兄弟兄弟,先别走。” 白夜听到身后的呼喊声,不由得笑了起来,对方还是没有沉住气。 转过头去,从土方的旁边走出来两人,一个尖嘴猴腮,一脸猥琐的气息,不过眼神里时不时闪过的精光可以看出,这个人绝没有看起来这么无害。另一个人则是寸头短发,面无表情,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再加上沉默寡言的作态...... 白夜瞳孔微缩,这个人,应该是刚放出来。 带着王虎之前的记忆,白夜对这种人极其熟悉,而且此人还是一个重犯,普通的作奸犯科绝对没有这股气质。 走在前面的瘦子搓着手,嘿嘿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兄弟,原谅哥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着就要上来握手。 白夜侧身躲过,顺势将手里的包裹藏在身后,语气冷冷地说道:“钱呢?” 见到白夜这般模样,瘦子心中的怀疑也在飞速减弱。 这小子看起来是个雏儿,警察不可能这么蠢。 心念一定,不动声色地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并朝后面摆了摆。 身后的寸头见状,扭头又钻回了刚才出来的土房子里,不多时,拿着一个袋子提了出来。 瘦子微微弓着身子,左手攥着右手,笑呵呵地说:“兄弟,钱在呢,你看要不,咱们都亮一下?” “嗯。”白夜依然是那副冷冷的态度,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地上,冲瘦子招了招手:“你来看看。”说罢,也不理会瘦子的反应,便自顾自地拉开拉链,右手伸了进去像是要抓鹰出来。 瘦子眼见马上就要见到货了,心里头一片火热,不自觉地把头伸了过去,身后的寸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刚想要出言提醒。 就在此时! 白夜右手拽着刀柄,左手擒住瘦子的衣领,整个人弹跳起身往前方死死压下去,一道寒光闪过,只剩下一把刀柄留在瘦子的腹部。 瘦子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反应了过来,本该直插胸口的刀,却留在了腹部。 “啊啊啊!疼......狗日的......你个杂碎.....啊!你想吃两家!” 瘦子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使其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嘴里还不忘咒骂着白夜,两只手死死地捂住肚子,一双脚在地上使劲地蹬,往寸头身边挪去,还在一脸怨毒地看着白夜。 白夜冲上去想要补刀,抬头之际却发现一只脚已经直冲面门而来,带起的呼啸声使白夜不得不暂避锋芒,一个仰头,跳开了攻击范围,死死地盯着寸头的动作。。 “弄他......弄......弄死他!”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瘦子就已经气若游丝,虽然没有第一时间直击要害,但巨大的伤口还是让瘦子受了致命伤,命不久矣。 白夜看了眼面前的寸头,身上的恶意极其浓郁,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刚放出来的?”白夜问道。 对面的寸头不回答,面朝着白夜慢慢后退,退到瘦子身边,就在白夜以为寸头要逃跑的时候,寸头抬起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重重的踏在瘦子的胸口,沉闷的声音听的白夜心头一寒,瘦子的身体周围甚至散开了一圈圈尘土,在这么剧烈的撞击下,本就已经受了致命伤的瘦子彻底一命呜呼,临死前,手指还死死地指向白夜。 他到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戏剧性。 第十三章 生死博决 白夜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本以为自己杀了唐德,就已经够狠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心慈手软,在这些亡命之徒眼中,人命,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怎么,想戴罪立功啊。”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白夜还是开口说道。 不然的话,面对对方如此的气势压迫,自己可能都会生出难以抗衡之心。 寸头还是没有理会白夜,一双平静的眼睛漠视着白夜。 “噗哧!”寸头伸手,从瘦子的肚子里拔出了那把刀,当着白夜的面,慢条斯理地,把刀在瘦子衣服上干净的地方,满满擦着血。 “真是个疯子!”和平年代的白夜哪里见过这副架势,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搓了搓手臂,心里暗暗骂道。 “把你杀了,都是我的。” 寸头解释了一句,提着不是很干净的刀站了起来:“不可能让你走的,要么我埋你,要么,你杀了我,这些都是你的。” 白夜看着寸头脚边的尸体,又看了眼放在墙角装满钱的油布包,咽了口唾沫。 转头冲潘肖藏身的地方歇斯底里地喊道:“狗日的,报警啊!” 寸头一惊,这才发觉还有其他人,心知不能再耽误了,拉开架势,挥动着手里还带着血的刀,纵身向白夜扑去。 “操!”白夜只来得及感叹一句世事无常,扭头便跑,在身体力量的改造下,不知道能不能打过手持凶器的恶人,但跑是一定能跑过的。 墙头的潘肖也从这三番四次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就要拨通报警电话。 谁曾想,本来在追逐白夜的寸头陡然打了个转向,直冲墙头的潘肖袭来,白夜看得目眦欲裂,大声呼喊着让潘肖躲开。 只可惜潘肖双腿像灌了铅一般,豆大的汗珠一瞬间从额头浸出,就在刀锋即将碰到脖颈之时,潘肖脚下一滑,直直从墙头落了下去,竟然就这么巧之又巧地避开了这次死亡威胁。 “操!“ 白夜心中像是日了狗一样恶心,他忽视了这些人都是没有底线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何况潘肖还是此人杀人夺金的目击证人。 因为救人心切,此时的白夜距离寸头男也不过三米左右的距离,寸头男见失去了杀潘肖的机会,提着刀又冲白夜扑了过来,右手挥转刀柄,尖锐的刀锋直指白夜心脏! 眼见避无可避,白夜沉住气,死盯着寸头的动作,刹那间,那把刀仿佛越来越大,直至占据了白夜视野中的全部世界。 其实白夜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体素质早已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不论是五感、速度、力量、反应。 只是二十年来的习惯养成,虽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增长,却还是无法完全掌握这种力量。 生死关头,白夜终究放下一切,决定以人类最原始的搏杀来解决面前这个家伙。 侧身,看着刀刃贴着胸口划过,白夜还来不及庆幸,寸头男手腕用力,竖着的刀刃变为横向,飞速扫了过来,白夜只得一避再避,寸头步步紧逼,白夜一退再退。 突然,寸头因挥刀过度,脚下一个踉跄,上半身不稳,不自主地弯了下去。 机会! 白夜抬出左手,架住寸头男攥着刀的右手,使其远离自己。 在没有机会夺刀的时候,白夜不敢去赌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只是让刀离自己远远的,右手掐住寸头的脖子,弹起右腿冲着寸头的肚子狠狠一蹬。 当持刀的手被架住的时候,寸头就感觉不妙,本想变正手持刀为反手倒提,想要凭借力气压制,扎白夜一个透心凉,在他看来,瘦弱的白夜只是跑得快了点,只要让自己近身,凭借自己这些年江湖的风风雨雨厮打拼杀,他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谁知道,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高高架起的右手还是纹丝不动。 这哪儿像人的手! 这简直就是钢筋! 白夜大大低估了自己现在的力量。 掐住寸头的脖子,蹬出去的一瞬间,腿部甚至都爆发了残影。 “嘎嘣!” 一声清脆的爆裂声,不是腿蹬出来的效果,而是因为脖子被白夜掐住,身体受到猛烈的冲击,两股互为反方向的力量作用在寸头的身体上,寸头男的脖子,断了! 白夜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寸头男的变化,歪歪斜斜的头颅依靠在白夜手上,软塌塌的胳膊再也拿不动刀。 “呛啷”一声,刀落,人亡。 ------------------------------------------ “操!”白夜感到十分晦气,嫌恶地甩了甩手,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轻易地杀了一个人,就像杀了一只鸡那么简单。 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白夜觉得心里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自己手里的人命已经有了两条,虽然在动手的时候不管不顾,动手之后悲天悯人,显得有些虚伪。 但这的确是白夜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如果再加上那个瘦子,虽然不是自己直接杀了他,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方面在为杀人而赎罪愧疚,一方面又对自己现在的力量而震惊,白夜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一个站着,一个躺着,站着的亘古不变,躺着的人死灯灭。 当潘肖连滚带爬地从墙上探出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阳光洒在灰尘中,空气中的斑驳陆离,某一刻,潘肖以为自己看到了神。 “警......我报警了......他们说马上到......”潘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白夜,警官?谁见过这么嗜杀的警察?阿sir?潘肖可不想,也不敢和这样一个人那么亲近。“他......他是怎么......”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不杀他,我就得死。”白夜淡然地说道,隐瞒了自己如何杀死寸头的过程。 在白夜的感知中,一团恶意,就藏匿在不远处,白夜想到了如何消灭潘肖这最后一个恶意的方法。 原著剧情中,潘肖之所以从一个蝇营狗苟的利己主义者,转变为拯救者,很大程度上是看到了舞女愿意为了救他,而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那一卷卷纸钞,天知道舞女是怎么在群狼环伺般,那么恶寽的环境下存下来的,又是遭受了多少次非人的折磨,才攒下了那么多钱。 奉献,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事。 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成败与否,就在这最后一环节了。 白夜收拾起好心情,走到瘦子和寸头两人最开始藏身的地方,提起装满钱的袋子,对潘肖说:“走吧,结束了。” “结束了......结束了?”潘肖重复了一遍,有些迷茫地看向白夜。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都结束了,你可以回去了,潘律师。你可以回去继续当你的精英律师,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是否要说出来,你之后如何挣钱,是否还要接受这些人的委托,都在于你一念之间的选择,只是,我还是想说一句,潘律师......”说话间,白夜已经走到了院门处,回头向潘肖郑重嘱咐道:“......法律从不凌驾于道德之上,道德也不能裹挟法律,你,好自为之。” 潘肖呆呆地望着白夜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他始终不明白,兜这么一个大圈子,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这个警察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 潘肖步履沉重地跟上去,他不明白,也想不通,他有很多话想问一问白夜,好在还有时间,接下来的路程还很长...... “嘎吱~” 推开破旧古老的木门,潘肖抬头想看看白夜离开的方向,却看见白夜表情狰狞地向自己扑过来。 目眦欲裂的模样,像要吃人一般! 他要杀我! 潘肖心中的第一想法。 为什么要杀我!是要灭口吗? 不怪潘肖这么想,一个曾经的警察,在你面前杀了三个人,任谁也不会放你走。 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潘肖木木地站在原地,如释重负,神情中似乎还有一丝解脱。 下一刻,白夜狠狠地扑了上来,双手掐在潘肖的脖子上,稍稍用力,就能结束这个引颈就戮的虚伪律师。 “嘭!” 一声炸裂的枪响,打乱了潘肖的思绪。 怎么,他杀我,还要用枪? 不对,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疼? “哗。” 潘肖被白夜用力甩进了门内,早已寿终的木门终究不堪重负,随着潘肖摔倒的身体,半扇木门也随之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朦胧之间,潘肖透过没有掩护的半扇门庭看见,白夜双手挡在脸上向右前方冲去,声声怒吼,其中蕴含的愤怒都能深入人心! “狗日的!我就知道!” “嘭!嘭!嘭!” 又是连续三声,一枪接着一枪,白夜在枪声中一个踉跄,但还是依靠惯性,冲向了右前方的一摞草垛。 这时候,潘肖才终于看到,那摞草垛里,藏着的一个光头。 是他! 电光火石之间,潘肖瞪大眼睛,想起来了这个人。 想起了白夜强迫自己同他一路时说的话。 “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 你的案子输了,还拿了人家那么一大笔钱,那群人怎么可能放过你,还收尾款?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个地方没那么多规矩的,律师先生......” 想起了庭审时,那双狠毒的眼睛,想起了庭审下,那个满脸戾气的光头...... 是他,就是他......他不想让我走,要我抵命...... 王警官是要救我......那颗子弹,本来是射向我的......王警官,他,为我挡了枪? 潘肖只觉得荒诞,但事实在眼前却又不得不信,此时此刻,白夜一路上在潘肖耳边翻来覆去的话逐渐被潘肖回忆起来。 “法律,只是做人的最低底线......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战士,一个规则的捍卫者!” 以及刚才白夜对自己最后一句嘱咐:......法律从不凌驾于道德之上,道德也不能裹挟法律...... “原来,他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正义...... 他真的想让我改变......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安分守己的碌碌无为,名利场上的推杯换盏,各种人各种事,在潘肖脑海中盘旋回荡,最终形成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笑起来很好看,清清秀秀,像个学生,眼睛总是很明亮。 院外,枪声停了。 第十四章 无人区终 吗的,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自己劲儿使大了? 白夜躺在草堆上,旁边是早已气绝身亡的光头,看那惊愕的表情,也不知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操,疼死老子了,吗的。 白夜闭着眼睛,心里虽然已经充分想象了自己的身体强度,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那股能量的改造程度。 四颗子弹,一颗在背部,靠近肩胛骨,三颗在前胸,分布在右边胸口,左胳膊,还有腹部。 子弹地卡在骨头和肌肉里面,不深也不浅,刚好可以造成血流成河的样子,看起来足够凄惨。 白夜其实是没有感觉到多疼的,那股能量对于自己身体的改造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自己之前所知道的依然不过是九牛一毛。 和疼相比起来,子弹的动力和火药的爆发,积攒在身体里造成的热量,那种灼烧的温度反而更难以忍受。 实际上,白夜感到难以接受,不过是人类面对手枪这种大杀伤性武器的先天性恐惧罢了。 没错,这些都是白夜设的局。 在和寸头搏杀的时候,白夜就发现了,自己不仅有足够持久的耐力,足够高强度的爆发力,就连自己的身体,也有了难以置信的防御。 寸头死的憋屈,可能他到底也没有想到,自己想要杀的人,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吧。 从那时起,白夜就想到了如何去收集最后一份恶意的能量,属于潘肖的恶意。 吗的,还不出来,看来真是老子劲儿使大了,早知道就轻一点了,还是没掌握好力气。 白夜心里暗暗叫苦。 该死的潘肖,实在不行就把你也杀了!反正收集的能量都是一样的! 但是,实在不甘心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的这么充分,最后这个实验没有得出结论,就算真的死了,自己也不死不瞑目啊! “王警官!王警官!” 就在白夜胡思乱想之时,突然听到了院内潘肖慌乱的呼唤。 操!终于来了! 白夜连忙闭上眼睛,胸口和胳膊上一大片的血迹,浸染了素色的外套,遍体鳞伤的身体,惨不忍睹的模样,任谁看也会产生一种,这人是不是已经没了的感觉。 不过白夜还在坚持着,气若游丝的状态,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 超人的感知里,从院门内冲出的潘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草垛上的两人,连滚带爬地往这个方向赶来。 “王警官!王警官!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潘肖此刻是真的慌了,当他意识到面前这个警察的确是个舍己为人的好人时,这个让他战战兢兢了一路的警察,让他无数次生出想要逃离的警察,更是救了他一命的警察,此刻却已在弥留之际了。 “王警官......你坚持住,我打了电话的......警察马上就到!”潘肖已经泣不成声了。 眼泪打湿了镜框,潘肖将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扯下来扔到一边,抱着白夜的头,连声询问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该听你的话的......王警官,你别死,求你了你别......” 看着白夜面色惨白,潘肖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以为这个人是个变态,他以为这个人带着他只是为了折磨和一时的兴趣,却忽视了这一路走来,他从未有过如何严重的行为,哪怕是威胁,也会和自己好声好气地解释,他以为...... 但是迟了。 “潘.....潘......” 突然间,听到白夜声若蚊蝇的呼喊,潘肖像是濒死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俯下身去回答:“我在,王警官,我在。” 只见怀中的王警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满是鲜血的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法律......道......道德......” 潘肖紧紧握住白夜的手,连声回应: “我知道,王警官我知道,你放心,持道德之心,执律法之刃,我会的会的!你别死好不好,我求你了我求......” 潘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受到,当自己应下来之后,王警官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攥着的手,也塌了下去。 王警官,死了。 潘肖抬头看向天边,满是泪痕的脸上倒映出逐渐西斜的阳光,落日余晖像是为大地披上一层金衣,在这绝美的夕阳下,风沙与天地,为王警官送行! “.....持道德之心,执律法之刃......持道德之心,执律法之刃......呵...... 这操蛋的世界啊......” (无人区,完) 第十五章 回归 很奇怪的感觉。 灵魂出窍吗? 白夜低头看着悲痛欲绝的潘肖,看了眼怀里惨不忍睹的尸体,又打量着自己现在这个状态。 骨骼,血液,清晰可见,甚至能透过身体看到下方的大地。 随着潘肖身上的恶意消散,逐渐转变为带着一丝金色的淡白色云烟,一股纯净的能量注入白夜体内,白夜的身体也愈发透明。 白夜心头明悟,自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有些愧疚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潘肖,暗暗说了句抱歉,随即便不再抑制思维,透明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越飘越高,踩着风,塌过云,慢慢的,平整的地平线开始出现弧形,头顶的蓝色也逐渐暗淡,越来越黑暗。 白夜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一个蔚蓝的星球便出现在白夜眼前,接着,便是一个星系,诸多颜色不一的星球,逐渐暗淡。 白夜抬头看了看,点点星光点缀在无边无涯的黑暗之中,墨色像大海一般将白夜包裹,四方上下,目之所及,一片死寂。 “这就是......宇宙吗......” 白夜被这般壮阔无垠的景象迷了心智,喃喃自语道。 只可惜,这般状态下的白夜,什么也做不了。 我要怎么回去?白夜思忱。 莫不是要一直这样飘着? 一念至此,莫大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全身。 不!不要! 我要回去! 其实原来的世界,对于白夜来说并没有什么留恋,只是落地生根,潜意识里,白夜总想要有个港湾和寄托。 就在白夜想法剧烈波动之时,白夜面前突然出现了两幅画面。 无人区世界,还有,原来的世界。 两幅画面栩栩如生,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源,不过想想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更不合理的事情,也就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转瞬之间,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时间在白夜身上没有丝毫作用,却在这两方世界以摧枯拉朽之势推动着万事万物前进。 “这是......”白夜此刻已经被接连发生的事情震惊得手足无措。 看着无人区世界的画面,潘肖、唐德、舞女、瘦子、寸头......走马灯似的闪烁不停,他们都是这方世界的主角,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有的活得声色犬马,比如唐慧,卷了唐德一辈子积攒下来的财富,在灯红酒绿的都市中花天酒地;有的活得刻骨铭心,比如贩隼头子,二审中确定了其故意杀人、袭警、盗猎走私国家珍禽等等罪名,不日将执行死刑,肃穆的监狱中,贩隼头子面无表情,被撕烂的床单却表现着其内心并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还有舞女,还有那偷卖黑油的兄弟俩...... 以及,潘肖。 ...... 原定的新书发布会,潘肖如约出席,盛装革履,面沉如水。 在金钱的攻势下,大小记者来了将近一百个,聚光灯、话筒、录音笔等等,都对准了红毯尽头这个当今律法界最出名的新秀。 潘肖正了正衣领,抬腿走上前,看着眼前被晃成一片白光的发布会,各种长枪短炮争先恐后,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身死道消,魂散西北的那个小警察。 他应该当警察不久吧......那么年轻。 他应该和被撞死的那个警察关系很好吧......长途跋涉也要报仇。 他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不会的......长那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台下有些眼见的记者发现了潘肖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但随即,这抹微笑转瞬即逝。 他应该......很疼吧......子弹打的那么深,流了那么多血,能不疼么...... 潘肖的脑海中,全是那个大口大口吐着血,沉重的眼皮也遮掩不住对生命的渴望的小警察,对美好世界的憧憬,对律法的尊重,以及,对自己的祈求。 他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潘肖闭上眼睛,长吐一口气。 意识到今天的主角即将要说话,很有眼力劲儿的michael赶忙冲着人群挥手,渐渐的,会场越来越安静,直至声不可闻。 “大家好......”潘肖张口,声音沉稳。 ...... 白夜收回了目光,自潘肖身上的恶意消散,白夜就明白潘肖要选择怎么样一条道路了。 抬了抬手,敲了敲无人区世界的影象,没有声音。 白夜即尴尬又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向原来的世界摸去。 顷刻间,白光大盛,刺眼的白光在幽暗的宇宙中爆发出来,波及范围之广甚至惊动了万万光年外的高度发达文明,过了许久,才有一阵阵似波似粒子的物质扫过这片区域,粒子之间不断轰击产生出来的能量如潮汐一般起起伏伏,上下左右一千光年内的大小星球被透析了个遍。 但是很可惜,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操!草率了!” 只来得及暗骂一声,白夜就被吸了进去,就像离开无人区世界的反过程一样,加速加速再加速! 白夜从不知距离的宇宙深处,极速投向原世界的星球。 宇宙、星球、山川河流、城市、学校...... 眨眼间,白夜就又回到了渝州大学的宿舍。 ...... 宿舍里很安静,也许是室友都不在,但奇怪的是太安静了。 不但安静,而且干净。 卧槽!我东西呢? 白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自己的衣服、书本、床单,全都不翼而飞。 不仅是白夜的东西,四个室友的东西也都不见了,这个住了四年的宿舍,就像他们大一的刚来的时候,空旷,且没有人气。 “我操......这是......恢复出厂设置了?” 白夜在某一刻甚至产生了现实世界是一款游戏的荒谬想法,自己重新玩了其他的游戏,回来后自己的游戏账号被盗了,背包里所有东西都不见了,比恢复出厂设置还惨。 不合理啊......真要恢复出厂设置,我现在应该是被水包裹着的啊...... 白夜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出去看一看。 穿越之前的衣服还穿在身上,干净整齐,连褶皱都没有,只不过此刻的白夜已经无心去关注这些小事了。 走出宿舍门,楼道里空空荡荡,尝试着敲了敲周围几个宿舍的门,无人应答。 白夜心里有些发毛了。 快步走出宿舍楼,校园里的喧嚣才让白夜有种安心的感觉,只是......哪里有点不对? 看着周围黄绿相间的树植,白夜心中的不妙感越来越严重。 掏出兜里的手机,使劲拍打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妈蛋,没电了! 左右看了看,找准一个落单的男生就冲了上去。 “学弟,借用一下手机,我手机没电了,打个电话行吗。” 白夜亮了亮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故作镇定地和面前这个一脸麻子的男生说着。 麻子脸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白夜,许是在无人区世界里养成的杀伐果断,又或者因为白夜刚从宿舍楼里冲出来而提供了不低的可信度,麻子脸男生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解了锁并递给白夜。 白夜接过手机,迫不及待地看向手机上显示的日期。 一瞬间,如遭雷击。 “学长,学长?”麻子脸男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称呼他为学弟的男生。 操!真白净!真特么帅!吗的! 麻子脸看着白夜吹弹可破的皮肤和剑眉星目的五官,心里一阵阵嫉妒,越想越气,冷不丁从白夜手里抽出手机转身离去,离开前还扔下一句话: “多穿点吧兄弟,小心冻死了。” 虽然能反应过来,但白夜还是任由麻子脸拿走了手机,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喃喃自语:“这特么,怎么就,三个月了......” 怪不得宿舍里没有人,是要挪走东西给下一届大一的新生啊;怪不得感觉学校变化有点大,叶子都黄了啊;怪不得麻子脸要说多穿点,是自己穿错季节了啊! 白夜想起之前在宇宙中不知方向,不知目的的时候,分明感觉自己身上的时间并没有流逝,可是镜像中显示的两个世界像是开了倍速播放,那时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接下来的发展变化,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糟了! 白夜突然想到了之前宋成峰给自己的嘱托。 那张银行卡!还有地址!还在西经书里! 死定了死定了!宋成峰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犯下那么大的案子,一定被枪毙了吧! 虽然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在白夜的视角里,不过是过去了三四天而已。 三四天的时间,宋成峰射铁钉地的威慑力还在深深影响着白夜。 但是现在,白夜对于宋成峰的威胁也并不是很在乎,更在意的则是那个可怜的孩子,没有了父亲不知道将来会怎么办,以及自己没有完成托付而导致的压抑感。 捏了捏拳头,摸口袋发现还有身份证和一些零钱,白夜定了主意,朝校外走去。 得赶紧给手机充电,三个月不在,认识自己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想自己呢! 第十六章 任务是什么 渝州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它是一个立体的城市。 当然,没有哪个城市是平面的,只要存在,就是立体的。 但也没有哪个城市,能把一条路分裂成十二条,南北东共八条,上下各两条。 白夜站在路叉口有点迷茫,本就是西北人的他,没有选择学校门口,而是打车来到了之前他很少来过的一个地方。 这也就导致了,离开三月之久的白夜,内心充满了对渝州道路规划的怨气。 选挑挑拣拣,选了个破旧的网吧,推开门走进去。 前台的妹子正抱着手机笑得不亦乐乎,冷不丁被人打扰有点不爽,结果抬头一看,眼睛里全是星星。 我靠!好帅! 白夜有些无语,自从回来后自己就这个德行,之前不想在学校门口露面也是这个原因。 之前的白夜虽然清秀,勉强称得上一句中人之姿,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走到哪都能成为焦点。 其实渝州人民的颜值已经不低了,爱吃辣椒且得痔疮的他们,在这种全天候桑拿一般的气温中,揉杂着空气中的湿度,一个个贼拉白净。 但可惜白夜已经不是纯靠脸了。 在无人区中遨游太空的一番经历,就好像脱胎换骨,人体内的杂质和缺陷都已经在那种形若灵魂的状态被消磨殆尽,此时的白夜已经可以堪称先天之体,精气内敛,无一点缺漏。 所以,五官和身高并没有改变,但皮肤和那种似乎要羽化成仙的气质却直透人心。 白夜此时只知道自己变帅了很多,心中暗自窃喜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获得了怎样的一般造化,只是拿着身份证冲眼前犯花痴的妹子提醒道:“开个机。” “啊?哦!好的!” 妹子接过身份证,顺手就放在了验证台上,扫了一眼电脑屏幕然后继续用直勾勾的眼睛品尝着白夜的脸。 白夜感觉有点不舒服,这个妹子的眼神像长了舌头一样,好像都能舔来舔去,咦~ 只是再怎么不舍,开台机子的流程就是那么简单迅捷,有点婴儿肥的前台妹子遗憾地咂了咂嘴,递过去身份证后就要坐下用手机和小姐妹分享刚才自己看到了什么。 “呃......不好意思......” 突然,妹子幻听到那张脸又走了回来,并和自己开口道:“你有充电器吗,我看你们这里没有充电宝啊......” 抬头,一张帅脸笑意吟吟。 --------------- 白夜打开手机,漫长的开机等待过后,各种消息如同瀑布一般涌出来。 电脑前,黑暗的屏幕,他就以这样的姿态雕像般凝固在座位上,诡谲而奇特。 “老白,你哪儿去了?” “老白在哪?” “老白,你的东西我们给你寄回去了,就你在学院信息统计时候填的那个地址。” ......这是舍友的。 “......我们见一面吧。” “你在哪?” “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好不好?” ......这是张颖的。 “小夜,我要结婚了,你有时间来吗?” 这是父亲的。 “小夜,你爸爸要结婚了,你别去行吗?” 这是母亲的。 “白夜,你回我消息!” “白夜,你的毕业证在我办公室,你回来了给我说一下。” ......这是辅导员的。 密密麻麻的各种消息和未接来电,铺满了整个手机屏幕,叮叮当当的提示音搞得隔壁的小伙子一个注意力不查,压缩没有接到皎月的大招,被队友喷得无地自容。 白夜一个消息也没有回,给爷爷和姥爷打了个电话,得知四位老人身体健康后也没有再多关注。 那两位虽然已经离婚了,但各自的父母还是能照顾好的。 只是在看到时间真真切切过去了三个月之后,白夜还是有一种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的沧桑感。 九月十三号了啊! 输入身份证号和密码,在电脑屏幕上打开备忘录,白夜开始一字一句记录。 1、每解决掉一个恶人,姑且这么称呼他们,自己就会获得一股能量,改造身体。 2、解决恶人的方法不一而足,可以随性,可以遵循律法,也可以大开杀戒,获取的能量并没有区别。 3、身体改造的能量包括力量、速度、反映...... 写到这里,白夜觉得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说到底,一个接受了十二年义务教育的平凡人,陡然得到这种能够让自己看到更精彩的世界的机遇,所感受到的更多的其实是,兴奋,以及惶恐。 白夜没有那么大的心脏,过去的二十年,所经历最大的转折也不过是父母离婚,但因为在高中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端倪,所以对这件事情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现在这个...... 白夜闭上眼睛,听着嘈杂的网吧里乱七八糟的交流,往常不会在意的声音如今在刻意关注下却显得人声鼎沸。 白夜甚至能听到座位后面一位老兄耳机里传来不堪入耳的阵阵呻吟,即便他用其他界面覆盖了屏幕。 “到底是......不一样了啊......” 白夜叹了口气,在备忘录上接着补充到。 4、离开这个世界后,不会再回来了。 ...... 这是白夜进入这个世界后才感受到的。 就像无人区世界一样,当你完成了一定的任务,你就必须离开这个世界,不然,你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个意料之外,而不在世界运行轨迹之中的事物,要么彻底离开,要么,死在这里,成为世界的一份子。 白夜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继续回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因为自己原来就属于这个世界。 当被追凶系统选中的时候,自己就不属于如何一个世界。 每个世界都有其百花齐放的生态,但无论多么难得一见的事物,归根结底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肉要烂在锅里,是吗? 白夜无奈地笑了笑。 无奈吗?是有点的。 并不是自己主动脱离,而是被迫选择,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只是知道死板地派发任务,这样的人生,自己喜欢吗啊? 大概是喜欢的。 会遗憾吗? 倒也是有一点,只是,相比于璀璨多姿的无尽世界,现在的一切,又何尝不是镜花水月呢?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 廉价的电脑主机颤动着,吹动的尘土在空气中起起落落,阴暗的灯光下是多少醉生梦死的年轻人。 在这种环境下,白夜敲下了第五行字: 5、回来后的任务是什么呢? 第十七章 停车 任务是什么呢? 白夜突然有些烦这个系统了。 虽然它让白夜有了超人的体质,以及匪夷所思的经历,但现在,白夜还是烦它的。 你看看人家的系统! 有任务,有惩罚,有目标,甚至还能陪着唠嗑。 你看看你,跟一滩烂泥一样,拢都拢不到一起! 要你有鸡毛用! 可惜,哪怕白夜在心中怎样贬低辱骂,追凶就好像一个树洞一样,你说的我都听,但我就是没有反应。 无奈,白夜只得自己寻找。 根据在无人区的经验,自己现在可以看到目标身上的恶意。 追凶追凶,顾名思义,就是追击凶手,惩治邪恶。 虽然这么说有点中二,而白夜也早已过了那个中二的年纪,但现在也只好一步一步去自己寻找线索。 只是想一想之前国家人口统计的数据以及国土面积,白夜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 要不然,就这么算了? 反正自己也得到了不少,就现在这个身体素质,去哪儿不能博一个荣华富贵! 只是,真的会甘心吗? 见识过其他世界的风采,看过宇宙的浩瀚神秘,自己真的会甘心蜗居在这个小小的世界吗? 万般纠结下,白夜打开浏览器,输入“宏浩天城”。 这是宋成峰之前告诉白夜自己要去报复的那个开发商,开发的新楼盘。 那个在宋成峰老家叱咤风云,草菅人命的开发商。 也正是因为这个楼盘,宋成峰的双亲亡故,妻子背离。 白夜想知道,被现代社会高度发达的武器所逮捕的宋成峰,现在究竟在哪里。 同时也想知道,宋成峰到底有没有完成他自己的愿望。 “宏浩天城历史房价走势图......” “宏浩天城详情介绍......” 让白夜失望的是,搜索出来的各种词条,都是这个楼盘的最新消息,三个月前那场沸沸扬扬的杀人案,似乎已经被网络遗忘,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就在这时,白夜突然发现了某张照片,就光明正大地摆在搜索栏的某个角落。 图中的宋成峰,笑容满面,意气风发。 ---------------------- 白夜从逼仄的网吧大门走出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带走了不少的躁动不安。 他为什么在那里? 他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他不是要为父母报仇吗? 白夜心中满是疑问,却无处解答, 被人欺骗的愤怒和愈演愈烈的疑问在心中极度不安分,偏偏看起来又那么平静。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形单影只的白夜就那么安静地站着,思索着,两股截然不同的东西强烈对撞,直接化作一个大大的漩涡,将光与暗通通消灭。 去找他! 想法一起,白夜就完全控制不住。 但不能让他发现! 白夜此时没有发现的是,自己已经完全将追凶认定是自己的私有物,而不愿去回忆起这其实是在接触宋成峰以后才得到的奇遇。 虽然不会物归原主,但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盗窃感。 但不管怎样,现在也许只有他,才能告诉自己,回来这个世界是因为什么。 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发现时间已经九点钟了,路边灯光璀璨,头顶星河绚烂,奇怪的是感觉还是不太饿。 习惯性地走进一家饭馆,打算一边吃一边思考。 白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些什么,甚至都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思考,只是身体机能的惯性让自己现在像个傻子一样,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面无动于衷。 记忆中几乎要枯萎的部分突然涌现,那是在大学里,无忧无虑,成双成对。 顺手定了一张去宁州的动车票,白夜开始找附近的酒店。 这也太真实了! 白夜心中暗自吐槽。 我特么都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还得自己找住的地方! 只可惜,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则,即便你足够强大,也得付一百二的房费。 挑起一筷子面条,稀里呼噜地就要吞咽下去,只可惜,狭小的饭馆里是老板拿着风扇的噗噗作响,是电视机里的故弄玄虚,是餐桌上肉眼可见的油腻脏脏,以及空中无处不在的绿头苍蝇,缓慢地飞行。 吗的,这特么怎么吃! 扔下筷子,在一碗纹丝未动的面旁放下几张纸超,顶着老板看神经病的眼神,又低头闯进了霓虹绚丽的夜色中。 白夜有些无奈,也有些宁静,顺着街道缓步前行,他原本认为自己的人生就是徘徊在底层边缘,最终娶一个算不的丑的妻子,养家糊口,终其一生,也许会有所成就,但更多的是不断经受失败,不断自我安慰。 命运交付了这样的机会,那就来吧,直面挑战,直至死亡。 突然,面前闪起一道惨白的灯光。 一辆车突然背道而驰,看得出来车主神情极为亢奋,不知是醉酒还是兴奋,总是,超乎正常人的思维也导致这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车以不符合正常行驶的方式歪歪扭扭向白夜冲过来。 “操!” 白夜甚至能看得清轮胎在每一刻翻转时候的轮廓,不断地挤压又膨胀,本想避开的他看了眼街边各种饭馆门口摆放的满满的桌椅,以及桌椅上满满当当的食客。 在尖叫声中,白夜双手向前推,按压在车辆的引擎盖上,并按下去了一个坑。 一个很深的坑,坑里不断飘起的白烟表示着这辆车在刚才一瞬间就已经报废,突如其来的静止让开车的人一头撞在方向盘上,然后,安全气囊才晃晃悠悠地弹了出来。 “我日!” “卧槽!” “这他吗......” 徒手停车,对于周围所有看到的人来说是一件挑战世界观和颠覆人生观的情景。 原谅此刻匮乏的词汇,但不论是什么人,在看到一个肉体凡胎的人类以一己之力对抗钢铁的时候,没有人能表现得比在场的食客更好了。 “草!你特么瞎啊!” 车主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迷瞪的双眼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以为自己是撞到了树上或者墙上,但心里明白自己的车已经报废了,所以对于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具有极其深刻的敌意。 此时,在车主面前最近的人,就是白夜。 白夜瞥了眼车主,是个男的,没有半点慌张的样子,反而歇斯底里地想要冲过来教训白夜,嘴里全是酒气,闻起来不像是便宜的酒,因为这样的酒味,白夜的记忆中没有尝过。 呕! 联想到某些不好的方面的白夜突然觉得心里很恶心,拨开了这个穿的花花绿绿的骚包车主就要离开,不料身边的食客却一个个极度兴奋地涌了上来,距离不敢很近,但又靠的不是很远,一双双灼灼的眼睛看着这个能摁下汽车的超人,口中满是惊叹。 第十八章 测试 这个世界是一个很普通的世界,国内歌舞升平,国外水深火热,官民鱼水之情,其乐融融,最关键的是,没有超凡力量。 人们总是对于运动场上的健将们展现出高人一等的身体素质而惊叹不已,因为他们知道,在某些领域,零点一秒的差距,高如天堑。 但不论是多么牛逼的身体素质,没有人能够徒手停车,或者说,任何血肉之躯都不可能。 只要是心里存在幻想的人类,总是对于不切实际的事物有些天真的幻想,想着飞天纵地,想着呼风唤雨,想着牛鬼蛇神,但当某些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绝大多数人的反应的则是茫然以及不知所措。 徒手停车啊! 看这曲折的引擎盖,汩汩流出的玻璃水,以及砖石铺成的地面上一道道黑色的划痕。 那个年轻人就像一堵墙一样,挺在车辆的前端,纹丝不动。 好逼真啊! 是的,绝大多数人的反应的则是茫然以及不知所措,但依然有少部分人会有其他的表现,比如兴奋,比如刺激,比如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 很显然,在场的食客们就是这少部分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缺心眼儿,而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这玩意能是真的。 是拍电影吗! 废话么这不,肯定是了! 导演呢? 这个演员是谁啊,怎么没见过啊? 这车的道具做得好逼真啊,跟真的一样! 听着周围人窃窃私语的讨论,压抑不住的新奇语气,白夜有些无语,也有些慌张。 他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大到了这种地步,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坦白说,这其实并不只是力气的事情。 动力突然静止的一瞬间,所有势能都被那钢铁般的双臂消化,此外还包括内脏的强度,身体的平衡能力以及整个人的气势。 推开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埋着头又冲进了车流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渐渐的,围观的人们久久不见导演摄像灯光等一系列拍电影需要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逐渐回过味儿来了。 “这是......真的吧......” “不可能吧......那可是一辆车啊......那车也看着不像假的啊......” 醉酒的驾驶员眯瞪着双眼在四周寻找着肇事人员,可刚才被白夜一拨一搡搞的晕晕乎乎,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远处警车声、救护车声逐渐明朗。 ----------- 白夜七拐八拐从一个小道里钻出来,心头五味杂陈,更多的则是兴奋和按耐不住的跃跃欲试。 那股能量在身体里,潜移默化地改造着自己,白夜甚至能感受到细胞的欢呼与新陈代谢的延缓,有心想要试一试自己现在的变化,又不太敢在大众面前露脸,说白了,这么些年来对于现代武器的忌惮还是有些深刻。 刚才那辆车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因为车主醉酒驾驶,再加上一只轮胎已经靠上了路沿石,才导致车也像喝醉了酒一样左摇右摆。 但再怎么说,能够让一辆车停下来,那能杀死一个人肯定更为简单。 此时的白夜对于身体的掌控已经远远超过了在无人区世界最后杀死光头的时候,那时候的掌握和了解度还是太粗糙了,而现在却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句身体,像是与生俱来就有的这些力量一样。 但白夜心中也隐约明白,之前的除恶任务所带来的福利,在刚才那一瞬间已经完全浸透在自己身体里了,也就是说,除非自己能找到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的恶人并除掉他,否则,自己将失去继续提升的资本。 看着在夜晚也五光十色的渝州城,又看了看隐藏在黑暗的旮旯犄角处,顿了顿,白夜大踏步走了进去。 少年仗剑行,需试锋刃啊。 ...... 渝州城人多,楼多,火锅多,山也多。 那么多的人,没地方住,怎么办呢? 所以很多山便被征用了。 现代人是很聪明的,他们愿意思考,也愿意动手,虽然更多的目的是为了利益,但不可否认这也极大推动了当地发展,包括建筑业和交通。 只是,总有些山是不方便盖房子的,石头太多,树也太多,土又很松,没办法盖房子挣钱,那怎么办呢? 只能开发成公园了。 一座座小巧玲珑的公园被揽在一座座山上,不知道是锦上添花,亦或者破坏生态。 白夜就在一个公园里,面前是一棵树,旁边还有一个石头。 这个公园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毕竟所处的位置实在尴尬,伸着脖子倒是可以将渝州城的魔幻净收眼底,只是想要进入那片世界,还需要跨过一整个的江,还有一片坑坑洼洼的山沟。 说是公园其实也并不恰当,各种粗大的古树郁郁葱葱,只有偶尔在杂草中显露的地砖才能代表着一点现代社会的气息。 白夜走到这里花费了四十分钟,从一片灯火辉煌到夜深人静,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平复,看了眼古树旁边五米左右的一道土坡,那是白夜刚才跳上来的地方。 古井无波地收回目光,白夜捏紧拳头,心中暗自对古树说了句抱歉,随后,拳出如风! 干枯的树皮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那是原来的树皮镶嵌进了树枝,周围则是一圈圈的干净。刚才那一圈好像打开了枷锁,白夜只觉得浑身通透,仔细观察被碾成粉末状的树皮,不顾头发上衣服上满是掉落下来的树叶树枝,手指一点点摩挲着那一枚拳印,深入,且清晰。 一拳一拳又是一拳! 白夜左右开弓,巨大的力量涌入双臂,在手指关节处凝聚,然后爆发在面前这棵近乎一人粗的树干上! 轰!轰!轰! 听声音完全不能想象这是人类肉体能够发出来的声音,极致的速度让两个拳头近乎同时地落在同一个着力点上,树干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牙酸的呻吟,在无人的夜晚,被死死压制在这片区域。 终于! “吱嘎!” “轰隆!” 树干断了,树倒了。 刚才徒手停车而导致的胳膊上的酸痛肿胀感此刻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热度和紧绷感。 微微喘气,手上泛红的皮肤让白夜很满意,现阶段能达到的最强的防御,最大的力量,最快的速度,白夜大概心里有了底,就算下一个世界是古战场,自己也会是一个千人敌的将军。 但实际上,力量的运用根本不是这么粗糙,涉及到的发力点、承受方式、转折、反应速度以及最重要的技巧,白夜一点都没有掌握,虽说天下武功无快不破,但如若旗鼓相当的两人,一人耍独孤九剑,一人是举重冠军,生死恐怕就在一瞬之间。 只是此时的白夜沉浸在超脱凡人的力量之中,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 黑夜如墨,在不远处的天空,有一团更深的黑色隐藏在灯光照不亮的地方,渲染着那一片的霓虹灯,以及白夜的眼底,那是比夜色更深的虚空。 找到你了! 第十九章 宋成峰 “申总留步,你们的诉求我基本已经了解了,之后我们的人会拟成报告提上去,开会研讨后我会通知你们的。” “哎哟那可真是太麻烦邓局长了,你看这多不好意思还要咱们同志们专门跑一趟,我这心里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申总言重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现在经济形势严峻,正是需要像你们这样的民族企业家发光发热,政企结合才能为百姓谋福利嘛。” “是是是,邓局长高瞻远瞩,能为家乡做贡献是我们万分渴求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申总大忙人,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别别别,邓局长可千万别这么说,那也行,邓局长您慢走,我们之后常联系啊。” ...... 一栋办公楼前,阳光反射在挡光玻璃上,冲着街区洒下一片刺眼的光线,光线后方,是大片大片的阴影,那是在艳阳天下,庞大的办公楼为楼外的人提供的一点庇护。 阴凉中,两拨人正笑容满面地交流着,两辆政府专用车停在路边,没有在乎并不宽敞的路面因为这两辆车已经变得格外拥挤。 一拨人衣着光鲜西装革履,皮鞋上的亮光都能照出钞票的味道,其中的领头人此时却眉开眼笑地握着另一拨人中一个中年人的手,姿态谦卑。中年人看起来宠辱不惊,深色沉稳,只是偶尔起飞的嘴角破坏了这一副仪态。 街道对面,从宾馆一大早就赶来的白夜拿着一个手抓饼靠在树干上,感受着身后店铺里溢散出来的丝丝凉气,品尝了一口手抓饼,惬意哦。 路过的两个小女生看到了街边的这个家伙,眉眼清澈,面容清秀,阳光穿透层层树叶,在少年的衣上斑驳,就像一幅画一样。 只是突如其来的打嗝声让这幅画破碎了,正在互相推搡想来要联系方式的两个小丫头一下子就泥塑住了,愣了好半响,才面无表情地离开。 白夜暗自笑了笑,有些缅怀,也有些无奈。 耳力顺风,白夜听着对面两人的对话,心里思索万千,街对面的申总,便是害的宋成峰家破人亡的开发商老板,现在看来,宋成峰终究还是没能完成他的夙愿。 只是,这样的恶人,为什么身上没有任务目标显示的恶意?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黑暗的一面,只是有的人能抑制,有的人任其发挥。 看着不远处的申总,看他连连鞠躬送走他口中的邓局长,看他悄无声息地将一个信封塞进车窗,白夜眯着眼睛。 早上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昨天晚上感受到的那股恶意,绝对和这个申总脱不了干系,虽然不是由他产生,但却随他而动,上楼下楼,来回走动,在白夜眼中分毫毕现。 白夜打算上去看个仔细,申总周围的人有点多,都是一副职场精英的打扮,互相之间距离又近,在这里实在看不清楚,吸引自己而来的,到底是什么。 扔掉手中的塑料袋,拐了一个弯,顺着办公楼的墙根,缓步前行,虽然任务目标就在前方,但白夜此刻心中却一片平静,不是对于即将完成任务的平静,而是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 一边走,白夜一边想,在这个时代,自己杀了目标的可行性有多少? 虽说杀一个人对于白夜现在来说并不困难,但无法接受依然是无法接受,如果能绳之以法当然更好,更何况闹市之中,万一被对方跑掉,就真的很麻烦了。 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捏着一块从路边共享单车上扣下来的铁皮,抛起落下,曾经宋成峰在白夜面前,硬生生用一块铁皮斩断了火钳,给白夜留下无比畏惧与憧憬的回忆,但现在,自己也可以做到了。 当人的实力上去之后,眼界自然而然更加宽广。 转了一圈来到申总一群人的身后,白夜仔细观察着这群人,看样子陪在申总周围的都是高管,只是有点奇怪,有一个看起来和这群社会精英格格不入的人却距申总很近,在别的高管和申总交流的时候也没有退让半步,脚下生根,不动如山。 而且,周围的人对那人似乎都有些隐隐的畏惧感。 啧,真烦。 这群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像是一群对主人摇尾巴的狗,白夜能看到恶意就在这群人头顶盘旋不散,但却始终无法确定到目标。 直到那两辆车远远消失在道路尽头,才一个两个开始转身,白夜看到了,所有的恶意都是由那个看起来很怪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 能找到目标就好办了,接下来就是记住他的脸,查清楚他的底细,或者蹲守他有没有单独一个人的时...... 正在心里规划计划的白夜,突然发现吸引自己目光的那个人,转过身来了,目光阴狠,眼神警惕,在周围扫视一圈,发现了站在墙边的白夜。 宋......宋成峰! 白夜差点叫出声来。 你! 宋成峰此时也发现了白夜,像狼一样搜寻猎物的目光转变为惊愕,随即又是怒火冲天。 推开周围的人,宋成峰大步向白夜走来,身边的申总发现了宋成峰的怪异,也发现了宋成峰的目标,白夜,不由地叫道:“老宋,怎么......” 话音未落,就见宋成峰瞪着牛眼,冲白夜瓮声瓮气地吼道:“狗日的,拿了我的钱跑了,啊?我钱呢?” 感受着宋成峰带来的压迫感,以及其头顶如乌云压顶一般的恶意,白夜面色凝重,那一日宋成峰带来的压迫感直到此刻还在时不时地挑战着白夜的神经。 三个月......宋成峰都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大恶意? 宋成峰没有给白夜思考的时间,在他看来,面前这个小子只不过是三个月前自己随手挑选的一个快递员,只不过这个快递员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料,在自己展露那么一手之后,居然还敢拿着自己的钱跑路,今天总算被自己逮到了。 是的,宋成峰并没有觉得是白夜主动找来,而是自己运气好,终于抓住了这个言而无信的小贼。 虽然现在跟着申总,钱也不少拿,但心中被欺骗的愤怒还是一时间冲昏了头。 说着,蒲扇一般的手就往白夜的肩膀压下来,带起一阵风声。 白夜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落魄,如丧家之犬,如今却衣着光鲜的男人,侧过身子便从墙根钻了出去。 ”宋大哥,你先别急,你的钱我没动......” 白夜下意识地就想解释,却发现刚才还一脸怒气的宋成峰举着胳膊,背对着自己,竟呆住了。 “宋......” 白夜正想上前询问,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毛骨悚然! 追凶! 是的,追凶原本是宋成峰的东西,只不过根据追凶的意思,宋成峰自甘堕落成为恶人,所以追凶脱离其而重新寻找宿主。 现在自己和本应该在监狱的宋成峰见面了,刚才那如同雷霆万钧的一掌自己还躲过去了,那岂不是...... 果不其然,看着宋成峰缓缓回过头,面色狰狞如同恶鬼,一双眼睛全是不加掩饰的狂喜,黑红色的皮肤衬托得眼白展现出深深的恶意。 “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不是,你听我说......” 话音未落,宋成峰就失去了踪影,头顶一片黑暗笼罩,宋成峰原来站着的地方,地陷砖塌,岩沙弥漫。 第二十章 崩塌的世界观 安静祥和的街区,川流不息的人群,或步履匆匆,或悠哉悠哉,或形单影只,或三五成群,红尘喧嚣,不外如是。 所有人都在专心于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会预料到这里将会发生一场怎么样的灾难。 “狗日的,把东西还我!” 伴随着一声暴虐的呼喝声,随之而来的是如同爆炸一般的轰隆响动。 正在听到这声巨响的人群站在原地找寻声音来源时,街边停着的一辆蓝色捷达车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开,翻滚几圈后撞在电线杆上,发出震耳的噪音。 此时,周围的人们才后知后觉,惊慌失措,四处乱窜,不管是爆炸还是什么,总之尽量离得远一点就对了。 白夜被宋成峰一记直踹踢飞,狠狠地撞在刚才还停在路边的小车车门上,方才造成那么大的动静。 揉了揉有些气闷的胸口,倒不是很疼,但那一瞬间的呼吸不畅还是让白夜有些龇牙咧嘴。 白夜还来不及起身,看到宋成峰携不可阻挡之势又冲了过来,只得冲着四周一些还在发愣的人群歇斯底里地大声喊:“快走!快走啊!!” 还没扭过头来,一阵罡风就迎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白夜抬起胳膊,阻挡住了宋成峰掐向脖颈的双手,如鹰爪一般的双手死死掐住白夜的小臂,高速运动带来的强大惯性带着宋成峰和白夜一起突破了对面的玻璃墙,四处飞溅的玻璃以及腾空而起的各种杂物在空中高速飞行,如离弦之箭一般,带着破空声,这条街上的行人们可是遭了殃,顷刻间便看到数人因各类杂物或玻璃而受伤,惨叫声响彻街区。 玻璃墙内是一个大型商场的大厅,刚才还张灯结彩的大堂内此刻所有人都作鸟兽鱼群散,从未有过如此遭遇的大夏人哭爹喊娘声一片,在保安和商场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慌忙逃出了商场。 白夜在烟雾中四下瞟了一眼,看起来大堂内只剩下了自己和宋成峰两人,但墙角、门后偶尔露出来的眼睛,尽管是如此紧急的情况,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这该死的天性...... 一个看起来像是商场经理的人和其他顾客同样蜷缩在楼道内,透过不锈钢铁门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同时拿起别在腰间的对讲机: “星辰大厦值班,一楼呼叫。” “收到,请讲。” “大厅出突发状况,请启动三级应急预案!” “一楼,值班叫,请确认,是否三级应急预案!” 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忍不住和商场经理重复确认了一次。 “星辰值班,一楼确认,三级应急预案!” “一楼,值班收到!” 话音刚落,商场内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贯彻了整栋楼宇,夹杂着死命叫唤的警铃声,商场内所有顾客和工作人员都开始迅速撤离。 一楼大厅内,尘土与警报交杂中,白夜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宋成峰的压倒之势。 感受得出来,宋成峰也是经历过一次世界改造的人,两者之间的力量、速度、反应不相伯仲。 只是宋成峰终究更胜一筹,并不是说宋成峰能力更强,而是因为,在经历家破人亡之后,宋成峰已经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国企员工,而是变得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势均力敌两者交战之时,气势是尤为重要的一种因素。 白夜虽然已经被改造,但相比于宋成峰来说,他对于自己的力量还是认知不清。 反观宋成峰,在解决了自己的仇人之后还能完整无好的站在这里,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世界是何等的不可思议,所有的人都能被暴力所解决,在无对手的情况下,久而久之难免会产生一种无敌心态。 人最难的就是认清自己。 宋成峰现在认知过度,而白夜,却对自己信心不足。 此消彼长之下,白夜难免会被克制。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白夜艰难地开口:“等一下,我们谈一谈好不......” “谈你吗!把系统还给老子!你这个下水道的臭虫!肮脏的蛆!不还我就杀了你!” 只可惜,暴怒下的宋成峰完全听不进去,始终觉得是白夜窃取了他的泼天造化。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只是系统有灵,在宋成峰决定以身堕入黑暗的时候,系统就注定不会再选择他了。 眼见宋成峰无法交流,且逐渐疯癫,白夜只得收起交流的心思,开始想办法反抗。 两人都是经历过一次世界任务的人,又都被那股能量改造过自身,也许在除恶的过程中多少有所差别,但白夜现在并不知道宋成峰除恶人数,也难以分辨宋成峰究竟吸收了多少能量,只能一点点尝试,尽力而为。 反抗之下,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商场大厅内,那一处被两人砸出来的废墟下,碎石砖块开始慢慢抖动。 “哗!” 纵一时力强,也难免笑到最后。 白夜终究挣脱了束缚,代价就是额头的一道伤口,血流满面,极度狰狞。 宋成峰在最后一刻终究是没有忍住,手掌化刀向白夜脖颈划去,而白夜则抬手格挡,避过了脖子和眼睛,却没有避过额头。 不过宋成峰也被白夜含怒一脚踢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狗东西!” 看白夜从三个月前的一个普通人成长为如今的超凡人类,宋成峰心中更是充满了不甘心与嫉妒,这些本来应该是他的! 脚下一瞪,光洁的地砖四分五裂,接着反推之力,宋成峰又冲向了白夜,在他心中,只要杀了眼前这个恶心的小偷,自己的系统就又会回来了。 体会过系统神奇的白夜自然也不会甘心束手就擒,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又怎么可能甘愿继续蜗居在这片小小的井底,更何况是宋成峰完全是搏命而来,哪怕是自救,白夜也不会无动于衷。 踢,插,拧,锤。 宋成峰无所不用。 挡,转,躲,摔。 白夜在急风骤雨般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拳脚相加声雨打芭蕉,噼里啪啦。 两人的速度极快,往往是一人招式刚出,另一人就起势格挡,你来我往之间,白夜逐渐适应了这般快节奏的交手,偶尔开始反击。 只是白夜的反击实在有些苍白无力,或踢或打,伴随着巨大的力量和极快的速度,在面对普通人时就是神的白夜,对宋成峰却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白夜不是没有想过寻找武器,只是用来防御的水泥墙在宋成峰一脚之下完全塌陷,用来进攻的钢筋还没到跟前便被宋成峰逼迫不得不用另一只手阻挡。 打人如跳舞,贴的这么近两人都有些束手束脚,在这般狭小的空间里白夜用钢筋还要大开大合,自然不如对方的手脚来的迅捷。 “哇呜哇呜哇呜......” 警察局来人了。 车上下来一排排全副武装的持枪警察,呈前蹲后弓阵型排成两排,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被二人冲破的墙洞,严阵以待。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刻放下武器!不要作无谓的抵抗!有什么诉求我们可以对话解决!如果执迷不悟......” 一个警察拿着扩音器冲着里面大声呼喊。 在持枪警察之后站着两名穿着白色衬衣的人,看起来像是领导,招手叫来商场的经理询问道: “你报的案?” “是是是!你们可算来了,你们是不知道......”经理满脑门的汗,语速飞快地向两人作着汇报 “好了,大概情况我们知道了,你不要着急,我们已经来了,你现在去让你们的员工都散开,以防不安全事件发生。”其中一个警察向商场经理安抚道,然后又指着后面跟车下来的警察说到:“把警戒线拉开,拉长一点,让围观群众散开!还有,带着这位经理去做一下报案登记。” “是!” 看着几名警察去拉警戒线,刚才说话的警察扯了扯衣领,向另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声的警察询问道:“何局,你怎么看?” 被称为何局的警察缓缓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依旧凝视着商场玻璃墙上被砸出来的打动,头也没有回,答非所问地说道:“老赵,我记得这些商场的玻璃墙,用的都是钢化玻璃吧。” “是啊,不只呢,钢化玻璃外面还有钢化栏杆,不过这家商场好像是为了美观没有设置钢化护栏,回去得给消防说一下,好好查一查。”老赵回道。 看着何局依然凝眉不语,老赵不由得笑道:“怎么,何局,你该真不会信了他们说的了吧。” 何局缓缓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世界哪儿有超人。” 老赵摸起手机看了眼,说道:“就是啊,估计是谁开车闯进去了吧,群众们一时紧张,再加上巨大的噪音和视野障碍,没有看清楚也是可以理解的。” 边说,边拨弄着手机,眼神一亮,说:“现场的监控传过来了,何局,你看看。” 何局嘴里嘀咕着,那车的碎片也没看到,地面上也没有车辙,一边把头凑过来,和老赵一起看局里刚发过来的监控。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监控中,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死死推着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年轻人,在十倍慢速播放下,从距离玻璃墙至少十米的街道飞进了商场,监控都随之颤抖。 何局:“......” 老赵:“......”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从里面飞出来一个东西,在空中极速飞行几十米的距离,重重落在两人身后的喷泉里。 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人? 第二十一章 怎么配合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有些措手不及,两排持枪武警又分出一排来向喷泉方向走去,想要查探情况。 老赵与何局面面相觑。 就在想要加派人手的时候,喷泉里钻出来一个湿漉漉的人,看样子,正是监控里的那个西装男。 一步一步从喷泉里走出来,浑身几乎毫发无伤。 这不科学! 没有人能在那远的距离,那么快的速度摔下来后还能走路! 在场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或多或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接过一件防弹背心,老赵端着枪瞄准宋成峰,厉声喝问道。 宋成峰没有理睬面前严阵以待的警察,而是死死盯着那个破烂的墙洞。 随即,从里面晃晃悠悠走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与宋成峰扶墙对峙。 此时场上的局面很尴尬,两个暴力分子中间夹着二十几名警察,警察们分成两拨,一拨瞄准白夜,一拨观察着宋成峰,而两位主角的眼里却只有对方。 “狗杂种,看样子收获不少啊。”宋成峰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个东西......没有选择你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初你一心匡扶正义,可是现在呢,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白夜也丝毫不客气,顾及外人在场并没有说出系统的存在,但言语犀利,听得宋成峰一阵头皮发麻。“还有,你不是说你要手刃仇人吗?你怎么又跟你的仇人混在一起去了?你当你说的话都是放屁吗?” 听着白夜声声呵斥,宋成峰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 “你说我?我能怎么办?你知道我给你的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吗?三十七万四!不到四十万!”宋成峰目眦欲裂,歇斯底里地说着埋藏在心里的话,也许这个世界只有白夜才能理解他了,“你知道那个姓申的给我多少钱吗?一个月一百二十万!每天只要待在他身边五个小时!”大口大口喘着气,并不是累,而是心力疲惫。 “所以呢?你忘了你爸妈是怎么死的了?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拿着那些脏钱?” “我不拿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我爹妈已经死了!我也已经没有追凶了!但是我还有孩子!我不能什么都没有,我得给我娃儿留点东西!我不能让他以后跟我一样,就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手捏死的臭虫!” 何局小声对老赵说道:“就他们说的这些线索,快查!” 老赵办事总是那么让人放心,拿过来一个平板说道:“根据之前的监控已经查到了,何局,这个西装男。”说着,悄悄指了指宋成峰,“叫宋成峰,男,38岁,汉族,济州下贫人,目前居住在龙华大道315号,2020年3月因房产纠纷一案与宏浩开发商打官司,诉讼过程中父母亡故,根据报告显示两个老人是自然死亡,但实际上......”说着,老赵瞥了何局一眼,意味深长。 何局顿了顿,咬着牙说道:“这些该死的蛀虫!继续念!” 老赵低下头,继续念道:“同年12月,坚持上诉的宋成峰突然消失,次年三月出现,然后便是济州特大杀人案件,死者有,宏浩开发商下属建筑工程公司员工九人,济州下贫县派出所民警三人,辅警二人,在追捕过程中,于当年五月返回渝州宏浩开发商总部继续作案,也就是今年五二七特大恶性杀人案件,被害人均为宏浩开发商高层管理人员,因当日其总经理申学良外出,逃过一劫,宋成峰后被逮捕,先拘押在......拘押在......” “吞吞吐吐,说!”何局有些不耐烦。 老赵眨了眨眼睛,说道:“现......已被执行枪决......” “呵,哈哈哈,已被执行,那我们面前这个是他双胞胎兄弟咯。”何局的话语中满是嘲讽。“另一个呢?” “白夜,男,20岁,汉族,宁州人,现为渝州大学大四学生,本应于今年六月毕业,但据报案记录和他的同学说明,此人已于今年六月消失,至今,刚好也是三个月。” “三个月......都是三个月,他们三个月去哪儿了呢?让外星人改造了?” 何局长没想到的是,自己心中默念的猜测,居然及其接近现实。 -------------- “......”听着宋成峰杜鹃泣血般的语气,白夜沉默了半响,艰难地摇了摇头,“不对,这是不对的......”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比你更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上了十六年学才有了那么一份工作,十六年的学习生涯所有人都在告诉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做错了要认!犯罪了要罚!可是呢?现实社会会告诉你,这世界没有白,只有黑!我一个死刑犯现在每一周晚上睡的女人都不一样你知道吗?我现在一顿饭吃我以前一个月工资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没有正,只有恶!只有做了最恶的那个人,你才能做人上人!” 白夜看着宋成峰身上如泣如诉的恶意,几乎要凝结成云,眼珠也越来越红,眼皮上全是丝丝黑线,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虽然没有见过其他恶人有过这样的表现,但这幅情况,傻子也能看出来,宋成峰状态很不对劲。 感受着宋成峰身上越来越浓郁的压迫感,白夜想带着宋成峰去一个没有无辜路人的地方解决这一切。 刚要开口,却听到对面的警察冲着宋成峰开始喊话: “宋成峰!请你冷静!你的诉求我们已经知道了,犯罪分子会绳之以法,你要相信政府,相信......” 听得白夜心中大为着急,面对这般模样的宋成峰,哪怕是自己也不好直接面对,这些警察看不清形势吗? 果不其然,喊话还没有结束,宋成峰转身抱起一个喷泉台,大理石的喷泉台像一个弹珠一样高速朝警察们飞过来,有几个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一时间,哀嚎声,怒吼声,枪声大作。 看着宋成峰如鬼魅般的身影,躲避开连成串的子弹,白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 趁宋成峰因躲避子弹而被牵扯的时候,白夜抬腿向场上唯二的白衬衫走去。 “站住!” “别动!” 谁料刚一动脚,就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的另一部分武警喝止住。 观察到动静的何局转身看向白夜,拍了拍老赵的肩膀,放下一句“快点给军队报告现场情况。”然后便让武警放白夜过来。 看着眼前尘土也掩饰不住的清秀面容,何局感觉自己一辈子遭遇的离奇事都没有今天的让人震惊。 “你们是什么人?”何局沉声问道。 “这不重要,警察叔叔。”白夜回了一句,“你看到了,普通的枪对他没效果的,他完全能在听见声音或者看见动作之前躲开。” “那你的意思呢?” “我能制止他,但是需要你们配合。” “你?就刚才对话来看,你们是一伙人!我怎么相信你?” “就刚才对话来看,你起码可以知道我不是坏人,而且,现在没时间了。” 何局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又看了眼对面形如鬼魅的宋成峰,在后者极强的破坏力下,往日平静的街区如今已经惨不忍睹,受伤者不计其数,若不是对方的目标是这个叫白夜的小伙子,恐怕现在已经是一片修罗场了。 尽管如此,现场受伤的人数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刚才那一击,只是能看见的,就已经有三位同志躺在血泊中了。 “那个家伙应该在监狱里,应该在刑场上,应该早就被毙了!一群尸位素餐的狗东西!” 何局死死盯着白夜问道,“好,需要我们配合什么?” 第二十二章 战斗 白夜缓缓道:“先把你们的人都撤回来吧,这样下去就算能解决他,伤亡也会很大。” 何局断然拒绝:“不可能,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 “我很敬佩你们的职业道德,但是!”白夜抢断了何局的话,接着说道:“他的目标是我,无谓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 “那不是无谓的牺牲!那是我们所坚守的......” 何局的话还没说完,又被白夜打断:“不是让你们在一旁看戏!而是配合,懂吗?去找狙击枪,需要大口径的,不要想着找麻醉枪,他的免疫系统很强大,快点让你的人撤下来,然后把周围的人疏散,战斗才刚刚开始!” 说罢,白夜便转身向前方走去,何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老赵拉了一把:“何局,他们都不是正常人,这种事情我们解决不了的,撤下来吧。” 看着周围同志们徒劳无功的射击,以及满目苍夷的广场,何局无比纠结,最终还是下令:“停止射击!” 拿起对讲机开始安排:“各单位注意,一组、三组、四组负责周边群众疏散,二组、五组三三制配合,负责交叉掩护,通信,呼叫救护车!” “收到!” “收到!” 接到命令后的各单位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何局又向老赵问道:“部队来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两个满编小队,还有十五分钟到达。” “把这里的情况上报,接一号,就说......”犹豫了一下,又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说启动二级突发事件应急响应,请求兄弟部队予以配合。” “是!”老赵同样满面凝重,敬了一个礼转身去联系各负责人。 我和他是一类人,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避不开的,他也没办法。 白夜心里辗转万千,走进广场,仿佛来到了战火纷飞的地区,到处是残垣断壁,看着数十米外的宋成峰,身上点点血渍,那是躲避不及造成的弹孔,但却没有造成过大伤害,果然,普通的子弹就算避不开也无大碍。 不过,能流血,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只要能受伤,就说明有弱点!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对的!”白夜朗声道,丝毫不避让地和宋成峰对视,“你觉得有错,你就去改,你觉得这件事情不正常,那你就努力去扭转回来,而不是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更不是你同流合污的借口。” 背在身后的手隐晦地招了招,示意其他人快撤,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自己心中的一口郁气,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世界的确不是非黑即白,做人也并不是非恶即善,但是做人做事,不应该是这样,你有一分的能力,就去改变一分的事情,你有百分的权利,就去造福百分的环境,如若你什么都不是,那你起码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我现在说的这些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的仇人还在逍遥法外,你却能说服自己听命于他,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那都只是个笑话!我不想惺惺作态告诉你放下仇恨,我也不想表现的自己有多么光善不恶,我只想告诉你,宋成峰,你要是个男人,就跟我出市区,堂堂正正打一场,我输了,追凶自然是你的,而不是在这里像一条野狗一样大搞破坏!” 周围或掩护、或撤退的警察,以及慌乱的行人,尽管不知道追凶是什么东西,但还是不约而同向白夜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这小伙子......”老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暗戳戳向何局问道:“你家那个,跟他同岁吧?” 何局听懂了他的意思,淡淡的回了一句:“比他大,大了将近一年。” “啧......” 白夜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向广场边缘走去,内心祈祷宋成峰能稍微听进去一点,起码不要在这里打,这里的人太多了,一旦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哎!” “小心!” 几声惊呼,白夜顿感不妙,腰部用力前扑,趴倒在地上,下一秒,一块石头从头顶呼啸而过,笔直地砸进了一家已经关了门的饭馆内,饭馆内顿时穿出凄惨的嚎叫声。 “宋!成!峰!” 白夜转过头去,咬牙切齿,他没想到这个本是为报仇而放开内心野兽的男人,如今已经变成了真的野兽。 宋成峰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周围人厌恶的目光,白夜光明伟正的形象,以及刚才受到的伤,都让他无比崩溃,原地用力一蹬,与白夜之间数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手里拿着一截粗壮的钢筋,嘴里大喊: “你!去死啊啊啊啊!” 极度的愤怒与危机之下,白夜感觉周围时间静止了一般,他能看到周围人嘴唇翕动,想要喊些什么,能看到宋成峰跳起来的地方崩裂开的碎石在空中张牙舞爪,能感受到风在皮肤上一寸一寸滑过,也能看到宋成峰狰狞可怖的表情,以及钢筋上锋利的尖刺。 “嘭!” 右手在地上用力一拍,借力之下身体像是没有重力一般横移数米,原来的地方已经被一根钢筋死死扎了进去,周围都是细微的裂纹。 “草!” 时不我待,白夜趁宋成峰手中暂时没有武器,一记倒踹飞踢,宋成峰无法只得扔下钢筋,转而用双手迎战。 两人都没有经过系统化的技巧练习,但超高的速度和反应弥补了这一缺点,白夜得势不饶人,双手握拳一前一后向宋成峰胸口砸去,眼看就要触碰到了,却被一旁突然出现的胳膊拨动,触手可及的目标也突然一个侧身。 宋成峰击开了白夜的拳头,右手绷直向白夜脖颈砍去,这一下只要砍实了,虽不能一锤定胜负,但白夜暂时丧失行动能力是肯定的。 白夜左肘迅速抬起,刚好挡在宋成峰右掌劈下来的路上,左手转弯,捏住了宋成峰的右掌,紧接着用空闲的右手弯曲,以肘击打其面部,但同样也在半路被宋成峰左手逼停。 沉闷的肉体碰撞声,两人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像是亲热的情侣,但实际上却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不只是手,还有脚、膝、头,只要是能作为攻击的地方都开始使用,大开大合的战斗,精致细微的防守,举手投足均有莫大威能。 周围所有人都已经撤离足够远了,负责掩护的武警小队又因为两者距离太近,担心误伤而没办法开枪。 两人的战斗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对于人类的定义。 有谁见过一个肘击能把墙撞塌,又有谁见过一脚能把人粗的树木拦腰截断。 奔袭跳跃都是数米的高度,连用来偷袭的石块都被扔出了视野,一时间,似乎天上地下都是两人的战场。 第二十三章 救援到达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渝州北岸区星辰大厦于今日早间九点五十分发生爆炸,目前为止,爆炸共造成六人死亡,十七人受伤,爆炸具体原因暂未查明,请北岸区居民关好门窗,不要靠近爆炸发生地,如遇危险,请拨打......” 往常鲜有人问津的渝州朝闻节目今日却炙手可热,北岸区大街小巷人声鼎沸,有胆大好事者想要去星辰大厦一探究竟,却被负责拦截人员阻挡,更多的人则是围聚在一起,一边听着渝州朝闻报道最新情况,一边七嘴八舌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人奇怪的是,往常火里来水里去的记者们今天却集体销声匿迹,偶尔插播的几张照片也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是在远处拍摄,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民众想要一个答案,警察想要维持秩序,买菜的、晨练的、喝咖啡的、约会的都被堵在了某一片特定区域的两端,吵吵嚷嚷的环境下,有人看到头顶飞过去了两架直升机,一时间所有声音都小了下来,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一个想法: 看来问题大了! 直升机在距离最近的一栋大厦楼顶降落,两个作战序列小队分别从南北两面奔赴战场,与此同时而来的,还有一个不停擦着汗的秃顶中年男人。 “何局长,现在什么情况。”中年男人都快抖成筛子了,还在强装镇定和何局长询问者现场情况。 “王书记。”何局长走到这个叫王书记的秃头男面前,敬了个礼,没有理睬对方伸过来的右手,一板一眼地回复道: “犯罪嫌疑人已确定,宋成峰,男,是去年济州特大杀人案和今年五二七特大杀人案的主凶,本该于今年六月二十日执行死刑,不知什么原因逃了出来......”说到这里何局长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名义上的领导汗如雨下,嘴角隐晦地不屑一撇,接着报告:“今早在星辰大厦又开始作案,现在已经造成六人死亡,十七人受伤的恶劣行为,其中包括受伤警务人员四名!”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王书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本不寒冷的气候中头顶一股一股地冒冷汗,不多的头发都被浸泡得格外有光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急忙问道:“何局长,我看到报告上说还有一个人,另一个人是......” 何局长并没有理会王书记,转头向一个全副武装的特战人员走过去,两人雷厉风行地互相敬礼后说道:“庄队长!” “何局长,话不多说,现场人员配置告诉我。”庄队长没有丝毫磨蹭,语气铿锵,一边用望远镜看着远方高楼上的两个人影,一边向何局长询问。 “嗯。”何局长显然和庄队长相识,并没有因为对方冷冽的语气而有什么表示,仔细说明了白夜和宋成峰两人的表现后,就在旁边等着庄队长的安排。 不出何局长所料,庄队长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沉着,摘下望远镜后语气惊诧:“目测力量两千五百到三千公斤?速度60-80米每秒?老何啊,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何局长连连苦笑:“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跟你开玩笑?” “这特娘的......”庄队长也明显开始发愁,抿了抿嘴说道:“现场指挥权现在由我代理。”不等何局长点头,又点开耳麦说: “何局长刚才说的目标都听见了?” “听见了队长。” “听见了。” 无线耳麦里传来队员们的声音,庄队长想了想说:“火凤和雷龙,占领制高点,准备狙击,孤狼行动小组,潜伏入场,发现嫌疑人随时准备击毙,高达和武器两人,做好接应以及正面制服准备,其他人两侧包抄,火力掩护,开始行动!” “是!” “是!” 耳麦里一声声果敢坚决的响应,并没有让庄队长觉得放松,看着刚才内部还在轰轰作响的楼宇,那是何局长所说的两人的战场,现在却悄无声息,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轰隆作响,像是白日雷鸣,裹挟着刺耳的摩擦声,外置电梯门一阵剧烈抖动,在下方的人们抬头便能看到,那个停靠在五楼的外置观光电梯,冲里面的门被暴力破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砸进电梯里,甚至都能听见电梯导轨和钢缆断裂的声音。 下一瞬,两人冲破电梯墙壁的玻璃,重重摔在了地上,分布在东西两侧,气喘吁吁,无比凄惨。 白夜素白色的外套此时已经大半被鲜血染红,左手腕呈一种不正常的扭曲姿势,左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浑身的疼痛像钉子一样往心里钻。 宋成峰脸上看起来并没有太大伤害,只是有些灰头土脸,如果不在乎其大腿上插着的一根铁条的话,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两者看起来势均力敌,导致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白夜感受到了周围有几个人谨慎又迅速地向自己的方向靠拢,战术素养极高,只可惜在白夜的感官中一点都隐藏不住。 白夜能感觉到,那宋成峰自然也能。 虽然两人的身体都可以缓慢自我修复,但现在这个情形,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和时间。 看了一眼白夜肿胀的左手手腕,宋成峰狞笑一声:“你真是个好人啊,你真了不起啊,你想让我跟你去没人的地方是吧?” 听着宋成峰阴沉又得意的语气,白夜顿觉不妙,果然,只听宋成峰接着说:“狗日的,你当好人,我偏不让你当成这个好人!” 两人都知道,宋成峰失去了一条腿的战力,而白夜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只手,很明显白夜伤得更重,但继续打下去宋成峰也无法奈何白夜,只要白夜不和他打,他就算想追,也是追不上的。 现在只能让白夜做选择了,是选择等手腕恢复正常,然后配合当地武装终结宋成峰,还是被宋成峰牵着鼻子走,疲于奔命般救助周围的普通人。 选择自我修复,那么宋成峰必定会在这一段时间大开杀戒,选择救人,那自己很有可能会死。 选什么? 第二十四章 我是一伙的 “庄队,目标已锁定,没有武器,没有人质,可以狙击,重复,可以狙击。” 庄队长的耳机里传来火凤的声音,雷龙没有说话,默认火凤的报告。 雕塑般的身躯挺立在阳光下,这个被战友戏称为兵王的男人此刻居然有些茫然。 十三年的军旅生涯庄厉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有的狡诈成狐,有的凶狠如狼,有的毫无人性,但不论怎么样的对手,都没有让庄厉像今天这样觉得无从下手,刚才那两人造成的动静,以及从那么高的地方直直坠落下来却毫发无伤,说实话,有点惊到庄厉了。 但是同样,十三年的磨砺也让庄厉迅速作出反应:“火凤、雷龙,确认时机,自由射击,务必一击致命,武器和高达,做好补刀准......” 话还没说完,只听耳机里突然一阵惊呼,伴随着“嘭!嘭!”两声,远处的两人又失去了踪影。 ----------- 宋成峰看出来了白夜的犹豫,狞笑着冲向了从电梯背后悄悄摸上来的孤狼突击队,白夜只得放下杂念跟了上去。 只可惜,白夜距离还是有点远,突击队的第一目标又是看起来就很像反派的宋成峰,所以宋成峰只是反向一蹬便到了一个蒙面突击队面前。 借着这名突击队员的身体,挡住了其他人的枪口,右手如标枪般射出,狠狠地戳在了年轻的身躯上。 突击队员的反应以及足够迅速,但还是没有来得及抬枪便被击中,面罩下面一声痛苦的闷哼,放弃了开枪的打算,强忍着疼痛抓住宋成峰的胳膊,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拉开腰间的手榴弹拉环,然后死死贴了上去。 他想以命换命! 宋成峰瞳孔一缩,距离这么近的爆炸,自己就算不死也会残,抓起手榴弹,强行塞进了突击队员的防弹衣里,然后一脚将这名年轻的战士踹向他的队友,借着这股反作用力,避开了身后白夜的攻击,以及一颗要命的狙击子弹。 宋成峰和白夜现在的反应还不足以避开这种大杀器,只能说是误打误撞,但这也让远处占领了制高点的火狐愤恨不已。 “轰!” 剧烈的爆炸声,一具肉体像布娃娃一样在空中翻转,然后丢弃在地面上,强烈的冲击波冲散开了想要上来救援的战友,只不过因为身体和防弹衣的双重阻挡,除了这名突击队员外,无人受伤。 “大林!” “林子!” “我操啊!” 队员们凄烈的叫声,庄厉意识到了什么,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全体都有,无差别射击!重复!无差别射击!别让这个杂碎活!” 此时,并没有人回复庄厉的命令,所有人都被这惨无人道的一幕激红了眼睛,从刚才的高楼上迅速滑下来两人,庞大的身躯和浇筑般的肌肉,正是庄厉命令中的武器和高达二人。 武器冲向白夜,高达一个闪身阻挡在宋成峰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因愤怒而青筋暴起的男人,宋成峰得意地尖笑了起来。 “嗷嗷哈哈哈,就你......”话音未落,一双持刀的胳膊就向宋成峰挥了过来。 “我要你死!” 高达满脑子都是大林死亡的画面,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了面前这个没人性的畜生的命! 白夜被武器挡住了去路,慌乱之中只来得及说一句:“我是你们一起的。”同样也陷入了疾风暴雨的攻势之中。 高达和武器是特种部队中的特种兵,王牌中的王牌兵,虽然白夜能凭借过人的反应多次避开凌烈杀招,但武器真不愧其称呼,匕首无法立功又掏出了甩棍,一刀一棍耍的虎虎生风,鞋尖上还有锋刃,偶尔还能掏出枪来耍一手枪斗术。 高达以力压人,武器以技巧折敌,无往而不利的两人此时却遇上了对手,多次进攻依然寸功未立。 白夜心里越来越急,他能感觉到宋成峰就是在戏耍那个战士,反而那个战士却在怒火和没有效果的攻势下逐渐失了分寸。 “慢死了慢死了!再快点再快点!哎哟差点打到了哦,再加把劲儿啊!哎呀怎么又没有打到啊!你不打我吗?你不打我我可要打你了哦!” 听着宋成峰得意的怪叫声,白夜暗叫糟糕,果然,话音刚落,宋成峰便一脚踏出,似模似样地给高达来了一击铁山靠。 不会发力技巧,也不知道运力方式,但悬殊的力量差距,还是将高达顶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一口血喷出,种种摔落在废墟中。 眼看宋成峰又飞身上前,打算一脚踢断那个战士的脖子,白夜推开武器,闪身上前同样一脚踹出,打断了宋成峰的攻势。 武器以为白夜要跑,发狠了心要为战友报仇,沉默寡言的他战斗的时候也极其冷静,缩手后弹出,手里的匕首深深插入了白夜的背部。 “你......”向来冷漠的武器被这一击造成的伤害震住了,出手后才发现白夜是为了救高达,停止了下一步的攻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白夜所说,好像,是和自己一伙的? “干!别愣着了,快去救人!” 白夜没有时间理会身后这个战士的复杂心情,丢下一句话又和宋成峰缠斗在一起。 你来我往之间,牵扯着宋成峰离这些人越来越远。 “你可真是个菩萨心肠啊......”宋成峰对于白夜的举动不屑一顾,“我们现在就是神!我们不是凡人了!你为什么要在乎凡人的生命!” 看着暴躁的宋成峰,白夜默不作声,沉默的表现让宋成峰更加怒火冲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 经过刚才与两名格斗高手的交战,两人的格斗技巧照猫画虎也学了个几成,此刻交手期间招式更加狠厉,招招直冲要害而去。 “雷龙!先别开枪!”武器在耳麦中叫了一句,看着高达被抬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猜疑说了出来:“庄队,那个穿白衣服的,不像是犯罪分子。” “庄队,我也发现了。”雷龙也在耳麦中出声:“不是他的话,高达肯定死了,我们没机会救的。” 听着队员的分析,庄厉想了想说,“尽量避免对白衣男的攻击,优先攻击另一个。” 刚才和何局长的交谈中,庄厉也得知了那个叫白夜的小伙子是为了制止暴徒而出手的,若不是他,此时的伤亡绝对不止这一点。 只是庄厉和何局长都没想到的是,此刻外界早已暗潮汹涌,各种目光都对准了这片小小的广场。 第二十五章 现实终结 一段高清视频,层层上报,州、府、直至上达天听。 画面中,正是宋成峰被白夜击飞数十米毫发无伤的样子,以及抬起足有一吨重的喷泉台向武警扔过去的场景。 某一处会议室,烟雾缭绕,所有人都眉头紧锁,桌面上摆放的一叠叠报告,是宋成峰和白夜这几十年来大大小小所有的资料,包括所有的社会关系和档案记录。 会议已经进行到了最后表决阶段,一张笼络在烟雾中的脸发声到:“同意甲计划的举手......同意乙计划的......算了,执行第一个吧。” 一道命令从这个小小的会议室发出,五分钟内便已经到达了渝州军区指挥所的桌上,看了红头盖章的文字后,指挥所的最高指挥官发出了简短的两个字,像蜘蛛网一般散开,到达各个作战部队。 “行动!” ---------- 白夜和宋成峰还在纠缠,那股能量的改造导致两人的体力和耐力旗鼓相当,但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纵使是超凡如他们二人,也难免感觉到累。 正在互相对峙时,两人突然发现周围那些包围着他们的人都散开了,下一刻,头顶传了“嗡嗡嗡”的声音,眺望天空,四架直升机从高处降落,到一定高度的时候静止在空中。 紧接着,其中两架直升机底部打开,探出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这......加特林......不至于吧......” 白夜真的是被惊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天上的人类科技,喃喃自语道。 “突突突突!” 下一瞬,万千颗子弹急风骤雨般向两人射了下来,这是真的神威如狱,任何生物都无法抵抗这样的终极武器,凝结了人类千百年来智慧的结晶,所有进步和改良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戮!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宋成峰和白夜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彼此,两人或翻或滚,逃窜到直升机的视野盲区。 没有蠢到寻找障碍物躲避,因为两人都知道,在这样的攻击下,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挡。 “突突突突!” 整耳欲聋的声音从天空响到大地,子弹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射来,血淋淋地划破空间,带走世间所有的生命。 “谁的命令?啊?谁让猎鹰来的?”庄厉向对讲机里厉声问斥道。 “庄厉!”一道严肃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到!”庄厉听出来这是大队长的声音,原地立正敬礼回道。 “这是命令!” “......”庄厉咬了咬牙,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坚决地回道:“是!” 何局长看着远处尘土飞扬,内心无比担忧,那个比自己儿子还小一岁的小伙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此时的局面,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局长能左右的了。 听着加特林的声音渐歇,分别躲在角落两人感觉有些后怕,宋成峰看着不远处的白夜一副呆滞的模样,忍不住说道:“怎么样,菩萨?你救的凡人,来救你了呢。”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白夜没有理会宋成峰的阴阳怪气,背部紧紧贴在墙上,心中思考着自己的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太过胆大妄为,尽管有很大的把握,但白夜也难免踟蹰。 两人正沉默之时,螺旋桨的嗡嗡声又传了下来,只是这次,是从对面传来的! 一架直升机负责瞭望和观察,一架负责攻击,一对在前,一对在后,让敌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就是猎鹰! 白夜正要逃走,却突然看到宋成峰击碎玻璃,向楼顶攀爬。 电光火石间,白夜想到了宋成峰要做什么。 他要挟持人质! 之前的战斗来得太突然,这栋大楼里还有很多人没有撤离! 只要挟持的人质足够多,天上的死神就一定会投鼠忌器,这样也能让宋成峰取得一线生机! 内心那个疯狂的想法逐渐成型,白夜扑了过去,死死锁住宋成峰,两人一时间竟成抵牛之势,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宋成峰快要疯了,他不知道这个疯子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死,就像他不理解白夜为什么非要救那个特种兵一样。 “你非要找死吗!你要死别拉着我啊!” 宋成峰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追凶任务世界里并没有体会过死亡的感觉,而白夜却是硬吃光头了好几发子弹才结束的任务。 论搏命,论狠辣,看起来凶残的宋成峰,其实根本比不过白夜。 “求你了,放开我,求你了!” 眼见喝骂不成,宋成峰又开始苦苦哀求,他刚走上人生巅峰,就算没有追凶,他也会是这世间的上层人物,大把的金钱等待他去挥霍,大量的女人等待他去宠幸,他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只是白夜充耳不闻,听着嗡嗡声越来越近,冲着天上大喊:“开枪!快点开枪!” 负责瞭望观察的直升机上有一台实时转播的镜头,镜头转播的画面在多地播放,看着镜头里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他遍体鳞伤蓬头垢面,却还死死抱着那个造成巨大破坏的暴力分子,向镜头方向嘶吼着开枪! 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军人向来崇敬英雄,更何况是这样舍生取义的英雄。 某处转接直播的指挥所,在一众或哀求或期盼的目光下,一位鬓角泛白的老将军闭上了眼,不忍再看下去,只是轻声说道: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 硝烟散去,两具破烂尸体扭曲地躺在坑坑洼洼的地上,子弹穿过宋成峰的胸口,从白夜的背部射出,一颗,一颗,又一颗...... 多到在白夜身后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坑,坑里烟雾缭绕,那是高速的动力聚集在一起,摩擦产生的硝烟。 闻讯赶来的何局长和庄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个年轻的身体直到死,也没有松开他怀里的恶人。 这个年纪要么是在学校里放飞自我,享受青春,要么初入职场,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却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等待某些相关部门前来收尸,然后带到某些更神秘的地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谁也不敢往深处想...... “敬礼!”庄厉虎目泛红,首当其冲,在其身后,是何局长、火狐、雷达、武器,以及所有的参战人员。 何局长抬起头,看着直升机远去,只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功夫 第二十六章 荒诞开局 又是那个熟悉的状态,浑身上下晶莹剔透,骨骼、脉络清晰可见,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也能感觉体内有一股蓬勃的能量。 白夜没有猜错,只要完成了任务,自己就算死了,也会被系统重新造出来。 面无表情地看着原来世界的镜像,伸手触摸,却像无人区世界一样,无法进入。 “回不去了啊......” 白夜有些怅然,有些难过,也有些释然。 他现在越来越搞不懂系统的目的是什么了,如果说是为了追凶除恶,却没有任何限制,制裁也好,杀戮也罢,都能得到能量的改造,甚至包括拯救,就像对潘肖的做法,同样可以算是完成任务。 只要是完成了任务,就能得到能量改造,不会因为手段残忍而增多,也不会因为仁慈放生而减少。 “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虽然看不见系统,但白夜能够感觉到系统就存在自己体内,不是组合或者镶嵌,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么大的自主权,这么高的自由度,杀戮是最简单的除恶,拯救是最难的,如果这是个游戏的话,那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万人屠吧。 只是,这不是游戏,所经历的世界,所见到的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他们有自己鲜明的特色,有自己在世界上生存过的痕迹,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也能体会他们的迫不得已。 我以后究竟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成峰饱受不公,一念堕落,又因为有了天赐的力量而大肆作恶,在他的眼中,别人生命只不过是可以被随手剥夺的一个玩意儿。 那自己呢? 杀了宋成峰后,其恶意消散,拢聚起来的能量相当于无人区世界获得的所有能量总和,现在的自己比之前何止强大一倍! 那自己是不是更有能力,也更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不行! 虽然可以,但是白夜内心仍然在告诉他。 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 没有人生来平等,但总有人想要平等。 自己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个资格。 这不仅是为了避免最终落得宋成峰那般咎由自取的境地,更是白夜内心的真实写照。 接着走吧,接着走下去,总有一天,会领悟善恶真谛。 新的征程,开始了。 ----------------- 你见过别人的世界吗? 你用别人的视角见过别人的世界吗? 这次的穿越似乎并不是很顺畅。 白夜能感觉到自己在一具十七八岁的男孩身体里,瘦弱的身躯却顶着宽大的黑色风衣,努力扮演成熟的样子不免有些可笑,纤细的胳膊都有些拿不稳枪,枪口正对着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这是一把很老旧的枪,指尖的摩挲感能体会得出来,这把枪有些年头了。 但它仍然是一把杀人的枪! 不行! 白夜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挣扎,与真实世界就差那么一层薄薄的隔膜,仿佛下一秒就能掌控这具身体,但总是差之毫厘。 “嘭!” 枪响了。 女人应声倒地,高端的旗袍沾染在小巷里的泥土中,眼中没有绝望与恐惧,饱含哀求。 哀求? 她在祈求什么? 不要杀她吗? 白夜感觉无比心痛,也许是系统的原因,也许是在上个世界受到了伤害,导致自己迟迟不能融入这个世界,眼睁睁看着这个如玫瑰一般的女人步入死亡。 男孩目光低沉,杀了人之后的刺激与紧张让男孩几乎都没有力气单手持枪,不得不双手牢牢抓住,枪口微微下移。 白夜这才发现,在女人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穿了一条浅枣子色的小连衣裙,被枪声吓得坐在地上,露出像一截藕一样鲜嫩嫩的手臂,支撑着幼小的身体。 白夜看清了她的脸。 她和死去的女人很像,都有长而大的眼睛,额头很高。不过她还小,是圆圆的苹果脸,眉毛淡淡的,头发软沓沓地贴在脸上。 她的裙子有些旧了,胸前沾染了丁点奶粉和粥之类白色的污渍,因为跌倒而磨破的地方露着参差的线头,看得出,这位母亲照顾她亦不算妥帖。 白夜无法再看下去了,枪口已经对准了小女孩,也许下一秒,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就会飞过这不远的几米距离,进入小女孩的体内。 不! 白夜爆发出最强的意志,终于打破了那块幕布。 男孩的手变得坚定,眼神也不再充满杀意,反而包含愧疚与自责。 “呼哈呼哈。” 感谢对于身体的极强掌控力,才让白夜在最后一瞬间将手指从板机上挪开。 扶着膝盖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脑海中满是后怕。 小巷子很深,七拐八拐的路口里所有门庭紧闭,也许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出来一探究竟,所有人都在祈求恶徒杀人夺财后就可以走。 “对不起...对不起...” 白夜已经彻底掌控了这具身体,失去的力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那种掌握一切的感觉,喷薄而出的气势,却完全抹平不了对小女孩深深的愧疚。 “怎么办?怎么办?” 强如白夜,在面对着一个单纯无暇的小女孩的时候,也感觉到手足无措,尤其是自己这具身体刚刚还杀了她的母亲。 “跟我走,好不好?” 白夜向小女孩伸出手,斯人已矣,自己没有改死为生的本事,只能用尽所有来弥补犯下的过错。 小女孩依然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个极大转变的男人,良好的家庭素养和坚强的心理素质让她没有哭出来,但一双大眼睛也已经目眩泪滴。 小女孩端详着面前的手,单薄,纤细,带着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洁白与干净。 白夜听到巷子外面传来急促的哨声,心知如果被巡警发现,真的就解释不清了。 不顾小女孩的恐慌,对躺在地上的女人暗自承诺,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女儿,然后便抱起小女孩便向巷子另一头跑去,很快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地上只剩下一具华丽女尸,离奇的是,在白夜承诺的时候,睁着的眼睛也慢慢闭上。 功夫 第二十七章 江孟 领着小女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周围是穷苦奔波的底层人民,短打长衫在这个地方屡见不鲜,偶尔见到尊贵艳丽的阔太太坐在黄包车上,捂嘴娇笑。 白夜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回忆着原主的记忆。 原主是一个靠小偷小摸为生的孤儿,从小被抛弃,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街上的同行称为阿少。 只因从小便是一副清秀的模样,甚至有人想要收养原主,却被原主发现收养人开了一家青园后拒绝,街上的同行都戏称原主是哪家的小少爷。 但实际上,原主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在这个年代,死去的孤儿比江边的垃圾还多,但原主却能活到十七岁,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翻阅着阿少的记忆,虽然聪慧,但不识字是这个时代普罗大众的特色,阿少只知道,自己生活的城市叫沪都,而日期是,一九二四年。 一九二四年啊。 白夜有关于历史贫瘠的记忆中只知道,这一年某位飞雪连天射白鹿的查先生刚出生,某位姓常的男人刚被任命为委员长,在遥远的另一个半球,某个小胡子刚因为在一个啤酒店举行暴动而被判处五年徒刑,同时也开始了他波澜壮阔且罪恶的一生。 这是最残忍的年代。 这是,功夫的年代。 是的,根据追凶系统的介绍,这就是那个功夫电影的世界,那个有火云邪神,有杨过小龙女的世界。 同时,白夜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进入这个世界需要费劲周折。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世界意志,不懂得收敛气息的白夜,携带着另一个世界的印记就这么没头没脑闯进来,必然会被世界意识第一时间发现,然后轰杀成渣。 之前的无人区世界,也只是因为自己实力低下,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引起注意,谁会在乎一个没有用处的蝼蚁呢? 白夜并不知道电影功夫世界的时间背景是什么,不过既然系统将自己送到了这里,想来距离主事件发生也不会差太远。 江孟有点饿了。 苏太太本来是要带自己出来吃饭的,结果被这个坏人杀了,他也不拿走苏太太的钱包,反而带着自己离开了。 虽然只有四岁,极高的家庭教养却让江孟没有哭出来。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你叫什么名字?” “江孟。” 江孟听见了这个男人问她 “刚才,你母亲的事......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会补偿你的。”白夜缓缓道,不只是给江孟承诺,也是给自己一个承诺。 他以为那是我的母亲? 江孟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就是......刚才来的那条路上,那个地方的后面。” 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地点,不知道方向,只有一个对自己的家大概的印象。 白夜心中更愧疚了,纵使他现在有能力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却对于这个小女孩没有一点办法。 缓缓蹲下身来,白夜看着江孟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好看,仔细看来像是会说话,没有烦恼的眼神,单纯的眼神。 白夜说:“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江孟依然没有说话,她并不想回那个家。 她想呆在这个男人身边,虽然他刚刚当着她的面杀了一个人。 那个人无足轻重,是父亲派来照顾自己的,但照顾得不算很好。 小孩子是很清楚地知道谁对自己好的。 江孟觉得,他对自己好。 所见江孟想跟着他。 江孟还是没有说话。 白夜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抱了起来。 小女孩身上有股奶香味,软软糯糯的,让白夜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一只小狗,都不会汪汪汪地叫,只会呜呜。 怀里的江孟眨了眨眼睛,有点奇怪。 这个人,刚才看起来没有这么高啊? 白夜抱着江孟,一路向小女孩口中的家走去,亏欠心理让白夜总是不会拒绝小女孩。 他路过卖气球的,就给她买气球,她接过去的时候亦是欢喜,可是拿着玩一会儿,就放它飞走了。 他看到卖棉花糖的,亦买给她,她吃得却不怎么尽心,弄得他整个衣服都是。 一路上,他还给她买了风车,买了甘蔗,买了一串一串的铃兰花。她都喜欢,都欢喜地接过去。可是把玩片刻就扔掉了。她似乎对这些东西都只有冷淡的欢喜,总也长不了。 踏过青石板,来到一处洋楼,洋楼外面是用铁栏围起来的大门,门口还有两个警卫。 “这是你的家?” 白夜有些崩溃,如果被这栋洋楼的主人知道自己杀了他的妻子,又凭空生出许多麻烦事。 白夜虽不怕,但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有仔细感受过系统,以及可能会出现的恶意,如果被纠缠在这里,又怎么进行后续的任务? 硬着头皮,白夜走上前去。 “止步,干什么的?” 果不其然,刚靠近铁门,就被一个卫兵喝止住,可能是看在一个平民没有带武器,反而抱着一个小女孩的份上,警卫只是语气严厉,并没有解下跨在背上的枪。 “你好,这孩子......” 白夜转过身去,让警卫看到了江孟,手里捏着一串风铃花的小女孩,发现有人看过来,又将风铃花若无其事地丢掉。 警卫的眼神有点奇怪,打量了一番白夜,在其胸口的一团污渍处停顿了一下,说道:“稍等。” 然后转身向小楼跑去。 白夜只得站在门外等待,想着尽快将这件事情解决掉,然后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没一会儿,洋楼里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很急促,白夜敏锐的听力听到了很多错乱的脚步,散开感知后发现,这些脚步的主人是许多像警卫一样的兵。 “怎么回事?”白夜有些迷茫。 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感知,便从小洋楼里钻出来了十几个持枪的兵,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枪都是拿在手上的。 “开枪!” 让白夜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刚才去报信的警卫一声令下,十几把枪对着自己就扣动了扳机,一时间硝烟弥漫,根本没有人顾及小江孟的存在。 “干什么!”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白夜被击毙了,准备上前收尸的时候,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抬头看去,瞠目结舌。 只见白夜抱着小江孟,稳稳当当地站在三楼突出来的屋檐上,不动如山。 只是一派宗师模样的白夜此时脸上满是怒容,愤怒之余又有些不解,难道小江孟说错了? 眼看下面的兵又开始装填子弹,虽然看起来对自己都很惧怕,但是装子弹的手可一点都不慢。 白夜抱着小江孟,安慰了一句,闭上眼睛,随机便向下方落去。 “他下来了!开枪!” “在前面在前面!” “不是,在后面!啊!” 整齐的队列瞬间四分五裂,所有人都各自为战,没有人能看清白夜的身形,他的速度太快了,不过半刻钟,所有人都躺在了地上,包括最开始的两个警卫。 这种力量,这种速度,这种反应! 白夜有点被自己吓到了,心里对宋成峰默默说了句感谢。 白夜没看到的是,怀里的小江孟正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站在庭院中间,白夜正打算进小洋楼问个清楚,只听见小洋楼里一片兵荒马乱,一个有些胖的身影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大喊道:“误会!先生,先别动手,误会!” 说着又缩回头去,急忙跑下楼。 这次白夜放开了感知,仔细感受着小洋楼里的所有东西。 有女人,十四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正是刚才在二楼喊话的男人。 看着因为紧张而有些气喘吁吁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带着讨好的笑容。 “哎呀,往日总听闻有如同先生一般神仙的人物,今日可算是见着了,江某三生有幸啊!” 市侩,心黑,笑面虎。 这是白夜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你是小江孟的父亲?” “啊?这个......”这个男人有些心跳加速,偷摸看了一眼白夜的表情,问到:“她......可曾招惹先生,或惹得先生不快?” “没有,你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吗,我和你说。”白夜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半文不文的交流方式,况且白夜也不想周围这么多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可以可以!先生大架寒舍,江某蓬荜生辉!只是别污了先生的贵体,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海涵!呵呵呵。” 功夫 第二十八章 什么都不存在? 会客室中,白夜与男人相对而坐。 小江孟已经被白夜放下来了,却始终不肯到男人身边去,只是依偎在白夜身边,默不作声。 “先生请,这是江某托朋友从国外带来的珍贵物件儿,叫做咖啡,能得先生品尝,也算是它的福分了。” 白夜看了眼杯子里的咖啡,有些莫名其妙,这个时候就有咖啡了? 浑浊不堪,还带有诸多杂物颗粒,加了牛奶也没让这东西看起来好喝一点。 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放回原处,和这个自称江某的男人套起话。 “在下姓江,单名一个辰字,目前就职于冯大帅驻沪二十八团团长,这个丫头嘛......不满先生,并不是小女,而是江某的侄女,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白夜还没说话,江辰就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侄女,那个女人是小江孟的姑母? 看着白夜沉默不语的样子,江辰小眼睛眯起,笑容不变,拍了拍手,从门外进来一个女子,身着旗袍,带着这个时代独有的温婉气质,提着一个木盒站到了白夜身侧。 “我看先生虽是武林中人,却并不嗜杀,修炼有道,刚才手下假传命令,闹得不愉快,江某特此备上薄利,以赎过错,还希望先生不要计较啊。” 顺着江辰的话音,女人打开了木盒,木盒里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两根金条,观其重量,一根足有三斤重! “此女乃是江某义女,还望能服侍先生左右。”女人欠身微蹲,盈盈一笑,眼波流转让人迷醉。 “刚才那个假传命令的人,江某已经下令军法处置了,尸体就在门外,还是不带进来污先生眼了。” 黄金!女人!尸体! 杀伐果断,察言观色,能屈能伸,这个江辰是个干大事的人,但当你杀了这样的人的夫人时,遇到这样的人绝不是一件好事。 白夜痛苦地皱起眉头,说道:“你先让她下去吧,我不用这些东西。” 白夜有能力杀了江辰,一了百了,自己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情而烦心,也能一心去找任务目标了,但白夜也绝不可能这样做,如此行径与曹贼何异? 犹豫了很久,白夜还是没有说出来自己做了什么。 江辰把眼睛瞄向了小江孟,语气并没有发生变化,淡淡地询问道:“我记得你是和......” 谁知,话还没说完,小江孟大声说道:“她说不想养我,她自己回去了,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嗯?” “嗯?” 白夜充满疑惑与惊诧,看了一眼同样疑惑的江辰,又看了看小江孟。 虽然不知道小江孟为什么要说谎,但是白夜还是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只是内心在回味小江孟话里的信息,她的母亲不想养她了? 江辰有些不满,厉声呵斥道:“没教养的东西,女规都白看了吗,轮到你说话了吗!”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又骂道:“真是养不熟的狗。” 也不知是在骂谁。 小江孟像是怕极了她的这个叔父,听闻呵斥浑身一颤,使劲往白夜身后钻。 看着小江孟对江辰的畏惧,又得知了江辰并非小江孟的父亲,白夜内心萌生一个想法。 “让先生见笑,我这侄女从小没教养惯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育,好好教育。”江辰转头又向白夜陪笑,脸色变化之快让白夜看了都是一愣。 “没什么,小江孟我也很喜欢,孩子天性嘛。”白夜淡淡地回道。 看着小江孟对于江辰的畏惧,白夜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顺势又问道 “江团长,我多问一句,小江孟的父亲在哪里?” “唉,我那个兄弟啊,得罪了一位高人,一个......老人家,被......活生生打死了。” 说起小江孟的父亲,江团长语气中满是唏嘘,这也能解释江团长为什么发现白夜展露出非人的武力之后如此低三下四了。 白夜恍然,想起了目前在的这个世界,功夫啊,市野之中有卧龙,功夫在这里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有心向江辰询问猪龙寨城以及斧头帮的一些事情,但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小江孟的事情。 白夜没有对那个打死小江孟父亲的人刨根问底,开口道:“江团长,小江孟我带来了,我是想......” 话音未落,就听小江孟在一旁尖声叫道:“我不回去!我不回!”说着,死命拽住白夜的衣服不撒手。 很明显,江辰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装模作样地对小江孟呵斥了几句,又冲着白夜为难道:“先生,这......” 江辰是拿捏死了白夜并不是其他武林中那些心狠手辣之辈,观其行听其言,容貌清秀皮肤白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白夜也像学生或贵公子多过于像一个武者。 江孟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侄女,今日的不愉快已经发生了,如果自己再对此人提出其他要求难免不合时宜,只要这个小东西能跟着他,那关系就牢靠许多了,到时候黄金美女慢慢奉上,就算不能有求必应,起码可以保自己不再受那些江湖中人威胁。 江辰心里打着计量,端起咖啡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虽然还是有些畏惧白夜,但依然硬着头皮没有理会白夜无奈的目光。 看着小江孟委屈的样子,回想起自己当初因为父母离婚而宁愿呆在学校也不愿意回那个空无人烟的家,白夜心头一软。 “江团长,我初来乍到,居无定所,小江孟跟着我难免颠沛流离,而且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不如这样吧,小江孟暂住在这里,等我完成自己的事情后,再来接她,好吗?” 白夜打定主意,来到了这个世界肯定是要见识真正的功夫,按照无人区世界的经验,这个世界需要除恶的人很可能就是火云邪神,还有斧头帮的一众帮派成员,虽然恶意消除之日,自己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但那也会是一个不短的时间,就在这段时间内,好好照顾小江孟,算是赎罪了。 “有何不可啊哈哈哈哈,她可真是好福气啊,如果不是江某年近不惑,都想伴随先生左右了哈哈哈哈。”看着畅怀大笑的江辰,白夜嘴角抽抽,成功的人必备要素,还有一个无耻,今天真是领会到了。 事情解决,白夜放下心中的石头,想起了来这个世界的目的,转而向江辰询问道:“江团长,你知不知道斧头门?” 正在一脸谄媚表情的江大团长闻言,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斧头门?江某十七岁参军,二十四岁到沪都,沪都大小帮派数不胜数,却也从未听过什么斧头门......” 白夜浑身一怔,没有斧头门?不可能啊!这不是功夫世界吗? 回过神来连忙问道:“不知道斧头门?那鳄鱼帮呢?” “先生说笑了,帮派人士取名向来讲究一个威慑,鳄鱼帮这名字......”江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江某也是闻所未闻,更何况,怎么会有帮派以此鳄鱼为称号,不免有些,有些......”看了眼白夜,剩下的话没敢说出来,不过白夜也能猜测个大概,无外乎是贻笑大方之类的词。 白夜不死心,继续问道:“沪都有没有类似于精神病院的地方?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江团长有没有听过火云邪神?杨过小龙女?” 江辰被白夜问得不知所措,陪着小心说道:“不满先生,江某......”咬了咬牙,肯定地回答道:“从未听说过。”想了想又说:“不过,倒是有一家研究所,外国人办的,也不知道研究些什么,但是已经荒废很久了。” “没有斧头门,也没有鳄鱼帮,什么也没有,呵呵......”白夜突然感觉到很无力,先知先觉的掌控被剥夺,现在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个不是功夫世界了。 “先生?若是需要,江某立刻派人去寻找,只要是在沪都这地方,江某一定能为先生找到!” 看着斩钉截铁的江辰,白夜叹了口气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江团长,我会自己找的。” 白夜并不想把江辰牵扯进来,这个人心思太重,白夜有些担心尾大不掉。 “是是是,江某多嘴了,先生能力通天彻地,想来是没有什么能难住先生的!” 看了眼小心翼翼的江辰,又看了眼身旁乖巧的小江孟,白夜有种预感。 恐怕要在这个世界待很久了。 功夫 第二十九章 唐装老人 看着白夜心思重重地离去,江辰倚在门框上,发福的身体甚至占据了超过一半的门框空间,招手叫过来一个卫兵,低声耳语。 身后会客室内的小江孟抿着嘴,一声不吭。 江辰回头看了一眼小江孟,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 从江辰的小洋楼出来的白夜迫切地想要了解自己目前身处的时间。 穿越之初,白夜还是一个大四学生,大起大落的人生际遇并不能提高其见识,虽然在系统的改造之后心思已经敏捷了许多,但反复翻阅记忆,依然想不起来电影功夫的年代背景究竟是什么时候。 只记得寥寥几个关键点。 火云邪神、猪龙寨城、斧头帮,以及那几位主角。 从江辰口中得知此时的斧头党并不是自己所知道的斧头帮之后,白夜又追问了关于猪龙寨城的事情。 猪龙寨城,或者叫猪笼城寨,江辰称其为筒子楼,鸽子楼,垃圾楼,在沪都这地方比比皆是,坐落在远离沪都市区的郊外。 在这个时代,平民百姓的日子过的格外艰难,内忧外患,只是活着就需要很大的努力,从而也诞生了千千万万的穷光蛋。 他们没有钱买房子,也没有能够维持在市区生活的物质水平,远走他乡又不太实际,只能居住在筒子楼里,狭小的房间和间距,就像富贵人家养的鸽子笼一样,人挤人,人挨人。 这些人住的地方,就叫做鸽子楼。 猪笼并不是地名,而是一种形容。 唉。 长长叹了一口气,在将感知扩散到最大范围后,白夜也没有感受到任务目标的恶意,心中不由的惆怅。 对于事态的把握超出了控制与了解,白夜站在旧社会的街头,突兀地感觉到孤独。 街边有一家书店,门口的木架上放着报纸。 白夜走上前去,拿起一张打算看一看,起码能稍微了解一点时情。 “巴人大家《祝福》新发,东方杂志最新报刊。” 一行小字引起了白夜的注意,连忙仔细看了下去。 “祥林嫂命运凄苦,命数一道难以揣测......” 下面是大篇幅的文章内容,白夜如饥似渴读完后抬头无语。 这篇《祝福》果然是自己高中时学的那一课,祥林嫂的隐忍懦弱,老爷的有心无力,字字珠玑,剖析深刻,只是,《祝福》不是鲁迅的作品吗?这个巴人又是谁? 自己到底来的是个什么世界啊? 平行时空? 这个巴人是个穿越者? 正在白夜自我怀疑的时候,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 “祥林嫂的命运悲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可悲可怜也可恨,始终依靠外物,依赖他人的同情和怜悯,殊不知这才是将她推入深渊的始作俑者。” 此人刚刚靠近的时候白夜就感知到了,只当是同来看报的人,并未理睬,不曾想此人主动向自己搭话。 是个老人。 老人的年纪白夜看不太出来,因为白夜分辨年龄的能力一直很差,不过他肯定是个老人。 他穿着一身墨色古装,不知道是不是唐装,只觉得有些气度在身,眼神明亮,言语温和,微笑间舒展开的眉头掩盖了表达岁月的皱纹,但苍老还是不免从酸酸的文气中流露出来。 “巴人此人文笔犀利,文风尖锐,多番创作均显无声处听惊雷的手段,可堪称一代大家。” 老人未等白夜开口,接着又评判起了这篇作家巴人。 “不过文之一道难免落于下乘,虽有与君共勉之意,奈何世事艰难,苟活乱世尚且清苦,影响之力终究不过一屋一瓦之地。” 白夜听得入神,针砭之言深刻又不失风度,不免心中对老人起了好奇与尊重。 开口问道:“老先生,这个巴人,是什么人啊?” 老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注视着白夜的目光离开,听闻白夜询问,不作答反而开始对白夜从上到下地打量,目光炯炯,连连点头。 “老先生?” 白夜有些疑惑。 在感知中,这位老先生身态通透,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仿佛遗世独立,并且没有丝毫恶意显露,想来绝非大奸大恶之辈。 举手投足之间又尽显一派宗师风范,尽管白夜此时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了,但和老人相比还是缺少了太多的沉淀。 “小兄弟,听我刚才一言,可有感想?”老人并没有回应白夜的问题,反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呃......应该,提升自己,坚守本心,不做命运的奴隶,不断强化自身,增大影响力,为建设社会贡献一份力量?” 老人的灼灼目光之下,白夜居然有了一种做阅读理解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小兄弟果然不同常人!” 老人开怀大笑,寸许的胡须颤颤巍巍,显得十分开心。 “小兄弟可看过太平广记的《虬髯客传》?” “看过,有些意思的。” 这本书白夜有点印象,堪称是最早的武侠小说,在那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有为爱情而不折权贵这种思想就已经很新奇了。 “江湖奇侠传呢?” “没看过。” 白夜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本书白夜听都没听过。 老人眼中赞许之意更甚,笑道:“小家小业,勾心斗角,难成大器,不看是对的。” 老人又问道:“蜀山侠客传可看过?” “没有。” 这本白夜也是没看过,只是知道关于蜀山的一些介绍,还是在原来的世界中从电视上了解来的,如果老人要和自己聊一聊内容,岂不露怯? 不料老人竟是连连点头,朗声大笑:“很好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去芜存菁,分优辨劣!这蜀山狗屎传满篇胡言乱语!什么剑仙血魔!什么狗屁山精灵怪!如老犬乱吠,不看也罢啊!” 白夜只觉得这个老人竟如此放浪形骸,只觉得不可理解,不免升起避让之心。 “干什么干什么!要吵到别处吵去!看了又不买,还在这里大喊大叫,做不做生意啦!” 书店门内探出一个脑袋,满眼嫌弃。 白夜感觉有些尴尬,自己虽然不是这样的人,但身处闹剧也来不及向店主解释,只得道声抱歉然后离开。 老人站在街头,看着白夜离去的身影,笑容满面,随即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功夫 第三十章 跟我学功夫 “老先生,你跟着我干什么?”白夜有些无奈。 就在刚刚,路过一处阁楼的时候白夜感知到一股力量涌动,好奇之下回身望去,刚才那个唐装老人就缀在身后,面带笑容。 脚步轻盈,无声无息,白夜感觉若不是对方主动暴露,可能自己还不会知道身后跟了一个人。 白夜驻足而问,老人回到:“小兄弟,学功夫吗?” 功夫? 从刚才的跟随来看,唐装老人定是一位不世出的高人,感知已被强化的白夜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天知道他在身后跟了多久。 想到这里,白夜忽觉警惕。 莫名其妙的世界,不符合记忆的历史,还有这个神秘的老人。 白夜只想自己去看看附近的筒子楼,能否发现一些印象里的东西,而不是被老人纠缠在这里。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需要学功夫吗? 白夜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那玩意儿对我无用。” 说罢便要离开,想了想又认真说道:“老先生,不要跟着我了,我还有事情。” 随即,脚步加快,很快消失不见。 白夜有些怀念有出租车的时候,不用走路,目的地和出租车师傅一说就能到,虽然有时候可能会被宰,但也比现在自己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好得多。 过人的身体素质加持下,白夜逐渐远离了市区,砖石道路也变成了泥土大道,拉货的、驾车的、赶着牲畜的不一而足,带着浓浓的时代气息。 得再快一点了。 白夜心想。 陌生的地方,相比较之下当然是有人气的市区更让人觉得安心。 “小兄弟。” 突然,一声温和的问候从耳边传来,白夜顿感惊悚。 因为探路的原因,白夜登高望远,目之所及的地方从未看见有什么人能靠自己这么近。 那一声问候仿佛有人贴着自己在说,连忙扭头寻找,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小兄弟,他人之力终究是外力,文传天下也无法统御,功夫才是通天彻地的手段,归万般伟力于一身,才能改天换地。” 是那个唐装老人! 可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白夜学着电影里的台词,凝声说道:“前辈,我真的不用学功夫的。” “功夫一道,如攀高峰,一山更比一山高,学无止境,怎能说不用呢,就好比现在,你连我都找不到,为什么不学呢?” 耳畔边的声音消失,转变成飘渺的传音,如四面八方涌来,无处不在。 “我学来有什么用?又不是为了装神弄鬼,藏头露面的你也不一定打得过我,我为什么要和你学功夫?” 白夜虽然反感老人这般作风,但实力给予的强烈自信还是让白夜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只是语气变得不太好。 “你觉得你很强吗?” 四处的传音收拢起来,从白夜身后传来,白夜转头,唐装老人果然就在背后,笑意盈盈。 “是啊老先生,我动手......” 话音未落,就见唐装老人徐徐一掌向自己胸口拍来,视野中缓慢的手掌却转瞬即逝到胸膛,惊讶之下白夜后撤一步,右手握拳,一记直拳直捣老人掌心而去。 对于自己现在的力量,白夜也并没有确切的了解,只知道普通人一定承受不住自己这一拳,所以在即将接触到的时候又将只有一般的力量悄悄撤了三分。 没有预想中拳掌相击的声音,更没有老人被打的连连后退的场景。 一股劲力顺着老人的掌心卸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顽童胡闹。” 老人表面是在斥责,实际上依然在微笑,笑着看一脸震惊的白夜。 收拳,回身,拧胯,出拳,白夜不信邪,一拳击出,这时候已经相当和宋成峰全力战斗时的威力了。 依然是没有半点声响,老人的手心像一个黑洞,稳稳当当地接住了白夜暴动的拳头,吸收了全部力量,包括声音。 老人依然纹丝不动,恍无其事般说:“这一拳刚猛不足,柔劲不成,乱中无序,可见你自己盲练不进,是谓裹足不前,徒务近功,的确是欠缺良师教导。” “卧槽!” 白夜真的麻木了,不由自主爆了粗口。 自己现在的力量虽然不清晰,但刚才那一拳,哪怕是钢板也早已被打弯了。 “小兄弟,是否力有未逮?”老人攥着白夜的拳头,笑眯眯地说道。 “行,打死你我不负责的。” 白夜心中发狠,右脚蹬地,使出十成十的力气。 两人的距离不足两米,这一拳却在狭小的空间内打出了音爆声,带起的拳风吹的白夜衣袖纷飞,尘土飞扬,笼罩着一身西装的白夜,如同临凡,不可一世。 “啪!” 终于打到了,这一拳打得结实! 下一刻,云淡风轻。 白夜不可置信地看着拳头前面的一只手掌。 本是想要偷袭唐装老人的另一侧,但依然被挡住,本来直挺挺的右手瞬移到了左肩的位置。 虽然能看得出来唐装老人身形偏侧,显然也的确受到了这一拳的冲击力,只是依然毫发无伤。 老人摇摇头叹道:“这一拳攻其有备,是谓大错特错,错后未能补过,更是错上加错,功夫要出其不备,上行下效,你的动作太明显,是最大的错,若要无错,至少得跟我学上两年凌波微步。” 蹬,蹬。 白夜神经错乱,怀疑人生,后退两步,脚下踩出了深深的凹陷。 “这就是功夫吗?” 白夜喃喃自语道。 指点完后,唐装老人说道:“虽有诸多缺陷,却已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心思通透天资聪颖更是百年一遇,既已鉴,应当评,小兄弟,那我就示拙了。” 说罢,唐装老人弯腰行了一个很古怪的礼,抬起头在周围看了看,应该是想要找什么却没有找到,可惜地叹了口气。 双手合十说道:“如来神掌,请。” 白夜还在思索刚才老人话语里的凌波微步,又听得老人说道如来神掌,神色一紧,赶忙问道:“如来什么?什么神掌?” 老人并不做答,双手合十瞬间犹如佛陀降世,普照人间,白夜甚至听到了阵阵吟诵声。 “尼...玛,开玩笑的吧......” 这是功夫世界?追凶给错提示了吧,这真的不是西游世界? 一身唐装的老人没有了温和的笑意,满脸严肃的表情,瞬间到了白夜身前。 刹那间白夜只觉得呼吸不畅,强烈的压迫感使得寒毛竖立,麻麻的电流在毛细孔之间共振。 极高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让白夜飞快后退,一脚蹬地便是十数米的距离,踩在地上剧烈的爆炸声连绵不绝,退后几十米后白夜才发现唐装老人依然没有动手,只是停留在白夜刚才站着的地方。 “学功夫,第一就是要有无所畏惧的心态!” 不知道相隔几十米的距离,唐装老人的声音是怎么清楚地传过来的,震得白夜胸闷。 “第二步,要有胸怀天下的气度。” 随着老人的话音,白夜感觉地面开始震荡,石块跳动,细小的尘土沙粒漂浮在半空,肉眼可见,气氛变得凝重,一股决强的气势自唐装老人身上升腾而起,来到自己头顶,抬头望去,依然晴空万里,一览无余。 “第三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危险! 从唐装老人身上传来的气势,让白夜心头不断发出警示,就在老人第三句话说完,一股压力骤然从头顶降落,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沙粒也死死地埋伏在地面上不敢露头。 白夜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脖子酸痛,承受着胳膊的肩膀更是像要被压垮了一样。 “果然是......功夫......这招从天而降的掌法......真特么有画面感......” 巨大的压力下,白夜还有心思吐槽,自己果然来到了功夫世界,只是这武力值,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功夫世界。 动了动肩膀,减轻一点酸痛感,直挺挺地立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一片天空逐渐从蓝色变为淡黄色、金黄色,直至彻底的落下来。 说起来长,但实际上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快到白夜只来得及聚力,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就被压在了地下。 “这下......真成火云邪神了......” 功夫 第三十一章 拜师 “你为什么非要我和你学功夫啊?” “心思纯正,天赋异禀。” “你能教我什么啊?” “应有尽有,无所不全。” “我怎么叫你啊,师傅?” 官道旁,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一个仙风道骨,一个蓬头垢面。 老人停住了脚步,回头严肃地说道:“不行!” “你不当我师傅,还打我,还要教我功夫?” 白夜气急跳脚。 “无礼不成行,无行不成名,要叫师傅,要交束脩。” 白夜看着一板一眼的老头子,有些懵逼。 “束......什么玩意儿?” “口出不成礼,行为不成义,年幼不为尊,该打!” 说罢,手里的一根干柴就抡了上来。 这是一根很普通的干柴,老头子随手在路边捡到的,说什么长七寸,厚六分,俯仰上下有序,前后尊卑有秩之类的话,然后就当成了戒尺。 此刻,白夜眼睁睁看着戒尺朝背部打来,却无处可躲,那种看起来很慢,但实际上超快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又来了又来了! 左躲右躲躲不过去,白夜索性扛了这一下,自此再不多问,只是跟着老人越走越远。 前面路边有家卖糖茶的,白夜理直气壮地坐下,正要嚷嚷着没钱,却看到老头子又秉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笑眯眯地举起了柴火棍,只得无奈起身,到摊铺上交了钱,端了两碗糖茶过来。 好在穿越过来的阿少身上还有些像硬币一样的东西,虽然少得可怜,白夜也认不得是什么钱,只是放了两块,但两碗糖茶还是买得起的。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束脩而后教之,这就是缘分啊,你现在可以叫我师傅了。”老人开怀大笑,并没有动桌上的糖茶,而是满眼满心欢喜地看着白夜。 束脩,原来是学费啊,说的文邹邹的,也不嫌酸。 白夜不发一言,心里却不断吐槽。 坐在桌上,白夜和老头认真说道:“老先生,跟你学功夫可以,但是我可能学不了很久,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学武而不忘初心,功成而不废本质,甚好。” “老先生......” 啪! 又是一下,打在肩膀上,伴随着老人清和的声音。 “坐不端则行不正,行不正则义不正,义不正则路不正,坐好,还有,叫我师傅。” 白夜呲牙咧嘴地瞪了老人半响,依然在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中败下阵来。 把脚从凳子腿上挪下来,端端正正坐好后说: “师傅,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而且是必须去做的,做完之后我就要离开,你也就见不到我了,所以我根本学不了很久,而且我还答应了一个人,我要去照顾她,这是我欠她的,我不能不还。” “甚好,甚好,自持过高,心态不稳,终究有违天合,习武之人勇往直前,也要有所束缚,徒儿啊,为师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哈哈哈哈哈。” “但是这个事情我必须要去做的,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走,虽然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但是,抱歉。” 白夜以为那根柴火棍又要打过来了,谁知老人竟怅然落泪,悲喜转换过快,白夜有些应接不暇。 “真是好徒儿啊,年纪轻轻,心有正气方能激流勇进,心有羁绊才能全身而退,可惜,我却不知道这个道理,晚啦,晚啦!” 随即一阵哭天抹泪,长吁短叹,看着周围的人莫名其妙,白夜感觉那些目光让自己极为不自在,连声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想让自己不去照顾小江孟,又做不到,进退两难之下坐在凳子上扭扭捏捏。 “徒儿,你且安心,那女娃儿我也晓得,跟我学功夫期间,我不会让那女娃儿受半点委屈。” 白夜大吃一惊,自己自从来到这世界就被跟着了?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徒儿你记住为师一句话,束缚只要存在,你的心中就永远留着一片干净的地方,如若你早早将这种羁绊自行了断,无所顾忌之下必将自毁前程,待到将来,莫哭回头路!” 声如洪钟,振聋发聩,却被死死搁置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周围的人并未察觉不对劲。 白夜觉得老人说的有点道理,却始终放不下心中对小江孟的愧疚。 紧接着,老人又说道:“若你执意如此,为师也只好助你斩断尘缘,这样才好一往无前!” “你说什么!” 白夜又惊又怒,忽得起身,巨大的力量带倒周围桌凳,响动声再次引的旁人频频打量,白夜却置若罔闻,一双眼直是死死地盯着老人。 老人毫不避让,眼神坚定又清澈,一字一句道:“这是,为师应该做的。” 怎么办? 打? 打不过!天知道人类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跑? 跑不脱!路上已经跑过好几次了还是被抓住! 更何况自己跑了,小江孟怎么办? 此刻白夜才发现,自己只是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已经世间再无敌手,真真遇上高人,自己完全对人家没有办法。 虽然这个老人对自己没有下过重手,也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但白夜能感觉到,老人说的这句话是真的。 “你若跟我学功夫,以你的资质,两年即可出师,彼时天高海阔,何处去不得?” 白夜对功夫渴望吗? 是必然的。 从小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让白夜对于人体怎么能产生那么大的能量抱有极大的好奇,对于这一路上见识到的精妙绝伦招式更是喜爱。 更何况,这是一次难得的提升自我的机会,自己未来不知道要遇到怎么样的恶人,陷入如何的险境,不能总是依靠蛮力与速度取胜。 但被人胁迫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老人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白夜纠结许久之后终于决定,跟着老人走。 看白夜扶好凳子坐下,一脸的晦气与怒意,老人起身说道:“克己复礼为仁,虽为师徒,但为师的做法有失偏颇,在此向你赔礼了。” 说罢,双手作揖,深鞠一躬。 白夜反而被老人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这么大年龄的一个老人向自己作揖,受不起,连忙搀扶。 “哈哈哈哈哈,居上而宽,为礼而敬,好好好!” 一张脸说变就变,白夜也了解了这个老头的脾性,遵礼但不迂腐,坦荡又小气,只要顺得心意,其实也是一个唯我主义者。 “行了行了,真是晦气,那你现在可以和我说你叫什么了吗?我总不能拜个师傅连叫什么都不知道吧,你又会什么武功啊,既然有师承那应该有门派吧,咱们又是什么门派啊?” 一连串连声询问问道老人心怀甚慰:“莫急莫急,乖徒儿,为师慢慢和你说,只是此刻,我们该赶路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师门所在。” “你这么厉害,有比你厉害的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你知道杨过小龙女吗?” “不甚了解。” “你和他们谁厉害?” “自然是为师。” “卧槽你这么牛逼?” “嗯?” “咳咳,师傅武功盖世,神威无双,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啪! “油腔滑调,心思不纯,难有精进。” “......” “不过既是肺腑之言,继续说来听听。” “......” 功夫 第三十二章 怒起欲杀人 走了很久,走了很远,远到白夜已经忘了回去的路。 从人声鼎沸的城市,穿过寂静的村庄,偶尔还能看见缕缕炊烟,那是远方的人们烧火做饭。 走的路太远,两人搭乘了一段马车,不过马车也没有坐很久,只是载着二人到了一个新的城市。 “就快到了。”老头子语气中无限感慨。 马车上昏昏欲睡的白夜瞬间精神:“终于到了?” “不,在此地休整,乘火车。” 火车? 如果白夜没记错的话,现在的火车,应该是有钱人才能坐的吧。 两人的钱已经在沿途中花的差不多了,又哪儿来的钱买票? 老头子不作解释,只是带头往城里走去。 白夜向马车车夫道谢后慌忙跟上,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古雁城? “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功夫?” “习武之人,修德,修身,修术。修德要静心,你现在心不静,何以修德?” “修德?没这个必要吧?” 白夜暗自诽谤,我一个新时代五好青年,更有追凶除恶的任务,论德行,怕是你也比不过我。 “修德,立意也,并非仁义礼智信,而是要立自己的道路。”师傅仿佛看出来了白夜的不情愿,缓缓解释道。 “世间大道,无外乎唯我,唯他,昔日曾有一匪,夺造化以铸根基,万事万物皆有灵,此人偏偏寻常人下手,却又因心志坚定,功夫大成,难寻敌手,造就一方生灵涂炭。 徒儿,你的天资百年难得一遇,为师不忍你误入歧途,浪费天赋,故而亲自教导,你可须谨记在心。” 老头子突如其来的严肃使得白夜浑身不自在,只得点头称是。 “师傅,我能明白唯我,就是自我主义,那唯他又是什么意思?” “你看这古雁城。”老头子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起了这座城市:“百姓安居乐业否?”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多为穷苦,面带菜色,终日为生计奔波。 白夜说道:“我看过得不怎么样,和沪都相比差远了。” “世上又有几个沪都?更何况,沪都就一定干净吗?只不过是官兵制衡,维持秩序假象罢了。在这个世道,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夜想起一路上见到的景象,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座城市,虽生死不由己,但大部分人还能存活,有人必有阶级,有阶级就有管理,有管理就有秩序,所谓唯他,就是捍卫秩序。” 白夜有点明白了,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呗。 唯我也好,唯他也罢,难逃善恶之分,唯他者,或以万物生灭而磨砺自身,或以红尘滚滚而炼心,唯我者,善恶皆在一念之间。 “这座城里有一家学堂,年满十岁,无论男女,皆可求学,你去观察一夜,回来后告诉我所想所感。” 白夜看着老头子指了一个方向,然后溜溜达达地进了旁边的酒楼。 “我特么也没吃饭呢!就知道你还藏着钱!”白夜暗骂一声。 随后散开感知,若有所思。 深夜,白夜百无聊赖的蹲在屋顶,看天看低,将屋顶上捡的一根铁条捏扁,又搓圆。 相比于整个古雁城,这座学堂占地并不大,不过也有林林总总七八栋房子,有学堂也有食堂,有三四楼的教职工办公室,也有一层楼的私塾,最后面还养着几只猪,看样子这里的学生生活条件起码不错。 白夜现在就在最高的办公楼楼顶。 死皮赖脸地从师傅那里讨了一碗面食,午间刚过白夜就到这里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听了一下午的课,之乎者也与外文配在一起教,倒的确有限融洽。 天色渐晚,白夜愈感无聊,但这会儿去找老头子肯定又要被教做人,在学成功夫之气还是低调一点,反正也没什么事干,就在这儿等着吧。 强横的体质使白夜在星空下也没有感觉很冷,闭上眼睛,打算等这一夜过去。 “哐当!”“开门开门,丹先生来了。” 忽听到学堂大门被人敲响,随着有些蛮横的叫门声,学堂内所有灯光也迅速熄灭。 白夜翻起身,趴在楼顶往下看去,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带着几个老外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更是生的一脸横肉。 黑夜并没有影响白夜的视力,目之所及,定下心数了数,足有五个老外。 一行人鱼贯而入,似有些迫不及待,涌进白夜藏身的办公楼。 “今天的留够了吗?丹先生今天要两个,提前通知给你们了。” “留够了留够了,她们都等着呢。” 回答华服男人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夫子,穿着一身土色长褂,白夜对这个人有点好感,是这个学堂的校长,虽然教书很严格,但在傍晚的时候也会将食堂里的饭菜细心打包好,交付给一些明显是穷苦人家孩子带回去。 白夜有些好奇,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行人进入办公楼后,手电灯光也灭了,白夜虽然能感知到人在哪里,却因视线阻挡看不清具体行为,便一只手攀爬着楼顶,顺着拐角跳了下来,十几米的高度,落地寂静无声。 感知到几人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大堂,能容纳数十人同时听课。 悄摸走近窗户,抬眼望去,大堂里不仅有华服男人和老夫子,以及那五个外国人,还有六个学生,六个女学生。 白夜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们要做什么? 侧耳倾听几人的对话。 “丹先生,学生已经在这里了,那您忙,我们先走了。”华服男人卑躬屈膝,老夫子在一旁陪着笑。 被称为丹先生的外国人不耐烦地招了招手,用生硬的中文回道:“东西,明天,早上,你们现在,出去。” “好好好,我们先出去了,先走了。”两人鞠躬倒退,轻轻关上讲堂的门,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几个女学生。 其中一个外国人开了灯,微弱的灯光填充了讲堂的一角空间,几人走到女学生面前,抬手抚摸,笑容猥琐,更有丹先生,一手一个将两个女学生拉进怀里,把庞大的头颅埋进女学生纤细的脖颈处,贪婪地吸吮。 说着白夜听不懂的鸟语,笑声肆意,几个女学生却一动也不动,既不敢乱喊乱叫,也没有丝毫反抗,表情麻木。 “操!” 到了现在,白夜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从未看到头顶有恶意的人,使得白夜忘却了这其实是一个残忍无比的时代。 这几个畜生也没有显露出恶意,但他们做的事情却让白夜目眦欲裂。 直起身子就要冲进去结果了几个畜生,身旁却突然冒出来一只手挡住了白夜。 白夜想也没想一拳轰过去,带着怒意的拳头毫不留情,拳风大作,惊动了里面的几个畜生。 几人掏出枪来到窗边,警惕地观察了一番却没有任何发现。 --------- “滚啊!” “静心!” “我特么静个屁心!” “这是秩序!” “秩你吗!” ...... 楼顶,白夜被老头子用胳膊死死地锁住,眼球通红,杀气四溢:“老东西,你再不滚我连你一块儿杀了!” 看着白夜如此抗拒,老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感觉到反抗之力愈发强盛,甚至超过了当日在沪都城外爆发出来的气势。 两人的力量交错,白夜无所顾忌,老头却处处留意,缩手缩脚。 白夜大开大合,救人心切,只想击退老头,老头形如鬼魅,速度极快,四处阻拦,一时间楼顶四面八方都是老头的身影。 老头边挡边说,语速飞快:“你杀了他们就相当于杀了这一城的人!” “狗屁!有什么事我担着!老东西你再不松手我杀你全家你信不信!” 白夜心急如焚,他不知道现在那几个女学生是什么状况,他只知道,去得越早,几个女学生免遭毒手的可能就越大。 怒从心中起,下手再无顾忌,施展着从原来世界的特警身上学来的浅显招式,再加上极快的反应与速度,招招毙命。 但是依然始终被老头压制在楼顶这一小小的天地内,连声音都没能散出去。 每当白夜想要一脚踏穿楼顶的时候,老头总能恰到好处地欺身上前,连消带打,白夜的脚落在楼顶只溅起一圈灰尘。 久攻不下,白夜又气又急,嘶哑着嗓子吼道: “她们最大的才十四岁!十四岁啊!” “她们是自愿的!” 一声急促的呼喝,如定身咒一般止住了白夜的动作。 “什......么?” 老头看白夜不再挣扎,组织了一下语言,快速说道:“因果循环,几女家境贫寒,弟妹众多,父母或死或瘫,如不是求生,怎会愿意如此堕落!” “那......那也不能......是学生啊。”现实社会的白夜有些震惊,随即又说道:“不行,不管她们是不是自愿的,我不可能让这事情发生,师傅,算我求你了,你放开我,让我去杀了那几个狗杂种!” 看着白夜,老头默默叹气:“痴儿,他们已经走了。” 果然,白夜听见了几个狗东西骂骂咧咧地从办公楼里出来,满脸的晦气,向远方而去。 “现在,能否听为师一言?” 功夫 第三十三章 唯我?唯他? 看那几个畜生骂骂咧咧地远去,老夫子和华服男人跟在身后连声道歉,弯曲的脊梁比这夜色更沉重,压得白夜有些喘不过气。 “你今日问为师,何为唯我,何为唯他,为师便来告诉你。”身后的老头子缓缓开口,白夜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此古雁城,连年受战火与马匪袭扰,百姓苦不堪言,生不如死,却始终无法抵抗,只得逆来顺受。下方的华服男子,乃此城城主,姓章名自兴,自幼习文,博古通今,奈何笔杆子无法杀敌,无奈出此下策。” 办公楼下的华服男人,收起了一副嚣张跋扈的嘴脸,冲着老夫子深深一揖,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为了百姓不至于饿死,章自兴到处奔波,四方求援,奈何此地人丁稀少,又不是兵家所争要塞,是故无人理会。” 老夫子扶起章自兴,两人对视良久,深深叹息,白夜听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却比老头子的声音更加宏亮。 “无奈之下,章自兴向红鬼求援,以每日数女代价,换得了粮食弹药,以及守护古雁城的承诺,古雁城近十万百姓,方能苟延残喘,求得一线生机。到今日,已是近一年光景。” 老头子站在白夜面前,黑夜中也能看清灼灼目光,亮得人心寒,继续说道:“章自兴自知此举有违天合,罪孽深重,早已存必死之心,故散尽家财,分发给被红鬼糟蹋的女学生,但求有一日能报此血耻之仇,只求女学生能过得安然无恙,不受诟病。 如若你今日大开杀戒,那么明日这近十万百姓将十不存三,剩下的或逃或俘,继续像之前一样,成为马匪或兵匪的口粮,十里尸骸,百里饿殍! 杀红鬼一时之快,乃是唯我,不杀,以求百姓存活,乃是唯他,你若是他,你如何选择?” 白夜的手指已经深深插入了砖瓦铸成的楼顶,一块块坚硬的石块在白夜手中窸窸窣窣得化为粉末,飘然而下。 “距此地最近的军阀驻兵,足有百八十公里,军阀名蔡元,章自兴也曾向此人寻求庇护,此人却比红鬼胃口更甚,需得幼女,且手段残忍,兵下更是非人,曾因军粮匮乏,杀入城中掠夺千余百姓,充当口粮,如此恶魔,怎能服众。说来奇怪,红鬼竟比国人更有人性,可笑啊,可笑。” “徒儿,为师问你,你如何选择?” 白夜咬紧牙关,青筋暴起,半响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我要杀了他们......” “今日为师说过,唯我者,善恶皆在一念之间,徒儿,你既要唯我,为师便助你杀了那几个畜生,杀了这蝇营狗苟的教书先生,杀了那卖民求存的狗官,杀得世间清明!杀出一个朗朗乾坤!然后呢?你是否能使得百姓食不饥衣不寒,是否能使得此地不受外匪侵扰,是否能庇佑他们一时,一世,乃至生生世世?” 声声如刀兵,钻入白夜耳朵,钻进脑海中,插在心中,插出一道道血痕! “如不能,那你所为,不过是伪善!只为求得自己一时痛快!在你走后哪怕洪水滔天!告诉为师,你要这样做吗?” “那我......不杀......”四个字像磨石一般,挤压出了白夜的血肉,碾碎了骨头,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皮囊,身体疲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不杀?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子受辱?尽管章自兴已经尽量选择了自甘风险的穷苦人家,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又有多少豆蔻少女羊入虎口?又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章自兴所作所为无法评判,但定然有过错之处,错了,难道要一直错下去吗?” 白夜睁开眼睛,眼角噙泪问道:“师傅,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好难受!” 听得白夜声声泣血,老头子不忍的闭上了眼睛,语气中满是疲惫:“起来吧,痴儿,该走了。” “走?去哪里?我们不管她们了吗?” 白夜向楼下看去,几名女学生已经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章自兴和老夫子站在一侧,一人手里拿着粮食,一人手里拿着钱币,每进过一女,两人便深深一鞠,同时递上粮食与钱。女学生们依然是那副麻木的样子,像鬼魂一样,不推辞,不说话,拿上东西,飘然离去。 很快,学堂中便又恢复了宁静,夜色下的宁静显得格外清澈,楼顶的风吹动师徒二人的衣衫,却怎么也吹不走心中的阴霾。 “这座城并不在我们的路途中,为师来此地,不只是为了教你如何选择道,同样是为了解决此事。走吧,夜深了,先回去,明日再来看,课,还未授完。 白夜望着远处的天空,连星光都遮盖住的黑幕,一点光亮都没有,城中偶尔灯火喧哗,粉饰着这座城里的肮脏,前路又在何方? 顺从地站起来,白夜就像小时候被父母领着一样,一声不吭,乖乖地跟老头子回了旅馆。 --------------------------- 白夜回来后便站在窗边,一夜未眠,天色微亮便出去。 路边的包子摊上,老头子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满口流油。 “你......”一开口,白夜发现声音沙哑,端起桌上的热汤一饮而下,方才开口:“你怎么,还吃得下?” “为何吃不下?”老头子奇怪地看了一眼白夜:“你莫不是从不食人间烟火?此等情形数不胜数,你就算没有见过,应当也有所耳闻,为何依然如此心情激昂?” 白夜无法回答,他不能告诉老头子自己来自一个明面上很和平的地方,二十年的经历从未见过如此黑暗。 沉默一会儿,白夜也坐了下来,抢走老头子手中的包子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咬着。 “为师昨夜给你说,课,还未授完,你瞧,今日这课,已经来了。”老头子指了指前方。 白夜抬起头,看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女,在人群中被不断推搡,手里提着一个菜篮也被人摔在地上,一只脚踩下去,菜篮顿时四分五裂。 “这是......” “此女名冬儿,今年十五有余,因被红鬼糟蹋致使怀孕,当街推搡者......” 老头子话没说完,白夜已经冲了出去,慢悠悠咬了一口包子,老头子微微笑道:“徒儿啊,呵呵......” “住手!” 一声呵斥,惊天动地,震得人群有了一瞬间的停滞,所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清秀帅气的青年从不远处走来,眼神中怒火中烧,转瞬已到了冬儿身边,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冲进人群的。 “你们干什么!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白夜昨夜的怒火还未消尽,今日又见此情景,恨不得将所有人杀个干净。 见到白夜不同常人的身形,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武林中人,对于武林中人深深的畏惧,导致谁也不敢说话,一时间竟显得整条街格外安静。 “你说!怎么回事!” 白夜提出来一个男人,刚才看的清楚,正是这个男人最先下手,也是这个男人踩烂了菜篮子。 “我...她......”男人有些惊慌,看着白夜一只胳膊就将自己提了起来,更是说不出话,转头看了一圈,没有人和他对视,甚至有人想要溜走:“爷爷,这不关我的事啊,她是个骗子,还是个贼!她偷东西!” 男人指着冬儿呵骂,白夜转头看去,冬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烂菜,眼神中的麻木与昨夜那些女学生一模一样,心中不由一痛。 功夫 第三十四章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怎么回事?”白夜对冬儿沉声问道。 “没什么,多谢先生关心。”冬儿挺着大肚子,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收整一番就打算离去。 “世人皆扫门前雪,谁管他人瓦上霜。”老头子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 白夜皱眉:“什么意思?” “此人。”老头子指着白夜提在手里的男人说道:“去岁与此女订婚,但后来,此女无故怀孕,此人认定其不守妇道,生性放浪,遂即退婚。” 冬儿与男人没有说话,这事情在乡邻之间已是传遍了。 “然而此人心术不正,对此女多番调戏,扬言要其为妾,实则是贪图此女家产。” “我没有调戏她!是她勾引我!她......她的那些钱,都是当初我给她的彩礼钱,现在要回来正当合适!”男人叫嚷起来,涉及利益相关,胆气也大了许多。 “闭嘴!”白夜手臂一抖,将男人的话憋了回去。 “这位大爷,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呐。”一个妇人走了出来,看似柔弱实则言语带针,暗暗讽刺。 白夜有些厌恶地看了眼这个女人,穿得倒是不差,只是吊眉眼总显得有几分刻薄。 “你又是谁?” “您手上提着的,正是小妇家掌柜的,您能不能先把他放下来哟,我家掌柜的身体不好,被那个骚狐狸气得啊。” 妇人转头又冲着老头子嚷:“你又是哪儿掉出来的?听风就是雨的东西,你知道怎么回事嘛就胡咧咧!” 骂完老头子又对白夜说:“那个骚表子骗了我男人不说,我男人也不与她计较,可是那些彩礼总得还回来吧?我家男人心善,我可不傻,三番五次从我家里偷东西,没爹没娘的东西就是没教养!” 自这个妇人出来后,唇枪舌剑,容不得外人插嘴,寥寥几语便将事态转变,白夜心中气闷,却又不能一走了之,无奈之下望向老头子,想听听老头子有什么说法。 谁料老头子见白夜看来,两手一插,在原地闭目养神。 妇人见白夜似无可奈何,理直气更粗,大声叫嚷:“大爷哟,您可不能见她长得一副狐媚子脸就觉得她是好人呐,街坊邻居都能作证的,她本来就没作工,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弟弟,若不是仗着我男人当初救济她的那些钱,她家里三个能活到现在?” “是啊,又没钱一天吃什么啊。” “那也不能这么说,没男人还怀孕了,说明人家有来钱的路子啊。” “那倒也是,一晚上一个也能赚些钱了。” “而且她还念过书,有的人啊,就喜欢这样的呢,那学生装一穿,啧啧啧。” “哈哈哈哈......” 周围人的鄙视,厌恶,嫌弃与不怀好意的调笑,像一根根利剑,扎得冬儿颤颤巍巍,无法动弹。 白夜突然觉得心里十分恶心。 面前的这一对夫妇仗着冬儿不会将学堂的事情声张出去,便百般污蔑,使劲儿泼脏水,就为了冬儿用身体换来的那些钱。 谁又会知道,若没有冬儿,若没有像冬儿这样的女子,他们又哪里来的机会在这里说三道四。 昨夜的黑雾已经散去了,阳光普照之下却依然憋闷,白夜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周围围拢着的,越来越多的人,只觉得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很想大喊一声,将昨夜的事情公之于众,可是看着冬儿趴在地上瘦弱的背影,却觉得那些话如同千钧重。 空穴来风的事情,就已经遭受了如此大的恶意,如果真的将真相说出来,难道冬儿,以及更多的冬儿,就能够生活得很好吗?就能够被这些人尊重并照顾吗? 心中烦闷,受伤的力气不自觉大了几分。 被白夜提在手上的男人感觉那钢箍般的手掌离自己越来越近,拼命地向妇人使眼色。 妇人见状,思索一番后,突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没天理啊!没王法啊!偷东西的贼抓不住啊!家里没钱活不下去了啊!” 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打量着白夜,只要白夜稍有动怒的表情,便要一骨碌站起来,这就是城府。 妇人干嚎着,手中的男人竭力作出视死如归的潇洒模样,但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武者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都让开让开!聚在这儿干什么呢!” 人群外围突然传来几声喝骂声,打断了妇人的表演。 白夜惊喜地发现,是昨天出现在学堂的此城城主,章自兴! 章自兴没有昨晚的谦卑,也没有面对老夫子和女学生时的愧疚,带着两个兵的他气场十足,用鼻孔瞄了一圈,骂道:“一群刁民!在这儿围着干嘛呢!” “城主啊,求您给小人做主啊!”妇人一头跪倒在章自兴面前,声泪俱下。 “那个小贱人,骗了我男人的钱不还,还偷我家的东西,城主啊,青天大老爷,求您做主啊!” 白夜突然觉得这一幕就像一场闹剧,刺眼的阳光也温暖不了白夜现在的心,只觉得越来越冷。 “谁啊?在古雁城还有这种事?”章自兴声音尖锐且愤怒,像只被踩了翅膀的鸭子,嗖一声就飙起了高音。 顺着妇人的手指看去,章自兴发现了跪在地上的冬儿,以及她大着的肚子。 看见冬儿的一瞬间,这只鸭子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发出嘶嘶的吸气声,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说的,是......她?”章自兴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冬儿,向妇人问道。 “是她!就是她!”妇人的声音更尖锐,一脸恶鬼相,恨不得吃了眼前这个比她年轻比她美丽,哪怕怀孕了也那么招男人稀罕的女孩儿。 章自兴不说话了。 周围的群众开始叫嚷。 “绞死她!绞死她!” “赶出城!” “把她弟弟也赶出去!都不是好东西!” 已经被白夜放下的男人站在原地,脸上漏出了胜利的微笑。 白夜闭上了眼睛,拳头越攥越紧。 “咳咳,此女......本城主也是知晓一些的,你夫妻二人既然说此女犯了偷盗罪,有何证据啊?” 章自兴话头一转,向这对夫妇询问道。 “城主,这个小表子没钱还没工,家里两个弟弟更是赚不来钱,若不是我男人当初给她的那些彩礼钱,她能活到现在吗!我们两家就隔了一堵墙,前些日子分明看到她半夜偷偷摸摸,第二天我们家的钱和粮就少了,不是她还能是谁?城主大人可以叫人去她家米缸里看,钱和粮食就藏在那里!” 妇人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愚昧的群众听得连连点头。 章自兴不可能将冬儿绳之以法,冬儿为什么半夜才回去,章自兴心知肚明。 但是在面对这么多的老百姓,也不能不拿出一个办法,只得摆出城主的霸道。 “行了行了,本城主以为什么事呢!那些钱和粮食不是偷你们的,是......是此女从学堂带回来的,跟你们家的钱没关系,再胡乱污蔑,本城主定罚不饶!” 章自兴这些年来给百姓的感官并不差,虽然有些说一不二,但是不至于草菅人命,因此在章自兴说出来这番话后,其他人都觉得索然无味,砸吧砸吧嘴,就打算散了。 白夜横跨一步,揪住了妇人问道:“怎么,你冤枉了人家,不给一个说法吗?” “住手!” “干什么的!” 章自兴身边的两个兵举起枪对准白夜,神色紧张,刚才那腾转挪移的速度,绝非常人。 “这位爷,您要我......给个什么说法啊?” 白夜没有回答,也没有理会章自兴和那两个兵,而是抓住了人群中另一个男人,刚才污言秽语说得津津有味的就是他。 此刻和同伴退去的时候,脸上依然一副隐晦的笑容。 “怎么样,城主已经说了,她的清白已经洗干净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白夜的声音很平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说......说什么?不是她就......不是她呗。” 男人哆哆嗦嗦地说道,白夜举目四望,周围的所有人脸上,告诉白夜的都只有一个字。 哦。 她偷东西了? 贼!恶心!没教养! 她怀孕了? 下贱!不要脸!表子! 我们冤枉她了? 哦。 哦? 白夜眼中已经不是人群聚集的街头了,而是昨天晚上,那些女孩子麻木的表情,死灰的眼神,瘦弱的身体,以及习以为常的回家。 “呵呵呵......哈哈哈哈......” 白夜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神经。 这吃人的世道,必须委曲求全,这愚昧的人们,只求自己痛快。 所有人都觉得白夜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人,一步一步离白夜远去,只有老头子眼中闪着兴奋的火花。 “师傅,你知道吗?”白夜停下了笑声,对老头子说道,声音清朗,语气坚定:“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个问题。” “一列火车的轨道正前方,绑了五个孩子,另一条轨道上,只绑了一个。” 老头子眼中的火花越来越明亮,章自兴,那两个兵,周围围着的人群,都感觉到了某种压力,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就要出来了一样。 那是低等生物对高等生物刻在基因里的畏惧。 “火车要是正常开,得死五个,要是变道,只死一个。” 来了!来了!那种感觉更强了! 周围的人们有些受不住这种压抑感,想要逃离此处,却一步也动弹不得,只觉得心中愈来愈沉重。 “有人说,那五个孩子是罪有应得,有人说,死一人,救五人,很划算。” 白夜看向了老头子,双眸很亮,亮得有些刺眼。 “我原先没有好的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 白夜左手提着污言秽语的男人,右手提着颠倒黑白的妇人,将两人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走到老头子面前。 “我为什么还要让火车往前走呢?我为什么不能把火车抬起来呢?” 双手稍稍用力,两具尸体死不瞑目,倒在地上,尘土飞扬。 “你所说的唯我,唯他,只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功夫 第三十五章 杀人 “杀人了!” “跑啊!” “举起手来!” 两具还带着热气的尸体,就那么被这个像学生一样人畜无害的男人,像捏死两只臭虫一样,捏死扔掉。 “你要如何?” “杀人!” “杀什么人?” “杀该杀之人。” “谁是该杀之人?” “有恶之人,皆是该杀之人。” “你这是唯我!” “是,那又如何?” 两个持枪士兵手指已经扣在板机上了,看着不远处的一老一少,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子弹出膛,向两人射去。 白夜扭头,躲过了一发子弹,子弹去势不减,射中了白夜身后的一个男人,那男人正在逃跑,被一发子弹命中左肩,一时间,哀嚎惨叫声响彻街道。 凄惨的哀嚎声中,两人仍在对话。 “你想清楚了吗?你杀了那些人,这些人怎么活?”老头子扔掉了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的子弹,沉声问道。 “杀得他们怕!杀得他们胆战心惊!杀得他们梦中都不敢为恶!” “那你要杀很多人!” “那就杀很多人!” 两人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来越高,在一声铿锵有力的回答后,戛然而止! 老头子笑了,不再温和,反而有些肆意:“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好啊!好!这一课,你学会了!” 白夜看着老头子,看了很久,久久不言,随后深深一躬。 转身向章自兴走去。 “带我去。” “去......去哪?”章自兴有些心潮澎湃,又有些不敢置信,颤颤巍巍地问道。 “你应该知道是哪里。”白夜回道。 “我......我知道,我知道!”章自兴声音大了起来:“我当然知道!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我做梦都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走......走!走!走!” 章自兴没有理会老头子,没有理会那两个兵,没有理会四处逃窜的百姓,意气风发的,趾高气扬的,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向前走去,身旁,是冷静的白夜。 ------------------ “丹尼佛先生,章来了。” 丹尼佛是葡牙人,带着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部队驻扎在这里,贫瘠的土地没有任何资源,除了到处可见的人,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人,才有那么多的女人。 “他来干什么?” 丹尼佛在指挥部,这里原本是一处富商大院,只是富商早已投胎去了,剩下妻女,沦落为玩物。 “黄皮猴子脑子转得快,肯定是来为昨晚的事情向你祈求原谅。” 被改造成指挥所的阁楼,在座的几人,全是昨夜去学堂的畜生。 “他应该这样做!该死!我轮了三天才排到队,结果一次也没爽到!该死!” “史丹森!别生气,章来了,肯定不会空手而来的,放心吧。” 几人说话间,章自兴已经进入阁楼中,旁边还有个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的男人。 “嘿!章!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人!” 丹尼佛旁边的一个外国军官眼神一亮,看着白夜俊朗的面容舔了舔嘴唇就靠了上去,顺势将手搭在白夜的肩膀上。 丹尼佛看着章自兴,他有些奇怪,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黄皮猴子,今天却有些出奇的亢奋,旁边那个男人也很奇怪,带着一种看不透的冷静。 章自兴听到旁边传来一句话:“你自顾躲好,切莫受伤,切莫远去,你的罪行,还未被审判。” 他没有转头,眼角含泪,嘴唇翕动:“白先生放心,章某省得。” 说罢,大踏步向里屋走去,周围外国人的目光,此刻在章自兴心中,土鸡瓦狗尔。 “嘿,章!你......” 丹尼佛怒喝,话音未落,就听得前厅一声惨叫,那是已经把手放在章自兴带来的那个男人脸上的,以利摩金传出来的。 若不是今天,丹尼佛会以为以利摩金永远不会发出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 白夜扭断了面前这个恶心的外国人的胳膊,慢条斯理,不动声色,然后将扭断的胳膊一点一点的,顺时针旋转,听着凄惨的叫声,白夜只觉得心头畅快。 “开枪!开枪!杀了他们!” 丹尼佛知道这在片土地上有许多神奇的人,他们飞檐走壁,杀人如麻,但却从未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血肉之躯能抵挡子弹。 今天,白夜给他上了一课。 华丽的大厅内顿时枪弹乱飞,伴随着阵阵惨叫,不一会儿,就只剩下躲在太师椅后面的丹尼佛。 啪嗒。啪嗒。 脚步声缓缓靠近,那是催命的令牌。 丹尼佛汗如雨下,一把掀开太师椅,大吼道:“去死吧!你这个地狱的魔鬼!” 枪响的同时,白夜的两根手指恰好停留在额头前面,一股炽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速度太慢,威力也不够,火药的气味倒是够浓,但只要没有畏惧之心,这也不过就是个武器罢了,你说是吗?” 白夜看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丹尼佛,微笑着,扯下了丹尼佛的四肢,然后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太师椅上,就像他刚进来的时候那样。 屋外,哨声急促,听不懂的语言不断地飘进屋内。 “看好了,别闭眼啊,乖。” 拍了拍丹尼佛的脸颊,白夜向屋外走去,开门的一瞬间,枪声大作,硝烟弥漫,却再也盖不住万里晴空。 白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和宋成峰战斗的时候,在雷霆风暴般的加特林下瑟瑟发抖的时候,但现在的白夜,已非吴下阿蒙,人群中,白夜只做两件事。 躲避,杀人。 一颗颗子弹向白夜射去,白夜将反应提升到极致,子弹带起的动能,在白夜眼中像一根根线。 密密麻麻的线,布下天罗地方,白夜身形翩跹,腾转挪移,一颗颗子弹错身而过。 而白夜每一次出手,必定带走一人的性命。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头顶并没有系统提示的恶意,自己杀他们值得吗? 值得! 就因为,我是个人! 白夜不会什么招式,只能凭借速度与力量质人于死地,人的致命弱点不外乎那么几个,掐碎喉咙,击穿太阳穴,重击心脏。 超人般的体质,配合着大开大合的动作,会有怎么样的表现? 就是现在这样。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尸体。 许多人是被掐断了喉咙,有些人的头直接断掉了,有些人脖颈处还连着一丝皮肉。 地狱般的景象让其他的外国病心肝俱裂,生死攸关之时,有人弃枪逃窜,有人下跪磕头,有人负隅顽抗,还有人在胸口划十字。 长长呼出一口气,白夜撕下一片衣服,擦了擦手,看着所剩无几的营地,心中不悲不喜。 “出来吧。” 躲在柜中的章自兴听到了白夜的声音,知道大局已定,出来后还是被白夜吓了一跳。 血!全是血! 就像从血池中走出来的一样,浑身的煞气压抑得章自兴抖成了筛子。 “还在的人已经杀完了,剩下的都跑了,杀了不到一半吧,他们跑得太散了。” 白夜坐在桌上,扣着指甲里的血垢,对章自兴说道。 “你应该会他们的语言,你出去后如果看到还有活人,告诉他们,别来了,不然就得死。” 平静的声音却说着最有杀气的话,章自兴颤颤巍巍:“是,白先生。” 遂即走出房门。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肉眼可见的惨烈与满地四分五裂的尸体,冲击感是章自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呕! 章自兴捂着嘴,冲到一旁大吐特吐。 “走吧,回去,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呢。” 白夜擦洗干净了手,换了身衣服,从阁楼里走出来,对章自兴说道。 章自兴佝偻着身子,闭着气,从一大片的尸体当中走过,若不是怕跌倒,恨不得闭上眼走路。 两人走远后,阁楼的角落处出来了一些人,正是这座阁楼原本的主人,为首的妇人衣衫破烂,春光泄露,身上满是鞭痕,在一片惊呼声中,看着眼前人间地狱般的场景,眼中闪动着复仇的快感。 功夫 第三十六章 如来神掌 白夜总认为,这个世界上,对人类而言,最不公平的事儿,就是出生。 平民之子,商贾之子,贵族之子,帝王之子...... 其次便是天赋。 如果将一批人类投放至荒野之中,没有食物,没有工具,茹毛饮血,自力更生。 有人活着,有人死去,还有人会活得比较好。 然后,就又会回归到上一个问题,活得好的人,他们的孩子也会活得好。 只是,其他人真的就没有活着的资格吗? 人类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父母的原因,但没有人是生来就该下苦受罪,饱受压迫的。 如果有,那么一定是因为压迫得还不够狠,所以才没有反抗。 直到与老头子见面,白夜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杀了多少?” “能见到的都杀了。” “呵呵。”老头子笑得很温和:“看看你现在,和当初见面简直判若两人。” 白夜沉默了一会儿:“这并不是一个不好的现象。” 白夜伸手将站在门外的章自兴拉进来:“那些马匪,还有那个叫蔡元的军阀,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虽然已经从那片尸山血海中脱离出来,但亲眼见过白夜是如何杀人的他,在面对这个杀神的时候,还是不免紧张:“知道,白先生,我们现在就......” “不急。”老头子阻止了两人,转而询问白夜:“经此一事,你可有感悟?” 白夜回想一番:“我不会杀人。” 章自兴瞪大了眼睛,您不会杀人?那些人都是自杀不成? 老头子倒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身有巨力而不自负,很好。” 走上前来,将手搭在白夜的脉门处,感悟一番说道:“徒儿,你有这天下练武之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天赋,你的身体里蕴含着常人十年苦练也难以企及的能量,但你并不会运用它们,如同小儿持匕,只会乱挥一气。古语有训: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你既然定了自己的路,那为师,也该教教你另一堂课了。” 白夜有些疑惑:“现在?在这儿?” “功夫,是杀人技,即便你将来习得精妙功夫,不以此为术,终究无法融会贯通,此地匪盗横行,正是练武的好地方!” 听了老头子的话,章自兴心中起波澜,惊慌不定,此二人竟将人命作为练武的踏石! “好,我要学如来神掌!” “哈哈哈哈哈,本该如此!” ------------ “习武之人,心要静,手要稳,气要匀!各门各派呼吸吐纳不尽相同,但万法归一,无论何种招式,都要以腹带胸口,起伏均衡!” 白夜闭上眼睛,缓缓呼吸,一边听着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讲解,一边脑海中拼命地记忆。 “人体总穴七百余位,并有十二大经,不同的功夫绝不仅仅意味着不同的招式,吐纳、穴位、经脉才是重中之重,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消命殒!” 白夜只觉得头昏脑胀,得亏大脑开发,精神力充足,否则如此一心多用之下,手忙脚乱必出大错。 “调动你体内的热流,汇聚双肩,接着,从飞龙穴冲脉到栖虎穴,再从这里的气口慢慢散渭到九山大脉……” 老头子把手搭在白夜的后心,手掌炙热,白夜真的感受到一股股热流从后背缓缓流入,在身体各处游荡,不受控制。 脑海中意想着这一股股热流的走势,缓缓地学着操纵,没多久便如臂使指,得心应手。 老头子收回手账,站在白夜身后,表情复杂,意味不明:“天宗穴,接下来是命门穴,那是关元穴!你想半身瘫痪吗!“ 一声大喝,止住了白夜的动作,不由得一滴冷汗浮现,脑海中拼命回想命门穴的地方,这次,老头子没有再出生制止。 这就是穴位吗?股股热流在体内不断奔腾,一遍又一遍,发展壮大。 这种内息奔流的感觉!一个穴接着一个穴,一条脉接着一条脉,径渭分明。 “飞龙穴,养气,不要慌!”老头子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就是现在,静心,切莫出声,一鼓作气,急冲到栖虎穴!” 火团已经凝聚到飞龙穴上,白夜感到胸口郁闷,自被系统改造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澎湃的内息煮沸着心口,接着,白夜不经一声大吼! “啊!” 一声出,如猛虎啸林,青龙跃海,惊天动地! “很好,这便是一个大周天。”老头子很满意白夜的悟性与资质,语气不禁有些唏嘘:“气养经脉,流通全身,便可习得功夫,当年,我到这一步,用了整整三天,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天生的功夫坯子!” 一声大吼,白夜觉得心头无比畅快,百骸通畅无比! “这么大的威力,怕是狮吼功也不过如此了吧。”白夜睁眼,看着面前尘土飞扬,喃喃自语道。 “狮吼功?哼,一声之下,鬼神惊辟,二声齐出,天地变色,就算是你师傅我,现在也不过五吼,你这最多只是猫学虎叫罢了。”老头子不吝嘲讽。 白夜无语,有些不服气,正想辩驳,又听道老头子的声音:“心沉中怀,五吐一吸,双臂平使,运行大周天!“ 语气又急又促,白夜来不及多想,按照老头子的指示一步步做好。 “右手臂上的天泉穴,快!曲泽、徭门、间使、内关、大陵,再入劳宫与中冲穴,劲气凝聚,抱元归一,破!” 白夜只觉得手臂越来越热,听到老头子的话,毫不犹豫,一股气劲直冲中冲穴而去。 “轰!” 一道若隐若现的手印自白夜右手前段发出,速度极快,转瞬便消失不见,远处的土墙却被轰塌了一大截。 “这......” 白夜震惊地说不出话。 “如来神掌最强的地方就在于,只要经脉所容纳的能量足够,那么它的威力几乎是无上限的。”老头子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可惜,神功虽强,人体却有禁锢,为师尝试几十年,始终没有找到一条打破大限的路。” 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心。 白夜看着通红的右手,眼睛越来越亮。 ---------------------- 一月后,古雁城附近开始流传天罚的传说。 鬼头山上的马匪,几十年来横行霸道,残杀掳掠无恶不作,却在某一雷雨夜晚,尽数被人摘了头颅去,用麻绳绑着,整整齐齐地挂在鬼头山的断崖上,几十个血淋淋的人头望着古雁城的方向,死不瞑目,连山上的财宝都被收敛一空,鬼头山,这下真的成鬼头山了。 东边的大军阀蔡元,摇尾乞怜向外国人求来各种新式武器,对外他是一条听话的好狗,对内却是连人肉都吃的恶魔! 白夜见到此人的时候,蔡元怀里正抱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上下其手,小姑娘强颜欢笑为蔡元夹肉吃,白夜看得真切,锅里起起伏伏的,是人类的头颅! 白夜当时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丧失记忆与理智的白夜像一头野兽,等恢复平静之后,蔡元所在的城楼已经从土灰色变成了黑红色,被血染红的城楼! 临走时,白夜向城楼轰出一掌,残垣断壁下掩埋着的是人类最黑暗的罪恶。 后来人将这里叫黑血城,也叫大掌城。 一月来,白夜四处游荡,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古雁城周边,横纵百里,只要是恶人,一定难逃一死,血手天罚威名赫赫,甚至传到了异国他乡,只是在那些船坚炮利的外国人看来,不过是这片破碎的大地上孱弱的百姓们为自己找的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此时此刻,白夜坐在一张八仙桌上,桌子旁边是一对兄弟。 “吃啊,怎么不吃了?” 白夜冷漠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弟弟浑身一抖,又硬撑着往嘴里塞了几块草根,艰难地下咽。 哥哥语气凄凉,双眼通红:“爷爷,我们错了,真的错了,别让我们吃了......” “不吃?那哪儿行啊,你们不是看见粮食不要命吗?不是非得把老百姓最后一点存粮也要搜刮干净吗?我以为你们很饿呢,难道不是吗?” 听着白夜的语气越来越危险,哥哥慌忙低下头大口咀嚼着腥臭的草根:“饿......我们饿,马上就吃......” 厌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大胖子,白夜眼中的不耐烦越来越盛。 就在这时,屋外走进来一个人,短衫绑腿,十分精干,崇敬地看着白夜:“白爷,太爷传话过来了......” 白夜闻言,不见用力,从八仙桌上飘然而下,落地不起一丝尘埃。 “应该是时候到了,老头子着急了。” 推门离去,顺便吩咐道:“杀了吧,没意思。” “是,白爷。” “什么?你不讲信用......” “哥!我跟你拼了!啊......” 推开门后,残阳如血,尸横遍野,院外三三两两的几人或坐或站,见到白夜出来,立马端正了姿势,同声喊道: “白爷。” 功夫 第三十七章 离去 “师傅。” 老头子端着茶杯,看着面前气质愈发凛冽的白夜,内心欣慰。 “该走了。” “现在吗?”白夜皱着眉头:“会不会有些快了?” “你还想呆多久呢?”老头子慢慢问道。 白夜想了想:“我不知道,只是,肯定还有人没杀完,还有隐藏在地下的老鼠臭虫,还没有被揪出来。” 老头子放下茶杯,示意白夜坐下说:“痴儿,世上的恶人是杀不完的,只要人有私欲,欲望不绝,争斗不绝。” “我明白,师傅。” 白夜应声道,却有些不为所动。 老头子叹了口气:“走吧,该走了,你的道已立下,接下来就是行道,侠之大者,不能只着眼于一地得失。” 白夜拱手:“是,师傅。” 转身出门,叫来了之前跟在身边的几个汉子:“那些人,都杀了吧,莫留下后患。” “白爷,您这是......” 几个汉子都有些惊愕,为首的更是有些急切:“白爷,哥几个都是冲着您来的,也是佩服您的侠气,您这一走,我们在这儿呆着也没意思,我们要和您一起走!” “对!一起走!” “跟着白爷,老子痛快!白爷去哪老子去哪!” 接连的,几名大汉都开始嚷嚷,白夜抬了抬手:“林大哥,诸位不必多说了,此次一去难返故国,诸位都是这附近土生土长的人,又何苦跟着小弟亡命天涯。” 止住了急赤白脸的几人,白夜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小弟没有丝毫看不起诸位哥哥的意思,只是这世道艰辛,不仅需要有人打下来,更需要有人管理,相比朝不保夕,小弟更希望诸位能助小弟,保住这来之不易的祥和,小弟先行谢过了。” 看着外界盛传的血手天罚的人,在自己几人面前情真意切,深深一鞠躬,几个汉子都动容了:“白爷,您去,您打下的江山,兄弟们就算死,也给您守住咯!” “就是!谁敢伸爪子,剁了狗日的!” ...... 白夜抬头,笑得很肆意:“如此,多谢诸位了!” 拍了拍林大哥的肩膀:“劳烦林大哥叫章自兴过来,我和我师傅找他有些事。” “白爷稍侯。” 面前的汉子干脆利落地抱拳,转身就走,雷厉风行。 不一会儿,章自兴就被带到了房内。 “白爷,您找我?” “嗯。”白夜坐在老头子旁边,像是专程为了等他,桌上空空如也。 “我和师傅要走了。” 要走了? 章自兴内心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这半年来,你的心思我也看在眼中,你想为自己赎罪,是与不是?” 章自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大,怔怔道:“白爷......明察秋毫。” 白夜看着章自兴的眼睛,面无表情:“你有功,我承认,但是功不抵债,你的过错,罄竹难书。” 章自兴像是突然被抽去了精气神,软塌塌地愣了一会儿,突然自嘲的笑了:“白爷,我明白。” 像是卸下了千斤重负,又像是了却一桩心愿,章自兴此刻看着竟是洒脱了许多,向白夜深深一揖:“不满白爷,自担任这古雁城城主一职以来,章某食不能咽,夜不能寐,只要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那些孩子带血的眼睛,她们一个又一个,一遍又一遍,问章某,为什么?” 白夜没有打断,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章某从未强人所难,抽丝剥茧地向她们解释道理,但其实她们是听不懂的,她们都是孩子啊。” 章自兴说着说着,索性坐在了地上,没有一点城主的姿态:“她们都是孩子,但是她们能明白,如果她们不去,就会有很多人要死,所以她们去了,她们忍辱负重,换得了古雁城一时平安。谁说商女不知亡国恨,谁说女子不如男!” 章自兴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噫唏不绝,气息抽噎:“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将那些畜生带进那个房间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恨不得与那些畜生同归于尽,我恨!我恨啊!我像条狗一样围着学堂走了一晚,走了一遍又一遍,我耳朵里全是那些孩子的哀嚎声,我将那些声音刻在心里,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可是,还不回去啊!我们没有枪啊!没有人啊!他们不足两千人就敢对我们予取予夺,我不敢反抗,我是个畜生啊!” 白夜的脸冷得像块石头,只有眼睛里的火焰越来越盛。 “我总是告诉自己,正义总有一天会来的,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会来的,我告诉自己......” “没有意义。” 白夜突然开口。 章自兴泪眼迷茫地看着白夜。 “迟来的正义,比屎都恶心。” 白夜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窗边的阳光,带着极大的压迫感:“你觉得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终究会来?那你告诉我,就算正义来了,那些受罪的孩子们,又能得到什么?那些畜生,又会付出什么!而你,章大城主,又能否如此忏悔?” 白夜声音越来越大,气势越来越足:“章自兴,你给我听好了,迟来的正义,那不是正义,那只是一种施舍!一种上位者对底层的怜悯!你懂吗!” 深深吸入一口气,白夜压抑住了动手的想法,挥了挥手。 “你走吧,你为古雁城做的一切我是知道的,虽然这些并不能抹去你的过错,但看在这些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 章自兴跪在地上,向白夜磕了一个头,缓缓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开门走进来:“白爷?” “去看看,他体不体面,如果他不体面,就帮他体面。” “是,白爷。” ------------- “他是有功之人。”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怎能相提并论。” “如果没有他,古雁城的百姓会过得更难熬。” “......我知道,但这不是理由。“ ”......” “师傅,都收拾好了,走吧。” “这一去,为非作恶者不知凡几,你可要想好了。” “师傅,我想好了。” “走吧。” 一老一少,搭上北去的火车,在历时半年之后,还给了当地百姓一片崭新的天地,然后离去。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时间的流逝无声无息,此去经年,不知凡几。 这一去,白夜将完成自己真正的蜕变,彻底融入这个时代。 只是,那时候的白夜,是不是还是原来的白夜。 白夜,又该如何完成系统的任务。 功夫 第三十八章 十年 过了夏的树叶,有的有些泛黄,还有的依然坚挺着,想要看看初秋的寒霜。 北方的天气凉得快些,常常是人们还没意识到要穿暖衣,就先感染了风寒。 一片叶子悠然落下,掉落在一张桌子上,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珍馐。 一只手轻轻拾起叶子,扔到了一旁,随即便有人悄无声息地过来捡走,顺便为桌上的两只杯子添了点茶水。 菜也不多,都不是什么精品小吃,大鱼大肉的,赏心悦目,色香味俱全,看得人眼馋。 一精悍男子在桌子一侧狼吞虎咽,旁边摆满了吃尽的碗,摞在一起,足有七八只。 汉子并不说话,只顾埋头进食,脸上却没有丝毫满足之色,只有无尽的木然。 “怎么样?” 汉子对面的年轻人端起茶杯,仔细端详着这在西北并不多见的稀罕物件儿,开口问道。 “这北方的厨子做菜到底不如南方的精细,盐太重,油太腻,不过肉腥气倒是去得干净。” “北方天干,又没有多少雨水,庄稼长起来不容易,有的吃就是寻常百姓家的福气了,谁还会去在乎那些。” “白爷说得在理,倒是老樊想多了。” 汉子说话也没有耽误吃食,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还能对答如流,倒也奇特,不过吃相着实不雅观,像是担心之后吃不到一样,在这水榭亭阁般的环境中,有些格格不入。 年轻人没有回汉子的话,自顾自的说道:“老樊,跟我多久了?” “回白爷,八年了。” 汉子顿了顿,停下了咀嚼的嘴,突如其来的有些缅怀:“老樊二十四就跟着白爷您啦,当初还是个光棍,现在儿子都仨啦。” “八年了啊。” 年轻人看着头顶枝繁茂盛,语气悠长。 “八年前,老樊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手里提着两个脑袋,不怕您笑话,吓得老樊我当场就尿了裤子。”汉子放下最后一碗米饭,抹了抹嘴:“还好老樊瞧得真切,认出来是害得我姐姐投井自尽的两个畜生。” “是啊。”像是拉家常一般,年轻人接着说:“那时候你头发梢都在抖,可还是跟我求了那两个脑袋,说是要祭拜你姐姐去。” 说起这段过往,是汉子最为得意的一件事:“我当时其实也害怕,您杀了那么多人,血水都从门缝里流出来了,说不怕是假的。”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说:“但是我想,死了算求,老樊我从小便是被姐姐拉扯大,就算您不出手,我也要想办法宰了那两个狗日的,若是您愿意给我那两个狗头,我就给您卖命,若是您不愿意,我也对姐姐有个交代。” “赤子丹心,知恩图报。”年轻人低下头,笑眯眯的看着汉子,可转眼又变换了表情,眼神一冷,嘴角带着讥讽:“可当初的老樊,怎么现在就成这般模样了,嗯?我的樊天王。” 清风起肃杀,场面的气氛顿时凝固。 汉子两只手死死地捏着桌角,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却一字不发。 “你忘了你姐姐怎么死的?你忘了当初给我说的那些话?还是你觉得你姐姐死了并没什么大不了?”年轻人的语气越来越冷,语速越来越快,周围服侍的下人见情况不对,挪动脚步凑上前来,紧盯着年轻人的动作,似乎下一刻就打算暴起杀人。 “都滚下去!”汉子转头歇斯底里地大喝道,眼球充血,倏地又回过头来,看着年轻人。 “白爷!我老樊没忘!我忘了自己姓什么,都不会忘了我姐姐!” 汉子大口大口喘着气,粗重的呼吸声掩盖住了风声:“可是白爷,老樊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做了那么多好事,还要过那样的日子?我没忘记当时给您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刻在心里!”汉子突然锤向胸口,声声凄厉:“白爷!我不甘心!当官的民脂民膏,娇妻媚娘,反而是我们这些做实事的人却还过着以前的穷日子!我不甘心!” “所以,这就是你霸占人家妻女,还将人家乱棍打死的理由?”年轻人厉声问道:“这就是你借着我的名头大肆敛财的理由?” 年轻人指了指周围跃跃欲试的侍从,指了指不远处金碧辉煌的阁楼,又收回手指,重重点在桌面上,咔嚓一声,厚重的梨木桌瞬间被劈成两半,劲力不减,只入地底,溅起一片灰尘,朦胧中,年轻人的声音传来:“这些,都是你的理由!” “放肆!” “大胆!” “敢如此对待天王,找死!” 几声厉喝,四面八方的人飞身攻来,势要将这嚣张的无名小辈斩杀于此地。 “不可!” 汉子惊诧无比,阻止的话刚出口,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五具尸体。 年轻人依然坐在原地,长衫猎猎,证明刚才那一瞬并不是虚幻。 豆大的汗珠从汉子头顶落下,汉子站在一地残渣当间,动也不敢动。 “看在那八年的份上,给你一个体面。” 年轻人站起身,缓缓离去:“总要给好人,一个交代。” 汉子闭上眼睛,汗水夹杂着泪水从脸颊滚滚而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 年轻人身后传来懊悔的喊声:“谢!白爷!” 年轻人出了树林,心绪繁杂,站在原地看着烈日骄阳,久久不语。 “顺子,你说,屠龙者,为什么终究都会成为恶龙呢?” 身旁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靠了上来,万年不变的冷脸,陡然听到这超时代的问题,也有些茫然,但很快回过声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爷,他的那三个孩子?” 年轻人转过头冷冷地看了影子一眼,就这一眼,令整个西北都闻风丧胆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影子,心肝俱裂,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急忙低下头去:“我明白了,爷。” “既然做了恶人,就要有恶人的下场,欺辱那些良善人家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人家还有家人。” 说罢,叹了口气,迈开略微有些沉重的步伐向远方走去,这个西北王的背影,竟是有些萧索。 ------------- 西北有高楼,举目云雾浓。 白夜拾阶而上,尽头处是一件院落,坐落在山顶。 院落的东南角,有一处阁楼,刚到这里的时候,老头子就向自己炫耀,那是他几十年来收集中原武学所建立的藏经阁,是天下武人心中的圣地。 可实际上,诺大的藏经阁内不过典藏寥寥数册武学。 用老头子的话来讲,凡夫俗物,不配入列。 白夜嘴角噙笑,想着老头子每次向自己吹嘘他的藏经阁时,孩童一般欢喜的神情,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老头子说得倒不假,能入藏经阁的莫不是绝世神功,如来神掌、降龙十八掌、六脉神剑、独孤九剑等等。 只是,老头子从来不教自己其他的功夫,每次询问时,老头子都以绝世神功不能兼容搪塞过去。 白夜不是没有想过与老头子切磋一番,只是来到这里十年了,尽管白夜已经将如来神掌掌握的融会贯通,老头子就好像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自己面前,亘古不变。 “回来了。” “嗯,回来了。” 白夜推开门,老头子果然在藏经阁中。 “处理完了?” 没有听到白夜的回话,老头子回头看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白夜,十年的时间不仅在白夜身上没有丝毫显现,同样也没有给老头子留下一点痕迹,老头子笑了笑:“怎么,舍不得?” 在外界杀伐果断的西北王,只有在这个小院子里才能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嗯。”白夜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不用为我操心,老头子,当初我就说过,如果还有恶人,那就说明杀的不够多,杀的不够狠!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定会坚持下去,做好人,就是得比做恶人更恶的。” 老头子抚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十年来你的心从未变过,师傅从未担心你。”又扔给白夜一张纸:“沪都,有消息了。” 嗯? 白夜眼睛一凝,眨眼间又恢复到那个威势无双的西北王。 摊开纸,看清楚上面写的信息后,白夜竟是一个踉跄! 发抖的手几乎拿不稳薄薄的一张纸,轻如鹅毛的纸张,此刻在白夜看来,重若千钧! 阁楼内,只剩下了师徒二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师傅,我......” “去吧,为师知道,你等这一天,太久了。” 白夜静立当地,过了很久以后,跪在地上,向老头子磕了三个头。 随即,干脆利落地起立,转身,大踏步离去。 阳光被阁楼遮挡,只有从小窗户透进来的一丝光线笼罩在老头子的脸上,金光灿烂,像一尊佛像一般,表情古井无波。 老头子身边的空间一片黑暗,看着远去的背影,久久无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掉落在地上的纸,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火云邪神、杨过小龙女,尽皆现身!” 功夫 第三十九章 鳄鱼帮,斧头门 直到坐上火车,白夜依然有些恍惚。 十年了。 自己怕过,找过,也绝望过。 甚至曾经一度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系统,自己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每天废寝忘食地寻找与功夫里的人物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当初开始收拢人才,也是为了寻人做打算。 可是一晃十年过去了,别说火云邪神、小龙女杨过,就连杀手榜的天残地缺,也没有找到一点消息。 自己无数次向老头子询问,他既然知道小龙女杨过,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 老头子却说,只是听闻,从未见面。 就在白夜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突然找到了这些人,就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起跳出来了。 “世界意志吗?” 白夜喃喃道。 “是因为自己来的时间太早,剧情还未开启?可是系统为什么要将我送到十年之前呢?” 白夜端着一杯红酒坐在车厢中,十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白夜渐渐喜欢上了红酒的艳丽感,像鲜血一样,粘稠,浑浊。 看着红酒如丝绸般挂在杯壁上,又缓缓流下,像这十年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终究要消失不见。 隔壁车厢,人声鼎沸,声音却被隔绝在外,像两个世界。 “先生,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一位打扮妖艳又不失时髦的女子,恰好捕捉到了白夜的这缕忧愁,用甜美的声音问道。 十年的时间,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一位威势极重的上位者,白夜没有理会这个女人,准确的说,是头也没有抬。 “滚!” 女人嘴角含笑,正打算对这不解风情却又极具男人味的家伙施展手段,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 身为千门的她竟不知何时被人近身! 惊慌失措之下,下意识一个肘击,看似纤细却力量感十足的攻击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捏得生疼。 下一瞬,整个高等车厢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目光不善,结紧紧盯着女人。 女人额头冒出冷汗,惨白的脸扯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慌忙低头离去,离开了这高等车厢,泯于人群。 自始至终,白夜都望着窗外,不为所动。 擒住女人的男人伸手招来身旁的一个汉子,俯首低语几句,过了会儿,车厢里又少了三人。 “爷,快到了。” 男人看着白夜,姿势谦卑,神情狂热,提醒白夜,沪都马上要到了。 “嗯。” 窗外青山隐隐,却偶尔可以看到寒烟小院,红粉朱楼。 刚才那女人虽惹人嫌,却也让白夜想起了另一个人———小江孟。 根据派去保护小江孟的人回信,丫头如今也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虽然其叔父江团长已经死去两年,但在白夜特意关照之下,倒也没有受委屈,只是时常郁郁寡欢,沉默寡言。 堂堂西北王,所掌控的势力绝不仅局限于西北一隅,这些年来派去沪都的人只有两件事,第一自然是寻找功夫世界原本的剧情任务,第二,就是保护小江孟。 小江孟似乎也意识到有人在暗中保护,借着这股势力竟是让一位不满二十的少女硬生生在卧虎藏龙的沪都打下一片天地,创立一个帮派。 白夜今年才知道帮派的名字:斧头门! 白夜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命啊。 方才逃离的女子,远离那节车厢后也逐渐恢复了冷静,随即又为白夜的不理不睬而感到恼怒。 居然会有如此铁石心肠不解风情的男人! 女人轻咬银牙,心中暗恨,忽的在车厢连接处见到同伙,眼睛一脸,急忙上前告知,自己在这趟车上发现一条大鱼。 同伙看起来极为面善,身穿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说是留学归来的爱国人士都有人信。 听到女子在耳边絮叨,嘴角越来越翘,兴奋之下忍不住拍了一下女人的臀部:“若这次我们发了!” 女人媚眼如丝,气息低喘,正要说些什么,耳边又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好好活着不行么。” 慌忙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与她谈笑风生的长衫男子,脖子上已出现一道血痕,笑容还噙在嘴角,眼神却已经失去了光泽。 女人惊得肝胆俱裂,正要出声大喊,又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嘴巴,身后的男人靠上来将女人压在玻璃上,女人的眼睛瞪得极大,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步了长衫男子的后尘,直至死去,女人的头颅都没有转动,眼睛看着的方向,有一块招牌,上面写着:沪都。 ----------------- 沪都在下雨,南方的雨到底不如北方的爽利,却也下起来没完没了,冷气像只虫子,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富贵人家在赏雨,平民百姓在求生,街道上干干净净,没有了往日的肮脏与污垢,朱阁绮户内,女人的娇笑声,男人的不羁狂笑,搭配着雨滴声,奏响一曲沪都独有的交响乐。 “快些!快些!再快!” 老林站在雨中,没有穿雨蓑,也没有打雨伞,皱着眉头看着手下忙来忙去。 一帮帮青壮奔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老林却依然不满意,嘴角叼着的烟被雨水打湿了也并不在意,扯起嗓子大骂道:“往日一个个在女人身上那股劲儿呢!都他娘的软了吗!再不快点老子让你们到土里软一辈子!” 火车站旁,有迎亲送友的沪都本地人在远处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旁人问:此人是何人? 被问者带着些许畏惧,又带着一些骄傲,在好友耳边说道:“此人姓林,名立,据说是一个小县城里出来的人,一身拳脚功夫十数人不得近身,来沪都十年了,杀伐果断,在百姓中却素有贤名。” 好友不解,问,这是何意? 答:“此人不杀良,不杀民,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却专杀奸杀掳掠为非作歹之人,对百姓秋毫无犯,可谓一代大侠。与其一起来沪都的兄弟,十年来在沪都拉帮结派,与斧头门并列为沪都一门一派,只可惜一邪一正,又因其帮主林立凶恶狠辣,故称为......” 白夜下了火车,雨幕下,上百青壮汉子在雨雾中肃立,目视前方,神情坚定。 人群的最前方,站着白夜当年在古雁城结识的一帮汉子,见到故人,白夜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林立走上前来,表情激动:“白爷,您终于来了。” 白夜摇了摇头,笑道:“数年未见,林大哥,怎么生分了许多?” 林立眼眶一红,没有理会白夜伸出来的手掌,后退一步,在雨雾中大喊道:“见过帮主!” 上百名青壮汉子同时大喊:“见过帮主!” 铿锵有力,字字有声,漫天的细雨都在这股冲天的威势中被吓得一顿。 白夜有些无奈,抿着嘴看眼前这些人,心中竟久违地有些激昂。 走上前来,拍了拍林立的肩膀:“瘦了。” 又捏了捏手臂:“看样子功夫没有落下。” “白爷,您当初所教导的,兄弟我,一刻不忘!”林立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嗯,好兄弟。”白夜点了点头:“都创立了帮派了,叫什么名字啊。” 此刻,那名沪都本地人也正好向友人介绍完毕:“......故称为,鳄鱼帮。” 功夫 第四十章 小江孟1 “轰隆。” 本是细雨绵绵,却突然晴空霹雳,白夜停下了脚步,愕然望向林立。 “鳄鱼帮?” “是的,白爷。”林立看了眼白夜,小心翼翼地说:“若是白爷不喜,属下可以改。” “呵,哈哈,鳄鱼帮,斧头门。” 白夜无声地笑,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兜兜转转,鳄鱼帮和斧头门的诞生居然是自己推波助澜。 “不必改了,挺好的。” 白夜向前走去,林立急忙跟上。 “那个丫头呢?” “您说的是江小姐?” 白夜默不作声,林立斟酌语言:“江小姐,应当是知晓您到了沪都,只是不知今日为何没有来......” 林立并不知道白夜与江孟的关系,只是通过信件与偶尔从西北派来的兄弟们口中得知,这位江小姐,在白夜心中的地位,独一无二。 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江小姐她......” 白夜皱了皱眉头:“林大哥,你我认识十年,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白爷恕罪,属下无能,江小姐不知从何处结识一帮武林中人,自立斧头门,并将您派去保护的兄弟们全都赶走,至于江小姐如今......属下不知,请白爷责罚。” “呵,武林中人。” “是,根据兄弟们了解,您想要找的天残地缺就在斧头门中,日常也的确是盲人卖唱的打扮,此外还有其他武林中人,不过尽皆声名狼藉之辈。” “嗯?” 白夜一声轻微的疑问,林立却感觉浑身冰冷,他最了解眼前这位的手段与心性,十年过去,威势更重,这也是林立为何从未想过背叛的原因:“属下所言绝无离间之意,句句属实!” “行了,老林,你我十年未见,怎么如今却如此生份,叫上以前的兄弟们,你安排地方,我们聚一聚。” 白夜说罢,便钻进了路边的轿车中,林立点头称是,随即绕到车后,对一汉子吩咐。 “阿虎,去把几位老兄弟们都请来,和平大酒楼,让他们快点。” “是,帮主。” 被叫做阿虎的汉子并未就此离去,而是看了眼白夜所在的车,低声说道:“帮主,您为何要对此人如此这般?” 林立听闻此言,又惊又怒,转手狠狠甩出一记耳光:“当了几日小头目心气高了是不是?再有这般愚蠢行为,帮规处置!” 看了眼阿虎委屈中夹杂不忿的表情,林立软了软口气:“鳄鱼帮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你们要比我更敬他,知道吗?” 这句话,不仅是给阿虎说,也是给周围接车的人说,更是借着他们的嘴,向帮派中其他的说。 话毕,林立一路小跑,坐上了另一辆车。 干燥的车厢中,白夜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角落处,几人打着伞围在一起,目送车队离去。 --------------- “门主,他们回来了。” 这是一间会客室,正前方的沙发上,被黑暗笼罩着一道人影,听到手下人报告,挺直了腰,从黑暗中露面。 明眸皓齿,国色天香,娇艳的红唇勾勒出一抹冷漠的弧度,手中抱着一只小京巴,纤细的手指不住地抚摸小狗的背脊,小京巴一脸舒适地趴在女子怀中。 虽是女子,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使得空旷的会客厅内气氛十分压抑,极美的容颜,气质却极其狠戾。 “让他们进来。”声音清冷,也十足悦耳。 “是。” 不一会儿,之前在车站中的几人出现在了这间会客厅内。 “人,见到了?” “见到了,门主。” 说话的人是一身高八尺雄伟大汉,可是在这女人面前却连头都不敢抬,将腰弯曲,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举过头顶。 吧嗒,吧嗒。 清脆的声音在会客厅内响起,那是高跟鞋踩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汉子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旗袍下端露出来的地方,是洁白的脚踝,细腻,干净,让人浮想联翩。 汉子不敢想,死死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手中一空,照片已被女人拿走。 照片上的男人正是白夜,刚下火车的白夜,高大,挺拔,俊朗,他的面前是弯腰鞠躬的上百人,白夜就像个皇帝一般,巡视着他的领土,又像个枭雄,以无比高调的姿态,向这座城市宣告他的到来。 “呵,你还是没变啊。” 女人笑了笑,语气复杂,仿佛喜悦,又仿佛带着深仇大恨。 怀中的小京巴从那双温柔的手中感受到了逐渐加大的力量,本是舒适的呼噜声,也逐渐呜咽,只是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就已被捏碎了颈骨,软塌塌地耷拉下脑袋。 “鳄鱼帮,鸡犬不留!” 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汉子惊喜,门主终于下定决心,沪都即将成为斧头门的一言堂,只是还没来得及应承出声,一只洁白的小狗救掉到了自己脚下,小小的眼睛死不瞑目,直勾勾盯着汉子,汉子只觉得汗毛耸立,心惊胆战。 “是,门主。” 几人退出会客厅,汉子还很有眼力见地带走了小京巴的尸体,会客厅关上了大门,幽暗的空间内只剩下女人。 良久,一声响动。 ----------------- “白爷呢!白爷呢!” 和平大酒楼,往日人丁稀少,因为在这里订餐,只有钱是不行的,只是今日却宾客盈门,声音沸动。 从门口进来一行人,皆是帮派中人的打扮,行步虎虎生风,眼神精明,一看就是好手,只是却丝毫不讲礼仪,刚一进门,便有人大声嚷嚷。 “何三爷,这儿!” 有人带领几人从楼梯上了三楼,进入一间包厢,主座上正是眼角含笑的白夜。 “白爷啊!老三我想死你了!” 被称为何老三的人根本没有理会包厢里的其他人,三两步便冲向了白夜,只是临近却又不敢僭越,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脸色涨的通红。 白夜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跟自己最早的人,当初杀的蔡元,就是这家伙的仇人,自知道自己杀了蔡元后,死活都要跟着自己,赶都赶不走。 想到这里,白夜心中也是感觉温暖,这些人可能就是他离开这个世界以后最美好的回忆。 “愣着干嘛,几年不见,你何老三怎么也成个娘们了?” 听到白夜带开玩笑的话语,何老三也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白夜的手:“白爷,这几年您都到哪去了,属下在您面前连话都不敢说。” 这倒的确不怪何老三,沪都终究只是一个城市,白夜所在的西北,西北王的名声响动西北三省,年复一年中,气势自然累积起来。 “何老三,不但成个娘们,还会拍马屁了啊。” 白夜调侃道,何老三眼睛一瞪:“什么话!我何老三什么时候拍过马屁,对白爷那都是肺腑之言呐!” 一番话惹得哄堂大笑。 “三爷,您的椅子。” 侍应生拿过来一只椅子,放在白夜左侧,何老三顺势将本来在白夜左侧的人挤走,那人敢怒不敢言,看得白夜只觉好笑。 “都坐吧。” 直到白夜说话,跟随何老三一起进来的人才逐渐落座,包厢内的气氛愈加热闹。 和平大酒楼外,人流从沪都的四面八方向此地汇集,逐渐形成了如同海啸一般的人潮,在和平大酒楼前方聚集,每个人都提着一把斧头,雨水顺着斧刃留下,一滴两滴,砸在地上,却谁也没有动,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命令。 有见势不妙的鳄鱼帮帮众,连忙上楼报信,经得同意后,绕到和平大酒楼后面拉响信号弹。 惨红色的信号弹冲上天空,照亮了一片雨云,也惊动了鳄鱼帮的其他帮众。 白夜早已感知到,此时和平大酒楼门外的街面上,那近千人的队伍,正是此刻何老三向他汇报的斧头门成员。 此外在白夜感知中,还有四人,其威势如同火焰,在雨夜熊熊燃烧。 端起一杯酒,白夜眯着眼睛,向何老三问了一个不相关的事情:“火云邪神如今在何处?” 何老三正在滔滔不绝地谴责斧头门的罪行,被白夜的问题问得卡壳,林立在旁边接过问题回答道:“白爷,今年三月,帮中兄弟在郊外见有人屠戮三个村子,鸡犬不留,待到属下带人赶去时,三个村子已经成了死域,后来属下多方打探,只能确定火云邪神如今还在沪都,只是具体位置,白爷请恕属下无能,未探查出来。” 何老三恨恨地放下酒杯:“那家伙杀戮无数,被他杀的人有无辜百姓,也有一方高手,他杀人仿佛随性而行,为了杀人而杀人,而且杀人还碎尸,简直是个恶魔。” 白夜听两人说完,摩挲着大拇指:“此人武功如何?” “天下绝顶。” 清冷的声音从包厢外传来,是一女子的声音,没有沪都女子的吴侬软语,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啪! 门大开,一女人怀抱小狗,迈着修长的腿,跨进了包厢。 身边陪同的有两个背着古筝的瞎子,一个玩着飞刀的男人,还有一个佝偻的老汉。 女人进了包厢,早有人挪来一张椅子,放在白夜正对面。 女人缓缓坐下,紧致的旗袍勾勒出的傲人身材,让包厢内的好几个男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女人抱着小狗,向白夜恬淡一笑:“西北王白夜,好久不见。” 白夜看着对面的女人,逐渐与记忆中那个坚强的小女孩重叠,依然是那双鲜活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一幅媚人的模样。 虽然穿着旗袍,却并没有将头发盘起来,而是任由洒落肩头,锁骨在黑色的头发中若隐若现,像莲花瓣的形状,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显得更美,更诱人。 纤细的手指在小狗身上抚摸,只是若有人看去,绝对会第一眼被那双手所吸引,青葱般的手指,胭脂玉般的手掌,摄人心魄。 嘴唇上点了淡红色的口红,与吹弹欲破的脸蛋相得益彰,可见,她是有过精心打扮一番的。 白夜看着她,脑海中想起的是那条孤独的小巷,是那个枉死的女人,以及在离开时对她的承诺: 你别怕,我会回来的。 “好久不见。” 良久,白夜缓缓开口。 女人笑了,先是咧开嘴,然后皱起眉头,眯着眼睛,笑得很肆意。 功夫 第四十一章 小江孟2 白夜有心询问小江孟如今过得怎么样,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十年的杀戮,不仅让白夜的手越来越稳,心也越来越冷。 “怎么,对我没话讲?” 何老三止住了想要冲上了的鳄鱼帮兄弟,一双大眼睛在白夜与江孟之间转来转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林立见何老三表情不对,急忙瞪过去,严禁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听到江孟询问,白夜长出一口气:“我很抱歉......” 抱歉? 一句抱歉,震得林立与何老三这些与白夜相识已久的老人们瞠目结舌。 西北王白夜,令为恶者闻风丧胆,令贪官污吏哪怕自尽也不愿面对的西北王,居然会说抱歉? 江孟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抱歉?一句抱歉就完了?” 白夜稳住心境,端起茶杯:“我还有事要做,等我做完,我来找你,当年的事,向你赔罪。” “你特么少来这套!” 江孟突然站起身,双手拍在桌上,实木的圆桌被江孟拍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响动挑战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何老三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捏着指头,发出咔咔的响声,林立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两把短剑,剑身交相辉映,无时无刻不在江孟的脖颈方向比划,江孟身旁卖唱的两个盲人解开了身后背着的古琴,玩飞刀的男子扭了扭脖子,飞刀在指尖不住旋转,佝偻的老汉缓缓挺直了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露在众人眼前,像是被毒舌盯上一般。 这个老人,也是白夜感觉威胁最大的一个人。 场上草木皆兵,一触即发! 白夜看着破烂的桌子,眼角抽抽。 “又有事要做?又是十年?” 江孟眯着眼睛,声音越来越冷。 周围的人,不论是鳄鱼帮还是冲进来的斧头门,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喘着粗气瞪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的准备。 和平大酒楼的老板在沪都也算是一号人物,而且还和沪都市长相交莫逆,只是这般情况,却连靠近都不敢。 酒楼外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不仅是兵器,斧头门人手一把枪,鳄鱼帮的人更是拿着捷克式,摆放在长街的另一头。 ”快去给叫汪市长!” 和平大酒楼的老板擦着额头的冷汗,向身边的人吩咐。 如此剑拔弩张之时,白夜缓缓开口: “事情,我必须要去做,你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办得到,弥补当年的错。” 白夜感觉无奈又冤,当年杀人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却要背这样一个锅。 若是江孟依然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女孩,倒是好办,不论是学功夫,又或者一世荣华富贵,自己都能办到,只是看现在这样子,此事恐怕不能善终。 算了,一饮一啄,必有天命,这件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 “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要再当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江孟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干脆利落,所谓主辱臣死,鳄鱼帮的众人听闻此话就要上来搏命,尤其是何老三,拎起拳头就要上来杀人。 白夜按住了何老三的手,沉声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何老三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江孟说出什么无理的要求,自己都会厉声呵斥,虽然当初因为白夜的要求,鳄鱼帮的老人们都对江孟有过一段时间的照料,也许有些感情,但在这个乱世,只有实力才是王道,也只有白夜这样的强者,才值得追随。 江孟摆弄掉落在肩头的青丝,坐回了椅子上,将怀里的小狗递给旁人,玩味地看着白夜,语气轻佻: “我要你娶我。” “你放呜呜......” 何老三一声大喝,却又被反应迅速的林立一把捂住了嘴,蹦出来的两个字震得对面的飞刀男下意识扔出指尖的飞刀,正中何老三的眼睛而去。 “住手!” 白夜一声大喝,止住了本来就蠢蠢欲动,又被何老三和飞刀男惊吓到的众人,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飞刀男甚至都没有看到白夜是怎么出手的,自己例无虚发的飞刀便到了白夜的手中,瞳孔一缩,又从袖套中抽出两把飞刀,藏于掌心,目露敌意,跃跃欲试。 众人的各种表情反应,对于白夜和江孟两个当事人来说,都无关紧要。 二人此刻盯着对方,不同的是,白夜眉头紧蹙,语气严厉,十年来的高位生涯养成的上位者气质全面散开,气场无双。 反观江孟,沪都两大门派之一,斧头门门主,麾下上千人的沪都地下女王,竟然有一丝嫣红,仿佛是在故作冷漠。 和江孟一道的老汉,双手插入袖中,看看江孟,又看看白夜,表情耐人寻味,竟是从腰间拿出一杆烟枪,自顾自美滋滋地抽了起来。 “我不想说第二遍,要么你死,一命抵一命,要么,娶我。” “不可能。” 白夜断然拒绝。 不仅是因为自己这个身份的原主杀了江孟的母亲,最关键的是,自己这次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之后会去哪个世界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 听到白夜干脆利落的拒绝,江孟脸上浮现一抹嫣红,既是愤怒,也是羞愧。 十年的时间,自己每日心心念念就是为杀了白夜。 十年前的欺骗,十年来自己所受的苦,这十年所经历的一切,在江孟看来,全都拜白夜所赐。 多种感觉揉杂在一起,江孟对于白夜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 只是...... 他居然敢拒绝我? “好,好。” 江孟闭上满是痛苦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白夜见状,正想出言安慰,却见江孟陡然睁开眼睛。 “师傅。” 江孟向那个抽着老烟枪的老人说。 “都杀了吧。” 简简单单四个字,字字血声声泪,鳄鱼帮众人神经紧绷。 冷冷的声音,江孟没有想过白夜会拒绝她。 她是被宠惯了的,后来成为斧头门的门主,又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江孟不想再和白夜说什么,坐在位置上,哪也不看,三千青丝飘扬而下,覆盖住了那张俏脸。 老人听了江孟的话,叹了口气,收起烟杆对白夜说:“后生,我......” “师傅!” 江孟尖啸,打断了老汉的话,声音中满是凄惨。 “好好好,囡囡,别生气,师傅这就把他们都杀了。” 老人好声好气地安慰着江孟,像慈祥的祖辈,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随即,缓缓地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夜,一双眼周围全是岁月的皱纹,眼珠子不带有一丝生气。 这人给白夜的感觉和自家的老头子完全不一样,一个和煦,谆谆教导,一个阴冷,杀伐果断。 突然,两道寒光闪过。 飞刀男率先出手,两把飞刀划破了空间,刚出手便已经在白夜的眼睛前面,转瞬即逝。 白夜偏头躲过一把,用手指擒住另一把,可一股气劲却又从身旁传来,那个老人出手了! 卖唱的两个盲人虚空而坐,双手轻柔地抚摸在古琴琴弦上,虽是瞎子,却能感受到极度的神采奕奕: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下一刻,琴声大作,飞沙滚石。 酒楼外面的长街上,枪声骤然响起,连绵不绝。 功夫 第四十二章 小江孟3 白夜出手,快如闪电,捏住了另一只飞刀,正要出声喝止,不料耳边又传来阵阵呼啸声,是那个老人,一支老烟杆,角度诡异,迅捷如风,眼看就要点在额头。 白夜急忙退让,双脚用力,猛的一蹬,身体向后方飘去,可那烟杆竟然直接从老人手中脱离出来,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又像灵活的蛇,嘶嘶吐着信子,张开毒口,只待咬住白夜,撕扯下一块肉来。 太极剑!? 白夜心中大惊。 在老头子身边的十年,虽然只学会了如来神掌,但眼界和见识却提高了许多,这老人使的正是太极剑。 只是,堂堂正正的太极剑法,使出来为什么会有这般阴邪之气? 眼看老人以烟杆代剑,速度越来越快,白夜顾不得多想,双掌击出,一掌在前,阻烟杆攻势,一掌侧出,断烟杆后路,双掌齐下,半空中的烟杆被硬生生止住了一刹。 下一刻,轰! 两股气劲在半空相遇,轰隆一声,造成极大混乱,两侧的墙壁也被这股力量轰塌。 “如来神掌?你从哪儿学来的?” 老人第一时间看出了白夜所使的功夫,收回烟杆,如临大敌,却也在没有动手。 白夜没有理会老人的惊诧,在包厢内迷踪换影,数息之内,便止住了周围人的动作,彼时何老三的拳头已经接近了那对盲人的面门,而飞刀男也受持短刀,贴近了林立的胸膛。 “都住手!” 短时间内的爆发,白夜也有些气喘,只是斧头门的众人却根本不听白夜的话,见白夜阻止,反而下手更加凶狠。 白夜心中恼怒,索性也不留手,抓、转、折、擒拿,斧头门几个下手最为阴狠的人,手脚折断,躺在地上哀嚎。 那一对盲人齐齐后退一步,将古琴竖起来,两双手勾动琴弦,便要放出千军万马。 白夜左掌立在胸前,右掌缓缓伸出,便打算了解了这对瞎子的命。 下一瞬,江孟以极快的速度闪身在白夜面前,还好白夜见势不妙,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将如来神掌的方向转了个弯,从江孟秀丽的脸颊旁击出。 一道气波,在和平大酒楼轰炸出一条路,最终落在外面的长街上,在地面上印出一只清晰可见的手掌印。 斧头门与鳄鱼帮的众人,顿时哑然无声,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长街中央那只手掌印,如同天威降世。 掌风带起江孟的长发随风飘扬,巨大的轰鸣声也彻底止住了现场的躁动,所有人都看着这对男女。 万众瞩目之下,江孟平静地看着白夜,窈窕的身姿挺立,像一株兰花,清秀傲人。 “怎么,堂堂西北王,下不了手?” 江孟嘴角带着讽刺的笑,眼眶却逐渐通红,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白夜,此刻居然有些不敢看眼前这个俏佳人的双眸。 “杀了我啊,杀了我,就没有这些烦心事了,下手啊。” 何老三缓缓后退,在林立身旁站定,两人警惕地看着斧头门的众人。 “你不是最擅长杀人了么,怎么不动手呢?十年前你能一颗子弹结果了她,十年后的今天,你依然可以将我一掌毙命,动手啊!” 白夜缓缓收回手掌,面色沉重:“十年前......我很抱歉,我当初给你说,你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白夜闭上眼,后又缓缓睁开,看着江孟。 “这十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很难熬。” 听到白夜如此柔软的话语,江孟有些忍不住,目眩泪滴,转瞬又狠狠擦掉眼泪,一脸平静地看着白夜。 “这个世界,本来不是这样的,我来的时间不对,见到的人更不对。” 白夜与江孟相对而立,这个让人心疼的女人,是白夜在这个世界唯一有所愧疚的人。 “我的事情,必须要做,我......” 江孟突然瞪大了眼睛,红唇微张,她察觉到几分,白夜要说什么了。 “这十年来,我坚持一个道理,简单来说就是,为恶必诛,杀人偿命。” 白夜的话越来越冷静,表达的意思也越来越清楚,林立心中暗暗叫苦,作为跟随白夜十年的老人,他太了解白夜了,这个男人就如同君王一般,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没有人。 “你闭嘴,不许说!” 江孟突然大声喊道,语气急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给我那样一个选择,如果那样会让你觉得心里好受的话,我可以做,只是我不能,相信我,这是为你好,我已经害了你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师傅!师兄!天残地缺,给我杀了他!别让他说话!杀了他!” 江孟已经彻底明白白夜想要说什么了,她转过身,冲着老人,冲着飞刀男,冲着那一对盲人大喊,目眦欲裂,歇斯底里。 看着江孟状若疯魔的样子,白夜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等我做完那些事,我来向你请罪,一命,抵一命。” 轰隆! 万里高空,突现惊雷,振聋发聩。 四下皆是人,却万籁俱静,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求爱不得的可怜女子,心中暗叹。 何老三想上来说些什么,刚有所动作,便被林立揪住了衣袖,用极为严厉的眼神止住了何老三的动作。 “呵,呵呵。” 江孟笑了,笑声很轻,像是会掉在地上摔碎了,却又重若千钧,狠狠砸在周围人的心上。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娶我。” 最后两个字,仿佛叹息一般说出来,却清清楚楚听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好一个西北王,好一个西北王啊。” 江孟身形踉跄,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更显得脆弱。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白夜,看着这张让她思念了十年的脸,看着他挺拔的鼻梁,看着他硬朗的眉眼。 十年前,她八岁,虽身形幼小形如幼儿,但在豪门大院中长大,从小便不缺城府。 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带有歉意的眼神,那种有求必应的宠溺,那种被保护着的感觉,那种霸气。 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 她记得当他听到没有斧头门时的惊愕与失望,她记得他离开时的叹气,为了能让他满足,拜名师学功夫,短短几年便在沪都闯出一片天地,麾下上千人手,更是为了他当初的那一问,将门派定名为斧头门。 她一直在幻想,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知道斧头门是自己创立起来的,会不会很高兴? 她幻想着,雀跃着,欢欣鼓舞着,可到最终,呵,一命抵一命。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和平大酒楼外,酒楼老板派去求助的汪市长终于来了,还带来了一支四五百人的军队,与汪市长一同下车的,还有一个身材挺拔,面色消瘦,又有些狂傲不羁的年轻人。 酒楼老板连忙上前接待:“汪市长,您可来了,快救救我吧,我这基业,都要被他们拆了!” 酒楼老板拉住汪市长的手就开始诉苦,汪市长连声安慰,那个年轻人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酒楼墙上被白夜一掌轰开的大洞,目光跳动。 “这位是?” 酒楼老板不愧是生意人,如此紧急的情况还不忘面面俱到。 只是汪市长并不愿多介绍,酒楼老板也只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汪市长远房子侄,名为汪琛,前些日子才来沪都,今日想要来看看热闹。 见汪市长不愿多说,酒楼老板也只好请汪市长上楼主持局面。 楼梯上站满了人,拿着各种致人死地的武器,更是几乎人手一支枪,所有人都面带不善地看着汪市长和那个年轻人。 此等危险的境地下,虽然有几百人的军队,但汪市长依然走得战战兢兢,反观年轻人,闲庭信步,左顾右盼,像是真的在看热闹一般。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包厢门口,往日精致的包厢,此刻无比凄惨,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正中央的一对男女,谁都不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走向。 汪市长口中的子侄先一步踏入包厢,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可是在看到江孟的一瞬间便愣住了。 世间竟还有如此的美人! 双眼通红,梨花带雨,一身旗袍勾勒出傲人的身姿,看上去十分脆弱,但又带着几分倔强,像一朵野玫瑰,尽管饱受暴风骤雨,却依然昂头挺立,不畏风累,让人生出十足征服的欲望。 “各位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给汪某人一个面子......” 汪市长气喘吁吁地登上楼梯,看着包厢里的诸位,心中大叫苦也。 斧头门,鳄鱼帮,平常他一个也得罪不起的大帮派,如今却都在这小小的包厢内,兵戈相向,剑拔弩张。 只是,汪市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年轻人指着江孟,直言不讳:“我要她,给我想办法。” 年轻人的语气,彷佛在说,这朵花不错,你给我摘下来,那么轻松写意。 认识江孟的汪市长听闻,惊得魂飞魄散,身旁有虎视眈眈的斧头门的人,拎着两把斧子便走了上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哪儿来的小畜生,你特么......” “住手。” “住手。” 两声住手,第一句是汪市长喊得,声音嘶哑,语气哀求,另一声同样嘶哑,却充满威严,又带着淡淡疲惫。 是江孟。 江孟看了看年轻人,本面无表情的俏脸突然展颜一笑,刹那间如万花盛开,使人目眩神迷。 江孟走到年轻人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要我?” “江门主......” “滚!” 汪市长正想解释几句,缓解气氛,谁料江孟突然转头,一声尖啸直冲汪市长而去,甚至带起阵阵音波,音波之下,汪市长近二百斤的体重像皮球一样被吹飞,重重摔在楼下。 年轻人看到这一幕,眼中光彩更甚,嘴角勾起,像是看到猎物的豺狼:“是啊,我想要你。” “怎么称呼?” “汪琛。” 江孟点点头:“想要我,可以,有个要求。”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孟伸出青葱玉指,指了指鳄鱼帮的众人,又指了指白夜:“杀了他们,还有他,我就是你的。” 汪琛嘴角笑意更浓:“乐意至极。” 江孟看了一眼满是怒火的鳄鱼帮众人,又看了一眼自汪琛进来后就一直死死盯着汪琛看的白夜,惬意地笑了。 随即,转头向斧头门众人说道:“叫琛哥。” “琛哥!” 斧头门上百人齐声呐喊,俯首称臣,场面壮观。 雨,越下越急。 功夫 第四十三章 汪琛?琛哥! 恶意,黑雾,很浓郁。 这个叫汪琛的年轻人,自进来后就是一副及其嚣张又桀骜的模样,仿佛在座都是土鸡瓦狗。 所有人都因其张狂的态度而恼怒,只有白夜,始终死死盯着此人。 当江孟说出琛哥的时候,汪琛头顶的恶意便喷涌而出,有些邪气的面容也逐渐与白夜脑海中,那个功夫世界里的琛哥相对应。 原来如此。 只有当主角们都归位,各司其职,顺应世界意志,踏入属于他们本身的人生轨迹,系统的目标才会出现。 如此说来,那天残地缺...... 白夜转头看去,果然,天残地缺头顶也逐渐浮现出黑色的恶意,虽不如汪琛浓郁,却也不可小觑。 看着白夜始终没有动作,江孟眼中划过一丝决绝的泪,抬头看着汪琛:“你还在等什么?” “哈哈哈哈哈。”汪琛搂着江孟,笑声肆意:“小美人莫急,琛哥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看也不看白夜,但众人都知道他在对谁说话:“你,自己死还是我帮你,麻烦你快点,我还要回去和小美人共度良宵。” 鳄鱼帮众人闻言大怒,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脾气暴躁的何老三更是直接冲了上来,就打算了结了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 “呵。” 白夜笑了,笑得很灿烂。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是这样。” 他看向汪琛,语气轻柔:“琛哥?” 不待汪琛回答,又看向天残地缺:“天涯何处觅知音?” 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对,还差一个。” 众目睽睽之下,白夜既没有因为江孟的所作所为而恼怒,也没有理会汪琛的出言不逊,而是看向林立:“老林,去找火云邪神,找到后告诉我。” “白爷,这里......”林立眼中满是担忧,何老三更是欲言又止,重重的叹了口气。 “无妨,你做事就好,此地交给我。” 看着白夜尽在掌握的自信,林立也逐渐被白夜所感染,跟随白夜的那段时间,来想要杀白夜的有很多,但没有一人能成功,全都以生命为代价,诠释了白夜的无敌。 白夜的强大,在一次又一次的出手中,已经在林立等老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白爷。” 林立肃然而立,拱手回答。 然后带着不情不愿的何老三,以及所有的鳄鱼帮帮众,离开了此地。 和平大酒楼的老板着急得直跺脚,这可是让他上前拦住鳄鱼帮的人追究赔偿,他又不敢,只得满脸痛苦地看着众人远去,消失在风雨中。 轰隆! 天空中的雷声逐渐沉闷,白夜好似看不到周围人的眼光一般。 好整以暇地走到汪琛面前,却依然没有理会汪琛,而是拉起了江孟的手。 柔声细语道:“何必呢,我答应你就是,等我做完这些事情,来找你。” 白夜想通了。 鳄鱼帮和斧头门已经存在了,系统的任务目标也逐渐出现,虽然还有几位主角未现身,但起码已经有了线索和初步的步骤。 自己身上背负着江孟的杀母之仇,不得不还,况且江孟目前还掌握着斧头门。 等到所有的任务目标都出现后,自己完全可以留下最后一人,等到自己的赎罪足够之后,再将那人杀掉。 左右不过几十年。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寿命有多少,但是从这十年来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即可管中窥豹,自己目前的寿命已非常人能比。 十年都过来了,再多些又有何妨。 而且,如此一女子,自己又怎么忍心伤害她。 江孟看着白夜靠近自己,看着白夜伸出手,看着白夜将自己的手拉起来,就像十年前一般,那么温柔,那么宠溺。 江孟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思念了十年的脸,恨了十年的脸,本来想要杀了他的心思越来越淡,本来想要抬起手掌将其击飞的动作却怎么也使不上劲,眼睁睁看着白夜的手,拿起了自己依然在不住颤抖的双手。 眼前的那张脸越来越模糊,那是泪水盈湿了眼眶。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玩我?”从没被人如此忽视过的汪琛,此刻脸上布满了病态的疯狂:“玩我?你们玩得起吗?” 说着,左手迅速伸出,扭转腾蛇之势,直冲江孟而去,隐约中,众人仿佛听到一声龙吟。 “降龙十八掌!” 本打算在事情结束后询问白夜师从何人的老汉,此刻眼中精光大作:“真是热闹,降龙十八掌,如来神掌,多少年没有出现了,今日竟是让小老头看全乎了。” 他倒并没有在意江孟的安危,不是不在乎,而是老人看得清楚,那一掌,根本目标其实是...... 只见掌中喷发的劲气居然拐了个弯,从江孟一侧飞出,直冲白夜而去。 他竟一开始就打的声东击西的目的! 白夜右手拉住江孟的胳膊,顺势一甩,将江孟甩到老人跟前,随即左手伸出,与汪琛极为相似的动作,同样是一掌祭出。 彭! 这两掌可比刚才与老人的太极剑对弈时的动静大多了。 两人瞬间倒飞,身体冲破了酒楼,不同的是,汪琛是被气劲冲击而不得不倒飞出去,而白夜则是故意轰开酒楼的墙壁,站在一处楼顶,看着汪琛竭力稳住身形。 本就是摇摇欲坠的和平大酒楼这下彻底坍塌,老人带着江孟早先一步转移出来,剩下的飞刀男,天残地缺,以及斧头门众人则是灰头土脸的慢慢爬出来。 酒楼老板这下彻底心碎,他不知道的事,白夜早就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拆了酒楼只是惩戒的第一步。 事情一波三折,几度起伏,江孟站在长街中,痴痴地望着白夜的身影,身旁早有斧头门的人撑着伞举过来。。 那个一言九鼎雷厉风行的斧头门门主,此刻却内心柔肠百转千回,惊喜,又不敢置信。 江孟拽着老人的衣袖,似是祈求般的语气问道:“师傅,他说的是真的吗。” “唉。”看着这个被自己当作女儿的弟子,老人心中也极为难受,他还从未见江孟如此神态,只能感叹一句,情爱之道,难以捉摸。 像是哄小孩一般,老人缓缓道:“他是那人的弟子,那人虽性情古怪,随性而为,善恶不分,但他的门下,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但是大言欺人之辈,倒是从未出现,想来,那小子所说,应当是真的。” 与此同时,老人心中更是在默默感叹,傻徒儿,莫说他答应你,就是不答应你,为师也无法再对他出手了,他那小子毕竟是那人的弟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徒弟有什么好歹,怕是这一城的人都要死绝啊! 此刻江孟的耳朵里却全然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尽是刚才老人所说: 是真的!是真的!真的! 十年的苦苦等待,十年的磨难坚持,十年的思念,此刻都化作无边的欢喜,充斥在江孟的内心,眼波流转,欣喜之情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突然,江孟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向老人问道:“师傅,我刚才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妥?会不会惹得他不喜?应该是了,这世间女子皆柔美温雅,像我这般孟浪的女子,定会被他嫌弃,师傅,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怎样才能补救,你帮帮我。” 老人看着江孟如此小女儿姿态,心中半是心疼半是恼怒,该死的小子,若是让我徒弟伤心,老头子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斩杀! 语气却十分柔软:“傻孩子,他配你是他的福气,世间女子千千万,又有谁能比得上你,可千万莫要妄自菲薄。” 围拢在一老一少周围的斧头门众人,见到江孟此刻患得患失的少女模样,惊骇之情流于言表,这个时而巧笑倩兮,时而愁眉不展的的女人,还是那个一言九鼎,心狠手辣,杀人无算的斧头门门主? 不可能吧! 功夫 第四十四章 离去 白夜看着对面楼顶的汪琛,看着那头顶不住翻滚的恶意,缓缓开口:“你是何人?从哪里学来降龙十八掌?” 其实白夜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确定,此人就是自己找了十年的,原功夫剧情里斧头门的老大,琛哥。 只是,这一身阴损诡异的降龙十八掌又是从何而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剧情中,斧头门的老大应当不会功夫才对。 “我是谁?你想知道我是谁?” 汪琛缓缓吸了口气,掩盖住眼神中的忌惮,语气轻挑:“你有那个资格吗?” 继而活动了一下手腕,嬉笑道:“你也不用说你是谁,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不过我劝你早点死,晚一点的话,你会死得很痛苦。” 果然,还是那个嚣张的琛哥。 白夜伸了伸手:“就凭你?” 汪琛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平心而论,刚才的劲气冲荡,他并不是此人的对手,心中暗骂。 直了直身子,汪琛看向白夜:“路给你了,你不选,别怪我。” 随即又低下头,看向了站在街上的江孟,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小美人,别心急,哥哥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的。” 说罢便从楼顶跳下,吹着口哨悠哉悠哉地走向了载他来的车,手扶着车门又迅速换了一副表情,转头喝骂道:“再装死,老子让你真死你信不信!” “在这在这,汪少,我来了。” 一片废墟中,本被掩埋的残骸中传出一阵中气十足的回应,接着沪都汪市长从其中爬出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动作麻利地上了车。 上车之前,还不忘招呼带来的兵,很快,浩浩荡荡的便离开了此地。 能屈能伸,阴晴不定,这个琛哥,有点难缠啊。 白夜望着远去的车辆,虽是雨雾中,但并未阻挡白夜的视线,白夜望着那个所谓的琛哥越来越远,只有远处高空中盘旋着的恶意还提醒着白夜,剧情开始了。 汪琛知道自己不是白夜的对手,所以说走就走,毫不在乎脸面,也许在他这种人看来,丢失的面子迟早会找回来的吧。 白夜之所以没有阻拦,是因为白夜现在还不知道,剧情中目标任务产生的规则是什么。 之前在酒楼的包厢内,天残地缺也一直站在江孟身边,但自己却并未发现那两个瞎子有什么特殊之处。 直到江孟说要将斧头门交于汪琛手中,天残地缺两人头顶才逐渐浮现出黑雾,可见那二人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下手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那么到底是必须要汪琛所在的斧头帮,才能引出这些剧情中人,还是说,只要汪琛出现,其他的任务目标也会接连出现? 如果是前者,那么自己现在将其打杀,会不会没有后续的任务。 自己岂不是要在这个世界一直待下去? 白夜眯着眼睛思索着,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计划,却忽听一阵呼唤: “那小子,下来!” 白夜笑了笑,摇了摇头,他们是谁不重要,怎么产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有了希望,不再会像之前的十年那般,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白夜不再去关注汪琛,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江孟,纵身从楼顶一跃而下,一步一步向江孟走去。 到了江孟的面前后,白夜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看着江孟,那双极具特色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又带着恨意。 白夜心中一软,罢了,总归是欠她的,还是要还的。 拿起江孟的双手,这双手并没有其他女子的柔软,反而有些老茧,见证着这十年来江孟的坚持。 “辛苦了。” 听闻白夜这句话,江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冷冷地说: “和你有什么干系。” 旁边的老人心中一阵长长的叹气,刚才还患得患失,此刻却又抹不开脸面。 本应该是果敢坚决的江孟,在这个问题上永远是这么变化无常,优柔寡断。 白夜笑了笑,伸手想要去揉一揉江孟的头发,却被躲过。 江孟用手拨开白夜的胳膊,倔强地看着白夜,一言不发。 白夜知道江孟想要自己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做什么,只是十年来的身居高位,使得白夜的道歉始终说不出口。 酝酿许久之后,白夜闭上眼,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当年是我骗了你,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对不起你。” 雨中,江孟看着有些无奈的白夜。 白夜十年来权威深重,自己又何尝不是被磨砺成了这般性子。 此时想让他道歉,却好像是自己逼迫的一般。 本以为等了十年,等来了那个人,也等来了那人的道歉,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 但现在心中除了丝丝压抑住的喜悦,还有几分恼怒。 也正是这几分恼怒,让江孟表现出和心中所想完全不一样的行为。 江孟一甩青丝,留给白夜一个后脑勺:“师傅,回吧。” 随即又冲着周围斧头门的成员,语气冰冷:“还不去准备车辆,愣在这里等死吗?” “是,是,门主,属下这就去。” 几名斧头门成员被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去找车。 老人张了张口,想让白夜跟上来,但深知江孟性格的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这般开口,定会让自己这个脾气倔强的徒弟厉声拒绝。 于是老人便向白夜说:“小子,你师傅是何人?老夫有些疑惑要你解答,你且随我来。” 白夜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两师徒,性格都如此相像。 最终还是出言婉拒:“我还有事,随后再来拜访。” 说罢便转身离去,向林立何老三等人的方向走去。 老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下不畅,正想出声斥骂,却突然听到江孟在前方传来声音:“师傅,还不走?” 他竟真就这么走了! 一声招呼都不打,又走了! “哎,来了来了。”老人连忙应道。 车上,江孟一直低着头,老人也看不见江孟到底是什么模样,什么心思,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良久之后,江孟抬起头,除了眼眶还有一点红润以外,又恢复成了那个心狠手辣的斧头门门主。 三方人马就这般离去,只剩下一片废墟,埋藏了一处酒楼。 -------------------- “给我讲讲。” 汪琛坐在车上,旁边是战战兢兢的汪市长。 此刻汪琛正看向车外,没有一丝不忿与恼怒,语气平淡,却让汪市长冷汗直流。 “公子,讲......讲谁?” 不是汪市长听不懂汪琛的问题,但他生怕自己讲错了人,惹来祸事。 “唉。” 汪琛坐直了身子,回过了头,表情带着点不耐烦。 拿起汪市长的左手:“你以前那股机灵劲儿呢?怎么当了市长,人话听不懂了是吗?” 汪市长看着汪琛轻柔地拿起自己的手,慢慢用食指和中指捏住自己的手指头,语气颤抖:“公子......我能听懂......能听懂......” “能听懂就讲啊。” 汪琛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轻,然后轻轻地捏碎了汪市长的小拇指。 汪市长张大了嘴,眼睛充血,疼痛让他在座位上不住打摆,像一条快要窒息的鱼。 “讲那个男人。” 无名指。 “叫什么?师傅是谁?会什么武功?” 随着汪琛说出三个问题,汪市长的无名指,中指,食指接连被捏碎,此刻的汪市长靠在靠背上,惨叫声不绝于耳,却不敢将手抽回来,只是硬生生挺着。 前面开车的司机目视前方,充耳不闻,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少爷,那个人,我有点印象。” 前排坐着的另一人说道,声音生硬。 汪琛有些嫌弃地放开了汪市长不成形状的左手,翘起二郎腿,语气平稳: “讲。” “少爷,属下曾在西北游历,偶然有一次见过那人,那人姓白,他的手下都叫他白爷。” “西北?” “是的,西北之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此人,杀伐果断,除恶务尽,麾下好手众多,且忠心耿耿,被称为,西北王。” “西北王?” 汪琛觉得有些好笑:“他功夫很高吗?” “很高。” 前排的人回答道:“出手必是杀招,且从不留活口。不过因为所杀之人尽是伤天害理之辈,所以在西北的声誉也很高。” “呵呵,西北王,和我们老汪家相比呢?” “这个,属下不知......” “嗯?” “属下是五年前离开西北,现在此人的势力和实力,属下的确不清楚。” 良久的沉默后,汪琛问道:“你当初离开西北,是不是也是......” “......是,少爷。” 前排之人的语气终于有了些变化:“此人在西北列十八条禁令,凡有违背必死无疑,属下当初随众多同道前去讨伐,只可惜......”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汪琛也没有问。 不外乎是死伤惨重,拼尽全力逃得一命之类的话。 汪琛虽然骄傲狂妄,但也知道能在西北那地方立起一片势力,并让所说之话成为金科玉律的人,有多不好惹。 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功夫的时代了啊。 想到刚才那个女人的神态,身姿,那副倔强的模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阅历无数的汪琛竟有些冲动。 “给家里报信,沪都终究是我汪家的地方,一个犹如丧家之情的外地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汪琛嗤笑一声: “西北王?哼,不听我的话,我让他变成西北狗!” 功夫 第四十五章 《论功夫》 鳄鱼帮总部,二楼。 “白爷,这是关于火云邪神的资料。” 影子低着头,递上来了一张纸。 白夜归心似箭,先行一步来到了沪都,影子得到白夜的消息后,同样日夜兼程,带着一众刺杀与刺探情报的好手,乘坐下一列火车,紧随其后。 “嗯,坐。” 白夜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随口吩咐道。 影子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等着白夜的随时提问。 白夜看了两眼便将资料放下,问道:“能找出来人在哪吗?” 影子立马起身:“回白爷,此人心狠手辣,居无定所,所杀之人毫无规律,属下只找到了此人最后一次行凶之地,但目前还未发现此人具体所在之地。” 白夜坐在椅子上,手指慢慢敲着扶手,陷入沉思。 根据原剧情,火云邪神最终为什么在那个精神病院? 据他所说,是因为苦寻天下无有能敌手之人,自己钻进了精神病院。 那他现在还在外面做恶,是因为在找高手吗? “放出风去。”白夜招过来影子,嘱咐几句。 影子显然有些错愕:”白爷,这会不会有点冒险,据属下观察,此人虽毫无人性,但功夫绝非等闲之辈,不若......” “不用。”白夜挥了挥手:“就按照我说的做。” “是。”影子拱手道。 白夜起身朝外面走去:“若有消息,立刻来报。” 几天后,沪都开始有风言风语流传。 甚至不知从何时开始,还出现了一本名为《论功夫》的书籍。 此书中写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神功分九种,得一便可纵横江湖。 如来神掌,遮天蔽日。 太极剑法,刚柔并济。 降龙十八掌,猛烈刚强。 独孤九剑,所向披靡。 葵花宝典,如影随形。 北冥神功,练万物于己身。 紫霞神功,内息不绝。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九阳神功,至刚至阳。 其余八种神功已经销声匿迹,但如来神掌如今依然有传人在世,正是沪都鳄鱼帮帮主,白夜。 此人虽无问鼎武林第一人之心,但其内功深厚,掌法精绝,可谓难逢敌手。 此外,在本书的最后一夜还写道,功夫有正邪之分,邪门歪道的功夫,会将人练得不人不鬼,其中,尤其点出了一门很少有人听过的功夫。 西域昆仑派,蛤蟆功。 沪都大街小巷贩夫走卒,均对此津津乐道,世人皆知神州大地地大物博必有能人异士,但如此详尽的编纂成册,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议论声不绝于耳。 斧头门总部,江孟看着手中的《论功夫》,不屑一顾:“师傅,他为何如此?” 老人摇着扇子,同样疑惑:“按理来说,武林中人求名乃是天经地义,只是这般做法,为师也看不懂他想要什么,武林中人常因名利二字而愤起杀人,更何况如今这白纸黑字的排名,泱泱神州,藏龙卧虎之辈比比皆是,这已经不是为了求名,而是求死了。” 师徒二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这本《论功夫》刚一问世,就知道是白夜所为,只是却都不知道他此番何为? 飞刀男坐在另一旁的椅子上不屑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好好地西北不呆着非要来沪都,他以为这里还是他那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江孟猛地站起身,飞刀男吓得一哆嗦,讨好地笑道:“师妹,师兄心急口快,嘿嘿,言语不当。” 江孟没有理会飞刀男的话,在大厅内踱步许久,眉头紧锁。 曼妙的身姿带起一阵阵香气,只是大厅内的两人却都没有心思去欣赏。 “师傅,你可有办法化解?” “丫头,你当师傅我是神仙呢,这本《论功夫》。”老人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向江孟扬了扬,接着说道:“我那些老兄弟们都托人来问我是否知道此事,一本《论功夫》掀起武林动荡,此时不知有多少武林好手从天南地北向此地奔赴而来,我若是敢凑上去,这老胳膊老腿的,螳臂当车矣。” 老人接着摇起来扇子:“不过......” “不过什么?”江孟皱眉问道,绝美的面容却并不显得娇嫩,反而充满了煞气。 “不过,若是那小子能请来教他如来神掌的人,这武林第一人的说法,倒也名副其实。” “武林第一人?” 江孟和飞刀男皆是疑惑问道。 飞刀男撇着嘴说:“师傅,怎么可能有这种人存在啊,若是真的存在,岂会名声不显,您怕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江孟倒没有出声反驳,而是想起了当初在和平大酒楼包厢内,师傅看到白夜所用掌法时,表现出来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老人嘴角勾起,像是在对飞刀男的话表示不屑:“井底之蛙,何曾见过天地之辽阔啊......”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进。” 江孟坐回了正中央的椅子上,等待来人进门。 “门主。” “门主。” 只见天残地缺二人背着一把巨大的古琴从门外走进来。 哐当一声。 古琴碰在了门框上。 两人又慢慢摸索着,一齐侧过身子,这才进来。 江孟瞪了一眼在憋笑的飞刀男,问道:“二位何事?” 天残地缺站在大厅中央,正对着江孟。 左边的先开口:“门主,我二人听闻最近传言,有武林第一绝学现世。” 右边的开口道:“名为如来神掌,修之大成可摧城拔寨。” 左边的接着说:“我二人心中并未不服,但排此名次之人却未将我二人的黯然销魂曲排在其中。” 右边的说道:“故我二人想要前去讨教一番,为师门功夫正名。” 两人一齐说道:“望门主成全。” 江孟与老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一个想法: 糟了。 鳄鱼帮内,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心中充满警惕,因为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挑战帮主白夜。 最开始的时候是沪都本地隐藏着的民间好手,功夫也是五花八门,若不是这些人主动跳出来,他们都不会知道沪都居然有这么多的习武之人。 尤其是有一次,当鳄鱼帮一名帮众看到自己家隔壁的挑粪老汉,也颤颤巍巍地向鳄鱼帮总部走来时,更是瞠目结舌。 在林立何老三等人的严厉要求下,鳄鱼帮众人虽无法做到慈眉善目,但也不存在欺压良善的事情。 故此鳄鱼帮之人上前想要好言相劝,将那个挑粪老汉劝回去。 结果却发现,挑粪老汉居然一只手就能举起门口的石狮子,不仅如此,还打退了围观的十余名鳄鱼帮成员。 虽然之后也是被帮主一掌击飞出来,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能小觑前来挑战之人。 后来渐渐的,不仅是本地人,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各个地方来挑战的人络绎不绝,口音也不尽相同,每天的交流就很费事。 不过鳄鱼帮成员倒是从未有过怨言。 原因很简单。 鳄鱼帮总部的门口有两排树,几乎都有一人合抱之粗细。 三棵树上已经挂满了尸体,风一吹,就像风铃一般,飘飘扬扬,只是幅度比较小,可能是人死了以后会变重的原因吧。 距离当初将消息传出去已经六天了,白夜却依然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等的人。 此时的白夜换上了一身练功服,精悍又利落,在院中盘腿而坐,心境平稳。 十年都等过来了,何况这几天。 白夜的心境很好,但其他人却并没有同样的心态。 “白爷。” 何老三走了过来,在距离四五尺远的地方站定,轻声称呼。 “又有人来了?” 白夜闭着眼睛说道。 “是,白爷。” “老林去了吗?” “白爷,这次来的人,有点特殊。” “特殊?” 白夜猛然睁开眼睛,一股气劲从体内喷发,在四周吹开一圈灰尘。 “可是火云邪神?” 何老三面色纠结:“白爷,是江小姐来了。” 白夜一愣,她来做什么? “是的,还有上次那两个瞎子,就是他们要挑战您。” 天残地缺! 白夜恍然大悟,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何找到火云邪神的下落,反倒是忘了这两人。 站起身后,白夜向前院走去,何老三立马跟上。 因为挑战者过多,鳄鱼帮特意在总部内腾空了一间院子,用于比武。 白夜来到比武场,却没有发现江孟等人,正想要向何老三询问,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声惊叫。 院外,两名鳄鱼帮成员在大门口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视线正前方,正是十几名斧头门成员,双手抱胸,双腿叉开,每人腰间都盘着一把斧头,不怀好意地看着鳄鱼帮的人。 另一边,挂满尸体的几棵树旁,江孟站在树下,抬头看着这惊悚的一幕,表情玩味。 江孟今天穿得一身大红色西装,艳丽的颜色却和她绝美的容颜相得益彰,此时看着随风飘荡的一具具尸体,突然一笑,笑容沁人心脾。 只是现在并没有多少人敢于盯着这个沪都最大帮派的女门主看,甚至都很少有人在此地围观,留下来的都是一些从外地来的愣头青。 美人,柳树,尸体。 白夜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功夫 第四十六章 白夜定婚期,掌毙天残地缺 “白帮主,天残地缺携黯然销魂曲,前来讨教。” 白夜站在门台上,背负双手,看着天残地缺。 目前来说,斧头门依然属于江孟掌控,但天残地缺二人的恶意并没有消散,盘旋在头顶久久不曾离去。 本想找个借口除掉这两人的白夜,没想到这两人却主动前来挑战,这样也好,省的自己麻烦了。 白夜冷下脸:“你二人可是清楚我的规矩?” “白帮主的规矩?和我斧头门有何关系。” 江孟站在树下,玩味地说道。 纤手摘下一片树叶,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道:“白帮主之前说的话,可还当真?” “自然是当真。” 白夜看着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的江孟,缓缓道。 “好。”江孟扔下树叶,掷地有声:“那你得给我一个期限,我等不起另一个十年了。” “一年。” “一年?” “一年为期,不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去向江门主请罪。” “呵呵,请罪。”江孟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看着白夜:“六个月,否则我将杀尽鳄鱼帮所有人。” 一言出,引得鳄鱼帮众人喧哗顿起,四下一片吵闹,所有人都目光不善地盯着这个被誉为沪都地下女王的女人。 江孟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依然看着白夜:“怎么,不答应?” “好,六个月。”白夜不想让事情再节外生枝,系统的任务应当就停留在汪琛、天残地缺,以及火云邪神身上,现在只需要找到火云邪神,任务就可以完成,便答应道:“六个月,不论事成与否,我都会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江孟接着问道。 “请罪。” “请罪?请的哪门子罪?”江孟步步紧逼。 白夜没有说话,看着江孟走到了自己面前,抬起头,一双眼睛显得有些妖艳,骄傲的脸庞高高扬起,气场十足。 “到底来干什么?”江孟像一棵小白杨,戳在地上,笔直立挺,等着白夜的答案。 “杀人偿命......” 白夜没有接着说下去,江孟的手已经按在了白夜的胸膛上,劲气似吐未吐,打断了白夜接下来的话。 所有人都很安静,都在等着白夜说点什么,本是挑战者的天残地缺,此刻也悄无声息,沦为了看客。 哪怕有外地来的不懂事的愣头青想要大声叫嚷,也被鳄鱼帮和斧头门的人共同摁了下去。 江孟的眼神犀利,抿着嘴唇,神情倔强,仿佛下一瞬就会将白夜毙于掌下。 但白夜透过江孟眼神中的层层伪装,依然看到了躲藏在最深处的一抹期翼与祈求。 心一软,白夜最终说道:“来娶你......” 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胸膛上的那只玉手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劲力,但白夜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干什么?” 江孟语气尖锐,声音高调。 “来娶你。”白夜提高了音腔。 “来干什么!” “六个月后,无论事成与否,我白夜,来娶你!” 白夜看着江孟,目光诚挚,语气诚恳,向在场所有人宣布。 江孟表情逐渐柔和,缓缓收回了手,想要开怀大笑,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这是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赌下了女儿家的名誉,才求来了这么一个承诺。 但心中依然欣喜,这就是自己幻想许久的场景,他站在自己面前,语气朗朗,向所有人宣布,他要娶自己。 “堂堂西北王,想来一言九鼎,既如此,小女子在家恭候。” 说罢,江孟干脆利落地转身,打算离去。 同时,只有白夜才能听到的一声细微的话语,传进了耳朵: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莫让我,不值钱。” 白夜心中叹息。 鳄鱼帮众人和斧头门帮众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一开始创立鳄鱼帮,便是白夜为派人保护小江孟所设立,包括斧头门内众多老成员,最初都是从鳄鱼帮出去的。 甚至江孟的师傅和师兄,最开始也与鳄鱼帮众人相熟。 如能不起争锋,当然是再好不过。 一时间,鳄鱼帮与斧头门内有相识熟悉的人聚拢在一起,互相攀谈,互道恭喜。 在一片欣喜之中,江孟向天残地缺下令。 江孟转头看向天残地缺:“今日挑战之事作罢,回去吧。” 从一个干脆果断大胆求爱的女子,变为言出既遂威严霸气的斧头门门主,只在一个转身。 谁知,向来不忮不求不争不抢的天残地缺二人,却在此时违背了江孟的命令。 “帮主,恕难从命。” “帮主,此次挑战,无关乎名利,我师兄弟二人只为师门正名,望帮主成全。” 江孟没有想到天残地缺居然会拒绝自己的命令,尤其是在白夜面前,这让她觉得很没有面子。 顿时柳眉竖起,煞气横生:“好,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江孟便要让人擒杀天残地缺。 “等等。” 一只手拦住了江孟,回头看去,正是从台阶上缓步走下的白夜。 “我来处理。”白夜温和道。 飞刀男蹲在角落,激动无比:“师傅你看啊,你看到了吗师傅,师妹也有这么柔美的一面啊!” 老人磕了磕烟杆,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楚,喃喃自语道:“和那家伙在一起,不知是福是祸哟。” 江孟看着白夜,罕见地没有出声,默默向后退去。 白夜走到台阶下面,看着天残地缺,说道: “功夫是杀人技,既来挑战,生死勿论,你们可想好了?” 天残地缺双手抱拳,齐声说道:“理应如此。” “好,请吧。” 说完,白夜率先向比武场走去,天残地缺沉默半响,跟随其后。 在路过江孟的时候,江孟语气森严,低声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斧头门中人,若是白帮主有任何闪失,我要你们的命!” 天残地缺顿了顿脚步,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白夜已经在比武场一端等候,一身纯色的练功服,挺拔的身姿,衬托得白夜英武不凡。 “请吧,二位。” 白夜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二人,今日必要葬身于此。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去进行拯救的行为了,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年的白夜,此刻只认定一件事情。 杀! 没有什么是杀人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杀的不够多。 百丈范围的演武场,周围站满了人,包括许多前来向白夜挑战的外地人。 天残地缺缓缓从解下背在背上的古琴,古琴很大,需要两人合抱才能保持平衡。 白夜就静静地看着二人做这些事情。 “我兄弟二人不为名利,亦不为争霸武林,此番前来,只为向白帮主讨教一番,以正师门功夫。” 白夜觉得有些好笑,不为名利? 两人头顶显现出来的恶意都快将两人埋没了,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都掩盖不住他们为恶的事实。 “不必多说了,为了什么你二人心知肚明,出手吧。” 天残地缺二人心中一闷,不再多说,解开包裹着古琴的长布,露出看上去布满岁月痕迹的古琴,平放于膝盖,缓缓道:“得罪了。” 筝! 一声筝鸣,余音绕梁,波动的琴音迅速向四周散去,周围有武功低下者,只觉心中烦躁。 二人手下不听,继续拨动琴弦。 婉转低沉的琴音,如靡靡之音,回响天际。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 再看那弄琴者二人,很难想象两名男子,弹起如此柔美的曲子居然会丝毫不违和,信手拔弹,从容典雅,一声声清新的音符从指尖流淌出,凉凉的,彷佛穿越时空,围观者惬意的神情不自觉地随琴音露出。 只是当琴音靠近白夜时,却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蕴含着的劲气在白夜三尺外便消弭无形,待入耳之时,只剩下真正的琴音了。 试探? 白夜觉得有点意思。 虽然不如狮子吼刚烈,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此下只当高山流水,纵享声乐。 天残地缺二人的世界中,却感觉到喷薄而出的内里,在面对前方时如同浪打礁石,岿然不动。 此人内里深厚,不可试探! 天残地缺二人心意相通,没有半点交流,便迅速变换曲调。 世人皆知佳人抚琴,琴音旖旎,让人魂牵梦萦,流连忘返,却不知商女画屏,也会暗藏杀机。 琴音逐渐急切,让人聆听入迷的琴音中也藏着刀兵,锋不见刃。 这下,周围人中内力较为深厚者也有些顶不住,越来越多的人运功抵挡,一道道如同刀削剑刺的伤口,从周围人的衣衫上显露。 “这两个家伙,是有点说法的。” 飞刀男没有进入院内,蹲在老人身旁,听着从院内传出来的琴音,皱着眉头说道。 老人却依然不紧不慢,胸有成竹:“放心吧,他们只不过是卖唱的而已。” 美滋滋地咂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道烟雾,又很快在空中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此时,天上地下,数不尽的刀锋利刃,藏在琴音中,不显形,却致命! 海浪逐渐壮阔,白夜站在另一边,心中暗赞,不愧是能杀了五郎八卦棍、十二路谭腿以及洪家铁线拳的杀手,杀人于无形,的确有些防不胜防。 不过白夜也摸索到了两人的境界所在,不愿意继续耽误下去,快刀斩乱麻,打算尽快解决。 突然,场上的风向变了。 本是暗藏杀机的琴音,逐渐被另一股气势压迫,显得后继无力。 白夜控制着体内的劲气,环绕一个大周天后,汇聚于右掌,蓄势待发。 天残地缺发现情况不对,竟是又变换了曲调,将二人珍爱无比的古琴立在地上,一上一下,四只手掌同时拨弄琴弦,内里灌充其中,朝白夜喷发而出。 两人的内力之强盛,甚至绷断了一根琴弦,下一刻,肉眼可见的音波从半空中出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白夜冲去。 闭眼感受,简直就像是身处于古战场之中,周围众人只觉千军万马,势不可挡。 霎时间,比武场内天地为之变色,带起的尘土弥漫,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江孟心急如焚,厉声大喝,脚下一动就要挡在白夜身前。 下一刻。 轰! 围观之人被震倒一片,更有甚者因琴音贯耳,内力交错,难以抑制地口吐鲜血。 比武场两遍,泾渭分明,一边是天残地缺,沙尘弥漫,一边是白夜,天净空明,仿若两个世界,被分割开来。 一道笔直而又清晰的通道,存在于天残地缺所造成的沙尘之中,仔细看去,竟是一只手掌的形状。 琴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周围人的哀嚎。 白夜挥了挥衣袖,内力涌动,驱散了尘土,显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两个相互搀扶的人。 衣衫整齐,身型完好,却一动不动。 除了两人胸口处隐隐约约显现出的手印。 白夜拍了拍死死挡在自己身前的江孟的肩膀,说了句:“莫担心。” 随即向正在打坐调息的林立吩咐道:“挂到树上去。” 林立睁开眼睛,态度恭敬:“是,白爷。” 刚才那二人如同惶惶天威一般的功夫,却被白夜如此风轻云淡地解决,毫无烟火气息,甚至看不清白夜是如何出手。 林立此时愈加畏惧。 功夫 第四十七章 高瘦子,矮胖子 气息回转,收掌入身后,白夜静静地感受着能量入体的畅意。 就是这种感觉。 十年了,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那是杀了天残地缺后,系统的馈赠。 学功夫,学的是技巧,是能量的运用。 但决定上限的,最终还是能量的多少。 白夜现在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自己体内的能量。 内力?不太像。 却能发挥出比内力更强的威力。 林立已经带人拖走了两具尸体,两具完好无损的尸体。 他们要将其挂在院外的树上,以震慑前来挑战之人。 “我没事。” 白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江孟,温和道。 白夜不知道感情是如何产生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刚才江孟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身前的举动,白夜还是被打动了。 尽管白夜并不需要。 江孟看着白夜:“我不想去问你到底要做什么,也不想问你为何非要去做,你既然说了,那定然是有你的理由。” 看到白夜想说些什么,江孟摇了摇头,示意白夜不要说话。 右手抬起,挽起掉落在脸颊一侧的几缕青丝,顿时增添了几分妩媚。 江孟语气不变,接着说道: “就像我选择了你,我不会告诉你我为何选择了你,我也不会说,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要的只是得到你,也只是你。” 神情坚定,语气果毅。 白夜心中震动。 在这功夫世界的十年间,向自己示好的女人有,还不少,更多的则是那些人为了讨好自己所赠与的女人。 那不是女人,那是物品,就像黄金玛瑙。 白夜从未动心过。 但这一刻,白夜动心了。 就因为这种,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 只是,自己真的要答应她么? 这么一个女子,世人可求而不可得的奇女子。 若是自己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那定会将其辜负。 白夜内心十分纠结。 他并不抗拒接受这段感情,只是一来,自己毕竟是江孟的杀母仇人,这是绕不开也避不过的深仇大恨,二来,内心深处的良知让白夜不愿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来。 江孟接着说:“你不必回答我,但是我想告诉你,你去做你的事情,我不拦着你,但你答应我的事情,千万不要忘。” 说罢,便转身离开,像一阵风,吹进了白夜的心里,留下痕迹,又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孟问老人:“师傅,你可知有门功夫名为蛤蟆功?” 老人抚须,点点头:“略有所耳闻,怎么了丫头?” “能给我说说么?” “当然可以。”老人端正了坐姿,将自己所知道的,娓娓道来。 良久,江孟点了点头,似是明白了什么。 “传令下去。” 江孟向一旁说道,很快便有一个汉子凑了上来:“门主,有什么吩咐。” “从今日起,若有发现行迹诡异,功夫高超,喜怒无常,且所练功夫形同蛤蟆的人,立刻上报,不得有误。” “是,帮主。” 汉子低头称是,很快又退了下去,将江孟的要求传达到斧头门大小头目的耳中。 “师妹,这是为何?” 飞刀男疑惑不解:“你是说,他做这些,是为了吊出来一个练蛤蟆功的人?” 江孟声音冷冽,神态自信,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别说六个月,一天我都等不了,我可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事情。” ------------- “白爷,我看江孟那丫头挺好的啊,配您正合适!” 何老三在白夜身旁大大咧咧道。 挂完尸体的林立,刚走进院内就听到何老三大言不惭的话语,心中气燥:“老三,说什么呢你!” 白夜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随即向屋内走去。 背后,是林立喋喋不休的教导,和何老三不耐烦的应承。 白夜走进屋内,发现窗阀紧闭,屋内很安静。 于是便开口问道:“有消息了吗?” “爷,昨日沪都又发生一件惨死案,看杀人手法,和那所谓的火云邪神如出一辙。” “沪都内?” 白夜猛地转头,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屋内,悄然出现一道人影,弓腰低头,正是掀起这场武林风波的影子。 “是的,爷,距离此地不过五里。”影子回道。 白夜神情凝重:“他进城了,这么快。” 影子不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白夜许是想通了:“进城了就进城了吧,只要出现了就好。” 随即向影子严肃道:“继续追查下去,切记不可轻易动手,如有踪迹发现,第一时间上报于我。” “爷,我明白。” “好了,去吧。” 看着影子离去的背影,白夜突然幽幽开口道:“这件事情办完后,你就可以离开了,你我之间的承诺,也算完成了。” 影子身形一顿,却并没有回头,一声几乎不可听闻的囫囵回答后,消失在了房间内。 白夜坐在椅子上,心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斧头门原来的门主琛哥出现了,火云邪神也出现了,如若所料不差的话,杀了这两人后,自己便能离开了。 只是心中却并没有对下一个世界的期待与欣喜,浮现在脑海中的反而是一双倔强的眼神,恨中带泪。 白夜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悠长一叹,孽缘啊。 这段时间的斧头门和鳄鱼帮,沪都两大帮派因为同一个目标,将沪都搅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两个帮派发疯一般的,到底在找什么。 但其实,两大门派内的小喽啰们,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奇怪的是,往日若是发生如此扰民事件,沪都汪市长早就提着礼物前来两大门派总部进行拜访,这次,市长府却悄无声息。 汪市长去了哪里? 汪市长此时在沪都市外,一座猪笼城寨门口。 肮脏的地面,垃圾四处飘散,随风而起的不仅有尘土,还有鸡鸭猪羊的臭味。 只是向来讲究的汪市长,此刻却连捂鼻子的动作都不敢有。 这都是因为自己前面,背对着自己的两老一少三人。 一少,自然是汪琛。 “二叔,三叔,你们说的绝世高手,就住这里?” 汪琛看着破破烂烂的猪笼城寨,来来往往的人们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一行人。 不是汪琛不相信他的二叔和三叔,只是这个地方,实在难以相信是绝世高手所在的地方。 穿着几近透明的裤子的男人,哪怕是不仔细看,也能发现在里面的一抹红色。 花枝招展搔首弄姿,以为自己很美的龅牙妹。 尤其是在右前方,一个穿着打扮极其别扭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看向自己,手里还端着一瓢水。 汪琛细看两眼才发现为何自己会觉得无比别扭。 那个年轻人耷拉着裤子,松松垮垮的腰带勾在腰间,露出半拉白花花的屁股! “草!” 汪琛连忙转过了头,心中怒火冲天,恨不得将自己看到的所有人都杀死,他们的存在只会污染自己的眼睛! 这到底是个什么破地方! 汪琛旁边站着两位老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的板着一张死人脸,面色严肃,是个瘦子。 矮的嘴角勾起,笑容满面,像个弥勒佛,是个胖子。 矮胖子开口说话,眼神还在不住地打量这个地方,啧啧称奇:“莫急,莫慌,我和你二叔找了好几年才找到他们住的地方,怎么会出错。” 瘦子惜字如金:“不错。” 矮胖子接着说道:“阿琛啊,你虽然学会了几招降龙十八掌,但你可知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数不胜数,真正的绝世高手,往往都是大隐隐于市,切莫坐井观天啊。” 瘦子接着说:“不错。” 汪琛额头青筋狂跳,却也只得按耐住躁动不安的心情,向矮胖子拱手道:“三叔教训的是。” 转身由向高瘦子说道:“辛苦二叔了。” 矮胖子笑而不语,高瘦子蹦出两个字:“无妨。” 矮胖子终于观察完这传说中的地方,抬腿向前走去,高瘦子行随身动,汪琛也连忙紧跟其后。 啪嗒,啪嗒,啪嗒。 三人踏上这座猪笼城寨中间的楼梯,一步一步走上去,直达三楼。 一间贴着福娃娃窗花的破旧木门门口,矮胖子停下了步伐。 汪琛心中满是疑惑与不满,明明是向家里求助,要求派来高手帮助自己,却派来了自己最怕的二叔和三叔。 来就来吧,还不帮自己,还带着自己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还要让自己敲门? 没错,矮胖子并未伸手,而是转头示意汪琛上前敲门。 敲门就敲门! 汪琛满腔怨气,丝毫不感违背三叔的命令,只好打算将怒火发泄到这脏兮兮的门上。 抬手,掌心正对木门,就打算一记“震惊百里”轰开这张门。 只是,刚抬起手,体内内力还未完全运起来,汪琛就感觉到半边身子麻木,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连抬起来的右手都无法控制,举在半空中,无法运功,也无法收回。 汪琛欲哭无泪,转头看向高瘦子。 果然,高瘦子二叔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脉门,冰寒刺骨的内力不住地涌入自己的体内。 “二......二叔?” 汪琛冻得牙齿打颤。 高瘦子瞥了一眼汪琛,说道:“礼貌。” 矮瘦子笑呵呵地走上前,将汪琛举起的右手拨到一边,依然是和善的笑容,汪琛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不满。 急忙紧闭嘴巴,不敢再出一声。 矮胖子站在门口,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下衣着,顺便踮起脚尖帮高瘦子理顺了衣领,这才开始敲门。 叩,叩叩。 一短,两长,礼貌极了。 “谁啊!大白天的不睡觉,找死啊!”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骂声从屋内传出,听声音是个女人,还是个极度不温柔的暴躁女人。 功夫 第四十八章 我大哥是斧头门的 矮胖子好整以暇,依旧笑着。 高瘦子充耳不闻,面无表情。 汪琛心中不解,且大为震撼。 自己这二叔三叔,性格暴虐,喜怒无常,虽然平常看起来,一个笑容满面,一个不善言辞,但绝对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绝世凶徒。 如今被人如此辱骂居然还能不动声色? 真是奇了。 汪琛对这间房子里面的主人越发好奇。 木门被很大力地拉开,甩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大的响动。 站在门内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完全没有出乎汪琛预料的女人。 这种脏乱差的地方,这间破旧的阁房,还有那暴躁粗鲁的嗓音和语气,住在这里的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顶着一头卷发棒,这个年纪的女人总觉得将头发收拾的时髦一点便会显得年轻许多,但总会显得更老土。 吊眉斜眼,嘴角向下。 甚至嘴里还叼着烟,一副凶戾的表情。 完美诠释了底层小人物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而装出来的嚣张跋扈的模样。 汪琛看了看这个女人,看了看二叔三叔,又扭头看了看小龙女。 找错人了。 二叔三叔又要杀人了。 心中暗笑,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生怕二叔三叔以为自己有什么想法。 正在汪琛胡思乱想之际,听得面前的女人说话了。 “你们!”女人咬着半截烟,眼神凶很,毫不客气:“租房子楼下交钱,找人自己去找,别来烦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废了。 汪琛暗中撇了撇嘴,这个女人一定会死得很惨,甚至生不如死。 汪琛甚至想到了女人到时候会如何求饶的画面。 矮胖子笑容不变:”龙姑娘,久仰大名,冒昧拜访,还请谅解。” 笑容灿烂,让人心生好感。 龙姑娘? 汪琛还没有从三叔如此好脾气的表现中回过神来,就见到对面那个女人突然脸色一变。 “什么龙姑娘狗姑娘,找错人了!” 说罢便要关门,看那架势,似乎是要连人带门一起拍出去一样。 “龙姑娘莫急,且听小弟一言,再决定是否交谈可好?” 矮胖子笑容可掬,伸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木门,一阵阴寒之气顺着木门蜿蜒而上,不多时,木门上便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阳光照射下竟有些晶莹。 “你们?”被称为龙姑娘的女人表情一肃:“玄冥神掌?你们是?” “在下不才,正是鹿杖客。”矮胖子收回手掌,笑眯眯地行了一个汪琛从未见过的礼。 高瘦子在一旁,表情依旧高冷,但姿势却同样很标准:“鹤笔。” 沉默半响,又吐出来一个字:“翁。” 女人嗤笑一声:“真是没想到,堂堂玄冥二老,一个胖成个球,一个瘦成个竹竿,还是个结巴,哈哈哈哈。” 随即,收回表情,语气严厉:“既然你们都找上来了,那就说明你们早就知道我是谁,但是!”女人捏了捏拳头:“不管你们有什么事,趁我没发火,滚!” 汪琛只觉得二十几年来的惊叹都没有今天一天的多,自己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如此谩骂自己这两位叔叔,又什么时候见过两位叔叔如此好脾气的样子。 玄冥神掌?玄冥二老? 好霸气的名字,真真符合两位叔叔的气质。 女人说罢,又要关门,这时二叔突然上前一步,一掌击中在木门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手印。 奇怪的是,手印中心很明显是灼烧后留下的焦黑色,周围却蔓延开一圈又一圈的冰痕。 女人见状大怒,两眼一瞪,深吸一口气,这口气的气息十足,汪琛只觉得耳边的风声都大了许多。 矮胖子见势不对,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大叫:“如来神掌!” 呼。 一股强烈的风从女人的嘴里吹出来,吹乱了汪琛精心收拾的发型,风中还有一只带着点点火光的烟蒂,正挂在汪琛的西装上。 汪琛没有多说话,默默取下了还在燃烧的烟蒂。 刚才那一瞬间,十几年的习武生涯培养出的武人感知告诉了他,这个女人,极度危险! 女人吐出了这口长长的气,面色严肃:“你再说一遍?” 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矮胖子不再啰嗦,拍了拍汪琛的肩膀:“琛儿,将你遇见的那人,说出来。” 早就得到二叔和三叔示意的汪琛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遇见了白昼,因何起了冲突,又是怎么对拼了一掌的全过程,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你是说,那人是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还是鳄鱼帮老大?” 正在等待面前女人反应的汪琛,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顿时大惊失色。 任谁被一个陌生人如此悄无声息地近身,都会被吓一跳,更何况是习武十余年的汪琛。 右手在怀中一转,一股劲气便向刚才说话的地方射出。 “阿琛!” 矮胖子大惊,高瘦子没有说话,直接将胳膊横了过来,企图挡住那一掌的攻势。 只可惜,虽然玄冥二老功夫高深,但汪琛的确不是庸才,不论是喝止声,或者是高瘦子的胳膊,都慢了一拍。 汪琛直到一掌击出,才彻底转过来,也完全看清了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白色睡衣,嘴唇上的两撇胡子比眉毛还要浓密,松松垮垮,站没站相,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手里还提着两瓶廉价白酒和一袋吃食。 似乎还带着点酒味。 汪琛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这人定是与那什么龙姑娘有关系,自己这一掌下去,若是将人打出个好歹如何是好! 只是掌势已成,如覆水难收,汪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贴上了男人的胸口。 然后......滑开了。 滑......滑开了? 就好像对面根本没有站着一个人,像一缕风,一泼水,自己引以为傲的降龙十八掌就这么打在了空中! 男人脚下一退,汪琛收不住力,径直向前方冲了出去,用力过猛,在阁楼楼道中狠狠摔了一跤,滑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只听男人颇为嫌弃的语气:“堂堂正正恢弘大气的降龙十八掌,在你小子手中竟练成了如此阴损狡诈的一门功夫,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蠢。” “杨公子,久仰。” 矮胖子和高瘦子没有理会摔出去的汪琛,用刚才对那女人的礼节,以同样恭恭敬敬的态度向男人行了一礼。 男人皱着眉头看着两人:“我们两夫妻已经退出江湖,你们好不知趣,还来干什么?” 矮胖子上前一步,拱手道:“杨公子,冒昧前来实在是事出有因,还请谅解。” “谅解?”男人甩了甩手,颇为不耐烦:“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我们岂不是要被烦死!” 女人开口道:“你们说的那人,真是如来神掌?” “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矮胖子伸手,招呼刚刚爬起来的汪琛:“琛儿,将你的手掌伸出来。” 在外人面前肆无忌惮的汪琛此刻就像一只乖巧无比的小猫,顺从地摊开手掌。 眼前一花,那男人的手已经搭在了汪琛的脉门上。 “雄浑刚烈,霸气无双,的确是如来神掌的劲气。” 汪琛甚至都没有看清男人是怎么出手的。 默默地将手掌收回,不动声色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被男人抹上的油渍。 “可是,没道理啊。” 男人有些疑惑:“若是如来神掌,这小子还能站在这儿?” 说着,斜眼瞥向汪琛,眼神中尽是蔑视与怀疑。 自打来到这里就处处不顺的汪琛有些忍不住,不忿道:“那小子也只是趁我不备而已,若是正面对战,他能活过我三掌算他厉害!” 嗤! 哈! 一对男女同时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汪琛顿时涨红了脸,刚想要争辩,却被矮胖子用眼神制止。 矮胖子说道:“二位,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一句话,顿时激起了男人的怒火:“什么报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公。”女人拉住了颇为生气的男人,摇了摇头,看向三人:“世间纷纷扰扰,争乱不休,江湖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我们的孩子有此一难也是他命中注定,更何况,根据你们的形容,那使如来神掌之人不过二十多岁,又怎么会是杀害我们儿子的凶手呢?你们回去吧,我们夫妻二人不想再过问世事了。” 汪琛本以为二叔三叔还会再劝说几句,却不曾想三叔竟长叹一声,说道: “是我兄弟二人考虑不周,如此孟浪行径又勾起两位过往,实在是得罪。 武林争斗不休,进得江湖容易,出却难,贤伉俪二人能全身而退,也是福气。 既如此,我等便不再打扰,这便告辞了。” 说罢竟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高瘦子也是拱手道了一句;“得罪。”同样离开了此地。 汪琛急忙跟上,不住地回头看那对男女。 只见那对男女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自己三人离开的方向。 走在猪笼城寨的院子里,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的鸡屎羊粪,汪琛不解问道:“二叔,三叔,那家伙不过一毛头小子,有您二位出山,何必还要请他人呢?” 矮胖子背着双手走在前面,笑眯眯地说道:“你不懂,阿琛,那小子并不足为惧,关键的是他身后的人啊。” 汪琛继续问道:“可是,今天我们没有请动这对夫妻,真就这么走了吗?” 正说着,三人同时听到一阵喧闹声。 一个年轻人,正在故作凶狠地威胁着住在这座猪笼城寨的老百姓们,一间理发店的椅子上,一个胖的想座肉山的男子正在酣睡,呼噜声震天彻底。 年轻人瞪着眼睛,一副混不吝的小混混模样,只是那模样却有些色厉内荏,十足的心虚:“斧头门知道吗?我大哥是斧头门的!别特么废话,快拿钱来!” 矮胖子转过头,眯着眼睛笑问道:“阿琛,我记得你说过,那女人是斧头门门主是吧。” 听着三叔的问题,汪琛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功夫 第四十九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斧头门知不知道?沪都第一大帮派啊!今天我大哥心善,饶你们一命,快走吧你们,不然我大哥发火起来,你们全都得死啊!” 邋里邋遢的年轻人提着一间廉价外套,顺着墙边缓缓挪步,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叫骂。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刚才让汪琛感到极度辣眼睛的男人,正是这间理发店的老板,面无表情地看着邋遢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说:“你,勒索我。” “不要乱说八道啊!谁勒索你了!你看看你把我大哥的头发理成什么样子了,赔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老兄。” 年轻人一脸崩溃,看着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住户,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我大哥还在睡觉,你们还不快走?我大哥醒来要杀人的,快走吧!” 众人表情漠然,齐刷刷向前探了一步。 死肥猪,被你害死了! 年轻人心中已经将那个躺在理发椅上酣睡的胖子骂遍了祖宗十八代,这次脱身后定要他好看! 罢了,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年轻人拉出一根炮仗:“这是你们逼我的啊,你们逼我的!” 两只手捧着火柴,用蹩脚的姿势点燃炮仗后,装腔作势大喊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嗖~啪! 嗤。 汪琛看得乐不可支:“这哪来这么个活宝。” 转头向矮胖子说道:“三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看好吧。” 说着,便打算冒充斧头帮的人上前动手。 刚打算走,突然被一击打中胸口,踉跄后退,定眼看去,高瘦子二叔缓缓收回手臂。 “二叔,怎么?” “愚蠢!” 高瘦子二叔的话永远那么言简意赅,矮胖子叹口气摇了摇头:“你娘真是把你惯坏了。” 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流于言表。 矮胖子朝后面挥了挥手,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叔侄三人的汪市长连连点头,转身快步向猪笼城寨外跑去。 不一会儿,路口进来了三个人,大热天也穿着黑西装,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大片的刺身,在胸膛处或者脖子上等显眼的地方,赫然纹着两只斧头,远远看着便是一股凶戾气扑面而来。 三人穿着整齐,目光阴狠,吊儿郎当地走到年轻人面前。 此时年轻人已经被众人围了起来,一顿暴揍在所难免。 “谁扔的炮仗?” 三人中领头的男人看着众人,百无聊赖地问道。 三对十几,却只当对面是土鸡瓦狗。 众人一时间被震慑住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三人绝不是像那年轻人一般,混吃混喝之辈,而是正儿八经的黑社会。 江孟因为当年白夜随口一问,而创立了斧头门,但却并没有真正收敛斧头门成员的行为,在江孟看来,斧头门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当人多起来的时候,所作所为也就逐渐变了形。 斧头门上层慑于江孟的威势不敢轻举妄动,下层的小混混们却不管不顾,无法无天。 在沪都这座城市,除了鳄鱼帮的人,他们谁也不怕,无法无天。 也许这三人并不是真正的斧头门成员,但他们此时肆无忌惮的状态,像极了欺压良善鱼肉百姓的那些杂碎。 年轻人惊慌的眼神逐渐有了亮光,他看了看三人,目光在为首那人的裤腿处停顿了一下。 那里有很明显的灼烧痕迹,像是被炮仗炸的。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讨好地笑了笑: “大哥,自己人啊。” 斧头门的人会这么傻么? 并不会。 冒充斧头门为非作歹的人太多了,他们自然能分辨的清到底是不是同门兄弟。 只是这三人明显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 或者说在他们看来,真相并不重要,只需要知道斧头门的名声在这个地方不管用就好了。 所以还未当年轻人讲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便不耐烦地拨开了他。 走到理发店老板的身前,抬着下巴,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愣愣的男人。 “你牛逼啊,斧头门的人都敢惹?” “他,勒索我。” 理发店老板目视前方,表情不变,语气稳定。 “你说什么?” 那为首的西装男像是听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眼睛,侧着耳朵,想要仔细听清楚。 理发店老板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从上往下看去,男人从袖中划出一把斧头。 一把明晃晃的斧头。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围观的众人不再窃窃私语,所有人都高度紧张,看着眼前的场景。 别说话! 求个绕!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理发店老板明显有自己的想法。 可以说他不谙世事,也可以说他过度自信,认定这朗朗乾坤之下,他们不敢将自己怎么样。 所以,他还是开口了。 “他,勒索......” 唰! 一缕寒芒闪过,那是阳光被斧面所照射出来的轨迹,锋利的斧刃直冲理发店老板的脑壳劈下去! 铛! 势大力沉的斧头被挡开。 哐! 为首的男人在天空转体数圈后,自由落体在远处的一个泡菜坛子里,酸臭的泡菜味沾满了整洁的西装,只是男人此时已经顾不得在乎这些小事了。 他现在更需要在乎的,是自己到底断了几根骨头。 “大哥?!” “大哥怎么样了!?” 剩余两人慌忙向他们的老大跑去,想要将男人拔出来,只是刚一用力,男人便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草,别特么管我,叫人!砍死他们!叫人啊!” 嗖~ 这次,是真正的斧头门信号,红色,代表十分紧急。 见此信号者,凡我门中兄弟,必全力以赴,所见敌人,斩尽杀绝! 矮胖子的笑容有些惊讶:“二哥,看清了吗?” “好棍。”高瘦子冷冷道。 “是啊,好棍法,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见到五郎八卦棍的传人。” 矮胖子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本只是想祸水东引,却不曾想还有意外收获。 只是在他们眼中,这等功夫,也只能评得上一句“不错”。 武林中的等级森严,快一步便是碾压之势,强一分便是摧枯拉朽,更何况内家功夫与外家棍法,更是云泥之别。 另一边,汪琛有些疑惑地问汪市长:“他们这是?真的斧头门?” “回公子的话,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斧头门成员。”汪市长躬着腰,十分讨好地回答道。 汪琛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道,看了汪市长一眼,笑到:“想不到,你这条老狗,也有如此手段啊。” 汪市长的笑容更加灿烂,神情更加谦卑:“都是公子教导得好,都是公子教导得好。” 汪琛不屑地撇了撇嘴:“行了,恶不恶心。” 随即又看向王市长的左手,四根手指缠满了纱布:“回头找我来领一份蕴骨膏。” 汪市长大喜:“谢公子赏,谢公子赏!” 点头哈腰的样子,远远看去,像极了一条摇尾巴的老狗。 斧头门的信号弹一响,几乎小半个沪都城的斧头门人都看到了,一时间,数以百计的斧头门人向信号弹发射的地方涌去。 有鳄鱼帮的人见状,与旁人嬉笑道:“这又是谁招惹斧头门了,看样子是要倒霉了。” “傻呀你!”旁人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帮主与江门主好事将近,斧头门与我们鳄鱼帮都快成一家人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还不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此人被训斥却也没有反驳,想了想:“有道理,我这就去看看,那你呢?” 旁人道:“我去找何三爷,看看这事儿我们到底管不管。” 说完,两人便兵分两路,一人向鳄鱼帮总部跑去,另一人则是跟上了斧头门的人群,向城外走去。 “阿宾,你怎么在这儿?” 斧头门中有人认出了此人,诧异道:“你不是在鳄鱼帮吗?” 阿宾笑嘻嘻地回答:“什么鳄鱼帮斧头门的,当年都是一起扛过刀的兄弟,现在倒是开始分你我了。再说了,我们帮主和江门主郎有情妾有意的,依我看,沪都两大门派迟早要合为一体,我这不是来看看,兄弟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嘛。” 一番话,听得斧头门众人心中十分畅快。 在斧头门还未成立时,沪都只有鳄鱼帮一个帮派,虽然后来分家,但打断骨头连着筋,甚至有一家兄弟二人,老大在斧头门,老二在鳄鱼帮的情况。 斧头门众人簇拥着阿宾,喜笑颜开,完全不像是去打架的样子。 一路上,有见到阿宾的鳄鱼帮成员,愕然地看着阿宾和斧头门众人说说笑笑,有好奇的凑上去询问情况,当听说有外人欺负斧头门的人时,均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我们两帮派打架是我们自家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欺负了? 遂大声吆喝,呼朋唤友。 等到出城的时候,竟已有三四百人之多。 鳄鱼帮与斧头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其乐融融。 为首的是斧头门的一个头目,因后脑勺梳着一小绺辫子,像是老鼠尾巴,所以也被人称为鼠哥。 “众位兄弟们!” 鼠哥眼露精光,看着这大批的队伍:“首先感谢鳄鱼帮的兄弟们来帮场子,我老鼠在这里,谢过各位兄弟了!” 说罢,颇具豪侠义气地一抱拳,引来阵阵喝彩。 “鼠哥客气了,别管什么鳄鱼帮斧头门,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人群中有人扯着脖子喊。 “这位兄弟说的在理,过去我们两帮之间多有纷扰,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那我问你们,有人欺负我们家里人怎么办?” “砍他!” “弄死他!” 辱骂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 “好!废话不多说!我们走!” 鼠哥干脆利落,左手手抓着一把斧头,右手提着一支枪,转身带路。 顿时,乌泱泱一大片人,拿枪带刀,向着猪笼城寨前去。 “鼠哥。”有斧头门的人凑到跟前,语气担忧:“我们不跟老大他们说吗?” “你是不是有病!”鼠哥冷冷地看着这个人:“什么事儿都要给老大说,那要我们是干什么的?” 随即,不再有人多嘴,所有人都兴冲冲地想要给自己的家人报仇,砍翻那个地方的所有人。 功夫 第五十章 是我 “现在的社会,不像以前了,不能只是打打杀杀,要学着动脑子,阿琛。” “是,三叔深谋远虑,侄儿佩服!” 玄冥二老,汪琛以及汪市长一行四人躲在远处,看着乌泱泱一群人涌进猪笼城寨。 矮胖子面露得色: “想退出江湖?哪儿那么容易。” 汪琛想了想问道:“三叔,那两位,究竟是什么人啊,我们干嘛费这么大力气也要让他们和斧头门的人对上?” 矮胖子看了一眼汪琛,又转头看向汪市长,不做言语。 汪市长顿时了然,点头哈腰笑道:“公子,我去买包烟,买包烟。” 说罢,不等汪琛回应,便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矮胖子望着汪市长远去的方向揶揄道:“你们汪家这条狗倒是收得不错啊。” “别提了三叔。” 汪琛一脸嫌弃:“要不是他在家里当了那么多年的下人,我爷爷怎么可能赐他汪姓,跟他一个姓我都别扭。” 矮胖子摇了摇头:“哪怕是一条狗,也是有它的用处的,你要懂得恩威并施。” “是,三叔,我明白的。”汪琛点点头:“您还没说那两人是谁呢。” 矮胖子叹了口气,心怀向往:“那两人,是如今武林中真正的绝顶高手。” “绝顶高手?” 鼠哥一脸茫然,看着凑到自己面前说个不停的几人:“你们脑子进屎了么?绝顶高手能在这里住着?” 一阵风吹过,刮起片片尘土,还卷着几张用过的报纸,从厕所那个方向来的。 猪笼城寨的众人畏缩在一起,向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头老百姓,何曾见过如此阵势。 “真的啊鼠哥,我们都没看清楚,我们大哥就飞到这里面了。” 泡菜缸里,那个倒霉的男人已经开始神智不清,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四肢筋挛。 鼠哥毕竟是见识过斧头门内高手出手的情况,心中思索,便明白了这是脊柱神经被压迫,或许还有肺部受重创,导致呼吸困难。 想清楚过后,随即一股暴怒涌上心头。 多长时间了! 斧头门的人多长时间没被人打成这样了! 挥了挥手:“把你们大哥抬走,路边有板车,不要平放,连缸一起,带去医馆。” “是。” “是,鼠哥。” 几人连声应道,走之前还回过头,一脸悲愤: “鼠哥,给我们大哥报仇啊!” 鼠哥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几人离开。 随即转过身去,缓步走向猪笼城寨众人,身后,则是三百多提枪拿斧的精壮汉子,一股滔天怒意向猪笼城寨笼罩而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气势压迫之下,猪笼城寨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阿宾凑了上来,指了指身后,向鼠哥说了些什么。 手指的方向正是挑起这场争端的年轻人和胖子二人。 二人本想在鼠哥转头过来的时候打个招呼,最起码说两句求饶的话。 毕竟二人从未想过这件事情能闹得这么大。 可以预料的是,待踏平这座猪笼城寨后,等待二人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谁知,鼠哥只是侧耳听了几句阿宾的话,却连头也没回,更别提看他们二人了。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我们江门主说的话。” 鼠哥开口了,声音干脆,似乎听不出来多少恶意。 “你们都是苦命人,就算没见过斧头门的人,也应该听说过。” 鼠哥面对猪笼城寨众人,颇有虽万人吾往矣的气势,若对面并不是一群平头百姓,这个场景可能更有说服力。 “我们今天来的,不只有我们斧头门的人,还有鳄鱼帮的兄弟,他们心善,见不得过分的事情。” 这是刚才阿宾向鼠哥说的另一句话。 林立与何老三众人,创鳄鱼帮以来,就遵循着白夜的规矩,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做不得,经过这些年的帮规处置,早已在鳄鱼帮帮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也是斧头门与鳄鱼帮最根本的不同。 鼠哥考虑到之后两大帮派也许会融为一体,为了照顾鳄鱼帮众人的想法,便改变了一开始的打算。 一开始,他是想杀一半,留一半的。 “所以。” 鼠哥接着说道:“谁干的,谁站出来,我们不追究旁人。” 一番话不仅使猪笼城寨众人觉得不可思议,更是在斧头门众人中引起了喧哗。 阿宾听着身后的污言秽语,满口脏话,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暗想:等两帮派融合后,定要给这些无法无天之辈好好立一下规矩。 看着面前这些惊慌不安的老百姓们,阿宾心中有所不忍,正想出声安慰,只是转念一想,挨打的是斧头门的人,自己身为鳄鱼帮的人却不好越俎代庖,只好默不作声。 鼠哥说完后便静静等待,在他看来,今天已经给足了鳄鱼帮众人的面子。 他们来帮拳,斧头门有所表示也是应该的。 只是没想到,在如此一番话说完之后,却依然没有人站出来承认,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鼠哥,默不作声。 鼠哥感觉很没面子。 这帮刁民!敬酒不吃吃罚酒! 恼羞成怒之下,从身旁的斧头门一人手中拿过来一把枪。 “砰!砰!” 枪口朝天,枪声震耳,硝烟弥漫。 “说!” 鼠哥面目狰狞,大声怒道:“不说就都得死!” 这时候,才表现出一丝斧头门头目的暴虐与残忍。 刚才,那只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阿宾?” 阿宾感觉到有人拉了下自己的衣袖,转过身去,是鳄鱼帮的几位弟兄。 几人皱着眉头看着鼠哥,内心对于这种行为极度不喜。 “稍安勿躁,再看看。” 阿宾此刻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奋,按照鳄鱼帮帮规,鼠哥这种行为是要被三刀六洞逐出帮派的。 只是内心也不免有些焦灼:“该死的,说是去找三爷,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鼠哥已经将枪口对准了最前面的一个小女孩,单手持枪,还在冒着青烟的枪口在小女孩身上不住比划。 胸口,腿,胳膊。 最后是脑袋,枪口静止不动。 小女孩已经被吓得失了声,脸上涕泪纵横,却连一声都不敢出。 “我数三声!”鼠哥懒洋洋道:“三......” 被擒住的胖子和年轻人面露不忍,阿宾等鳄鱼帮众人眉头越来越紧,猪笼城寨的居民们满脸绝望。 “二......” 年轻人内心纠结,天人交战,鳄鱼帮众人青筋暴起,怒目而视,阿宾狠狠地啐了一口:“这个畜生!” “一......” 不能再等了! 阿宾不再阻拦鳄鱼帮众人,因为他自己也想冲上去阻止这罪恶的一幕。 年轻人蠢蠢欲动,被铐住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正打算扑上前去。 “是我。” 终于,猪笼城寨中有人出声了。 是一个男人,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 功夫 第五十一章 换人 鼠哥挪开了枪口,小女孩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枪口印。 “你?” 鼠哥抬头看去,语气里满是嘲弄。 “我们那个兄弟也算是练过几年,就凭你?” 不怪鼠哥语气不信任,实在是这个男人看起来格外不出彩。 短打短衫,腿上还有绑腿,像是一个苦力而不是一个武林高手。 “三叔?” 汪琛看得清楚,刚才那惊艳决绝的一棍并不是这个男人出手。 “无妨,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是谁,并不重要。” 矮胖子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全当看戏。 “你想要的,只是有人能承认这个事情,不是吗?” 男人语气中满是嘲弄:“欺男霸女,敲诈勒索,你们这些渣滓,有什么资格和鳄鱼帮相提并论。” 鼠哥听着男人说完,吐出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真的是,我和你说什么啊。” 有人冒犯了斧头门,那就让他用命来长这个记性,不就行了? 这也是鼠哥不愿意多费口舌的原因。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鼠哥抬起了枪,枪口正对男人,眼睛依然盯着猪笼城寨的众人: “都给我记住了,敢惹斧头门,就是这个下场。” 说罢,便打算扣动扳机。 下一秒,这个愚蠢的,自以为是的男人,脸上就会出现一个大血洞,如果他头骨脆弱的话,还能看到漫天飞舞的血点。 只是...... 忽的一声,是物体极速运动的声音,迅捷,快速,听声音就能知道将会造成如何的撞击。 鼠哥没有回头,或者说他来不及回头,第一时间开了枪,但下一秒,轰鸣的枪声和鼠哥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乱作一团。 男人在鼠哥声音刚落的一瞬间,便挪开了身体,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在了鼠哥持枪的右手上,动作干脆利落,造成的结果也显而易见。 鼠哥右手血肉模糊,在手掌末端,与手臂连接处,白色的骨茬就那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手!我的手!啊!” 鼠哥拿不稳强,剧烈的疼痛甚至让他站都站不稳,跪倒在地上,左手死死的捏住手腕,但并没有什么用,不一会儿,干燥的地面上便聚拢了一小滩血水。 “鼠哥!” “草!你敢!” 斧头门众人惊怒异常,一边出口呵斥,一边冲上前来,想要杀了这个出手狠辣的狂徒。 “阿宾,怎么搞?” 阿宾身后有人问道。 “帮忙。” 刚才鼠哥用枪指着小女孩的场景,让阿宾意识到,斧头门与鳄鱼帮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帮派了。 那畜生般的行径也刺痛了阿宾的心。 “帮谁?” “我们是鳄鱼帮!你说帮谁!” “那,帮主和江门主......” 阿宾回过头,面带怒容:“你们怕就别来,反正我不管,他们已经变了,不是我们的兄弟了!” 话毕,阿宾夺过一把枪,快步上前。 男人以为阿宾要来杀他,后撤一步,死死盯着阿宾的动作。 此人步伐沉稳,呼吸平缓,跑动之间也颇有频率,绝不是刚才那个废物可以比拟的。 男人心中暗想。 自己势单力薄,猪笼城寨众人目标又太大,想要保护难免会捉襟见肘,不由得有些心急,便想要先发制人,后脚蹬地,便打算先结果了阿宾。 阿宾意识到男人可能有些误会,连忙拉开袖子,扬声道:“我是鳄鱼帮的!” 鳄鱼帮? 男人看向阿宾的胳膊,一只活灵活现的鳄鱼,纹在阿宾粗壮的手臂上,张牙舞爪的模样,正是为沪都百姓所信赖和称赞的鳄鱼帮标志。 男人放缓了动作,沉声道:“十二路谭腿,谭廷,多谢鳄鱼帮兄弟了。” 阿宾脚下不停,从这名自称谭廷的男人身旁跑过:“今日香堂我来赶,安清不分三刀斩,鳄鱼帮,阿宾。” 谭廷点了点头,目送着阿宾跑过去。 阿宾有些担心:“你一个人别怕,我们鳄鱼帮的兄弟马上就来了。” 谭廷回头,看着面前乌泱泱一群人,神情愤怒,面色狰狞,恨不得除他而后快! 淡淡的笑了笑,谭廷开口道:“土鸡瓦狗,跳梁小丑之辈,何惧之有。” “好汉子!” 阿宾赞叹道,随即拉着小女孩回到了猪笼城寨的人群中,温和道:“别怕,叔叔保护你。” 说罢,朝天一梭子,枪声大作,震住了斧头门面红耳赤的一群人。 “阿宾,你想干什么!” 斧头门成员中,有人大声斥责诘问。 阿宾收回枪,站在空地上,身后是猪笼城寨的老百姓,面前是两百多斧头门成员,站得比枪还直。 “鳄鱼帮帮规! 不入公门,不事王侯,不行达官,不欺良善,不为匪事,不就异族! 尔等行径,欺压良善,便是我鳄鱼帮的敌人! 但敢往前一步!不死不休!” 一番话掷地有声,诺大的空地上竟有一刹的静默,但随即又被鼠哥惨叫声打破。 “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鼠哥也有一股子狠戾,忍着剧痛,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斧头,身先士卒向谭廷冲去,目眦欲裂,状若疯魔。 沉寂的局面被鼠哥打破,斧头门众人本就是地痞流氓之辈,心狠手辣,见状不再犹豫,一齐向前方冲去。 有拿刀的,胡乱挥舞。 有拿斧头的,要么举过头顶,要么向前丢掷。 有拿枪的,散开到两侧,枪口对准目标,就要开始屠杀! 砰砰砰! 枪声大作,硝烟弥漫,猪笼城寨众人却无一人受伤。 谭廷挪开了脚,脚下踩着的鼠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目光凝重地看向一旁。 一群明显有别于斧头门的人,端着枪和斧头门对冲。 惨叫声,呻吟声,血腥无比,死伤无数。 那些是最开始为斧头门出头的鳄鱼帮众人。 只是此时,他们调转了枪口,放弃了原来的目标,只是为了坚守鳄鱼帮的帮规。 谭廷顿时豪情大作,飞身跃起,冲入斧头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挡,劈,挂,踢! 真如他所说,一帮土鸡瓦狗,竟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斧头门的人已经安逸了太久,他们习惯了以多欺少,习惯了为恶不作,习惯了所有人见到他们就会瑟瑟发抖百般讨好,却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有功夫存在的! 汪琛已经久久未出声,他看得出来,三叔此时心情不太好。 面色凝重,眼神中充满厌恶:“一帮没脑子的货!” 矮胖子鹿杖客掌心颜色逐渐变得深沉,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好事的谭廷和鳄鱼帮一众人等全部杀光。 高瘦子鹤笔翁按耐不动,缓缓道:“换人。” 鹿杖客深呼吸,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怒火:“这样一来,会不会暴露我们?” 鹤笔翁冷冷道:“死。” 鹿杖客点了点头:“死无对证,好计策。” 挥手招来汪琛,耳语几句。 汪琛带着一脸震惊,回到了车上。 不一会儿,车上下来一个人。 正是之前,向汪琛说明白昼身世背景的那个人。 功夫 第五十二章 老兔子 “三爷。” 来人止步于鹿杖客面前,动作轻缓,面色沉稳。 鹿杖客点了点头:“杀完就走,不要停留,有人接应你。” 那人面无表情,拱了拱手,示意自己明白。 鹿杖客想了想,又说道:“记得混乱的时候出手,不要让别人注意到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人已经向猪笼城寨内走去,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鹤笔翁冷冷吐出两个字:“稳妥。” 鹿杖客回道:“我明白的,二哥,事后我亲自出手。” 汪琛在一旁听得有些凌乱:“三叔,您不是说只需要他杀完人就走吗,怎么......” 鹿杖客没回答,不屑嗤笑一声,汪琛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站在原地。 ------------------- 那一年,我雄心壮志,跟着大哥,骑烈马,喝烈酒,玩最烈的女人。 大哥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人要为自己活着。 这个道理,自从我开始练武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大哥的马叫追风,大哥的枪叫猎鹰,大哥的女人太多,想不起来她们叫什么名字了。 她们有的是心甘情愿跟着大哥的,乱世女人一石粮,想活命,就得跟着强者。 有的是被大哥带着兄弟们抢回来的,如果听话还能活下去,不听话的,被大哥玩腻之后,都赐给了那些兄弟们。 没有人敢对我们不敬,也没有人敢得罪我们。 那些当官的每天都说要剿匪,但从老百姓身上刮下来的所谓剿匪的钱,有一大半都送到了大哥手里。 大哥就是皇帝,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我有时候会向大哥说,这样的日子真好,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能过这样的日子。 大哥哈哈大笑,用他那钢筋铁骨般的大手,拍拍我:“狗日的,你记着,只要你把老子的铁砂掌练好了,就永远能过这样的日子。” 我很开心,练得更勤快了。 直到有一天,大哥死了。 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很大,他那双引以为豪的铁砂掌,被硬生生插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他身上踩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就像一座山,纹丝不动,亘古不变。 后来,我在逃亡的路上,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西北王,白夜。 西北王这个名号,不是他自封的,也不是他手下人喊的,是那些从他手中逃生的人,口口相传出来的。 我不服气,我恨,我怨。 我怀念当初锦衣玉食,玉盘珍馐的日子,我怀念那几个女人,她们的皮肤如丝绸一般细腻。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像一条狗,那个男人连看我一眼都欠奉。 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想要找出办法,能杀了那个男人。 我甚至幻想着,我杀了他以后,夺去了他的基业,成为了新的西北王,比大哥更威风,更厉害,有更多的女人。 但是没有办法。 那个男人一天比一天强。 如果说五年前那个男人还是属于人类的范畴,那么五年后,那个人就像神一样,自己连那个男人出手的轨迹都看不到。 在那个男人一章轰塌了城门以后,我彻底死了报仇的心思。 只有惶恐。 我不想报仇了,我只想活着。 汪家这群蠢货,连我的身手都没有搞清楚,还以为我只是练外功。 现在居然想去捋那西北王的虎须。 一家子蠢货! 那天,在酒楼门口居然又见到了西北王。 我竟然可耻地躲在了座位下面。 这场风波已经起来了,那个男人来了,我也要走了。 大哥说的不错,人要为自己活着。 但这句话的前提,是活着。 --------------------- 猪笼城寨内的战斗还在继续,被汪琛称呼为顺子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融进斧头门的队伍中,一袭黑衣,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中,很少有人能发现这个行径怪异的人。 越来越近了。 顺子捡起一把不知何人掉落的斧头,斧头上还有斑驳血迹,已经有些凝固了。 操着斧头,顺子不动声色地向前游走,躲过了数次袭击,避让开已经疯狂的人群,向猪笼城寨的居民走去。 谭廷仗着十二路谭腿,在斧头门众人中上下纷飞,哪怕是枪杆子,一记鞭腿下去也四分五裂,更何况是人。 只是斧头门的人实在太多了,谭廷也逐渐露出疲态。 鳄鱼帮成员本就是为了看热闹而来,人数上不占优势,也逐渐落入下风。 谁也没有看到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身影向猪笼城寨的百姓走去。 马上就要到了。 但那些人被鳄鱼帮的人保护得实在太好了,老弱妇孺皆在中间,周围尽是男人。 不能再往前了,一旦被发现,功亏一篑。 只要杀了人,造成了混乱,领了赏钱,天高地阔,何处去不得。 顺子佯装打斗,眼角不住地瞥向人群,在最外围,有一个瑟瑟发抖的老汉。 老汉满脸惶恐,惊慌失措的神态被颤抖的身体表现得淋漓尽致,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红色的内裤透了出来,极其辣眼睛。 哦,还是个死兔子! 顺子心中一定,就你了! 打定主意,悄悄远离谭廷的位置,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脚踢开了面前和他“打”了许久的鳄鱼帮成员。 饿虎扑食般向目标冲去,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突如其来的变故惹得众人大惊,谭廷听到喊叫声,回头看到有一看不起面貌的人正冲着老汉袭去。 那老汉是猪笼城寨内的一个裁缝,为人和善,且羞涩,属于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类型。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使他在这个小地方人缘颇好。 自己因没钱缝衣服还承过他的人情。 谭廷顿时大怒,双目圆瞪,一脚蹬在面前一个斧头门成员的胸口,借势后退,那斧头门成员的胸口肉眼可见地坍塌了下去,后背拱起一道让人惊悚的弧度,瞬间便断了气。 “住手!” 但来不及了。 顺子就是为了一击远遁,才处心积虑地挪到了远离谭廷的地方。 顺子眼睛中泛出喜悦之色,表情愈加疯狂,只需要轻轻一掌,自己便能脱身而去。 面前这个老兔子,绝对没可能活着。 只是下一瞬,顺子表情凝固住了。 摧金断玉无往不利的铁砂掌,竟被一只拳头挡下来了! 世上有很多人能挡住自己的拳头,但那些人中绝对没有此刻这个拳头的主人。 因为这只拳头的主人,正是刚才还在瑟瑟发抖的老兔子。 功夫 第五十三章 五郎八卦棍 顺子抬头,惊愕地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有些老了,四五十岁的年龄,脸上的皮肤也有些松弛。 眼袋很深,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操劳过度。 但与刚才不同的是,柔和的面容和有些怯懦的眼神消失不见了,转而出现的是一张颇有些凶厉的面孔。 硬朗的气质和稀疏的头发格格不入,但掌心传来的坚硬触感告诉顺子。 这人是个高手。 很高的高手。 洪玲玲很生气。 当年失手打死了人,还是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兄弟。 来到这里隐姓埋名十几年,就想这么孤独终老一辈子。 为什么还有人要对自己出手? 就因为自己好欺负吗? 就因为自己看起来怯懦吗? 越想越气,抵住顺子手掌的拳头也逐渐用力。 顿时,整个人的气质判若两人,若不是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抹红色,几乎让人觉得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洪玲玲怒从心中起,一披一卦,击退了顺子的铁砂掌,又欺身上前,一只铁拳直冲顺子的喉咙而去。 出手便是杀招! 从坐到立,短短一瞬,盘膝而坐的姿势变成了标准的弓步,如猛虎下山,又如大浪滔天,拳锋未至,拳势已压迫得顺子感到窒息。 千钧一发之际,顺子左手挡拆,右手回旋,想要逼迫对面这个男人暂缓攻势。 谁料洪玲玲完全不管不顾,伸手一挡,挡住了顺子的围魏救赵之势,直拳依然冲着顺子的喉咙而去。 洪家铁线拳,拳势刚猛无比,既出无返,生死不论! “铛!” 拳掌相交之际,肉体凡胎,竟有阵阵金戈交接之音! 一道让人肉痛的击打声,听在众人耳中不禁感到一阵牙酸。 就在这阵声音掩盖下,洪玲玲的拳头也重重打在顺子喉咙处。 微不可闻的漏气声,从顺子喉咙中丝丝发出。 顺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了。 他还没有死。 脑部神经控制着脖颈处的肌肉,想要将头重新立起来。 可是骨头已经断啦,怎么也立不住。 总是要耷拉下去。 立起来,又掉,又立起来,又掉。 顺子发狠,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使劲儿一抬。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顺子心中窃喜。 骨头卡住了,头能抬起来了。 下一瞬,眼前一片黑暗,倒地,了无声息。 洪玲玲收回拳头,看着眼前这个就算死也要高抬着头的汉子,尽管是敌对势力,但习武之人的性格,还是让洪玲玲在心中暗赞一句: 好汉子! 谭廷一脚蹬飞旁边一个瞅准机会打算偷袭的斧头门成员,不善言辞的他立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激动地向这个他一直以来都有些看不起的老裁缝用力抱拳: “十二路谭腿,谭廷!” 洪玲玲又恢复了刚才那慈眉善目甚至有些怯懦的表情,笑呵呵地回了一礼:“洪家铁线拳,洪......叫我老洪就好了。” 在猪笼城寨住了这么些年了,谭廷这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虽存在感比较低,但彼此之间也有一份乡邻之情在的。 谭廷点了点头:“洪家铁线拳,闻名已久,洪师傅,你我......” 正打算客套几句,却见对面的洪师傅突然脸色大变: “当心!” 谭廷预感不妙,慌忙之中来不及看清情况,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倒地一滚,双腿翻腾。 虽不雅观,但也留了一命。 因为下一瞬,谭廷刚才站着的地方,便被射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弹孔! 之前因为谭廷总是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斧头门中人担心误伤到门中兄弟,一直不敢放开枪口。 直到谭廷刚才为了救他眼中那个虽然不太看得上但也不能不救的“老裁缝”时,才从人群中脱离出来。 但也将自己致于危险之地。 斧头门中钻出一排持枪的人,手中拿着的也不是一扣一发的步枪,而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崭新的“汤姆逊”冲锋枪! 站出来的枪手们个个狞笑着,面色嚣张,什么话也不说就打算开枪。 虽然斧头门中为人处事低俗下落,但战斗素养却丝毫不缺。 可能这也是斧头门能在短短几年内成长为可以和鳄鱼帮分庭抗礼的帮派的原因吧。 就在枪手们打算开枪,洪师傅和谭廷怒目圆睁,鳄鱼帮众人大呼小叫,并打算以肉身挡在猪笼城寨众人身前的时候。 在众人身侧,一张木门被轰开,电光火石间,一道虚影从木门中射出,速度之快竟是难以捕捉痕迹。 “啪!啪!啪!” 几声清脆且短促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几名枪手手中传来的剧痛感。 众人定睛一看,几名枪手手中的枪已被打得稀烂,成了一坨废铁,连烧火棍都不如了。 另一侧的墙上出现了一根棍子。 长棍一段深深插在墙内,露在外面的一段嗡嗡作响,巨力作用之下,尽管已经深入墙内,却还在不住颤抖。 棍身上还残留着一些冲锋枪的残骸。 就在众人震惊之余,刚才那道门内又飞出四五根棍子,只不过这次的力度明显收敛了许多。 但尽管如此,寥寥几根棍子依然打得斧头门内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若还是刚才那个力道,估计就不会有这么多中气十足的惨叫声,而是漫天血雨,以及数不清的窟窿了。 万众瞩目之下,门内走出一个人来。 中等身高,些许秃顶,不胖不瘦,腰间还系着一张脏兮兮的围裙,上半身的衣服上还有斑驳的面粉。 只是胳膊上偶尔显出来筋勃的肌肉才露出一丝狰狞。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男人的左手。 那里,松松垮垮握着一根棍子。 刚才就是这样的棍子,击碎了好几把铁制的冲锋枪,又去势不减,深深插入了二十米外的墙上。 这是何等的精准度! 又是何等的巨力! 男人站了出来,扭转了战局,威慑住了斧头门,面向谭廷和洪玲玲,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双手持棍: “五郎八卦棍,阿鬼,见过两位。” 功夫 第五十四章 当赏 “枪法。” 鹤笔翁冷冷道。 “枪法?” 汪琛还停留在顺子被一拳毙命的震惊中,听到二叔说到,不由得怔怔重复道。 鹿杖客此刻脸色已经十分阴沉:“没错,就是枪法,脱胎于五郎八卦棍,揉杂了杨家枪的大开大合,一人持多枪,正适合战场厮杀。” 顿了顿,又恨恨说到:“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想来应该是在骂此刻还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顺子。 只是,他也无法再骂些什么了。 毕竟,他自己都没看出来,那个看起来无比怯懦且十足的兔爷模样的老男人,竟是洪家铁线拳的传人。 武林中以柔克刚终是少数,多数则都是一力降十会,以刚碰刚,以硬碰硬。 铁砂掌也算是难得的外功功夫了,并不逊于洪家铁线拳。 但对方明显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手,两者相撞之下,对习武不过数载的顺子,自然产生摧枯拉朽之势。 “三叔,那现在......” 汪琛问道。 鹿杖客长呼一口气:“无妨,还有文章可做。” 鹤笔翁转身离开,鹿杖客紧随其后,二人上车离开,汪琛无奈地咂咂嘴,向汪市长走去。 “少爷,现在是?” 汪市长站在汪琛身边,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问道。 汪琛颇为无趣地看了眼猪笼城寨,那里的斧头门众人已经不再有动作,像是一群被吓坏了的鹌鹑,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广阔的猪笼城寨院内,落叶可闻。 “走吧,二叔三叔都走了,还在这儿干嘛。” 汪市长讨好地笑了笑:“二爷和三爷纵横江湖数十载难逢敌手,想来定是有所计划,少爷倒也不用多过担心。” 汪琛已经能听到远处喧嚣的吵闹声,越来越近。 那是鳄鱼帮与斧头门召唤的帮手来了。 汪琛坐进了车的后座,翘起二郎腿。 汪市长连忙钻进前座,向司机吩咐:“开车,回府。” ---------------- “阿宾!你们鳄鱼帮非要和我们开战吗?” 斧头门中有人拿着刀指着阿宾,一脸气愤与仇恨。 阿宾接过身后猪笼城寨居民中递过来的一条白巾,将左胳膊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又不放心地紧了紧,才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人。 映入眼帘,一众疯狂愤怒且暴虐的面孔。 阿宾肆无忌惮地笑了笑:“开战?就你们?配么?” 随后也拿起了刀,在地面上戳了戳:“当年为什么把你们赶出去,心里没点数吗?你们要跟着你们的江门主无所谓,要做什么也无所谓,但是有一点,你们把耳朵竖起来给我听好喽!” “不入公门,不事王侯,不行达官,不欺良善,不为匪事,不就异族,这是我鳄鱼帮的帮规,这规矩是白爷定下的,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今天这事儿,就算说到白爷那里,我阿宾也有理,不过一死而已,但是这条线!” 阿宾用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线:“你们今天过不来!” 三楼,屋内。 包租公婆二人蹲在窗柩下,相视无言。 “老公,还好我们没有一时激愤听了那玄冥二鬼的屁话,不然可能真要误杀好人了。” 包租公点了点头:“不入公门,不事王侯,不行达官,不欺良善,不为匪事,不就异族,好大的口气,好正的帮规,你我二人行江湖数十年,可曾见过这般奇行乖张的帮派。” 包租婆思考了一番,缓缓摇了摇头:“自古帮派,莫不抱团取暖,圈地自封,哪怕是当年的名门正派,也没有如此正的气势。” 包租公从桌上拿起一瓶酒,抿了一口,语气感叹:“江湖岁月催人老,时过境迁,变幻无常,这江湖变化太快,你我夫妻二人,还是莫要再淌这趟浑水了吧。” 两人相视无言,屋内重归寂静。 就在这段时间内,猪笼城寨内又发生了变化。 鳄鱼帮与斧头门在开战之前,便早早地拉响了召唤同门的信号,此刻,两帮人马便聚集在了猪笼城寨外,剑拔弩张,气势汹汹。 何老三瞪着双眼,看着猪笼城寨内或躺或立的鳄鱼帮众人,许多人已经受了伤,在最里面还躺着几个眼看就要不行了的,鲜血将地面都打湿了一大片。 “操!狗日的斧头门!你们想死是吧!” “何老三,狗嘴放干净点,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们这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畜生!” 何老三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唾沫星子喷得三丈远,冲着不远处鳄鱼帮中的人喝骂道。 向来人畏狗惧的斧头门众人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眼睛一横,便打算用往常的方式解决这等纷争。 刚才和阿宾在一起的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终于赶了上来,眼见阿宾胳膊上不住地往外渗血,连何老三都没来得及招呼,又一溜烟跑到了阿宾身旁,一脸紧迫:“怎么样?要不要紧?” 转而又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谁干的!兄弟!我去毙了他!” 阿宾笑得人畜无害,全然看不出刚才那威风凛凛的模样,拍了拍这人的肩旁:“诺,在哪儿躺着呢,去吧。” 此人回头,看向阿宾指着的方向,地面上正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阿宾,这才转了话头,冲着外面的何老三喊道:“三爷,林爷说了,切莫动手,他和帮主马上就到了。” 何老三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用刀点了点对面,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站到了阴凉处,等着白夜的到来。 沪都城外,官道上,一辆轿车正在缓慢行驶。 车内,林立看着白夜,等着白夜的命令。 “莫慌,命令是我下的,怪不到兄弟们的头上。” 白夜十分淡然,十指交叉摆放在腹部,端坐车内,嘴角含笑:“不仅怪罪不到兄弟们头上,这次的事情还办得我很满意,当重赏!” “是,白爷。” 林立心中有底了,转过身去掀开后玻璃上的帘子:“白爷,那江小姐她......” 白夜眼帘低垂,默不作声。 林立放下了帘子,同样不再说话。 在其后,一辆车极速跟进,车轮带起的尘土不住翻滚,像是跟着一条长龙,气势如虹。 功夫 第五十五章 来了 “小兄弟,刀法不错。” 阿鬼手持长棍,走到阿宾旁边,先是打量了一番阿宾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后向阿宾抱拳说道。 阿宾见状,立刻整了整衣衫,双脚并步站立,头正、身直,目视受礼者,面容举止自然大方。 论势,阿宾并不怕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这些年来鳄鱼帮打杀的所谓武林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论武,阿宾跟随鳄鱼帮中教头好歹也是习练了数载刀法,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几年的积累,好歹也能在阿鬼手中走几个来回。 只是此刻,并不是拿腔作势的时候,全因为阿鬼如今的姿势。 只见阿鬼左手在上,左手四指并拢伸直成掌,大拇指屈拢于掌内。 右手在下,右手握住成拳状,拇指在外,拳眼向内,斜对胸窝。 这是标准的武林中见面礼,即表示尊重,也表示客气。 好不容易帮猪笼城寨中的居民躲避了斧头门的残害,若是因为这一点事情导致彼此心中不快,岂不是前功尽弃。 况且,阿宾此刻也摸不清这个叫阿鬼的,棍子又能耍出花来的武林中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武林中人好面子,好勇斗狠,稍有不快拔刀相向更是家常便饭。 不过看此人的表现,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无理取闹之辈。 一念至此,阿宾倒也放下了心,回忆着教头当初明说的一些要领,伸出双手,左手成掌,右手握拳,左掌心掩贴在右拳面上,左指尖与下颏平齐。 屈臂成圆,肘尖略下垂,双手拳掌在胸前,冲着阿鬼缓缓行礼。 阿鬼见状,眼神一亮,惊喜道:“没想到小兄弟也是江湖中人,失礼失礼。” 阿宾正想说些客气话,却被旁边的一道声音打断。 “行了行了,你们拜来拜去的,又不是入洞房,客气个什么劲儿啊。” 洪玲玲翘着兰花指,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白了一眼阿鬼,接着说道:“好你个阿鬼,同为邻居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是五郎八卦棍的传人呢。” 阿鬼将棍子立在一旁,呵呵笑道:“洪老板不也是隐藏地很深嘛,洪家铁线拳,刚猛无比,几近失传,没曾想竟在这小小的猪笼城寨相遇,实乃三生有幸。” 这时,谭廷也走了过来,一番大战,身上本就是下苦力的马褂彻底破烂不堪,看着两位无比熟悉可是在此刻又显得极其陌生的邻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是在因为自己隐瞒了会武功这件事而不好意思。 洪玲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说你,明明是十二路谭腿的传人,一天天还让包租婆那么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你去开个武馆也比现在赚的多,何苦在这儿受罪呢。” 谭廷哼哧两声,没有说话。 阿鬼拦下了洪玲玲:“想必谭兄是有难言之隐,我们就不要再深究了吧,还是来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洪玲玲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同是天涯沦落人,心甘情愿隐姓埋名,谁还没有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听到阿鬼的话,转头看向另一旁依旧虎视眈眈的斧头门众人,眯着眼睛,舔了舔嘴唇,淡淡说道:“这可不好办啊,斧头门人多势众,好手更是不少,听说他们的那位江门主,功夫很高啊。” 谭廷听到洪玲玲的话,听了挺胸膛,脚尖点地,不言不语。 阿鬼笑道:“哦?很高?有多高啊?” 洪玲玲语气凝重,只是表情却愈加玩味:“多高?三四层楼那么高咯。” 阿宾拱了拱手:“三位前辈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鳄鱼帮既然插手,就不会半途而废,定会一查到底。” 阿鬼摆了摆手:“小兄弟,鳄鱼帮的名声,我们也知道,你们和那些歪门斜派不是一路人,但这件事情既然是他们冲着我们猪笼城寨而来,那我们就得迎上去,让你们深陷其中反倒是我们不义。” “就是。”洪玲玲看向阿宾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再说了,你一个小喽啰,给自己的帮派惹下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帮主又怎么会轻易饶了你们,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该走的走,该撤的撤,若是你们帮主要为难你等,到时候就来找我们,我们去找你们帮主谈谈。” 谭廷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洪老板说得不错,能帮我们一次,已是仁至义尽,我们不是不分好歹之人,日后担忧差遣,在所不辞。” “是啊是啊,小兄弟,你们走吧。” “我们已经很感谢你们了,不能再让你们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啊。” ...... 几人身后的猪笼城寨众居民中,纷纷传来差不多的话语,大概意思都是想要将自己和和鳄鱼帮兄弟们劝返。 阿宾有些好笑又有些慨然地看着这几人,至于其他的鳄鱼帮成员,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最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理解为什么鳄鱼帮要立那么一个与当今所有帮派的存在宗旨都背道而驰的帮规。 在如今这个吃人的社会,抱团取暖是最基本的自保手段,能够做到像鳄鱼帮这种秋毫无犯的团体,不能说没有,但一定是凤毛麟角。 所以在一开始以帮规严厉要求时,引起了帮中弟子极大的反弹,情绪不稳,甚至哗变。 这也是造成后来大批帮中弟子离帮而去,继而加入斧头门的最根本原因。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遵守帮规之后,从那些以前看不起的,打压的老百姓群体中收获到以往从未感受到的尊重,和发自内心的拥护之后,鳄鱼帮中反对帮规的声音越来越小。 相反,如今帮派中倒是诞生了一大批簇拥帮规,维护帮规权威的弟兄们。 阿宾和身后的这一批人,就是其中坚定力挺者。 阿宾看了看身后的帮众兄弟,兄弟们又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 突兀的笑声,笑得不远处的斧头门中人神情警惕,笑得猪笼城寨中人不明所以。 良久,阿宾止住了笑声,表情惬意,神情自豪:“你们信不信,今日若是我们帮主在此地,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至于几位前辈所担心的事情更是无稽之谈,我现在说的也许几位前辈不信,等我们帮主来,你们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说着,眼神一亮,直起身来,指向远方的道路,尘土喧嚣,飞尘滚滚:“看,我们帮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