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郡主努力活着》 第一章 险些出生即死的小鹿儿 齐鹿呦的下巴绷着劲,想要抬头向别处看一看,嘴里扑哧一声喷出星星点点的口水,松了力气,又失败了。 她无奈地仰躺直视模糊的房顶,婴孩的身子小大人儿似地叹一口气,太难了。她没喝成孟婆汤就从她亲娘的肚子里爬了出来,灵魂是上一世的,身体是新出炉的,哪里都不适应。 她瘫在摇篮床上,等待着力气恢复,同时侧侧耳朵,继续偷听门外丫鬟之间的小话。 这时外面一直嘟囔的轻语,突然提高了声音,一个稍显稚嫩的嗓音带着喜悦问道:“五月姐,柳嬷嬷真的去了前院?是筹备明天二郡主的洗三礼么?” 小丫头连声的询问透露出内心的焦灼,另一人低声呵斥:“小声些,把人吵醒了,你去哄不成?我可不去。”五月说着,瞪了眼一脸尴尬憨笑的小丫头。 “什么二郡主,王爷可还没请封呢?叫二小姐。”五月抬手抿了抿鬓角的碎发,乌黑发丝间的金耳环被太阳照耀闪着金光。 五月是王妃身前的二等丫鬟,平日在一月,二月这些一等丫鬟面前伏低做小,但在这一众连等都没封上的小丫头眼里可是不得了的存在。 齐鹿呦感觉听到了关键之处,小耳朵更是支棱着,只听那个叫五月的丫鬟装作老道模样,半漏一句:“瞧着可不一定呢!” 她往正房的方向使了个颜色继续说:“当日知道是个小姐,脸色一下就变了,满屋子的人都跪下了,就怕被殃及。你想想自从有孕,这十个月盼啊盼的,金银玉器,锦缎绫罗都装满屋子了,可那是期望来个儿子,一个女娃子顶什么用?能继承王位吗?” 五月端着架子,满意地看到小丫头一副见了大世面的神情,压低声音又说道:“王妃啊,都气得血崩了,柳嬷嬷匆忙点了我和辛妈妈过来照看这个小姐,这么偏远的院子都用上了,谁心里还没有点数?” 齐鹿呦也是才知道自己昏睡过一日,今天是她已经出生的第二天,至于她的处境,不用被两个丫鬟说嘴,她都知道。 但这两个小丫鬟有一点说错了,亲娘对她可不是不喜,而是恨不得她立刻死了。 还记得自己在一群同事的惊呼中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极快又极慢,让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要死了。这么多年来说不上轻松,自己为了赚钱努力工作,身体熬到极限了,老天爷要带她走,也是常理。没有悔恨,没有遗憾,一种平淡的感觉,要死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恍惚间,齐鹿呦发现有人在薅自己的脑袋,随之身侧出现持续地挤压感,一下一下,迫使她向下移动,新鲜空气猛地涌入鼻腔。她还没反应过来,小巧的脚丫子被一双粗糙的手紧紧握住,整个身子倾斜向下,啪啪两声,屁股被大手拍得震天响。 痛觉被放大无数倍,不自觉地哭出声:“哇哇哇……”,眼泪顺着脸颊砸到地上,太疼了! 接生婆听到齐鹿呦的哭叫后,松了一口气,抿着的嘴唇松下几分,眼睛一扫,又瞬间绷住,手脚利落地将齐鹿呦包好,交给一旁脸色灰白的柳嬷嬷,赶紧退到一旁。 喧闹欢呼的声音不知从何时消失,寂静来的突然,只剩下些许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再一看,视线所到之处,丫鬟婆子都跪倒在地,头深深地埋下。 倏地的无声让齐鹿呦有些慌张,明明刚才还在为她的诞生喜悦,这是怎么了? 柳嬷嬷小脚快走,迅速将包好的齐鹿呦带至床前。 晋王妃颤巍巍地支撑起身子,抖着手打开襁褓,一阵凉风扫向齐鹿呦的双腿间。 齐鹿呦恍然大悟,气得直哼哼,心里吐槽,再看也没用,我还能给你多变出个零件么? 柳嬷嬷轻声忐忑地说:“主子,二郡主安康,健康得很。” 齐鹿呦是睁不开双眼的,依旧敏锐地发现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哭声渐缓,脖颈好似被攥紧的恐惧感突然降临,她感觉到抱着她的双手颤得厉害,不由得打个激灵,小鼻子小眼睛皱到一起。 晋王妃浑身一震,脱力地向后倾倒在青色细绸布引枕,湿腻的汗水将发丝粘在脸颊,厌恶悔恨在眼中翻腾,狠戾的话语脱口而出:“溺死……”。 柳嬷嬷见事不好,赶紧大喊了一声“主子”,将晋王妃的话语压过,她眼睛示意晋王妃看四周,接着说道:“王妃,王爷前个儿来信还说他从庄子回来之时就可以见到小主子了。” 柳嬷嬷自主地将晋王口中的“儿子”换成“小主子”,从有孕到诞下,每日都有太医前来请平安脉,脉案清楚地记着这个孩子是多么健康,她要么胎死腹中,要么死在别人手里。如今活着见了光,就绝不能死在这个屋子里。 晋王妃眸色渐暗,死盯着襁褓之中的齐鹿呦,如葱白细嫩地指尖攥紧被褥,上好的丝绵被拽得抽丝。 一旁的丫鬟看到汩汩鲜血出现在纯白的棉被上,慌张地大叫道:“王妃又流血了,血崩了,快去叫太医!” 晋王妃这一胎怀着时什么都好,能吃能睡,偏偏是生的时候发现胎位不正,她熬了一天一夜,将将生下,本就精疲力尽,再受重大打击,已经支撑不住了。 柳嬷嬷慌忙地将齐鹿呦交给角落里的辛妈妈,快速吩咐人去唤太医开方子,丫鬟婆子将晋王妃团团围住。 齐鹿呦此时迫切地希望自己再一次死亡,她放声大哭,想要提醒厌恶她的亲娘,赶快将她处理了,她同样不喜欢这一世的母亲索性这个地步,什么王妃郡主,这里不是她想来的地方,她所期盼的亲人更不是这幅狰狞面目! 可惜齐鹿呦在子宫拖得太久,早就没有力气,自己觉得哭得很大声,实际却像只可怜的没有归处的小猫崽子,不断地呜咽悲鸣。 半响后,一碗碗苦汁子灌下去,焦急的等待中晋王妃终于止住血。 晋王妃沉默了很久,事已至此,这个孩子还有用处,她死死地压住涌上心头的恨意,竭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 她闭上眼,疲倦的话语从口中吐出:“去庄子,禀报王爷吧。” 齐鹿呦哭得心口疼,后知后觉才明白,自己活下来了,从这辈子亲生母亲的手里抢回一条命。 第二章 给亲爹卖萌的小鹿儿 齐鹿呦伴着不知缘由的遗憾陷入梦乡,醒来就在这里了,泛着木质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隐约听到有人在门外小声细语,应该是伺候她的丫鬟。 她的肚子咕噜一响,新奇地打量自己的小肚子,这是饿了? 放下思绪里的万千纠葛,眼前填饱肚子最要紧。 开小号一切都需要重来,眼睛一闭,嘴大大地打开,一声巨大的哭泣声从屋中漫到外面。 慌乱地脚步声接踵而至,两个丫鬟听见声响,一下子涌进屋内,五月小声地埋怨道:“哭哭啼啼的,福气都哭没了。” 齐鹿呦听到翻了白眼,感觉自己被抱起来,脸侧被刻丝被子摩擦得生疼,手脚被襁褓紧紧裹住,动弹不得,深知眼前的丫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她索性扯开嗓子,使劲地哭。 五月见哄不住慌了,学着辛妈妈的样子,抱着齐鹿呦在屋里走动,摇晃的幅度更大些。 齐鹿呦被五月转悠得脑子昏沉沉的,猛然听到一声调子起得高高的声音,眼睛被吓得睁大。 “这是怎么了?二小姐要是有半点不好,皮子给你们掀了,平日一副机灵样子,现在怎么连个婴孩都照看不明白?” 五月被这话语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压着怒气,好声好语地说道:“辛妈妈,您是老资历了,我们哪敢和您比呢?这奶妈子也不知道去哪了,小姐要是病了痛了,奴婢们可没有您的排面,自然害怕得紧,赶紧去请您了”,她顺势将齐鹿呦抱给辛妈妈,向后面一退,全听您吩咐的模样。 辛妈妈听了讪讪然,嘴硬地吩咐她们两个去找顾奶妈。 她看着这个二小姐大概是个不受宠的,也不太精心,偷懒让五月带着小丫鬟看着,自己去睡了一觉。 自家知道自己的事,她在王妃那里哪有什么排面,柳嬷嬷当日只顾得上王妃,这又是个丫头片子,那些给爷们用的东西半点不敢分给她,怕王妃不高兴呢,奶妈子都是犹豫好久才给拨来的。 谁想到一眯眼睡过了头,被突然叫起来正是不痛快,可若是真出了事,这一屋子都得被王妃追究,打了,罚了,提脚卖了,她是个妈妈也跑不了,顺着这个台阶,将两个小丫头支了出去。 齐鹿呦发现这个说话吊着嗓子的妈妈是有可取之处的,她的抱姿让人感觉舒服多了,后背轻拍的力度刚刚好,不轻不重。 她的哭声是停下了,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小脸通红。 辛妈妈将齐鹿呦放下,解开襁褓,瞅了眼尿介子,没拉尿,想必是饿了,放下心来,小声嘀咕:“没眼力见的东西,这辈子都是个地上爬的货。” 辛妈妈眼见人迟迟不来,心里更是骂奶妈,二小姐即便是个女孩也是主子,还容得她挑拣,这是看西院还有个主子没生下,不知男女,想要烧烧热灶,也不怕把自己烧死。 齐鹿呦虽然不知道她在说谁,可听着她骂得有意思,笑出了声。 辛妈妈看她笑的好看,哄着说:“笑才好呢,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谁好谁歹可不一定呢!”,随之就咿咿呀呀地与齐鹿呦说话。 齐鹿呦嗦着白嫩的大拇指,悄悄给辛妈妈点个赞,辛妈妈这口流利的婴儿语,比她这个婴儿还厉害。 齐鹿呦只观察一会儿就明白了辛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辛妈妈年纪说大不大,三十左右的岁数卡在中间,不是王妃特别重视的下属,平日嘴碎,又喜欢偷懒,占人小便宜,不招五月那种有点前途的丫鬟喜欢,但是又压得住普通的小丫头,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软。 齐鹿呦笑的一双大眼睛眯成月牙,心软好啊,心软她才能有机可乘,可进可退,既不招人眼也不怕被欺负。 辛妈妈开始抱怨了,一张较好的白皙面容被她皱成包子脸,眉眼间的油滑让人对她降了几分好感,嘴里止不住的话语正是齐鹿呦想要获取的信息,长长的一声叹息后开始说道:“小主子,咱不怕哟,明个儿就办洗三礼。” “再怎么说您也是王妃的亲生子,身份尊贵着哩,西院那个狐媚子的怀相,妈妈去看了,保证是个女娃子,就辛妈妈这双眼睛,利得很呐!” “大县主咱们比不过,那起子小人生出来的,怎么都越不过您!您每天吃好,喝好,健健康康的,老奴也能跟着您享几天福呦!现在这些偷奸耍滑的,等您长大了,提脚都给卖了。” 齐鹿呦被她的话语吓到了,吞咽的口水呛咳了一下,辛妈妈你想的太多了,她可真不一定能活到能发卖人啊! 说话间,奶妈连跑带走地被两个丫鬟拽了进来,一阵解衣服带子的窸窸窣窣声,齐鹿呦嘴里被塞进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吸食,腹中的饥饿被缓解,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洗三礼上,齐鹿呦被整齐的葱白拍醒,朝着屁股啪啪两下,甩了一身水,她哇的一声,响亮的哭声响彻屋子。 抱着她的接生婆身穿大红如意纹窄袖褙子,白白胖胖的圆脸,笑得喜庆,一看她有力气哭得大声,嘴里不住的吉祥话说得更多了。 齐鹿呦抱住自己的小拳头,心中嫌弃,一脸懵懂地被抱来抱去,走了一圈,晕晕乎乎地又被带到另一间屋子。 一位青年男子瞧着是刚回来,正在换着衣服,避开想要伺候他穿衣的丫鬟,自己整理着袖子,走近打量了齐鹿呦一眼,旋即走开,清亮的嗓音边走边说道:“就叫鹿呦吧,齐鹿呦”。 男子慢条斯理地解释说道:“在庄子刚好看见一头梅花鹿,灵性十足,跑来吃本王手里的青草,眼睛黝黑透亮,小二的眼睛很是像它。” 一道熟悉的声音附和着,轻笑地说道:“妾身刚想和您说,小二的眼睛像及了公主的双眸,您又说她像小鹿儿。” 齐鹿呦听到挑了挑小眉毛,咦?这还是那个要溺死她的亲娘么? 男子诧异地说道:“哦?带来给本王看看。” 抱着她的辛妈妈小步快走到晋王爷跟前,侧过身双手向前送。 齐鹿配合着睁大双眼,一双杏眸清澈晶莹,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心中灵光一闪,无齿的笑容甜甜地送给眼前的晋王爷。 两人看着彼此,都不移动目光,转而又同时笑出声,默契得很。 一旁的晋王妃掩袖捂着嘴笑道:“你们父女倒是玩得好,把妾身给忘了。” 晋王爷回身揽住晋王妃的腰身,手指摩挲,温和道:“辛苦你了,回头本王去母妃的公主府给你讨赏去。” 晋王妃柔顺地俯进他的怀里,眼含微波,轻声地说:“妾身不要赏,为王爷绵延子嗣,甘之如饴。” 站在一旁心思重重的柳嬷嬷发现越来越缠绵的氛围,挥退众婢女,带着辛妈妈和齐鹿呦一同离开。 第三章 差点被捂死的小鹿儿 齐鹿呦保持着微笑,僵硬地躺在辛妈妈的怀里被抱着向住处走,四肢被襁褓固定得严丝合缝,双眼无神地望着湛蓝的天空,感慨这大概就是命吧,两辈子都是一个名字,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齐鹿呦上辈子是不信命的,她现在正在考虑这辈子要不要信一下,若是信,老天爷会不会对她好一些呢? 上一世的齐鹿呦,幼年父亲早逝,起先几年还能看见几张父亲的模糊照片,再往后照片被收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母亲为了养家,工作繁忙照顾不了她,她在寄宿学校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再后来母亲病逝,只剩她独自一人。 齐鹿呦认认真真地想了,决定这辈子依旧不信命,虽然上辈子努力活着没得什么好结果,但这辈子一看就知道,不努力活着更没有什么好事儿。 她嘴里吐着泡泡,这个父亲虽然看不清,但见周身气势言语,必然是个大粗腿,她决定了,为了活着,这个大腿她抱定了。 打定主意后,心里安稳了许多,她张着小嘴“啊呜”打个哈欠,沉沉睡去,健健康康最重要,她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长得胖胖的,才招人稀罕啊。 齐鹿呦彻底睡死前,隐约听到辛妈妈捏着嗓子,趾高气昂地指挥着小丫鬟收拾东西,要换屋子了。 齐鹿呦推测这是因为在亲爹面前露个面,表现良好,亲娘觉得还是有些存在的必要,给她提高待遇,升职加薪了。 再醒来,齐鹿呦嘴里有浓浓的奶味,应该是睡着时被喂了口粮,咋么咋么嘴,真香啊。 齐鹿呦如今是数着指头都算不明白自己多大,生下了多少天。 最近可能是老天爷给她的优惠到期了,她竟真的像普通婴孩般睡了吃,吃了睡,清醒的时光很短。 听闻古代婴孩洗三,满月,百天,抓周都是个大日子,好歹是个王府小姐,这些礼节她应该会过全吧,等到这些时间点她就清楚了。 齐鹿呦紧闭着眼睛不想睁开,日子像开盲盒,一睁眼就变个样子,真是怕了,怕了。 她听着耳边一片安静,屋子里应该没人了,细小的手指向被褥外伸去,忽然发现,今天自己没有被襁褓包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心思飘转,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 齐鹿呦悠哉地晃悠起小腿,这辈子就有一点好啊,不愁吃穿,努努力也是能活下去的。 门口的细绸帘子发出轻微响声,齐鹿呦迅速停下动作,摆好姿势,一动不动。 她一系列动作结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有些好笑,何至于如此,放松身体,绵长的呼吸声在屋内回荡,等待进来的人出现。 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齐鹿呦正奇怪,一声小兀子搬动的吱嘎声在附近出现。 齐鹿呦本能地发现不对劲,精神一振,不再移动分毫。 明晃晃的视线出现在摇篮床的上方,齐鹿呦揣测着,通常在她这里伺候的小丫头也需要十一二岁,她们是不需要凭借旁的东西从摇篮的上方照看她的。 齐鹿呦的脊骨窜上一股凉意,那么,此人是谁? 根据辛妈妈的唠叨,如果不是下人的话,现在王府中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她,另外一个是…… “嘭!” 从天而降的布料砸到她的脸上,条件反射的一声喊叫从嗓子眼钻出,齐鹿呦暗道不好,大喘了口气,含在嘴里。 说时迟那时快,听到她惊呼的声音后,紧跟着的压力重重地按她稚嫩的脸上。 齐鹿呦呜咽了两声,四肢挣扎着将身子侧过后,不敢再妄动。 或许是看她不动了,那人抬起被子,仔细观察她被捂得通红的脸颊。 齐鹿呦屏住呼吸,大脑跟不上思绪了,恍惚听见一个物状磕到木质摇篮的声音。 那狠毒的目光如同虫子成群地爬上齐鹿呦的肌肤。 “呵”,寂静的屋内突然出现一声明显的笑声。 齐鹿呦抑制住想要颤抖的身体,她承认自己怕了,要知道辛嬷嬷口中的大郡主不过五岁,还是个孩子啊。 齐鹿呦不知道正常五岁的孩子会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去杀人! 细思极恐,这个大郡主是怎么进来的,怎么知道此时屋内没人看守的,她又怎么如此镇定做到在发现婴儿没有动静之后,拿开被子,检查人是否死了的呢? 被那人拎在手里的被子随意抛在摇篮床上,又一声小兀子挪动的声音,人似乎走了,走没走齐鹿呦不知道,但她确实是不敢动,细密的汗出现在额头,脸半埋进被褥里,齐鹿呦保持不变的姿势,苦苦煎熬。 第四章 又见夺命亲妈的小鹿儿 齐鹿呦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辛妈妈歇过响觉回来,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照例骂骂偷懒的丫鬟,尤其是五月那个主意大的。 齐鹿呦平时都觉得辛妈妈骂人骂得有趣,七拐八拐的调子再加上不知哪里的口音,为她乏味的生活增添了很多快乐。 可是此时,她急切地希望辛妈妈赶紧过来看一眼她,看看她凄惨的主子,她要是死了,以后可就没人可以给她撑腰享福! 齐鹿呦的脸上火辣辣得疼,小孩儿的皮肤本就嫩,更何况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小婴儿,她有时摸着自己,都觉得手感特别好,能掐出水。 她的眼睛也疼,那个砸下来的被子刚好正对着眼睛,后施加的力正是要按在那里,她用力挣扎了下,将眼睛避开,可现在依旧肿胀疼痛。 果不其然,辛妈妈走过来查看尿介子,猛然看见她凌乱的模样大喊一声,无力地瘫在地上,一只胳膊拄地,另一只手失控地拽着摇篮,哭喊着:“小主子哎,这是哪个遭天杀的畜生?” 齐鹿呦眯着红肿的眼睛,瞟了她一眼,看到她心疼中带着恐惧的神情,勉强满意,感慨这些时日不算白处,也是有几分情意在的,只是别怪她不提醒辛妈妈,毕竟婴儿不会说话,辛妈妈要是说话再不小心,多骂几句畜生,她可真不一定能保住她。 辛妈妈的哭喊引来来了一众小丫鬟,惊呼声,怒骂声掺杂在一起,各个神情慌张,担忧害怕的模样。 齐鹿呦不为所动,早干嘛去了,这时候知道她是个主子了。 前几天传着要挪屋子时,这些丫鬟们可是都装了一阵子,表现良好。等到后来又没有消息了,瞬间露了原形,辛妈妈每日骂小丫头的时间都延长了。 她还听见辛妈妈念叨,亲爹又去庄子,这她就明白了,亲娘此举是懒得装样子了。 现在发生王府二小姐差点被杀死,上边领导肯定会知道,要么是王妃,要么是柳嬷嬷,无论是哪个了来处理,她这里的下人都会老实一阵子了,至于罪魁祸首,她还真没抱有希望可以水落石出。 生活不易,小鹿儿叹息。 让齐鹿呦没想到的是王妃听闻后,直接下令让人收拾东西,给她挪院子。 来传指令的柳嬷嬷,那气派果真不一样啊,刚一进来就扬声呵斥齐鹿呦屋子里乱哄哄的丫鬟们,狠瞪了五月一眼,这时辛妈妈也不敢上眼药了,悄无声息地抱着她,立在墙角。 柳嬷嬷端详齐鹿呦的小脸,口鼻处通红的一片,这明显是被人用被子捂的,眼里闪过一抹沉思,又环视了一圈屋子里安静得像鹌鹑的人。 她作势要抱齐鹿呦,辛妈妈有眼色地将齐鹿呦递过去。 齐鹿呦挥舞着小胳膊小腿,拒绝离开辛妈妈的怀里,一碰她,她就开始哇哇地哭。 柳嬷嬷无法,只好让辛妈妈抱着齐鹿呦一起去正房。 齐鹿呦看到对柳嬷嬷点头哈腰的辛妈妈不由翻个白眼,就这时候还敢把小主子撒手给别人,真是不怕命大。 齐鹿呦深深地叹一口气,将脸贴向辛妈妈怀里,后背不轻不重的抚摸安慰着她,刚刚的恐惧被逐渐抚平,放松下身体,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她也就只能帮帮辛妈妈了。 一道一道门走过,人影憧憧,辛妈妈抱着她走进正房,隔着内室如瀑的水晶帘,隐约可见,晋王妃慵懒地倚在宝蓝绸子的靠背引枕上,随意披散的发丝诉说美人的绝代风华。 柳嬷嬷走进去,低声细语描述着齐鹿呦脸上的伤势。 齐鹿呦用力抬头刚好看到晋王妃漫不经心地向她这一瞥,只听见一声清淡的吩咐:“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是大夫不是太医。 即便是预料之中,齐鹿呦的心还是凉了半截。 第五章 找到凶手的小鹿儿 齐鹿呦差点被人捂死的事情被轻描淡写地压下了。 除了她死死拽住的辛妈妈,照看她的那一帮人都被换掉了。 辛妈妈也消停了,连个大声都没有,更不用说去打听那些人的去处,这几日真是寸步不离齐鹿呦,连睡觉都是怀里抱着她。 而齐鹿呦自从搬到新院子后就开始了每天的打卡生活。 每日,辛妈妈会掐着点在王妃午歇过后抱她去正院,隔着帘子,对屋内倾身行礼,不管人在不在,程序化的那几样,一条一条汇报齐鹿呦的状况,什么时候吃奶,什么时候睡觉,夜里起了几回。 通常说完这些话,柳嬷嬷会出来嘱咐一声好好照顾二郡主,齐鹿呦与辛妈妈就可以退下,回旁边的小院了。 日日如此,也不知是折腾齐鹿呦还是王妃自己,齐鹿呦认为还是对王妃的伤害更大一些,毕竟算算时间,西院不知男女的小主子要出生了,王妃最近的心情肯定更不好,再看见不喜欢的自己,那得多难受啊。 今天突然有些不同,晋王妃斜倚在临床的茶几旁,温声细语让辛妈妈带齐鹿呦进来玩一会子。 辛妈妈有些不明所以,流露出些许紧张的神色,强撑着将她放在内室的美人榻上,自己坐在小丫头搬来的小兀子上,拿着大红蝴蝶彩翼络子逗她。 齐鹿呦轻扫了眼内室布置,她现在已经可以分辨出鲜艳的颜色,即便不是十分清晰,但室内低调奢华的感觉依旧弥漫在她眼前。 她不敢细看,也不知她这个年纪的小孩会做什么,索性闭眼装睡,她闭眼没一会儿,感觉到自己被轻手轻脚地放在一个婴儿的摇篮床里。 这时,一个小女孩颠颠地跑进屋内,清脆声音欢快地说道:“母妃,暖暖好想您,妹妹在哪呀?” 齐鹿呦听着步伐加快的脚步声,小拳头紧攥,做好心理准备,果然,她身下的摇篮被小女孩撞得大晃,小女孩身上佩戴的玉质双鱼璎珞重重地磕到摇篮的横杆上,旁边辛妈妈惊呼站起,又不敢阻拦。 晋王妃也不看,只是摆弄着手里的嵌玉护甲,轻声说道:“鱼暖,轻一些,嬷嬷教你的缓步慢行都忘了?” 齐鹿呦悄悄看到小女孩俏皮地吐了下舌头,蹲身行礼,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缓缓说:“母妃说的是,孩儿谨记。” 齐鱼暖说完便轻快地起身,粲然一笑,活泼可爱又知晓礼节,小小年纪怎么都招人喜欢。 齐鹿呦绝望地闭上眼,这还怎么比,本就生来没人欢喜的她,如何在这样的对照组下活着。 齐鱼暖稚嫩的脸凑近,呼唤着她:“妹妹,妹妹快看看去我”,随即亲热地伸手握住齐鹿呦的小爪子。 齐鹿呦本想装睡,无奈,手指被握住的力气越发的大了,疼得她眼泪汪汪的,她看向正对她笑得一脸无害的小女孩,心里胆寒,这是豺狼虎穴啊! 齐鹿呦不敢哭得太大声,前有嫌弃她是个女孩的母妃,后有这个心怀恶意的姐姐,她要是声音扰人更不被喜欢,想她还是个婴儿,身边就一个辛妈妈还算用心,离了旁人的视线,一个不小心,她人就没了。 她哭得细声细气的,红红的双眼在白皙的皮肤下有种格外鲜艳的美感。 齐鱼暖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撇了撇嘴,跑到晋王妃那里。 辛妈妈低头一看,齐鹿呦白嫩嫩的手掌一片通红,掌心处扣出五个血印明晃晃的。 辛妈妈惊得后颈窜出一片冷汗,不敢声张,耳边是王妃和大郡主的欢声笑语,悄悄将齐鹿呦的手掖进被子。 齐鱼暖抱着母妃的手,回头看见辛妈妈的动作,翘鼻“哼”了一声,心中不以为然,围着晋王妃,继续撒娇卖乖起来。 齐鹿呦意思意思哭了一会儿,就闭眼歇息了。 她本默默打算,十四五岁时活得够本,嫁人前就去死一死,古代嫁人早,她又不想共享一根黄瓜,再苦挨到七老八十,早一点和这辈子说再见,然后开启另一段喝过孟婆汤的人生。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百日没过就要经受这样的折磨,对于一个婴儿来说,这些恩怨情仇,嫉妒暗恨是不是超纲了啊! 第六章 等待命运安排的小鹿儿 辛妈妈的手掌按住齐鹿呦的后背,一路疾行,汗水顺着脖颈流入布衣里。 齐鹿呦盯着满是金丝绣纹包被上的小珠串流苏,没一会儿她就被剧烈晃动的流苏弄得眼晕了。 辛妈妈走得太快了。 刚进自家院子的门,一众丫鬟们就迎了过来,可辛妈妈抱着她不撒手,指使着丫鬟团团转,不让她们近齐鹿呦的身。 天色还早,将将暗了下来,辛妈妈就吩咐各回各的屋子,小主子今天玩累了,要早点歇息。 外面逐渐悄无声息,齐鹿呦与辛妈妈大眼瞪小眼,她又不困,离平时睡觉的时间还远着。 辛妈妈一个翻身爬起来,细看齐鹿呦胖出小窝窝的小手,白嫩的手掌心有五个血红泛紫的血印子。 她心疼得直掉眼泪。 齐鹿呦依旧那副懵懂的样子,清澈见底的眼眸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辛妈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话,身子打着颤儿,牙齿在相互磕碰发出声音,口中呼出的暖气扑进齐鹿呦的耳朵。 她俯下身,紧紧抱住齐鹿呦,嘴里不停地说着:“小主子,咱们不怕,长大就好了,长大就好了。” 她是不怕的,这一世算是她捡来的,她真的不怕,再难的日子她都过来了。 齐鹿呦明白辛妈妈的恐惧,却只能装作不懂,轻轻一动,小手抓住辛妈妈垂落的衣袖。 辛妈妈心里暖得一塌糊涂,这个小小的主子知道她的好哩! 齐鹿呦任她抱着,脑子里思索着今日晋王妃的突然改变的行为,简单来看只是让她进了内室,可这是否是接纳她的表现呢? 齐鹿呦本就对晋王妃没有感情,更不会奢望晋王妃爱她,她只求安安稳稳地活着,这就够了。 她期望晋王妃是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她的亲生女儿,逐渐愿意对她露出几分善意。 但是,手掌心的胀疼一直在提醒齐鹿呦,这番转变必有内因。 门被轻轻地敲了几声,辛妈妈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直直地盯着门口。 小丫头禀报说道:“妈妈,回事处的人来给您送赏银。” 辛妈妈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起身下地,打开门,故作不悦地板着脸说道:“这么晚了,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一丫鬟俏生生的声音说道:“当然是喜事了,不然哪敢大晚上扰您的清静。” 辛妈妈一看自己认识的,直接迎进来,让门口当值的小丫头下去歇歇。 当值的小丫头明白是想把自己支开,乖顺地蹲礼离开。 丫鬟对辛妈妈很熟悉,进来直接坐到绣墩上,取出怀里的银钱和账册,也不废话,清脆地说道:“妈妈您边在册子按手印,边听侄女给您说。” “这赏银是王妃庆贺三小姐的降生吩咐的,府上的下人多赏一个月的月钱。知道您下午没功夫,特地这时才来,人少还清静。” 丫鬟扫了眼西院的方向,暗示道:“正午才生下,西院乱得跟一锅粥似的,要不是王妃特地找了会施针的医婆救人,请了太医隔着帘子指挥,三小姐可不一定呢。” 辛妈妈心中一喜,听这话音三小姐可能是个体弱的,嘴上暗有所指道:“三小姐遭了大罪啊!” 丫鬟侧过身子,特意看了眼门口,用气音轻声说:“三小姐太大了。” 辛妈妈心脏骇得如雷地跳起来,这孩子在肚子里太大,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啊! 齐鹿呦在床上听得真切,心中恍然,怪不得亲娘今天下午有接纳她的意思。 西院局势已定,一个女孩,再怎么也翻不出天去。 就在这时,外面变得嘈杂起来,听着像是一群人正说着话往屋子来,齐鹿呦奇怪今天晚上的客人怎么这么多? 第七章 逃出生天的小鹿儿 刚才门口当值的小丫头敲门,快步跑进来禀报:“柳嬷嬷来了。” 柳嬷嬷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走进来,看了眼报信的小丫头,又瞥见桌子上的银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不理会旁人,直接开口吩咐说道:“抱上二小姐,以后二小姐就住在正院的西厢房了。” 辛妈妈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捏着衣角询问道:“二小姐年纪小,夜里正是吵的时候,要是打扰到王妃,大郡主可怎么办呐。” 柳嬷嬷这才正眼看向辛妈妈,心里为辛妈妈的忠心纳罕,缓缓说道:“自家孩子,王妃怎么会嫌弃二小姐吵闹。” 柳嬷嬷见辛妈妈还是不动地方,只好解释道:“郡主年纪也大了,不日就会单独开院子,跟随先生学习,王妃身边孤单,自然思念二小姐。” 齐鹿呦悄悄翻个白眼,她可不信柳嬷嬷的鬼话。 晋王妃要是真想她,根本不会频频给她换地方,算上这次,这都是第三回了。 刚出生时被扔到偏远院子,见过她亲爹后才给她挪进如今这个院子,现在又要再挪进正院,离府内的权力漩涡倒是越来越近。 晋王妃应该是觉得她大了,防止被西院的姬妾钻了空子,才想将她挪进自己院子里。 齐鹿呦稍抬小脑袋,努努力,也就是一二厘米,她现在快两个月大了,身体越发地听使唤。 柳嬷嬷刚好向这边看,晕黄烛火下,面颊有些晦暗吓人,齐鹿呦眼睛逐渐能看清东西了,半点不怕,笑呵呵地任她看。 柳嬷嬷仔细打量这个二小姐,想当初刚生下时,自己还唤了她一声“二郡主”。 她的眉头突然一皱,想到进山打猎的晋王,上折子请封的事情遥遥无期,但再怎么样王妃生的孩子绝不能被旁的低贱之辈比下去。 柳嬷嬷让辛妈妈这就带着二小姐走,不要因搬东西惊扰到齐鹿呦。 辛妈妈连声称是,心念一转,点了刚才报信的小丫头同她一起。 齐鹿呦被裹得严实,此时已是晚上,眼睛被盖上,只露出小鼻子和嘴。 她在包被里蜷缩着身子,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这日子也算是越过越好,如若亲娘和亲姐可以对她放下杀意,她就做个乖巧的女儿和妹妹,从此躺平。 刚进正院,就感觉有人用力地将她从辛妈妈怀里抱走,笑呵呵地道:“辛妈妈先带小丫头去西厢房安置,王妃让我先带二小姐进去。” 齐鹿呦心中一惊,来者不善啊。 打帘子的小丫头掀开帘布。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耳边传来小女孩的嬉笑声,齐鹿呦握了握拳头,心中忐忑。 自己似乎被抱到王妃身边,她努力扬起笑脸,做好准备。 一张宜喜宜嗔的绝美容颜随着包被的离去映入眼中,长眉凤眼,端得一派雍容华贵,半坐靠在架子床上,乌黑发丝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 齐鹿呦看呆了眼,这是她第一次距离她亲娘这么的近,也是第一次看清亲娘的模样。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源于血脉的亲近感让她有些委屈,还不待细想,噔噔噔地脚步声传来。 齐鱼暖拽着晋王妃的袖子娇声唤道:“母亲,母亲,快让我抱抱妹妹。” 齐鹿呦在心中拒绝,可惜她和亲娘没有任何默契,晋王妃淡然地伸手将她抱起送入齐鱼暖的怀中。 齐鹿呦得身体胖乎乎的,极为壮实。 齐鱼暖刚一接手,胳膊重重地向下一坠,拽得她闪个踉跄。 齐鹿呦紧张地抿着小嘴,特别害怕她将自己摔了。 毕竟齐鱼暖也只是五岁的孩子,但亲娘半点不担心,即便齐鱼暖曾经试图捂死她。 齐鱼暖抱着齐鹿游满屋子转,本是想多欺负一会儿,可齐鹿呦太重了,手很快累酸了。 齐鱼暖遂即朝着临窗的美人榻走去,想要把齐鹿呦放在距离晋王妃最远的位置。 齐鱼暖没有缓力,直接放下齐鹿呦,惯力之下,齐鹿呦的脑袋后仰重重地磕在榻上。 “哐”地一声,即使榻上铺了锦缎被褥,齐鹿呦依旧磕得直泛泪花。 齐鱼暖被这声音吓到,不敢动弹,仔细打量她没哭喊的意思,松了一口气。 她转而发现齐鹿呦湿红的眼眶,看着更招人疼了,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厌恶,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她的脸颊。 齐鹿呦绷紧身子看向,向她伸来的手,欲哭无泪,这熊孩子! 一旁抱她进来的妈妈忽然笑眯眯地打断齐鱼暖的动作,建议说道:“郡主,厨房刚送来了玫瑰卤,您要不要尝一尝,红艳艳得真漂亮。” 齐鱼暖冷看那妈妈一眼,放下手,厌烦得一甩袖子,转身去外间。 齐鹿呦冷眼瞧着这出戏,咋么出一点意思。 齐鱼暖的嫉恨晋王妃心知肚明,只要齐鹿呦活着,又不是上脸的伤害,无论齐鱼暖怎么欺负齐鹿哟,晋王妃都不会管的,也不会有下人前来制止。 她再一次为自己在亲娘心中的厌恶程度所诧异,而自己根本不应该抱有飘渺的期望。 齐鹿哟心知肚明,日后会有数不尽的欺压,没有人会搭救她,她又只是一个小婴儿,浑身无力,跑不掉,也躲不开。 她心中迫切地希望赶快长大,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第八章 开始反击的小鹿儿 窗外的雪花又一次占据整个王府的时候,齐鹿呦终于从被动挨欺负,转变到主动出击了。 齐鹿呦把那些木制的玩具,玉刻的猫儿狗儿,全抱到床上,颤颤巍巍地小腿,倒腾好几趟。 她抱着小手,笑眯眯的模样逗笑了一屋子人,心中打量着自己的玩具,就看哪个能起作用了。 齐鹿呦胖乎乎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漠。 这一阵儿,齐鱼暖手上的指甲又长了,看那意思是想往她身上用。 齐鹿呦怎么可能容她? 傍晚时分。 她刚刚喝过奶,打个饱嗝,神情安泰地躺在床上。 一嗓子叫喊声在正院西暖阁的门口炸开。 “妹妹!” 幸好齐鹿呦不是真的小孩,要不这一惊一乍的声响,还有打开门帘子呼呼灌进来的冷风,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齐鹿呦乖巧的坐起。 好似一阵旋风卷到身前,红彤彤的斗篷,一圈白绒绒的狐狸毛围绕着小脸,斗篷褪下,双丫髻上系着两个小金铃铛,行走间响动,别有趣味。 这一年间,齐鱼暖开始跟随有名望的夫人学习,是晋王妃特意请来的陇西白家女子。 可齐鱼暖还是住在正院的东厢房,两人离得太近了。 齐鱼暖下学后,总会往西厢房跑,欺负一会儿齐鹿呦再去做别的事情。 明明在旁处,齐鱼暖都是一副名门闺秀,知礼懂进退的小女孩,偏偏在她这里,总是打着亲近的幌子,肆意妄为。 齐鹿呦若仰躺在床上,齐鱼暖一定会站在脚踏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背对着阳光,垂落一片影子,收敛佯装的孩子气,一脸冷漠。 齐鹿呦自然不怕她,随她看,可若是撞到齐鱼暖气不顺的日子,总会趁辛妈妈等下人不注意,伸手掐齐鹿呦。 齐鹿呦也不惯着她,扯着嗓子就开始哭喊,没人管,她就接着哭。 有一次她硬生生地嚎哭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喊哑了。 柳嬷嬷这才急匆匆地跑到西暖阁,制止齐鱼暖。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晋王妃若不怕阖府的人都知道齐鱼暖欺负幼妹,她就能一直哭。 也是那次,齐鱼暖手指上的指甲被晋王妃下令剪了个干净。 只是最近晋王妃忙碌新年宴请往来,疏忽了齐鱼暖。 六岁的小女孩此时就站在脚踏上,满眼的恶意。 齐鹿呦杏眼圆溜溜地睁着,任由齐鱼暖细嫩的小手指戳到自己额头。 她顺着力气倒栽到床上,“咿呀”一声,欢快地笑出来,双脚在空中乱蹬。 齐鹿呦一个打挺,又坐起来。 她眼光澄澈,转动脑袋,面向一脸隐忍憋屈的齐鱼暖,嘴里喊出“啊啊”的叫声,像是在催促说再来一次。 齐鱼暖恼怒地用手捶了下床,指节偏偏不凑巧砸在了床上的小玉狗儿。 齐鱼暖痛呼一声,用力将小玉狗儿摔在地上,霎时便磕碎小狗耳朵。 齐鹿呦也不心疼,还是懵懂的样子,笑得无辜。 齐鱼暖对一旁守候的辛妈妈怒喊叫道:“你瞎了么,还不快去拿药膏!”,说着狠狠地瞪了齐鹿呦一眼。 她疼得不停地吸气,又看见齐鹿呦天真地眨着眼睛,实在气闷,眼不见为净,跑到黑白山水纱织屏风外的小厅。 齐鹿呦无声地笑了,小样,真当她好欺负的不成? 她是二月二十二出生的,马上就要一周岁了,现在的手脚有力气得很,就算是在地上爬,齐鱼暖都抓不住她了。 还当她是软塌塌,随意可以欺负的小婴儿么? 一想到年龄,齐鹿呦就记起那个不靠谱的爹。 自她洗三礼上见过一次后,将近一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回王府,即便是过年也不回,传言他在山中看到祥瑞,为了将祥瑞献给圣上,一头扎进深山。 昨日晋王派人回来传信,说近日就要归家了。 也是这时,晋王妃终于想起她这个女儿马上周岁,开始准备筹办她的周岁宴了。 齐鹿呦听到外间小厅,齐鱼暖一会儿重了,一会儿轻了的痛呼,烦得小手捂住耳朵,垂着脑袋叹气,一副小大人的神情,煞是可爱。 几声轻笑传来,齐鹿呦抬头,是那时跟着辛妈妈来正院的小丫头青枝。 青枝见齐鹿呦有点不高兴,端了盘奶糕子哄她:“二小姐,咱吃奶糕糕好不好呀?” 齐鹿呦看了看她,又低头看看肚子上的一圈肉褶褶,摇摇头,小嘴坚定地说道:“不。” 青枝乐不可支,刚要继续哄,门口来人请郡主和二小姐去正房王妃那里。 第九章 会骂人的小鹿儿 青枝也不拖沓,快速地给齐鹿呦换上衣服,特地挑的鲜亮嫩黄的颜色,如意结盘扣上坠着珍珠,既可爱又贵气。 青枝抱着她跟在齐鱼暖身后,缓步慢行,手指紧紧揽着齐鹿呦。 刚进门,一声娇媚的笑语声未见先闻:“大郡主安好,这就是咱家二小姐吧,真是漂亮,这一眼瞧着玉雪可爱啊!” 晋王妃端庄地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齐鱼暖径直走过去紧挨着她坐。 齐鹿呦被抱着放置到榻上,与她们隔着茶几,坐在另一侧。 齐鹿呦一抬眼就看见莫夫人从绣墩上起身见礼。 一身玫瑰红色的百花蝶纹妆花缎襟子,梳得高髻簪着赤金牡丹分心,身量苗条,体态风流。 毕竟是上了玉牒的侧夫人,齐鱼暖不情不愿地起身还礼,齐鹿呦还小就不用了。 莫夫人怀里抱着第一次见着的三妹,神态蔫蔫的,遮不住的瘦弱。 莫夫人笑着夸赞道:“数月不见,大郡主越发亭亭玉立了,妾身好是羡慕,不知我们三小姐什么时候能长大。” 齐鹿呦心中一乐,再看齐鱼暖。 果不其然,齐鱼暖的神色微变,也不知莫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 整个正院除了辛妈妈和青枝会唤齐鱼暖为大郡主,其他人都尊称郡主,眼里丝毫没有齐鹿呦的存在。 莫夫人一口一个大郡主必然叫得齐鱼暖怒火中烧。 齐鹿呦偷笑。 只见,齐鱼暖眉毛一挑,笑盈盈地问道:“第一次见到三妹,还不知三妹的名字?” 齐鹿呦眼睛一亮,心里喝彩。 当日她爹知道又是个女儿,根本没回来,怎么起名字?想必与晋王妃来往的书信中,提都没提吧? 莫夫人顿时没了声音,勉强一笑,尴尬地转了话题:“王爷近日要回来了,二小姐周岁宴在即,王妃若是不嫌弃,有什么是妹妹能帮忙的只管吩咐。” 齐鹿呦快速瞥了眼晋王妃,晋王妃依旧安然端坐。 再看齐鱼暖眉头都竖起来,她向来眼里不容沙子。 莫夫人生下孩子后,打着照顾三妹的名头,做完月子也一直拖着不曾前来请安。 晋王妃索性就让她照看孩子,新年宴都没让她出来,莫夫人也无所谓,反正晋王不在回府。 如今听说晋王要回来了,昨天来的信,今天就抱着孩子巴巴地来请安了,无利不起早! 齐鹿呦见齐鱼暖按耐不住的样子,快速地解开自己盘扣上的珍珠,小手抓着。 朝着莫夫人扔去,恰巧撞到她的额头,“啪”,又坠落砸地。 莫夫人痛呼一声,被砸愣了。 莫夫人的注意力都在齐鱼暖身上,担心齐鱼暖激不得,紧盯她,护着自己的孩子,谁都没想到是齐鹿呦突然发难。 珍珠在地上滚动,发出轱辘的声音。 齐鹿呦面无表情看着莫夫人,脆生生地说道:“丑。” 莫夫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没了,一个黄口小儿竟然说她丑? 齐鱼暖面露喜色,眼中闪过惊讶。 晋王妃没有理会莫夫人,而是垂眼审视着齐鹿呦。 莫夫人缓过神,挑着眉,用帕子捂着鼻子,慢声细语说道:“二小姐是不是拉臭臭了,怎么一直说臭呢?” 齐鹿呦错愕,眨眨眼,这院子里的女人都不可小觑啊! 她抬着小胳膊,手指着莫夫人,张嘴慢慢咬着三声说道:“丑。” 莫夫人好看的面容愣住,被她的话语噎到。 围绕着主子们的下人屏住呼吸,不敢吱声。 齐鱼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晋王妃瞧齐鹿呦一本正经地样子,松了眉眼,淡笑着拍了拍她伸直的小手,柔声说道:“小二无礼了,莫夫人勿怪,她还小。” 齐鹿呦乖乖地放下手,重重地点点头。 莫夫人气得嘴角微微颤抖,又不敢说什么,没坐一会儿,就蔫蔫地起身告退。 齐鹿呦则是搂着晋王妃赏的一盒子珍珠,高高兴兴地回了西厢房。 初战告捷! 齐鹿呦明白,日后晋王妃不会再无视齐鱼暖对她的欺负了。 因为她已经展现出自己存在的价值。 第十章 被不靠谱的亲爹坑到的小鹿儿 农历二月二十,距离齐鹿呦周岁宴还有两日。 齐鹿呦小心地摆弄着怀里碗口大小的牡丹花,悄默声息。 晋王妃的护指一下一下地磕在黑漆嵌螺钿的小几上,哒哒哒,又接着几声信纸褶皱的“唰唰”响音。 齐鹿呦听着,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今日本来一切都好,后日的宴会已安排妥当,只待晋王归家。 晋王妃松了紧绷的弦,愿意挪出时间与她进行一些母女之间的互动,特意吩咐丫鬟从花房搬出几个牡丹花盆栽,挪出个长案,摆放在上面,教齐鹿呦认花。 香炉里的熏香氤氲飘着,母女两少有的温馨时刻。 只可惜这些都被一封突然到来的信给打破了。 这糟心的亲爹! 齐鹿呦磨了磨气得直痒痒的牙龈,眼尾向后扫到拘谨站着的柳嬷嬷。 柳嬷嬷微弯的身子又佝缩了几分,小声提醒晋王妃,事已成定局,说:“想必王爷这时已经到了公主府,送出去的请帖都写着的周岁宴在王府筹办。” 她停顿一下,带了丝安慰又说:“再递帖子的时间也还来的及。” 晋王妃看着信纸上的寥寥数语,脸上时时带着的笑意没了,事到临头突然改变,这会让她丢尽了颜面。 她揉了揉额间,缓了缓,冷声吩咐道:“让回事处的管事按照名单挨家挨户地赔罪,再送张新帖子,就说公主殿下实在喜爱孙女,周岁宴临时改了地址,请客人去公主府用宴罢。” 柳嬷嬷低沉地说道:“前几日,王妃还曾去公主府请示,公主的意思是一切您安排就好,没想到今日突然变了。” 柳嬷嬷的意思是说因为晋王去了公主府,一切才变的,又不好说是晋王的错。 晋王妃听明白了,却顾左右而言他,咬了咬唇,指责说道:“公主殿下也是随意惯了。” 齐鹿呦眼皮一跳,对于护着亲爹的晋王妃无语,又怕晋王妃将怒气撒到她这个据说像极了那位公主亲祖母的小可怜。 晋王妃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身心俱疲。 她的声音低低,好似是在说服自己,“王爷与公主,母子情深,确实好久未见,想要办场喜事,欢喜一下也是应该的。”,阳光透过窗户,斑驳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上。 齐鹿呦看着亲娘落寞的神情,心里一揪。 晋王突然改变周岁宴地点是不靠谱,但母子情深确是真的。 就拿她和晋王妃来说,明明她的灵魂是自己的,身体依旧不由自主地对晋王妃产生孺慕之情。 她会不自觉地对晋王妃的亲近感到欢喜,也会因她的漠视感到难过。 齐鹿呦长叹一口气,她又明知晋王妃对自己不喜,情感与理智不断冲突。 齐鹿呦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一抬头,骤然发现他人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 原来众人把她的小儿神情看在眼里,故作大人的叹气模样让柳嬷嬷与丫鬟忍俊不禁,连晋王妃眼里的冷漠都软化了几分。 齐鹿呦歪歪头,脑袋上勉强扎起两个小啾啾随着她的动作抖动,她慢慢地爬起来,走动,将怀里的牡丹花双手捧给晋王妃。 “乖乖……”,齐鹿呦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对晋王妃安慰说道。 晋王妃怔住,缓缓地对她真心地轻笑了一下,又转瞬即逝,笑意再次被重重思绪掩埋。 晋王妃奖赏似地接过花朵,让她坐下,指向怀里的花,轻声细语:“牡丹花” 齐鹿呦穿着大红肚兜,外面套了个棉布的小罩衣,分外可爱,口齿不清地跟着晋王妃念道:“木木花……” 晋王妃尾指上的镂空刻金丝护指轻点花,重复了一遍说道:“牡丹花。” 齐鹿呦装作想了想,一字一顿,慢慢复述:“牡,丹,花。” 晋王妃听到她清晰的咬字,终于展了容颜。 她忽然有了精神,一连串的吩咐,让柳嬷嬷赶紧备车,让人去请正在上课的齐鱼暖回来,收拾好必备的东西,母女三人这就去公主府。 晋王一会儿一个想法是习惯的,但若周岁宴出了差错,旁人只会指责她这个做主母的。 她需要赶快去公主府,安排好一切事宜。 晋王妃一边等柳嬷嬷收拾,一边继续教齐鹿呦,又好像看出齐鹿呦对牡丹花的喜爱,指使着丫鬟,再摘一朵给她。 齐鹿呦小心翼翼地接过,将花朵捧住,层层叠叠的花瓣绽放着,花型虽没有四五月份时的大,却也颜色绚丽。 齐鹿呦暂时放下对周岁宴的担忧,细嗅花香,如今不过二月份啊,牡丹花就盛开了,这些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啊! 第十一章 遇到个好看小崽崽的小鹿儿 齐鹿呦瞪着眼前的大狐狸毛,怨气愈高,憋了憋嘴,古代第一次出游,什么都没看见。 印象中只剩下柳嬷嬷那张皱巴巴的脸,神色淡漠地拿着雪白狐狸毛做的斗篷,大手拎着毛领抖了抖,而后铺天盖地的白色将齐鹿呦笼罩。 齐鹿呦被柳嬷嬷钳子一样的双手牢固地抱在怀里。 眼睛看不见倒是让她听觉灵敏了很多,丫鬟婆子低声说着话,搬着东西,乱中有序。 此刻齐鱼暖也提前下学,应该是疾行回的正房,喘着粗气,惊慌地问道:“母亲,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阵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似乎是向外走去。 晋王妃温声安抚说:“无事,不要脱大衣了,直接走。” “你父王临时决定去公主府给小二庆生,咱们去公主府找你父亲。” 齐鱼暖喊出的尖利嗓音刺得齐鹿呦脑袋一疼,说:“后个就要办宴了,突然换地方,旁的人家怎么看王府?” 齐鱼暖的话语中说着就带出了哭腔。 齐鹿呦在黑暗中点头,可不是么? 一个六岁孩童都知道的事情,亲爹那么大一个人怎会不知,想一出是一出,不过是毫不顾忌罢了。 晋王妃似乎顿住,好久才说了话,“你父王也是想好好给小二庆祝一下,满京城除了皇宫,哪里还有比得上公主府尊贵的。” 齐鹿呦听这话气得吸了一口气,和她有什么关系? 晋王妃为了晋王的颜面,就把这事往她身上推! 齐鹿呦气得吹了下狐狸毛,总算明白为什么齐鱼暖对自己的恶意这么大,恨不得自己死了。 按照不靠谱的亲爹和只维护亲爹的晋王妃的表现,在怀她的时候肯定对齐鱼暖说了什么,让齐鱼暖觉得,她会遭受冷待和忽视正是齐鹿呦的存在。 齐鹿呦无可奈何,安慰自己,虽然前路坎坷,可总算是破了局。 她一直不明白晋王妃怎么看都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女子,为什么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们掐成这样。 这么一个有智慧的女子遇见了丈夫就立刻变了模样。 或许,也正是因为自己生不出丈夫所期待的孩子,而将恨意转移到齐鹿呦身上。 齐鹿呦不屑地哼了一声,她觉得即便自己是个男孩,晋王也不会常回家,守着妻子儿女过日子。 齐鹿呦思考间,感觉自己被到被抱上了车,又被抱下去,再被抱上一辆车。 这辆马车的车辙声更大些,想必王府极大,外面又天寒地冻的,坐了小车到了门口,又换了大的。 上了车,柳嬷嬷没有将她的斗篷帽子摘下,只是将换气的缝隙拽大了些,继续抱着她。 齐鹿呦听着呼吸声揣测,车上坐着的只有母女三个外加柳嬷嬷,隐约听见后面陆续跟着旁的马车,载着的应该是晋王妃的贴身丫鬟,像平日伺侯她的辛妈妈和青枝连去公主府的资格都没有。 马车内被匆忙熏了香,味道有些呛,一丝说话声都没有。 齐鹿呦人小,一上午的时间,她提着精神在晋王妃面前卖乖认花,此时已有了些困意,随着马车的晃晃悠悠,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极了,她无意识地动了动小嘴,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她闭着眼睛歪了歪脑袋,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 一睁开眼,一位唇红齿白的五六岁小男孩,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 小男孩一身大红骑服,乌黑密发被一个坠了两个金珠子的发带整整齐齐的束在头顶,精神极了。 他伸出一个手指小心翼翼地轻碰了下自己的手指。 齐鹿呦看着这个已初具风采,俊俏文雅的小男孩,挪不开眼睛,一不小心就握住了他的手指。 这个崽崽太好看了吧! 齐鹿呦笑得露出了牙花。 第十二章 发现危险的小鹿儿 小男孩感受着软乎乎的手指,激动地红了耳朵。 齐鹿呦的手指被小男孩回握住。 两人也不说话,你看我一眼,我再看你一眼。 齐鹿呦第一眼看到这个崽崽,就觉得自己被齐鱼暖摧残已久的心灵让眼前的小男孩给治愈了。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应有的模样啊! 小男孩明亮的眼里充满好奇,又有些羞涩,一笑起来右边的脸颊有个小酒窝。 齐鹿呦心里充满了希望,看,出了那个王府,外面都是正常人! 齐鹿呦开开心心地在床上动一动胳膊,抬抬腿。 伸展完身体,她依旧握着手,一个翻身利落地就坐起,嫩生生地对着小男孩说:“啊!” 许是太过欢喜,齐鹿呦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被压得半躺下,两个胳膊虚扶着齐鹿呦,紧张地一动不敢动。 齐鹿呦手拄着床,凑近了瞧,更是觉得小崽崽好看,小嘴吧唧就亲上了那个小酒窝。 她亲完想要起来,却怎么使劲都起不来,索性对着小男孩又“啊”了一声,一副她也没办法的模样。 一阵笑声响在室内。 晋王妃和大将军夫人林氏分坐在临窗大炕上的两侧,看到这幅情景都忍不住笑出声。 晋王妃的嗓音带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娇俏,对坐在另一旁的大将军夫人林氏说:“我们家小二儿随了王爷的性情,和谁都能玩到一起。” “只没想到这第一次见面就把小将军给亲了,妹妹在这儿可得给姐姐陪不是呀!” 听她一说,大将军夫人林氏笑得弯腰,轻拍了下晋王妃的纤手,有些苍白的脸颊因笑容添了些气色。 小男孩羞得整张小脸都红了,抻着脖子,不知所措地叫林氏:“娘,娘……” 林氏好不容易停下笑声,听了儿子哀怨的声音,又笑得止不住。 还是晋王妃用拿着帕子的手轻指了下两个小人儿身侧照看的柳嬷嬷。 柳嬷嬷得了吩咐这才动作,将齐鹿呦和小男孩扶起,要不她可不敢自作主张,扰了贵人们的兴致。 齐鹿呦不理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 她又在小男孩的注视中被柳嬷嬷抱着去如厕,还换了套大红锦缎衣裳,格外地喜庆。 其间有个丫鬟过来说了几句,换地方了。 待出来就不回方才的屋子,柳嬷嬷抱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抄手游廊。 她自醒来就没搞清状况,也不知要被抱到哪里去。 这里想必就是公主府,没看到齐鱼暖,更没见到晋王,晋王妃应该是在招待客人,借着两个孩子,唠起家常。 听晋王妃叫小男孩小将军,又对那位身体孱弱的贵夫人百般客气来看,这对母子的身份应当不小。 想到这里时,柳嬷嬷的脚步已逐渐慢了下来。 风吹落了斗篷,齐鹿呦一抬头就被房顶金黄色铅釉的琉璃瓦晃得闭眼。 这种琉璃瓦的颜色制式,王府可是没有的啊。 齐鹿呦对那位只闻其名的亲祖母更加慎重了一些。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齐鹿呦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笑容摆出来。 来了,我亲爱的姐姐! “妹妹!”,齐鱼暖俏皮地快步走了过来,压裙的玉质禁步没发出一点响声。 齐鹿呦任由柳嬷嬷将她交给齐鱼暖,人在外总要装一下友爱。 齐鱼暖抱得稳稳的,在众人的目光将她带入室内,骄傲地介绍说:“这是我妹妹。” 齐鹿呦也是拿得出手,小小的人,雪白可爱,一看就是机敏聪慧的孩子。 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 她配合着,咯咯地笑出声,小手摇了摇像是在和众人打招呼。 齐鹿呦被径直抱到主位。 一位看似三十多岁的美妇人被簇拥着,端坐在中央,乌黑的发丝盘成牡丹三髻,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别在鬓角,雍容华贵,绝世佳人。 晋王妃与林氏在她身侧被气势压得看不到。 她浅笑着,一截皓腕从重重叠叠的衣衫中伸出,将手里把玩的玉如意递给她。 齐鹿呦双手接过,眼睛还是看着她,满是惊叹。 齐鱼暖直接坐在脚踏上,欢快地说:“祖母,小鱼儿说的没错吧!小二好不好看?” 齐鹿呦无语地看了齐鱼暖一眼,我谢谢您了!真当我是个娃娃了? 她故作孩子样地歪头,又将手里的玉如意还给大长公主,她的祖母。 她“啊啊”做声,示意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诧异地扬起唇角,多了些兴味,说:“小鹿儿,不要么?” 齐鹿呦没回声,她哼哧哼哧地从自己的小衣服上拽下个珍珠,又递给大长公主。 自她砸了一回莫夫人,她的衣服大多都被坠了珍珠,而且缝地不紧实,青枝时常跟在她身后捡珠子。 大长公主挑了下眉头,接过珍珠,笑意随着她眉间的花钿绽放开来。 齐鹿呦见她接过后,像得了允许,小猫似地挨挨蹭蹭地靠近,后背紧靠大长公主盘坐的腿,看向脚踏子上的齐鱼暖。 她得意的眼神全部被齐鱼暖看见。 齐鱼暖僵硬地笑了笑,在心里又记了齐鹿呦一笔。 齐鹿呦不在意,这种抱大腿的好机会,她怎么能错过呢? 一阵馨香靠近,她被大长公主抱在怀里。 齐鹿呦向后倚,任那只细腻玉手摆弄,一会儿摸摸脸蛋,一会儿揉揉小肚子。 大长公主好像摸上了瘾,将齐鹿呦转了个方向,两人脸对脸。 她用手指点了下齐鹿呦的鼻子,或许手感太好,鼻子被两指捏住。 齐鹿呦就乖乖地嘟着小嘴去呼吸。 大长公主笑开了怀。 一行青衣丫鬟们端着杯盏进了屋。 大长公主扫了一眼,对晋王妃和林氏说:“这是花房新开的玫瑰花做的糖渍玫瑰花卤子,你们也尝尝。” “本是打算开个花宴,所有吃食饮子都用花朵制成,只是小鹿儿后日就是周岁宴,那就一起办了罢。” 晋王妃的目光神采奕奕,如此就可以将突改地址的事掩住,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晋王妃欢欢喜喜地应声,拿起白瓷的小勺子刚要送进嘴,就被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 “臭!” 齐鹿呦紧皱着眉头,奶声奶气地大喊一声。 这个花卤子的味道不对! 第十三章 有金手指的小鹿儿 齐鹿呦的一声大喊让屋里霎时一静。 方才见过的小男孩刚好走进屋,他愣在原地,抬起的那只腿不知是否该落地。 没有一人说话。 晋王妃自然是知道齐鹿呦的聪慧,但如此突兀的喊叫到底让丢了颜面,又发现长公主依旧亲密抱着齐鹿呦,最终咽下已到嘴边的话。 齐鱼暖回头看了一眼错愕神情的小男孩,尴尬地红了脸,对齐鹿呦喝斥道:“小二!说什么呢?这可是祖母特意让人做的!” 齐鱼暖说着就要将糖渍玫瑰花卤子往嘴里送。 晋王妃倏地地上前,将汤匙打落到底,严厉地瞪了齐鱼暖一眼。 她挽了下衣袖,低身询问:“小二儿,为什么这么说?” 齐鹿呦拧身回头看向她,晋王妃眼里漆黑一片,暗处涌动的寒冰。 齐鹿呦又看向正一脸有趣的大长公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大长公主手中的杯盏说:“臭臭。” 又指了指齐鱼暖手中的,说:“香香。” 大长公主还是淡定的模样,好似这不是她差点吃进嘴的吃食,手指抬起齐鹿呦胖乎乎的小下巴捏了捏,说:“小鹿儿是说唯独祖母手里的这一盏不好么?” 齐鹿呦向四周看了一下,她身侧只有大长公主和齐鱼暖离得最近,至于其他人杯盏里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瞳孔一缩,真的能闻到,自己这天赋是不是过头了? 齐鹿呦感受到凝聚到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焦灼,连忙摇手说:“不,不,不。” 她说的太快,随着一连声的不,嘴里喷出晶莹口水。 齐鹿呦用袖子一抹嘴角,爬起来,抱住大长公主的胳膊,认真地说:“坏坏坏!” 再一次些许唾液沾到下巴,齐鹿呦有些委屈地抽搭一下,挫败地握着自己的小手。 大长公主笑意爬出眼底,不再逗她,朗声道:“去传太医。” 她将站在身侧,抱着她不撒手的齐鹿呦揽入怀中,对晋王妃说:“这等小事急什么?”又让齐鱼暖坐下,将小男孩也招到跟前。 临窗的美人榻坐下大长公主和三个孩子绰绰有余。 晋王妃念着方才大长公主似笑非笑的脸庞,有些难堪地坐回椅子。 一直不曾出声的林氏,安慰地轻拍她的手,低声道:“有大长公主在呢,不会有事的。” 晋王妃强勾起唇,笑一下。 大长公主没有在意两个大人的反应,反而对小男孩指了指,介绍给齐鹿呦:“这是韩鸣哥哥。” 韩鸣听见大长公主的话语,从榻上爬下,一本正经地行礼,说:“小鹿妹妹,我是大将军府韩家的韩鸣,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齐鹿呦微张嘴,看到韩鸣从袖中拿出一枝短短的腊梅花,他小脸有些紧张地将花递出。 韩鸣说:“因为来的突然,来不及准备,这是我刚在贵府折的花,只能算是借花献佛,希望妹妹不要见怪。” 齐鹿呦不知所措的接过,呜呜啊啊地不知该说什么。 她红了脸,现在还没人教她说谢谢,她能说什么?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收到的第一份满是善意的礼物,不是居高临下的赏赐,更不是被当作小动物似的逗弄。 在她努力回想贫瘠的词汇中哪一个适合用在此处时,一位年轻太医走进屋,隔着屏风隔断,弯身行礼。 角落里的丫鬟上前,将那盏被齐鹿呦说臭的玫瑰卤交给太医。 齐鹿呦攥着手里的花枝,这才发现自她喊出那一声,屋子里的人再没有乱走动的,门口也被一位大丫鬟守着。 齐鹿呦恍悟,自己可能撞破一个腌臢害人的事儿。 她本以为只是厨房手脚不干净…… 也是,不干净的食物怎会送到大长公主眼前? 她鼻尖那股糖水都遮盖不住的酸涩苦味,究竟是什么呢? 这位太医年纪不大,却很沉稳,从怀中拿出一卷布,抽出一根银针,插入玫瑰卤中。 银针变黑了。 齐鹿呦顿时一抖,她清楚地看见那根银针发生化学反应,那黑色物质应该是硫化银。 这是砒霜啊! “大郎,起来喝药了。” 齐鹿呦紧抿唇,要哭不哭,拿着银针的太医变成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好似端着一碗药向她走来。 齐鹿呦抽噎起来,回头将脸颊埋入大长公主颈侧。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第十四章 被抱在怀里揉搓的小鹿儿 那位太医淡定地将银针与那盏有毒的玫瑰卤一同放置到托盘中,回禀道:“大长公主殿下,臣已验明此为砒霜之毒。” 屋内女眷除了大长公主皆已色变,苍白脸颊,慌张地看着安坐在主位的大长公主。 齐鹿呦发现就连两个孩子好像都明白了什么,正不安地张望着。 大长公主轻笑一声,风轻云淡的模样,启唇说:“不是未曾饮下么?怕什么?” “平日用的都是银筷银勺,只是这次为了搭配各种花卤子烧了瓷器,倒是让些宵小有了可乘之机。” 丫鬟将托盘端至大长公主身前,低下身子,让人方便查看。 大长公主看了一下,随口吩咐:“芍药,去告诉咱们司丞,最近府内太松弛了,后日便要宴宾客,谁出了错,本宫就替他紧一紧皮子。” 端着托盘的芍药,俯身行礼,低头称“是”。 大长公主摸摸手里齐鹿呦的小肚子,这时言语才带了几分惊奇:“咱们小鹿儿的肚子怎么这样胖乎呢?” 齐鹿呦带着两眼泡水,委屈巴巴地说:“小,小呢。” 我还是个孩子,胖点才对呀。 晋王妃抿了抿鬓角,将惊慌按在眼底,调侃说:“小二的饭量才好呢,可以喝整整一碗米汤,而且自打吃了辅食就再也不肯喝奶了。” 大长公主疑惑:“真能吃那么多?” 齐鹿呦肯定地点头:“胖胖,康康。” 辛妈妈每次喂饭都会絮叨不停,好好吃饭,才能健健康康,她这几个字算是过了明处,是可以会的。 大长公主故作惊讶:“那么厉害?” “嗯!”,齐鹿呦一激动,口水又喷到衣襟,抬头刚好,齐鱼暖嫌弃地瞪着她。 看什么看,我牙都没长齐,能不喷口水么! 大长公主毫不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将齐鱼暖的嫌弃看在眼中,又扫了眼重拾冷静与林氏攀谈起的晋王妃,心中有了数。 大长公主把齐鹿呦面团一样白净软和的小脸抬起,两只手合在一起揉了揉,看到小人儿只是疑惑地回看她,乖巧地任她揉搓,心里更是喜欢。 她眼里闪过一抹沉思,小鹿儿刚刚救了她一命。 这等惊天骇人的事情却因大长公主的波澜不惊给按下,几人说说笑笑,林氏突然说出拜访的原因。 林氏也是见了大长公主才愿意开口的,柔柔弱弱的模样,却愣是不曾被晋王妃套出话来。 她清浅的笑容中带了几分羞涩说:“今日我家将军从幽州城来信说已经报给陛下,要将我们娘两接过去小住一阵。” 林氏说着就带了哭腔:“鸣儿,这孩子都已经记不得他父亲的模样了。” 齐鹿呦同情地看向韩鸣,小可怜儿,同命相连啊,我也不记得我那不靠谱的亲爹模样。 韩鸣翻下美人榻,围着林氏打转,稚嫩的脸上满是无措。 晋王妃轻声安慰她,看韩鸣的眼中不自觉带了艳羡。 齐鹿呦敏感地发现齐鱼暖的神色变了,失笑,这糟心的家庭氛围,养出熊孩子太正常了。 林氏擦了擦泪,说:“明日就要启程前去幽州城,也没看时间,今日火急火燎地就过来,打扰了殿下午歇,幸好碰到晋王妃也到了公主府,要不侄媳妇真要羞死了。” 齐鹿呦这才明白,原来晋王妃与大将军夫人闲聊是因为大长公主还在睡觉,等到丫鬟来报,众人才来了此处,拜见长辈。 大长公主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指使身侧的丫鬟说:“去把那个金丝软甲取来。” 林氏细声细气,尴尬地说道:“殿下使不得,侄媳妇怎么能又从您这拿东西呢?” 齐鹿呦听到这传说中的名甲,耳朵都竖起来了。 大长公主继续揉怀里的齐鹿呦,不抬眼,随意道:“给鸣儿的,刀剑无眼,他还小,哪撑得起那些沉重的甲胄。” 齐鹿呦眼睛盯住丫鬟捧出的东西,有些疑惑,大长公主刚才说得是金丝软甲,怎么不是金黄色呢? 这软甲一看就很轻,丫鬟捧着毫不费力,轻轻一抖便展开,银白色不知什么质地的线被密密麻麻编成一件类似背心的衣衫。 齐鹿呦转着脑袋,眼睛随着金丝软甲动。 林氏见拒不了,拽着韩鸣,一同谢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淡淡地嗯了一声回她,染着大红色的手指按住齐鹿呦不停动的小脑袋,指尖一点说:“祖母的眼都让你转晕了,不许动了啊。” 齐鹿呦停下,却还想继续观察众人的眉眼官司。 想不到啊,王府里掌管生死的晋王妃,嚣张跋扈的齐鱼暖,在公主府这么的,低调以及弱小…… 她没有错过晋王妃看林氏拿起金丝软甲的那一瞬不忿,更发现齐鱼暖望向韩鸣的那份迷茫。 齐鹿呦嘴里泛出苦味,偌大个王府将晋王妃与齐鱼暖困住,而她也身在囚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来,熟悉的男子声音带了焦急,却又被拦下。 林氏顿时有眼色地起身告退:“还请殿下勿怪,时间实在匆忙,侄媳妇还要收拾行囊,就先回去了。” 晋王妃听到晋王声音,精神一震,此刻连忙起身,送林氏与韩鸣离开。 齐鹿呦眨巴眨巴眼睛,目送韩鸣离开,感谢这个小男孩让她对这个世界多了些许希望,她在心里默默祝福,此程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一会儿功夫,晋王和晋王妃联袂归来。 晋王妃已经红了脸颊,小女孩似的被晋王拉着手带进屋。 齐鱼暖再也坐不住,下地扑向晋王,一家人三口拥抱,笑作一团。 齐鹿呦歪着脑袋打量亲爹,面如冠玉,眉目如画,气质中又带了些许飘忽肆意。 齐鹿呦嗯了一声,终于明白为什么晋王妃这般痴迷晋王,就这份少见的肆意对被闺阁禁锢的女子而言,可不就像是份五石散让人上瘾。 晋王现在也没有了刚才要闯进屋内的焦急,想必晋王妃已向他说明。 晋王也不行礼,直接大步上前,坐到大长公主身侧,挨着她,卖乖地说道:“阿娘,儿子可给您生了个救命恩人呀!” 大长公主气笑,啐了他一口,说:“越发没个正形,你看你,让你家媳妇急得赶过来置办宴会,怎么能说风就是雨呢!” 晋王没当回事地说:“儿子想您了啊,再说这公主府早开的百花可不是寻常之人能见的,他们还要感谢本王给了机会呢。” 晋王说着一把抱过齐鹿呦,掂了掂,说:“我家怎么还生个小胖墩?小鱼儿那时可没这么重吧?” 晋王有些疑惑地看向晋王妃。 晋王妃听了,捂着嘴笑出声:“小鱼儿是瘦瘦小小的,小二胖是因为吃得太多了。” 晋王装作担忧,晃悠着怀里的齐鹿呦:“以后养不起可怎么办?” 他说完就将齐鹿呦向上一抛,说:“小二儿以后不会把阿爹吃穷了吧?” 空中的齐鹿呦屏住呼吸,刚一落下,又被抛起。 我谢谢你,亲爹! 可能没等我长大把你吃穷,就要被你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