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渎神》 1、卧龙村里的老道士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从古至今,关于神灵的故事就不断流传下来,诸如什么女娲造人,盘古开天,夸父逐日,更是越传越玄乎。 不过,时过境迁,慢慢地,人心涣散,古时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信仰变得越来越弱,以至于有消失的迹象。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因为,我是神,最后一个神。 我叫晏书同,家住卧龙村。 为啥叫卧龙村呢,说来有个典故。话说当年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最后黄帝靠着一帮神怪战胜了蚩尤,得封天帝,这其中,有个神怪功劳最大,那就是应龙。众所周知,应龙在黄帝得道升仙时,也证了果位。然而,事实真的这样吗?明显不是,实际上在涿鹿之战后应龙受了重伤,最后飞到苍梧,化为了一座大山。而他的部众为了守护他的尸身,就在应龙所化的大山脚下住了下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村落,而这个村落,名为卧龙。 卧龙卧龙,与龙有关,那便算龙脉了,龙脉地,出天子。按理说,卧龙村身处龙脉之地,就算不出几个天子,也应该人才辈出。然而奇怪的是,数千年来,这里愣是没出一个官,就算是秀才,也没有。倒是时不时有些道士和尚借着化缘的借口,来到村里转悠。不过,他们一般待几天就会离开,而且走的时候都是一脸丧气。不过,有个人例外,就是胖道人。 从我爷爷那一代,胖道人就出现在村里了,这一住就是六十多年,如今虚岁八十九。可是他都八九十岁的老头子了,却还长着一副中年人的模样,你说奇怪不奇怪。 就因为这样,村里人都以为他是活神仙,还把他供奉起来。每天,他都会准时拿着一个小茶壶,坐在村头的柳树下,吸溜吸溜地抿着壶嘴,不知道有多惬意。而他喝茶时候,老爱喜欢盯着那棵柳树看,有时候还会去用手抚摸柳树。那神情,就像姑娘发花痴。 可是,我讨厌他。 因为每次他看到我,都会脱了我的裤子,对着我的屁股不停地摩挲,还一脸猥琐。 我恨得牙痒痒的,这老不死的,变态! 我知道,我的屁股有一个印记,血红色,像是鬼脸,又像是一棵树,印记像是有生命,随着我长大,它也在长。 如今,我十七,而那印记,也长成了磨盘那么大,每到下雨天,还冒热气,差点不把我给吓死。于是,我寻思着找个机会把这讨厌的印记给割掉。 可没等我找到机会,胖道人直接上我家了。 那是一个阴雨天,天怪冷的,一个晚上我连续打了几十个喷嚏。 看到胖道人,我娘就热情迎上去,把他让进屋里,还给他泡了一壶热茶。 而我,在旁边,看都不看他。对于这样猥琐的人,不赶走就算不错了,要我对他好声好气,绝无可能。 一坐下,胖道人就不停瞅我,看得我浑身发毛,想问候问候他,还是忍住,娘在呢。 说到我娘,就不得说说我那死鬼老爹。其实,我没见过我爹,我没出生,我爹就去了,也就是说,我是个遗腹子。不仅是我爹,我爷爷奶奶也我也没有见过。 很多次我问娘他们去哪里了,娘都闭口不语,久而久之,我也就懒得问了。但从娘的只言片语中,我却知道了我祖上的一些信息。据娘说,我们家世代行医,是神医世家,只是后来没落了。 娘问胖道人来意,胖道人只是笑而不语,只是不停地看着我。 我心里十分不爽,忍不住就说话了:“老不死,看啥看,再看赶你出去!” 这时,外头刮风下雨,黑咕隆咚,看着挺吓人。 胖道人也没有生气,笑着说:“小晏啊,你屁股那东西痒不痒?”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屁股痒得要死,恨不得立即脱下裤子来挠痒。可是娘在胖道人在,又不好意思。 娘一听,脸色就变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胖道人就是三个响头,声音还带着哭腔:“道长,求求你,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我不能没有他啊。” 我赶紧去扶娘,跪天地跪鬼神跪父母可以,但跪胖道人,我就心里不舒服。 娘不让我扶,甩开我的手,眼巴巴地看着胖道人。 “老不死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法术,让我娘跪你。”我毫不客气瞪着胖道人,如果不是打不过他,我非要揍死他。 胖道人苦笑道:“四娘,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娘还是没有起来,而是一脸哀色,看得我心一疼,也顾不得自己体弱,挥起拳头就要打他。 胖道人口中说“定”,我的脚马上像灌了铅一样,动都动不了。 见鬼了!我怎么动不了,我满脸骇然,瞪大眼睛看着胖道人。此情此景,又让我想起了村中老人说的关于胖道人的奇异之处,有一次,从外头来了一伙响马,想打劫村庄。村长召集了村里所有的青壮,拿着锄头就要和响马拼命。到村头遇到了胖道人,胖道人和村长说,不用你们,老道一个人可以解决这帮响马,然后在村里人惊讶的目光中,胖道人说了一个“定”字,那帮响马就一动不动了,最后全部被绑,拉到县衙杀头。 看来,这胖道人真会法术。 胖道人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把娘扶起来,娘乖乖立在一旁,听他吩咐。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胖道人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可是,胖道人没有理我,而是对娘说:“四娘,你应该知道,他本来活不过十岁的,如果不是那个东西镇着,他早死了。” 我懵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得活了十七岁,为什么胖道人非要说我其实活不过十岁,而他口中那东西又是啥? 娘的眼泪又止不住啪啦啪啦往下掉,看得我好生心疼。 她抽泣着说:“道长,四娘知道,但四娘还是求求你,帮帮他。就算不看在他爹,也请看在他爷爷的份上,帮他一次。” 啊,胖道人还认识我爹,而且还认识我爷爷,我怎么没听娘说过。看来,这胖道人的秘密还不少呢。 胖道人沉吟了一下,才为难说:“老道身为修道之人,不会见死不救,不过牺牲在所难免,四娘,你确定要这样做?” 娘看了我一眼,眼里都是爱怜,最后点了点头。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似乎会发生什么坏的事情。但我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干着急。 娘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手中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东西走了出来,我看到娘的手都在发抖,眼中还带着哀色。 红布很诡异,不断闪烁红光,红布下,那东西似乎动了一下,我似乎还能听到一声叹息,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从上面散发而出。 看到那东西,胖道人的目光马上亮了,快步上前,就要接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砰—— 本来好好关着的门,突然开了。 一股刺骨的寒冷骤然袭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在黑暗中,出现了点点幽蓝的火光,从远处慢慢地飘来。 “来得好快!”胖道人神色一变,猛然在我头上一点,道,“跟你娘进里屋,我不叫你们,千万不要出来。” 胖道人一点我额头,我就恢复了自由,连忙扶着娘往里屋走去。 回头一看,却见胖道人衣衫猎猎,脚下不知走的什么步子,一跨,已经出了门。 2、浸猪笼 里屋,娘紧紧抱着那东西,浑身都在发抖。 见状,我想走过去,娘却瞪着我,一脸惊慌:“娃,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娘这样惊慌,这是为什么,我很疑惑。 所以,我没有听娘的话,于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刚往前一步,屁股便像火烧一样,疼得要命,接着,我的裤子居然着火了。 看到我裤子着火,我瞬间就吓傻了。 娘的脸色更加恐慌,嘴里想说话,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不断往后退。 等到娘退到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我裤子上的火没了。 娘似乎松了一口气,严厉地看着我说:“听话,不要过来。” 这一次,我没有靠近娘,而是心想为什么我一旦靠近娘,我的屁股就会痛裤子还会着火,难道因为娘抱着的东西? 越是想,我越是好奇。 屋里燃烧的蜡烛忽明忽灭,火苗不断摇曳,不时还从外边传来莎啦啦的响声。 忽然,一声怪叫从头顶传来。 抬头一看,我看到了四双蓝幽幽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那是四只像狐狸又像猫的动物,它们趴在横梁上,似乎随时都要攻击。 “黄大仙!”娘惊呼出声,眼里的恐慌更浓了。 黄大仙,其实就是黄皮子,也叫黄鼠狼。民间有拜五仙的习惯,什么是五仙呢,就是狐黄白柳灰,狐是狐狸,白是刺猬,柳是蛇,灰是老鼠,而黄则是黄皮子。 而五仙中,黄大仙最为灵异和恐怖,因为传说黄大仙是冤死之人的化身,凡是黄大仙出没,总没有好事,会索命追魂。 而这黄大仙还有一项本领,会迷惑人的本性,上命格弱的人的身,利用人的身体达到害人的目的。 看着那四个黄皮子,我心里也很害怕,但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人一旦恐惧,产生的恐惧会让阳气变弱,很容易让一些邪物趁虚而入。 “娘别怕,有我在。”我壮着胆说。 这时,房梁上的黄皮子又发出一阵怪叫,短短的爪子不断地刨着,一副要跳下来的样子。 “我打死你们!”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勇气,找到墙角的一根扁担,跳起来就往黄皮子打。 其中一只黄皮子露出讥诮的表情,猛地跳下,一只爪子朝我抓来。 这一抓如果抓准了,我非得眼瞎不可。 娘惊呼一声,我就地一滚,躲到一边,堪堪躲过这一抓。 而另外三只黄皮子也从房梁跳下来,围住我,形成夹击之势。 “娃,来娘这边。”娘突然大喊。 我回过头,肩膀突然一痛,却是一只黄皮子趁着我转身没有防备,给我来了一下。 我挥舞着扁担,一步一步往后退。 黄皮子没有罢休,龇牙咧嘴,步步紧逼。 此刻,我陷入了绝境。 其实,普通的黄皮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已经有了灵性的。 屋内的蜡烛摇曳得更加厉害,屋顶嘎吱嘎吱响,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冷风,使本来就冷的里屋变得更冷。 那不是普通的冷,而是冷到入骨。 忽然,外头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嘎! 嘎! 嘎! 连续三声。我脸色变了,娘的脸色也变了。 乌鸦叫三声,阎王来索命! 乌鸦叫声刚停,黄皮子就像是得到了命令,同时动了。 四道黑影,带着风,如同离弦的箭,直取我命门。 不好! 我想阻挡,却已经迟了,我明显感觉到黄皮子带着腥风的嘴和我近在咫尺。 这一次,就要死了吗? 就在我要认命的时候,我看到了胖道人。这个时候看到他,比看到亲爹还要亲,第一次,我觉得他那么平易近人。 只见他飞身上前,随手扔出四张黄符,砸向黄皮子。 黄符沾到黄皮子,瞬间便燃烧起来,黄皮子大声惨叫,不一会儿,便化为一团团灰烬。 阵阵臭味传来,令人作呕。 做完这一切,胖道士转身扶起已领吓傻的我,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有。 我刚想开口,胖道士就说:“老道知道你想感谢我,不过不用那么客气,有空多去老道那里坐坐就行。” 本来好不容易对胖道士生起的好感,瞬间便烟消云散,他打的什么歪主意,我还不知道,用屁股想都知道他想打我身上印记的主意,这门都没有,果然还是那么猥琐。 “哎呦,痛死老道我了!”胖道人刚坐下,就跳了起来,摸着屁股,紧皱眉头。 我这才仔细看胖道人,此时他的衣服都成了条状,一张脸这里青一块,那里红一块,就连他长长的胡须都没了不少。 他这是咋了? “道长,都解决了吗?”娘没有问胖道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在她的意料之中。 “哪有那么简单,那几个东西可不是省油的灯,只是靠祖师留下的东西暂时吓跑了他们,时机合适的话,他们还是会找上门的。”胖道人叹了一口气。 听胖道人这么说,娘马上急了:“道长,那怎么办?” “今晚这关算是过去了,就是不知道鬼节那一关能不能过,只能听天由命了。” “道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娘脸色一苦。 他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愣一愣,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直到鬼节那天我才知道,而这,也是我命运的转折点。 “办法是有,就是有伤天和……” “只要能救我家孩子,四娘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胖道人一脸纠结,最后叹了一口气,说:“既然这样,老道就拼着这一身修为不要,也要和那几个东西斗上一斗。” 娘终于舒了一口气。 装神弄鬼!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对着胖道人“呸”了一声,却没想到娘一巴掌甩到我脸上,怒声道:“书儿,你是越来越没有教养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被娘的这一巴掌打蒙了,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打过我,至于胖道人是谁,又关我什么事。 “娘,他是谁关我什么事,他不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死道士。” “什么死道士,没大没小的,他是你六叔公!” 我没猜中开头,也没有猜中结局。打破脑袋我都想不到胖道人会是我亲人,更加想不到他会是我六叔公。 “他是我六叔公?”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玩笑开大了吧,我真想听到娘说这都是骗我的。 可惜,娘没有骗我,胖道人千真万确就是我的六叔公。 原来,因为饥荒,胖道人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的曾祖父送给了一个道士,等到胖道人记事,收养的道士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毕竟血浓于水,于是,胖道人回到了这个生他的地方,而且一待,就是六十年。 当晚,胖道人带着那东西离开了我家,临走时,他叮嘱我娘,这段时间都不要出远门,等过了鬼节再说。 本来,我以为我的生活会慢慢恢复平静,但我错了,自从发生了今晚的事情后,我以后的路都注定了坎坷不平,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二天,刚开门,就看到大壮一脸兴奋,二话没说就拉着我的手往跑。 大壮人如其名,长得壮壮实实的,风吹日晒的皮肤黝黑黝黑的,是这村里我最好的伙伴,平时两个人没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别拉了大壮,手都快要被你扯断。”我挣脱了大壮的手,有些生气。 “书同,你快点啊,有好戏看了。”大壮一脸兴奋。 山村娱乐活动少,一说有热闹,都爱一拥而上,我也不例外,一听有热闹,我马上问大壮是怎么回事。 大壮摩挲着手,眉飞色舞说:“孙寡妇你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 “她要被村长浸猪笼了!” 3、祖宅心惶惶 浸猪笼,故名思议,就是把人装到猪笼里,放到河里淹死。自从宋代朱熹高喊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历朝历代就把女子为夫守节当成了一种荣耀。 孙寡妇守寡二十多年,品行端正,从来都不和村里的男子来往,前段时间听说村长还打算上报官府,替她立贞洁牌坊,怎么没过多久,就要被浸猪笼,任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大壮来到祠堂,看到里里外外都是人。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虽然知道那是孙寡妇,但心里还是惊涛骇浪。平时她极爱干净,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现在却发丝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而身上好些地方还被撕破了。脸上黑漆漆的,身子都是烂泥。她轻声抽泣,那声音带着绝望。 年迈的村长坐在太师椅上,紧闭着眼睛,胡子抖动,明显气得不轻。 突然,他睁开双眼,一脚将孙寡妇踹到在地。这一踹,直接让身体羸弱的孙寡妇吐出了一口血。 这一幕,让旁边胆小的孩子吓得都哭了。他们的母亲赶紧把孩子的眼睛给捂上,不让孩子看到这血腥一幕。 看到血腥,大壮却很兴奋。 我有些不忍,但村长在卧龙村就是王法,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孙寡妇是个好人,我记得有一个冬天,她还给过我一个馒头。那馒头又大又香,现在想起还回味无穷。 还没等孙寡妇回过神,村长又是一脚。那一脚力气极大,几乎要把孙寡妇的肋骨都踢断了。 “贱人,快说奸夫是谁!”村长背负双手,恶狠狠地盯着孙寡妇。 孙寡妇嘴里不断吐着血沫,但她还是一句话没说,眼里尽是绝望。 “张老头,你把你看到的给大家说说,让大家知道这贱人都干了什么好事。”村长喝道。 张老头越众而出,先是对村长鞠躬,接着神情激动说:“昨天我去后山挖竹笋,发现草丛里有东西在动,近看,发现是两团白花花的身子,其中一个是孙寡妇,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看到我,就扔下孙寡妇跑了。” 张老头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孙寡妇,愤愤而谈,为了表达自己的厌恶,说完,一口唾沫吐向孙寡妇。 “他到底是谁!”村长怒声道。 孙寡妇还是一言不发。 这时,不知谁大喊一声:“浸猪笼!”旁边的村民也跟着呼喊起来,大有同仇敌忾的意味。 “孙寡妇,你认不认罪?”村长问。 孙寡妇还是一言不发,双目空洞。 “孙寡妇不守妇节,勾引野男人,浸猪笼!” 一句话,就定下了孙寡妇的生死。 我实在不忍看到这人间惨剧,想了想,挤过人群,把外衣脱下,披在孙寡妇身上,遮住她的春光。 孙寡妇抬起头,那麻木的脸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可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凄凉。 “书同,你做什么,快点离开那贱人,别弄脏了自己的手。”村长暴喝一声,就有几个大汉上前,架住孙寡妇,塞进了猪笼里。然后,抽出两根竹竿架着猪笼就扛了起来。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往清水河走去。 我一路小跑,紧跟着队伍。 潺潺流水声远远地传来,河面上散发的腥味随风而荡。 到了河边,那几个大汉把猪笼往河滩一扔。 村长走上前,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念叨什么,最后大喝一声:“起!” 猪笼被抬起,慢慢走向清水河。 清水河散发出的腥味更为浓烈,当猪笼被放下去的时候,本来很平静的河水翻滚起了波浪。 这个时候,孙寡妇闭着的眼睁开了,她的目光哀怨中又带着仇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还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终于,猪笼沉下去了,清水河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岸边几只乌鸦乱叫,让人害怕。 人群渐渐散去,我有些失魂落魄,脑海中不断回旋孙寡妇临死前那神情。旁边大壮不停地吱吱喳喳,我听得心烦,丢下他回了家。 刚到家中,娘一巴掌甩到我脸上。 我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娘。 “书儿,你为什么要给孙寡妇披衣服,你不知道这犯了忌讳。”娘一脸哀色。 忌讳?这会有什么忌讳,我不过是看孙寡妇可怜,才给她披了衣服,不想她到了下面还是衣不蔽体。 “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那样做。” “你别问了,等下你就去祖宅找你六叔公,这段时间都不要回家,知道吗。”娘说完,不等我说话,就把一个包袱塞到我手里,把我推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直到现在,我还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娘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去,直到多年后才知道她的用苦良心。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我头也不回往祖宅走去。 祖宅位于村的东边,旁边没有其他房子,四周古木成林,就算是白天都阴森森的,听说还经常闹鬼。不过,那都是存在于上了年纪的人的口中,我根本不信。 而且,就算真的有鬼,估计也是我的先人,我是他们的后辈,也不至于害我吧。 来到祖宅,气温骤冷。 由于年久失修,祖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宅子前杂草丛生,几乎有一人高了,而大门,也只剩半边,随风而荡,不停发出嘎吱声。 虽然是三伏天,但周围的气温很冷,远远地还能感受到从宅子里透出的寒意。 看着阴森森的祖宅,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想到胖道人就在里面,我还是走了进去。 进了宅子,温度更低了,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宅子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和外面没有多大区别,都是破破烂烂的。 我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很快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大钟,铜锈斑驳,几乎有一人高,孤零零地立在院子里,显得那么突兀。近前一看,上面布满了繁复的符文,我一个都看不懂。 我好奇地用手去摸大钟,冷冰冰的。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大钟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吓得我差点跌倒在地。 大钟响起时,草丛中飞出几只野鸡,看到生人,笨拙地扇动翅膀,竟然一头扎到大钟,然后哀鸣几声,就死了。 但奇怪的是,大钟却一点血迹也没有沾染。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 歌声很动听,是个女人。 好像是在唱戏,又好像是呢喃。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东边第一间屋子,那是祖宅里三十多间屋子唯一完整无缺的,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 我的双脚不受控制,一步一步往那屋子走去。 屋子的门紧闭,门上的铁环发出叮当叮当声,阵阵寒气从里面透出来,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心里忐忑,在想要不要进去。最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把手放在门环,还没等我去推,就听到吱呀一声门自动开了。 屋内灰尘满地,散发出阵阵腐朽的味道,阳光照射在我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里面的陈设。屋子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仅此而已。 字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古装女子,一袭明黄长裙,墨发披肩,素颜清雅,嘴角带着淡然笑意,那双眼睛似乎活了一般。 就算隔得老远,我还是被那字画吸引,不由自主往前。 我忍不住要用手去抚摸字画,骤然间,肩膀一沉,似乎有人拍了我一下,刺骨的寒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