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缘》 第一章 棺中重生 辉安二十年,姬夏国已然度过了二十年光阴,但是这二十年朝廷一直动荡不安,外有强劲邻国虎视眈眈,内则前朝余孽蠢蠢欲动,幸好并未动摇国之根基,东阳、西岐、南耀、北祁四国也未有实质性的动作。 千阳大陆共有五个国家,中位姬夏,北邻北祁,南下南耀,西毗西岐,而处于东方的便是国土面积最大的东阳国。 秋风瑟瑟,洪波涌起。 姬夏国,临安城。 刚入秋的晚上还未涌入烈烈寒风,只见一座辉煌威严的府邸正门左右两侧各挂着两个白灯笼,在呜呜的秋风的吹动下,白色的灯笼来回摆动,平白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正门上方的匾额上赫赫书写着“丞相府”这三个大字,似乎还能看到当时力透纸背的的一撇。 在丞相府一个荒无人烟的偏院里,沿墙院两侧挂上了两排白灯笼,院子四周放满了白幡,正厅俨然摆放着一口黑漆漆的金丝楠木棺椁,棺椁四周空荡荡的,既没有烧纸钱的火盆,也没有供给的祭品,甚至没有一个守棺人,只有秋风一唱,似乎在可怜棺中躺着的睡美人。棺中美人约似豆蔻之年,黛如远山,唇若丹红,肌似白雪,纤长浓密的剪羽合在下眼睑上,像是一对浓密的小刷子,睡美人安静祥和的睡躺在棺椁中,只是消瘦的身形怎么也撑不起那一身如火的嫁衣。 海外,桃花殇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坐在石凳上似乎是在推演着什么,须臾,老者颤抖着站了起来,面上涕泗横流,口中喃喃:“清儿,小丫头终于要回来了!可是……” 一丝阳光穿透了乌云夺目而出,耀耀黄日挣秋,天顷刻间晴朗了起来,似乎昭示着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一座由四个小厮抬着的深蓝色华丽珠穗布上的轿子晃晃悠悠的来到丞相府门前,轿子停下,轻声抽泣从轿中传出,在青天白日间也蓦地增添了几分诡谲的氛围。半晌后,只见一只保养得宜白嫩玉手缓缓拉起轿帘的一边,一双愤恨的尖刻眸子抬眼看了看相府门前,女子见大门紧闭,片刻,刻薄的声音传出:“红意?” “是,夫人!”一名二八芳华的婢女颔首,快步走到轿帘前。 “前去敲门。”夫人掷地有声尖刻道。 红意颔首,径直走到朱漆大门前,扣了扣大门上方目瞪狮子口中的门环,当!当!当!过了一会,吱呀一声,相府大门缓缓地从里间打开了,紧接着走出一位伟岸严肃身着绫缎的中年男子,男子斜撇了一眼从轿中走出的中年妇人,屈身恭迎道:“荀夫人,让您久等了,快请进。”中年男子垂下眼睑,恭敬的迎进了荀夫人,那双精明的眼里写满了算计。 “刘管家!哼!不过是钟家的一条狗!”荀夫人微声唾弃到,憎恶的挑了挑眉,话语里露出说不出的刻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去把你们夫人找来。”说罢,荀夫人趾高气扬的进了府门。 刘管家似乎没听到荀夫人污辱性的言语,“我们夫人做事您还不放心吗?阿翔,带荀夫人去偏院。” 话落,刘管家就去了寻芳院回禀丞相夫人。小厮阿翔带着荀夫人走入到满眼白色的偏院,荀夫人打发了阿翔下去,立定片刻,向四周瞥了一眼,快步走到正厅的棺椁边,咬牙切齿的死死瞪着棺中的睡美人,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哈哈哈,小贱蹄子,当初你千不般万不愿,给脸不要脸,现在还不是要下去陪我儿子?” “哈哈哈哈!”荀夫人疯狂的笑着,在红意手里拿过了一个长方形的暗黑色的缎料袋子,解开袋口,拿出了一个镶金边的木制牌位,上书“爱儿荀建邺之灵位”,荀氏眼中沉痛呼之欲出,悲戚戚的说道:“建邺,生前娘没能让这个小贱人服侍了你,哼!九泉之下她也逃不了给你做妾的命运,无论你什么心愿娘都会替你完成的。” 一位满头珠钗身着华贵锦缎的中年女子带着几名侍婢和家丁浩浩荡荡来到了偏院,看到荀夫人正拿着自己儿子的灵位哭泣,旁边红意在应声附和着。 “荀夫人,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您可要保重身体。” “萧城茜,你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却被你家小贱蹄子害死了,现在我可是替你除去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谁能把我儿子还给我。” “荀夫人,你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本夫人敬你是侍郎夫人才这般待你,您可别在我丞相府中像泼妇般行事。”萧氏面色一僵,被别人戳中了心事,眸中泛着冷光,冷声道。 荀夫人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垂下头,抚了抚胸口,说道:“钟夫人,是我冒犯了,可以并棺了吧?” 萧氏面色稍缓,轻轻地吹了吹左手指上朱红的蔻丹,缓声道:“荀夫人,我可提前说好,这件事可是在暗中进行的,若是谁不小心把这消息透露了出去,被太师府知道了,你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荀氏被萧氏凌厉的目光吓了一跳,可是一想到自己唯一疼爱的儿子已经命丧黄泉,不由得提了几分胆气。 二人商议完毕,荀夫人走到了棺椁旁边,轻轻地擦了擦自己儿子牌位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俯身把牌位放入棺中睡美人的怀里,荀夫人正想把睡美人的双手打开,却不想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纤纤玉手给抓住了,荀夫人惊恐的抬起头,面色如土,看到了一双如古幽清泉般的安静明眸,这双眼睛的瞳孔里赫然正是荀夫人自己的影子。 “啊……鬼啊!”一声尖啸划过长空,荀夫人竟然被吓晕了过去。 “呵呵,世间竟然还有死而复生这一说,真是有趣!”一片白衣蹁跹飘过,未留下一片云彩。 第二章 初临异世(1) 李米盯着盘花铜镜已经有半个时辰了,看着镜中这张未施脂粉精致小巧的瓜子脸,李米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自己竟然赶上了穿越的大军!这简直比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概率还要低!虽然自己在自己的涉猎里并未观看过类似的网络小书,但自己也不是一心扑在法医的工作上的小白,毕竟二十一世纪可是网络信息时代,即使没看过,却也瞬间了然。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成这样子了? 咚!咚!咚!两短一长的敲门声想起了,打断了李米的思路,吱呀一声,一名身着浅黄色粗麻单衣的女孩缓缓走进了屋子,女孩双手拢在腰侧,垂着头,福了福身,“二小姐,大夫人有请。” 哦?不知这位大夫人现在召见有何事,想到昨天自己被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吵醒,睁开眼却看到一位身穿古装罗缎的中年女子正拿着一个灵牌往自己怀里放,而自己竟然躺在一座金丝楠木制成的黑木棺材里,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闺蜜死党佳妍故意和自己开玩笑吗? 不!绝对不是! 这怎么可能? 李米眯着眼,骤然坐起身来,看见自己上身竟然穿着暗红牡丹金丝勾勒广陵大袖衫,边缘用极好的花线精绣着鸳鸯戏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口扣住,外罩一件鲜红双孔雀金璎珞霞帔,下身着同色绣花牡丹碧烟罗逶迤拖地长裙。这般精致绝美的古装绝不是在现代可以做出来的,李米刚想起身,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啸响彻云端。 “鬼啊······” “救命呀······” “诈尸了······” 各式各样惊叫声、呼救声伴着杂乱的脚步声传遍了整个丞相府。 我去!我什么时候成尸体了!平日里安静沉敛的李米竟然爆了粗口。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的反应,李米起身迈出了棺材。抬眼望去的是一个金边装饰的灵位牌,李米喃喃道:“丞相府二小姐钟氏离妃之灵位”。 不对啊,这上面的字体明明她不认识的? 钟离妃?说的是本尊吗?还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当时李米细细环顾四周,周围别说贡品,就连祭祀灵位的烛火香案都不见半个,这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姐,看来这个小姐在府里还真是不受宠呢!花季少女早夭史?恐怕也是一个宅斗的牺牲品吧!只是自己为何会穿到这个钟离妃的身体里呢?真是头痛。李米撇了撇嘴,暗想道。 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米撇下这些匪夷所思的问题,起身出了房门,在婢女带领下前往大夫人的寻芳院。 不过这具身体似形销骨立,凭着她近二十年的行医经验,这身体内里似乎有些不对。不过,管它什么幺蛾子,到她这统统化成灰。 李米在女婢的领路下进入萧氏的寻芳院。 刚进房门,便听到一声关切的询问,“妃儿,快过来,让母亲看看身体好些了吗?”萧氏满脸慈爱的凝视李米。 第三章 初临异世(2) 主屋内一位贵妇人装扮的满头珠翠中年女子端坐在主位上,旁边伫立着一个身段玲珑,面似骄阳的粉装少女。 李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托母亲的福,已经好多了。”李米向来沉稳,在任何场合从未见惊慌,便按照古人的标准缓缓行了一礼,恭敬地回话。昨天自己不小心听到了窗外丫鬟的谈话,才知道这位所谓的大夫人并不是这具身体的生母,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头披了羊皮的狼呢? “妃儿啊,原请了城中的再世华佗张大夫给你瞧病,谁知他却诊定你已经药石无医了,看着你日渐消瘦,意识越来越模糊,母亲的心里真是心如刀绞。”萧氏装模作样的拿出一条素锦白娟摸了摸似乎并不存在的眼泪,痛心的说道。 这般姿态是做给谁看的?比起现代的那些大腕女星,这戏演的真是太差了。不知道的这位大夫人打得什么鬼主意?再说了,李米昨晚检查这幅躯壳,竟然发现经脉之中竟然藏有暗毒。 那位粉装少女端的是恭敬和顺,快步走到萧氏身旁,抚了抚萧氏的肩,规劝道“母亲快别哭了,钟府哪个不知您心疼二妹比起我们这些亲生儿女还要亲,二妹看了会不舒服的。不然一会儿您的眼睛又要肿了。” 宠爱二小姐?包藏祸心吧!就这幅瘦弱不堪的样子也不像是疼爱出来的千金小姐。 “琴儿啊,母亲这是心里难受啊!”萧氏捂住胸口,哀声叹言。 还真以为自己是西施呢!这捧心学的可一点不想!李米暗忖。 原来这位就是萧氏大女儿,萧氏大儿女名唤钟钰琴,平日素来是端庄和气,温润有礼。李米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具身体的这位大姐,眉如柳叶,眼若星灿,唇似朱丹,梨颊微渥,一颦一笑,美颜似玉,真如“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看来昨晚的小丫头没对自己说谎,钟府的这位大小姐真是一位大美人呢,可惜二小姐钟钰棋却不在,否则就能看看钟府二艳究竟是谁更胜几分了。 萧氏明明苛待钟离妃,怎会像钟钰琴所言的那般?狐狸露出尾巴了! “苏姐姐临终所言,将妃儿托付于我,嘱咐我好生教养,可是我却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没照顾好你,将来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去见苏姐姐啊?”萧氏一叹,双眉紧蹙,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氏真拿钟离妃当亲生女儿疼呢。可若是亲生女儿,钟离妃的灵位前怎会空空如也,连一个点心都没有供奉。 “母亲,您已经见到二妹了,可是二妹的病还未痊愈,还是先让二妹回去修养吧!”钟钰琴对着萧氏使了一个眼色,显然是有些后话不想让钟离妃听到了。 钟钰琴说罢,萧氏便让钟离妃退下了。 “母亲,关于钟离妃害死荀家大公子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处理?本想着钟离妃死了,暗中让他们进行冥婚,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咱们丞相府和荀侍郎府的也会和好如初,可是偏偏钟离妃又活过来了,这可怎么是好?”钟钰琴急忙问道。 萧氏一听,怒气便上来了,狠声道“春兰,你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了让你加大剂量吗?人断气了怎会又活过来了,莫不是……” 春兰一惊,不等萧氏斥责完,赶忙跪下辩解,颤声道:“夫人,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是按照您的吩咐嘱咐厨房那边办事的啊,真的不是奴婢。”春兰明明已经把该办的都办好了,莫不是那几个老妈子在背后偷偷搞鬼? “母亲,春兰是您身边的大丫鬟,在您身边伺候了快十年了,不至于在春兰这里出差错。”钟钰琴低头沉思片刻,替春兰解释道,“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过错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了钟离妃吧。” 春兰感激的看了钟钰琴一眼,默默站起了身,退到一边。 萧氏揉了揉眉心,“昨日之事已经惊动了老爷,否则怎会让她活到今天?”萧氏眼中尽显狠厉,沉声道:“为今之计,只好先让她去祖地休养了,只是她有没有这个命就要看她自己的福气了!” 第四章 当今之世 千羽大陆,五国分立,东为东阳,东阳东面便是汪洋大海,内有海河贯彻,是目前千羽大陆最强国,也是最富饶的一个国家。北为北祁,北祁乃严寒之地,但民风彪悍,几乎所有子民皆善骑射,国力也算强盛。西方西岐,西岐多丘陵、高原地带,生活环境不算恶劣,属千羽最弱国。 南方便是气候最温暖潮湿的南耀国了,南耀民风开放,且无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说,朝中女官比比皆是,城乡富饶,山水秀丽。而千羽中位的便是李米所在的姬夏国,姬夏俨然就是四方虎狼眼中的一块肥肉,但是哪个国家也没有将其一口吞并的能力,这还要多亏了姬夏朝政清明,国富民强。 姬夏的国都,临安城中,李米躺在软缎锦被铺成的香木床上,怔怔的思考。 昨夜李米躲过巡防暗卫,悄悄进入钟府书房找到了描写千羽大陆的地理志,这才对所来到的大陆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想到自已乍醒片刻这些古人的惊恐慌乱,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只怕现在还有人以为她被鬼附身了,不过,自己可不就是鬼吗?只不过是一位来自二十一世纪高尚灵魂,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李米起身来到梳妆台前落座,携带赞叹之意的眸光的凝望着盘花铜镜里的美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虽不似昨日见到的钟钰琴艳丽丰腴,可也是有着货真价实的清丽脱俗的美,尤其是一双如古幽清泉般的安静眸子,刹为吸引人,越是细看,越是不容易挣脱。凤眸下方便是精致小巧的琼鼻,像是猫儿鼻般可爱娇小,尖尖的下巴上面嵌着一张菱形朱唇……不能再看了,这张脸太吸引人了。李米本身是一位英气磅礴的女孩,正好也符合自己法医的职业,平时也是女汉子般的行事,可能老天看不下去了,让李米投身做了“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美人。 钟离妃啊钟离妃,这般相貌怪不得萧氏容不下你,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以你的身份活着,光明正大的活着!萧氏欠了你的,我会替你拿回来! 城外,子归湖畔,一座乌篷小船在秋风的扶动下缓缓驶来,船岸上一位身着锦白软缎的男子正躺着假寐,清风吹动着男子黑缎水润的青丝,似是想与其嬉戏。男子脑中盘旋着昨日无意间路过瞥见的奇闻异事,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钟丞相府还真是出了一个有趣的小丫头。 白衣男子突然睁开了犀利的双眸,有人靠近。 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蹑手蹑脚走到岸边,轻声喊道:“五皇……”话未说完,忽地就被迎面飞来的柳叶打断,侍卫男子旋身而起,堪堪避过了这枚尖利暗器。 船岸上白衣男子一个飞旋,脚尖荡起层层水纹,眨眼间就来到岸边男子面前,只见白衣男子随手用随身携带的纸扇给了侍卫一个爆栗,他身姿清隽秀雅,宽肩窄腰,腰挂一枚通体透白玉佩,面容白皙,眼眸温润若水,头罩白玉冠,双手修长白皙,“沉鱼,说了多少遍了,在外要称呼你家主子‘公子’,再不长记性,本公子就让你去明山大营训练一个月。” 明山大营是临安城外练兵之地,屯兵五万,负责守卫皇城安危。明山已由姬夏唯一的外姓王欧阳修文接管,欧阳修文是随明昌帝打江山的上一辈人物,与当今圣上情同手足,定国后被封为唯一的外姓王恭亲王,其治军严下,无出其右。 “哎呦,主子,您风光霁月,属下焉有容焉,就放过小的这一次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明山大营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您一年才回来一次,就待那么几天,小的想您想的紧,就不要让属下去明山了吧?”沉鱼听闻打了一个哆嗦,连声求饶道。 “你就是个不长记性的主,不治治你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白衣男子沉声道。 “主子,属下姓慕,多谢主子惦记。”沉鱼眉眼都飞了起来,连言语都轻快了几分。 白衣男子佯怒到:“再给我嬉皮笑脸就立刻押你去明山大营。” “主子,属下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犯了!”沉鱼捏着耳朵撇嘴求饶道,“主子,德妃娘娘今早没见您去请安,现在都快急坏了,您还是赶紧回宫吧!”沉鱼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赶忙提醒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蹙了蹙眉,面带忧色,“自从十年前那一次……”话未说完便带着沉鱼赶忙进宫了。 第五章 夜探钟府 秋月夜,凉如水。 钟离妃熄灭烛火,做出假寐状,换上一袭暗黑如夜的软袍,悄声无息地出了房门。 如今敌暗我明,更何况两日间她也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院子里唯一的小丫头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主,除了基本常识性的问题,其他一概不知,钟离妃只好利用夜色便宜行事,毕竟她可是特种兵出身的军医,擒拿格斗、潜伏暗行更是样样拿手,何尝比自己所掌握的专业性知识差! 钟离妃离开了自己居住的芜菁院,夜色的衬托下,根本看不出有一个影子在黑暗中悄然潜行。 穿过府中观景园,前头便有一个开叉路,左方路口婷婷袅袅,芳香阵阵,右边则是一排笔直的古桐木,萧氏爱慕虚荣,喜爱秋菊,看来左边便是通往寻芳院的路径。钟离妃再不犹豫,须臾便消失在分叉路口。 寻芳院四面环水,只余一座大理石桥径直通往寻芳院的大门。水中则种满了夏荷,不过在这个秋风瑟瑟的季节,娇嫩的荷花早已谢了,偌大的荷叶也几近枯萎。由此可见,钟远道还真是宠爱这个后来居上的萧城茜,如此秀丽景色之院也不知萧氏是否住的安稳? 钟离妃生母苏婉清原是太师府嫡女,一次偶然的机会和进京赶考的穷书生钟远道邂逅,芳心暗许,后来更是暗度陈仓。太师府为了堵上天下悠悠之口,只好同意了钟远道和苏婉清的婚事。后来钟远道凭借太师府得底蕴,及第后在官场可谓是一帆风顺,三年前因整顿吏部有功官拜丞相,权倾朝野。 在钟远道渐渐得势之后,辉安八年,一方软轿就将萧城茜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抬进了府,整个临安城的百姓都晓得当时进来的不只是一个姨娘,轿中还藏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可是当时苏婉清的嫡长子才五岁光景。钟府一时还曾成为临安城百姓饭后笑点谈资。 苏婉清失宠后身体日渐赢弱,在诞下钟离妃后就撒手人寰了,一代美人就此香消玉殒。苏婉清啊苏婉清,只能怪你识人不清了,留下的少儿幼女不知怎么活到今日的? 橘黄色的烛光晕在主屋的窗户上,钟离妃轻轻一跃,旋身倒挂在走廊的房梁上,气息一屏,若不细看定然发现不了房梁上倒挂的身影。 钟离妃在现代的魔鬼训练下,听力极佳,屋内虽是轻声细语,却一字不落传到了她的耳中。 “老爷,我想送妃儿去祖地修身,一则近来府中怪事连连,妃儿身体受创严重,在如此烦乱的环境中必然不好修养;二则妃儿经此大祸必定心中不顺,不如让其外出,权当是郊游散心了。”萧氏深情凝望着屋中在躺椅上休憩的钟远道,一本正经的建议道。萧氏向来在钟远道面前塑造的就是善待继女的慈母形象。 钟远道抬起左手按了按蹙紧的眉梢,犹自想了想:“近来朝中事物繁琐,大大小小的奏章压满了安正殿,像这种府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夫人你看着处理就行,不用过问为夫,毕竟你可是当家主母。” 萧氏走进躺椅,依偎在钟远道身旁,嗔怪道;“老爷,这不是妃儿的事吗?毕竟太师府可是等着咱们出错呢。就算妾身是钟府的当家主母,妃儿的事不还要禀告您吗?万一妃儿联动太师府挑事……” “混账!”钟远道面色一沉,怒声道:“我丞相府的家事何时轮到他太师府做主了。” 萧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连忙抚了抚钟远道的胸口,“老爷莫气,气伤了身子还不是妾身心疼,您不是还要估计这和太师府得姻亲关系呢。” 钟远道抓起了萧氏的玉手,放到唇边轻碰了一下,叹息道:“夫人哪,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该你办的事自去办就成了,有什么不好做的,为夫为你撑腰。” “老爷,妾身不求别的,有您这句话妾身就知足了……”哼!小丫头!还想和我斗!萧氏心中暗想,等出了城就把消息传给荀府,想必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看来出府之事已成定局,萧氏必然是打着不让自己回府心思,若是换做以前的钟离妃,恐怕是走不出临安了,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法医李米,萧氏的如意算盘怕是落空了。 如今细想,这事未必有弊无利,她身在明处,羽翼未封。一盘棋怎么下,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钟府嘛,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钟离妃纵身一跃,消失在迷离的夜色中。 第六章 一出临安 翌日,破晓。 钟离妃刚起身洗漱完毕,就听到一阵叮当环佩之声,一,二,三,四,五,五个人!没有下人通报,两个粉衣婢女直接推开房门立在两侧,萧氏带着一众婢女进入钟离妃的闺房。 “不知母亲亲自看望离妃是有何事?”钟离妃低眉躬首对着萧氏行了一礼,这个萧氏还真是心急,昨晚刚有了计较,今日便要将她赶出钟府。 萧氏面容急色,挽起钟离妃纤细修长的双手,“妃儿,荀家大公子因你身亡一事已经闹得临安城沸沸扬扬,你若再待在临安恐怕事情的发展会对你越来越不利。” 钟离妃面色一白,身子颤抖了一下,“母亲,为何荀大公子会身亡?这与离妃又有何关联?”这萧氏刚来就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打的好一个如意算盘! “妃儿莫不是忘记了当日荀大公子与你在莲花湖畔争执一事?说来也怪了,当日你回府后,荀家便在莲花湖里发现了荀大公子的尸体,现在外面谣言四起,都说是你谋害了荀大公子。”萧氏状似忧心,心里暗喜道。 钟离妃虽然想借萧氏之手离开临安,但也要看看这萧氏究竟是有几斤几两。她面色似乎又白了几分,紧皱眉头,抽泣道:“母亲,这和妃儿并无关联,您要相信妃儿,妃儿平时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又怎会犯下杀人这么大的罪过呢?” “妃儿莫急,母亲当然相信你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人言可畏啊!就算你没有杀人,流言之下凶手只怕再无他人。为今之计,只好先委屈你回祖地暂居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母亲便派人接你回临安。”萧氏从香兰手中拿出一个包袱,急忙道:“母亲为你准备了一些金银细软,换洗衣服,并吩咐香兰在后门安排了一辆马车,你便从悄悄离去吧。” 不知道内情的还真以为萧氏是替钟离妃安排后路,萧氏这么着急安排她离开,看来荀大公子一事必定另有蹊跷,可是她也没有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不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着实有点捉襟见肘,不如将计就计。 “既然这样,那妃儿就此拜别母亲了。”钟离妃顺从萧氏的心意上了马车离开钟府。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已成为定居,只要出了临安,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中,总比现在受人制肘要好。至于荀建业之死,真相必定有迹可循,她倒是不担心会成为嫌疑人。 还有钟远道这个父亲,有和没有没什么两样,从今往后的生活必定指望不上他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萧氏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寻芳院,执笔写下一个字条,放入一个精致的锦囊中,“香兰?” “夫人有何吩咐?”香兰从外厅走进里屋,站在萧氏的书桌前。 “将这个锦囊送到荀侍郎府!”萧氏将那个锦囊递给香兰,面目狰狞自言自语:“这个死丫头永远也会不来了,苏婉清,你拿什么跟我比?” 香兰刚出钟府,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到寻芳院,“禀告······” 萧氏呵斥道:“急什么?” 丫头一惊,平时大夫人最见不得婢女上不得台面,赶忙恭敬答话:“禀夫人,太师府苏夫人到,现在正在花厅喝茶呢。” “下去吧!” 太师府?苏夫人?想见钟离妃?黄泉见吧!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氏这才不急不忙,步履轻缓的向花厅而去。 “钟夫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茶都就凉透了,这才现身,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一名美妇人正襟危坐在主位左手第一位。这钟府还真是越来越不把太师府在放在眼里。 萧氏上前陪笑道:“贵客降临,妾身真是有失远迎。不知苏夫人来我钟府有何贵干?” 萧城茜面子功夫向来出色,这软刀子苏夫人不得不吃下了。 “离儿在哪里?怎么没有出来迎接我这舅母?” 萧氏满脸堆笑道:“苏夫人稍坐,妾身这就派人去寻离妃。”说着对外一喊:“素鸢,去请二小姐!” “是,夫人。” 又过了一炷香,素鸢着急忙慌跑来花厅,“夫人!夫人!不好啦!二小姐畏罪潜逃了!” 苏夫人面色一沉,怒声道:“混账!什么叫做畏罪潜逃!” 萧氏面露急色,“苏夫人莫急,且听婢女细细道来。”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不过苏夫人正在发怒并未看到。 “会禀夫人,苏夫人,二小姐闺房之中一片混乱,可是金银细软和平时穿的衣物都不见了,而且···” “而且什么?说!”苏夫人大怒! “而且坊间流传二小姐而是荀大公子被谋害一案的元凶,”素鸢偷偷看了萧氏一眼,颤颤巍巍答道:“所以···所以奴婢斗胆猜测,二小姐是畏罪潜逃了!” 苏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钟夫人调教的好婢女啊!有关荀公子被谋害一案,刑部尚未有定论,钟府里的一个婢女就已经知道了此案的元凶了?” 苏夫人身畔的大丫鬟汀蓝急忙帮苏夫人顺气,生怕苏夫人气到了。 “真是家贼难防啊!有如此婢女竟敢污蔑府中嫡出小姐,不知钟夫人如何处置?”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离妃为好,苏夫人您身份尊贵,想必不会和一个丫鬟计较吧。”萧氏眸光微冷,沉声道。 “离妃只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千金小姐,从未触及人心险恶,况且她究竟是何原因失踪,想必钟夫人心中自有论断。”苏夫人眸光如冷箭一般直射萧氏,“钟府家风如此混乱,不知丞相大人是如何治下的?” 苏府大夫人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此时不能牵扯太多,萧氏沉思,须臾,大喝一声:“刘管家,素鸢以下犯上,污蔑主子,将她发卖了吧!” 萧氏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素鸢不过想借此机会在萧氏面前讨好,好调去寻芳院做一等丫鬟,怎知会是如此后果。 素鸢面色悲戚,赶忙跪下痛哭求饶:“夫人,奴婢错了,二小姐没有畏罪潜逃,二小姐是失踪了,求夫人开恩饶过奴婢吧!夫人·······”素鸢哭喊着被带了下去。 “今日之事我会为离儿讨回公道的!我们走!”苏夫人女气冲冲地出了钟府。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萧氏怒声狠厉,伸手将为苏夫人准备的一杯茶打翻在地。 苏夫人出了钟府,忧心忡忡吩咐道:“汀蓝,赶紧回府,让大公子打探离儿的消息。记住,要暗中进行!” 第七章 一出临安(2) 两年后,又是一个落英缤纷的季节! 遍山枫林环绕着山顶中间的古亭,只余一条石径曲曲折折通往亭中,遍地红枫好似是这座高耸入云的山的华美外衣,精致而亮丽。只听见袅袅琴音自古亭中传来,轻轻绕绕,不绝于耳。 一位身着上好精致火裳的年轻女子正襟危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旁边的石桌上赫赫摆放着一把古琴,古琴样式简单,通体呈暗褐色,并未有多余装饰,正如琴的主人,只着一身如彼岸花似的束腰锦袍,一头黑瀑柔亮的长发轻绾在发顶,一只纯白透亮的白玉簪点缀其上。女子似弹奏完毕,双手置于古琴之上,目光游离在枫林之间。 “小姐,自从一年前白果为您争夺到这把‘号钟’,您闲来无事便弹奏一曲,余音三日,绕梁不觉,当真是爱不释手。”一名容颜秀丽,身姿修长的女子慢走走进古亭,对着亭中女子撇了撇嘴。 亭中女子不禁莞尔一笑:“修容,你这醋吃的可是毫无道理啊,白果那是得了我的吩咐才特地寻来这这把号钟的。”女子顿了顿,抬头状似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修容发中的金钗,“我记得你的这只蝴蝶绕春金钗可是白果花费重金特地为你打造的吧。” 修容的面容刷的一下变成了红透了的苹果,对着女子嗔笑道:“小姐,您惯会打趣修容,就知道欺负我,您怎么不去取笑白蔻?” “我可不敢开白蔻玩笑,白蔻速来端庄稳重,而且武功比起白果来也不逞多让,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可比不过寺中长守的沙尼,这不是找打吗?”火裳女子摇了摇头。 “哪有?小姐明明比修容厉害多了,上次您男扮女装去酒楼听书,遇到一个登徒子,还不是一脚把人家踹飞了?”修容反驳道,想起当天的事情,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就因为那名男子前来搭讪,问了一句“小兄弟为何唇红齿白貌若女子?”她家小姐一怒就将人家暴打一顿,她们这些属下都没有用武之地。 女子听闻修容翻起了旧账,眼眸灵动一转,当时她好不容易忙里抽闲下山溜溜弯,竟差点被人认出了女儿身,不过那男子也是活该,谁让他不但调戏还想动手抚摸她的凝如羊脂的玉面。经此之事后,她回到山上第一件事便是寻来以易容术闻名于江湖的玉面书生学习易容之术,还关在闺房之中勤学苦练了一个月。 “好啦!修容你这时上山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修容面色一沉,顷刻间严肃了几许,“小姐,泽兰传来消息,景之公子镇守的青阳关似乎快要不保了!具体消息,她已经放出雨燕,应该要到了。” “怎会!大哥机智忠勇,镇守青阳已有五载,怎能抵不过南耀之军?况且上官博是一代名帅,随当今皇帝征战,姬夏建国他更是功不可没,深受皇权倚重。”钟离妃形容肃穆。 音落,一只似燕非燕的鸟儿飞落亭中石桌上。 “小姐,是南关的消息!” 钟离妃伸手拿下绑缚在鸟儿腿上极小的信筒,从中抽出一纸信笺。寥寥几字,写明了如今南关焦灼的局势。 钟离妃面色沉暗,将手中信笺递给修容,“哥哥竟然中毒了。去年不是让苍耳入军保护哥哥了,苍耳那边没有消息吗?” 修容快速扫了一下,眉心紧促,面色焦急,“少将军怎么会中毒了呢?青阳那边传来的消息只言南关战事有变,并未言其他。” “哥哥的身份是南关少将军,若是中毒,上官博为稳定军心,必定会封锁消息,青阳那边探不到具体消息也实属正常。不过……” 修容急忙问道:“怎样啊小姐?” 第八章 南关之祸(1) 钟离妃话音一转,揉了揉眉心,“不过苍耳没来消息,要么就是此事另有蹊跷,哥哥中毒也许是为了蒙蔽南耀,而非是真的中毒。要么就是苍耳被扣押了,他身不由己,无法传递消息。” “前者还好,可若是后者,那少将军岂不是真中毒了,尖鹰雨燕从青阳传递消息到玉枫山最快也要两日,这说明南关军变两日了,少将军中毒也两日了。”修容气愤道:“这个死苍耳,平时让他在寒狱多待些时候,他总是推脱,本事不及害少将军中毒,看我不教训他。” 钟离妃右手在石桌上敲出无韵律的声响,片刻道:“修容,向泽兰传信,查清与苍耳是否还有联系?若失去联系,是何事失去联系的?另外,让她把上次战役的具体情报传来一份。通知白果,去青阳。”原主娘亲早殇,亲近之人无非剩下一个亲哥哥,不管钟景之中毒是真是假,青阳,她非去不可。 “是,小姐!”说完修容便足尖点地,像一只离弦之箭飞掠下山。 萧萧落木,不觉滚滚。 再见钟离妃时她已换好白衣劲装,墨发半束,只着一只白玉簪。 钟离妃带着修容下了玉峰山,漫山枫叶哗啦哗啦作响,似是在为她送行。白果已在山脚下等候多时,对着修容点头致意,快步走向钟离妃,“老大,都准备好了。” 钟离妃话音未启,只听见一声嘶鸣声由远至近,一匹枣红的良驹眨眼间便跃到钟离妃面前,眼神似乎流露出一丝委屈之色,低低的嘶吼了一声。 钟离妃嗟叹一声,抬手温柔的抚摸着枣红色马,“银宵,几日不见你似乎变瘦了?” 银宵好像听懂了钟离妃的话,眼眸的委屈之色更深了几分。 “银宵,这次我是去青阳关,路途艰险,你留下好不好?”钟离妃在银宵耳边低语几句。 银宵垂下头,不安地在原地转了几圈,表达着想和主人在一起的决心。 修容看懂了银宵所表达的意思,真挚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您就让银宵载您去吧!您哪次下山不是带着银宵出门呢。再说了,银宵乃是一日千里的宝马,不是任何人都能制住的,说不准会有大作用的。” “好吧,不过银宵,这次出门你可一定要听话!”话落,银宵的嘶鸣声都欢快了几分,又转了几圈。 白果不解道:“老大,银宵这是高兴了转圈,不高兴也转圈,我怎么看不出来它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 “呆子,等你有我这么聪明了你就懂了。”修容取笑道。 钟离妃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银宵背上,打趣道:“你们两个就别再我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了,要秀回家去秀,顺便把白蔻换来。”钟离妃驾着银宵飞驰而去。 修容急声道,“小姐,修容哪有啊!小姐,您慢点!”白蔻姐姐素来严谨,若是被白蔻知道了又要挨训了。“白果,赶紧追啊!” 修容白果立刻上马追赶钟离妃,空气中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 青阳位于临安城正南方三千六百里外,处于姬夏和南耀边境,地势险要,是姬夏抵御南耀一大重要险关,万万不能失守,一旦被南耀攻破便等于失了姬夏的半壁江山。而玉峰山据青阳关有一千二百里,处于临安和青阳中介。此去青阳最快也要一日一夜,还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第九章 南关之祸(2) 傍晚时分的青阳城笼罩在一片金色的暖阳中,让这座威严耸立的城池顿时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暖意。青阳城高约三丈,就连城墙也比其他城池厚实不少,显然姬夏着实看中青阳城。 城门口关卡处,形容肃穆身着盔甲的士兵不知疲惫的来回巡逻着,旁边两排将士肃然而立,整齐有序,一丝不苟,目视前方。 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多时,三名男子骑马来到城门口。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青阳正在打仗吗?”一位将领大声质问道。 三人下马,一名青衣男子牵着马缰,向前对着将士拱手道:“这位大人,我主仆三人听闻青阳战事吃紧,料想军中受伤士兵必定不少。不巧我家公子曽习得几年医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不我家公子便带领小人前来投军。” “哦?你们是哪里人士?”将士严肃的问道。 “我们乃洛城人事!” “洛城!距离青阳一千六百里的洛城?”将士疑问道。 “正是!不瞒大人说,”青衣男子靠近将士耳语:“我家公子名号岑白!”说起自家老大名号,白果眉眼俱是骄傲神色。 将士一惊,声音一高,诧异道:“可是大名鼎鼎的医仙岑白公子?” 白果得意一笑,“不然还有哪个岑白公子吗?怎么样?我们可以进城了吧!” 将士恭敬对着白衣男子一礼,“岑白公子快请进城!”说着便让驻守的士兵让开进城的道路。 三人绝尘而去。 士兵甲:“大人,这岑白公子何许人也?为何您会对他这么客气?” 将士:“岑白公子你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姬夏人?” 士兵乙:“大人,刚才这位可是能医死人活白骨江湖人称妙手医仙的岑白公子?” 将士一脸倨傲,“当然啦!”转音欣喜道:“岑白公子来了,这下少将军可是有救了,天佑我姬夏啊!” 士兵丙:“传闻,岑白公子连洛城守的痨病儿子都救活了,这才一举成名的。” 士兵甲:“怎么回事?快说说!” 士兵丙;“大家都知道洛城守有个视之如命的宝贝儿子,可这个公子却不是个富贵命,年纪轻轻得了痨病,连皇家特派的太医院医使张太医都言药石无医了,张太医可是浸淫医术四十余载啊,是皇亲国戚的专用御医,连张太医都说没救了那可不真是没救了吗?就在此时···” 士兵们:“怎样?怎样?你就别卖关子了!” 士兵丙嘿嘿一笑,“就在此时,一位身姿修长,面色如玉的白衣公子毛遂自荐找到洛城守府直言能救活洛城守公子,大家当时都觉得这位白衣公子大言不惭,洛城守实在没办法了才让没满弱冠之年的白衣公子施救。谁知这洛城守公子先是吃了两贴要下去便不吐血了,这堪称奇迹啊!后来白衣公子在洛城守府住了半个月,洛城守公子的病便彻底治愈了,这位白衣公子一时名声大噪,他就是医仙岑白公子!” “哎,这岑白公子······” 将士板着脸严肃的训斥道:“都干什么呢,再不回各自位置上本将便治你们个玩忽职守之罪。”心中却暗想道:这岑白公子还真是姬夏之福啊! 第十章 南关之祸(3) 洛城是姬夏国面积第二大的城池,荣华繁世富足,钟家的祖地便是在洛城,也是萧氏派遣钟离妃修身之地。 化身岑白公子的钟离妃进入青阳城,在内城门便有人前来接应。男子玄衣肃穆,手持一把长剑,脸庞犹如刀刻般棱角分明,身上肃杀之气甚浓。 男子名讳千夜,正属暗楼暗杀堂堂主,乃是钟离妃一年半以前与死神抢过来的人。 当时钟离妃带着修容在洛城安身立命,一天夜里,一位身中剧毒的黑衣男子无意之间闯入了钟离妃的闺房,钟离妃观之是个可用人才,便以驱使十年作为交易解了千夜的百肠千毒散,此毒甚是诡异,钟离妃闷得药房五天足不出户才配制出解药。后来钟离妃成立暗楼,千夜便任命为暗楼三堂之一的暗杀堂堂主。 岑白想着以后还要以钟离妃的身份回临安,到时修容白果必不可少会在众人面前露面,对以后行事诸有不便,因此吩咐修容白果前去花容之客待命,带领千夜奔向青阳南门驻军之地。 路上,千夜就将苍耳失去联系一事以及军中情形详细汇报了岑白,与泽兰传来的消息无异。 到了目的地,报上了岑白公子的名讳,须臾,便有士兵接引前往钟景之的营帐。 营帐前有两位士兵肃立,岑白公子掀帘入营,只见一位身材魁梧,气势如虹的的中年男子在营帐内焦急的走来走去,里侧床上棉被鼓起,床头露出一张苍白几乎透明的英俊面庞,额前剑眉紧蹙。床边有位身姿修长面带面具的男子,看不清年纪和样貌,只余一削尖下巴暴露在空气中。 岑白公子不经意间对上一双温润如玉,深邃似海的眼眸,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咋一看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细看之下仿佛自己被深深地吸入进去,失去自我。看似温和,实则淡漠。 “不知这位便是人称妙手医仙的岑白公子吗?”一声浑厚敦实的嗓音传入她耳中,岑白公子猛然惊醒,差点迷了心性。 岑白公子定了定神,走上前抱拳一礼,“便是在下,岑白敢问您可是征南主帅上官元帅?” “不错,正是老夫。闲话就不多说了,岑白公子快看看景之这是中了什么毒?自大前日中箭起,景之便昏迷不醒,军中大夫毫无头绪,只能先一步克制住毒素蔓延,可无一人能治愈。”上官博叹声道,眉宇间一抹忧色。 岑白公子走到床前,这便是哥哥吗?病容枯靡,面色苍白,额前虚汗直冒,但却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美人。不过病容之下还这般英俊迷人,看来兄妹两的娘亲一定是位大美人。岑白挽起衣袖搭脉,脉象漂浮无力,心律三短一长这般奇怪,嘴唇黑里发紫,俨然一副中毒之相。 岑白搭完脉,解开钟景之的衣衫,看到他肩膀处包裹细致的伤口,解开绷带,伤口呈黑紫色,箭矢造成的伤口隐约浮现溃烂的迹象,南耀竟这般歹毒,岑白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怒意。 “岑···”上官博见岑白公子号完脉,急忙询问,但是怕打扰了他的思路,生生住了口。 岑白公子转身朝千夜招了招手,千夜走上前将医箱拿给她,站立在她身后。岑白从医箱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摆放着绢布裹着的长短不一的银针,“元帅莫急,岑白先固定住少将军体内蔓延的毒素。”说完,便在拉开钟景之的上衣,露出苍白但伟岸的胸膛。 根根银针时而深时而浅的被插在钟景之的胸膛上,岑白下手极稳,一看便知是长时间修习了针灸之术。 第十一章 鸠蚀之毒(1) 不想是在这般情境下见到哥哥,岑白公子蹙着眉,露出一抹忧色,不过幸好她来得早,否则以军中大夫的救治手段恐怕撑不了几天,既然她已经成为钟离妃里,那么钟景之便是自己的亲哥哥,她当然不容他出事。 岑白公子一行完针,上官博终于忍不住询问道:“景之中的什么毒?公子可能解毒?” 岑白对着上官博一笑,示意他放宽心,“上官元帅请放心,少将军中的毒岑白已经心中有数了,不过还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 上官博连声道:“只要公子能救治景之,老夫必定全力配合!” 岑白公子从药箱中取出取血所需要的工具,取血。 哥哥,你放心,阿离必定会救你脱离苦海! 取血完毕,上官博亲自安排了一个营帐作为岑白公子休息之地。 两个时辰后,天已然黑透了。月亮爬上了半边天,皎洁莹白的光色给这方天地披上一件银衣。 岑白研究了两个时辰终于确定了钟景之所中的乃是江湖排名第二的鸠蚀之毒。 鸠蚀之毒是十年前出现在江湖上的,据说此毒是江湖上号称千毒之王的毒王研制的,其刚出现时无人能解,凡是中毒之人外表与其它毒素症状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在内里,它会慢慢沿着人体经脉骨骼蔓延,若是一般人中此毒,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十五天后便毫无征兆的失去了呼吸。然而,若是习武之人中了此毒,始时变昏迷不醒,像是中了一颗毒瘤,慢慢溃烂腐败,并且吸食人体的功力真气,直到武功尽失,长眠于此。 十年间不是没有大能者想解此毒,但最好的解毒方式便是五年前仙医谷所出解法,可使一般人痊愈,但习武之人却会丧失功力,半生便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样,再无回复的可能。可见此毒的霸道之处和下毒之人的阴狠歹毒的目的,一但青阳关的少将军身亡或者再无用武之地,对于青阳关的将士们将是多么大的打击,那么在这场战争中,南耀的优势便又强了一分。 岑白公子一有结果便带着千夜前往上官博主营前去。 主账之中灯火通明,上官博正与面具男子研究战事。 上官博坐在主位,左下位面具男子赫然独立,上官博询问道:“晞臻,你常年在外,可曾听说过这位岑白公子?” 面具男子淡然道:“可医死人活白骨么?鹤鸣山在外界看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但它终究是未隐世之居,消息虽然不够灵通,可外界发生的大事我们都能知晓一二,何况连仙医谷断言不能痊愈的痨病被有能者治好了,这样的大事刚传入鹤鸣山是也曾沸沸扬扬了一段日子。” 晞臻略微停顿,接着道:“今日我观那岑白公子,孑孑独立,清新逸然,虽闻名于江湖中,可不像是一般的江湖草莽之辈。”晞臻心里想到,这般龙姿卓然之辈脸上竟然带着易容,不过据冥阁传来的画像这确实是岑白公子真容,原来这岑白公子竟是别人伪造的假身份,看来这位的真实身份不宜初入江湖啊。晞臻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和自己这般像呢!呵呵,真是有趣!不知道这岑白公子究竟是哪般人物? 上官博诧异道:“哦?老夫看其外表是仪表堂堂的美少年,倒是没细看。你这么一说,他还真的与其他江湖之人有几分不同。这···” 晞臻宽慰道:“外公也不要太忧心了,景之的毒岑白公子必定心中有数了,暂且不论岑白来军中究竟是何目的,但是他对景之的关切之心不像是在矫揉造作。这世上,各人有个人的缘法,景之的鸿鹄伟志还未实现,他一定不甘心离我们而去的。” “唉!你真是在鹤鸣山待的时间长了,说话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了。希望岑白公子可以解了景之的毒吧!” 二人放下此事,研究起青阳的战事。 第十二章 鸠蚀之毒(2) 一入营帐,岑白便见到上官博坐在营帐主位正与其左下首的面具男子谈论问题。 这面具男子内力深厚,不是简单人物,她还未进账便感觉到一道犀利的视线牢牢地盯着自己。看就看吧,看你能不能看出花来,岑白淡淡一笑,作为回敬。 岑白的笑容不妖不媚,似是一道光突然闯入了晞臻心中的大门。竟是发现了吗?还真是越来越令人感兴趣了呢! 上官博见到岑白公子下椅而立,急切的道:“岑白公子,可是知晓景之所中之毒?” “回元帅,少将军中的乃是江湖中排名第二的鸠蚀之毒。” “什么?鸠蚀之毒?”上官博一怔,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片刻,痛心道:“竟是鸠蚀之毒吗?南耀还真狼子野心,景之天纵神武,品性坚定,上阵杀敌英勇无畏,军中士兵的好榜样难道以后都拿不起剑了吗?景之醒来该是如何面对?” 面具男子低眉垂首,似在沉思,冰冷的面具遮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上官博乍一听闻哥哥中了鸠蚀之毒首先痛心惋惜,真情流露,全是站在哥哥的角度考虑,言行中并未有任何不越之矩,看来是真心对哥哥好了。这样的人值得哥哥追随在侧。 岑白眼眸一转,顿声道:“这鸠蚀之毒在江湖中排名第二自然有其可怕之处,众所周知,仙医谷便能解此毒,只不过···只不过少将军的后半生恐怕是要在庭院中度过了。”言罢,岑白惋惜的摇了摇头。 上官博面色又沉了几分,怒声道:“好个南耀!他日老夫必定血洗南耀,为景之报仇!” 岑白似乎不解的问道:“不过,这鸠蚀之毒既然是江湖中流传的毒素,怎会被南耀用在军中?难道南耀军中有江湖之士吗?” 面具男子上前一步,声音清透有力,“岑白公子有所不知,这鸠蚀之毒最初千毒之王研制出来,其实是为南耀皇室制备的,南耀皇室,以武为尊,几乎人人习武,当权者为了惩治一些不服管教的皇族贵胄便千金聘请毒王为他们研制此毒,就连仙医谷的解毒之法也是毒王提前预估好的。这样既可以达到震慑的目的,又能保住皇族子弟的性命,这桩密事本就被南耀皇室封锁住了消息,所以外人只知鸠蚀之毒是流传于江湖而威慑于世。” 岑白一惊,竟不知这江湖中排名第二之毒还有这般密事,这样一来,哥哥中了此毒便解释得通了。看来自己两年前发展的暗楼还是根基太浅,连这宗密事都不知,更何况其他机密要闻,这次事毕又要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了。 上官博见到晞臻解释此毒来源,才想起,岑白还不知他的外甥的身份,便开口道:“这是···” 不等上官博开口,面具男子自我介绍道:“敝人晞臻,是上官元帅的远方侄子。” 上官博一噎,想着说他是自己的外甥,不过这么一说不全都露陷了吗,顿时黑黝黝的脸上似乎浮现一抹红色。 岑白见状,心里片刻便明白里几分,既然是上官博的远方侄子也称上官博为上官元帅。这般不想人知道他的身份,看来这位身姿如玉,淡漠似冰的男子是有一个不得了的身份了。此外,他还知晓南耀皇室秘闻,其胸中沟壑,显然若襟,真是不简单!这样厉害人物,以后还是敬而远之吧,岑白向来怕麻烦。 第十三章 鸠蚀之毒(3) 岑白见二人神色有异,似乎对鸠蚀之毒极为忌惮,可是又不好细作询问,便转移话题问道:“元帅,不知少将军当时是如何中箭的?” 上官博略一沉思,“当时南耀大军攻来,老夫派遣景之带领三千精兵从左翼突袭,不巧,南耀军似乎识破我军部署,南耀威武将军成胜来带兵堵住景之,后来二人必不可免大战。” 上官博似是想出有不对的地方,眉头紧皱,威严之色尽显,“你这一问,老夫似乎发现了不妥之处,据当时景之亲卫说,当时景之正与成胜来打斗,根本分不出身来再做其他,突然之间,一只离弦之箭朝景之背后射来,景之避闪不及,只能护住后心位置稍一错身,让箭矢摄入背后肩膀处。” 上官博的眉头更皱了,“真的不对,景之中箭后,由于箭中有毒,景之便立刻昏迷了,亲卫军就立刻带他撤离战场,后来在军中救治时,军医说是伤口深及二寸,可是平时弓箭摄入人体少则三寸有余,难道是背后射箭之人力道不足?” 岑白听之,沉声问道:“不知元帅可曾留下当时少将军所中之箭?” “受伤的将士接受诊治时,但凡是身上留有利器的都会有军医收集起来,然后统一处理,距离景之中箭已经两天了,恐怕是找不到了。”上官博略一停顿,朝外大声道:“来人呢!” 账外一名守帐士兵立刻进账,低眉拱手道:“末将在,不知元帅有何吩咐?” “你瞧瞧去查探一下看两天前,少将军所中之箭是否被处理了,若是没有,便将箭立刻带来!”上官博的语气中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士兵领了命就立刻退下了。 过了片刻,士兵回来复命,“回元帅,上次战役中,我军将士所中刀片、箭矢等利器均已在昨日被处理了。” “果然是处理了吗?” “不过······有一事属下认为甚是奇怪。”士兵疑惑的答道。 “哦?是何事?”上官博连声问道。 “据张军医所言,当时救治好伤患之后便有人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了,等着焚毁,可昨日他去处理这批利器时,看到这些东西稀稀落落散乱了一地,也没有整理,不知道还以为招贼了呢,不过张军医认为这般东西也不招人惦记,就没有上报。” 岑白面色不变,微垂下颚,暗惊,果真和她猜测的一样吗!青阳关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晞臻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态,身形极稳,想来也是料到了这般结果。 上官博一摆手让将士退下了,一双精明的眸子里忽地怒火喷薄而出,“老夫精明一世,治军严明,没想到如今后院却失了火。” 岑白暗叹,再精明的人也提防不住家贼啊!不怕贼招就怕贼惦记,真理啊!南耀真会搞事情,细作都安插到哥哥身边了,想来也不是个普通将士。不过既然上官博知道此事,定会查出此人。 岑白唯一的缺点便是护短,自己的亲人在是错也不容外人欺负,更何况,她和哥哥还未真正见面,南耀这般搞事情,险些致使自己见不到今生的哥哥了,她要怎么回敬才好呢? 第十四章 解毒之法(1) 岑白正在思考怎么给南耀送份大礼,突然感到一道灼灼的视线牢牢地盯住自己。唉!不用看就知道又是这个面具男。想当初,她的易容术可是从江湖第一圣手玉面书生手中硬扒来的,得来之后,她可是花费一个月余研究实验,再后来她便将古代的易容术和现代的化妆术结合起来,如今她可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任谁也看不出她脸上的易容。 岑白莞尔一笑,淡淡的看了晞臻一眼。 面具下的晞臻也回以一笑,霎时间如暖春碰上寒冬,冰雪消融,天地间仅剩这一抹颜色,整个营帐中也充满了暖意。 不过岑白并未看到这一抹倾尽天下的微笑,只看到了晞臻含笑的凤眸。原来这人也是会笑的。 上官博并未看到两人私下的互动,眉眼间据是疲惫之色。上官博揉了揉额头,“景之中毒我也有一份责任,难道任由景之后半生再也拿不起剑了吗?”话音一转,对着晞臻道:“你师父他老人家可是有更好的解毒之法?” “元帅,师傅是世外的大能者,通古博今,集百家之长,想来应该会有应对之法,我这就去书一封询问解毒之法。”晞臻回应道。 “不用了,岑白已有解毒之法。”岑白淡淡的道,显然已成竹在胸。之前并未说出实情,是想试探一下两人对此事的看法,不想即看出了两人的态度,又巧知了军中细作一事,也算是“一石二鸟”了,既然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就没必要瞒着他们了。 想来也是,能教导出晞臻这般人物的师傅,定然更了不得了。岑白在这个世界上最能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她定不能仗着自己前世的本事坐井观天了,否则,吃亏的定然是她自己。 上官博一惊,须臾,惊喜的颤声传出,“岑白公子,你刚才说你有解毒之法,老夫没有听错吧?” 岑白行了一礼,歉声道:“请恕岑白先前隐瞒之罪,岑白确有鸠蚀之毒的解毒之法,而且不出一个月,少将军必能恢复如初,半分武力值不减。”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岑白公子前来救治景之,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有怪罪这一说?”上官博言辞激动,眉宇间的忧色霎时消失不见。 晞臻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半丝诧异也无,好似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江湖郎中若是能解此毒,恐怕早就上来禀告炫耀,也不会像岑碧这样卖关子。他和岑白一样,来军中没几天,军中形势复杂,他虽然明白几分,可也没想到能引出此事。难道是岑白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到底是人还是鬼啊,他怎知她可以解鸠蚀之毒?岑白郁闷的想到。来到这世上两年多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高深莫测的人。 岑白从腰间拿出一张纸笺,递给上官博,“元帅,这是解毒需要准备的一部分药材,劳烦您在岑白回来之前备齐了。” 上官博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好像手里拿着的便是钟景之的命,一副郑重的样子,“岑白公子放心,老夫必定将药材寻齐了。不过,在此紧张之际,公子是要外出吗?” “元帅不用担心,我是外出寻药。” 上官博急忙道,“无论是何药材老夫可以出派将士找寻,公子何必亲自去跑一趟?” 第十五章 解毒之法(2) 岑白解释道:“元帅有所不知,这张药方上均是普通药材,只是解毒的药引还需岑白亲自找寻,这药引是一味极为难寻的药草,名唤月星草,生于阴暗潮湿之地,悬崖峭壁之处,见月而出,伴星而生,采下须立刻用玉盒保存,否则便会瞬间枯萎,失去药效。” “怪不得鸠蚀之毒不易解,药引如此难寻,当真是不易解啊!”上官博叹声道。 和上官博交代完关于鸠蚀之毒的事情后,岑白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立笔而书,岑白写下两方信件,“千夜?” 千夜疾步而来,进入帐中看到岑白安坐在书桌旁,手中拿着两封信,“老大,可是有事吩咐?” “这里有两封信,一封你暗中传给修容,告诉他们,密切注意青阳军事走向,一丝一毫也不要放过,包括南耀军和姬夏军。另一封明日亲自交给上官元帅。”岑白交代道,并将两封信交给千夜。 千夜接过信,收入怀中,点头称是。 “还有,今夜过后,我便去南耀替少将军寻找药引。以今日观测,少将军脉象还算得上平稳,必定身怀绝佳内功,短日内,定然无恙。只是如今军中暗藏着南耀的细作,我猜测他们会对少将军暗下杀手,而少将军又昏迷不醒无法自保,身边需要人保护。”岑白郑重的说道。 岑白一顿,低声道:“我希望你能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替我保护好哥哥。” 千夜一怔,疑问道:“主子,不需要千夜陪同吗?” “楼中属你和风腾办事最为沉稳,修容白果虽果断坚毅,但以他们二人的功力恐怕不足以应付南耀的细作,风腾人在总部无法前来,所以,如今只有你能担此大任。” “主子放心,千夜必不负众望,保护好少将军,等待您归来。”千夜自从一年半以前被岑白救了性命之后,便答应她为她效命十年。 自从加入暗楼之后,看着她从成立暗楼起步,一步一步扩大至今,他越来越佩服她的行事作风。而且暗楼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千夜在里面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亲情,融化了他早已冰封的心,在他心中早已认定了她这个主子,这个他发誓要生生世世守护的人,和暗楼这个他视之如命的地方。 既然主子信任他让她留下保护她哥哥,他一定不容少将军出现丝毫差错。 “可是,主子,要不要安排白果跟随您一起?”千夜不放心的道。 岑白一笑,“千夜,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我虽然是去南耀这个虎狼之地,可是你家老大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女子,你忘了,谁惹上我谁倒霉。” 听到自家主子这样夸自己,千夜嘴角抽搐了一下,自家老大其实就是个小魔女,谁惹上谁倒霉,他还从来未见过主子吃亏呢。千夜默默祈祷,希望没人敢在老虎的嘴上拔毛吧! 千夜先前的担心忧虑一挥而散。 “此番你留下保护哥哥,我会向上官元帅言明,你是留下照顾少将军的医侍,少将军中的毒需要你妥善照顾,这样你便有了随身待在哥哥身边的理由。” “是!主子!您自己在外也要好好照顾和保护自己!不过,苍耳被当做奸细羁押在军中,我们要不要施以援救?” “不用,先让他长长记性。吃点苦罢了,不会伤及性命,等我回来在处理。”岑白摆摆手,示意千夜退下。 千夜颔首告退。 第十六章 月下美人 姬夏军驻扎在青阳城西南方向三十里处,此处是一方洼地,十万大军搭设的帐篷恰巧被隐藏了起来。 月色越发的皎洁了,神秘静谧的夜越发的深沉了。 子时一刻,姬夏军帐中一缕白影从空中翩然飘过,不留一丝痕迹。 据姬夏军帐十里开外之处有一座高约千米的矮山,此山伫立在青阳城外边界,是青阳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故青阳人称之为青阳山。 半刻后,那抹在暗黑的夜中越发纯白的身影轻掠青阳山上树梢,飞驰到山顶上一方温泉边。 温泉在其周围吞云吐雾,烟雾缭绕,汤烟水清,衬的黑夜越发的神秘。温泉池流水潺潺,万籁寂静。 岑白路过此地时便猜测山中会有温泉,正好她接连两日奔驰赶路,除了路上用膳休憩,几乎没有洗漱的时间。这两日已然是她的极限,总觉得自己身上似乎附着了什么脏东西。现在,终于有时间沐浴放松一下。 岑白纤细葱白指尖轻解罗裳,只着贴身小衣便下了水。 汤水清浅,热气灼灼,晕的她未施脂粉的巴掌大的玉容似染了一抹云霞,分外动人。 接连两日的奔波劳碌虽然辛苦,但是和前世执行的任务还是不可比拟的。当初她身为特种兵的中医,在边境和队友一边出生入死的解救人质,一边还要照顾伤员,三天三夜都未曾合眼。 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中,她从来不曾感到力不从心,压力过顶,反而觉得自己特别喜欢这样惊险刺激的生活。 她只是一名军医,虽然隶属特种兵,可是按照规定,也是不允许医生执行任务的,要不是她在身体素质、战斗力、判断力、执行力等各方面都强过队里其他队员,她也不会被派去边境。如果后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也不会改行做法医。 几丝错乱气息传来,岑白一惊。 “什么人?”岑白一把拿上池边草地上的衣裳,素手轻裹,足尖一点水面霎时飞了出来,岑白轻弹指尖,以银针为利刃,闪电般向前方十米外一颗大树袭去。 顷刻,银针射中了大树,轰然倒塌,惊起林中憩鸟一片。 可是,未见任何人影,她眼眸似寒冰一般,唇角紧抿,林中竟有他人?温泉水灼热入肤,冲走了两日来的疲惫,她稍一放松,不想便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不!一定有人的!她虽思虑过往,可前世养成的警惕之心从未放松,刚才明明有其他气息渗入。 岑白利索的穿好衣衫,抬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呵!这小丫头还真是警惕! 外公知晓他有洁癖,不愿在军中同将士们共浴,便告知他青阳山存有温泉一事。青阳山本是开阔之地,他也是担心白日有他人才在晚间子时后才来到此地,可不想竟有人和他一般想法。 本来就够讶异的,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温泉之中竟是一名美人,而且,这位美人就是曾言能解景之身上鸠蚀之毒的岑白公子!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旁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第十七章 月下美人(2) 他活在世上十八余年,不想今日竟然看走了眼,连一个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了,自己的识人之术这么不堪了吗?想到这,他心里嗟叹一声,摇了摇头。这小丫头太厉害了! 他那深邃的凤眸程亮了几分,林中风光霁月般的女子衣袂飘飘的向他走来,一双素白娇小的小脚踩在林中枯黄的草地上,一步一步,清浅缓慢,皎洁莹白的月光衬托着她一头乌黑柔亮的青丝越发亮丽,秋风习习吹拂着她蹁跹的素白衣角,好一个宛如月下精灵的林中仙子。 他的心跳恍惚间咚咚作响,须臾,他叹息一声,漫步而出,“不想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素手医仙岑白公子竟是一名女子?”语气中夹杂着说不出来的漫不经心。 岑白前进的脚步一顿,气息微滞,冷眸中几分诧异之色尽显,“不知上官元帅的远方表侄不仅是个无脸见人之辈?还是位暗中偷窥之徒?” 岑白没想到会在青阳山遇到这个面具男,真是冤魂不散!岑白不想与满身充满着神秘气息的面具男打交道,一点也不想。 可是上天偏偏喜欢和岑白作对,越是不喜欢的越会“心想事成”。 岑白一双愤恨的冷眸死死地盯着晞臻,不知道他何时来这的,又看到多少。 晞臻淡淡一笑,淡定的说道:“在下不知姑娘在此地沐浴,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岑白听此一怒,“你这个登徒子,看到女儿家沐浴一句见谅就完事了吗?”说着以掌为剑对着晞臻的面部劈了下来。 晞臻侧身而移,堪堪躲过了这一凌厉的掌风,“姑娘莫急,若是你想让在下负责,他日在下必定向贵府下聘礼求取姑娘过门,只是家中甚微,怕是辱没了···” 岑白怒目而瞪,掌风更加凌厉了起来,“闭嘴!不许再说了!”这个面具男真是可恶!竟然敢取笑自己! 岑白虽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思想不想古人这般保守,可任谁沐浴被人偷窥能不怒的? 顷刻间,两人已过了十几招,只不过岑白是攻的一方,而晞臻只守不攻,不知是因为怜香惜玉,还是自知自己理亏? 岑白瞅准一个间隙打向晞臻后背,晞臻像是后背长了眼睛,掌风未至,弯腰一躲,避了过去,岑白再次发难,似想旋身反攻,不曾想脚下一划,身子竟向后方倾倒。 晞臻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错身间伸手挽起岑白的纤腰,猛然将岑白拉入怀中,岑白黑长的青丝在她背后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 岑白站稳后迅速撤离,怒气稍减,面部微沉,一双清冷安静的眸子中已经没有了愤恨之意。 晞臻武功至高,心机颇深,自己今日是不能奈他何了! 晞臻见岑白不再出招,心中微松了一口气,拱手抱拳道:“姑娘也是明事理的人,今日确实是在下不对,在下再次郑重道歉,希望姑娘可以见谅。”他隐瞒身份来到青阳关中就是不想多生是非的,偏偏惹了这丫头。 岑白料定今日怕是不能拿他怎样了,胸中沉闷几分,“若是所有偷窥之徒都像你这般道一句歉就可以了事的话,不知这城中知县府衙设立所为何般?做错了事本来就应该接受惩罚的,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便要回一句没关系。” 第十八章 月下美人(3) 唉!这小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晞臻都不知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自从遇到这丫头后,就激起他心中道道涟漪。 “姑娘又不想在下负责,莫不是要在下自毁双目吗?若是他时,在下必定应允,只是如今南耀军虎视眈眈盘踞在青阳城关外三百里处,眼中死盯着青阳这块肥肉。在下自认还是应该留有有用之躯报效国家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国难当头,姬夏男儿也应该尽一份力。”晞臻言辞恳切,凤眸紧紧盯着岑白的面容,一瞬不移,观察着岑白的细微表情。 岑白就知道会是这样,这根本就是一只老狐狸。她话音一转,“不如这样吧,你今日是无心之时,可我这个女儿家也是确实吃亏了,你若是什么也不做想必你心中必定也过不去,不如以你今日不逾之举换取他日一个条件吧!”岑白语气中有不容他人置疑的肯定,她已经退后一步了,若他不同意,她就······ 晞臻淡然一笑,真是不肯吃亏啊,他心中怎会过不去呢?他若是再寻些别的说法,恐怕今晚就不用沐浴了。“好吧,在下今日许诺,日后必定为姑娘无条件做一件事。这是在下的随身玉佩,他日若姑娘让在下兑现承诺,便将此信物送往临安城陈记当铺当掉便可。”说着,就伸手入怀拿出一块极品白羊脂玉递给岑白。 岑白凝视着递过来的玉佩,玉佩通体纯白,未见一分杂质,质地极好。可是比起玉佩,拿着玉佩的手似乎更引人入目,这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比那白脂玉佩还要透亮几分。 岑白接过玉佩,在月光的照射下,玉佩中央部分隐隐透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臻”字,这玉佩中央部分竟是中空的?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古代雕琢技艺竟达到如此地步了吗? 岑白压下心中的诧异,面色不露一丝疑问,转手将玉佩放在随身携带的素锦荷包中,轻轻地瞥了晞臻一眼,“希望公子谨记今日之言吧。还有,公子在外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否则,万一公子要是有个好歹,岑白也必然是过意不去的。”话音未落,林中就失去了那抹素白的身影。 此刻,秋风也停滞不前了。不见凉风,月光洒在晞臻的面具上,染了几丝凉意。 晞臻看着岑白离去不发一语,凤眸眯了眯,微微一笑。今天的惊喜还真是多,看来这次回临安城必定不会太寂寞了。 这样奇特有趣的女子不知何许人也? 他走向温泉边,眸光倾斜,瞥见了温泉边上一个散着血红色光华的物件。晞臻走进,白皙修长的指尖略过,竟是一枚血玉。 血玉入手极暖,通体血色光华,淡淡佛家式样雕刻其上。倒是块好玉,一定是小丫头不小心落下的吧!正好,自己也不用吃亏了。 晞臻轻手摘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来,眉眼如画也不能形容这张脸的全形全貌,狭长的凤眸淡淡的凝视着这片夜空,月色不甘,似乎又明亮了几分与之争辉。几颗流星争相追逐,划过远处星空。 第十九章 计抓奸细 破晓,天色依旧暗沉。 姬夏军帐远处练兵场上,雄厚的练兵声响彻整片天地。 练兵场入口处,两名把手入口的将士肃穆而立。 “站住!什么人?”两名将士拦住正欲前往练兵场上的千夜。 “在下千夜,乃岑白公子医侍,劳烦这位将士通禀一下上官元帅,千夜有要事禀告。”千夜对着其中一名守卫抱拳,冷然的回道。 “我观你不似军中将士,原来是岑白公子的医侍啊。哈哈,早说嘛,我这就前去禀告,医侍小哥稍等一下。”左边将士卸去威严之色,爽朗的说道。言罢,便匆忙的进入练兵场,眨眼间不见其踪迹。 右边守卫见状,左脚向着千夜的方位前进一步,似是想与千夜攀谈,可瞬间感到几丝寒意袭来,他打了一个战栗,真是奇怪,天越来越亮,按说越来越暖才是啊,想着又回到原位。 千夜是杀手出身,周身气场当然是不同寻常之人。 过了片刻,上官博大步流星的从练兵场走来,疑问道:“千夜小兄弟,可是岑白公子寻老夫有事?” “上官元帅,可进一步说话?” “你跟老夫帐中说话。”说罢,带领千夜往主营帐行去。 如今军营中暗藏南耀奸细,确实应该顾忌一些,岑白公子乃是人中龙凤,就连他教导的下属也不是一般人物。 二人前后进入主营帐,此时主帐内晞臻坐在侧位上正静静地品茶。 上官博声音沉稳粗狂,又不失一丝关切,“晞臻,你也是连日奔波,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不早了,我都长大了,又不像小时候贪睡。”晞臻打趣自己道。 上官博走到大帐主位旁,对着千夜摆手,“千夜小兄弟请坐。” 千夜恭敬回答:“谢元帅。今日千夜前来,因为我家公子嘱咐将这封信交给上官元帅。”说罢,千夜从袖中拿出昨日岑白给他的信件向前双手呈上。 上官博惊疑道:“岑白公子已去寻找药引了?” 晞臻细细把玩着手中血玉佩,只不过宽大的广袖遮住了这只修长白皙的手,若是露出,千夜定当认出这是自家老大的贴身玉佩。这个丫头,昨晚出去了就没再回来。 上官博打开信件,一目十行匆匆掠过,紧皱的眉头昭示了他此刻的担忧与不安。上官博将信递给晞臻,“晞臻,你有什么看法?” 晞臻一扫而过,原来,这药引竟生长在南耀国吗? 姬夏南耀正值交战之际,不论长期定居在南耀的姬夏人,眼下各关卡戒备森严,严禁其他国人进出,若是被抓住定然当细作论罪。这可不是单单死罪就得已了事的。 这丫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仅为了解景之身上的鸠蚀之毒吗? 这是什么样的情分才能让她做到这一点? 晞臻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里竟然起了丝丝妒忌之意,妒忌的对象还是他的好兄弟。 景之的关系网并不复杂,和景之关系这样好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难道是······ 第二十章 计抓奸细(2) 上官博沉思了一会,景之的毒现在急不得,有千夜坐诊不会出太大问题,而且上次战役中,姬夏南耀均有不小损失,双方都未有有利点,当务之急还是要就出军中的这个奸细。 上官博沉声道:“上次一战,南耀明显是得到了我军的军事部署,获得我军动态方能截获先机,致使景之险些命丧敌手。”上官博冷哼一声,接着道:“我上官博带领的姬夏军中竟然出现了奸细,这个奸细老夫绝不姑息!短日内,南耀应该不会再次进攻,就趁着这段时间,老夫要将这个细作揪出来!晞臻,你可有什么计策?” 晞臻见上官博面色冷睨,言语中夹杂着满满的痛心愤怒,唇角一抿,凤眸中有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冷光,“元帅,晞臻有一想法,不过还是需要千夜医侍的帮忙。” 目前,敌暗我明,军中将士中已分不清谁是可信之人,小丫头的下属必定是个可用之人,否则她也不会留下千夜来照料景之了。 千夜虽然疑惑,不过却也配合,谁让自家老大已经嘱咐他要配合上官博和晞臻的安排。 “但凭公子吩咐,千夜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辞。” 三人在军帐中商讨了半个时辰,定下一计。 *** 晚间,将士休憩营帐之中。 士兵甲:“唉,我说,你们都听说了吗?自从昨日岑白公子来了之后,少将军的病情就好转了起来,据说不日片刻痊愈了。” 士兵乙怀疑道:“这岑白公子有这么神吗?我怎么听说少将军中的是毒,而且很不好解的。” 士兵丙:“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岑白公子那是谁?他可是江湖中人称素手医仙的岑白公子,你难道不知道岑白公子治愈了洛城守公子的痨病吗?” 士兵甲:“就是,你还是不是姬夏人呐,连这都不知道?有什么毒是岑白公子不能解的?” 士兵丁:“哦?快说说!怎么回事?” 营帐中几十人顿时全都聚拢了过来,士兵甲和士兵丙你一句我一句将两年间岑白事迹一一道来,讲的是激情澎湃,士兵们听的是津津有味。众人都感叹,岑白就是姬夏军之福啊! 同一时间,岑白公子将治愈少将军的事传遍了整个军中。 *** 翌日,亥时。 寒风肆虐,无月,层层乌云弥漫,雾气笼罩整个大地。 军营中除了正在巡逻值岗的士兵,其余人全进入睡梦中。 钟景之营帐内,莹莹烛火晕染着寂静的夜。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进入账内,黑衣襟包裹住了整张脸,只余一双狠辣无情的双眼暴露在空气中。 黑影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看到床上隆起的身形,眯了眯眼,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朝床头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床上身影矫健翻滚至床内侧,一个鲤鱼打滚反踢了黑影头部一脚。 黑影一蒙,看到的不是他要谋杀的少将军钟景之,而是一个他素未谋面的劲装男子,浑身投射出一股杀气,好似一把出鞘的宝剑。心中暗道,中计了。 第二十一章 计抓奸细(3) 千夜招招狠辣,尽攻其要害,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不出片刻,黑衣人便被千夜制住。千夜封住黑衣人的奇经八脉,将其打倒在地。 顷刻,营帐外脚步声如雷贯耳,咚咚的击打在黑衣人心上,怪只怪他太心急了。上官博在前,晞臻在后,两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将士一同进入帐中。账内所有烛火均被燃起,明亮的可以看清所有人脸上的表情。 上官博大气一出,怒声道:“来人,给老夫摘下他的面巾,老夫倒是要瞧瞧究竟是哪个狼心狗肺的贼子吃里扒外算计到老夫军中?” 嗤啦一声,黑衣人面巾被士兵撕下。 众将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人就是军中南耀奸细。 上官博眸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怒气更甚了几分,“陈参将?老夫真没想到军中的南耀奸细竟是你?” 上官博身后的一位身着将军铠甲的髯须大汉蹡蹡走出,狠狠地踢了陈参将一脚,只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遍整个营帐,大汉目露狰狞之色,语气狠厉,“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敢卖国,身为钟少将军的直属参将,还谋害少将军,你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本将军要杀了你。” 说罢,就立即拔出所配刀剑,竟要将陈参将裹尸当场。 晞臻轻轻地瞥了髯须大汉一眼,淡淡的道:“牟将军莫急,细作一事还未有定论,陈参将--还需要元帅处理,牟将军莫要越俎代庖了。” 牟将军哂笑一下,尴尬的道:“咳咳,晞臻公子提醒的是,本将军这不是太过急心了?恩,元帅,您看,陈参将要怎样处理?” “陈参将,景之待你可是不薄啊,为何你还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辉安十八年,胡中一战中,若不是景之救你,恐怕你早就葬身南耀了吧。景之对你本就有知遇之恩,后又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没想到--没想到你不但暗杀景之,还弃青阳百姓于不顾,你对得起陛下这些年对陈家的庇佑之恩吗?”上官博痛心道。 陈参将从上官博进入帐中便知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低垂着脑袋,眼中一片死寂。无论上官博和其他人问什么,陈参将仿若只字未闻,静静地堆萎在地上等待着最终命运的降临。 上官博厉声道:“来人呐!将陈参将压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准探望。” 两名士兵立刻将陈参将押解下去。 上官博又道:“今日天色已晚,众将士先回去休息吧。” 除了晞臻,随上官博进入营长的人陆陆续续退了下去。拥挤的帐中片刻就空阔了起来。 上官博眸中疲惫之色一闪而逝,他可是军中将士的表率。 “千夜小兄弟辛苦了,今日之事多亏了你的帮忙。” 千夜安安静静的站立一旁,“元帅严重了。” “如此,景之就拜托你照料了。” “请元帅放心,千夜比不负元帅厚望,看护好少将军。” 千夜言罢,上官博就走出了钟景之的营帐。 晞臻静静地看了千夜一眼,也随之迈步而出。 第二十二章 计抓奸细(4) 是夜,凉如水。 羁押帐内,各种刑法林林总总,陈列于内。鞭子抽打声此起彼伏,狠厉至极,半分情也不留。断断续续还夹杂着痛苦的闷哼声。 “老子素来痛恨像你们这样的通敌卖国者,陈彦良,我呸!我到是想看看究竟是你的牙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施刑的士兵显然对军中奸细痛恶至极,即使是昔日立过军功的参将,下手也丝毫不留情。 鞭子的哧打声又响了起来。 账内,另一位士兵嘲笑道:“我说,你晚上没吃饭吧,这都打了半个时辰了,这厮可是嘴都没张过,上头可急等着要供词呢,你要是不行就换我来,哼哼,反正只要不弄死就行。” “张二,你给老子滚开,谁说老子不行了,这家伙嘴硬得很,哼,正好让他把军中十二种刑法都吃个遍。”说罢,张二就随手丢掉手中蛇皮长鞭,三步并两步走到一旁刑架边,看到炉中烧红的冒火的铁烙和边上如同手臂一般粗的虎钳,犹豫了片刻,拿起虎钳转身就走。 “陈彦良,你要是再不说是何人派你来军中做奸细的,老子的这虎钳就要落到你手上了。”张二恐吓道:“哈哈哈,这十指可是连心呢,老子会一片一片的将你的指甲盖给你拔下来,看你说不说。”张二拿着虎钳在陈彦良眼前慢悠悠的晃了晃。 陈彦良微垂着头颅,像是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毫无声息,半丝反应也无。 “妈的,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不知道军中刑罚给谁设的。张二,上。”另一士兵唾骂道,“少将军对他这么好,他竟然敢出卖少将军,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二正要用刑,耳旁突然出现一道清冷浩渺的声音,“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晞臻的言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气韵。 两个士兵一惊,这位公子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们怎么一点也不知。两人颔首,退了下去。 晞臻凝眸看了陈彦良片刻,陈述道:“陈彦良,临安城陈家二公子,十三岁投身姬夏南关军,随即追随上官博元帅戍守南关。至今,曾经历大大小小战事十三起。在胡中之战中,因被钟景之少将军所救便成了少将军的亲卫兵,后在白源之战,因勇猛救主力挫南耀被提拔为参将。” 陈彦良提起上眼脸瞥了晞臻一眼,复又合上。 晞臻接着道:“从军期间,战战兢兢,恪守己任,从未犯过一丝错,忠于上部,治下严谨。临安陈家虽不似京都一流世家,可也是书香之家,贵胄之地,更何况你在军中渐渐崭露头角,陈家正值鼎盛之际,于情于理你都是不会成为南耀的细作的。可是,为什么是你呢?难道你不知道这通敌卖国的罪名若是坐实了,陈家九族必定逃不脱圣法制裁?” 陈彦良依旧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还是说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你甘愿冒灭九族的大罪也非做不可的呢?” 晞臻的话中不露丝毫情绪,“辉安十五年,姬夏大败南耀于白源,陈参将的加封之地总不会忘吧?当时陛下特许元帅上官博携五万将士回京嘉奖。而你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娶一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可陈家上下不应,你便以自己的前途作为要挟,声称陈家不许你娶那名女子,你就要推诿卸职,也是,当时陈家出众后辈只此你一人,他们还等着你建功立业呢,又怎么会不答应?后来陈家无法,只能许了那女子过门,只不过是以贵妾之名,同时,还为你娶了一名正妻。” 陈彦良抬了抬头,想到心中的那位女子,眸光程亮几分。 第二十三章 计抓奸细(5) “那位女子名分低贱,从未出席过世家宴会,故而临安世家贵妇都不知此事。”晞臻勾起一抹微笑,“所以,你是不是觉得不会有人知晓那名女子的身份?南耀女?” “你是谁?你怎会知晓?”陈彦良嘶哑的喉咙破碎出一道颤音。 “你怕陈家知晓会秘密处决了那位女子,便隐瞒不报,你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吧。可是这世上的事,只要你做了,总归有迹可循。还不想说吗?” 陈彦良慌乱无措,牙齿紧咬着下唇,细微的颤抖着。 晞臻叹了口气,“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们的爱情得不到世间的期许,所以有人挟持了她,让你听从他们命令行事可是?那个人才是南耀安插在南关姬夏军中真正的奸细吧。” 陈彦良眸中露出一丝惊恐,急急辩解道:“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南耀女子,你休要胡言,一切都是我做的,和他人无关。都是我的错……” 晞臻步步紧逼,“你这么惊慌揽罪是怕那人杀害那名女子吗?你认为如今你把一切认下她就会相安无事了吗?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他的,只要你一死,她估计就会消亡了吧,他怎会让她留存在世间呢?毕竟她就是指认他的唯一证人了。”晞臻言罢,纯白绣着暗纹的衣袖中露出一块五龙绕云的令牌。 “你可认得这个?” 斑驳的烛光映在陈彦良那狼狈又不失英气的血迹斑斑的脸,他彻底崩溃了,颤声痛哭道:“五皇子,属下有罪,属下有罪啊!” “现在若是你交代一切,我会留你全尸。对外宣称你乃是为国捐躯,死于战场。最重要的是,我会救下那位女子,放她回南耀。” “谢五皇子大恩,属下一定交代一切。” 天色破晓,晞臻出了羁押帐,“好生看着,不用动刑了。” 左右称是。 他抬头凝眸望着这破晓的光色,久久伫立在帐前,岿然不动。良久,晞臻向主营帐迈去。守帐士兵好似听见一句“爱情究竟是什么?竟让人抛却国家大义民族大忠?”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怎么样?陈彦良都招了吗?他可曾说出背后谋划之人?”上官博见晞臻进入,起身忙问道。陈彦良不似南耀细作,陈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仰仗圣上光辉,怎么允许陈彦良做出这等株连九族之事,恐怕背后有人在精心设计。 “外公也是一宿未睡,还是先坐下,容我慢慢道来。”晞臻走到桌案边,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上官博。晞臻不答反问道:“外公觉得牟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 上官博略微细想一下,“牟将军?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他身上的军工均是靠英勇杀敌得来的,平素也不见有何谋略。怎么,这背后的人竟然是他吗?” “外公也料定陈彦良背后有人,可觉得牟将军不是吗?” 上官博惊疑道:“你可有把握?这不是陈彦良随意攀咬?” “外公也觉得牟勇不像是吗?军中将士都知晓牟勇英勇善战,谋略微薄,不是能攻于心计之人……”晞臻顿了一顿,拿下脸上的面具接着道:“带着这东西终归有些不舒服。” 上官博瞪了他一眼,“早先就不让你带,这是皇五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将士们知道了又如何?” 晞臻笑了笑,“我这还不是为您考虑吗?今年是我在鹤鸣山待的最后一年了,本来应该还有一月之期才能下山,听闻南关有难,景之中毒,这不,还未通晓临安,我便下山来青阳了。外公,现在晞臻不宜以皇子身份行事。” 上官博叹了一声,“瑶儿与皇后不睦已经十好几年了,若太子知晓恐怕又生事端。罢了,你还是将今日所得之事与我详说吧。” 第二十四章 南耀寻药 两日了,岑白一人一骑便奔波到南耀境内据青阳关约两千里处--南奇峰。这是岑白唯一想到可能孕育出星月草的地方。 南奇峰,高约三千丈,高耸入云,陡峭异常,山林险拔,树木葳蕤。温暖的气候下层林茂密高大,密密麻麻的覆盖了整片山峰,颇有些热带雨林的模样,不过这南奇峰中艰险非常人可以想象。悚然山中珍奇无数,可也未见山中半个人影。否侧,凭借这座宝山,南耀附近居民亦可以发财致富。 岑白曾翻阅过这片大陆的地理志,也知晓一些奇珍异物的杂记记载,根据星月草的生长习性,莫不出南奇峰了,否则这星月草就成了一个野记杂文了,能否成功的救治钟景之,就要看上苍是否厚待钟离妃了。 岑白旋身下马,轻柔的拍了拍坐骑银宵,柔声道:“银宵啊,两日来辛苦你了,我要上山了,你去一旁好好休息吧。” 两日来银宵一直载她疾驰赶路,若非银宵是一批踏雪飞燕,也耐不住她两日两夜不停地奔波劳碌。 银宵对着岑白眨了眨硕大的眸子,踱步走开了。 岑白拿着准备上山的东西,一步一步朝南奇峰攀爬而上。 因南奇峰峰险异常,未开发上山的道路,岑白还要自行寻路而上。 阳光落了一地,投下树影斑驳。光驱透白雾蔼蔼,南奇峰整日缭绕的雾气散了,似乎在欢迎着山林中唯一的人影。树荫密稠,满山的积叶铺撒着。 光阴飘洒,渐渐浓了,又渐渐淡了。 越是向上,就越是艰险,就越是寒冷。幸好她两年来习了内功,身体上倒也不觉得冷。 太阳彻底落了下去,月亮渐渐地爬了上来。 岑白素白衣衫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她生了一个火堆,换下身上的衣物,吃了些干粮,靠在大树便安静的休憩。一日下来,差点丢了小命,色彩斑斓植物,奇形怪状的昆虫,形形色色的树木,这一日可真是见过了上一世都未见过的东西,还差点栽在这上面。想到这里,岑白揉了揉肿起的脚踝,忿忿的嘟囔了一句。 夜风起了,呜呜的吹了起来。 圆月似冰,悠然入梦。 又是一年中秋季。 “米粒,米粒,快起来了!看看我做什么好吃的了。”轻灵悦耳的女声传进了李米的耳中,惊醒了李米的美梦。 李米躺在三米宽的席梦思上,迷迷蒙蒙的开了一角眼缝,瞥了一眼床边台几上的闹钟,才八点。这个死丫头,总是不让她睡够,昨天市中出了命案,她可是在解剖台上待了六个小时才下来的,回来之后急忙洗漱后就睡了,现在还没睡到三个小时。李米朦朦胧胧的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 “李米?我的大小姐呦,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话音由远及近,片刻间一名身段玲珑的女生进入李米的房间,冲着李米喊道。 “今天是中秋节,我可是特地从郊区赶过来和你庆生的,你工作忙的连自己生日都忘了?”女生说着就一把掀起了李米身上的羽绒被,“姑奶奶?起吧?我可是为你备下一桌大餐。” 李米倏地睁开了凌厉的双眸,怔怔的盯着面前的女生。 她这是怎么啦? 第二十五章 南耀寻药(2) 她不是穿到古代了? 李米突然推开眼前的女生,三步两步走到梳妆台,眼睛死死地盯着镜中的女生。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李米呢? 旁边的女生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柔软的床上,连忙爬起,嗔骂道:“你这死丫头,不就是喊醒你了吗,你推我干嘛?” ······ 山林中静谧至极,连虫鸣也不见了。 岑白突然从梦中惊醒,惨白的面庞上冷汗连连,峨眉紧促,她上一世确实是死了,现在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活在这个未来充满着变数的世界。 李米垂下哀伤的眸子,上一世,她从十岁开始认识了佳妍,两人从相看两厌到成了死党闺蜜用了十年时间,现在她不在了,希望佳妍可以好好的活着,连带着她的那份。 秋风伫立不前了,树叶也不在哗啦哗啦作响。黧黑的夜,十丈外,亮起了一双幽绿发光的眸子。 不好,是狼群。 一双,两双···越来越多,也离她越来越近。 上林中引来狼群是大忌,这几只她可以解决了,可狼是群居动物,除非灭掉整个狼群,否则要被它们族群追杀,到时候下山都是问题,更别提给哥哥解毒了。 岑白当机立断,拿起包裹,足尖点地,轻飘飘的落在旁边八丈高的树杈上,树枝繁密,树叶宽大,遮挡住岑白纤细瘦弱的身体。看来只能这样等到天明了。 岑白在树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侧身斜靠在树干上。她执起一片树叶,捋了捋叶上的灰尘,放在唇边。 须臾,林中响起了舒缓悠扬的旋律,沁人心脾。似异地澄净的水滴落汪洋肆意的大海,如一片脉络清晰可见的嫩绿飘于树迭起伏的原始森林。 安逸,静谧,程亮,和缓。 动人悦耳的曲子在岑白的唇上飘散开来,芳香四溢。岑白抬首轻轻的观望着南奇峰林中的冷月,缥缈如仙,好像将要飞身而上的嫦娥仙子,可望而不可及。 佳妍,你一定要好好的。上一世她最要好的是她,最懂她的是她,最照顾她的也是她,最放心不下她的还是她······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佳妍一定是她知己中的知己。 那一缕缕思念之情穿越千山万水,却怎么也到不了应该到达的地方。 树下三三两两高大黑俊的山狼都卧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微垂着狼眸欣赏着林中优美的旋律,一动不动。好似都被这曲子感染了,静静地。 岑白见状,好奇的细细观察这狼群的变化,诧异之下,岑白顿住曲调,狼群竟然倏地惊醒了,皆立身而起,目瞪口呲地对着岑白藏身的大树。 她一惊,怎会如此怪异,她吹奏的曲子并未夹杂催眠的成分。紧接着,岑白又吹奏起刚才的曲目。 林中的狼群竟然又同时安静下来,维持着和刚才同样的姿势,不动,安静的欣赏着。 第二十六章 南耀寻药(3) 难道她可以以音控制狼群吗? 可是无人能弄清她的疑惑。 不知何时参天树下出现了一只花斑吊睛斑斓老虎,额上的“王”字赫赫彰显了这是一只虎王。这只虎王长约三米,盘卧在林中,和狼群一般姿态。 岑白的音律何时这么受动物欢迎了? 咦?这高大威猛的虎躯上的是什么东西? 通体雪白,巴掌大小,似人一般的坐姿盘着后腿,前爪一爪托腮,一爪轻轻的拍打着虎王身上的皮毛,微眯着眸子,一幅享受姿态。 这小东西也太大爷了!真会享受! 岑白眸中一亮,嘴角微微勾起,这么人性化的小东西不拐来简直太对不起自己了。她上一世虽是特种兵出身,骨子里却仍然保留着几分女儿家的心性,天生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既然这么喜欢,有的是办法让它上钩。 最后一曲,岑白一转刚才的舒缓轻扬,调声顿时一扬,欢快明亮的稍许,岑白向树下的动物们表达着想让他们离去之意,树下的动物渐渐眸光清亮了起来。狼群看也不看树上的岑白一眼,起身踱步而出,顷刻,不见了身影。 虎王也慢悠悠的起身而立,回头冲着身上的小东西轻飘飘的吼了一声,小东西似乎还不满足,喵喵叫了几声,执起前爪,抓了虎王几下。虎王委屈的转过头,又蹲了下来。 喵?是只猫? 最后一曲作罢,岑白停止了此时的即兴表演,稍稍一用力,将玉手中树叶送至小东西跟前。 小东西前爪握着这枚树叶,低头嗅了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又抬头看了岑白一眼。片刻,它用另一只爪子拽了一下虎王的毛皮,喵了一声。虎王立即起身,转过身,朝着来路跃了出去。 “呵呵,走吧,有缘自会再见,到时候就不会让你回去了。” 岑白靠在树上,烦扰思绪不在,闭上眼睛休憩。 不知不觉黎明时分到来,林中鸟儿频频唱起歌来,扑灵扑灵飞去觅食。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岑白收拾好行装,朝南边陡崖峭壁前去。 又过了半日,岑白终于历经千难万险登顶了。三千丈耸立的南奇峰,钟灵毓秀,婷婷袅袅,尤其是临近山顶的地方,生长着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自半山腰出,层层云雾缭绕,似仙境一般。 想要找到星月草,还需等到夜半。星月草,生于阴暗潮湿之地,悬崖峭壁之处,见月而出,伴星而生。岑白在山顶搜寻了半日,找了些及其珍贵的药材保存下来。夕阳一下,岑白便休养起来,保存体力等待着今晚的行动。 月亮渐渐爬上山头,十六的月亮越发的明亮皎洁,大如圆盘,载气周围形成一轮光晕,绯红色的晕染开来,极为清冷艳丽。 亥时一到,岑白立身而起,将下午准备好的绳索套在崖边的一颗歪脖的青松底部,身子顿时如轻燕,倾下山崖。 岑白顺着绳索而下,每下降一丈,便要在原地支持一炷香的时间用于找寻星月草,不仅如此,她还要时时防备着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蛇虫鼠蚁,有些还带有致命毒素。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找药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否则她也不会推诿上官博的请求,非要亲自找寻了。 第二十七章 收复萌宠 不知不觉岑白已经寻找了两个时辰,峭壁上虽然有不少奇珍药材,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她需要的星月草。岑白抿了抿唇角,稍事片刻,接着向下搜寻开来。 恍然间,岑白瞥到一暗珠流星似的东西,立于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月光的照耀下,这株草像是黑暗中的夜明珠一样,散发着异样妖艳的光华这就是星月草了吧。 只见这株草幽绿十分,根部深深扎根在悬崖峭壁上,叶开九半,明亮纤长,叶片上有着珍珠大小不一的圆形斑痕,就是这些圆斑在发光,还真是神奇。 这等奇物的周围恐怕会有守护者的,岑白小心翼翼的靠近星月草,一手紧紧抓着绳索,一手从腰间拿出一把通体黝黑的匕首防御。 岑白用匕首试探着,在快要接近星月草的时候,在星月草阴暗处突然飞旋而出一条黑白条纹相间三角头蛇,倏地攻向岑白。 岑白早就料到,右手的匕首一掷,狠狠地将这条蛇贯穿七寸订于一旁岩石上,蛇身剧烈的抖动了几下,顷刻便没有了声息。 岑白心里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一条银环蛇。真是可惜,若得平时,她必要收复留待他用,银环蛇可是剧毒无比,凶猛异常,这一练药界的宝贝如今就这么死了。 恩,哥哥最重要。岑白打定主意,不再惋惜,貌不犹豫的靠近星月草,拿出玉盒放在星月草生产的岩石块上,又拿出挖药特用的药锄小心翼翼的将星月草挖了下来。 不料,她刚将星月草放置好,只见刚才银环蛇出现的位置又一条黑白相间的毒蛇袭向岑白,猝不及防,她无力闪躲,被毒蛇咬中手腕,眼前一黑,脑中空白一片,再也无一丝意识,左手一松,直挺挺的掉下崖去。 原来这不是银环蛇,而是比银环蛇还要珍贵的金环蛇。金环蛇极为少见,蛇身黄黑环向相间,而且必是一雄一雌相伴而生,更是剧毒无比。岑白这此可是凶多吉少了。 *** 手腕传来似针扎般尖锐的痛感,恍惚间又似什么东西舔舐感,柔柔的,暖暖的,一下一下。岑白尽力从昏迷中挣脱开,费尽力气终于睁开了那古潭清幽的眸子,安静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一对似绿宝石样的玲珑眸子。 她的感觉没有错,真的是有东西在舔舐着她被金环蛇咬伤的伤口,正是这对碧绿玲珑眸子的所有者,也就是她曾经遇到的那只喵,那只她想要拐跑的猫。 此刻,天已大亮了,昨夜是她识蛇不清,竟然将金环蛇和银环蛇弄岔了。黑夜的遮挡下她的确是看不清毒蛇身上究竟是黑白条纹还是黄黑条纹。 银环蛇好独居,毒性极大,是大陆上排号第四的剧毒之物,喜温暖潮湿之地,性凶猛,善攻。而金环蛇确是雌雄双居,一生一伴侣,性忠贞。金环蛇毒性虽不似银环蛇那样大,可其极具药用价值,因金环蛇稀有,不宜捕捉,其蛇胆更是千金难求。 昨夜她以为盘踞在星月草周围的银环蛇,故而射杀了一条蛇后就放松了警惕,不想,她遇到的竟是金环蛇,真是大意失荆州,差点命丧于此。 半晌,岑白被金环蛇咬伤的右手腕渐渐有了知觉,麻痹的疼痛感也减退了。岑白怔怔的盯着面前的小东西,像是看到了极其珍贵的宝贝,难道这只喵的唾液可以解蛇毒吗? 第二十八章 收复萌宠(2) 小东西打了一个战栗,好似被岑白赤裸裸的目光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它目光茫然的看向岑白,这个人类为什么那样的看着它?好奇怪。 岑白摸向怀中,幸好寒玉盒还好端端的在她怀中,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岑白又查探自身的情况,发现她除了右手上的咬伤,身上并无不妥之处,她怎么没受伤呢? 岑白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在她左前方是一方寒潭,寒潭旁边卧着一只威风凛凛的斑斓老虎,老虎正眯着眸子打盹。 她这是掉进潭里才大难不死的? “小东西,是你和你的同伴救了我吗?”岑白对着这只喵微微一笑。 小东西对着岑白欢快的喵了一声。 真是有灵性呢! “小东西你真可爱,我看上你了,和我出去好不好?” 小东西晃了晃脑袋,又喵了几声。巴掌大的身子立起前肢似人类一般站了起来,它摆弄着它的爪子,好像是想对岑白说什么。 再有灵性也是一个动物,岑白又不通兽语,哪里知晓小东西想要告诉她什么。 “小东西,难道你不想再听曲子了吗?我要是走了,你可就再也听不到这么好听的曲子了。”岑白捡起地面上的一枚幽绿的叶子,试探性的放在唇角边,停顿了一刻,忽的又收回手。 小东西的玲珑碧眸转了转,放下前肢,踌躇不前。 “小东西,以后就叫你银雪好不好?” 小东西的碧眸蹭的亮了几分。 “我有一匹良驹踏雪飞燕名唤银宵,银宵可是生的高大俊俏,线条优美,尤其是它矫健有力,可日行千里。你要是跟我走了就可以和银宵作伴了,难道你不想坐在银宵背上驰骋江山?银宵可是喜欢我吹的曲子不要不要的。你确定不和我走?” 岑白做状前行了几步,扭头看了眼小东西,又前进了几步。 小东西顿时着急了,一个飞跃,顷刻就立在岑白脚下的方寸之地,它两爪并举,抓住岑白的衣袍,又喵喵叫了两声。 “你可是想和我走?” 小东西一爪抓着岑白的衣袍不放,另一只爪子向着斑斓虎王的方向指了指。 岑白明白了几许,“雪儿可是放心不下你的同伴想要同他告别?” 银雪听言急切的点了点头。 “我就在此等着,你去吧。” 银雪闪电般的飞驰到虎王旁,喵喵的叫了起来,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虎王时不时的低吼回复,伸出比银雪身躯还大的舌头不舍得舔了舔银雪的毛发。 两相告别完毕,银雪耷拉着脑袋慢腾腾踱步前来,虎王的视线一直焦灼在银雪身上,也起身跟在银雪身后送别。 越是纯粹无暇的情谊越是真挚,有时动物之间的感情比起人类来更可贵更刻骨。 要不是多有不便,岑白恐怕还想收了这只虎王。 第二十九章 回程遇险 岑白和银雪下了南奇峰。山脚下,她以指覆唇,一声嘹亮的口哨声传至方圆之间。 片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顷刻就到了岑白眼前,银宵欢快地嘶鸣着。 “看到了吧,这就是银宵,我没有骗你吧,是不是很英俊高大?”岑白抚了抚银宵矫健的身躯,扭头对着肩上的银雪得意的道。 银雪顿时碧眸乍亮了几分,盯着银宵喵叫着。倏地,银雪跳到银宵背上,伸出两只爪子,揪着银宵长颈上的鬃毛。 银宵素来桀骜不驯,除了岑白这个主人,别人很难近其身,更何况是只猫。它哒哒的踏着步子,不停地摇晃着身体,想要将身上的银雪甩下来,口中嘶吼着,拼命地表达着自己的不瞒。 银雪的小身板被晃得左右摇摆,可是它死活抓着银宵的鬃毛不放,龇牙咧嘴。 岑白笑道:“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岑白一手一只,温柔的轻抚着,“银宵,这是银雪,我在山上被毒蛇咬伤,差点命丧于此,是小东西救了我,你本是比它大,要好好关爱同伴哦。” 银宵忿忿之声渐渐不见,身子安分下来。 “雪儿,过来。” 银雪跳到岑白肩上,用自己的耳朵细细的蹭着岑白的脸颊。会撒娇,能解毒,通人性,还不知道它是有什么不会的,她回去后要好好研究一下。 “我们回去吧!”来南耀四日了,哥哥虽然内力深厚,可也禁不住长时间抵制毒性,她要尽快回去。 *** 暖风习习,孕霓色色。 中秋之月的南耀片片葱貌之光,秀丽锦色,绵派异常。 官道上,所行之人紧紧匆匆,三两马车,步履行人,或锦衣华行,或粗布裹身。 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一人一骑一猫,如此怪诞的组合奔波而来。 差不多了,穿越白源城再北行四百里就能达到姬夏边界青阳。岑白停马驻足,自打岑白进南耀以来夜以继日的骑行,未与暗楼众人联系,也不知如今军情如何?是否抓到南耀细作?要抵御鸠蚀之毒,哥哥内耗必然极大,不过只要哥哥性命无忧,等待她归即可。至于军中,只要有上官博在,必定让南耀吃不得好。那个晞臻公子--,呵,矜贵,优雅,智谋不凡,沟壑极深,危险十分。 官道上行人依旧匆匆,只是空气中凭空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天色乍暗,乌云飞快的笼罩了过来,远处树林里惊起一地飞鸟。 银宵不安地走动打转,似是向岑白示警。岑白环视四周,心中了然于心,她轻轻地抚了抚银宵颈上鬃毛,将其安稳下来。肩上的银雪见此异状,它那碧波万顷的双目斜开一条狭长的细缝,顷刻又闭眼假寐,根本没把这放在心上。 霎时间响声雷动,蹄声震天,阴诡的气氛中肃杀之气蓦凝,只见方才还在疾行的路人纷纷抽出隐藏刀剑,将岑白围在中央,杀气弥漫了整方天地。 “是何人想要取我性命?”岑白冷声道,原本她察觉有意,管道上路人不似路人,若是有一两个习武之人倒是也说得过去,可是周围人人身骨俱佳,面色肃然,眸光狠厉,一派杀手作态。岑白已经进入他们的包围圈。 第三十章 回程遇险(2) “哼!将死之人罢了,还想我们出卖雇主?上!”杀手头领大呵一声,杀手们纷纷朝岑白扑了过来。 顷刻,刀剑齐鸣,厮杀彻野。 血色飞舞,煨红了这片大地。 岑白身姿飘逸,形似鬼魅,手执一把匕首飞纵游离在合围的杀手中,所到之处,杜鹃喋血,尸骨蔼蔼。这两年她已经将前世所学与今生古武彻底结合,杀手猜不透她的身法招式,处处受制。 半晌,噪杂的空气又沉寂下来,管道上只余一人,一骑,一猫,和这片血染的大地。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林风阵阵,岑白走到银宵旁边,轻声耳语,又抬手抚摸了银雪一会儿。突然,她呵斥道:“银宵!走!” 银宵四蹄飞溅,竟朝来路跑了出去,霎时不见踪影。 岑白抚平了衣袖上打斗时留下的褶皱,走出这片污秽之地,举首朝远处望去,冷冷一声:“诸位,还不现身吗?” “哈哈,竟不知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素手医仙身手这般的好?”一声爽朗的大笑从远方传了过来。 一只千余人组成的蓝甲轻骑秩序井然出于远处树林。 “岑某只一介白衣,怎的劳烦南耀轻甲这般?” “岑白公子起于江湖,行于江湖,何时管起这军中之事?江湖之人行事何时这样没规没矩?”轻骑队前一位首领装男子容资清秀,斜眼微眯,一袭金色暗纹长袍裹身,眸光清冷睥睨着岑白,仿佛像是看着蝼蚁一般,朗声开口。 岑白冷眸微眯,瞳孔微缩,南耀二皇子竟然出现在这,绝非偶然。“岑某虽是一介江湖人,然生长之地却在姬夏,身为姬夏民众,理当为国尽力。我心之处是江湖,江湖之人自然江湖规矩办事,只是这江湖规矩如何难道非江湖人比岑某这江湖人更懂?” “大胆!”二皇子左后方一个轻甲男子大声斥责,右手拔起身侧所佩长剑。 二皇子瞥了那男子一眼,男子一个机灵,目光缩了缩,未拔出的剑不上不下悬在半空。 二皇子被岑白一噎,却又哈哈大笑起来。“岑白公子真是好胆识!大难临头了竟然毫不变色。不如随本皇子去南光如何?本皇子必保公子荣华一生。” “岑某多谢皇子的赏识之情,只是岑某身在江湖,性情洒脱,不喜功名利禄。” “岑白公子不妨在考虑一下,本皇子怜惜你一身医术,若得传承,不是更好?”二皇子威胁之意尽显。 生死尽在岑白一念之间,若得生,就要投身于南耀二皇子麾下,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如今岑白势单力薄,只身一人,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岑白依旧毫不退缩,“岑某身糙,怕是经不起二皇子府锦衣玉食的生活。” 二皇子喜乐之意不在,肃杀冷峻的脸庞上冰寒一片,“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凭她能解这鸠蚀之毒,今日也不能放虎归山,姬夏好不容易才造成今日之局,可不能让这人给破坏了。既然不能收为己用,那只能杀之而后快。 岑白心知二皇子必定容不得她回归,只能拼力一战。不等南耀下令,岑白便如同离弦之箭,向东略去。 “追!死伤不论!”二皇子冰冷彻骨的声音响至岑白耳后,千骑轻甲追赶其后。 天上乌云散了开来,只余一地猩红和经久未散的血腥之气。 第三十一章 故人相救(1) 痛!胸口阵阵痛意席卷而来。 黄沙弥漫,一望无垠。 她已经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中独自飘荡了三天三夜了,为什么只有她自己呢?她的战友呢? 对!只剩下她自己了,再也没有别人! 五日前,她所在的特种部队派遣他们小队来到撒哈拉大沙漠中秘密完成一项指令,最隐秘的任务,没有上级受令。若是被俘,死路一条。所幸,他们不负众望,在千难万阻中完成了。 可是,等待她的不是任务完成后的嘉奖,而是差一点儿就命葬黄泉的悲惨结局。她最大的敌人却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部队内部觊觎她的军功嫉妒她的能力的战友,她的战友,那个她曾经自以为最亲密的朋友,兄弟。 她和他同属一个小队,每每有任务两人必定会受指派。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的搭档。若世间有一人要她非死不可,她从未想过会是他。 上天总会在你心尖上插一刀,不论时间长短。 任务完成了,她去寻他,毕竟每次完成任务后他们会彼此分享劫后余生的喜悦。想不到的是,她心脏下一厘米处却被他狠狠开枪击中。恐怕他以为他击中了她的心脏了就必死无疑了吧,否则,以他谨慎多疑的性格怎么会不补枪? 黄沙席卷而来,模糊了视线,可她却在这片黄色天地中清晰无比的看到了他脸上冷酷无情的表情。他的狠厉至极的眸光中倒映着她那难以置信的神色,胸腔中的疼痛淹没了她,他怎么可以呢? “怪只怪你太优秀,挡了我的路。”是呀!这次任务完成后她就要升职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少将之位。她的耳旁一只回复着他最后留下的一句无情冷酷的话。她以为他们是战友,是兄弟。在部队中,他是对她最好的人啦,她怎么能相信他要杀了她呢?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颗子弹确实是他亲手打进了她的胸口,胸口的疼痛一直在提醒着这样的事实,那颗让她心碎万分的子弹是他亲自开的枪。 那一刻,不知是身死还是心死,她倒地不起,身躯被滚滚黄沙淹没,顷刻就不见了踪影。 时光如梭,不知经过的悠悠几载。 黄沙不再,漫天嘶喊如海水般滚滚袭来,充斥在她耳边。 鲜血煨红了整片天空,染红了整片山河。她奔跑着,厮杀着,身边尸体倒下了又站起来了,蜂拥至极,她怎么也想不到南耀会派遣军队只为取她性命。 衣衫早已褴褛破败,斑驳血迹浸染全身,分不清是南耀军兵的还是她的。 终于,她被赶至一处谷崖,她虽耗费大半内力,可余力尚存,凭着她的经验,跳崖后一定不会死,可若不跳,在这漫山遍野的围剿中就算她不会被猎杀,也会筋疲力竭而亡。南耀已容不得她回姬夏了。 二皇子在包围圈外骑马耸立,目光冷然看着岑白犹如困兽一样的打斗求生。 “蓝甲骑!上弓箭!” 糟了!再不跳她就没机会了!岑白玉容寒色尽至,冰冷至极的眼眸中倒映着南耀将士的身影。她当机立断,艰难撕裂一道军防之口,朝崖边移动着。少顷,滚滚无情的箭镞向岑白射下,她当即耸身一跃,消失在万丈谷崖中。 “二皇子,岑白已被我等击落谷崖,必定尸骨无存!”先前拔刀甲兵朝二皇子拱手抱拳,跪首报道。 “列队整顿,归!” …… 肩膀好痛,她还是中箭了吗? 岑白那灿如星辰的幽眸颤抖几下,似是要醒过来了。 漆黑的山洞笼罩着一堆炎炎火光,驱散了山洞中的寒气,火光下,一位身着白衣,面戴面具的青年公子坐在火堆旁边,修长白皙的左手执一短棍,时不时的往火堆里丢三两树枝。 第三十二章 故人相救(2) 唔~ 一丝嘤咛之声在这寂静的夜中飘荡开,只见在这年轻白衣公子身边躺着一位约似十四五岁面容姣好的女子。女子身上披着一件男子外衣,外衣极大,染着几抹血色,将女子的玲珑身段掩盖其下。女子似乎陷入可怕的梦魇中,极不安稳,阵阵冷汗从她额头冒出,紧蹙眉头,面色如雪一般苍白,紧闭的双眸似乎在努力的睁开却依然紧闭。 男子一边看火一边照顾着身旁的女子,将女子额上冷汗擦了一遍又一遍,不一会儿便打湿了那块纯白洁净的娟帕。 “为什么?”女子轻声呓语道,眼角垂下一枚清凉的泪水。 男子凑上前来俯身靠近女子耳边,“恩?”俯身半刻,男子见女子不再呓语,便想撤身退离,偶然瞥见女子眼角清凉泪水,伸手接下,凝视,须臾,他毫不避讳的将染泪的手指放在唇边,“苦的!” 男子微微叹了一声,起身避开女子左肩上的伤口,将昏迷中的女子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抱在怀里,又靠近火堆几分,怜惜的抹去女子脸上的泪痕。 女子靠在男子宽阔的胸膛中安稳了下来,鼻息渐缓,额头舒展开来,双手紧紧抓住男子宽大的衣袖,沉沉的睡了过去。 男子神情专注的凝望着怀中女子的玉颜,眸光柔软而坚定。 易容前来,寻找药引,回程遇险,身陷囹圄。他要是晚来一步,她岂不是要横断山崖了。景之啊景之,你可真是有个好妹妹。 山洞中火光不知几时泯灭,洞顶聚集的水雾一滴一滴,滴落在洞里凹陷的大石块上,石块上已聚有一小匙水洼,清透幽暗。 几丝光亮射入山洞中,天亮了。 岑白隐约感到一丝丝热气传到她体内,驱散了身上的阴寒之气。左肩虽痛却也不似昨日那样痛了。 昨日她跳崖不及,一道利箭直射她的胸口,仿若前世她最好的兄弟向着她心口毫不留情的开了一枪。回记往事,一阵恍惚,她避闪不及,只能护住要害,箭矢入肉之声穿过,她被打落谷崖,半丝力气也无。 前世,上天仿佛是和她开了一个玩笑,那颗子弹既没有打进心腔,也没打进大动脉。所以,她活了下来,三天里,一人在漫漫黄沙的沙漠中一点一点匍匐前行,后来被过往的商队救下。再后来,她换了个身份,又换了份职业。 岑白悠悠睁开了那清澈透亮如古波幽潭般的双眸,映入她眼睑的便是刀尖斧刻光洁如玉的下巴,下一刻她才觉察出自己竟然在一个男子的怀里,岑白抬起右手朝男子胸膛击去,不料牵扯到的肩上的箭伤,痛感传来,她刚凝起的内力消散开来。 男子俯首看着岑白,狭长的凤眸中幽深之处隐隐夹杂着一丝怒意。男子语气不明的道:“醒了?感觉如何?” 岑白看到男子脸上的面具,心中明白了几分。“晞臻?是你救了我?”在当时那般险境下,能够救下她的人不会超过五指之数,风藤便是其中之一,却鞭长莫及。因为她对风腾知晓颇深,也间接算是了解了晞臻,这份了解还不知是几分作数。 “不然你以为是鬼吗?鬼可没有我这么好心。”晞臻怒意似乎更重了一分,面具遮住了晞臻的脸庞,也遮住了晞臻稍显未显的情绪。 岑白见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似乎夹杂了丝丝怒意,可他为何发怒?岑白疑惑的想着。 砰!水滴穿石的敲击声惊扰了岑白的思绪,她眸光一转,看到裹在自己身上男子宽大的外衣,似是想起了如今她还在晞臻怀中,挣扎着急忙开口:“晞臻,你快放我下来。” 晞臻禁锢住她挣扎的身子,冷声威胁着:“你最好别动,否则我就点了你的定身穴。” 岑白一惊,瞳孔睁大几分,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晞臻公子,既然知晓我是女儿身,便当知男女授受不亲。你怎的--” 第三十三章 故人相救(3) 晞臻一动不动,语气质疑道:“哦?我以为我怀里的是个男子。”是呀,行事作风比男子还男子,毫无女儿气。如今又身受重伤,还想争强好胜…… 岑白怒了:“你怎么不讲道理,快放我下来。”若非她身受重伤,何须受人钳制。 她不安分的扭动着,只是她的力道本来对他来说就如九牛一毛,如今重伤在身,就更是弱小不堪。她这样不安分,他只好定住她了。 “你……”这个混蛋,他凭什么? 岑白话音未落,晞臻就点穴定身,还点了她的哑穴。“你这般不安分对伤口不好,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伤也是我治的,救人不能只救一半,我还要为你的伤负责,若是因为你的不安分加重了伤势,岂不是也丧失了我的名声。所以,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我只好这样了。” 话罢,晞臻拿开覆在岑白身上的外衫,手指一勾,解开了她纤纤玉腰上束好的锦带,岑白外衣顷刻敞开,春光乍泄。 岑白见状,怒目圆瞪,极为气愤。混蛋!登徒子! 晞臻手上动作不停,轻柔的半退下岑白左肩的血色弥漫的外衣中衣,一副冰肌玉骨赫然彰显在晞臻眼底,更吸引人的是玉颈下一个粉嫩至极的花骨朵浮现在岑白优美白皙的精致锁骨上,点点血迹萦绕其上,极致的白,极致的粉与极致的红交织在一起,凭空增添了几分妖娆之意。晞臻凤眸如浓墨一般旋绕着,旋绕着。 这个混蛋,他若是敢——她发誓她一定要杀了他。 岑白左肩的伤口昨夜已经被包扎过一次了,血色染透了包扎伤口的白巾,晞臻轻柔解开包扎的白巾,露出昨日的箭伤,伤口处血液早已凝固。他不紧不慢从怀中拿出一个极为精巧的白玉瓶子,打开瓶盖,一阵药香飘入岑白琼鼻中。晞臻将药粉均匀散在岑白的伤口上,怕是药不够,就又上了一层。上药完毕,晞臻为岑白包扎好伤口,又把她衣物整理好。 晞臻处理伤口干净利落,手法轻巧,她未感到有丝毫不适。 她对药物及其敏感,方才玉瓶一打开,药香飘散,她便知晓这是极佳的伤药。混蛋!有这样上药的吗?她自己也可以上药啊! “你昨日中了一箭,也中了毒,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晞臻波澜不惊的讲述着,神色已恢复如常。“你中的是软筋散,你也觉得昨日中箭之后无力抵抗吧,若是我在晚来一步,如今,你已经横尸山野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刚两年的时间,就算这两年里她日日夜夜勤修苦炼,调理身体,可这付身子骨委实是差了些,耐药力极差,否则也不至于刚中了箭就昏了过去。她也就不能知道晞臻是如何救她的了。 不过,这人怎么还不为她解穴?岑白愤怒的眸子闭上了,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只是她胸前的起伏不定昭示了岑白此刻惊怒交加的心情。现代的她受伤后尚且不会任由他人摆弄伤口,更何况现在身处思想迂腐的古代,女子清白被世人看的尤为重要。更可气的是上次也是这人…… “还有,你知道为何你会遭遇两拨追杀吗?第二波还是南耀二皇子慕凛夜带队的。”突兀的言语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当然知晓是两拨,前一次在官道上遇到是杀手,杀手之间各自为营,无甚章法,武功路数也全然不同。后者,后者竟然出动了南耀的两千轻骑,还是一位皇子带队,未免也太重视她了。岑白依旧紧闭着眸子。 晞臻接着道:“慕凛夜虽说严承了南耀皇室一贯心狠手辣的作风,可也是极其聪明的一位皇子,这次的追杀便是二皇子亲自下令和执行的。你可是荣幸之至。” 晞臻目光淡淡俯视着怀中岑白欺霜塞雪的玉颜,微微勾起唇角,“难道你不想知道其中缘由吗?” “南关军中出现了奸细,你这般聪慧,想必也知道是这个奸细给南耀递了消息。那你可是能猜到细作为何人?” 她不过来到异世满打满算刚两年的时间,就算两年间她一刻不停,建树略丰,可南关军中详尽之事她怎会知晓?更何况细作之事必定牵扯极深。 第三十四章 故人相救(4) “也是,你又未生长在军中,怎会知晓军中这样隐晦之事?南耀这次可是布了很深的一步棋。两日前你的医侍制住了前去刺杀景之的刺客,这位刺客可是景之亲将副将陈彦良。他受捕后一言不发,什么也不交代。” 岑白倏地一下睁开犀利的双眸,寒光乍现。奸细竟出自哥哥麾下。 “你放心,景之没事。” 晞臻的视线虽不灼人,可却一直凝聚在她身上。 “陈彦良不过是南耀皇室在南关军中放的一条鱼饵,他的背后可是有条大鱼。指使陈彦良刺杀景之不过对方行事的高明之处。你还记得景之后背的箭伤吧。他的伤可是和你的不一样。他的伤口窄小,浅薄,你的伤口受创面大,比景之的箭伤要深上不少。” 两方射箭之人不同,所用弓箭不同,射杀的位置不同,要达到的目的也是不同的。所以后来奸细怕是事情败露,就暗中拿走了当时刺伤哥哥的箭矢,也是不想让人知晓当时哥哥是怎样中箭的。因此,当时刺杀哥哥明为重伤,暗则毒害。 “当时景之正在奋力杀敌,身后必然环绕亲兵良将,为何景之是身后中箭呢?因为这背后下手暗害者是姬夏自己人,也就是陈彦良。所以,这一切也都解释的通了。” “陈彦良背后的这条大鱼也是极为小心的,他被安插在南关军中八载有余,除了这一次,从未向南耀传递过任何消息。” 既然这样谨慎,怎么被你们查到了?岑白腹语道。 “怎么?你想知道这条大鱼何来吗?”清冽的笑声从晞臻喉间发出,他拢了拢覆在岑白娇躯上的外衣。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莫不是会读心术。 “不是我会读心术,只是你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你。一个人眸中的情绪是最不会骗人的。”晞臻难得为岑白解释着。 岑白一惊,霍然又闭上美眸。显然是不想这人窥探她的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们接着说说这条大鱼吧。牟勇,陈彦良背后实谋者,表面上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实际上却是个心机深沉,细微谨慎的人。原名木杰,乃是南耀皇室第一家臣木家的小儿子,他出生之后木家向外报称夭折,实则被秘密安排进入姬夏教养,因此他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在姬夏,有实可证,外人看来,他自是忠君爱国之辈。可此国非彼国!南耀布这一局棋可是花费了二十几年,真是煞费苦心。” 晞臻顿了一下,紧接着道:“景之中毒是木杰一手策划的,南耀的目的便是除去景之以削弱我南关实力。可却未如愿,因为有了你这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素手医仙。当初为了揪出军中的奸细,上官元帅布下一计,对外宣称景之已被你解了毒,不日将重返战场。南耀的奸细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不允许景之活命,他必然会再次暗中行刺。果不其然,晚间千夜做饵,一举制服了陈彦良。可是,你来南耀寻药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陈彦良只是木杰的替身,陈彦良若是刺杀成功,木杰的身份得以保存,倘若失败,只要她回不去,钟景之最终也逃脱不了成为无用之人的命运,所以才会有二皇子设计追杀她一事。 “为了不让你回青阳,慕凛夜就出场了。咳,说了半晌,天都大亮了。”晞臻解开岑白身上的穴道,不等晞臻放开,啪~,岑白素手执起,甩了晞臻一个耳光,顷刻退离晞臻的怀抱,未曾想这一耳光竟打落了晞臻脸上覆盖的面具。 灰暗的山洞中空气似乎也不流通了,轻轻颤抖了一下,晞臻轻轻向后方暗处瞥了一眼,不过并未被岑白注意到。 岑白早在被定住之后就暗中调息,现已恢复大半,她快速起身逃离晞臻热气灼人的怀抱,退离两丈,清冷的嗓音响起,“你……” 第三十五章 故人相救(5) 岑白惊异的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 从来到这世上她就知道这具身体虽被脂粉遮掩,可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她也见过钟府三小姐钟钰棋,临安二姝之一,虽然丰腴美艳,确是俗了些,不及原主“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是她自恋,两年内她去过不少地方,可却未见过容貌胜她一分的女子。真是不想,不想今日却被一个男子比了下去。 果真是雪衣翩然失颜色,月隐星移水入秋。 前世古代四大美女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才名被歌颂传世。她虽然没见过,可是能够荣充几个时代的女子容貌能差的了几分。今日见了晞臻真容,她心里忽然就冒出一句诗,她忽然就觉得若是他们五位生活在一个时代了,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必定不会美艳至今。 也许世上就会有那么一人令天下失色,星月蔽隐。 岑白心思转了几转,冷声道:“你如此行径,可当得起“公子”二字?” 晞臻就知道她心中有气才说了半晌,可是她气未消,他也理亏几分,就由着她发泄了。他也是魔怔了,才会点了她的穴,脱了她的衣。若是必要为一人犯魔,似乎是她,那也不错。“抱歉。” 岑白不由得更为气愤,就一句抱歉?“江湖儿女虽然不拘小节,可我们毕竟没有任何关系,何况我懂医术,我受的伤自己可以看护,就不劳烦晞臻公子大驾了。” 晞臻站起身,捡起身旁被她打落的面具,无奈说道:“纵然是我有失礼之处,如今你也还回来了,可是气消了?” 大丈夫立行于世自然将面子看得极为重要,不比女儿家的清白差上几分。岑白面色冷然,看到晞臻的半边脸已经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暗道一声:活该! 如今山洞中虽没有外人,可是她失仪,他失礼,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若她拿乔,抓着这件事不放,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何更好的解决办法,况且如今的她还不能将他怎样,就如当日温泉相遇,被他撞破了身份,她武力值不如他,也未带可掣肘他的东西,无奈他何。如今她身上有伤,携带的毒药早在昨日打斗中用光了,也是无可奈何。两年间,她还未遇到她不能拿捏的人物,不想短短几日,竟在同一人身上栽了两次。看来回去后,她要加紧修炼了。 他也不想今日被她打落面具的事情传出去,只能就此打住。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但愿今后与阁下再无交集。”岑白落下一句话,起身迈步而出。 晞臻将面具戴好,不紧不慢跟着岑白走到山洞入口处。她的这个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山洞口,入眼处,暮霭沉沉,烟雾缭绕。 岑白从洞口处拿起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转手扔下山崖。等了半晌,岑白也未听到有石块撞击崖低的回声,她半身探出山洞,向洞口上方望去,大雾虽遮住了远处的情况,可近处崖边有许多如成人小臂粗的藤蔓垂下,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岑白面色语气恢复如常,似是忘记了前一刻发生的事,对着晞臻淡淡道:“这个山洞离崖上大约多远?” “我们所处的山洞的位置离崖上不远,大概一百来丈。顺着这藤蔓,我们就能上去。”晞臻话音一转,“你如今伤在左肩,多有不便,就有我带你上去吧。军中景之中毒未解,战事一触即发,我们不能耽搁太久。” 第三十六章 故人相救(6) 她受了箭伤,不是不能以一己之力攀崖而上,若是如此必定会加重伤势,恐怕对救治哥哥不利。岑白颔首同意了。 晞臻走到岑白身前,目光凝视着她,不露丝毫情绪,他单手抱住岑白纤纤玉腰,足尖一点,朝山洞外的藤蔓略去。 几个纵起飞落,晞臻靠着崖边凸起的石壁和粗壮的藤蔓带着岑白来到崖上。 上了崖,岑白立刻脱离晞臻的怀抱。崖边早已是昨日鲜血染地的场面,一如往常寂静,再也不见喋落的血和烧红的云霞,票来的风中除了草木清新混着泥土的气息,再无异常。这片战场显然已被清理干净。 晞臻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眸光微闪,右手握拳藏于宽大的衣袖中,带着岑白上崖虽不艰难,却也有些吃力。“昨日你折损了进小半数南耀轻骑,若不是我最后赶到,亲眼目睹的这惨烈一战,怎么也不会相信如今你我脚下的土地竟然染上八百蓝甲骑的血。最后是慕凛夜发了狠,见你有如此能耐,就更不能容忍你回去了,迫不得已他动用了弓箭包围你。” “昨日之事,不谈也罢,我们回去吧。”她伸手入怀,拿出一物事,扔给晞臻。昨日,她用毒,用计,用剑南耀甲兵自然也讨不了好。不过就冲着慕凛夜事后毁尸灭迹的能力,就不能小觑。南关战事恐怕会越来越焦灼。 晞臻接过,面具下的他缓缓勾起嘴角,原来是上好的伤药。他伸出右手,指尖手心都有些许血迹,将药粉散在伤口上,收好药瓶,又伸入怀中,摸了摸,白巾昨日给岑白用了,哪还有。他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能给他伤药就不错了,也就在不指望别的了。 晞臻撕下中衣的一截衣袖,缠住了右手。 包扎完毕,两人向官道方向走去。 南耀必定以为岑白已身死谷崖下,放松警戒,他们回青阳也不会受南耀夹击了。 岑白走至官道一角,远处传来一声嘶鸣夹杂着奔声如累的马蹄声,顷刻,银宵奔至岑白身前。 喵~银雪松开紧抓着银宵鬃毛的爪子,似一道闪电般朝岑白袭来。银雪跑到岑白怀里,立起前爪,比划着,喵喵叫唤着。 岑白温柔的抚摸着银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明媚至极,“雪儿是在担心我吗?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银雪嗅了嗅,抖了抖嘴角的胡须,右前爪指着岑白的左肩又叫了起来。 “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岑白又抚慰了银宵一会儿,在银宵耳边低声诉说着什么。 晞臻静静地站在岑白身旁,看着岑白与一匹马和一只猫亲昵互动,不发言语。 片刻,岑白对着晞臻道:“我们走吧,你来时可是骑马?” 晞臻颔首,从衣袖里拿出一细长物事,似笛非笛,置于唇边,吹奏起来。 须臾,一匹油光噌亮的墨黑高头大马也从远方奔出而来,眨眼间便来到晞臻眼前。 竟也是踏雪飞燕!这种好马莫说万金难求,就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哥穷尽一生也是难见一面,不想今日就出现了两匹。 银宵见到这匹高头大马,眸光泛亮,迈步来到黑马身前,欢快的嘶鸣着,比见了岑白还兴奋。 “银宵!”岑白高声喊道,:“过来!”银宵自跟了她还未出现过弃她不顾的情况。往前,多少英俊良马向银宵求欢,银宵从来是不屑一顾,原来是都看不上眼。性情在高傲的马也有低头的一天。 “人尚且有七情六欲,更何况马儿相互爱慕越是人之常情。”晞臻淡淡回声。 “小白,你可是欢喜?”晞臻询问着他的黑马。 “小白?你的马叫小白?”岑白惊愕的黑了黑脸,呼吸也浊重了一分,她手指着这匹黑马,扭头问着。 “是啊,我给它起名叫墨白,平时都是叫小白的,不知岑白公子可是有疑问?”晞臻状似不懂的询问着,面具下遮挡的表情可谓无辜至极。“额,对了你叫岑白,可真是巧了。不如……”晞臻扶着额头,冲着马儿道:“以后叫你小黑吧!” “哼!”岑白落下一声,招来银宵,纵马而去。 “小黑,那我们也走吧。” 第三十七章 白果修容 青阳城,花容之客。 “都怪你,小姐说去南耀,我们下属就应该暗中跟随保护,你偏拦着我,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测,我拿你是问。”清丽雅俊院落中,修容向白果埋怨着。 白果坐立难安,面色焦急,无奈解释道:“主子下了死命令,坚决不让咱两跟着,就怕遇上什么人,回到临安受人掣肘。主子是打定主意回临安时带上咱们,连军营都不让咱们跟去,更何况是南耀。” “就算如此,怎么独自一人去那虎狼之地。”修容怒意更甚,站起身踌躇不定,“小姐易容术精绝,给我们易容一番不就行了。这哪是怕我们暴露身份,分明是我们学艺不精,小姐怕我们出事。要是,要是风藤公子在就好了。” 白果也从石凳上站起身,走到修容身前,拉着她,劝解道:“我们功力虽不如风藤公子,在江湖中的对手也就十之一二,主子和我们差不多,但是你忘了,主子最擅长的可不是武功,而是医术,被人尊称素手医仙。何况医毒本是一家,主子毒术也必定不差。” “虽是这么说,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修容说着,打开白果的手,走到一旁,抱手而立。 “修容,自从我们跟着主子以来,我们何曾看到过主子吃亏,跟主子作对,不是作死吗?主子一肚子弯弯绕绕,诡计多端的很。”白果惊觉,他竟然说主子诡计多端,这不是找死吗,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悲戚戚的看着修容。 “好啊!小姐不在,你竟然背后说小姐坏话。等小姐回来后我定要告知小姐,让小姐惩治你。” 白果紧着拽着修容的衣袖,左右摇摆,委屈的求饶,“好容儿,我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告诉主子,我发誓,只要你不告诉主子,以后我都听你的。”白果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发誓的,一会儿委屈一会儿郑重的,表情做派变化极快,倒是逗乐了修容。 修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两人间严肃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不少,她轻轻哼了一声,佯装严肃道:“保证绝不再犯?” “绝不再犯!”小丫头,他可是冒着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危险才将她逗乐了。唉,谁让她和他姐姐一样,眼里只有小姐,也不关心他这个弟弟穿得可暖。摊上这两个女人,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了,不过他甘之如饴。 “那好吧,刚才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她能不知道白果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让她不这么担心小姐?修容心下一忧,疑问道:“真的没人接应小姐吗?” “昨日风藤公子传信,已让青木前去接应了,青木可是楼中暗杀阁暗堂堂主,本事甚大,你可是放心了?”白果无奈,只能说出实情。 “好啊!感情就瞒着我一个人了,我都坐立难安了,你都不告诉我实情?白果!你真是讨打!”修容刚压下去的怒气顷刻翻涌上来,追着白果过招。 白果一边闪躲一边防守,讨饶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不是我不告诉你,这事风藤公子特意交代了,不让外传的啊。”白果躲不过,就在院中用起了轻功,飞檐走壁,片瓦不沾身。 “你是不是傻?风藤公子言明不能外传,可我是外人吗?”修容见白果用上了轻功,她功力不足,自然追赶不上,停在院中,双手叉腰气怒道:“合着你这是故意耍我呢?” 白果立在屋顶上,语气软软求饶:“好容儿,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吧。” “想让我原谅你,等着吧。”话落,修容气纠纠的走向前院。 惹了小母老虎,他不好过啊!早知道就不逗她了。白果飞下屋顶,追着修容而去。 第三十八章 青阳之围(1) 乌云漫漫,秋雨淅淅。 一场秋雨一场寒。 南关军,议事帐。 上官博高坐在帐中主座上,威严不减。下方七八名身披战甲的将士,行行立立。帐中气氛低沉,愁云惨淡。 “要我说啊,咱们就别管这么多了,先打一仗再说。”牟勇见无人置喙,率先开口道。 “先打一仗?怎么打?如今南耀可是囤积二十万大军正在白源坡驻扎着,我姬夏要分守四方,兵力本来就不够,你等着出战如南耀的包围圈呢。”一位将军反驳着,显然是不同意牟勇的说法。 牟勇急了,大声争论着:“怎么不能打?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战例又不是没有,上官元帅还没说不同意呢?” “战事和战事岂能相提并论?古时案例是依据当时战况作出的计策,怎能胡乱套用?牟勇,纸上谈兵的那一套你还是收起来吧。”张将军不屑的回斥着。 “张行,你……” “行啦!你两一争辩起来就没完没了,半斤八两。”上官博打算两人的话,摆摆手,“钟少将军中毒未解,陈彦良又叛军投敌,两件事的冲击下我军将士是有些军心不稳,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不过如今南关军只有十万将士,临安援军还需七日才能抵达青阳,何况,”上官博顿了顿,似乎是顾忌着什么。片刻,他接着说道:“事到如今,你们也都该知道了,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据可靠消息,南耀二皇子亲帅十万大军,明日就能抵达白源了。如今这仗是退是打?如何打?如何防?还需从长计议。” 上官博话落,军中一片哗然。姬夏良将损失有二,援军七日后方到,而南耀明日大军到了,军力就是一比三了,抵挡南耀,更是不易。将军将士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账内气氛慕凝,严峻不知几何。 正当军中争议不断之时,一名传令兵报令而来,“禀元帅,晞臻公子和岑白公子安全归来,现已至少将军军帐外。” 上官博紧急问道:“岑白公子可有说什么?” “岑白公子说不负元帅重托,已将药引带回。” “好!好!你们接着讨论,本帅去去就来。”话落,上官博就急匆匆走出议事帐,步履虽急,却沉稳有力。 张行拍手称快,大笑道:“真是太好了!这下景之有救了。哎,牟勇,你脸色这么沉干嘛?难道景之好了你不高兴?” 牟勇脸色一沉,忽地又一白,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张行,你胡扯什么?景之好了我当然高兴了,我这不是惊到了吗?这岑白公子真有这么大能耐?” 张行拍了拍牟勇肩膀对着他道:“你个大老粗知道什么?岑白公子简直就是神医再世。来,我得与你说道说道。”说完张行就来着牟勇去一边叙话了。 岑白走出遇袭谷崖百里后就遇到了前去接应的青木,三人便疾驰回来。 千里之行,岑白几乎未曾合过眼,消瘦纤细的身板更加瘦弱,眼下一片青影,就连以往嫣红的朱唇也失了血色。不过只要能救她哥哥,这都不算什么。 第三十九章 青阳之围(2) 木叶纷纷归路,残月晓风何处。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西风吹去。 西风吹去,只影向谁去? 青阳的秋雨伴随着阵阵寒风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好似悲切了青阳当下局势。南关军正严阵以待,尽管姬夏兵力不足,南关军的将士丝毫未被当前局势吓到,肃穆而立,即便是寒风秋雨,也不能阻挡姬夏男儿保家卫国的决心,他们依旧倾轧在练兵场上,训练杀敌,英勇无畏,豪气冲天,操练声响彻整方营地。 岑白回来后就看到当前局面,防守巡查的队伍明显比她走的时候多了一倍不止,紧张气氛围绕不散,肃杀之气长存,军中未见丝毫混乱,上官博带领的南关军不愧是姬夏良兵战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飞烟缭绕,肃杀无边。 岑白周围环绕清寒冷气,苍白的玉颜着实比往常也严峻几分。她白皙纤细的左手执一柄油纸伞,堪堪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余精致小巧的下巴尚可见,右手紧紧握着千辛万苦丛南耀寻来的星月草,步履匆忙的向钟景之的营帐方位走去。 晞臻同样左手执伞,走在岑白身侧。军中守卫变化被他不动声色的收在眼底,凤眸一撇一收间,气势内敛,收放自如。 青木依然跟在岑白身后。 三人行至钟景之营帐外,正好与得了消息前来的上官博相遇。几人前后进账。 账内甚为安静,除了留守照料的千夜和昏迷不醒的钟景之,再无他人。上官博没有另派他人守卫,可谓信任至极。 上官博眸光看向晞臻,见他周身完好无损,顿时放下心来。后又朝岑白看来,惊疑道:“岑白公子可是受伤了?伤在哪了?是否严重?” 岑白一路疾驰,先前受伤染血的衣衫不得空闲便一直未换下,“不碍事,只是受了些轻伤。”岑白淡淡会笑道。 “晞臻,岑白公子左肩都受伤了,你还让他自己拿伞?”上官博责备着,对着晞臻不满道:“岑白公子是男子,又不是女子,难道你这不让女人近身的规矩改成了不让男人近身?” 晞臻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回复,不想被岑白抢先回答:“元帅,真的不碍事。这次回程中要不是晞臻公子前去接应,恐怕在下已经魂归九天了。这次还要感谢晞臻公子的救命之恩。” 青木站在岑白身侧,暗沉的气息笼罩着周身。 许是青木的气息与几人不容,上官博注意到岑白身侧的这个青衣少年,目光沉稳,五官分明,英俊挺拔,眉眼间竟暗藏着说不出的锋利。“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上官博疑问道。 “他是我的一个随侍,这次在下差点死在南耀轻骑下,他没能及时接应,现在还有些和自己过不去呢。唉!都说了不怪你了。”青木还是没能学会怎么好好的隐藏自己,上官博也是眼力过人,一般人他倒也是不放在眼里,晞臻虽未言语,心里也必定清楚得很。 “元帅,还是给钟少将军解毒要紧。”不能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青木身上,真的要尽快给哥哥解毒,岑白暗想。 “对,景之的毒要紧,公子快请。”上官博面色一凝,侧退一步,让出前往账内床铺的路。 第四十章 青阳之围(3) 岑白走到账内床铺边,坐在床头,看了看钟景之苍白虚弱的面色,面色微黯。她轻轻地将被褥中钟景之的左手拿出来,定了定神,把脉。片刻后,她放回钟景之的左手,又将他的右手拿出,同样细细把脉。 上官博和晞臻立于岑白身后,眸光紧盯着岑白的面色,静待岑白把脉完毕,连呼吸也比平时轻缓少许,生怕打扰到岑白。 临行前,她曾嘱咐千夜,每隔一日便要用内力延缓哥哥体内毒素的蔓延,也是为了等她回来,不至于让哥哥一声武功内力毁于一旦,幸好有千夜。 岑白诊断完毕,替钟景之盖好被褥,起身对着上官博道:“元帅不必多虑,少将军体内的毒已被控制住,没有伤及心脉,待在下研制出解药,不出月余,少将军的武功内力必能恢复如初。” “那就好,公子辛苦了,还是先去休憩片刻吧。”上官博顿时松了一口气,紧促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连日来忧心忧虑,就怕景之被毁了,现下可以好好筹谋如何攻打南耀了。景之为人谦逊知礼,才谋无双,是新一辈的领军人物。再稍加打磨一番,必能撑得起护国大任。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退。”岑白行了一礼,带着青木出了营帐。 晞臻眸光紧随着岑白直到落下帐帘,上官博见状,捋了捋灰黑的胡须,轻笑着摇了摇头。“晞臻,这两日可有什么不妥?”上官博走到桌案边,坐了下来。 晞臻紧挨着上官博坐下,疑问道:“外公指的是什么?” “你这两日可是不同以往啊,恩,差不多就是这位素手医仙来了军营之后,你对他的关注可不是一星半点,平日里也不见你对某些人有多大兴趣。你知他有险,派个人去解救不就行了,你身边的人又都不差,何至于自己亲自前去接应?”上官博好奇的黑眸观察着晞臻的举动,右手放在桌案上,四根手指灵活的敲打着桌案。 “如今我们和南耀战事一触即发,而且今时局势对我方不利。素手医仙虽出自洛城,可我们并不知晓他来军营真是为了给景之解毒还是抱有别的目的?我们军中已经出现南耀奸细,如今可是万万不能大意了。”晞臻解释道。 “臭小子,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难道我还没几分识人之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岑白小子是真想为景之解毒,哼,男生外向,真当他老了不成。 晞臻陪笑道:“是,外公您老人家独具慧眼,哪能看不出岑白是为了什么?外公,您外孙出去一趟可不是无用功,我可是查清了一件事。” “哦?你知道什么了?快告诉我。”上官博面色一紧,忙问道。 “我查清了这岑白公子的真实身份。” “什么身份?” “她是景之的亲妹妹。” 上官博一惊,噌的一下站立而起,面色疑虑更甚,“景之的亲妹妹?丞相府二丫头?苏暮的外孙女?” “正是。” “你没骗我吧,岑白明明是一个小子,言谈举止哪里像女子了?何况,一个小丫头哪有这么大的能耐?”上官博明显是不信,朝外走去,“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丫头还是小子。” 晞臻连忙追上上官博,将他拦在帐帘内,“外公,您总不能扒了他的衣服看吧?您怎么能不信我呢?我可从来没骗过您?您统军行军打仗多年,战场上这么沉稳,如今……咳咳,外公,您先歇歇。” 第四十一章 青阳之围(4) 晞臻将惊疑不定的上官博重新劝回桌案边,轻缓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上官博,“外公您先喝杯茶,容我细细说与您听。”上了年纪的人都经不起吓,外公不过耳顺之年,倒是还算不得年龄大的。 上官博接过茶杯,一饮而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岑白是钟家二丫头?不然你会亲自接应?哼,合着,就瞒着老夫了。”上官博愤愤不平道,嘴角翘起的胡须一翘一翘的, “外公,我也是前两天才确定的,否则早就告诉您了。您再喝一杯吧。”话落,紧接着又倒了一杯茶。 “唉,这丫头不容易啊,出生后就没了娘,她娘临走前还留言不许外人照看。以前有景之这个哥哥在府内照料看管还好,可五年前南关告急,兵力匮乏得很,景之不得已投身军中,相府内就剩小丫头一人形单影只,孑孑独立。相府如同狼虎之窝,都不知道这五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不过,看现在的情景,这丫头本事极大,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上官博心生感慨,不由得陷入深思中。京中贵胄的闺阁小姐无非是学些女训女戒,琴棋书画,哪里用得着学习医术?再说了,哪个高门大院没有闲养着两三个大夫,千金小姐学医难道还有用武之地不成? “外公,既然她学了,还使别人难以望其项背,这就是好事,不然景之的毒可就没人解的了了。身份就如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如自己学些实实在在的本领。”名利如云烟,过往皆散。这世上,有些东西怎么也抓不住,那是没有抓得住的本事,自我掌控命运总比受人掣肘要好。 “不过,她既然隐瞒身份前来,我们就全了她这个心愿吧。好了,你把这两天的情况详细的与我说一说吧。”经过晞臻在旁安慰劝解,上官博这感慨来的快去的也快,放着这件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转头问起别的。 “是这样的,那日从陈彦良口中得知真正安插在南关军中的南耀奸细是牟勇,真实身份是南耀木家人,我便要求外公您先不要打草惊蛇,只是暗中监视。然后我派人拦截了他送往白源的消息,信中言明陈彦良刺杀景之失败,和钟二小姐前去南耀寻找药引之事,我怕消息外露,就前去南耀接应。行至南耀郾城附近突然得知南耀二皇子慕凛夜亲帅两千轻骑在长衍林暗中埋伏,我就潜伏在南耀轻骑中……”晞臻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上官博,其中隐瞒了他自己强行为她解衣换药之事。 岑白步履匆匆走出了钟景之的营帐,定了定神。抬眼望去,天色依旧暗沉,不过下了一夜的秋雨适时停了下来。雨后的大地似乎更为沉寂了几分。空气甚为寒透清新,清寒的气息蔓延至肺腑之间。 岑白招来一旁值岗的将士,询问一番药帐的方位,径直前去。 岑白掀帘入内,凛冽的寒气随着她呼啸而进。账内三三两两行军大夫或配药,或煎药,还有一名花白胡须的老者正坐在桌案前打盹。岑白的到来惊醒了这位老者,应该是冰冷的秋风吹醒了他。 白须老者醒了醒盹,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下一片青黑,忽的一怔,似是看到了伫立在门前的岑白,满眼不敢相信,又用力揉了揉双眼,见岑白的身影依旧立在帐帘前,急匆匆的慢跑来到岑白身前,行了一个大礼,惊喜颤声道:“老头儿多谢岑白公子救命之恩。” 未等这位老者弯下身,岑白连忙扶起这位老者,惊疑道:“在下不曾救及老丈,何须行此大礼?这可万万使不得。”岑白自进了药帐就注意到这位胡须花白的老者,虽是发须花白,但容颜红润,貌若不惑之年,应是驻颜有术,是为医术大家。 “当的,当的。”老丈急切道,“公子可是寻来救治钟少将军的良药?” 第四十二章 景之醒来 “正是,少将军可谓是洪福齐天,在下已寻来药引,只等治好药,钟少将军便可恢复如初。”岑白将老丈扶至桌案边,坐下,浅浅一笑。 “好!好!岑白公子当真是医术高人啊,小小年纪就能有此成就,被尊称为“素手医仙”,前途可谓一片光明。”老丈眉眼间具是笑意,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老丈谬赞了,丈丈红尘中有的是能人异士,若说医术界,单单一个仙医谷便名震四方,更何况还有数不胜数的隐士高人不露凡尘,在下实在是当不得。”岑白微微一笑,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骄不躁,不怯不馁。我姬夏当真是出了些好儿郎啊!”老丈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点点头。 “在下稍有疑问,不知您可否为在下解惑?”岑白想着刚入帐时老丈言及救命之恩,不如一并问个清楚。 “请说。” “方才入账之时,您谈及救命之恩,不知作何解释?” 老丈凝视着岑白,不紧不慢的答道:“老头子感激公子的救命之恩是作的数的,因为公子救了钟少将军一命,而且还保存了少将军的武功内力。” 老丈陷入了回忆中,目光失去焦点,怀念之意甚浓,“大约三年前,老头子为躲避仇家追杀,就决定来南关做军医,可不知怎的走露了风声,仇家追来,就在我要命葬黄泉之际少将军突然出现,救了老头子一命。从那时起,我就跟着少将军进入军中成了一名军医。不想,不想前几天少将军领兵出战,竟受人下毒暗算,就算老头子浸淫医道五十余载,可也不能不损少将军一分一毫而解了毒啊。老头子天天上佛祖祈祷,希望上天垂怜,能让少将军不在受鸠蚀之毒之苦。幸好,幸好公子您医行有道,少将军有救了。”老丈时而面露痛苦之色,时而欣喜异常,情浓与心。 岑白听了老丈这一番言论,心下慨叹,钟景之真是个善良的人。旁人可比不得这个哥哥。如今,当务之急还是为他解毒。 “您有心了,佛祖肯定是知晓了您的拳拳之心。对了,聊了半晌,还不知您贵姓?真是失礼。”岑白一心只想知道其中缘由,竟忘了问起老丈姓名。 “实不相瞒老头子姓言,单名一个宴字。对外,都称宴言。”老丈四下一瞥,极为谨慎的小声说道。老丈半分隐瞒也无,当初对钟景之这个救命恩人也是如此。 “若您不介意,在下就称您一句言老。我是您的晚辈,当不起公子一称,您直呼其名就可。”姓言,识医,莫不是那个医药世家? 岑白不动声色的将老丈不愿提的秘密掩下,状做不经意的轻呼:“言老,既然您曾医治过少将军,想必您对他的身体状况极为了解。若是您不介意,就和我一起配药吧。” 千夜本是杀手出身,只会简单药用,煎药这样细致的活倒是也能做,可是他被她安排还在保护哥哥,不能用他。还剩一个青木,木木的立在她一丈之外,他?岑白摇了摇头,就更不能用了。言老,倒是极为合适。 第四十三章 景之醒来(2) 南耀处心积虑的想要钟景之的性命,配药煎药是重中之重,不能假于他人之手,言老想要护卫哥哥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若说军中谁最担心的哥哥,盼望哥哥完好如初,言老当不得第一,也当第二。 岑白对言老虽相识已晚,可却不妨碍她对言老的信任之心,且一番交谈之下,她更觉言老不愧是出身百年的医药世家,他对医道见解极深,又行医五十余年,一代名医也不外如是。岑白对中医也算精通,可她靠的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遗典藏,实践经验确实是不如言老来的精妙,不由得更是生出几分好学之心,言谈讨教,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过。 言老行医于南关军中,虽有不得已之因素,可他却对军旅生活十分向往。年轻时是他心高气傲,总想着拜托家族的荫庇,自已也想闯出一番名堂,无奈事与愿违,族中不解其志,不会放任。不知不觉已到花甲之年,迫不得已行至军中,他见青年男儿保家卫国的壮志之心甚满,即便身残,却仍志坚。顿时,他就感觉前尘六十余载像是白活了一番,军中豪迈卫国的气势一直感染着他,他就下定决心,发挥他自己应尽之责,也算是为姬夏尽些绵薄之力。 若当时没有景之搭救,恐怕他早已成为客死他乡。除却救命之恩,景之有大才大志,能够以医学之道护佑,他也会全力施为。可这次景之中毒,却让他生出几许无可奈何之感。幸得上苍垂怜,岑白可以解天下皆不能解之毒。 两个时辰后,岑白与言老制药完毕,先前寻得药引星月草只余根茎部分未入药。岑白将星月草和其他所用的草药制得三幅,用来煎服,又另外制出些解毒药粉用药瓶装好放入怀中。 秋色越发重了,呼呼寒风吹的帐帘一翻一翻的,药帐内一扫先前温热的气息。岑白配药制药时端的一派谨慎小心,解鸠蚀之毒极为讲究,用药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毫,否则还是会落得经脉尽毁,功力尽散的下场。 乍一停下,凌冽的寒风吹过,岑白也感觉有些冷意,不过习武之人向来可以以功御寒,这倒也不算什么。只是可怜了在一旁煎药的言老,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言老的鼻头都有些泛红了。 岑白见状,接下言老手中小蒲扇,关心道:“言老,我这边药粉已经治好了,您也忙了两个时辰,如今秋风起了,甚为寒凉,您就下去歇息吧,免得少将军好了,您却病下了,到时候我负伤的姬夏男儿可就苦了。” 言老虽然时常用要调理身体,他也比一般的同龄人要健硕许多,可毕竟未习武,真真比不过这些年轻人。言老感慨道:“唉,老了,快没多大用了。” 岑白噗嗤一笑,“您这是说哪里话?军中有了您还不得抵上十个八个大夫?您若是如此妄自菲薄,那我们还怎么活?” 言老又打了一个喷嚏,他拢了拢身上粗布麻衣,伸手摸了摸泛红的鼻头,“老头我也就这几年才算是活的好,虽然军中条件艰苦,粗布麻衣伴着粗茶淡饭,可老头儿食之有味,比吃那些山珍奇馐,穿那些绫罗绸缎要舒服得多。” 第四十四章 景之醒来(3) 岑白打量着桌上小火炉上煎着的汤药,差不多就剩一碗水了,她小心掌控者火候,以免煎的太急,药力散失,一边附和着:“您就像那山寺中的和尚,不慕名利,不喜烟华,但却比那和尚有人情味的多。” “名利皆是浮云,老头儿到这会才看开啊。你千里奔波给少将军解毒难道是为了解毒吗?贪慕名利也不至于把命搭进去吧?”言老静静地凝视着岑白,声音一低,“老头儿可听闻去南耀寻药可是九死一生,心中如无大爱,无大义,可不会行事如此?”言老在军中两年了,他可不是以前那个无所事事的愣头青,该知道的他虽不是十分清楚,可也心中有数。 岑白不禁微微一笑,“药熬好了,我这就去给少将军端去,您还是快去休息吧。”言罢,岑白将煎好的药从药壶中缓缓倒入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瓷碗里,不多不少,正好一碗。 岑白见言老下去休息了,看了一直在账内充当隐形人的青木一眼,淡淡道:“青木,将桌案上未煎的两包药拿好,放在怀里,一会儿见了千夜就交给他。” 青木颔首,迈步向前,收好药包。 岑白拿起在另一张桌案上的托盘,递给青木,“给你这个,端着这碗药跟我来。”话落,岑白反手走出药帐。青木拿好药,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步履虽匆忙,但安稳至极,青木端着的药碗更是一滴不露。 片刻,他们就来到钟景之的营帐,岑白冲着守卫将士微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账内,千夜见岑白和青木进入,走到帐帘前,对着岑白抱手一礼,声音微冷,“主子。” 岑白淡淡一应,步履不停,直到床前,细细切了切脉,见无异常,便扶起景之上身,将煎好的药喂了下去。千夜拿给岑白一块干净的布巾,她轻轻的把少许侧漏的药汁擦掉。 喂好药,岑白将景之的身体放平,把景之身上盖的被禄退至腰间,小心翼翼的脱下景之雪白的中衣,下一步想要翻过景之的身体,她紧紧凝视着景之的面容,恐防自己的动作弄疼了他。 不想她还没开始行动,耳畔忽地传来一句清浅低沉的声音:“你的肩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晞臻?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怎么没有发现?岑白一惊,心头疑问。 “刚才你喂药时我便到了,见你十分认真,我就没有打扰。”晞臻上前一步,走到床头,回道。 岑白发愣不过须臾之间,站在一旁的千夜和青木都没有发觉。 岑白稍退开了少许,淡淡的目光里夹杂着别人难以读懂的神色,细细打量着晞臻。岑白没有想到不过两个时辰她就又见到了他,与两个时辰前的他稍有不同。脸上依旧带着那个羊皮面具,周身依旧一袭白衣胜雪素裹,泼墨一般黑亮浓密的青丝覆在肩头,身姿清隽修长,温润而又淡漠,少有人能把这两个词演绎在一起,可除了这两种气质一时又想不出别的什么更符合他的。不过,好像缺了点什么。 岑白已经忘了如今他的怀里可是揣着一枚通体透白,温润细腻,内有乾坤的极品玉佩,那块她初见他时束在他腰间的家传宝玉。 晞臻为景之翻好身,还特地解开了包扎伤口的绷带,动作连贯潇洒,又不失温润的公子气派。 第四十五章 景之醒来(4) 晞臻退后一步,站在岑白的侧后方。岑白拿出先前治好的解毒药粉,将药粉细细撒在景之肩膀的伤口处,一丝不苟的严肃认真。幸好伤口没有恶化,否则还要艰难处理一番。岑白轻轻呼出一口气。 岑白将景之的伤口包扎好,淡淡看了晞臻一眼。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样,晞臻与岑白目光衔接之处,碰撞出难以想象的火花,两人都不避让。片刻,晞臻上前,又将景之身体翻转过来,为他改好棉被。 岑白对着一边的青木说道:“将你怀里的药交给你千夜哥哥。” 青木哦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两个药包,伸手递给了千夜。 岑白又把刚才装着解毒药粉的药瓶交给千夜,极为慎重的嘱咐道:“两包药明日后日各一副,午时煎服,三碗水煎成一碗,另外,少将军每次服完药必上一次药粉,切记。”岑白说完,目光深深的看了千夜一眼。 这是主子哥哥解毒的药,重要至极,主子既然交托了任务,他就不允许有丝毫差错。千夜语气肯定道:“主子放心,药在人在。” 岑白转身朝晞臻走去,在距离晞臻三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住脚步,语气浅浅:“今日少将军服了解药,一个时辰之内必能醒来,三日之后,毒必解尽。只是少将军的功力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如初,不过,一个月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晞臻稍稍俯视着这个比他矮多半个头的女子,凤眸中划过一丝轻轻浅浅的笑意,状做答谢道:“辛苦岑白公子了,公子还是先行安歇吧。” “恩,在下回青阳了,若是有什么事找在下,可以告知千夜。”岑白说完便向帐外走去。 “公子肩上有伤,可别忘记换药。”晞臻勾唇一笑,冲着即将出帐的岑白缓声道。 岑白听到此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耳根处似是泛起一层红晕,她面色微暗,冷声道:“不劳晞臻公子挂心。以后,公子可要保管好自己的双手。”否则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手就不见了。 青木紧跟着岑白迈步,主子今天是怎么了,以往都是她捉弄别人,可今日他人的一句话就差点害主子摔倒。青木挠挠头,疑惑的看了千夜一眼,见千夜眼中同样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又看了晞臻一眼,也没看出什么,出了帐帘。 晞臻目送岑白离开,过来了好半晌,他坐在一旁,喝起茶来。 两盏茶过去了,只听见账内响起一声虚弱如蚊蝇般大小的声音“水,水。” 晞臻耳力极好,听闻此声朝床边望去。 景之昏昏沉沉似是要醒来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看睁开眼角,怔怔地望向帐顶,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受小人暗算中毒了。景之刚想挣扎着起身,这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一杯茶停在自己头顶上方。 景之扭头看向晞臻,见到这位身姿飘逸淡雅如尘的男子脸上竟然罩着一张羊皮面具,心中生疑,又扫向账内,还有一位身着墨衫带有几分肃杀之气的青年男子在账内阴暗之地负手而立,景之顿时更为不解,语气微冷开口:“你是谁?为何在我帐中?” 第四十六章 景之醒来(5) 晞臻举了举茶杯,温润的嗓音响起:“睡了这么久难道你不渴吗?” 景之一愣,霎时想起一个人,可是那人远在千里之遥,不该出现在这里啊,他凝眉打量着为他端茶倒水的人。 “唉,不就是我脸上带着一块面具,至于你连自己曾经的兄弟都忘了?”晞臻状做失望般的叹了口气,坐在床沿,“这茶你要是再不喝我可就喝了?” “晞臻?真的是你?如今你不应该在鹤鸣山吗?怎会在此?”景之眸中显露出浓浓的惊喜之色,连忙问道。 “修行之期已满,自然就下山了。我还怕我来晚了就见不到你了。” 景之听闻此语,猛地坐起身,焦急之色染上眉梢,不过因他起身动作太快,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景之急促道:“快,快通知元帅,军中有奸细。”作势,景之一把掀起身上的被禄,动作时潇洒万分。 未等景之下床,晞臻就制止了他,舒缓的说道:“急什么,奸细又跑不了。” “怎能不急?说不准这奸细已经窃取了军兵力部署……”说了一半的话堪堪僵在嘴边,景之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低沉的笑声传出:“我还真是变傻了。有你在,定然知晓了南耀奸细一事,你必定会处理好的。” “给你,命都快没了还操哪门子的心?军中之事就交给我吧。”晞臻将手中茶杯递给景之,“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景之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当日,我中了暗箭,片刻之后就不省人事了,我昏迷前已经意识到了。” 他并不是没有留心,只是怎么也想不出南关军中竟然出了奸细。当日随行之人乃他的亲卫军,他甚为熟悉,所以他能肯定的是,他所带的兵里并没有混入陌生人,所以只能是熟人。可他宁愿当时是混入了南耀的人。景之紧紧蹙着眉头,眸中染出一丝痛楚。 谁也不愿自己麾下出现投敌卖国之辈,晞臻见景之忧虑之色甚浓,转移话题道:“那你可知自己中了什么毒?料你也猜不出来,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你中了鸠蚀之毒!” 景之心中惊起阵阵浪涛,拿南耀皇室国毒对付他,把他整的经脉尽毁,武功尽失,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不如,这就是南耀的目的吗?不让他在上战场?可就算他成为一名废人,他也不允许自己家国河山受他人随意践踏。 晞臻看到景之重新燃起的豪情斗志,心底欣慰许多。他拍了拍景之没受伤的肩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失去意志的。”晞臻神秘莫测的话音落下:“你运功试试,看可有受阻?” 景之凝起一丝内力,运转周身,未有受药力侵蚀之象,不由得抬眼疑问道:“不是说中了鸠蚀之毒的武者,七天之内功力受药力侵蚀殆尽,半月内筋脉尽断,不可抑制的吗?我怎么感觉出了功力稍减以外,并没有其他不适之处。对了,我昏迷几天了?” “不多不少,整整七天。” 第四十七章 景之醒来(6) “七天?可是我……难道说我中的毒已经解了?不是说鸠蚀之毒无法彻底清除的吗?”景之眼底疑惑更浓了,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中的无解毒竟然解了,还是彻底的根治。可他体内的情况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一切已经不是问题。 晞臻淡淡瞅着景之,目光中时而露出喜悦,时而嫉妒,时而欣慰,时而怜惜。这复杂的眸光惹的景之心底一阵发麻。 “哎,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你还没告诉我这毒是谁解的?是如何解的?”真是,晞臻那是什么目光,他怎么看出一丝妒意?难道是他刚醒来,神志还未清醒?景之不解的摇了摇头,看向晞臻。 晞臻轻咳一声,抬脚竟朝帐帘走去,“我在你这待了大半天了,如今你也醒了,元帅正和众将士商议战况,我去给他老人家报个平安。” “你还没告诉我谁救了我?”景之一急,连忙道。 晞臻顿了一步,稍稍侧头,“想知道?那位就是救你的人,问他吧。”语气中还泛着丝丝凉意。 这个人今天怎么有些奇怪?救命恩人在此,他也不好躺在床上不谢礼。景之刚要下床,千夜身影似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景之面前,声音微冷,似刚入冬的初雪,“少将军还是修养好方能不负主子救治之心。” 景之动作一愣,不曾想到这位隐形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看来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景之淡淡一笑:“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你的主子是何许人也?在下也好当面报答救命之恩。” “千夜,主子是岑白公子。”千夜冷冷的言简意赅道。 千夜?可是江湖上人称第一杀手的千夜?景之见他容貌甚伟,周身冰冷,远远立着,他竟没觉察道他的气息,近近来看,肃杀之气顷刻显露。景之挑了挑眉,不知道这岑白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收服天下第一杀手? “岑白公子可在军中?” “主子回青阳了。”话罢,千夜又消失不见踪迹。 这位岑白公子既然不在军中怎会把千夜留了下来暗中保护他?他和他认识吗?若说认识,他倒想不起他结交的人中有岑白公子这一名号的?若说不认识,那他留下千夜护卫他为何?景之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晞臻还推脱去议事帐了,留下他在这一头雾水。 “来人。”景之淡淡的嗓音传至帐外寻来一甲胄将士,吩咐他把他昏迷之后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一遍。 半晌,景之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静静地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他不知是该痛心自己下属的背国投敌?还是该赞叹岑白公子的高明医术?是该痛骂他的副将背信弃义?还是该欣慰他的重情之心?景之不由得感慨万千,一时间,竟失了言语,失了反应。 又过了半晌,景之起身,为避免触及伤口,他小心翼翼的洗漱,穿上了独属于他自己的青甲白袍,一时间威武凛凛,周身凌厉之气尽显,眉峰处的坚毅之色再也裹藏不住,景之迈步出了营帐。 秋色素裹,夕阳渐沉。 凌冽呼呼作响的秋风早已停止,敛起暖橘色的光色布满西方天地。景之垂下看向天际的目光,向守卫森严的议事帐行去。 沿途路过的将士纷纷露出无比欣喜的神色,他们英勇善战骁勇杀敌的少将军终于又重新站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景之醒来(7) 议事帐内,上官博坐在主位,各方将士分别坐在左右两排椅子上,秩序井然。帐内议论声经久未停,将士们虽愁容满面可未被眼前严峻的情势压垮。 “我们讨论这么久了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案,不知元帅您有什么想法?”一位中年之龄的甲胄之将不耐烦的大声问道,声音如洪,气势庞大,一下子就压住了帐内议论纷纷的烦杂声。 上官博自从言论之处就未在开口,细细的观察着各方将士的反应。自从出了南耀奸细一事,近日来上官博行事也愈发小心谨慎,生怕给敌方细作留下蛛丝马迹,他要做的就是不留余力的护卫好青阳这片热枕之土。 晞臻坐在上官博左下位,他静静地品茶看戏,眼神中流露出旁人难以窥探的神色,这水是越搅越浑了。 上官博眼角扫了晞臻一眼,见他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打算,不由得轻咳一声,“本帅以为,如今敌方情势我军未能探得一丝一毫,双方交战起来,我军如同盲人摸象,不得窥其全面。所以,本帅打算今夜带兵奇袭南耀,一探南耀虚实,另派一支哨兵前去打探消息,里应外合。” 张行率先赞同道:“此计甚妙,如此声东击西之法,定能探得南耀虚实。” 四下将士皆附和着,一时也无人反驳。正在众人恭维附和之际,景之突兀的出现在议事帐内。 “少将军,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众将士见景之突然出现的账内都惊讶的站了起来,目露狂喜之色,七嘴八舌的向景之询问着他的身体状况。 牟勇也随众人站了起来,不过他是感到惊诧,目光死死地瞪着帐中间站立的完好无损的景之,双手紧握成拳。他也得到钟景之解毒的消息,可怎么也想不到钟景之会这么快就出现了,他近一个多月的心血都付之东流了,真是可恨!看来要尽早通知二皇子,计划提前。 晞臻淡淡的看了景之一眼,微微勾起唇角,眸光一撇,将木杰的神色尽收眼底,他依旧安然的坐着。 上官博一喜,从主位上匆忙向景之走来,“好,好,好,景之还真是英武不减呐,岑白公子果然医术高明。不愧是我姬夏的神医。”他又不是傻子,景之余毒未清的消息他才不会说出去,先让那奸恁小人自乱阵脚,到时候把他连南耀一并收拾了。景之快好了,晞臻也在,他这把老骨头是可以歇歇了。唉,还是先把这场戏演完吧。 “元帅,景之已无碍了,随时便可为姬夏奋勇杀敌。”景之目光直视上官博,向他表达着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 “如此正好,众将士正在商议今晚的行动,你也听听吧,不过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上官博朝一旁守卫的士兵摆摆手,示意为景之准备座椅。 上官博重新落座,无比威严的嗓音响了起来,“众将士,我们刚才讲到哪了?”景之醒了,最好能气的南耀跳脚,上官博眸中划过一抹暗喜之色,伸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 “回元帅,我们刚刚说到带兵偷袭一事,不过元帅您是我军主事之人,万万不可以身冒险啊。”张行思路瞬间回笼,意识到此计的不妥之处,忙开口道。 张行话落,又是一阵附和之声,皆言军中不可无主帅之类。 上官博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犀利的直射牟勇,“既然这样,牟将军,可愿为本帅分忧?” 牟勇一惊,额头虚汗直冒,上官博凌厉的目光扫向牟勇心底那幽暗之处,好像快要被上官博看穿了一切伪装,他连忙开口回道:“为元帅分忧是本将的福分,本将听从元帅差遣。” 第四十九章 景之醒来(8) 如此轻而易举就把军中的细作调离出去,南耀培养出来的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无趣。晞臻收回扫向牟勇的目光,心下暗暗赞叹,还是小丫头好玩。可又想到小丫头是景之的亲妹妹,不由得又看向景之,该怎么办才好? 景之静待事情的发展,不发表任何言论,今下的情况他还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晞臻也没有阻止,也许这是他安排的,他做什么他就怎么做就好。景之动作缓慢的拿过茶几上的茶碗,轻轻浅浅的喝起茶来。 “如此甚好,今夜子时,着将军牟勇率三千轻骑从西方突袭南耀大营。”上官博一声令下,威风凛凛。 “是!”牟勇接令,便退下去准备突袭一事。众将士也前前后后退了出去。一时间,只剩下主位上的上官博和下首的两位正在悠闲地喝茶的青年才俊。 “你们两个可真是好小子,老夫在上座辛辛苦苦的演了一出戏,你们可倒是优哉游哉的喝起茶来了,老夫的嗓子都冒烟了,快给老夫也倒一杯。”上官博吩咐好其他事,就把焦点转移到两个清闲无事的他两身上,看到他们如今对姬夏严峻的情势一点儿也不担心,上官博心火直冒。 “上官爷爷,您也别说我欺负您,我哪有这个胆量啊?我这不是刚从昏迷中醒来,晞臻也没有告诉我如今是何情形就匆忙走掉了,我见从士兵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就急忙来到议事帐了,我什么也不清楚,您让我怎么插话?再说了,咱们守卫的可是姬家的江山,主人翁在这还不着急呢,我着什么急?”景之淡淡看向晞臻,羊皮面具遮掩住了他的脸,也遮掩住了他脸上的情绪,景之看不出什么,就朝高位上的山官博撇撇嘴,“您想喝茶啊,我这还受着伤呢,让您亲外孙给您倒吧。” 晞臻放下手中的茶碗,拿起一个新的杯子,清浅缓慢的斟了一杯,他拿起茶杯,瞬间就甩了出去,只见那杯茶径直朝上官博袭来。 眨眼间那杯茶就到了上官博面前,雷霆万分之际,一只枯黑的大手伸手接住了茶杯,杯中之茶未撒一滴,正是上官博。 上官博接住茶杯,一饮而下,“好小子,让你倒杯茶也不好好倒。竟然试探起外公来了。” “外公,我见您心中尚有余火未散,便想着帮您消消火。您看看您是不是畅快了许多。”晞臻三言两语就熄灭了一场即将燃起的战火,着实厉害。 “哼!哼!和你娘一样,惯会挑火。”也惯会灭火。上官博鼻孔出气道。 “对了,上官爷爷,您能告诉我我昏迷以后都发生什么了吗?”晞臻对着他昏迷之后的事闭口不谈,他想问也问不出什么,不过这次见他好像有些奇怪。景之疑惑地蹙着眉,朝上官博开口询问。 晞臻起身,轻轻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深深地看了上官博一眼,“既然如此,外公您就好好的讲与景之听吧,我去安排一下今晚的事。”话落,他头也不回的向营帐外走去。 臭小子,竟然敢威胁你外公,上官博暗忖。不就是不告诉景之岑白的身份吗?真相总有一天大白,秘密也不会永远被埋在深底。更何况岑白是景之的亲妹妹,血脉亲情是怎么也割不断的。 上官博思忖半刻,详细的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告知景之,只不过掠过了岑白的真实身份。后来,上官博将今夜的计划透露给景之,两人商议了半晌,不管景之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上官博都不同意景之参与今夜的埋伏安排,只言及让景之同晞臻携大军一同撤至青阳城内。 第五十章 花容之客 正午时分,花容之客。 风送秋扬,菊迎花蔷。 花容之客有前院后院之分,前院廊院高阁,奢侈华丽,处处生香,是平日迎客待客之所。后院雅致无双,静谧生幽,种满了应景的秋菊。胜黄,墨开、嫩粉,绿浓,荣荣繁茂,不胜荣焉。繁华茂盛的秋菊翩然围绕着后院三丈之高的阁楼。 花容之客,不同凡响。每一处花容之客必有一处极其艳丽绝俗的花色,而青阳城的花容之客的花色正是那傲然翩美的秋菊。容色最胜的秋菊如同铠甲勇士一般守护着这出阁楼,也守护者阁楼最高处那个清冷绝艳的女子。 花容之客后院高阁一处精致缥缈的秋闺中,壁面题词草书潇洒隽狂,黧黑的墨汁在雪白的墙壁隐隐飘香,似有淡淡秋菊清香,上书“秋满篱根始见花,却从冷淡遇繁华。细缝门径含香在,除却陶家到我家。” 中厅,一张八角菱面梨花木的香桌摆放正中,其周围八张同木的凳子规规矩矩伫立着。中厅四周的桌案茶几上摆放着精致雅望的珍惜古玩,极为珍贵。再向里乃是一方云锦织就的香樟木造就的屏风,屏风上彩缎勾勒出一幅秋日问菊之美景,当真高雅生趣。 袅袅水烟从屏风后飘飘而上,几缕调皮的雾气越过屏风飘向中厅,甚为可爱。哗啦啦啦的水声浅浅作响,扣人心扉。 屏风后一清丽绝艳的女子正在浴桶中闭幕调息,她纤长浓密的剪羽下留有淡淡青影付之于眼帘下。女子周身埋在布满药材的浴桶中,只余一颗小巧玲珑的脑袋静静靠在浴桶边缘处。她一头乌黑柔亮的青丝倾泻而下,直达浴桶底端,这位女子正是除去易容恢复真容的钟离妃。 钟离妃呼吸清浅不闻,紧闭着眼帘,似乎是睡着了。在热汤药的熏蒸下,钟离妃早上还苍白异常的玉容也浮现几抹红晕。她额前一缕青丝静悄悄的垂覆在那精致小巧艳若桃花一般的朱唇上,她就如芙蓉浮在清水之上一样,天然素淡,美艳惑人。 “小姐?”修容立在房门外,疑惑的轻声扣了扣门扉。不会是睡着了吧?修容暗想道。 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惊醒了正在药浴的钟离妃,她纤长浓密的剪羽颤了颤,缓缓掀开眼帘,一双清凉幽静的明眸怔怔的盯着云锦织就的屏风上的彩缎菊影。药浴了半个时辰,改起了。 淡淡嗓音随之传了出去,带着将醒未醒时的软糯娇弱,“修容,我要吃你亲手做的菊酥花糕,醉菊蒸鲫和青菊望月粥,还有……” “还有墨菊引是吧?除了酒,其他的都快备好了。修容知道小姐定然疲惫不堪,腹中空饥,特地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不过小姐劳累数日,而且身负箭伤,是该好好补补,将养身体。 修容拧着眉,愁容满腹,小姐亥时三刻方至,当时小姐一身素白衣衫上血迹斑斑,面色苍白,下眼帘青影凝重,当真是吓坏了他们。自从两年前那一次,她便在未见过小姐如此狼狈之态,可见南耀之行危机重重,九死一生。如今青木还躲在房内不出,想来也是自责内疚的不行。 “小姐,你身上有伤怎的还饮酒,我可没准备这个?”修容不赞同的道。小姐沐浴从来不假与她人之手,也不知道小姐的上到底怎样了。 “好容儿,我的伤不要紧,不然早让你帮忙上药了。咱们内院有酿好的墨菊引,容儿取来便是。容儿放心,我不多饮。”钟离妃打着商量,软声软气的道。 “好吧,不过小姐你都泡了半个小时的药浴了,也该起来了。我去给你准备了?”修容耐不住钟离妃软磨硬泡,只好松口。 “好啦,我知道了,小管家婆。我饿了,你快去吧。”钟离妃听到修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伸手按了按头顶的太阳穴。 洗去一身疲惫,钟离妃缓缓起身,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浴巾,细细擦拭着窈窕身段上的水滴。 第五十一章 花容之客 咦,怎么如此奇怪,她左肩上的箭伤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不留丝毫痕迹。若不是她知道自己左肩才受过伤,她怎的相信她身上的上竟然愈合的如此之快?钟离妃轻抚着自己左肩上原来伤口的位置,洁白无瑕,毫无痕迹可循。她眉头轻蹙,微眯了眯眸子,淡然的拿起屏风上的素白衣衫着衣。 片刻,钟离妃一副翩翩公子如玉的形象赫然立于中厅之内,她又恢复成往日里岑白公子的装扮。 岑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缓缓迈出房门。 白果随之迎了上来,担忧的问道:“主子,你的伤怎么样了?青木可告诉我了,你受了箭伤,伤口甚深。” 岑白脚步不停,朝向内院一方八角凉亭走去。 “主子?公子?您到是说句话啊!到底怎么了,不会是伤傻了吧?”白果见岑白越过,不搭理他,果然急了,赶忙跟上。 岑白停下脚步,侧身看向身后紧跟着的白果,眸光清浅明亮,嘴角勾起,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想你主子我这么玉树翩翩、聪慧无双的人怎么可能伤傻了?你脑子里长包了吧?”岑白回身,继续前行。 “我才没有呢?”白果挠了闹头,甚为不解,脑袋里怎么长包子啊?不过这话白果可没敢说出去。 “真是不及白蔻半分。” 白果撇撇嘴,在岑白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姐姐早已独立行事,我却跟在你身边。我自知不及姐姐半分,可我不没给你丢脸吧?”不想苍耳,至今还在军营的暗营中受苦。 岑白一转,在醉君亭石凳上缓缓落座,手支下颌,看着紧跟其后的包裹,柳眉一横,兴致盎然道:“白果,听说你这两日又挨打了?又惹到修容了?” 白果眼目一转,轻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诧异道:“哎呀,都这么半天了饭菜怎么还不来?主子饿坏了吧?我这就去瞧瞧。”话音未落就跑出了醉君亭,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岑白唇角一勾,望着满目傲然绽放的秋菊,赏起菊来。 不多时,修容托着一个大托盘款款行来。 “修容,都做好了?”岑白见修容款款而来,紧盯着修容的托盘,不自觉数了起来:“菊酥花糕,醉菊蒸鲫,青菊望月粥,墨菊引,恩?还有酿菊丸?”岑白惊喜的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径自拿起墨菊引的白玉酒壶和酒杯,身形一转,自斟自饮了起来。 “小姐,先用写饭菜,这样饮酒会伤身的。”修容语气急促,神情不满道。 岑白瞧着修容急色满面,破颜一笑,顿时放下墨菊引,帮着修容摆放饭菜。“好了,不喝了,先用膳,修容,我们一起用吧!” 修容为岑白布好菜,又为她斟满酒杯,“小姐眼里只要墨菊引。” 岑白轻嗅了嗅,疑问道:“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墨菊引是酸的?放醋了吗?”说完,岑白诧异的看向修容。 修容嘴角一抽,“小姐回来不是打趣这个,就是调笑那个,真没个正形?如今白果拉着青木在厨房用膳呢,我问他怎么不出来吃?他只摇头不语。哼,定是小姐你又戳到他的痛处。” 岑白优雅的夹起一块肥嫩的鱼肉,“修容,你做的菜真好吃,我都将近十天没吃过了。你要是想知道什么等我吃饱吧。” 第五十二章 花容之客(3) 不出片刻,岑白一杯一筷就吃光了石桌上的饭菜,动作不紧不慢,不自觉就流露出一种矜贵优雅之态,让人赏心悦目。层层秋风舞动,院里粉菊,黄菊,墨菊争相摇曳,花香四溢,混着墨菊引的酒香,沁人心脾。 饭毕,修容收好杯盏碗筷,白果和青木来到醉君亭。 “来领任务了。”浅浅菊影映在岑白清凉的明眸中,甚为可爱。 两人颔首称是。 “主子,苍耳被误认为奸细,在刑房待了十几日,也算长了记性,我们是不是先救他出来?”白果言语沉重,疑问道。 岑白略微思忖一番,开口道:“眼下时机正好。若我所料不错,今夜南耀会突袭我方南关大营。届时白果和青木伺机而动,今夜务必将苍耳救出。” 白果诧异道:“为何今夜南耀会夜袭南关军?” “如今南耀二十万大军于白源正虎视眈眈,南耀黄二子慕凛夜亲率十万铁骑增援已在昨日抵达白源。我军兵力不足,援军未到,正处劣势,南耀援军修整完毕必然想趁着我军势弱予以痛击。况且,哥哥刚醒,伤势未得痊愈,将领不足,南耀计毁哥哥不成,而……” 青木一愣,见岑白忽的停下言语,挑眉问道:“而怎么?公子姐姐怎么不说了?” “恩,没什么,青木你今夜跟着白果就行了。今夜军中混乱,方便你二人行事,你们不会有碍的。”岑白静静地望着亭外的菊花,收了心思,吩咐道。 “可是主子,南耀夜袭之事军中可知?会不会……”青木心下一忧,急问道。 “我军上有上官元帅统治南关,抵御南耀,他腹有丘壑,知人善用,英明果断,青阳在上官元帅掌控下不会失手。”岑白浅浅一笑,想着那位英武非凡的元帅。岑白与上官博接触不多,已然了解上官博的为人,也着实为景之高兴。 “还问什么,小姐如何吩咐你们就如何去做好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小姐决断什么时候出过错?”修容收拾好厨房,来到亭中,双手加腰,气呼呼的嫌弃道:“你们二人真是榆木脑袋,一强一弱,两利相权取其重。南耀必定认为我军势弱而攻击驻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小姐身上有伤,将近十日未得休眠,你们还缠着小姐不放,怎么做下属的,都不知道体恤主子?” 白果松了口气,笑嘻嘻的对着修容答着:“就知道你护着主子,主子用完午膳,不宜立即就寝,我们这不是陪着主子消消食?对不对,青木?”白果朝青木身上一靠,伸手搭在青木肩上。 “对,公子姐姐不能立刻睡。”青木冲着白果点点头。 “修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困乏了。”岑白揉了揉眉心,起身向阁楼迈去。“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没什么事不要来吵我。哦,还有,”岑白脚步一顿,想起了什么,侧身吩咐着:“传信泽兰,速到青阳。” 言罢,岑白旋身而起,身姿翩跹,顷刻就落到三楼门口,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有轻功就是好。 “主子这是两步路也不愿意走了?”白果脑门滑下一排黑线,惊异道,还真是不该往日作风。 “小姐这是被你们唠叨的烦了,才迫不及待回房的。”修容辩解道。 “我也没说什么啊?”青木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把推开白果,语气肯定道:“一定是你,我也走了。”青木一转飞出醉君亭,霎时不见踪迹。 “唉?关我什么事?”白果朝青木离去的方向吼道 “臭白果,你还没告诉我小姐和你说什么了?”修容见二人离去,顿时将矛头指向白果。 “啊?我该去给泽兰姐姐传信了。”白果留下一句话,匆匆溜走了。 满院醉菊的醉君亭赫然只剩下修容一人,修容无奈的摇摇头,就知道问不出什么。 第五十三章 夜袭南关 月朗星稀,月色照耀下的青阳分外安静。 岑白双腿交叠于高阁楼顶之上,一袭白衫在夜色的烘托下尤为夺目。岑白目光定定的凝望着青阳城外埋军之地,清光璀璨的明眸泛滥如海,与夜空中一轮明月遥相呼应,她那精致的琼鼻下嫣红朱唇紧紧抿着。 半晌,青阳城三十里开外霎时间火光四溢,如星芒四射般煨红了漆黑的夜幕,壮烈如歌。厮杀声震彻九霄,擂鼓作响,战马嘶鸣,万军齐发。 城门布防严密,战士们牢牢地守护者青阳这座险中重城。城墙上同样一位身着白衣修身如玉的男子静立着,深邃的凤眸投向远方,一动不动,似雕像一般。 晞臻凤眸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倒映着远处星星火光,两手紧握成拳,面上一派坚定之色。 夜,越发深了, 城内真是安静,连平日夜里喧闹一片的茶楼酒肆都静谧无声,不见丝毫慌乱。普通百姓们也是紧紧守着自家院落,秉烛长明,更有百姓在自家院落里摆上香案烛火,虔诚的跪地祈愿。他们如今能做的,恐怕也是不让将士们忧心忧虑。 若是求佛有用,还要将士作何? 岑白执起一旁躺着的七弦琴,置于双腿之上,稍试了几个音。顷刻,铮铮一声,划破天际。城中顿时响起豪迈壮阔的歌声。 他人少年游,微醺上高楼,山河多锦绣。 她自晴梳头,拭枪观苍穹,旗展临风。 不羡海棠红,昨夜取敌首,是月不相逢。 今朝阅军容,长缨尚在手,且览九州。 恰正逢,秋意渐霜冻,远有思归人,寒衣百纳就。 风雷动,烽火沸烈酒,祭罢天地策马沙场为友。 何为天下,且闻啾啾鸣战马。 八方为家,云散月初惊寒鸦。 断魂一刹,长枪乘龙临城下。 荡风沙,此身若向青山葬下亦卫我国家。 冰雪漫罢,谓军士枪上自梅花 姬夏依旧,仍将朔风侵战甲 宵小尽罢,不负凌烟阁上话 平风沙,何日卸甲归来河山复当年风华飒沓 若为盛世雄,戎装何以酬,皆为家国中 铁甲甘入绣,弃戈归耕农,闲为渔翁 乱世冬,流离人不永,雨打三两声,陋屋亦不受 风雷动,烽火沸烈酒,祭罢天地策马沙场为友。 何为天下,且闻啾啾鸣战马。 八方为家,云散月初惊寒鸦。 断魂一刹,长枪乘龙临城下。 荡风沙,此身若向青山葬下亦卫我国家。 冰雪漫罢,谓军士枪上自梅花 姬夏依旧,仍将朔风侵战甲 宵小尽罢,不负凌烟阁上话 平风沙,何日卸甲归来河山复当年风华 青史俱旧,待来日街头巷口,将征伐亦忘久 待那人说书从头,她曾在龙门沙冢 见军旗正当风,烈烈如龙 风沙俱旧,那山河新雪染就,枯草新生与否? 恰正逢,秋意渐霜冻,远有思归人,寒衣百纳就。 风雷动,烽火沸烈酒,祭罢天地策马沙场为友。 何为天下,且闻啾啾鸣战马。 八方为家,云散月初惊寒鸦。 断魂一刹,长枪乘龙临城下。 荡风沙,此身若向青山葬下亦卫我国家。 冰雪漫罢,谓军士枪上自梅花 姬夏依旧,仍将朔风侵战甲 宵小尽罢,不负凌烟阁上话 平风沙,何日卸甲归来河山复当年风华飒沓 在历史的长河中,朝代的更迭历来是以千千万万将士鲜血铸就。 驰骋疆场上,热血铸华章。姬夏好儿郎,永保南关安。 一曲歌罢,岑白久久立在楼顶之上默默不语。 第五十四章 夜间战事 四更天了,城外厮杀一直未停。 攘攘声从前院传来,看来是白果和青木将苍耳带回来了。岑白飞身而下,朝声响处行去。 行至大厅中,只见青木和白果正扶着一个伤横累累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青年男子落座。修容正携着药箱急急赶来,恰巧和岑白在门口相遇,急忙道:“小姐?” “主子?” “公子姐姐?” “主子?咳……”苍耳似起身,不料牵动了自身的伤口,咳了起来。 岑白回了青木白果一个眼神,止住苍耳将要站立的身躯,一把握住苍耳的手腕,细细切其脉。半刻,岑白放下苍耳的手腕,细细打量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主子,苍耳怎么样了?”白果眉头拧成一团,着急开口。 “唉,一言难尽啊,苍耳他……”岑白把脉完毕已知苍耳只受了皮肉之苦,筋骨脉络皆无碍,便故意拉长了声调,状做愁容。 “小姐,苍耳到底怎么样了?他……他不会没救了吧?”修容面色一白,颤声道。 白果和青木未开口,不过皆是神情紧张。一时间众人无语。 咳咳,苍耳又咳了一声打破了这无比凝重的气氛。 “主子,您就直言吧,我什么结果都能承受。”苍耳虚弱的朝众人一笑,好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自跟随岑白以来,只有一个信念,为岑白生,为岑白死。因为岑白不只救了他们的身家性命,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温暖的家。他们的这个家不分贫富贵贱,他们都是彼此心心相惜心心相印相亲相爱的家人。 岑白缓缓勾起一抹淡笑,如清风霁月一般,舒缓了厅中紧张压抑的气氛。“苍耳啊,无碍,好生休养月余即可。都是些皮肉伤,用些好药养着就行。” 白果狠狠长舒一口气,脸色稍齐,“主子,你可把我们吓坏了。苍耳你也是,合着主子一起蒙蔽我们。”苍耳伤势怎样他心中必然有数,哼,有主子没兄弟的家伙。 “咳,我早说过了没大事,你们非不信,被主子骗了也是活该。”苍耳抚着胸口,辩解道。 “好了,白果先带苍耳去处理伤口,然后再来寻我。修容跟我来,取了药方,去煎药吧。无甚他事,都回去休息吧。。” “公子姐姐,那我呢?”青木见岑白欲离开,急忙讨要自己的任务。 岑白脚步一顿,回道:“你要是不累,就去帮白果吧。” “可是,小姐,如今战事胶着,我们要不要另做打算?”修容听着城外未停的战鼓声,心里上下一跳。 岑白将目光投向远方,一双清丽的明眸中泛着幽光,幽深如海。“青阳不会破。”岑白掷地有声,话落,出了大厅。 就算哥哥伤势未愈,但有着南关大帅和那个人,青阳怎么会被南耀攻下? 照料好苍耳,白果前往岑白所住的阁楼。房内烛火燎燎,岑白斜靠在里间的美人靠上,手执一卷书册。橙黄的火光映着岑白的玉容忽明忽暗,那双清丽的明眸更是泛出星光点点。岑白修长的玉指如葱尖,在昏暗的灯光下趁的更加白皙。 白果叙述者他知晓的一切,期间偶尔岑白提问几句,但凡白果知晓的都一一细细答来。二人一番言语不知不觉就到了五更天。 战事将晚,城外的厮杀已接近尾声。更声传来,极为清晰。岑白挥手熄灭的屋内的烛火,上床歇息去了。 这一夜,上官博派遣牟勇将军携率三千甲士偷袭南耀驻军白源坡。 这一夜,南关军中密令一支暗卫查探白源坡,并暗中监视牟勇。 这一夜,南关八万将士暗中撤回青阳,未走露丝毫风声。 这一夜,上官博携五员大将率三路人马在驻地设伏。 这一夜,南耀大将成胜来亲率叁万南耀轻骑偷袭南关驻地。 这一夜,南关伏军包围南耀袭军,双方鏖战四个时辰,除南耀大将逃脱外,其余兵力均被南关军斩于山谷。 第五十五章 南耀倾言 白源坡,南耀帐。 “混账!”一声怒意无边声音浑厚的男子声传出南耀议事帐,惊颤的守在帐外的士兵抖了三斗,心底蓦地一颤,赶忙屈膝跪了下去。 帐内只见一袭华贵玄衣的慕凛夜怒气腾腾的站在主位上,他黑漆如墨的双眸似喷了火紧紧盯着营帐中央跪着的身着黑甲、发丝凌乱、满面狼狈的将士。 慕凛夜双手砰的一声拍到前方的桌案上,似是要将所有的劲力使上,“三万大军就这么折了?”他的声音寒冽如风、冷峻如刀,紧紧敲打在帐内的将军们的心口,尤其是帐中跪着的成胜来。 成胜来双唇紧抿,眉头狠狠皱在一起,威武不凡的脸上有些黑灰,不免增添了几分滑稽之感。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一尊雕像。 “末将任凭二皇子处置。”成胜来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俯首请罪道。 “处置?哼!姬夏以一万五千兵力设伏吃下我南耀三万兵力,你让本皇子如何处置你?取了你的向上人头吗?”慕凛夜眸光冰寒,语气更冷了几分。 成胜来双手颤了颤,硬着头皮道:“末将……末将甘愿一死。”他虽是打了败仗,可责任也不全在他啊?明明午间那方传来消息,姬夏要偷袭白源坡,他们才设了个计中计,一方中军空虚,以待敌军;另一方则由他带军夜袭姬夏,已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谁料今夜本应偷袭的姬夏军成了空影,他带出的士兵也全折在姬夏手中。他并不怕死,只恨以后不能亲手报了此仇。想到这,成胜来的眸光忽明忽灭,极为不甘。 “皇兄,先喝杯茶消消气。这个是霓裳亲自为你泡的香山雪雾。”一道柔美入骨的女声从账外传来,只见一只素白柔荑掀帘而入,顿时香风阵阵,女子仪容恭顺,姿态矜贵步入帐中。女子身姿窈窕,体态柔美,玉容只着少许浅色胭脂,勾勒出一副媚世倾颜,尤其是一双水气弥漫笑意点点的桃花眸分外动人,她那精致小巧圆润的耳垂上明月珰着,趁的女子的耳朵小巧可爱。朱唇不点而红,一启一合间不知收了多少人的心。 不等女子进入账内,两列将士皆单膝跪地行礼,“属下等见过倾言公主。” “免礼。”慕霓裳浅浅一笑,冲着主位之上的慕凛夜行去,“皇兄,这次兵败并不是我南耀计差一筹,而是我们太自信了。”慕霓裳端起身后婢女托着茶盘里的上等的茶杯,徐徐递给慕凛夜。 慕凛夜平复下内心的怒气,对着慕霓裳温和一笑,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细细品了品,肯定到:“果然还是只有霓裳你才能将香山雪雾的清香淬炼出来。” “皇兄想喝,可以随时来找霓裳。”慕霓裳的桃花眼中笑意浓浓。也就她亲自泡的香山雪雾才能平复皇兄的怒气。 众将士见慕凛夜冷冽的神情一软,顿时齐齐缓了一口气。还好有倾言公主,不然成胜来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第五十六章 南耀倾言(2) “成将军先起来吧,这次战败不单单是你这将领的责任。”慕凛夜怒气来得快也收的快,不愧是南耀最有威望的皇子,其用人、治下、谋略、胸襟可见一斑。 “不过你的命虽保住了,必须得将功抵过。”慕凛夜冷声道。皇族中恩威并施那一套是南耀皇室中人从小就耳濡目染之事。 成胜来颔首称是,悠悠立起身,站在一旁。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我们吃一堑长一智,记住这次教训,务必等来日好好反击姬夏。”慕霓裳大气凌然的说道,桃花眸中笑意渐收,泛起点点寒光。 “属下等谨遵倾言公主令!”众将齐齐表态。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好生做好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家属的抚恤之事。”慕凛夜挥手令众将士退下。 “皇兄,看来木杰已经暴露了。”慕霓裳见众将士退下,语气沉沉道。 “恩,这次他传递的消息错误,看来已被姬夏牢牢盯住了。姬夏将计就计,一举拿下我军三万轻骑,着实可恨,不过这未必是一件坏事。我刚携大军到白源时,见诸将士兵甲皆神色傲慢,骄语连连,都以为两军兵力悬殊,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取青阳。而今我方率先折损,适时打压了我军这股骄兵之势,也让他们看清了自己的实力,从今后必不会掉以轻心。”慕凛夜负手西行,立在帐内竖立着的羊皮地图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青阳城的位置。 慕霓裳步履款款跟上前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呀,前些天霓裳也发现了我军弥漫着一股骄兵之气,这于我军而言是大大的不利,这几日霓裳正上愁该怎么矫正我军士气,这下倒不用霓裳发愁了。” “你呀,就会开解你二哥,我倒还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你?”慕凛夜神色一暖,望向慕霓裳的眸中含笑,用手捏了捏慕霓裳的琼鼻,笑道。 “二哥怎么知道这天下没有难住霓裳的事?说不定就有呢?”慕霓裳目光暖暖,调笑道。 “你这小脑袋瓜里满是阴谋诡计,没人能算计的过你。要不是……”慕凛夜轻抚着慕霓裳的鬓发,半句话淹没在嘴里。要不是身体无法习武,南耀的皇位一定是你的,霓裳。慕凛夜的心里一痛,都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这个视他如命的同父异母亲妹妹。 “好啊!二哥你竟然说你妹妹脑袋里的是阴谋诡计?”慕霓裳似是没听到慕凛夜那吐到嘴边的半句话,挑眉道。 “二哥说错了,我家霓裳最厉害。”慕凛夜讨饶道。接着他话音一转,语气郑重道:“霓裳,这天下若真有难得住你的事,二哥必会倾一生之力为你办到。” 霓裳扑到慕凛夜的怀里,揉了揉发酸的鼻头,嘴角噙满了笑意,“霓裳就知道二哥最好了。二哥放心,霓裳必不会让二哥劳累至此。”待二哥大业完成,她会去找她的心之所向。 “傻妹妹,我是你二哥,为你做些事是应该的。”慕凛夜环住霓裳的臂膀。他慕凛夜在南耀皇室能有个骨肉至亲,也是一生无憾了。 第五十七章 兄妹相认 翌日,光耀大地。 一丝暖意的阳光透过高阁中的浣纱窗,浅浅映在地面的木板上。斑驳光影,舒照了一室温情。 室内钟离妃身着一袭青色锦裙,腰间束着同色玉带,盈盈纤腰,不禁一握。头上仅由一只通透碧绿的玉簪点缀,乌黑透亮的青丝柔顺的垂至她的纤腰下。钟离妃素面朝天的玉容上未着脂粉,清丽透亮的明眸剪出一汪清潭,如那九天之上的凌波仙子,楚楚动人。 钟离妃洗漱完毕,伸手推开室内的浣纱窗,秋风携着点点菊花瓣调皮的跑了进来,落下一室芬芳。窗外日头渐渐高起,明媚的阳光为青阳城镀上一层光辉,无言的护卫着姬夏南关的这座险中重城。 修容的身影透过浣纱窗传了进来,由远及近。片刻,修容步履匆忙来到钟离妃的闺房,她语气急躁,两弯峨眉蹙在一起,“小姐,少将军他……” 修容乍一见到钟离妃的女儿装束霎时惊呆在门口,如此清丽绝俗的女子真的是她家小姐吗?两年内钟离妃很少做女子装扮,但每每换装比较楼内众人惊叹不已,更何况修容还从未见到过钟离妃穿过青色衣衫,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恩?我哥哥怎么了?”钟离妃动作优雅的抿着茶,见修容未说完,淡淡的问道。 “小姐长得真好看,用泽兰姐姐的话说,恩?对,活脱的一个绝色尤物!”修容回过神来,进入室内,调笑道。 “哦?泽兰还教过你什么?”钟离妃不急不缓的轻声问道,语气是说不出来的漫不经心,那似一汪清潭的明眸更是不经意间瞥了修容一眼。 “泽兰姐姐还说小姐是男人……”修容思考着泽兰曾经说过的话,嘴里吐出的话更是不经大脑,等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赶忙双手紧握耳垂,状似委屈可怜兮兮道:“小姐,修容错了,修容再也不敢了。” 钟离妃缓缓放下手中精致的茶杯,目光移向修容,语气淡淡,“你错哪了?” “我不该听信泽兰姐姐的浑话,小姐,我真的错了,你就网开一面吧。”修容惨兮兮的求到。 钟离妃徐徐站起身,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踱步而出,“以后让白果收拾你。走吧,跟我去见‘客’。” “啊?我不要。”修容赶忙跟上,“不过,小姐你怎么知道有客到啊?” 钟离妃不理会修容的困惑之处,回问道:“我哥哥来了是吧?” “小姐,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啊?”修容更为不解的问道。 “好了,别问了,你去前厅将哥哥请到醉君亭。”走到分岔路口,钟离妃支开修容,自己则前往醉君亭。 约莫过了半刻钟,一轻一浅,一轻快一稳重,两个脚步声传至钟离妃的耳朵里。 恩,步伐矫健有力,稳态如山,看来哥哥是好了大半了。 修容带着钟景之走到分岔路口,对着钟景之行了一礼,缓缓道:“少将军,我家主人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亭子里,请少将军自行前往。” 钟景之虚还了一礼,抬眼看了看前面的醉君亭,对着修容道:“有劳了。” 第五十八章 兄妹相认(2) 钟景之前行了十几步,蓦然发现亭中一位身姿袅娜的青衣女子背对着他坐在亭中。景之剑眉轻蹙,脚步微顿。他今日是特地求见岑白公子的,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可亭中分明坐着一位女子。 钟景之疑惑的走向前去。 钟景之走到亭外,驻足,开口道:“在下钟景之,特地来此求见岑白公子,以感谢公子救命之恩。”端的是温和有礼,翩翩似风。 钟景之舒缓清朗的嗓音传至钟离妃的心中,她的神情具为一震,清丽的明眸中似是犯出热泪。这就是血脉亲情,情绕身心吗?她体内的血脉和钟景之紧紧连在一起,他是她的亲哥哥啊! 钟景之见钟离妃不语不动,疑惑的问道:“这位小姐,不知你和岑白公子是何关系?”钟景之前行半步,看着亭中略微熟悉的身影,浓浓疑问凝上心头。 钟离妃站起身,徐徐转过身来,凝望着醉君亭外伫立的清姿独立的男子。脑中忽的一痛,一些细碎的画面传至脑海。 “哥哥,阿离最喜欢吃你为阿离烧的土豆了,很香很甜的。”冬雪飘飞的一天,一个荒草丛生的破烂院子里,一个三四岁的粉妆玉砌的青衣小女孩对着她对面的小男孩暖暖一笑,如同冬雪里盛开的寒梅般耀眼夺目,晃花了小男孩的眼。 锦衣玉树的小男孩不过七八岁,傻傻的挠挠头,嘿嘿一笑:“嘿嘿,阿离喜欢吃以后哥哥天天给你做。” 小女孩闻言突的厥起了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手中温热的土豆,“可是,为了这两个土豆,哥哥都被打了。”女孩还未说完,豆大的眼泪就流了下来,“阿离不喜欢吃土豆了,阿离以后也不喜欢吃了。” 男孩似乎已经不觉手臂上淤青的痛处,赶忙为女孩擦掉脸颊上的眼泪,安慰道:“阿离,哥哥没关系的,等明日哥哥就将身上的玉缎拿去当掉,咱们就有钱买土豆吃了。以后哥哥就再不去厨房偷了。” 女孩抽噎着:“真的吗……?以后不会有人再打哥哥了吗?” 男孩赶忙应道:“恩恩,哥哥以后会挣钱给阿离买吃的,以后就买一屋子土豆。” “一屋子土豆?哇!阿离以后要吃掉一屋子土豆。” …… 钟离妃再也忍不住,双眸中的泪水再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点点泪滴伴着秋风飞跃到花丛中,飘落在亭外的菊花瓣上。 钟景之看着女子愈发熟悉的容颜,不敢置信的小心颤声问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惊走了亭中的女子,“你……你是……” 钟离妃再也控制不住溢满心腔的蓬勃亲情,疾步到钟景之身前,紧紧抱住了他,语调再不是以前的轻轻浅浅,痛声道:“哥哥,我是阿离,我是阿离啊!” 钟景之双目通红的看着怀中的这个女孩,语气是那么的不敢置信,“阿离?你不是在临安吗?怎么可能?”他的妹妹怎么会在青阳? 钟离妃轻嗅着钟景之身上的草木清新的气味,嘴角噙满笑意。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吗?真好!“哥哥不信我是阿离吗?那哥哥要不要看看我锁骨上的胎记。”钟离妃退出钟景之的怀抱,明眸的视线紧紧盯着钟景之的脸庞,颦着眉问道。 第五十九章 兄妹相认(3) “胡说,哥哥哪能再看你锁骨上的桃花骨朵。我知道你是阿离,只有阿离才有一双独一无二璀璨如星的眸子。你就是哥哥的阿离!”钟景之假意训诫道。“不过,你不是在临安吗?怎么来了青阳?你知道青阳有多危险吗?还有这岑白公子是怎么回事?”钟景之轻手擦掉钟离妃脸上的泪水,询问着。 钟景之抛出一堆问题,顿时钟离妃是一阵头大,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能先哄骗道:“哥哥,一下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 钟景之坐在醉君亭的石凳上,朝着钟离妃招招手,“过来坐这儿。先告诉哥哥你怎么来了青阳?”他自七年前投军南关便在未能回过临安,留着小妹自己在丞相府那片虎狼之地,他着实无能为力。七年了,妹妹一定吃了很多苦。 钟离妃坐在离钟景之最近的石凳上,笑容满面的看着钟景之,回道:“我来青阳,那是因为哥哥也在青阳啊。如今妹妹学了些本事,自当前来探望哥哥。” “胡闹!女儿家学的什么本事?如今青阳正值战时,不比平常,你收拾好行囊,明日,不,今日就回临安。”他身为男子自当守卫好家国亲人,阿离就是他要守护的唯一的亲人,他哪能允许她以身犯险。 “哥哥还说,要不是阿离,哥哥如今可就是武功尽失了。”钟离妃不愿他对临安之事过去探究,那里,不久之后她便会回去。边关之事亟待处理,临安,交给她就好,不必哥哥忧心。 “恩?难道你就是外间传言活死人肉白骨的素手医仙岑白公子?”钟景之诧异的问道。他不会是幻听了吧,妹妹怎么成了岑白公子? 钟离妃浅浅一笑,撇撇嘴,“是啊,我就是外间说的那个岑白公子,那个解了你的鸠蚀之毒的素手医仙。怎么?哥哥还不信啊?其实,自从哥哥走后,阿离曾无意间救过一个老者。谁知这位老者竟是仙医谷隐世不出的老谷主,因受到仇家追杀逃到临安,偶然间被我救下。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所幸将一身医术传给了我。所以,你妹妹现在已经是仙医谷主的关门弟子了。” 仙医谷那就是江湖中的圣地,江湖中人对仙医谷皆怀有三分敬畏,七分恐惧。仙医谷以医术传闻于世,专治疑难杂症。连皇室中人都对着仙医谷礼让三分。如若老谷主真的收了阿离为徒,那他就不用日日忧心夜夜生怕了。 “可是仙医谷不是不能彻底解了鸠蚀之毒吗?”仙医谷虽然早已闻名于世,可世间传言,南耀皇室曾亲自求情老谷主研解鸠蚀之毒,老谷主研究月余只能解下一般,让中毒之人如常人一般生活,可却再也提不起刀剑。钟景之暗下思忖,将他的不解之处说了出来。 第六十章 兄妹相认(4) 钟离妃暗忖: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以前是真的不能彻底解了此毒,可是如今便可以了。老谷主如今年余古稀,生平第一大憾事便是不能完全解了鸠蚀之毒。所以,自两年前老谷主就闭关,日夜钻研。功夫不负有心人,前一阵子,老谷主恰巧就研究出了解法,正值哥哥中了此毒,老谷主就暗中传授了我,因此,我就来了青阳了。” 没办法,只能这么说了,她又不能告诉哥哥她那前世所用的析毒之法。不过,她给谢老头安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他不会来找她算账吧! 听闻此言,钟景之摸了一下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松了口气。若是老谷主未出关,他这一生岂不是……?“幸好老谷主知晓了解法!”恩,似乎有哪里不对,景之皱皱眉。 “恩,就是。”钟离妃拦过钟景之修长结实的手臂,附和道:“不过南耀也真是狼子野心,竟然暗施毒计想毁了哥哥。”想及此,钟离妃心中涌起一道怒火。连带着前两日南耀对她的围追堵截,这个账,必须算! “等等,刚才你怎么称呼老谷主的?”钟景之回过身,目光紧随着钟离妃的表情。 终于想起是哪不对了,是妹妹对老谷主的称呼。 “老谷主啊?”钟离妃清丽的明眸浮现一抹认真之色。 “你是老谷主的关门弟子,怎的不尊称一声‘师父’?”钟景之打量着钟离妃,慢慢问着。 若是她叫他一声师父,恐怕老谷主也不会受吧。当初她确实救了老谷主,老谷主腹下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她就为他缝制伤口。毕竟那么大的伤口用别的方法也无法止血,那还是自她花费重金打造手术器具后第一次用。可那老头见了只言神迹,非嚷着要学,这是治病救人之术,应该传世,因此她有了时间便慢慢教了。可老谷主也是硬脾气,非要将他自己大半生行医礼札交给她。自那时,钟离妃便与老谷主结成了忘年交。 钟离妃想着这一出原由,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哦,老谷主说了,仙医谷一代只传一人,为避免仇家寻仇,断了仙医谷的传承之力,严禁我在外打着仙医谷的旗号行医治病,而对他的尊称也只能称为老谷主。” “原来是这样,既然老谷主这般说了你就这么办吧?”钟景之恍然大悟道。既然是为了保护他妹妹,那他解毒之事也严禁外传吧,毕竟树大招风,岑白公子的名头太盛了也就不见得是好事。 “哎呀,哥哥,阿离都饿了,我们先用膳吧。”钟离妃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皮,调皮的笑道。她今日起得晚,还没吃早早膳呢,早就饿了。正好哥哥来了,二人叙话半晌,赶着吃午膳了。 “哥哥,我们就在这儿用膳好吧?”钟离妃欲离身的身影一顿,询问道。 “恩,这儿的风景极好,就在这吧。”钟景之冲着钟离妃淡淡一笑,回道。 “好,那我下去看看,修容给哥哥都做了什么好吃的?修容做菜可是一绝,哥哥今日来了便多吃些。”钟离妃说完,款款离开了。 钟景之心有千万疑问还未得言语,但见钟离妃饿了,他当然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让阿离饿着肚子了。钟景之缓缓勾起嘴角,阿离已然长大了。看她安好,他才能心安。母亲临终前将阿离托付给他,以后他就好好好保护妹妹。 与此同时,一座森森诡谲的寒光大殿内,十二根辉煌大柱立于其内,支撑着这座三丈之高的宏伟大殿。大殿正前方耸立着一方九龙盘踞的黑曜石制成的宝座,九龙姿态各异,或腾飞,或盘旋,或耸立,或争抢,或嬉戏,或盘卧。 一身系流锦玄衣面覆鬼面的伟岸男子气势如虹,端坐在这座九龙黑耀椅上,殿内气氛诡异,殿下整齐的立着两排皆是黑衣打扮的年轻男子,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第六十一章 兄妹相认(5)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炫泠留下。”玄衣男子挥挥手,冷声道。 殿内左前方一位二十左右的男子颔首,默默上前几步,崇敬的望着九龙黑耀椅上的玄衣男子,他的父母已然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里死去,是玄主收留了他,带着他活了下去,还毫不吝啬亲传武艺。再造之恩,永世不敢忘。 玄主抚摸着九龙黑耀椅上的龙纹,冷峻黑漆的眸光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怎么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他的嗓音里透露出一丝沧桑之感,既定的命运早已经开启,他不能前去就亲人脱离水深火热之中,他已经记不清了这是第几次了,纵然他被称作天纵奇才,纵然鬼王城被誉为天下第一城,可又有什么用?他想做的事还是不能毫无顾忌的去做。命数既定便不能更改。 “回玄主,目前少主已经脱险,少主所中之毒已经被岑白公子解了。” “哦?消息可属实?少主真的已经无碍?”玄主急急询问着,那死水一般的双眸惊起丝丝涟漪。 “消息是殿里的兄弟传来的,用的是玄光殿特有的暗语,不会出错。想必这时,少主已经可以上马提枪。” 他不明白,明明玄光殿内的鬼医可以解了少主所中之毒,为什么玄主就是不肯派遣鬼医前去?为何要将少主之命交付他人之手?仙医谷就算治好少主,那是是毁了少主啊。不过,幸好有岑白公子。炫泠微微拧眉舒展开,回禀着传来的消息。 “那就好,那就好啊!”玄主一放松,身体深深嵌进椅背。 炫泠终究忍不住再次开口:“玄主,姬夏那片虎狼之地,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恁左右,是在不应该把小姐和少主留在……” “够了!”玄主立起身,怒声道:“此事修要再提。” …… 半个时辰后,兄妹二人用完午膳,又叙话半晌,钟景之便匆匆赶往南城门。 钟离妃依旧坐在满院秋菊环绕的醉君亭中,视线飘忽不定。钟景之的毒是解了,可是南关军中这么多得力干将,为什么南耀会把矛头指向他呢?也许,其中有她并不知道的隐情,可是就是这不为她知的隐情才会成为将来的隐患。 钟离妃颦着眉,嘴角紧抿成一道直线。刚才她言语稍一提及,就被哥哥转移了话题,钟景之非常看重钟离妃,连南关军的兵力布防都告诉了她,怎么对着他中毒的隐情讳莫如深? 上一世,她从未感受到亲情之暖,如今,上天既然赐给她一个哥哥她就会不留余地的保护他。看来,南耀该动一动了。 强敌环伺,青阳岌岌可危。身为南关少将军,钟景之能抽出空感谢救命恩人已是不易,谁曾想到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素手医仙竟是他妹妹?真是让他又惊又喜!钟景之骑着骏马在青阳偏巷中穿行,咧咧秋风无情的打在他的俊脸上,可他不曾感到丝毫寒意。阿离无事,青阳完好,就是他最大的期盼。 钟景之想起苏婉清临终时嘱咐过的话,眉目中一片坚毅之色。五年,他已经离开临安五年了,也是对着妹妹不管不问的五年。五年里,他不敢打探临安的消息,因为他怕听到妹妹在丞相府受欺负的消息,会放弃娘亲的遗愿不管不顾回到临安,带着阿离离开那片虎狼之地。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夜,他只有把精力放在战事上才不会时时揪心。现在,他终于又可以保护妹妹了,不过,阿离好像也不用他保护。他的阿离终于长大了。 娘亲,命运的齿轮已经启动了吧,以后阿离是不是就不会再遇到危险了?娘亲,你在桃花殇还好吗? 第六十二章 青阳之危 南城门,城防营。 晞臻姿态矜贵优雅的斟好一杯茶递给上官博,他深邃的凤眸时不时扫向钟景之,面露淡淡疑色,不过是过了几个时辰而已,再次见到景之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了。他全身上下笼罩着的淡淡阴霾气息消无影踪了,眉眼间皆是轻快舒畅,整体气质都发生了转变。 他们同时在研究青阳的布军图,钟景之的眸光落在图上都半个时辰了,却一直看的还是那个位置。 晞臻嘴角浅笑,开口打破营内安静的气氛,“景之,你不是去感谢救命恩人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钟景之一惊,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晞臻,“你刚刚说什么?” 晞臻看了钟景之一眼,继而朝着上官博说道:“外公,等南耀退军了,我们邀请岑白公子进入南关军吧。” “不可以!”钟景之不等上官博回答,急忙否决这个提议。岑白是他妹妹,怎能从戎呢? “恩?”上官博抖了抖胡须,抬头疑惑的看向晞臻。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岑白是钟家二丫头,哪能跟他们糙汉子待在一起? 晞臻不理会景之的反对之语,接着解释道:“外公,您先别忙着反对,岑白公子乃我堂堂姬夏男儿,胸襟抱负不输于我等,在国家大事上态度明确,就冲着岑白公子敢在青阳正逢战乱之际亲自前来为景之解毒,我很是钦佩。我们若是提出让岑白公子入军,他未必不会同意。再说了,岑白公子医术非凡,其他医者难以望其项背,若是我方将领不小心再中了南耀毒计,到时无人可医,可如何是好?” 钟景之不自觉提高音量,坚决的反对道:“绝对不行,岑白公子不能入军!”事关钟离妃,他怎么也不能同意。 上官博眼中精光一显,瞬间了然一切。这小子原来是在逗弄景之。上官博略一思索,附和着晞臻的建议,“恩,岑白小子确实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武功谋略,才貌品相,医学心智在你们这一辈中都是遥遥领先,若是我南关能得岑白小子,无异于如虎添翼。哈哈哈,老夫……” “不行,岑白不能入军,这件事我绝不同意。”钟景之不等山官博说完,急忙打断。 他们一个是他的长辈,一个是他的知己,还从未见到景之如此急言令色的一幕。两人不由得诧异的看向钟景之。 上官博并未怪罪钟景之犯言之上,状做疑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可以?” 晞臻勾起一个清风霁月般笑容,看来是兄妹相认了。不过片刻,他抿起唇角,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并未被帐内两人发现。若是以后…… 钟景之看向晞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看了看上官博,见二人状态悠闲,显然方才的言语未当真。 “也是,你们都见到岑白好几天了,如今我能知道的事想必你们早已知道了。是吧,上官爷爷?”钟景之想明白后,语气缓和道。 上官博轻咳一声,回避着景之的目光,状做不解的问:“哦?我们知道什么?” 钟景之轻手拿起晞臻面前斟好的茶,轻抿一口,又用茶盖拨弄着茶杯里的茶叶,问道:“晞臻,你早就查到岑白是我妹妹了吧?昨天故意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是想瞒住这个消息吗?”钟景之想起昨日晞臻的怪异之处,却想不通他的好友为什么要瞒住阿离就是岑白的事? 第六十三章 青阳之危(2) “对,我们知道的就比你早几天而已。”虽然是他亲自实践的,可也算是知晓了事实。想起他怀里还揣着那块岑白在温泉边遗落的血玉,晞臻缓缓弯了嘴角。 “所以上官爷爷和你一个鼻孔通气故意看我笑话?”钟景之目光不善的看向晞臻,语气冷然道。 “唉!”晞臻轻轻叹了口气,轻蹙额头,开口解释道:“景之,我和外公瞒着你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你想啊,若是你自己去见岑白却突然发现她竟然是你的同胞妹妹,肯定会既高兴又惊讶吧!” 景之今日过得可是大惊大喜,若非他亲自看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岑白公子就是阿离,就算晞臻告诉他,恐怕他也不会全然相信吧! “也是。”想到今日见到了五年没见的妹妹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景之勾起唇角。 就这样?晞臻挑眉。以前他和外公也曾逗弄过他,可哪次不被他回敬,怎的这次他就不计较了?看来小丫头的面子确实大。 “好了,我都看了半天了,也没发现什么。我军布防严密,四个城门均有重兵把守,似无不妥之处。你怎么还要研讨军防之事?”上官博不解的问道。 上官博非常努力的思忖着近来发生的事,除了军中出现南耀奸细一事,并无不妥,何况青阳的兵力部署,城防之密只有他们三人知晓,这张图他还是日日随身携带,木杰也不可能知晓这等严密之事?为何还要调动? “外公,你看这儿。”晞臻修长的食指指向图中一点。 “这不是东城门吗?”上官博横眉一挑,回道。 晞臻浅笑颔首。 第六十四章 青阳之危(3) “你个臭小子……”上官博顿时如火山一般即将喷发。 钟景之赶忙拦着上官博的话,插进话来:“今夜南耀会突袭青阳。” “啊?”上官博一惊,眸如铜铃,霎时将要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 “景之,你说今夜会有一战?”上官博急忙问道。 “恩。上官爷爷您想啊,慕凛夜能从南耀白骨累累铸就的皇权中倾轧出来必是有了不得的本事。昨日南耀援军已到,慕凛夜必定知道我军驻地之事实为诱敌,可他竟然还能派遣三万轻骑偷袭我军为的是什么?”景之接着先前的话题解释着。 上官博眼眸略低,不过片刻,他横眉一竖,盛怒道:“他南耀还真是死心不改,想要故作势弱趁着我军战捷松懈之际攻取青阳。哼,真是痴心妄想!”真当我姬夏无人了吗,使此毒计不惜以三万己军将士之魂谋夺青阳。想要青阳,除非踏过他的尸首。 “慕凛夜不愧是南耀二皇子,竟生生用三万将士之魂做引,还未称帝便有如此狠心,看来这南耀皇位要落于他手了。”景之心中一寒,这样狠心狠情的人真适合生长在南耀皇室。真是可惜了那忠君为国的三万铁魂。 “南耀皇室里活下来的皇子能有几个不狠的。”晞臻冷笑道,言语间颇为不齿。“南耀皇子皇女都是皇位的牺牲品,上一代十九位皇子皇女,上至而立之年,下至幼齿之童,能活下来的也就一个皇帝罢了。” 上官博心中暗叹,历来皇权至上,为保皇室荣耀,哪个皇室不讲究绵延子嗣,可真正活下来的孩子能有几个。不过,幸好他女儿嫁的是姬夏皇帝,否则哪有他这么聪颖慧杰的外孙? “当今五国并立,唯有南耀一国太祖立有遗训,后世子孙只有登基为帝者可活,真是灭绝人寰!南耀想让为帝者弃心弃情,一心只为南耀皇权,真是愚不可及!”景之气愤的说道。他紧握双拳,手背暴起青筋,眸光一片狠色,若是只有覆灭南耀才能让霓裳安然无虞,那他终其一生也要她活着,即使让她恨他。 晞臻凤眸掠过景之面容,恰巧捕捉到景之狠厉的目光,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那个木杰怎么样了?”上官博朝着晞臻问道。 “我让墨色压着回临安了。木家是南耀慕氏的家臣,自然忠心无二,墨色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能让他开口,只能当个人质使使了。”晞臻淡淡回道。不过,人质也有人质的用处,慕氏虽对待子嗣残忍,却有着自己的一套笼络群臣的办法,否则南耀也不会安逸这么久了,慕凛夜若想赢得木家的支持,木杰,他是一定会救的。 “若是南耀今夜袭城,那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景之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秋风呼啸着,吹动着帘幕噗啦噗啦的响。朗日西斜,高悬于天。 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六十五章 青阳之危(4) 花容之客,一道极其小巧的白色身影倏地一下如闪电般划过。 钟离妃正在静静沉思,时而额头轻蹙,时而峨眉颦颦,时而轻咬下唇。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思忖着几日来发生的事,却没有丝毫头绪。 知道主子有事,连往日活泼爱闹的修容白果也安安静静的在前院打理楼中事宜,不敢轻易打扰钟离妃。他们可是有先见之明,主子思考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打扰,要靠自己的本是解决问题。 上一次就是白果无意间喊嚷了一声,不料生生打断了钟离妃的思路,钟离妃一怒之下将白果罚至九层寒狱中的第五层寒狱,那可是白果至今为止待过最可怕的地方。那一次,白果可是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想到这,白果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不过也是他资质愚钝,主子和风藤公子虽是设立九层寒狱的人,可两人真是妖孽级别的人物,从第一层闯过第九层两人不过用了半天时间,可他在第五层就待了两日才爬出来。不过修容至今才闯过第四层,比他还差了一层。白果心中得意,朝修容暗暗挑了挑眉。不过,女人嘛,不需要太强,以后有他呢。 咦?是他眼花了吗?刚才的白点是什么?白果揉了揉眼,环顾四周,也并未发现什么。 蹭--一团雪白落在醉君亭的亭檐上,银雪两只后爪攀附着檐壁,冒出一个头来,它那碧绿清透圆润的双眸紧盯着亭内端坐着沉思的清丽女子。半晌,银雪似是不满意她的态度,喵喵的叫了两声。 钟离妃早就知晓银雪回来了。早在前日银雪随着钟离妃进城后就不知所踪,估计是绕着青阳转了个遍。今日可是玩够了回来了,钟离妃缓缓勾起唇角,抬眼望去,看到了亭檐上露出的小脑袋,语气浅浅道:“玩够了?” 银雪喵了一声,状做回应钟离妃之言。 “雪儿,下来。” 银雪似离弦之箭眨眼间就来到亭内石桌上,它水润的圆眼一瞬不瞬盯着钟离妃,状做得意。银雪伸出脑袋,蹭了蹭钟离妃的柔荑。 “呵呵,还会卖萌。”钟离妃笑道。她给银雪顺了顺毛,银雪舒服的眯起眸子,一副享受姿态。 “你是猫吗?”钟离妃笑问道。这么小一团,识人意,懂人语,能解毒,还会飞檐走壁。有这样的猫吗?还是说这个世界的猫就是这样?钟离妃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真是魔怔了,竟然问起这句话,银雪又不会说话。 “我看你这几日过得倒是不错啊,哪有信笺里说的那样?”一个清贵无双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内院,清瘦身姿,风流无双。他眯着一双桃花眸,眸光含笑,似是一轮皎洁的弯。风藤手执一柄折扇,对着钟离妃调笑道。 钟离妃赫然一惊,不敢置信道:“风藤?” “哈哈!不是本公子是谁?”风藤施施然向亭中漫步,一派风流之态。 亭中正在享受钟离妃抚摸的银雪也是一惊,突的打开眼眸,不解的看向风藤,又冲着钟离妃叫了一声。 风藤公子?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传信说在南耀无暇脱身吗?白果不敢置信的揉揉双眼。 钟离妃起身相迎,欣喜之态溢于言表,“风藤,你不是在南光吗?怎么赶得回来?” “唉,我怕我要是再不回来就收到你丧身青阳的消息了。”风藤一把打开水墨折扇,走上前来,一掀衣摆落座,矜贵的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啧啧舌,“花茶?什么品位?”风藤放下茶杯,撇撇嘴,嫌弃道。 “这杯茶是银雪的。”钟离妃轻声答道。 “银雪?谁是银雪?”风藤看向四周围绕亭间的秋菊,不解的问着。他不过离开月余,这丫头是又收了新人了吗?银雪,不错的名字,听着就像个清丽佳人,可以认识一下。 噗嗤一声,钟离妃抱起银雪,忍不住娇笑道:“那,这就是我们的新伙伴,雪儿。”钟离妃引荐着。 风藤听言,上一刻还风流清隽的俊脸顿时如打翻了五色瓶,变化多彩。风藤微眯起那双倾城的狐狸眸,眼神寒光四溢的斜瞥着钟离妃,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银雪痴痴的看着风藤,它挣扎着从钟离妃怀中跃起,立在风藤面前。 “你说的银雪就是这小包子?”风藤瞥了眼面前的这只猫,再次确认道。 “对,就是这只小馒头。”钟离妃缓缓坐下,答道。 “哼,我倒是忘了,你给小包子之类起名都是以‘银’字开头的。”风藤咬牙切齿的看着银雪,不满道。 “还想着这杯茶呢?放心吧,在你喝之前没人动过。”钟离妃端起刚才风藤喝过的那杯茶,轻飘飘的说道。 “臭丫头,不早说。枉我为了你赶了五天的路,跑死了三匹马。”风藤怒气稍减,依旧不满道。 “修容,为我们风流英俊,俊俏无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风藤公子沏一壶极品清菊韵。”钟离妃拔高声音,对着前厅正在整理文书的修容传音道。 “这还差不多。”风藤暗暗打劫了钟离妃的传音,嘟囔道。他细细打量着石桌上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包子,拿着折扇戳了小包子一下,疑问道:“这是猫?” “姑且就当是猫吧。”钟离妃也不晓得银雪究竟是什么品种,不过看风藤的语气,他似乎也不太确定。 “怎么这么小?它除了会花痴的看着本公子还会干什么?”风藤询问着,抬眼看向钟离妃。要是没什么本事,这丫头怎么会收在身边。 “我家银雪会的可多了。会听曲儿,会解毒,会干活,会卖萌。今天我倒是发现,它还会看俊俏小生。”钟离妃毫不吝啬夸奖道。 “哦?”风藤替银雪捋捋毛,轻笑道:“用处不少啊!那就留着吧!”最后一条说的是他吗?他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猫?该好好查查。 银雪翻过身,露出雪白的肚皮,下巴高高扬起。 不过片刻,修容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盛着一个精致的白玉茶壶和两只同套的茶盏。为风藤和钟离妃斟好茶,修容就下去了。 “秋高气爽,景色宜人,浅饮菊茶,甚好,甚好。”风藤慢慢品着清菊韵,夸赞道。 “说吧,该喝的也喝了。你这么匆忙赶过来究竟是什么事?可别说是因为我受伤了。”在他心里,她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怎么会只因的受了箭伤就放下南光要事来到青阳。 “你受的伤怎么样了?”风藤不答反问道,语气稍微凝重了些。 钟离妃见风藤收起玩笑之色,他一副认真之态,让她认识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正色道:“好的七七八八了。”她箭伤不治而愈的事事关重大,不是她不信任风藤,而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 “那你哥哥钟景之呢?”风藤接着问道。 钟离妃沉下眼帘,清理的明眸中沉色一片,“余毒未清,箭伤未愈,不可动用内力。” 风藤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他紧抿这唇瓣,半晌,吐露出一句,“今夜有大麻烦了。” 第六十六章 青阳之危(5) “什么!你说慕凛夜暗中调遣了十万重兵开拔凌阳?”钟离妃霍然一惊,语气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是真的,我在南光得到消息就急急赶来了,路上还遇到好几拨刺杀,差点儿就魂归天外了。”风藤轻佻的说着,好像这么大的事情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 不过幸好是他亲自去南耀都城办事,否则就算是钟离妃去了,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毕竟小丫头的血脉之力还未开启。这一次就当做一个教训,来日他自然可以还回去。 唉,时机未到,族长不允许他张扬行事,还真是处处受到掣肘。风藤不甘的想到。 “不行!”钟离妃冷声道。她霍然起身,步履匆忙的朝外走去。 “你去哪儿?这么着急?”风藤见钟离妃起身离开,赶忙问道。 “南城门!”钟离妃回道。 风藤急忙前去挡住钟离妃离开的身影,语气坚定的不容置喙,“你不能去。” “我不能去?”钟离妃反问道,她清丽的明眸幽幽的闪现一丝危险的光芒,随即沉声道:“哥哥余毒未清,不能动武,却毅然决然的维护着青阳的关卡,保护着青阳数十万手无寸铁的子民。你告诉我,我不能去,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南关第二座重城凌阳没入敌首而无动于衷?让我安逸的待在这座由我姬夏十万将士护住的城池里什么都不做吗?” 风藤被钟离妃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憷,他语音不由得低了几分,但坚持依旧,“对,你不能去。就算你告诉钟景之这个消息也于事无补。”南耀很早之前就计划了这条攻城之计,可谓天衣无缝,除了出了他这个漏洞。 “慕凛夜已经计划很久了,他想借着谋取南关之事安坐东宫之位。这次我为将这条消息带出来,折损了我们将近一半的暗桩。可是还是晚了,估计这会儿凌阳已被木恒带领的大军围困了。”风藤敛下眼睫,吐出的话确是让钟离妃的心凉了又凉。 风藤稍稍一顿,接着道:“凌阳失守是十有八九了。” 钟离妃紧拧着的眉,目光如霜凝一般。南耀有本事让风藤差点回不来,就不会让凌阳的求救兵冲出包围圈。 “所以你赶回来是有了对策。”钟离妃听着他淡淡的话语,现在反而镇定了下来。若是凌阳注定要失陷,风藤还会费尽心力回来吗? 钟离妃知道风藤急急赶路必是有了良计,她径自回来刚才的位置上坐好,细细品尝着青菊韵,一副享受姿态。 风藤挑眉,看着钟离妃悠然自得的心态,暗忖道:怪不得父亲常说,宁可得罪小人也莫要得罪女子,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怒气冲冲,下一秒就安然饮茶。 风藤走上前来,落座,对着钟离妃说道:“小丫头,我想到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钟离妃问道。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到时候,我们把慕凛夜抓起来凌阳之危不就解了。”风藤得意的说道,连眉眼霎时都飞舞起来。 “擒贼先擒王?你想抓慕凛夜?怎么抓?在千军万马护卫南耀主帅的战场上独逞一人之勇吗?你怎么穿过层层阻碍……”钟离妃不赞同的反驳道,可是话只说了一半就堪堪住了口。 擒贼先擒王,或许不失为一条妙计。 钟离妃连忙带着风藤赶往书房,二人细细研究起南关的地形图来。 …… 丑时一刻,白源城。 巍峨凛凛的城门上,慕霓裳体态婀娜,宫裳袅袅,翩然而立。秋风呼啸而过,卷起她的锦华彩缎,一头乌黑的青丝绾成一个坠月髻,只着一根九尾金翅凰步摇点缀。青丝飞舞,翩翩而起。 慕霓裳紧致的面容一片肃色,连平日嫣红的朱唇都失了几分血色。她静静地望向北方,峨眉轻蹙,似忧似愁。 “脸色这么差还不在屋里歇着?”慕凛夜清冷而不失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惹得慕霓莞尔一笑。 “皇兄,这个时候霓裳怎么休息的下?”霓裳柔声回笑道。 慕凛夜走近,将手中的上品貂皮大氅覆在慕霓裳肩上,细致的为她系好肩带,眸光暗含忧色,轻声斥责道:“霓裳,你身体娇弱,要时时在意。这次来城门也知道带个婢女,叫皇兄如何放心的下?” “皇兄,霓裳除了不能用武以外并无不妥。你皇妹的身体好得很,你日日为南耀国运操劳本就辛苦异常,不用时时挂心我的身体。”霓裳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笑答道。 那日的事似乎成了他的心结,自从她失了武功之后,慕凛夜派在她身边的暗卫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平时更是时时牵挂着她的安危,每日都要询问她的行踪,以防不测。毕竟在南耀皇室这个残酷凶险的虎狼之地,需要时时提防他人的暗害。 她是失了武功,可不是失了脑子。不然哪来今日的倾言公主。 “皇兄知道了。”慕凛夜收起锋利的爪子,温顺的附和着。 慕霓裳玉指指向东南方,淡淡询问着:“皇兄,你说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那里怎么样霓裳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怎么反过来问皇兄?”慕凛夜眸光看向霓裳所指的方向,他的目光如一团云雾,让人看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两人静立着,久久不语,同时看着关外这片他们志在必得的土地。 “皇兄,你暗中命木恒率领十万重兵密取凌阳,可谓用人奇险,你就不怕木恒投鼠忌器为了木杰投军姬夏吗?”霓裳颦着眉,扭头问道。 木家虽是南耀皇室的家臣,可这是,木家上一代两位将军位极人臣,不到暮年,战死沙场。连带着两位夫人,皆皆殉情。如今木家除了尚在人世的老太爷,就只剩下木恒木杰这一对堂兄弟支撑着木家。 二十年前,木杰早在幼齿之岁便被暗中派遣至姬夏,南耀助他位及将军,实则暗中款曲,以谋姬夏。可如今,木杰计败被伏,难不保姬夏利用木杰要挟木恒,毕竟木杰可是木家二房独根。 “不会,就算姬夏用木杰作挟,也不会在今日。”慕凛夜笃定的说道。 “木杰被伏,实在意料之外,可这也并不影响大局。我意在凌阳,而非青阳,知道这消息的人不做五指之数。就连木恒带的十万兵马也是暗中走的密路,姬夏绝不可能提前知晓。”慕凛夜目光凌厉的望向东北,透过辽辽山河,似是看到凌阳已被南耀收在囊中。 片刻,慕凛夜回眸展颜,说道:“霓裳,难道你忘记木家家训是什么了?” “木家家训:木家后世子弟当永生永世拥戴南耀慕氏一族。”慕霓裳回应着,暗暗将心思压下。既然哥哥算无遗策,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钟景之,我们这段孽缘是该结束了。你护姬夏,我谋姬夏,此生,我们注定为敌。慕霓裳念起他,丝丝痛意涌入心口,似是要将她淹没在这座巍峨耸立的城门上。 “霓裳,可是不舒服,怎么脸色又白了几分?”慕凛夜看到慕霓裳苍白的面色,担忧的问道。 “皇兄,霓裳只是有些冷了。”慕霓裳淡淡一笑。 慕凛夜训斥着,赶紧带着霓裳下了城楼。 第六十七章 青阳之危(5) 从亥时起,钟离妃和风藤细细商讨出了一个对策。随即一道道密令就从花容之客传了出去。而当时钟离妃和风藤就出了城,不知所踪。 暮秋之色,一派萧条衰败之景。 秋阳似骄已衰败,暮色西去不回头。 夕阳残色,天色渐沉。青阳城兵甲调动频繁,让人摸不到头脑,直觉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城守午时就张出大榜,都令城中百姓早早归家,不可留外,关闭门扉,做好警戒。 城中百姓皆面面相觑,摇头不语,城中愈来愈紧张严肃的气氛昭示着这场大战即将来临。百姓们都按照榜中所言,安分守己,以求不为南关军添麻烦。 青阳在二十年前还只是一个破落的村户,当时朝廷骄奢淫逸,克徭重税,而边界之所更是不能幸免,百姓皆受其苦,还要时时忍受南耀的侵犯,苦不堪言,一片怨声载道。 后来姬家推翻了不得民心的前朝,建立姬夏,也为他们这些边关之地的界民建立城池,他们才算有了一个安定的家,青阳也一跃成为南关第一座重城。 姬夏对青阳的治理颇为用心,不仅免除青阳城民的徭税,还在为青阳百姓安排生计,并建立一所书院,以供寒门子弟学文识字。若说谁最拥护姬夏皇室,莫不出青阳百姓了。 “报!东城门布军四万,四城门布军五千,南城门布军两万,北城门布军两万皆以整饬完毕。”传令兵将四个城门兵力调防情况报与上官博。 上官博望着窗外暗沉的暮色,眉心狠狠一跳,沉声道:“南耀真的不会从四城门破门而入吗?” “不会。”晞臻笃定的说道。 钟景之也是一脸肃色,沉稳的坐在上官博左下首。 “西城门紧邻着青鸣峰,城门外是一个约三丈之宽的夹道,空间太小,不利于排兵布阵。” “或许南耀就会利用这一点,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上官博辩驳到。 “青鸣峰……我自来到青阳的那一日便布下暗探,到此时那边也没有消息说明南耀意不在此。”晞臻垂下眼睑,回声道。 他若是慕凛夜,他就会凭借青鸣峰攻城,毕竟占据高地利于攻势。可是慕凛夜却没有这样做,那他在想什么?晞臻皱着眉,思虑着。 “晞臻?晞臻?”景之唤道。 “恩?”晞臻扭头疑问道 “你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声都不应。”景之问道。 “我在想若是慕凛夜想要攻下青阳,他该用何计策?”晞臻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若想夺取青阳,难道利用青鸣峰不是最便宜最可行的吗?” 上官博捋了捋他那不在暗黑的胡须,“也许,慕凛夜是想接着兵力悬殊压制我们一头?” “南耀虽比我们多出一倍兵力,可是青阳易守难攻,慕凛夜会在我方援军将到之际以耗损兵力这么愚蠢的办法攻取青阳吗?”景之不赞同的说道。这是行兵的下下之策,慕凛夜有这么笨吗? “当初是你们两说南耀会今夜攻城,现在又说攻城是下下之策,唉,那慕凛夜到底是攻还是不攻啊,老夫都快被你们给绕晕了。既然他不蠢,就不会再这时候攻城。那我们这番折腾做什么?”上官博忿忿说道。 他是老了,完全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这次事了,他也该解甲归田了。上官博一会儿看看晞臻,一会儿又瞥着钟景之,欣慰的笑了笑。 钟景之剑眉越皱越紧,须臾,他霍然起身,走到屋内西侧设立南关地图的檀木架子前方,细细看了起来。 晞臻紧抿着唇,凤眸似海一般深邃,目光紧随着钟景之也落在南关边境的地图上。 片刻,两人同时道:“凌阳!” 晞臻身姿似风一般倏地站到了钟景之身旁,暗沉的目光紧盯着架子上的羊皮地图。 “去查一下凌阳。”晞臻对着身侧后方,冷声道。 暗中护卫晞臻的暗卫赫然离去,守卫的将士根本看不到其踪影。 皇室子嗣皆有皇室培养的暗卫保护,钟景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他却并未感觉到这个暗卫的气息。 “凌阳?你们说慕凛夜其实意在凌阳。怎么会?”上官博惊讶大声道,“那……” 咚!咚!咚!咚咚擂鼓声响突兀的打破了这静谧的夜晚。三人皆是一惊,面色沉重。该来的还是来了。 “报!南耀五万兵马突袭南城门。” “报!南耀十万兵马突袭东城门。” 不等三人外出,哨兵将当下情形禀报上来。 “元帅,景之愿带兵守东城门。望元帅恩准。”钟景之单腿跪地,双手抱拳请求道。 “传本帅号令,命少将军钟景之坚守大营,负责剩余一万五千将士的调配。”上官博将令旗郑重放在主位上,抱起头盔,起身向下走来扶起钟景之,沉声道:“少将军,军令如山。” 看着上官博坚定不移的目光,钟景之的心里狠狠一颤,“元帅?” 不等钟景之开口,上官博毅然大步迈出。 晞臻静静看着,待上官博出去了,拍了拍钟景之清瘦的肩膀,“景之,你莫要辜负外公的这番心意。” “上官爷爷的心思我自然知晓,可我堂堂姬夏男儿,国难当头,你让我像女儿般躲在在穹顶之下吗?”景之很皱着眉头,反问道。他是余毒未清,可他不是伤了脑袋。 “那你可清楚你若是贸然动武会武功全废,筋脉尽毁,余生再也提不起剑?就连你的同胞妹妹钟离妃冒着九死一生得来的灵药也不能压制余毒反噬?”晞臻淡淡问道。 钟景之脸色一白,唇角颤了颤,他目光复杂的看向晞臻,无声。 晞臻走到主位旁拿起令旗交付在钟景之手中,“青阳有我!” 钟景之紧紧握着手中的令旗,手背泛起青筋,目送晞臻离开。 晞臻,上官爷爷,你们都要活着。 “千夜何在?”钟景之收敛好外放的情绪,问道。 千夜似鬼魅一般飘落在大厅,“有事?”千夜冷声问道。 “千夜,你家主子可有说过什么?”景之问道。 阿离自保应当没问题,中午见时,他就感觉到阿离周围有好几道隐晦的气息,看来是老谷主安排保护阿离的高手。 “主子让我保护你。”他虽是杀手出身,杀人的本事出色,护卫人的本事同样出色。 “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请说。” “青阳式微,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能代我保护晞臻公子吗?你放心,城主府周围有层层将士护卫,我的安危不成问题,元帅已将帅令交付与我,今夜,我便是这发号施令之人,他们更会护卫我的安全。” 晞臻将他的暗卫派了出去,他身边就没有能保护他的人。晞臻是皇五子,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第六十八章 青阳之危(7) 上官博和晞臻带兵守城后,景之便撤至青阳城主府。 城主府是青阳内极为重要的一地,毕竟一应机要文册都在府内。城门防守之事有着上官博和晞臻,城内--景之定要牢牢看守,不容有失。 景之安静沉稳的坐在中厅之上,端的是淡淡无风,素静安然。这个大本营如今只留他看守了。只是,他紧紧握住的双拳却出卖了此时此刻他内心的不平静,焦急如波浪,滚滚似黄沙。 杀! 杀! 从亥时起,城门口的厮杀声一波高过一波,他立在城主府内,听着这战争的擂鼓声,咚咚!似是要敲至景之的心头。景之剑眉皱起,一脸脸色凝重,黑漆的双眸深邃似海,浪涛阵阵。无力感袭至景之的四肢百骸,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提剑上马来保护他的亲人他的朋友? 不能再等了,不管凌阳究竟如何,阿离必须离开。景之当即派遣自己的亲卫队赶至花容之客护送钟离妃离开。 蹭的一下,一支离弦之箭夹杂雷霆之势朝钟景之飞射而来,顷刻就到了钟景之眼前。 钟景之眸光寒色深深,乍时凝聚起千万道寒气,冷冷睨着这只将要吞噬了他性命的箭矢。 不过,在这支箭堪堪射入钟景之心窝之际,钟景之微微侧身,霎时避过了这只寒光幽幽的冷箭。倘若是昨日他刚醒,以这只箭的凌厉之气,他不死也要重伤。可他不是昨日的钟景之,无力的躺在床上任人鱼肉,他更不是那个被部下暗害的钟景之,任由对方施以毒计又一无所知。 霎时,无数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包围了整个大厅,钟景之赫然就在这个包围圈内。他回过身,缓缓站起,瞧向四周,却毫无急色。 “各位,钟景之在此恭候多时。”钟景之依旧稳稳坐在厅内,他浅浅勾起唇角,那淡然的语气仿佛是在同相交多年的老友打招呼。 越是紧急时刻,钟景之反而越不着急,身陷囹圄,仍然淡然谈笑。 “不好,中计了。”黑衣人头领惊呼一声,连忙撤离。 “想走?问过我了吗?”钟景之回应着,淡淡的疑问声中充斥着不容忽视的霸气。 顷刻,一对约似十数人的青胄将士突兀的出现在厅外的院墙之上。 “是青衣卫,分头走!”黑衣头领大骇道,俨然是被刚刚出现的青衣卫吓破魂胆。 吓,青衣卫可是两年来异军突起,整支队伍不过千余人,可一人却顶百人。暗杀,行刺,埋伏,突围,攻伐,守卫等等一些手段是青衣卫必学精学之术。青衣卫不是都在守城?怎么城主府也有?这下糟了。 黑衣人纷纷寻找青衣卫围困的缺口,试图突破重围。 一时间,刀光剑影,行影匆匆,不多时,前来刺杀的黑衣人已倒下了大半。 钟景之微眯着眸子,似是不太满意眼前的结果。他轻启唇瓣,淡淡嗓音掠过:“布三合杀伐阵!” 青衣卫顿时成鼎立之势结成三队,将剩余的黑衣人围困在中央,牢牢地把控着黑衣人的弱处,攻杀凌厉,毫不退缩。 须臾,大多数黑衣人都成了青衣卫的刀下亡魂,而结阵之后的青衣卫明显战力涨幅大半,杀得黑衣人更是没有还手之力。 “恩,这三合杀伐阵还不错,以后倒是可以施展延续。”钟景之喃喃道。 而刚刚脱离开的青衣卫的小队长钟薇则是无语的望着黑漆漆的天暮。原来,少将军让他们结阵就是为了检验这只小队近日来练兵的成果,这些黑衣人真是撞在枪口上了。 小队长看着死的不能再死了的黑衣人抽了抽嘴角。 处理完黑衣人,被派去保护钟离妃的钟蔷则是带着一小队青衣卫急匆匆赶回来。 “你说什么?阿离不在?”钟景之紧拧着眉,赫然起身问道。 “是的,属下到了花容之客后,管事说小姐从申时就出去了,再没回来。”钟蔷回答着,言语间夹杂着满满的不安与焦虑。 钟蔷原名苏蔷,善武,乃是钟景之投军之时外公苏暮亲自送给他的护卫,为避免钟府口舌,才改名钟蔷。 钟蔷跟随钟景之五年了,在南关期间多次随钟景之出生入死,衷心至极。他当然知晓少将军在临安唯一牵挂的妹妹。 当时钟蔷知道小姐暗中来了青阳,可是把他吓得不轻,那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怎么来到青阳这处艰险之地游山玩水? “申时就出去了?会去哪里?”景之轻声说道,眉头轻蹙,细细思量着钟离妃可能去的地点。 “小姐不会自行回了临安吧。”钟薇猜测道,走上前来,斜瞥了钟蔷一眼,目光中是满满的嫌弃之色。保护不了小姐,连小姐去哪儿都不知道,哼,废物。 “小姐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嘛,连回临安都不和少将军打声招呼?”钟蔷回声呛道,眸色也是尽显嫌弃。 阿离身为仙医谷谷主的弟子,自保的本事肯定是有的,眼下还是固守青阳吧。 “哼,”钟薇撇撇嘴,咋舌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好意思当青衣卫小队队长,我看你还是抓紧退位让贤吧。” “你杀了你个黑衣人了不起啊,要是我在这我保证比你杀得快。”钟蔷挑着眉,不满的说道。 “好了,”钟景之开口打断道。 只要钟蔷和钟薇在一起,他们可是谁也不服谁,总要挣个高低。 “钟蔷!钟薇!” “属下在!”二人不再回呛,一脸正色抱拳道。 钟景之严肃的喊道,“你们二人分别速代五千步兵前去增援东、南城门。” “是!”钟蔷答道。 “可是,我二人都走了少将军您身边便没有了可用之人啊?”钟薇疑虑道。 “无妨,黑衣人已被你们尽数斩绝,不会再有刺杀了。况且我身边还留有五千兵马,难道我还不能保得下着城主府?”钟景之抬眸看着他二人一眼,将令旗传给他们。 两人颔首,退了下去。 这批黑衣人,是你吗?霓裳? 暮秋之境,萧萧索索,一派枯寂。 暗沉的夜,黑漆如鸦。 第六十九章 解围凌阳(1) 夜,深沉似海,如同这纷纭诡谲的南关时局。 月亮被吓怕了,早就偷偷隐藏起来,连带着漫天星辰藏在重重云雾之内,半丝光亮也无。 战事起,万物苍凉。寒风冽,千钧一发。 晞臻身披白色软甲立于东城门上,手执一柄锋利的宝剑,时不时斩断敌方攻入的箭镞。这柄剑是他的师傅鹤鸣真人所赠,今夜,就要用南耀侵略者的鲜血为它开封。 天下,哪有不染血的剑? 对南耀仁慈就是对己方残忍。 城门下方擂鼓声阵阵作响,不断的发出攻城的信息。南耀兵蜂拥而至,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波又一波。他们竭尽所能攻城伐地,一座座云梯接架而起,然后又被南关军毁灭,无数的山石从南耀敌方的投石车毫不留情的投掷而来,在暗黑的天幕中留下一撇撇残忍的弧度;数不清的弩箭、弓箭密密麻麻的朝着城内射来…… 南关军都是铮铮铁汉子,他们不会退缩。 他们披荆斩棘的用刀剑挥挡着飞射而来的箭矢,可是这蕴含着千斤之力的弩箭却没能给南关军一个思考的机会,几乎发出的顷刻就洞穿了将士们的血肉之躯,带起鲜血阵阵。他们用力的击杀者漏缝里的攻城者,一剑,一刀,费力的厮杀着…… 他们还不能倒下,他们还没有打胜仗,他们还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和他们的亲人团聚,他们怎么能倒下? 四个时辰了,东城门的弓箭都快用完了,但是他们还有手里的刀,刀用卷了,他们还有拳头。 奈何,南耀又从白源调来两万兵力,他们的兄弟一个个却倒下了。 “兄弟们,绝对不让南耀蛮子攻入青阳,杀啊!” 南耀,又开始攻城了。 “公子,帮我告诉……娘亲……我没给他丢脸。” “晞臻……公子,可以把我的骨灰带回临安吗?” “公子……我家虎子最喜欢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了,我……是不是也成英雄了?” “公子小心……” …… 晞臻左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南关将士们一个又一个倒下,他可以救下一个,两个……可对于今夜的南关军他却无能无力。为保青阳无恙,为护他们身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他们不能后退一步,他们可以做的就是筑起一道血肉城墙来守护他们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 晞臻凤眸猩红如血,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宝剑,他明白,历史的更迭何时不是鲜血铸就?可是,他痛心,姬夏多少好男儿要丧身在这殷殷城墙之上。 “杀啊!” “杀啊!” 东城门蓦地降临了一支青甲军。 城墙的将士们怔怔的看着恍如天神降临的青胄甲兵,眉宇间皆是狂喜之色,他们仿佛被重塑身躯,顿时又有了无穷的力气。 能够多杀几个南耀蛮子,他们也是赚了。 “兄弟们,青衣卫来了,我们杀啊!” 晞臻欣喜的看向这支青衣卫,终于来了!南关军中当之无愧的铁甲之军。 有了青衣卫的加入,南耀军一时间士气大涨,硬是杀得南耀军频频闪躲,退了下去。局势僵持不下,南耀围困在东城边。 流血漂橹,山野顿哭。 青阳喋血,红染天际。 晞臻紧锁额头,冷厉的看着南耀军队驻守之地,一派凝重之色。他深深吸了口战后充斥着血腥气味的空气,蓦地下了城楼。 南城的形势也比东城好不到哪儿去,城门上数不尽的尸体赫然立于其上,呜呜暮风似是想要吹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却怎么也吹不尽鲜血的气息。 “元帅,元帅,是青衣卫,青衣卫来了。” 上官博挥手斩下敌方士兵的头颅,立起身,望向青衣卫涌现的方向,瞬时间,从城门大洞涌入的南耀军被屠杀殆尽,由百人组成的青衣卫中队奋起打开城门,杀了出去。 “景之训练两年的青衣卫果然神勇!”上官博慨叹一声,脸上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耸身没入敌方。 不多时,南耀退军了。 晞臻神色凝重的来到东城,眸色甚寒。城门上方一层又一层堆积着满地的尸体,残剑断戬亦是像是漫天蒲公英般铺散开来。 “我军伤亡情况怎么样?”上官博正在处理着战后事宜,见一身血衣的晞臻,蹙眉问道。 “两千四百五十一人没,一万五千八百人伤。”晞臻站定,敛着眉,低沉的答道。 晞臻暗暗撇撇上官博,还好,只是盔甲凌破,未曾受伤。 上官博眉目沉沉,拍了拍晞臻的清隽的肩膀,状作安慰。这个结果算是不错了,幸好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才不至于毫无防备的阻挡南耀,否则,谁也猜不透青阳该是个怎样的结果。 “战争的残酷向来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南耀挑起战事怕是不会轻易作罢,我方援军未到,需要时刻防备南耀的偷袭。” 上官博叹了口气,世事无常,昨日还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转眼间却以魂归天外。 晞臻回过眸,定定的看着上官博,眸光乍寒,那低沉的嗓音给予上官博当头一棒,愣是把上官博惊得倒吸了口凉气,“外公,凌阳,失陷了。” 早前他就派了墨色前去查探凌阳的消息,消息刚刚传来,慕凛夜派遣慕氏家臣木家长子木杰暗中率领十万大军开拔凌阳,墨色到时,凌阳已经失陷了。 上官博惊得退后一步,他皱着眉头,不敢置信的道:“慕凛夜,意在凌阳?” 慕凛夜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凌阳,今夜围困青阳完全只是一个幌子,上官博紧握双拳,忿忿的道:“慕氏子弟,好深的心思。老夫竟被他刷的团团转。” “木杰带兵,想来凌阳的求救消息是无法传出。”晞臻的眸光清冷似月,乍暖乍寒。 “木家三代为将,木承为帅时老夫还曾与之交锋,无奈棋差一招,败于他手,只是后来……”上官博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场败仗,暗暗唏嘘不已,只是那个人已被南耀皇权更迭吞噬。他声音一低,“木杰有着木承那样有勇有谋的父亲也会有几分真本事吧。只是,凌阳该如何解救。” 晞臻望着发白的天际,眸光忽明忽灭,“凌阳,还要等……” 晞臻话音未落,就别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断。 “快看,好大一只鸟!” 第七十章 解围凌阳(2) 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断的晞臻的话语。 好大一只鸟?晞臻和上官博同时不解的向天空中望去。 光色未明,一片黑漆。 晞臻楞了一下,惊愕的看着空中两只黑漆漆的大鸟似一道闪电眨眼间掠过东城门,呼啸而过。 上官博惊呼出声:“这是鸟儿?什么鸟儿啊?老夫花甲之岁还未见过如此奇怪的鸟儿?” “不像是鸟儿,倒像是人穿了特殊的衣服?”晞臻径自想了想,疑惑道。 “人?穿着翅膀?”上官博更是不懂了。 “走,上城门看看。”晞臻当机立断,足尖点地,飞上城门,留下一道血色光华。 “上城门干什么?难道会有人杀入敌方解了凌阳之危吗?”上官博疑惑的自言自语道,不过他脚下未停,紧随着晞臻上了城门。 等到两人上了城门,“两只鸟儿”完全与黑漆的天幕融为一体,以极快的速度飞翔南耀军队集结之地。 上官博眯着眼望着“两只大鸟”穿越发白的天际,堪堪落向南耀一方。 “这究竟是什么?晞臻,你可识得此物?”上官博不解的询问着,希望能从自己早就获得鹤鸣山传承的外孙口中听到他所希冀的答案。 晞臻一身白铠早就沾染了敌人的气息,脸上覆着的羊皮面具也在战争中染血。他不舒服的皱皱眉,极为耐心的回答着上官博的疑问:“传闻,一年前在临安渐有根基千羽之琉推陈出新,每逢单月十五便开启一场拍卖会,由千羽之琉的管事主持,拍卖会上各式各样的珍品古玩,千金药散,珍馐美酒,文遗典藏,传世武学,奇闻异物等皆有涉猎,每件物品由千羽之琉拍卖,价高者得。千羽之琉首次开启拍卖会引得临安皇室贵胄,宗亲大臣,世家巨贾皆登临参与,造势极大,一时间,千羽之琉便成为临安的一大亮点。” 上官博思索着关于千羽之琉的消息,那时他身在南关也暗暗关注的临安的动向,依稀记得貌似是有关于千羽之琉的消息传来,一个新奇铺面罢了,他当时只是一笑了之,并未深思。 “千羽之琉老夫倒是也听说过,不过这和千羽之琉有什么关系?”上官博极为费解,不懂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拍卖会之初,一大奇物曾在皇亲贵胄的圈子里引起极大的反应,而那件奇物最后以十万两白银的价格被七弟拍得,七弟还因为此事被良妃娘娘狠狠训诫了一顿。”晞臻想到自小亲近自己的七弟,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次来青阳没告诉他,估计回去后又该缠着他说他见友忘弟了。 “奇物?何物竟让小棋子不惜重金也要得到?”上官博的胃口被晞臻十足十的吊起,他是对此颇为好奇。不过依着小棋子那好收集奇物的性子,若不是真正的奇物,这千羽之琉大概早就不存在了吧。 也只有外公才敢这样称呼七弟。 “据说是叫做‘滑翔衣’,穿上它,站在高处,顺着风势,能够飞掠而下,不受损伤。”晞臻淡淡叙述着当时他在鹤鸣山上得到的消息,语气中未带一丝质疑,全然相信他从未听过见过的奇物有这样的作用。 “滑翔衣?有证可查吗?”上官博疑虑深深,不过片刻他话音一转,挑眉道:“估计小棋子还没试过就被良妃给禁用了吧。”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良妃该是好好护着的。 “良妃娘娘自是不会放任七弟亲自去试,连宫内侍卫都不允许。她估计是拍七弟的心玩野了,就收不回来了。”更是怕有人借此机会除去七弟吧。 晞臻暗忖,十三年前,他遭遇大祸,不禁骇的她母妃求助外公将他送去鹤鸣山,更是惊住了宫内一众嫔妃。良妃管束严厉,对小七要求极为严格,也是怕小七步落他的后尘。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可以得到贵人相助。 “不过,虽然小七没能试得了滑翔衣的用处,可外公如今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晞臻目光定定的看着上官博,反问道。 “啊?”上官博惊愕不已,情急之下竟然薅掉了自己几根花白的胡须,不过他的内心早就被刚得知的消息给惊住了,忘记了疼痛。上官博急忙扭头看向渐渐发白的天际,却不见“两只大鸟”,只见远处一片火光冲天。 “那是南耀退军之地。”晞臻笃定的说道。他望着远处的火光,缓缓伸出修长还染着血迹的右手,对着燎燎火光,紧握成拳。 鹿死谁手,尤为可知? “南耀被袭了?哈哈哈……老天真是有眼,这是哪位英雄好汉做的事,来日老夫定当设宴款待。”上官博顿时感觉惊喜连连,开心大笑道。 “刚才只飞过去‘两只大鸟’是吗?”上官博朝身后立着的副将询问道。 “末将的确只见到两只。” “‘两只鸟’,说明只有两个人,可这两个人冲入南耀的千军万马中,这不是送死吗?”上官博眉头一皱,痛心的说道:“这两位英雄好汉也太着急了吧?万一回不来可怎么办?” “不,他们定能回来。”晞臻的凤眸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 “但愿吧。”上官博当然希望他们的英雄好汉能回归,只是如今这形势,他却不敢言词确确。 “擒贼先擒王,只要他们抓住慕凛夜,不知他们能或者回来,来凌阳之危亦可解除。” “擒贼先擒王,这慕凛夜是那么好抓的?”上官博撇撇嘴,摇了摇头。南耀军主帅,却不说他在不在后方,就当他在,这也不好突围啊。 “若是我们从旁协助是不是就会好抓些了?”晞臻淡淡询问着。他们既然敢做,不说胜券在握,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也好,如若不成,也该我们给南耀来此突袭。” 上官博下定决心,当即下令青衣卫千人随其出战。 晞臻骑着高大威猛的墨白,紧随其后。 远处火光并未扩展,渐渐熄灭了,一丝阳光穿透乌云霎时照亮了黑漆的天幕,天亮了。寒冽的秋风也停下脚步,不再肆意的吹打这血迹斑驳的城门。 第七十一章 解围凌阳(3) 滑翔衣是岑白自成立暗楼之后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在万恶的古代里找寻制备滑翔衣所需的资源材料极其艰难,更何况还要设计出提取聚碳酸酯、聚氨酯等各种各样的高分子聚合物,岑白自白手起家,天知道她是怎么制得了五套滑翔衣。 虽然制出成品的结果虽然差强人意,可也勉强算是可以使用,不过却只能当做一次性的高成本产品。 五套成品,岑白独自试用了一套,在临安的千羽之琉拍卖了一套,这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的滑翔衣就只剩下三套。 若不是凌阳失陷,青阳被围,岑白不一定能舍出这两套价值万金的滑翔衣。岑白看着手中黑色的滑翔衣,心中一片抽痛。 唉,只能等着日后慢慢搜寻所需之物再造了。 暮秋夜色寒凉,青鸣山上乌黑朦胧深深,与天色交接,黑夜笼罩的大地分外邪恶。 岑白抛却脑中的想法,定了定心性,徐徐呼出一口热气。热气四散,眨眼间便与今夜乌泱泱的夜色融为一体。 黑夜暗沉如漆,寂静似海。山上的冷气一只充斥的四周,拼命地向岑白的衣袖里钻,岑白明眸沉色如霜,冷睨着火光燎天的青阳城。 今夜,注定不能平静了。 她可一点也不介意为这纷乱的局势在上一把火。 暮秋的风格外冷冽,岑白精致小巧的猫鼻像是极致盛开绯红的芍药,片刻,紧抿的唇开启:“怎么样?我刚才说的使用方法都记住了吗?” 岑白扭头朝一旁正在研究滑翔衣的风藤问道。 风藤站起身,拍了拍手,挑眉道:“像公子我这样聪明绝顶的偏偏英俊的美男子能不记住吗?” 这东西真有这么神奇?穿上它在千丈高崖耸身而下可丝毫无损?风藤邪魅的狐狸眸中一派狐疑之色。 上次岑白使用时他正处于南阳分楼中忙的焦头烂额,可是错过了这一大奇迹,只能后来从他人口中听言滑翔衣如此神奇云云,不过世人皆是追求个眼见为实,如今正好有机会试验一把。 岑白斜瞥冷风藤一眼,这个时时刻刻都在自恋的家伙。 “厮杀声没了,该我们出场了。”岑白说罢拿起身前的滑翔衣穿了起来,并详细的为风藤讲解着穿卸的步骤。岑白语音微凉,划开了这浓墨重彩的夜幕。 不多时,两人穿戴完毕,岑白还不忘为风藤细细检查了一番。 两只笨重的身躯慢腾腾挪移到青鸣山上艰险孤立的高崖之上,犹似两只笨笨的企鹅在争相追逐。 这东西怎么这般笨重,即便身怀高深的轻功似乎也颇受掣肘。 “有舍才有得。”岑白立在崖边停住脚。 “一、二、三,跳!” 岑白高声号令在这静谧的高崖上尤为清晰,话落,瞬间被冷风吞噬。 顷刻间,岑白娇小的身影便消失在暗黑的天幕中。 “哎,我还没准备好呢?这个臭丫头!”风藤落下的话语被暮秋的风剪碎,留下一地荒凉。 山风呜呜,暗夜沉沉。玄机几何,谁主沉浮? 风藤四肢张开,慢慢适应着长时间超重的感觉,咕哝的话语皆被暗夜吞没。风藤本就聪颖,虽是第一次使用滑翔衣,脑中顺着岑白讲的操作要领,渐渐如鱼得水,顺着秋风的轨迹斜斜风行。须臾,就追上了岑白的身影。 “怎么样?本公子聪明吧!”风藤追上岑白,两人间隔一丈之远,笑呵呵的朝岑白卖弄道。 岑白丢给风藤一个“你很白痴”的眼神,也不管他看没看到,控制着双翼,倾斜了飞行的方位。 南耀退军至青阳以南三十里开外的一处山丘,今夜慕凛夜下令攻取青阳,实则只为围困上官博率领的十万大军,以免大军脱困,救助凌阳。可是慕凛夜也没料到,佯攻青阳竟然也损失了他近一万攻城略地的良兵。 慕凛夜安坐在南耀军刚刚安札好的军帐内,紧锁额头,剑眉蹙起,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起伏不定的胸膛昭示了他今夜极为不悦的心情。 暗夜沉沉,南耀军中分外安静。只是这刚刚得已休憩的攻城之军迅速被一道急令惊起。 “报--倾言公主来信--” 信使立刻被传进慕凛夜的军帐内。 慕凛夜骨节分明的大手摩挲的慕霓裳传给他的一纸信笺,微黄的烛火晕在他英俊似刀刻般的脸庞,染上一层光辉。慕凛夜眸色深深,,一如这墨色黑漆的夜,波云诡谲,凌厉之色不再掩饰,充斥在整座军帐里。 速归白源。 “来人,传令下去,速归白源。”慕凛夜冷冽的嗓音惊得帐外守卫将士颤了颤。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因为今夜攻城不顺,二皇子才气怒连连,他们也不想在太岁头上动土,傻傻跑去帐内询问二皇子为何连大军都未整饬就撤回白源。在这边关,二皇子就是他们的天,即便二皇子以监军之实,谋主帅之虚,他们作为下属也不敢妄言。 速归白源,霓裳为何匆匆传了这么一封信,是出了什么变故?未言明,也是怕信件落不到他手上吧。 慕凛夜细细思量着,微暖的烛火似也照不进他冰冷的内心。 忽然,帐外杂乱声渐渐传至慕凛夜耳中,愈来愈乱。慕凛夜冷眸沉了沉,戾气一闪而过,起身朝帐帘出行来。 慕凛夜欲掀帘而起,帐外倏地进来一个身形瘦小的士兵,躬身行礼道:“二皇子,军中忽降两只大鸟,行为异常。” 小士兵嗓音微哑,气息不足,慕凛夜皱皱眉,没太在意,接着向外走去。 可不等慕凛夜前进一步,小士兵身形一转,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后,诡异的行踪连慕凛夜凌厉的双眸都未捕捉到,与此同时,慕凛夜脖间冰凉一片。 “好大的胆子,是谁指使你前来挟持本皇子。”慕凛夜顿住身形,气息绵长未见丝毫紊乱,冷声道。 小士兵左手执短刃架在慕凛夜肩上,右手从怀中取出几枚针迅速隔着华贵锦衣刺入慕凛夜周身大穴。 “今夜就辛苦二皇子了。”小士兵的嗓音不在暗哑,而是极为温润清凉。 慕凛夜暗自试探,内劲微微凝起便立刻消散,身体僵硬不能移动。霎时间,慕凛夜脸色漆黑如墨,双眸似一把利剑,想要把走到他身前的身影千刀万剐。 第七十二章 援军到来 “二皇子别来无恙啊。”岑白挑着眉,极为愉悦的打着招呼。 “岑白?你竟然没死?”慕凛夜眸色深深,一抹惊疑之色闪过,只是他周身空气愈发的冰冷。 岑白搬过一把太师椅,施施然坐在慕凛夜面前,轻轻笑道:“托二皇子的福,二皇子还未入土,岑白怎敢先行占了这块风水宝地?” 慕凛夜敛下双眸,遮去眸中神色。片刻,慕凛夜冷漠气息渐散,笑意连连的看向岑白,“岑白公子,其实你与本皇子之间并未有生死仇恨,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只要你放了本皇子,本皇子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即使在南光封官拜相也未尝不可。” “呵呵!”岑白轻笑了声。 慕凛夜果然是个人物,知道她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今夜妄想用功名利禄拴住她。 “二皇子的条件岑白可不敢轻易答应,免得不知何时二皇子再掉用千余轻骑,取了岑白的小命,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岑白一双清丽的明眸似笑非笑,伸手解下身上南耀将士的铠甲,随手丢在一旁。 还是穿自己的衣服舒服,被冰凉的铠甲覆着真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南耀的铠甲。 帐内浅浅烛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烛光忽明忽灭,照在岑白清隽纤细的身影上,似映非映。一袭黑袍的岑白敛去清贵无害的气息,倒是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慕凛夜眸光微动,唇角勾起凉凉的笑意,“岑白公子,上次的事是本皇子过分了,明日本皇子派副将将南光王府内千金难求的千年人参取来为公子压惊可好?” 岑白起身背对着慕凛夜,负手而立,冷声道:“二皇子不必多费口舌了,无用!” 帐外噪声渐渐泯灭,看来是完事了。 话罢,岑白前行几步,一把掀起帐帘,朝外喊道:“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进来。” 须臾,风藤身着常服步履清闲似闲庭漫步走到慕凛夜脸前,将慕凛夜上下打量个遍,敛起一把从不离身的折扇,挑眉问道:“这就是南耀二皇子?” 慕凛夜自打出身以来还未受到如此赤裸裸打量的目光,不巧今日就破了纪录,顿时慕凛夜冷气外放,眸中寒光四射,沉默不语。 岑白回应着:“怎么?不像吗?” 慕凛夜的身份是南耀二皇子,为大局考虑岑白不能轻易动他,可是让他受受气,吃吃苦,这样的场景岑白还是很乐意看到的。毕竟当初可是慕凛夜带兵围攻她这个弱女子,逼她跳下谷崖,这笔账可以慢慢算。 风藤一挑衣袍,潇洒的坐在岑白刚坐的位置上,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不经意的回道:“听闻南耀二皇子丰神俊逸,心思深沉,手段凌厉,怎么就这样轻易被你制住了?这个不会是假的吧?”真的那个不会金蝉脱壳逃跑了? 当日风藤得到南耀密谋凌阳的消息,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折损南耀半数暗桩才突破南耀重重枷锁从慕凛夜手中逃了出来,岑白还没开启血脉之力,怎的轻易制住慕凛夜了?风藤疑惑的看向岑白。 “这个是真的。”岑白笃定的说道,“我和慕凛夜打过交道,一个人身形可变,容貌可变,身影可变,可这周身的气息和眸中的神情不会变。” 岑白明眸一敛,半垂着,收了笑意。前世苦学的识人之术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风藤敏锐的发现岑白气息的变化,关切的问道:“怎么啦?没事吧!”也不再研究被岑白制住的慕凛夜是真是假了。 岑白浅浅一笑,“没事,我们回去吧。” 岑白撤下慕凛夜腿上的两根银针,恢复了他行走的能力,一把丢过刚才挟持慕凛夜的短刃,懒散的向外走去。 风藤嘴角轻抽,收了折扇,赶忙接过短刃,抵在慕凛夜暗色的脖颈上。明晃晃的短刃晃花了慕凛夜的冷眸。 帐外三丈之内百余南耀士兵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早已没了声息,断刀残戟散了一地。三丈之外,成胜来率领剩余的南耀兵正严阵以待,密密严严将这座军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当真是只鸟也飞不过。 黑漆漆的天幕已落,东方天际开出一道红霞,长长的拉开,像是被切割开的遗世画作,天色渐明。 岑白噙着笑,脚步未停,走到成胜来面前,“成将军好啊!”岑白熟悉的语气仿若同相交已久的老友寒暄。 成胜来一张黝黑的脸不知又黑了几分,顿时咬牙切齿道:“黄口小儿,快放了二皇子。” 岑白微眯了眯眼,侧身看向慕凛夜,纤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疑问道:“慕凛夜,你家威武将军是不是这有问题?唉,这有问题要早点治,要不要本神医开副药。你放心,免费的,不收诊金。” 慕凛夜脸色一沉,冷眸如刀射向成胜来,看的成胜来心虚十分。 风藤一听,噗嗤一声开颜大笑,执着短刃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吓得成胜来脸色惨白。 不等岑白发话,慕凛夜冷声道:“让开!” 凉凉的话语飕飕的传向南耀将士,惊起阵阵冷意。南耀驻军之地顿时响起一片哗啦啦身影移动的响声。 “倒是挺上道。”岑白呢喃一句,毫不在乎的朝这条“康庄大道”迈步。 “温馨提醒一句:千万不要放冷箭,否则本公子可保不齐你们二皇子身上会多出几个窟窿。”风藤带着慕凛夜紧随其后,笑吟吟的对着南耀兵说道。 “你们想怎么样?”慕凛夜至今也不确定他们挟持他的目的,只能开门见山道。岑白未死,还找来一个极有本事的帮手,若是只为私仇还好,要是为了姬夏,这两人日后可是万万留不得。 “二皇子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风藤极有耐心的回答着。 天际红霞晕染开来,晕红东方整片天空。 风藤一路走一路对着南耀士兵评头论足,一会说兵力太弱了兵太老了,一会儿又说兵器太钝了,他还未出手,刀就断了等等,惹得慕凛夜一路放冷气,差点冻伤了岑白。 不多时,两人截下两匹战马,三人并乘两骑匆匆奔走,成胜来亲率万余骑兵紧跟在他们身后。 远远地,岑白就见到上官博和晞臻前来接应的身影。两人身后紧随千余骑青衣甲胄,皆是精兵良将。 两行人迅速交接在一起。 第七十三章 身份暴露 岑白看着晞臻一身玄衣白甲,血色浸染,金冠玉容,未着面具。一轮红日悠悠升起,天外霞光穿透寒凉雾气照在晞臻的清隽俊逸的脸上,染了几分暖意。 风藤斜挑着眉审视的看了晞臻一眼,撇过头去。 慕凛夜当先看到晞臻,眸中冷光甚寒,在岑白的印象里,这还是慕凛夜第一次这么忌惮一个人。 “五皇子真是好本事,难怪凛夜久攻不下青阳。”慕凛夜冷声道。 五皇子?萧奕宸?岑白心下一惊。 “晞臻不及二皇子来的深谋远虑,凌阳已落在二皇子手中,晞臻可是昨夜凌晨才得到消息。”晞臻匆匆看了岑白一眼,见岑白未受伤,心下一送,回首打量起慕凛夜和挟持慕凛夜的男子。 “五皇子才是深藏不漏,想来五皇子早就来到青阳了,可凛夜却未得到任何消息,真是佩服。”慕凛夜讽刺一笑,似是笑他自己,也似是在笑别人。 晞臻目光一转,认真的看着岑白,不赞同的说道:“你没事吧,怎么突袭南耀也没和我们商量一下?” 岑白目光迎上晞臻,淡淡疑惑之色浮出,只能开口答道:“我没事。”他突然关心她干嘛,岑白轻轻蹙下眉。那个时候再和你们商量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他们也不一定同意她的计划。 “哈哈哈,岑白小子,可真有你的。”上官博见岑白挟持慕凛夜安全的从层层包围的南耀兵中撤离,剑眉一飞,大笑道。 “哎,我说,本公子可是饿了一路了,还让不让吃饭了。”风藤暗中打量一圈,瞧着这些人说起来似乎没完了,不耐烦的插话道。他从昨日中午就被岑白压榨着去了青鸣山,至今未吃任何东西,要不是南耀军帐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他至于饿到现在吗? 风藤一张嘴说话,顿时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他身上,风藤得意的朝岑白挑了挑眉。 上官博最先憋不住了,开口询问着:“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本公子……” “他叫风藤。”风藤刚想开口,就被岑白打断了。 上官博想着刚才见到的两只大鸟真是岑白和风藤,倒真是让他意外,不过现在可不是商谈之地,当即大手一挥,率军回程。 青衣卫自觉的将几人护卫在中间。 成胜来见到上官博竟然率领青衣卫来接应岑白,气的捶胸顿足,也急急率军回了白源。 岑白一行人视线一触及青阳城楼,顿时被城门外整齐列队的一众士兵惊住了。 当前一人青甲红袍,银冠黑靴,身姿玉立,端坐在马上,景之正在与其攀谈着,男子见到他们一行人,纵马羊蹄,当先迎了过来,景之紧随其后。 身后十万余士兵竟没一人能比得过当手之人的茕茕独立,龙章凤姿。近前来看,男子俊眉星目,微微上挑,薄唇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当真是三分俊逸,三分潇洒,三分沉稳,外加一分淡然。 俊逸清扬宴宴间,潇洒绝世稳如山。 双方接轨,一道沉稳的嗓音传来,“上官爷爷别来无恙。”男子语气甚为熟稔,含笑的双眸扫过众人。 萧奕扬自小混在京中贵胄圈子里,很早就结识了钟景之,钟景之和晞臻关系好,经常往上官博那去,萧奕扬自然也跟去,喊一声上官爷爷也不为过。 “哈哈,原来是奕扬来了。这下好了,定要打的南耀跪地求饶。”上官博开心大笑,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今日生擒了慕凛夜,姬夏援军也到了,一扫连日来沉闷郁气。 慕凛夜紧抿着唇,脸色又沉了几分,沉默不语。 萧奕扬眼眸缓缓划过岑白风藤,落在晞臻身上,开口道:“你也真是,提前下山也不说一声,害的德妃娘娘天天念佛保佑你的安危。” “四哥说的是,是我不对。”晞臻笑意暖暖,想起宫中时时忧心的母妃,眸光暗沉之色一闪而逝。 “这次德妃娘娘特地让沉鱼跟来,监督你。”萧奕扬暗自看了一眼扎在大军里唇红齿白的玄甲少年,挑了挑眉。 沉鱼看到主子晞臻目光蹭的一下亮了起来,刚想开口,却被眼前突发事件打断,一时间不知所以。 “小丫头……”风藤急急呼喊道。风藤与慕凛夜共乘一骑,一时间无法腾出身,只能惊呼一声,生生看着岑白从马上跌落。 景之被风藤的呼喊声一惊,眼看岑白从马上迭落,立即飞身而起。 晞臻距离岑白极近,不余一丈一地。先前他看到岑白似乎脸色不对,便暗自留意着,岑白跌落的瞬间恰巧被晞臻眼角的余光扫到,随即旋身而起,接住看看跌下马骥的身影。 上官博,萧奕扬都被这声喊声给惊住了,怔愣一瞬,俯身下马,前去查探。 慕凛夜眸色沉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惊了惊。 晞臻揽着岑白落下,目光一凝,看着她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瓣,暗自切脉。顿时,心中一松。 还好,只是来了葵水。只是这丫头也太大意了,定是昨夜的行动太惊险,又受了寒,才导致葵水提前来了。 “怎么样?”景之看到岑白被晞臻接住,心下一送,探了探岑白的额头,急急的问道。 “想是昨夜受了寒,发了高热。”景之切脉完毕,将岑白拦腰抱起,朝城内走去。 众人听闻,都暗中松了口气。 萧奕扬拧着眉,这位……是女子?看来晞臻和她关系不浅。 一行人匆匆进入南城门,城外初到青阳的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不解。城内将士们见晞臻抱着岑白匆匆走来,皆是忧心之色。 景之当头随行,剑眉微蹙,看着让人不省心的妹妹,对着晞臻轻声道:“去我先前的营帐吧。不过,阿离怎么和你们在一起?” “这件事稍后再说,你先把阿离的婢女找来。”晞臻看了景之一眼,异样的眼神似乎在控诉“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连自己妹妹的行踪都不知道。” 景之眉头一跳,张了张嘴,并未说什么,自行寻来千夜。 上官博和萧奕扬来到城中立刻押解慕凛夜去了城主府。城主府内有五千士兵围守,是谓青阳的铜墙铁壁之所,也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第七十四章 三个消息 岑白怎么也想不到刚刚擒获慕凛夜就来了例假。 岑白初临异世,便知这副身子被暗毒伤了,葵水难治,日后更难有子嗣。她虽是一个现代人,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可是,她是一个女人,也有着所有女人都期盼的东西,也想着能够完成一个女人应有的使命。她想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只要她/他来,她必定欢喜至极。 十月怀胎,出生分娩,喂养教养。 上一世她也想做一个完整的女人,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孩子,都是上天赐来的礼物。 这一世,她从来不求有人能够懂她,她也不求相濡以沫的爱情,她也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有个自己的孩子。所以,两年来她一只调养着自己的身体。 可是,岑白昨日一直处于神经紧张的的氛围中,竟连回程之时小腹坠痛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来了例假,一朝昏迷,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还记得,当她的意识消散之时,风藤竟然急急脱口,害她暴露身份。 还有,她似乎落入一个极为熟悉的怀抱,温暖的一下冲散了昨夜染上的寒凉之气。 “怎么?还赖在床上不起?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不就是来了葵水吗,至于这么娇气?当日你一口气冲破九层寒狱的能耐哪里去了?” 吱呀一声,阁楼的浣纱窗开了,吹进一股凉凉的秋风。 人未到,声先至,打断了岑白的思路。 “几日不见,怎的还是这幅德性?”岑白依旧未起身,扭头看向对面慵懒的斜倚在美人靠上正在悠闲喝茶的女子。 泽兰一身玄色素裙,腰束一条朱红玉缎双铃带,脚着一双绫锦白扣绣鞋,发带一支玲珑血色牡丹钗,唇边一抹妖娆明媚的笑,星眸似含盈盈秋波懒懒的看向岑白,慵懒暗哑的嗓音接着传来,“哟,这像是公子爷说的话吗?” 耀日挣秋,午后的太阳顺着刚刚被打开的窗户溜了进来,直直落在泽兰脚边,岑白看着窗外的天色,自言自语道:“是该起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来我房间都走窗户?”岑白拿起床边早已准备好的玉冠锦袍,对着泽兰不满说道。 “不行,只有让公子在意,公子才不会在另觅新欢时忘了奴家。”泽兰放下茶盏,伸手捏起一旁桌案上的精致点心,轻咬了口,转头对着岑白抛了一个媚眼。 岑白早已习惯了男子衣衫,眨眼间便穿戴完毕。 “收起你的媚术,对本公子没用。”岑白无视泽兰的媚意,径自打开房门,任由午后的秋阳打在她的脸上。 日头高挂,寒风已起,几丝暖意,几分凉薄。这场战事,该结束了。 “每次都是这样,小容儿呢?让她给我多做几盘菊酥花糕。”泽兰吃完盘子里的点心,郁闷的说道。她接到岑白的传信可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还没吃过一顿饱饭,如今吃了修容做的菊酥花糕,肚子里的馋虫立刻被勾起来。 “想吃?自己去做。”岑白回过身,坐在泽兰一旁,笑吟吟的回道。 “你这是奴役下属的劳动力,真是黑心的资本家,连饭都不让吃。”泽兰想起曾经岑白给她们讲的关于资本家的故事,学以致用的暗讽道。 “呵!这资本家都用到我身上了。”岑白笑着摇摇头,吃起了茶。 寒风一冽,涌入琼楼高阁中,平添了几分凉意。岑白丝毫未觉,泽兰亦是如此。素白锦衣遮住了岑白纤细瘦弱的身躯,却越发的难以掩盖岑白身姿风华,俊秀如竹。 泽兰支起上身,袅袅靠在岑白身侧,秋波扬起,懒懒勾唇,“岑大神医,您的魅力真是与日俱增。当初平白勾了奴家的魂,不仅奴家白白给您做了一年的工,如今可是连五皇子都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了。” 岑白公子以身犯险,亲入南耀驻军之处,于千军万马之中孤军奋战挟持南耀二皇子慕凛夜,携质回关,不想伤重难行,昏迷不醒,被晞臻公子亲自送入军帐的消息可是大大惊愕了她。 泽兰虽是初至青阳,但她本来就属暗楼情报科明阁阁主,连日来南关的消息早已收入囊中,虽然当初不知青阳颇受将士尊崇的晞臻公子身份如何,可她自入青阳起,便被青阳大街小巷的欢呼声给埋没了,怎能不知那个摘下面具,眉眼如画,温润如玉的男子乃当朝皇五子姬奕宸? 姬奕宸下山入关未曾禀明临安,掩饰身份,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可也遮不住那一身的风华,能为姬夏尽心尽力还是如此风姿绰约并与上官博这般熟悉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自泽兰掌控了暗楼情报科以来,姬夏大大小小的消息蜂拥而至,但凡据点掌握的消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泽兰早就猜到身姿皎皎的晞臻公子就是那个自八岁起拜入鹤鸣山的五皇子--姬奕宸。即使泽兰知道了晞臻的身份,她也没有将情报传给岑白。 泽兰星眸微挑,望着眼前神色难辨一言不发身着男装面覆易容的女子,却看不透她的任何情绪。一年来,岑白清冷似月淡定如水的形象早已深入她心,泽兰好像从未看透过岑白。 岑白浅饮,稍稍转过头,淡笑道:“泽兰,你要是哪天没有调戏我,你是不是不习惯?” 泽兰起身而立,身形一旋,恰落在岑白旁边的凳子上,蹙起新眉,“哈哈,公子真会避重就轻,奴家问的可是五皇子姬奕宸?” 岑白明眸未避,直直的迎上的泽兰的目光,星眸似海,清澈如溪,好似没有半分隐藏,“泽兰,就算你不是姬夏人,难道你不知道妄议皇子可是大罪?” “哼,公子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拿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奴家头上,奴家可承受不起。”泽兰撇撇嘴,摸了摸自己早已饿扁的肚子。她早就知道问不出什么,可还想试一试,真是可怜了她的肚子。 “主子要想知道本阁主带来的三分情报,先等本阁主用完膳吧。”泽兰一转,沿着进来的路径蹁跹飞出。 暖阳投在岑白略显青白的玉容上,霎时亮起一室光辉。 天色晴好,一如岑白此刻的心情。 光际散散,舒朗高阔。 第七十五章 萧府密令 午膳,人烟淼至。 泽兰身形未顿,径直飞入花容之客前厅最精致典雅的客间--华容阁。泽兰还是第一次踏入青阳的华容阁。往常她是一只执棋的手,未有大事便在洛城总部处理事件。就算外出,花容之客也不会将从不对外开放的华容阁让她享用。 今时不同往日,谁让暗楼楼主在此呢? 泽兰对着华容阁内的装潢设计摆件物事儿评头论足,不时的摇头摆尾,挑眉撇嘴。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琼雕花刻,梨木鲛纱,香屏流苏,敛字雅画,暖香幽幽。精致素淡,雅趣无穷。飘飘云烟兮,归尘入海。袅袅水墨兮,语津生香。 “小容儿,午膳好了吗?你家泽兰姐姐要饿死了。”泽兰捡着中厅视角方位最佳的座椅坐下,毫不顾忌的借着内力朝外传声道。 如今战事稍歇,青阳百姓虽然不会惶惶不可终日,但也提着一颗紧张的心七上八下,像花容之客这样的待客之处早就不见人际,泽兰倒也不用顾忌喊出的声音被别人听到。 内力夹杂的语音涌入整座花容之客,一时间,楼内人心思各异。 可是事与愿违,往日从不待客的华容阁竟走进来一位翩翩贵公子。 姬奕扬传下皇帝密诏安排好一众军中事宜,就朝着城内行来。从南城军帐直入城内,走过两条主街,拐进三条小巷,行至青阳中心街道,堪堪停在花容之客旁边。 平素酒肆茶楼招牌不是平板木制,内雕牌名,就是金银漆就,富华大气。可花容之客的牌匾竟是青檀做底,朵朵金菊,或大或小,铺就而成的四个大字,委实奇怪。 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使得金菊不损,颜色不凋,灿生生的黏在青檀木上。 风格独特,只此一家,倒是与临安的千羽之琉有的一比。只是不知哪家更胜一戳。 姬奕扬一撩衣摆,潇洒步入。正得大厅,欲唤管事,不巧听到楼上传来一道暗哑慵懒的声音,泽兰的语音顺着厅外的秋风,飘进姬奕扬的心底。姬奕扬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泽兰正待午膳百无聊赖之时,姬奕扬直接进入了华容阁。 四目相对,一曰知礼,一曰平静。 俊逸宴宴,身形独立,眉目如画。 泽兰并未被姬奕扬的风华所迷倒,她只懒懒瞥了他一眼,敛下眼波,正起身,暗哑疏离的嗓音响起,“这位公子好像走错了地方吧,这个房间我已经包下来了。” 姬奕扬勾起唇角,虚作一礼,“是在下失礼了,方才听闻泽兰姑娘喊声,一时兴起,来到此处,望泽兰姑娘莫怪。” 泽兰眼角细微波动,徐徐绽开笑颜,侧身相请,“正值战时,公子兴致颇佳,泽兰亲自煮酒一杯,不知公子可否赏脸?”无边媚意横生,袅袅香韵犹在。 姬奕扬伸手夹起酒盏,酒气入喉,清灼淡香,唇齿留香。目光清明,未染其意。 “真是好酒,在下就不打扰姑娘雅兴,望改日再聚。”姬奕扬浅饮一杯,笑意殷殷走了出去。 泽兰?刚见面就用媚术试探他,所幸她所修习的媚术未止大成。在他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将黑衣穿的媚骨生香,浑然天就。 今晨偶见江湖中神医新秀岑白,不想卿本红妆,不到半晌,姬奕扬又见到一位奇女子,看来这青阳发生的事情是真多,他都有点后悔没能早些携军入关。不过,最为奇怪的是他的五弟了。 见姬奕扬走了出去,泽兰一挥衣袖,柔风自生,将房门掩住。玉嫩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泽兰却猜不透姬奕扬为何与她寒暄。人做什么事都有其目的,泽兰有着自己的行为习惯和思考方式,她喜欢究其因由,喜欢钻研人心。 泽兰轻蹙峨眉,姬奕扬眸光清凉透底,无甚神色。闲谈漫笑,举止潇洒。可是泽兰怎么也不能相信姬夏皇子中的佼佼者会是这么不染心计。 “有人来过了。”岑白笃定的话音落下,里间卧房咔嚓一声,梨木香幛朝两侧移去,露出一个只余一人身形通过长形洞口。 岑白走出,来到卧床前头,伸手朝床头木雕花蕊一按,机关关闭,梨木香幛恢复原位,不着痕迹。岑白漫步至中厅,施施然坐在泽兰对面,执起空酒杯,道:“是谁?” 泽兰立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惊讶的问道:“这个房间里竟然有机关?我怎么不知道?” 岑白放下手中酒杯,拿起一只新的银盏,素手着壶扬起,清亮的酒水霎时满杯。“那你说为什么你是阁主而我是楼主?” 泽兰一噎,面色黑漆如墨,一把夺下岑白手中酒壶,恶狠狠说道:“你不是楼主吗?难道不知道谁刚才来了你的房间?” “姬奕扬。” “都看到了还问?”泽兰挑眉,不用酒杯,豪气的顺着壶嘴喝起酒来。 “我没有看到,而是闻到了。姬奕扬怎么来这了?”岑白定定看向泽兰,疑问道。 “鬼才知道,也没表明身份喝了杯酒就走了。”泽兰直言不讳噼里啪啦的将姬奕扬说过的几句话复述出来。 岑白细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可能真是个巧合吧。 岑白挂心泽兰带来的三个消息,当即问道:“酒也喝了,午膳马上备好,那三份情报该说了吧,我的大阁主。” 岑白这个楼主当的可真是不易,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大爷,干活还都要报酬,偏偏离了他们还不行。 “哦,我在这要先恭喜楼主了。”泽兰朝着岑白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钟钰琴被圣上钦点为太子妃,冬月初十就要出阁了。到时候楼主回去后,可要小兵大将一起斗了,楼主肯定会满足对手的身价。” “……” 姬奕凡乃圣上第一位皇子,弱冠之岁被当朝册立为太子,号熙文,居东宫,其母为皇后。 “事有蹊跷,不该这么仓促。”岑白想着,婚嫁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姬夏重礼,就连穷苦百姓婚嫁也必得六礼齐全。不说六礼个个皆寻好日子,普通连过一月之期不可连过,何况是规矩繁重的皇家太子娶亲,怎会一月之期也等不得。 “还不是您的好大姐怀孕了。这件事虽然姬奕凡和钟府瞒的严,可终究也挡不住有心人的查询。”泽兰暗忖:楼主就是厉害,远在千里之外还能推测临安形势。 “原来是怀孕了。”岑白淡声道,“还有,我只有一个亲哥哥,就是钟景之,钟府其他人都与我无关,日后不要再说这等浑话。” 那就只当有一个哥哥吧,钟府怎样,楼主心中有数就行。泽兰暗暗瞥到岑白略微严肃的神情,心下一松。楼主以前吃得苦够多了,如今可算是看清了那些豺狼虎豹的真面目。 “第二份情报:萧府暗中收养了一批二八芳华的女子。” 第七十六章 狼子野心 萧府,兵部尚书府,掌管临安护卫军。近一月来,萧府在除临安各地,暗中搜罗贫苦人家妙龄少女,亲派宫中退养的教养嬷嬷大肆教习,这件事太值得探究了。 目的?萧府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辉安十年,当今圣上体恤皇后贤德,身体羸弱却依旧将后宫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随下昭明喻,在位一天,即免除秀女三年一选的规矩。所以,萧家的目的不在宫内。 难道是在各个皇子身上下注? 姬夏总共就四位皇子,太子姬奕凡,四皇子姬奕扬,五皇子姬奕宸,七皇子姬奕昶。七皇子未到弱冠之岁,不在考虑范围。剩下三位,太子已立太子妃,四皇子五皇子洁身自好,虽已成年,均未立妃,皇子府上竟都连个伺候丫头都没有,更何况通房侍妾了。 这个由头好像也说不清。 若是为朝中大臣……这就更不对了,明昌帝当政平素最恨结党营私,包庇暗匿,尚书府还不至于胆子大道暗度陈仓。 岑白着实不清楚萧府密令是何意,随问道:“还有更确切的消息吗?萧府从何处甄选少女?如何甄选?少女们都受和教习?和谁教习?这些都查过吗?” “额嗯,果真是动过脑子的,楼主从我说的一句话就推断出这么多,真是不负众望,本阁主甘拜下风。”泽兰毫不掩饰对岑白的佩服敬仰之情,坦率的夸赞着岑白。泽兰虽然话说的郑重,可她依旧斜斜支着下颌,懒懒靠在木桌上,动作上未见敬意。 泽兰行事不羁,桀骜不驯,能得她夸赞的人寥寥无几,更别提看到她恭恭敬敬的做派。 “行了,说正事吧。夸奖本楼主的话就先存起来。”莞尔一笑,扯回泽兰跑偏的话题。 “哦!萧府之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为她?岑白心中暗沉,眼波流转,似清潭波起。 “我岑白何德何能得萧氏如此‘厚爱’?”岑白沉沉笑出声来,轻悦的嗓音柔和了整座华容阁。 两年前,岑白就按照萧氏的心思去了洛城。如今时隔两年,萧氏竟然又想起了她,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不管萧氏想做什么,岑白可不是当初任她宰割的钟离妃,到时,等她回了临安,她就连带着原身的生死大事,冥婚之事,前往洛城被接二连三的刺杀之事,新仇旧恨一起算,就看萧氏和她的两个宝贝女儿还有钟钰铭能不能承受得起了。 虽说钟钰琴被封立未太子妃,钟钰铭作为太子伴读协助处理户部之事,岑白可没什么可顾忌的。爬得越高,跌的越痛。 “萧府搜寻的女子都是仿照先前你的样貌考量的,怯懦,娇弱,瘦小,最重要的是听话,容易控制。两年前萧氏借着荀府的刀没能除了你,你“安然无恙”到达洛城钟式祖宅,估计你早就成了她们的心头刺,若是来个李代桃僵,到时候可就有得瞧了。”泽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笑意吟吟看着岑白不动如山的神色。 自从当了暗楼情报科明阁阁主以来,泽兰经常忙的脚不沾地,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够消遣一把这位万恶的资本家,她可是不会留有余地。况且现在只有她和岑白,岑白的那些小跟班一个也没在,这机会可是坐等一年才得来的。 不过片刻,泽兰就失望的摇了摇头,她不甘心的疑问道:“楼主,你就不担心吗?萧氏的依仗可是越来越大了。” 岑白淡淡看了泽兰一眼,明眸清幽如潭,静谧如海,“担心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氏有依仗,难道我钟离妃的哥哥是个摆件?等南关战事了,哥哥就不只是少将军了。兵权在手,大不了调出一万南关军把萧府灭了。” 泽兰听着岑白口中不在意吐出的话,嘴角抽了抽,莫名打了一个战栗。调遣一万南关军灭了萧府?也就岑白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办事。她真的不该招惹岑白,就算情势对岑白不利,泽兰也是半分好处都捞不着。 泽兰娇笑一声,软声道:“公子,奴家这里还有第三个消息,您要不要听?” 岑白定定看了泽兰一眼,并未言语。阁主,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吧。 泽兰貌似没看到,起身快步走向卧房,打开后窗,朝外喊道:“修容,老娘的午膳做好了没?” 泽兰带着三分情报马不停蹄从洛城玉枫山赶到青阳,原本想着其中两份情报都对岑白不利,她亲自相告时可暗自观察一下岑白变色的容颜,却不知岑白根本毫不在意,她只能暗暗泄气。 泽兰喊完走回,冲着岑白呵呵一下,解释道:“公子,奴家饿了。” “恩,正好,我也饿了。苍耳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今早千夜也回来了,青木白果也都在,大家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岑白回想在玉枫山时,所有人围桌同坐,同饮同食的日子,开颜一笑,眉目间清冷乍开,一片暖色。 泽兰轻咬朱唇,轻启:“公子平素还是不要对着别人笑了,尤其是男人。这还是掩去了容貌,要是真容可就把奴家的心也收走了。”泽兰想象着昨夜乍开云团的九霄银月,可不就是这样? “你先把阿离的婢女找来。”泽兰眉头一跳,轻轻说道。 “恩?”岑白听到泽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扭头疑问出声。 泽兰接着说道:“阿离只是受了寒,无甚大事。” 岑白嘴角紧抿,峨眉轻蹙,敛下眼睫。 “公子,知道奴家说的什么了?你晕倒后,有一英雄,不负众望,亲手将你抱入怀中,送至军帐。哎呀,想想奴家就觉得兴奋。”泽兰双手抱胸,尽染媚意的星眸紧紧盯着岑白,一脸兴奋的希冀道。 晞臻,若早知他就是五皇子姬奕宸,岑白肯定会躲得远远的。她最不想的,就是和皇家人有牵扯。 “来人。”岑白挥手打开房门向外吩咐道,“去将千夜阁主,青木阁主,白果苍耳请来。” 一位干练的中年男子应声退去。 华容阁内,一时安静下来,两人都不再言语。 第七十七章 齐乐融融 青阳,烈日暖暖,这怕是入冬前为数不多的几个暖阳了 “好啊,你们来这消遣竟也不通知本公子一声。” 一道清亮谈笑声传来,霎时打破了两人间静谧的气氛。 风藤身姿款款,摇着折扇,邪笑着步入华容阁。见到桌上的墨菊引,风藤眸光乍亮,衣袖一卷,携着酒壶坐在狐裘铺就的躺椅上。 风藤仰面倾倒,一把将壶嘴扔掉,嗅了嗅,苦笑道:“竟然没酒了?你们谁把本公子的墨菊引喝光了,不就是晚来了一步?青阳军纪严明,本公子禁不住皇子王孙的拖拉硬拽强忍着在军帐内用了午膳,没有喝酒,想着青阳的花容之客该是埋了几坛好酒,本公子早就想来尝尝鲜,可刚有了机会,你们……你们就半杯也不留给我?” 风藤用力晃了晃酒壶,倒置,真的半滴都不见。顿时,他忿忿的看向二人,控诉着两人的无良。 岑白斜挑着眉,睨了风藤一眼。 泽兰媚笑一声,低沉暗哑的嗓音飘出:“自己来晚了怪谁?” 风藤坐起身来,对着泽兰恶狠狠的道:“死女人,本公子就知道是你喝光的。哼,快赔本公子的酒。” “你猜对了,整壶就都是我喝光了,我就是故意不留给你的。”泽兰邪恶的挑挑眉,眉间绽开红梅,星眸轻佻,笑声说道。 风藤一听,乍时气性上涌,手上的酒壶眨眼被他甩了出去,直直的飞速朝泽兰袭来。 岑白起身,退后一步,一把接住了将要粉身碎骨的酒壶,轻飘飘的放在的桌案上,心下一叹,无奈摇摇头。 “你们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吵?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特像一对欢喜冤家?” “谁跟她是欢喜冤家?” “谁跟他是欢喜冤家?” 风藤和泽兰异口同声回声道。 “呸,呸,你干嘛学我说话?”泽兰立起身,蹙着眉,朝风藤不瞒的说道。 风藤径自嘟哝一声,懒懒躺好,扭过头朝窗外看去。 “风藤哥哥来了,咦?泽兰姐姐也到了?”青木一袭青色衣衫,银冠束发,眉开眼笑的从窗外飞了进来。 又一个走窗户的!岑白勾起唇角。 “青木过来,让泽兰姐姐看看又长高了吗?”泽兰魅色尽收,目光暖暖看向青木。 “小木头,过来。”风藤朝青木勾了勾手指,瞥了泽兰一眼。 青木朝着泽兰前行的脚步顿住,踌躇不前,垂头思虑着是该去泽兰姐姐那,还是去风藤哥哥那。泽兰姐姐对他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了他。而师傅说过,出来后,他要听风藤哥哥的话。 到底该去哪边?青木十分为难,举棋不定。 “公子姐姐,你说青木该去哪边?”青木顿时想起厅内的一个旁观者,笑着向岑白询问她的意见。 未等岑白回答,门口笑声一片,“青木,你就该哪边都不去,午膳做好了,先用膳吧。” 白果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千夜苍耳也都携着菜肴依次迈入房门。 “啊?好吃的。”青木两眼放光,朝刚摆放好的点心扑去。 “小吃货!”风藤喃喃一句,不动如山。 几人摆好午膳,落座,泽兰正执银筷欲投入填饱肚子的战列中,却在半路被岑白拦截。 岑白凉凉的看向泽兰,诱哄道:“想吃吗?那先把第三个消息说了吧。” 泽兰小声斥了一句,转头笑颜相迎,“我还没说第三个消息吗?可能是忘了。也没什么,就是东阳陈兵十万于沂水关。” 沂水关是东阳通往姬夏的第一道关卡。 “什么,东阳这是要攻打姬夏吗?”修容双手抱着一个暗色酒坛,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白果赶忙接过,镇定的拍了拍修容肩膀,安慰道:“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没打吗?” 修容面色一缓,讪讪的笑了笑,“我这不是担心吗?姬夏与南耀的战事未果,东阳也想插上一脚,姬夏不是腹背受敌?” 岑白静静的思索着,淡淡看了修容一眼,不做言语。 “别着急啊,用完膳再说。”白果破开酒封,酒香溢出,清冽醇醇。 风藤紧闭的眸子霎时睁开,飞快夺过酒坛,满足的朝着坛口嗅了口。酒坛高起,娟娟细流流入酒壶,酒香四溢,充满整座华容阁。 风藤卷走一个白玉杯,三丈开外,梨花木制的躺椅顷刻摇晃起来。“果真好喝,入口清冽,后劲绵醇,这一壶就归本公子了。” 泽兰轻哼一声,招来小儿,添了一个酒壶,除了青木不喝酒,其余众人且谈且饮,一时间,华容阁内,齐乐融融。 膳毕,泽兰拉着青木率先走出房门,美名曰检查她给青木留下的功课。修容和白果将膳食撤了下去,千夜像个影子一样溜走了。华容阁内,只剩下品茗消食的岑白和早已进入梦乡的风藤。 玉纱帐内,美人高卧。浅绿色的鲛纱顺着秋风飘飘摇摇在风藤的脸上,风藤似是未觉,侧过身,蒙头大睡。 天色淡淡,晴空无云,一如岑白此时此刻的心境,又似有什么不同。 上一世她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里看尽了人情冷暖,受够了排挤压榨。世态炎凉,她能改变的唯有她自己。所以她努力奋起,上最好的大学,学最好的本事,过最好的生活。只不过,她唯一放在心里的战友却硬生生的把她逼入绝境。 其实,只要别人对她好,她同样也可以对别人好。所以她从来不问修容来到她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阳光垂打在窗边岑白的脸上,似是笼罩了一层光灿灿的迷雾。 岑白勾唇一笑,天地间霎时染上一层清辉。 半晌,秋阳西斜,投入房内,一室光辉。灰尘尽起,起起伏伏,似大海上的浮萍。 岑白悄无声息走到绿纱帐下,拢好床幔,从怀里摸出一根银针,冲着风藤食指扎了下去。 风藤惊起,朦胧的眸光一瞬清明,扭过头看向始作俑者,狐狸眸中射出几丝寒光,恶语道:“臭丫头,每次都用这一招,烦不烦啊?” 岑白定定的望着他,明眸直射风藤眼底,语气低沉道:“风藤,如果当初你没有救我,我是不是就死了?” 第七十八章 我若身死 风藤一怔,伸手揉了揉拧着的眉心,他紧抿着双唇,不做言语。痛感袭上心头,一簇一簇把他吞没。墨菊引虽然酒性不烈,可后劲绵长,风藤用力的摇了摇头,似是摆脱墨菊引的酒劲。 风藤看着岑白的明眸慢慢积聚上暗沉之色,急忙脱口而出,“傻阿离,胡说什么呢?就算你受伤坠崖不是意外,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救你的,而且我是一定会在的。” 两年前,闻人一族暗访天命,算出钟离妃莅临身死大关,凤氏一族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任由钟离妃在外孤苦无依,横遭生死。族长急急派他出岛,他孤身越过茫茫东海,穿过东阳,所幸赶上了,救下了她。 “可是我根本不是……”钟离妃,岑白哑然失声,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岑白心下苦涩甚浓,说出来了又能怎么样,那个女孩早就不在了。 风藤亲密之时也是张口闭口阿离阿离的唤着,像钟景之一样。想来也是这个女孩极为亲近的人,可是女孩的记忆里却从未有过风藤的身影。 那次坠崖,算是她穿越以来受伤最为严重的一次了。双腿俱断,肋骨骨折,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岑白差点又去见了阎王,也不知风藤是怎么把她救回来的。 那次养好伤后,她就随着风藤学起内功古武。风藤似是极为了解女子,她修炼着风藤传给她的内功颇为容易,半年不到。就能与他对上十几招不败。后来她成立了暗楼,风藤不知从哪儿带回了青木这个比起他来不逞多让的高手,更是让她惊奇。 可她知道,他们对她的好从不掺杂利益,只是出自内心的真诚。 “不是什么?傻丫头,想这么多做什么?人生苦短,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活的比别人好,尤其是比我们的敌人好。”风藤缓了过来,起身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揉了揉岑白半束的青丝。狐狸眸暖暖生色,清澈,无关风月。 岑白的明眸一派认真之色,朱唇轻启:“风藤,我病愈后,你为什么不离开?而一直帮我打理暗楼?”没有利益,没有牵扯,风藤为什么一直留在她身边?就是这种纯粹的好才让她躁动,让她不安。 风藤面露犹豫之色,抿了抿唇,开口道:“生活无趣,我总要找点有挑战的事情做。”他自然的避开岑白的视线,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雕花铜镜理了理鬓发。 岑白低垂着头,敛下眼帘,静静的看着榻上的绿纱幔,飘飘荡荡,却始终挣脱不得。 秋风一袭,岑白眸中神色淡了几分。 “喏,你看这是什么?”风藤整理好衣饰,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扔给岑白。 岑白接过,暗铜色巴掌大小的令牌,前后身以同样的手法印出几个枝杈,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从哪里得来的?”岑白面色一凛,走上前去。 风藤摆臂扭腰,舒展着筋骨,“午膳后,景之给我的。” 岑白挑眉,疑问道:“我哥给你的?今早,千夜送我回来时,白果也拿了一块令牌。子夜时分,一队黑衣人潜入青阳,被白果他们发现,暗中处理了,黑衣人头领身上也是有着这么一块令牌。看来哥哥也遇到一队死士。”岑白语气稍顿,凝重道:“这可是南耀木家的暗令?” 风藤看着岑白眉头拧起,神色十分不悦,宽慰道:“不就是木家的死士吗?本公子随便派出一员小兵分分钟就能秒了他。” 岑白额头一排黑线滑下,听着他们嘴里偶尔冒出的现代化词汇,无奈的笑了笑。 “木家派出两队死士是为了救木杰吧。哼,木杰早就被转移到临安了。这木恒作为木家家主真是狠心,木家只剩下木杰了,偏偏木恒在二十年前就把木杰作为棋子安排到了临安,想要振兴衰弱的木家,真是机关算计。” 风藤挑眉:“木恒自幼齿之岁便执掌起偌大的木家,在狼豹逐突的南光站稳脚跟,让横遭大难的木家不至于落寞下去,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他能把唯一的堂弟送到临安,也不外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解释。” 风藤摇了摇头,暗斥道:“这木家的家训就是个枷锁,木家一代又一代,为辅佐储君,木家人不留余地,倾尽生命,木家的血早就染红了南耀的至尊宝位。江山如画,骨血做料。”锦绣江山不知积压的多少人的骨血,挣抢之人却趋之若鹜,坐上高位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被掣肘其上,哪有他这么闲散公子做的痛快。 岑白淡淡看了他一样,不起波澜,“你倒是对这篇锦绣河山不起心思?” “如今南耀慕霓裳坐镇,木恒取了凌阳。而姬奕扬和姬奕宸都在关中,慕凛夜和木杰都在我们手上,这局势越来越有意思了。姬夏和南耀的账我可以不管,可是慕凛夜欠了我的,木家欠了哥哥的,这些,是时候清算了。”岑白语气不善,面色冷凝。 风藤无端抖了抖,随即应声:“这么好玩的事当然不能少了本公子了,到时候你就在幕后指挥,看本公子帮你报仇,玩死他们。” 岑白莞尔一笑,眸光坚定,“你放心,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 “对了,我打算让白果投身从戎。” 风藤狐狸眸一眯,留下一道窄缝,“你决定了?白蔻那丫头同意吗?白果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白家风骨卓越,战功赫赫,世道不公,白戈将军被奸佞所害,一族上下,横遭惨死,只留下白果白蔻这对姐弟。白蔻虽然沉稳忠勇,智谋无双,可终究是一位女子,女子的身份在军中是不被承认的。倘若白果能传承白戈将军遗志,建功立业,白氏一族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我相信,白蔻白果必定希望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手刃仇人,以慰冤魂。这也是我当初承诺他们的条件。” “那白果那里……” “白果那里你去和他谈谈。毕竟都是男人,说起话也方便。”白戈将军是前朝一代名将,白氏一族被诛时,白果尚在襁褓之中,他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岑白也不清楚,可一个男人,总要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凡是总不能都让白蔻冲锋陷阵。 岑白的手下从来不出废物,五层寒狱白果已经闯过了,也该独当一面了。 风藤浅浅颔首。 “哦,这个是姬奕宸私下托我交给你的。”风藤拿出一个白玉瓶,放在桌上。 “恩?”岑白疑问的看着他。 “姬奕宸说,什么药效你闻了便知。”风藤尴尬的咳了声,匆匆掠走。 岑白盯着桌上的白玉瓶,半晌,轻轻握住。本是寒玉铸成的小药瓶,此刻却灼烫了岑白的手心。 打开瓶塞,岑白轻轻一嗅,药香扑鼻,她却忿忿丢在一旁,胸前的起伏不平昭示了岑白此刻气怒非常,一抹红晕却悄悄爬上岑白耳根。 竟然是暖宫的药! 第七十九章 宴有好宴 暮秋暮晚,天色欲泣。 夕阳沉落,黑云压城。 咚!咚!咚! 轻声响起,扰乱了岑白的思绪。华容阁内黑暗侵袭,岑白回过神,转身望向投在房门上依稀朦胧高大身影,坚毅挺拔。 “进来。” 岑白双眸透过稀疏的黑暗与来人交接一处,明眸暖意尽燃,落落生辉。 “怎么不掌灯?”清澈的嗓音如甘甜的泉水浸透岑白心头。 景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高几上的烟笼灯,晕黄的灯光铺散开来,朦朦胧胧,“可还是身体不适?定是昨夜染了寒。昨天入冬,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敢和风藤两人穿着那个所谓新发明的滑翔衣耸身跳下万丈高崖闯入南耀大营?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娘亲临终前嘱咐我好生待你,你让我……” “哥,你来看我了。”岑白连忙快步走到景之身边,挎着景之的手臂,一如儿时。 “哥,你看,阿离这不是挺好的吗?”岑白旋转一圈,明眸炯炯望向景之,“哥,我早就不是当初的小阿离了,反倒是你,在军中要万事小心。” “算了,如今我是说不过你了,更是管不了你了。我家小阿离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景之顺势坐下,目光怪异的看向岑白满脸严肃的不认同道:“怎么这幅打扮?脸上糊的是什么?” “哥,才一天不见你怎么变成老嬷嬷了?当心脸上长皱纹。” “阿离,我错过了你五年的成长期,我知道现在的你肯定和以前的小阿离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是,我希望,无论你做什么你都要记住,你的生命寄载着无数人的希望,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活着。”景之眸光认真,语气郑重,一字一句的强调着。 即便没有那些人、那些事,他的阿离也要活得开心,活得漂亮。阿离,是娘亲生命的延续。 岑白紧捏着景之的双手,”哥哥,我会好好活着的。“她那起起伏伏的心终于在此刻落定,为了逝去的娘亲,为了拼命为自己争取一片树荫的哥哥,为了暗楼上上下下的兄弟姐妹,更是为了她自己,在现在时空,好好活着,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好好活着。 景之挽起岑白耳边的碎发,温润一笑,“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娘亲在九泉之下也会记住的。往后,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告诉哥哥,我帮你解决。若是自己可以处理的而不想处理的,也告诉哥哥,我也会把事办妥。哥哥缺席的那五年,有什么人欺负了你,回头你列一份名单,哥哥便十倍百倍的欺负回去。” 岑白噗嗤一声,“哥,你觉得谁还能欺负的了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素手医仙?“ 景之却是不理,扭过头来,“我不管,你是我的妹妹,今天,你要记住自己说的话,也要记住我说的话。” “好好好,阿离记住了。话说回来,你今天来这不单单是为了看阿离吧。”岑白悠悠起身而立,抚平身上的褶皱。 “坏了!差点把正事忘了。今晚四皇子率援军抵临,恰逢南关军打了胜仗,又值你和风藤孤身入敌军,勤下南耀慕凛夜,军中士气大增,空前高涨,上官爷爷特令,犒赏三军,这不是遣派我做使者,请你们前去。” 景之匆匆起身,拉起一旁的岑白,朝外行去。 打开房门,景之转过身来询问道:“对了,风藤在哪里?快随我们一同入宴,回去晚了又得……” 这话说了一半便没了声音,岑白疑问骤起。 “这个,等你到了就知道了,恩,风藤呢?” “啊,找本公子何事?“风藤左手那一折扇,右手执一茶盏,端坐在大厅中央,笑脸盈盈的问道。 岑白从楼上往下去便见到风藤这副样子,嘚瑟,欠打,不知他们的谈话被他听去多少,倒也无妨。 景之也是扯扯嘴角,立刻便恢复常态,“恩,你在这正好,主帅命我前来请你去军中赴宴。” 风藤本属翩翩公子,平日派头甚足,端的是在外人面前有礼知趣,可在熟人面前就,就放浪形骸了。景之不过就和风藤接触过一次,便将风藤的性格摸透了七八分。不过有他在阿离身边也好。 “哦?是吗?那本公子是非去不可了?”风藤放下茶盏,理了理鬓发,朝着岑白挑眉,“怎么样?本公子这身派头还可以吧!” 风藤不提岑白还想不起来,经他一说,岑白细细的目光落在风藤身上千金一匹的青云软缎,面有所思的走过去。岑白一脚踢在风藤左腿小腿上,快之又快,风藤避之不及,只能生生受了。 “唉哟!我说小阿离,我这可是千金一匹的青云锦,你可别糟蹋了这好段子,我这衣服可是刚上身啊!“话刚落下,痛呼声再次传出,”啊!你说你这么彪悍,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往哪踢不好,翩翩向这朵白云上踢,唉,我的白云啊!” 厅中轻笑声此起彼伏,明面上是一个人都没有,暗地里不知到多人在看风藤的笑话,往日风藤招摇惯了,可暗楼里除了岑白能治,别人还真是只能恨自己武功不够高强。 景之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跟上岑白,眨眼走了出去。 “你们这帮小蹄子,等着本公子回来再治你们。哎,小阿离,等等我。”风藤将衣服整理干净,赶了出去。 第八十章 逼婚风藤 风藤紧跟着走了出去,只是嘴角咧开,一时说个不停。 房门外,白果贴心的为三人备好了马匹。 风藤脚尖一点,潇洒的飘上马背,“恩,本公子就勉为其难为你们开路了。”话未说完便扬长而去。 岑白脚下未停,翩然上马,无奈的摇了摇头。岑白看向一旁上马的景之,心思一转,软努努的道:“哥哥,阿离求你件事呗。” 景之望着岑白一双希冀的明眸,好笑道:“怎么,让我帮忙还用求这个字吗?” “哥哥,听闻前些天你有一麾下小兵被当做奸细抓了起来?”岑白垂眸,驾着马匹前行。 景之追赶上去,略微思索,应了一声,“确实,我中毒后,他形迹可疑,暗中与他人联络,只是审讯时,他却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正逢木杰暗中袭击我,奸细一事就此查明,那个小兵只能暂时看押,容后再查。不过,他确实个好苗子。” ”怎么,.突然问起他?“景之疑问骤起。 岑白抿了抿唇,声若蚊起:“哥哥,其实他是我的人,我这是不放心你一人在远在边关,怕你没个照应,便让苍耳投身从戎。” 景之状似斥责,“好啊,五年不见,阿离你确实长本事了,都把‘奸细’安插在我身边了,可是我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景之却是不喜他人背地谋划,可若这个人是他同胞妹妹,这就得两说了。 景之叹了口气,“行吧,回头就让他来找我重新登记在册吧。” 当初苍耳以疑犯之身被就走,早就被南关军除名了,不过即是阿离的人,重新记名就重新记名吧。如今,他能为阿离做点事也是很不容易的,也就不在乎什么以权谋私的事了。 岑白笑了笑,支吾道:“其实,我这还有一个人,名唤白果,是前朝白戈将军的后人,哥哥只需让他投身入你麾下即可,该打磨的打磨,该上战场就上战场,不用留情。” 景之好笑道,“还有没有了,像这种事肯定是多多益善,我是来者不拒。” 岑白笑着,三言两语就把白果的事给定了下来。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城主府。 青阳城主府巍峨耸立,兵甲森严,岑白感到暗中不气息紧盯着城主府,当真是守卫如云。 “这个慕凛夜可真是本事大哟!”风藤早先到了,却并未入府,朝着府门外相迎的将军张行道。 “风藤公子可真是慧眼如炬。自慕凛夜被看管在城主府,南耀前来解救的明卫暗卫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十波了,这不,刚收拾完我就前来迎接公子了。”张行笑声如雷,中气十足的说到。 “恩?不是钟少将军去请岑白公子和风藤公子了吗?怎的不见其余两位?”张行疑问道。 风藤朝后努努嘴,嫌弃道“呐,那不是吗,真慢。”说罢,风藤伸着懒腰,走进城主府。 岑白一袭白衣出尘,与张行寒暄着进入府门。 大厅中,烛火燃燃,六张红木圆桌依次摆放着,几乎坐满了人。最先映入岑白眼帘的是当今皇四子姬奕扬,姬奕扬一身普通的青衣软袍,面带笑意坐在上官博下首,姿态洒脱沉稳,俊逸清扬,不时的与上官博言语几句。到是令岑白想起了情报科评价之语,天纵奇才,墨华云就。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站在那里,便觉得他是个非凡人物,譬如姬奕扬。 岑白眸光不动声色的扫向大厅中落座言笑的众人,一时觉得少了些什么。 风藤进入厅中便不安了,笑语盈盈大声道:“本公子一早便知道你们今日要烹羊宰牛,宴请贵客。” 张行一听便不对味,正想问下原因,便听到旁边走过去岑白轻斥道:“属狗的。”顿时,一句话张行是想问也不敢问了。 风藤白了岑白一眼,径直走到中央,自来熟的坐在姬奕扬旁边的位置,反驳道:“本公子就是属狗的,你们嫉妒啊。” 众人一听哈哈乐了起来,军中将士本就豁达开朗,豪情万丈,一时,接二连三的谈笑声响了起来。 “属狗的好啊,属狗的可是到哪都饿不着。” “那可不是,我也是属狗的,我娘还请万佛寺的高增给我算了一卦,说是属狗的明年会走桃花运。“ “哟,那你这是有找落了,就是不知风藤公子可曾婚配啊?本将军家中还有个闺中妹妹,尚未婚配,到是和风藤公子甚为相配。” “得了吧,你那亲妹妹那是壮硕如牛,体魄健朗,要我说风藤公子就该找个温谦端顺的大家闺秀,还是我家堂妹相配。” 风藤一听,顿时惊得喷出一口酒来,往日维护的清朗公子的形象刹那就破了开,脸色气的青一会红一会,甚是夺目。 可这落在要嫁妹的将军眼睛了就成了害羞的表现,立马解围道:“啊,风藤公子不必害羞,婚姻嫁娶乃人之常情,再说了,我这堂妹真的是貌美如花。” 这位将军的话一出,风藤是差点翻了白眼,脸上那是乌云惨淡,血色尽失,可偏偏这位将军还看不出来。 岑白坐在风藤旁边,随手倒了杯茶,递给风藤,“淡定,淡定,神马都是浮云。” “小阿离,还是你对我最好。”风藤缓了一阵,小声咕哝道。 没出岛前风藤可是没少被族中长辈催婚,本以为出来后逍遥了,没想到来到青阳竟又碰到这般,这般让他厌恶之事,可是偏偏他还发作不得,当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像是才留意到风藤的窘态,上官博走了出来,端着一茶杯,朝众将士道:“正值青阳罹难之际,强敌环伺,众将士随老夫驻守青阳二十余载,从未让南耀铁骑踏入我姬夏国土一分一厘,如今南耀气势汹汹,虎视眈眈,老夫必誓死守卫青阳,老夫在,青阳在,绝不让背后的兄弟姐妹受辱,今日老夫以茶代酒,敬各位将士,驱除南耀,保卫青阳。” 除了岑白和风藤,姬奕扬,钟景之与众将士皆起身肃穆而立,信誓旦旦,“驱除南耀,保卫青阳,誓与青阳共存亡。” 举杯皆饮,群情激奋,豪气涛涛。 第八十一章 只娶一人 “今日月色甚为清朗,到是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崇节宴。”姬奕扬不轻不重,舒朗低沉的嗓音传至岑白耳边,满堂燥声难掩,不容忽视。 岑白明眸认真的盯着眼前的茶杯,慢条斯理的饮着,不作言语。 风藤一把将面前的酒壶推走,面露不愉之色,“真是无趣,这酒水寡淡无味的紧。你们慢慢聊吧,本公子去找便宜姐夫们耍会。” 风藤向来不是吃亏的主,但凡有人占了他便宜,他若不当场还回来,可是会“惦记”某人一辈子的。 “那一晚的月亮尤为清亮圆透。景美,人亦有趣,酒更美。不似现在,酒壶里面装的都是白水,食之无味。”姬奕扬目光游离,状似缅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岑白心中突了突,不动声色。 景之被风藤拉着,上官博早就不在原位,岑白到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接起话茬,不经心的问道:“不知是趣事竟然四皇子记忆犹新?” “哈哈哈!”姬奕扬舒朗一笑,毫不避讳道:“我还以为今晚等不到公子开口了。“ 姬奕扬略微停顿一声,“那夜也是这般,有个大臣家的公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下首,十分乖觉。五弟年幼顽皮,见到粉装玉雕的小公子非要认人家做弟弟,可气坏了那位玉嫩的小公子,软软的一团,硬是把脸气得通红,差点就哭了。众人皆惊,不明其因。这家夫人打着圆场,连忙解释。“ 讲到这里,姬奕扬忽然紧盯着岑白,反问道:“你猜若何?“ 岑白面色如常,茫然回视,“岑白不知?“ 姬奕宸只好接下去,“那位夫人说了,这哪里是什么小公子,原是她家二小姐,贪耍爱玩,竟穿了她哥哥的衣物,前来赴宴。怎么样,这位小小姐是不是很有趣?“ ”姑娘家年级尚幼,顽皮一些也是有的。”岑白笑了笑。 “恩,这也无妨,关键是下需发展。公子要不再猜一猜?“ 岑白定神想了一会,轻蹙额头,满目疑问,“岑白脑力匮乏,实在是猜不出来。“ 姬奕宸狐疑的目光转了转,勾了勾唇角,”罢了,就告诉你吧。我那五弟认弟不成,心下一转,非要阿爹给他讨来做媳妇,宴前直言作誓,今生只娶她一人。可真是气坏了那个小小姐。怎么样,这个故事有趣吧?“ 岑白目光淡淡,静如清潭的明眸映出浅浅笑意,“四皇子讲的故事到是引人入胜,不过,孩提之言,做不得数,况且世间之事,千变万化。“ ”说的好,世间之事,千变万化,所以,你怎么知道我五弟长大后就不会履行诺言,今生只娶她一人为妻?“ “岑白确实不知,岑白本不是故事中人,也不识得那位小小姐,重要的是,岑白只知黎民苦痛,不懂儿女情长。倒是白白浪费了四皇子一番好意了。“岑白言之切切,语气诚恳道。 ”算了,每个人都有权利表达事情的看法,我本无心干涉,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五弟确实认真了,可惜,我五弟曾经摔坏过脑子,天知道他是否记得那位小小姐,唉,一切都是命啊!”姬奕扬无奈叹声。 话过半晌无言,岑白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茶盏,思绪翻飞。 蓦然,姬奕宸起身斟了一杯酒,递到岑白眼前,“本皇子可否有着颜面请公子喝杯酒?“ 酒宴过半,这会怎么想起请她喝酒了?她的身子不爽利,为了避免喝酒,所以才待在这处安静之地,想来敬酒的将士也都被景之和风藤拦下暂时顾不上她,可姬奕宸亲自斟酒,她却不能不喝,毕竟皇权至上,喝一杯就也是无碍。 “这酒虽然被兑了大量白水,可也是酒。岑白本就发热身虚,不宜饮酒,四哥难道不知?“ 姬奕宸一身云白锦衣,腰束浅金暗纹玉带,通体无半分装饰,越发显得身姿修长。 一俊俏男子落后半步,正是沉鱼。 岑白诧异,她的感知力何时这么差了,姬奕宸出声之时才知道他的到来。 “咳咳,我这不是和岑白公子聊得兴起,一时疏忽,好了,总归是没喝,至于和四哥板着脸吗?“姬奕扬极快的缩回伸出的手,”既然你来了,那我去找上官爷爷喝杯酒。“姬奕扬走向大厅热闹的人群中。 第八十二章 向死而生 通往白源城的官道上,一小支甲胄士兵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何坊主,该怎么办不用本将军说你也明白,能为你的兵器坊能为军中做事,那可是打了活字招牌,以后在南耀谁还不知你‘何记兵器坊’的大名?”殷勤披风一抖,似笑非笑的说到。 何坊主不着声色的向殷勤身侧靠了靠,略扫两旁,从怀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布包,暗自递了过去,原本平滑黑漆的面庞硬是挤出三道褶,低声道:“殷将军,小的能有这番伙计还不是全仰仗您的功劳,小本买卖,请您笑纳。” 殷勤似乎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径自揣到自己铠甲里,丝毫不避讳下属的眼光,笑意满满,两只本就细长窄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何坊主嘿嘿笑道:“行,老何挺上道,以后这种事还找你。” 何坊主满目真诚,殷勤的说到:“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话刚落,何坊主向后一个错步,朝着身后的白净少年喊道:“何果?” 何果暗自撇撇嘴,递进一步,从宽敞的袖袍中又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不情愿的递给何坊主。 “殷将军,这点心意就请将士们喝茶,这风餐露宿的也是不易啊。”何坊主说着又笑呵呵的递了上去。 “呦!”殷勤满目放光,赶忙将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喜不自胜吆喝:”将士们,回头本将军带你们去喝茶。” 说罢,抬眼瞅了何果一眼,目露怀疑之色,“老何啊,你长得这么粗犷,你的儿子这么白净俊秀?” 听闻此,何坊主一脸得意之色,毫不吝啬的炫耀道:“哈哈,我儿子长得俊俏吧,儿肖母相,我夫人的功劳可是首屈一指。” 殷勤当即放下心,与何坊主谈天说地。 何果悄悄落后殷勤两步,向着后排一位平凡无奇的青衫少年靠拢,目不斜视的前行着,心中却暗地传音道:“公子,何伯这瞎扯的功夫也太厉害了吧,这是得风藤公子真传啊,瞧把殷勤虎的一愣一愣的。” 平凡少年淡淡看了何果一眼,手指翻飞打了几个手势。 到是一旁黄杉少年微微侧头,看向白果传音道:“白果,公子说了这个任务以你为首,莫要露出马脚。” 白果闭紧双唇,再也不言语。 日落时分,一行人终于到达白源城。 不同于战时青阳的秩序井然,白源到是显得格外萧条与荒凉。 “到了驻军之地,本将军的亲卫带你们去安顿下来,但是人可以去,你们带来的修理兵器的物事工具就先由军中保管,明日再交由你们。”殷勤说罢,对着几个将士摆摆手,连马带车将工具朝西拉去,何坊主一行人则跟随一将士朝东走去。 待人都走光了,殷勤呵呵冷笑两声,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第八十四章 夜半东营歌声起 白源城,东营。 东营最东方的一个犄角旮旯里,安插着几只破破烂烂的营帐,帐前帘门上露出几个破败的大洞,四周秋风争先涌入,好不热闹。 这就是殷勤为何记兵器坊的人安排的住处。 一行人统一进入东南角的那个稍微还能遮风避雨的营帐里,最后的两位少年却自动留守帐外,丝毫没有想要进入营帐歇脚的打算。 白果撇撇嘴,面露嫌弃之色,径自将帐内唯一的一张八角桌抬到营帐中央,其他人有条不紊的清理着这座营帐内部,帐内一时间安静无几。 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破败灰暗的营帐霎时变得舒适整洁。 白果望着青衫少年,目露希冀之色,开口道:“公子?” 青衫少年也就是岑白施施然落坐在帐内偏隅之地,向着白果淡淡道:“这算是你通过五层寒狱进而转战六层寒狱的第一个任务,这次任务以你为主,情报科的暗探与杀阁的杀将由你驱使,修容我也特地调来帮你,你自行安排即可,我权当一位见证人。” 暗楼自成立以来,风藤为明面上的暗楼之主,可实际上暗楼确是由岑白一手建立。暗楼设有一狱,二阁,三科,分别为九层寒狱,情报科,巧工科,财阁,杀阁和医阁。 九层寒狱,顾名思义,共为九层,其中一至五层考察的是武功胆识,以保自己和杀敌人为主。 白果听闻垂下眼睫,稍稍思忖一番。再抬头,白果坚定的坐在主位上,挥挥手,众人落座。 白果也为白家后人,他不能只顾自己安逸享乐,将国仇家恨全然寄托在姐姐白蔻身上。白家男儿世代英勇果决,他也当如此,白家的名声在他这里不能湮灭,只能发扬。 岑白安静的坐在角落,唇瓣微微上扬,她似乎看到了当初躲在白蔻身后怯懦的男孩长大了,这样白蔻也放心让白果挥戈投戎了。 “好了,今晚大家好好休息一晚,到了明日就可以执行任务了。” 天渐渐暗了,却越发的暗了。 一声鹰啼划过,岑白一席黑衣包裹,跃向黑暗。 岑白潜入东营,一方面是作为白果执行任务的见证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钟景之。她想查清究竟是谁费尽心机千方百计的想要至钟景之于死地,从前几日谈话时钟景之的情绪跳动来看,她或许猜到了是谁,岑白也想知道钟景之与这个人牵连为何?他们之间的这种牵连是否还会危及钟景之的生命安全,毕竟,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哥哥,说的再直白点,她也就这么一个骨血相连的亲人,这一世,好不容易尝到了骨肉相连的滋味,她可不想钟景之就这么没了。能有个哥哥疼着她,护着她,真的很不错。 冷漠一世,如今从头再来,若有份温暖她触之可及,她想,她肯定会紧紧抓住。 岑白身轻如燕,飞掠着向着东营布军最为严密的中央地带穿梭者。 靡靡歌声传至岑白耳际,在这沉重严肃的军机大营甚为突兀。 岑白停下身,利用高大的营帐遮挡住娇小的身形,明眸惊疑的望着歌声传来的位置,转身向西掠去。 第八十五章 初见霓裳 越是靠近西侧,莺莺歌声越弱。 西侧营帐呈半圆形,如众星拱月式将一座宽大的营帐环抱起来。 岑白记得歌声传来的方位,可是到了之后,岑白却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巡逻的士兵,周遭安静的诡异。 岑白潜伏到中心营帐处,从脚靴里取出一把三寸长的短刃,轻巧的划出一道缝隙,程亮的明眸朝里看去。 忽然之间,一道掌风从里侧袭来,凶猛快速的冲向岑白心口。 岑白一惊,她被发现了。 当即侧身,岑白反应迅速,手握短刃纵切过去,却硬生生停在半空,离袭击之人妖冶脸庞堪堪一寸之地。 “真讨厌,奴家这天下最最漂亮的脸要被公子划破了。” 内侧之人纤白的手握住岑白的纤细的手腕,一把夺过岑白手上暗黑无尘的短刃,利落的划破那道之前岑白划出的口子,嗤啦一声,营帐破裂开来。 泽兰一袭耀眼妖艳的芍药红粉纱衣裹身,手臂葱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贴身小衣紧紧的束缚着胸前的隆起,额间一抹妖冶的芍药花怒放着。泽兰跨过划破的洞口,靠近岑白,似水桃花眸轻轻抬起,”公子,奴家送给你的大礼你可还满意?” 岑白明眸中惊疑之色退去,泽兰能出现在这里她早就该料到了。毕竟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泽兰。 “满意?你这是要将南耀的军机大营搅成一锅粥吗?”岑白看向帐内一地的死尸,疑问道。 原是泽兰在岑白到来之前,就给营帐里所有人下了一梦生死。一梦生死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医阁最新研制出的毒药。中毒者在短时间内昏迷死亡,无痛无伤,死后尸身不腐。 岑白曾参与的一梦生死的研制过程,知之甚多。 “奴家巴不得南耀能乱成一锅粥。”泽兰话音一转,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讽刺弧度,转身憎恶的看向这些将士的尸体,“这些人说好了是保卫国家的将士,说不好就是蚕食国家的蛀虫,主子被擒还有心思声色犬马,饮酒作乐,真是死有余辜。” “再说了,等明天这些将士被杀的消息传到慕霓裳的耳朵里,届时白源城风声鹤唳,她只能猜到姬夏意图偷袭行刺,怎么可能会对你们明天的任务有所怀疑。这样一来,白果便更有把握。” “你倒是对白果关照的很,旁人只知晓你极为喜爱青木,却不想你也这么留心白果的事,你和白蔻的感情也真是好。”岑白拿过自己的那把短刃,淡淡说道。 泽兰绕到床前,捡起一旁掉落的红色纱巾,遮住那张妖媚的脸,“怎么?公子这是吃醋了?咯咯,泽兰的心可是在公子身上啊,到是公子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新欢?岑白不自觉就想起了晞臻。流连一世,若有一人愿为你回眸驻足,不用费心钻营,不用汲汲赢取,只是刚好转身时,他就在,也挺好。 泽兰轻功甚好,等岑白回过神来已然不见她的身影。 岑白接着融入黑暗,向中央掠去。 自从慕凛夜被俘以来,慕霓裳开始接管南耀军,事务繁杂,忧思不断,夜夜难寐。 昏黄的烛火映在执书而坐的慕霓裳身上,拢上一层暖色,眼下青影也难损南耀第一美人的美色分毫,高贵,自成一道风景。 透过秋风撩起帐帘的一角,岑白看到了一个极为安静的慕霓裳,岑白突然有了不想再去打扰这位倾言公主的想法。 可是事与愿违,一道焦急的叫喊声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不好了,殷勤副将军遭遇敌袭,遇刺身亡了。” 第八十六章 心有灵犀 岑白正想离开,不料被绊住脚步。 来人一手揽住岑白纤细柔弱的腰肢,一手捂住她柔软娇嫩的唇。来人竟然毫无声息,就这么轻易制服了她。 “不要反抗,是我。”清润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草木清新的气息慢慢侵入她的心肺。 顿时岑白升起一股恼意,猛地一抬头,狠狠朝他光洁的下颌处撞去,一双明眸再不似古潭版清幽,燃起怒火,瞪着来人。 说不让她反抗就不反抗吗,身体动不了不是还有头吗。 “嘘!你要是再动,我们就要被发现了。”晞臻的眸光又亮又清澈,清澈到岑白一触及就能发现自己的身影缩成小小的一团在他的瞳孔里。 岑白不听,继续挣扎着,灵动的双眸继续不满的盯着他。 随着两人衣物间的摩擦,周围温度迅速攀升,秋风凉爽,很快便吹走两人的燥热。 周围一片静谧,只听见中军帐内慕霓裳有条不紊的发布着各种指令,岑白不自觉红了耳畔,侧过头去。 “走吧,我们去帐内看看。”晞臻微低下头,在她泛红的耳际轻声说道。 一团热气冲入岑白耳朵,她的身体轻颤,脑中有些混乱,不自觉的被晞臻牵住朝中军帐走去。 一阵冷风吹过,岑白打了一个战栗,瞬时清醒过来,才发现刚才防守严密的中军帐已经人走茶空,慕霓裳不知何时不见了。意识到她正在被他牵着走,她猛然甩开他温暖的手掌。 手心的柔软的温度消失了,晞臻侧头看见岑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无声笑了。也罢,总要讲究个细水长流。 他既然认定了她,肯定就不会错过。强攻,浅行,包一张蜜网,再不济就死皮赖脸的跟着她,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的心会被他焐热了。 行至帐内,岑白环视一周,帐内摆设与其他营帐类似,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半天没开口,岑白的低哑的嗓音带有一丝磁性,惑人心扉。临出任务前,岑白仔细的换了一番装束,脸上也易容成毫不起眼的样子,泽兰与她相交甚笃,曾经见过她的这幅装扮,所以能即时认出她来,可是对于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晞臻来说,能认出她来不免有些奇怪,毕竟,岑白对自己的易容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晞臻凤眸细细扫过大帐,朝东侧的一张小方几走去。 “是气息,我在鹤鸣山学过一些识人之术。”晞臻拿起先前慕霓裳看过的书册,翻阅着说道:“你的易容术很高明,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可若是遇到一些方外大能就难说了,他们传有秘法,看人识物不看表面,遵从内心。换句话说,你以后不论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能把你认出来。” “呸,你才是男人呢?”岑白轻啐了口。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中还是对这些打破她以往认知的东西格外好奇的。 “你要是想了解的更多一些,以后我可以教你,不过现在可不行。有人来了,我们该走了。”晞臻从书册中拿出一个字条,折叠好放入怀中,不慌不忙的走出大帐。不出几秒,他的身形已消失不见。 岑白轻哼了声,潜了出去。 第一章 失手被擒 待岑白走出中军帐,帐外早已没有了晞臻的身影。 岑白稍顿,随之朝青阳城方向掠去。 慕霓裳来到出事之地,看到帐内一地堆叠的死尸,脸色顿时阴沉如水。霓裳莲步轻移,围着尸体绕了半圈,看向殷勤身下一处,缓缓蹲下身。 成胜来听闻此处出事,急忙匆匆着衣赶来。他看到满地尸体一惊,额头紧促,顾不得行礼,急忙拦住慕霓裳伸出的纤细的右手。 “公主,不可。” 慕霓裳轻斥了声:“无碍。”说罢,抽出殷勤身下一角红色,原是一方芍药红的轻纱。霓裳站起身,双眸中柔情早已不在,戾气顿生,将手中的轻纱飘了出去,走向一众急匆匆赶来将领。 “这便是我南耀的好儿郎?恩?”慕霓裳语调轻缓,可落在将领的耳朵里确是像催命符一般。 成胜来看着飘落的轻纱,不寒而栗,顿时下跪请罪,“末将不查,军纪涣散,致使贼人钻了空子,请公主降罪。” 慕霓裳紧抿唇角,脸色发白,转头问道:“刘骥,你可知罪?” 刘骥脸如土色,浑身颤抖,重重的跪了下来,颤声道:“末将有罪,求公主恕罪。”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执法无以立军威,更何况当属军纪严明的军机大营。身为将军,一不查下,任由下属混乱军纪,在两军交战之际,声色犬马,饮酒作乐;二则渎职,玩忽职守,任由奸人贼子出入军机大营,视我南耀军纪纲常为无物。两条罪状,你可还有话说?”霓裳冷冷问道。 刘骥脸色霎时如一片死灰,砰砰的磕头求饶道:“末将知罪,公主……” 不待刘骥说完,慕霓裳挥了挥手,一个冰冷无情的斩字脱口而出。 众将军噤若寒蝉,帐内气氛一时严肃无二。 慕霓裳冷冷看着众人,半晌后,开口道:“成胜来,这件事交给你去查,三天后,本公主要看到结果。” 成胜来连忙低首领命:“末将领命。” “真是好个一梦千年。”慕霓裳冷笑离开。 岑白走到半路,生生停住脚步。深更半夜,她虽没睡,可她哥哥应该睡了,她真是心急了,才这么草草跑出来急于向景之求证。 四周一片死寂,只余赫赫风声呼啸作乱。 霎时,岑白问道一阵甜腻的花香,等到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岑白身体一软倒地不起。 看到岑白晕倒,一旁的树上两道身影翩然而落。二人皆黑巾敷面,一袭黑衣,相互看了一眼,走向岑白。 “十五号,真晕了。”其中一人查探一下,对着十五号确认道。 “那是,这是联盟里研制出来的特级迷药,就是天皇老子也能迷倒。”十五号豪气道。 十七号两眼放光,挑眉问道:“这么厉害,那咱们能找两个姑娘……” 十五号抬起腿踢了十七号一脚,鄙夷道:“想什么呢?要是被组长知道你祸害良家妇女,啧啧,你的兄弟可就保不住了。再说了,办好这差事,春风楼里的姑娘忍咱们挑选。” “哦,哈哈哈。”十七号一通奸笑,“不过,组长为什么要让咱们带他回去,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吗,长得还可以,难不成是组长大人看上他了?” “我说十七号你怎么那么猥琐,你不知道这是这两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素手医仙岑白吗?我可是盯了他好久了,不过这小子也真是可以,换了张脸,跑到南耀军营里来了,要不是他今晚出来,我们这趟差事还不到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十五号屈下身,抹去岑白脸上的第一层易容,又细细摸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 “恩?怎么啦?让我也摸摸。”说着,十七号把手伸向岑白的脸。 “滚开了,这般猥琐,下次打死也不和你一起执行任务了。”十五号一手打开十七号的手,一手将岑白扛在肩上,匆匆掠走。 “唉,十五号你等等我。”十七号随之追了上去。 第二章 不眠之夜 晞臻快速回到青阳城,进入城主府。 光影斑驳,月光散了一地,夜,格外静谧。 “回来了,去了南耀大营一趟可有收获?”景之一袭烟青色衣袍直立在大厅中央,厅内烛火灼灼,为景之冷峻的脸庞染上一抹暖色。 “恩,算是有收获吧。”晞臻步履清浅,绕过景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景之转过身,剑眉微蹙,朝着晞臻走过,“什么叫算是有收获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有意思吗?” 晞臻唇角微勾,不紧不慢的从腰间拿出一纸书信,递给景之,“着什么急?身为少将军的沉稳之风呢?那,给你看。” 景之接过,展开快速扫了起来。片刻,景之将信件搁置在圆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语调暗哑道:“原来是这样?这件事还是尽快告诉上官爷爷和四皇子并上达天听吧。” “那是哪样?我说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嘛?”一道舒朗的声音传来,划破了此刻的沉闷,四皇子姬奕扬信步张扬,一手抄起圆桌上的信件,清朗双眸注视着手中的信件,嗤笑一声,“原来是这样。” “二十年前,国将不国,南耀举全国之兵力长驱直入,后周迂腐懦弱,竟未有丝毫反抗,将一国百姓送至敌寇脚下践踏,蹂躏。幸得父皇明智,招揽天下义士,奋力抵抗,就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掌国土于民心所向之处,那一仗,流血漂橹,山野顿哭,无数英雄好汉的累累白骨铸就了如今安然稳定的姬夏。如今,南耀竟联合东阳谋我姬夏,真当我姬夏这二十年休养生息无作为?还是觉得我国软弱可欺无法抵抗东阳和南耀的夹击?”姬奕扬一双朗目冒出熊熊火光,清然身姿气息一转,凌厉异常,如同一个倏然拔高了几丈的巨人。 “四哥,我们出去走走吧。”姬奕宸面色沉静,当即开拔向外走去。 月色西沉,东方初白,百家静静,蜗于一角。 寒风凛冽,呼啸而过,山色萧萧,凛冬将至。 三人皆着单衣走在青阳城主道上。”四哥,你可觉得寒凉?”姬奕宸问道。 “快入冬了,北风呼啸,虽不冷,但也有些凉意。”姬奕扬答道。 “景之,你呢?”姬奕宸转身又问起钟景之。 “我箭伤未愈,功力才回复五成,不抵四皇子体格良好。”钟景之淡淡回道。 姬奕宸抬头扬了扬,清冷的声线传出:“是啊,我们习武之人觉得尚可,可是青阳百姓呢?” 姬奕宸顿了顿,单向右拐,走进了一条小巷,接着道:“这座城,外公建了五年,从破败连城门都没有的小山村建成如今这座威严赫赫的城池,青阳百姓从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时不时的被南耀窝匪抢掠烧杀的过去,到现在家家不说顿顿大鱼大肉却也富足不缺衣物食粮,他们有多无辜,有多可怜?” 姬奕扬清浅的呼吸沉重了几分,“皇权相争,受苦受累的终是无辜被牵连的百姓。生于长于这片土地,就注定逃不脱这份命运。” “可是四哥,百姓无辜,外公景之他们保的不就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吗?我们姬夏不也是这样吗?不然为何二十年前父皇会揭竿而起?当真是皇权至上吗?” “当然不是!”景之一旁坚定的喝道。“圣上乃仁义之君,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二十年前的事我不清楚,单说自我懂事起,姬夏可曾出过一例官绅相互鱼肉百姓的事?可曾有过地方灾祸连绵朝廷不行救治官员吞并灾银之事?可曾有过战士边疆打仗朝廷军饷受人贪墨迟迟不发或不够之事?都没有,自姬夏建国以来,朝堂清明,圣上政绩斐然,我相信圣上一心为民。” “是呀,父皇的用心我们都能看得到。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堆积的白骨够多了,先辈们流的热血也够多了,作为子辈,我们有权利和义务去保持她的安然洁净。”姬奕扬叹声道。 “看来,当年德妃娘娘忍痛割爱将你送到鹤鸣山是送对了。我这些年虽常常不在临安,可我也未曾真正的体会过百姓疾苦,不知百姓所需,枉为人臣。” “四哥何必自责,这些我们所学不同,经历的事情不同,自然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何况四哥今后可是朝廷栋梁之才。”姬奕宸超前走着,又转身进入另一条主道。 三人绕着整座青阳城走了一遭,待再回到城主府时,天已大亮。三人商讨着进入书房,他们体会百姓疾苦,也总要拿出个正经方法。 第三章 商讨良计 三人坐定,命人请来了上官博。 上官博看到姬奕宸从慕霓裳那拿回的那封书信,勃然大怒,连连大呼:“狼子野心,好一个狼子野心!” “昨夜,南耀大营出了一些乱子,南耀主事之人倾言公主虽才计无双,可这几日里若是想整饬军队,加强军纪终归是勉强了些,我们可以趁这机会突袭,打到南耀无兵可用,南耀与东阳的暗中结盟自然就泡汤了,毕竟东阳太子秦禹可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姬奕宸如是说。 景之随着赞同道:”对,单凭这封书信也不能说明南耀和东阳已经暗中结盟成功了,也许只是起了个苗头,南耀若与东阳太子结盟,他的目的何在?更何况目前我军只和南耀交战,东阳的手还没伸进来,还是说南耀甘愿做东阳手里的枪,成为攻入姬夏的先头部队?”钟景之不解的问道。 “目的?无非是为了那把椅子。南耀这一代还余十位皇子,三位公主。南耀慕氏皇族祖先将他的子孙后代训练成心狠手辣之辈,皇位对他们来说不单单意味着皇权至上,还是存活的机会。慕凛夜风骨天成,自然不会选择服下鸠蚀之毒了此残生,而且,南耀剩余的皇子公主们哪个会是他的对手?可他若想坐上那把椅子,总要让掌权者看到的能耐,秦禹估计是利用这一点才与慕凛夜合谋却没有什么动静。”姬奕扬似是说累了,饮了一盏茶,顿了顿,接着道:“其实东阳也不算没有动静,毕竟东阳的十万大军陈兵于沂水关。” “啊?舒衍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否准确?若是消息无误,这不就坐实了慕凛夜和秦禹联手了。”上官博连日来殚精竭虑,鬓发又发白了几分。 “外公莫急,就算沂水关东阳曾兵十万,可不见得就能打得起来,依照秦禹的做派,在青阳城未破之前,他都不会有大动作。我们这方牵制着慕凛夜,慕霓裳和东阳的结盟估计要暂缓了。”姬奕宸缓缓嗓音流动,安抚着上官博。 “这消息你也知道?通知圣上了吗?老夫看你们这几个小子怎么都没把这当回事,徒留老夫一人在这干着急。这些都是你们的推测,万一东阳发兵了呢?东关可有应对措施?真是……”上官博灰白的胡子抖动着,显然气的不轻。 “上官爷爷别急,来喝口茶。”姬奕扬动作轻快斟好一杯茶,递到上官博面前。说罢,对着姬奕宸和钟景之打了个眼色。 “上官爷爷,这件事晞臻早已报于朝廷,圣上早已知晓,并且暗中命令恭亲王帅兵十万赶去了。”钟景之连忙解释道。 上官博听到这话,重重呼出口气,放下心来,“若是欧阳修文那老小子去了,老夫也就不用担心了,毕竟是二十年前一起打过天下的兄弟,他的本事老夫还是清楚的。”说罢,将茶水一口饮尽,上翘的胡须也耷拉下来。 “行啦,老夫也不操东关那份心了,你们说说对南关你们是怎么打算的?”上官博精湛的眸子扫过三人。 姬奕宸,姬奕扬和钟景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答话。 “恩?”上官博灰白的胡须又翘了起来。 姬奕宸对着二人道:“一起说?” 两人皆对其点点头。 景之道:“南关如今局势分明,我方与南耀优势劣势尽显,都摆在明面上了。” “南耀有凌阳。”姬奕宸道。 “我方有慕凛夜。”景之回道。 “南耀多余我方十万兵力。”姬奕扬回声。 “青阳囤积了半年的粮草。”景之亦道。 “青阳什么时候囤积这么多粮草了?老夫怎么不知道?”上官博听闻此事,惊异异常,急忙插话。 岂料三人同声回复:“先别打岔。” 上官博一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朗声笑了起来。他是老了,不过幸好有他们,果真是青出于蓝。 “南耀有我军的城防图。”姬奕宸道。 “我方有青衣卫,可先行出击,攻其不备,将战场迁移至南耀白源城。”景之手指地图一点,注视着二人道。 “白源地处优越,易守不易攻。”姬奕扬疑问起。 “南耀大营昨夜出了乱子,有人告诉我,南耀的兵器该出问题了。出于对我军兵力保护,可佯攻白源兵力囤积最多的东城。”姬奕宸挑眉,唇角勾起。 “我可带青衣卫主攻西城,破城烧粮,断起食物之源。”景之接着道。 “南城就交给我吧。”姬奕扬语气笃定,自信满满道。 “时间就定在今夜?”姬奕宸询问着。 “好!”景之与姬奕扬异口同声。 第四章 又生变故 一条宽阔的官道上,一辆低调无华的马上快速行进着。 “十五号,组长大人究竟在哪里?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十七号努着嘴,干瘪的双手抓着马缰问道。 十五号双手抱胸,坐在车轴另一侧,抬头看看天际高悬的太阳,不耐烦的答道:“快了快了,赶你的车,问这么多干嘛?” “嘿嘿,兄弟我这不是还没见过组长吗?”十七号笑的满脸褶子皱到一起,“听说组长是个女人,组长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我可告诉你啊,组长可是不喜欢多事的人。而且,组长可是一位心狠手辣的蛇蝎美女,就你这长相。”十五号上下打量着十七号,一脸鄙夷道:“就你这德行,怎么能入组长大人的法眼。提醒你一句,日后见到组长可要收起你那色眯眯的双眼,免得被组长一不小心就给挖了。” 听到此言,十七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没放出的心也赶紧收了回来。 岑白一早就有了意识,全身软的没有力气动弹。她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她有了意识已奔波了近三百里。岑白周身气息涌动,片刻,消匿不见。 真不知对她用了什么迷药,如此霸道强劲,没有解药,她连半丝真气都被动不了。若不是两年来她这具身体一直在做抗药性实验,估计现在她连一丝意识都没有。 岑白闭了闭眼,心思翻涌如潮。 她细细思索着暗楼收集的江湖中的消息,以医闻名于世的仙医谷她最为了解,她与谷主以医相交一年有余,谷主为人豁达开朗,极为开明,但却是位医痴,若是这能迷倒她药劲霸道的迷药是谷主所制,估计早就找她炫耀一番了不,因此这药不是仙医谷所制。 还有就是医药世家晏家,晏家医术代代相传,但只入朝堂,不如江湖。 再有就是仙医谷的死对头千毒之王,千毒之王极为神秘,相传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连暗楼的情报科也没有他的一张画像,仙医谷对此人讳莫如深,她不曾从老谷主口中探听到丝毫讯息,她与千毒之王唯一的交集就是解了他所制得鸠蚀之毒。 这个世界存在着太多她所未知的东西,有些奇人异事能制出此药也确实不能为怪。 “什么人?”十五号突然拔起垂在腰际的刀。 十七号驾着车骤然停下,警戒的看向四周,只见周围山林簌簌作响,却并未看到半个人的影子。 恍惚之间从林中窜出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十五号袭来,不等十五号做出反应,黑影一个一掌打在十五号胸前,十五号顿时吐血昏迷过去。 一旁的十七号见状,顿时吓得抖如筛糠,“大爷,我……我自己来。”说罢自己给了自己一掌,昏了过去。 确定两人都昏迷后,黑影掀开车帘,看到昏迷不醒的岑白,气息微沉。片刻,黑影一脚一个将昏迷的两人踢下马车,驾着车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第五章 南耀军中 天空破晓,朔朔寒风涌入,在南耀驻军之地白源城的破败军帐里白果无端打了一个战栗,真是奇怪,天气虽冷,可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虽说内力不及姐姐白蔻等人,可他也是不弱的呀,他每日也勤修苦练,怎么无故心中感到一股凉意。 “白果,你见公子回来了吗?”修容步履匆匆,面色焦急从外面赶来,低声问道。 “公子?昨夜不是出去打探敌情了?”白果不解的回声道,“你的意思是昨夜公子出去后便没有回来?” “不仅没有回来,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修容一急,音量霎时拔高几度。 “修容,你先别急,公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昨夜的事没办完被绊住脚了,或许是回了花容之客也不一定?”白果见修容神色焦急,赶忙安慰道。“再说了,公子是主子,主子都有自己的思量,以往也有好几日没有公子消息的时候啊?” 白果对着岑白一夜失踪的事情到没有别的想法,他想不到运筹帷幄的岑白主子会怎么样?再说了,这南耀军帐对公子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公子那可是闯过九层寒狱的人,当初公子面临六层寒狱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于东陵国库中取出一件物事儿,公子从到了东陵那日起只用了三日便完成了任务,东陵皇宫尚以威严著称,于公子来说也是如履平地,而这南耀大营更是不值一提。这不是他自夸,而是他对公子信心十足。 “但愿公子平安无事,可是公子这个是来作为你主导六层寒狱的第一个任务的见证人,有什么事能重要到公子抛下你也不留音信?”修容暗自叹了一口气,淡淡哀愁笼罩眉心。 “好了好了,我知你是担心我,这次任务不同以往,虽是六层寒狱的第一个任务,可却要深入南耀腹地暗中毁坏南耀将士的兵器,大险大成,再说了公子不是还派遣你和何伯以及暗楼杀阁的众位兄弟协助我吗,我相信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顺利完成这项任务。”我也可以借此机会投身南关军。白果心下轻轻说道。 他本是前朝白家后人,他不能任由白家声名狼藉毫不作为,更不能将振兴白家匡扶白家的重担交在姐姐白蔻身上,他是一个男人,就该担起一个男人应当承担的责任。 “公子将这项任务交给我,也是对我的一个考验,也许公子藏在暗处观察我,我可是更不能让公子失望。修容,赶快收拾收拾,马上就该我们上场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容有失,你明白吗?”白果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看向修容,眼眸中流露出的却是无比坚定的信念。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修容急急回应着,“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修容自是对这项任务对于白果的意义清楚的很,白果和她不同,白果心中不该只有儿女情长,偏于一隅,他还要恢复白氏武将之辉煌,延续白家忠君爱国建功立业的荣耀,她只需关注主子还有她弟弟,可想起她的弟弟,她的心就纠结的更厉害了。 骚乱声由远及近,顷刻一队将士将这片他们暂居的军帐包围起来。 二人互看了一眼,给了彼此一个坚定无惧的眼神,带着无与伦比的勇气向外走去,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惧。 何伯从另一帐中疾跑出帐,气喘吁吁站在形似将领的男人面前,谄声道:“这位将军,是不是要带我们兵器坊的工匠去修筑兵器啊?哎,这是您让手下军爷通知一声就行了,何必大老远亲自过来?” 男人形容肃穆,一双似鹰喙般尖利的眼睛直透何坊主内心,冰冷的说到:“兵器坊?哪个兵器坊?” “就是南光的何记兵器坊啊?是殷勤副将军带我们来此修整兵器的。”何坊主心思一转,开口问道:“不知殷勤副将军在何处?这说好的今天去修整兵器怎么也不见个人影?” “殷勤?早死的透透的了。”男子冷笑了一声,无情的说到:“来人呐,给本将军搜。” “啊?死啦?”何坊主诧异道。这个消息却是震得何坊主的心颤颤的,他不知殷勤因何而死,却也知晓此时此刻不应再追问下去。 修容站在兵器坊工匠堆里,听到他们要搜查此处,顿时前进一步,想要制止,白果在她身侧,即时拉住修容手臂,无言的阻止了她。 一行人静静的立在原处,再不言语,都在等着最后搜查的结果。 一刻钟后,十几座破落的军帐被搜查完毕。 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们什么也没搜到,本来也就什么都没有。 南耀兵将集合完毕,似是要离去。白果不卑不亢走上前来,拱了拱手,“将军,小人是何记兵器坊的少东家,敢问一句,我们何时能前去修整兵器?不瞒您说,我们是被殷勤副将军前行拘来的,我和父亲及十几位师傅全都来了,家中没能留个主事的人,好多生意也就停了下来,您看这?” 男人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打量了白果一眼,冷声道:“到是个有胆识的,不错。修整兵器这事本将军还得上报成将军,有他来定夺。不过,你们这边没查出来问题,应该就这几天了。”修整兵器也是战事必须,既然工匠都在,他到是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报上去,大功劳小功劳不都是功劳吗?男子顺手拍拍白果的肩膀,带兵迅速走了。 白果一行人赶忙走入军帐,众人围在一起,急忙商讨起来。 “这殷勤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可如何是好?”何伯举手拍拍脑袋,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倒觉得这是好事。”白果不以为意道,“你们看啊,殷勤昨日还在,今天便死了,定是昨夜出的事。我看今天情况到是想搜查刺客,我们这边搜查完毕,已证清白,就算殷勤犯了什么事,这罪责也推不倒我们身上,我们反而更安全不是?所以,不论如今怎样,南耀军中出了事,主帅将领的视线便不会投射到我们身上,这不是更利于我们行事?” 三言两语间,白果将这利害关系分析清明,众人也觉得瞬间就拨开了云雾,皆皆称是。 众人接着商议往后行事,不过大部分是白果在说,众人附和,一炷香不到,这行事章程敲定,他们倒是更加胸有成竹。 “行啊你小子,背地里没少下功夫吧?”何伯欣慰笑道。 “何伯,你也知道这对我说意义非凡,我怎能辜负公子的信任?”白果言之切切,赤子情怀呼之欲出。 第六章 伴生千里 夜半时分,更深霜浓。 黑漆漆寒鸦依稀栖息在光秃秃的枝丫上,一股寒意袭来,斑驳了这苍白无力枯死的枝丫。 白源城燃起熊熊大火到是与城外凄戚的秋尽之色成了对比,一个热烈的如同红裳舞女在绚烂的释放者自己的舞艺,一个如同冬天雪地里垂垂等死的枯瘦老人等待着最终命运的裁决。 景色这般矛盾,不料人也是这样。 花容之客的高阁之上,风藤没了往日孤傲自恋的神采,步伐紊乱,来来回回走了不停。就连昔日里最爱的折扇也弃之一旁,孤零零的,任由噼里啪啦的烛火溅上。 “风藤哥哥,你这是怎么啦?晃来晃去的,我的眼睛都要晕了。”青木双手交握趴在圆桌上,脑袋随之风藤的走动摇摇晃晃,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风藤的影子,不解的询问。 “别搭理他,这厮就是犯病了。”泽兰坐在青木旁边,素手抚了抚青木头顶的青丝,如水的桃花眸却斜斜撇了风藤一眼,颇为嫌弃的说着:“姬夏和南耀都打起来了,看那白源城冒气的三丈的烈烈火光,便知此战非同小可,到了分出胜负的决定性时刻,好不容易咱们楼里不用出力,能闲上一下看看热闹,他却走走停停,墨迹个没完,理他作甚?” 风藤没有像往日一样反驳泽兰,到是十分乖觉倾身而坐,左脚一抬,搭在右腿上,右手托着下颌,一副深思的模样,连晴天碧缎的锦袍上压出了层层褶皱也浑然未觉。 额,这倒是奇了怪了,往日风藤可是最在意自己的形象,但凡自己的衣服上有一丝褶皱便急着大呼小叫的,怎的今日像是换了个人啊?泽兰费解的将眼光从远处火光上移到风藤身上,却越发的觉得今日的风藤十分怪异。 白蔻扶着小阁的栏杆,飘忽的望着远处的景色,神色淡淡。 千夜双手叠抱,斜靠在门房边,一柄黑色肃穆的利剑用一块灰蒙蒙的棉布包裹着,挎在背部。 泽兰右手无意识的敲动着梨木圆桌,低头思忖,片刻后,泽兰抬了抬眼,诧异的问道:“风藤,你该不会是被春风楼里的美娇娘抛弃了吧?这般茶不思饭不想魂不守舍的样子倒真是可爱的紧啊,连姐姐我都要动心了。” “去,一边玩去。”风藤打开眼前挥动的泽兰素白的手,继续沉思。 泽兰呼痛,峨眉微蹙,叫骂道:“你这烂人,多少美男子拜倒在老娘的石榴裙下老娘都不屑一顾,老娘今天真是同情心泛滥,竟关心起你来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青木见状,忙轻柔的抓住泽兰发红的右手,放在唇边,轻轻呼气,“泽兰姐姐不疼,青木给你呼呼啊。” 纯真的青木适时缓解了房中急速骤变的气氛,泽兰眉眼疏散开来,郁闷之气不复存在,轻哼道:“还是我家青木弟弟好,不像那个烂人。” 两支灰扑扑的蛾子翩翩飞至高楼,风藤顿时瞪大了双眼,蹭的一下,直起身来,“糟了,小丫头不见了。” 风藤语气焦急,神色肃穆,惊得众人急急将他围了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叫小丫头不见了?”泽兰眨眼之间将两人刚才的恩怨抛到九霄云外,收起了调笑的脸色,郑重的问道。 “你们看,这是我豢养的千里娇,一种能够识人踪迹的追踪蛾。”风藤抬手指着飞入的一对蛾,“去年我在小丫头身上下了迷迭香,但凡她所到之处必留下此香,千里蛾便能顺着香味找到小丫头。可如今,小丫头三天前便没了踪迹,一个时辰前我放出千里娇,可它们现在就回来了,这说明它们没有找到小丫头的踪迹,换句话说,就是有人故意抹去了小丫头的痕迹。” “这是千里娇?”泽兰盲目惊讶之色。怪不得她惊讶,实在是千里娇的豢养条件太苛刻了,万人豢养也不见得有一人能成功培育出这追踪人迹的千里蛾。 “为什么说它们一个时辰回来便说明小姐失踪了?”白蔻不解,也不知千里娇的习性,只能压下心中诸多疑问,捡着最重要的先问了出来。 青木拧着眉,解释道:“白蔻姐姐不知千里娇的习性,千里娇两只伴生而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它们只识特制的迷迭香,两只蛾儿延香寻人,待寻到目标人物的踪迹后,一只守候,另一只便返回通知寻人之人。如今它们同归,便说明没有寻到公子姐姐身在何处。” 青木本是风藤带来暗楼的,对风藤的事了解的多也是常情。 “你方才说主子失踪三天了?那为何都失踪三天了现在才去寻找?”千夜周身寒气凛冽,冷冷说道。 风藤叹了口气,愧疚之心溢于言表,“都怪我,三天前,白果暗中给我传信,说是小丫头那晚外出后没有回来,我当时也没多想,从前她偶然对什么感兴趣了,不留音信一走就是好几天的事也不是没有,我还以为她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再说了,我在她身上种下了迷迭香,无论她去哪儿千里娇也能寻到,我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千里娇如今却是派不上用场了。” “没关系,千里娇不管用了,不是还有我们吗?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公子姐姐的。”青木看向众人,笃定的说到。 “恩,对,千里娇是千里娇,人是人,更何况我们比千里娇要了解小姐的多,若是小姐被人掳走,肯定会留下一些信息暗号之类的。”白蔻附和着,尽力理性的分析着岑白失踪的事,做出应对之策。 “那就这样,等白果修容回来了就协助白蔻处理暗楼中的事物,我,千夜,泽兰,青木,青黛,风娘发动一切资源,外出搜寻岑白的下落。”风藤略微思量,将暗楼留给沉稳大气的白蔻主理,他则带着能在江湖中吃得开的其他人去探寻消息。 风藤没有说的是,那人能识得岑白身上的迷迭香,并动手抹掉,就能有把握不让我们搜寻到岑白的痕迹。 第七章 身陷王城 深寒阴冷的巍峨大殿,鬼王居于上座,威严凛凛。铜铸的狰狞鬼面具附在鬼王真假难辨的面庞上,殿内静静如秋日里早上凝成的霜花。 一纸晦涩难懂的羊皮书卷搭在鬼王苍白修长的手上,鬼王专注凝视其上,认真琢磨着这其中奥义。 炫泠玄衣绰绰,大步流星的迈入殿内,瞬间行至鬼王面前,作揖行了一礼。 鬼王稍稍正身,将那纸羊皮卷小心翼翼的收在怀中。 炫泠开口道:“义父,小姐已安置在清归苑。” 鬼王急急立起身,左脚微微向前抖动,往日沉稳的音色即刻颤动起来,“她……可还好?” “小姐甚好,只不过,”炫泠剑眉合拢,略一停顿,踌躇接着道:“小姐身上被种下了迷迭香,炫泠不知种香人目的何在,找到小姐之日便出手除了这香。” “迷迭香?” 鬼王双手背后,微微蜷起的右手抖动了两下,后紧紧握了起来。 “无妨,这种香全天下只有一族能制得出来,也只有那一族能豢养出借香寻人的千里娇。那一族对她到是没有威胁,想来也是出于保护她而种的香。”那一族历届皆以女子为主,不知这二十多年来是怎么继任的? “走吧,随我去看看她。” 不知义父口中的那一族究竟是哪一族?不过义父不想说的话,无论他怎么问都是没有答案的,炫泠思忖着,随之而去。 清归苑清幽寂静,竹影蹁跹,绿意盎然,若不是寒冽的秋风吹来,倒像是春季之景。 岑白双目紧闭,安安静静的躺在内室梨木香樟雕花大床上,神态安详。 鬼王伸手挑开晶莹剔透的水晶帘,步履停歇,生生停驻不前。鬼王目光紧紧锁住床上岑白的身影,似怕似疑。 片刻后,鬼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上前去,轻轻坐在床头,叹息一声。 炫泠随后跟上,将手中的白巾和一个巴掌大青玉瓶递给鬼王。 鬼王将青玉瓶中的液体涂抹在素巾之上,轻轻执帕,顺着岑白的脸擦拭起来。 暗黄退去,露出一张对鬼王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稚嫩的玉颜,清姿绝容,眉眼如画。鬼王轻抚着岑白的眉眼,只是微颤苍白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无言诉说的心绪。是无奈,欣慰?还是沉痛,不舍? 鬼王静默了半刻,无声仓促离去。 炫泠眸色深沉的望了床上那绝色倾城的女子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苍凉半生,爱而不得。 离人不述,半生飘零,无家之殇,不语流情。 晌午后,一束夺目的光穿过纱阁窗打在岑白静谧的睡颜上,唤醒了岑白昏沉沉的意识。岑白无声嗫嚅几句,峨眉微挑,星眸似睁似闭。 岑白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静静沉沉,半丝声响也无。又静躺了半晌,岑白无力的抬起右臂,支在眼睑处,避着刺眼的阳光。 真真是一身武力头脑都喂了狗了,竟是接连受人掣肘两次。岑白气怒而笑,内心十分忿忿不平。 她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值钱了,先是不知什么组织用了连她这个素手医仙也不知的霸道迷药将她掳走,好不容易等她恢复了意识,正想深入虎穴探寻一番,谁能料到这个组织竟然半道被人截胡,显然还是针对她这个目标。来人气息浅薄,但功力极深,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制住十五号十七号两位高手。 更厉害的是这人竟然知道她已然恢复了意识。 “我知道你醒了,你放心,主子只是想请你前去做客,并无他意。”她当时无力至极,就连眼皮都睁不开,那人的话语顺着穿帘的秋风飘入她的耳际,“做客完毕,在下必定亲自赔罪送小姐平安归去。” 半路劫人更是不安好心,岑白怎么放心将自己的命运毫无保留交付在陌生人手中,况且那人比十五号那个组织知晓的更多,关乎她的事那人知晓多少她猜不出,反正来人知道她是一个女人。既然知道她的女人也就代表她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不会是钟府萧氏请来的帮手特地来对付她的吧?可若是萧氏请来的能人不该留下她的性命啊。所以不是萧氏,肯定是别人。 若是他人,可能是这两年暗楼发展太过迅猛无意中碍到某些人的路了?那如果是这样,不单是她,就连暗楼众人不都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那暗楼岂不是危矣?不行,她不能乖乖就范,她必须逃走。 正当她在思索着脱身之际,那人竟然给她喂了一颗迷药,美名其曰不想让别人知晓他们的踪迹。岑白昏迷前想着,那人千万不要落在她手上,这该死的混蛋。 岑白恢复了些力气,丹田处逸出一丝热流,只是不等真气触及奇经八脉便四散开来。半晌后,岑白不得不暂时放弃恢复功力的打算,她再次失败了。 唉,还是先别痴心妄想了,老老实实恢复力气求救脱身才是正事,毕竟现在她这个状态什么都做不了。 “哎?姐姐你醒了?” 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丫头蹦蹦跳跳来到内室,一双精灵古怪灵动的眸子盯着微微探起身的岑白惊讶道,“可是炫泠哥哥说药力刚过,姐姐应该在晚上醒来啊?” 炫泠哥哥?估计就是那个药倒她的混蛋! 小丫头跑过来,扶起岑白,眼睛眨啊眨的,好奇的问道:“姐姐,你是怎么抗过‘春眠’的药力提前醒来的呀?” 春眠?迷药的名字?果真贴切。岑白沉静的星眸落在小丫头身上,转了转。 “小丫头,给我倒杯水来。”岑白嗓子冒了火,暗声道。 “哦,好。那姐姐你靠在床栏上别乱动哦?”小丫头扶着她靠在床栏,一派认真的叮嘱道。 小丫头动作娴熟的倒好水,贴心的递在岑白唇边喂她喝起水来。岑白足足喝了两杯,终于压下心中那份火气。 “姐姐,我不叫小丫头,我叫回风,这个名字好听吧?这可是我师父取得名字。”回风干净无垢的小脸上漾起明媚的笑意。 第八章 春眠七日 “恩,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轻柔灵动,果真贴切。”岑白靠在床栏上,歪着头看向回风。 “嘻嘻,姐姐你喜欢就好。”回风笑的浪漫,眉眼处染满笑意,眸子眯起弯弯似空中的月牙。 “回风小丫头,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岑白星眸沉沉,黝黑的瞳孔陡然放大,如一汪清澈深幽的潭水般深邃迷人。 回风懵懂的看着岑白,脸上浮起天真的神情,乖乖答道:“这里是鬼王城啊?姐姐你不知道吗?” 鬼王城?她怎么从未听过? “鬼王城在哪里?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的吗?”岑白压下心中的惊讶,接着问道。 回风用力眨眨眼,摇了摇头,双环髻上挂着两个银铃随之摆动起来,发出轻灵悦耳的声响。 “姐姐,你不要对回风使用摄魂术呦,这个对回风不管用。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回风就好了,回风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的。” 岑白诧异更深了,鬼王城的一个小丫头竟然破了她的催眠术。不过回风是将她使用的催眠术误认为摄魂术了。 岑白双目闭起,抬起无力的双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拧着,头部传来轻轻刺痛的感觉,显然是动用催眠术透支了她刚回复的几分精神力。 “唉,姐姐你就不能老实点吗?春眠药力强劲,你刚刚醒来能抬起胳膊就不错了,还想着对回风使用摄魂术,真是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回风状似大人模样叹了一口气,纯真的小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回风站在岑白旁边,举起两只短胳膊,按在岑白太阳穴上,轻轻揉动着。 “炫泠哥哥将你带到鬼王城后,便硬生生的从我师父那把我薅了过来,叮嘱我仔细照顾你。姐姐你睡了两天,这两日都是回风在照顾你啊。”回风提起她师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岑白依旧闭着眼,静静聆听着。 “鬼王城位于西岐西侧无垠荒漠之中,是隶属鬼王统治的一座城池。鬼王城不属五国,是一座独立存属的城池。至于你中的‘春眠’,这是回风的师父所制得一味迷药,中此迷药者,确要无声无息的昏迷七日后方能醒,若是没有解药,中药者功力散尽,一生不得恢复。回风和师父都是鬼王城的子民,鬼王城可好了,姐姐要不加入我们鬼王城吧?” “不加。”岑白缓过来,脑中痛意退去,清绝姿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从容。 暗楼分部刚刚计划步入西岐,岑白对于西岐西侧的沙漠到是一无所知。可若荒漠中存在一座独立存在的城池,西岐皇族怎么还能坐得住?千羽大陆相互制衡的五国能够放任其不管吗?她对于这些权谋秘事到是知之甚少,这也能说明她不识出自鬼王城的‘春眠’。 她中了春眠,也就说明她睡了七天。这七天她完全与世隔绝,也不知如今外界都成了什么样子?她失踪了,风藤和哥哥他们该是急坏了吧? 她目前行动不便,首先要做的便是找到春眠的解药,恢复内力。 “姐姐你先别着急拒绝回风,炫泠哥哥可是说了,只要姐姐加入鬼王城,春眠的解药立刻奉上。”回风见岑白神色疏朗,身体和精神上都放松下来。 她将脚上的鞋子踢掉,跨过岑白,径自躺在梨木大床内侧,双臂交握,按向自己肩肘出,揉搓起来。 竟拿春眠的解药作为要挟,让她加入鬼王城。 她还不知这鬼王城是妖魔还是鬼怪,怎会轻易选择加入。“恩,再想想。”岑白略一思量,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姐姐可要好好想想。幸亏姐姐醒得早,你再不醒回风这两条老胳膊可就要折了。这两天,回风每隔两个时辰便要为姐姐疏通经脉,按摩筋骨,避免姐姐醒后身体肌肉疲乏僵硬。回风都没有这般侍奉过师父,姐姐你可要记得回风的好啊,待他日和炫泠哥哥算账时可别将回风算进去了。” 回风撇撇嘴,勤着岑白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殷切的看着岑白。 “你怎会知我会找你的炫泠哥哥算账?”岑白缓缓转动双臂,果真不感僵硬不适,这小丫头还真贴心。 回风翻过身,趴在床上,侧着头说道:“炫泠哥哥喂姐姐吃下春眠,害的姐姐昏睡七天,失去功力,此乃其一。不顾姐姐意愿,强行将姐姐带到鬼王城,此乃其二。私自除去姐姐脸上易容,使姐姐倾城之姿的容颜大白于鬼王城,此乃其三。依照回风对姐姐的了解,姐姐怎会善罢甘休?” “鬼王城不是独立于沙漠之中吗?你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丫头了解我什么?”岑白心中好奇心被勾起,反问道。 “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回风讪讪笑着,别过头去。 “等过个三四年你也就成了你口中的女子。”岑白眼角扫到这个颇对她胃口的小丫头,粲然一笑。 “回风知道,姐姐身为姬夏丞相府二小姐,受人追杀,化名岑白混迹于江湖,以医术闻名于世……” 回风嗫嚅着,声音似飞远的蚊子,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床上传出回风绵长清浅的呼吸声。 思想再成熟也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估计也是这两日照顾她太辛苦了,竟然睡着了。 不过这小丫头对她真是知之甚多,也不知这炫泠或者他背后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岑白眯着眼,目光透过袅袅香雾落在对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字上,苍劲有力,极具风骨。上书“梦断魂归,玉枕生寒。晓华知闹,碧华连处,谁问苍荒何去?人影约绰,形相顾立。莲根不知几许?思无邪,水波荡荡,雀问何人欲归?香伴路澄影,终无期。”落款处,景晔。 这字迹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九章 鬼王招安 冬天将至,天色寐的厉害。大漠中晚间的夕阳甚为明媚,将一日间积攒的彤艳顷刻释放出来,晕透了西侧半边天空。 零星几点星宇坠在天上,舒朗开阔,一眨一眨,忽明忽灭。清归苑竹林飒飒作响,随风摇曳。 春眠的迷药药性退去,岑白将苑内各处寻了个遍,院内布置极为考究,既有着大陆内部温婉典雅,又有着大漠深处的开阔劲爽。小到树木花草,大到亭台楼阁,都有人精心养护。 清归苑的精修风格到是与内室的那幅字的风格意境很相似。 岑白走出长廊,进入竹林,蓦然发现竹林深处伫立着一座三丈高的阁楼,竹木搭就,颇为精美。阁楼顶端坐落着一方竹亭,回栏四周,帘席遮挡,四周寂寂。 一踏上竹木楼梯,咯吱咯吱的音符伴随着岑白脚步响起,霎时惊扰了这座静谧悠悠的楼阁。 就在岑白欲掀开帘席之际,一道狰狞尖锐的琴声带着内里的余波划破天际。 岑白一步不稳,被震到亭外的栏杆上,几欲摔倒。她刚失了内力自然不能与之抗衡。 琴音随后变得舒缓悠扬,抚慰着岑白内心的躁动之气。岑白星眸深沉而坚定,稳定身形,面色苍白的向内走去。 抬眼看去,厅中仅一人一琴。鬼王身姿挺拔,坐在竹登上,一架凤焦琴置于腿上,悠逸绵长的曲调正从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上传出。 “气回丹田,无欲而为。” 若不是这里没有第三人,岑白真的要怀疑这句话是不是从眼前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中年男人口中说出了。 岑白压下心中所有反抗之意,任由内力随着琴音游走在四肢百骸。 半柱香后,随着最后一个尾音滑下,岑白体内躁动之意尽数消散,丹田之处一股股暖流游走在四肢百骸,驱走了她连日来的不适与不安。 这一曲琴音竟然让她恢复了三分内力!岑白压下心中诸多惊讶,淡淡开口道:“不知前辈将岑白掳至此地有何目的?” “哈哈哈!”一声爽朗冰冷的笑声传出。 透过森冷的鬼面具,鬼王凌厉冰寒的眸子对上岑白视线,“你这丫头到是问的直白,就不怕本王一不高兴将你杀了?” “您不会!”岑白笃定道。 “哦?本王向来行事乖张,肆无忌惮惯了,就是杀了你也无不可。” “前辈费尽心思将岑白弄到荒漠又借助琴音让在下恢复三分内力不是为了取在下性命吧?岑白医术不精,连春眠这等迷药也不识,不过发展一小小暗楼,比之鬼王城这等庞然大物犹如蜉蝣撼大树。岑白自问,没有什么理由让您非取在下性命不可。”岑白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却暗中调动内力,以备突发之事。 “恩,说的不错。”鬼王一摆衣袖,凤焦琴缓缓落在地上,又凝了一气团打向东面的帘席。帘外暮色渐起,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映向两人。 鬼王负手而立,磅礴的气势逼迫着岑白,“丫头,你看这景色如何?” “开阔壮美,甚为可观。” “那你可愿留在鬼王城?” “不愿!”岑白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道。 “哼!你可知道上一个拒绝本王的人去了哪?早就扔到大漠喂孤鹰了。”鬼王笑意敛去,语气森冷而寒凉。 岑白拱手做了一礼,言辞恳切道:“岑白不是不识时务,只是如今岑白雪冤未明,家兄身在沙场几欲魂归故里,跟随岑白的一众兄弟姐妹更是所愿未达,岑白不能负了自己,负了家兄,更负了一众生死相交的兄弟姐妹,望前辈能体谅。” “恩,那你先加入鬼王城,本王帮你报仇,助你兄长光宗耀祖,你那一应兄妹也可在鬼王城达成所愿,怎样?”鬼王言语缓和,又问道。 “岑白多谢前辈,不过有些事必须要自己做,旁人不可待劳亦不能代劳。”岑白目光缥缈,那抹彤艳终究退去,天色霎时一片昏暗。 “你……”鬼王气怒,话音却被回风亲切的喊声打断。 “姐姐,姐姐,你快下来。半刻不见你怎么跑这来了?这里是禁地,不许任何人踏足的,哎,鬼……鬼王伯伯您也在啊?”回风匆匆跑来,看到岑白上了凉亭大惊失色。当她的视线触及鬼王高大伟岸的身影,惊得舌头打结,暗自吞了吞口水。 趁着鬼王情绪波动的瞬间,岑白直接从凉亭飘然落下,赶快远离那是非之地。 “咦?姐姐你内力恢复了?”回风回过神,揉了揉双眼,确信自己没看错,顿时惊讶道。 岑白快走几步,拉起回风,朝着竹林外走去。“只恢复了三分内力,快走,我饿了。” “哦,晚膳已经备好了。可是姐姐你又没有解药是怎么恢复内力的?”回风比一般七八岁的孩子发育快,可尽管这样,回风才长至岑白肩头位置,被岑白拉着快走,回风只能小步跑着跟上。 “回去再告诉你。”岑白最后的话音飘落,浅浅传至鬼王耳中。 鬼王目送她们离去,不过岑白到是没能看到,鬼王双眸褪去冷漠,尽是暖意。 “啊?一曲琴音就让姐姐恢复了三分内力?这么神奇?”回风扒拉着桌上的饭菜,一脸惊讶的看着岑白。 岑白微微颔首。 回风放下碗筷,拄着下巴一脸沉思道:“啧啧,不得了啊,姐姐你竟能得到鬼王伯伯的厚爱,安然无恙的从竹林禁地走出来。要知道那里可是禁地,除了鬼王伯伯,一干人等都不能靠近。鬼王伯伯那就是鬼王城的土皇帝,回风还不知这世上还有能劳烦鬼王伯伯弹琴的人?” 回风说着,一双大眼睛兴奋的盯着岑白,“不会是鬼王伯伯要招王妃了吧?” 岑白一噎,嘴中的饭菜差点喷了出来。 “胡说八道什么呢?鬼王做什么哪是你这个小丫头能胡编乱造的?”一位身体健朗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走进花厅,朝回风的脑袋上怕了一巴掌,气呼呼的说道。 “啊!”回风捂着脑袋呼痛道:“师父,您老人家要是再打我这脑袋,我就告诉隔壁王婶您将她送给您的外衣给划破了。” 第十章 醉翁之意 回风师父动作一僵,面色讪讪,狡辩道:“臭丫头嘴里就没个把门的吗?那衣服哪是老夫划破的,那是山石钩破的。哼,竟胡说八道。” “谁胡说了,要不是您老不羞,非要爬到假山上偷看王婶洗衣服您的衣服能划破?”回风犯了一个大白眼,手上不停急速端起碗,风云残卷起来。 “你……你要是再胡说老夫就把你丢到大漠喂苍鹰。”回风师父自知理亏,不欲再此事上争辩,却拿出师父的架子狠狠威胁着。 “哎,臭丫头,吃慢点,给老夫剩点。”回风师父自来熟的坐在一旁,拿起桌上空碗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自进来后回风师父的目光便一直盯着餐桌上各种珍馐美味,美食的香味自然而然飘到回风师父的鼻孔里,他一生最爱的就是美食与美酒。回风特地为岑白准备的“接风宴”自然得到她师父的法眼。 “盐焗虾卷咸了,八宝鸭老了,呐,这个糖醋鱼糖放多了。”回风一边吃着一边毫不吝啬的评价着,“我说,臭丫头,这不是你平日的水准啊。”回风师父上唇花白的八字胡一翘一翘的,皱着眉放下了碗筷。 “哼。我就这水平,您爱吃不吃。您要是不吃啊,剩下的饭菜还能留给城门口的大黄狗。”回风不屑的瞥了她师父一眼,忿忿道。 “咳咳,老夫那是说笑的,说笑的。” 岑白看着桌上的一老一小,无声的笑了笑。这也算是天伦之乐吧。 回风师父呵呵笑了两声,却是看中了岑白面前的清炖排骨,回风师父咽了咽口水,终于抬起眼看向岑白,好声道:“离丫头,你怎么不吃呀,是回风臭丫头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吗?呀,要是不喜欢这些,就将你喜欢吃的告诉回风,让她做给你吃。” 回风师父称她为离丫头,看来她这身份在鬼王城是人尽皆知了。 岑白知道回风师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清炖排骨也,她假装不知,却起了玩笑的心思,淡淡说道:“回风做的饭菜甚好,岑白很满意。请恕岑白无礼,不知前辈您是?” 回风师父见岑白不上道,不满的哼了两声,嘴角白胡耷拉着,说道:“老夫就是一介山野村夫,比不得你们年少有为,没名没名。” 额,这是得罪了喜好美食的老顽童了。岑白挑挑眉,双手端起那道清炖排骨,嗅了嗅,“看来这道清炖排骨该是这桌上最好吃的一道菜了。汤白汁浓,滑而不腻,又配了十八种药材作为配料,真是排骨中的极品啊!” 回风师父蹙着眉,眸光顺着那盆排骨起起落落,又幽怨了几分。 回风嘿嘿暗笑了一声,接着和碗里的饭菜做斗争。 “其实岑白觉得,这盆排骨还是最配前辈了,您看您发须花白,额间皱纹都长了好几道了,最应将补。”岑白说着,便将那道排骨放在回风师父面前。 回风师父哈哈一笑,眼角顿时起了三道褶子,忙不迭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恩呢,真香啊!果然还是离丫头最懂老夫的心啊。” 烛火暖暖,光影晕染。 “这独食吃的果然欢快,争抢声都快捅到鬼王殿去了。”炫泠面附半块铜质鬼面,一袭九天飘泻下来的蓝衣着身,施施然迈进花厅。 “咦?炫泠哥哥你来了,快坐啊。”回风满目欢喜的引着炫泠落座。 “尘老也在啊!”炫泠看到红光满面的回风师父,笑道。 回风师父抬眼看向炫泠,那塞满排骨的嘴里哼哼唧唧说了一句不甚清楚的话,便摆摆手不再言语。 三人就餐的餐桌乃是一方小圆桌,恰好只能融洽四人。方才回风师父到来直接坐在回风旁边,只余岑白和回风师父之间一个座位。 炫泠坐下,顷刻间感到周遭寒意渐浓。 岑白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便反应过来,他就是从姬夏掳走她的高手。对于这个能让她栽了跟头且无力还击的人,岑白自问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岑白脸上笑意尽收,一双星眸深沉如潭,直直的盯着炫泠。 炫泠低头瞅了眼自身,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不由得疑问道:“小姐为何这般看着在下?” 岑白嘴角勾勒一个浅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星眸越发的冰寒,浅声道:“因为你好看。” 炫泠本想摸摸脸,不想摸到一块冰冷的面具,暗自到:明明他带着面具,难道她也能知道他长得好看? 回风虽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但心思细腻比起成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岑白的变化回风都看在眼里。回风愣了愣,脑中瞬间闪过岑白说起要找炫泠算账之类的画面,心中却暗暗盘算起来。 若是留下看热闹的话,不管是炫泠哥哥吃亏还是姐姐受益,她好像都会成为城门池塘里的鱼苗,早晚被殃及。好难啊,无论她帮谁都会吃亏,不如趁战争没开始之前溜走。 回风灵动的双眼溜溜转着,忽的一声,“哎呀,炫泠哥哥还没用晚膳吧,正好,回风去给你拿碗筷啊。”话音未落,回风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回风跑了,嘴中嚼着排骨的尘老也感到花厅气氛不同寻常,他陡然站起身来,惊声道:“哎呀,老夫想起来了,大黄好像还没吃饭呢,老夫这就去给大黄送饭。”话毕,尘老端起排骨霎时跑了个没影。 炫泠看着回风和尘老匆匆离去,甚感疑惑,但却没有多想。只不过到是觉得今日晚间却比前两日要寒冷需要,看来冬天真的要到了,鬼王城也要做好入冬的准备了。 “小姐今日可是能自由活动了?”炫泠知晓春眠的药效,想着岑白可能方能恢复行动,不免关心的问道。 “当然了。”岑白唇角笑意不在,冷冷道。他自己亲自下的药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假惺惺的问好,岑白表示对炫泠的脑回路十分不解。关键是他这一声问好,就让岑白越发怀疑自己,这前世今生近三十年经验是不是都喂了狗了?岑白越是怀疑自己,心情就越差,心情越差,冷寒之气就释放的越多。 岑白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俨然成了一个会行走的冰库,她现在就一心想着怎么能找回场子。 第十一章 青阳终战 晚膳中,随着炫泠的到来,回风和尘老溜走,余下岑白和不知所以的炫泠在十分尴尬的氛围中结束晚膳。 内室,岑白站在窗侧,凝视着大漠中空阔天际的朔月,任由初冬的寒风凛冽的打在身上。 朔月朗朗,悬挂在天盘,大漠的月亮格外宽大,这也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细细观赏大漠的月夜。上一世,她虽是去了沙漠执行任务,可时时刻刻都在生死拼杀中,哪还有其他心思来观看大漠中的夜景。 如今,她孤身一人身在不知是敌是友的鬼王城却有了闲情逸致来静静赏月。岑白浅浅勾唇,莹白的月光落在她白皙细腻的玉容上,交相辉映,不知是月色映照了岑白,还是岑白衬托了月色。 四日前,白果顺利带领暗楼众人在南耀军营以修整兵器的工匠之名,暗中将腐蚀毁坏兵器的百蚀散涂抹在箭、刀、盾牌、戈、矛等各种兵器要处,并成功撤离,为接下来南耀与姬夏的终极之战奠定决胜的基础,是为大功,白果也成功完成六层寒狱的第一项任务。 而后,经由钟景之介绍,白果也成为南关军中的一名青衣卫。 战役前,南耀成胜来查出那夜殷勤之死的缘由,一梦千年事发,慕霓裳大怒之下发布一则通缉令,以千户侯位,黄金千两之钱财悬赏泽兰的项上人头,一时间,泽兰画像遍布整个南耀,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江湖人士,或是南耀朝中的精兵良将纷纷查询泽兰消息,泽兰风头无两。 正在这些人准备暗中潜入姬夏之际,慕霓裳却突然撤销了这则通缉令,一应民众不能理解,败兴而归。但泽兰的名头却霎时间响彻大江南北,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不过这也令岑白十分不解,慕霓裳显然不像是容易善罢甘休之人,怎么会在一日之间就撤下那则通缉令? 当夜子时三刻,南关军暗中倾巢而出。青阳由上官博坐镇,其下一应众人纷纷出击白源。 姬奕宸率三万重兵首先偷袭白源东城,号角声震震,惊醒了白源城正在睡梦中的百姓。作为首发之战,又因白源东城城门防固力量不如其他三城门,慕霓裳派遣成胜来率八万将士出击阻敌。 姬奕扬随后命两万攻击白源南城,南城地势较高,不易强攻,所幸姬奕扬自姬夏临安带来大批弓弩箭矢,故南城主为火攻,姬奕扬牵制了南耀五万兵力。 张行则亲自上阵,带领两万将士勇猛杀敌攻向北城。 而南耀西城则部署了南耀几乎三分之一的兵力,因西城暗中储备着南耀大军的粮草,最是不容有失。且西城城门最高,最是难攻。钟景之带领两万步兵,一千青衣卫出动,只为损坏南耀粮草,这也是他们制定的作战计划的最终目的。 双方交战不多久,钟景之就发现了南耀那方兵器是真的出了问题。南耀射来的箭镞,刚刚打在他们的铠甲上便纷纷断裂,近身交战时,南耀的刀剑等兵器更是碰了没几下就损毁严重,只能肉搏,故姬夏南关军损伤甚少,南耀士兵却纷纷挂了彩。其他三城门也是如此。 白果嘿嘿笑着,乌黑的面庞下显得一口牙甚为白净。看到这种做战结果他怎能不欣慰呢?毕竟这都是他们暗楼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结果。 可西城城墙约三丈高,仅靠钟景之他们带来的云梯攻罚效果甚微,南耀那方发现兵器不能用便转了战略,大量山石滚下,火油喷涌,钟景之他们一时也很难攻下。 白果一边防备着四周乱飞的箭矢,一边暗暗思量,若是他们也能像岑白一眼飞入敌营生擒慕凛夜那样就好了。 岑白的做法倒真是启发了白果,白果有了计量,随向钟景之建议。两人商定片刻就敲定了主意。 钟景之从一千青衣卫中挑选了武功最好的白人,分令两两一组。一人执矛,向城门中央处投掷,另一人则轻身飞起,与矛同步,待矛飞至城门中央处,这人便接着脚踏之力奋起,飞上城墙。 白果提出的计策自然便先由白果实验,钟景之便和白果配合。景之右手执矛,见白果准备好了便猛然投出,白果随之起身。白果看准时机,在飞矛将要没入火光冲天的城墙中央之际,一脚踏上,借力跃起,如飞跃的雏鹰,成功迈上西城的城墙。 姬夏众将士一齐叫好,百名青衣卫便按照此法攻入西城。最终四十五名青衣卫成功进入西城,五名青衣卫因功力不足没能跃上,掉落城门下。 白果进入西城便率着青衣卫朝城门口厮杀,他门在万人的包围圈中用尽全力不负众望终于打开了西城门。 钟景之率大军涌入,两军主力交战,青衣卫在进入之际便朝着存粮出奔去。最终在一个时辰后,西城存粮处大火肆虐,火光冲天而起。往后姬夏民众在谈论起这场大战时,争先传阅,这天下就没有青衣卫打不赢的战。 这场战役最后以南耀军粮损坏而告终。这也是姬夏史上少数以少胜多的战役,史称青阳之战,而青衣卫也一举成为姬夏最为神勇的一支军队。而白果在此次战役中立下大功,这也奠定了他日后封王拜将的基础。 岑白对此感到甚为欣喜,白戈将军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为能有白果这么个好儿子感到宽慰,白家英勇无畏的作战精神也能在白果身上发扬光大。这也是当初白蔻携白果加入暗楼的初衷。 岑白关上窗,将晚膳间炫泠交给她的她所在乎的人事消息的信件随手甩在桌案上,心情尚好的上榻休息。 连日来她备受掣肘,霉运连连,这也算是进来她唯一能欣慰的事。不过泽兰的事,还是等她回去后亲自询问她吧。 岑白身体因有春眠的压制,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一阵寒凉冷风吹过,鬼王立在床边,看着在睡梦中笑颜如花的岑白,喃喃道:“还是和你像,一点也不像我。” “思无邪,水波荡荡,雀问何人欲归?你却永远回不来了。”鬼王叹息,玄色衣摆挥斥,烛火尽灭,顷刻间鬼王消失不见。 第十二章 白蔻逆鳞 岑白在鬼王城是一夜好眠,可却苦了姬夏一群为她安危殚精竭虑的众人。 “怎么样?可有消息了?”花容之客议事厅白蔻向风藤询问着几天来搜集的讯息。 风藤连日来未曾安歇,往日晶彩熠熠的狐狸眸也失去光辉,眼下青影一片,脸色青白的摇摇头,“没有确定消息,我顺着千里娇搜寻的轨迹转了一圈,迷迭香的痕迹从南耀大营转到白源坡,后来又到了三合城郊便失去踪迹,断了联系。” 风藤顿了顿,眸光凝视着众人,道:“我猜测,岑白那夜是南耀大营出城赶往青阳城,途径白源坡时受人掣肘,被人掳走,行至三合城郊时被人发现她身上被我种下了迷迭香,便出手抹去,自此就失了联系。” 白蔻略一思忖,疑问道:“既然掳走小姐的那人识得迷迭香,还能抹去这香的踪迹,那这人必定对此香极为了解和熟识。风藤公子即为千里娇的豢养人,对这香想必也是十分熟悉,那我们不能从这香开始入手吗?” 青木撇撇嘴,摇了摇头。 风藤解释道:“谈何容易?千里娇与迷迭香一事虽为隐秘,世人甚少知道,但凡世上存在五百年以上的家族或组织都是知晓的。一些古籍言物志上也都有详细记载,包括千里娇的豢养方式,行为习性及迷迭香的制法这都不是秘密。难点就是千里娇极为娇气,幼卵极难寻,就算找到一颗虫卵也很难找到虫卵孵化的环境条件,所以千里娇和迷迭香不是秘密,你们不知是因为你们太小了,又没有强大的家族底蕴支撑。” “冬一季,雪一藏,春来雨起,荷尖微露,桃花飘零,方得千里。”青木低语。 “这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一点听不懂?”修容满脸疑惑。 “笨丫头,这是说千里娇的幼卵要经过冬季里的第一场雪埋藏七日,春天第一场雨浇灌七日,夏季荷尖微露的荷叶上的露水浸泡七日,秋日里桃花飘零时的落花焚烧的花灰寂灭七日,一年之后,千里娇才能孵出。青木说的这句话就是千里娇的孵化条件。”泽兰靠在狐皮铺就的软塌上,拨弄着玉手上的玉佩。 “啊?这么难?其他的倒好说,这桃花花季在春天,怎么千里娇却要秋季的桃花花灰啊?这世上哪有秋季的桃花?”修容不解,蹙着眉反问道。 泽兰面色淡淡,一双精致的桃花眼不经意间扫过风藤,不紧不慢的道:“所以说千里娇差不多已经绝世了。” 风藤确能豢养出千里娇,难不成出自东海之外?泽兰心思翻涌,暗自想着,却没有说出心中的疑问。再说了,暗楼中人,不问出处,盟了誓约便是一家人,岑白都不计较,她还计较个什么。 “那风藤公子是怎么找到秋季的桃花的?”修容转头看向风藤,刨根问底。 风藤一脸不屑,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这有什么难的?给桃花树盖一座暖炉,日日暖气蒸煨,早晚能让它在秋季开花。世人皆愚昧,都被常识给束缚了,想让桃树在秋季开花办法不是有的是。” “好了,现在是在商议小姐失踪的事情。”白蔻面色一肃,拉回跑偏的话题,“既然千里娇这条线不能用,我们无法查出背后之人的消息,那就只能指望着小姐自己了。风娘,财阁各处兄弟姐妹可曾见过小姐留下什么信号?” 风娘正襟危坐在白蔻身旁,一言不发的听着他们讨论。听到白蔻询问,这才答道:“没有,什么讯息都没有。这也正是我所费解的。按说小姐这么聪明机智,她被俘后肯定会沿路留下一些消息的,毕竟如今的财阁小到市井商贩,大到各处酒楼良铺五国皆涉及到了,无论小姐身在何处都可以给咱们楼中传递消息的,可小姐就像是与世隔绝了,真是半丝讯息也无。” “唉,这也真是怪了。”风藤一脸无奈,折扇轻轻敲动额头,突然站起身,“我去一趟城主府,你们先商议着,白蔻你来拿主意。” 白蔻应声,风藤匆匆而去。 “风娘还是带领财阁众人暗中留心小姐的消息,千夜你们杀阁尽快潜入三合城,多多查探近几日出入三合城的可疑人员,泽兰你去找玉面书生,把他带来青阳。” 白蔻有条不紊的发布这各项指令,须臾,议事厅除了泽兰和白蔻,其他人都纷纷离去。 泽兰慵懒的站起身,看向白蔻,“你表面上说暂时摒弃千里娇那条线索,却还是让我去找玉面书生,还是想从他那里套取立世五百年以上家族或组织的信息?” “对,我不会放弃任何线索。玉面书生痴迷于你,这件事由你去做最为合适。”白蔻起身,上身前倾,目光坚定的看向泽兰,“泽兰,小姐如今信息全无,暗楼众人的重中之重就是全力找寻小姐讯息。自小姐任命我为暗楼副楼主之日,我便暗暗立誓,此生毕竟竭尽全力护卫小姐,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泽兰眼眸微眯,唇畔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你把性命交给岑白,那你的亲弟弟白果呢?难道为了外人,就抛弃血浓于水的亲人?” 白蔻重重呼出一口气,打开窗扉,目光迷离的看着窗外几近凋零的菊花,淡淡道:“泽兰,你不懂。你或许加入暗楼是出于兴趣,找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物事儿,我知道你就算孑然一身也会过得很好。” “可是我不同,我身负血海深仇,我和白果的身份就注定可能会随时丢掉性命,我们受尽凌辱,颠沛流离的守护着一个秘密,飘来飘去。你能想象得到,我和白果身受重伤几近魂散被扔在乱葬岗静静等着野狗前来蚕食我们身躯时的那种绝望吗?那天的小姐就像是九天仙女一样从天而降,将我和白果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她就是我们的救赎。” “白果和我一样,我们都会尽心尽力的去保护小姐。我知你护卫白果,白果这次能完成任务还要多谢你的帮助。但是,泽兰,千万不要背叛小姐,否则我白蔻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泽兰,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身份来历,可以不追问你是怎么让堂堂南耀倾言公主撤销了你的通缉令,但是有一点,千万不要背叛小姐,那是底线,也是逆鳞。 第十三章 失踪发酵 晨光打在风藤俊逸的脸庞上趁的风藤的脸色愈发透亮苍白,风藤几个起跃不出一刻钟便从花容之客掠至城主府门口。 守卫的将士匆匆飞驰而来的人是风藤,皆收起向外竖起的刀剑,笑脸相迎。 风藤为人和善,无论见谁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他们见了自然心生欢喜。虽然风藤公子不属军中,但南关军中谁人不知风藤公子和岑白公子深入敌营生擒南耀二皇子慕凛夜的丰功伟绩?故将士们打心里佩服这样的铮铮铁汉真英雄。 可是这次见到的风藤公子却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他们都注意到了,风藤公子脸上没了笑意,朝着他们微微颔首便匆匆朝府内走去。 “哎,这次风藤公子竟然没有对我笑?” “是呀,我也注意到了。你说如今我军刚刚大获全胜,在往后与南耀的交锋中更是占得先机,可是今天风藤公子怎么这般严肃?” “唉,不会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 守门将士私下喃喃了几句就各司其职了。 进入府内,风藤头也不抬的径直朝书房走去。 慕沉鱼形单影只耳朵坐在书房外的石阶上,右手托着下巴,举目望天,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怎么办?关于主子的事要不要告诉德妃娘呢? 风藤靠近慕沉鱼,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天际朗日高悬,什么都没有啊。风藤拿出袖中的折扇,“咚”的一声敲在慕沉鱼的脑袋上,“在这发什么愣呢?小心姬奕宸治你一个玩忽职守的罪。” 慕沉鱼哎呦一声痛呼,急忙站起身,一手揉着发疼的脑袋,一手拍拍屁股,抬起眼就看到风藤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眸。 “原来是风藤公子啊,你不好好打招呼总打我脑袋干嘛?”慕沉鱼好看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不满的控诉着。 “你不知道吗?本公子这把扇子可是十分灵验,经由这折扇打过的顽石可与在护国寺享受十年香火的灵石相媲美,十分具有灵性,长期佩戴可令人好运加身。这外界多少人求着本公子打一下本公子都不乐意呢?” “啊?”慕沉鱼一副夸张的表情,眸色认真的看向风藤,“那若是这样不如……” 慕沉鱼的话生生被打断。 姬奕宸优雅的打开书房的大门,清雅温润的说到:“无事不登三宝殿,风藤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城主府做客了?” 姬奕宸面色清朗,眸色淡淡,墨发半束,嵌着一根通透莹白的玉簪。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风藤苦笑着摇摇头,走进书房。 “沉鱼,奉茶。”姬奕宸见风藤状态不与平时,抬手将他请进书房,朝着慕沉鱼吩咐一句,反手关上了房门。 房内钟景之和姬奕扬稳坐着,不动如山,不过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面露愁容的风藤。 “时才,我们正在议事,听到了书房外你和沉鱼的说话声,未能及时迎接,还请莫怪。”钟景之面露歉意,直述道。 风藤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座位,一撩衣摆便坐了下来,言辞恳切不复往日调笑之色,“怎会?风藤贸然前来实属失礼,但在下虽知当下姬夏刚刚大败南耀,况且还有后续一应军中事物你们亟待处理,可风藤却是有不能不来打扰之急事,还望三位见谅。” 三人虽然和风藤相交不深,但他们都知道风藤的本事,若说能让风藤都感到棘手的事他们不得不正色视之。 “公子还曾帮助南关军生擒慕凛夜,实属南关军的大恩人,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若是公子能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凡力所能及之处必不推辞。”姬奕宸坐在风藤身侧,正色道。 “那好,既然这样,若是三位不嫌弃风藤出身江湖草莽我们便以姓名直接相称吧,也不要叫一些皇子公子之类的称呼了,这样我们谈起事来也方便的多。”风藤本就对身份之事嗤之以鼻,颇为不屑,他也只对能让他心服之人称兄道弟,书房内的这几人,他到是颇为愿意结交的。 风藤的为人,姬奕宸既便不是很了解,但他相信岑白的眼光。能让岑白看中,与之相交甚深,他便知晓这人很不错。而且不论是不是出于岑白的原因,他是真心相帮南关军的。 姬奕扬对风藤感觉也很不错,虽不像从小相知的景之他们,迄今为止他也只见了风藤两次,但他对这个有勇有谋的男人的印象很不错,况且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姬奕扬自十岁起就游历于世间,他见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风藤身上却有他所见到所有人都没有的一点,就是洒脱。 钟景之的想法就更简单了,风藤是他妹妹的人,既然是妹妹的人那便是自己人。 四人敲定,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慕沉鱼奉好茶,接着守在房门处。 “本来我来城主府只想找景之的,那既然这样,那这件事我也就不瞒着晞臻和舒衍了。”风藤脸色沉重,一字一句道。 “八天前,岑白去了南耀大营,夜间她貌似要回青阳,却不知为何转道去了三合城郊,在此失踪,至今未寻到半分踪迹。”风藤简短两句话说出了岑白失踪的消息。 “妹妹失踪了?”景之诧异道 “岑白失踪了?”姬奕宸亦异口同声的轻呼。 姬奕扬皱皱眉头,沉稳的开口道:“你们先别着急,还是先听风藤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详细的讲述出来,我们才能想好对策准备营救措施。” 风藤将岑白失踪原委细细道来,千里娇和迷迭香的事也全盘脱出,凡是涉及岑白的事情无所不言。 三人静静听完,可这消息却同时炸翻了三个人。 钟景之分为自责,本来他私自参军,对自己抛下齿岁稚龄的妹妹独自生活在临安的虎狼之穴的事感到十分愧疚,好不容易妹妹长大成人,得仙医谷谷主赏识习得一身医术,蹦蹦跳跳出现在他面前就很不易,如今,他还未尽到做兄长的责任,更是连妹妹失踪了都不知道,他真是难辞其咎。 钟景之双拳紧握,重重一拳打在桌案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 “景之,你先平复一下心绪。如今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更何况,你相信能只身出入南耀军机大营生擒慕凛夜的岑白会白白受他人掣肘吗?我们都要对她有信心,相信她能在危境中好好保护自己。”姬奕宸伸手拍了拍钟景之的肩膀,宽慰道。 第十四章 一道圣旨 窗外寂寂,四人一时间都沉默不语,姬奕宸低首敛眉,陷入沉沉的思索中。 “若是顺着千里娇这条线往下走倒是可以梳理出一些家族势力。姬夏的言氏医药世家;东阳皇族秦氏,数百年以机关暗器著称的程家;南耀皇族慕氏,还有天下第一商红会;西岐欧阳镖局;北祁吴家。”晞臻顿了顿,欺霜赛雪的容颜上一片暗沉之色,喉结突出微微滚动接着道:“当然还有鹤鸣山,二十年前避世不出的鬼王城等一些隐居世外,不入红尘的一些地方。” “你说的这些势力不论以何闻名于世,到是真真有着数百年的历史了,我在外游历近十年,对其或多或少也有过一些接触。”姬奕扬接着道。 晞臻微微颔首,清冷温润的接着道:“五百年前,有一家族培育出千里娇,并暗中与千羽大陆的几大家族暗中交易,欲借此立世。可是这等觅人之术甚为有效也太过稀有,这个家族非但不能跻身上流家族,光耀门楣,反而因此遭遇灭门之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所列举的这些势力中就有当时参与此次灭门事件的家族,所以这条线我们不能放过。” “言家以医闻名于世,宫中这一届太医院院首亦是言家出仕,为人正直不屙,南关军中宴老更是一心只为救人,救治了无数的重伤重残的将士,况且言家世代都遵循着济世天下的家训,景之甚为佩服,故景之认为,姬夏言家应该排除。”钟景之略一思忖,首先排除了姬夏言氏家族的嫌疑,便开口说道。 风藤点点头,赞同道:“言家却是不错,家风甚正,我也认为言家不会做出这等掳人的事。” “东阳皇族秦氏我虽不甚了解,但秦氏皇族向来高傲,目中无人,岑白与他们又没有交集,更没有利益相冲的地方,我想岑白失踪和秦氏皇族也该也没有关系。”风藤看着他们说道。 “至于东阳程家,向来以机关暗器著称,东阳皇宫的机关布置就是出自程家,我倒是有幸参加过程老家主六十大寿,见过大部分程氏子弟,以程家的能耐还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把岑白劫走。”姬奕扬一袭水波蓝的天锦袍,端坐在一边,热茶雾气朦朦,袅袅雾了姬奕扬俊逸清扬的脸。 “南耀的红会只言商机,别的一概不沾,这也是他们能立世久存的缘由。南耀慕氏皇族可算是和岑白彻底结下了梁子,他们也确实和岑白最为敌对的,所以岑白失踪到底是不是慕氏所为还需要深入查探。我在鹤鸣山修习十年,鹤鸣山也确实不入世事,当年我师父鹤鸣真人违誓下山,收我为徒也是事出有因。但是鬼王城……”姬奕宸狭长的凤眸凝视着手中的白瓷茶盏,谈及鬼王城时却停顿了下来。 鬼王城虽然和姬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都是上一辈人建立的联系,而且自姬夏建国以来,父皇就命人销毁了关于鬼王城的所有书籍著作,鬼王城就此隐世。所以关于鬼王城,姬奕宸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钟景之目光掠过姬奕宸,坦荡直言道:“鬼王城这方的消息就有我来探查吧。” 他们四人中,其他三人与鬼王城都没有联系,由钟景之来查询鬼王城的消息最为合适。毕竟他的武功路数其实是出自鬼王城,以前他小不自知,可随着这几年他的探查,他也知晓的暗中教习他的半个师父出自鬼王城。 自苏婉清去世后,钟远道便对这双兄妹不管不问,钟景之和岑白在偌大的钟府无人可依,任人欺凌。到了钟景之六岁的时候,钟府突然从天而降的了一位蒙面侠士,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暗中教习钟景之武功内力,功法谋略。 这一教便教到了钟景之投军前夕,那天钟景之的半个师父留下一枚玄光玉石,留言说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只要捏碎玉石,他就会前来帮衬。 玄光玉石的用处太过于奇特,钟景之暗地查访多年也不见有关玄关玉石的信息。他查不到不能代表别人查不到,于是他将玄光玉石的事飞鸽传书给姬奕宸,希望借助鹤鸣山的力量查到有关玄光玉石的讯息。 姬奕宸果然不负他所望,不出三月,就有了确切的结果:玄光玉石出自鬼王城,乃是鬼王殿核心人员所用的联络方式。 玄光玉石也是钟景之与鬼王城唯一的一丝联系,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愿意尽全力去寻找。 青云软袍的衣袖下钟景之修长的右手细细摸索这那枚玄光玉石,温润光滑,通体黑亮。他细细的向他们讲述着自己的一段过往。 姬奕宸早就了然于心,因此对此事并不惊奇,风藤和姬奕扬乍一听闻此事顿觉惊异非常,随着二十年前鬼王城隐世,他们这一代人对鬼王城几乎没了印象,除了家中长辈偶然间赞叹几句,五国中也没有关于鬼王城的记载。 因此他们对于鬼王城的核心成员暗中教导钟景之之事倍感讶异,也许那人就是起了惜才之心才出手相教,他们也由衷的对此感到欣慰。 “剩下的还有西岐欧阳镖局和北祁吴家。欧阳世家表面上是经营镖局,可是私下他们却是以蛊毒立世的。欧阳一族甚为阴狠毒辣,暗地里不知诓骗了多少良家百姓以人身养蛊,简直泯灭人性。”姬奕宸眉头狠狠皱起,风眸中流露出痛恨的神情,“哼,就是这样的阴毒的家族依借着和某些世家暗中合作的关系也存活了近五百年。” “至于北祁吴家一直以贩养马匹为主业,尤其是吴家战马强大剽悍深的各国皇族喜爱,吴家与我们姬夏也存续着合作关系。” 风藤插话:“欧阳家养人蛊,暗中毁灭的都是一些穷苦百姓,而吴家到是和岑白就更是没有任何交集了,看来这两家到是可以排除了。那说来说去目标就是近在眼前的慕氏皇族?” 这不是捋了一遍等于没说吗,风藤撇撇嘴。 “其实这千羽大陆上还有一处势力未说,只不过这处势力堪堪发展二百余年,所以刚才并未提及。”姬奕宸手上托着一盏茶,修长如玉的手拿起茶盖轻轻拨动茶水里的茶叶,却并未入唇。 姬奕宸话音刚落,书房外就传来一道尖利嘹亮的声音。 “圣旨到!” 第十五章 一方手谕 风藤暗叹一句:圣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他摆摆手,衣袂蹁跹划出一个弧度,开口道:“我生来随性,这圣旨跟我也没关系,我就不接了。”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起身快步向正门行去。 待姬奕宸他们到达正门时,上官博已引着众将士分门别列的威严矗立。李大总管庄重的托着一方圣旨,嘴角勤着一抹笑意,待看到姬奕宸他们过来时眉眼弯聚,笑意更是深了几分。 李大总管上千卖出一小步,对着姬奕宸和姬奕扬微微颔首行礼道:“奴才给四皇子五皇子请安,因奴才手中举着圣旨,礼数不周全之处还望皇子们莫怪。” “李大总管不必多礼。人到齐了,总管便宣旨吧。”姬奕扬错后上官博半步,站定,开口道。 “圣上有旨:军中诸事不宜,便不必焚香摆案了。”李大总管身体绷的笔直,扬着声道。 上官博带领众将士皆俯首叩拜。 “皇上有旨:南耀祸心渐起,公然违反两国章约,挑起纷争。幸,上天佑我姬夏,在姬夏与南耀一役中南关军能大败南耀于白源城,主帅上官博居功至伟,钟景之、张行等一众将领功不可没,更有皇四子姬奕扬皇五子姬奕宸尽其所长,亲自上阵,奋勇杀敌,朕深感欣慰。故后续与南耀谈判事宜全全交由皇四子姬奕扬主理,主帅上官博从协,待南关事定,一众将领皆荣回临安,论功行赏,钦此!”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将士皆跪拜在地。 圣旨宣读完毕,李大总管笑眯眯的缓声道:“四皇子,接旨吧!” 姬奕扬起身双手接过圣旨,姬奕宸等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皇上在空中听闻南关军的捷报,深感欣慰,就连午膳也比平时多用了一碗米饭。”李大总管从后面小太监处接过浮尘,挎在自己左臂处。 “不知父皇今日身体可好?”姬奕宸离京一年有余,自下山后便赶往青阳,也没能见上皇上一面。 “皇上身体无恙,只不过因这姬夏与南耀的战事确实忧虑较多。不过自收到青阳捷报,皇上顿时气通七窍,就连朝堂上也难的一派缓和之色。不过倒是德妃娘娘甚为挂念五皇子,待这边事了,您还是赶紧动身回宫吧,毕竟今年中秋宴您没回宫团聚,算起来您已经在外奔波已一载零两个月又十天了。”李大总管右手掐着手指,算了算,感慨道。 姬奕宸敛着眉眼,遮住眸中思念的情绪,缓声道:“大总管到是记得贴切,过阵子,我就启程回宫。” 姬奕扬将手中圣旨交给身后的士兵,浅浅笑着:“大总管舟车劳顿日夜兼程的赶来甚为辛苦,不若就先行在府中休憩一日,待明日再启程回宫。” “甚好甚好!唉,我这把老骨头快不中用了,不过赶了几天路,就浑身腰酸背疼的。”李大总管转动肩肘,笑答着。 李大总管跟着引路的士兵走了两步,忽的哎呦一声,转身来对着姬奕宸道:“瞧奴才这记性,五皇子,不若您跟奴才一同前往,临走时德妃娘娘说了几句贴几话千叮万嘱一定要奴才说给您听。” 姬奕宸浅浅应着,跟了上去。 待到李大总管暂时的居所后,李大总管屏退左右,从袖中拿出一件黄巾包裹的锦帛,低声道:“五皇子,皇上说了,您求的人事关重大,一道圣旨也能说明什么,故只给您一道手谕,至于往后如今你们怎么发展,就全看您了。” 姬奕宸结果那方锦帛,直接放入怀中。他缓缓勾唇,清浅的说道:“辛苦大总管了。我下山后便来了青阳,未能及时通禀父皇母妃,母妃听闻此消息想必十分忧心。”姬奕宸说着取出一纸信笺,“这是我给母妃报平安的书信,望大总管能交给母妃。” 李大总管伸手恭敬着接了,郑重的答道:“五皇子您放心,奴才毕定亲自将信件俸给德妃娘娘。” “娘娘在宫中听闻您进了军中,可是忧思了好一段时日,不过有靖轩公主日日陪着开导,德妃娘娘倒也开怀许多。奴才临行前娘娘特意给您带话,说是您在外务必要照顾好自己,万事以自己生命安危为重,靖轩公主也说了,要您平平安安的回宫,再早日为公主觅得一位皇嫂。” 姬奕宸听闻,心下一暖,面上虽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可眉眼间俱染了笑意,想必接旨时,那神情不知温和了几许。 姬奕宸浅浅应着,“恩,那大总管就好好休息吧。” 姬奕宸不多时就回了书房。 小太监赶忙进屋服侍李大总管就寝,眉宇间疑虑重重,待了片刻,憋不住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师父,五皇子身边能人异士居多,无论派谁去送平安信给德妃娘娘都会比咱们行程快,可五皇子为什么还让您做这件事呢?” “去!”李大总管顶着帽子檐用手中的拂尘重重敲了小太监一下,训斥道:“五皇子乃真龙皇子,岂是我等奴才置喙的?记住,要想在宫里活得长久千万不要揣测主子的心意。” 五皇子平日待他们颇为温和,德妃娘娘也是一位好主子,从不轻易打罚奴才,不过,五皇子今日此举到是让李大总管有亲近了几分。 这方,钟景之和姬奕扬回到书房就看见风藤躺在一张狐皮铺就的软榻上,水墨天青的衣袖遮住他的面庞,呼吸声极为清浅绵长,不过可瞒不过钟景之和姬奕宸的耳朵。 钟景之抬眼看着风藤,不确定的道:“这是,睡了?” 姬奕扬抬步走向软榻,伸手将那截衣袖拨到一旁。下方,风藤玉容憔悴,眼睑下青影一片,远不如当初在青阳城门外晶彩熠熠的样子,“恩,确实睡了!” 姬奕扬确定了,回声道。 钟景之犹自坐在一旁,盯着风藤的睡颜感慨着:“难为他日日忧心,如今形容憔悴。平日里风藤一派风流清雅,矜贵雍容的翩翩公子形象,想来是十分在意自身的形象的,哪能想到他会有如今这幅模样。” “说起来我这个同胞兄长倒不如风藤更为尽心,不过这样也好,有风藤陪着总好过形单影只。若是妹妹有心,风藤倒不失为一桩良配。” 第十六章 浮出水面 姬奕扬刚想安慰景之两句,不想便被他接下来的话噎住嗓子。开玩笑,若是风藤是良配,那晞臻该怎么办?这景之还是晞臻的好友难道就没有觉察到晞臻对他妹妹的心思? 姬奕扬小声咳了几声,缓声道:“风藤嘛,却是不错,但是却太过于随性随心,岑白虽聪慧无双但未来也不一定能压得住风藤。要我说,岑白感情上的事你这个哥哥就不要操心了,岑白丫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她肯定有自己的主意。” 钟景之颔首应着。 “军中有上官伯伯和一应将军,我这个少将暂时无事就在这候着他吧,你刚刚承接了圣旨,关于与南耀谈判一应事宜还要你这个主事人前去拿主意,不如你先去和上官伯伯商讨,做个计较,拿个章程出来。” 姬奕宸复又看了风藤一眼,确定他还没有要醒的征兆,对钟景之说道:“那好,我先去处理,若是风藤醒了就立刻只会我一声,我尽快赶来。” 将钟景之点点头,姬奕扬朝外走去,只是不出几步,他转身凝上钟景之的视线,“景之,岑白不仅是你的妹妹,她还是南关军的大恩人,如今她失踪了,我心中的忧虑不比你少半分。相信我,也相信钟离妃,她这么聪慧狡黠有谋略一定会平安的。” “舒衍,谢谢你!”钟景之浅浅回道。 书房内静静无声,钟景之手中拿出那块玄光玉石细细打量着,思绪飘飞。 半柱香后,姬奕宸推开书房的门,抬眼望去,风藤依旧安静宿在榻上,钟景之右手支着脑袋坐在离风藤不远的圆椅上闭着眼睛。 钟景之听见声响,双眸绽开,犀利的目光射向门口,见来人是姬奕宸,收回眸光,暗自摇摇头,起身道:“你来了。” 他是有些草木皆兵了,突然听到房门轻响心思就不由的跳动加快。也是,能够不经通禀径自出入书房的也没几个人,况且这里是重兵环绕的城主府。 姬奕宸浅浅回应着,关上房门,看向风藤,道:“到是会享受,我记得书房里是没有软榻的。” 二人坐定,钟景之回道:“英雄所见略同,我第一次见他时,风藤通体风华万丈,贵气风流,一看就知道是个会享受的主。” “难得难得,这世上还有如此懂我之人。”风藤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自顾自一眼,撇嘴道:“啧啧,瞧这袍子皱的,自从岑白失踪后我就没换过衣服,待这丫头归来定要她好好陪我几身衣服,哼,就要临安天锦阁出品的。” 钟景之抿着唇,阔气的道:“你放心,待妹妹回来,不论她怎样,我这个做哥哥的先为你奉上十套天锦阁的衣袍。” 风藤拍案而定,“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景之可不要赖账啊。”风藤站起身,一甩衣袖,拿起桌案上早已凉透的茶壶一通乱灌。 姬奕宸凤眸一挑,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吩咐上了一壶热茶。 风藤一壶凉茶饮尽,犹不解渴,摆上三个茶盏,倒满热茶,之间热气涌动,隔住了风藤的视线。 “我仔细想了想,你说岑白是在三合城郊失去踪迹的,这个三合城中到是隐藏着一方极为隐晦的势力,他们内部称之为‘千羽之幻调查联盟’,这方势力成立不足两百年,如今暗线却深埋五国之中,极难挖出。”姬奕宸走向书房右侧五国地势沙盘处,拿着一旁做标记的小旗插在三合城的位置上。 “这个联盟行事非常隐秘,若不是他们将手伸到鹤鸣山上,我还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势力。”姬奕扬说道,脑中却回想着初次遇到这个联盟中成员的情况。 鹤鸣山能隐入世间主因山腰处长年缭绕的大雾,且雾中各种危机并存,任何人没有鹤鸣山中人的接引皆不能寻到鹤鸣真人修道之处。 鹤鸣山除了鹤鸣真人和鹤翼药师主事,余下就属他们一众子弟。 那日,姬奕宸正要向鹤鸣真人的住所求教,途中却遇到秦沁师妹领着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妪向主峰行去。原是这个老妪的孙子得了重病,因村中人皆供奉鹤鸣山为仙山,在众多大夫行治无效的情况下,老妪独自奔波百里朝鹤鸣山前来寻医问药。 老妪走至山腰处便中了雾中障毒昏迷不醒,正巧秦沁下山遇到,秦沁心善救了老妪,在老妪百般求救下秦沁给了老妪一瓶由鹤翼药师所制得护心丸。老妪断然不肯白受,生要拜谢制药之人。 因此姬奕宸才看到那一幕。 他心下疑虑,便在见完鹤鸣真人后没有回去反而转道去了师鹤翼药师所住的茅屋,所见之下,惊异非常。 秦沁倒在门边,茅屋百米之内都被下了极重的迷药,常人接近不得。他想屏息进入查探,不曾想刚入迷药境地边缘便觉思维一滞,赶忙退了出来。 后来,姬奕宸急忙寻到鹤鸣真人,鹤鸣真人虽然医术不如鹤翼药师,但对着茅屋处所下的迷药还是可以解的。 两人赶忙制下解药,救下秦沁和鹤翼药师,那位老妪却早已不见踪影。秦沁和鹤翼药师无碍只是吸入迷药过多需要稍事休息,可是当二人醒来,却发现他们失去了昏迷前的记忆。经过一番搜寻,鹤翼药师发现半生归结的行医手札消失不见。 鹤鸣山立世千余年,哪里遭遇过如此外敌入侵? 姬奕宸随和一众师兄弟顺着鹤鸣山下山的路径搜寻,一无所获,那老妪成功逃走。 自此之后鹤鸣山立下一条规定:没有鹤鸣真人准许,外人不得入内! 从那以后鹤鸣山便和这个调查联盟结下梁子,鹤鸣山的一众子弟不管是归隐的还是下山出仕的,都在不留余地调查着这个势力,调查良久,也只是得了些许信息。 千羽之幻调查联盟,以除恶扬善为己任,致力于扫除一切不安分,超脱寻常之人之物。联盟内主分三大组,分别为情报组,调查组,行动组。 而三合城正是他们一个据点。 第十七章 钟氏离妃 天朗气清,大漠的清晨尤为清澈寒凉。 一夜好眠,岑白早早醒来,洗漱完毕,在院中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回风小丫头今日一袭碧裳蹦蹦跳跳的跑来,硬是拉着她出了清归苑。 岑白走出清归苑抬眼望去,清归苑周围荒寂无物,胡杨拥簇着,一排一排的绽放着。不远处毗邻着一座巍峨庄严寒气森森的宫殿,宫殿通体玄色铺就,甚为古朴,宫门前伫立着两座黑漆的地狱恶鬼的雕像。 巍峨高耸的鬼王城的城墙紧紧回抱着这座宫殿。 回风自顾自的走出十多步才发现岑白并没有跟上来,她转身看到岑白目光凝视着鬼王殿,若有所思。 回风跑到岑白身边,欢快的语调似是要飞起:“姐姐,回风告诉你哦,这是我们鬼王城最高尚的建筑物鬼王城,这可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第一任鬼王亲自设计建立的,怎么样?霸气吧!” 回风拽着岑白的衣袖,点着脚尖,神秘兮兮的笛声说道:“我偷偷告诉姐姐啊,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回风灵动的双眸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方才说道:“这一届鬼王,也就是昨天你见到的那个面附鬼面具的中年男子可是十分痴心,回风长这么大都没有见到过有谁能如鬼王伯伯一样痴情。” 说到这,回风露出一脸的痴迷样。岑白无声的笑着,才多大的丫头就懂情爱了。 “姐姐现在居住的清归苑就是鬼王伯伯为他的夫人亲手建立的一处院落,而清归苑的竹林楼阁传说那是鬼王夫人曾经最为钟爱的地方。 “但是后来夫人仙去,清归苑就被封藏了,竹林楼阁也成了禁地。清归,清归,盼卿归!”回风一脸的落寞与痛心。 “可是,清归苑却让姐姐住了进去,就连姐姐擅闯禁地鬼王伯伯也并未怪罪,依回风看,姐姐生的这般风华绝代,鬼王伯伯见之必定心生欢喜,”回风端详着岑白的容貌,撇着嘴顿顿的说到:“说不准,说不准鬼王伯伯想让姐姐一辈子都住在清归苑。” 回风自小倾慕鬼王,可是她还没有长大,鬼王还没能见到她长大之后的样子,她以后不一定比姐姐长得差啊,如今就让岑白姐姐住进了清归苑,那她长大后该怎么办? 岑白伸手挑起回风垂落的头颅,回风失望失落的表情都写在脸上,灵动的眸光被下垂的眼睑遮住。 “小傻丫头,鬼王这么英明神武天颂神资怎么会看上我呢?那我也偷偷告诉你,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岑白捏着回风圆润细腻的脸颊,挑着眉道。 “鬼王看向我的目光非常清澈,并无其他。而且鬼王既然这么痴情于先夫人,怎么轻易舍去于先夫人的感情,转身寻求其他女子呢,你这丫头想多了。” 而且,以鬼王的年纪做你父亲都绰绰有余,岑白心下暗道。 回风紧握住岑白的玉手,灵动的双眸在现,眸中神色戚戚,紧张的反问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而且你也说了,清归,清归,盼卿归,鬼王是个二十分重情义的人,不会三心二意的。” 岑白虽然没有见到鬼王的面容,可是她就从与鬼王浅谈中好似就知晓了,鬼王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他谈及让她加入鬼王城之事仿若随口言之,从未逼迫。他没有什么目的性,就连在禁地弹琴被她所扰,他表面怪罪,动用内力伤她肺腑,可实际上却暗中回复她十分之三的内力。 无欲则刚,越是无欲无求的人越没有弱点,才越可怕。 就如鬼王,她一点也看不懂读不透,前一刻也能给她一个巴掌,后一秒就能给她一颗枣。她也从来猜不出鬼王的下一步往哪走。 回风咧嘴笑着:“恩,回风相信姐姐。”她伸手揉揉发痒的鼻尖,拉着她快步离开此地,“姐姐,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去杨婆那讨一碗阳春面,杨婆做的阳春面清淡有嚼劲,吃完之后再去东叔那听上一段书,东叔的消息最为灵通,这世上的新鲜事东叔都知道,关于你的那些消息回风都是从东叔那里知晓的。” “恩……”回风思索着,转头看向岑白,“我们再去玉姐姐的歌舞坊向她讨一盒胭脂,嘿嘿!” 因清归苑位于城北清净之地,有些偏僻,当回风带着岑白走过那些弯弯绕绕的道路,来到城中繁华中心地带。 城中央火红色的似花非花植物林立,面积甚广。褐色枝干顶端尖锐如针,朵朵火红挂立其上,一林林,一簇簇,似满天飞舞的蒲公英,又如展翅欲飞的蝴蝶。岑白宛如置身于一片火红色的花海中,那浓烈的红晃了她的眼。 岑白眨眨眼,在眨眨眼,眸中依然火红一片。 “怎么样?漂亮吧!”回风满足的看着城中央的花海,“这种植物唤作沙英,是茫茫沙漠中唯一热烈的颜色。” 沙英,沙漠中的女英! “漂亮!”岑白赞叹道。 沙漠广阔壮观,沙英坚韧挺拔。 回风带着岑白观赏了片刻,便朝着杨婆的面食摊觅食去了。 杨婆近古稀之岁,身体依旧健朗,日日清晨出摊,卖完五十碗阳春面就收摊回家抱重孙子,作息甚为规律。 杨婆看到回风笑容可掬的跑来,笑容满面,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正想同回风打招呼时,蓦然看见落后回风两步岑白,眸光一亮,似惊奇,似惊艳,迎上两步,蹙着花白的眉毛喃喃道:“这个姑娘我好想在哪里见过?哎呀呀,这么熟悉,却想不起来。” 杨婆细细思索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回风拉着岑白坐好,开口道:“婆婆,两碗阳春面,少汤,多面。” 杨婆回过神来,笑着道:“好!好!婆婆这就给你做。回风小丫头住在城东,却是风雨无阻,日日清晨来到城南我这处吃上一碗阳春面。” “啊,那不是婆婆您这里的阳春面最为好吃嘛!”回风笑嘻嘻说道。 杨婆手中揉着面团,眸光却扫向岑白,和蔼的笑声道:“婆婆我看着这位姑娘甚为面熟,不知姑娘可否告诉婆婆你的闺名?” 岑白落落大方的回视着杨婆的打量,笑着回道:“婆婆我姓钟,名唤离妃。” 第十八章 鬼王夫人 岑白乃是她为了行走方便而取得假名字,她见杨婆可亲,便不由自主的说出了真名。 “钟离妃,钟离妃?”杨婆手上不停,揉好面团,拿起一旁的擀面杖擀起面,口中却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一脸思虑。 回风见杨婆低头思索,不解的疑问道:“婆婆?怎么啦?姐姐就是东叔前段时间讲说的姬夏离奇故事之五中的女主角啊?” 姬夏离奇故事?岑白瞥了回风一眼,无声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位东叔她是必须要好好见一见了。 “哦!”杨婆怔忪一下,似是明白过来,回问道:“就是那个姬夏丞相府那个死而复生的丫头?” “恩恩,对的,就是姐姐。”回风赶忙回道。 杨婆听到回风的肯定,陡然落在岑白身边,那枯槁苍白沾着面团的手紧紧握着岑白放在桌面上的左手,目光锁着岑白紧张的颤声问道:“丫头,你的生母可是苏氏婉清?” 岑白一惊,有些摸不透杨婆的意图,不过,古稀之岁的杨婆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岑白稍微稳定心神,回道:“正是家母。” 杨婆松开岑白的玉手,略微退后一步,垂下泛着湿意的眸子,苦笑的低声道:“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像她。” 岑白将杨婆奇怪的反应收在眼底,压下心中的疑惑。 回风一脸惊异,站起身,走到杨婆面前,举起右手在杨婆眼前晃了晃,“婆婆?您没事吧?” 杨婆回过神来,敛起满目神色,笑着道:“婆婆没事,哎,婆婆接着给你们煮面啊。” “婆婆可是认识家母?”岑白开口道。 杨婆将擀好的面条放入滚烫的锅里,水雾朦朦,遮住杨婆脸上的表情。 “婆婆不认识。不过,你母亲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婆婆有幸见过一面,当真是绝世身姿,风华绝代。” “哦?难道姐姐的母亲比姐姐还漂亮不是?”回风好奇的询问着。 杨婆摇着头笑了笑,“不是,丫头和丫头的母亲不一样。婉清夫人美的温婉,而这丫头却是美的清冷。” “啊!那姐姐怎么没有将婉清夫人的样貌传承下来,这年头,冷美人哪有柔美人吃香啊。”回风撇撇嘴,问着岑白。 不等岑白答话,杨婆到是噗嗤一笑,解释道:“这世上,能承袭父母样貌的子女不多,况且丫头能长成这般样貌已然够漂亮了,若是再美些,那岂不是成为天下女人的公敌。丫头清冷些也好,能扫一扫一些狂蜂浪蝶的热气。也许,丫头身上这清冷的气质便是遗传丫头父亲的。” 岑白笑笑不答话。 片刻之间,两碗阳春面做好了,岑白和回风都不顾刚出锅面食的热烫,直接呼呼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两人笑呵呵的告别杨婆。 回风口中的东叔名为东青,不惑之年,身材圆润,长年书生打扮,甚为儒雅。不过嘴边留着两撇细长的八字胡却有些破坏了这份儒雅的气质。, 回风和岑白来到城西东青时常讲书的茶楼时,东青正滔滔不绝的开讲着。 茶楼极为宽广,一楼中央竖起高台,东青正执一方折扇立于高台之上,四周桌椅板凳紧密环绕,座无虚席,极为火爆。 回风拉着岑白在人群中穿行,似是寻找一方空余的位置。突然,回风看向窗边处,眸光一亮,拉起岑白快步走了过去。 “炫泠哥哥,你也在啊,好巧哦。”回风热情的同炫泠打着招呼,自在的坐在炫泠一侧空座上。 炫泠看向岑白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岑白直接忽略炫泠,坐下后目光扫向高台。 东青啪的一声折扇一收,朗声道:“上次青说完了姬夏离奇故事之五,讲的是权臣钟远道府中一女死而复生的故事,众位可是觉得够离奇?” 形形色色的众人齐声道:“离奇啊!” 东青哈哈一笑,“诚为各位兄弟姐妹关照,青在此不胜感激。”东青说完,深深朝台下鞠了一躬。 “青最近可是又得了消息。” 东青话音一顿,众人纷纷询问。 东青目光顺着一楼从左扫到右边,落在岑白身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个死而复生的女子似是被鬼王看中,要招入鬼王城了。” “啊?难不成鬼王大人要接续了?” “不会,不会,鬼王大人和故去的夫人才是天作之合,鬼王怎么可能恋慕她人?” “就是,鬼王大人多么痴情我们都能看得到。这二十几年来,除了夫人,鬼王殿可曾存在过其他女子?” “怎么不可能,鬼王大人也是一个男人,也许鬼王大人想通了呢?” …… 台下议论声此起彼伏,东青摸向嘴上的小胡子,满带兴致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对自己抛下这消息引起的轩然大波毫不在意。 岑白面色淡淡,不露丝毫情绪。 炫泠沉下脸,眼中寒光乍现,手中紧抓着泛着玄光古朴的长剑。 这个东青简直不知死活,竟敢编排义父的流言。若是他在这么不知所谓,鬼王殿便不能容下他了。 回风皱皱鼻子,满脸怒气说道:“这个东叔,这是在胡说什么啊?” “话说啊,这个女子醒来后便被派遣到姬夏洛城自生自灭,谁知这女子不仅没有消亡,反而在近日女扮男装出入姬夏军营,更是以一己之力历经九死从南耀为钟景之少将军取来星月草,解了钟景之少将军的鸠蚀之毒,解救了一位精忠报国的大好男儿。” “啊,难道鬼王大人看上她是因为医术?”台下一人疑问道。 “非也,非也。”东青摇摇头,“你们可知这女子后来做了什么?” 众人皆露出好奇之色。 “这女子暗中命令姬夏前朝白戈将军的后人白果借着修整兵器潜入南耀军营,向南耀的兵器上涂抹了兵器死敌百蚀散,使南耀兵器毁之八九,这也是后来青阳之战姬夏大胜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女子当真是个奇女子啊!”有人感叹道。 “恩恩,就是。”有人附和着。 东青走向高台边缘,鼓动说道:“你们说,这样的女子够不够格做鬼王的……” 夫人两字未落,东青突然从高台坠下,摔落地下。 第十九章 离奇故事 东青哎呦一声重重摔下高台,无人发现高台之上边缘之处停留着一只竹筷。 炫泠不动神色的收回手,转头看向岑白,鬼面之下,炫泠薄唇紧抿着,眸色复杂。 岑白将眼前的一幕尽数收入眼底,唇边挂着一抹笑意,素白的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品着。 这个东青倒是个人才。 回风先是站起身垫着脚看着东青那处的反应,看到他似是没有什么大碍,回身拧着眉看着炫泠,疑问道:“炫泠哥哥是你出的手吧?回风刚才可是看到了,你手中方才执着一双筷子,如今只剩却一只了。” “恩!”炫泠回答的极为简短,不露情绪。 众人围着东青,七嘴八舌的问他是否安好。 东青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粘上的尘土,对着众人摆摆手,笑呵呵说道:“没事啊,青这是不小心失足跌了下来,青皮糙肉厚,不妨事。众位都做好吧,且把耳朵竖好,青可要讲述下一个故事啦。” 方才,每当东青多说出一句话,炫泠的冷气就外放一分,他就知道炫泠会针对他,心下暗自提防着炫泠出手。因此,当那只竹筷攻来之际他微微侧身必过,却故意跌下高台,给炫泠一个泄愤的机会。 东青一瘸一拐的走上高台。 就连此刻的腿瘸东青也是装的。不是他怂,本来编排鬼王城老大鬼王的风月之事就罪大恶极,还好巧不巧的当着鬼王的义子的面前愈演愈烈,他若是不吃些苦头炫泠怎么会放过他? 东青暗自瞥了高台上那个跌落的竹筷一眼,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回风担忧的看着东青,似要确定她喜爱的爱讲故事的东叔真的安然无恙。 回风年纪尚小,武力尚浅,心智不足,看到东青跌下确以为他被竹筷击中。 “哈哈,众位,青今日要讲的故事为姬夏离奇故事之六。要说这姬夏离奇故事之六啊,也是出自丞相府。” 掌柜见东青腿伤了,连忙让小二搬了一把椅子上去。 一人喝声道:“啊?不会还是钟家小姐的故事吧?” 东青摇摇头:“非也。”他对着众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开口道:“今日说的是丞相府的公子。” “丞相府公子?那不是钟景之少将军吗?” 东青又笑着摇了摇头。 “哎呦,东青呀,你这是太不厚道了,都这会了就别卖关子了。” “就是,大伙深居沙漠也就靠你讲的故事乐一乐了,你还吊大家的胃口?” “好,青这就道来。众人皆知这相府的景之少将军,难道忘了另一位大公子?”东青一撩衣袍,缓缓坐下。 “这位钟钰铭大公子,最近可是惹上祸事了。”东青极为了解人心,一举手一投足便能引起众人的兴趣。 “一个月前,钟钰铭前往倾玉斋为其母萧氏前往购置生辰礼物,匆匆而入却不想撞上他人,钟钰铭气怒交加正想破口大骂之际抬眼瞥见了他撞到的人,顿时惊愣在原地。原来和钟钰铭撞上的人是太师嫡亲孙女苏锦曦。” “咦?那不是姐姐的表姐吗?”回风看向岑白疑问道。 岑白静静听着,在听到苏锦曦的名字时脑海中自动的划过一个纤细模糊的身影。苏锦曦,应该是她的表姐。 岑白颔首,可是她却没有太多关于苏锦曦的记忆,连她的长相都想不起。 “苏锦曦小姐生的是纤细娇弱,冰洁可人,钟钰铭乍见之下惊为天人,就傻愣愣的看着苏锦曦,连给人道歉行礼都忘记了,傻愣愣的看着苏府小姐出了倾玉斋上了回家的马车。待钟钰铭回过神来向倾玉斋询问了苏锦曦的身份便急匆匆的跑回家中,生要其母萧氏前去苏府下聘。” 讲到这里,众人一副了解的神情,心下暗暗鄙夷着钟钰铭。 岑白蹙着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唉,这钟府和苏府虽说不是死敌,可却恩怨冲突不断,萧氏怎会压下脸面向苏府低头呢?故钟钰铭见他母亲死活不去为她说亲,便私下找了一个媒婆抬上两箱金玉银钱去了苏府。众位猜,这苏府什么反应啊?” “肯定不会答应了,鬼都知道!” 茶馆中前来听书的都是常客,往日里听到不少姬夏的人物故事,故他们对着钟钰铭的人品都不敢恭维。 “这位仁兄说得好,没错,这事肯定没戏。钟钰铭想求取苏锦曦那就是癞蛤蟆在肖想天鹅肉。” 东青掷地有声,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这钟钰铭在鬼王城的风评还真是……差到极致。 “钟钰铭连苏府的大门都没迈进,就被苏府的侍卫追打的落荒而逃,听说苏府主母早就下过命令,钟氏一族除了他们家表小姐钟离妃和公子钟景之外能进苏府,其余众人不管是谁前来都要乱棍打出。这钟府可是把苏府得罪的狠了。”东青讲的的口沫横飞,在临冬天气也起了一层汉意。 岑白眸光淡淡,浅浅笑着。她的外祖母不主事已多年,如今苏府当家主母应是她的舅母,不过她的舅母还真是凶悍的可爱,真对她的胃口。 “这事本来钟府无礼在先,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莽撞前去苏府提亲,钟钰铭被打出来也是活该,苏府做法不仅不被世人摒弃反而被称赞叫好,故钟府吃了一个暗亏。” “钟钰铭求娶不成,心痒难耐。于是想了一个阴损主意,他私下搜罗面似苏锦曦的女子,但凡有三分像的,只要没权没势的姑娘都被他强行掳至钟府锁了起来,甚至还闹出了人命。” 回风眸中怒气非常,气呼呼的说到:“真是个畜生!简直禽兽不如!” 众人都是一群铁血铮铮的汉子,对钟钰铭阴毒般的禽兽作法纷纷叫骂着。 岑白眯起眼,唇角没了笑意。 “天理昭昭,后来,有个自称‘红颜’的女侠决心收拾了这个卑鄙阴损的小人。前几日,她模仿着那位死去的姑娘的装扮,扮成恐怖的女鬼在钟钰铭办那事的时候突然出现,当下吓得钟钰铭连连哭叫讨饶。女侠也是仁义,借由女鬼身份威胁钟钰铭让他放了那些被他掳来的姑娘。” “钟钰铭被下了个魂飞魄散,对女侠发布的指令全都照做。不过女鬼的事在钟钰铭心中却烙下痕迹,这几天钟钰铭每夜都做噩梦,魂不附体,还得了不举之症,看遍了临安城的大夫都无济于事。真是苍天有眼啊!”东青感慨道。 “哼,那位侠女姐姐怎么不把这畜生杀了,还留着他的性命作何?”回风犹觉不解恨,心中不平硬是生出几分戾气。 岑白轻轻握住回风紧卧的小手,轻柔的说道:“你觉得钟钰铭该死吗?” “恩,该死!”回风头如捣蒜。 “若红颜女侠把钟钰铭杀了会怎么样?”岑白问道。 “那这个畜生就不能害人了。”回风答。 “钟钰铭死了,那那些被他强行掳来的女子呢?”岑白又问。 回风不解,暗暗思考着,须臾,回风眸中一亮,“姐姐,回风懂了。若是钟钰铭被女侠杀了,那那些无辜的女子必受牵连,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依照萧氏的品性,她可能会让那些女子为钟钰铭陪葬。” 不是可能,是一定。曾几何时,钟离妃就被这么对待过。 “所以,这事根结在钟钰铭身上,那些女子也只能由他放走。” “恩,那位女侠姐姐好聪明啊!”回风赞叹道。 “而且,钟钰铭也受到了对他而言最严酷的惩罚,现在他活着肯定比死了痛苦。”岑白话音一转,音色变的缥缈起来:“记住,打蛇要打七寸,对付敌人就要找到他的弱点再给予致命一击,足以。” 第二十章 七经八策 听完一袭书日头已高起,炫泠因鬼王殿琐事繁忙便与她们分开。 岑白惬意悠哉的走在街道上,冬风阵阵,吹打着两排干枯的胡杨。寒日里的冬阳甚为温暖,懒懒的撒在岑白玉颜之上,愈发衬的她玉容无暇,暖色生辉。 回风依旧蹦蹦跳跳行走着,似春日里的幼苗生机勃勃,灿烂明媚。七八岁之龄,介于幼童和少女之间,回风虽然整日里一副小大人的做派,可她却没有失去童真,回风的笑很温暖,温暖到让岑白以为回风不是鬼王城派来监视她的一言一行,而是真的把她当做姐姐。 其实,回风这个小丫头也很不错。鬼王城处于某种目的派遣炫泠给她下了“春眠”将她掳来,她昏睡七日,其中在鬼王城两日,可这两日却是回风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给她按摩放松,以便她醒来时身躯不至于那么僵硬。 况且,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心机,她日日姐姐姐姐的唤她,不自觉流露出依赖她的行为,眼中分明清澈无垢,她能清楚的看到回风看向她的眼神从来不抱有什么目的。前世今生,岑白自有一套识人之术,她相信眼前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对待她的真心。 因此刚才回风差点失控喊嚷着要杀了钟钰铭时,她适时阻拦下来,颇具耐心的引导她,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教导她如何痛击敌人。 她自认为不是个容易交心的人,但别人若对她有两分真心,她亦可回复两分。 “姐姐?姐姐?你想什么呢?回风问你的话你听见没有?”回风停下脚步,拉着岑白一截月牙白的衣袖,问道。 岑白回过神眼眸扫过被抓了一截衣袖的小手,细嫩较小,葱白如玉。岑白笑了笑,回声:“我在想谁家年少闹枝头?” “啊?”回风不解的挠挠脑袋,正欲再问,不想岑白启唇道:“走吧,接下来该去找你的玉姐姐了。” “哦。”回风点头应声,蹦蹦跳跳向城南行去。 歌舞坊门外红色灯笼高悬,红绸高挂,大门静静敞开,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却无一人向坊内走去,坊内安静至极。 岑白逆着冬阳挑眉看了一瞬,迈步进入。 回风早就进入其中,待岑白进去后,并听到一道慵懒柔媚的女声传来,“回风小丫头,难道不知道歌舞坊晚上才营业吗?姐姐才休息了两个时辰你这么早来干嘛?” 话毕,岑白正好来到二楼的拐角处,恰巧看见一位女子一袭石榴红的纱衣半倚靠在门栏上,墨发半散,遮住女子的容貌,玉凝细长的手捂着唇,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哎呀呀,太阳公公都照屁股啦!外面天气可好了,玉姐姐要不要去外面溜沙玩?”回风嘟起嘴,劝解道。 溜沙是鬼王城人无聊之际想来的一个消遣乐子,参与游戏众人,双脚立在大小材质相同一块木板子,划线为起点,人手一根竹竿尽自己最大力气向后撑起,人便随着木板在黄沙里滑起,以直线距离最长着为胜。 “去去,我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睡上一觉来得实在。”玉倾左手无力的摆摆,垂着头,墨发倾下,垂落在红裳之上。 岑白三两步走至两人跟前,回风转头惊喜的看着岑白,说道:“姐姐,回风像你介绍,这位便是玉姐姐玉倾。” 又看向玉倾说道:“玉姐姐,这位是回风近来结识的姐姐。” 岑白颔首,对着玉倾笑着说道:“玉姑娘,幸会!” 玉倾闻言一愣,顷刻间瞌睡虫跑的无踪无影,她将垂落的墨发拢至一边,站起身,抬起眼,看向岑白,眸中一片惊讶之色。 岑白一袭素白衣衫,通身并无半点装饰,墨发简单的用着一根碧玉簪绾起,极为简单。这几日被回风的膳食养的玉容生出了几分血色,不是从前清冷,到是有了几分温婉的味道。 随着玉倾抬头,岑白终于看清这个女子的面容,不清不妖,雪肌玉肤,朱唇饱满,尤其是一双凤眼,眼角微微抬起,极具韵味。 玉倾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声道:“姑娘别见外,玉倾还是第一次见到堪比日月之色的女子,一时间惊住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想必这位姑娘便是近来于鬼王城名声大噪的素手医仙岑白公子,也就是姬夏丞相府的钟离妃小姐吧?” “容貌不过一副皮囊,名利身份不过过眼云烟,若是玉姑娘不嫌弃,我便称你一声玉倾可好?” 这里虽然是歌舞坊,可这位玉倾姑娘却是一派落落大方,在说她由回风称为一声玉姐姐,别看回风年纪小,她看人眼光也毒,因此她便相信玉倾,也不愿被人左一声小姐,右一个公子的叫着。 “岑白此言甚合玉倾心意,玉倾认为两人相交应以心性品性为重,不应当将外在身份条件牵扯进来,今日得见岑白,当知原来这世上也有同玉倾一样想法的女子。”玉倾凤眸挑起,欣喜的说道。 玉倾到是极为通透,一瞬便理解了她的话中意。 这方两人相见甚欢,倾谈如故,于是岑白和回风便被玉倾留了下来,置办了一桌酒席,用罢方才让两人离去。 不过回风却是醉醺醺的被岑白拖走的。 回风眼睛迷离的只余一道缝隙,还硬生生的为岑白指着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路径。岑白一见,果断放弃了由回风指路的想法,向路人打听了尘老的住处,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尘老和回风居住的院子极为普通简单,一进一出的小院子,三间主屋,东屋为尘老的居所,西屋是回风的住处,中间最为宽阔的房间便是二人的药方。 尘老听见房门响动,从药方走出,乍一见到回风躺在岑白怀里,大惊之色,急忙走上前来发现回风只是喝醉了,顿时一颗心放下,惊吓便瞬时转化为怒气,唇边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大声骂道:“臭丫头,怎么喝的这般烂醉?你还不到八岁便喝的烂醉,小心长大后变成一个女酒鬼。” 回风醉朦朦的,眼睛展开一条缝,看到尘老,傻傻笑着,胡言乱语道:“鬼王伯伯?你是鬼王伯伯。” 岑白无语,皱着眉,看着回风的醉态,颇为嫌弃。 尘老嘴上骂着,身体却很诚实。他一把把回风接过,转身似一道风似的跑到西屋,将回风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查探一番,确认回风只是醉酒之后,便对着跟上来的岑白说道:“丫头,你先照看一下这个臭丫头,老夫去为她煎一碗醒酒药。” 尘老匆匆去了药房。 岑白颔首,出去打了一盆水端了进来,用内力催热了,湿了白巾,为回风细细擦拭。 不多时,尘老煎好药喂回风喝下。回风这会儿到是安静,乖乖的喝了醒酒药。 尘老安顿好回风,一颗心稳稳落地,却乍时想起来什么,惨叫道:“糟了,老夫的大还丹!” 尘老话音未落,便不见了踪迹。 应是岑白带回风回来时尘老正在制药,一时被醉倒的回风惊到,只顾着照顾她却忘记自己正制的药丹,估计是废了。 岑白见回风不再笑闹,安稳睡着,便安下心来,细细打量着回风的卧室。 岑白眸光扫过一旁的桌案被桌上一本古朴破旧的书籍吸引住了,岑白拿起那本书,黑色缺角的书皮上“药经”两个字映入眼帘,下方一旁小字注解,字迹清淡隐约可见,“药经为七经八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