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田园人生》 第1回 一天中午,江陵市市一医院。 往日的这个时候,病人家属送餐过来总是一副轻松的神态陪伴吃饭,说说笑笑,不管病人得的什么病。这不是没心没肺,而是为了减轻病人的紧张感与心理负担,以便好好配合治疗。 今天亦然,病房里不见压抑,只有病人与亲属间的温馨细语。 除了一个角落,那儿的气氛有些沉重。 这间是六人房,靠近狭窄小阳台边的一张床上躺着一名年青姑娘。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眼睛轻眨,弯弯的长睫毛活像两把小扇子轻轻挥动,像是粘上去的。 很多女生都这么说。 她五官精致,小巧微翘的鼻子,娇嫩的唇瓣浅抿。一双杏眸遥望窗外,眉毛清秀,眸里泛着一层凉淡的水色。 由于坐在病床上,看不出身高几何。她额头受伤导致气血虚乏,脸色苍白,但气质恬静。与其他病友相比,她显得特别安静,仿佛一间病房划成两个世界。 她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刚才方醒。 住院的原因是额头受伤,听说摔倒撞了一个窟窿,那血哗啦啦地流,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她被送来后就一直在睡,呼吸轻微,若非医生时不时地过来瞧瞧证明她还活着,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她不是没亲人,从搬进这间病房开始就一直有亲人来探望。 有兄嫂,有叔婶,有大伯大伯娘啥的。 都是很亲的亲人,不过,那些亲人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得知她还活着,叔婶伯娘等人就放心了,跟病友们笑说几句贴心话,从此没来过。 那对兄嫂倒是来了,一天来一趟,今儿早上过来发现她没醒便走了。 可能是碰巧,亲人们来的时间都不在饭点,看来病人扔在医院他们很放心,估摸着她吃喝有人伺候,啥都不用亲属发愁。 见此情形,病友们纷纷猜测她人缘不咋滴。她受了伤,那些亲人非但不心疼不紧张,反而神色间有些嫌弃和麻烦。是这女生太作,经常闹得大家鸡犬不宁的原因? 若是,她有此下场是理所当然。若不是……倒让人有点心酸。 仅此而已,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有心思搭理别人的闲事呢。 当然,八卦消息除外。 据打听到消息的护士透露,原来姑娘至亲的亲人前段时间走了,父母遭遇车祸双双身亡。 听到这里,病房里的人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 而备受瞩目的对象却无动于衷,似乎毫无所觉。 她额头上包扎着白纱布,独自坐在床上,安静地望向窗外的远方。 这里是医院的四楼,窗外不见半点绿色,只有两三栋正在起建的大厦。正在搞建筑的工人们像一只只小蚂蚁般忙碌着,除了工程机械传来的轰隆声,还隐约听见工人们的阵阵吆喝,忙得热火朝天。 有时候,地面传来人们齐整哄亮的叫声,可能卸了水泥或者沙子,随后看见地面涌起一大片灰尘。 外边太阳炽热,从这儿望出去,仿佛整个世界被灰尘笼罩着,眼前一片灰濛濛的。 她叫苏杏,今年18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天资聪颖的人在求学过程中总要跳个几级证明自己的才华。哪怕她没那个意思,架不住父母的虚荣心作怪,因此成了本届毕业生中最年轻的一员。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天有不测风云,她毕业没多久便传来噩耗,说父母遭遇不测离世。 这个消息让她悲痛欲绝。 但是,这不是她受伤的原因。 她受伤的原因是跟兄嫂为了某些事吵了一顿,被亲大哥用力一推,摔倒时撞到椅角受了伤。 今早醒来,巡房的医生告诉她她已经昏睡两天两夜。 在外人眼里,两天时间很短,对她而言却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昏睡期间,她梦到住院前发生的事,与出院后的事。 也就是说,她梦见未来了…… 收到父母遇难的消息,她赶紧从g市赶回来,在半路收到银行信息说入了一笔帐,共25万。回到家里方知,自己亲哥在叔伯们的建议之下与肇事者私了,那是分给她的赔偿款。 大家有意先斩后奏,不容许她回去再吵闹。 她家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据闻对方是个富二代,酒驾,傍晚时分撞了人,本想逃逸的他被路人拦下并拍到车牌,只好乖乖认错。 二老逝去的所有费用他全包了,还有五十万的赔款,条件是苏家人要立刻火化二老尽快了结此事,说是怕家属以后再闹事没完没了。 虽是两条人命,但在这小城里,肯掏五十万的赔偿款不多见,众人都劝她大哥接受。 于是,苏杏连见二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等回到家时,摆在她跟前的是两个准备下葬的骨灰坛子。 肇事者是谁,她不知道。 大哥苏海和叔伯们怕她节外生枝,瞒得死紧。毕竟死者已矣,跟人打官司要花大钱的。而对方是有钱人,靠山肯定比普通老百姓多,苏家人怕到时候告不了对方反而惹来一身腥。 见对方的律师态度诚恳,又肯赔钱,苏海便听从长辈的意思选择私了。 等妹子苏杏回来时木已成舟,无力再改变这个结果。 还好,总算大哥没做得太过分,让她来得及送父母最后一程。送走双亲,伤心难过的她请假在家里住了不到一周,然后跟兄嫂起了争执。 原来,大嫂见公婆已亡,便撺掇丈夫把家中的财产改于他名下,却在此时意外发现公婆名下的一套房子居然写着苏杏的名字。 卧槽,这还得了! 夫妻俩顿时炸毛。 不管在农村还是小城镇,父母的遗产从来没有留给女儿的,除非是独生女,也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绝户。甚至有些人宁可从族中收养一名男孩,也不会把财产留给唯一的女儿。 一来怕便宜外人,二来怕自己老无所依。 毕竟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她嫁人总不能带着父母一起嫁过去,不如把钱留着养一个男孩在身边比较安心。 这是华夏大部分人家的共识。 苏家也不例外。 苏家一共有三套房产,两套在市区,一套自住,就是目前大家住的这一套,共有两百多平方,三层楼,每层两房一厅。 第2回 另一套在马路边,面积约一百五十平方,共有两层。 第一层原是苏父苏母做药材生意的,现在二老没了,苏海夫妇懒得打理店子,打算清走存货和二楼一起出租。这套门面地段好,租金一年比一年贵还有大把人抢着租,夫妻俩游手好闲不愁吃穿,连孩子的学费都够了。 按苏氏夫妇的意思,这两套房产是留给儿子苏海的。 问题就出在第三套房,它座落郊区较冷清的地段,才七八十平方,适合人居住,做生意的话十有九赔。之前租给别人当仓库,可惜那些店开个一两年要么关门,要么另觅良址,因此常被丢空。 做生意不行,打工仔也不敢租。 因为附近的路灯常被人破坏,一坏就坏几个月没人修,晚上乌漆麻黑又多飚车党,特吓人。 这一套就留给女儿苏杏。 苏氏夫妇是这么想的,女儿学历高,毕业以后不可能回家乡落户打工。可是女儿聪明而单纯,他们怕她以后嫁人了,万一遇人不淑怎么办?总得有个安身的地方。 住市区的家里?二老怕儿媳有意见,日子长了恐怕连儿子都心生不满。给太好的房子更不行了,怕惹儿子儿媳生气,兄妹不和,不如把效区这一套给她。 虽然条件差了些,女儿不长住,不会计较这些得失。 如果女儿以后婚姻幸福,这套房她就用不着了,自然会把房子过户给大哥或者侄子们。 苏杏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到大,苏氏夫妇对她是疼到骨子里的,大事小事都要替她盘算好。至于儿子,他读书不行,勉强一个中专毕业就出来瞎混,不到一年就娶了媳妇。 小市民容易满足,二老觉得家有店铺,有房租,小两口吃喝不愁就行了,不指望儿子有多大出息。在市区的繁荣地段,就算在四五线的城市,房子只会越来越吃香,足以供养儿子一家。 二老想得很美,却低估了人类的贪婪之心,他们的儿子儿媳不仅想要最好,还想要全部。 对于苏杏来说,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父母尸骨未寒,大哥大嫂就为了一套房子跟她撕扯,并且大动肝火,要她立刻随他去变更房产证上的名字。 大哥擅自作主把父母火化,害她来不及见二老最后一面,又擅自与肇事者私了,苏杏本来就伤心愤怒。如今见大哥大嫂这副贪婪不讲理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誓死不肯改。 于是,兄妹二人在家里争执起来,甚至惊动苏氏族中的长辈。 长辈们平时对苏杏赞誉有加,因为她聪明。村里头年年都出大学生,这么年轻的是头一个,都说十分难得。奈何一些规矩深入人心,关于苏家的财产分配一心偏向苏海。 因为他是苏家长子,苏家的产业不能落在女儿手上?女生外向,给了她,等于便宜不知哪个野男人。虽然苏杏颇得长辈们赞扬,但在这一点上遭到族中长辈的共同指责,骂她不该痴心妄想。 见及此,苏杏既委屈又失望,什么叫痴心妄想?这不是父母给她的吗? 于是,她脾气犟起来死活不肯妥协。 此举惹来苏家叔伯长辈的不满,纷纷指责她不懂事。有婶伯娘的苦言相劝,有叔伯们的厉声喝斥,说她没规矩,读那么多书成了一个书呆子,说她对不起父母。 至于法律说的凡子女皆有继承权,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笑话。 那段日子,大嫂明是劝架,实则话里藏针,对丈夫火上添油,导致兄妹俩的冲突越演越烈,族人对苏杏越来越不待见。 最后,大嫂怂恿刚过六岁生日的儿子苏小峰去闹,纠缠哭打小姑。 苏杏拉开他闪到一边时,不知怎的,侄子苏小峰居然扑倒在地。 以为儿子被打,苏海勃然大怒把自家妹子用力往边上一推。苏杏被摔倒,额头恰好撞上尖锐的椅角导致头破血流,以致昏迷不醒。 这就是她今天躺在医院里的原因。 睡两天了,额头上的伤被包扎得好,虽有隐痛,痛不过梦中的惨景。梦境太真实,临死前的身上撕裂痛感犹在,她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有些凌乱,更多的是疑惑不定,额头上的伤反而没那么清晰了。 花了几个小时确认眼前的才是真实场景,苏杏心下稍安。 这时候,一名护士和医生进来,护士过来给她换药。 苏杏抬眸望着医生微笑道:“……医生,我要出院。”笑容浅柔,目光清澄,没有半点自厌自弃的情绪。 住院费用是她出的,大哥用她的卡预付款。她的密码是自己生日,很好记,全家人都知道。 短短两日,恍如隔世。 下午时,她拖着虚弱的身子站在医院门口,仰起头来,看看这风和日丽的天空,看看眼前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头,人来人往,和谐安乐,不由得感慨万分。 如果那不是梦,多谢上苍不杀之恩,让她重返这个太平盛世。 如果那不是梦,如果一切皆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她会慎重考虑今后的人生,尽量避开自己即将遇到的渣人。 她不想活得憋屈,不想死得无奈,她要平安喜乐地活着。 为自己而活。 “咕~”肚子里响起一阵闷鼓声,提醒贪看世情的女生该吃中饭了。 苏杏垂下眼睑,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摸摸饿扁的腹部。 哈,貌似好久没吃饭了。 回想那几天发生的事,感觉特别的不可思议。她一直是个文静的美少女,性子顶多有些清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跟人争吵。 父母的去世,兄嫂的贪婪无情,刷新了她对自己的认知。 不过,再清高的人也要吃喝拉撒睡。 生活在天下太平的年代,最有爱的事情是:饿了么?想吃就吃,想吃什么吃什么。要搁梦里,想吃顿肉得经历千险万难还不一定能找到。米饭更少,早被人抢光了。 而眼前的日常生活,简直像活在天堂里般舒坦。 但是…… 抬眸看看天色,看看车水马龙、泥尘翻腾的公路,苏杏的眼神略显茫然。 有些事她验证过,有些事仍待证实。 第3回 在梦里,大嫂过来瞄一眼就走了,恰巧被醒来的苏杏看见她离去的背影。当时她心存感激,以为嫂子是出去给她买吃的,结果一直等呀等,等到现在这个时辰,被饿个半死。 想起为了一间房子兄长翻脸无情,丝毫不顾念手足之情她就很心塞。 又听病友们说兄嫂轮流过来瞄一眼便走了,连问都不问,更是心火盛,伤心失望之下她回到了g城,然后脑子犯抽做下一连串糊涂事…… 冲动是魔鬼,被冲昏头脑最容易坏事,所以她要冷静……地回去印证一下梦里的情形是否属实。 梳理好情绪,苏杏不再犹豫,伸手招来车子…… 此时此刻,正在收拾病床的小护士忽然发现床边的小铁柜上摆着一枝花,一枝鲜艳欲滴的郁金香,不禁眼前一亮。 “诶?今早有人来看她吗?送她花了?谁?帅不帅?我以为她一个亲人都没有呢。人什么时候来的?她男朋友?你们有没看见?”小护士拿着那枝花一脸惊诧,很八卦地问其他病人。 女人嘛,对稍微相熟的同胞的另一半特别感兴趣。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有的说没看见,有的说根本没人来探望她。 “没有?这花从哪儿来的?”小护士愕然。 “会不会是哪个护士或者医生看她可怜从哪儿摘来的?”一个病人玩笑似地说,脑补一出医生与病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不可能!我们医院没种郁金香。”小护士摇头,“据我所知,有郁金香的店只有北京路对岸才有,谁那么有心大老远跑去给她买?” 如此有爱,必有隐情。 “不可能啊!我今儿一早痛醒没睡着过,除了她嫂子进来站了两秒钟外,没人拿花进来。”一个病人说,“真有心的话应该送吃的,可怜她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这花不会从天而降吧?反正她没出去过我跟你讲,就上了一趟洗手间……”另一个醒得早的病友反驳道。 同住一间病房也是有缘,对方父母双亡,兄嫂看起来也不咋滴样,摔倒撞破头也是别人说的,谁晓得真相是什么?她醒了之后不哭不闹不多话,形只影单,怪可怜的。 大家怕她想不开,格外留意着。 “哎,”另一个年轻女病友笑了笑,“洗手间的门倒是贴着一张纸,上边画的也是郁金香,说不定她从上边摘的。” 噗,这番话引起众人的哄笑。纯粹玩笑,不含恶意。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小护士虽心里疑惑,三观却很正常,对怪异之说听而不闻。 这些病人怪能苦中作乐的,要么是看见有人送她花心里发酸。嗯,对,今早肯定有男生来探望那个女生,不然花从哪儿来的? 好可惜,没看到对方长什么样。 小护士自行脑补剧情,随手把花搁在一边,快手快脚地换下那张旧床单…… 此时的苏家,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饭。 “吃饭玩什么手机?放下,你听见没有?”儿子吃饭玩手机,一口饭想吃半年似的,苏海忍不住骂道。 “你凶什么凶?”他妻子王彩霞不满意了,白他一眼,“玩手机怎么了?你妹还拿你房子呢,有本事冲她吼,少拿我娘儿俩撒气……” 她嗓门不大,但怨气十足地唠叨,一边温声哄儿子:“小峰快吃,等会儿一起去看你姑。” “不去!她欺负人。”已六岁的苏小峰一把推开亲妈递到嘴边的小勺子,语气清脆稚嫩,“爸,我姑是不是快死了?她死了那房子就归咱家了是吗?” “小峰闭嘴,快吃饭,听话!”嫂子忙把手上的饭菜塞进儿子的嘴,可惜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苏海瞪她一眼,“你跟他胡说八道什么了?还要脸不?” 若让外人知道他为了钱把妹子打得住院,这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那可是他亲妹子! 假如她没醒过来还好说,意外身亡没什么。关键是医生说她没事过几天就醒了,妹子心软,但小脾气多,她不会主动对外说自己亲哥什么。 但是,如果她听见家人在外边胡说八道,那就难说了。 对苏海而言,妹子受伤完全是自找的,但外人不这么想。为了她毁掉自己名声不值得,太冤了。 “我没说什么,那天我弟妹过来替咱们抱不平发发牢骚,可能被他听到了。哎,童言无忌,有什么关系?”王彩霞不以为然,“话说回来,你妹要是死活不肯把房子还给咱们,我在外边咒死她……” 敞开的大门边,站着回来探听虚实的苏杏,目光坦然,略有些失落。 唉,这就是她一向敬重的大哥和大嫂,这就是她一向最疼爱有加的小侄子。谈论她生死的口吻轻描淡写,面不改色,就像街边死了一只猫一只狗般轻松。 原来小侄子从小对她就没好印象,难怪长大以后姑侄俩感情一直淡淡的,虽然她帮了他很多。她偶尔失落,但从不计较,直到大难临头才意识到自己是一厢情愿。 梦里的那个她好傻,一直以为切肉不离皮,打断骨头连着筋。 结合未来与今生的情形,其实爹妈一走,她就应该打断骨头扯断筋。 在梦里,她一时气愤跑回g市,没想到,兄嫂趁她住院期间,偷偷把她的身份证、户口本拿走了。而她的地契和房产证什么的全在父母的遗物里,自然落在兄嫂手里。 她心寒之极,没想到一栋房子能看出亲情的重量。其实,如果兄嫂表现得不那么势利,等过一段时间再跟她好好商量的话,房产证写谁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在她心里,父母兄弟是她最可靠的亲人。 对她而言,自愿给的,和被强抢的意义完全不同。 被兄嫂的嘴脸闹得心灰意冷,她最终回来办了过户手续,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并扬言跟大哥断绝关系。 当然,大家都知道那不过是气话。 事实上,不到一年时间,兄妹俩就和好了。她依旧敬重兄嫂,依旧疼那侄子小峰如己出。侄子长大后去g市上大学是她找人帮的忙,工作分配也是她帮的。 第4回 因为苏杏自己混得不错,而夫家后来在g市也小有名气,资产属于中上水平,给侄子找份工作简直轻而易举。 后来侄子找了女朋友,对方家境不错。苏家家境一般,但其父母见苏小峰的姑姑家境与自家相当,那姑姑又疼他,便爽快地答应婚事。 娶了一名白富美,又有小姑扶持,苏小峰和他的弟弟们的人生如同坐火箭般扶摇直上。 可他们后来是怎么待她的? 在炮火连天,环境无比恶劣的年代,他们把回来求助的她抛在危机四伏的废墟里自生自灭,最后死在一场混乱中…… 回想梦中的情形,苏杏不禁自嘲一笑,很多女人都有些犯贱,她也一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更改房产证名字的一年后,那套房子落在嫂子兄弟的手中,没给苏海一分钱。 因为嫂子说,那套房子就算出租也赚不了几个钱,恰好她兄弟娶了媳妇,不如给他二人开门做个小生意。以后苏海的事就是她娘家人的事,大家互相扶助。 当时吃穿不愁,整天跟人打麻将到处闲逛的苏海大手一挥,准了。 一年一年过去,不知怎的,那套房的房产证名字就改成了嫂子兄弟的名字。直到苏海去世,苏杏才从侄子们口中得知此事。 也难怪,她其实跟大哥都一副德性,不愁吃穿时,钱财成了身外之物,给了就给了,并不追究。也无法追究,因为嫂子还活着,她有权支配亡夫的财产。 大哥苏海只活到五十八岁,在乡下,不到六十岁就死的人算不得善终。也不是横死,他是在自己床上不知不觉地走了,没毛病。 门边,脸色苍白的苏杏思量一番,然后出现在门口,抬脚进了门。 “哥,大嫂,我回来了。” 回来了,从医院回到家里,从梦境回到现实,从未来战乱的末世回到今天的太平盛世。未来的世界充满硝烟战火,充满血腥与暴力,道德沦丧,百毒兴旺。 你弱你有理不再横行于世,适者生存的残酷不再是游戏,人吃人也不再是历史或者小说才有的情节。为一餐温饱出卖所有,包括自身的人格尊严等行为到处可见。 而这一切,尚未发生。 她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父母给的房子她决不放手。 苏杏的出现吓了屋里人一跳,同时又有几分心虚,不知对方听了多少。 真是晚上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见妹子还能站着回来,想必身体无碍。 本来忐忑不安的苏海放下心头大石,换回一脸冷漠的神色,瞅她一眼,不说话,继续吃他的饭。 “啊哈,你回来了,怎么突然出院了?医院也不通知一声,真是的……”嫂子的脸色转变快,原本的一脸怨气瞬间堆满笑容,虚伪的面孔让人好笑之余还有点恶心。 “我让医院不必通知的,你来去匆匆,想必很忙,不必劳烦了。”苏杏笑着,慢慢进屋来并随手关门拴上,“我回来收拾几件衣服就走了。” 听说她要离开,苏海夫妻俩不禁愕然。 “你要走?”嫂子心喜,但表情不明显,很客套地说,“你不是请了一个月的假么?不如在家休息几天再回去?” 经导师推荐,苏杏毕业后在一间文学工作室帮忙。工作室是导师跟其他人合作开的,待遇不错,就是比较忙,连考研的复习都是她一边工作一边做准备。 倒是苏海够直接,扔下筷子,沉着脸瞟她一眼。 “走之前先把房产证的名字改了。” 苏杏撇他一眼,仍温声细语:“爸妈给了我,那就是我的。哥,你若不服咱们可以打官司,如果判我输,房子给你绝不二话。” “苏杏!你这是要跟你亲哥断绝关系?!别忘了我和你哥平时怎么待你……”嫂子尖叫起来,满眼的不可思议。 “怎么待我?”苏杏好笑了,“你不提我倒忘了。好像我每次放假回来都大包小包给你一家三口买礼物,嫂子,你妹去g市玩时,所有费用都是我出,你忘了?我长这么大,你俩送过我一件礼物吗?替我煮过一顿饭?哪怕这次住院花的也是我的钱……你倒是说说待我哪里好了?让我感动一下下。” 嫂子气结,苏海也被妹子气得眼睛冒火。 “所以你要跟我抢房子?忘恩负义的东西,真是一头白眼狼,爸妈白养你了……”他开始四下张望,“我今天就送你去见他们,让他们再管教管教你!” 人气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上次就是例子,她额头的伤还痛着呢。 苏杏不敢托大地以为大哥会顾念骨肉亲情,利益之争,往往将人性的肮脏一面表露无遗。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先下手为强,趁两人不察时揪住侄子苏小峰的衣领,再顺手在餐桌上拿了一个碗,然后退到门边,脸上依旧挂着笑。 没办法,有些事一旦想通,有些东西一旦被舍弃,她恨人恨不过三秒钟,摆不出吓人的表情来。 生气有什么用?反正房子不能白给人,她需要钱。大哥不相让,她就想个法子把证件取回来。 摆脸色没用,想办法应对才是正经。 她也不想打官司,因为麻烦,每天还要面对族亲们的谴责劝说等。那些人的八卦模样,苦口婆心的“为她好”的诛心话,无论在现实还是在梦里都听得太多。 既然反感恶心,何必浪费时间? 大哥苏海是个窝里横,对父母家人很大男人主义,对外却是一枚软蛋,而且喜欢装大方洒脱,挥金如土。 别人把他当凯子揩油水,他却以为结交了一帮义气兄弟,可笑至极。 所以她要速战速决,可惜伤未好,又饿了一天精神一般般,只能挑软杮子下手了。虽然那是一场梦,但梦里的遭遇给苏杏带来很大影响,什么小孩子是无辜的屁话全被抛之脑后。 何况这小孩长大以后,对她更无情。 “苏杏!你干什么?!把小峰放开!”儿子被控制,嫂子吓得想冲过来抢夺。 苏小峰才几岁大,被这突发状况吓得哇哇大哭,手脚乱踢乱打。 苏杏立即捏住他的下巴,稍微用力。 第5回 “闭嘴,再哭我捏碎你的牙。”苏杏语气温柔,手中却力度加重。眼角余光瞥到大哥苏海想要冲上来,马上把小侄子往前一挡,把瓷碗对准侄子的小脑袋, “哥,别逼我。爸妈走了,这世上我就你一个最亲的家人。我不想伤害你们,如果你非要逼我,同归于尽或许是个好办法……”苏杏的眼里一片冷漠。 骨肉亲情,自相残杀,眼前这些情形害得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梦境,还是在现实当中。 亲情薄弱,未来让人惶恐,仔细想想,其实死亡并不可怕。 一向温顺的亲妹鬼上身似的,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异常冷静淡漠,一股异样的情绪划过心底,苏海心里寒了下。 她不争不吵了,可是,过分冷静的姿态更吓人。 见这对夫妻眼睛溜溜转,仍打着抢人的主意。 苏杏心一横,甩手把那瓷碗往墙上砸碎,只拿一片尖锐的瓷片对准苏小峰肥嫩的脸颊,顿时把兄嫂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后退。 “苏杏,你冷静一下。他是你亲侄子,我们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你别冲动。”苏海忙好言相劝,希望用亲情来软化她的愤怒。 嫂子尖叫:“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苏杏不吃这一套,“少废话,把我的房产证、地契、户口本和身份证拿出来!”目光落在嫂子身上,“嫂子放心,只要你们不乱来我自然不伤他。若敢耍花样就别怪我无情。” 温温柔柔的一番话,既招人恨,又招人怕。 当然,这些话都是吓唬人的。 为这些人犯罪并付出一生的自由不值得,所以她一进屋就把门拴上了。 想要回那些证件,跟财迷心窍的兄嫂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只能比狠,不然,她的命运将重蹈覆辙。 这屋的门口很宽大,邻居家未必能听见这边的动静。就算听见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这是大部分华夏人的共同特点。谁家没点儿糟心事?大家都怕惹麻烦上身。 听说,以前有户邻居的儿子儿媳追打家中老人出路口,还塞老人吃狗粪也没见旁人插手。因路人说老人年轻时太作,活该,其他想劝架的人听了立马歇了心思,都在一旁看热闹。 直到老人另一个儿子过来劝阻,闹剧方止。 人心就是这样,灾祸不落到自己头上,永远是路人。 就算有人敲门相问,她完全可以推说兄嫂为了遗产欲加害于她,迫不得已用小侄子挡着才来到门口。 额头上的伤能替她作证,到时候兄嫂水洗不清,有口难辩。 为了利益,大哥可以把妹子废了,她也可以。 要知道,梦里的未来不是天堂,而是地狱。能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没一个善茬,没一个是干净人…… 事实证明,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苏海让妻子去拿苏杏的证件,自己在客厅重提儿时趣事,希望能挑起妹子的兄妹之情放开他儿子。 看着神情焦灼的亲哥,苏杏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兄妹俩小时候的温馨过往。那时候父母健在,对他俩疼爱有加,兄妹俩从未吵过架。 谁能想到,今天父母尸骨未寒,兄妹俩已吵翻天,让人感慨无限。 “你一副打死我的姿态,怨不得我。”苏杏微喟,“都是钱惹的祸,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别人家才会这样,没想到咱们家也是。我回来之前有做过准备,如果我出事,哥,你逃不了责任。” 大哥处在弱势的时候才听得进人话。 苏杏说罢,松手放开侄子,任凭大哥窜过来把孩子搂回身边。而她视若无睹地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中那块瓷片销毁证据,然后随手扔到一边。 能把脾气火爆又冲动的大哥唬住,计划等于成功了一半。 见她神色如常,苏海火气又来了,“那房子本来就是我的!”看她的眼神像盯着一个陌生人。 “那是爸妈的,他们给了我。”苏杏不以为然,“要么打官司,要么打一场。你有家有室,我没有。有你们一家陪我,我知足了。” “你……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苏海顾不得安慰受惊的儿子,恼怒万分,指着门口怒喝,“以后你我不再是兄妹,以后敢回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嗤,苏杏忍不住笑了。 这台词原本该她说的,如今换过来了。 没一会儿,嫂子把她的所有证件全拿来了,心里既惊且怕。当发现儿子已经安全,而小姑手上没了凶器,所有惊吓一扫而空,马上又牛气起来,双手揪着那些证件,冷笑道: “天打雷劈的贱人,想要房子,做梦!我撕了也不……” “彩霞,给她!” “凭什么?!”她回头瞪了丈夫一眼。 趁这间隙,苏杏迅速上前抢过自己的证件。动作有点快,嫂子都没看清楚手上的证件就全没了。 待看清楚时,嫂子不甘心,欲撒泼抢,被苏海拉住喝止。 今天的妹子有些反常,她的威胁他听进去了。 “凭你家的东西比我多。”苏杏好心替大哥解释,然后检查证件是否齐全,“你撕我证件,我烧你全家户口本,肯定是你们吃亏。” “你,你不是人,老天爷早晚收拾你!你个贱精……”嫂子气得不行,当着儿子的面指着小姑污言秽语一通骂。 确认证件齐全了,苏杏微微一笑,“彼此彼此吧。”不再多话,转身上楼收拾自己的衣物。 这儿已不是她的家,不必多留,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阿海,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把咱的房子拿走?”小姑弱不禁风的背影,看得嫂子眼疼,气得肝疼。 凭他们一家三口,连个骨瘦如柴的毛丫头都斗不过? “不然你想怎样?你要儿子还是要房子?”苏海万分气馁,心头恼恨。 正如死丫头说的,他家大业大,跟她斗狠会亏大本。 “不行,你快打电话让叔伯他们来评评理。”嫂子推搡着苏海。 苏海一想也对,只要族中长辈不松口,凭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做什么?要知道,郊区那套房子的左邻右舍住的全是族中长辈和亲戚,一人一句能把人说得生不如死。 她一个大姑娘家,清高,脸皮薄,如今又没有父母兄长撑腰,谅她不敢悖逆尊长。 第6回 既没脸住又得罪人,何必呢?不如识相地把房子还给他,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 苏海越想越有理,于是赶紧拿起电话…… 不大一会儿,苏杏拖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下来。 她这次回得匆忙,除了包包,其他衣物家里有不必带,两个行李箱是她读大学留宿时买的。她每次放假都给家人带很多东西,然后懒得带上去。 除了房里的两个,其余的被父母送给别人用了。 这个家里,凡是有纪念价值的她全带走,譬如相册相架和一部分书籍,朋友寄给她的信件等等。 剩余的空间用来装衣物和日用品,父母给她置办的全部带上,除了棉胎。一些衣服和琐碎物品带不走,没办法,行李箱装不下,而且她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 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扔就扔了。 等她收拾好下来时,发现厅里来了几位叔伯长辈,大哥和嫂子坐一边死死盯着她,想吃人似的。 也难怪,那房子虽小,少说也值数十万。今年一直在涨,明年更不止这个数了,因为机场年底建成,附近的路将得到全面的开发,房价日渐水涨船高直过百万底线。 他们的不甘,苏杏很理解但不认同。 因为房子是她的。 苏杏礼貌地向族中长辈逐一打了招呼,然后抢先说话: “二伯,四叔,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可那套房子是父母留给我的,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让,除非你们谁用钱买。” “哎哟,杏子,看看你读书读成啥样儿了?”坐在旁边的伯娘一拍大腿,面容严肃,“自古以来儿子才是当家作主的人,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你跟亲哥争家产就不怕隔壁邻居笑话?唉,都怪你爸妈,以前我常说他们会把你宠坏,他们偏不信,看吧,看吧……” 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女儿敢跟儿子斗,造孽啊! “别以为你是大学生就可以不顾祖宗规矩。你看隔壁村的春花,人家是名牌学校的大学生,不比你差!兄弟一结婚她即刻搬出家门,除了每个月给家里寄生活费,过年过节还回来探望父母兄弟和侄子,那才是聪明人,懂得人情世故。” “就是,娘家是咱们女人的唯一靠山,以后婆家为难,除了自家兄弟你能找谁帮?又有谁肯帮?你今天把后路堵死了,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可不是,咱老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男人们不吱声,一个个阴沉着脸,气氛凝重。 对此,苏杏早有心理准备。 她们的嘴舌功夫早在住院前就领教过了,在梦里也是……眼前的一幕幕,如同昨日发生过。 “别人说什么我管不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不太耐烦,仍然保持礼貌与微笑,“老实说吧,那房子我不住,打算卖了它。眼看这房价有升无降,我那房子少说也得一百万以上了。跟亲人我不计较那么多,抹掉零头凑个整数,谁出得起价钱那房子就归谁。” 卧槽!意思是一百万?! “不要脸,你咋不去抢?!” 她的话一出口,苏海夫妇率先跳将起来骂人。 众长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跟亲哥抢已经丧心病狂,你父母尸骨未寒,竟然还要卖掉那房子?!苏杏,你要敢卖,以后别认是我苏家的人!”四叔气得跳脚,甩下重话来。 呵,苏杏微嘲,说什么以后? 未来的她替族人的子孙找过n份工作,替四叔的孙子还过钱,替大伯那受尽婆家欺负的女儿撑过腰,替几位做生意的堂兄弟拉过关系……自家的更不用说,结果如何? 逢年过节,她回来探亲,族人向儿孙是这样介绍她的:哈哈,这位是咱们苏家很有才华的小姑妈,小姨妈,小姑奶……就是没人说过她的名字,一众称呼不过是她的代名词。 有什么意义? 当然,她不图那虚名,而且不认就不认,反正她是女儿家,没资格上族谱,所以四叔那句话毫无威胁性。 “造孽啊!我那可怜的老三,看看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好闺女,我苏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祸害……”二伯也气得不行,痛骂出声,仿佛眼泪都涌出来了。 “苏杏,做人不能这样的,你以后还认不认我们这些亲人?!告诉你,做人没根,以后死了阎王爷都不收你……” 确实不收,这不是让她滚回来了嘛。 长辈的话虽然难听,倒有几分道理。 苏杏不气不恼,也不想再废话,径自起身拖行李走人。 “总之,如果大哥大嫂想要回房子,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可以算便宜些,外人就按市场价。我没空跟你们闲唠,有问题可以找律师起诉我。你们商量吧,我走了。” 伯娘她们要拦,苏杏指指自己的额头,“我哥推的。今天我走不了,明天这个家出些什么事你们全部人负责。” “呸,明明你自己摔的!”嫂子忙出声替丈夫辩解。 苏海气得一声暴喝:“让她走!姓苏的,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回来!滚!” 苏杏的话,包括两口子的反应把伯娘她们吓了一跳。随即回过味来,不敢拦了,几位长辈眼睁睁看着苏杏拖着两个行李箱头也不回离开了家门。 “阿海,她不是自己摔伤?果真是你动手打的?”四叔皱着眉头,不太赞成地瞅他一眼。 兄妹之间怎么吵没关系,打起来也无妨,但不能搞出人命。她都进医院了想必伤得不轻,难怪死咬着房子不松口,这是记恨在心了。 “打得好!”二伯却气哼哼道,“我看打得轻了。” 女人不听话就应该打,现在的女儿家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不把礼义廉耻放在眼里。 “二哥,你少说气话。”二伯有些封建思想,四叔开明许多,“杏子伤的是头,一个弄不好分分钟没命。她现在这样等于破了相,如果告阿海,他随时得坐牢。” “谁让她不听话!长兄如父!” “她爸妈生前有多宠她咱们不是不知道,别说打,骂都没骂过。再说,不听话也不能打,更不能打头。”四叔瞟了苏海一眼,“我看杏子八成是生你气。你呀,就不能控制一下脾气?那是你亲妹子!” 第7回 苏海不服,也不吭声,王彩霞赶紧替丈夫辩解:“没打,是她先推小峰,阿海怕她拿孩子出气才推了她一下,不是故意的。” “唉,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最重要是阻止她卖房子。”伯娘插嘴说道,望着苏海,“那毕竟是你爸妈留下来的房子,没病没痛又不等钱用,不能卖。” 养儿子干嘛用的?就是为了守住家业。 这爹妈刚走,闺女立马卖房子,真真是败家精。 “她可能是说说,不会来真的吧?”婶娘半信半疑。 不怪她这么想,苏杏今年才18岁,刚成年。她读书很聪明,却被父母保护得很单纯,哪里晓得怎么处置房产? “很难说,她在外边读过几年书有一定的见识。万一认识个男孩子被他吹吹耳边风,把房子卖掉有什么奇怪?女生外向,守不住。”四叔郁闷地说。 女人啊,一旦有了心上人,亲爹亲妈都得靠边。 “那怎么办?”众人傻眼,确实忘了这一点。 四叔想了想,终究无奈地叹了下。 “她说的没错,如今房子是她的,她要卖,别说我们几个叔伯,就算你爹妈还在都阻止不了。阿海,依我看,要么你好好跟她认个错,说些软话,说不定能要回来。” “如果她非要卖掉,你俩是亲兄妹,给她个十几二十万又如何?毕竟你爸妈的钱财通通归了你,给她一些零钱花也是应该的。家和万事兴,她以后若有大出息,你们求她的地方多着呢。” “啊?!”嫂子一愣,失声叫道,“十几二十万?!我们哪儿有这么多钱?” 众人默,同时瞅她一眼。 这叫多?你肯给,人家还未必愿意。 “二伯,四叔,不能再想想办法吗?小峰就要上学了,以后花费大。我跟彩霞又没工作,全靠收租度日,哪儿来的钱给她?这不是割我肉吗?”苏海向长辈们哭穷,“要么让大伟哥跟她说说?大伟哥长年在外见多识广,会说话,或许她肯听。” 苏大伟是这一代子侄中排行第一的,在外人面前他超级护短。堂兄弟姐妹们一个个对他敬畏有加。又能言善道,凡是有他出面的事情,底下的弟妹们基本都听他的。 但是,如果是自家人争吵,他可懒得管。除非事态重大,有长辈叫他去帮忙才会出面。 嫂子忙帮腔,“是呀,二伯,前阵子阿海为了替父母分担些压力,跑去跟朋友合伙做生意结果赔了十几万。现在我们家是看着风光背后心酸,要不是杏子闹这一出,我们都不好意思跟你们讲……” 夫妻俩一唱一和,族亲们听罢,表面在笑,暗里吐槽。 什么做生意赔了?明明是打麻将输了。 短短几个月少了十几万,害得他父母大动肝火,这事早已传遍乡邻,亏他有脸在这儿忽悠人。 吐槽归吐槽,苏海虽然花钱大手大脚,终归是苏家人。他花父母的钱天经地义,日后能否守住家财得看他本事,如今他有困难,能帮得帮一把。 “就怕杏子跟大伟不熟不肯听他的。这都怨你爸妈,从小到大只会催她读书,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还不准她出来跟其他姐妹玩。瞧,把人读傻了吧!如今六亲都不认了。” 二伯不满地说。 对此,苏海不以为然,“说这些有什么用?总之麻烦二伯您亲自跟大伟哥说说……” …… 再说苏杏,闹了一场总算拿回证件,却也饿得头晕眼花。 她没回郊区的老屋,那里等于苏氏大本营,回去的话她今晚休想睡觉。她是在市区出生、长大,偶尔跟父母回一趟老屋,从不过夜,对那屋无感情可言所以不必回去缅怀什么。 父母一向行事谨慎,心思细腻。 他们留给儿子的是终身保障,留给女儿的是一条后路,二老相信她有本事养活自己。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做的安排,但老人的意思她明白,也知道兄妹不和很不孝,让二老不得安宁。 可大哥的态度太气人,他的子孙太无情。最气人的是,那房子最后便宜了外人,而且分文不取。 与其那样,她不如拿回来卖掉自己花。 如果立志改变命运,她会很缺钱。 唉…… 苏杏强撑精神找到市区的一家酒店开了房,顺便叫了送餐服务,她才舒心地躺在床上轻松一下下。 好累,今晚吃饱喝足养好精神,明天一早去找楼盘中介。卖房子的事急不得,等办好相关手续委托给中介,自己就回g市等消息便是了,顺便筹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在g市,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做,非常重要的。 在等餐的过程中,她努力回忆那个梦。 那是一个难以描绘的噩梦。 而她,仿佛是一名旁观者,旁观人类被清洗的普通路人。 在那种年代,能有个好死的结局已是万幸…… 在梦里,她现在已经回了g市,几天后将迎来好朋友妹妹的生日。 因心中烦闷,自己又成了年,她便应邀前去参加好友妹妹的生日宴,不小心喝了一杯掺有酒精的果汁而醉倒。 她酒量甚浅,名副其实的半杯倒。 第二天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跟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那个男人,正是苦追了她四年的郭景涛,他说他也喝醉了,不知怎地就…… 郭景涛是跟她同一届的男生,声称爱慕她的才华一直苦苦追求。无论晴天、雨天、下雪天,他总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不管东方西方的节日,礼物总能准时来到她手上。 苏杏一个小感冒能让他紧张老半天,男生不能上女生宿舍,他就在楼下给她的舍友打电话询问病情。 嘘寒问暖,从不迟到。 他的诚意感动了整栋宿舍楼的女生,感动了苏杏的舍友,却没能感动她。 苏杏对这个人既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但是,她如今失身于人,加上在家受了委屈,不由得想起心灵鸡汤的一句话来:等(嫁)不到你喜欢的人,就嫁一个喜欢你的人,他会把你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于是,她和郭景涛结婚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第8回 凭心而论,郭景涛一直待她不错,在情感上他也是这么认为。 他家境一般,与苏杏家差不多,区别在于一个生活在大城市,一个出生于小城镇。得知儿子对姑娘犯了错,郭家父母见两人收入稳定,未来儿媳又是个聪明的,因此答应让苏杏入门。 苏杏刚成年无法登记,因此双方摆了喜酒成就婚姻的事实。 得知儿媳苏杏要考研,她年龄还小,郭家父母喜闻乐见,并让儿子也继续考。在长辈们眼里,这两人打工是为了积攒经验,不像外来工那么劳心劳力,继续深造能创造更好的未来。 这是为人父母对儿女的期盼,小夫妻俩喜悦万分。 一年后,郭景涛考研失败,去父亲的小公司从底层做起,学管理。 苏杏考上了,得以继续深造。 所以问题就来了。 如果夫妻俩站在同一起点,郭家父母很放心。如今苏杏学业进步,自家儿子却只能回公司打工,老人担心儿媳以后会瞧不起自己儿子。 在二老眼里,文人嘛,总是讨厌一身铜臭味的人。加上读研的费用不低,如果日后儿媳嫌弃丈夫文化不高怎么办?那钱岂不是白花了? 于是,二老不太情愿了。 公婆是好人,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再好的公婆那也是别人的父母,一旦牵涉自身利益,他们首先会替自己孩子考虑。 苏杏表示谅解,所以她自个儿掏钱深造,不用夫家经济支持。 其实,她读高中时常常有感而发写的文章被一些出版社采纳发表,大学时期的生活费都自己出的。 从大二起,她连学费都不用家里给了。 大学时期的她无忧无虑,无事时喜欢伤春悲秋,一向追求精神方面的饱足,所以没地方花钱。 这也是苏氏夫妇疼女儿的原因之一,整天在亲邻朋友们面前炫耀她的懂事乖巧。 除了她自个儿的钱,苏氏夫妇还给了女儿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们不光给苏杏一栋房产,每年还存一笔钱给女儿当教育基金。不是保险那种,那个险种资金流动较差取用不方便,二老要让女儿用得方便。 其实苏海也有,两个孩子一出生,这对颇有远见的父母就替他们存了钱。只是苏海书读得一般般,毕业后苏氏夫妇停止给他存钱,以前存那些给他当了创业基金,最后被挥霍一空。 这一点,兄妹俩原先都不知道。 苏杏是在大四最后一个学期才知道父母给她存了继续深造的钱。读研费用贵,她见父母日渐年老,实在不忍因此增加家里的负担,因此提出工作一两年后再考研。 怕耽误女儿前途的苏氏夫妇赶紧告诉她的,可惜已错过考研的机会,要等下次。 命运弄人,如今父母也走了,来不及等她的好消息。 总而言之,苏杏经济独立,想怎样就怎样,郭家无话可说。见儿子对儿媳惟命是从,甚是担心,二老只好催促儿子在工作上上进些,免得以后被儿媳小看了。 结婚之后,小俩口搬到郭家父母买的公寓过二人世界,生活和美。 过了不久,苏杏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全家人为之兴奋了好一阵子。 苏杏是读历史的,对世界史与华夏古史了解甚深。尤其是华夏古代史,未来的她最后考取了博士学位,又到国外的大学研究院学习西方历史和历史比较语言学等。 但她造诣最深的还是华夏古文学,颇得导师喜欢,常让她跟自己一起研究华夏古籍学说。 有一次,导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幅类似古典秘籍般的绢布扫描件。上边的文字无人识得,导师特意让她和自己一起还原字迹,在校研究了足足一周才回家。 大清早回到家,发现丈夫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出轨了,出轨对象她也认识。 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以前她听了仅仅是一笑置之,有人不经意地提醒她丈夫跟好友走得有些近,她始终不以为然。 她认为谣言止于智者。 万万没想到,打脸的力度来得那么重。 她怀有身孕,在学校做研究时得到较好的照应,不是太疲累,原本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丈夫跟好友在客厅滚成一团的脏乱,猝不及防的打击来得太突然,她流产了。 正因此事,心神脆弱的苏杏与自家大哥和好了。苏海带着两个堂兄弟特意来g市揍了郭景涛一顿,责令他不得再跟小三来往,并要求郭家对小妹作出精神方面的补偿。 郭景涛是真心喜欢苏杏,自知有错,一一认罚,不顾父母阻拦就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全部归于苏杏名下。 但是,他死活不离婚。 苏氏族人也极力反对苏杏离婚,他们劝她说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男人,换了别个也一样下场,或许还没这个好。郭景涛肯把所有归于她名下,证明他是真心悔过。 他们说,男人一旦有机会都可能犯错,不管有钱没钱。 他们说,嫁人要看对象的品性,同样要看婆家的德行。郭家待她不薄,小俩口结婚又给钱又给房的,还允许她继续深造,别人家可未必。 女人要嫁人才算圆满,这是社会大部分人的共识。 苏杏学历再高,亦逃不过某些旧观念的束缚。 所以,她听亲人的,原谅了郭景涛。 她原谅他的原因还有一个,这男人对于自己坚持的事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固执。譬如对她的追求,他从大一就开始喜欢她,那份心意坚持四年不动摇。 至于他跟闺蜜之间的事,他说完全是一场误会。 由于苏杏的关系,他与她的闺蜜有一定的交情,后来在公众场合的偶然邂逅多了,情谊逐渐加深。 那天是郭景涛找那闺蜜出来冒充妻子去应酬,结果两人被灌酒喝多了。一个以为对方是久不回家的妻子,一个以为郭是自己男朋友,就滚在一块了。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既然选择原谅便不深究,这是苏杏的处事态度。 她讨厌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 至于闺蜜,自然是决裂断交。 第9回 但是,那次意外流产伤了苏杏的身子,从此肚子一直没消息。一开始公婆不敢说什么,毕竟是儿子闯的祸,过了好久才开始明示暗示地催促。 夫妻俩为此伤神许久,遍寻名医始终找不出原因。 对苏杏来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年之后,和郭景涛有过一夜夫妻的闺蜜小三忽然找来。她抱着一名男婴向郭家人哭诉,说这是郭景涛的孩子。 因为那件事,她跟男朋友分手了,为了保住孩子她甚至不惜与家人吵翻,孤身在外生下孩子。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她凭的是自己以前积攒的钱财度日,如今生活陷入困境当中。 她受苦不要紧,但孩子是无辜的,她希望孩子可以认祖归宗啥的。并向苏杏发誓,她决不会介入苏郭之间的感情,留下孩子她就离开。 事情的发展,不必细说也知道结果。 经过医院鉴定,证实孩子确是郭景涛的,公婆高兴万分,顾不得儿媳的感受欣然接受孩子。并将郭家出租的一套公寓拔给娘儿俩住,让她安心在家带孩子,日常支出由郭家出。 在二老心里,什么都不如自家长孙金贵。 为了长孙,委屈一下儿媳没什么,谁叫她生不出孩子?况且他们没让那女人住进郭家,够给苏杏面子了。 长孙在前,老人们对苏杏的愧疚一扫而空。 对此,郭景涛没反对,默认了父母的做法。这一年多来,他为父亲的公司做了好几单大生意,早从基层跃上公司高层,前景良好,就是孩子这一块有缺憾。 陡然得知自己当了父亲,他十分欢喜,同时希望妻子能接受这个孩子。 大人犯错,稚子何辜?是吧? 至于孩子的娘,就当给孩子请了一个保姆呗,没什么的。 这一次,苏杏不反对也不赞成,冷眼旁观事情的发展。自知一直怀不上孩子,再深明大义的公婆早晚会对她有意见,所以此事她没有发言权。 待丈夫过来征求她的意见时,她没吭声,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郭景涛故作糊涂,当她同意了。 从此之后,公婆经常去那边看孩子,郭景涛时不时也过去。渐渐地,有时候去晚了干脆在那边过夜。 他一开始有解释,说两人没搞事。 苏杏从不过问。 住都住了,孤男寡女的有没搞事只有天知道。 只不过,从他在那边过夜起,她不再允许他的亲近,经常在校留宿很少回家。结婚前,她对他没什么感觉;结婚后,与他有过亲密关系才好不容易对他产生一丝好感,年龄一到就和他领了证。 结果让她明白当年太年轻太幼稚,悔之晚矣。 如今,那刚刚萌芽的一丝好感也在她的沉默中悄然消失,把全副心思投进学业之中。 一年一年过去,她研究生毕业,又考上京都学院读博士。 有一天回家,她发现自己头上更绿了,郭家又多了一名拖儿带女的小四。小四比小三更好命,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郭家欢喜得不得了,二老直接把她接回家里当祖宗般供着。 反正儿媳一直不着家,无碍。 苏杏见状,并不大惊小怪。 她以前在家尚且有小三,如今经常不在家,多出一枚小四有什么奇怪? 面对妻子的冷淡,郭景涛欢喜之余深感愧疚,不吃不喝地跪在她房门前一天一夜。郭家二老心疼儿子,对不能生育又不着家的儿媳的不满达到最高点,骂她是个没良心不懂感恩的女人。 他们说,像她这样一个不会下蛋的女人,搁谁家都不会要。郭家容得下她她该烧高香了,别以为文化高就以为地球得绕着她转啥的。 苏杏不反驳不争辩,更不听小四所谓的“绝不影响她的婚姻”等屁话,将自己的行李搬出郭家并提出离婚。 郭景涛急了,发誓说死也不离,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她所以更不能离。 因为离婚对女人名声不好,除非她能找到意中人。 噫?苏杏当时听到这番话不禁微讶。 不说最爱的人是她了么?意思是他找到真爱了?是那小四么? 当然,那不重要,她的好奇心同样仅维持了三秒。 他不愿意也无所谓,苏杏懒得找证据打官司,径自向校方提交申请出国留学几年。她经济独立,无后顾之忧。等她回来时,不管姓郭的肯不肯,这个婚照样离得了。 苏杏在国外读书与工作七年多,期间有想过办离婚手续。每次刚刚生起念头,改天又忙得晕头转向,然后搁置。 后来回国她就更忙了,根本没时间办这件事。 她回国的原因是应导师相邀参加一次古文学研究,为了这事,她把自己的事业重心调回国内。 原来几年前,一支国家考古队不知从哪个角落取回一张地图,据极其抽象的地形地标图大概推测那是一幅春秋时期的画。如果属实,那么国家可能发现了一处春秋时期的墓室。 可不得了,这可是一项惊喜而重大的发现。 考古队本想一边挖掘,一边找人破译画上的古文字。 不料,墓室里机关重重,闯第一道门时整个考古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名教授被人手快推出阵外幸免于难。 那位教授是领队之一。 他向国家汇报了此事,国家曾两次派专业队伍帮他,结果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任务没有丝毫进展。后经研究得出一个结论,或许那幅画能给大家一个提示。 地图保存完好,虽然破旧,仍能清楚看出字迹。 上边除了抽象画,还有两首古诗词在,可惜无人能成功破解诗词中可能存在的密码。 其实,这种国家级的寻宝轮不到苏杏一个刚刚成长的小学痴参与。奈何拖的时间太长,纸包不住火,华夏找到春秋古墓的消息不知怎的被人传了出去。 虽然查截得快,泄密者来不及报详细地点,但走漏的风声收不回来了,国内外的一些非法分子开始蠢蠢欲动,四处寻找古墓地点的所在。 夜长梦多,不怕一万最怕万一。 国外科技先进发达,如果被他们抢先一步盗取里边的文物将是华夏的耻辱,也是一大损失。形势紧迫,官方只好接受相关方面学术领袖的推荐,让苏杏这个名字进入破译古文的候选人名单。 第10回 苏杏从小对古文化非常感兴趣。 她觉得,古人用来描述心情的诗词优美贴切,古人的衣裳华丽端庄,发式及妆饰讲究而多变……光辉灿烂的古文明令人醉心,让她格外着迷。 所以,她很小就熟读诗书,经常一笔一划地描绘古代仕女们的优美风姿,以及青山幽林等美景。 她还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常常根据一句话或者一段诗词判断其作者的年代与个性特征,甚至揣测对方身上是否有不为人知的潜在小习惯或小爱好等。 说难听些,她这德行在别人眼里就是神经质。 在求学过程中常遭同学、老师们的取笑,笑她异想天开,狂妄无知,说她有空胡思乱想不如专心学习。 总的来说,文人的优点缺点她都有。 既有些酸迂,又有些清高,对旁人给她的差评不屑一顾。 所幸大学时期遇得明师指导,她的文学素养更上一层楼,强大的想象力彻底放飞自我。很多连导师都不敢胡乱猜度的地方,她敢想敢说,在特定的场合勇于说出自己观点,然后举证查证,不眠不休。 在这过程中吸收新颖的知识,不断充实自己。 在导师们眼里,她就像一头放养的犊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满世界撒欢奔跑。 如今国家征召,到了验证她成果的时候。 经过一次次的严格筛选与尝试,候选人名单一个个被否决,今天终于轮到她上线。 在此之前,她在国内外的一言一行皆被严密调查过,包括她在国外读博与工作等细节。官方甚至用了一段时间暗中观察她在国外的所有表现,看她是否存在崇洋媚外的倾向,因为那种人最容易被外国组织策反。 而推荐她的那位老领导,正是她读研究生时的导师的导师。 师父师父,亦师亦父。 在一位好老师的心里,一名好学生等于自己的孩子。孩子有些成就,家长免不了四处炫耀,苏杏在业内的小名气就是这么来的,也是后来郭家死不放手的原因。 在进入候选人名单时,那种小名气很快就被压下了。 因为她参与的行动非常隐秘,行踪要保密,名气大对她没好处。 所以,那段时间里,郭苏两家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还好,她不负师长们的期望。 不但成功破译古文,并跟随考古队顺利进入墓窟,又在墙上再次读出破解阵法的信息,让大部队安全到达主墓室。取出里边的文物,然后古迹面世,断绝他人的非分之想。 这一去就去了一年多,由于成绩斐然,她不但得到国家认可,还取得继续参与其他相关任务的资格。 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话。 解译古文破墓内机关的工程,不是经常能遇到的。 她参与考古队的事情仅限少数人清楚,不宜外宣,但不妨碍她在国内的工作。她拒绝了很多研究机构的邀请,接受国内一所名校的聘请担任历史文学最年轻的一位女教授。 虽然可能甚微,但她已经深深迷上与古人斗智斗勇的工作方式,特刺激,特别有动力。而远离民间自建的各种教学机构,能避免被有心人利用;少与国家体系产生牵连,避免惹人注目。 如此,才不会影响她日后参与任务的机会。或许是天性使然,与男人相比,学术研究更加吸引她。 所以,在世人眼中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妻子,作为女人,她是失败的。 待她终于有空已是三年之后,经一名竞争者的恶意提醒猛然发现自己还是有夫之妇。于是,她委托律师替自己办离婚手续。要不要男人没关系,自由之身还是要的。 这些年过去了,郭家如今儿孙满堂,生活美满。 小三又生了一个女儿,小四也是,郭家每天都热闹非凡。郭景涛乐在其中,但他依旧惦挂着远在他乡的妻子,并年年找人查她在外边怎样了,有没受欺负等。 妻子很努力,在工作方面能得到国内外文学界的知名人士的认可与赞许。 对此,他与有荣焉,并常常劝说二老,希望老人能消除对妻子的偏见。 本来就高看文化人一眼的郭氏夫妇,在儿媳取得成就,又有儿子大力夸赞之下,偏见略减,且期待儿媳能一直替郭家争光。 他们完全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苏杏居然一直没打消离婚的念头。 这一次,除了郭家不同意,苏家人一样极力反对。 因为苏海的大儿子二十三岁了,小儿子也年满十七,再过两三年就要毕业,得靠郭家帮忙找工作。 大儿子苏小峰书读得比自己老爸好,运气却一般般。 他考上g市一所知名大学时,由于和另外一名同学同样的分数面临淘汰,因对方有点后台。 那会儿,把苏海急得团团转,忙给远在国外的妹子打电话让她找妹夫想想办法。苏杏致电国内的友人找关系帮侄子争到g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根本用不着郭家。 但是,苏海夫妇一直以为是郭家出手帮的忙。 如今的郭家跟十多年前的郭家大不相同,在g市算是有权有势的一大户。苏杏极少回郭家,作为亲家的苏海不好意思上门拉关系,遇到什么难事都是通过妹子传达。 国人有个共识,有权有势好办事。 一接到郭家电话得知妹子要离婚,苏海夫妇立马来到苏杏面前苦苦相劝,劝她以大局为重,以苏家的未来为重,以侄子的前途着想…… 苏杏不为所动并告知兄嫂,两位侄子的一切都是她凭自个儿能力搞定的,与郭家没关系。 兄嫂听进去了,可惜不信。 在他们看来,女人离了男人就是一根烂柴,扶得起也靠不住,把苏杏气得不要不要的。见她坚决要离,不得已,苏氏夫妇不惜以死相逼,哭求她替侄子们着想一次。 尤其是苏小峰。 原来,这小子在大学认识了g市一户人家的女儿,两人情投意合拍着拖,双方家长见过面的。苏家家境一般般,但对方看中郭家的家势因此同意两孩子的事。 如果苏小峰能娶到一名白富美,未来能少奋斗二十年。 兄嫂的想法虽然自私,但做父母的谁不为自己孩子着想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