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官兵捉贼》 第一章 重生迟疑 咖啡屋,勿忘我。 卡座,二号,黄鹤座,空悠悠。 橱窗玻璃,明净,将温馨与喧嚣隔开。 墨瑜在外笔直地站立,便装陈旧。 寸头,眼神蔚蓝,如深海一样。 修长的左手拎着一副平光茶色眼镜,直线条的,正轻轻敲打大腿,很有节奏。 今天来约会的。 之前一个已谈婚论嫁的女友,在墨瑜辞去公职,卖了房子后,二话不说,走了。 而他一直苦苦追寻的,在三四岁就成为孤儿之身的谜底,历经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如今仍如枯海一样,端倪不显。 已经没有了味道的口香糖在他嘴里咀嚼着,脸部肌肉随之起伏,安静的眼神显得有些破碎。 落日的余辉,那么昏黄亮白的一片;那张格式化了人物拓扑图仿佛就挂在天际…… 忽然,不远地,二路公交车站,微微一阵骚乱。 “小偷!”一位中年人,断了一只手臂,歇斯底里地喊,“抓小偷!” 空荡荡的衣袖…… 墨瑜心头猛地一紧,霍然动了起来,沿着二环路迈开大步就追了过去。 他的身体保一直持得很好,追逐了七八百米,在二马路转角处,小偷被追上。 “你丫……狗拿耗子……” “噗”墨瑜嘴里口香糖响了一个泡泡,心道:“不抓小偷好多年……” 腾出一只手,从裤兜掏出手机,快速地输入解锁密码。 小偷趁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抛了出去,红绿杂色漫天飞舞起来。 路人看到天上掉钱了,蜂拥而至。 混乱之中,一个丧星牌手机散落在地,墨瑜右脚踩了上去。 “轰!” “轰!” 一道电流一闪而过,左手中的手机也爆了。 …… 传说:婴儿出生后第三天…… …… 时光扭转,公元1985年5月5号,立夏。 正午时分,炙热的太阳光洒落四野,袅袅的炊烟,时浓时淡。 下方,一溜五间青砖大瓦房,显眼! 室内,南侧中房,几个人围拢在一个大且圆的木盆旁。 盆内热水清澈,蒸气腾腾。水中浸泡的如艾叶一类植物,颜色墨绿,草木清香弥漫。 一声“咯吱”,连同中房与卧室的门拉开。 一条身材身材魁梧的大汉,托着一个小小婴儿,迈着骧虎步的走姿,步履却如猫行一样,在室内绕了一个弧线,来到大木盆旁。 婴儿见到了! 周围观礼的人,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钱、挂饰、角子等,丢在木盆内。 婴儿疑似被木盆中蒸腾的热气一炙,小嘴一张,喉咙里发出嘹亮的声音:呱呱呱…… 大手大脚的汉子蹲下来正准备给婴儿洗澡,顿时显得笨手笨脚起来,不大一会,大汗淋漓。 本来一个大男人亲自给孩子做三朝洗礼,让人觉得有些新鲜和惊奇。 现在,纷纷莞尔起来。 有的不由哈哈大笑道:“老墨,你算白活了,侍弄一个婴儿还手忙脚乱的,说实在的,真他娘有点丢堂堂厂长的脸……” “就是,就是,就是……” 一时间,七嘴八舌、哄笑嘲弄、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老墨脸色变幻不定。 “就你们,滚一边去。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不是怕伤着这兔崽子么……” 话音刚落,南边卧室内传出一声不悦地娇哼,响亮! 粗犷的老墨,微微一窒,顿时知道说错话了。 赶紧往外赶人,笑骂:“扔过铜钱角子的都别在这儿添乱了,都他……去喝酒去,哈哈哈……” 客人们仿佛真的闻到了酒肉味道,一哄而散,嬉笑着退了出去。 老墨其实不老,年岁才二十八。 大名叫墨丰,婴儿的父亲,退役军人,个体户,西山村砖窑厂的厂长,现在也终于成为了家长…… 两天前,喜得一子,兴奋异常,鸠占鹊巢地亲自给儿子洗三朝。 然,这小小婴儿三朝洗礼实在不是粗汉侍弄的活计。 这孩子哭,老墨笑,来宾闹的,却没有人注意到婴儿的哭声,此刻已经弱了下来。 婴儿坐在木盆中柔然的植物上面,黑的眼睛光芒闪动,好像好奇地记录周围的一切…… 左手掌心到右脚脚底,一道淡淡的红线,在人不易察觉之中,由赤变黄、变淡,慢慢消失不见…… 卧室的房门再次打开,一位年轻女子从卧室中走了过来。 如云的青丝用一方素帕兜起,明眸皓齿,凤眼含笑,稍稍憔悴的面容却泛着兴奋,满满幸福的味道。 她是婴儿的母亲仇菊,小名七娘,村里过世老支书家女儿。 就学于西山村小学的孩子们都知道,平时听话没事,惹急了她,那就是摸了老虎屁股。 墨丰扭头见到七娘出来,赶紧双手扶好婴儿,大躬着身子,略显惊讶地说:“七娘,你正在做月子……” “哦哦噢……宝宝,妈妈来了,噢噢哦……又不是城里千金大小姐……” 七娘根本不理睬墨丰,径直走到婴儿处,蹲下,一手扶住婴儿,一手招水给孩子洗澡,动作轻柔无比。 墨丰怅怅地让开身子,紧紧地盯着老婆柔美地侍弄孩子,眼神满是羡慕。 “我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兔崽子,金贵着呢?哦哦噢……”七娘并没有忘记继续抨击墨丰,“我的宝儿真乖,不哭不闹,多能!” 墨丰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精彩无比,眼光又洒到这婴儿身上,见他果然不哭不闹,正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寂然凝虑,思接千载…… 他的身形不觉愈发佝偻,忝着脸,轻声地问道:“七娘,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半蹲着的七娘,凤目尾部往上一挑,用肩膀撞开准备过来接抱婴儿的大手,说:“走开,粗手大脚的,弄疼了我的宝儿怎么办?” 墨丰的大脸上写满了无奈,那搓着大手的动作,仿佛还在回味着婴儿在手时,那身体小小的,软软的,既“沉重”又舒坦的感觉来…… 忽的,婴儿又睁开了眼,瞄了一下半淹着热水的大腿,神情仿佛松弛下来,眼目中却有一缕迟疑之色,一闪而过。 迟疑,这根本不是婴儿能拥有的意识。 如果说婴儿眼神兴奋好奇还能说得过去,可是这迟疑就有问题了。 其实不然,一个有违自然规律的,不科学的事情在墨瑜身上发生了…… 或许,这就是重生! 如果一个人重生,回到过去,那意味着什么? 这等同于吃了一颗后悔仙丹,那就意味着人生豪迈,一切可以重头再来…… 拥有成年人意识的墨瑜,这时实在不应该迟疑的! 难道是稀奇古怪的故事见多了,听多了? 但就是如此,这样的大气运撞在他本人身上,按道理,任何人都不应该如此淡定——迟疑! 难道因为婴儿只有三朝大,耳不聪眼不明,墨瑜不知道他自己已经重生了? 这怎么可能呢? 现在的墨瑜不仅能听、能看,还能分析,和一般的婴儿常况迥异…… 刚才,他一眼就扫到了墙壁上的明星贴画。虽说他看得不太清楚,有些朦胧,也没能认出画中明星美女是哪位,可是那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985,还是醒目的,是认识的…… 此时,墨瑜正在肆意地迟疑:“这是回炉重生自己,还是鸠占鹊巢呢?” 第二章 呱呱呱 婴儿三朝洗礼的洗澡,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时间超短。 一曲《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儿歌还没有呢喃完,墨瑜三朝洗礼之澡已经完成。 七娘给墨瑜擦干身子,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来的新棉布和尚服,麻利地给小墨瑜裹上,动作堪比流水线上熟练女工,快而不乱。 一旁还不死心的墨丰,试着搭讪道:“七娘,可惜不是女孩呀……” 话说了半截,顿时呐呐复呐呐。 抬起头,目光散乱,喉结上下不停滚动,嘴里发出如蚊子一样哼哼声,实际上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妈的,又说错话了。” 果然,七娘的小眼角明显地垂了下来,眼神露出鄙夷,扭头,扫了一眼的墨丰,不屑地低声吼道:“哼,就你……不想为墨家传宗接代了?” “嗨,不是这个意思……主要……不是男孩,不符合农村二胎政策,我又是党员,要是有两个,一人一个,抱着,那多美!” 见到仇菊不想听的样子,墨丰又急不可言道:“要不就叫这小子二子吧!” 闻言,仇菊真怒了。 “你真有文化,不行不会查字典呀!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墨瑜。瑜,美玉的意思。” 不作死就不会死。虽说呆若木鸡的墨丰还不知道这样说法,但此时他的红铜一样的脸,却布满了懊恼之色。 目光也有些凌乱,掠过室内墙上那张明星日历贴画,见到刘晓庆正露出甜美的笑容,心里恨不得上前一步,将贴画撕下来…… 此时,墨瑜,动了! 激灵一下,搭着的眼皮仿佛受到了某种的刺激,骤然张开。 本来是粉红却皱巴巴的小脸此时不一样了,好像是叶公到了此处,给他点了睛,顿时显得生动起来。 那对乌黑灵动小眼珠活泼起来,眼神显得很热切。 一丝炙热的目光如雷达波一样,不停地在七娘和墨丰的脸上扫来扫去,仿佛这两位是什么希世之珍似的。 或许视角仿佛太小,趴着稀稀疏疏黄毛的小脑袋也跟着上下左右扭动。 此时小墨瑜神情仿佛在惊诧地问:“怎么能就这么巧合呢?” 上辈子他是孤儿,但是他原来的大名就叫“墨瑜”,只不过“墨瑜”这个名字是孤儿院院长起的。 但是“二子”真是他的小名,龙叔叫了好多年,以后基本没人知道…… “难道这两位就是我的亲生父母,真的回炉重生自己了?”一想到这里,小墨瑜的小心脏,开始急速跳动起来,十分欢快。 他扑通扑通地想:“这个老墨和七娘的长相……特别是七娘的眼神,清澈得很,真的和我有些近似。还有大腿内侧的胎记……” 七娘与墨瑜之间,那基本是零距离。 此时见到了小墨瑜的反应,那双漂亮长长细细的凤眼眼角高高地提了起来,人欣喜站了起来,兴奋地叫道:“大丰,你看……” 墨丰慌忙上前虚扶,七娘却一扭身,根本不管墨丰能不能看到,颠起墨瑜来,一副旁若无人状,乐呵:“哦哦噢、墨瑜、美玉无暇;噢哦哦,你最好跟我姓仇……” 在七娘身后的墨丰,正亦步亦趋,闻言却顿住,声音异常大了起来,道:“不行,孩子必须姓墨!” 这充满嫉妒的酸味多远就能闻到…… 这酸爽! 墨瑜不由自主地“呱呱呱……”笑将起来,脸上如皱纹一样的皮褶子,一下子仿佛多了许多,宛如一朵似开未开的雏菊。 墨瑜,还只是三朝大的婴儿,笑声与哭声很像,那就是“呱呱呱”;小脸也没有发展到嫩滑光洁如玉的地步,高兴,那只能将脸皮皱起来了。 他“呱呱呱”的笑声顿时吸引住了七娘。 用透着喜悦和幸福的额头,轻轻地温柔地碰了小墨瑜小脸一下,又喜不自禁地抬起头来,烁烁的目光仿佛五彩的圣光一样笼罩着小墨瑜。 墨瑜顿时感到一丝柔软,一丝温热,一丝好闻的香味传来,他的屁股立马做歪了。 “呱呱呱”的笑声顿时大了许多,笑容更是完全绽放,皱起来的脸皮活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七娘眉开眼笑,随口应道:“好了,就这么一说……” 此时,小墨瑜却禁不住勾起头来,眼神再次看向他的大腿。可惜,这时他已经裹上了衣服,胎记已经看不见了。 然,这一点都不碍事。 墨瑜重新缩回七娘的怀抱,闭上眼,大腿内侧的红色胎记仿佛如一副放大的写真照片,陡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他刚刚重生,在木盆中赤身光体时见到的一幕。 只是那时他觉得这实在太意外了! 太不科学了! 这超越自然的冲击太让人震撼了! 一时间,他没能回过神来,下意识匆匆一瞥。 这样,他将唯一能够证明是重生成自己婴儿时期的证据,也就是胎记,定义为“形状近似,大小不同”的定义! 谁都希望能重生自己,墨瑜也希望! 可是…… 他上辈子自小就是孤儿。 父母的印象在记忆中没有,就是连名字都不知道。 作为从事侦探行业多年的,有经验的工作者来说,只有这一点巧合,不足为凭。 当时,他真不敢随随便便地确定这一定是回炉重生了自己,心想:“这要是认错了爹娘怎么办?” 那时他的眼神中,不禁露出一丝疑惑来! 如今,墨瑜已经不这样想了,巧合太多了,心道:“这面貌相似就不说了,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我身上的胎记。嗯,婴儿,躯体小,胎记当然小了……” 人这念头一转,就通达了。 此时,墨瑜唯心地觉得:这种血脉相连心安的感觉……十分强烈! “十之九八,这对夫妇是我上辈子的亲生父母。”墨瑜紧紧地蜷缩起来,依偎在七娘怀里,得瑟地想:“嗯,躺在妈妈怀里就是这种……幸福;这就是血浓于水,血脉相连的……不孤单!” 不孤单? 然上辈子,儿时孤单,少年困苦,长大后,看着户口本上……单调! 这一想起来,两眼都是泪! 墨瑜终于笑不出来了。 嘴里的“呱呱呱”,脸上的菊花,也几近于无,喉咙里还不由哼出声来。 这声“哼”,音量很小,也不是标准的“哼”。 一旁的墨丰夫妇都没有注意到,当然就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毕竟墨瑜才是三朝大的婴儿,都会误认为这是正常的呢! 实际上这一点都不正常。 这对夫妇的争执,看上去水火不容,其实一点火星味道都没有。 拌来拌去还不是因为喜欢疼爱这个“墨瑜”? 拥有成年人的意识的小墨瑜,如何分辨不出这是真爱还是假疼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悲伤。 今日,他仿佛如同端起了一大碗红烧肉,刚吃一口,味道美极了;可是往日却如同吃糠咽菜,艰辛苦涩。 墨瑜心里异常不是滋味! 他禁不止再次睁开眼,上、下、左、右,环顾所能看到的地方,最终聚焦在七娘那张幸福美丽的脸庞上,内心在无声地纠结:“你们有什么理由抛弃我呢?” 这是八十年代中期啊! 这时的计划生育正是开始疯狂的时候! 男儿身,身体素质一直很好,没有先天毛病! 看看这家境,好像也不差…… 谁家的孩子,亲生爹娘不疼爱呢? 理由! 理由! 理由! 难道上辈子小时候异常调皮捣蛋? 无能或是无知呢? 墨瑜上辈子推算过无数遍,在失去父母成为孤儿的时候,顶多三四岁…… 三四岁的小孩子说无知……儿童的无知就是可爱吧! 三四岁的小孩子也不能说无能……就是无能,谁能有意见? 三四岁的小孩子的调皮捣蛋……但那又能皮到哪里去呢? 三四岁的小孩子…… “谁能告诉我,因为这些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浑身开始紧绷,目光也开始散乱,墨瑜心中莫名地憋屈:“我能有什么大恶不赦的理由让你们抛弃呢?上辈子,你们也是我的亲生父母,虎毒尚不食子……” 七娘仿佛感觉到墨瑜的不满,轻轻把脸侧贴在墨瑜的小脸上,嘴里呢喃着墨瑜的名字,轻轻摇晃着…… 墨瑜突然浑身一怔,心底冒出一个念头来。 假设:上辈子自己的亲生父母带着自己进城。 城里人多,一不小心,自己与父母走散。 结果:那时龙叔正在城里拾荒,捡到自己。 由于自己岁数过小,并不能提供家庭准确信息。 龙叔只好带在身边养着…… “你们真是粗心大意的父母!”霎那间,墨瑜浑身一松,就感觉到一种从没有感受过的舒服、畅通感觉贯通全身。 脑补出来的桥段也让墨瑜心中无限懊悔,心道:“或许小时太皮,或许不服管教束缚,总之……虽然我也有一点小小过失,但是,谁让我那时太小不懂事呢!” 小墨瑜脸上的菊花又开始显现出来,眼睛也开始灵动起来,但眼帘中雾气却跟着闪现出来…… 他的神情好似安慰七娘道:“妈,这辈子就算你们要主动抛弃我,我都要像一个牛皮糖一样死死缠住你们!儿子是重生的,一定好好孝敬你们……对了,一定要找到我的龙叔!” “龙叔……”墨瑜不觉喉咙一紧,眼中雾气化液,视线一片朦胧。 墨瑜很快调整过来,兴奋溢于言表,高呼:“这辈子,我再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了……” 要不是他年岁太小,肯定高歌一曲“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墨瑜又幸福地,再次躺在七娘怀里。 这时,又是“咯吱”一声,连通堂屋的中房的房门被推开,一阵喧闹声,从虚开的房门灌了进来。 一个令墨瑜记忆深刻的声音响起:“大哥,嫂子,酒席要开始了,孩子带到堂屋里面不?” 第三章 龙叔你好 墨丰是家主,作为婴儿三朝洗礼的父亲,现在必须要出去陪来宾吃饭了。 七娘顿了顿,转身说道:“梁龙,不用了,让大丰去喝酒吧!醉酒的人耍酒疯会惊着孩子的。” 闻言,墨丰与梁龙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仿佛再交流:“酒席宴会还没有开始,哪来的醉酒耍酒疯?” 他们的眼神在交换,但神色却在苦笑,不禁摇头,转身,缓步出门。 此刻,墨瑜却借着七娘的转身,努力地,艰难抬起头来。 那是:一头虬发,一件白色的确良褂子,一只袖子空荡荡的…… 墨瑜愣住了,整个人的身子如同一个弯起来的大虾,还是煮熟了的,一动不动,仿佛被武林高手点穴了一样。 怀抱着墨瑜的七娘,明显地感觉到了墨瑜的异常,禁不住就地扭转了一下身子…… 中房内什么都没有! 突然,墨瑜大喊起来,嚷道:“我的龙叔!” 这“我的龙叔”只是一连串的清脆不再单一如同“呱呱呱……” 因为小墨瑜还不能说话。 墨瑜很想手舞足蹈表达此时极端的高兴,但此刻他正被七娘搂着,被婴儿服裹着,手脚都束缚着,没有能力展开来。 可是,他的眼皮能动,眼中的液体飞溅出来。 他的意识能表达,一声“龙叔,你好”在他的心头,如波如浪一样地鼓动起来…… 龙叔,就是墨瑜上辈子最大的一个心结! 自小,小得只能隐隐约约记得事情,实际上还是不能记得事情的时候,他一直和龙叔生活在城里。 那时候,在城里,就是四肢健全的人都不好找工作。 况且,一只胳膊缺了前半段的龙叔,只是一个残疾人,只能在城里拾破烂,艰难度日。 住,龙叔带着墨瑜只能住临时搭建而成的如工棚一样的住所。其实境况还不如后世工棚,因为这里既不能遮风也不能完全挡雨。 墨瑜常常裹着一件黄色军大衣,与他身材尺寸极度不想适合的大衣,取暖。 或许这个时候的墨瑜格外不懂事,喜欢乱跑。给龙叔寻到,逮住后就是一顿猛揍。 小屁股都裂成两半儿了…… 实际上有军大衣庇护,并不怎么疼,但被打的墨瑜却大哭起来。 龙叔不是个暴脾气的人,他开始有些后悔、就哄,但哄不住他。 哄着哄着,末了,龙叔搂着他,一起哭了起来…… 等天气暖和起来,龙叔就将他架在肩上,轻快地说:“二子,再叫声龙叔听听,有糖子的。” 当然,在那个时代,水果糖比现在的巧克力还珍稀。 经常墨瑜是有水果糖吃的,不仅如此,隔七差八的,墨瑜还能吃到鱼和肉。 这个时候,肉和鱼一类的食物真算得上顶级营养品了。 就在墨瑜稍稍长大了些的时候,有些懂事了,龙叔却生了一场大病。 还没有等龙叔完全恢复过来时,墨瑜却被送走了。 去了孤儿院。 是的,去了孤儿院,墨瑜彻底成了孤儿。 至今墨瑜仍然记得那天早晨,龙叔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乱糟糟的虬发,映着晨曦,拖着长影,空荡荡的衣袖…… 在孤儿院大门内,无论他是如何摇晃铁栅栏,如何喊叫哭闹…… 在门外的龙叔,依旧头也不回,蹒跚离去…… 后来,等他真的长大后,去问过院长。 院长说当时龙叔给了院长一张医院出具的证明,证明上说龙叔得了胃癌。 龙叔还对院长说墨瑜是他捡来的。 捡来的? 墨瑜才不会相信呢! 捡来的会说鱼和肉不好吃,只有小孩子喜欢吃。但是龙叔却有滋有味吃他啃剩下的骨头? 儿时墨瑜可能信了,但是长大了…… 墨瑜认为他就是龙叔的孩子。只是龙叔得病了,真的养活不了他,才把他送到孤儿院。 在孤儿院,墨瑜过得并不幸福。 和龙叔在一起,只要不乱跑,不犯禁忌,不仅有鱼肉糖果吃,还能撒娇耍乖。 但是在孤儿院,不说其他的,就是那些比他大,脑子却不怎么清楚的孩子常常欺负他…… 童年孤单,少年困苦,莫过如是。 好在墨瑜的智商不低,身体基础不错,考上了中专警校。 毕业后,墨瑜身体素质出色,专注而多智慧,是干警中的标兵。也因多次立功,组织上准备让他去滨城市河畔分局下辖的渡口乡派出所,任职所长。 这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2005年年末。 墨瑜已经交了一个女朋友,单位也给他分了一套集资房子……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河道转了一个弯。 他在分局里找到了龙叔的裆案,发现龙叔却在1989年失踪了…… 当时,墨瑜惊呆了! 龙叔怎么会在1989年就失踪了? 这时间点肯定不对! 墨瑜进孤儿院时,虽然那时他并不认识字,连黑白电视都没有看过…… 可是记忆还是有的。 虽然儿时的记忆不大准确,但是肯定是在1992年及以后。 因为那时国内亚运会的余温还没有停歇,巴塞罗那奥运会就是在那一年被大肆渲染的,孤儿院的广播中一天到晚的播报…… 难道1992年会在1989年之前? 不是白痴的墨瑜,带着满满的疑惑,寻找龙叔失踪的原因,走上了查找“我是龙叔的儿子吗?妈妈是谁?”的道路…… 这时,墨瑜没有答应出任职派出所所长,而是要求去分局档案科室任职。 分局局长听到墨瑜的要求,笑了! 回家,女友与墨瑜吵了一架。 虽说派出所所长与分局档案科长级别一致,但是前途和实权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这不是墨瑜不求上进,而是他想解开心中的疑团,证明他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墨瑜认为他通过档案查询,很快就能找到事实真相。 可在分局档案科长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五年。 不仅分局的档案,他如数家珍,就是市局的档案,打着查缺补漏的幌子,也是历历在目。 有次,分局同事董大姐要查询电脑上没有录入档案资料,墨瑜随口给她报了出来。 董大姐顿时目瞪口呆,疑似见到天人。 然而…… 据档墨瑜查阅过的档案记载:龙叔是当过兵的。 在他退伍前,家中得了疾病的老人双双过世了。 本来他还有一个哥哥的,可是命不好,也在他退伍的那一年得肝腹水过世了,还没有生孩子的嫂子改嫁了。 如此一来,龙叔家境异常贫寒。 其实不管在什么年代,家里有过病人历史的日子都不好过,况且龙叔还是一个有残废的孤家寡人。 龙叔缺了半个胳膊,是个残废。 但那只胳膊应该不是战场上丢的,否则他的档案记载中应该有这一笔的。军功还是不能抹杀的。 但是,在1989年以后,档案上却没有了龙叔及其家庭情况的记载。 龙叔一家只剩下龙叔这样的一个家主和家庭成员。 龙叔失踪,此户自然注销…… 龙叔个人与家庭情况就是这样简单,哪怕再复杂百倍,墨瑜也会如数家珍的。可是,墨瑜知道他的龙叔至少活到了1992年。 墨瑜主动开始寻找1992年前后的,凡是与龙叔有关的信息。哪怕是无人认领尸首案件材料,他都一一查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很快到了2010年。 墨瑜觉得档案的作用已经不大,需要亲自走访排查,但是档案室科长一职却成为了他寻亲探就迷底的障碍。 为了不能因私废公,墨瑜辞去了公职。 墨瑜去了龙叔的家乡,而且去的还不止一趟。 要知道在2010前后,这时的农村已经是广阔天地,只能在过年时才能看到一些人的存在。 通过几次的走访,墨瑜终于确认:龙叔是在农历1987年底,还完他家的债务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龙叔家的自留地也在1990年初就被分掉了,此前更没有结过婚…… 于是,墨瑜卖掉房子,组建寻人调查事务公司,是想一边赚钱一边破解身世之谜。 这次,他的女友,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友,没有与他吵架了,二话不说,走了! 果然不出他女友所料,那时的墨瑜坚持了下来,还特意精心制作了一张人物拓扑图。 以龙叔为中心,凡是与龙叔有交集的人,在那些档案故纸堆理,有迹可循的,都被墨瑜一个个找出来,逐一列上。 寻亲之路的寂寥…… 一个个调查、比较、核实,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身世之谜的谜底就如石沉大海,不可见。 这样,十几年的岁月过去了,时间到了2017年。 当初墨瑜创办的寻人调查事务公司,老板与员工只剩下墨瑜一个人。 办公产所也早就不需要了,退租。 他一个人,或许吃饱了不饿…… 墨瑜市场盯着电脑上的那张人物拓扑图,发现中国的人真是太多了。 谁他妈发明的“人海”这个词语,还“茫茫”…… 这十几年来的奋斗,都做了无用功! 他真的努力了! 就在墨瑜心愿未了,心结未开,心有不甘,格式化了那张人物拓扑图,准备再次相亲成家时,重生了。 “谢天谢地!重生就是弥补上辈子的遗憾、执念、我的父母与龙叔,哈哈哈……” 忽然,墨瑜的“呱呱呱”大笑声嘎然而止。 此时,要不是墨瑜还是三朝大的婴儿,面部肌肉没有发育完全,别人一准能看出如万花筒一样变幻的神色。 墨瑜拼命地在七娘怀中扭动,仿佛要跳起来,冲出去…… 可是,这不可能! 婴儿长大后是父母的小棉袄。可是在小时候,都被裹得像一个粽子一样。 墨瑜发出怒吼:“这不对呀!” 他还是三朝大小的婴幼儿,不能说话,此刻发出“这不对呀”的一声,就是一连串的杂音,宛如野兽一样的压抑的吼叫声…… 悲鸣! 第四章 现实残酷 七娘紧紧地搂着异动的墨瑜,心中惶恐起来。 先前洗澡之时,墨瑜寂静无声,仿佛是软绵绵的羔羊。 起了名字之后,墨瑜折腾来折腾去,喜悦还是占大部分的。 就在回房之前,墨瑜的一连串的异常,可那极度高兴的气息是瞒不过娘亲的。 刚到卧室不久,尚未将墨瑜放在床上,还在怀中紧紧搂着,这时七娘发现了不对:孩子,孩子是在惶恐! 墨瑜的确实是在惶恐! 本来,墨瑜正在感谢老天给面子,让时空隧道的扭转,时间逆流,让他回炉重生了。 这样一来,自己重生,身体还是自己的,这比附魂别人身上好多了…… 敝帚还自珍呢!谁不喜欢自己呀? 自己重生,见到亲生爹娘了,此生不再孤苦伶仃。 这种被幸福拥抱,这不是苦苦追求数十年的感觉么? 自己重生,见到了日思夜想,却鱼沉雁杳的龙叔,心结打开,心愿已了…… 他可以肆意地再活一世,完成“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男儿美梦了! …… 然而,一个残酷的现实却摆在他面前。 刚刚重生时,但他一直不敢确信他是回炉重生自己,正真的原因:上辈子他一直把龙叔当作父亲。 正是这一点信念的坚守,让他上辈子如同一叶孤舟一样,却没有沉没于汪洋之中。 方才,墨瑜坚决地脑补出:他是不小心与父母走散,城内的拾荒者龙叔捡到了的桥段。这才完美地解决了他心理失衡的问题。 就在两三分钟之前,他还在心中念叨,龙叔不是他的父亲,但对他有养育之恩。此乃大恩,不能不报! 心念未已之时,他见到了龙叔,他也认为这是天公作美。 一时间,高兴坏了,觉得重生完美至极! 然而,他是重生的,拥有成年人意识,很快发现了这根本不对! 如果他脑补的桥段是正确的,可是龙叔现在就在他家里,那么龙叔肯定自幼认识他家一家老小的。 如果是脑补的桥段,龙叔捡到了他,会不还回来? 这根本就不对! 如此一来,事实变得极其悲哀与残酷了! 如果墨瑜既不是亲生父母主动抛弃的,也不是父母不小心让他走失的,那么上辈子他成为孤儿就是一个人为造成的悲剧! 他被人拐带的! 是谁? 龙叔! 这个一直疼爱他的,给他美好记忆的龙叔是什么人呢? 不言而喻! 龙叔是拐卖人口的罪犯,就是让墨瑜上辈子儿时孤单,少年困苦,长大后也不快乐的罪魁祸首! 那么他上辈子对龙叔的思恋,成年后,甚至为了查到龙叔的失踪真相,孜孜不倦地寻亲,辞职、卖房、组建根本没有什么业务的公司,惹了多少笑话…… 至死都对他念念不忘! 这些…… 这些都算什么呀! 贼老天! 这些都是笑话…… 墨瑜的心如麻花一样扭曲着,龟裂…… 紧紧搂着小墨瑜的七娘,初为人母,没有育儿经验。现在家里也没有老人在现场指导,见到如此诡异情况,她心中如何能不惶恐慌乱呢? 无措的七娘只能将她的脸庞紧紧地贴在墨瑜的小脸上,紧张地张嘴哄道:“哦哦噢,二子,妈妈在这里呢!噢哦哦……” “二子”本是墨丰起的名字,七娘是十分不中意的,现在却被当作墨瑜的小名,脱口而出。 然,此时墨瑜小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张着嘴,瞪着眼,直愣愣的,被七娘紧紧搂着,仿佛如一条死鱼一样…… 室外,自墨丰一出来,墨瑜三朝洗礼的酒宴喜庆热闹的气氛,瞬间攀升至巅峰。 院落前的角屋厨房内,大厨嘴上叼着没有过滤嘴的香烟,两只耳朵上也夹着,手中木柄大铲在农村土灶大铁锅内翻来翻去,喉咙里呼喝厨娘添柴增火。 锅内的大肥肉,正随着锅铲跳来跳去,“滋滋滋”地往外冒油,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诱人! 院落中四张桌子,露天摆放,一字排开。 院落后面的正屋青砖大瓦房内,堂屋和靠北的两间屋子也摆上了三张桌。 这个时候,农村婴儿的三朝宴席摆上七桌,这不是一般的奢侈! 大人们正呼喝这那些泥猴子们,呼喝开饭了! 在院子内外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立马收拢四方,手也不洗,匆匆围拢到大人身边,持碗筷而立…… 室内,七娘却不安地坐在床沿上,嘴里变换着哄孩子的小调,人也开始不停地抖动墨瑜。 极度的不安让七娘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滴下来,一点,两点,三点…… “变天了吗?”墨瑜蓦然一惊,清醒了过来,心中极其悲哀,“如果我不是重生的,只是一个无知的小孩,那该多好……” 然而,墨瑜就是重生的,拥有成年人的意识,具备推理分析能力,他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我是重生的,可是我只是一个三朝大的婴儿,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就是话也不能说……” 墨瑜很想安定下来,可是他做不到。 瞪大的眼睛想闭上,却怎么闭都闭不上。 眼前除了他娘亲垂泪的脸,他什么都看不见! 七娘见到墨瑜仿佛刚缓过一口气来,身体不再僵直,她也缓过劲来。 忽然,七娘仿佛想起了什么,眼泪顿时收住,将紧紧搂怀里的墨瑜松开一点,解开衣襟,给墨瑜喂起奶水来。 亲娘亲身上的体温,柔软,还有汩汩入嘴的香甜的奶水,仿佛是一种神奇的镇定剂,霎那间,让墨瑜再次清醒过来。 母子连心,七娘的慌张、惶恐与不安,这时墨瑜清晰地感觉到了。 奶水很香,虽说他吃得很是不自在,但是那温暖和香甜的味道却让墨瑜渐渐平静下来…… 墨瑜躺在七娘怀里,身体随着母亲抖动的大腿而有节奏,微微地晃动着,嘴角溢出来的奶水,一股异常温馨的味道充实鼻腔。 他不由自主地捏起了小拳头,“这辈子,我还有亲生父母……” 此刻他的心已经裂开一片口子,正在汩汩流血,禁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声闷哼:“还想像当初一样把我拐带出去,做他妈白日梦去吧!” 墨瑜又紧了紧小拳头! 见到墨瑜不再喝奶,而是闭上了眼睛,仿佛沉沉睡去。七娘终于破涕为笑。轻轻地呢喃道:“我的瑜儿是饿了,是为娘的不是……” 此时室外酒宴正酣。 “哥俩好、八匹马、五魁首……”的喝酒猜拳之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老墨、老墨,过来,走一个”的喧闹叫喊声,不绝入耳。 七娘也轻轻地哼起《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儿歌曲调,轻轻地将墨瑜放在雕花大木床上,又轻轻地掩上了薄薄的,崭新的,印刷着红牡丹花的小棉被。 小棉被也是轻轻的…… 七娘又幸福地端详一会墨瑜,这才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离开花床,来到墙角的炉子边,盛起一碗鸡汤米面。 月子里,没有盐的食物不是很好吃,可是母亲为了子女,得补充营养。 七娘端着米面鸡汤,吹一口气,喝一小口,再吹一口气,再喝一小口来,显得有滋有味…… 在床上的墨瑜,闭着眼一动不动,表面上那是安静下来,在熟睡。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睡,那只是假寐,那只不过…… 他左手小小的手指头掩藏在在轻轻的,暖和的小棉被里,正一下、一下、一下微微地颤抖,敲打着大腿,很有节奏,仿佛是在音乐会上,人闭目打着节拍一样。 “上辈子……”墨瑜身体骤然一紧,心情总是一个乱字了得! 第五章 扑朔迷离 灯光不知脚下亮,但是墨瑜却是人如饮水,冷暖自知。 上辈子孤儿之身,奔波追寻了十几年,身世之谜如石沉大海,没有解开。 今日,刚刚重生,却陡然发现上辈子孤儿之身竟然是人为造成的。 这宛如一碗鲜美的鸡汤,发现里面竟然有一粒鸡屎在里面,这如何能够让人下咽? 最让墨瑜悲哀的是:思恋了一辈子,直至临死的时候还在挂念的,原来认为至少对他有养育之恩的龙叔,却忽然间变成了一个贼,是拐卖他而造成他是孤儿之身的罪魁祸首! 谁能够接受得了这样的现实? 墨瑜也不能。 他的龙叔不在了! 这个贼老天为什么就喜欢这样捉弄人呢? 悲哀地躺在小被子下,他是多么的希望这不是真的! 可是,可是,可是事实就摆在这里,这不为人的意志而转移! 好在,墨瑜两世为人,上辈子还做过警察,心理也接受过训练。 从事侦探方面的事情那么久,世面及稀奇的事情见多了,心理素质已经变得极其强大! 也是因为如此,墨瑜方能凭借强大的毅力,将“他的龙叔不在了”这个失重的天枰,吃力地拉回来。 可是就是如此,墨瑜并不想触动上辈子儿时的“美好”记忆。 毕竟这些“美好”记忆仿佛好像已经化身成一个红蓝相间冰块,晶莹剔透,温暖安宁! 因为存在他记忆的海洋深处的,具有影像、镜头的儿时记忆碎片,基本都是和龙叔一起,在城中过日子的记忆。 那时不管龙叔是打他还是骂他,可是舐犊情深的疼爱之情是真心真意的。 这个也是做不了假的,更不是事后脑补的,而是墨瑜清晰地记得,时刻! 否则,成年后的墨瑜不会有那样的心结。 这也是他上辈子心中最温暖的部分,也让他一直流连于此,支撑他安宁地走下去的信念! 虽说现在心中东西还是这个东西,但意识触摸时,已经感受不到那个温暖与安宁了…… 从事过刑侦的墨瑜其实是知道儿时记忆不是那么真实,也明白有许多事情都是他后来脑补的。 在过去,墨瑜一个人总是喜欢安静地回想这段已经故去好久的“美好”记忆。 可是如今…… 他真的希望他重生时喝了孟婆汤,失忆了才好。 没有人愿意去回想自己的悲剧! 此时墨瑜是清醒的,他知道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必须强迫去回想这段已成悲剧的儿时“美好”记忆。 而且必须从头到尾的…… 龙叔为什么走上一条令人齿冷拐卖人口赚钱的罪恶邪恶的不归路呢? 要知道他是1983年退伍的,那个时候农村已经分田到户,缺了半只胳膊的龙叔,生活不易,面临生存危机,从而…… 墨瑜不由大口大口喘息起来,宛如缺水的鱼儿一样。他实在办法将他的龙叔与“人贩子”这个丑恶的字眼并列在一起…… 许久,墨瑜忽然想到龙叔现在就在他家里,喊他的父母为大哥大嫂,这是一个亲近的称呼。 即使一个人人喊打的人贩子,拐卖人口,难道非要拐卖熟人的孩子? 熟人? 笑话! 难道不能绑架敲诈勒索钱财吗? “不!我早就不是警察,不是在缉拿无恶不作的罪犯。我不能将我的龙叔推向无底的恶魔深渊。我不需要什么作案动机的推演……” 墨瑜的意识紧紧抱着那个儿时“美好”记忆坚决地不撒手。 可是,渐渐地,手中之物仿佛开始飘渺。 顿时,他慌乱起来…… “不管是拐卖人口赚钱令人不齿的人贩子,还是罪大恶极的绑架敲诈勒索的罪犯,他们都不会将到手的货物留在身边,还养起来,还对我那么好,这还是人贩子或罪犯吗?” 墨瑜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给了自己一个强大暗示,勉强将自己从推演的痛苦的沼泽中拔出来! 室外的喧嚣不绝入耳,“老墨、老墨”的呼声最多,墨瑜陡然想起现在自己还不知道亲生父母的名字呢? 他的小手指蜷曲着,现在已经完全不能伸直,就这样捏着一个空心的拳头,然后狠狠地敲打自己大腿,强迫他不再想他的龙叔变成罪犯的事情! 如今他名字还是墨瑜,别人喊他的父亲老墨,还有父亲说得“必须姓墨”,这些都能确定“墨”肯定就是他的父亲姓氏。 他的母亲喊他的父亲为大丰,那么父亲名字叫墨大丰?墨丰……或者还是墨什么丰的? 而他的父亲却喊他的母亲为七娘,他的母亲自己说最好与她姓“仇”,母亲的姓名应该就是仇七娘! 不过“七娘”也可能与“大丰”一样,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昵称呢? 墨瑜将他的父母的名字仔细地推测一番后,可是发现他根本就绕不过去龙叔这个槛! 这时,故往的记忆碎片如雪花一样漫天飘舞,那张格式化了人物拓扑图明晰地显现在他的面前。 这张人物拓扑图,那时墨瑜耗费十年时间精心绘制的出来。 拓扑图以龙叔为中心,凡是与之有交集的人或事情都详细在上面记载着。 这张图历经十二年的修修补补,蘸满了墨瑜上辈子人生旅途的心血。 虽然在电脑中格式化了,实际上永远不会消失的人物拓扑图的首页在他脑海中徐徐打开,墨瑜开始检索。 上面没有“仇”或“七娘”的字眼,但是一个“墨丰(龙叔战友)”的短句一跃而入墨瑜的识海空间, 这就是了! 龙叔是墨丰战友,今天应该是应邀过来参与他的三朝酒席宴请的来宾…… “不太对,如果只是来宾,会过来喊他的父亲去吃饭,还亲热喊大哥大嫂,这……说明他与我家关系不浅,那时正在在外迎宾招待,很有点半个主人的架势。” 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的墨瑜很是喜欢琢磨细节,这时猛然心头一动,记得那刻,朦胧中有人笑话他的父亲“丢了堂堂厂长的脸”。 “还好!龙叔不是来做客的,而是应该在我家厂里帮工的。”墨瑜心头稍稍一松,紧绷的心情就平了些许。 毕竟战友加上同事的情谊能够让人放心得很多。 那张拓扑图一泻千里地展开,墨瑜电光火石地检索到墨丰的资料页面,凝望过去…… 然而,那展开的,那张精心绘制的人物拓扑图,仿佛变成了如来佛的六字真言帖子一样,压住墨瑜。 那拓扑图上的文字仿佛化作一个个“唵”“嘛”“呢”“叭”“咪”“吽”的真言一样,宛如一个个重锤,狠狠击打墨瑜的心脏…… 墨瑜的小脸上的皮肉与五官全部攒、挤到一起了,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刚出笼的大肉包子。 此时,墨瑜一动不动,浑身痉挛,就感到一阵一阵悲凉侵袭着自己的心头。 天地之间一片迷茫,灰白…… “贼老天!你这是在玩我吧!”墨瑜一点悲愤都没有,就这样无力、无声地咒骂,“贼老天!” 第六章 作案动机 霎那间,一副画面蓦然出现墨瑜的心头: 一道人影,坐在地下室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还无窗的旅馆房间内,借着8瓦的节能灯的灯光,在破旧的联想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无悲无喜地急速敲打,屏幕上显现一段话: “墨丰:梁龙战友。籍贯:水中省滨城地区江畔县渡口乡西山村靠山村民组村民(1983年资料)。备注:其个人资料档案已遗失。2014年10月10日记” 是的,墨丰的个人资料档案遗失了!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这张人物拓扑图,在首页上显现出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与龙叔关系,他们的资料都在后面用文档详细记录。 墨丰的资料就是这一段话! 添补的资料在文档的深处,但是发生时间却距离墨瑜的记忆不远。 此时,墨瑜根本都不需要回忆,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在2014年,滨城市已经很大了,早在1996年河畔县合并成了滨城的一个区。 那时他去查询墨丰的资料时,管理档案的人不确定地回答,可能那时在搬家时丢失了。 在1996年,时间太久远了! 那时地方上还没有实行电子档案,纸质档案不管是在搬家时遗失,还是管理不当造成不存在的可能性,这都是有的。 这个的确可以有。只要人存在,他们的档案还是能够恢复的。 墨瑜姓墨,墨丰也姓墨,可是他的名字却是孤儿院院长代办的,那时墨瑜如何能够想到他就是墨丰的儿子。 墨丰个人资料的查询之所以到2014年才开始记载录入。 那是墨瑜辞职后,通过走访龙叔的人际关系,在龙叔战友名单中找寻中发现的。 最开始,也是在2005年的时候,墨瑜首先解决的是龙叔个人和家庭的详细的,只是查到最后才开始探索与龙叔有交集的人状况的。 发现到墨丰这个情况之时,那都是2014年了。 要不是墨丰与龙叔是战友,还是同县的战友兼老乡,估计墨瑜当时可能都会放弃寻找墨丰的档案记录了。 毕竟龙叔的战友那么多,也不可能一个个走访不是。 这个以人玩人为乐的贼老天是不会让墨瑜再次回到2017年,让他去墨丰家乡,也是自己出生地去走访一回的。 这是个无比巨大的失误,无可挽回的失误! 面对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状况,墨瑜烦躁地揪起身上的衣服,人无法保持冷静了! 但债多了不愁,他的身体终于不再痉挛,小手指终于又可以颤抖起来,有节奏敲打起来,开始推测分析梁龙这样做的理由,也就是作案动机! 此时他的神色木然,开始将他的龙叔当作了一个嫌疑犯了来对待了。 梁龙与墨丰是战友! 人生五大铁,战友就是其中之一。 但背后捅刀子的也不是没有! 他们是同县的老乡! 老乡? 墨瑜“哼”了一声。 心头猛然出现“老乡碰老乡,两眼泪汪汪……骗你没商量,官司打的忙……”这样的后世的警句笑话来。 如今,梁龙就在墨丰开办的厂子里帮工,是同事! 同事更不可靠! 假设他们之间出现利益纷争造成矛盾,而这个矛盾又不可调和…… 梁龙是个残废,处于弱势。 墨丰身材魁梧,还是什么厂的厂长。 在梁龙与墨丰两人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之时,不论个人还是势力,梁龙都不出意料地处于绝对弱势地位! 为了报复墨丰,梁龙趁机拐走了儿时的自己! 这个就是梁龙的作案动机! 这是五月的季节,初夏,中午,阳光已经炙热…… 躺在床上,身上搭着一块轻轻的婴儿用的小棉被的墨瑜,这时就觉得浑身寒意阵阵侵袭,宛如置身冰窟。 身上皮肤皱起来,形成一块块鸡皮疙瘩,在不停地涌动。 那块珍藏在心灵深处,让人感到安宁与温暖的红蓝相间冰块开始溶解…… 墨瑜拼命地想晃动脑袋,却发现脖颈一直僵直,动不了。 他很想否定对梁龙作案动机的推测,但是墨瑜根本无法对自己说不! 然,他就是梁龙报复墨丰的筹码! 为什么梁龙成功将他拐带出来,去了城里不去脱手赚钱呢?他那时年岁小,又是男孩子,脱手应该没有问题。 为什么不脱手? 脱手不易吗? 梁龙是个残废,在那个时代在城里生活不容易,养他在身边,凭什么? 墨瑜不由痛苦地将他的记忆再次拉回到那个年间…… 在八十年代中后期,人们择偶的观点早已经转变了。大兵早已经不再是姑娘择偶的对象首选了。 物质要求,早已经渐渐抬头…… 梁龙的实际情况就是一个退伍回家的农民,而且还是个残废。 家境更不说了,现在应该正在墨瑜家帮工。 凭借梁龙的自身条件,估计他养活他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娶老婆? 在农村,娶不到老婆的梁龙就没有后。 别看那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呼吁国家养老,在农村,在那时,还真没有多少人愿意信这一套的…… 这时养儿防老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 蓦然,墨瑜心头出现一副温馨却一直让他不解的画面: 一个穿着与他身材极度不相称的黄色军大衣的孩子,靠在一个缺了半截胳膊的大人怀里天真地问:“龙叔,为什么不喊你爸爸呢?你讲的故事的人都有妈妈呀……” 这个大人的面色痛苦起来,开始王顾左右而言他…… 此时,墨瑜简直羞愤欲仙…… 梁龙拐带了自己,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墨丰。 要不是他不是职业人贩子或者绑架敲诈勒索的罪犯,否则自己早就被贩卖了,或撕票了…… 但是梁龙用心险恶,之所以养在身边,就是为了他老了无依无靠…… 那时梁龙应该觉得他已经娶不到老婆,老了将会无依无靠,幻想着将自己拉扯大了,然后等他老了,再让自己去赡养他的老。 事实上,墨瑜长大后不就是思念他几十年了吗? “真是一条狼!”墨瑜心情起伏跌宕不已,心智“轰”的一声,倒塌。 墨瑜无力地悲鸣:“对我的好,只不过是为了感化我,让我感恩!用抚养我的小去交换赡养他老的义务而已……” 哪怕墨瑜从事刑侦接受过心理训练,依旧接受不了他推测而发现这合理、欺骗、屈辱的结果。 此刻,墨瑜仿佛如同那个掩起耳朵去盗铃铛的那个人一样,自欺欺人地想道:“好在人在做,天在看,他最终遭天谴,得了胃癌,去了!哈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忽然,墨瑜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顿时不由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无声、无泪、无力、凄然地大笑起来…… “这条恶心的狼!” 第七章 只有更残酷 这个梁龙遭天谴,得了癌症后,最终没有把墨瑜他卖掉换钱,而是将墨瑜送进了孤儿院。 这是梁龙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吗? 那为什么到那时,他都没有告诉墨瑜身世的所有的一切,就是连墨瑜的父母名字都没有告诉呢? 如果一开始,为了让年幼的墨瑜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梁龙掩盖这一切是有意义的。 可是他遭天谴得了胃癌后,却坚决地送墨瑜进孤儿院,难道是为了所谓的良心发现吗? 梁龙在他临终之前,就是不告诉墨瑜的真相,可是至少可以告诉墨瑜父母名字吧!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坚决什么也不说,坚决地将墨瑜送进了孤儿院。 要知道那个时候,想进孤儿院比进看守所都难。 梁龙仅仅凭借一张得了癌症的医院证明,和墨瑜是他捡破烂捡回来的借口,就能送墨瑜送进孤儿院? 要么是威胁了院长,要么就是贿赂了院长或者动用其他的手段…… 贿赂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梁龙那时也没有钱,否则也不会得病之后不去医院治病而凭借身体硬抗了。 威胁可能性大些,要知道,梁龙是有一把手枪的。 小时候,一次他发现了,拿出来玩,发现这枪太沉不好玩…… 可是,梁龙回来之后发现了墨瑜动了他的枪,就狠狠揍了他一顿…… 至于以后,梁龙最终用什么手段将他送进孤儿院的,墨瑜并不清楚。 因为等墨瑜长大后,要想调查这件事情原委,期盼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时,发现孤儿院院长早就已经退休了。 等墨瑜匆匆赶往老人家拜访老人时,老人却已经过世了…… 梁龙如此费力费劲将墨瑜送进孤儿院,根本就不是梁龙良心发现,也不会是狼心变成了狗心或者其他的,而是…… 梁龙养墨瑜在他身边根本就不是为了赡养他的老这么简单,他就是为了报复墨丰! 墨瑜是墨丰之子,而墨丰由是梁龙的仇人。 如果梁龙将墨瑜养大,墨瑜以后会赡养他的老,那么这报仇…… 这真是多么美妙的,天才的,变态的主意! “不……不……不……”墨瑜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响,心脏宛如鸡蛋壳一样,碎裂,“这条恶心的狼!” 梁龙最后得了癌症,报复心更为强烈,心理变态,送墨瑜进孤儿院本就是让墨瑜少年困苦,长大后孤苦伶仃,报复墨丰! “恶狼的目的达到了!”墨瑜全身痉挛,蜷作一团,已经喘不过气来,如同昏死过去的一样。 此时,墨瑜人仿佛就化身为一只巨手,一拳击碎那如梦如幻的记忆的海洋深处的晶莹剔透的红蓝相间冰块。 “轰——”的一声,如晴天霹雳一样巨响就在墨瑜脑子里炸开。 瞬间,白色、灰色、黑色,说不出来的…… 交错在一起,宛如排空的浊浪,劈天盖地的笼罩过来,遮天蔽日…… 悲愤、羞愧、自惭…… 三观崩塌,无地自容…… 悲凉,浓黑悲凉! 此时,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宛如涸辙之鲋一样一个扑闪,挺开了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泪珠溢出眼眶,连成细细的两条线,沿着并不平整的小脸,奔腾! 嘴里发出不甘的,如落水狗被打了一样的声音,“呱、呱、呱、呱……”的声音,不绝! 十几年来坚持的信念轰然倒塌,那一辈子的孤单仿佛化身孤寂苍白的浓雾,无根无源笼罩下来。 此地一片荒芜,雾气弥漫,一条见不到底的万丈深渊正张开黑漆漆的口子,若隐若现…… 忽的,墨瑜就感到人生真——他妈无趣…… 蓦然,白色的黑暗之中出现红、蓝颜色的两个小人儿。 那蓝色的,冰冷;那红色的,温暖。 蓝色的小人儿正拿着一把冰锥长枪,枪尖一抖,一朵巨大的蓝色冰花陡现,冲向红色的小人儿。 红色的小人儿不甘示弱,手中色火炬一举,烈焰熊熊,反而卷向那朵蓝色冰花,鏖战顿起…… “咣当”一声,七娘盛鸡汤的碗掉在地上,碎了! 惶恐! 七娘慌张地赶过来,紧紧搂着墨瑜。 墨瑜的小脑袋尽往七娘怀里钻,瞬间,七娘胸前湿透了。 “孩子又要吃奶了吗?”七娘不安地自语,匆忙给墨瑜喂起奶来。 墨瑜用力地堵住了自己呼吸,渐渐地有点恍惚…… 一阵压入喉咙的***引起了墨瑜的生理的反应,让他不由自主开始咳嗽,呕吐起来…… “妈妈——”墨瑜泪眼婆娑,无助,无力,无声地喊道:“怪不得这贼老天都让我重生了!” 墨瑜的话语,七娘是听不懂的。 她只能手足无措地摇动自己的身体,带动墨瑜一道摇,嘴里呢喃:“噢,瑜儿、哦、二子,你别吓妈妈……哦哦噢我的宝儿,你怎啦……” 此时,室外阳光正浓,喧闹正嚣。 墨瑜终于抬起头来,死寂的目光接触到他母亲的那张憔悴而鲜红的脸,还有那双无助而温暖的眼神。 那霎那间的温暖,顺着墨瑜目光直透心底…… 红色温暖的声音响起:“你不能将污水和孩子一起倒掉!” 蓝色的冰花一变,化作一道利剑,寒光一闪,一道蓝色冰冷的声音道:“战斗的本质就是消灭一切受过污染不再纯洁的东西!” 熊熊的烈焰化作一片盾牌,硕大无比的盾牌,仿佛可以抵御一切投枪和匕首的盾牌。 然,剑与盾还是相撞到一起,像是无声无息,又像电闪雷鸣…… 风起! 雾散! 剑碎! 盾粉! 小人消失不见,此地红、蓝碎片散落交织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一个光正的声音陡然出现:“人生就是一场战争!过去已丧,只能追忆;未来还早,只能期盼;唯拥有现在,值得珍惜。灵魂如旋窝,吞噬一切;身体如岁草,枯荣各半;唯有战争生命,荣耀永恒。没有人有资格在战斗结束前选择去死!” 顿时,此地宛如出现一把具有魔法的扫帚,猛烈地扫了过来。 狼藉纷纷归拢集结! 这大扫帚又化作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头,击在废墟堆上,“轰”的一声,废墟陡然消失…… 此地唯留下一个巨大的,苍白的拳坑,仿佛还在蠕动,在泯灭。 拳坑缩成针眼大的时候,忽然一个嫩芽冒了出来…… 见风就长,一朵并蒂花就此诞生。 一半为蓝,一半为红,扭结在一起,一张一合,摇曳…… 这朵并蒂花好像替代了他伤了、碎了的心脏,让墨瑜幽幽醒来。 他的眼神开始凝结。 战斗! 心念只有一个! “上辈子错了,这辈子不会错!” 墨瑜的心脏没有了温度但是还有动力。 “我要慢慢地看着这狼如何被自己折磨死的……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此刻,清醒过来的墨瑜已经知道了他的心理出现问题了,强迫他自己平静下来,给他树立战斗目标。 “男人怎么能为了一点屈辱就放弃了战斗的本能呢?”墨瑜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为一只恶狼,就让母亲遭受二次打击吗?” 墨瑜再三的异常已让七娘惶恐不安和无助到极点。 她半搂着冷冰冰地墨瑜,侧躺在床上,依偎着墨瑜,嘴里呢喃道:“宝儿,都怪我,都怪我没经验,让你受到了惊吓……” 好在墨瑜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很想开口说话去安慰一下他的母亲,可是他办不到! 墨瑜只能紧紧依偎在母亲一旁,一动不动。 无数次地推断:他成为孤儿时发生时间,应该是1988年至1989年年间…… 墨瑜的假寐渐渐地变成了真睡! 第八章 守护亲情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墨瑜家的庆三朝的酒席宴会,终于结束了…… 邻居街坊也开始收拾自家的桌椅板凳,满意地告辞而去。 墨丰送走客人后,挥舞起大竹枝扫帚,开始打扫院落内的狼藉。 梁龙也在一旁收拾帮忙,不大一会,院落中恢复了宁静。 “咯吱”一声,墨丰推开南边厢房卧室的木门,走了进来。 立夏时节的气温并不低,此时正是午后,太阳热度还没有开始减弱。 高大威猛的墨丰,敞开着白色的确良褂子,那白色的背心衬出他那结实的胸肌…… 儿子的三朝喜酒,墨丰肯定喝了不少。 整个人宛如从仙界蟠桃会回来,踩着舒爽的步伐,如同踩在云端上那样轻飘,摇摇晃晃地。 这时,七娘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正瞅着墨瑜的小脸,仔细端详,比较墨瑜是像她多些还是像墨丰多些…… 听到响动,七娘恋恋不舍将目光从墨瑜脸上,转向门口,见到微微有些醉酒模样的墨丰走了过来。 七娘并没有去责怪他,而是低声地说道:“满嘴的酒味,别熏我的宝儿。” 墨丰听到七娘的话,步伐不停,涨红着脸,逼近床前。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墨丰仿佛相当不满地说:“七娘,你不能有了儿子,都不让我进房了吧!” 霎那间,一缕红霞布满了七娘那如银的笑脸,如怒如笑。 墨丰仿佛真的醉了。 七娘顺手就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名为《大衆电影》的杂志,却轻轻地打了一下如呆头鹅一样的墨丰。 啐嘴说道:“死相!” 墨丰深吸了一口气,屏住! 然后,他的脸上泛起与他的身材绝度不相匹配的,很有些“猥琐”的笑容,活像一只狐狸偷了小鸡仔时一样,露出得意的笑容。 墨丰先是“嘿嘿嘿”一阵贼笑,然后却有点得寸进尺地,再次欺身一步,挨近七娘身边,这才开始说话。 “七娘,我已经把酒气全化了,你闻闻,现在可有酒味。” 说完,墨丰的脖子仿佛长了一截,魁梧的身躯就如同侍者弯腰行礼一样,将那红铜一般的结实的大脸凑了过去。 七娘轻轻地拍了墨丰一下,顺着又摸摸墨丰脸颊两侧的胡子桩子,脸色却淡了下来…… 墨瑜也被墨丰的开门声音惊醒过来。 已经被悲哀冲垮了的,还没有完全的墨瑜,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的。 他不能看到母亲七娘的脸色正由晴转阴,更加观察不到,父亲墨丰也仿佛沉默下来…… 墨瑜只能听到父母夫妻之间简单的打亲骂俏,感受到那温情阵阵…… 忽的,墨瑜心情就轻松些许,却又忍不住笑将起来…… 笑意很浅,被小棉被虚掩着,七娘与墨丰正在沉默,一时没有发现。 墨瑜紧了紧一直未松开的拳头。 父母至亲双双健在,相濡以沫。 自己苦苦追寻的身世之谜已经揭开,至亲就是身边的这两位。 虽然那条恶狼尚在身边,但是自己重生的,还让这条狼叼走了自己,让悲剧重演,那真应该找些烂草拧成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 自己重生,第一不能忽略父母,应该守护这一抹温馨;第二生命不已,战斗不止,我的命运我做主! 此刻,墨瑜,那颗碎裂心脏上的裂缝,仿佛少了许多。 室内一片安宁,映着渐渐西去的初夏阳光的影子,温馨! 但是,七娘却忽的短叹一口气,说:“看来家里不会来人了。” 墨瑜被母亲七娘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不禁眯起了眼睛,可惜无法看到一侧父母的脸色,实在不知道母亲是在说什么…… 墨丰装出来的贼嘻嘻的样子已经不再,直起身来,背上手,在房间内走了几步,停下。 他们是夫妻,彼此之间不需要说得很明白,墨丰是知道七娘叹为何事。 墨丰顿了顿,然后正色说:“七娘,莫恼!三十年前看父认子,三十年后看子认父,我们有了儿子,好好培养,将来他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还怕你们仇家不认我们这门亲?” 七娘看着身材高大,大手大脚的墨丰,听着墨丰雄赳赳气昂昂的话,也挺直了身子,振作了一下精神。 七娘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转过身,疼爱给墨瑜掖了掖被角,端详了假寐的墨瑜一会。 然后,凤目拉成一道线,抬头,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或许吧!爸妈都不在了,只是兄嫂也实在太绝情了——不奢望了!” 七娘说得很无奈的坚定! 不过,墨丰看到七娘的表情是阴转多云,他那略显“猥琐”的脸色又开始出现,人坐做到床沿上,伸出大手,轻轻搂住七娘的肩膀。 听到父母之间的对话,墨瑜霎那间就明白了,眯开的眼睛又合上,左手的食指开始微微抖动。 在墨瑜记忆中,不管是人物拓扑图上,还是档案故纸堆理了,并没有仇七娘这个名字。 墨丰有名字,但档案资料丢失。 对于父母一家情况,墨瑜却是两眼一抹黑…… “三十年前看父认子,三十年后看子认父”的话,墨瑜是明白的。 上辈子,墨瑜孤孤单单地长大,走上工作岗位,平缓的河流转了一个弯,开始专注自己身世之谜,没有升官发财,甚至为了自己的身世之谜,砸锅卖铁…… 其实,那时的墨瑜与穷困潦倒没有什么两样……最后一次相亲时的衣服都是陈旧的。 如今算来,也算活了三十来岁……没有吃过猪肉难道没有看过猪走路? 重生……天伦之乐……桃花与菊花一齐争芳斗艳……片片的场景如戏台上大戏一样,一幕幕的过去…… 墨瑜心头突然出现一句话:虽然我不是一个官二代或者富二代,但是我可以成为富二代或官二代他爹…… 实际上,这个笑话不完全是玩笑,只要加上“奋斗”二字就变得相当的励志;如果加上“时运”的字眼就变成一切皆有可能…… 此时,墨瑜的心情却彻底的一松…… 墨丰搂着七娘,沉默了几秒,插科打诨道:“七娘,要不是你兄嫂那么绝情,哪能娶到你这样的美娘子呢?我就是做三生三世的好人都不能够……” 七娘凤目一翻,亲呢地,轻轻一推墨丰,说:“这大白天的,也不知羞……我宝儿在呢?” 宝儿? 墨瑜可不是宝儿的“宝儿”。 七娘的话,是无心的,只是随口说得,当然少儿不宜的场面也并没有出现。 可是七娘的话再次提醒了她的“宝儿”一个事实:自己已经不是平常的普通的人。 他这个“宝儿”,那是重生过来的,至少思维意识是成年人的…… 尴尬了。 墨瑜在心里一个劲地默默念叨:“得赶紧长大,分床出去,否则麻烦了……” 此时,墨丰却“嘿嘿嘿”一阵贼笑,松开抱着七娘肩膀的大手,直起身来,离开床沿。 看到地上的碎碗片,墨丰眉头一皱,默然不语,转身去了厨房,再拿一个碗来,给七娘重新盛上鸡汤。 七娘端上碗,津津有味地喝起了鸡汤…… 室内很静,父亲墨丰拿起扫帚,轻轻地扫地,那碎了的碗片,瓷块相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墨瑜那双眼皮仿佛变得异常沉重起来,无论他如何使劲,还是重重的闭合在一起…… 七娘喝完鸡汤,垂目看着熟睡的墨瑜,就哼起了《让你跟我们荡起双桨》儿歌。 歌声悠扬,飘得很远,很远…… 第九章 有话不能说 第二天,东方的启明星正在闪烁。 农村的大公鸡的打鸣声,却如闹钟一样准时地响起来。 墨瑜猛然一惊,狠狠一推,纹丝不动,那是他父亲结实的胸膛。 此刻,墨瑜已经醒了! 躺在墨丰与七娘中间的墨瑜,左看看,右瞅瞅,又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显现出牛毛毡人字形屋顶、钢筋木头玻璃窗户、雕花原木大花床的模样。耳边大公鸡的“哦哦哦”声也还在继续,往日的一切又浮现心头…… 忽的,墨瑜动了! 不知是墨瑜的童心大发,还是挽救推了他父亲胸膛一把的歉意,一时兴奋起来,还作出张牙舞爪地的样子,好像是在寻找他的母亲。 墨丰表现得十分不快,睁开了眼,伸出左手,准备将墨瑜重新搂进怀里。 这时,七娘的右手更快。 虽说她的手劲没有办法与墨丰比,可是却轻易拨开墨丰的大手,将墨瑜搂到怀里。 墨瑜身体一侧,背朝墨丰,脸上显现出得意之色,嘴里也“呱呱呱”笑將起来。 墨丰跟着翻了一个身,将七娘与墨瑜一起虚抱着,对着墨瑜后脑勺恼火说道:“睡觉还蹬来蹬去……” 蹬来蹬去? 这是推而不是蹬! 这也是墨瑜下意识的动作。 他上辈子一直缺少亲情的浇灌,早就培养出来的不良习惯,今日只是又习惯性地表现出来而已! 听到父亲墨丰装模作样的恼火声,还瞧见母亲七娘瞪了墨丰一眼,墨瑜笑得更欢了。 装嫩,的确真是技术活! 重生一次的墨瑜,现在他笑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浑身是鸡皮疙瘩…… 可是,谁让他重生到婴儿时代呢? 墨瑜躺在七娘的怀里,闻着那在床头弥漫开来的馨香、酸酸味道。渐渐地,渐渐地,他再次闭上了眼,真的安静下来。 室外,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也许上辈子只能在动物园中才能看见的鸟儿正在歌唱。 五月的季节,户外的野花香味随着清晰的空气送入室内,这天地之间宛如雨后的清新一般…… 忽然,牛毛毡的屋顶内传来一阵阵噪杂声,老鼠回窝了。 墨瑜又醒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 七娘还在月子里,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墨丰早早地爬起来,先是将中房的煤球炉的炉门拉开,接着打开房间大门,进入厨房,开始给七娘准备鸡汤。 稍许,墨丰家院落前面角屋的厨房,烟囱里炊烟开始袅袅升了起来。 时间不大,天色已经大亮,墨丰又转悠到卧室来。 “大丰,怎么还不去窑场!”七娘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墨丰,只是疼爱看着闭目假寐的墨瑜说道。 墨丰也将头伸过来,看了一眼墨瑜,说:“哦,你还在坐月子,就你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难道我不是人!”墨瑜听到他父亲的话,心中不悦,可是他不能说话,否则他真要骂他的父亲不会说话。 然而,就是七娘都没有理会他的不满,只是催促墨丰上工! 就这样,在七娘催促之声中,墨丰恋恋不舍地带着两只硕大的保温桶出去了。 此后,墨瑜却发现墨丰的话一点都没有错。 七娘只能独自一人坚持将自己的食物弄进嘴里。 一天下来,墨瑜没有见到有家里人来照顾月子中的七娘。 现在墨瑜顶多只能算半个人,他不服气起来。 家里是不是没有了老人? 如果因为家庭分田分家,不在一起过…… 那么按照此时的话,七娘已经为墨家留下一个“根”,但老人都不出面,有些说不过去了。 还有那些血亲呢? 可是,几天过去,情况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只是,偶尔,村里的大娘、小媳妇们过来唠嗑一会。 好在墨丰虽然人长得人高马大,心却不粗。 在白天里,常常抽空回家几趟,瞧一瞧他们母子两人。 到了这时,墨瑜终于理解了他母亲先前说得“兄嫂绝情、不奢望了”是什么意思了。 时间一瞬,到了1985年5月12日。 这是墨瑜重生后的第七天。 在中午时分,他忽然感到有拉屎的冲动,十分随意说了一声“妈,我要……” 顿时,墨瑜顿住了。 他能说话了! 这时在中房劳作的声响将墨瑜不大的声音掩盖了下去,七娘并没有听清,只是闻声,听到有动静,疾步赶了过来。 七娘抱起一脸踌躇的墨瑜,说道:“宝儿,是要吃奶了吗?哦,妈妈知道了,宝宝要拉粑粑了吧……” 七娘见到墨瑜果然是拉屎,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嘴里高兴赞叹:“我家的宝儿真疼人,从不在床上拉屎拉尿,还不哭不闹,真是天下最好的宝宝了!” 听到他的母亲的话,也舒服了墨瑜,脸上踌躇之色终于消失,心里还得瑟地想:“重生过来的人就是不同凡响,这至少能够减少了老爸清洗屎尿片的工作……” 墨瑜笑了。 先前之所以踌躇,那是因为他的到来,他家里仿佛多了一分生机,更是让父母欣喜幸福异常。 特别是墨丰,每天只要一从砖厂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抱起他心爱的“玩具”,不与他亲昵一会,那是誓不罢休的。 墨瑜也很喜欢! 他能够感受到他父母对他浓浓的爱,心里异常满足,脸上露出傻傻地笑。 那时他还不能说话,他就很想与他父母说说话,心里觉得哪怕喊一声“爸、妈”也好! 然而,等他发现他真能说话时,却忽然觉得不能这么早就开始说话! 这难道因为墨瑜上辈子有过女朋友,可是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不知道诸如同他这样只有十来天的小孩,最应该说些什么的原因? 或是因为墨瑜是成年人思维,担心他这样婴儿只有十来天大,开口喊“爸、妈”,是不是太早了点,有所顾忌? 如果真是这样,墨瑜踌躇是能解释过去的。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都过去两个多月了,墨瑜还是用喊叫或动作表情表示他的需求…… 此时墨瑜的做法,却让人无法费解了! 按道理,两三个月大的孩子是有能够喊开口喊“爸、妈”或“爸爸、妈妈”的。如果此时,墨瑜开口喊“爸、妈”,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且,不管是七娘还是墨丰,就是天下的所有父母,听到孩子奶声奶气喊爸妈时,心中都会高兴万分的! 可是…… 好在墨瑜说不说话,喊不喊“爸、妈”,对于墨丰夫妇影响不大。 他们已经渐渐地熟悉了墨瑜喊叫和动作表情了。 特别是七娘,她是墨瑜亲娘亲。 现在只要墨瑜一有响动,七娘就能根据墨瑜喊叫声音大小和表情动作的急缓,准确判断出哪些是墨瑜是要拉屎,哪些是要拉尿,哪些是吃奶…… 但是墨瑜能开口说话却不说话,究竟为了哪般? 第十章 悲哀没人懂 墨瑜的家庭在这个时期,是典型的标准的三口之家。只是时间到了傍晚,家里却多了一个…… 白天,梁龙在墨瑜家西山村砖窑里干活,不回来吃中饭。 晚上,他才与墨丰一道回来。 也就是在这时,墨瑜才能听到那个令他厌恶到极点的声音。 往日,梁龙只会在墨瑜家吃完晚饭,洗完澡后,接着再去窑场睡觉,顺带看护窑场。 可是随着墨瑜的出生,梁龙的习惯慢慢变了。 在月子里,墨瑜还小,只能躺在床上,梁龙不方便去看。 现在,出了月子,墨瑜大了,墨丰喜欢晚饭前后抱着墨瑜玩。 虽然梁龙与墨瑜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对墨瑜的存在还是表现得异常的高兴。 只要墨丰一将墨瑜抱出来,梁龙立马就会转悠到他的身边来。 此时,墨瑜就不能不直面这个令人作呕的人了! 墨瑜此时会主动地闭上眼睛,但是他的耳朵闭不上,感觉也…… 听到梁龙的声音,感觉到他就在他的身边,墨瑜心底掩藏的一股愤怒的悲哀,蓦然地在他小脸上显现出来。 本意,墨瑜是不想表现这么明显的,可是只要梁龙一过来……或许墨瑜实在太小了,脸上肌肉可以控制,但情绪却控制不住。 好在墨瑜还是婴儿,他愤怒的表情,这莫名的情绪是不被大家重视的。 墨丰夫妇与梁龙开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也忽略了过去。 就在墨瑜两个多月大一天晚上,梁龙偷了一次机会,一把抱起墨瑜。 梁龙只有一只手,另外一只手缺了半截。 如果此时墨瑜乖乖的,梁龙抱着墨瑜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墨瑜扭得厉害…… 梁龙一把就将墨瑜架在肩上。 这是这辈子梁龙第一次抱墨瑜,这也是这辈子梁龙第一次将墨瑜扛在肩上。 墨瑜才两个多月大的人,在空中保持平衡都不容易。 现在他就死死地抓住梁龙的一头虬发…… 身体乱起来! 这时,偏偏还有一阵熟悉记忆中的感觉传来,墨瑜更加慌乱起来…… 下意识的,墨瑜狠狠地拽起来…… 虬发,很硬! 墨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他的年岁实在太小了,力量不够,一根头发都没有揪下来。 “这贼老天!”墨瑜真想开口骂娘,可是…… 墨瑜并不能去说话。 不是他不能说,而是真的不能说! 在墨瑜记忆中: 这条恶狼最终得了胃癌,去了! 当初,他能开口说话了,至少开口喊“爸、妈”没有问题! 可是墨瑜却想多了! 如果假设因为现在他开口喊“爸、妈”,他们的父母一高兴…… 然后,他们会不会为了他们的期待,就时不时地逗他说话呢? 如果这样,假设他一时没留神,说出一些突兀或者不合时宜的话来…… 那就尴尬了。 现在他不哭不闹,屎尿来了会发出喊叫…… 这些对于墨瑜来说,其实十分正常的。 但是,这已经然让墨丰夫妇觉得墨瑜不同于一般的婴儿了,已经是赞不绝口,拍案惊奇了。 要是他现在开口说“爸、妈”,还会偶尔说一二三来,那怎么…… 不上天呢? 在孩子只有两个来月大,却能说出不同凡响的话来,谁家的父母会真心地高兴呢? 这样只会惊着他们的父母。 而且,即使他们的父母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有担心或疑心的…… 不合时宜,那就不是天才神童! 先人半步是天才,一步跨大了,那就扯着蛋了。 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其实,这个不是墨瑜心中最重要的想法。 最! 最! 最! 最重要的就是墨瑜怕! 他怕! 他真怕! 梁龙的确在墨瑜家帮工,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反过来,他也在梁龙的眼皮底下。 现在他已经控制不住他自己的情绪,如果这时再表现过于不同一般来…… 墨瑜还不会蠢到认为梁龙发现不了这些。 一当梁龙的警觉,不说其他的,就假设他受惊,窜了出去,到时人海茫茫,他哪里去寻? 如今他还只是一个小小婴儿,如何能够在这条恶狼得病之前寻到他呢? 时间一晃,等他长大了,即使寻到了,这条恶狼都成枯骨一堆了。 在墨瑜看来,如果让梁龙得病死了,实在太便宜了这条恶狼! 没能手刃仇人,他也会疯的! 墨瑜曾经幻想过,在梁龙得病了癌症之前,那时他也五六岁了,找个机会狠狠折磨梁龙一番,最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了他…… 这样方能泄了他的心头之恨! 虽说一般小孩到了五六岁,与成年人相比,要想报仇,谈何容易? 可是墨瑜自我感觉与众不同,自忖他能够做到。 如今…… 墨瑜推断的,那个想让他认贼作父的仇人、恶狼、梁龙,就在他胯下。 这时,他的意识里仿佛如两军交战,那战斗的号角震耳欲聋。 他特想化作战士,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反正一定要灭了你丫…… 然而,墨瑜人小力微,连拽根头发都做不到。 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浮上心头,是那样的让人悲哀! 可是,他有话不能说话,悲哀根本没有人懂…… 墨瑜只能坚毅地、恨恨地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里暗暗发狠道:“忍,必须忍!” 战不过,忍!然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忍”字,就是将刀刃架在心上,那痛苦,就是心如刀绞! 如今,他连能喊“爸、妈”都能憋着不喊,如同修炼高深佛法“闭口禅”一样,忍着! 如果不接触梁龙,墨瑜还能忍得了。 但是,这一跨上梁龙的肩膀,心里不由浮现如今家里的温馨,想起上辈子的孤单…… 这简直冰火两重天! 此刻,无论他怎么忍,都忍不住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墨瑜忽的变得恍惚起来,一泡童子尿,如同喷泉一样,从梁龙的脖颈上淋了下来…… 一旁的墨丰见到,笑得前俯后仰的。 正好做好晚饭过来的七娘,看到这一幕,也呵呵呵地笑了,伸手接过墨瑜,幸福地抱在怀里。 梁龙也咧着嘴地跟着墨瑜父母嘿嘿地笑。 这时,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去责备墨瑜。 墨瑜表现出来愤怒复杂的情绪,可是不管是他父母,还是梁龙,都被这泡尿忽略了过去。 可是,墨瑜却如人如饮水冷暖自知,心道:“这不行!如果还这样,一定会让这条恶狼警觉,或者让父母发现异常从而将他赶了出去,这报仇……” 而且墨瑜考虑到这尿尿也是一招是臭棋! 这时,天气炎热,可是在傍晚,七娘还是给穿着套兜的墨瑜加套了一件开裆裤。 一泡尿下来,也污了墨瑜的漂亮的红色套兜。 而且他那件开裆裤更麻烦了,最起码,他的母亲又要多洗一次衣服了。 这时他家里又没有洗衣机……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个做法实在不划算! 墨瑜修炼“闭口禅”,能开口说话却不能说,见到梁龙还竭力控制他的愤怒复杂情绪。 这不就是担心这条恶狼警觉主动逃逸,或者因为他的父母为了他,将这条恶狼赶出去了吗? 因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发生,只要梁龙走了,他就失去了手刃仇人的机会! 为了不打草惊蛇,是可忍孰不可忍,却必须忍! 第十一章 烟火尘埃 如果一直表现苦大仇深的模样,肯定会招来梁龙疑心,让他溜了。 也或者引起父母的误会,认为他撞邪了,就将家里那条狼当作邪恶给赶走了…… 然后,梁龙得了癌症,自然的死了! 这样一来,他报仇无门了! 事实上,这个可能真的可以有! 但事实上,墨瑜想多了! 墨瑜对梁龙的不感冒,无论他怎么装,一次两次,大家都会忽略过去。 时间一长,不说千里之外的人都能感觉出来,至少他身边的梁龙和墨丰夫妇,他们都是大人,墨瑜这种愤怒和莫名的情绪是隐瞒不过去的。 为了这事,七娘暗地里不知琢磨了好多次。 只是现在墨瑜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是可忍孰不可忍却必须忍”已经让他忍坏了…… 他脑子里尽是一些奇葩的想法去麻痹自己! 上辈子他被动地成为了孤儿,就异常羡慕那些有父母疼爱关心的孩子。 这辈子重新来过,需要好好地享受他父母的关爱一番。 难道他上辈子就没有享受过被父母关心照顾的福利吗? 上辈子墨瑜的确是孤儿,但是他也是爹生娘养的,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墨瑜没有傻,能不知道他也有过? 可是,他却奇葩地想:“谁又能记得住婴儿时期的温馨与幸福呢?” 原来的他不能,但是现在的自己不同。 他能记住,他得瑟! 结果这一得瑟,他的情商变得“短缺”起来。 另外一些更为奇葩的想法也冒上心头:孩子无知就是可爱,所以普通的孩子才是父母心头上的肉。 至于那些过于聪明妖孽的,只会减少他们父母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 于是,墨瑜更加竭力地装嫩,装呆,装萌,装常人婴儿,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来! 这宛如一只鸵鸟一样,遇到不可敌的时候,不得不将头埋在沙里…… 实际上,就是墨瑜不装,他也无能为力! 如今,几度夕阳红,改革开放也有好几年了。 可是在农村,演绎了几千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文明传统,依旧在…… 七娘月子还未满,身体也刚刚恢复,却立马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勤劳的传统。 面对他的父母辛勤劳作,墨瑜就是不想装作习惯父母的照顾,他都真的是有心无力。 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墨瑜重生在婴儿时期遭受心灵打击,被打击过甚,还是由于他演戏演得过于投入,入戏了…… 现在他说话、表情、动作等等真的如同一个“小孩子”,人好像真的变成了不是“常人”的常人婴儿来! 反正,结果,墨瑜感觉有父母照顾的日子过得不错! 他躺在床上过日子,数星星,数太阳…… 太阳? 地球上方的太阳,也不会就是因为墨瑜数来数去,会多了一个,或者少来一个,更不会不转了。 太阳一大早就红着脸,悄悄地从东方升起,到了晚霞漫天时,它又红着脸落下。 时间到了阳历1985年8月份中旬,墨瑜已经有三个多月大了。 这时,农村的抢收抢种,一年中最忙最累的双抢季节过去了。 农村的老百姓们开始稍稍闲下来,可是墨丰家却不行。 在去年,墨丰家还是耕种责任田的。 随着七娘的怀孕,身子愈重,墨丰家田地里面活,家里变得有心无力起来。 特别是预测到今年墨瑜的出生,墨丰一家更没有人和精力去照顾田间庄稼农作物了。 然而,现在农村分田到户的政策在各地实施已经有两三年光景了。如果墨瑜家只是随便地种田种地,一切靠天收,那是不行的。 分田到户就是将原来集体的田地承包给农民耕种,田地更名责任田。 责任就意味享受权利的同时必须承担应尽的义务。承包农户必须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现在的农田还是依靠农民伯伯的精耕细作去提高亩产量的。如果随随便便地耕种,靠天收,那么必须要缴纳的公粮,墨瑜家都交不起。 年初,墨丰夫妇在家商量,七娘毅然决定将家里责任田转包给生产队的其他家代种了。 这样一来,墨瑜家需要上缴的农业税收,也由代耕户帮忙代缴,对方也能赚“剩下都是自己的”那部分,这是双方都是满意的结果。 这个时候,农田还是农民的命根子,能够做到墨丰夫妇这样毅然放弃的,真不多! 那时,墨丰夫妇也仔细地踌躇过。 如坚持管理责任田,墨丰劳动量就会过大,还有因为农时问题,与窑场的工作冲突。 算起经济账来,现在虽说损失了一块农耕收入,可是综合起来,只要砖窑生意好了,舍弃农田还是合算的。 有舍才有得。 现在墨丰终于可以心无旁骛,专心窑场的事物了。 天一亮,墨丰就起来,吃罢早饭,带着硕大的保温桶,匆匆地赶到砖厂。 天黑了下来,他才与梁龙一道回来。 这时,七娘已经将饭菜做好。 墨丰要想逗墨瑜玩,也只能将这个时间改在吃饭的时间和吃饭后的时间了。要想如从前一样早早回来,现在真的没有那个时间了。 墨丰变着如此之忙,那就是现在时间点,正是砖窑忙碌的时刻到了! 在农村,特别双抢季节一过,马上进入秋季,在西山村,每年十月的季节,此地雨水变得稀少起来。 这时候,晴天多,田地里的农活也不是过分的忙,村里劳动力充裕,农家盖房子的最佳季节就到了。 农村有的家庭也开始筹划起盖房子来。 盖房子就需要砖头,墨丰家就是开窑场的,这时墨丰岂能不忙活? 晚饭时光,墨瑜也在饭桌边。 不过他只是坐在饭桌一旁的摇床上,穿着一件红色套兜,手中拿着一个用乌龟壳做成的拨浪鼓,他自己一个人玩。 墨丰,也就是墨瑜老爸,做着四方桌的上盘的长凳子上,喝着酒,眼睛却不盯在菜上,而是瞅着如同红孩儿一样乖巧的墨瑜。 此时,墨丰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次,他有意地将他的筷子沾上一点烧酒,然后将筷子头朝墨瑜伸了过去。 墨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老爸,心中相当地不乐意地想:“难道你不知道要保护小孩的味蕾吗?” 见到墨瑜只是淡定的不予理睬,墨丰并没有感觉他准备“暗算”墨瑜的“恶作剧”行为,有什么惭愧或心亏的感觉。 而且,墨丰还如同诱惑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样,谄媚地呵呵笑着说:“二子,这是八毛的烧酒,好吃的很,要不是你是我儿子,一般人我真不舍得给他尝呢?” “八毛钱的烧酒,一般人还不给尝,哄孩子呢!”墨瑜愣愣地看着他老爸,心中实在无语,只是十分轻蔑地瞟一眼墨丰,表示鄙夷地抗议! 见到墨瑜不上当,墨丰就俯下身子,筷子都快塞到墨瑜嘴边了,意思就是“你尝尝看!” 墨瑜怒了,抬起自己的小手,“啪”的一下就敲砸墨丰的手腕上,意思就是“你玩够了没有!” 可是墨瑜的力量太小,墨丰毫无知觉,依旧不屈不挠地递着筷子,嘴里还说着诱惑的话。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自觉呢?”墨瑜此时情商忽的变得强大起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哇哇哇……” 墨丰一看,大事不好! 他赶紧收回筷子,一本正经地坐好,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喝酒吃菜。 因为,墨丰知道,七娘就要来了。 七娘是不能够容忍墨丰各种不着调的“恶作剧”行为的,只要被她发现,免不了要怒斥墨丰一番。 往往,墨瑜在被墨丰骚扰得忍无可忍时,常常借助七娘护短,张开双手乱舞,发出这样的大声喊叫。 然后,七娘立马就会从厨房或别的地方跑过来,抱起墨瑜,狠狠教训墨丰一顿。 但是,今天,墨丰学坏了。 这时,他已经喝干了杯中酒,筷子也已经夹过菜了,人更是一本正经地坐在四方餐桌的上盘位,若无其事。 这样一来,就算七娘及时赶到了,但是她并没有证据可以去责备墨丰。 一般的这时,七娘只会关心墨瑜为什么喊叫,墨丰也会因此逃脱了责罚。 但是,今天,墨瑜也学坏了! 他没有如往常一样举起双手装萌让七娘抱,而是用小手指着自己套兜上一点酒迹,意思就是:“老妈,你看,这就是无耻老爸的罪证!” 哪怕不用鼻子闻,七娘也知道墨丰干了什么。 “你以后是不是不准备喝酒了!”七娘对墨丰恨恨说道,然后心疼地抱起墨瑜,安慰说:“我的宝儿真聪明!我们不和那个坏爸爸计较了,好不好!” 墨瑜在七娘怀抱中,得意地扭着脑袋,鄙夷地看着墨丰。 本来还是一本正经的墨丰,现在的脸眼变化了,用目瞪口呆这个词语形容正是恰当。 而坐在墨瑜对面的梁龙,此时实在忍不住了,翘起大拇指,啧啧赞叹,狂赞墨瑜聪明! 家里三个大人,忽的一齐呵呵大笑起来! 趴在七娘怀里的墨瑜,扭着头,将小脸藏进母亲脖颈上如云的青丝中,鼻子里闻着母亲头发上藏留的一丝香皂的味道,心里却觉得十分憋屈。 他真想扭头直视梁龙,破口大骂一通,然后揭破他的丑陋的嘴脸。 然而,墨瑜能够这样做吗? 千年的道行不能让一碗狗肉汤毁掉。 仇恨! 他需要留着这条狼,需要找机会去折磨这只狼,实施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策略…… 墨瑜只能憋屈自己,忍着一声不吭,紧紧搂着七娘的脖颈自我安慰:烟火点燃起来很漂亮,可是一般的都少不了尘埃…… 第十二章 出乎意料 时间也悄悄地来到了1985年8月16日,再过半个月,学生上学的日子快到了。 墨瑜家,就在这时,西山村的小学校长登门了。 校长过来目的就是希望七娘下半年还能继续到学校代课。 虽然现在的教师,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紧缺,但是作为西山村小学骨干民办教师,西山村的小学校长还是舍不得七娘辞职的。 但是,七娘坚定地摇头拒绝了西山村的小学校长的好意。 七娘陈述的理由十分简单:家里没有老人,孩子没有人带。去学校上课,还要操持家务,心思不再学校,耽误了学校孩子们学习…… 校长觉得十分可惜。 墨瑜一旁瞪大了眼睛,发现他母亲有些傻! 他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这时,以他老妈高中文化程度,还有不短的工龄,转正那就是令人尊敬的或令人厌恶的撑渡人,但至少是个铁饭碗…… 其实这不重要。 关键的是母亲竟然因为想着“耽误了学校孩子们学习”,所以辞去工作。 “难道这个时候人都这样高尚?”墨瑜是不太记得这个年代的太多的事情。 墨瑜摇摇头,他也傻,但是他知道他那是装傻。 可是,七娘不一样,难道她不能将学校的代课工作捡起来,多拿一份工资? 墨瑜亲眼目睹七娘坚定辞去了老师的工作,说出的理由实在让墨瑜感觉到有些尴尬和傻。 好在墨瑜不在乎,他是重生的,等他指点江山时,钱是不会愁的。 所以墨瑜并没有开口说话阻止母亲。 然而没有过几天,墨瑜就后悔不跌了。 让墨瑜始料不及的傻事再一次发生了。 现在砖厂生意红火了,墨丰家在村子里又雇佣了一位长期帮工,以减少墨丰的劳动量。 这本无可厚非。 赚钱可以依靠身体,但是身体坏了,可是要花钱的。 七娘这个做法,墨瑜举双手双脚支持。 可是,七娘认为新来的村里的帮工也可以晚上住在窑场看护,就让梁龙住到他家里来,还说梁龙是个残疾人,有许多事情不方便。 “这都算什么!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墨瑜惊讶得差点开口说话了。 墨瑜觉得如果不让他母亲辞去学校工作,会不会就不出现这样的傻事呢? 事情没有如果假设! 墨瑜真的搞不明白,也想不通他的母亲为什么会让梁龙住到自己家来? 本来梁龙住在窑场,与墨瑜接触不多,但是每次见面,听到他说话,墨瑜都不由自主地升起腾腾地无名怒火。 墨瑜常常紧闭双眼,心中急促敲打着木鱼,想让那心头的禅音灭了这无名之火,保持冷静。 本来他就很怕他的父母会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愤怒将梁龙赶走了,或者梁龙警觉,逃逸了…… 然而,让他措手不及的,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 如今,梁龙往他家里一住…… 如果要墨瑜淡然处之,那还真只能说“臣妾做不到!” 可是开口说话赶走他吗? 也不行! 墨瑜还是坚定地否决自己的意见。 就在墨瑜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时,墨瑜低情商的病症又发作了。 梁龙的入住,是不是老天觉得他的年岁太小,将这条恶狼丢在自己的面前,好洞悉他的弱点,好方便自己去报仇呢? 墨瑜顿时觉得这不完全是坏事。 毕竟在上辈子,虽说他与梁龙在城里度过了几年的童年岁月,但那时他太小,对梁龙的生活习性本来就了解不多,可以利用的细节之处基本上都忘记了。 而且能够让他有记忆深刻的,留存下来的,现在一搜索,发现那些都是那条恶狼虚伪地对他的好来…… 墨瑜拼命地想忘记这些,毕竟一想起来,他本能地觉得十分膈应。 现在他无时无刻地,竭力思考如何寻到一条对策来对付这条狼。 如今机会来了,知此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只要自己先蛰伏起来,找到他的弱点,然后利用这个机会…… “嘿嘿嘿”,墨瑜心中宛如有一只小恶魔,正在扑闪扑闪着小翅膀,扩大自己心中阴暗面。 此刻,墨瑜仿佛化身一条夜里的凶兽,坐等这条恶狼打盹之际,然后张开大嘴,一口吞了这条恶狼。 然而,不如意的事情只会接二连三的到来,这也终于打破了他的闭口禅…… 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腹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但那是真和尚才能干的事。 墨瑜学会了闭口禅,不代表他的性格真的就真的如此能容忍! 梁龙住到墨瑜家,还没有到三天,墨瑜的闭口禅就宣布破产。 这两天,墨瑜一直阴沉着小脸,闷闷不乐。哪怕是晚上吃饭,有着墨丰一旁逗乐也是如此。 他拿着那个乌龟壳做成的拨浪鼓,独自坐在摇床上,仔细地研究起来,好像那个乌龟壳上纹理就是天道的纹理一样。 七娘来了,墨瑜也是予以不理不睬,更不说张开双手要七娘抱,装萌了。 在今天的白天,七娘杀了一只大公鸡,晚上红烧了。 毕竟砖窑工作的劳动强度那是相当的大。 在生活上,七娘一直都不小气。 这一大盆红烧鸡块放在桌子上,老远都能闻到那香味。 墨瑜只能暗自吞口水,牙口不好,吃不了。 七娘先给墨丰挑了一只鸡大腿,说他干活辛苦了,补补在砖厂干活亏了的力气。 接着,七娘又将另外一只鸡大腿夹起,给了梁龙。 正在一旁闷闷不乐的墨瑜,此刻一眼就见着了。 这时,怒从心头起,无名之火三千丈…… 一只鸡就两条腿,墨丰一条,那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另外一条,虽然他咬不动,但怎么都轮不到梁龙这条恶狼呀? 这与“农夫和蛇”何异? 喂狗,还得到狗摇摇尾巴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妈……”墨瑜禁不住,愤懑地喊了一声。 这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心道:“火候不够……” 这声突如其来的喊叫,宛如深夜里一盏明灯,霎那间吸引众人的目光,就是梁龙的眼睛也熠熠闪光。 七娘那双漂亮的凤眼瞬间眯成了一道缝隙,欣喜交加,竟然呆住了。 而墨丰反应贼快,转身过来就要抱墨瑜。 可是,不说墨丰满嘴酒味、烟味和汗味混合着,一点都不好闻。 最关键的,墨丰就坐在四方桌的上方位置,在他左侧一方,坐着的就是梁龙。 如果墨瑜被墨丰抱在腿上…… 墨瑜当然不愿意与那条恶狼太近了,拼命扭动着,然躲不开,他就很不乐意说声:“爸……” 要是墨瑜不喊这声还好,这一喊,更坏事了。 兴奋的墨丰,强硬抱过墨瑜,又强硬地一口咬在他的小脸蛋上,那气味…… 墨瑜当时脸就黑了。 可是那是他老爸,反抗不了。 无奈…… 第十三章 朝三暮四 婴儿三个月能够说话的,不是没有,但是毕竟少见。 至少在这方圆几里地,墨瑜一时间被传为美谈。 可是,墨瑜藏拙、装嫩的计划却被一个鸡大腿给敲破了。 这还不算! 正如墨瑜先前所料,墨丰夫妇此时多了一项教授他牙牙学语的工作。 特别是墨丰,晚上躺在床上,想方设法地不停诱惑墨瑜说其他的。 看着老爸烁烁的目光,墨瑜发现室外夜空的星光好像也绝对比不上他老爸的眼睛明亮…… 好在墨瑜的心智坚定,禁闭牙关,隐忍不发一言,仿佛就是一个坚贞不屈的烈士一样。 墨丰的诱惑无效。 这只是墨丰一人的演讲会。 墨丰也经常说着说着,呼噜呼噜声就不知不觉开始响起来…… 其实白天墨丰在砖厂干活也比较累,晚上坚持时间想长也长不到哪里去! 此时,墨瑜会默默给他老爸盖上被子,然后他也准备开始睡觉,只是心里却是悲哀无比。 按道理,如果要让他的父母以后能心安理得享受他重生带来的福利,那么现在是应该偶尔表现一些“天才”来,至少可以说上一些其他的。 譬如:墨瑜只需要跟着他的父母后面鹦鹉学舌,说些不同于“爸、妈”这个简单的词汇,这至少能够让他的父母现在就能高兴高兴。 这也能让他们感觉墨瑜自小不凡来,也是为了以后说出某些突兀的话,或者作出不合身份的事情来做一下铺垫或掩饰…… 这样一来,他的父母以后会不会觉得有些事情就是水到渠成的呢? 答案是肯定的。 墨瑜确信:如果现在能鹦鹉学舌,不说掩盖他重生的事实,但是至少肯定可以掩盖一个人在儿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样式,长大后却突然转变得不凡来的突兀窘况。 但是…… 如果他鹦鹉学舌没有学好,变成百灵鸟了,那可是尴尬的一件事情。 毕竟墨瑜很难在他的父母面前去设防,一不留心,有一些突兀的话语出现,或许父母不在意,也可能忽略他的妖孽潜质…… 但是这是农村,广阔不设防的田地,很容易就被其他人知道了。就是村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那吐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 还有,他现在才三个多月大小,纵使说得再好,再有道理,墨丰夫妇都会当作纸上谈兵的,实际上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那还不如等他长大些,报了仇之后,那时慢慢转变那也不迟…… 一想到报仇,墨瑜就觉得更不能现在表现出太与众不同来。 毕竟他家还有一条恶狼在! 如今他住到家里来,距离他更近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假设如果,此时过早地就表现出不凡来,说不定还会招来其他飞来之灾。 他又无力抗拒,那就不是偷鸡没有偷到反折了三把米,而是悲剧了! 这是智者所不为,言多必失! 墨瑜坚贞不屈,在无声的战斗! 渐渐的,夏天的炎热就要过去了。 他高兴起来! 现在真一点都不喜欢夏天,特别是今年的夏天。 如今他还是小胳膊小腿的,蚊子来了,烦躁得要命。 床上的蚊帐也是纱布的,厚重,笼罩起来,热气腾腾。 他家里是有一台落地电风扇的,但是基本不用。 这不是七娘舍不得用,而是这时候的农电实在不正常,一不小心就发起神经,时不时的停电。 最关键的是如果用电风扇,七娘十分担心墨瑜会着凉。 晚上,墨瑜热得睡不着,七娘坐在一旁,摇着大蒲扇,给他降温。 一旁飞来飞去的萤火虫的一闪一灭,也过来借风…… 这不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吗? 不,一点都不! 星光灿烂,但酷热依旧,让人汗流浃背。 萤火虫在蚊帐外面窜来窜去,宛如蚊子一般。 还有,那室外的青蛙也“呱呱呱”吵死人。 特别是看到辛勤劳作了一天七娘,此时正摇着大大的大蒲扇,不停给他扇风。 墨瑜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那种唯美的意境。 或许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墨瑜就是一个理性的俗人。 见到他的母亲辛苦,墨瑜摇手拒绝七娘继续给他扇扇子。 或许母子连心,七娘很快明白墨瑜的意思,欣慰地笑了。 七娘是文化人,也会变化她方式。 她给自己扇几下风,然后再给墨瑜扇几下。 周而复始! 然而这在墨瑜看来,他的母亲实际上是给他上演了一番新时期的,变种了的“朝三暮四”故事来 墨瑜数过,七娘给自己扇风一次不超过五扇,但是给他扇起来一次没有十几扇是不会歇的。 听着七娘又哼着好听《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儿歌来,他能感受他母亲“朝三暮四”浓浓的温馨。 墨瑜心道:“哼,等明年夏天,我来给妈妈扇扇子!” 漫长的夏天就这样熬了过去。 秋日一晃,墨瑜一无所得。 冬日却紧跟着到了,气温陡然降了下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夜过去,什么都白了。 墨丰家的砖窑已经封了窑洞,墨丰终于闲了下来,时常抱着墨瑜来到户外。 墨瑜靠在墨丰的胸膛里,仰望这白茫茫的一片。 西山村的山头、河流、村落、道路、树木、房屋,这一切的一切在大雪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墨丰竖起黄色军大衣的衣领给墨瑜的小脸遮风,扭头对着天空,豪情万丈地大声朗诵起来:“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好哇!二子,你说是不是?” “切!”墨瑜以为墨丰会说出“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一类的东西来,结果就一民俗,心中不以为然。 然他看到墨丰期待的目光,立马目光一缩,将头伸进墨丰身上军大衣衣领中,一股混合烟草味道的气味扑鼻而来。 墨瑜赶紧将头拔了出来,迎着北风,不言不语。 在墨丰夫妇眼中,自家的孩子在三个月就能开口喊“爸爸妈妈”了,表现让西山村靠山队里的人——啧啧!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墨瑜依旧只是偶尔简单地蹦出“爸、妈”或“爸爸、妈妈”这两个简单意思一样的字词,去表示一下他的不满或要求。 其他的,什么进展都没有。 这样一来,村子里人也不再认为墨瑜有什么稀奇的了,就是墨丰夫妇自己都有一丝失落。 虽然,他们表现得不是那么的明显! “爸妈从心里还是期待我能表现出一些天才潜质来的……”墨瑜能够感觉得到这些的。 然而,墨瑜一想到家里还有一条狼,就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心道:“还是等等吧,毕竟这个度真的不好把控的……” 就在父母期盼之中,墨瑜家墙壁上的日历薄纸都撕光了,喻示着阳历1985年终于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地过去。 现在家中也已经换上了新的一个日历本,1986年的春节即将来临。 要过年了! 大雪覆盖着的西山村终于从寂静转向人声鼎沸! 特别是那些农村的妇人,她们显得格外忙碌起来。 这也是墨瑜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过了年,他就是人称一岁的儿童了! 现在的墨瑜的确长大了,不仅可以站立起来,还可以扶着墙壁和桌椅板凳,迈开步子前行。 一般八九个月的孩童也能做到这点。 村子里人见到了只是简单说道:“你家二子会走路了哇!” 实际上,谁也没有在意墨瑜的身高已经开始快速抽苗,步履走得相当的稳健。 或许因为墨瑜是重生的,身体发育都与众不同,他现在完全可以不扶着物体而直立行走的。 但是,墨瑜如今已经渐渐养成了一个不良习惯,习惯于扶东西找助力。 这与他上辈子的坚毅独立的性格完全是天差地别。 或许这辈子,这个贼老天让他重生在婴儿时期三朝之日,有太多的变幻无常事情让他有心无力的缘故…… 墨瑜不是猴子,他是知道朝三暮四的故事由来。 然而世上真的有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反复不定,变换多端,不为个人意志而转移! 就在这个春节前后,墨瑜先前推断决定的事情,如今又要变更了! 第十四章 情况有变 春节临近,墨瑜家也需要做豆腐,打年糕,炸圆子,准备年货。 然而,现在这个时候,有许多东西不是一家一户就能置办起来的。 譬如做豆腐,石磨子在西山村还是必须的。 现在电磨在农村尚很少,石磨子就是用来碾压磨碎黄豆用的重要工具。 虽说它只是个简单粗苯不值大钱的工具,但也不是家家都能有的。 七娘需要与别人家共用一台石磨子,来磨黄豆、碎米粒。 这时,她会带着尚小的墨瑜一同前去。 在乡下,一个自然村的人,也叫一个生产队的人,或叫一个村民组的人。自然村如行政村的概念有所不同,宛如一个硕大的家庭,人与人之间熟悉得很。 三五个人坐在一起,最喜欢的就是聊天,聊的是家长里短。 这时就有人说起墨丰家的事情。 有人讨好地对七娘说道:“仇老师,你家的大伯娘和二伯娘话说得真难听。说什么你家就是你做主,家里窑场让个残废的人去干活,还管吃管住发工钱,却一点都不照顾墨家的人……” 如今的时期,特别在西山村这个封闭之地,能够出门打工挣钱的情况还不多。 其实现在打工也不叫打工,那是叫搞副业,至于农民工的词汇还没有发明创造流传开来。 能够到墨丰家西山村窑场帮工挣钱,那还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 七娘坐在石磨旁边添黄豆,闻言笑笑,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不合适! 然这话却引起了一旁推磨子的墨丰不满来,。 磨豆腐,在西山村流行的是一个人用丁字形的推杆,一段用绳子吊着,一段插入石磨的副手的眼里去推…… 墨丰就是推磨子的。 此时他听到有人说他家里是七娘做主,墨丰不会说话。本来就如此,墨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污蔑七娘,他心中不悦起来。 墨丰不平说道:“还好意思说,我与他们家之间还有一家人情分么?梁龙在砖厂干事你们都看到了,比谁差了吗?况且他那是我战友,有过命的交情,就是养着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是因为墨丰的推磨速度稍稍快了一点,此时七娘放了一勺子的黄豆时,却轻轻地、稍稍地敲了一下石磨…… 外人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墨丰顿时也明白了。 解释那么多没有意义! 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多不三不四的话来。 墨丰不说话了,狠劲地推起磨子来。 然而,正在一旁安静扶着东西玩耍的墨瑜却惊讶起来。 他不是惊讶父母之间的默契,或者七娘在外人面前很是给墨丰面子只作暗示,只是…… 梁龙,已经没有了直系血缘亲属,是河畔县却是不是西山村人,与墨丰是战友等等,这个墨瑜是早就知道的。 但是墨瑜却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命的交情。 此时他听到墨丰开口说的话,猛然大吃一惊。 突然追问,这显得十分突兀。 而且墨瑜还在不说话的时期,旁边的外人不少,不合适! 他细细一琢磨,明了这是私谊。 私谊就是私下情谊,档案上不会记载。走访,不是当事人也不见得会知道这情况。 但是,这个对墨瑜相当的重要! 他眼珠骨碌碌一转,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一旁玩耍,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好在这是年底春节前后,正是农村人交流最为频繁的时候。 有时是墨丰抱他在怀,有时他又出现在七娘怀里,偶尔村里人也来抱他…… 但不管怎样,墨瑜都处于人们家长里短、蜚短流长、口沫飞溅之中。 在墨瑜留心起来时,这才发现过去忽略了许多东西。 那些他原来不知道的,现在听到别人说而知道的信息,却越来越多了。 渐渐地,墨瑜发现墨丰与梁龙可不仅仅是战友情谊、老乡情谊、老板与员工饭碗同事这样简单关系。 他们之间真的还有救命与被救的关系,真的是生死之交! 当年,梁龙是新兵。 一次在水中拉练,梁龙痉挛了,还是水性很好的老兵墨丰救了他一命。 在拉练过程中,一直也是墨丰背着他前行的。 后来,梁龙退伍,回家,在村中务农。 农忙时,操作打稻机,因为疲劳,一不小心打烂了手。 那时,农家真的穷困,特别梁龙家特殊情况,更加穷困。 生产队里并没有卫生所,就是赤脚医生,只是在大队里才有,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况且,这时梁龙并没有钱去治疗。 梁龙依靠从部队中了解到的一些皮毛的急救知识,找来一些草药来敷,糊弄了过去。 然而,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 梁龙的悲剧开始了。 梁龙受伤的季节是夏天,伤口很快受到感染,病情终于恶化,这时已经开始危及到性命了。 可是…… 这时梁龙必须去医院治疗。但不管在什么时候,去医院的需要的钱都不是小数字。 由于梁龙家根本没有钱,现在还欠着一大屁股债,借贷无门! 当年,梁龙的父母与他大哥生病,在村里的父老乡亲那里,都是借了钱的。 当然,那时梁龙还在部队服役,保家卫国,许多债务也是退伍回家后才知道的。 但是这些大把的旧的欠债未还,现在家境又极其贫困,这年月又正赶上分田单干,附近还真没有人能伸出手来,去帮助他一把…… 此时的梁龙的病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梁龙也不想死,只好求到了他的同县战友,也是在部队里救命恩人墨丰的头上。 墨丰再次出手帮助。 但是,梁龙的最佳治疗时间已过,为时已晚。 虽说梁龙的性命保住了,却也不得不截肢了半个胳膊。 如今,农村已经开始实行分田到户单干,干农活,缺了胳膊,还真的干不好,梁龙的日子就极其难过。 恰好此时,墨丰与七娘刚结婚了,已经在置办窑场烧砖。 婚后七娘怀孕了,西山村砖厂缺人,墨丰就让梁龙过来帮忙。 这样,梁龙到了墨丰家帮工。 其实,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生活才开始好了起来。 他的工资基本不用。 虽然梁龙也爱喝点小酒,但那也是散装酒,而且很有节制,还是蹭墨丰的。 他的工钱基本上都用来还债。 虽然,这些债务不仅没有一分钱是花在梁龙身上的,就是在他危难之时,都是因为这些债务,让他借不到一分钱去治疗。 但是,梁龙还算有骨气的人,没有自私地不认下这个债务。 当年,在梁龙退伍回家,将补贴金拿去还了一部分欠债。 现在,他到了墨丰家里帮工,离开了家乡,但还在努力还债中。 这些已经不能用父兄债子弟还是义务和责任就能说得清楚的了。 今年年底,梁龙表面上是回老家过年,实际上更是从墨丰家里拿走工钱去老家还债…… 墨瑜了解到这些当初不知道的情况之后,忽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梁龙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 “不!不!不!”墨瑜心里愤怒地对自己说了三声不。因为他一想到三朝之日的推测,怎么也不能容忍他自己再犯错!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不是喜欢《三国演义》的,但是读过好多遍的墨瑜,此时却十分坚信这一原则。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就是一个掩藏很深的白眼狼,而且是一个恶狼……”墨瑜坚决地想道,“画虎画皮难画骨……” 其实要发现一个人的真正面目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墨瑜从事过刑侦,他也不敢凭借这个就断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墨瑜此时情商开始高涨,思索起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第十五章 情商LOW了 过大年,孩子们最为期待。 在缺衣少食的岁月,他们或许为一顿好饭菜或新衣裳高兴! 改革开饭后,日子好了,他们或许为了那一两块的压岁钱高兴! 但不管在什么时候,在孩子们眼中,他们都希望自己长大。哪怕是重生过来的墨瑜,也是如此。 吃年饭时,家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漂亮的烟火,但是过年依旧让墨瑜很开心。 年饭吃得七八分意思的时候,墨丰拉着墨瑜的手,来到院落前竹林处,让墨瑜摇着竹子,还教导墨瑜说:“你长高,我长大!” 墨瑜笑了,放开墨丰的手…… 他现在真的被这种亲情的氛围给诱惑沉迷了! 装傻,装呆,装萌,装常人,能说话却不说话,目的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一抹温馨而战斗么? 但如今忽然发现情况有变。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他筑起来准备守护战斗的大堤,出现了一个蚂蚁的巢穴…… 他不需要懦弱,需要主动出击,更需要迫不及待的长大…… 放开墨丰的手,墨瑜努力站立,欲与竹子一较高下! 过了正月十五,梁龙回来了。 这时墨丰夫妇敏锐地发现墨瑜开始显得与梁龙不是那么争锋相对了,这也让他们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就在这时,七娘却打了墨瑜一顿, 冬日终于过去,1986年的春天来临,墨瑜开始独立起来,不怎么让人抱着行走了。 有次他走到墙角,发现那里一小撮毒鼠强,却呆呆发起愣来! 在过去,在农村家里,粮食珍贵,老鼠不少,农人就开始养猫养狗,逮耗子。但是,懒猫居多,狗拿耗子也是不务正业,只好设立稻仓米柜。 至于老鼠夹子和毒鼠强,开始农村农民并不愿意在家放置,有危险不是! 说不定老鼠没有干倒,家禽首先就遭殃了。 但是,此时政府为了消灭鼠害,就要求年底上缴老鼠尾巴,按人头收。 家里多出来的老鼠尾巴,还可以卖给农村摇着拨浪鼓走四方的卖货郎。毕竟农村人逮老鼠容易,城里人可就麻烦了。 于是,在置办老鼠夹子和毒鼠强需要花钱的情况下,但是在农村,基本上家家必备。 墨瑜家就有了老鼠夹子和毒鼠强。 老鼠夹子对于墨瑜意义不大,但是墙角的毒鼠强,那就不一样了。 墨瑜心中恶魔的小翅膀就扑棱棱挥舞起来,仿佛在说:“收起来,放到那条狼的碗里,给他一个痛快,不让他遭罪,算对得起这个可怜的人了!” “什么可怜的人?”忽然,墨瑜一哆嗦,心中大骇道起来。 墨瑜急忙坚决想道:“这怎么能够?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这是不是墨瑜压抑久了,心态发生了变化?或许是因为他演戏过于投入,入戏太深了? 难道这就是毒毒相攻,负负得正? 不然,墨瑜怎么忽的变得善良起来呢? 要知道这个梁龙在墨瑜理智里,那可是一条恶心的白眼狼。 墨瑜准备采用口蜜腹剑的策略不错,但这不代表因为潜意识莫须有的情绪,就改变了他三朝之日定下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定措施! 现在心头突然冒出放梁龙一码,想给他一个痛快的念头,这对于墨瑜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我必须要狠狠折磨这条恶狼……”墨瑜捏起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但他脑子里纷繁复杂的画面依旧不断闪现…… 投毒不是不可以,虽然他现在不需要扶着墙壁走路,但是要想将成功地毒鼠强放入那条狼碗里,这个还不是现在的墨瑜立马能办到的事情,不是么? 而且投毒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条下下策。 如果这条狼在他家里死了,他或许没有事,但是他的父母怎么办? 这样一来,墨瑜岂不是不又成了孤家寡人了么? 这个真不能做! 拥有成年人思维意识,还从事过刑侦,懂得法律的墨瑜,不由为他的情商如今已经变得如此之低了而感慨。 实际上,也不是墨瑜现在的情商变低了,那是因为他制作了一门大炮去打蚊子,心中有了疑虑,那还有一剑西来,斯人已渺的感觉么? “要不然怎么这样的事情,我都敢想呢?”墨瑜不禁暗自摇摇头发呆,“即使要用毒鼠强,不仅要这条狼让不知不觉让吃下去,而且还牵连不到他家里来,这可是一门技术活……” 这时在院子里干活的七娘,见到墨瑜对着墙角毒鼠强发呆,大惊失色,慌得过来将那些墙角毒鼠强收了起来…… 这还不算,为了这事,墨瑜挨打了。 这叫长记性。 这是墨瑜重生后,还是第一次挨打。 虽然春天衣服还厚,小屁屁不是很疼,但是他的母亲毕竟打了他。 而且还被七娘教训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玩,说了很多…… 七娘说得那些,墨瑜都很清楚,此时他简直委屈极了。 他真想对他的母亲说:“我认识那是毒鼠强,自己不会吃下去的。防水、防火、防电等等,儿子早就知道了,您就别在哪儿瞎担心了。” 然而,墨瑜能这样对他母亲这样说吗? 墨瑜发现自己真的错了,早开口说话就好了,但是…… 如今,忍着忍着,竟然…… 墨瑜只能泪花闪闪,不知道是自惭的,还是因为被憋屈的,但肯定不是因为七娘打的。 现在,凡七娘说的,他都连连点头,闭口不语。 然,第二天,墨瑜猛然发现:自此以后,他家里再也见不到毒鼠强了,连老鼠夹子都不见了。 估计到年底,墨瑜家的老鼠尾巴数量肯定不足,又要多支出三块左右老鼠尾巴的钱了。 墨瑜望着空荡荡的墙角,心道:“这条狼是成年人,我却打他不过。现在刚想投毒暗害,妈妈因担心我,将道具都收走了。为了此事,我不仅挨训了还挨打了。即使再过几年,我也没有多大岁数。以后,关键的是我在前面卖生姜,父母却在后面说不辣,那……” 墨瑜不由沉默下来。 其实,一个年过后,墨瑜实际年岁并没有长多少,但在农村,那就是大了一岁。 墨丰夫妇看到墨瑜有时沉默忽略身边的事,还会偶尔脱线显得有点安静,他们也不太在意,认为孩子大了。 实际上他们不知道,就是墨瑜都不自知的转变,正默默地开始了。 墨瑜现在准备下套子,等妖精显出原型来,然后一棍子打死。还要保证唐僧同志不在后面紧箍咒,拉后腿…… 开始组织制定新的战斗计划来。 横眉冷对只会让狡猾的狼夹起尾巴来装土狗,争锋相对却是打草惊蛇。 好在梁龙已经住到了家里,他现在也已经稍稍改变了态度。现如今梁龙好像也没有离去的迹象,但是墨瑜知道仅仅这样不是不行的。 要拖住梁龙,小心谨慎是对的,但过犹不及。 墨瑜觉得强攻硬攻不如巧攻,刑讯逼供与诱供都是一样一样的。 现在必须采用口蜜腹剑之策,让他放下提防,或许就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他的大尾巴来,然后他寻得合适机会,一棍子打死! 当然前提要让他的父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和支持的,否则还未等他动手,他的父母说不定先念起紧箍咒来。 “要让父母放开,我必须展现不平凡却看似平凡的能力来。”墨瑜想到这儿,心里就盘算开来,好好地筹划了一番,酝酿起自己的“鹦鹉学舌的天才计划”来。 当然,大段的道理是不能说的,否则……而且这样会很可怕的。 墨瑜终于说话了,就是从他开口数数开始。 第十六章 鹦鹉学舌 墨瑜开口喊“爸、妈”,破了闭口禅,那是鸡大腿的功劳。 时间是在六个多月前。 如今,墨瑜十多个月大了…… 要让口蜜腹剑之策顺利实施,墨瑜必须说些什么! 为了让父母放开支持,墨瑜还是必须说些什么! 按照一般婴儿身体发育进程,墨瑜可以说一些简单的字词了! 然,情痴总有缺憾,情深总要别离,天意就爱弄人。现在不论是七娘,还是最爱引诱墨瑜说话的墨丰,其实都不怎么刻意引诱他说话了。 即使墨瑜现在想鹦鹉学舌,还必须寻找由头!因为他是过来人,有些小羞涩,有些小内疚,毕竟欺骗了他的父母那么久! 好在墨瑜聪明。 某日晚饭过后,墨丰夫妇正在房间里面对账。 墨丰说道:“哈,不要一两年,我们家外债就能还个七七八八了……” 墨瑜狠劲在一旁撞了墨丰一下,忽然说道:“七!”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拖着尾巴的长音“七”,一股萌萌的味道显现出来。 墨丰正与七娘说得高兴,听见了,一手拉住墨瑜手说道:“你不刚刚吃过饭吗?” 脸,墨瑜的脸,瞬间开始充血。 要不是墨丰是他老爸,墨瑜会豁然跳起,狠狠揍墨丰一顿。让某人知道打人不打脸是什么意思。 七娘却放下手中新农村牌钢笔,扭过身来,一把抱起愤懑的墨瑜,脸上露出不可思议惊羡之色,疑惑道:“乖,我的瑜儿是不是在说七!” 墨瑜仰起头来,得瑟说道:“七、八!” 这“七”和“八”说得干净利落,清晰无比。 墨丰慌得蹲下来,抢过墨瑜,账目也不对了,抱着墨瑜就开始教墨瑜数数…… 从一到一百,墨瑜可以数出来,开始还要人提示,后来他一个人就能背诵了。 最令人惊奇的是,墨瑜还有一个绝技。 10、9、8、7、6、5、4、3、2、1,就这样一口气不换,一丝不乱地数下来,倒背如流。 好多大人没有试过,有时都做不到这一点。 天才? 记得数字不算稀奇,倒背那只是歪门邪道。 这不算。 一加一等于二,简直太小儿科了。 墨瑜竟然知道五加五等于十…… 这个可是有了两位数的结果。 难道会加法就算天才? 当然,墨瑜才多大,一周岁不到。 而且,渐渐地,墨瑜完全会了加法口诀…… 这个时候的农村,白日里,基本家家不闭门。 这样一来,各家各户的家长里短的东西飞速从这家门里传递到那家室内。 很快,墨瑜能够会加法口诀表的事情就被村子里大伙儿知道了。 大家都说墨丰家出现了神童! 三个月就会开口喊“爸、妈”,一岁不到,不仅走路走得扎实,而且会数学,能背诵加法口诀,这不就是一个天才神童的基础标准码? 至少墨丰是这样想的! 七娘外出摘菜洗衣,渐渐地“神童二子”的话语就传进七娘耳朵里来,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这谁的嘴这样长? 很快,七娘知道了谜底。 一天晚上,墨丰回来比往常回来得更早一些。 七娘正在厨房内做饭,墨丰兴冲冲冲进厨房来,见到七娘墨瑜都在,裂开大嘴,得意洋洋地自我吹嘘。 “七娘,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二子就是华罗庚第二,不比你的美玉差吧!” 华罗庚第二?华罗庚是地球上最伟大伟大的数学家之一,他的名声终于在他过世之后,开始名扬天下,地球上农村人都知道了。 墨瑜正在厨房安静地玩,听到墨丰的话,差点跌倒,此刻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他急忙避开墨丰准备抱他的“魔手”,而是快速地溜躲到七娘身边。 牵起七娘的围裙,紧紧靠住她的身体。 但是另外一只手却掩盖起他的眼睛,仿佛一副受宠若惊而怕怕的萌样。实际上,他手指缝流露出来的都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果然,墨丰的话引起了正在锅台上炒菜七娘的注意,她蓦然回首,凤目尾部翘起,盯着回来无事就等饭吃的墨丰。 这时铁锅内,菜、油和水,正在发出刺刺拉拉的爆裂声…… 七娘顿了顿,咬牙切齿地将提起来的脚,又放了回去。她只是恨恨说道:“你的二子真的是这个意思?你真有文化!” 有文化,那是现在最为流行的揶揄话。 不过,七娘说墨丰有文化,那真是损墨丰。 墨丰听了,还不敢还嘴。 毕竟说文化,墨丰只是在军中上过学习班,在参军前,初中都未毕业,基础太差。这也是他没能在军中提干,最终退伍的原因。 可是七娘什么人? 那是原来老西山村村支书家的高中生,还在小学代过课的老师,说墨丰没有文化,难道有错吗? 七娘说出没有文化的话,顿时令墨瑜想起他的小名“二子”的由来。实际上谁也不中意“二”这个小名。 其实“墨瑜”这个名字也不见得好。 要知道演义中周瑜就是被诸葛亮活活气死的,只是赋中的周瑜在女性心目中地位实在是高…… 见到战争没有发生,只是听见母亲七娘只是讥讽了墨丰一句,然后啥也没有了,墨瑜很是有些失望! 见到墨丰还一旁搓着大手,发出“嘿嘿嘿”地谄笑,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墨瑜屁股顿时就坐歪了。 他很想看到七娘再次提起脚,然后脱下鞋来,用那厚厚千层底的鞋底扇过去…… 他牵着他妈妈的围裙开始晃动,比划着“羞羞”来,嘴里还应景得发出“咯咯咯”笑声,显得乐不可支的样子。 他的父亲墨丰对七娘,那是理屈,不敢回嘴。 可是小墨瑜在一旁羞羞,还咯咯的笑,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墨丰岂能饶过他? 这是典型地煽风点火,挑动战争! 墨丰趁着墨瑜一个不注意,如同一只老鹰扑小鸡一样扑了过去,一把将墨瑜抱起,向上抛了起来。 墨瑜在空中如同荡秋千一样,手舞足蹈…… 看到墨瑜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墨丰快乐极了。 七娘责怪瞪了墨丰一眼道:“马上就吃饭了,莫惊着孩子。” “得令——” 墨丰的双手接住墨瑜,搂在墨瑜腋下,又将墨瑜往上一举,仿佛一个小兵得到大帅的令牌一样,应声抱着墨瑜出了厨房…… 院内不似厨房热气蒸腾,晚饭浓郁的香气淡了许多,春夏之交的气息扑面而来。墨瑜紧紧抱着墨丰的脖子,依旧在咯咯咯地笑着。 “有了父母的童年真的很快乐!要是早开口说话那会怎么样呢……”顿时,他的眼角有些湿润起来。 这时,梁龙正拄着大竹枝扫帚,在院子里打扫着,见到墨丰抱着墨瑜,急忙停下。 墨瑜的笑声顿时一窒,然这次,他很好控制了脸上的肌肉,脸也没有避过去,而是怔怔看着梁龙。 梁龙憨厚对墨瑜做了一个鬼脸,说:“快带二子进去,灰大……” 墨丰三步变两步进了堂屋,墨瑜眼角余光看到梁龙又继续打扫起来,如往日无异…… 第十七章 周岁抓周 时间渐渐往前不断前进着,墨瑜开始是装童真,渐渐地,他习惯了,自然而然地萌了起来…… 1986年5月2日到了,意味着墨瑜满了一周岁。 这是婴幼儿的一个重大节日。 周岁的确是个大日子,虽说这次不像墨瑜三朝之日的大摆酒宴,但是七娘烹饪的中餐还是十分丰盛,就是平时中午不回来吃饭的墨丰与梁龙都回来了。 墨瑜家中的亲戚好像没有来一个,堂屋中的四方桌子也没有坐满,空了一方。 但是,墨瑜丝毫不在意,有了父母,不再奢求其他了。 墨瑜正对着梁龙,依靠七娘而作坐,看着桌上丰盛的午餐,等墨丰到来。 不到一会,墨丰拎这一个红布包裹来了,然后就放在墨瑜与七娘身后的摇床上。 这是西山村一直流行的,一个婴幼儿周岁的一个重要仪式活动,抓周! 只有这个仪式结束,大家才会吃饭的。 此时,墨瑜正在椅子上,看着这熟悉的摇床。 现在不是他已经长大了,而是长得太快了,一年时间,摇床这个寝具就已经不适合于他了。 如今,这个精致的,还没有旧的摇床却被当作盛放物件的物件了。 墨瑜的感慨只有一瞬,他们一家人都笑呵呵地等着他抓周呢! 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东西,墨瑜笑了。 忽然,一个有些锈迹的红缨枪枪尖引起了墨瑜的注意。 “这算管制刀具么?”墨瑜不由拿起掂在手中…… 这是抓周! 在当代新时期,墨瑜抓一个红缨枪枪头,这算什么? 这也亏得这是在当代新时期! 此时,墨瑜忽然感觉室内气氛有些紧张,眼睛一瞄,发现他母亲七娘脸色在不停地变化,眼光狠狠地盯着墨丰。 墨丰欲语还休,只得扭过脸去,他怕七娘会骂他。 墨瑜心中猛然一惊,立马不动声色地丢弃了红缨枪枪尖。 左手迅速地拿起毛笔,右手同时伸过去拿起一支英雄钢笔。 然后紧紧握住,放在胸前,还不松手,不说话,傻傻地笑着…… 七娘是文化人,那是知识分子。但是这时,她见了墨瑜的行为,脸色顿时由阴转晴,也不再愤怒地盯着墨丰看了。 墨丰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冲着墨瑜翘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大声说道:“我家二子一定能考上大学,开饭,开饭!” 墨瑜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否看出了他的小动作,可是墨丰都注意到了。真是难得糊涂! 看到墨丰如释重负的样子,墨瑜也不由笑出声来。 忽然,家里人都跟着笑起来,一扫近来家里稍稍不和谐的气氛。 不和谐? 本来,墨瑜开始鹦鹉学舌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墨丰夫妇。 开始,不管是墨丰还是七娘,谁都能去教导墨瑜,家里其乐融融! 哪怕当时墨丰将墨瑜在家里的优秀表现,在吹牛时吹了出去,七娘也没有去责怪墨丰。 因为在西山村开始流传墨瑜是个小神童时,七娘很有些忌讳: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呀! 毕竟王安石的一篇《伤仲永》让好多父母惊若寒蝉。 但是…… 其实,开始的时候,墨瑜是学着开始数数;然后开始在七娘教授下,背诵加法口诀表;哪怕再后来,墨瑜天才神童之名开始出现,七娘都没有过于在意。 七娘她自己读书也不少,特别她还做过小学老师,这时开始有意无意引导墨瑜起来。 不仅数数、加法口诀,加减乘除,还有一些简单明了的古诗等等诸如一类的基础东西,七娘也开始教授起来。 这时,七娘发现她天下第一的宝儿竟然很容易就能学会她教授的一些简单基础知识。 而且墨瑜基本一教就会,会了还不会忘记。 此时,七娘十分高兴,但也只是单纯的高兴! 墨瑜呢? 也没有留心。 或许见到他的父母高兴,也没有出现有人指证他是妖孽的状况,就是梁龙都兴奋异常。 墨瑜心中还得意得紧,高兴心想:“要是早鹦鹉学舌就好了!” 事实上,墨瑜也的确因为被墨丰的兴奋劲头影响了他的判断,所以作出了错误的决定。 他开始惯性地表现着。 只要是他的父母教授的,他就鹦鹉学舌,跟着在后面说! “不就是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和一些“春眠不觉晓”么?这样快一周岁的孩子能够做到这一点难道很稀奇么?” 墨瑜认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的确如此,七娘也不认为墨瑜能够如此,就是多么了不得的天才。 毕竟,这样的孩子在她有限教学生涯中,见到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虽然他们年龄都比墨瑜大,但是这个基础知识还能用孩子记忆力好解释过去。 因为在一般人眼里有一个错误认识,那就是孩子记忆力好不代表着他聪慧,是天才。 不过此时七娘已经开始百分百关注起墨瑜来。 即使不是顶尖的天才,那也是优秀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孩子…… 其实这时,墨瑜有时也特意装傻卖萌,弄错一些东西。 但是正是应了那句“千言万语不如一默”的话来,言多必失! 有次,七娘说道秦舞阳的故事时,墨瑜渐渐心思就歪了,随口感慨道:“现在永远没有秦舞阳这样的英雄了!” 七娘不动声色地观察一番,发现她家的墨瑜表情凝重,不像歪打正着。 这说明墨瑜是听进去了,能理解文言文和她的解释的意思…… 做过小学老师的,还是高中生还七娘,此时岂能不知道墨瑜这些表现都是超过一般小孩的智商? 这是了不得的大事! 七娘,大名仇菊,曾经的高中生,由于家庭等各种原因没有走进大学校门,而是去了西山村小学做起了民办老师。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的确是令人人瞩目,令人人羡慕的对象! 七娘一直遗憾自己没有走进象牙塔,如同普通母亲一样,自然不自然地将自己的遗憾变成愿望转移到她的下一代来。 虽说墨瑜现在才一周岁不到,但是在七娘眼里,墨瑜已经不再是那牙牙学语的宝儿了,而是变成了她的希望所在。 目标就是一定要把墨瑜培养成才,送进大学。 七娘的工作重心立马开始偏移了! 虽然墨丰家不种田,但是家务事,需要七娘去处理的还真的很不少。 那些小鸡小鸭洗衣做饭的事情不说,就是窑场的账目,虽然简单,但是还要人工去入账的。 有时西山村的窑场工作忙了,她也不能歇着。 到了这时,七娘开始为了墨瑜的功课,砖厂除了中午送饭,其他时间,七娘基本就不再去了。 窑场那些进出账目,七娘都是让墨丰晚上带回来,然后她三下五除二就给记上。 教授墨瑜学习就成了七娘核心要务! 七娘心中还暗自高兴,当初她辞去西山村小学代课老师的职务是英明的。如果此时她还在学校代课,耽误了其他人家的孩子不说,最重要的可能是耽误了她天才儿子的前途…… 就在墨瑜不自知的时候,情况突变。 墨瑜的亲娘亲,在他眼里一直如同护身观音菩萨一样慈母角色的七娘,此后,忽然来了个华丽丽的转身,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很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 第十八章 柳树条子 小学的课本被正式地摆上来了,这还不算,七娘还准备了惩罚工具…… 墨瑜还不满十二个月,就开始了可怜的正式的学习生涯。 此时,墨瑜发现七娘已经不再是一个慈祥的母亲,而是站着学堂上严厉的私塾先生。 不仅如此,七娘还寻了一根柳树条子。 墨瑜见到了柳树条子,心中那后悔就如同千万匹骏马在草原上奔腾,心中打鼓道:“这就都准备好了体罚工具了啊!” 拥有成年人思维意识的墨瑜,他可以装嫩、装萌、装傻……这些都可以,但是挨打,墨瑜不想装着去接受! 这个鹦鹉学舌天才计划本质就是一个大坑,而且墨瑜感觉到他深深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且爬不起来啦! 此刻,墨瑜相当的后悔,心不甘情不愿地想起一位哲人说的“普通的孩子才是父母心头上的肉……”话来。 此时他也真的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是为什么? 然而,大势不可逆转! 如今,墨瑜也只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好在墨瑜的智商原本不弱,否则上辈子他也不能从孤儿院考入中专警校。 现在墨瑜又是重生的,记忆力更加强悍,理解能力当然更不是一般小孩子可以比拟的。 七娘按照小学课本,一课课地开始教导墨瑜。 此时墨瑜也十分能耐,那些被认为更为复杂的小学数学、唐诗宋词或课外的文言文之类的,只要七娘一教,他就会了。 隔了几天,再次温习时,墨瑜依旧记得那样熟练…… 七娘本来是准备做一个严母的,可是事实上,墨瑜一点机会都没有给她。 七娘看着挂在床前的柳树条子渐渐枯萎,好像一次都没有动用过,她幸福地笑了! 墨瑜也乐滋滋跟着又变回慈母模样的七娘后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就在这时,墨瑜家里另外一个重要角色,墨丰,他不满意了。 墨瑜就是墨丰最心爱的“玩具”。 白天他也没有时间与墨瑜玩闹,只能在晚饭前后时间,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晚饭后的时间,这才是他与他玩“玩具”相伴的时间。 然而,自从墨瑜小学课本摆上来后不久,就在墨瑜快过生日的时候,情况突变。 在此之前,晚饭后到墨瑜睡觉前一段时间,是墨瑜接受学习的时间。 那时虽说七娘责怪墨丰的普通话不标准,教授其他东西也不系统,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理由多多! 反正就是一条,限制墨丰与墨瑜一起玩闹的时间。 但是每次墨丰都打哈哈,狡辩说他虽然初中未毕业,在军队学习补习班可是下了苦功夫的,是可以教授墨瑜加减乘除和一些字词诗句的。 至于七娘说得毛病,他说他会努力改正,还说不行就让七娘教授墨瑜功课时一起教他得了。 反正墨丰赖在房里不走,七娘那时也不赶他出去。 虽然七娘教授墨瑜功课占据了墨丰与最心爱的“玩具”玩的时间,墨丰心里很想与墨瑜多玩一会。 但是他也知道七娘心思,只好憋着不满意。 毕竟只要与墨瑜在一起,至于是与墨瑜玩闹还是一起学习,这矛盾吗? 墨丰觉得可以忍受! 然而,这样的事情没有过多久,就在墨瑜快过生日的时候,墨丰陡然发现家里气氛,忽然一夜间变冷了! 他与墨瑜玩的时间变成了真的只有在晚饭的时间。 本来吃万晚饭之后,七娘需要去做家务,他还能继续与墨瑜玩闹一会。 现在不行了! 七娘做家务的时候也带着墨瑜。 墨丰要抱走墨瑜,七娘只会大喝一声:“不行!说话就在这儿说!” 墨丰只是为了与墨瑜多呆一会,在厨房说话说也不是不行。 可是此时,墨丰就眼看着七娘飞一般地将家务事做完,立马带着墨瑜进了房间,将墨丰关在门外! “这……”墨丰当然不乐意,更不服,凭什么? 七娘直接呵斥:“如果你想教授墨瑜功课也可以,不可喝酒,不可抽烟,不可说粗话,不可……还要看懂数理化!” 这不是难为人吗? 不吃烟喝酒还能憋着,可是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数理化,就是初中生都差了一点吧! 这个年代还是小学毕业放条牛,初中毕业扛锄头,高中毕业可袖手,大学毕业出了头的时候。 高中毕业可袖手,说得就是高中毕业可以脱离繁重体力劳动了,是个秀才。现在就是一些小学老师或者初中民办代课老师还不是高中生呢! 而七娘是高中生,还做过小学代课老师。 在墨瑜家,只有七娘才是教好天才墨瑜的唯一候选人! 但是,墨丰不笨,转念一想,这谁规则的制定,通过了家庭会议了吗? 墨丰还发现怎么感觉七娘就是家里唯一的候选人呢? 理由? 墨丰就追在七娘身后询问理由! 还要理由? 七娘就奇怪墨丰是不是还准备尝试一下没有打过墨瑜的,现在已经枯萎柳树条子的滋味! 七娘根本不理会墨丰! 这时能够给墨丰说这些“不准”,那是十分对得起他墨丰了,也算给墨丰这个大男人面子了! 见到墨丰一脸憋屈,墨瑜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见到墨丰被关到门外,墨瑜就偷偷地乐了! 这样不和谐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墨瑜的生日! 其间,墨丰郁闷琢磨了好多次,一直没有寻得答案。 有时,他千方百计开始诱惑墨瑜,希望墨瑜能够给他解惑! 然,墨瑜任凭墨丰在他面前使出十八般武艺,他就是不龇牙一句,顶多用眼神表示无奈! 七娘这阶段也不给墨丰好脸色,就是吃饭时,都将墨瑜放在她的右侧,距离她左上方的墨丰远远的。 墨丰不傻,他知道这里面必有他所不知道的缘故,但是不管七娘和墨瑜都不告诉他。 墨瑜一周岁的生日,吃过饭后,七娘突然让墨丰将晒着的麦秸秆收回来,宣布墨瑜的小床验收通过了。 墨瑜与墨丰对看一眼,他伸出手掌狠狠与墨丰对击了一下,墨瑜还“耶”了一声。 七娘却不满意抛下墨丰父子,去了厨房。 其实,在墨瑜家里靠南的中房给墨瑜垒砌一个小床,那都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 好像就是七娘不容许墨丰在墨瑜学习时进房打搅的时候发生的。 当时,七娘安排墨丰去给墨瑜垒砌这个小床时,墨丰心情那是乐滋滋的。 可是…… 第十九章 碍事的枕头 在农村,在春节前后,农民伯伯和婶婶们都劳碌了一年,终于可以送松松手,歇一歇了。 墨瑜家不种田不种地,按道理不分农忙和农闲的时候。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墨丰也会将窑洞封上,不再烧砖了,而是准备来年再生产! 如此做法,那是在西山村,此时农村老百姓口袋的钞票还不多,盖房子那都是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的行为。 墨瑜家的五间青砖大瓦房可不是那么容易盖起来的。 虽说他家有砖窑,盖房子的砖头是自家的,不需要钱,可是木料、瓦片、水泥、门窗户牖和木瓦工的工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筹集的。 墨瑜家之所以将大瓦房盖起来了,也是因为家里有一个砖窑,不管是借钱,还是用将来生产出来的砖头冲抵材料款和人工工资,相对来说比较容易。 就在墨丰夫妇努力之下,墨丰家在西山村靠山队盖起大瓦房还不算太落后! 西山村这个地方,大体的地理就是三面被不高的蜿蜒起伏的小小山脉环绕着,另外一面面临着弯弯曲曲的大沙河,此地就是陶渊明最喜欢的地方。 虽然说依据国家改革开饭政策,如今也分田到户了,那也是只能说农村老百姓的肚子填饱了。 但是现在粮食不值钱,农民手中的金钱不多,就是黑白电视,在靠山队,一台都没有! 在西山村依靠种田收入,想脱贫致富奔向小康的目标,实际上比较遥远。 西山村不仅经济落后,精神文化建设也不好。 其实此时的老百姓,基本上都缺少有益的娱乐活动。 农闲下来,村里人不是打牌还是打牌! 墨丰也会,可是七娘不让,他也不愿意。 晚上,他们夫妻躺在在床上,没有电视可看…… 看书,七娘喜欢,但是墨丰不太愿意。 漫长的黑夜,墨丰显得无事可做,想亲热那是免不了的。 然而,墨瑜的存在,宛如梁山泊与祝英台之间的那一个大枕头。 在晚上墨丰想亲热时,很需要十分需要琢磨将这个碍事的枕头搬走。 因为墨瑜比一般的小孩长得快,也长。 那摇窝,类似摇床一样的,婴儿冬天用的寝具,墨瑜基本上既没有用过。主要是摇窝按普通婴幼儿设计的,太小了,容不下墨瑜! 墨瑜一直在墨丰夫妇的床上睡觉! 但是,墨瑜晚上睡觉,睡眠不是很深,动静一大,他就醒了。 虽说现在墨瑜的情商已经变得很低了,但是他搅和了他的父母之间恩爱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有时在晚上,墨丰将他抱起来,要送进梁龙的房间,此时墨瑜岂能乐意! 如此一来,墨丰只好歇火。 有时免不了会随口嘀咕一声,意思这不就是让他做和尚么? 墨瑜也知道自己…… 等他鹦鹉学舌了之后,他开始向七娘提出申请,说他能一个人睡觉。 刚刚断奶的墨瑜,实际上还是很小的,要分床睡觉,七娘如何能同意? 任凭墨瑜如何说他胆大,可以一个人照顾自己,可是七娘就是一万个不放心! 墨瑜又不好意思说他碍事了,打搅了父母的恩爱! 此时,任凭墨瑜说硬磨软泡,七娘就是不舍得墨瑜分床出去睡。 就在墨瑜破了嘴,七娘硬是不许的情况下,他终于忍不住了,最终还是使出了杀手锏。 一天,墨瑜完成功课后,趁着七娘心情好时,提出分床睡要求时,卖萌地说道:“爸爸都说他都做了一年的和尚了。” 墨瑜的话就是典型地牵了墨丰的裤腿盖了墨瑜自己的脚,墨丰岂能不中枪! 七娘听到墨瑜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心中大怒! 虽然七娘最终也没有找墨丰去对质这件事情,但是她却坚定地认为这肯定是墨丰说的。 否则墨瑜才一周岁差一些日子的小人,他能知道什么是和尚? 在不满中,七娘勉强地答应了墨瑜分床睡的要求。 墨丰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喜气洋洋地,乐滋滋地到中房里,整了一个小床给墨瑜睡觉。 这小床就是墨丰亲自用砖砌起来的。 在床上铺一层竹枝后,再设一层柳条,最后满铺一层脉秸秆。 小床结实舒服,墨瑜相当的满意。 可是,七娘看着这个精致的小床,觉得这儿不满意,那儿不合适,下令返工…… 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直接拖到墨瑜的周岁,小床才算验收通过。 墨瑜与墨丰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墨瑜长吁一口气原因十分简单,是他让作为人夫的父亲墨丰做了整整一年的和尚…… 墨丰呢? 硬生生憋了一年,凄惨! 如今,那个“枕头”终于不用担心了。 然而,事情还没解决! 自“做了一年和尚”的事情发生后,七娘对墨丰态度变了。 因为七娘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要严管墨丰,不能让墨丰在她的宝贝儿子面前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防火、防盗、防墨丰! 这样一来,墨丰白天要去砖厂干活,只有晚上回家才能见到墨瑜。要想逗逗墨瑜玩,还必须在七娘眼皮底下才行。 其他的,特别诸如对于墨瑜的培养,一丝一毫都不容置喙,龇牙那就是自讨苦吃。 其实即使没有发生“做了一年和尚”的事情,七娘也不放心别人教导墨瑜,就是墨丰也不能够! 况且还有这样一个“做了一年和尚”的插曲呢? 墨丰常常眼巴巴地看着七娘吃完晚饭,然后用风一样速度做好家务,紧跟着牵着墨瑜的小手,去了卧室,咣当一声,闭了房门,让墨瑜在里面安静地学习! 这对于墨丰来说,这简直是虐待他了。 但是,他还要想吃到妻子烧好的可口饭菜,还能整两杯小酒……只能忍了! 随着墨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七娘越来越往慈母方向发展了,而且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溺爱。 白日洗衣做饭时,墨瑜就是七娘的一个小尾巴。 傍晚吃饭时,为了避开墨丰,她就隔着墨瑜吃饭。 晚上睡觉时,必然是先给墨瑜说一个小故事,哄着墨瑜睡下,这才回房。 在此时,七娘的一颗心都放在的墨瑜身上,墨瑜就是地球,她就是月亮。 至于墨丰,那就让他做太阳吧,距离远远的! 太阳的确是个厉害的东西,渐渐地随着它不断升起落下,时间不停的变化,墨丰也习惯了这种虐待和憋屈! 其实,他们家里远远不是墨丰一个人憋屈,墨瑜也在憋屈着! 第二十章 风动幡动心动 自从1986年春节过后,墨瑜心里采取软化态度,口蜜腹剑之策,在墨丰夫妇面前,开始对梁龙搭理不搭理的。 他目的就是让梁龙放下提防,好让他发现藏在狼身后的大尾巴来。 然而,他的一周岁生日过去已经有一阶段时间了,那个讨厌的夏天又来了时,他发现他的策略根本就没有卵用! 除了墨丰夫妇很高兴! 最早,梁龙还住在砖厂窝棚里面,与墨瑜接触并不多。 对那时墨瑜莫名的情绪,墨丰夫妇是大人,可能开始还会忽略,但是时间一长,大人们可不是小孩…… 在墨瑜三个多月大的时候,梁龙住到墨瑜家里来了,靠北的一间厢房就是专门给梁龙住的。 这时,墨瑜心里根本就接受不了,处处针对,仿佛就是赌气的孩子。 其实那时墨瑜就是孩子! 但是,七娘与墨丰也没有因为墨瑜是儿子,就改变了他们的计划。 果然,不出墨丰夫妇所料,春节一过,墨瑜变了! 虽说墨瑜他们眼里,墨瑜还是搭理不搭理的,但这毕竟不是针锋相对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是墨瑜采用口蜜腹剑之策,他们歪打正着而已。 事实上,梁龙也一直知道墨瑜对他有莫名的敌意。 不过,梁龙根本不在意。 特别到了今年,只要他一回家,只要有空,他借着墨瑜与他搭理不搭理的机会,不仅逗墨瑜玩,还给墨瑜带东西…… 诸如时节的新鲜水果,如田间的覆盆子。 覆盆子,蔷薇科木本植物的果实,生长的荆棘灌木丛中,有刺,不是那么容易摘取。 覆盆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农村有这样一种说法:要采摘这个覆盆子,必须用木盆盖在荆棘上,人垫脚过去采摘。 梁龙当然不会为了覆盆子就真的用木盆去做……那样一串成熟的覆盆子就会给别人采摘去了。 这个覆盆子不像农村人家门口的桃树、梨树,不告而取谓之盗。覆盆子是野生的,谁摘取的就是谁的。 其他稀少水果,梁龙不仅仅是没有钱买,也实在没有处买。 梁龙又是大人,他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去偷别人家树上的水果。此时,他只能摘取这些覆盆子、野葡萄一类的时新特异的水果。 实际上,覆盆子味道不错。 就在前几天,墨瑜正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看着梁龙提着一串红彤彤的覆盆子进来,墨瑜咽了咽口水。 梁龙呵呵笑着,将这串红彤彤的覆盆子递了过来。 墨瑜却坚决地小手一挥,那串覆盆子就飞了……幸福了院落内的大公鸡。 “小恩小惠,未遍也……”墨瑜心里嘴里嘀咕着。 现在墨瑜是懂得不少古文的,但是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咒骂他! 可是这覆盆子是野生的,也是梁龙实心实意给他的。 如果说这时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也不大合适,墨瑜只能念叨“小恩小惠,未遍也……”的话。 墨瑜就等待梁龙生气,然后再侮辱他。 可是,这一幕墨瑜并没有见到。 梁龙不动声色,就是那呵呵的笑容一丝未变,真的一点勉强的样子都没有。 他还继续笑着说:“覆盆子有点酸,枣子马上要熟了,下次再给你带枣子,呵呵。二子,你一个人玩会,我去洗澡了!” 墨瑜却没有等他转身,就轻哼一声,然后他很有骨气地,愤愤地昂着头走开。 可墨瑜此时,心里异常纳闷。 如果是一般的人,对于这样的打人打脸的行为,不说拂袖离开,至少也会对他不理不睬吧! 梁龙如此讨好巴结他,难道就是为了在自己家的砖厂工作? 在墨瑜重生的时候,他是不知道他老爸墨丰是什么厂长,可是第二天他母亲催促墨丰去窑场,就怀疑了。 后来墨瑜证实墨丰只是一个个体户,拥有一座砖窑时,说他是厂长不是村子的人给与墨丰的尊称,就是如同老师说某某同学家长一个意思! 此时,墨瑜心里就开始有了一丝变化了,这有什么大的利益让梁龙与墨丰反目成仇呢? 只是那时,这一丝变化影响不了墨瑜坚决的复仇之心。 等到了今年春节前后,听到墨丰亲口说的他们是生死之交,墨瑜又从其他人人口里说出的信息,佐证之后,口蜜腹剑的策略在他心头冒了出来。 哪知道他态度一变化,这个梁龙如同一条蛇一样,趁着杆子爬了起来! 虽说墨丰对梁龙有两次救命之恩,可是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白眼狼,恩将仇报的事情不少? 现在,梁龙如此讨好,墨瑜就觉得梁龙是不是要赖在他家里,准备什么阴谋? 其实,这也是墨瑜实在想不出他上辈子孤儿之身是人为的罪魁祸首是谁,而坚定坚持他三朝之日的推测! 随着日子不断变化,墨瑜在墨丰夫妇面前对梁龙依旧是搭理不搭理的。 但是在背地里,独自面对梁龙的时候,虽说不是破口大骂或愤怒,但这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事情可就很多了。 但,这是口蜜腹剑吗? 打人不打脸,墨瑜如此强硬的表现,实际上口蜜腹剑之策的本质已经变了,是口剑腹剑了! 只是,这些都是在墨瑜不自知的情况下转变而已。 这不仅仅是墨瑜情商low了的原因,更是他潜意识与理智战斗的结果。 重生之日,墨瑜悲喜交加,心态终于失衡。 几十年来的心结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爱之深恨之切,墨瑜是重生的,但是他是普通人,七情六欲一样不缺! 上辈子孤单,他已经受够了。 重生差点死去之后,天伦之乐变成了他的奢求,守卫亲情成为他的逆鳞。 墨瑜给他树立战斗的目标,一味地将心思专注到对梁龙复仇上。 然,梁龙那是什么人,那是他上辈子那张人物拓扑图上中心人物! 三朝之日的推断,让这一切的一切变了,上辈子的几十年的信念垮塌,却变成汪洋大海,将墨瑜深深覆盖起来。 这也让墨瑜变得压抑起来,情商明显地显得不够了。但是这也只能说他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罢了! 现在他对梁龙态度,根本就不是什么口蜜腹剑,而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蛮恨…… 对于墨瑜的蛮恨,梁龙那是满心欢喜。 现在与一年前的对比,梁龙也是大人,他岂能发现不了墨瑜对待他的态度其实是变好了的…… 实际上,墨瑜真实态度梁龙是能够感觉到的,只是墨瑜自己不知道而已。 毕竟万事有阴阳,人也有两面。从本质上说墨瑜是在期待,在潜意识中,他在期待他的龙叔能够回来。 只是所谓理性,却让他感觉到焦虑与愤怒! 如果那个贼不是梁龙,那会是谁呢? 只要找不到罪魁祸首,那么墨瑜的理性会让他永远不会放下对梁龙的怀疑!因为他担心他的疏忽造成他再次孤单! 在理性与潜意识感性战斗中,墨瑜的口蜜腹剑不自觉地变成了口剑腹剑了! 风动、幡动或是心动,其实世间万物的变化真的无处不在。 墨瑜家里的变化的地方也多了! 第二十一章 闹了乌龙 日出日落,墨瑜身材快速地成长着,一段时间不注意,他又窜出一大截。 这还不是最稀奇的。 最稀奇的是:本来墨瑜是跟随七娘后面按部就班学习的,但是随着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的课本等级变更,他的文化知识和对世界的认知度,仿佛随着这小学课本的等级一级一级往上跳着进步。 这根本就不是循序渐进的。如今墨瑜的说话做事根本就不像两岁的婴幼儿,变化实在太大了。 好在墨丰夫妇与梁龙天天看着墨瑜,否则一准怀疑这还是不是小墨瑜! 墨丰知道墨瑜很优秀,很出色,有时在家趾高气扬地自夸,说道那些军功章内也有他的一半…… 其实如果是墨丰去教授墨瑜学习,墨瑜也一样这样的出色。 但是墨丰不知道呀! 见到自家的孩子在七娘尽心尽力教授下,表现极其优秀。其他的,也就是知道墨瑜已经开始学习小学课本,具体的进度其实并不怎么了解…… 墨丰只好憋屈地高兴着,但心中不免吃酸,强行拿去军功章中的一半。 七娘闻之,笑而不语;墨瑜听了,不可置否…… 当然,七娘现在放松了对墨丰的管制。 如今只要墨丰不再墨瑜面前乱七八糟地说话,她对墨丰态度柔和了许多,只是墨瑜学习闭门的习惯一直保持着。 在饭桌上,墨丰拿起酒杯与龙叔走了一个,脸色红润,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大家谁也不知道。 如是,今天晚饭时,被放松了管制的墨丰,又强行地将墨瑜放在他的大腿上,开始考校墨瑜的学问来。 这就是墨丰的变通。 教授墨瑜不可以,考校墨瑜的学问总可以了吧!这不也是一种实现他为人师的途径么? 墨丰的确也非凡人,在被七娘防火防盗防墨丰的憋屈之后,开始往不是严父的严父的方向发展。 实际上,考校墨瑜学问那只不过是墨丰的佐酒小菜,是个乐趣,显摆一下他是老爸而已。 墨丰夸张地问道:“二子,你张大叔家需要从爸爸窑场里拉走四千五百块砖,一板车一次最多能拉走六百块,你张大叔家最少需要拉多少车砖呢?” 墨瑜伸出小手,一把就推开他老爸满是菜酒味道的脸。 然后就看着他老爸,不屑地说道:“七——” 墨丰听到墨瑜回答错误了,心中就暗自奇怪:“七?不对呀!那天还不是教训我说数学出题不能够不准确,这次我已经加上了最多和最少的条件呀,这不是越学越回去么?” 忽然,墨丰眉头跳动起来,笑容满面,这意味着墨丰心中极度狂喜。 但是墨丰动作,却是把小酒杯一放,横眉冷对起来,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说:“怎么会是七呢?” “吃——饭。”墨瑜拉着长音萌萌地说道。 “噗哧”一声,七娘在一旁笑得差点岔过气去了。 七娘与墨丰是夫妻,岂能不知道墨丰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么? 墨丰对于墨瑜的优秀一知半解,可是七娘天天教授墨瑜功课,岂能不知道墨瑜天才到哪一步了? 如今,墨丰还考校墨瑜这个过时的幼稚问题,那不是开玩笑吗? 七娘乐呵了好一阵子,这才故意绷起脸来。可是,她的脸上笑容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下去,只好断断续续地说:“宝儿……你,呵呵呵……到底等于多少?” 墨瑜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地回答道:“报告妈妈,八!” 在桌子上方就坐的墨丰,闻言顿时呆若木鸡。 闹了一个大乌龙,其实也不能责怪墨丰。 那是因为七娘将墨瑜的优秀埋在心底,没有哇哇就往外说。 墨丰白日需要在砖厂辛苦挣钱养家,晚上回来,准备教授儿子七娘也不让,对墨瑜的天才肯定没有七娘知道得多,而且七娘也没有在他面前完全地显摆。 饭桌上的梁龙实在忍不住了,一口小酒就喷洒了出来…… 看着墨丰的样子,七娘呵呵笑着,就鄙夷扫了一眼墨丰,顺势就伸手抱过坐在墨丰身上若无其事的墨瑜。 墨瑜换了位置,看着家里人都哈哈大笑,只有墨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以为意,伸手一指那香喷喷的鸡大腿…… 墨瑜一家人都知道墨瑜这是什么意思,这还是墨丰自定的规矩。 这是他再考究了墨瑜学问后,对了,总是给墨瑜一些奖励。 鸡大腿往往就是奖品! 七娘用筷子夹起鸡大腿并没有放到墨瑜碗里,而是等着墨瑜的手势。 果然,墨瑜小手指头从父亲墨丰面前划过,指向了刚刚笑喷了酒的梁龙…… 七娘筷子中间的鸡大腿准确地落入梁龙的碗里。 梁龙翘起大拇指朝墨瑜比划了一下。 墨丰家里有窑场,生活并不差。 鸡大腿其实墨瑜还不喜欢吃,肉筋多,但是……鸡大腿象征的意义不一样呀。 可是墨丰已经被墨瑜雷了一次,看到鸡大腿并没有落入他的碗里,看着梁龙与墨瑜的比划眼神,表现出十分不满的,极度嫉妒的样子,说:“二子,你实在太偏心了!” 七娘呵呵笑起来,伸筷子从大碗里夹起另外一只鸡大腿,放到墨丰的碗头上,说:“这不还有一只吗?” 墨丰,喝了一口小酒,夸张地咬了一口鸡大腿,然后满意地得意说:“看来还是老婆靠得住……” 七娘不满地白了一眼墨丰,墨瑜差点就竖起了中指,只好鄙视看着得意忘形的老爸,发出不满地一声“切!” 墨丰并没有恼羞成怒,拿起筷子就打墨瑜,而是与七娘和梁龙一起笑了起来,晚餐的气氛十分融洽…… 墨瑜现在让鸡大腿给梁龙的情况,现在已经属于正常情况了。 毕竟时光荏苒,1987年的日历本,也渐渐地只剩下一层薄纸了。 但是这个贼老天仿佛就是如墨瑜过不去一样。 原来,纵使原来墨瑜敌意冲天,梁龙却把他当作不懂事情的孩子…… 等墨瑜软化了态度,口蜜腹剑之后,发现梁龙还是没有什么两样…… 墨瑜开始口剑腹剑,但是梁龙依旧如故,从来不计较这些小事…… 平日里,梁龙在窑场帮工,虽然他只有一只手,不是很方便,但是他干活从来不挑不捡,上砖和拉砖等重活,都是梁龙领头的。 回到家里,墨丰说不定抽时间与墨瑜去玩,但是梁龙不一样,家里水缸的水基本都是梁龙担的。 冬日,院子里的枯枝败叶,也是梁龙打扫干净的。 夏日,房子周围杂草、荆棘等藏蚊子,都是梁龙默默处理这些杂草与荆棘。 就在今年一次夏秋之交的一天傍晚,大家正准备吃晚饭。 这时,天突然就变了。 电闪雷鸣,墨丰与梁龙两人饭也顾不上吃了,匆忙赶往窑场遮盖砖坯,理顺沟槽排水。 就在雨停的间隙,七娘就带着墨瑜去送饭。 此时,他看到墨丰与梁龙就像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还沾染泥浆。 一直等墨丰与梁龙完全将砖坯遮盖上,将砖坯旁的排水沟全部清理一边后,另外一个村中的帮工才姗姗来迟。 他们两人一边吃饭还一边聊天,说只要这一批砖烧出来,墨瑜家的欠账将会全部还清。等到年底,梁龙结算工资,也能将梁龙老家欠债还清。 虽然他们身体极其疲劳,但是看到他们满眼的希望,墨瑜能够理解们心中的喜悦。 随着时间推移,墨瑜发现他可能也闹了一个乌龙! 现在的时间,他家窑场的窑洞也终于封住了,这就意味着1988年春节即将来临。 第二十二章 家有两宝 春节就是过年,农村的老百姓忙活了一年,不管丰收不丰收,都喜欢盘点一下一年来的收获。 墨瑜一家也是如此。 盘点之后,墨丰一家人笑逐颜开。 从墨丰夫妇结婚算起,到盖房子,再到墨瑜出世,一晃四年都过去了。 当初因为盖房子等借债今年已经还清。 这粗粗算一算:房子,窑场,还有近三千多块的现金,家庭总资产规模已经远远超过了万元户标准。 如此一来,墨瑜家就被村里人誉为西山村靠山队首富! 其实首富这个词汇还没有直白的出现,只是大体意思是这样的。 村里人只是说墨丰发达了,他们一家是万元户了! 这话中不免带有酸酸味道。 其实西山村靠山队的老人都知道,墨丰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一无所有,就是娶亲都是困难户的人。 四年,短短的四年,墨丰崛起了! 墨丰声誉鹊起,是远近闻名的砖窑厂厂长。 墨丰一家也成了西山村赫赫有名的万元户。 看着墨丰长大的的西山村靠山队的人及其附近的人,不说嫉妒眼红,但是羡慕那是肯定的。 与墨丰同龄的,上下不出五岁的,原来家庭的底子不比墨丰差,现在却被墨丰赶超了。 如果说墨丰是村中农民勤劳致富的榜样,那么大家会服气么? 如果说致富是靠勤劳得来的,大家都会相信,也会服气! 但说勤劳一定会致富,大家却不一定会服气的。 在西山村靠山队,其实不管是不是与墨丰同龄的人家,大家起跑线其实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靠山队的人也不懒,他们也是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辛苦劳作。 说起劳动强度和勤劳程度,他们不一定就比墨丰差。 那他们怎么就没有成为万元户呢? 村里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明白墨丰家和他们家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但这绝对不能用一个简单勤劳致富的榜样就能解释明白的。 如果非要这样说,他们会不服气的。 他们会说墨丰家有一个宝贝,但是他们没有,而且墨丰家不止一个宝贝,而有两个宝贝…… 两个宝贝? 当然,西山村靠山队的大部分人都这样说。 如果说沈万三依靠一个聚宝盆成为了正历野史中现名的富民,那么墨丰家也有一个聚宝盆,依靠西山村砖窑这个聚宝盆成为西山村靠山队的富民! 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仅西山村的人这样肯定,就是墨丰夫妇,他们听到这个说法也不可置否。 的确如此! 墨丰就是依靠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在1984年开始筹建砖窑,成为一个光荣的个体户,虽然那时大家也会揶揄墨丰是个厂长。 同年,墨丰与仇菊结婚,年底,大瓦房盖了起来,次年墨瑜出生,墨丰一家仿佛一下子就爆发了。 这三年多来,墨丰一家不种田不种地,墨丰专心打理砖厂生意,七娘在家操持家务,一家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以预见,墨丰家依靠砖窑,日子可以预见将会越来越好! 砖窑就是墨丰一家的一个宝贝,而同村的人家中没有,所以他们之间的家庭差距才会那么大! 但是,不管在西山村靠山队的人嘴里还是墨丰夫妇心里,他们更看重墨丰一家的另外一个宝贝。 这个宝贝就是墨瑜! 墨瑜? 即使过年了,那他才是三周岁不到,如何能够称为墨丰家另外一宝呢? 而且,墨瑜自出生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就是一个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的,他能有啥呢? 说个不好听的话,如今的墨瑜其实就是一个吃白食的,对他的家庭物质贡献为零,或者说是负数…… 如果说墨瑜是他家里吃的做好,做得最少,花钱最多的“现世宝”,这个倒是合情合理! 可“现世宝”这个说法中,虽说其中也带着一个宝字,但是这个现世宝的宝与聚宝盆中那个宝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现世宝其实就是西山村本地骂人的一句土话,一个贬义词,现世报的谐音。 如果这样说墨瑜也是墨丰一家的宝贝,就以七娘的性格,别人这样污蔑他家墨瑜是现世宝,她会笑眯眯的接受? 就是墨丰也不会同意! 然,墨丰夫妇却心安理得接受附近村人对墨瑜是墨丰一家宝贝的定义! 为什么? 在农村,其实不管在哪里,大家都喜欢一起比较。 但一比较就有高低,或是上下,或者是前后…… 至少比较就有结果,如果差距不大,还会不服气,争斗一番。如果差距太大了,那只会羡慕着。 墨瑜就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农村人说不定一家三代都是住在一个自然村里的,家家知根知底,在一起时,大家不仅家长里短,更是相互攀比。 不仅比较家庭财富多寡,生活质量的高低,更喜欢将他们的下一代放在一起比较。 而且,这个是最有份量的比较,具有决定性的,压垮对方最后一根稻草的比较! 现如今,农村家庭贫富差距悬殊并不是那样的大。 你家是小二楼,但我家青砖大瓦房盖得更早,而且我家还有电视机,其实你也不必我牛到哪里去? 生活质量更不说了。 你吃鸡我吃鸭,你吃黄鳝乌龟我哈,吃泥鳅王八呢…… 差距不明显,相互比较不仅不能比出想要的结果来,反而会让双方越比越有火气,伤了祖孙三代的情感,不划来! 因为这些不明显差距都与他们自身有关,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不是么? 那么,最好的比较,就是将下一代拿来比较。 毕竟人的青春痘长在别人身上才是最不担心的,但是金子最好还是贴在自己脸上的。 拿孩子、下一代来比较,这个比较容易出结果。而且他们会认为这个差距不是他们造成的,也不是他们想改变就能够改变的。 譬如,你家孩子没有上高中,更没有考上大学,现在只是在外搞副业,但是我家孩子是大学生。 首先,这个一比较起来,双方差距就明显了。 不说现在大学生在农村凤毛麟角,毕业后还能有一个铁饭碗,吃上公家饭,令人羡慕。 至于凤凰男的说法,现在还没有。 但是现在大学生的称号在农村,不亚于镇里干部下乡的威力。 在农村,邻里之间,居住地方,过去往往房屋许多家都共用一堵山墙,家家鸡犬相闻。 就是劳作的地方,也是一个田上,一个田下,之间就隔着一条田埂。 这样一来,邻里双方往往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起别扭来,这真是常有的事情。 见到这两家人吵起来,其他乡里邻居看见,过来劝和时就会说:“你和他吵什么,他家儿子是大学生。” 此话一出,家里有大学生的一方,立马低头谦虚起来,不计较了;另外一方,当然也跟着退三步远。 于是,新“六尺巷”的故事就上演了,大家呵呵一笑,重归于好! 这就是现在大学生的威力! 这也是比较不伤和气而服气的一种,毕竟家里小孩学习没能上大学,那是天赋问题,与家长无关。 天赋之所以叫天赋,那是老天赋予的。 正如与墨丰家比较一样,如果只说窑场是个宝,那别人会说,你也可以建设一个窑场起来。 正如同样田里种庄稼一样,不是基础条件一样,个个都能丰收,失败的理由很多。 所以他们最喜欢比较的还是墨丰家第二宝墨瑜! 可是…… 第二十三章 追根求源 之所以墨瑜被西山村人口中的称为墨丰家另外一宝,那也是因为墨瑜是西山村的孩子们的榜样。 说榜样,那就有比较。 有比较,就有胜负结果。 墨瑜出生,三朝之日,摆酒席七桌,奢侈! 其实这个是墨丰夫妇的功劳,和墨瑜不相干。 然而墨瑜三个月大就开口会喊“爸爸、妈妈”…… 这个与墨瑜相干? 关系不大! 乡村里的父老乡亲们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知道这个是一个人的天赋,实际上是不能拿来比的。 因为这是比不了,只能羡慕! 可是墨瑜一岁时,不仅会加减乘除,还会唐诗宋词…… 这个可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 虽然大家都称呼墨瑜小神童,正如当初称呼墨丰厂长一样,乡村里父老乡亲们觉得这个可以比! 然,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首先他们会被墨瑜身高震惊一把。 现在时间也到了阳历1988年年初,阴历1987年年底,快过年了时候,大家摸了一摸家底,不约而同地来到墨瑜家。 一见面,看到墨瑜,目瞪口呆起来。 其实这些来墨瑜家的人,基本上都是大半年或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墨瑜的,如今一见…… 来客愣了好半响,这才对七娘说:“仇老师,这是你家的小神童?” 七娘仿佛也愣了一下,瞅瞅墨瑜,如陡然发现新大陆一样,恍然大悟,回神过来,不好意思说道:“是的,他大伯,这是我家二子!” “啧啧,神童就是不一样呀,不仅能算加减乘除……这身体长得,啧啧,你喂肥猪菜了……”来客急忙拍拍胸口,去掩饰一下口误。 是的,喂肥猪菜只是口误,不算太贬义捣蛋的话。 因为这个时期,特别在农村,对于小孩子,说精瘦那真不是褒赞。这也是因为原来农村穷原因,大家吃不饱肚子,小孩子基本面黄肌瘦。 如果大家称赞孩子富态,但那是城里人说法。 在农村,见到人家小孩长得好,往往粗话一句“喂肥猪菜了吧”,这话里那是充满了羡慕味道! 毕竟此时一袋肥猪菜的价格高昂,但是想让家里猪长大快,不喂肥猪菜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怎么的,羡慕人家孩子长得富态,“喂肥猪菜了吧”就成为了口头禅,或许现在的肥猪菜正在流行的缘故吧! 如果在后市,这妥妥的一句骂人的话。当然喂了肥猪菜的猪肉如同注水的猪肉一样,令人唾弃! 但是此时,七娘也只是表示了一下不悦。 其实来客也注意到了,他来墨瑜家是有求七娘办事的,见到七娘脸上不喜之色,方才想起墨丰一家不是普通农村人。 急忙补救道:“啧啧,要不是我喝过他的三朝酒,要不是他面目像你们家人,我都以为换了一个人呢?啧啧啧……” 墨瑜不认得来客是谁,而且来客说话对于他来说,不中听的地方也很多。按道理墨瑜是不会理睬这样人的。 但是墨瑜听到来客曾经来过他家,喝过他的三朝酒,估摸着这来客与家里走得比较近。 墨瑜压住心中不喜欢,拎起水瓶给一个瓷杯子里装上水,还放了几片茶叶,给来客端过去,说:“大爷,请喝茶!” 来客慌得立马站起来,盯着墨瑜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道:“都说小神童,啧啧,今天见到了,真像城里小孩一样。” 说墨瑜就如同城里小孩子一样,这句话在这时,那真的不是贬义,而是真心实意的赞扬。 在改革开发前期,城乡差别巨大,虽然城里人瞧不起农村人,但是不妨碍农村人羡慕城里人。就如同后世某一段时期,西方发达国家与国内关系一样,真的是壕沟。 果然,七娘笑笑,说道:“他大伯,看你说得,哪有……” 实际上,七娘现在也迷糊了。 墨瑜看上去根本不像不到三周岁的小孩。 自从能够走路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开始疯长。 虽然没有神话故事中的哪咤一样,见风就长,但是现在一米三四左右的身高,你让那些五六,甚至七八岁的孩子何以为堪? 只是七娘与墨丰天天见到墨瑜,仿佛见到田里庄家一样,不见其长但见其增,常常忽略了过去。 正如龙叔和靠山队的邻居一样,见到墨瑜长快,会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与众不同。 大家都推测到因为墨瑜家生活条件好,所以长得快的原因。 就是墨丰夫妇都是如此认为的。 毕竟,一亩田里总有那么一两株禾苗长得与众不同,高高翘起…… “这难道是因为我是重生的原因?”墨瑜心里也奇怪他的身材不合常理,但是他也不解释,因为解释也解释不了。 但是,今天来客,可是有一两年时间没有见到墨瑜了。 咋一看墨瑜,他岂能不惊讶? 谁见过三周岁不到的小孩长得如同五六七八岁的样子,就是有,那也是少见,不是么? 特别是墨瑜这个彬彬有礼、礼貌待人、安静如处子的神情,那更是让来客惊讶不已,羡慕呀! 来客心中道:“怪不得现在靠山队的人都不说墨瑜是个小神童,而是墨丰一家的宝贝呢!” 这说小神童那显得跟不上节奏! 其实,也是靠山队的比较过后,对墨瑜接人待物的礼貌和彬彬有礼小大人模样,让靠山队的父老乡亲望洋兴叹,说出墨瑜是墨丰家另外一宝的话来。 因为不管墨丰家现在是万元户,还是七娘曾经是小学老师,墨丰家里为墨瑜置办许多文具、玩具和书籍,甚至英语磁带…… 这不是他们舍不得置办,而是置办了没有用! 墨瑜三朝酒席摆了七桌,但是他们也有人摆得十来桌的,怎么他们家孩子怎么不能在三个月开口喊爸妈? 墨瑜会加减乘除,唐诗宋词,是曾经是西山村代课老师功劳不错,可是怎么他们家孩子上了西山村小学,还不行呢? 墨瑜那些让他们羡慕的,觉得如城里孩子一样的好习惯,但是,他们家小孩子天天叮嘱,怎么玩闹还如同泥猴子一样呢? …… 当然,他们也会把原因推卸到别人身上。如英语磁带,现在小学根本不学英语,买了有什么用? 至于其他的,家里男人就责骂自己家女人无能,说她们不会教育孩子…… 但是,家里女人也不服气,就责骂自己家男人,说他们无能,不会赚钱,她们还要到水田劳动…… 挣来吵去,最终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家的孩子不是不优秀,而是……根源竟然与他们自己有关,这比较的结果实在让人出乎意料。 一件事情如果不从根子上研究,不算歪打正着的话,基本上结果都是错误的。 墨瑜在这个春节,他惊讶地发现,这辈子可能又错了! 第二十四章 缘木求鱼 农历1987年年底,墨瑜家是忙碌的。 墨瑜家不仅还清欠债,还一跃成为西山村新的万元户,来到他家走人情,预定明年砖头人不少。 当然,他们一家兴旺发达,这些和墨瑜毛关系都没有,他就是一个吃白食的。 可是,参与其中的梁龙就不一样了。 不说他劳苦功高,至少墨瑜就看见墨丰给了给梁龙了一大推钱。 这是梁龙的工资。 梁龙拿过钱之后,拿出一个有些陈旧的,红色塑料壳上印刷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小本子,用圆珠笔,在本子上圈圈画画。 陶铁柱家,1.8元。 丁旺盛家,3.2元。 王满仓家,1.75元。 …… 墨瑜随便用眼睛扫了一下,这是梁龙在家的欠债记录本。 墨瑜没有说话,就看着梁龙点好零票,卷在一起,然后用断臂压着线团,右手拉着细线小心扎好,放入有红色五角星的黄书包内。 到了傍晚,梁龙看着数好捆扎整齐的半书包的零钱,人终于轻松起来。 吃过晚饭,梁龙开始给大永久自行车加气,给链条加油,还把自行车仔细地擦拭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墨瑜见到梁龙单手推着自行车出来,见到墨瑜正在锻打军体拳,就笑呵呵说:“二子,我走了!” “嗯。”墨瑜怀着复杂的眼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此时,七娘从厨房出来,说:“梁龙,路上注意安全,钱还完了,早点回来。” “好嘞,嫂子,我走了!”梁龙站得很直,愉悦地说道。 墨丰也从房间出来,说道:“早去早回,我搞到了一张电视机票,今年我们家就电视机看喽!” 墨瑜看着梁龙带着雷锋帽子,背着那上面印着五角星半新不旧的黄书包,单手骑上自行车,顶着还是很冷的寒风,风驰电掣地离去…… 他心中不由有些茫然起来。 如果过完年,按照农村年岁算法,墨瑜就三岁了…… 可是,他的军体拳已经失去了拳劲与拳势,只剩下一副架子货。 就在今年生日时,梁龙送了一件礼物,触动了墨瑜重拾个人武术套路的念头。 1987年5月2日,墨瑜两周岁生日。 如周岁一样,餐桌丰盛,只是减少了抓周这道仪式活动,梁龙送给墨瑜一般手枪。 那是用黄泥摔成的。 经过梁龙雕刻,送入烧砖的窑里煅烧,或许火候不到,不仅枪身有开裂的,就是颜色也极为怪异,大部分是青黑色的,还有一部分是红色的,一点都不好看。 在墨丰夫妇面前,墨瑜接过来,但随后墨瑜偷偷丢在室外的荆棘丛中,让它不再见天日。 不过这时,墨瑜却陡然升起一个念头,锻炼武术套路精简一些实战招式,提高个人武力值。 本来墨瑜自己也是有一套实战的武术招式和套路的。毕竟在警校里,也要学一些散手和擒拿的,但是他还不想让人知道他是生而知之。 傍晚时,墨瑜特意拿着父亲墨丰生日送他的小人书《铁道游击队》,就假装着哼哼哈哈地拳打脚踢…… 墨丰一回来就见到了,顿时两眼放光,匆忙过来指点墨瑜。 他心中大喜,这回七娘应该不会与他争夺教授墨瑜的权利了吧? 七娘是女人,的确是不会争夺这样机会。 实际上她对于个人武力值,是不以为然的。 在当代新社会时期,这可不同于古代冷兵器时代,一个人武力值再强,在热武器面前,哪怕一把手枪,你都得乖乖投降。 所以,个人武力值,这不是人人羡慕的东西。 七娘从心里是一点都不赞成墨瑜锻炼什么军体拳的。 只是她本能地觉得锻炼军体拳如同广播体操一样,或许对身体有好处,这才没有去反对墨瑜跟墨丰后面学习。 然而,墨瑜基本上每天都是闻鸡起舞,早早起来,锻炼一番,然后才开始背书,写字! 训练得很认真,至少比以前在警校内和教练后面训练认真。 有时他的胳臂撞在树干上,都紫了…… 七娘见到十分心疼,想不准墨瑜继续锻炼下去。 墨瑜这回可是不同意亲娘亲的想法,依旧坚持不懈。 墨丰与梁龙都是过来人,岂能不知道军体拳锻炼的艰辛? 看着平时被七娘管教得如同不出门的大家闺秀一样的墨瑜,在锻炼起军体拳来时,那吃苦的精神令他们暗自纳罕。 这时,不管是墨丰还是梁龙都重视起来,将他们教授军队教导的理论与个人锻炼的心得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墨瑜。 此时,墨丰有发现一个咄咄怪事! 令墨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墨瑜竟然嫌弃他教授军体拳不如梁龙教的好懂,所以他常常找梁龙去指点。 墨丰看着梁龙用一只手指导墨瑜锻炼军体拳时,只是通过嘴讲,稍稍演示一下特殊的地方,然后墨瑜就会了。 墨瑜的确学得很快! 但是墨丰就不明白了。 梁龙教授的与他教授的,基本山都是一个模版中出来的,怎么差别会有那么大呢? 墨丰不理解,但墨瑜知道。 就在他与梁龙交换锻炼心得之时,他心中那个恶魔的小翅膀也在煽动。 仿佛一个声音阴森森地说:“如果梁龙就是那个贼,那么你让他传授一击必杀的杀手锏,就派上用场了!在以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用他的杀手锏击杀他,这是多么一件美妙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报仇,墨瑜不由心中一声叹息:或许他锻炼的军体拳并不能派上用场! 距离那个时间段那是越来越近了,即使梁龙与家里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梁龙都不会拐带他逃逸了。 或许他会病死! 但是,墨瑜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个人武力值提升,毕竟墨瑜也是男人。没有武力值的男人,那算啥好汉! 而且墨瑜知道当代新时期,在他记忆中时间一直是和平年代,但不管眼下还是记忆中将来,国家社会制度都是严禁枪支的,包括一些杀伤力强大的管制刀具。 可是,这些东西不是严禁就没有了,在暗地里还是有的。 那么,他从两岁开始锻炼,只要循序渐进,不过度,对身体发育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等他长大了,虽说不存在有一人力敌千军的机会,或许永远用不上,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退一万步来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至少能够赢得别人在侵犯自己或家人时,等国家强力机关人员到场的时间,不是么? 还有,遇到该出手时就出手,没有用刀具枪支,罪过也小些,不是么? 实际上,到了今日,墨瑜对梁龙的监控还是一无所获,只是要不是时间没有到那一刻,他没有放下对梁龙的怀疑,依旧咬牙坚持着。 但是,随着墨瑜年岁越来越大了,对家庭过去和现在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许多疑惑和不合理的地方,都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不要回来了 1988年2月14日,西方情人节,在西山村,估计就是墨瑜一个人知道。 但是,他们都知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七,距离除夕间隔只有一天了。 浓浓的年味早就扑鼻而来! 在河畔县,不是西山村那里,一个独臂的人正骑着大永久,迎着寒风,在农村土路上奔驰! 他就是梁龙。 他在他家乡的土地上已经奔波了两天,今天是第三天。 在前年和去年的春节,梁龙也回到了老家过年,目的就是为了还债。 此时的人力成本处于低位,在农村更低。而墨瑜家在今年之前,也一样在还债。所以墨丰给梁龙的工钱,实际上给得的确不多。 但是事情也不是那样说的。要知道现在不管木匠,瓦匠,学徒工都有一年无工资的清白期。梁龙吃喝住都在墨瑜家里,与墨丰一家人并无二般。 墨瑜家能够每年都给梁龙支取工资不算太苛刻,而且梁龙还是一个残废,如果依靠种庄稼,能够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这样一来,梁龙每年支取的工资并不足以偿还他家的借债。 这两年,梁龙春节回家,首先就是将老家的房子,那个泥土墙壁的破瓦屋,虽然寒碜一点,但是拾掇一下,还能住人。 此时农村风气还是很好,他家里锅灶都没有丢失。 梁龙会在附近弄一些柴火,再从邻居家买了一些米菜,就这样窝在家里等着别人上门来追债。 毕竟此时他没有足够的钱偿还,那些欠债较多的,或者家里的确有困难的,都会得到消息,前来从梁龙手中接过那些陈年的旧债。 等到他的黄书包空空如也之时,这时间也差不多正月十五过去了。 这时梁龙会锁上他家的摇摇欲坠的大门,然后赶往墨瑜家。 梁龙这样做法就是告诉那些欠债的,人不死债不烂。 不是他梁龙不还钱,而是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他不会跑的,家还在这里! 但是,今年春节不一样了! 梁龙将墨瑜家的大永久骑来了,是主动还钱的。 有的人借条都不在了,看到梁龙还过来主动还钱。虽说他们家已经不差那几个钱了,但说心里不热乎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梁龙今年根本就没有进他家的老屋,在冬日里,将大永久骑得像飞一样,三天不到时间内骑行了一两百多公里的路。 等他划完本子上所记载的所有的人名,这时已经到了2月14日中午了。 他终于回到他的老家,从小店里买了三刀草纸,去了他父母与他大哥的坟头,烧了纸,各自磕了三个头,静静地在寒风中站立着…… 在西山村,在暖和的青砖大瓦房内,墨瑜正心不在焉翻看这已经看了无数遍的《铁道游击队》小人书,心中颇不平静。 他的记忆中,梁龙家里欠债应该就是今年还上的。 上辈子他去梁龙老家走访时,村里记得事情的老人说梁龙就是农历1987年的年底将家里的欠债一一还上,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两年之后,他的队里人觉得梁龙杳无音讯,自觉地将梁龙家的责任田自留地给分了,报了一个失踪。 这是对得上的。 他应该是在明年春节前后才被梁龙带到城里去的,度过了大约三年孤苦孤儿时光,然后在1992年夏天去的孤儿院。 但如今,两年九个月零十一天过去了,时间都到了1998年2月14日了,可是他并没有发现梁龙有什么作案的动机。 当初三朝之日,墨瑜推测梁龙拐带自己动机有两个,人贩子或者为了报复墨丰。 如今看来都不大可能! 墨瑜左手小手指不由轻轻敲打起来,节奏很缓,心中在推测。 如果梁龙是人贩子,将他拐带出去卖钱? 真的不值得! 今年墨丰给梁龙结算了工资,已经足够他还完家中欠债,还有剩余两百多元钱。梁龙也没有带走,而是放在他的母亲身边,让七娘给他存起来。 而且,按照墨丰今年给梁龙每年开出一千元工资计算的话,就是梁龙打算将墨瑜拐带出去,卖了,还不如他两三年存下的工资…… 如果说梁龙是个白眼狼,将不值钱的墨瑜卖了,然后去城里搞副业,赚大钱…… 这不是开玩笑吗? 梁龙是残废,那是缺了半截胳膊,不是缺脑子,难道他不知道现在一个完整的人去城里都不好找事情干,他一个残废能够赚到大钱? 而且,现在农村就出现了包工头家里一到春节,就宾客满门的情况。 一个是包工头信誉不错,或者承包的单位效益很好,不差钱,村里人上门拜年,期待来年还能跟着他们后面出去做工。 另外一个就是十分悲哀了。 那就是跟在后面干了一年活,到了年底,包工头却没有钱给这些人,这些人上门追债的。 这样计算,梁龙在墨瑜家里干活,虽说累一点,但是吃的住的与墨瑜家里人一样生活不苦,而且墨瑜家也不会少了梁龙一分钱。 此时这样的活计到哪里去找去? 梁龙能放弃美好生活不去追求,却铤而走险做起人贩子? 其实,这个推测,在三朝之日,墨瑜就没有肯定,他推断梁龙是与墨丰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后,梁龙铤而走险拐带他好报复墨丰。 如今,两年九个月零十一天过去了,距离墨瑜推测的进城时间也不过一年时间,他们之间会产生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呢? 如果说牙齿与舌头好,都会出现相碰的时候,也会造成矛盾…… “不可能!”墨瑜小手一顿,“这不是你骂我一嘴,我打你一掌的冲突,这是铤而走险的犯罪!” 如果说没有巨大利益矛盾冲突,这报复就无从说起! 墨瑜深信这一点,而且墨瑜现在了解到梁龙与他们家的关系后,更加确信这一点! 如果没有巨大巨大利益矛盾冲突存在,不说其他的,只是说墨丰对梁龙的两次救命之恩,梁龙会拐带墨瑜去报复墨丰夫妇? 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极其不合理! 如今墨瑜可以清醒地发现,梁龙是视墨丰夫妇作兄嫂父母的,这样的梁龙会为了一丁点小矛盾就去报复墨丰夫妇二人? 就是白眼狼好像都没有这个爱好吧! 墨瑜揪心不已,到底这一年之间梁龙与他家发生了什么矛盾冲突,而造成梁龙拐带他出走而报复墨丰呢? 此时,墨瑜潜意识中就有一个强烈的希望声响起:“梁龙,你就不要回来了!否则……” 顿时,墨瑜就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会不会因为这次梁龙回家还债,遇到所谓的“贵人”,然后和这个“贵人”一起外出搞副业。 毕竟现在时间已经如改革开饭初期很有所不同,出门搞副业的人开始变多。 有些人在外一年的收入上万的不是没有,梁龙禁不住诱惑,外出搞副业了呢? 如果是这样,倒真有可能! 假设梁龙在外地,得罪了一些人或者借了高利贷却亏了生意,然后躲到他家里来。 这时,墨丰与七娘肯定不欢迎梁龙了。 而这时梁龙可能急了,将他拐带走…… 这一切立马变得顺理成章了! 墨瑜怒气勃发,“啪”的一声,《铁道游击队》的小人书摔在床上,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院外一阵突然传来高昂的声音:“二子,二子,快过来,爸爸给你买电视了!” 墨瑜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哼”了一声,抬腿,开始出门。 第二十六章 还是不对 冬天的白天不长,还没有到七点,天色已经昏了下来。 高大的墨丰却兴冲冲地推开院门,肩上扛着一个印着金星标记的黑白电视机的大纸箱。 七娘也高兴从厨房快步走了出来,准备帮忙接一下墨丰肩头电视机。 墨丰微微一让道:“七娘,不用了,别摔着!” 七娘气得捶了墨丰胸膛一下,骂道:“看你得瑟的样子,稀罕!” 墨丰嘿嘿笑道:“我不是心疼电视机,怕摔着你,或者闪着你的腰……” 他的话话还没说完,七娘掉头就走了。 墨瑜站在门口,乐了。 墨丰大喝一声:“二子,赶快过来帮忙!” 墨瑜一愣,接着一闪身子,缩回去了。 他才不帮助得瑟的老爸呢? 黑白电视机有什么好稀罕的,他过去做寻人调查事务公司时,尖端的音视频设备见多了,那时没有钱,他自学了一些电子知识,许多仪器坏了,都是他自己维修的。 现在如果有电视机的零配件,他立马就能组装一台起来。 关键的是,他的母亲七娘都让开了,他现在跑上前去拍墨丰马屁,那不是得罪了他的亲娘么? 做人,必须要要站好队伍,墙头草,那只会惹人嫌的! 墨丰一看,这得瑟过头了! 只好一个人将电视机背进堂屋,放在大桌子上。 七娘,他不敢拉,墨瑜却被他强行拉过来了。 墨瑜就靠在门框上,不伸手,看着墨丰拆开包装,将电视机取出来,摆在条几上…… 这时,院外又传来一阵熟悉的自行车声音,墨瑜定睛一看,果然,是他家的大永久回来了。 见到意气焕发的梁龙跳下车来,单手推着自行车进院子,将自行车挺好,又把手塞进怀里暖和了一下,对墨瑜咧嘴一笑。 墨瑜简直是羞刀难以入鞘,恨恨地想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人说猫狗都有个年。 梁龙不在自己家过年,在别人家过年,那就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这个时候,在农村出嫁的姑娘家都不会在娘家过年的,梁龙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 墨丰正在忙活电视机,都没有扭头或抬头动作,就在堂屋里大声说道:“梁龙,回来啦!” 梁龙应声到:“大哥,回来了,电视机买回了。” 说着话,人却没有进屋,而是从肩上取下黄书包,走到院子里小桌处,放下。梁龙高兴地从里面掏出一瓶香槟酒和一瓶红葡萄酒来。 这些东西,在农村现时还是十分流行的奢侈品,七娘在春节并没有准备。 此时七娘也闻声再次出了厨房,见到梁龙手中拿的东西,眉头一皱,大为不满地说:“梁龙,不要乱花钱,等你成家立业了,再买不迟。” 七娘知道这酒这是梁龙花了自己工钱买回来给她和墨瑜喝的,他与墨丰还是喝那八毛,不,现在涨价到一块零五分一斤的散装粮食白酒。 梁龙听了母亲呵斥的话,也知道七娘是什么意思,就憨厚地笑道:“嫂子,就这一次。我这个残疾人能够有碗饭吃,满足了。” 这时,在堂屋了忙活好一会的墨丰,已经从白炽灯的灯头上嫁接了一个插座,将电视的电源连接到插排上,然后打开电视机的开关,水中省电视台的晚间新闻正在播报。 然,墨丰却一个劲地将天线拉长缩短,变换方向…… 他口中念念有词,说:“怎么会没有中央台呢?新闻联播在哪儿呢?别人家电视不是这样子的呀……” 本来对黑白电视机没有多大兴趣,站在门边没有离去,那只不过不扫墨丰的兴奋而已。 这时,墨瑜兴趣来了。 看着得瑟的父亲竟然不会调台,墨瑜还是大为惊讶的。 心中一琢磨,就知道在县里五交化或供销社买电视的人肯定很多,那卖电视的人忙不过来。 他们这些人只会将频道调至信号最好的水中省电视台,然后目测一下电视没有大毛病,就会卖给客户。 至于客户怎么操作,那不是他们的义务,回家不能看说明书吗? 墨丰肯定是看到电视机能够出现图像,声音也清脆,是好的,赶紧带着回来了。 至于怎样调台,或许他没有问明白使用方法,或者问了别人但别人没时间说,或者他以为是依靠天线长短和方向来调节的呢…… 不过,墨瑜没有说话,颇有兴趣爬到椅子上,够着条几上的电视机,“嘣嘣嘣”将电视机的旋钮扭了一圈。 屏幕上一片黑白雪花点闪现中,夹杂着几个电视台,墨瑜在有中央电台信号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然后…… 墨瑜虽然只是二岁半多的小人,但个子长得不小,从六七十公分高的的靠背椅子上跳下来没有问题。 可是,折着腿脚就不好了,这大过年的…… 而且,按照惯例,墨丰应该高兴赞叹一声,将他抱下来。 然此时,墨瑜扭头却发现墨丰就如同呆头鹅一样,看着电视中央台的画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瑜站在凳子上,伸手拍拍正在呆呆发愣的父亲墨丰的肩膀,意思是“醒醒,抱我下来。” 墨丰也被墨瑜拍肩膀的动作惊醒了…… 这时,七娘还在数落梁龙。 就听她大声说:“瞎说什么呢?残疾人怎么啦,现在国家政策好了……你干的活不比必旁人少,在砖窑已经帮了大丰大忙了……” 此刻,墨丰正被墨瑜拍肩头的动作惊醒过来,正好听到院落内七娘说道“大丰”的两个字眼。 墨丰匆匆从堂屋里跑了出去,大声说道:“七娘,说我啥呢?”。 “咦!” 墨瑜站在椅子上,看着墨丰调转身子,头也不回地就冲出堂屋的门,跑到院子里,室内只剩下高高站在椅子上的墨瑜,和正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想看两不厌…… “你好歹也该抱我下来再走吧!”墨瑜这个气呀,心道:“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墨瑜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马明白了:他老爸肯定是受到了打击,小心眼发作了…… 无奈,墨瑜只好自己从高椅子上溜了下来。 看着院子里有说有笑的父母亲还有梁龙,墨瑜心里却越来越苦,他真的解不开套在梁龙脖颈上的绳套。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墨瑜怎样观察,都发现梁龙都不像他三朝之日推测的那样。 而且墨瑜越是观察仔细,越是发现梁龙善良的心并没有变,特别对墨丰夫妇的感恩的心,总是在细节处无声无息不着痕迹地显现。 墨瑜好想将猴子的火眼金睛借来,看一看,是否他真的错了! 突然,他的心头出现一个念头:“要是我真的错了,他就不是我的仇人了,那该多好!” 墨瑜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跌落在椅子上,脑海中一个声音在高叫: “不!” “不!” “不!” “怎么能这样想呢?他与父母还没有产生矛盾,还有一年多时间,这期间不可预测的事情很多。假设因为我的疏忽,让他钻了空子,悲剧发生了,那后悔就来不及了。他还是敌人,是敌人,是敌人……对待敌人就不能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 墨瑜果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搓搓脸,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一切,想洞悉这一切。 第二十七章 一锤定音 大年三十,其实腊月二十九也可以叫大年三十。 这一天,很热闹! 除夕夜,更热闹! 孩子们,凑热闹! 大家都高兴,孩子们也高兴! 孩子们高兴可不仅仅是为了红包压岁钱了。 在农村这个时候,那也只有几块钱。而且给了,正月还没有过完,又给收走了。 没有意义! 新衣裳,对于男孩子也没有多少吸引力! 但是除夕夜,那是天堂! 这天夜里,那是孩子们天下,怎么玩,大人们都不会说什么! 可以玩炮仗! 还可以提着灯笼疯跑! 特别是猪尿泡鞣质的灯笼,这个可是比纸糊的灯笼好多了,防风防火…… 大家一起结伴去村子里拜年! 这时不管到了那家,都是被花生、瓜子和糖果去伺候着! 这些吃到嘴里,那就吐不出来了,永远都是自己的。最高兴的,可以玩到深夜不睡,美其名曰守岁…… 而今年的春节三十晚上,孩子们更加热闹了! 队里有了电视机,往年只能去别的队里组团去看,而且还不能看长久。 因为别的队里同龄的孩子会说怪话,说靠山队就是最穷的队,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 孩子们也是有自尊心的。 而且,要不是大年三十,估计这些人早就将靠山队的孩子赶出去了。 其实这样事情也有发生过。 但今年靠山队不一样了,一下子有了三台电视机! 墨瑜家就有一台! 隆重的年饭刚刚吃过,孩子们匆匆提着还没有点燃蜡烛的灯笼,分批组团拜年去了。 到墨瑜家的孩子拜年的就比以往多得多! 甚至还有大人前来。 他们不仅是来拜年的,更是来拜电视的。 西山村经济一直不好,主要原来外出不方便,还有一条蜿蜒起伏不大的山脉阻隔着村里人看看外面世界。 也就是在今年的年初,山道才通畅起来,村里老百姓的生活才开始转好起来。 当然,墨丰家是特例。 虽然还不是拥有一万现金的万元户,但是毕竟有个砖窑,家庭条件还是很好的,至少是生产队里最早买电视的一批人。 墨丰家电视没有放进卧室,而是放在堂屋的案几之上。 墨瑜估计墨丰早就考虑到有许多人会来看电视。 春节联欢晚会,那是这时的年关的盛宴。 墨瑜靠在母亲怀里,一声不吭,三心二意地观看喧闹。 但村中来到墨瑜家看电视的孩子们却不一样。 此时,他们全部聚精会神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不算,还会咬着手指发出疑问,比在学校课堂发言还积极。 有的孩子就问:“天这么冷,那个姐姐胳膊大腿都在外面,不冷吗?” 孩子们的话,也引起堂屋内有部分人的附和,有不同见解的解释就五花八门的响起…… 最后,还是七娘一锤定音,解释说,那是录制的节目。 录制,村中的孩子并不知道什么意思。 但是,七娘的是高中生,还是原来的小学老师,说出的话,不管对不对,那就是一加一等于二,不用解释的东西。 这时候,城乡差别还是巨大的,农村老百姓只要春节一过,那就是吃了年饭就要望着田畈了。 农民伯伯开始准备新的一年的希望的种子播种。 墨瑜家也是如此。 春节一过,七娘就异常地忙活起来。 墨瑜家的青砖大瓦房已经有四年了,室内显得有些陈旧。 正月初三,墨丰开始给家里墙壁粉刷石灰,而且只粉刷了北头一个房间。 那就是梁龙的房间。 墨瑜的房间都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 正月初八,木匠上门,开始给这个卧室制作五斗柜,三面橱,雕花床等等家具。 从正月初三开始,七娘就开始带着墨瑜去拜年。 但是,这不是走亲戚,而是去那些有凤凰的人家。 墨瑜家正在梧桐树打造巢穴,期待凤凰落足。 这不是给墨瑜定娃娃亲,而是…… 梁龙是1960年出生的,只比墨丰小三岁。 在农村,梁龙的岁数真的已经不小了,而且还缺了半只胳膊。 为此,七娘也是煞费苦心。 墨丰一家,除了墨瑜外,墨丰夫妇从来就没有将梁龙当外人,现在又将梁龙当作亲弟弟或家里的孩子,操心他的亲事。 然而,现在的婚姻物质基础是越来越被看重,至于爱情,那是什么?在此时此地,没人关心。大部分人都把爱情与婚姻分开考虑。 梁龙不仅没有爱情,就是婚姻也是困难户! 缺了一只胳膊的梁龙,要找一个对象,没有大钱,很难如意的,除非女方也有缺陷。 但是,那些媒婆牵线这样的对象,墨瑜母亲是不会同意的。 在七娘看来,这样的拉郎配,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然而,在刚刚过去的一年,不管是梁龙还是墨丰,其实都属于还债的阶段,家里并没有富余钱。 墨瑜家看似万元户,可是那是包含家里的固定总资产。现在不论是高价的彩礼和结婚,还是新房子,都不是上嘴唇往下嘴唇一搭,就行的。 奔波了一个大半个正月后,定亲未果。 这不能责怪有女儿家父母势利,梁龙毕竟缺了半截胳膊。 七娘回到家中,不仅没有放弃,反而一锤定音:今年大家一起努力,给足女方家高价彩礼钱,将梁龙的婚事筹办起来。 然后给梁龙盖上新房,就让梁龙定居西山村! 墨瑜家有人反对吗? 如今,墨瑜家已经没有了外债,烧出来的每一块砖,都是扎扎实实的现金。可以预见,他家的日子已经走上了发家致富的快车道,只会越来越红火。 墨瑜还小,还不到用大钱的时候。 一年下来,家中积蓄还不能为梁龙找上一房媳妇? 家中,每每说道这事时,墨丰就会翘起大拇指,狂赞七娘贤惠! 七娘当然不会给不会夸人的墨丰好脸色,白眼多多。 但是,墨丰还是乐此不疲! 其实,就是七娘自己,见到墨瑜大了些,也会照顾自己之后,自今年也开始,也将重心稍稍偏移了出去。 她不仅开始拾掇旱地里的农作物,在砖厂忙的时候,偶尔也过去帮忙。 墨丰夫妇他们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存钱,给梁龙取老婆,生孩子…… 对,取老婆,生孩子! 那么三朝之日墨瑜推测:梁龙拐走墨瑜后养在身边,目的就是准备将墨瑜养大成人,最终换墨瑜赡养梁龙的老? 这很可笑! 如今,梁龙无债一身轻,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走路都风风火火的。 做起事来,那更加干劲十足。 特别是七娘一锤定音之后,每每听到家里说起周家姑娘不错,张家丫头也好,梁龙就偷偷地喝上一口小酒,“嘿嘿嘿”地笑着。 那幸福羞涩的面容仿佛就是含苞欲放的一朵花骨朵儿: 展开两三片花瓣,其他的还拢在一起,很想对春天说声“你好”,却又怕春寒倒灌,就将春意躲在绿叶之中,期待…… 梁龙有什么理由去实施养假子等待那虚无缥缈的养老之策呢? 孩子还是自己的好! 认贼做父,那真的错了! 梁龙,都准备落户再此的梁龙,他的生活中已经满是阳光,整日乐呵呵的。 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假设,如果这以后梁龙与墨丰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利益冲突,而且发生的矛盾不可调和…… 梁龙为了报复墨丰一家,从而导致他铤而走险,做了令人不齿的拐带人口的罪犯! 可是,他非要将墨瑜养在身边,在城里过那种苦日子…… 梁龙只是身体有残疾,脑子还是好的! 墨瑜的脑子也是好的! 第二十八章 别了,闺房 人说“发发”吉祥! 好像是的。 时间进入到了一九八八年,仿佛印证了“八八”这个数字不错。 改革开发政策也差不多已经走了十个年头了,农村的面貌变化是巨大的,至少西山村就是这样的。 本来西山村本来就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之地,基本就没有轻重工业,就是如国营粮站、供销社等都没有,当时能到墨丰家西山村窑场干活,都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如今,西山村的出村道路在政府财政支持下,那蜿蜒起伏不高的山脉已经不再是肠梗塞,在今年年初,已经有了一条崎岖的山路连接到901国道。 这时,从西山村出发,去滨城就比去河畔县城的还要近。 在农村,要致富就靠路的道理还真是道理。 往日的农家百姓手中的小活钱,只能依靠鸡蛋、泥鳅或黄鳝一类的土特产售卖,才能见到活钱流水。 现在不同了,西山村富余劳动力开始走出,见识外面的天空。 有依据国家政策外出做生意的补贴家用的。 有与村中的包工头外出挣钱搞副业的。 也有的开始跑起了运输…… 渐渐地,这些都成了一个农村家庭的经济支柱。 到了年底时,大家一盘算家底,纷纷发现手中有钱了。 此时,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起来…… 别的地方不知道,但西山村的老百姓的日子,仿佛过完一个年后,一夜之间全都暴富起来。 盖房子就是规划中第一件大事。 盖房子少不了砖头,墨瑜家就是搞窑场,卖砖头的。 在春节前后,七娘带着墨瑜忙着拜年给梁龙定亲,别人家也匆匆来到墨瑜家拜年,目的就是奔着砖头来的。 如今,西山村农家盖墨瑜家的一样的青砖大瓦房,渐渐地少了。 现在楼上楼下的小二楼,渐渐地成为当地农家的首选。 农村的农民伯伯和婶婶们,看着自家的小二楼拔地而起,个个喜笑颜开。 那些家里没盖小二楼的,虽说自家的青砖大瓦房依旧漂亮,可是心里却不平衡起来。 别人家是小二楼,高度是自家房子两个高。这是不是挡着自家的门向或风水了呢? 否则现在家里娶个亲咋这么难呢? 那也盖个小二楼吧! 他们你追我赶的情形直接促进了墨瑜家的赚钱速度,墨丰与梁龙都忙得脚不沾地,很晚才回到家里。 这时,七娘会烧好晚饭,然后将菜放在米饭的上头,用大锅盖盖好,四周围上抹布,防止菜凉了。 墨瑜也会洗好碗筷和酒杯,把一切准备好,就等墨丰和梁龙回家吃饭。 这个时候,七娘会安排墨瑜学习写字。 等到华灯初上时,一家人坐在桌上,边吃边聊,一家子其乐融融! 时间有脚,它会走。 墨瑜家的1988年的日历,一张张撕下来,还是墨瑜亲自撕下来的,眼见小半本日历的薄薄的小纸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墨瑜也想开了,该来的还会来! 毕竟这近三年来,墨瑜无时无刻不是在盯着梁龙。 但是不管墨瑜偷偷观察分析,还是主动采用诱惑、讽刺和打击等等手段,都没有找到梁龙的马脚,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随着时间进入了农历1988年,距离他上辈子推算过无数遍的时间,那真的不多了。 根据当初推断的,他与梁龙在城里生活时间,应该就是在这个岁末或明年年初的时候,距离现在,顶多也只有一年的光景了。 因为墨瑜不相信他有四周岁,还会淡忘这样生死离别的重大的事情,除非脑子有问题。 墨瑜有时就在想,这难道他真的不是重生了他自己,或者重生到另外的平行空间,或者什么其他的,诸如做梦什么的? 但这肯定不对! 虽说他上辈子对他的父母的印象无限接近于零,可是重生这三年来,渐渐的记忆碎片中恢复了一丝丝儿时记忆,难道这也是假象? 墨瑜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大,开始对梁龙的恨意却越来越少,在三朝之日一拳击碎的,在记忆的海洋深处的,晶莹剔透的,红蓝相间的冰块仿佛有了凝结的迹象。 墨瑜开始放任不管了,正如过去经历的积累让他明白作案需要动机。 任何一个恶意事件的发生,如不是九天之外的,那么至少有一个外在条件才能让该事件开始萌芽。 如果梁龙要成为一条白眼狼,那么他也必须要有孵化条件…… 如今墨瑜见到家中和睦如同一家人的模样,他的心情已经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虽说当初因为梁龙住到他家来,七娘给了梁龙一个鸡大腿,本在修炼闭口禅的墨瑜禁不住开口打鸣了! 但是到了今年,七娘大肆为梁龙张罗婚事,此时墨瑜都没有说出不同意见,只是一言不发。 墨瑜好像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虽说墨瑜自小就与众不同,可是有段时间,墨瑜还是表现出活泼伶俐的。 不过,正如小草一样,不见其长但见其增。 墨丰夫妇是看着墨瑜一天天长大的,对于墨瑜的异常早就习以为常了! 或许,这些在墨丰夫妇和梁龙眼里,墨瑜是早慧。 也许,因为墨瑜长大了,学会藏心思了。 墨瑜一家人也只能如是想。 实际上,墨瑜一点都不安静。 现在他家里一切都风平浪尽。 那美好的日子好像也越来越美,但是墨瑜的精神却越来越紧张,禁不住又开始重操旧业,小手指不停在他的大腿外侧不停敲击…… 有时,墨瑜一个人静静处,恍惚:“拥有重生这么强大的金手指,不去为国为民谋福利,不去报与桃花一处开,而是专注私人恩怨,这简直就是老母猪吃大麦,糟蹋了!” 可是,墨瑜不是枭雄,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志在天下的意愿。 特别是这重生这三年来,他已经被这种天伦之乐之美好生活,深深迷住了。 或许三朝之日真的错了,搞了一个大乌龙,但是谜底没有揭开,谜团仍在,他上辈子为什么就成为孤儿呢? 现在墨瑜愈发觉得必须将这件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否则…… 这重生有意义吗? 见到一家人走路都如同带着风一样,对未来充满美好希望…… 墨瑜只能振作精神,坚决地道:“不管是不是乌龙,还有差不多一年时间,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自己再次成为一个孤儿!” 墨瑜也一改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情况,迈着坚定的步伐,望着天边的红彤彤的太阳,迎着晨风,甩着小手,开始走向户外…… 第二十九章 羡慕嫉妒恨 农村自古就是广阔的天地,在这天地之间,座落了一个个自然形成的村落。 原来同村人的概念大部分是指这种自然村落的邻里的,而不是现在的行政村的同村人。 靠山队就是这样一个自然形成的村落,是行政村西山村下属的一个村民组。 墨瑜家就属于西山村靠山队的,他家不种田,但是与村子里的邻里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自从墨瑜开始频频外出的时候,村里人见到墨瑜的次数就多了。 一见到墨瑜,他们不由自主又与自家的孩子默默比较起来。 这时,他们又忘记了忍住没有说出口“自家的孩子不是不优秀”的想法了。 墨瑜吃的好,所以三岁长得如同五六七八岁的样子…… 可是自家孩子吃得也不差,家里好得都紧着他。 为何年岁比墨瑜大身体却不如墨瑜彪悍呢? 墨瑜早就会加减乘除、唐诗宋词了。 如果说是七娘是曾经的西山村老师的功劳,那为何自家的小孩上了小学,也有老师教导,百分的五星的很少,在作业本上不是oo就是xx呢? 这与他们的希望的距离很大,不自觉地喟叹起来! 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墨瑜今年在七娘按部就班的情况下,小学课程正式宣告结束,初中课程,七娘都准备摆上了。 好在村里人不知道这个事实。其实在墨瑜家中,除了墨瑜和七娘外,就是墨丰与梁龙都不知道墨瑜学习的进度。 但是,在墨瑜家中也有七娘也有所不知道的。 墨瑜是重生的,在见识、意识和记忆上,拥有旁人无可比拟的优势,不说小孩子,就是许多大人都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只是墨瑜隐藏得很好,墨丰夫妇与龙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每每发现墨瑜的别具一格的优秀,他们欢喜地只在家里暗自骄傲。 在外,七娘已经严重警告过墨丰,不准再发生“神童二子”的故事了! 就是这样,墨瑜微微外露的东西已经让村里人望洋兴叹了,如果墨丰再出去实话实说,不,哪怕再谦虚一下,都会让人觉得这孩子怎么不上天呢? 如果听到“墨瑜是有口皆碑的好孩子”的话,墨丰只得委屈地笑笑,王顾左右而言他。 因为此时墨丰还不能刻意谦虚否认,因为否认也否认不了。 刻意谦虚否认就意味否决了同村人的眼光,那话题立马会变得火上浇油,变成树大招风,是与太阳肩并肩了! 其实,现在靠山队的村里人还好,常常见到墨瑜,已经羡慕到麻木了。 但不是靠山队的人就特喜欢询问墨瑜是好孩子的情况。 他们不常见到墨瑜,不能亲眼目睹,亲耳所闻,只能听风传,让人羡慕。 当然,墨瑜也不缺乏羡慕嫉妒恨的人……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农村,小伙伴们众多,而且个个都是孙猴子,爱玩闹。 而此时墨瑜呢? 七娘去河边洗衣,墨瑜在七娘旁拎个棒槌,尾随母后,和母亲有说有笑道,嘴里还在哼唱:“在希望的田野上……” 你让那些吃饱饭就没有影子了,到了吃饭时间却因为玩什么火柴皮,叠四方之类的误了时间的,恨不得架起高音喇叭去喊这群熊孩子们回来吃饭的,村中那些孩子家长们怎么办? 原来,或许偶尔被家长们找到,扭一下耳朵,偶尔责骂一两句,但还会给块糖吃。 现在,小伙伴们只会被扭耳朵,糖没有了,变成了狠狠地责骂,常有。 特别是这时农村,孩子们娱乐活动十分少,体育设施基本没有,孩子们旺盛的精力就投身到儿时游戏中来。 他们会在如玩官兵捉贼一类的游戏,滚铁环比赛,斗鸡等激烈运动中发泄。 然,这些都容易引起纷争。 孩子们就常常鼻青脸肿,甚至衣服还破了一个大口子…… 这时农村不算很富裕,小伙伴们鼻青脸肿还好些,能够自己恢复。 大人一般心疼归心疼,但是能够接受……小孩子跌打跌打就会成长起来的。 衣服破了,那么新衣服就需要补一个补丁,或者需要花钱买新的,有点心疼……要给孩子一个教训,家长心里更不痛快。 而此时墨瑜呢? 七娘去菜地里种菜摘菜,墨瑜也在一旁扶扶黄瓜架子或者捡几片菜叶,说着“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 你让那些疯来疯去的,一身却如同泥猴一样的,队里孩子们家长何以为堪? 西山村靠山队的家长们,天天看到墨瑜,再比较自家的孩子,心里滋味就不好受了。 和墨瑜同龄的人还好,毕竟只有三个年头,还是父母眼中的惯宝宝,家长们这就不比较了。 但是,那些五六七八岁,甚至年龄远远超过墨瑜年龄的孩子就遭殃了。 虽然,现在,一般的,孩子大都是独子的多,家长舍不得打孩子,大都以口头教育为主。 但是…… 如果不是在靠山生产队,孩子们这些事情,那都是属于天性,属于正常的,家长们可能管都不去管。 哪怕是孩子们犯了一些小的错事,他们的父母或许都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认为孩子还小,孩子们大都是这样的。 现在,在靠山生产队就不行了。 因为有了墨瑜存在,那就是榜样,有了比较,就有了优劣。 于是,家长们脾气都开始暴躁起来。 口头教育不行,那就竹笋炒肉体罚,棍棒之下出孝子…… 这时他们也顾不得什么了。 而且,就是一向异常护短和疼爱孙子的爷爷奶奶们,一听到孩子家长拿出墨瑜这个榜样来,他们也不去阻止家长们,任由他们儿子体罚他们的孙子…… 有时,这些爷爷奶奶还要求这些挨打的孙子们,要向墨瑜这个榜样学习,语重心长地唠叨个不休。 就是这样,渐渐地,墨瑜还是成了靠山村民组,也就是靠山生产队的孩子们眼中钉,肉中刺。 孩子们都有自尊心的,墨瑜被列为榜样,如果如雷锋叔叔一样,那就算了。 但是,墨瑜就活生生地存在他们身边,而且实际年龄比他们还小,他们就羡慕嫉妒恨了。 于是,村中就一个聪明大胆的孩子吴奇勇出了一个馊主意,去教训一下墨瑜,出出气。 第三十章 谁教训谁 给墨瑜一个教训的事情如同油锅滴入一滴水,瞬间就在靠山队这个自然村落小伙们们中间炸开了。 夏日的午后,三五个人邀约一起来到村口的老槐树下。 这是一棵有百年的树龄的老槐树,树身皲裂着大口子,枝叶一点都不茂密,稀稀疏疏的。 陈睿问吴奇勇道:“勇子,多少人?” 吴奇勇的名字虽然带有勇字,但干事却一点都不勇敢,他率先联系的就是村里十岁左右阶层的孩子王陈睿。 吴奇勇说道:“说了,应该都来……” 话未说完,一阵风吹过,“噗噗噗”掉下好几肥大的宛如毛毛虫一样却无毛斑驳的树虫。 吴奇勇吓了一大跳,陈睿拿起手中竹棍猛地往下一扎,嘴里还絮絮叨叨说:“扎死你,臭二子,插死你,臭二子……” 闻言,其他几个孩子也学着今年已经十岁的陈睿样子开始乱扎虫子。 渐渐地,大槐树下又陆陆续续多了许多孩子。 还有几个穿着花衣服,扎着羊角辫子的小姑娘,远远地围着大槐树,踌躇在大槐树树冠笼罩的范围之外。 又长又肥的斑驳的毛毛虫对于这些女孩子来说,显得将这次聚会地点设立在大槐树考虑得有些不妥当了。 然吴奇勇与陈睿一伙人坚持认为此地是好的聚义之地,她们又舍不得不来,只好畏畏缩缩在大槐树外围逡巡。 毕竟村里的小伙伴们今天很少有不来的,他们也因为墨瑜在村子里存在,挨过不少打。 最让他们可气的是,他们的家长竟然一边打他们还一边让他们向墨瑜这个坏人学习,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家一听,都纷纷诉苦起来,接着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揍墨瑜一顿,那样他们会开心不少…… 这时外面的小姑娘们也欢呼雀跃,开口支持道:“就是,就是,一定要打他一顿!” 聚会变成诉苦大会,接着又变成了同仇敌忾的聚义大会,替天行道。 要消灭墨瑜,他们也知道这不可能。但是打一顿,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那么,谁将墨瑜引诱出来? 这群孩子中稍大一点的孩子王陈睿问出让大家鸦雀无声的话来。 墨瑜很少单独活动,大部分时间都和七娘在一起。 然而七娘,那是什么人物? 曾经的西山村的小学老师! 虽然七娘基本只教五年级两个班级的语文,但是小伙伴们有几个大的曾经都见识七娘的威风的。 那时他们还在西山村小学一年级,对学校制度不熟悉,看到学校学哥学姐在课间排操时乱糟糟的,他们也跟着玩。 这时,七娘出来,嘴中哨子还没有响起来,霎那间,这些学哥学姐霍然变色,乖乖地排得整整齐齐的。 他们会问学哥学姐们为什么? 学哥学姐们低声说介绍说他们学哥学姐也是这样的。 后来,他们才知道七娘不教书后,虽然没有母老虎的柳树条的雌威威胁了,但是曾经每年都是渡口乡小学中语文排名第一的名头渐渐不属于西山村小学了。 每次校长开学生大会时都会说出七娘的名句:“学习如同烧锅,世上就没有烧不热的锅,没有柴火用胸口焐也要将它焐热!” 如此一来,不说孩子怕老师都是如同老鼠怕猫一样,至少村里小伙伴们敢于捋虎须的人目前还没有! 平时他们也只能恨恨看着墨瑜,明目张胆地龇牙裂嘴都不敢,更不说现在去引诱墨瑜了。 大槐树又是一阵微颤,几天大树虫跌落在地,四周女孩子尖叫着跑得更远,陈睿叉起一条树虫,说道:“勇子,你平时鬼主意多,现在就你去吧!” 吴奇勇如何愿意,他眼珠一转,说:“我们分批盯梢,如果狗二子落单了,及时报讯,然后齐齐打一顿,呵呵呵……” 这个主意一出,小伙伴们齐齐举手同意,都仿佛看到墨瑜被按在地上求饶的样子,大家都开心地笑起来。 盯梢,看看墨瑜什么时候落单,小伙伴们开始分工协作,准备同仇敌忾地教训墨瑜一顿。 此时的墨瑜并不知道这一切,哪怕他是重生的。 其实,谁能想到呢? 而且墨瑜是独立的个体,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呆在七娘身边,他注定逃脱不了小伙伴们的围困! 就在今年六月初的一个星期天,墨瑜与七娘去了菜地,七娘看到地里菜干涸快要枯死了,墨瑜就自告奋勇回去给七娘讨水桶。 很不幸,墨瑜恰好被发现了,就给队里十来个孩子围上了。 这里有五六七八岁的,还有十来岁的,他们虎视眈眈盯着墨瑜,个个摩拳擦掌,仿佛就要把墨瑜撕碎吃了下去的模样,架势凶悍。 墨瑜诧异极了…… “难道是这些孩子与自己打架,造成家长们之间纠纷,从而造成他上辈子成了孤儿的缘故?” 这些日子,墨瑜推测他上辈子成为孤儿原因,推测了很多种版本,都在一一印证中,此时见到他莫名其妙地就被村里一群孩子围上了,顿时人就恍惚起来。 瞬间,墨瑜脸色潮红,脸部柔和的肌肉绷紧,如钢铁一样块块隆起。红红地嘴唇紧闭着,睁大的双眼,都快成圆形了…… 此时墨瑜仿佛变了一个人了,文质彬彬的模样再也看不到了,不长不短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着,气势陡然升了起来,而且是一种择人而噬的凶神恶煞的模样。 一些年岁小的孩子,心理素质不强的孩子,被墨瑜的眼光逼得节节后退,要不是人多势众,早就撒腿而逃了。 墨瑜摆出姿势,没有立即动手,立地环顾一圈,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心道:“在靠山队里的人家,还没有这样的家庭存在……” 看到周围的孩子们只是虚张声势,墨瑜冷冷地笑了。 气势一松,嘴角一丝不屑出现,掉头,起步就要离开。 而这些围攻墨瑜的孩子们中,那些大点的孩子就被墨瑜不屑一顾目光刺痛了。 于是,在陈睿领头之下,张牙舞爪的,叫嚣着冲上来…… 墨瑜虽然清醒了,但是…… 那些大的孩子,墨瑜根本就不要与他们比力气,如蝴蝶戏花丛一样,扫、推、勾、踢、打,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打翻在地…… 这是刚到夏天不久,天气有些炎热,但十来岁的孩子已经不穿开裆裤了。 墨瑜就扒下带头的孩子王的陈睿的裤子,捡起抽陀螺的鞭子,狠狠抽他的屁股。 抽一下,看一下周围距离不远的孩子。 再抽一下,再看看。 初夏的风,和煦,空气中还有菜花香味飘荡,可是看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墨瑜,却是如此的凶残,有的小孩自己内心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哇、哇、哇”被打的孩子还没有哭,旁边看着的稍小孩子却哭起来:“妈妈——” 这时,终于有孩子被哭喊惊醒过来,回家找妈妈去…… 有了第一个带头逃跑的,后面其他孩子们也会反应过来,顿时一哄而散,吴奇勇夹杂在众人中间也落荒而逃! 墨瑜看到陈睿趴在地上咬牙一声不吭,只是低声啜泣,眼泪直流。 他扔掉鞭子,头也不回地回家了拿水桶扁担去了。 当然事后,其中也有不少受到惊吓的孩子,跑回家状告墨瑜的。 可惜的是,他们的家长不仅没有到墨瑜家去闹,反而狠狠地,又将自家的孩子打了一顿。 自此以后,在靠山生产队,那些孩子再也不敢与墨瑜较量了。 那些喜欢看电视的,家里没有的,也不到墨瑜家来了。 小伙伴们对墨瑜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敬而远之。 不过,渐渐地西山村的小学老师们相互交流时,个个都对靠山队的孩子啧啧称奇。 西山村靠山生产队的孩子们,在学校学习不是个个都是拔尖的,但是却是最勤奋的。 至于纪律也不是最好的,但是他们之间却更为团结。 现在的孩子喜欢打野架,靠山队的孩子就很野,也很凶。 在西山村小学内,基本上就没有哪个生产队的孩子敢于与靠山队孩子放对的,不管是单打独斗还是群体队战…… 第三十一章 献殷勤 这件事情突如其来的发生,又突如其来的泯灭,村里人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七娘,墨瑜更不会告诉了。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现在不仅村子里人看墨瑜,带着是一种复杂的情绪让七娘有些警觉,就是时间也会将这件事情还原部分真相出来。 就在这个事情过去大约一个多月的时候,那天,七娘去了河边洗衣,墨瑜也跟着去了。 墨瑜站在露出深深的河床上,抛着石子,击打着浅浅的河水。今年的大沙河缺水得很,自春节过后,到现在基本就没有下过几场雨水。 这时,一起在河里洗衣服的陈家大娘,乐呵呵夸耀说:“勇子他妈,听说你家孩子这次期末考试年级第三呀,真是靠山队的蝎子粑粑独一份呀!” 吴奇勇的妈妈岂能不知道陈睿妈妈说的是怎么回事? “小勇才在二年级,不像小睿,三年级考了年级第十名,了不得!” “唉,平时这孩子根本就不爱学习,自从那次挨打之后,每天晚上学到十点,喊他睡觉,他都不去睡,这事多亏了墨瑜!”陈睿的妈妈乐呵呵地说道。 七娘闻言就愣住了,诧异看着陈睿的妈妈和吴奇勇的妈妈,满脸疑惑不解。 吴奇勇的妈妈却惊讶说道:“仇老师,你不会不知道吧?” 七娘心头如同小鹿一样,有些慌张地问道:“小睿成绩考得好,和我家的墨瑜有什么关系?” 陈睿的母亲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道:“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小睿被你家墨瑜打了一顿,他爸知道后又把他打了一顿。结果,没料想这孩子突然就变得爱学习起来,这次靠了一个年级第十,上初中那就有希望了……” 吴奇勇的妈妈急忙插话道:“什么叫有希望?那是板上钉钉,稳妥又稳妥了。” 此时七娘心里才平静下来,不过人却沉默了,快速洗好衣服,回家开始审问墨瑜,究竟怎么回事? 对他母亲的问话,墨瑜只是简单叙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现在羡慕嫉妒恨词语还没有发明流传出来,但七娘是做过老师的人,岂能不明白孩子们心里? 墨瑜被欺负了,七娘很想为墨瑜出头。 但实际上呢? 结果墨瑜又欺负了别人,而且别人家长对墨瑜还感恩戴德的,从村子里人复杂眼神里,仿佛还希望墨瑜再次教训一下他们家熊孩子…… 听完墨瑜的话,七娘哭笑不得紧搂着墨瑜说道:“瑜儿,以后要先礼后兵,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才是强大的方式。” “妈,为什么家里亲戚不和我们家来往呢?”墨瑜仰着脸笑着,问得很直接。 其实墨瑜一直不想问这个问题,觉得天下有父母在就可以了。 可是随着心中疑团越来越大。这么长时间,他只是略略知道了一些,现在遇到话头,禁不住直接问起来了。 七娘的脸色一淡,说:“根源还是因为穷吧!等你大了,你就明白了。” 虽说七娘没有讳疾忌医,但也只是简单与墨瑜说了一些,还都是从根源上解释这个事情的。 至于具体发生的那些事情,七娘并没有说得太多。 墨瑜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背后论人长短,可是时代的差距造成这个时代的成年人思维与后世成年人思维决然不同,有一些共性但更多的是壕沟。 听后,墨瑜依旧云里雾里,许多东西还是不明白。 这几天,墨丰忽然发现墨瑜好像对他十分殷情起来。 墨瑜家砖厂,今年活计实在太忙。 现在夏天到了,白日时间长,墨丰与梁龙加班加点地干活,回来时比较迟。等他们吃晚饭时,天上已经星斗满天了。 这时早早吃过了晚饭的墨瑜,会呆在墨丰一旁,殷情地给墨丰扇扇子。 一旁电风扇不服气地摇着头,不满地吹着气,发出“呼呼呼呼”的声音,仿佛提醒墨丰墨瑜无事献殷勤,要注意点。 墨丰夹起一粒黄豆,咯嘣一声,咬碎,然后眯上一口白酒。他要不是坐着的是叉凳,没有靠背,准保他会舒服躺下去…… 平日里,在他们家,这样的待遇,实际上只有七娘才能有。 现在,如此好运转到他的头上了? 墨丰岂能不舒坦?但心里却随意地想着: 今年墨瑜三周岁生日,他特意去城里新华书店买了一套《霍元甲》小人书,作为礼物送给了墨瑜。 难道是这个原因? 这也不对呀!过去不也给他买过《铁道游击队》的小人书吗? 墨丰十分自得拉长喝酒的时间了,又眯了一口酒,心道:“管他呢?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一旁也在喝酒的梁龙早就喝下三杯约一两酒的样子,见到墨丰怡然自得的继续喝着没有喝完的酒,嘿嘿一笑,他站起来了,去厨房盛饭。 不过进厨房门时,还扭头看看墨丰,忽的,他笑了! 这时七娘正在堂屋里看着电视,看到墨瑜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在她身边,不自觉就将眼角偷看这一对父子。 然后她也笑了,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 如今,她见到墨瑜学习进度太快了,有意放缓了墨瑜的学习节奏,渐渐将学习时间挪到了早上,避开夏天晚上的炎热和蚊子。 而且墨瑜渐渐大了,七娘也不再防火防盗防墨丰了。 晚饭终于结束,七娘开始忙起了家务,梁龙却去接班看电视,墨瑜却拉着洗过澡后墨丰给他讲故事! 墨瑜家院落挺大,靠西北是两株葡萄树,占据了这一角的天空。 因为干旱,有些卷叶的葡萄架下放着一张竹床,墨丰就舒服地坐在上面。 此时,他正不顾炎热地将已经很沉重的墨瑜放在他的大腿上,扇着芭蕉扇,陪着墨瑜看着这院落天空的四角夜色,数星星。 其实这个时候,墨丰慢慢明白了墨瑜献殷勤的其中奥妙,墨瑜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打探他们家过往的事情。 虽然许多事情,墨丰自己都快忘记了,但是被墨瑜一引二引地就戳到了痒处。 在不知不觉中墨丰将这些过往的事情告诉了墨瑜,包括他怎么能将七娘娶到手的…… 虽说墨瑜每次费心费力从他父亲嘴里掏出一些话来后,经过印证一番后,发现与他这三年多来时间观察琢磨的地方都差不离,实际上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此时,墨瑜也觉他如同进入了一个梦幻的空间,找不到出口。 那个战斗的灵魂整日舞刀弄枪,打来打去都是在虚幻中与自己战斗。 那些不管是逝去的,还是将来的,仿佛都和现在扯不上关系。 但人如饮水,冷暖自知。 有些事情,墨瑜知道肯定是真实的发生的,可是他不能说出口。 哪怕很隐晦的说出来,不说会引起七娘与墨丰的担心,就是说了他们也无法给出一个正真的答案。 假设墨瑜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成了孤儿,还与梁龙一起生活在城里好几年,可是你们都到哪里去了…… 七娘与墨丰能够回答上来吗? 除非墨瑜告诉墨丰夫妇,他是重生过来的。 但他们信马?有意义吗? 就是他们将梁龙绑起来拷问一番,梁龙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要是能够这样简单,墨瑜难道不能将梁龙弄虚弱了再用催眠的办法? 其实梁龙与墨丰夫妇一样的,对未来将要发生但还未发生都是一无所知。 况且,墨瑜越来越觉得梁龙不是那个贼! 就在这时,靠山队突然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却又如此平常的事情。 这件事情发生很如此突然但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第三十二章 兄弟阋墙 时间到了1988年,得益于国家改革开放政策,农村老百姓吃饱了肚子,开始有了余钱。 国家经济发展,农村富余劳动力开始进城、做生意,进工厂做合同工…… 渐渐地,在外面挣到的钱超过在家务农的收入,慢慢地这些收入成了家庭的经济支柱。 可是村里的老百姓们还是对那时吃不饱肚子日子,仍心有余悸,这样,承包的责任田还是被当作农家的命根子。 一到农忙季节,出外的劳动力就如同候鸟一样,开始从外往农村家里赶,和现在过年过节回家的状况差不了多少。 其实外出的劳动力回家,不说工资减少,就是路费都是一大笔开支,算起经济账来,根本不合算。 然,他们依旧要回来,年年如此! 就是为了种田,为了他们家的命根子。 挨饿的日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也许他们有些人并没有经历过,可是他们父母严厉要求,却不能不听…… 春夏之交的小农忙还好些,只要将水稻田的禾苗栽种下去,小农忙就算结束了。 但是到了小暑大暑这个时间段,在西山村那就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季节。 双抢到了! 抢收早稻,抢种晚道,其间还有旱地农作物要照顾,分田到户后,在此时家家劳动力都是不足的。 在外搞副业的人,这时基本都要回来帮忙。 然而,今年回家双抢种田更加不合算。 早稻刚刚收割完毕,晚稻的秧苗栽种也是勉强地栽种下去了。但是能否有收成就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如今的农耕文明还是和老天爷的面子息息相关的。 今年的上半年,老天爷就特别不给面子,自过年之后,滨城地区根本没有下什么雨水,大面积干旱。 本来西山村这一带一直是不大缺水的,毕竟流过此地的有一条宽阔的大沙河。然今年大沙河也恢复了大沙河名字的特征,黄沙满地。 西山村今年也缺水了! 靠山队的村头村尾大部分地方都是光溜溜,一些冒着黄绿的地方,老牛过去去啃却啃不起来,急得老牛们“哞哞哞”直叫唤。 西山村一直是农耕文明主导的地方,西山村日子穷困,但是不是遇上这样的特别严重灾年,一条大沙河还能维系一地人的生命。 如今天晴少雨,土地干涸,本地的母亲河,河床干瘪,**稀少。 四地里植被荒芜,那些地势高的水稻田都裂开了嘴,嗷嗷待哺。 水稻,水稻,没有水,那还能长稻么? 缺水,枯萎的不仅仅是水稻,那枯的更是是老百姓的命根子。 靠近大沙河的水稻田还好些,虽说往日水流湍急的大沙河如今已经变成涓涓细流小溪,村里的农民还开始在河床上挖坑蓄水,然后利用水车、水泵等工具从河里汲水灌溉。 但是,距离大沙河较远的地方,麻烦了。 农民伯伯不想放弃这些水稻秧苗,一般只能依靠担水、抬水灌溉那些正在活棵的水稻。 如此低下艰苦的劳作方式,难道新时期的农民伯伯还能回到古代农耕文明时代么? 实际上,农民伯伯也不愿意。 如今不是建国初期的大集体制度,而是改革开放后的联产承包责任制时期。 虽然集体农田变更为责任田后,农民多劳多得,爆发出狂热的劳动热情,但是某些方面的缺点也开始放大了。 本来,联产承包责任制最主要的就是将大集体的农田分田到户,责任到人。 首先就是将集体的田地按分等级处理,区分出好田与孬田的地块。毕竟不同的田地产出不同,分田到户责任到人后,田地里收多收少与每家每户息息相关。 大家在确定好田地的等级后,根据家庭人口数量,分配田地。 为了确保家家户户都有好田与孬田,大家采用相对公平的抽阄子方式,决定好田与孬田的归属。 这样一来,各家各户的水田并是不连在一起成片的,每家每户的水田犬牙交互,零星散乱。 如果风调雨顺之年,大家各人干各人的,没有纠葛。 但是,遇上灾年,那就有问题了。 如今年的大沙河的水量严重不足,必须挖坑蓄水才能汲水。 但是,水车或水泵一起动,不要多久,蓄水坑里的水就不足了。 这时,必须等水坑蓄满水,然后再次启动水车或水泵。 这启启停停不仅伤水泵,而且浪费时间。 最关键的是,一天下来,可能汲上来的水可能都不能流到自家田里。 这些汲上来的水不是在水路中消耗了,就是流到靠近沟渠的其他人家水田里面去了,还不如手提肩担来得利索。 造成这样结果根本原因就是农村水利兴建工作质量的缺失。 本来在建国后,西山村依靠大集体制度,一到农闲时节,各行政村组织各生产队的村民社员参与兴修水利。 将灌溉农田的水路沟渠新建得齐齐整整,应付旱灾水灾等自然灾害…… 那时农村水利兴修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如果有人出工不出力,沟渠没有修好,被监督组发现,那么他的工分就没有了。 工分没有了,那他家里粮食更不够吃了。 没有粮食,家里孩子不能喝西北风不是。 工分就是当时大集体分粮食等的重要依据。 老百姓出工也出力。 可是到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时期,虽然一到农闲,大家依旧兴修水利,可是出工不出力的情况却比比皆是了。 这不是那时的老百姓就比现在的老百姓素质高,而是现在农民生活好了很多,和喝不喝西北风关系不大了。 毕竟工分这个东西已经不与一家老小的性命攸关了。 于是,农村兴修水利的水路沟渠质量直线下降,这么多年下来,根本就藏不住水。 如果还是在大集体,水路差了,沟渠漏水,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如今都分田到户了,谁舍得呢? 在大集体,大家还能协商决定,保一片稻田,放弃一片稻田,吃不饱肚子大家一起吃不饱肚子。 如今除非放弃这块水田,但,谁舍得呢? 他们只好采用肩担手提这种效率极端低下的劳作方式挽救那距离水源较远农田水稻秧苗。 实际上,农民,靠天吃饭的农民,都是同一个阶级的难兄难弟。 难兄难弟们不仅要与天公不作美来斗争,或许不经意间,不辛的事情也在他们兄弟之间中间发生。 在蜿蜒漫长的大沙河河道上游,有一个不是西山村的生产队,却和靠山队毗邻的,他们队里人见到天干旱,河水缺失,出了一个馊主意。 拦坝蓄水。 这样一来,河流里明水暗水就大部分被节流了,在下游的靠山生产队如何能够忍得了? 先是争吵,无果后,靠山队的人就组织人马偷袭破坝放水…… 第一次,靠山队得逞了,大家都得到了一大堆水。 靠山队的人就感觉到,既得利,又出气。 这几天,村里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是不是组织第二次偷袭。 墨瑜听到这件事情后,觉得实在不靠谱,第一次能够偷袭破坝,第二次还能那么容易? 然,就在靠山队第一次偷袭得手之后大约七八天的样子,鸡叫已经两遍的时侯,在睡梦中的墨瑜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吵醒。 第三十三章 外御其侮 朦胧中,墨瑜听见外面有人喊墨丰墨厂长…… 再仔细一听,这声音是靠山队原来老队长发出来的。 老队长也是墨瑜比较熟悉的,是队中一位和蔼的老大爷。 墨瑜这时奇怪了,都快到凌晨了,喊他父亲墨丰干啥? 转念一想,墨瑜大惊失色,霍地,就爬了起来。 这时,墨丰家左右两个卧室的电灯都亮了。 墨丰穿上长裤,套上褂子,穿上黄色解放鞋,拉开卧室的门,突然看见中房内,一个小人影堵在那儿。 这是墨瑜! 墨丰十分惊讶,慌忙蹲下来,抱住墨瑜问道:“二子,惊醒你了!” 墨瑜木着脸,张着双手,就是不言不语。 这时,七娘穿好衣服过来了。 北边,龙叔也拖着鞋过来。 借着卧室中灯光,大家看到墨瑜这个架势,家里人不由都莞尔起来。 “笑,笑什么笑,不准出去!”墨瑜虎着脸说道。 墨丰夫妇与龙叔笑声一窒。 墨瑜卖乖雷人的话,懵懂的话,脱线的话,什么样子的话,他们见了不少,但是这种严肃的说话方式,还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少见必然多怪! 七娘以为墨瑜受到惊吓,就想抱走墨瑜。 可是,一直表现出唯七娘马首是瞻的墨瑜,今天可是违背了七娘的意愿,不再听七娘的指挥。 墨瑜就紧紧抓住墨丰的衣裳,如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松手。 这时,大家才发现他们理解错误。 大家心里纳罕,墨瑜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其实,这时的农村,在白天,此时家家户户都不闭门。 村里队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特别那些公共的事情,那就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白日里,河边洗衣的大娘们一边漂洗衣服,一边家长里短。 菜地里的小媳妇们也不示弱,一边干着活,一边谈笑风生。 就是那些扛着锄头的农民伯伯们,往往碰到一起,在路边立站立,相互打声招呼,换吸两口烟,然后聊天的话,自然不自然地扯到近期的焦点事件来。 前几天,墨瑜耳闻到了靠山队里组织人员偷水成功。 今天晚上,老队长这一喊人,墨瑜一琢磨,很快明白了。 靠山队的人昨天晚上肯定又故技重施了。 当然他们都不是傻子,靠山队的人肯定觉得能够偷袭到最好,偷袭不到,那就正面破坝放水,出气! 这样一来,双方肯定会干起来…… 这时天都快天亮了,这肯定不是让父亲参加偷水活动。因为群体组织前要提前通知,开社员会的。 现在墨瑜家现在不种田,队里这种社员会基本上就不参加。 如今老队长来喊人,墨瑜思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靠山队吃亏了,现在喊人去报复,参加群架。 这种群架违法,还是乱打,这里不可预测的地方就太多了。 群架有风险! 墨丰虽然身强体壮,还是退伍兵,可是架不住人多,毕竟墨丰又不是铜头铁臂的超人。 墨瑜十分疑惑是不是就是因为群架事件导致了家里出现悲剧?但不管是不是,墨瑜都不想让墨丰去冒这险,就护住了! 龙叔缺了半只胳膊,但是他心思不缺,立马明白了墨瑜的意思,点点头,说:“大哥大嫂,我去吧!一家一个人也就是一个意思……” 梁龙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准备出去。 墨瑜听到龙叔的话,心里一暖。 但是他眼急手快,一把抓住龙叔披在身上的确良衣裳,喝道:“你也不准去!” 龙叔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就是顶替墨丰去。 他是个残疾,如果发生了乱战,他可以退后一步,耍滑头,没有人会指责一个残疾人的。 此时墨瑜更加确认,根据龙叔的表现,自己上辈子成为孤儿,真的可能另有原因,只是他还没有发现而已。 但是现在还是那句话,群架就是违法乱战,不可预测的地方太多了。 墨丰家水田是村里人代种的,粮食收获多少都不关墨丰家什么事情,墨瑜不愿意父亲出头,就是龙叔,有风险,那肯定也不能去! 墨瑜就张开双手,一手拉住一人,严肃地看着家里人,解释道:“我们家又不种田,为什么要参加这种不合法的事情!” 墨瑜的话根本就没有逻辑,或者说就是错误的…… 因为如果他家种田,那岂不是说就可以参加这种违法的事情? 墨瑜家里三个大人面面相觑,愣了片刻,最后还是七娘,半蹲下来,认真看着墨瑜一会。 七娘温言解释道:“瑜儿,靠山队是一个大家庭,不去是不行的。我们家住在靠山队,靠山队就是我们靠山。正如古人所说的‘人打我叔,我为我叔;叔打我父,我为我父……’墨丰是男人,这必须要去的……” 如果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用在这里肯定不正确,但是七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墨瑜能够理解这些,可是,想让墨瑜支持,那不可能,这里有危险! 然而七娘的话更没有错,这可是两个生产队村民组的之间群架,不去是不行的。 不管此架时结果如何? 只要墨丰家有男人,却不出面,那么村子里的人,他们的吐沫星子会让墨丰一家人抬不起头来。 最终结果,大家都会敬而远之。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墨丰家的小鸡仔、小鸭子等家禽外出,立马会消失不见。 如果这时要寻找,这家禽肯定是在队里某一家人的锅里。 而且,他们还会吃了这样的小鸡仔,还会一边吃一边骂墨丰家人,是典型吃了碗里的肉,放下筷子骂娘的那种。 所以…… 这件事,墨丰必须出头! 但是,墨瑜心中纠结:如果上辈子也是这样情况,会不会是因为父亲在群架中失手打死了那个队的人,导致别人的报复呢?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让龙叔去? 也不能! 如果不死梁龙拐带自己的,那他还是恩人。 自己如何能够让龙叔冒这个险? 墨瑜的脸色起伏不定,看向家里三个大人。 虽然此时墨丰与龙叔没有拨开自己的手,但是他们表情,墨瑜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不去一个人,还真不行! 难道他们都不明白这是违法的事情? 母亲也是高中生,做过老师,这时真的算个文化人。 然而,七娘并没有去阻拦这件事情。 环境如此,墨瑜知道这事情,拦也拦不住了。 如果自己也跟着去呢? 这一点意义都没有,说不定到时,他变成了父亲或龙叔的累赘! 墨瑜心里挣扎着,猛然,心中一动,他是是不是过于杞人忧天了。这个毕竟是队里的事情,不是私人恩怨,还有政府会不阻止? 再者…… 墨瑜松开两手,抬头看着龙叔与墨丰,墨瑜坚决地说:“你们俩都去,要背靠背。” 一般出现这样情况,一个家庭只要出一个男人就可以了。 但是,墨瑜还是坚决将龙叔指派了出去。 在冲突中,多一个贴心人就多一个照应,危险却少了一分…… 假设如果真的出现乱打的情况,墨瑜相信,这两个人都是退伍兵,配合在一起,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墨瑜坚定的话很短,但是一家人都明白了墨瑜的意思,微笑地点点头。 七娘紧紧地抱起墨瑜回房,龙叔与墨丰一人拎起一把铁锹,随即出了门,随着队里的老队长走了。 其实,等墨丰与龙叔到达现场,政府的人和公安民警也已经到了,械斗已经被压制了。 纷争已经是尾声。 双方其实都没有道理,只是各执一词,揪着对方错处,双方相互辱骂和对峙,想辩一个上风而已。 然而,悲剧却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不仅双方都有社员村民受伤的,而且对方生产队中有一个社员村民脾脏破裂,抢救无效,悲哀地去了。 仅仅为了水源,就出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件。 死了人,在后世那是不折不扣的轰动全国的大新闻。 可是在当时,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少见,很多借口就是归咎在村民愚昧之上。 实际上,根源还是农村穷,而且村民穷怕了! 这起事件的处理结果,也就是靠山队赔了一部分丧葬费。 责任人?谁也不会承认那是他下的手,就是对方村里人的社员村民有怀疑,有发现的,但是他们都不会去指证。 因为这些参与的人都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出来的。 实际上事情一过,他们也冷静下来,他们自己也后悔了,日子还要过下去。 墨丰一家的生活在事件之后更没有什么影响。 这时老天仿佛也知道它做错了,一场久违的大雨倾盆下来,可是洗刷不去悲剧的印记。 两三个月之后,这件事件的始末原委以及悲剧的消息原原本本地传到墨瑜耳朵中来。 “真是一个悲剧!” 沿着回家的小路,听着村中的风言风语,墨瑜仰起头,望着西斜的日头,呼吸着金银花枯了后淡淡的香味,墨瑜无奈发出一声感叹。 这时国家法制宣传还没有完全普及开来,合情合理的事情不一定合法。 这时法制建设更是任重道远,社会治安环境,特别是农村,监控预防手段缺缺,总体上还是那样不完全尽如人意的,地痞流氓的恶势力现在还有不少…… 蓦然,墨瑜一顿,就感到天边的日头忽然被一块扭动变幻的灰白的云彩侵袭,部分的太阳的光芒被遮住了。 假设家里是遭遇恶势力…… 墨瑜就宛如听见一声“啪”,心碎了! 第三十四章 空穴不来风 村间小路蜿蜒却不崎岖,村口的风和煦却不猛烈,墨瑜人脸色是安静肃穆的,心情却是如同巨浪滔天…… 抬腿,抬腿,墨瑜宛如百米冲刺一样,疯狂地如风一样往家里冲去,推开院门…… 院内的鸡群也是一阵惊愕,慌张地“咯咯咯咯”叫个不停,那条黄狗冲出狗窝,看着家里的小主人,伸出舌头就要舔墨瑜。 “家里遭遇恶势力,父母担心自己被威胁或被害,就托付龙叔,将他带出来,远走城里避祸。然而,他们自己却被暗害了……” “家破人亡!” 墨瑜简直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 上辈子为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苦苦追寻了几十年,无果。 重生后,墨瑜发现自己父母都在,家境不差,没有可能主动抛弃自己,除非弄丢了自己,应该是陌生的拾荒者龙叔捡到了自己。 然而,这时墨瑜却发现自己临死时都在思念、怀念和挂念的,一直善待自己的龙叔,此时却在自己的家里,那是多么的这不合理。 他在大喜大悲之后,武断地断定龙叔就是拐卖自己的凶手。 然后,他准备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策略,完全是针对龙叔而制定的。 墨瑜也一直孜孜不倦地在寻找龙叔作案动机和破绽,正准备在他得了胃癌之前…… 此时,墨瑜不由一身冷汗。 他怎么能忘记了现在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呢?虽然社会经历过严打过去不久,但国家经济底子过于单薄,法制建设受限于经济的窘境,并不完善。 那么牛鬼蛇神等的恶势力死灰复燃的,渐渐地又开始抬头了。那么他们家遭遇恶势力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空穴不会来风。 墨瑜从事过刑侦,知道任何案件的发生不会没有原由的。 利益? 仇怨? 亦或其他? 然墨瑜实在想不出家里有什么东西能够勾来恶势力的。 墨瑜就坐在门槛上,开始逆推! 是的,逆推! 从已知事实考究认定,通过相关线索判断分析,向上推演,还原事件本来面目,确定作案动机,捉到那个“贼”! 墨瑜后脑勺紧紧抵住门框,眼睛紧紧闭上,左手握起了一个小拳头,开始敲到自己的大腿。 上辈子自己是孤儿,这是事实。 上辈子,很小的时候就与龙叔一起,在城里艰难度日,后来去了孤儿院,这就是事实! 这辈子,家里是个标准的计划生育政策下的三口之家,这也是事实! 那么上辈子自己是个孤儿,肯定是人为造成的,造成这个事实的肯定发生了一件突发恶性事件。 动机是什么? 墨瑜推测到这儿,戛然而止,因为他只能推测到这里! 贼是谁? 会是龙叔吗? 墨瑜心潮澎湃起来: 之所以三朝之日推测龙叔是罪魁祸首,那就是因为墨瑜刚刚重生,乍一见龙叔,先是大喜,而后又是悲鸣,最终墨瑜推测出龙叔是想他认贼作父…… 这是一个颠覆三观的推断。 那时墨瑜已经丧失了理智,心态也被认贼作父的阴影所影响,自然地开始了作茧自缚。 否则,凭借墨瑜的智商和逻辑思维推理能力,早就应该发现了龙叔不可能是那个“贼”的。 然而,墨瑜却在自己编织的黑屋子里转悠了许久…… 现在可以亲眼目睹一下龙叔在墨丰一家待遇,只要拥有成年思维的人,都不会认为梁龙会作出对不起墨丰一家的事情来。 此时农村人家,各地户型并不一样。 西山村,原来流行的就是一溜五间的青砖大瓦房,一般门向朝东。 正屋中间的一间屋子那是堂屋,靠南北两侧的是中房,最南或最北才是厢房,也是主卧室。 墨瑜家的布局也是这样的。 靠南厢房是墨丰夫妇的卧室,靠北的厢房是龙叔的卧室。 靠北的中房,那是稻仓所在地。 实际上,中房就是联通厢房与堂屋的房间,是通道,不是客房就是稻仓或储物间。 靠南的中房……墨瑜的小床就是在那里垒起来的。 墨丰夫妇让龙叔住北面厢房,而让墨瑜住中房,这还能看不出龙叔在墨丰一家里面的家庭地位吗? 这样的安排十分符合农村的惯例。 一般的,一个家庭中除去家主以外的厢房,要么是大闺女待嫁的闺房,要么就是大儿子的新房。 这是一个家庭里第二重要的房间。 墨瑜家靠北的厢房十分符合新房的要求。 那厢房,白的是墙,红的亮眼的是家具……就是媒婆过来参观后,也都是满意的。 只不过龙叔的左手胳膊少了半截,是个残疾。 要不是有这个缺陷,龙叔老婆早就到家了。 如今,墨丰一家子正在攒钱,他们目的不就是为了给龙叔弄彩礼结婚的钱吗? 人伦,在任何时候都是重要的。 龙叔嘴上不说,心里是明白的。 如果紧紧凭借他一个人,在现在社会环境下,能够养活自己就是十分不错了。要想成家,那和嘴中落下一块天鹅肉,也差不了多少。 龙叔的命运已经与墨丰一家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正如古代的家将一样。 说家将,或许这是不合事宜的话,当代新时期,还能有如此封建思想的人? 或许有! 墨瑜有时看着慈祥睿智的母亲,特有那么一种感觉,就是…… 如果母亲是生活在古代…… 是女儿身,只会超过《红楼梦》中的贾府的实权人物王熙凤的。 如是男儿身…… 可能就是一个枭雄! 墨瑜之所以这样想,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墨瑜都四个年头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族和母族的血亲们来到他们家走动,说帮上一把。 哪怕七娘在月子里,也没有人来。 虽说龙叔与墨瑜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是个外人。 但是墨丰与龙叔是战友! 虽说战友之间情谊是人生五大铁,但是战友之间有龌龊的也不少,背后捅刀子也不是没有。 可是,墨丰与龙叔关系实在太不一样了。 救命之恩! 一次不够,两次! 在军队里,墨丰就救过龙叔一命;龙叔退伍回家,墨丰夫妇再次出手,救了龙叔一命。 龙叔与墨瑜家没有矛盾,可以说如果不是墨丰家让龙叔来家里砖厂帮工,龙叔的日子更难过。 这个时期,就是双手健全的人外出打工都不容易。 墨瑜大伯与二伯家还曾经为墨丰砖厂不照顾自家兄弟,却照顾外人,风言风语闹过一阵子。 难道天下真的都是“农夫和蛇”的故事吗? 那毕竟是童话! 人与兽之间是为了生存,那是大防。 活过来的毒蛇不也怕农夫把他杀了吃它的肉,喝它血吗? 人与人之间是要记住:少做或不要做这样的不合时宜事情。 可是龙叔…… 在墨丰夫妇眼中,特别是七娘,她不遗余力的拉拢龙叔,不就是她认为龙叔比他们血亲更为可靠,更可信赖吗? 之所以这样说,还要从墨瑜家墨瑜的父族和母族说起。 墨瑜的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可是他还有两个伯伯家,住在靠山队。 墨瑜的外公外婆也过世了,可是还有三个舅舅和一个大姨,他们都住在城里。 这个时候,哪一家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血亲? 而且墨瑜家血亲真的不少。 可是他们就是不与墨瑜家往来…… 第三十五章 父族母族 墨瑜的父族一方,家庭关系相对简单。 墨丰的父亲,就是墨瑜的爷爷,只是一名普通老百姓,在过去战火纷飞岁月,只是单纯地为了躲避壮丁,和墨瑜的奶奶一道,从遥远老家迁移来此地定居的。 墨瑜爷爷一辈在此地并没有亲人,而且他老人家在1970年就早早过世。 墨瑜从未见过面的奶奶,依靠当时大集体时代的力量,凭借她老人家一己之力,将墨丰兄弟三个拉扯长大成人。 墨丰弟兄三个,现在都聚居在西山村靠山队。 虽然平时不与墨瑜家来往,但是墨瑜还是比较了解他们家庭状况。 墨丰是1957年出生,墨瑜大伯1949年出生,墨瑜二伯是在1952年出生,墨丰没有女性姐妹。 墨丰长得粗手大脚,身材茁壮,在1976年被推荐参军了,成为一名光荣的义务兵。 在1982年,已经转为志愿兵的墨丰,还是退役了。 原因十分简单,墨瑜的奶奶虽然有三个儿子,但是在老大、老二成亲成家之后,也早早分家了。 时间到了1982年,农村开始分田到户了。 这时已经老了的墨瑜的奶奶,却已经基本丧失了田间劳动的能力,失去自己养活自己的本钱。 这时,因为赡养老人的问题,墨丰家里就闹出了矛盾。 在农村,特别是在改革开发初期,一般人家孩子众多,家境都不好。虽说赡养老人是义务,可是执行起来并不得力。 墨丰不得不脱下军装。 由于墨丰在军队只是一个老兵而已,退役时并没有被提干。 那时农村退伍兵已经不如五六十年代的时候了,按照当时退役政策,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 墨丰只能回家务农。 回到家乡,虽然墨丰体魄健壮,种庄稼的确也需要这样的汉子。但是种田,对农时和技术把握也不可或缺。 其实,墨丰并不是一个种庄稼的好把式。 他年青时就去当兵了,种庄稼,没经验。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亲兄弟之间应该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但是莫要忘记了这是1982年。 这个时间段,在农村正是人的思想极大变革的时候,刚刚分田到户责任到人,哪一家不自私地把自家的小日子搞好起来? 而且墨丰为什么退伍? 还不是因为分田到户赡养老人的问题! 墨丰回家是承担他那一部分义务的,还想要帮助,基本上是奢望! 如果墨瑜大伯与二伯有这份心,或有那份眼光,少一分自私,或许墨丰不会退伍! 他们没有! 墨丰回来后立马将老人家名下的责任田一分为三。 田地有好坏,虽然最终他们采用了抽阄子方式解决的,但是为这件事情,他们兄弟三人有了些矛盾了。 可惜的是,再后来不长时间,他们家又爆发了冲突。 墨瑜的奶奶虽然不能到水田里劳作,但是手边活还是能干的。 老人家出于劳动人民本色和为上人的自觉,在农忙时给这家翻稻谷,却没有时间给那家打草,给这家喂猪了却没有赶鸭子…… 没料想老人勤劳却引起了墨家三兄弟之间的口角与矛盾! 实际上这些真的是鸡毛蒜皮的小问题,但是,老人却不能如田地一样一分为二或一分为三的。 但是,在这个事情,或许真的穷怕了,或许人的自私本性泛滥。在农村越是亲兄弟,小矛盾就越多,兄弟之间如仇人一样的也多了去了。 此时墨丰一家子虽说还没有到这一步,但是墨丰是从军队里下来,并不太适应农村生活,只是本能地认为他们共同的老娘老了,需要人照顾时期,而不是…… 就在墨丰大道理没有说完时,墨瑜的大伯和二伯家同时提出,要么你老小一个人赡养他们共同的老娘。 墨瑜的奶奶心中悲哀了。 凭什么? 而且她的小儿子还没有成家,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墨瑜的奶奶也是个明白人,如果她一怒之下不再给他们家做事了,那么变相等于墨丰一个人赡养她了。 而且这样还会有理变成无理。 再者她老人家与墨瑜爷爷是躲避壮丁来到西山村的,老家多年未回,也没有娘家舅舅一类支撑,有理没有处说。 如果报告政府请求明断,但是这些都是家务事,清官难断,而且有许多东西实在牵扯不清…… 老人悲哀说我一家过一个月,在哪家过,就给那家做事。 这也是农村通常的做法。 然而,这是在1982年的农村,家家户户的孩子不少,住房也不宽裕,老人来了不能不给一个房间住吧? 这时,墨瑜的大伯和二伯家大义凌然出了一个注意,找到队长作为证人,三家约定:他们共同的母亲和老小过。他们两家每年给老人二百斤稻谷作为赡养老人费用,并且约定老人小灾小病的费用,兄弟三人公摊。 这是一个完美的方案。 对于墨瑜的大伯和二伯家,他们的孩子大了,老人不稀见。但墨丰没有结婚,等以后成亲养了孩子,老人还能帮助带一带。 而且,墨丰也认为这可行。 亏得这次有村里老队长在,老人家还有四间破茅房,这也算祖产,此时不明确,以后肯定还会再起纠纷。 就是这样,后来小矛盾小冲突还是不少。 稻谷也分上风头稻谷和下风头稻谷,那赡养老人的四百斤稻谷却要装六麻袋,重量上还短缺。 这是小矛盾,墨丰忍了。 年迈的老娘年龄大了,病自然就多了。 不说带老人看病时间了,就是有根有据的医药费,墨瑜家的大伯二伯家决绝承担。 他们认为这是小灾小病,说是墨丰照顾不周造成的,应该是墨丰负责。 这些还是小矛盾,墨丰忍了。 墨丰种庄稼不在行,与体弱多病的老母亲在一起,日子并不如意。 特别是娶媳妇! 虽然墨丰是膀大腰圆,浓眉大眼,好看,但有个屁用。 来看亲的人一看到墨丰家情况,茶水都不会喝一口,走了! 这个与老大老二家无关,都分家了,墨丰也只能忍了。 进入八十年代,改革开发政策春风已经吹进人们生活中,开始有人外出搞副业,做零工了,跑小买卖…… 可是,墨丰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在。 按照当时的协议,墨丰他们弟兄三人的共同老娘,那是与墨丰过的。 墨丰不得不被栓在西山村大队的靠山队。 而靠山队属于西山村大队,但西山村是什么地方? 西山村的地理那就是不是盆地的盆地。 西山村三面都有不高的荒山环抱,从靠山队出门不管是去县城还是去滨城,还得绕道渡口乡。 交通不利,西山村经济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的改革开放的春风,在靠山队只能见点风尾巴。 这时的政策是不管黑猫白猫,逮到老鼠都是好猫。 可是在西山村靠山队,只能种田才有收入,附近的荒山,就是大树都种植不起来,基本上没有老鼠可逮。 在靠山队,在西山村,村民社员的青壮男子都愿意外出搞副业。 当然能够招工,或者吃上商品粮,那不仅仅是西山村的人野望,而是全国老百姓的野望。 这时,退伍回家的墨丰,空有强壮身体,还有从军队补习班学得的知识和见识,到了靠山队,要照顾老娘,也不得不蜷缩在村子里艰苦度日,就是婚姻那都成了困难户。 墨瑜的父族关系和人脉就是这样,都在靠山队,事情了解比较清楚。 但是墨瑜母亲那边家族,虽然原来是在西山村,但是早就不再此地居住了,墨瑜开始并不了解他母亲那边家族情况,也是近期通过对墨丰旁敲侧击,才有所了解的。 在西山村,原来有一个大户人家,仇家。 这就是墨瑜外公家,也是墨瑜母族,他们家的条件相对来说十分不错。 墨瑜外公原来就是西山村大队书记,家里本来也有八个孩子的。 墨瑜母亲仇菊,排行老七,本来不是最小,现在却是老小。 因为现在母亲家族中,现在还存在的只有三男两女,五个人。 墨瑜外公外婆,在他的母亲上高中后的第二年的同一年接连过世了。 现在母亲直系血亲亲属就是大姨、三舅、五舅和六舅。 二舅、四舅救和小姨夭折了。 墨瑜母亲家族直系亲属,现在除了仇菊还在西山村,大姨、三舅、五舅和六舅都不在此地了。 按道理,如果说墨丰家的本家弟兄都在靠山队,牙齿与舌头关系好,但是相碰撞的时候也多,出现矛盾,不来往,正常。 可是…… 墨瑜母亲娘家人也不来往,这好像有点奇怪。 墨瑜大姨,也就是七娘大姐,早年就嫁到县城里面去了。 自仇菊父母过世后,就不怎么回来,当然墨丰家更没有来过。 这时城乡差别很大的。 城里人根本瞧不起农村人,哪怕从农村嫁出去的,不愿意到农村的情况也正常不过的了。 但是,墨瑜大姨与七娘是亲姐妹呀,这不来往有些说不过去! 好吧! 如果按照这时说法的“鸡蛋不为荤,姨娘不为亲”,墨瑜大姨不与墨瑜家往来属于情有可原。 可是墨瑜的亲娘舅,也是母亲七娘三个兄长,不来往就更为奇怪了。 墨瑜三舅在渡口乡里粮食部门工作,是粮站的保管员,一家子也住在渡口乡。 墨瑜五舅就在县城里供销社工作,六舅也在县城的橡胶厂上班…… 可以说,七娘这样的娘家,在这时,应该属于相当不错的家庭。 第三十六章 啼笑因缘 墨瑜母族兴旺,这也得益于墨瑜外公。 毕竟墨瑜的外公就是当年就是西山村的村支书,留存的孩子都有铁饭碗不奇怪。当然七娘没有,可就是这样,七娘还是上了高中。 然而,墨瑜就惊讶地发现他家与舅舅姨娘家之间却不来往,难道又应了农村土话“亲戚如旱菜,不浇就败”的意思? 按常理,墨瑜母亲七娘现在毕竟是老小,他们兄长姐姐的家里境况都不差,都在城镇,不说手指缝隙中漏一点,但是至少不应该出现这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 但是,七娘的娘家,仇家人与墨瑜家亲情淡漠,母亲七娘去没有去娘舅家墨瑜不知道,反正墨瑜这么大了没有见过亲娘舅。 墨瑜惊讶归惊讶,这时却想起他在重生时,听到父亲说的“三十年前看父认子,三十年后看子认父”的事情来…… 墨瑜仔细回想起父母有时聊天时的口风,通过他的分析,再加上墨瑜对七娘和墨丰有意的旁敲侧击,这才发现了这其中的故事。 七娘娘家直系亲戚不与墨瑜家来往,这里是有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插曲! 鼓励婚姻自由,那就是婚姻还有不自由,就有被包办的存在。 在1977年,仇菊19岁,正在上高中。 这一年,对于仇菊来说,既是幸运也是不幸的一年。 幸运,1977年也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作为高中生的仇菊,算赶上时候了。 但是这一年,对于秋菊来说,也是不幸的。 首先,父母双亲年岁已高,在这一年,陆续在两个月内双双过世。 虽然生老病死是不可逆的自然现象,但是这对于年青的仇菊来说,是一件悲哀的伤心事。 接着,一个个巨大的打击又接二连三的到来。 高考,这时虽然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是自古华山一条路。由于是刚刚恢复高考,高中现在又是两年制,仇菊准备得其实并不充分,并没有如愿考上大学。 仇菊横下一条心,准备努力复习,迎接1978年的高考。 可是就在这时,在县城里面工作的五哥,也就是墨瑜五舅,安排了仇菊的亲事。 准备定亲的男方,他的父亲就是县城供销社主任,也是墨瑜五舅的领导。 这个还真不是墨瑜五舅自私,为了自己的前途,将仇菊许给领导家的儿子。 他这个决定那是他们家里人,除了仇菊之外都同意了的。 按照现在的社会实际情况,仇菊是高中生,进了城,结了婚,一个铁饭碗是跑不掉的。 辛辛苦苦地备考大学不也就是为了一个铁饭碗吗? 为了让仇菊能够过上城里的好日子,墨瑜五舅真的很辛苦地牵了这道红线,准备与县里供销社主任家结亲。 这时,农村人嫁到城里,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事情,哪怕男方差了点。 可是,城里的男方,准备与仇菊结亲的对象实在是差很了。 这个人是供销社系统的人,仇菊有时也在五舅家吃饭,仇菊是知道的,而且仇菊还认识他。 男方就比仇菊高一届,同在县城二中上学,是仇菊的高中校友。 之所以仇菊认识,倒不是这个男方在二中内如何调皮捣蛋,人品不好给仇菊留下印象,而是这人实在……太老实。 不说成绩了吧,反正这人头脑不是十分机灵。 最关键的就是他喜欢流口水,这个真不是他看见到校花就色迷迷的流口水,而是按医生说法,那是脑膜炎后遗症。 仇菊哪里不知道这一情况,而且仇菊年轻貌美,她如何能够同意嫁给这样一个人? 仇菊本来性子就刚烈,直接逃离县城…… 在县城的五哥家,仇菊肯定不会再去。 同在县城的大姐家,还有六哥家,去了耳朵里也不清静。 去了三哥那里,是远离县城,但是仇菊的三哥与三嫂也同意仇菊婚事,大家都在劝说仇菊同意。 仇菊一怒之下,跑回了西山村老家。 但是仇菊的哥哥姐姐们这时还真不怕仇菊不听话,因为他们知道仇菊是不会种田,就是会,一个女儿家也没有办法独自一人种田。 他们呵呵一笑,果断地断了仇菊的零花钱。 这时,按照一般情况,仇菊只能委屈吞声答应这门亲事。 可是,这时高考制度都恢复了,那教育就要从娃娃身上抓起。西山村小学的规模却要扩大正规起来。 其实,这时不仅是哪一个学校是这样的,而是全国各地都是这样,恢复高考了基础教育还不重视吗? 这样一来,事实情况就是能够教学的老师不够了! 特别是在农村的小学,老师真的缺少。 仇菊是高中生,正好趁机脱离烦恼,去了西山村小学当起了民办教师。 仇菊做了西山村小学老师,那生活就不愁了。 不说前途如何,饿不死那是肯定的,仇菊的哥哥姐姐们断零花钱的逼迫如意计划,泡汤了。 这时,仇菊家里人只好轮番相劝。 但是不管如何,哪怕他的五哥说不与那个供销社主任家结亲,仇菊却如同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不回头。 仇菊觉得自己被伤害了,想一边教书,一边拾起功课,准备考大学! 这时城乡差别巨大,仇菊家里人实在不愿意自家的小妹一个人呆在农村。 他们干脆釜底抽薪,去了西山村小学和乡里教委做工作,不让学校收留仇菊。 然而,现在小学老师缺乏,西山村校长,还有乡里教育干事如何会同意? 高中学历的小学民办老师,在西山村小学,那真的是蝎子巴巴独一份。 仇菊就是人才。 对于仇菊哥哥姐姐们威胁做工作,只要仇菊不主动辞职,那些手段根本就没有人理睬! 最后,仇菊家里人真的是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可是仇菊依旧在西山村民办教师位置上岿然不动。 仇菊家里人只好隔三差五的劝说仇菊回头进城,可是仇菊不敢辞去西山村小学民办老师的职业。 假设去了城里,那仇菊觉得自己的命运会被她的哥哥姐姐们掌控了。 可是,这个时期,在农村,教辅材料都没有,靠自学,想进入大学,那真是凤毛麟角。 第二年,仇菊又十分遗憾对大学说声再见。 仇菊家里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现在农村姑娘要吃上商品粮,与城里人结婚那才是首选。 仇菊家里人又开始张罗起来。 可是现在城乡差别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现在城里人优越感,的确优越。 人差了,仇菊不愿意。 家庭条件差了,仇菊家里人不同意。 家庭条件好,人也好的,可不一定愿意娶农村姑娘仇菊的。毕竟县城也不大,他们知道仇菊有逃婚的风波。 虽然县里供销社主任儿子都结婚了,但是愿意取仇菊的城里的棒小伙可不多。 因为,愿意,十分想嫁到城里,长得好看,这样的农村姑娘,多的是! 非要取仇菊吗? 这样一来二去,仇菊的婚事就被耽误了。 也不是没有人给仇菊牵红线,但是在乎仇菊,不在乎风波的,却入不了仇菊家庭人眼。 而且,西山村距离城市较远,牵线的对象大部分都是农村户口。 仇菊家的哥哥姐姐们认为:农村人想与仇菊结婚,那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牵线的红娘真的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情。 就这样,仇菊的岁月一直被蹉跎着。 第三十七章 飘逝的花衣裳 一转眼,几年过去,仇菊都25岁了,成了那时的大龄女青年了。 在西山村小学教学的仇菊,在一个星期天早晨,仇菊去河边洗衣。 一件新做的确良花衣服被河水给卷走了。 这可是花了十三块钱才做的新衣服,仇菊如何舍得? 看看四周也没有人,咬咬牙,仇菊跳进河里去捞这件花衣裳。 初夏的河水不浅,即使会游泳仇菊,身穿衣服,要征服湍急的河水还是很要花一番功夫的…… 就在这时,退伍回家务农的墨丰,恰好路过河边,看到一个女人在水里“挣扎”,他误会了。 “扑通”一声,墨丰就从木桥上就跳进河里,三下两除二,手脚麻利地就将仇菊拉了上来。 到了岸上,墨丰看着被他救上来的人竟然是他的小学女校友,现在正是西山村学校的老师,当初扎着羊角小辫子的白雪公主仇菊,现在正瑟瑟发抖。 瑟瑟发抖? 仇菊不知是被河水冷得还是被气的…… 毕竟如果不是墨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话,她还是能找到那件被河水飘走的衣裳的。 现在人都被拉上岸了,河流湍急,如今那衣裳沉在水里,鬼才知道被河水携裹到哪里了呢? 仇菊郁闷呀…… 可是,身为大男人的墨丰,此时却是同情心大起。 他很早就参军了,但仇菊毕竟是同村学友,于情于理,墨丰都不会让仇菊想不开,去寻短见。 于是,墨丰的嘴如同连珠炮一样,啰哩啰唆地说了一大堆。 墨丰的话很暖人心,目的就是不要仇菊寻短见。 仇菊看着高大威猛,大手大脚的墨丰,也认出他就是当初在学校里调皮捣蛋学习不好的孩子王墨丰。 听着墨丰如唐僧一样的啰嗦,实在哭笑不得,不由得白了墨丰一眼。 本来说着说着,墨丰不知怎么就动心了,如今看到楚楚动人的仇菊白了他一眼,发现仇菊白眼如同天上的白云一样美丽,仇菊简直就是下凡的仙女。 一时墨丰激动坏了,傻大胆地表白说:“仇菊同志,与其便宜了河龙王,还不如便宜我。你看我都二十好几了,因为家里穷,一直讨不到老婆,就可怜可怜我吧……” 仇菊听到墨丰的话,实在没好气地说道:“你赔我衣裳……” 墨丰也不是傻子,听到“你赔我衣裳”时,就知道好心办了坏事。不说这时一件衣服造价不菲,就是自己的衣服飘走了,那也得去捞。 可是这都有好大一会儿时间了,衣服还能捞得回来? 仇菊毕竟也是高学历的人才,说“你赔我衣裳”后话就没有往下说。当然更不会耍无赖,硬要墨丰赔。 毕竟这时十三块钱也不是小数字。而且墨丰的本意还是好的,为了救人……但是仇菊实在有气,而且这气还出不出来…… 仇菊瞪了一眼墨丰,看着哗哗流淌的河水…… 墨丰不由安慰仇菊道:“仇菊同志,衣裳……你是老师,有……有本事的人……” 此时墨丰准备安慰两句,已经准备溜走。 赔钱,墨丰也不愿意,关他什么事,不是么? 但是墨丰安慰劝人话实在说得不好。 本来要说“仇菊,你是老师,有工资的人”。可是墨丰一想,有工资也不能不在乎钱呀,就结果转口到“有本事的人”的上面去了。 仇菊心中本来就郁闷,听到墨丰大而化之的说什么有本事,知道了墨丰本来意思是说什么。 仇菊愤懑说道:“你有本事,有本事你给我找回来,我就……” 墨丰正在心神不定,听到这里,顿时感觉一阵耳鸣…… 他两眼放光,惊喜地说:“仇菊,这是你说的,你要嫁给我的。” 话未说完,墨丰人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如海,就如国内跳水梦之队的队员一样,辗转身姿,一个猛子就扎入河中…… 仇菊瞠目结舌! 墨丰脑补的是“我就嫁给你”。 实际上呢? 仇菊心里在考虑“我就给你三块钱,还是五块钱呢?” 迟疑未说,那是她想什么样价钱合适? 现在,仇菊觉得什么价钱都不合适,掉头走了。 初夏的早晨河水也不是那么美好的,墨丰奋斗了一个多小时,嘴唇都发紫了,依旧没有找到那件流逝的花衣裳。 这时回学校,仇菊换掉湿漉漉的衣服,吃过早饭,准备到河流下游看看,能否找到那件衣服…… 来到河边,仇菊惊讶地发现墨丰依旧在河流中游泳。 …… 不是英雄救美的爱情故事还是发生了,墨瑜就是这么被他们生下来的。 …… 虽然仇菊与墨丰是西山村人,但不是一个生产队的,其实仇菊不怎么了解墨丰其人其事。 可是,现在一件飘逝的花衣裳,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红线,将两人开始栓起来。 仇菊这时还没有嫁给墨丰的想法,但是不妨碍仇菊关心墨丰的实际境况。 当然,仇菊与墨丰这两人都不是琼瑶式女主角和男主角,在聊天交流时,柴米油盐酱醋茶是要说的,小鸡小鸭的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必不可少。 但是,他们也不会一个劲只会说这些东西,至少人生理想还是要交流的。 墨丰就表现出怀才不遇式地感叹:空有一身力气,懂得烧砖专业技术,可惜没有启动资金。 仇菊不懂种田,也不懂烧砖,但是她知道国家政策。 个体户发家致富光荣,国家正在鼓励。 农村盖房子现在不用土基泥砖建房了,青砖或红砖已经开始流行,青砖大瓦房那是农村首选的祖产。 烧砖,摸莫得着,看得见,致富确实可行。 仇菊疑惑地问墨丰:“现在一个窑场建设起来肯定需要不少钱吧?” “嗯,很多的,至少要两千多块的。”墨丰搓着大手,噼里啪啦就将建一座砖窑的费用,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仇菊原以为需要万儿八千的,现在一听只要两千多块,她积蓄差不多也接近这个数据了。 而且从墨丰的话里,仇菊还能听得出,墨丰对一座砖窑的事情应该琢磨好久了,否则不会说得这样流利清楚。 仇菊在墨丰说完后,十分仔细打量了一下墨丰:手大脚大,身材也魁梧,浓眉大眼,不像个反面人物。 “听你这么说,这个砖厂建起来,前途还是不错的,是吧!”仇菊说出话后,再次看向墨丰。 墨丰将头低了下去,嘴里嗯呀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仇菊当然知道墨丰那么利索的嘴皮子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墨丰家底就在那里摆着,仇菊刚才稍稍一了解,不仅仅知道墨丰是个婚姻困难户,而且仇菊还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仇菊凤目一眯,装作惊诧地问道:“你这么多年,难道这一点积蓄都没有?” 墨丰大为尴尬,一双大眼睛不知放在哪里才好,最后决定放在两个大脚之间。 好在现在不流行女不问年龄,男不问收入的时候,墨丰压低嗓子,轻声说道:“也有一千三百五十七块八毛,这些都是老婆本……” 墨丰本来准备幽默一下,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一说到“老婆”字眼,忽然想起他刚才跳下河,捞衣裳,自作多情的事情了。 尽管此时的墨丰,一定是个老脸皮厚的人,但是这一下子也接受不了,羞红了大脸,那头更低了,羞愧不已。 离开,墨丰还是舍不得! 仇菊看着墨丰这腼腆羞涩的大男人样子,不由想起早上墨丰在河里扎猛子的事情,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墨丰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急忙站立起来,不敢抬头,低声说道:“仇菊同志,我先走了。” 说完,磨磨蹭蹭的就站起来,心里还在想:“白雪公主呀!坐着聊天也是好的……” 实际上,在农村,墨丰有这么多积蓄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不是每个人都和仇菊一样的白富美。 仇菊看到墨丰准备走了,十分慷慨大方地说:“那我先借你一千块,你把砖窑建起来。” 这不是在城市喧嚣中,而是在农村,安静得很,这时墨丰也没有头昏耳鸣,他听得清清楚楚的。 但是刚刚爬起来墨丰,禁不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也不知是冻僵的没有恢复过来,还是闻言吓得。 早间自作多情的脑补的事情又冒出来了,这让墨丰就又一屁股又做了下去。 “仇菊同志,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仇菊气得白了墨丰一眼,说:“借你钱,不要就算了,不过,利息不能少!” 墨丰这时肯定自己没有恍惚,知道仇菊说得是真的了。 他慌忙站了起来,将大手捂住胸口发誓道:“仇菊同志,我发誓,赚的钱,你一半,我一半,说到做到!” 仇菊那也是说到就做到的人,利索地到信用社取了现金给了墨丰。 有了仇菊的资助,墨丰的窑场工作立马开展了。 墨丰还算一个实诚人,每天花的每一分钱,晚上都用小本子记好,第二天一早,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学校,汇报头一天窑场建设情况。 仇菊根本没有入伙砖厂的打算,只是顺手帮助墨丰一把。 但是墨丰不这样想,这是贵人相助,不天天来汇报,他觉得这如同贪污了合伙人的钱。 好在墨丰长得不碍眼,现在墨丰又在筹办砖窑,精神气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显得自信十足,而且墨丰口才也不差。 仇菊在学校,一天到晚就是同孩子们说得多,和家里人基本都僵持着,这时听着墨丰的汇报,觉得有些新鲜。 仇菊也是高中生,又在城里生活过,虽然不是会计出身,但是一些基础会计记账方式她还知道的。 仇菊看到墨丰的记账,实在忍不住了,开楼说墨丰流水账实在是太乱了,至少要有一个进、出两项吧。否则哪能让别人看出你记得都是什么帐,狗屎连稻草的流水帐吗? 墨丰学到了! 墨丰开始孜孜不倦地向仇菊求教。 这样一来,墨丰有时早上与仇菊见上一面,晚上还要见上一面。 这相互接触的机会就多了去了。 现在只要仇菊闲下来,墨丰一定拉着仇菊去看窑场建设进度。 就在这一来二往的过程中,两人渐渐相互了解,好感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渐渐两人中另外一人也有了那么一点意思来。 第三十八章 法海来了 墨丰与仇菊基本上天天在一起,这男未婚,女未嫁…… 很快,就有多嘴的好心人给仇菊家人通报了。 很快,仇菊的哥哥嫂嫂与姐姐姐夫们的一大家子人很快都知道了。 难道仇菊与墨丰在一起自由恋爱? 他们顿时感觉那啥…… 天鹅肉真落在…… 当然,他们不认为牛粪就是鲜花的唯一肥料,尿素、碳铵或复合肥更好! 现在也不是好姑娘就嫁穿军装的时期,而且墨丰已经退伍,前途已渺, 农村户口的墨丰退伍,那也只能回农村,扛起锄头。 仇家的一众人如何同意西山村老支书女儿,高中生的仇菊,下嫁给墨丰的? 门不当户不对! 仇家与墨家都是同一个西山村,同一个大队的人,仇菊的哥哥嫂嫂与姐姐姐夫们,他们一大家子人岂能不知道墨丰家中的根底? 就是不知道,来了一打听也知道了。 墨丰粗手大脚,还有一个老娘与他过活。仇菊如果嫁给了墨丰,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大闹天宫,仇家人的匕首、投枪如雨一样就刺向墨丰与仇菊二人。 就是墨丰的母亲都被骚扰了。 墨瑜的奶奶人老了,但是心透亮的。 老人家客客气气地装聋作哑,笑呵呵地不言不语。 当事人之一墨丰,这时一看法海来了。但是事关自己的幸福,他如何能让? 而且墨丰也不是许仙,十分大胆地据理力争,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发家致富的。 而另外一个当事人仇菊,不争不吵地拉着墨丰去了渡口乡里民政和计划生育科室。 回来时,顺便带着两个红本子…… 仇菊与墨丰之间并没有可歌可泣地相恋过程,就是有,时间都是十分短暂的。 法海虽然法力强大,但是现在是新社会了,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社会。 新时代的婚姻法制度保障了墨丰和仇菊能够走到一起。 但是,墨丰与仇菊的红本子,仿佛就是两把火炬一样,一下子亮瞎让仇家一众人的眼。 仇菊的哥哥嫂嫂与姐姐姐夫们简直气疯了! 他们认为仇菊有好日子不过,非要自甘堕落下嫁…… 但是,他们在新时期保障婚姻自主的法律面前,那也只能望洋兴叹。 他们看到不能阻止“我的婚姻我做主”的仇菊下嫁墨丰,但是他们可以不与墨丰家结亲结义。 阻止不了,不相往来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墨瑜重生到现在已经四个年头了,但是从来就没有见过仇家的亲娘舅和大姨他们及他们家里的人,表兄弟姐妹即使见面也是不相识的。 就在墨丰与仇菊准备将窑场建起来,将第一窑红砖就作为他们结婚的礼物时,一直跟墨丰这个小儿子过活的,墨瑜的奶奶,她老人家的生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或许他老人家觉得心愿已了,无疾而终,含笑而去! 改革开发初期,老人过世,葬礼不奢侈,甚至说得上是寒酸。 毕竟此时的农村,虽然已经分田到户,但是农村人也只说是吃饱肚子,大家不会说出“肚子已经饱了,但是嘴还饿”的话来。 其实,有些家庭,家里孩子众多的人家,生活水平还在温饱线以下。姐姐的衣服给弟弟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还算好的。 更穷困的地方,甚至有的人家小孩到了冬天就不出门。那是因为家里棉衣不够,几个小孩伙穿一条棉裤的。 墨丰家里已经分家的,墨丰的两个兄嫂家里小孩也是三两个,家境比较差,紧巴巴的,将将温饱而已。 在西山村,老人过世,实际上花费也不多,毕竟西山村山头多,不需要买地或寻远路安葬老人的开支。 只是,西山村还有一个规矩,就是家里老人过世,需要停三日后才能安葬。 这时吃三日的风俗还存在。 也就是老了人的人家,必须提供三天饭食,粗茶淡饭也可以的。 这也是规矩。 规矩就是别人家都这样做,不能到你家你就不这样干,这是不行的。其实这就是当时丧葬费用中一笔最大的开销。 而且,在农村,头顶锅儿卖,人情大似债,村人行礼还人情的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死了上人,看下人! 按道理和传统,不管分家不分家的,都是一个**下来的弟兄,他们必须平摊这笔费用。 可是,墨丰的两个兄嫂就不想出这个钱。 理由,这不仅仅他们家日子紧巴巴的,而是有些感染了红眼病。 墨丰弟兄三个,他是老小,一直迟迟没有成家。 虽然墨丰退伍回来后不熟悉庄稼活,但墨丰头脑还在,还身强体壮,几年下来,种庄稼也会了。 毕竟农家的活计也不是造原子弹,还能有学不会之理? 墨丰与母亲过活,虽然家里的老娘,老了是老了,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洗洗刷刷,看看鸡鸭,做做手边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墨丰能有一千三百五十七块八毛的积蓄,这里面,墨丰的母亲功不可没。 墨丰两个兄嫂家,由于小孩众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积蓄还没有墨丰多。 本来分家时弟兄关系就不和睦,小矛盾冲突不少。 如今,墨丰开始新建窑场,又与西山村小学老师,如花似玉的高中生仇菊领了结婚证。 眼见着,墨丰以后的日子将会高出他们一大截来,他们有些嫉妒了。 一个**下来的弟兄,怎么能不一样呢? 这是不是他们共同的老娘有私房钱,而且都给了老小墨丰呢? 他们心里莫名的不平衡起来! 在现在,在后世,在农村,在城市,这样的事情有,还不少! 但是,那是日子好过的老人才能这样做的,墨丰的母亲有这个能力吗? 墨丰家除了四间土墙的墙壁破茅房是老人留下的,但是这是当时作为老人与墨丰过活的条件之一。 至于墨丰的一千三百五十七块八毛的积蓄,那是墨丰退伍回来的一些补助和农田庄稼的收入。 他们共同的老娘哪有钱给墨丰呢? 他们自己也不想想,每年赡养老人的两百斤稻谷有时都不是按时供给,而且每家两百斤稻谷还要装三麻袋。 要知道标准稻包,那时是144斤一麻袋的。可见他们赡养老人的稻谷都是半饱的稻谷居多。 至于金钱? 过年过节,就是老人生日,他们都不会给一个鸡蛋的。 当然,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是现在的农村实在太穷,不能尽心尽责的赡养老人。毕竟眼泪水都是望下流的,他们也是为了家里的半大小子们。 老人过世,如果真的是日子过不下去,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就是了。 就是说墨丰现在条件好些,让墨丰一个人承担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那毕竟也不是什么大钱,人情来往,家里情况差,村里人也不会说你家饭菜没有油水。 可是事情总是出乎人的意料,墨丰的两个嫂子却不是这样的。 她们既不想承担这丧葬费用,但还不想在墨丰和即将成为墨家新人的仇菊面前丢了这个脸。 毕竟在农村,老人过世,不承担丧葬费用,那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两人一合计,大张旗鼓地说家里老人给了墨丰私房钱。 老小家当初有多困难,她们不知道吗? 墨丰说不上媳妇,那不就是因为家里穷吗? 不然,墨丰也不会漂在河里一两个小时,命差点都丢了。其目的不就是为了娶老婆吗? 她们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有个借口而已! 墨丰听了,忍忍,觉得计较没有意思,大家都是明白人。 可是仇菊不乐意了! 墨丰有多少钱,仇菊还不是一清二楚吗? 墨丰那一点积蓄就在建设窑场中,早就花了一个一干二净。 就是现在丧葬的费用,还是仇菊多年积攒下来的。毕竟七娘在小学代课的工资至少不比种田的收入差。 现在墨丰兄嫂将污水泼到他们头上,说他们共同老娘给了小儿子私房钱。 仇菊脸色不好看了。 她也是西山村人,农村风俗那是一清二楚。 现在还没有嫁过去,这就欺负到脸上了。如果一次让步,那么以后妯娌之间关系,根本没有办法去处。 仇菊放声了,与那两个未来的,喋喋不休的妯娌,大吵了一架。 作为高中生,又是老师,还是西山村老支书家的女儿,不仅嘴皮子厉害,而且气势逼人。 墨丰的两个兄嫂,其实她们也是知道自己本来就是无理取闹…… 但是,不想承担这个丧葬费用,要想村里人不说话,那必须要有由头。 现在好了,仇菊与她们吵架了,她们终于可以走人了。 这两位兄嫂大肆宣扬说仇菊这还没有嫁到墨家来,就如此凶悍,以后没有办法处理这兄弟妯娌之间关系了。 最后,他们才露出真实目的。 你们不是能吗?我们不管老人的事情了。顺便将她们家的男人也拉回去了,对老人过世的事情不闻不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仇菊与墨丰也只能将这个事情挺下来。 墨丰母亲丧事结束,按照农村的规矩,必须七七四十九天内结婚。 但是,现在墨丰这边血亲,刚刚吵了一架,肯定不参与他们婚礼。 仇菊那边哥哥姐姐们本来就不同意,现在当然不来。 这样,仇菊与墨丰他们的婚礼宴席也没有办,就这样草草地住到了一起。 不过,自此以后,他们与墨丰一家形同路人,不相往来。 墨丰家的砖窑的红砖烧出来了…… 墨丰家的用砖作为邻里抵押五,借钱盖了五间青砖大瓦房…… 墨瑜也出生了。 就在墨瑜三朝之日,墨丰夫妇大摆宴席。 七桌宴席,真够奢侈的。 其实七娘的目的就是希望缓和家里血亲之间矛盾。 墨丰都去上门邀请过,但是仇菊家哥哥姐姐,嫂嫂姐夫们,墨丰家哥哥嫂嫂们却没有上门…… 就在这时,墨瑜家院门被推开了,一顶硕大的草帽遮盖半边脸的七娘进来了。 她见到墨瑜正坐在门槛上发呆,就面带笑容,说:“瑜儿,你怎么能坐在门槛上呢?” 墨瑜一愣,爬了起来,过去一把抱住母亲的身体。 七娘将摘下的草帽轻轻拍打墨瑜的背部,说:“你看你,再长长都快到我的下巴了。对了,明天就是中秋了,想要什么?” “中秋好哇,团圆呀!”墨瑜感觉母亲身上体温,抬头看着那张美丽的脸,笑了。 第三十九章 酒干倘卖无 上辈子孤儿之身谜底,墨瑜辛苦了十几年,实际上边都没有摸上。 这辈子,他知道了父母是谁! 可是三朝之日陡然发现他孤儿之身是人为造成的,那时他犯了错,错把龙叔做仇人了! 不过那是信息不足惹的祸。 如今,虽说信息还是不足,这个贼老天也一直在玩他,又让他推测可能是恶势力造成了他家破人亡,龙叔带他外出避难…… 或许这个也不对,但是此时墨瑜还是要大笑三声的,因为他的龙叔回来了。 只是,墨瑜觉得自己年岁太小,否则肯定浮一大白的。 “昔日秦舞阳,那也是十二岁杀贼,被时人称为少年英雄……难道我重生了一回,还不如古人?” 墨瑜忽然觉得这贼老天,还没有坏到头顶害疮脚底流脓的地步。 可是墨瑜又想多了,他如何面对他回来的龙叔呢? 认错! 怎么开口呢? 而且,假设又出现意外呢? 或许羞刀难入鞘,晚饭,墨瑜早早地吃了,也早早地睡了! 然逃避是逃避不了的,第二天就是1988年9月25日,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七娘又给墨瑜做了一套夏天的新衣服。 本来墨瑜夏天的衣服还是去年生日才做的,但是今年墨瑜穿不上了,七娘陷入甜蜜的烦恼中,只能再给墨瑜重新做上了一套。 晚上,七娘烧了一桌子好菜,隆重和家里人过一个团员的节日。 这时墨瑜不能够早早吃饭去睡吧! 而且他们今天回来很早。 饭后,墨丰也神秘兮兮递给墨瑜一个报纸包裹的小本本。 墨瑜打开一看,一套《林海雪原》的小人书,这是墨丰从新华书店买回来的。 虽然杨子荣与座山雕一类的故事早就耳熟能详了,但是墨瑜还是拍拍墨丰的手臂,表示“谢了!” 墨丰很恼火地狠狠地揉了墨瑜头发,一通。 这时,龙叔也将他的礼物拿了出来,一个帽子。 是用柳树枝条编的帽子。 过去,龙叔给墨瑜的东西,墨瑜基本都不要。 龙叔发现他送的好像都能在屋后左右乱草堆里找到,那把黄泥烧制的手枪就是他砍荆棘时发现的。 但是今年龙叔觉得墨瑜好像与他真的有些亲近了。 墨瑜三周岁生日,梁龙不在家,没有送。 今天,他偷偷做了这个柳条编的帽子。 如果墨瑜扔了,龙叔觉得也不可惜。 墨瑜接过这个不是很精致的柳条的帽子,戴在头上发现正合适,墨瑜也不知道龙叔怎么知道他脑袋尺寸大小的…… 龙叔在外一般都穿长袖的衬衫,只是在家里才穿背心,那个断臂伤口处的皮肉揪在一起就显露在墨瑜眼帘中。 断臂? 墨瑜不由眼睛一热,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谢谢龙叔……” 龙叔? 龙叔一听,宛如晴空霹雳,他顿时怔住了。 在此之前,墨瑜与龙叔关系有些解冻,他们之间,就如同恋人之间一样,猜疑、考验等等不一而足。 总体来说,墨瑜与龙叔之间总有一种若即若离,好像并没有亲热到那一步的感觉。 至少,墨瑜从来也没有喊过龙叔为“龙叔”。 最早,墨瑜仇视龙叔,龙叔是感觉得到的;后来,墨瑜对他不理不睬,龙叔还是知道的。 哪怕那时墨瑜经常让鸡大腿给他的时候,龙叔感觉墨瑜对他还是不那么友好,也没有喊过他一声“龙叔”。 龙叔是大人,墨丰一家对他有恩。 七娘私下里也与墨丰和他沟通过,让他住进家里,目的就是解决这莫名其妙的不友好。 最后,龙叔能够感觉墨瑜对他是越来越亲近,心里那也是高兴异常,只是墨瑜还没有喊他一声“龙叔”。 龙叔知道墨瑜不是不会说话,三个月就能喊爸爸妈妈了,现在三周岁多了,唐诗宋词背得比他还多。 但是墨瑜从来就是用眼神和动作表示亲近,就是缠着他练武,也从来没有喊过他“龙叔”…… 龙叔这个名词,七娘说过多少次了,龙叔是家里人,不是“喂、呃、唉……”,应该喊叔叔,或者龙叔…… 但是墨瑜从来没有过“龙叔”。 这时,龙叔听到那一声尚未变音的童声是“龙叔”时,不仅他怔住了,就是七娘墨丰都觉得太阳从西边起来了。 龙叔忽的就如同发狂了一样,一把抱过墨瑜,冲出大门,冲出院子门,来到外面,院子里留下一阵鸡飞狗叫。 墨瑜没有挣扎,就这样被龙叔抱着,但是墨瑜身材有点重了,龙叔就将墨瑜抗在肩上,在村子里的小路上一阵乱跑…… 这时,村外西sx边落日,余辉亮眼,红霞满天,远处山上的几株青松,肉眼可见…… 墨瑜心智是多少岁的人了,可是他只能装傻。 牢牢地抓住他龙叔的硬硬的虬发,紧紧地抱住他的脑袋,细细地闻着他刚回来,洗完澡,身上的藏留的肥皂味道。 墨瑜坐在他肩上,朦朦胧胧地哼唱:“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忽的,墨瑜情不自禁又在龙叔脖颈上洒一泡童子尿…… 龙叔以为墨瑜是颠簸害怕的,这个情况仿佛如同水牛到了水泥路上情不自禁拉屎拉尿的一样。 毕竟第一次,那还是墨瑜不到三个月时候干的,这都三周岁多了,还在他脖子上尿尿,不是特殊原因,那有点说不过去。 墨瑜有点羞愧,趴在龙叔头上,曲也不哼了…… 龙叔却放声大笑起来,这样抗着墨瑜顶着满天的星斗,说着并不动人的仙人的故事…… 隐隐约约中,墨瑜就听到龙叔那粗重低沉的嗓音:话说当年吕洞宾…… 他还未成为大仙时,就喜欢云游各地。 在南海,遇到了年轻的观音。 一时就被她的美貌打动,吕洞宾就开始追求她。 观音是谁?她肯定不愿意与吕洞宾结为夫妻。 可是观音法力又打不过吕洞宾。 为了躲避吕洞宾的纠缠,观音就东躲xc一时间,她飞到了东胜神洲的花果山的地界。 观音有些飞累了,躺在一块石头上,睡了一觉。 一夜醒来,感觉到那个可恶的吕洞宾又要来了,赶紧飞起,飘然而去。 吕洞宾追踪到此处,没有见到观音,却发现这块石头上留有观音的气息。 吕洞宾一怒,就在这块石头上面撒了一泡尿,然后就走了! 就这样,孙猴子被孕育出来了…… 墨瑜迷迷糊糊听到此处,心中一悲。 他家的父族与母族与他家老死不相往来,是他母亲性格缘故吗? 母亲,大名仇菊,小名七娘。 她虽然没有进入大学,但是读完了高中。 可是在这个年代,正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能顶半边天……”宣传得最疯狂的时候。 其实,大家都知道,越是宣传,越是这样,那就是说明这个时候女子得不到重视,不如男…… 只是,七娘生得好,一般如七娘一般大的农村的女孩子,能够读上几年书,坚持能把小学毕业就相当的不错了…… 但是,七娘出生在村支书的家庭,家境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吃喝不愁,上了高中。 “我的婚姻我做主……”这是七娘人生成人后第一次重大的决定。 这时农村的婚姻自主,什么时候自主过?有,凤毛麟角的多。 七娘的行为,在这个时候更那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 选择了墨丰,不是七娘嫌富爱贫,也不是因为墨丰是个期货男,更不是因为她是琼瑶女主角。 如果,七娘听从家庭意见,去县城供销社主任家,或者进城嫁了其他人,凭借七娘的智慧,她的日子肯定不必现在差。 但是,七娘没有。 墨丰能够在河里游一个多小时的泳,七娘见到了墨丰身上不折不挠,敢于玩命的拼劲。 墨丰是一个有想法,也是个有办法的人。 可是墨瑜的奶奶老了,晚年需要人照顾。墨丰并没有外出寻找人生机遇,而是呆在靠山队守着老娘,成了婚姻困难户。 美好生活人人向往,选择本来就是一个欲说还休的问题。 七娘选择了,毫不犹豫选择了。 七娘性格自主,但在婚姻自主之后,血亲不上门。 七娘性格泼辣,墨丰兄嫂同在一个队,却不来往。 七娘性格颇有男儿古风,墨瑜刚刚出生,她一声娇哼,墨丰就往外赶人。来宾们也不在意,因为七娘做得光明正大,村子里人认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七娘不知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的良训吗? 血亲不上门,她不遗余力地笼络龙叔。 在农村,谁家男孩子多或者家里弟兄多,在村里说话办事腰杆子都是直的,男人正如核弹一样,那是家庭的战略武器…… 七娘觉得龙叔是能够,是值得拉拢的人。 那时,如果七娘不同意,那时的墨丰,为了他母亲过世的丧葬费都吵翻了天的情况下……龙叔截肢开销不小,就是墨丰想帮助龙叔,都会有心无力。 七娘还是智慧的,在墨瑜出生后,她很快发现墨瑜与龙叔之间有着那不为人知的矛盾。 那是墨瑜才三个月大,都还没有开口喊妈妈,七娘想问原因也的确是问不出来的。 难道七娘不可以可以等墨瑜开口说话再做决定吗? 但是,七娘没有。 七娘决然让本来住在窑场顺带看砖窑的龙叔住到家里来。 团结就是力量! “兄嫂绝情,不奢望了!”七娘相信明天再美好,都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七娘是喜欢读书的。 墨瑜架在龙叔头上,听着龙叔叙说这本来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却有人给它刻意安排了厉害的父亲和母亲。 故事不动人,但是意味却那样长,墨瑜尿湿的裤子也快干了。 龙叔劳累了一天,但是他喜欢架着墨瑜…… 墨瑜愉快地给他架着…… 第四十章 事件推理 正如春江水暖鸭先知,近来,墨丰又憋屈了。 墨瑜与梁龙之间关系突然解冻,而且解冻得那么彻底,墨丰一家人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凭借着感觉,就能感觉得到。 特别是墨丰,心头酸水汩汩! 要不是墨瑜与梁龙亲近起来符合他与七娘的期望,他都要问一问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或者想问问墨瑜还是不是他亲生儿子,一个不值钱的柳树条的帽子会比他的《林海雪原》还好? 世界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怨、爱恨和情仇,墨瑜与梁龙的故事就发生在墨丰与七娘身边,可是想问,需要吗? 墨瑜是嫡亲的儿子,不会一天下来却变成别人的。梁龙在墨丰夫妇眼里,那也不是外人。 合力了,那就是一个拳头。 正如墨瑜中秋前推测出家破人亡的情况,按道理,这个阴影会遮天蔽日的。 因为在当代新时期的社会现实环境,对于只有一个三周岁大的儿童来说,要守护家庭,实在是过于不现实了。 虽说墨瑜长得就想五六七八岁的儿童少年,可是哪怕就是成年人,要一个人迎接一场与恶势力的战斗,那都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年龄是个宝,可是墨瑜太小!哪怕墨瑜是重生的,实际上就有许多方案,对于他来说,真不合适。 有的过于遥远,如取得财富功名,不战而屈人之兵,现在上小学的年龄都不够。 有的已经没有可能性,如组建势力班底,现在已经过了纳头就拜两肋插刀的时代。 有的根本就不行,如做出一把土枪来,一刀两断,但那是你断我也断,敌残八百,自损三千了。 …… 然而,墨瑜却愉悦架在龙叔的肩上…… 实际上,他哼唱着《酒干倘卖无》的时候,心里已经盘算开来,坚决地要打好这一场亲情保卫战! 近来,墨瑜也仔仔细细地琢磨过这些东西,反复推敲过如何完成这局“官兵捉贼”游戏战斗的方方面面。 在一本小学作业本上,一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圆圈,中间填写的是问号。 这个图标只有墨瑜自己才知道,这个圆圈内问号就是那个“贼”! 贼是谁? 墨瑜不知道! 但是,墨瑜知道这个贼上辈子光临过他的家了,这辈子就要来了,时间就是在年底或明年年初。 这个时间段也是墨瑜上辈子反复推敲,而敲定下来的,应该没有任何疑义。 墨瑜再次研究了一番上辈子的人物拓扑图,还真没有发现谁可能是那个造成他家家破人亡的“贼”。 主要这里核心人物已经变成墨丰,但是墨丰资料遗失,与龙叔有交集的人不一定与墨丰就有交集,反过来也一样。 墨瑜只好就用一个大大问号,再用一个圆圈圈起来! 从逆推的过程来看,这件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但是上辈子龙叔肯定知道这个凶手是谁,可是这辈子…… 在这个圈圈外面只有一条是射线,其他的都是线段。 线段的意义就是线索断了,或意味着这条线索没有用。 据墨瑜逆推:事件触发后,墨丰夫妇被害了。 因为从他自小与龙叔在一起的日子一直到他被龙叔送进孤儿院,在他在记忆中从来没有其他人来接触过他。 如果墨丰夫妇还活着,那么长时间,他们会不来找自己和龙叔? 只能推测墨丰夫妇被害了。 就是按照当初墨瑜推测龙叔是罪魁祸首,如果墨瑜与龙叔一起失踪,墨丰夫妇会不报案? 从这里也只能推测墨丰夫妇被害了。 如果是自己走失,龙叔找到自己,按照他与墨丰一家情谊,龙叔会不带自己回来,非要在城里艰难度日,这说不过去。 只能说明他那时已经是孤儿了,墨丰夫妇已经被害。 确定墨丰夫妇被害后,墨瑜又开始逆推。 事件触发时,墨丰夫妇是没有估计后果是这样惨烈,只是想保护他不受伤害,这时墨丰夫妇就有一个会选择谁带墨瑜避难的问题。 选择谁? 每个人都不是孙猴子,都有父族和母族,血亲就是天然的盟友。 然,这时墨丰一家,墨瑜的父族和母族的血亲们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矛盾,宛如路人,不相往来。 这时恶势力临门,墨丰夫妇只能选择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但是在墨丰夫妇觉得龙叔是他们能够倚仗的人,也是他们最可信赖的人。 墨瑜还可以继续逆推下去:事件触发后,龙叔接受墨丰夫妇委托,带着墨瑜远走城里避难。 这时,墨丰夫妇被害了。 这时,就是政府公安机关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但是村中人肯定会报案的。 如果公安机关接到人命恶性案件,报案,不可能不受理,也不敢不受理。 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此时,村里人或许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是龙叔肯定知道。 龙叔肯定会站出来指证凶手。 这里线段就会出现支线段。 支线段一:公安机关确定了罪犯嫌疑人,缉拿归案,事件毕。 但是,这不可能! 如果说龙叔因为自私,就准备将已经是孤儿的墨瑜当作他的假子,抚养长大成人,留待以后等墨瑜以后赡养他的老。 这种可能性可以有。 但是龙叔为什么要苦心积虑地掩藏真相,就是墨瑜父母的名字都不告诉墨瑜? 还有,龙叔得了癌症,那时还有必要隐瞒墨瑜父母的姓名么? 而且,最终,龙叔费那么大劲将墨瑜送进孤儿院为了什么? 难道他不能将墨瑜丢给墨丰家的亲戚家,不行么? 还是不合常理! 支线段一到此结束,这说明案件不按照常规的报案、立案、查案、最终缉拿归案的程序的。 支线段二:公安机关没有确定了罪犯嫌疑人,无法将真凶缉拿归案。 可是这样也说不过去! 龙叔一样应该告诉自己父母信息,或者将自己送给自家亲戚。 支线段二结束。 支线段三:公安机关确定了罪犯嫌疑人,却无法将真凶缉拿归案。 这种情况有! 根据墨瑜经验和记忆,现在国内经济虽然在高速发展了,但是国家底子那是一穷二白,实在太穷了。 而且现在不同于后世,信息不发达,就是交通工具都不发达。 吉普、面包车还是主流,就是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桑塔纳轿车,还是在1985年,在沪才开始筹备的。 那么害得墨瑜家家破人亡的凶手逃离滨城,或者隐藏起来,公安部门也是有心无力。 毕竟公安机关不是神,只是普通人组成的执法机关,在现有的条件下,不一定就能抓住凶手罪犯。 报案、受理、立案、缉拿归案都是一环套一环,只要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墨瑜家的悲剧依旧存在。 但是,如果是这样,龙叔就应该带着自己走上敦促公安缉拿凶手之路…… 然,龙叔只是带着自己在城里艰难度日,就是墨瑜想离开那个工棚远点的地方,龙叔都会教训他,仿佛墨瑜是被他软禁起来的人,而且墨瑜也不记得龙叔带他去过公安机关…… 这样看来,这个推理不成立。 那么支线段三就剩下另外一种情况,悬案! 此时,墨瑜的铅笔狠狠地顿了一下,本子上纸划破了,铅笔芯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