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之衢》 何天之衢之 楔子 上九,何天之衢,亨。《象》曰:“何天之衢”,道大行也。人心或可昧,天道不差移。叵测心岂胜青天志,碎山河还需纶巾智。 大衡王朝国主炎玉衡本是武林世家苍炎坞的嫡长子,因苍炎坞世代精通兵法阵略,更善于天象易理,在前大鸿朝内忧外患,兵乱四起的重重危难之际,被朝廷征召到玄甲军,委任为安国大将军,负责平乱整山河。炎玉衡果然深孚众望,历时五年奋战,终得天下定,外乱平的大好局面。然而,因与言官政见不合,屡遭弹劾,朝内奸党营私,更兼大鸿朝皇帝柴幽有意打压削权,并废其将军殊荣,在种种压力下,终于一鼓而反,诛杀奸佞,黄袍加身。遂改国号为衡,取何天之衢,衡仪天下,广纳贤路,天道大行之意;年号则由天时改为为天运。 天运年治世之初,炎玉衡一直以“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来严格要求自己及一应臣众,倒也称得上励精图治,贤明为政,拼了个万民归心,天下兴旺,朝野安定的大好局面。不期天运六年,宫中传出一件秘闻,从那以后,炎玉衡却似换了一人,变得暴虐无常,整日靡靡消颓,寻欢逗宠,任它朋党相争,朝乱国荡,却再也不理政事。炎主膝下育有三子一女,嫡长子为炎书雷,乃为当今皇后柴瑶所生,年方二十,已于大衡朝建国第二年被册封为太子;二皇子炎书霆,乃为薛妃所生,虽小太子两岁,却端的是机巧乖张,深于城府;三皇子炎玄鱼与公主炎月乃玄机贵妃所生,然自这宫中秘闻传出不久,传闻玄机贵妃就携公主离宫而不知所踪。 话说,来到这天运十三年间,因连年亢旱,造成千里赤地,不收寸粒;大疫横行,死者无数,白骨成堆;土寇四起,百姓从贼而天下动荡,九州上下又是一片哀鸿遍野。正是在这哀民生之多艰的背景下,故事的主角一一登场,看官可闲品莫喷。 第一回 坐看风雨起沧海 闲品云水落檀心 “美人醉酒带娇羞,好赏歌舞几时休。青山绿水天地外,楼内谁知几度秋。”这声声怅然的浅浅吟诵,传自于燕城教坊司楼上的一间偏房里,屋内檀香清幽,整体陈设的简洁雅致,纱幔低垂,四周墙壁有锦缎悬遮。房间正中单只摆着一张花梨木大案,案上放着一把材质上乘的古琴,古琴上一双纤纤细手正在随意轻抚着琴弦,仔细看这坐在案前的女子,不觉让人心中一荡:玉钗松松簪起一盘乌黑发髻,双眸似水,眉不描而黛,肤如凝脂,唇不抹而绛,仙子般的脱俗气质。看面容也就刚刚到了这桃李年华的岁数,着一袭蝴蝶暗纹的白衣,上下透着一股清冷而又凛然生威的气质。只见这女子朱唇轻启,对着旁边穿着清雅,垂首而立的一名女侍说道:“一切可都安排妥当?”女侍抬头回答道:“小姐放心,一切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并且派出去的线人也已回报,说炎书雷太子三日内抵达燕城”。女子听了眉头略蹙,缓缓“哦”了一声,自语道:“活在世间总风流尽享温柔忘江山。他来的倒也真快,是真的要忘江山吗?还是感觉已稳操胜算而无所忧顾?”女侍嘴角微扬,轻笑着说道:“檀心花容绝天下,沧海一曲冠九州。太子殿下上意难忖,不过这每日必来拜访的范书生可是风流的紧,想来必是被小姐这一曲沧海震了君心,再者天下男人谁又不想亲眼一睹玄音楼楼主檀心的绝貌呢?”“放肆”这位被称为檀心的小姐厉声呵斥到:“海情,你自小服侍于我,向来被我娇惯,你可知此次出行事关重大,一步走错,万般皆输,父亲机心盘谋这玄音楼,到今天之声誉已然不易,如若被你轻心出了差错,别怪我不顾念这多年的主仆情分。”女侍海情惭然唯诺,即刻双膝一跪道:“情儿以后会谨记小姐教诲,万事小心,请小姐息怒。只是感念小姐自打出了这玄音楼,一直闷郁寡欢,提不起精神,才口无遮拦,逗小姐欢心,请小姐责罚。” 檀心唉然一叹,说道:“你且起来吧,非是我心中难过,只是实在不解父亲大人的心思,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既不图江湖名声,也不想庙堂建功,怎得这次急急派我出来,吩咐我无论如何接近太子,混入宫中见机行事,仔细问他做什么,他只道‘时机已到,取一件事物回来,万事小心,莫要辜负了为父的教养,丢了这玄音楼的名声’,就再也不肯多言。想来这东西对他至关紧要,不然怎会这般严厉地叮嘱于我”海情这时已经起身给小姐添了一盏香茶,刚想张口细问,只听门外响起一声音:“檀心小姐安在?在下范临风唐突求见”海情望向檀心,似是询问如何应对。檀心心中想着连日来与这燕城第一才子的相见相谈,忖道:你虽才华横溢,深谙曲乐,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今国荡民乱,不思报国之策,专恋这勾栏之所,枉费了这一副好皮囊。本想一推了之,转而又想:给他个教训,以后或可改之,以图救民之心。 随即吩咐海情开了门迎他进来,只见来人端的是仪表堂堂,身躯凛凛不掩尔雅之质,面若秋月更显五官如雕,双手捧一画轴,进门来对着檀心便是长身一揖,说道:“承蒙小姐错爱,赏脸一见,小生今日拿来拙作一幅,还望小姐品鉴一二”,话语轩昂,言谈甚是大方。檀心小姐望着画轴并没有起身接纳,却是冷然一笑,微嗔道:“范志士既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更懂得这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君子与女人之别”范临风听得懵然一纳,面上微红,不解地问道:“小姐何出此言,往日以阁下君子相称,今日为何突然志士相叫,莫得教在下紧张。”檀心小姐望向范临风,说道:“虽是身处教坊,然我等并非烟柳之女,你每日进出可曾叫人在楼下通传?虽则你叔父乃是坊司的器乐长,却也不可轻看了他人。” 范临风着急道:“是在下冒昧,只是近来每每详聊,不禁感叹小姐才学,话到浓时方觉有交心之感,故而来往随性了些。” 檀心听后勃然一怒,俏脸微红,急斥道:“哪个曾与你交心?你虽号称燕城第一才子,言谈毫无凌云之意;骨健筋强不思沙场报国。当今天下万民哀怨,你却逗恋于这烟柳场所,徒要这虚名又有何用?”范临风听后羞愧难当,当真是恨不能找地缝一钻罢了,既伤心自己的一腔情意空空白费,又羞愧于被一介女流指责的一无是处,偏又无话反驳一二,脸上青红阵阵,顿时冷了场面。良久之后,只听范临风凄然一叹,说道:“今日聆听小姐教诲,真乃醍醐灌顶也,然则诚心敬羡于小姐才华,着意作了一幅画,还望小姐收下,权且聊表在下的渴慕之情。”说罢便将那副卷起的画轴放在眼前的大案之上,不等檀心小姐答话便已转身急去。 檀心小姐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虽略是不忍,但仍是气他的登徒举止。本是不打算看那画卷,谁知刚才那范临风走的太急,转身之际竟不小心衣袖碰到了画轴而未察觉,画轴随后滚落到地上,自然地打开了半卷。海情这时已经低身拾起画卷并顺势打开,拿到了檀心的面前。檀心一看,只见画面上的内容是一艘行驶在河面之上的大船,虽水面波澜迭起,船头之上却端坐着一长发女子正在低头抚琴,而在画幅的左侧则书有两行行楷:坐看风雨起沧海,闲品云水落檀心。檀心小姐看到这里,心下莫然一惊:单看这画工也称得上“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大气磅礴而又不失飘洒之意。再仔细斟酌这两句词,迎情应景又出意,竟也有些许的气吞沧海,闲指江山的蕴境。檀心小姐不觉道:“难道却是我低觑了他?” 按下檀心小姐这边暂且不表,单说这范临风急急出了教坊司,游走在大街之上,仿若六魂离体,恹恹散散。心中凄苦不定,只是想着刚刚檀心小姐对自己的怒斥,当真如冷水一瓢,当头棒喝。原来这范临风本是自小父母早亡,一直由叔父叔娘养大成人,因叔家本只有一女,兼他长相俊气,聪慧勤勉,倒也深得叔娘一家的疼爱。叔父范茂淳正是这燕城教坊司的器乐长,主管司内一应大小的器乐事物。因着关系近便,早早地送了范临风去参加乡试。结果不负众望,范临风一路到了会试,考了个一等的会员。恰逢到了这天运六年,殿试迟迟没有进行,所以就耽搁了下来。后来只被叔父打点关系,送进了教坊司,做了一个写画的闲杂侍徒,每月领着几两碎银营生。这教坊司虽是一个国家礼乐机关,但时事日下,近些年不免走了空架,掺杂了些风花雪月的龌龊事,来往人士本就混杂,上有三教下通九流,范临风每每高谈,吟诗赋对,品竹弹丝,必是高朋满座,甚是惹人艳羡,众人皆服其才情,久之便有了这燕城第一才子之称。 前几日听叔父讲到,遐迩闻名的玄音楼楼主檀心正借住在教坊司,等待参加这每年一度的燕城器乐师大选。列位看官,这器乐师选拔实是每年每地均有,经过地方的层层比拼选拔,再将最优者推荐到京城的礼部,以供皇府专用。后来大衡朝建国之初,炎玉衡为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将原来的每州郡县三级层层选拔的赛事改为仅每州每年选拔一次,拔头筹者加冕乐冠,并推荐给中央统一调配。这燕城本就是岭南地区的第一大州城,连日来附近郡县前来参加大选的人络绎不绝,更兼这玄音楼楼主檀心要参与选拔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对这楼主的传说是只闻其声,未见真容,都想一观容颜,再品其技,来验证是否如传颂中的神秘而又真实。一时间响者云集,热闹非凡,使得这燕城上下顿时掎裳连襼,水泄不通。范临风本就生性洒脱,兼之近水楼台,便提前有了目睹这檀心绝貌的机缘。哪知接触下来,竟被这年貌相仿的女子深深折服,自叹弗如之际暗生了爱慕之情。不曾想,经过刚才的见面,才发现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郎有情而妾无意。真真是苦煞了我们这位多情的才子,有诗一解: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书:江湖惊现鬼门绝针。 第二回 慈母救败儿命丧犬口 临风杀犬惊现鬼绝针 列位看官,君者在位,不谋其政;臣者列职,不尽其责。再逢天灾人乱,家国会是怎样一种状况?有诗为证: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话说,离这燕城不远有一明溪县,虽是近处州府,然朝纲紊乱,土贼四起,州府官员尸位素餐,只知中饱私囊,而无心镇压叛乱,直被搅得乾坤倒转。加之旱灾连年,一方百姓照旧是受苦罹难而未有幸免。 在前朝时期,县里早年搬来一户人家,仅有一母携一幼子。似是颇有积蓄,来此后便买房占地,长期住了下来。这位老母平时以刘氏自居,甚少与邻居话聊。因着腿有残疾,身体也好似得了肺痨般,咳嗽不断,平时更加很少出门。她儿子渐长之后,倒是经常外出与乡邻热闹,众人以刘虎称之。这刘虎打小便娇惯生养,甚是被刘氏宠溺。时间一久便养成了挥霍无度的脾性,也从未见刘氏对他约束一二。如此可好,有那心怀鬼胎之人便动了龌龊脑筋,俗话说乱世多败业,市井之处多有赌场林立,风月攒集。终有一日拉他进了赌场,逛了妓院,使他留恋于其中难以自拔,不出一年便败光了家中底财。 时日一久,府中根基早无,只苦了这病怏怏的老母亲,不但闲散接些缝补洗衫的营生,更要四处举借替他还债;平日操劳,为他寻得吃食。赶上这国乱之年,更是雪上加霜,饱一顿饥一餐,桑榆暮景的年岁更添凄哀,真真是度日如年。 这刘虎不但丝毫未改,更是变本加厉,从此天天混迹于赌坊妓院。终究在一晚欠下了几百两银钱,被赌坊派人毒打一顿,只打得骨断筋折,不省人事。这时便有人拿来早已备好的字据,强按了手印,要以房屋及全部家当抵债,然后众人抬着昏死的刘虎赶往他府上。刘母看着日渐空落的宅院,正自哀愁,不曾想院门突然被人推开,紧接着看到刘虎被人架着,来到了她的面前,领头人把字据一打开,刘母瞬间明白了原委,一时怒急攻心,竟自昏厥了过去。 待刘母醒转,只见自己身旁依旧躺着昏迷不醒的刘虎,母子二人已是被人扔到了大街之上。刘母这时却显现了平时旁人看不到的刚毅之色,托人帮忙架着刘虎,来到了府衙门前。正待上前击鼓鸣冤,却有衙役赶过来将她用棍棒轰开。不消说,这衙门内的县爷早已经与这赌坊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从古至今,官商勾结莫不如是,更何谈这乱世当道。刘母此时才真正感受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悲恸,然则她仍旧念着保全刘虎性命才是关键。刘母便又央求围观者帮忙抬刘虎去郎中那医治,人群中倒也有那真善人,叹这母子二人可怜,便不怕麻烦地将二人送到了这医馆内。不曾想因看出这母子二人身无分文,郎中竟草草为这昏迷的刘虎开了副顺气的药了事,紧接着母子二人又被强行打发了出去。只叹这乱世中哪里有什么悬壶之情济世之心?为人者不去抢掠,苟活者不入匪帮,便是心怀善念了,好一个悲哉的不治之世! 刘母万般绝望,只得艰难背负起这不成器的儿子,走一步晃一步,不期在磕磕绊绊中竟将这刘虎颠簸醒了。刘母那将死之心骤然苏醒,急急抱儿痛哭,哭了很久,却只见这刘虎仍是一味地傻笑,呆呆痴痴,竟是已成了疯傻之人。后来这刘母就领着傻儿找到了河道边垂钓者搭建的一间破草房,见无人居住,便简单收拾,从此俩人夜里便相偎睡在此处,白天就外出乞讨吃食。苍天不见人悲凉,凄苦人生哀事多。这一天,刘母拉着傻儿去街里讨食,走到一茶馆门口,看到一盛茶渣的泔水桶,刘母正口渴难耐,便松了傻儿的手低头去喝那脏水解渴。喝了几口,待转过身来,抬头一望,哪里还有那傻儿的身影?刘母急急慌慌向前找去,这也寻那也望,就是没有看到那傻儿的人影。便又转过身来往回找,却碰到了以前的一个邻居。邻居看这老母实在是可怜至极,心中不忍,便将手里正提着的几个肉包子给了她,权作安慰之情。这刘母拿着包子仍旧往回赶,想着傻儿可能已经回到了草屋中,便急急回去。不成想,快到草屋之际,竟发现身后跟来了三四条野狗。这些野狗想来是发现了刘母手中提的肉包子,便迅速围了上来,几双狗眼贼亮亮地望向刘母。可叹这刘母为了傻儿能吃上这肉包,打定主意不松手,仍旧往前走,并作势吓狗。这狗急了无墙可跳,便只得冲刘母咬将了过来,刘母身体本就羸弱,被这狗一扑便倒。话说,生逢乱世之下,没得吃的可不光这穷苦百姓,更何况是这无人豢养的野狗?扑咬之际见了血,闻了腥气,这些野犬哪还能收得住狗嘴?有道是途穷天地窄,世乱死生微,野狗吃人这凄哀荒诞之事,终于在河边上演。可叹那老母正被撕咬的皮开肉绽,肝肠离碎,哀嚎之际脱口喊道:“离阳此生负我也!”便再也没了声息。 刘母临终时喊出的离阳是谁,我们暂且不提,转过头来再说这燕城才子范临风。 第二回 慈母救败儿命丧犬口 临风杀犬惊现鬼绝针 范临风万念俱灰,心如枯槁,游魂般飘荡在大街之上,口中只是喃喃:“苍天弄人,负此才学,不能见用于时,狗屁的第一才子。”竟是自轻自贱了起来。正自低头走着,眼前却被人挡了去路,垂眼微瞧,只见挡路的人乃一魁梧大汉,长得虎体熊腰,配上那古铜肤色,更显狂野不拘。来人也不答话,直直挡住临风脚步,脸带邪笑,并用他那一双略显深邃的虎目,直勾勾的瞪着临风。临风本欲张口询问情由,不觉与这大汉仔细对了一眼,顿时神魂飞荡,精神恍惚,有那不能返魂收魄之感,紧接着身体竟似不受自己控制,大汉转过身来前行,他便亦步亦趋的紧跟。虽是心中明白,但手足已皆不受使唤。欲待张口喊叫,喉咙却只发出“呼呼”之声,竟成了口不能言。范临风急的七窍冒烟却也无可奈何,明白自己肯定是中了这大汉的邪术,就如同民间传说的黄皮子迷人魂魄一般。临风内心担忧之际,不觉纳罕这大汉缘何如此待他,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想来想去却也毫无头绪,便认定了这大汉是要带他到偏僻之地,劫财于他,想想应该不至于丢掉性命,便又些许放下心来,心思不再无谓挣扎。只见这大汉直直前行,出了城门便奔东而行,临风直直在后面跟了他五里多的脚程,来到了城外野郊的一片枯树林,终得住下了脚步。 临风此时早已是大汗淋漓,浑身酸软,竟自跪倒在地。只见那大汉随即一阵哈哈大笑,双掌连拍几下,并大声喊到道:“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应巨细全赖此人身上,诸英雄出来相见!”话音一落,就见离他们不远处,疾步走出一群人。这群人有男有女,个个劲装打扮,携刀带剑,一看便是武林人士。临风看到这来人甚多,内心不觉惊苦异常,忖道:我命休矣,身上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分给众贼人?这时,只听见人群中为首一位皓首苍髯的年长者,摇摇向着大汉拱手说道:“有劳宗源大侠走这一趟,请受老夫一拜”说完便冲着这位姓宗名源的大汉揖身下来。宗源赶紧近前拦住,并对这位年长者说道:“夭伯切莫见外,你老本是我们这诛炎大会的公认领袖,我等理应一切唯马首是瞻。”一干众人皆都响应。这位被称为夭伯的首领挥手教众人安静下来,说道:“苍天不仁,逆贼当道,我等皆是被苍炎坞贼子迫害之人,若不是因为炎玉衡这老匹夫,当年借这安国大将军护国的由头,将我们各门派精英人士骗到一起,设计陷害,我们各门派武林人士,何至于落到今天这后继无人的境地?”夭伯竟是越说越是气怒,激愤间单掌疾出,向着地上的范临风凌空一抓。这范临风虽是离着夭伯尚有四五丈之远的距离,竟也被夭伯手到擒来,被锁住了喉咙提将了起来。旁边有人士叹道:好一招拂袖乾坤手,夭伯身为点苍派的掌门师叔,内力果然非同凡响,由他带领大家起事,不愁冤仇不报。旁边众人皆唯诺称是。 临风在刚才跪倒后不久,身体便已经慢慢恢复了知觉,到现在又被这夭伯老匹夫擒在半空,当真是惊怒连连。正待自己挣扎以寻求解脱,却被夭伯突然松手惯在了地上,紧接着被他用脚踩在了胸膛之上。到这时临风方才能缓过一口气,急道:“吾本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日常行善于人,汝等何以如此相戏?”夭伯听后,却厉声向他问道:“你叔叔可是教坊司司长范茂淳?这几日可是在准备迎驾那东宫太子的事宜?”临风急急回到:“是,不是。”众人听得如此回答,尽皆哄然大笑,均以为范临风这是被唬破了胆。夭伯却以为他在有意隐瞒,不禁脚下用力,嘴上怒到:“若你再不老实交代,老夫立时毙你于脚下。”临风顿时感觉胸闷气短,疼痛异常,喉咙间不觉涌上了一口鲜血。待这鲜血喷出口外,临风反而头脑变得清醒,逐渐镇定了下来,怒声骂道:“老匹夫,士可杀不可辱,我与你们并无冤仇,你们今日恶毒待我,来日定遭天谴。”那赚他前来的宗源听他话语甚是坚决不屈,又感觉夭伯出手狠重,不觉起了惜才之心,更担心自己是否抓错了人,便对着夭伯躬身一拜,道:“夭伯,人是我带来的,可否先由在下仔细盘问一二?您老先消消气,莫得被这小子气伤了身子。”夭伯心下略显不满,但也无话可推,便对脚下的临风怒“哼”一声,随即起身让与宗源,颔首答道:“还须有劳宗大侠施展这‘幽瞳幻术’问他一二。”宗源略一抱拳,笑答道:“不须幻术,我且携他回避一下,大家稍作等待,去去便归。”说罢也不等大家回应,便伸手抓起临风,闪身即逝,只留夭伯一干人等原地等待。 原来,在前朝时期,炎玉衡被册封为安国大将军之后,苍炎坞门主炎夫为进一步执掌武林,打压其他门派,借助炎玉衡护国保家,以协邀平乱的名头,将诸门派精英齐聚苍炎山,设毒计陷害,使武林大乱,众门派精英当时死者十之有九。幸免于难的各门派宗人便将这灭派血债,算到了大衡朝国主炎玉衡的头上,并成立诛炎帮,以诛杀炎姓门人和炎氏皇族为己任。点苍派夭伯便是这诛炎帮的发起人,兼之其武艺超绝,便被众人推选为领头人。宗源本是闾山派的掌门师弟,年方而立,也是这次诛炎帮的重要参与者,誓要为掌门师兄和其他死去的同门报仇雪恨。因着闾山派本就率属于道家一宗,善使通灵摄神之术,尤其以门派内的“幽瞳幻术”闻名江湖,夭伯便命他前去打探消息,顺便把范茂淳的侄子抓来了解情况,这才有了临风的这一劫难。 闲言不多赘,宗源施展本门轻功,三两下便来一僻静之地,将临风轻轻放下,说道:“小书生,你且莫怕,我等绝非歹辈,抓你前来只是有几件事情须打探一二。”临风起身站立,随手抖着衣衫上的灰尘,心道:全赖你这贼汉,落到如斯境地,还说什么非歹辈。紧接着以手遮眼,面对宗源怒斥道:“妖人住口,切莫再施你那劳什子的幽瞳邪术,快快闪身让我离去。否则,定告与官府,让汝等吃了这劫人的官司。”宗源听后哈哈大笑,说道:“且不说你现在离身不得,即便放你归去,告知官府,又能如何?这官爷哪有闲心理你这破事,都想着捞金享乐呢,可笑你还寄望于官衙。”临风久混于教坊司,虽没有靡靡度日,但也只是每天吟诗作对,品风望月。虽是听闻各地久旱,民不聊生,却也没想到这大衡王朝,早已不是当初万众归心的安定局面。又一联想檀心小姐对他的叱骂,内心深感讶异:难道这天下真的已经大乱? 宗源见临风一直用双手遮眼,许久不见搭话,心下好笑,便伸出左手向临风胸口轻轻一捣。虽是宗源并未用上内力,临风顿时回神过来,痛的双手急急捂胸蹲下,哀嚎中对着宗源又是一声怒骂:“贼子,忒得欺人,算什么好汉。”宗源怒道:“与你开玩笑则个,何至于辱骂,亏你还读的圣贤。”临风听罢,不觉急眼道:“今日真是秀才遇到兵了,明明是我被你掳来拷打,还不能说它一二”,又想到宗源那幽瞳幻术,便即刻闭了双眼,沉默下来。宗源心道:我此刻是肩负众人所托,通过这酸书生了解到太子来燕城的相关事宜,以图刺杀之策,切不可儿戏。便立时打算用他本门的“幽瞳幻术”迷了临风的心智,问题便迎刃而解。转而又想到,刚刚已在众武林人士面前夸下海口,无需动用这幻术,顾及江湖名声,而且感觉这书生当真憨的可爱,更不忍再以这幻术伤其心智。踌躇之际,忽的灵光一现,想起一事,心道:连续跟踪观察了这书生两天,看他对这檀心楼主颇有情意,今天何不诈他一下,且看他还如何的守口如瓶。 想到这里,宗源用力咳了一下,说道:“想你这一介书生,竟也对天下绝貌的檀心小姐起了色心,这也难怪你,谁叫她生的这样漂亮。”临风听到这里,顿时涨紫了脸,怒到:“你满口胡说!”宗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得意地说道:“这两天,大爷我为了打探这太子的行踪,连连跟踪了你和你叔父整整两日,对你这燕城第一才子的事迹更是打探的一清二楚。”临风听后,虽是气闷难耐,却也对他无可奈何,由此更加感觉到了自己真如那檀心所言,仅仅是一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不但不能救民水火而图社稷之策,甚至连自身性命都难以保全,只能受人摆布侮辱,反抗不得。宗源紧接着又说道:“你若是真心喜欢这檀心小姐,就应该处处为她考虑,眼见她性命不保,你却毫不关心,这算是哪门子的情意?”临风听到这里,愕然一惊,急急问到:“怎么个性命不保,莫不是你又在胡乱编排?”宗源心下大喜,但面上却是紧紧一顿,哼道:“难道你竟不知道,这太子来燕城监督这器乐师大选,实是为着自己来选妃的。一旦檀心参选,先不提她那江湖上久已盛传的‘沧海’神曲,单凭她的容貌,也不会被太子轻易放过。本来当选这太子妃是件好事,可是我却听说现在皇室动乱,党争的厉害,更何况这太子一向残虐无比,正在练一种阴补之术的邪功,传闻那东宫府内每天都会有女子死去一位。”临风听到这里,犹如那热锅蚂蚁,心内七上八下,顿时没了主张,急切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快快放我回去,我要去告知于她。”宗源见他如此失态,不觉暗喜自己机智,既不食言而肥用那幻术,终究也不会空手而归。宗源这时冷眼观瞧临风,微微一嗤,说道:“你以为她会听从你的劝说?天下女子哪个不想荣华富贵,凤临天下?如若你真想保全她,听我一劝,如实告诉我,你叔父范茂淳是怎样安排的一应接驾事宜,好教大哥我去杀了这賊太子,这样解救的可就不单你心爱的檀心小姐一人,到时诸多天下美女都可以幸免于难,何乐而不为?”临风听后,不觉惊讶道:“你劫持我难道是因为想刺杀太子?可我并不知道太子的行踪啊,叔父也从未安排什么接驾事宜!”宗源听完一愣,看他神情定不会说假,难道这太子来燕城的消息是假的?可这夭伯也绝无可能欺骗大家,毕竟他这点苍派全派上下,已经在前朝那次武林巨变中仅剩他一人而已,深仇苦恨哪能儿戏?难道是这太子隐瞒着燕城官府上下,并没有泄露行踪?或者是这范茂淳并没有告知他侄儿此事?可是这两日也是重点跟踪了这范茂淳,自己并没有见他做如何部署,且是夭伯担心直接将范茂淳抓来会打草惊蛇,这才议定将临风擒来。宗源一时思绪连连,竟也没了主张,叹道:“这可教我如何面对众多武林同道?”本想将临风放走了之,转念想到:他现在情系檀心,那檀心来此目的非常,敌友难分。别被这书生回去走了大家行刺的消息,还是把他暂时留在身边为好。想罢,便又一手抓起临风,轻功一纵,三两下又回到了原处,与夭伯等人相见。 见面之后,宗源直接对诸人坦白说道:“有劳诸位久等,我已从这小子口中探听清楚,他叔父并未有安排太子的接驾事宜。”夭伯众人本是满满期待,不料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众人皆都哭笑不得。夭伯眉头微蹙,向宗源说道:“宗大侠,切莫儿戏,事关紧急,我们还是探查清楚,好早做安排!毕竟苍炎坞的‘苍炎决’和‘苍炎天罡阵’威力不可小觑,你我还需费些精力筹谋一下。”宗源听后,无奈道:“晚辈岂敢儿戏?你我虽事先查到这范临风和范茂淳的底细,但实是这两人并不知太子之事,”接着又向夭伯探问道:“既然是夭伯您至亲好友相告,太子会于燕城器乐师大选当天出现,想来这消息也不会有错。不如让那朋友近前,我等详细询问一般。”夭伯听后,脸色稍变,说道:“我这好友现身处边域,此次仅是以书信相告,并不在场。”宗源听后不禁“哦”了一声,略一思索后说道:“那我等皆乔装分散,于三日后的器乐师大选上再询定夺,见机行事。”诸位武林人士见别无他法,只得齐声说好,接下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处,一时气氛尴尬。人群中有人在这时喊到:“不觉日过晌午,肚中一直空空,我看不远处有一快干了的河道,我等不如去找寻一下,看看在这天灾之下有无漏网之鱼,以供我们祭一下这五脏庙。”夭伯见众人确实饥饿难耐,这时也只得到:“大家一起四散找一下吃食,一炷香的时间再在此处汇合,共同计议一下,这三日后器乐师大选时刺杀狗贼的乔装事宜。”大家齐声附和后便皆三三两两搭伙,分散离去。宗源一直以来独行惯了,本待自行离去,只见夭伯指着临风对他说道:“宗大侠,尚请留步!此子暂不能放归,来日必有用处,还需你费心看管一二。”宗源心道:不提还差点忘了这小子的存在,我若是把他留在此处独去,他人少不得耍些手段折磨与他,那就是我的过错了,理应把他带在身边。想毕,便对夭伯抱拳说道:“理应如此!”便又将临风探手抓起,飞身朝人少的一地前去。 临风此日多次被人随便擒来拿去,心中恼怒非常,脱口骂道:“竖子无礼,还不快将我放下!”宗源轻功甚佳,见已离众人很远,便顿下身形,将临风放了下来。临风身体已得自由,便要打算逃离这是非之地,正欲要发足狂奔,却又被宗源一手按住肩膀,朝他急道:“你且看那里!”临风见宗源神色凝重,便朝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正有三四条野狗的身影围着一物狂乱撕咬。正要仔细辨认,只见那一物长长伸出一手,正自苦苦挣扎,不是活人又如何?两人震惊之余不免睚眦欲裂,正待上前营救,便又听到那被撕咬之人凄厉喊道:“离阳此生负我也!”听话间,宗源便已经展开身形,到了这些畜生身旁,震天一声怒吼,伸脚连连急踢狗头,只见这野狗直如飞箭离铉,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当场被宗源一一踢死。这时临风也已赶到近前,只看到一老妇模样已被撕咬的几乎不成人形,面貌已然难辨,肝肠五脏洒了满满一地。临风只感觉天旋地转,脑昏神涨,几乎要昏厥过去,宗源也是一时无语,默然一叹,愣在了当场。 久久之后,待得两人回转心神,只见宗源随手在怀中掏出一匕首,朝临风递将了过来,并吩咐道:“你我分头行事,我且在此处挖坑卖了这妇人的身骨,你便去宰了一狗,架火烤了吃食。”临风怒道:“我乃文弱书生,哪来的屠宰杀戮之力,岂会为一顿吃食去做这龌龊之事!”并不见他接这短刃。宗源这时也已气急,斥道:“乱世当道,犬食人的惨象尚且发生,你还顾念这斯文廉耻?愚痴至极,说不得哪日你也被喂了这野狗!”说罢,也不管临风如何,只是将这匕首往地上奋力一插,便自行去旁边徒手挖起了土穴。临风心下又是一阵默然,再低眼一瞧这惨剧,长叹一声,竟也不再作逃走打算,低身拾起地上的匕首,直直朝旁边昏死的一只野狗走去。待到野狗身旁,更是怒气连连,大声怒吼“啊”地一声,且看他闭了双眼,双手紧握匕首,朝着狗身连连捅去,直直刺了十多下,狗血溅了满满一身,也不去擦拭,只是借机发泄心中愤懑。宗源看到,不觉被他这形态逗得一乐,便又自顾去挖坑埋葬这老妇人。临风刺了狗身几下,便些许冷静下来,待要剥皮砍肉,却见这狗嘴之中尚且咬着一物。临风便笨拙地掰开狗嘴,拿出此物,一看却是一张类似羊皮的软物,上面穿织着金线银丝,仔细一辨认,只见上书斗大的四字:鬼门神针。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书:江湖仇杀太子遇险,檀心救驾九天初现!! 第二回 江湖仇杀太子遇险 檀心救驾九天初现 “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话说,在这江州地区,有一匡庐山,绵延大小山峰百余座,犹如那九叠屏翠般,屏蔽着北部的浔阳江,素有“匡庐奇秀甲天下”之美誉。在这匡庐之上有一地处,远远仰望过去,俨若席地而坐的五位仙翁,雄奇险峻,山姿不一,故号曰“五老峰”。在这五峰之中,又尤以这第四峰最高,象老僧入定般盘坐于群峦之中,远远遥望这峰顶,又似在那青天之上盛开了一朵金芙蓉,峭拔秀丽,真真是可揽天地奇观也!此刻,就在这峰顶之上,有一白衣翩翩的长发女子,正在背手而立,壮观这天地茫茫大江去不还的景色。由于头遮斗笠,面披纱巾,并不清楚是如何的容貌长相。单看这身姿,却是玲珑有致,纤纤娇媚,上下散发着一种且妖且闲的翩翩神韵。这时,只觉那女子朱唇微启,似是在呢喃软语般,叹道:“九地既出,九天何隐!积乱已起,大贤将生;貔貅待临座,鹤唳要清宵;况且这玄机未殇,岂可夺琴?看来这尘间俗事,也需我亲自安排一二了!”说完,隐见那女子足尖轻点,飘身而起,竟似那真神仙般,逐高风,离瀑泉,渐渐隐逸在这山涧之中,飘然而逝! 书接上回,临风拿起狗嘴中的软物仔细观瞧,只见这类似羊皮的东西仿若两掌之大,上面有金线银丝穿织出一副人形图案,图案之上又密密麻麻的布满着人身上的各类穴道,翻起背面观瞧,则是用汁墨书写的一篇小楷,虽在狗嘴里经过唾沫侵染,黏黏糊糊,却仍不见字迹模糊之象。临风看的纳罕,想是这应该属于死去的老妇人唯一之遗物,便起身拿着朝宗源走来,打算一起将它埋葬在这身骨之侧。宗源这时已经将墓穴挖了个大概,见临风手拿一物朝他递将过来,远看着像是一块狗皮,便伸手一接,拿眼觑他道:“你是打算让我干巴巴咀嚼这狗皮?”临风甚是无语,说道:“你且仔细观瞧一二!”宗源听后便拿到眼前翻看,这一看不打紧,心下着实一惊,临风不是江湖人,自然不懂得这江湖之事。 原来这“鬼门神针”乃是江湖上一久已失传的神功密传。传闻在几百年前,最起先是由一位孙姓真人所创的“十三鬼穴歌”,后来又被一位得道的天师加以精进,结合易理之术,独创了这深奥精绝的“鬼门神针”。传说总共十五套针法,因着最后两针有着除鬼降神之效,心善之辈用其可得“活死人,医白骨”;心歹之辈用之可使鬼哭神泣,灭绝人性,端的是一种惨绝人寰的刑罚。所以世间只是多闻这十三式针法,并不曾见着这最后两针的流传。而这软物分明就是一张传承甚久的上等羊皮,上面的金丝银线均是由一种产自于云山之地的天蚕丝织成,书写的文字则是由类似金属粉的药物加以遮盖,使其字体得以清晰保存。再祥瞧这小楷内容,分明写到:“精绝二脉,鬼神难分,用之则甚!门内各代,容传一人,女子为佳!”看到这里,剩下的宗源已经无心再看,便问临风拿此物给他是何意。临风简短答道:“这想是老夫人的唯一贴身之物,理应一同埋葬,以慰她在天之灵。”宗源听后满是诧异,转念一想:这书生忒也心善,若是换做他人,早已偷偷私藏。再一想,好似不对,听闻那老妇临死之前似乎喊道“你娘此生负我也”,肯定不是我娘,难道这书生的娘竟与这死去的老妇有牵连?想到这里便随口问道:“你娘是不是抢了这老妇人的丈夫?”临风听后,又气又急,狠狠抬脚向着宗源脸面踢去。宗源不期他有这一举动,顺手一挥他这踢将来的小腿,临风顿时滚落到这墓穴之中。待得临风爬起,满面尽是灰土,狼狈至极,并且感觉被挥之处隐隐作痛。临风骂道:“莫得不是你娘,做了那偷汉子的苟且之事,只求这老妇做鬼显灵,杀了你这贼子!”原来,这二人均把刘母临死前说的“离阳”听成了“你娘”。到底离阳是谁,与这老妇人又是怎样的一段孽缘,书中以后会表。再说这宗源被临风一骂,也并没有太多计较,他本是随性之人,若不是这灭门血债深似海,他倒是乐得一人逍遥快活。紧接着感觉耽搁时间已久,便又吩咐临风道:“暂且先不屠狗宰肉,甭管她是你娘还是我娘,总之是位死去的老娘,你我先将她尸骨抬到这墓穴里!”临风听他这么一讲,不觉也被逗得心下一乐,随即便走身过来,与这宗源一起架着老夫人的身骨,轻轻安放在这挖好的土穴中。宗源心下计较这羊皮如何处置,便向临风坦然到:“这非是一般遗物,乃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神功秘法,你若草草将其埋葬在这里,从此以后,武林再也不会有这神功显世。不说这功法奥妙,我只听师傅讲到这鬼门精绝两针,有着‘医白骨,活死人’之效,可遇而不可求,既是武术瑰宝,也是医界奇术。因着门派之别,我自问没有这兴趣据为己有,倒是你,可以拿去好好深研一二,免得在这乱世中任人欺凌!或许日后遇到这妇人的相应门人,了结一段情缘也说不定。”宗源说完,便将这羊皮秘籍递向于临风。临风并不接纳,反而拿眼盯着宗源说道:“我且不练这劳什子的神功,倒是你,不得日后来挖坟掘墓,以期盗用之心!”宗源听后,恨恨一说:“狗咬吕洞宾,随你自便!”说完便将这羊皮塞到老妇人的衣怀里,跳将出来,双手迅速围着坟坑旁边的土堆连推几掌,直待将这土坟埋好作罢。只叹这世间真豪侠,不欺暗室而堂皇正大,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第二回 江湖仇杀太子遇险,檀心救驾九天初现 听完这燕城太守的开场讲说,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离得这护卫军稍远之地,甚至有围观人众直接骂出了声,尽皆宣泄心中愤懑。这就是任它世道维艰,为官者自有巧宦之策,只叹好一个“生途益窄民情紧,自有中丞报年丰!”官场荒唐向来如斯也!待这太守讲完落座,便另有大赛主事对众宣布:“大赛即刻开始,桂阳郡举荐乐师安若华殿前演奏!”只见排在首位的参赛乐师安若华乃是一阮咸女子,来到台前,略一欠身微拜,便为诸人演奏了一曲“江月明”。宗源本是粗犷之人,哪里听得懂这曲乐的优劣,并且看这女子拿的类似琵琶一样的东西,便嚷到:“这破帛一样的琵琶声忒也难听,难道这就是所谓名噪一时的器乐大赛?让我看也不过尔尔!”临风听后,因口不能言,只得心下骂道:“鄙俚浅陋,莽夫一个,难登大雅之堂!”夭伯听后,捋须笑道:“宗大侠,你略有不知,此物唤作阮,四弦有柱,形似月琴,单纯这右手的弹法已有弹、挑、勾、抹、扣、划、轮、拂、分、摇、扫、滚等30多种,左手指法尚兼泛、打、勾、带、滑、推、拉、吟、纹、揉等10多种,虽是看似简单,实则技艺难成,此女子独奏而来,似高山之流水,汩汩神韵,委婉而又刚绝也,已然算是技中上品了!“宗源听后,倒是呵呵一笑,说道:“我乃粗人,极为不通礼乐之事,见笑则个!”临风听得夭伯这一段评论,却不禁心下狐疑:这老匹夫竟然也深谙音律之道!难不成真的与叔父有所瓜葛牵扯? 待这位安若华女子表演完毕,诸人也未见这首座之位的太子殿下作何评断,只听那主事接着喊到:“下一位南康郡举荐之人骆萍霞殿前演奏!”这一位却是一手执箜篌的女子演奏了一曲“乐江南”,曲音欢愉,节奏激昂,倒也称得上佳中之作!陆续又有人先后献技笙,箫,琴,筝等等诸般乐器,演奏多种名番曲目。却只见这太子殿下仍旧是不发一语,似是在闭目养神一般,不见有任何动作!观赛之人莫不心下了然,皆以为此次乐冠非檀心小姐莫属,这当朝太子定是在等待她的出场,台下一时议论纷纷,不免感觉这器乐大赛流于形式。 时至偶中,只听此时主事喊到:“垫江县举荐乐师谢梦婷殿前演奏!”只见来人也是一袭女身装扮,手捧横笛,对着中首之位盈身一拜,嘴下忽的脱口喊到:“天蝎谷谢娘向你问安,炎姓狗贼,速速纳命来也!”随着这一声大喊,只见这自称谢娘之人,已然单掌执笛,向着这锦衣华服的人飞身扑去,直逼其面门。此时更见台下夭伯突然飞身暴起,尽鼓中气,大呼一声:“诛炎人何在,速杀狗贼!”台上台下登时大乱,呼呵怒斥声此起彼伏间,数十条身影已朝赛台方向袭来。宗源这时也已然明了夭伯的安排,竟早早教这天蝎谷的谢娘混入参赛人中,单单等到这时至中午,诸人疲倦惫懒之际骤然发难,攻其不备。宗源虽是脑中急转,但是手底下却并没有空闲,单手携着临风,也一并与眼前的护卫军杀将了起来。 谢娘眼见手中横笛马上戳到锦衣男子脸面,心下大喜。恰在此时,只看到这锦衣青年嘴角微翘,对着她阴邪一笑,说道:“本座久等了!”话未说完,只见他身影一翻,伸脚疾蹬,座下厚重的金漆龙椅便直奔谢娘脸面而来。谢娘闪身急急避过,身形随之一顿。这时夭伯也已突破层层阻挡,杀将而来,不等这锦衣青年身形立稳,顿时一招“乌龙绞柱”揉身上来,只见两人顷刻间连换招式,难分难解,一时竟不分高低,各自暗惊对方功力高深!谢娘稳得身形,将手中横笛一展,放在唇边,玉指轻缓,交替拂过笛孔,竟起了阵阵幽咽笛声,旁人听了不免有靡靡昏睡之感,更为恐怖的一幕是随着笛声起伏,竟有数不清的红尾巨蝎从谢娘衣物内爬出,落地后迅速向着锦衣青年围攻而来。这锦衣青年看到这些蝎子,心下暗自有些骇然,明白这乃是天蝎谷的震谷之物“天绝金蝎”,毒性致命,一旦被毒刺碰到便会立时毙命。这被称作太子的锦衣人武功本就与夭伯难分伯仲,激斗间再被这笛音和毒物骚扰,不免渐渐落与下风。夭伯瞅准时机,一招“云弄天苍”直向对手神庭之处袭来,这“云弄天苍”本是从点苍派“流云剑法”中演化而来,此刻被夭伯以指代剑使将出来,威力更是非同小可。眼见这锦衣青年即将毙命,旁边诸随侍虽急于施救,无奈这“诛炎人”甚多,且尽皆武功高强之人,有些内侍甚至已经是“泥菩萨过江”难以自保的局面,更何谈这远水解近渴。 锦衣青年面上虽不见慌张,心下却暗自懊恼:此次安排大意,不曾想这乱党之中,竟有如斯高手,想我苍炎坞何等气势,今天却沦到处处挨打的局面。正在暗自焦急中,突见地上暴起一只毒蝎,竟自朝着敌对的夭伯脸面飞将而去。夭伯本以为大功既成,不曾想异变突起,急急在空中转身避过这金蝎,这招“云弄天苍”显然已是铩羽而归。待得夭伯和锦衣青年立定身形一看,只见两人丈尺之余,站着一位绝色女子,神色甚是淡雅无争,同样也是手执一管状乐器。夭伯细细一观,却是一洞箫。夭伯向女子怒到:“适才可是小姐坏了老朽大事?”女子听后,微一点头,款款说道:“点苍派神功威武,檀心这厢冒犯了!适才情况紧急,小女子只得用衣袖将这地上毒物,用内力催起,当做暗器来破解您老这一致命绝招,得罪之处,尚请宽宥!”说完,也不待夭伯答话,便拿起手中玉萧,轻轻吹奏起来,只听那箫音潺潺,细腻青涩,连绵不绝,直盖过这谢娘的金笛之声,继而逼得这地上群群金蝎像是迷失方向般,团团急转。不消片刻,尽皆“啪、啪”声响起,竟是这些金蝎受不了这箫声催攻,身体皆都瞬间爆裂而亡。 第二回 江湖仇杀太子遇险,檀心救驾九天初现 场中之人俱都被眼前气势所镇,不曾想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小女子竟有如斯内力,单凭一支玉箫,催动内家功力,便将这天下至毒之物毁灭殆尽,更兼这女子貌美如仙,飘飘气质直教众人忘乎所以,箫声也似这天籁般悠悠不倦,顿时停下了相互间的激斗,齐齐观看这场中变局。谢娘看到自己苦心驯养的毒物,瞬间都被这无端冒出的女子击毙,登时大怒,停下笛声,待要上前厮杀拼命,却被夭伯顺手拦住。 夭伯望向檀心,沉声说道:“想来小姐就是这江湖久已盛传的玄音楼楼主檀心姑娘吧,老夫受教了!诸人都道这玄音楼神秘莫测,自认为乃是不争庙堂的前辈隐士所创,今日一见,却令吾等大失所望,不曾想这玄音楼竟也甘做朝廷的鹰犬,以供驱使!”檀心听后,却是嫣然一笑,回话道:“想必您就是这点苍派素有‘回风舞柳御剑客’之称的夭伯老前辈了,晚辈不才,空担这玄音楼主之名。但对于这朝廷鹰犬之名,实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晚辈只是一心来参加本届的器乐师竞选,痴念为天下曲乐知音之士正名而已,不曾想却被前辈等人阻扰,且见太子殿下突遭暗袭,已然势危,不得不出手相助!”夭伯听后,心下暗自惊异:这玄音楼檀心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久已不在江湖走动,虽是乔装打扮,乃至弃剑不用,尚且被她看出招式来历。这女子年纪轻轻竟似对我知之甚深,而我却竟未参透与她相关的师门传承,难不成这江湖也要异变突起?想罢便冷冷一哼,说道:“好伶俐的姑娘,可笑汝本将心向明月,奈何眼前非是明月人,你我皆都中计啦!”说完,也不待檀心诸人作何反应,双掌并拢,大力向前一推,这掌风本是冲着檀心小姐使去,待得檀心正欲出招应对,不料却在中途急变,转向这旁边的锦衣青年,以期攻人不备。锦衣青年迅疾出掌相博,不料一招过后,夭伯却又借势飞身而起,空中大呼一声:“已中圈套,群豪速撤!” 此刻,在教坊司楼上的一间偏房里,窗前端坐着又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周边围拢着五六位贴身护卫,尽皆身着麒麟锦绣服,腰挎护卫刀。只细观这位锦衣青年,两眉如漆饰,双目射寒星,头戴缀金流苏乌纱冠,身披金龙蹈海的黄色锦服,端的是雄姿杰貌,人中龙凤也!只见他站起身来,进一步走到已打开的窗前,双手负后,遥遥望向这场中情景,气定神闲道:“这檀心小姐果真貌绝天下,心智想来也是极不简单吧!这夭伯老匹夫竟然看穿了本殿下的‘请君入瓮’之计,也是不容小觑。”随即转过身来,对着中间一位护卫说道:“白虎,速派弓箭手射杀所有叛逆之人,另外你和朱雀、玄武三人亲自下去一趟,协助青龙务必将这夭伯拿下!”只见这接到命令的白虎等三人躬身一拜,齐唱了一声“诺!”便疾步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待得夭伯喊出“速撤”二字,群雄虽略是一怔,但看到夭伯且战且退的身法,便恍然明白其中定有蹊跷,尽皆急于作出撤退打算。宗源听后,心下却是一愣,暗自想到:难不成这夭伯抵挡不住檀心和太子的两人之力,心生退缩之意?待我前去增援一二,以壮其胆。想毕,便携临风施展轻功,纵身向夭伯方向飞掠而来。也就正在此时,白虎、朱雀、玄武三人已然现身于教坊司正厅门口,只见白虎朝着街道两侧的方向打一手势,所有门窗瞬时打开,尽皆张弓搭箭;待白虎这边再打一手势,就见这漫天箭雨,密密麻麻向着场中之人飞射而来。无论是来不及走掉的观赛百姓、参赛乐师,还是这正在激斗的燕城护卫军、诛炎英豪,躲闪不及者甚多,一时间场面血腥残忍,哀嚎之声四起,陆续有人身中数箭,倒地而亡!独独在这赛台之上,没有任何箭雨射来。因这赛台搭建与教坊司正门相通,白虎等三人轻身一纵,越过裁判席位,便已经飞身上台,俱都双掌蓄力,直逼夭伯、谢娘等人的身形。 白虎且对这台上的锦衣青年喊到:“青龙,殿下特命我等前来助你,务必拿下这老匹夫!”青龙起先一直被夭伯接连暗算,早已是怒气冲天,然而身边护卫军尽不是苍炎门人,武功低下,只能任人牵制。今番强助来援,更加杀心四起,誓要将这夭伯、谢娘两人诛杀,以报太子知遇之恩。夭伯正欲撤到台下,无奈箭雨重重,即便武功高强,终归不是铜头铁臂,也不敢硬闯这箭雨阵。正自彷徨不定,突见宗源携临风已经从一旁杀将而来,夭伯心道:此乃天无绝人之路也!只见夭伯略转身形,单掌对向临风,又是一招“拂袖乾坤手”,并且口中急道:“宗大侠快快松手!”宗源以为夭伯是助自己二人登上这赛台,便及时松了抓住临风的那只手。临风顿时飞身上台,又被这夭伯单掌擒住,锁住喉咙举将了起来。临风一直以来虽是口不能言,但眼前这一切却看的真真切切,心内顿时即惊且怕。惊的是檀心小姐深藏不漏,居然武功震群豪;怕的是自己万一被除掉面具,会让檀心小姐看到他任人擒来拿去的尴尬场面。恰在此时,只觉夭伯另外一只手直向自己脸面抓来,并且口中大喊:“范茂淳,你来看!此子是谁?还不将玄机琴速速交与老夫?” 第二回 江湖仇杀太子遇险,檀心救驾九天初现 夭伯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喊之后,赛台之上,气氛骤然凝结。场中之人莫不齐齐停下动作,就连这青龙、白虎等人也是为之一顿,不再对夭伯步步紧逼。待这“玄机琴”脱口喊出之后,诸人更是尽皆望向夭伯,就连那教坊司楼上,偏房里的那位人中龙凤,也是心下大憾,双目紧紧盯着场中情形。夭伯见自己这一招果然是先声夺人,心内连连叫妙,此时已顺手将临风的假面人皮撕下,接着便目不转睛地望向隐身在赛台一角,群官之中的范茂淳。 范茂淳在谢娘行刺之初,也就是混乱初起的时刻,早已紧随着燕城太守等官员躲在了这裁判席的一偏角处。此刻,耳听得自己的名字,竟然被这刺客之首当众喊出,而且诸人尽皆随着夭伯的视线也向这边观望而来。更为惊讶的是,多日不见的侄子范临风,也正被夭伯高高擒起,拼命挣扎。范茂淳眼见自己再也无法躲藏下去,便站起身来,缓了缓身形,向着夭伯之处走来,双手遥遥抱拳,诧异地问道:“阁下适才口中可是唤我?我与阁下平生素未谋面,缘何绑架我这不谙世事的侄儿?还请阁下将其放还!” 夭伯听后,一阵仰天长笑,继而冷然说道:“范先生还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历吗?我且问你十八年前身在何处?可仍旧是这教坊司的器乐长?”范茂淳听后,禁不住心下大骇,但面上却依旧不改颜色,接口说道:“想来阁下是误认了他人,我辈祖上久居燕城,常年以经营器乐买卖为生,我这侄儿更是从未有过远行。这几日忽然不见,直教在下担心不已,不曾想竟是被汝等误劫了去。尔等枉乱国法,以下犯上,已属不该。还请念在江湖道义的情份上,不要伤及无辜!”夭伯听后,连连冷哼,怒到:“好一个江湖道义!十八年前你家主人玄机可曾念过这‘道义’二字?” 场中之人又是齐齐变色,诸人谁不曾听闻这“玄机”之名?虽是没有亲眼见过玄机本人,但江湖之上对其传说甚多,可谓人尽皆知。这玄机虽是一介女流,传闻其武功却已超凡入圣,各武林名宿无不望其项背,自叹弗如。在前大鸿朝平乱之初,玄机被炎玉衡邀约前去助力。她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仅武力超群,更谙兵法之道,多次立下赫赫战功,才使得炎玉衡如虎添翼,尽快得以安定天下。后来炎玉衡当上皇帝,玄机便委身而嫁,又被册封为贵妃,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之事。再后来又有传闻,这位玄机贵妃于天运六年间,突然携公主离开皇宫,世人再也不知所踪。教坊司偏房里的那一位公子,听闻这“主人玄机”四字之后,竟然身躯微颤,脸上阴晴转换,好似内心激荡不已。范茂淳听了这“主人玄机”四字,竟是当场怔住,双拳紧握,良久作声不得。 夭伯见范茂淳久久不作任何反应,心中极为不耐,横添怒气,便随手解了临风身上的哑穴,将他放落于地面之上,手上微微用力一捏。临风此时便痛的顿时手足乱动,虽是嘴中仍旧出声不得,但也“呃呃”直呼,脸上更是憋的紫红,青筋直涨。范茂淳看到侄儿痛苦之状,登时回过神来,怒斥道:“匹夫无礼,枉你也是江湖名朽,行事怎能这般龌龊,欺负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书生,莫得教众人耻笑!”夭伯听后,却是阴声怒笑而道:“论手段卑劣,吾辈怎么及得上这当朝国主炎玉衡!他可是龌龊的鼻祖之辈。况且当年我们各武林门派遇难之时,你家主人玄机可正与这炎玉衡打得火热,两人同进同出,谁知道是不是一丘之貉?武林同道如今的衰败,与那玄机妖女岂能没有干系?”范茂淳直听得睚眦欲裂,暴怒异常,“啊”地一声仰天长啸,尽舒这心中愤懑之气。 良久之后,范茂淳眼望着夭伯手中被挟持的临风,哀声说道:“风儿,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叔娘和妹妹,记得常去你父亲坟前上香祭拜。可还记得你父亲健在时最喜欢听的一首诗?‘鸡鸣发黄山,暝投鰕湖宿。白雨映寒山,森森似银竹。提携采铅客,结荷水边沐。半夜四天开,星河烂人目。明晨大楼去,岗陇多屈伏。当与持斧翁,前溪伐云木。’以后在坟前多给他念几遍听听!”说完,便转身于东北方向一跪,悲恸道:“夫人,今日累您声誉受损于这贼子口中,既不能保全您的名声,更舍不得侄儿的性命,小人无能,只得以死谢罪!”说完,便起身站立,左手往衣袖内一掏,只见拿出一长型锦盒,右手指向夭伯,恨声道:“兀那匹夫,这‘玄机琴’今日不保,全赖你这贼人计谋。只愿这在天之灵,让你日后不得好死!我今日权且给了你,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便将这锦盒向夭伯头顶之上高高抛去,继而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直往这心口深深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