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一剑》 第一章 剑阁 天启三十六年。 剑阁山门前，放着一张长桌，桌上有着零散纸张，赵华正百般无聊的坐在桌前。 剑阁近日要开启五年一次的入门弟子考核，像这些记录琐事只能放在像他这样道行浅显的四代弟子头上。 赵华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头也没抬，拾起毛笔在砚里蘸了蘸墨。 “姓名。” “陆沉。” “哪里人。” “忘记了。” 赵华微微皱眉，不悦的抬起头。 只见那人一身黑衫覆盖全身，嗓音沉稳，却没想到竟是个少年，那张清秀侧脸上甚至还有着些许雀斑，不过要说最特别的就是那双眸子格外平静，平静的...甚至让人觉得漠然。 赵华心想应该是颇有名望的大唐朝贵族子弟，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就喜欢玩些隐藏身份的无聊把戏。 赵华在纸上随意填写了个地名，低头问道：“嗯....以前练过剑么？” “应该算练过。” 陆沉望向远处随意说道，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 “应该？” 赵华被这话逗笑了，好奇问道：“那你会几剑？” 陆沉收回视线，说道：“开始会很多，但是到后来就只记得一剑了。” 赵华闻言打趣道：“哟，挺行的啊，还能越练越回去。”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大概是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人能接的住我第二剑了。” ..... “长的倒是不错，可惜却是个傻子。” 陆沉听着身后那位弟子嘀嘀咕咕的话语，神色平静，向里面走去。 剑阁内地面皆是由大块大块的青石板铺成。周围依山傍水，青天白云，天空中不时还有几道虹光一闪而逝。 少年走了三百米后，发现右侧池塘中有个宽阔凉亭，无数年轻男女正安安静静站在亭外。 凉亭正中心放着一个通体晶莹的玉石，半人来高。 每人上前用手触碰后都会散发出各色光彩，大多都是以青芒为主。 陆沉微微摇头，心想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是再用这种漏洞百出的老旧法子。 “下一位，梦意潇。”凉亭中央白衣负剑的中年男人朗声喊道。 一个双马尾的可爱小姑娘从人群中走出，脸色白嫩如同精致的瓷娃娃。她伸出白嫩右手轻轻搭在玉石之上。 凉亭内突然散发出了耀眼的青光，紧接青光转蓝，不久后蓝光再转紫，紫色光芒耀眼夺目。 伴随颜色的变化，凉亭外响起了轻微嘈杂议论声。 “天啊，竟然是地级剑心。” “啧啧啧，如此年纪天赋，就算在剑阁中也算是千中无一吧？” “不止，你没看过昨天来的那一拨，这一代的弟子素质都很不错。” 凉亭中负责考核的二代弟子景畅望向这一幕，也是微微点头，心想这一次又会出现不少天赋出众的弟子。 璀璨光华照耀的小姑娘脸上光芒四射，甚至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陆沉在远处望着小姑娘精致的脸庞，对色彩变化无动于衷，如锋的眉毛突然一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凉亭中小姑娘的手迟迟不肯收回，那些漫天紫气愈加浓烈粘稠，似乎要进行着某种蜕变。 景畅望着这一幕，先是疑惑不解，然后眼中再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的盯住玉石。 只可惜那些紫气虽然不停的融合缠绕，紫光四射，几乎要化为实质，玉石甚至都变成了紫石，但是他期待的某种变化还是没有出现。 小姑娘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疲惫，仿佛仅仅将手放在玉石上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心神。 景畅心中有些遗憾，轻声安慰道：“已经可以了，你很不错。” 小姑娘抿起嘴，倔强的没有说话。 陆沉望着这一幕，看到了她脸蛋上的坚韧与执着，想了想，然后望了那块石头一眼。 在来到小池塘前，他的眼光从来没正视过这块可测试修行天赋的剑石。 而这一刻，他很认真的望了一眼。 只听得轰的一声。 凉亭正中心，无尽堆叠的紫气轰然消逝，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金光现世。 伴随着如同巨石落入水面的人群欢呼声，凉亭中传来了中年男人那无法压抑的激动嗓音。 “梦意潇，天级剑心！可入剑阁！” 马尾小姑娘脸蛋红彤彤的，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很是开心，只是那双狡黠的大眼睛中突然闪过一丝无法理解的疑惑。 她鬼使神差转头，看见了一个黑衫少年郎向远处走去的消瘦背影。 ..... 陆沉是第一次来到剑阁，当他从漫长的黑暗中苏醒时，听说北方有剑阁，剑阁有剑冢，而剑冢里又藏着十万八千古剑，所以就想来看看。 剑阁处在北方山脉之上，由无数山峰断崖合成，是天海大陆七大圣地之一，也是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求剑圣地。 陆沉一路前行，此时就站在一座山崖的崖畔边缘处。 再往前便是真正的剑阁内门所在地，而那里有着三千惊神剑阵镇守。 一个小姑娘从后方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马尾在后方左右晃荡，霎是可爱。 马尾小姑娘跳到陆沉身旁，然后又跳起来拍了拍陆沉的肩膀，自来熟说道：“你好哦，我叫梦意潇。” 陆沉望着他，没有说话。 “嗯....”小姑娘做出思索状，然后伸开双手，开心说道：“我刚刚通过了考核哦，我们以后就是师兄妹啦！” 陆沉还是没有接话。 马尾小姑娘鼓起嘴巴，气呼呼说道：“你这家伙怎么不说话！” 陆沉露出一丝好奇神色，问道：“现在人族与妖族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妖族都敢来人族圣地求学修道？” 微风轻轻拂来，悉数拍在周围的翠绿树叶之上，崖畔寂静无声。 梦意潇心目中排名第二的大秘密被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顿时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啊！“ 半响后，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大叫声，小姑娘转头就跑，速度极快，马尾在风中四处摇晃。像极了山林中遇见老虎野豹的粉红小兔子。 跑到一半，即将远离那方崖畔，脸色惊慌的小姑娘才敢回头一望，结果惊讶发现那人依然还站在崖畔，身形根本纹丝未动。 梦意潇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犹豫了会，竟然又重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那方靠近。 在离陆沉身后数米外，小姑娘突然脆生生小声问道：“喂，你为什么不来抓我啊？” 陆沉头也没回，问道：“我为什么要抓你？” 小姑娘看了看四周，紧张兮兮道：“因为我....不是人啊。” 陆沉闭眼，淡然道：“大道之路，与吾并肩前行者，无论先后，无分种族，尽皆道友。” 第二章 天生剑胎 “大道之路，与吾并肩前行者，无论先后，无分种族，尽皆道友。” 梦意潇听着这句话眼睛微微亮起，虽然有些不太懂，但是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心想以后娘亲再禁止她出来游玩，就把这句话搬出来！ 小姑娘收回思绪望着眼前这个家伙，她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些没来由的亲近意味。 这种很久没有出现的情绪让她很是好奇。 “你叫什么。” “陆沉。” “你这么厉害，是不是剑阁阁主的亲传弟子?” “不是，我来剑阁看看。” “骗人，你直接就看出来我的身份了，大师傅说就连三境真人也很难看透我的!” “猜的。” “....” “那你现在在干嘛？” “找剑。” “找剑？” 梦潇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漫天云海遮挡，什么也看不清。 小丫头想了想说道：“听说剑阁禁制最里面有座山叫剑冢山，里面的剑可多了。” 陆沉这次没有回答。 因为他神游万里间终于感受到了那股无数剑气汇聚的磅礴剑势。 陆沉现在没有任何修为，但是他自出生时剑心便能与万剑通灵，以前如此，现在想来还是如此。 剑阁深处，一座雾气缭绕的荒山之中，有一股清风拂过。 无数倒插地面的长剑感受到了那股虚无缥缈的微弱气息，于是开始齐齐颤抖。 如同将军沙场点兵，天子俯视庙堂。 荒山之上沉淀的剑气开始涌现，从每把剑条之上倒灌入天空，久而久之，沉寂数十年的荒山山顶竟形成了一条规模庞大的银白剑气长河。 只可惜，这般震慑人心的恢弘画面无人可见。 随着一声轻叹，长剑停止了颤抖，剑气开始缓缓消散，荒山山顶开始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陆沉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梦意潇那双眨啊眨的水灵眼珠。 “你找到剑了吗？” 陆沉摇头，说道：“还没有，等以后有机会进去了再找。” “哦。” 小丫头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角，可怜巴巴道：“我帮你找剑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　陆沉望着她，说道：“为什么非要来剑阁。” 梦意潇神采飞扬，认真说道：“我来学剑啊，我有一把很厉害的剑，只是我家没人会用剑。” “为了一把好剑才学剑吗？” 陆沉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惘然神色，似乎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小妖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陆沉看向小丫头希冀的目光，心头有块柔软的地方一动，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好。” 小丫头等对方收回手，又在原地跳了跳，才嘟起嘴小声嘀咕道：“摸人家脑袋会长不高的。” 陆沉当然不会关心这种问题，看向来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然后原路返回。 梦意潇在后方跟着，欢快问道：“你现在又要去干嘛？” “参加考核。” 梦意潇瞪大了眼睛，说道：“我开始还以为你是剑阁最厉害的弟子。” 陆沉摇头说道：“我只是一个外人。” “刚才我在凉亭外看见了你。” “那时人太多，我不喜欢。” 梦意潇想了想，好奇问道：“陆沉，那你有把握吗？” 她此刻发现对方身上真的没有一点灵力波动，普通的甚至不能再普通。 陆沉没有说话，因为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 “怎么现在才来？” 景畅望着眼前姗姗来迟的少年，有些不悦。 周围所有参加考核的少男少女全部散去，整个池塘都是空荡荡的，但是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 陆沉回道：“太浪费时间，所以到别处转了转。” 太浪费时间？ 景畅听到这句话，再看见对方满脸漫不经心的随意样子，脸色越加难看。 立志加入剑阁的年轻弟子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待在考核场地等候，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想当年就连他自己也是包含着期盼与不 安在这里渡过。 而现在这个家伙不仅让自己干等这么久，还轻描淡写就说出了这种混账话，实在是让人有些生气。 不过当他看到了少年身后的马尾小姑娘时，脸色缓和了几分，问道“他是你朋友？” 梦意潇小鸡啄米般点头。 景畅哦了一声，压下心中不悦，对着少年淡淡道：“上去把，将手放在剑石之上就行。” 他想知道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究竟是何种天赋。 天地玄黄四级剑心，他也很想看看若是连玄级剑心都没有达到，这个叫陆沉的少年还能不能保持这样淡然的神情。陆沉不知道，也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想法，只是踏上了凉亭。 马尾小姑娘露出了期待好奇神色。 黑衫少年伸出的右手突然在半空凝滞，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有些不确定和担忧。 景畅看见这一幕心中更是不屑，越发确定这就是一个眼高于顶却没半点真本事的纨绔子弟。 作为剑修，连伸手都不敢，谈何拿剑？ 短暂的犹豫后，陆沉终于往前踏了几步，背对着身后两人将右手放了上去。 随着一声剑鸣响彻池塘，剑石之上径直散发出了夺目的紫色光芒。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次。 小丫头看见这一幕咧开嘴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景畅脸色凝固，有些不敢置信。 毫无疑问的地级剑心。 可若仅仅是地级剑心倒还不算什么，这些时日参加考核拥有地级剑心的弟子不多，但也算还有几个。 关键在于那一声剑鸣，那是剑心无比纯粹通透的证明，要知道就连梦意潇也没有让剑石产生过共鸣。 陆沉的身子微微一沉，仿佛是松了口气，转过身离开凉亭。 “你耍赖哦。” 梦意潇小跑到他身旁，轻轻哼了声，满脸“我早已经看透的”神色。 陆沉笑了笑，没有说话。 以剑石测试剑心的方法很老旧，因为太过于片面，而据陆沉所知，整个天海大陆有很多天下闻名的大剑修其实剑心都并不是很强。 这种方法漏洞太多，很容易使一个宗门失去真正的剑道天才。 但其中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剑石承受不了四境之上的剑意。 换句话说，剑石承受不了他的剑意。 若是他将全部心神注入剑石，恐怕这块剑石会当场毁掉。 因为天地玄黄四境之上，还有一境，名天生剑胎。 所以从头到尾，陆沉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第三章 启灵 剑阁共分四阁八峰。 而洛阳峰就位于剑阁内门西侧八百米。 山峰之上无数茂密植被环绕，灵气旺盛。 山腹间一处空地有着并排成列的院落，前面铺着一大片的青绿色草地。 淡淡云雾环顾四周，鸟语花香，宁静幽美。 凡人眼中的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按照惯例，刚刚招收的入门弟子在突破炼气境，并在剑阁求到自己所中意的古剑前，都会待在此处。 “等到三日后考核正式结束，会在此地一同教导修行。” 景畅真人丢给两人一本剑阁修行入门手册，然后便开始讲起一些琐碎规矩。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景畅离去前对梦意潇亲切说道，和颜悦色，而对另外一个人视若无睹。 小姑娘看着景畅离去的背影，说道：“他好像不喜欢你。” 陆沉打量着身前房屋，说道：“正常，我一直就不是个讨喜的人。” 梦意潇眨了眨眼睛，满脸认真说道：“可是我就不讨厌你啊。” 陆沉瞥了她一眼，说道：“我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 小姑娘小脸一红，望向天边，摆出“我什么都没听到”的俏皮样子。 屋子里的布置很简单，木板床,竹椅，茶器，木头桌子，以及桌上放着灵果的果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陆沉在屋里稍微打扫一会，烧了壶茶水，然后就坐在椅子之上默默发呆。 那本该被入门弟子当作掌上明珠的修行手册被他随意丢在角落，现在不看，看样子以后也不打算再翻开。 陆沉苏醒后的确是来找剑的，等找到剑后还会再去找一些人。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剑应该还在，就是不知道人还有没有。 屋门外露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陆沉端起茶杯，问道：“我记得妖族之辈除了少数，尽皆性情高傲，更不屑与人类亲近，何况是你这种身份，你倒是个另类。” “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嘛。” 梦意潇双手叉腰跳到她身前，带着股秋后算账的意味说道：“刚才在考核时是不是你偷偷帮了我？我直觉很准的哦，你不许骗我！” 山茶涩中却带有甜意，陆沉抿了口说道：“你的剑道天赋很不错，只是那块剑石毕竟是人族灵宝，天生对你有抗拒之意。” 语气平淡，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的意思，但是梦意潇已经知道了答案。 马尾小姑娘跳上椅子，手肘抵在桌面，双手撑着下巴，好奇道：“你真奇怪，比我还奇怪，你到底是谁呀？” 明明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少年却皱起眉头想了很久。 陆沉最后顿了顿语气，说道：“我醒来记得一些事，但是还忘记了很多事，所以我需要到处看看，然后确定一下。” 小姑娘啃着桌上的灵果，说道：“听起来真有意思，那你记得想起来要告诉我！ 陆沉望了她半天，说道：“可以，不过你叫什么来着？” 小姑娘愤愤站起身，抓起桌上的果盘就往自己屋里跑。 ..... “三千大道，剑修杀伤力最强，这是修行界公认的事实。” “上古年间，有无上剑修仅凭手中一把三尺青锋便能开天劈地，移山填海，压得天下其余三教大修抬不起头。” “近的来说，数千年前那位举世无敌的青衫剑仙便成功一剑劈开天门渡劫飞升，成了天海大陆千年来第一位飞升剑修！” 景畅站在院前的空地上滔滔不绝，身前则是一群盘坐在地的稚嫩男女。 三日以来，剑阁招收的所有入门弟子都陆陆续续来到了洛阳峰。 空地中的人群里时而发出惊呼赞叹声，就连梦意潇这个“外人”也是听的一脸津津有味的模样。 陆沉在人群最后方，看着他们稚嫩而充满活力的脸庞，仿佛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就莫名生出了些年轻真好的感触。 “若说修行是一座大山，那么练气九境便是拥有了能够踏足这座山的资格，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修行第一步。” “今后你们将在洛阳峰修行数年，何时突破练气九重，到达凡尘境，便有了离开洛阳峰去往剑冢的资格。” “若能在剑冢之上得到古剑认可传承，到那时，你们便有机会被四阁八峰内的各位长老峰主看中，收为核心弟子学习真正的剑法神通。” 话语一出，群情激昂。 景畅负手而立，感受到身前孩子们那些闻言更加惊喜与憧憬的情绪，心中不可避免的微微一叹。 剑阁剑冢山，武帝十八楼，书院白玉京.乃是天底下最难踏足的地方。 更何况有资格存于剑冢中的剑灵皆是一些眼高于顶的“老家伙”。除了天级剑心以及一部分天赋异禀的地级剑心，寻常弟子根本就连踏足的资格都没有。 想要得到剑灵传承何其远又何其远，甚至就连他自己当年第一次也没有这个机缘。 只不过这一切景畅并没有说出来，修剑之人必须要存着那一线曙光，不然很容易在漫长而又孤寂的岁月中逐渐迷失自己。 “每人一颗炼气丹，服用后按照修行手册上的吐纳方法运气丹田，一般来讲最多三日便能踏足炼气境第一重。” “另外，三年时光，对修道中人来讲稍纵即逝，好好把握。” 景畅分发练气丹后便负手离去。 剩下的一群少男少女如获至宝，迫不及待的跑回自家小屋。 陆沉双指拿捏着那颗青色药丸，心想剑阁倒不愧是天下圣地之一，底蕴强大，仅仅随手分发给入门弟子的练气丹都是由最上乘的练气士所出手。 陆沉回屋推开竹门，梦意潇蹦蹦跳跳的从一旁跑了进来，然后坐在竹椅上堂而皇之的吃着属于他的灵果。 陆沉望了眼即将空荡荡的果盘，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饕餮。” “不准把我跟那群丑八怪相提并论。” 小姑娘不满的摇头晃脑，马尾辫在身后一荡一荡。 陆沉盘膝坐在床上，说道：“我要修炼了。” 小姑娘嘟着嘴说道：“不会打扰你的啦，我还要吃东西。” 陆沉想了想：“嗯...那就随你。” 开启修炼第一步，是最重要的事情，被无数修行众人重视。 正常人哪会在这等重要时刻，容许他人在身旁几米外呆着。 只是梦意潇不在意，更奇怪的是陆沉也不介意，仿佛这只是一件极为无趣的小事。 陆沉将丹药放入嘴中，突然记起很久以前这样做的时候似乎引起过很大的动静，想了想，右手弯曲，轻弹四次。 四道寒光弹向竹屋四周，紧接着消失不见。 “真是麻烦。” 陆沉无奈摇了摇头，微微闭眼。 ..... 景畅并没有远离，站在一座巨树的枝头之上，眺望竹屋这方的动静。 凡人正式踏入修行，晋升到练气境一层这一阶段叫做启灵，天地会建立起与修行者的灵海，主动将人体接纳为灵力容器。 而能容纳灵力的多少，将会成为此人潜力大小的重要判定。 作为担任着相当于师承任务的他来讲，有必要了解这些弟子的情况后，再汇报给剑阁内门的那些大人物。 远处一座竹屋的上方有一道光线亮起，直直冲向天空。 紧接着无数细线接踵而起，每一道光线就代表着一座竹屋。 不到一会，山腹竹屋间便被一片灵海所弥漫，仙气四溢。 “这一代弟子当真很不错，算得上近些年除了那沈姓女子外最强的一代。” 景畅看见这一幕满意点头，说道：“如此也好，我也能....” 砰。 一道粗如山峰的光柱在此时几乎是不讲道理的冲天而起，打断了他的话语。 那道光柱直直激荡冲向九天，毫无畏惧，肆意汪洋，宛如一把能划破天际的绝世神兵。 天空中云海下垂，竹屋四周朦胧的灵气瞬间被冲散，露出真容。 景畅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 剑阁正中心，有数道强悍无匹的磅礴威压从四面八方齐聚洛阳峰山顶，不停环绕凝视。 景畅眯着眼感受到了天空的威压之中有着几缕熟悉的气息，他认出了是谁，于是脸色更加惊骇。 光柱璀璨晶莹，没有丝毫颓势。 景畅好不容易压下心中波澜，望向光柱来源所在地，眼神陡然瞪大。 那是..... 那个陆沉的屋子？ 第四章 修炼 灵力光柱没有维持很久。 因为陆沉发现自己临时所设置的小阵法没有产生太大用处，于是收回了心神。 他起身望着窗外，感受到天空上那股残留的雄浑气息，心想动静还是闹的有点大。 屋门被猛然打开，不负以往沉稳严肃的景畅道人慌张冲了进来，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屋内两人。 无论外面如何天翻地覆，屋内都像是受到某种压制，风平浪静。 梦潇潇刚好将最后一颗灵果吞入腹中，心满意足。 而陆沉则斜靠在床边，一脸淡然。 景畅望向少年，不确定道：“你？” 陆沉指了指小姑娘，说道：“她。” 梦潇潇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啥？” 于是第二日，整个剑阁都传言外门出现了一位拥有天级剑心，并启灵时引发天地异象，还惊动了内门无数长老注目的传奇小师妹。 ..... 修行向来是枯燥而且无味，只是现在聚集了许多同龄之人，洛阳峰里的入门弟子也不觉得如何难熬。 修道之人讲究天赋出众，但心性坚韧与否才是日后成就大小最为重要的根基。 峰里四周三三两两的弟子在探讨修炼，并在比试的同时，众人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时不时便伴随着一阵欢声笑语。 欣欣向荣，欣欣向道。 随着院子里第一声欢呼雀跃出现，越来越多的人接连突破到练气境二重，甚至三重，跨过了修道间第一个门槛。 当然，这些人中还存在着一个异类。 陆沉的修炼方式与其他人大同小异，但是当院落中的其余人都顺利破境之后，他的境界似乎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停滞不前，没有半分灵力波动。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地级剑心，景畅哪怕心中对他有些不喜，但还是特意与陆沉沟通了几番，看看是否是修行方式出了问题。 只可惜陆沉似乎对这件事毫不放在心上，简单敷衍两句便没有多说，甚至在后来越加的变本加厉。 清晨所有人强忍着睡意打坐练气的时候，陆沉干脆就待在屋中呼呼大睡。 正午，所有人顶着烈阳练体比试，陆沉又在小森林下悠然乘凉。 下午闲暇时候竟然还会给山顶的琉璃花木浇水。 他表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剑阁刚刚入门的弟子，连修行的样子都懒得再装出来，反而像是一个闲情逸致的二大爷。 理所当然的，他一直都是练气一境。 景畅在远处看见这一幕无奈摇头，颇有一种怒其不幸哀其不争的感觉，但是并没有出口再说些什么。 修行终究只是自己的事情，他只负责指导。三年时间一到，不，或许只要等到马上来临的入门试，像这种自暴自弃之人出尽洋相后自然会被扫地出门。 .... “洛阳峰的落阳的确很不错。” 又是一日休闲渡过，陆沉坐在峰顶望着落日余晖说道。 梦意潇盘膝坐在陆沉身旁地上，一脸认同的点点头。 要说起懒散，陆沉排第一，第二则是这个小姑娘。 只不过她从开始就成为了众人眼中的传奇弟子，并且以练气五境的修为遥遥领先众人。对那些弟子来说自然是属于仰望的存在，就算梦意潇天天在房间里睡觉，他们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有何缘故，这个一眼望去便大道坦荡的天之骄女却喜欢缠着陆沉。 “你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小姑娘转过头望着陆沉说道：“我帮你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你要补偿我！” “成为剑阁天赋最为惊人的女弟子原来是黑锅啊。” 陆沉懒洋洋感慨了一句，反问道：“可是我屋子里的灵果不都给你了吗？” 梦意潇瞪大了眼睛，气呼呼道：“我不能太出风头的！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些时日过去，两人的关系逐渐熟悉了起来，所以陆沉的话也稍微多了一点。 陆沉闭眼养神，说道：“你要是有这种觉悟，就应该早点离开剑阁。” 小姑娘不服气道：“大师傅说了，我这种变化神通就算是三境大能都很难一下看出来的！” 陆沉面色不变，说道：“那你大师傅肯定忘说了一句，三境剑修除外，因为他们对天地灵气的变化最为敏感，更何况是在这漫天剑气浓郁的剑阁？” 梦意潇眨了眨眼睛，闻言有些害怕，声音都变小了点，问道：“那怎么办？” 陆沉随意伸出手在小姑娘额头之上轻轻三叩。 小姑娘双手抱着脑袋，不满说道：“你在干嘛？” 陆沉说道：“现在除了那位剑阁阁主，其他人应该都看不出来。” “真的？” 马尾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匪夷所思，说道：“可是你要是真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修炼？” 陆沉手指随意敲着竹椅，随意说道：“我一直在修炼，倒是你，若再不加油，到时候就赶不上我了。” “嗯....” 梦意潇摇了摇小脑袋，竟然还认真想了会，说道：“那好吧，我以后争取再努力一点。” 小姑娘是唯一知道陆沉奇特的地方，同时对着陆沉有着莫名的信任，所以对于他说出这种话倒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嗤之以鼻。 两人中突然恢复了沉默。 夜幕降临。 少年睁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沉并没有说谎，他其实一直在修炼。 练气境顾名思义讲究的便是练气两字。 而练气对他来说基本属于信手拈来的事情，因为这条路他三千年前就走过一次。 走路是修炼，说话是修炼，甚至呼吸也是修炼，既然如此，何必浪费些形式上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还是练气一境，陆沉也是不久前才发现这个问题。 因为他体内气海所需要的灵力要出乎意料的庞大。 若说寻常入门弟子的气海是一条小溪逐渐通过境界缓慢增长，那么陆沉的气海便直接就是汪洋大海，能够容纳练气一境到练气九境所有的灵力。 上一世，他的资质其实并没有现在这具身体好，甚至还要差上许多，却没想到重生之后上天却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其实现在他也有些无奈， 修行之事讲究一个日积月累，水到渠成，所以他现在除了整日登登山赏赏花....还能再干点什么？ ..... 天空中有着低沉雷声传来，阴云密布，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 陆沉收回思绪站起身，梦意潇还是保持着那种盘膝打座姿势。 陆沉仔细打量着梦意潇似曾相识的侧脸，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只是陆沉的脸色紧接着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有呼噜声从小姑娘鼻子里传来，声音很小。 陆沉感受到有细微雨滴砸在他的脸上，叹了口气，将小姑娘背到背上，然后右手拿起竹椅开始下山。 密林小道之中，雨声淅淅，陆沉小声呢喃，无人可闻。 “我记得以前有个小妖精比你懂事，可是没你命那么好，因为他碰到了那时脾气不好的我。” “不过你的运气挺好，因为碰到了现在的我。” “当初不知道哪个蠢货曲解了我的意思，提出人妖正邪两立之分，若是放在现在，我会一剑劈了他。” 第五章 雷海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一年光阴。 洛阳峰天赋最差的弟子都达到了练气五重的程度，至于梦意潇更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练气九重，只差一步便能踏过凡尘，去剑冢求剑，然后成为真正的剑阁亲传弟子。 据说剑阁大师姐沈墨凰当年从练气境到凡尘也仅仅只用了一年。 没有人担心她这一次会失败，就像没有人认为陆沉会求剑成功一样。 因为一年时光，大多数人都知道了洛阳峰有一位名叫陆沉的神奇弟子，直到现在还是惨淡的练气一重。 就在众人为着两年后的求剑发奋图强时，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 入门试要开始了. 剑阁去年招收入门弟子两百一十三人，共有一百人在洛阳峰定居，其余一百一十三人则在腾云峰修行，由另一位三代弟子寒秋水所教导。 按照剑阁惯例,修行一年后会举行一次入门试，洛阳峰以及腾云峰两方各自选取境界靠前的数名入门弟子进行彼此切磋。 交战过程中会有四阁八峰中资历深厚的长老进行观战，来观察天赋心性以及所看好的弟子。 这是自修行后剑阁第一个重要比试，也是展露各自修行成果的时候。 剑阁，北阁山脚。 背负一把古剑的二代弟子景畅走在最前端，身后跟着一群气质出尘的年轻弟子。 “为什么这个家伙也要来？等会要是被腾云峰的家伙打的满地找牙，他不要脸我们还要。”一道略显刻薄高傲的嗓音从人群中响起。 出声的少年叫做韩少宾，洛阳峰为数不多拥有地级剑心的人门弟子，一年来境界修为提升仅次于梦意潇，长久以来也在洛阳峰弟子中有着不错的威望。 他一出声，剩余众人皆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位于人群最后方的那个少年。 韩少宾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因为他们最低也有着练气五境的修为，仅仅练气一境的陆沉，当真是来看热闹的？ 景畅在最前方听着这些话语，面色不变。向来孤僻的陆沉听闻这个消息后主动要求一同前往，让他有些惊奇，但是并没有拒绝。 他很想看看这场比试能否激起对方的求胜心，毕竟是极为纯粹的地级剑心，这等天赋要是浪费实在可惜。 陆沉始终孤零零一人走在最后方，无视众人异样的眼光，双手背着，眺望四周云海，轻松写意。 北阁，四阁之一。 一座十八层的阁楼屹立山巅之上，高耸入云。 阁楼前便是一座巨大的环形广场，一眼望去，竟望不见尽头。 众人刚刚来到山巅，便看到了一人带着寒暄笑容朝着他们走来。 “景畅师兄，当真好久不见。”那男子白衣负剑，观衣饰来看，与景畅打扮大同小异。 景畅望见此人面色淡然，说道：“秋水师弟别来无恙。” 两人同为二代弟子，但平日关系算不得融洽，同时教导入门弟子修行，其实暗中也不可避免存了较量的心思。 寒秋水笑意不变，说道：“今日比试，就以十人为数，哪方十人全部落败，便比试结束如何？” 景畅望向那座巨大擂台四周，说道：“可以。” 比之寒秋水与景畅的绵里藏针，两个峰的弟子似乎也是如此，哪怕是同一时期入门的师兄弟，但刚一见面都互相看不顺眼。 没有任何理由。 终于，双方的默默对峙被人打破。 韩少宾初生牛犊不怕虎，走上擂台，眼光俯视望着众人，朗声道：“入门弟子韩少宾，谁先来？” “竟然是练气八重，看来洛阳峰的弟子资质是真不错。” 寒秋水见到这一幕，微微一笑，接着问道“可是怎么没有看到那位天赋惊人的小师妹？” 梦意潇一旦凡尘，注定会被四阁的阁主收为关门弟子，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到那时自然而然就会是他们的小师妹。 景畅不愿多说，道：“她正在闭关凡尘。” “啧啧啧，真是可怕的天赋。” 寒秋水感慨了两声，话锋一转，说道：“听说还有个叫陆沉的弟子，拥有者地级剑心，结果到现在还是练气一境？哈哈，师兄你的教导倒真是别出心裁啊。” 景畅听到这句话面色难看，没有说话。 在这一年多时日里，陆沉早就成了剑阁弟子中的笑话，拥有地级剑心却始终不愿修行，在某些人眼中他这个担任教导的领路人自然也存在不小的问题。 景畅有些恼火的朝后方望去，突然眉毛一皱，破天荒露出了无奈神色。 那个家伙又跑哪玩去了？ .... 陆沉走在半山路上的一条偏僻小径，他很早就脱离了人群，当然也不会有人在意。 剑阁分东西南北四阁，而北阁之上有剑海，被誉为剑阁三大奇观之一。 这就是陆沉今日来此的主要原因， 微风飒飒，树影晃动，丛林渐深，人烟稀少。 陆沉从树林深处走出，一座巨大的崖坪仿佛是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崖坪中心有一个竹屋，最前端有一根独木桥，连接着云海之中仅能站立一人的陡峭岩石。 岩石外雷声阵阵，呼啸生风，那一边便是剑海。 陆沉不认识路，但是他很远就能感受得到那股气息，但凡与剑有关，他都很敏锐。 陆沉踏步向前走去，突然挑了挑眉，转头望去。 竹屋二楼的紫竹藤椅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白发老人。 他有些惊讶，因为这原本是很容易便能发现的景象，但是他直到靠近后才勉强惊觉。 有些深不可测的老人双指在藤椅上缓慢敲打，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懒得理会他。 陆沉收回目光，继续向独木桥走去。 独木桥上罡风凛冽，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而桥下便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便会摔的粉身碎骨。 原本寻常人遇见便会望而止步的的场面，但陆沉就那样随意的走了上去，没有丝毫负担。 罡风扑来，少年长发四扬，大袖飘摇。身形没有丝毫阻碍，在独木桥上仿佛如履平地。 那些蕴藏在天地间的剑气撞在陆沉纯黑衣裳之上，发出类似于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竹楼上的白发老人微微抬起了那双浑浊暗黄的眸子，脸色有些动容。 不一会，陆沉便轻松走下了独木桥，来到了那一座陡峭岩石最上方。 陆沉放眼望去，前方云雾之中，有无数虚无缥缈的银白剑气不停在天空中流窜游动，时而碰撞，时而分散。 漫天剑意，漫天剑气，皆化为实质，仿佛是一片银白色的海洋，美丽虚幻。 但陆沉感受的到，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哪怕是境界深厚的修士轻轻碰上一丝估摸着便是魂飞魄散的的结局。 “可以。” 陆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 近些时日以来他体内的灵气到达了一个瓶颈，增幅太慢，他需要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剑气。 天地间有一道银白色气体顺着鼻腔被吸收到他的胸腹间，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 九个呼吸间，陆沉吐纳九次，共有九道剑气融入他的体内。 九息之后。 北阁山顶的鸟语鸣叫声消失，剑海之中的低沉闷雷声不见，就连四周那股沸腾磅礴的剑气似乎都安静了不少。 天地骤然平静，无声无息，似乎其中蕴含着什么东西。 远处老人轻咦了一声，望向云海，有些惊愕。 突然，陆沉周身灵力暴涨，四溢而出，然而眨眼间又如满月光华骤缩，瞬间消失在他的体内。 黑衫少年睁开眼，全身仿佛有了什么变化，又好像没有，他转身离去。 “叫什么名字？” 陆沉回到崖坪，老人的声音随之响起。 “陆沉。” 剑海乃剑阁重地，若是老人不愿意他很难过去，想到这里陆沉说道。 “洛阳峰的那个陆沉？” ”嗯。” “呵呵，看来外面对你的误解很大，你很不错，愿不愿意入我北阁？” “你是？” “古罗。” “北阁阁主古罗？” “是的。” 陆沉了然，微微点头，心想应当如此。 “还没想好。” 陆沉说道：“若是有需要我会来的。” 老人点头，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理，挥了挥手示意离开。 “当年沈丫头在此地观剑海，外人只知用了一年，熟不知那丫头一年尽皆在玩闹，真正修行破境仅仅只用了九天，一天一境，九天后便是凡尘。” 看着黑山少年缓步下山的背影，老人有些匪夷所思道：“而这小子....剑海之上，九息之间，一息一重，几乎一步凡尘，这等惊世骇俗的升境手段，难道剑阁数十年后又要出现一位圣境剑仙了吗” 第六章 板砖 陆沉慢悠悠往山顶走去，他对所谓的入门比试是真的没有半点兴趣，只是这里离洛阳峰很远，远到足足有数百里之距，若没有了景畅带领他们御空而行，就必须得走回去。 而他刚刚好已经很多年没走过路了。 陆沉来到山顶，便看见一道身影从广场中心擂台上飞了出去。 留在场上的韩少宾双手环胸站在擂台上，满脸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十人擂台战，他作为第一个上场，已经接连打败了对方五人，颇有一种无可匹敌之感，尤其是感受到场下那些同龄女子的欢呼声与敬仰目光，就觉得体内灵气愈发运转如意起来。 时至正午，阳光猛烈，陆沉心想估计还有段时间，于是便坐在靠近擂台的一处绿茵处乘凉。 擂台前方，寒秋水看见第五名弟子落败后，神色依然没有变化，悠然笑道：“真不错，景畅师兄教导有方，佩服佩服。” 景畅面无表情说道：“修行只在个人，我从来没教导过什么。” 寒秋水微微点头，笑道：“既然景畅师兄心胸如此坦荡，那我们也应该认真一点。” 话语刚落，一位黝黑少年从人群中迅速窜出，跳入擂台之上。 韩少宾仰头问道：“第六个？” 黝黑少年望着他，笑意玩味，没有说话。 韩少宾不悦道：“哑巴？” “一招就够了。” “你说什么？” “给我滚下去吧！” 砰！ 下一刻，黝黑少年膝盖弯曲，猛然前冲，空气中数道残影出现，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韩少宾身前。 少年的身后大理石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串漆黑痕迹。 韩少宾看见这一幕眼瞳顿缩，运转体内灵气，双手下意识护在身前。 黝黑少年大步前冲，一拳径直砸在对方胸口。 轰！ 一阵呼啸生风，势大力沉，韩少宾整个身体倒飞而出，半空之中，黝黑少年毫不手软，瞬间出现在后者身旁，将身体重重扯回，紧接着又是一脚，丝毫不留情面的踢在对方脑袋之上。 这一次没有双臂抵抗的韩少宾结结实实感受到了那股巨力，仰天吐出一口鲜血，重重砸在擂台外的地面之上，闷哼了两声后便昏迷了过去。 黝黑少年做完这些不屑切了一声，说道：“下一个！” 场间突然有些出奇的安静。 洛阳峰弟子望着原本势不可当的韩少宾直接被干净利落解决，有些没回过神，然后便是沉默，但当看见对方那种不屑一顾的姿态时，沉默就变成了愤怒。 于是他们下意识忽略了韩少宾的境界是他们中间最高的，所以第二人走了上去。 仅仅几个呼吸间，第二人毫无悬念的飞出了擂台。 然后便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下一个！{” “下一个！” 时间流逝，黝黑少年的喊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 陆沉在远处看见每过一会便有一人从擂台上被丢下来的滑稽画面，破天荒感慨道：“下饺子啊。” 直到第九人被踢飞出擂台，洛阳峰入门弟子终于清楚感受到了实力的差距，于是又从愤怒转为了沉默。 “人呢？” 黝黑少年趾高气昂扫视众人，结果看见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嗤笑道：“一群废物。“ 台下景畅听见这句话眉毛高高扬起，嘴唇欲动想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 寒秋水笑眯眯道：“李石性格向来如此，我回去会好好说他，还请师兄见谅。” 景畅只得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 远处树荫下的陆沉突然站起身朝着擂台前方走去。 场中很安静，很沉默，所以陆沉的举动被很多人所发现。 所有弟子都有些惊愕。 景畅看见平日里最懒散沉默的弟子径直朝着自己走来，还面容严肃，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 难道.... 陆沉走到景畅身前，望着擂台认真说道：“随便派个人上去吧，咱们该回家吃饭了。” .....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注释这方动静的腾云峰弟子也笑了。 原本沉寂尴尬的广场中央响起了一阵哄然大笑。 寒秋水捂住脸部，强忍笑意，浑身颤抖。 景畅强忍着一巴掌拍死后者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铁青。 洛阳峰的弟子更是一脸的“羞与汝为伍，”只觉得这一次的入门试脸面已经丢到了姥姥家。 然而当事人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说完便转身离去，仿佛是要在山脚等着他们。 对于陆沉来说，像这种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这一次打不嬴那就回家继续练，练到打的过为止。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干等着，这样岂不是把脸伸着给别人抽？ 更何况仅仅一点挑衅羞辱而已，大道之路漫长而孤寂，一点挫折忍下便是，表现的如此不济，这些孩子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点。 “那个谁？长的像娘们那个，就差最后一个了，你想跑？” 轻佻的声音从擂台上方传来，清晰传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陆沉耳中。 他没有转身，但是能感受到对方所说的便是他，于是那如山峰笔直的眉毛微微一挑。 “娘们？” 听着这个似乎很多年都没听过的词语，陆沉胸间似乎有什么情绪微微荡漾了出来，有些涩，有些燥。 少年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情绪，于是认真想了想，原来是怒意。 在韩少宾那些人流露表达出的眼神以及话语意思明显比这两个字应该重的多，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 只是这两个字仿佛戳中了陆沉心中唯一的命门。 他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这小子的确该抽。 .... 模样憨厚话语却不留情面的的李石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注意那个仿佛被吓傻的家伙，站在擂台上环顾四周，心里感到莫名的满足。 “原来修行是这样的.原来修行是这么开心的事情。” 只是很快李石就发现了些对劲，因为那些面色沮丧的家伙几乎是同一时间转变了脸色。 一股名叫震惊错愕的神情几乎不一而同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李石感到有些不对经，猛然转身，结果发现那个被他挑衅的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擂台之上。 陆沉淡淡道：“开始。” “嘿嘿，倒有点脾气。” 李石看到这一幕不惊反喜，他并不认为对方能打倒自己，毕竟这家伙又不是那个名叫梦意潇的天才师妹。 要是能一次解决掉十人，想必他的名字肯定会流传到那些长老甚至四位阁主的耳中。 想到此处，李石膝盖弯曲，然后猛然前冲。 脚底又出现了那种刺耳的摩擦声。 陆沉双手负后，望着那呼啸生风的拳影，没有丝毫变化。 他望向李石后方，眉毛微挑，开口说道：“古阁主？” 李石的拳头在少年脸部半米外停住，黝黑小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疑惑神色。 众所周知，剑阁北阁阁主便姓古，只是这种大人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擂台上？ 李石好奇的向后望去。 后方空无一人。 就在他感受到一丝不对劲时，后脑勺传来了一股无法言语的痛楚，仿佛是被什么硬物狠狠砸中。 “啊！” 这股剧烈的痛楚甚至使得他不由自主单膝跪地，两眼一黑，竭尽全力才能保持住清醒。 他缓缓转头，心神恍惚间似乎只看见了一个红方的东西，方方正正，还有些眼熟。。 “这是....” 陆沉站在他身前认真说道：“你猜的对没错，这是板砖。” 然后少年又是随手一砸。 这一次李石的话再没有说出口，双眼发白直接晕倒了过去。 安静的空气中花鸟的鸣叫声越发的清楚。 周围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全部惊了。 没有人知道陆沉为什么从自己的怀中能掏出来一个板砖，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做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后，脸上还能如此的淡然平静。 还要不要脸？” 这是场中所有弟子唯一的心声。 陆沉抛了抛手中板砖，面不改色。 “下一个。” 第七章 智商碾压 广场上的气氛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不要说腾云峰弟子那如同见鬼般的表情，就连洛阳峰的入门弟子都有些懵神。 “为什么剑阁会教出这样厚颜无耻的家伙？” 寒秋水满脸的无法理解，第一个说出了众人的心中想法。 “这次比试也没有规定不能用武器。” 景畅终究见识阅历远超过众人，很快就平复了心神，笑眯眯回击道：“陆沉性格向来如此洒脱，我回去会好好说他，还望师弟见谅。” “哼，我不认为这个陆....” 寒秋水突然瞪大了眼睛，问道：“等等，陆沉？那个始终炼气境一境的陆沉？” 景畅从未觉得这个名字如此让他解气，点头道：“是的。” 陆沉站在擂台上，望着李石被腾云峰弟子抬下擂台，认真说道：“麻烦快点，我很忙。” 这种蔑视一切的态度让人群中又产生了一阵喧哗与骂声，你娘的，靠着板砖偷袭一次还能这么牛气？ 不到一会，一个身材高大臃肿的胖子几乎是被腾云峰的弟子给推上了擂台。 “入门弟子，张海。” 胖子望了眼少年手中板砖，有些畏惧的咽了口唾沫。 “炼气六境。” 陆沉随意望了一眼，没有多大意外。 那个叫李石的家伙应该便是入门弟子中最顶尖的一类，若是再随随便便就能拉出来一个更强的，那么这一代剑阁弟子的天赋就太恐怖了点。 陆沉望了眼这个比他高出两个头的胖子，想了想便拿着板砖缓步朝着他那方走去。 张海看见这一幕，微微弯腰，立马小心翼翼的防备起来。 在台下同门都说这家伙就只是靠着卑鄙的手法才侥幸打晕了李石，按理来讲只需要小心防备那块板砖，就应该是稳嬴的局面。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比如离练气九境只有一步之遥的李石师兄，怎么可能会被一块板砖如此轻而易举的打倒，实在是太过天方夜谭。 他打定主意要严防死守，不给对方半点机会。 陆沉慢悠悠来到张海身前停步，然后极为自然的伸出手指，说道：“看，你后面有人。” “呸！” “不要脸！” “还想来？” 台下赫然响起了群情激奋的怒骂声。 “不要侮辱我！” 张海死死盯着那块板砖，严肃说道：“我不会上你当的，” “不错，你比上个傻子要聪明。” 陆沉欣慰点了点头，说道：“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除了要看住板砖，其实最重要的是跟我保持距离。” 呼啸一声。 陆沉抬起手拿起板砖朝对方脑袋拍去。 陆沉挥臂的动作很自然，很随意，仿佛就像是寻常吃饭走路一般简单。 在旁围观的众人也没有感觉到这一挥有何奇特之处，就连速度也不是很快，平淡无奇。 但是在张海的眼中却显得极为诡异。 对方抬手，没有过程或者说没有时间能反应，然后砖头就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脑袋之上。 砰。 没有反抗之力的张海双眼发白，向后酿跄几步，然后重重倒在地上晕倒了过去。 陆沉继续说道：“下一个。” 这一次，四周鸦雀无声。 不同于围观弟子的呆滞，寒秋水的脸部逐渐凝重起来，有些不确信道：“刚才那个...” 景畅也没了开始的平静，点头说道：“很像我们剑阁入门剑法的起手式。”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眼。 景畅不确定说道：“入门修行手册上应该有粗略讲解过。” 寒秋水淡淡道：“你觉得他会看？” “无聊时应该....” 说到这里景畅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也不会看的吧...” “有点意思，不过不管他是藏拙还是虚有其表，反正马上就会揭开，并且这些事也不归我们管。” 寒秋水说完眼神微微转移，望向了那座一直屹立在广场之上的巨大阁楼。 负责观察这次考核的四阁八峰长老执事一直没有出现。 为何？ 自然是因为此时正全部待在那里。 ..... 陆沉站在擂台上，拿着板砖，就这样望着下方，颇有一种万夫莫敌之势。 擂台下的腾云峰弟子眼神都有些畏缩，输了没关系，但是看着那板砖拍的声音就有些肉疼，谁也不想自己的脑袋平白无故被拍一下。 “无聊。” 清冷的声音从后方人群后方传来。 一个脸庞俊逸的翩翩少年郎昂首挺胸从人群中穿过，对众人视若无睹，一步一步走上了擂台。 除了那张充满骄傲神色的脸庞，他身后背负的木剑也是极为显眼的装饰。 少年说道：“李亦寒。” 陆沉说道：“哦。” 俊逸少年接着说道：“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陆沉心想有啥不一样？练气九境就不一样了？但嘴上还是回道：“哦。” 李亦寒看见对方反应冷哼一声，双指并拢，沉声道：“起！” 少年背后桃木剑无风自动，在天空灵性盘旋。 “不错嘛。” 陆沉微微挑了挑眉毛，然后右手一抬，膝盖弯曲，瞬间用力将手中砖头丢了过去。 砖头从空中划过一条笔直的红线。 “无耻！” “又玩偷袭啊！” 周围台下顿时嘘声四起。 奕寒嘴角露出不屑笑容，脑袋微微一歪，轻描淡写躲过了那块砖头。 “我说过，太无聊了！” 李亦寒双指做剑诀，猛然指向陆沉，说道：“走！” 凌空盘旋的木剑直指陆沉，如同箭矢般冲了过去。 他没有冒失上前，哪怕对方的板砖已经丢掉，但依然还是保持着最谨慎的方法。 因为。 谁也不知道这个怪胎会不会从怀中掏出第二个板砖... ..... 木剑直冲，离陆沉越来越近。 而陆沉从始至终就未曾退过一步，想了想开口说道：“看后面。” “你有完没完！” 李亦寒忍不住咆哮了一句，心随意动，怒喝道：“起.....” 砰。 这是这座擂台上发出的第三次闷哼声。 木剑悬空在陆沉眉心前半寸，却突然停滞不前，然后无力坠地。 李亦寒那张小脸蛋上流露出了痛苦，迷茫，不解...种种复杂情绪，不一而同。 他缓缓转头。 一块板砖凌空盘旋在身后，上下晃动，幅度不大不小，仿佛正在对他进行着耀武扬威。 “怎么...可能？” 李亦寒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沉轻勾手指，那块板砖人性化飞回到他的手中。 “下一个。” 陆沉用着慵懒的嗓音说道，随后望了下四周众人的神情，接着道：“看来是没有了。” .... 北阁十层之中，有十二人正在透过云海观看这场比试。 有双眉低垂直嘴角的枯朽老人，有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有仙风道骨的中年修士。 四阁八峰所属之人皆有代表。 “以气御剑可以，但以气御板砖倒是第一次见。” 中年妇人模样的南阁长老李化梅轻笑道：“这个小家伙真是有趣。” 西阁长老张威沉声说道：“哼，分明有了以气御剑的资本，却故意离经叛道装神弄鬼，愚蠢！” 李化梅美眸一瞥，嘲笑道：“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李亦寒是你们西阁早已看作囊中之物的重要弟子，话语有失偏颇吧？” 张威淡淡道：“据我所知南阁向来只收女弟子，难不成李长老改了口味看上了这小子？” 李化梅冷哼道：“但凡有潜力的弟子我南阁向来是来者不拒。” “行了。” 一直位居众人后方的北阁大长老李空玄打圆场说道：“这一辈的小家伙的确很不错，我想是时候提前开启一波剑冢之行，你们意下如何？” 李空玄双眉细长，皮肤却如婴儿一般白嫩，这等类似于道家返老还童的诡异，无异显示了自身的强大修为。 八峰众位长老并没说话，只是仔细打量着广场上的弟子。 像开启剑冢这等大事，向来只由四阁决定。 张威微微点头，说道：“无异” 李化梅说道：“无异。” 三者说完不约而同的望向另外一处。 一个如同弥勒佛般的憨厚胖子眯着眼正眺望远方。 三阁可以提出意见，但是最终拍板则需要最后一阁点头。 因为那一阁是掌门所管。 从始至终一直没有插嘴的东阁长老笑眯眯说道：“可以。” .... 陆沉走下擂台，无视众人看待鬼怪般的神情。 突然，他抬头望向那座阁楼，微微眯了眯眼， 刚才那一瞬间，有一股杀气迎面而来，转眼便烟消云散。 虽然这抹杀机隐蔽之极，但是陆沉凭借对天地变化的异常感应，能清晰的捕捉到。 他知道阁楼里站着四阁八峰里所谓的大人物，但问题是那些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杀机？ 若说仅仅因为自己拍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入门弟子，也太幼稚了点。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缘由？ 陆沉回过头望着天空烈日，说道：“真是无趣。” 第八章 离去 “你真的拿了一块板砖就拍死了他们？” 陆沉刚刚回到屋子，梦意潇清脆的声音就从门外响了起来。 少年坐在竹椅上，懒洋洋道：“拍了，没拍死。” 小姑娘好奇问道：“重点是板砖！为什么你会在怀里藏一个板砖？” 陆沉天经地义道：“防身啊。” 梦意潇歪了歪头，满脸狐疑说道：“拿板砖防身？” 陆沉认真说道：“当然，世界上除了剑以外最好防身的东西就是板砖。” 陆沉并没有说谎，在很多年以前，当他的剑道初出茅庐之时，就曾经被某个老头子用一块板砖打的怀疑人生。 “世间剑道大乘无双，若说真有什么办法的话，在他出剑前便用板砖拍晕他！” 或许是那次留下的经历太过于深刻，所以哪怕沧海桑田，他依然记得。 于是在那段剑海的归途，他便在地上随手捡起了一块板砖。 梦意潇小眼珠转了转，有些不解陆沉为什么明明这么厉害还非要遮掩，自己是因为有非隐藏不可的理由，那他？ 陆沉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因为我怕麻烦。” 在剑阁这种万众瞩目的圣地，表现的越出众，天赋越高，所吸引的目光越多，取而代之的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而刚刚好他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所以很怕麻烦。 梦意潇突然一个熊扑就跳到了陆沉怀中，然后开始对着陆沉的衣服左拍拍右扯扯。 陆沉问道：“你在干什么？” 梦意潇一脸认真道：“我也怕麻烦，所以找板砖啊。” 陆沉叹了口气，说道：“板砖这种东西出其不意才有用，既然已经都知道了自然是丢了。” 马尾小姑娘一脸失望的跳回地上。 陆沉望着她，说道：“你该离开这里了。” 梦意潇其实早在北阁之行以前就已经踏入凡尘境，之所以找了个闭关说法，只不过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四阁八峰的长老所识破。 这些日子以来，甚至就连陆沉对梦意潇的天赋也感到了一丝惊讶。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没说话，意思是那你怎么办？ 陆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我也快了，不会很久。” 梦意潇突然欢呼雀跃一声，然后就往小树林深处跑去。 陆沉说道：“你干嘛？” 小姑娘开心道：”我先去找我的小板砖！” ..... 洛阳峰的第二年如期而至。 梦意潇不出意料的第一位展现出凡尘境界，然后被人带离了洛阳峰。 当然，这还是在她刻意拖延了几乎一年的情况下。 临走时小姑娘依依不舍的跟陆沉告别，一步三回头地可怜模样，陆沉有些不明白，最近两三个月便能相见，何必摆出这种样子。 退一步说，就算是以后不见了，又有什么关系？ 在陆沉的心中，大道在前，七情六欲是很不必要的东西，但是看见小姑娘泪眼婆裟的样子，突然觉得.....还是有点意思。 所以这一次，他在心中认真的记下了这个小姑娘的样子。 ..... 接下来的日子，李亦寒，韩少宾，李石等一系列天赋出众的弟子陆续接连来到了练气九境，时刻准备着突破到凡尘。 陆沉永远是人群中最波澜不惊的家伙。 该睡懒觉睡懒觉，该晒太阳晒太阳，生活没有丝毫变化。 每日清晨当他从自己的竹屋出来时，洛阳峰的弟子们无一例外的行使了注目礼。 目光中没有了以往的轻蔑不屑，但是也谈不上崇拜，更多是敬畏以及掩饰不住的...怪。 但不论如何，他已经成为了洛阳峰仅次于梦意潇的焦点人物。 又是一日。 陆沉夕阳时来到了山顶，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心想耳边没了梦意潇那个小姑娘的叽叽喳喳倒还有点不习惯。 春风拂来，少年长发微微飘拂，气质出尘。 周围响起了零碎的脚步与器物碰撞声。 剑阁自然是要学习剑法。 自从诸位弟子境界逐渐提升，景畅就分发了木剑，教起众人最基本的用剑方法，为日后的剑冢之行做铺垫。 山顶自然是最适合众人练剑的好地方。 陆沉的木剑从开始就与那本入门手册一起被放在布满灰尘的角落里，估摸着只会永不见天日。 日落西山，暮色降临。 周围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渐渐散去，只有一把木剑不断的挥舞破空声响起。 陆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再次闭眼。 山顶中间是一个清秀婉约的少女，名字叫柠蓉蓉，平日里修炼刻苦，只可惜资质中等，到现在还是练气六境。 木剑破空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才逐渐淡去。 陆沉迷迷糊糊醒来，感受到如黄豆般的雨滴砸在脸上滴答作响，叹了口气。 春雨无声，来时快，去时也快。 陆沉心想以后要少在山顶睡觉，吵闹不说，总不能天天淋着雨下山。 少年站起身，发现竹椅旁斜靠着一把雨伞，青绿色，看起来更像是女子所携带。 陆沉想了想没有说话，撑开雨伞，拎着竹椅慢悠悠下山。 第二日，陆沉来到山顶，将那把雨伞放在竹椅旁便开始睡觉。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看起来不会下雨。 清秀少女跑过来欲言又止，脸色有些红润。 陆沉闭着眼轻轻点头，示意明白。 少女将雨伞拿回后，又开始新一轮的练剑。 看来她的确很勤奋，还是练到深夜，虽然在陆沉看来剑法技巧根本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在做无畏的苦功而已。 有时候练得久了，甚至有时候隐约还能听见少女的小声啜泣声。 在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之后的夜晚。 陆沉首次在少女练剑时开口。 “出剑可以再用力一点。” 柠蓉蓉望向陆沉这边，愣了愣神，随后幡然醒悟，连连点头。 “出剑要运气，将全身灵力运至右手。” “错了，出剑方式不对。” “气息乱了。” “太慢，加快。” “又错了，重来。” 少年的语气淡然，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但少女听着这些话语愈发的脸色羞红，心想原来自己的剑法在对方眼里如此不堪，差点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可是不知为何，柠蓉蓉还是下意识咬牙坚持。 因为她有一种感觉，若是这种时候放弃或者抱怨一声，后者就真的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短短的三日时间。 从开始的杂乱无章，柠蓉蓉的剑法隐隐已经有了奔若雷霆的架势，呼啸生风，进步极大，仿佛是一具无神骷髅具有了魂意。 可尽管如此，陆沉还是对少女的剑道进度有些不满意，心想女子用剑还是太笨了一点。 但当柠蓉蓉清晰察觉到自身出剑变化，却是欣喜若狂，看待陆沉的眼神越发的恭敬崇拜。 景畅真人曾经也指导过他的修行，虽然方式说的有板有眼，但她总觉得跟陆沉差了些什么。 少年似乎永远都能找准问题，然后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难不成陆沉的剑道理解比景畅真人还要高? 柠蓉蓉想到这里突然自嘲笑了笑。 “怎么可能？” 第九章 大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光阴如水。 洛阳峰第二位到达凡尘境的弟子出现了。 韩少宾离开洛阳峰时特意来到了陆沉的屋子。 陆沉说道：“有事？” 韩少宾脸色有些涨红，犹豫半响后说道：“上次在北阁的事情谢谢你，但是我觉得做什么事光靠天赋是不行的！” “嗯？” 陆沉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韩少宾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很厉害，我觉得你有那个能力成为剑阁厉害的剑修。所以，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还是努力修炼一下吧！...” 说完这些话韩少宾便落荒而逃，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陆沉。 接下来，仿佛是来到了一个收获的季节， 踏入凡尘境的弟子越来越多。 然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每位弟子离去时仿佛是约定好一般，都会来到陆沉的屋子打个招呼，语气恭敬。 这种情况让陆沉也有些诧异。 一日清晨，在峰顶，柠蓉蓉练剑后小心翼翼解释道：“当初你教我的剑法技巧...我不小心告诉了韩少宾他们，然后大家就...” 陆沉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日子，柠蓉蓉境界提升极大，也是来到了练气八境境的修为。平日熟络后还能与陆沉闲聊两句，若是没得到回应，多半便是后者已经睡着了。 一道白衣人影从山巅最高处落下，然后缓步朝着山下走去。 “景畅真人最近好像很怪，昨晚在山顶整整呆了一夜。” 柠蓉蓉说道：“虽然脾气越来越好了，但感觉老了很多。” “心老了，自然就显老。”陆沉望了那个背影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陆沉师兄...” 柠蓉蓉似是鼓足了很大勇气，问道：“你觉得我最近的剑法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其实我不认同女子练剑，上限太低。” 满心期待的少女闻言失落的低下脑袋，有些沉默，咬住嘴唇，隐约还有些委屈。 “但是...” 陆沉抬起头说道：“若是世上真能出现一位女子剑仙，想来也很不错。” 少女眼神一亮，笑意掩饰不住的荡开。 陆沉揉了揉这个傻丫头的脑袋，说道：“要加油。” “好！” 柠蓉蓉用力点头，然后再次问了那个很多人都问过的问题，道：“你当初在北阁真的用了一块板砖就拍晕了两人？” “不。” 陆沉一挑眉，说道：“明明是三人！” “....” 柠蓉蓉感受到了少年脸上那股隐约流露的骄傲与自豪之意，有些惊讶，还有些无语。 在她眼中平日里仿佛什么事都毫不在意的陆沉竟然会对这种事感到骄傲。 难道他不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很多事情更加值得骄傲？ “不一样的。” 陆沉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剑就相当于我自身之物，无论用剑达到了什么境界，杀掉什么人，对我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板砖不一样。” 柠蓉蓉有些没听懂，但觉得少年解释的样子，终于不再像是一个平日里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天上人物，有了一点同龄人的生气。 这样的陆沉反而更让人亲近一些。 突然。 峰顶周围周身的蝉鸣安静了许多，天空中的气海飞云仿佛停滞了下来。 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的陆沉缓缓睁开眼睛，周身黑发无风自动，眼神中散发着不一样的光泽。 柠蓉蓉以前也感悟过这种类似的天地变化，瞪大了眼睛，望向少年神采奕奕道：“陆沉师兄？” 陆沉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点头说道：“啊，凡尘了。” 少年说话的语气有些感慨，还有一丝解脱，这一年多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折磨。 但是在柠蓉蓉看来，陆沉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吃饭喝水一般随意，仿佛天经地义。 洛阳峰众人哪个不是日夜苦练，恨不得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 再听着少年这何等平淡却又何等骄傲的语气，柠蓉蓉心想陆沉师兄真是个奇怪到可怕的人。 陆沉站起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柠蓉蓉眨了眨眼睛，问道：“要走了？” “嗯。” 陆沉说道：“不要懈怠，也不要着急，修行一事，讲究个水滴石穿。” 柠蓉蓉吐了吐舌头，天真说道：“要是能像你一样吃饭睡觉散步就能到达凡尘就好了。” “当然不能。” “那为什么你能？” “嗯....因为我叫陆沉？” .... 洛阳峰山脚院落。 景畅望着眼前推门而入的少年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来的晚。” 在北阁擂台之时，他就已经知道陆沉起码已经拥有了练气九境的修为，但是没想到还是等了那么久。 陆沉说道：“修道于心，只有悟与不悟，从未有晚与不晚一说。” 景畅微楞，随后露出自嘲神色，点头道：“你说得对，怕就怕永远没有悟透的一天。” 一声轻叹。 看着两年前那些刚刚踏入修行的少男少女一个个提升境界逐渐远去，他的心境也不可避免产生些许涟漪。 他已经在出尘境滞留了太久太久，山上苦修多年依然如此，于是便主动下山接触凡间事务，想着或许会有奇迹，结果两年来修为不止没有半点增加，隐隐还有倒退的迹象。 种种情况不由得让他心灰意冷起来。 景畅收回思绪柔和说道：“你退下吧，名单我会上报，明日便能离开这里。” 陆沉点头离去。 他自然能看出景畅现在的情况，甚至是很早就看了出来。 剑心蒙尘。 剑道之路上所有剑修基本都会遇见的问题，若没有办法解决，只会彻底断送大道。 但是他没有理会，这种经历只能由自己去克服，更何况这跟他本来也没任何关系。 陆沉刚刚好走出大门，突然看到了远处树边凝结而成的灵果。 这种灵果有助于改善人体经脉，甚至还能帮助人体吸纳灵气。 少年突然想起了柠蓉蓉曾经说过，两年来每隔七天景畅真人都会准时送来灵果，他偶尔尝过也觉得味道不错。 “你的剑呢？”陆沉突然回身问道。 景畅愣了愣，下意识望向屋内。 那把被师尊亲自赐下的宝剑“九阳”被他放在里屋。 陆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说道：“两年没拔剑，剑心如何不蒙尘？” 景畅没有说话。 陆沉眺望远方，语出惊人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剑阁这种地方根本没必要存在。” 景畅闻言大怒，这种等同于欺师灭祖的行径实在是荒唐，正欲呵斥两声，却被少年打断。 “世俗百姓辛苦求道，是为了摆脱六道轮回。” “三教圣人追求大道长生，是为了站的更高，看得更远。” “但剑修不一样，因为剑修讲究的便是一个顺心如意，不看当前种种，只看大千万象。” “如此大的一个剑阁，如此严森的传承，或许会有好的剑道感悟，但只能无形中将人的心胸格局缩小。” “你在出尘境多年无法踏入到无距境很正常，何为无距？遇山劈山，遇海开海，心无所惧才无距。” “胸怀天地，也才能够使出无距一剑。” 陆沉望着他，认真说道：“你内心太优柔寡断。” 景畅脸色有些苍白。 因为他发现对方的任何一句话语他都无法反驳。 院子里无声的沉默。 景畅抬起头盯着少年，嘴唇微白，认真问道：“那么我该如何做？” “当然是斩掉。” “心湖起涟漪迷雾，以剑心斩之。” “身前有火海大岳，以手中长剑斩之。” 陆沉抬腿走出了院门，说道：“当然，前提是能拿起你的剑。” 院落恢复了安静。 景畅呆呆站在院中，久久无言，唯一有变化的则是那双眼神，从初始的迷茫逐渐变得越来越锋利， 不知过了多久，他闭眼沉声道：“剑起！” 屋里有一把沉寂许久的古剑开始微微颤抖. .... 陆沉走到山脚台阶处停下了脚步，望着天边，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个时辰后，山脚院落中心爆发出一股惊人剑气，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似乎压抑了许久的剑鸣。 这声剑鸣极为通彻，再无丝毫杂质，响彻了整个洛阳峰。 所以山上弟子都不约而同的向下望去。 陆沉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是他来到剑阁起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景畅，事实上数千年以来能让他惦记于心的也寥寥无几。 但正如他对梦意潇所说的。 大道路上，并肩同行者皆是道友。 由此看来。 少年是真的心怀大道。 第十章 雕像 第二日清晨，陆沉推开房门，便看到一袭白衣负剑的景畅站在门外。 “我带你去剑阁内门。” 陆沉打量一眼，发现后者全身都充满了崭新的锋利锐气，宛如枯木逢春。 想来再不需要太久，他便能够踏入无距。 陆沉整理好被褥，将茶具放回角落，扫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值得收拾的地方。 来时了然一身，去时空空荡荡，陆沉觉得很满意。 修道之人无拘无束才是常态。 他走到山脚，望向居住两年的洛阳峰突然又有些遗憾。 以后恐怕就没那么悠闲的时间在山顶晒太阳了。 ... 绕过洛阳峰，再经过一座荒无人烟的大山后，便能看见远处石壁上剑阁两个大字。 景畅开口道：“从这里起始便是剑阁内门所在，由三千惊神剑阵所镇守，不可御剑飞行，否则会被当场绞杀。”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过多交谈，也没有刻意提及昨天的事情。 陆沉感受着天空之上那股朦胧的剑气，与北阁剑海上的本源气息相同，随口问道：“三千大阵的掌控者便是北阁古罗？” 话音刚落，景畅瞬间转头用一种看鬼的神情望着他。 陆沉察觉到其中的意味，摇头道：“随便猜一猜而已。” “此事有关我剑阁机密，不能够随意外泄” 景畅犹豫了会，小声说道：“不过大多核心弟子都心知肚明，三千惊神阵的确与北阁有关，因为毕竟四阁中只有北阁坐落于外门，且有...剑海。” 三千惊神剑阵中的剑气哪来？　　自然是剑海。 陆沉微微点头，没有太大意外，当初在北阁山顶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只是陆沉在意的不是这点。 最主要的，是他从天空上那股虚无缥缈的剑气繁衍变化中,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惊讶。 两人越过那座庞大石壁，再走到另一处的山顶时，陆沉无意间回头望去，那双从始至终一直古波无惊的眸子中终于荡起了些许涟漪。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一剑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加一剑。” 总计二十四字。 就这样被人堂堂正正以剑给活生生刻在宽厚的石壁背面，字里行间的岩石缝隙中至今都散发着锋锐的剑意。 “这是我们剑阁祖师爷当初亲自以宝剑“乾坤”刻下的话语，至今还被天下所有剑修所称道。” 景畅解释了一句，望着少年脸色不负以往的从容，会心一笑。 几乎每个初来乍到的弟子都会情不自禁的默默驻足，露出这种表情。 毕竟这句话中蕴含的嚣张霸道意味太过于明显，而其中的洒脱豪情也同样的耀眼夺目。 照他想来，陆沉不论心性再如何沉稳，终究还是个少年。 只是若他此刻能细心观察陆沉的神情，便会发现少年的眼神中除了惊讶似乎还蕴含着别的什么东西。 “当年我似乎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陆沉心想道，望着那块石壁，久久的沉默不语。 若是说头顶惊神剑阵中的剑气让他感到了惊讶，那么这一行字便让他感到了疑惑，甚至一丝古怪。 这种古怪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景畅问道：“怎么了？ 陆沉深深望了一眼石壁，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没什么，走吧。” ...... 剑阁内门不允许御剑飞行，两人只能徒步前行，于是这一走便走了一天一夜。 “创立剑阁的那位祖师爷叫什么名字？” “不知，从未听掌门以及各位长老说过。” “剑阁至今已有多少年？” “大概三千年有余？” 陆沉一路上的话语比以往多了起来，甚至还会打听一些剑阁琐事，景畅倒是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陆沉开口说道：“听说剑阁内有专门收藏历代掌门画像的石室，我想去看看。” “那些地方唯有掌门以及其余三阁阁主才有资格踏足，弟子没有手谕无法进入。” 景畅不知他为何对剑阁往事突然感起兴趣，但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说道：“不过剑山旁，剑阁历年举行大会时使用的洪武大台正中心有那位祖师爷的雕塑，你若是好奇便可以去看看。” 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整整数千里的十万大山汇聚。 其中有一座峭壁，叫做断剑崖，而断剑崖旁有无数洞穴存在。 那里便是所有剑阁内门弟子的修行练剑以及居住场所。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剑冢就在断剑崖后方。 也是陆沉现在所要去的地方。 深夜。 两人视线所及终于能看到那座断剑崖。 “因为有些突然，没有拿到你的居所令牌，不过你可以在梦意潇那里暂住一晚，你们关系应该不错。” 景畅说完欲言又止，最终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陆沉挥了挥手，他知道景畅这两天一直想将这两个字说出口，但是他并不期待。 等到景畅的背影逐渐消失，他抬起步子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 洪武大台。 一座巨大到可称为恢弘的广场。 足足数万道阶梯，直通最上方那座全由世间最为坚硬的灵石砖所铺垫的圆形擂台。 陆沉走在最底端台阶之上。 小雨开始淅淅沥沥滴落在地，伴随着少年的脚步响起清澈的践踏声，在空悠的广场上不停回荡。 陆沉仍由全身被雨水侵湿，毫无反应。 最终，浑身湿透的少年登上了大台，也终于见到了正中心那座足有两丈多高的人形雕像。 少年抬头望去，雕像后方，那座洪武大台的正中心剑台上还悬挂着一把无鞘长剑。 那把沉寂已久的长剑突然间无风自动，微微颤抖。 “好久不见。” 陆沉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那座雕像。 雕像上的长褂男子单手负后，另一只手横臂在前，抬头远眺，气势庄严。 虽然那张脸庞很木然，很生硬，但陆沉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 因为无尽漫长的岁月中，几乎最熟悉的便是这一张脸。 于是少年那双淡漠的眼睛开始变得凌厉。 愤怒，不解，惊讶，疲惫，思索，种种情绪相继出现，像是平静大海中有着无数海浪汹涌而起。 片刻后，少年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那些复杂情绪尽数消失，又恢复了那种与年龄极度不符的沉稳与平静。 “我推演过很多人，岁月长河，很多人都会身死道消，但我没想到其中会有你。” “我早就应该想到，三千年前，也只有你能创立这等规模庞大的门派。” “可你从小并不是很喜欢学剑，还说剑修就当遨游天地，无拘无束，但为何最后留下了剑阁，甚至还在石壁上刻意用本源气息刻下我当年所说的话。” “难道你是想告诉我些什么？” 陆沉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望着雕像，轻声呢喃。 又是一阵雷鸣，大雨如瀑布轰然灌注地面。 第十一章 境界 清晨。 断剑崖侧的一座小洞穴内，梦意潇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　　　小姑娘自离开洛阳峰后便被剑阁长老带到这里，小姑娘特地亲自挑选了一座位于崖腹的洞穴，原因是旁边还有一座相同的空余洞穴，估摸着是特意为谁留着的。 远处森林中传来数声鸟鸣。 小姑娘突然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精神满满，小跑到门边轻轻推开了石门。 大雨已过，山中阳光倾斜着照耀进来， 小姑娘伸了个懒腰，说道：“真舒...咦，陆沉！？” 梦意潇瞪大眼睛惊喜望着石门前迎面站立的少年。 少年脸色微白，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甚至还有雨水滴滴答答流向地面，看起来很是狼狈，不过背脊永远是那般挺直，如剑一般。 陆沉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站起身向洞穴内走去。 几个月未见，梦意潇有些开心又有些疑惑，因为她敏锐的感觉到后者的情绪似乎不太好，这对于两年来都习惯了陆沉平淡模样的她实在是个有趣的发现。 陆沉走到洞穴内，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水。 梦意潇小跑到少年身前蹲下，开始像一个好奇宝宝般提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气息。” “你看起来好像还不高兴。” “还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你怎么不找个地方住下。” “没有。” 梦意潇歪了歪脑袋，总觉得陆沉有哪里怪，眼神下移看到对方浑身湿透的样子，好奇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呀，昨晚外面好大的雨。” “那你知不知道....” 陆沉听到这句话终于神色有了变化，微微抿嘴，睁开眼睛认真道：“我昨晚敲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门？” “哈？” 梦意潇一脸懵懂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用力的想了想。 她睡觉的时候向来是很熟的，昨晚似乎是迷糊间听到了有不断传来的敲门声，只不过那个时候以为是天亮要开始修炼了，所以下意识就捂住了 耳朵。 再联想起昨晚的磅礴大雨，陆沉几乎是站在门外边敲门边淋了一夜的雨.... 梦意潇终于理解了少年进门时望他的那个眼神。 但是一想到平日里仿佛天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陆沉会露出如此幽怨的眼神，小姑娘就又觉得特开心，不自觉眉眼与嘴角就荡起了笑意。 陆沉挑了挑眉，稍稍抬高音量，没好气说道：“还笑的出来？” 小姑娘突然转头指着外面，装傻充愣说道：“陆沉，你看！外面的天气很好哎！” ...... 陆沉在洞穴里盘膝调节气息。 期间梦意潇出去了几次，带回来一道山洞令牌以及数件换洗衣物。 陆沉整理好换洗衣物后径直问道：“什么时候入剑冢？” 陆沉心想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尽快找回古剑木神。 剑阁内有着许多他心存疑惑的问题，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难不成还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自从来到这里后整日就是练剑和打坐，比我后来的那些家伙都来到了这里，可就是没人理我们。” 梦意潇说到这里突然开心道：“不过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剑阁执事突然说了，三天后就会派人专门教导我们，甚至还有可能直接进入剑冢取剑，真巧，你才刚刚来到这里，简直就像是....” 陆沉闭着眼睛，淡淡说道：“就像是他们在刻意等我一样啊，对吧。” 三天的时间对修道者来说眨眼便过。 陆沉还是保持着深居简出的性子，直到三天过去才开始走出洞穴。 一路蹦蹦跳跳的梦意潇带着他往山上议剑堂走去。 现在这个小丫头经过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后，已经完全不再担忧自己的身份暴露。 陆沉对此也是默默看在眼里。 当初在山顶上对着梦意潇三个叩指，实际就将自己的三缕本源剑气通过灌顶方式附着到了小丫头周身，以剑源遮掩了她本身所泄露出来的妖族气息。 而自己天生剑胎中的本源剑气究竟有多精纯磅礴，或许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真正心知肚明。 跟着小丫头迈入崖顶的议剑堂，陆沉放眼望去，韩少宾，李渔，张玉奇。李石，王海，李亦寒.... 这一代中从外门脱颖而出的优秀弟子，共四十余人尽皆在场。 看见少年慢悠悠走进来，场中略显喧闹的声音顿时嘎然而止。 无论是这两年腾云峰或者洛阳峰的弟子眼中，陆沉毫无疑问都是个名人。 “陆沉！” 俊逸少年李亦寒坐在人群正中心，看见陆沉顿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站起身似乎就想报去年的一砖之仇。 陆沉瞥了他一眼，半天才想起来当初似乎拍过这个人，于是说道：“找拍?” 听到这话，议会堂中的众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其中大部分都曾见识或者亲身经历过少年的板砖壮举。 李亦寒面色一滞，显然也有些畏惧，但心中骄傲不允许他在此退缩，正欲说些什么狠话，堂门口出现了一位麻衣麻裤的枯槁老人，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 老人不慌不忙从人群中走过。 众人脸色疑惑。 而陆沉则是微微动容，心想剑阁竟然会如此重视弟子修行。 “我来教导你们今日所要理解的剑道知识。” 老人走进议剑堂正上方，望向众人，用略显沙哑的嗓音笑眯眯说道：“顺便自我介绍一下，老夫名叫古罗。” 话音刚落，堂中弟子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都知道这个名字，甚至如雷贯耳。 北阁阁主古罗，整个剑阁最有地位的四位大人物之一，年轻时曾是享誉整个天下的大剑修，甚至相传还是掌门的师兄。 让这样一位大人物亲自讲解剑道，一时间不少人都心神澎湃，心想剑阁对他们果然是十分重视。 “剑阁传承三千年有余，被尊为神州大陆七大圣地之一，最基本的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剑字。” “我知道你们此时的心思都在剑冢之中，希望能得到一把古剑相伴。” “但是你们要明白，达到凡尘境，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哪怕能得到古剑承认，也只能说明你们的剑道生涯有了不错的盼头。” 老人坐在议堂中心的大椅上，语气不快不慢，中正平和，神色随意，更像是在闲聊。 但是台下的弟子不敢有丝毫怠慢，皆是屏气凝神，不愿给这位老人留下丝毫坏印象，指不定什么时候眼前这位老人就会成为自己的剑道尊师。 就连平日里骄傲到骨子里的李亦寒与生性活泼的梦意潇也是一脸的专注认真。 唯独陆沉，望向窗外，神游万里。 “太古年前，无上剑修前辈对抗蛮荒异魔，妖域邪魅，最终以剑证得大道，并开创了剑道等级，流芳百世。” “我剑阁剑道如今便是天海大陆第一大道，同时并列为大陆七大圣地之一。” “剑修从练气境开始，依次境界提升为凡尘境，泥丸境，出尘境，无距境，破空境，以及圣镜。” “泥丸境，顾名思义，在丹田之中将灵力熔炼成泥丸，然后便可生生不息，凝成灵胎。” “出尘境，重塑身体，排除一切凡俗杂质，出尘境也被称为仙凡之境，踏足此境者寿元可小幅度增长，具体因人而异。” “无距境，八个字，御剑千里，弹指杀人。” “当然，后面还有传说中才有希望踏入的至高境界，离你们太远，便不再细说。”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们只须知道，取剑只是开始，切记，千万不可好高骛远，更不可自得意满，止步不前。若是失败，也不要灰心气馁，修道如苦海，苦海无涯，来日方长，记住了吗” 老人的话语不重，但却仿佛在众人心底同时响起，如若洪钟。 众弟子借是神情禀然，异口同声：“紧记于心！” 梦意潇扯了扯陆沉衣袖，小声说道：“最后两个境是什么啊？” 陆沉下意识说道：“剑仙，帝。” 小姑娘想了想问道：“那位古罗老伯伯什么境界了。” 陆沉瞥了一眼台上老人，说道：“隐约是....入圣境了吧？。” “真厉害呀。” 梦意潇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起来丝毫没有对陆沉知道这个事情感到惊讶。 或者说在小姑娘心中这本来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对象是陆沉，那就不奇怪了。 台上老人扫视一周，突然笑道：“当然，取剑也很重要，万事开头难嘛，所以一月后剑阁破例提前的剑冢之行，诸位更要全力而为。” 听到老人说出了这个众人期待已久的消息，人群中终于响起了一阵喧哗激动声。 对于此时的少年郎来说，能得到一柄通灵古剑，实在是最有吸引力的事情。 或者是古罗的平易近人，众位弟子皆是放下了心中畏惧开始问起一些修行问题，而老人皆是一一回答，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直到后来，诸位弟子望着老人更是掩饰不住的崇拜，快要非北阁不入的架势。 两三个时辰后，这场教导才终于要落下帷幕。 老人从人群中站起身朝着某处走去。 迎着众人的惊讶目光，古罗来到了陆沉身前。 其实我这一趟主要还是为你来的。” 老人接着说道：“当初我说过的话不变，剑冢之行后你若是愿意，可来我北阁修行。” 陆沉微微点头，说道：“我会考虑的。“ ”好，我也很期待你能从剑冢中拿出何剑。” 老人笑着拍了拍少年肩膀，随后走出了大门。 陆沉打了个哈欠随之站起身，脸上露出了“终于结束”的表情，带着梦意潇走出了屋子。 议剑堂中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入门弟子。 第十二章 剑冢 第二日前来断剑崖授课的是一位来自南阁的女子师叔，名叫落寒月，人如其名的冷若冰霜，在议剑堂短暂的介绍后便带着众人朝断剑崖深处走去。 众所周知，南阁阁主乃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女子剑仙，所收之人大部分自然都是女子。 五年前那位以天赋惊动了整座剑阁的女子沈墨凰，据说现在便是南阁阁主的亲传弟子。 断剑崖的弟子们原本瞧见来者不是古罗，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内心难免有些失望，可行进过程中感受到周围空气中不断堆叠增加的剑气，不少人猜测到了终点，于是又变得兴奋起来。 陆沉走在人群的最后方，眼神中隐隐也有着一丝期待之意。 数个时辰之后，众人跋山涉水，终于到了那座举世闻名的巍峨大山下。 大山仿佛被迷雾所笼罩，高耸入云，一眼根本望不见尽头。 剑以山作冢，大山自然名为剑冢山 半空中，那些偶尔从迷雾之中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隐约能看到无数断剑倒插在地面，光线映照之下，反射出森然剑光。 剑气逼人。 众人脸色皆有些红润，体质稍弱的更是心跳加快，心口隆冬作响。 自然不是因为疲劳，凡尘境的修士体力远超凡人。 主要是从这座山巅之上向外蔓延出的剑气宛如实质，雄浑磅礴，如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众人心坎。 “一月后你们会获得一次登山机会，到时候剑阁会散去剑冢中的各种禁锢。” 落寒月嗓音清冷，解释道：“但是你们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因为刚刚突破凡尘时体内灵海最为清静通明，也才最有机会吸引到古剑的青睐与认同。” 落寒月扫视众人，说道：“所以你们接下来这一月的任务就是要在山脚学会尽快适应并且承受这股剑气威压，在一个月后的剑冢登山之行才更有机会寻找到相配古剑。” 众人强忍住心头不适向上方望去，不由自主想到仅仅是山脚外的剑气威压就已经如此恐怖，若是深在其中又当如何？ 落寒月仿佛是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径直说道：“最重要的一点，不能擅自上山，除了各种强大的禁锢外，这座大山之上常年的剑气碰撞产生了无数迷雾与说不清的险地，心神不稳者到不了山腰，就会当场被剑气震破五脏而死。” 听到这话，众人满怀兴奋期待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开始认真思索着其中的艰难。 场中天赋靠前的弟子倒是能够保持神色自若。 韩少滨一改往常轻佻，脸色沉稳，似乎比起当年长大了不少。 李亦寒依然是那副昂首挺胸的骄傲模样。 梦意潇最欢乐，左瞧瞧右看看，丝毫没受剑气影响，不亦乐乎。 “当然了...” 落寒月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若是对自己有信心，可以在山脚尽量往前面走几步。” 这句话说的很有深意，场中弟子当然也不是笨人，瞬间就想通了其中道理。 在尽量保持安全的情况下，越靠近大山，自然收益就更大。 只是最关键的是，谁来走第一步？ 缓慢而又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陆沉双手插兜从人群中穿过，脸色如常，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众人将目光移到了少年的身上，神情各异。 自从昨日议剑堂中少年与古罗的简单对话之后，众人看待陆沉的目光再次出现了变化，就连平日里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李亦寒望向陆沉，也不像以往那般骄傲与不屑。 陆沉经过落寒月身旁时，没有转头，说道：“我想试试。” 后者脸色平淡，说道“一旦登山....” “生死自负，我知道。” 陆沉打断了她，再次向前。 紧接着梦意潇第二个跟了上去，然后便是李亦寒，李石，韩少滨.... 似乎是受到几人的鼓舞，剩余弟子看见这一幕，原本犹豫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全都大步朝着山脚走去。 落寒月望见最前方少年的背影，冰冷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有点意思。” .... 众人来到山脚前，有一大半坚持走了几步便选择就地盘膝打座，那股愈发沉重的剑气几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而另一小半境界更加稳固者则是沿着山路上一条青苔山阶缓缓前行。 不久后，又有数人在山路上五十步停了下来。 一百步，韩少宾也坚持不住盘膝坐下。 两百步，只剩下三人，李亦寒大口喘着粗气，但望着最前方那个风轻云淡的黑色背影，仍然咬紧牙使劲向前攀爬。 两百五十步，李亦寒脸色通红，刚刚升起放弃的念头，结果前方陆沉回头不经意般望了他一眼。 简单的一个动作，李亦寒涨红了脸庞，站起身再次前行。 坚持到三百米，李亦寒终于颓然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此时，攀登的台阶之上只剩下了两人。 梦意潇天赋异禀，尚且还有余力，察觉到了陆沉的动作，好奇说道：“你很在意李亦寒？” “若是你不来剑阁的话，他应该就是这代弟子中天赋最强之人。” 陆沉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他内心很骄傲，跟我以前有一点像，所以给点压力或许能激发出潜力来。” 梦意潇心想说的好像你不是这一代的弟子一样。 她感慨道：“你总是这么好心。”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无聊而已，我希望他们能再强一点。” 小姑娘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教他。” 陆沉望向迷雾遮掩的山顶，眯着眼说道：“因为我比他强太多，也骄傲太多。” .... 不知离地面已有多少米，小姑娘脸上也出现了掩饰不住的疲惫。 陆沉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示意她就在原地等候，然后开始独自登山。 山势越高，周围的剑气愈发浓郁，远处看不见的迷雾中还隐约传来阵阵剑爆声。 半个时辰后，陆沉终于停步，抬头远眺沉默不语。 他的身体很特殊，且有天生剑胎，无论剑气如何浓郁磅礴，对他而言都算不上是阻碍。 真正限制他的是境界。 陆沉能感受到离山顶还有很远，但从这里开始，前方有无数稍有不慎便能让他身受重伤的强大禁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蔽且雄浑的剑道气息，足以让人望而止步。 他现在终究只是一个凡尘境，不能够再往前迈进。 唯一的遗憾便是一路登山，并没有感受到他曾经的佩剑---木神的气息，陆沉心想只能等一月后彻底解开禁制的那天或许才有机会。 少年正在神游万里时，一声剑啸突然响彻山间。 前方漫天迷雾中突然冲出了一把古剑，剑身薄如蝉翼，清亮如水。 古剑剑尖破开了重重云层，闪电般前冲直至陆沉脑袋。 下一刻，剑身瞬间从陆沉耳旁穿过，强烈的气流吹散了少年两鬓黑发。 随后古剑便不停在少年身旁环绕飞行，如同一个幼龄顽童肆意玩闹。 陆沉脸色淡然，没有半点波澜。 “回来。” 一道轻灵嗓音从山间传来，古剑通灵，瞬间就消失在陆沉身旁。 云海中出现了一位白衣身影。 还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三千青丝随意披至腰间，背后白雾衬托的她那一身白衣越发的风姿绰约，没有丝毫瑕疵的完美面容如美如幻，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眸子，无波无澜，仿佛里面蕴含着万里星辰。 明明还远不到女子的成熟年纪，但已经有一股倾人国倾人城的气质在她身上初见端倪。 白衣女子手持那把长剑，大方道：“抱歉。”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长剑剑身上。 那里很古怪，也很神奇。 因为剑身之上站在一个仅仅只有手掌大小的小女孩，扎着一个冲天辫，脸色红润，身上穿着鲜红肚兜，在剑身之上活蹦乱跳，煞是可爱。 “好久没有看见灵力如此强的初生剑灵了。” 陆沉接着望向女子，“再配上一个天生剑胎，真是很不错的组合。” ps:推荐一下朋友的仙侠， 书名， 我号纯阳。 第十三章 这是病，得治 “你认识我？” 女子听见这话，有些震惊。 初生剑灵很容易便看得出来，剑阁中能认识他的弟子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天生剑胎一事则是被当成绝密，除了掌门与师傅，再也没其他人知道。 此人又为何知晓？ 陆沉闻言微微点头，说道：“认识。” 剑阁近些年出了不少年轻的天才弟子，例如西阁的摩天，陈一。北阁的依水儿，都是各自被誉为天赋异禀的剑道大才。 但其中人气最高，最具有传奇色彩的还是要属五年前那位拜入南阁的传奇师姐沈墨凰。 据说当年这位女子入剑阁的第一天，便能与一位出尘境的师兄硬拼百招而丝毫不落下风。 被剑阁掌门亲口评价为：“天赋之高，百年难遇。” 陆沉看见女子的容貌神态，再联想起平日里洛阳峰弟子闲暇时的讨论话语，自然能认出她是谁。 只是直到此刻亲眼看见，陆沉才知道原来此女的天赋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更主要的是，竟然是与他一脉相承的天生剑胎。 沈墨凰红唇微张，似乎正想说些什么，手中古剑又开始颤抖起来，剑灵上蹿下跳，似乎下一刻就又要破空而去。 看见这一幕，绕是女子那绝美到虚幻的丹凤眼眸中也流露出一丝无奈神色。 剑灵乃是聚天地灵气造化而生，她不屑继承他人剑灵，于是在剑冢之上枯坐三年，以本源剑胎反馈古剑，最后终于不负所望，孕育出了剑灵。 可谁成想....她的剑灵是如此活泼好动的性格，肆意御剑而出数百米，有时候根本不听她的命令。 陆沉说道：“方法错了” 沈墨凰微微抬起头，有些惊讶，问道“何解？” “初生剑灵如顽童，本就顽劣不堪，如孩子一般，需要教育。” 陆沉想了想，然后说道：“所以用力打一顿就好了。” ..... 空气间有些安静。 沈墨凰脸色讶异，就连剑灵也是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般望向陆沉。 “我没有开玩笑。” 陆沉撸起胳膊，接着说道：“要不我来？” 沈墨凰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剑灵，后者拼命的摇头，双眼泛着泪花，跳起来抱着主人手臂，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墨凰右手食指轻轻碰了碰剑灵小脑袋，试探性说道：“回去？” 小剑灵犹豫了会，小脑袋偷偷摸摸看向陆沉，刚刚好迎向后者淡漠如水的目光。 四眼相对。 小娃娃不知为何怪叫了一声，如同老鼠见到猫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浑身冒出淡淡金光，眨眼间便在剑身之上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长剑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沈墨凰看见多日来的难题被如此轻描淡写所化解，有些呆滞，回神后说道：“多谢。” 她自然看得出来刚才对方是想帮她。 “无妨。” 陆沉摇了摇头，心想三千年前我对付木神时可真没那么温柔。 少年突然转头望向右侧山林深处。 下一刻。 树木断裂声以及野兽凄厉的咆哮声瞬间传了出来，震耳欲聋，周围闷重的剑气如大风扑面而来。 沈墨凰精致眉毛一蹙，率先走了过去。 陆沉似乎没这个凑热闹的意思，想了想准备转身下山。 然而又是一道咆哮哀鸣声传来，这一次陆沉从中听到了一抹超乎寻常的意味，于是停下了脚步。 .... 山林深处，一个灵狐与一条巨蟒针锋相对。 灵狐足足有一人多高，眼瞳漆黑，灵气四溢，只是此刻显然处境不佳，柔亮皮毛之上染满了鲜血，一条小腿已然残缺，眼神中充满了焦躁不安。 巨蟒则不慌不慢在灵狐周身盘旋，倒三角的眼瞳中满是阴冷与残忍，时刻准备着给自己的猎物最后一击。 陆沉靠近前方那道白衣身影后，坐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说道：“没想到剑冢之上还能存活此等凶兽，那条巨蟒经过常年剑气磨练之后，皮毛隐隐还有了返祖化蛟的迹象，若是成功吃掉这条灵狐，再过上百年，说不定当真要出一条陆地蛟龙。” 沈墨凰握住手中长剑，说道：“令狐被誉为山林瑞兽，石蟒生性阴冷残忍，遇见这种情形你应该帮忙才对。” 她看见了陆沉身上装饰，自然知道他是准备来剑冢求剑的入门弟子。 陆沉双手插在兜里，摇头道：“野兽有好坏灵凶，但我并无喜恶。” 沈墨凰瞥了他一眼，说道：“冷血。” 陆沉淡然道：“天地循环，弱肉强食，石蟒为了生存以及修行猎捕食物，就和人为了长生拼命修行一样，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果我硬要拦着的话，除非....跟它有仇？” 两人闲谈之际，巨蟒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令狐的破绽，张开血盆大口瞬间扑杀了过去。 令狐无力哀鸣两声，鲜血满地，没有动弹，仿佛是已经放弃了挣扎。 “你说的很有道理。” 沈墨凰突然点头认同了陆沉的话，然后....就抬起手臂，一剑径直朝着远处劈了过去。 轻描淡写的一斩，剑气如长虹。 雪白银光在山林中乍现，如秋风扫落叶摧毁了所有障碍，瞬间劈在了巨蟒身上。 “嗷！” 一道血雾瞬间在林中喷涌而出，巨蟒尾端一分为二，很是壮观。 “啧啧啧。” 陆沉望向沈墨凰，不停咂舌。 沈墨凰一脸平静，接着说道：“但是没办法，我最讨厌丑的东西。” 陆沉听着这理由，何其彪悍又何其女人，绕是他也无言以对。 ..... 山林间那条巨蟒突遭横祸，舍弃半截肉身仓惶向山林中逃窜，其间那双阴冷至极的眸子回过头死死盯住两人，仿佛是要将他们的的容貌刻在骨子里。 陆沉走到瘫软倒地的灵狐身前，打量了一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沈墨凰说道：“看来是救不了了。” 肉眼可见，几道狰狞的伤口已经遍布灵狐全身，血液从暗红变为黑色，显然是巨蟒口中的毒液已经注入了它的全身。 陆沉说道：“一般来讲，灵狐的攻击力虽然不如石蟒，但是天生灵敏，很少会被逼到如此境地，除非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沈墨凰几乎是一瞬间就将目光移到了灵狐微微鼓起的腹部。 陆沉蹲下身，说道：“借剑一用。” 沈墨凰毫不犹豫将剑递出去，陆沉握剑轻轻一挥，一道血线就瞬间浮现在灵狐的腹部。 感受到痛楚，奄奄一息的灵狐发出虚弱的哀嚎，竭尽全力望着自己的腹部，仿佛是想看完最后一眼。 灵兽终究是天赋异禀，体质坚硬，陆沉半跪在地掏了半天，几乎浑身都沾满了血迹，到最后才终于双手抱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幼崽。 巴掌大小的幼狐，和兔子一般，闭着眼，雪白柔嫩的毛发已经遍布了全身，看起来它的母亲将它保护的极好。 陆沉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大汗。 沈墨凰没有接话，说道：“成年灵狐不爱与人亲近，必须从幼时开始喂养，还不能让它与生母接触，看来这次你运气不错。” 陆沉说道：“你不要？” 沈墨凰眼神有些闪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师傅极爱干净，不喜。” 陆沉哦了一声，说道：“这是病，得治。” 第十四章 千百年来最无趣的剧情 沈墨凰有些无语，突然觉得这家伙有些缺心眼，既然知道她是沈墨凰，那自然也应该明白她师傅可是南阁阁主，整座天海大陆都鼎鼎有名的女子大剑修。要是让西阁那帮负责执法的家伙听见，非得以门规问罪不可。 沈墨凰正准备说些什么，又让她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黑衫少年走到不知何时已经湮灭生机的灵狐旁，然后盘膝坐下，将右手掌心伸向前方。 结果刚刚睁开眼睛的幼狐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小家伙一脸迷茫，随后脑袋向前，用舌头舔了舔对方毛发，发出一声虚弱的叫喊声。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幼崽又缓缓转头，朝着后方那人轻轻叫唤一声。 陆沉指了指地面那头，说道：“她是你娘，拼了命才生下你的，你要记住。" 说完少年又指了指自己，“但我可不是你爹，你这点要明白。” 幼狐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一脸懵懂。 沈墨凰也同样用好看的丹凤眸子盯着他。 陆沉将小家伙放在地面，站起身解释道：“我虽然对丑的东西无喜恶，但并不代表我抵触世界上美好的东西。” 沈墨凰说道：“你真是个怪人。” 陆沉听见这话笑道：“我的确是个怪人。” 林间不远处边有个小溪，剑气压制不大，陆沉便坐在一旁清洗衣裳血迹。 沈墨凰在另一边给幼狐洗澡，小家伙也没有抗拒意味，只是脑袋总是朝着陆沉这方，耳朵高高竖起，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对方就不见了。 半个时辰过后，陆沉走出小溪，浑身已经雪白的幼狐就一直跟在陆沉屁股后面晃悠，时不时跳起来咬一下裤脚显示一下存在感，虽然每跑几步都会狠狠摔下一个跟斗，但看起来还是乐此不疲的样子。 瞧见这一幕的沈墨凰说道：“看来它很喜欢你。” 陆沉不知是想到了谁，说道：“两个拖油瓶，刚好凑一对了。” .... 剑冢山山脚聚集了很多人。 从正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就连李亦寒和梦意潇都已经走了下来，但是陆沉还是不见任何踪影。 有不少人都有些担心，山上的剑压他们都亲自领教过，就算陆沉再如何强悍难不成还能一路登顶？ 落寒月站在人群最前方，眉宇中也隐隐有着一丝担忧之意，心想是不是该上去看看。 梦意潇坐在人群最后方，唉声叹气，闷闷不乐，当然，那是饿的。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想到过陆沉会因为承受不住剑压而失败。 山脚远处其实还站着三四人，只不过神情冷峻，给人一种生人勿扰的冷漠感，且观衣物样式看来都是西阁的师兄。 最当先一人头戴高冠，玉树临风，脸色带着一股天生的傲然，望着很是吸引眼球。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谈起，随后众人便知道了这是西阁阁主的亲传弟子，大名鼎鼎的西阁陈一。 但更重要的是西阁阁主掌管剑阁律法，而陈一作为弟子，年纪轻轻便有代替师傅监管年轻弟子的重大权利，显然前途与境界日后皆是不可限量。 只是不知，这等天之骄子般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原来是陆沉终于出现在了山脚的台阶之上。 只是这阵喧哗并未维持多久，就如同火上浇油，越加猛烈。 因为陆沉身旁紧接着出现了一位女子，准确的说是一位美到惊心动魄的女子，她怀中还抱着一只白狐。 山峰拂过，女子青丝向后飘拂，露出绝美的侧脸，风华绝代。 有幸看见这一幕的弟子们皆是痴了一般。 女子眼神中满是憧憬与羡慕，男人则是望向陆沉，一股男人间不需要言语的敬佩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落寒月作为南阁之人，更加了解沈师侄的性格，看见这一幕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高冠男子俊朗冷冽的脸庞也是越发冰冷。 .... 沈墨凰看见这一幕说道：“看来你很受欢迎。” 陆沉说道：“这些人的重点并不在我。” 沈墨凰不置可否，她近些年对于这样的目光早已经麻木，随手将手中幼狐递了过去。 陆沉接过，然后山脚又传来了一阵惊呼。 “刚才发生了什么？沈师姐给陆沉送了一只灵狐？” “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定情信物？这礼可有点大啊。” “我听说剑阁不阻止弟子结成道侣，相反还保持着赞同的意味....” 沈墨凰道行高深，这些话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不管生性再如何淡漠，听着这些话终究还是有些羞恼。 “我欠你一个人情，有事可来南阁找我。”两人来到山脚，沈墨凰撂下了一句话便大步离开。 陆沉望着对方负剑的高挑背影，然后抚摸着白狐柔顺的毛发，想了想说道：“叫你小飞剑如何？” “嗷。” 幼狐用力叫了一声，显得很不情愿。 “好可爱的小家伙！” 梦意潇双眼发亮，第一个跑过来从陆沉怀中接过了幼狐，然后抱起来用脸使劲蹭着它的脸颊。 原本安静的幼狐不知为何突然全身颤抖起来，全身皮毛卷缩在一处，瑟瑟发抖。 陆沉对此视而不见，转过头，扫视四周，终于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 “为什么这些家伙都要盯着自己？” “为什么那个叫落寒月的南阁师叔眼神中除了欣赏还带有鼓励的意味？” “为什么最远处那个头带一块....板砖的家伙板着个脸，难道我欠他钱？” ..... 深夜的剑冢山，不止剑气逼人，寒意更深。 少数人安置了简易的帐篷，而更多的人则是就直接盘膝坐于地面，以天为被地为床。 为了更好的修行，所有人都没有选择回到断剑崖。 离山脚不远处燃起了火苗，原来是陆沉在烤一整只烧鸡。他也没有选择回去，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走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鸡肉的香味在山脚下弥漫了起来，在场众人对于世俗杂粮已经没有太大需求，但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 有不少人看见少年那一脸专注的神情时，心想原来陆沉烤烧鸡的时候竟然要比修炼要认真的多。 梦意潇带着小狐狸在丛林四周奔跑，她还给幼狐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小白。 看来小白要比小飞剑动听，所以幼狐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名字，并且在经过短暂的惧怕后已经不再畏惧梦意潇，跟在她的身后尽情撒欢奔跑，只不过时不时便会回头偷偷瞅陆沉一眼。 远处几位西阁的师兄到现在还没有离去。 陈一望着陆沉，他已经观察了一个下午，直到此时看见他如此懒散的神情，再看向他手中的烧鸡，脸色寒冷到了极点，最后紧握的拳头一松，走了过去。 .... 一道黑影挡住了火光。 陆沉抬头望去，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对方脑袋上那足足有半米多高的头冠，然后便是那张英俊且冷冽的面庞。 陆沉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敌意，并且对这种敌意有些熟悉，在很多年以前他经常遇见。 陆沉有些不确定的想到第一句话应该是问名字。 高冠男子说道：“你就是陆沉？” 陆沉心想接下来是四个字。 高管男子沉声道：“你不配她！” 陆沉再想接下来就是自报家门了。 男子居高临下说道：“我叫陈一，西阁陈一,执法堂管事。” 陆沉叹了口气，望向天空，心想这真是千百年来人们最俗套又最无趣的剧情。 第十五章 风波 执法堂是剑阁执行门规的重要机构，随着近些年长老执事们的隐退闭关，权利逐渐交由到年轻一代，陈一无疑是其中的掌舵者。 周围的弟子默默看着这一幕，纷纷小声议论起来，神色各异。 陆沉望着他高高昂起的下巴，虽然觉得无趣，但还是有些不喜。 因为他还坐着，对方却站着，还是如此高傲的态度。 已经很多年都已经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姿态跟他说话。 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就一剑斩了过去。 甚至哪怕是现在，他也有信心能当场瞬杀对方，无论他究竟是陈一陈二或者陈三。 只是还是不能动手，因为这样会很麻烦。 陈一倒是不知道少年脑海中的思绪，看着他这种模样，只以为是被执法堂三字给吓掉了魂，心中更加鄙夷，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骗取了沈师姐的信任，但就以你这种态度还真以为能得到剑灵传承？” 陆沉点头说道：“能。” 陈一气极反笑，嘲讽道：“靠你手中的鸡腿？” 陆沉想了想，竟然还认真说道：“也可以啊。”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夸张的笑声，笑声半真半假，一半是真的觉得好笑，另一半看来还是很多人都看不惯陈一的高傲作派。 “执法堂我记得是掌管律法门规，怎么现在连弟子修行都管起来了？这可真有趣。” 一道略显调侃的嗓音突然在这时响起。 人群散开，原来是早已离去的落寒月不知为何重新回到了山脚。 陈一面无表情说道：“如此惫懒之人，实属我剑阁之耻。” 落寒月冷笑道：“那又关你屁事？” ... 周围传出一阵倒吸冷气声。 众人纷纷侧目，皆是没想到这个来自南阁的师叔看起来冷傲，脾气竟然如此火爆，一言不合就开骂。 当然，作为师叔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格和辈分。 陈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狠狠望了陆沉一眼后转身就走。 神出鬼没的梦意潇从落寒月背后跑出来，抱着幼狐向陆沉露出了一个邀功般的灿烂笑容。 陆沉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刚刚烤好的烧鸡递了过去，然后望着陈一离去的背影。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并且觉得从远处望着那个家伙脑袋上的头冠真像一个棒槌，晃来晃去的，很是碍眼。 所以陆沉突然开口说道：“等等。” 前方男子停了下来，转身对视。 陆沉问道： “我们打个赌？” 陈一冷声道：“说。” 陆沉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灰尘，说道：“我若得到古剑，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若是失败，嗯...我随你处置？” 陈一冷漠说道：“必须是有剑灵传承的古剑。” 陆沉一挑眉，说道：“没问题。” ... 等到陈一离去，人群里炸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纷纷望向陆沉，眼神中满是惊疑和不解。 剑冢之行不仅讲究实力，也讲究个机缘，两者缺一不可。 他就真的那么自信能够获得剑灵传承？可这样的打赌对他又有何益处？ 陆沉望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个背影，神色平淡。 落寒月却是满脸欣赏神色，她比其他人更加清楚第一次就在剑冢山上待上半天并且毫发无损是什么样的概念，从某种方面来讲陆沉无疑是真正的剑道大才。 陆沉望向她，突然问道：“落师叔很看好我？” 无论陈一行事如何高傲跋扈，但落寒月肯不惜得罪西阁来维护自己，肯定不是仅仅看好那么简单。 落寒月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在梦意潇来找我前，其实就已经有人拜托我来了。” 陆沉沉默了说，说道：“沈墨凰？” 落寒月笑着道：“你现在应该叫沈师姐。” 陆沉没有说话，露出明悟之色，心想那个小丫头心思原来如此细腻，提前就猜到陈一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也正因为是沈墨凰，所以落寒月才会摆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我可从没看见墨凰主动求人帮过忙，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落寒月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要加油啊！” 陆沉望着对方，脸色有些不解。 加油？ 加油什么？ ..... 日子一天天紧凑过去。 剑压带来的好处逐渐体现出来，众人的体力得到了明显的提升，登上台阶的步数也越来越多。 其中陆沉再次不负众人所望，成为了弟子中最懒散的家伙。 就连公认天资最好的梦意潇在闲暇时都会带着那只雪白幼狐登山几次，而陆沉却是自从第一天后，都没有往山上看过哪怕一眼。 其间，外门也传来了不少消息。 比如一位名叫柠蓉蓉的少女原本资质平平，却突然间境界突飞猛进，宛若开窍一般，对剑道的领悟连几位执事都赞不绝口，看来再过不久便能晋升凡尘境踏入内门。 另外还有一则有趣的便是负责照看洛阳峰花木的管家痛心疾首的怒骂那些常来山顶练剑的弟子，原因是因为他所精心护养的琉璃木子树不知被谁给从中硬生生折断了几根树干，残缺破败后，自然很是影响美观。 当然，这些事情只能给众人枯燥的修炼生涯增添一点谈资与乐趣，谁也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 陆沉最近迷上了钓鱼，剑冢山脚南面两百米有一条小溪，少年没事就会待在那里垂钓，将鱼竿随意放在一旁，然后带上草帽一睡便是一个下午。 众人看见这一幕早已然麻木，见怪不怪。 .... 远离小溪的一座山头之上。 一道靓丽白衣身影负手而立，绝美的丹凤眸子扫了眼溪水旁的身影，没有说话。 落寒月站在一旁，感慨道：“我说的没错吧，他真算的上是剑阁千百年来最为洒脱的弟子。” 沈墨凰说道：“能让他进南阁吗？” 落寒月脸色古怪的瞥了她一眼，心想是不是太直接了一点，你就这样带个男人回去也不怕师姐承受不住？ 沈墨凰一脸严肃道：“师叔，他很强。” 落寒月有些惊讶，说道：“何解？” 沈墨凰想了会轻声说道：“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是那种纯粹漠然一切的眼神，而这种眼神我只在掌门脸上看到过。” 很简单的评价，但又无比的隆重。 落寒月明白了其中的份量，认真说道：“南阁极少招收男弟子，让我回去先问问师姐。” “好。” 沈墨凰又打量了会溪水旁的少年，突然好奇说道：“寒月师叔，他钓鱼做什么，真的只是无聊？” 落寒月听到这话，脸色古怪道：“听梦意潇那小姑娘说是因为陆沉吃山鸡吃腻了，所以想缓缓口味...” ..... 西阁。 执法堂。 “他这些天当真就只是在钓鱼睡觉？” 陈一的声音从内堂传出。 一道消瘦矮小的身影恭敬站在堂口，点头道：“没错，千真万确。” 陈一沉默半响，问道：“你说他是胸有成竹，还是自暴自弃？” 矮小男子裂开嘴一笑，“刚刚入门的年轻弟子，对剑灵传承一事胸有成竹？师兄你也太谨慎了点。” 陈一仿佛也被自己逗乐了，笑道：“你说得对，这怎么可能？别说我，就连摩师兄当年也不会如此轻松。” 陈一顿了顿语气，抬头望天说道：“算了，仔细一想当时是我一时气晕了头，跟一个入门弟子计较什么？到时候给他个教训便行。” 矮小男子谄媚道：“师兄真是海量。” 陈一没有搭理，缓缓走出堂门，望着群峰间的美景，猛然握紧拳头，小声呢喃道：“等着吧，这一次的四阁会武我一定要让整座剑阁记住我的名字。” .... 山脚小溪旁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呢喃声。 始终没有人察觉陆沉的嘴唇其实一直在草帽遮掩下微微颤动。也没有人发现溪水之中有数道金光在水底肆意摇曳，宛如活物。 只见此时的少年气态庄严，宛如圣人口出道法，一语成谶。 第十六章 比你们要厉害很多的剑 众人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来临。 这一日，有无数剑鸣响彻青天。 “恭迎祖剑显灵！” 随着四面八方数道雄浑霸道的话语不停传递到整个剑阁，异变突起。 洪武大台中央，那柄沉寂数千年的乾坤古剑无风自动，激荡而出，划过一条弧线，最后直直立在剑冢山顶上方百米。 随着古剑尾端一抹璀璨光华沐浴而下，地面传来了剧烈的震荡，那股常年笼罩大山的迷雾开始逐渐散去，露出真容。 正在帐篷内打坐的年轻弟子睁开眼不约而同走了出来。 在山林间玩耍的小姑娘带着幼狐急匆匆向回奔跑。 在河边钓鱼的少年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 仅仅数十个呼吸间，四十余人再一次汇聚到了剑冢山脚。 “阵法开启仅仅只有二十四个时辰，明日清晨准时关闭，把握时机。” 落寒月站在最前方扫视众人，认真说道：“我再重复一次，在剑冢之中记住释放出自己的本源剑气，若有古剑响应，便算成功。另外剑冢山处处有剑，不一定非要登顶才行。” 随着剑冢山中的阵法解除，虽然剑气压制少了许多，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沧桑与荒凉气息越发沉重起来。 众人望着山顶神采奕奕，经过一个月的磨练，看起来都是信心十足。 剑冢何处都有剑，但是越往上，剑气越足，品质就越好，这几乎是不需要人解释的常识。 昂首挺胸的李亦寒脸色黝黑了许多，但精气神比以往更足，这次第一个踏步走了出去。 众人的视线随后都落在人群最后方的少年身上，一个月以来，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陆沉与西阁陈一的赌局，但看起来并没有几个人看好他。 因为得到古剑认可，和得到剑灵传承是两回事。 灵之一字，可谓集天地造化所在。 能够孕育出剑灵的古剑，那或许曾经都是破空境甚至圣境大剑修的心爱佩剑。 陆沉对众人的视线视若无睹，对身旁小姑娘说道：“直接往山顶走。” 梦意潇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那你？” “我想要慢一点，并且突然感受到了一些东西，所以要去看看。” 陆沉眯着眼打量再无阵法遮掩的山顶，感受那一抹摧残金光，心想原来剑冢禁制只需要“乾坤”便能打开，那自己等了两年实在是太愚蠢了一些。 .... 山道小径周围，湿气十足的迷雾消逝，景色一览无余。 没有树，也没有花，一只有片荒凉的空地，然后无数道小路，连接着更远处的崖壁。 花木之外，就连寻常野兽也无法生存。剑风拂过，带起一片灰尘。 陆沉是最后一个登山的弟子. 一个月前，剑冢中弥漫着磅礴剑压时，他登山时走的很快。 但是这一次，当那股如山般的剑压散去后，少年果真如他所说，走的很慢，甚至相当的慢。 因为他正在尝试着散发出灵识，感受那把剑的气息。 山路正中间有一条小阶可直通山顶，但陆沉却没有选择这条路。 少年走在四周的山路之上，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像是在随意闲逛，飘忽不定。 一个时辰后，少年睁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神色。 他有些失策。 原来剑冢山是如此之大，甚至大到超乎他的想象， 要是真这么一步一步探查过去，二十四个时辰根本不够。 其实放在平日里，还有一种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释放出自己剑胎之中的本源剑气，想必马上就能知道答案。 木神与他心意相通，要是在此山中，肯定会出现。 只是现在山中有这么多弟子，外面想必还会有四阁八峰的长老暗中观察，若是造成了太大的动静也会很麻烦。 “算了，我终究还是个不太喜欢麻烦的人。” 陆沉停下脚步，随后轻吐一口气，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 少年走到山路边缘，脚下便是千丈悬崖。 陆沉闭眼沉身说道：“剑来！” 一缕无形的气机从周身荡漾而出，成圆形散发而去。 山间深处紧接着有一道清啸响起。 陆沉随之向前踏了一步。 就和那天在北阁雷海前的独木桥一样，脚下便是虚空，但少年却没有丝毫犹豫与畏惧。 双脚落到实地，刚刚好踏足在一把长剑的剑身之上。 空气中传来一阵轰鸣声。 气海翻滚，呼啸破空。 少年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 李亦寒始终位于人群的最前方，已经到了山腹的距离，韩少宾紧紧跟在自己后方，而他前面只有一人一兽，没了陆沉，自然便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梦意潇和幼狐小白。 不知道为何，这个马尾小姑娘总是喜欢在自己身前几步晃荡，还双手背在后面摆出一副老沉持重的样子，时不时回头望他一眼，一脸长辈看待晚生的欣慰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学谁.... 山路越往上越陡峭，有些地方甚至还需要用手攀爬。 李亦寒喘着粗气眼神炽热的望向山顶。 剑冢山顶有剑池，剑池之中隐藏着近千把真正的好剑，那里面才会有真正孕育着剑灵的上等古剑。 “快点！” 梦意潇在前面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跟上来啊！” 李亦寒收回思绪，望着前面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姑娘，翻了个白眼。 同辈之间让他能感到服气的很少很少，但偏偏这小丫头算一个，无论是年龄还是天赋。 马尾小姑娘见状老气横秋的叹气道：“你这么弱怎么能当陆沉的徒弟啊！” 李亦寒瞪大了眼睛，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当他的徒弟了！” 小姑娘抬起头，理直气壮道：“陆沉这么厉害，你当然要当他的徒弟啦。” “这算什么道理？！” 李亦寒傻眼了，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被打断。 “砰！” 一道尖锐到急促的破空声从远处响起， 离他们身侧十几米的半空中有一道黑影瞬闪而逝，眨眼便冲入更高处的云层之中。 崖畔旁冷风汹涌扑来，强烈的空气流动几乎让两人都睁不开眼睛。 小白抬头望天，不停的嗷嗷大叫。 梦意潇一脸惊喜，大喊着陆沉，双手张开，不停的向半空招手。 “是他?” 李亦寒目瞪口呆，满脸的不敢置信，但是望着云层中越来越小的那抹黑点，又不由得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那身黑衣实在是太过于显眼，并且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甚至黑的发亮。 少年一时间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气馁。 御剑飞行，一念之间飞行千万里，肆意翱翔天地，是世间所有少男少女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已经想了很多年，到现在明明只差了一把剑，但却没想到有人已经甩开了他这么远。 梦意潇小跑过来，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认真的“善解人意”道：“别气馁嘛，比不过陆沉是很正常的，你又不是我呀！” 李亦寒望着小姑娘稚气未脱的红润脸庞，想起了她的真实年龄，心中越加悲愤，伤心欲绝道：“这剑没法练了！” .... 陆沉踏剑来到了山顶。 千百年来，他或许是入门弟子中第一个如此之快便登顶的弟子。 这里没有迷雾，只有无数厚重的云层环绕。 那些通灵古剑在浓厚的云层之中时隐时现，缥缈虚幻，剑意盎然。 陆沉踏入实地，随后轻轻一挥手，脚下那柄长剑一个盘旋，灵性般又从山顶俯冲而下。 陆沉站在山顶中央，朝着四周的云海，说道：“我来找一把剑。”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柄剑。” 陆沉想了想说道：“一柄比你们要厉害很多的剑。” 第十七章 求剑 “一柄比你们要厉害很多的剑。” 少年淡然且平静的话语在山顶回荡。 有风微微浮起。 周围的剑气开始躁动了起来。 云雾退散，那些古剑在天空中露出了真容。 位于山顶最高处的三把古剑，骤放光芒，有青衣小童盘坐剑身，有长发老者负手而立，有赤裸大汉双臂环胸，无一例外的便是望向少年的眼神，都算不上善意。 古剑通灵，自然皆是心高气傲之辈，听见对方这种嚣张话语自然不喜。 顶峰之上的剑意猛然增加数倍，压力全部涌入到那位登顶的不速之客身上。 陆沉没有释放出本源剑气，感受到了这股压力，说道：“抱歉，我已经忘记了跟你们该如何沟通。” 陆沉解释道：“我并不是在侮辱你们。” 陆沉思索着说道：“我只是想说那把剑比你们强。” .... 少年脸色很认真，但是越认真，就越显的嘲讽。 显然陆沉在某些方面真的很是迟钝，也难怪自嘲自己并不讨人喜欢，只是他没有想到现在就连剑也讨厌自己。 天空中上千古剑齐齐散发出恐怖的剑意，那股剑意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压在他的心头。 若是寻常的凡尘境弟子，早就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晕厥过去。 只可惜陆沉并不是寻常的弟子，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又不是木神那个家伙，怎么也这么小气？” 砰！ 平地起惊雷！ “众剑”再也忍受不了这家伙的无礼，空气中弥漫的剑气化为银白龙卷，在山顶之上肆意勃发， 龙卷向黑衫少年径直撞去，若是境界平庸的弟子，一旦撞上不出意料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只可惜如此势不可当的龙卷在半途突然气势骤减，紧接着消失不见。 有一道金光从天空照射了下来，摧毁了龙卷。 原来是“乾坤”古剑的光芒。 三种已经化为人形的剑灵抬头望天，脸上同时露出惊骇神色。 自它们在剑冢起，这是第一次见到“乾坤”主动护人。 “就连我说你坏话你也没有出现，看来你是真的不在这里。” 陆沉望着天空恍惚出神，片刻后叹了口气，收敛心神开始向着云层深处走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乾坤”的意志，周围那股狂暴的剑压已经消逝，只剩下一片安宁。 陆沉心想既然没有剑，那就应该先找一柄。 问题是哪一柄？ 一道金色光芒照到了他的身上。 陆沉感受到了它的意志，抬头说道：“你总得待在剑阁看好这里。”。 古剑乾坤发出一道轻微的剑鸣。 少年再转头望向漫天剑海，说道：“有没有谁愿意当我的剑？” 陆沉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死寂无声，云海微微飘浮，仿佛是在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那位盘坐在剑身之上的青衣小童甚至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其余两位剑灵望着少年同样也是说不出的眼神玩味。 原因无他。 青梅，百灭，巨鬼。 乃是剑阁赫赫有名的三大名剑，数百年前，皆是三位圣境剑修的心爱古剑。 圣境剑灵挑选主人的条件资质，自然远超于其他古剑。 可是陆沉看见这一幕，却有些不明白它们的骄傲从何而来。 .... 山顶有风起。 少年眉心裂开一道白光，风流写意，如开天眼。 紧接着白光之中散发出的圣洁气息笼罩了整座山顶。 这是陆沉第二次主动释放出本源剑气，第一次曾经在天空引起了一条巨大的剑气长河。 短暂的沉寂。 山巅，甚至往下数百丈的所有古剑全部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开始齐齐颤抖。 山崖微风拂过，细碎山石微微滚动，纷纷跌至崖底。 紧接着无数古剑飞起，盘旋在陆沉身旁。 古剑剑意再一次喷薄而出，可与上次的压迫不一样，这次更多的像是展示，甚至是臣服。 陆沉闭眼微微仰头，仿佛是在剑气中搜索着什么，半响后睁眼向着最前方走去。 传说中的天生剑胎，有另一种说法，叫做天生的万剑共主。 三名剑灵纷纷站起，一改先前态度，尽是眼神炙热望着朝这方走来的少年。 它们毫不意外对方的选择，因为它们便是这座剑冢之中最为强大的古剑。 问题仅仅在于，他会选择三剑中的哪一剑。 是青梅的快，白灭的正，还是巨鬼的力？ .... 陆沉大步走了过去，然后....穿过了他们。 最后朝着更深处走去。 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停留。 .... 三位在山中称祖的剑灵面面相觑，震撼不已。 难道剑冢山里还有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剑灵？ .... 剑冢顶端迷雾散去，崖畔右侧不起眼的一处荒地下方还有一条小路，不知通向何处。 陆沉径直走了下去，小道往下呈螺旋状，不知转了多少个圈，终于看见了一个隐秘的小崖坪。 这座约莫只有十几丈的崖砰位于剑冢山腹内侧，常年背光，极为阴暗潮湿。 陆沉的眼光却在一开始就集中在一把倒插地面的长剑之上。 那也是崖坪之上的唯一一把。 长剑剑身呈现灰黑色，剑柄却是红色，看着极为诡异，并且没有半点剑意发出，一度会让人以为这仅仅是一柄废剑。 但是陆沉知道不是。 它能感受得到这把剑里蕴含的灵力，他还很肯定这里面住着一个剑灵。 先前所有古剑感受到他的意志齐齐发出感应，唯独这一柄没有。 陆沉找剑从来没有想过找最强的剑，因为他认为自己就是世间最锋利的剑。 他只是想找一把合胃口的剑。 而这刚刚好是一把很骄傲的剑，跟他一样骄傲。 .... 怎么样让古剑认同他？ 以往陆沉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今天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束手无策。 哪怕他身负天生剑胎，也是没有半点办法。 时间流逝，从正午到暮色，再从暮色到黑夜，陆沉坐在古剑身旁促膝长谈，俨然是一副与人交流的模样，但无论他说的有多天花乱坠，古剑永远都是无动于衷，没有给出半点回应。 可哪怕是这样，陆沉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沮丧神色。 记得在很多年的以前，他还仅仅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与当时同样灵力薄弱的木神，也是如此模样。 他顾着说，木神爱答不理，但是当时谁又能想象得到他们后来所到达的高度？ 所以这一次，少年也是不急。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索性有上方岩石作为遮挡，只有少许细雨洒在了少年的衣裳之上。 小雨渐渐变大，漫天黑云中，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破开了黑暗。 亮光照亮了崖畔上陆沉的身影，以及....他身后数十米外无声无息出现的另一道黑影。 那人一袭黑衣，周身雄浑剑气勃发。 “站了半天，我还以为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沉毫不意外的转过头，望向他手中出鞘长剑，以及空中那一丝尚存的杀意，说道：“我记得当初在北阁时就感受到过这股杀气，看来你是四阁八峰的人，给我个理由？” 黑衣男人说道：“你天赋太强，必须死。” “不错，我挺喜欢这个理由。” 陆沉双肩一震，沸腾锋利的剑气从身体里迸发而出，瞬间就蒸发掉身上所有的雨水。 “我跟在你身后，所以目睹了你登山后的所有经过。” 黑衣男子看见少年此时的举止以及神色，不由得生出几丝欣赏神色，说道：“哪怕同样是天生剑胎，但你远比沈墨凰还要出色很多。” 陆沉问道：“所以？” “所以我今天不能让你再活下去。” 黑衣男人神色很轻松随意，因为已经他确信这次暗杀不会在出现任何意外，所以愿意与眼前少年闲聊两句。 “在洛阳峰两年你从来没有过正经修炼，却能保持如此高的境界，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其实不止我，剑阁内很多大人物都对你保持了相当多的关注。” “若是当初比试你没有展露出很强的修为，或者说今天没有让我看到这么多震撼的场景，我还不会选择这么早动手。” “但是很可惜，没有如果。” 第十八章 厮杀 崖坪外狂风呼啸，大雨磅礴。 男子的语气显得有些随意，还有些惋惜。 陆沉的天赋让他也感到了足够的惊艳，甚至于嫉妒。 陆沉站起身，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衣男人露出了一抹嘲讽笑容，反问道：“问这些还有意义？” “当然，我总得知道我这辈子第一次杀的人叫什么。” 陆沉笑着说道：“先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语气淡然如水，黑衣中年男人却不由自主心中一悸，片刻后意识到这是极为荒唐以及可笑的事情， 因为今晚他本来就是来杀人的。 就像猛兽被自己所要捕猎的食物吓退，本来就很荒唐，于是他重新握紧了手中长剑，眼神阴冷。 轰！ 天空中数道闪电劈下，形成互相交织的电网。 黑衣男子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可知我是什么境界。” 陆沉歪了歪头，说道：“无距巅峰？” 砰！ 黑衣男人周身爆发出雄浑剑气，长剑猛然向前一挥。 只见数道剑气斩断了风雨，锋利无匹，直直冲向陆沉。 剑光纯白，呈梭子形，密密麻麻，如崖畔外的雨滴。 凡尘境对无距巅峰，是根本不需要考虑胜负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之下男子还采取了出其不意偷袭的行为，摆明了必杀之意 而陆沉的举动再一次出乎了意料，面对这等凶狠攻势，不退反进，朝着漫天剑幕冲了过去。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出现。 少年好似闲庭信步，弯腰，扭身，挪步，几个转身轻描淡写便化解了剑气攻势，与此同时，双脚猛然弯曲，一个前冲就来到了黑衣男子身前。 少年双手合捶，朝着黑衣男子就是一锤砸下。 若是有外人在场，肯定会惊叹于少年的对战嗅觉与果断狠厉。 因为面对无距境的剑修，逃跑并没有任何意义，而他们的弱点只有自身，近身战才是关键。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黑衣男子左手化掌，硬生生接住了这一砸，境界的差距在此刻展露无遗，黑衣男抓住对方胳膊用力往外一甩，陆沉的身形便如断线风筝，被重重砸在了左侧的石壁之上。 陆沉单手捂住胸口，艰难站起身，嘴角流露出一丝鲜血，但脸色还是没起半分波澜。 黑衣男子望着自己轻微颤抖的左手，再想起刚才少年凌厉的步伐，摇头道：“真是留你不得。” 随着男子话语刚落，风雨如晦，剑鸣轻啸。 他手中的那柄古朴长剑高速颤抖，周身发出淡淡光华，在十米外凭空消失，随后瞬间出现在少年的身前。 三尺剑锋杀伤范围内，弹指杀人，便是无距。 若是第一次是试探，那么这一次便是真正的杀招。 陆沉在远处看见对方挥出这无距一剑，瞬间就看穿了这把剑的轨迹，他也猜到了这把剑会立刻出现在他的身前。 但是他却躲不开。 无论他有多天赋异禀，现在终究也只是一个凡尘境的少年。 凡尘境与无距境的差距实在是太大，甚至大到无法用其他任何方式去弥补。 于是理所当然，他的胸腹出现了一个血洞。 紧接着便是左肩，然后右肩，膝盖，各自有鲜血溅出。 陆沉的身前出现了一片极淡极淡的血雾。 最后那把长剑猛然刺向眉心，看似穷驽之末的少年一个扭身旋转堪堪躲过，脸颊出现一道血痕，身体也随着重重倒落在地。 黑衣中年人在出剑后一直死死盯着陆沉，神情凝重，直到看见这一幕终于露出了微笑，右手微抬，长剑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上。 “有趣，真有趣。” 黑衣男人说道：“若是有机会，我真想收你作为入门弟子。” 陆沉哪怕是身受重伤，只能无力靠在那座石壁旁，但他突然笑了，望着对方掩饰不住的笑意，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黑衣男人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意味，面色寒冷道：“就算天赋再强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要死？” 黑衣中年人刻意走到少年身前，居高临下的说着一些俯视的话。 “若是求饶，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黑衣中年男人弯腰俯身笑道：“或者说，你想怎么死？” “我以前杀人的时候从不废话。” 陆沉仰头望着天空，轻声说道：“竟然敢离我那么近，准备好去死了吗？” 黑衣中年人神情一愣，然后瞳孔骤缩。 异变突起。 数道寒光从陆沉衣袖中激荡而出，宛如一条条青色小蛇盘旋空中，瞬间刺向黑衣男人的双手以及双脚。 黑衣男子下意识一掌将少年朝远处打飞三四丈，只是已经没有了用处。 利刃穿透血肉的扑哧声接连响起。 黑衣男子身形瞬间倒退，重重砸到后方石壁，灰尘散去，只见他双手双脚张开呈现一个大字，仿佛被人给硬生生钉死在墙上，半点动弹不得。 “剑？不对，这是琉璃木。哈哈哈，你竟然拿琉璃木子树的枝干做剑？雕虫小技！” 黑衣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周身灵气猛然爆发，推开了风雨，片刻后，他脸庞呆滞，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慌，身躯疯狂扭动，却始终挣脱不开这无形的禁锢。 四柄散发着璀璨金光的细小短剑，平淡无奇，带着丝丝香味，深深嵌入了他四肢的重要窍穴。 “飞剑术？！竟然是飞剑术！” 黑衣男人瞪大了眼睛，忍着剧痛挣扎吼道：“你竟然会这等上乘御气剑法？” 陆沉躺在崖坪之上，没有搭理。 对方那一掌的余力让他又吐出一口鲜红血迹，需要用尽全力才能直起腰来。 少年将后背艰难靠在崖壁上，然后伸出双手缓慢掐诀，四柄小剑金光更甚，疯狂压制着对方体内喷涌而出的灵力。 他知道若是让那人重新与自身古剑心念相通，或许自己真的会死。 “没用的，你早晚都会死！” 黑衣男子恢复了理智，说道：“除非你能现在杀了我，可问题你哪还有剑？” 听到这话，陆沉的目光移到了四米外那把倒插于地面的长剑。 从始至终，它都安安静静待在那里。 紧接着黑衣男子的目光也移了过去，愤怒说道：“开什么玩笑！” .... 雨势变得越来越小，滴滴答答的水流沿着岩石缝隙流到崖坪。 随着时间的僵持，陆沉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随着四柄小剑光芒越发暗淡，黑衣男子气势越来越浑厚，宛如乌云灌顶，下一刻便能彻底喷发而出。 陆沉望着那把红柄古剑，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说道：“你的脾气真的跟木神有点像，当初我也是都快被打死了它都不愿意搭理我，所以我更喜欢你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这里很潮湿，也没有阳光，风景也不好，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少年说道：“听说现在外面的世界很有趣，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第十九章 剑灵传承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场间气氛异常诡异。 陆沉没有再说话。 而黑衣男子望着长剑，神色紧张。 所幸那柄保持着胜负手的长剑还是没有任何异变。 风平浪静。 然后石壁那方便传来了黑衣男子刺耳的嘲笑声。 陆沉叹了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身。 他准备动用乾坤的力量杀了黑衣男子，这也是现在最后的手段。 轰。 一股狂暴的灵力漩涡扑面而来，将陆沉再次掀倒在地。 原来是黑衣男子已经成功破开了禁锢，从石壁上落入地面。 而他手中的那把长剑化为一道寒光，剑尖直直刺向陆沉眉心。 没有再任何留手，剑势惊人，一往无前。 已然是生死瞬间。 ..... 陆沉满是血迹，唯独那辆眸子从始至终都是那般的干净明亮，哪怕面对那把疾驰而来的飞剑，也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原本按照他的推演，对方破开禁锢的时间还要再晚上一点，只是他已经很多年没打过架，所以对对方实力境界的判断出现了一丝偏差。 而刚刚好就是这一点失误，就让他深陷了几乎必死的地步。 “以凡尘境对无距，看来终究还是太勉强了一点。” 陆沉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双手向两旁伸开，化拳为掌。 他还没有放弃，看起来竟然是想徒手接剑！ 黑衣男人看见这一幕，冷笑道：“找死！” 心念一动，那柄飞奔长剑剑气更甚。 .... 陆沉的脸上没有半点找死的情绪，甚至于还显得有些随意，因为在这种生死关头，他甚至都没有去望那柄飞剑。 “我生平见过无数把剑，没有一把能像你这样让我头疼。” 陆沉转过头望向那把“冥顽不化”倒插地面的黑色古剑，月光洒落在剑身之上，散发出灰色的光泽，再配上红色剑柄有着一股异样的妖异。 少年破天荒翻了个白眼，孩子心性说道：“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嘛，我还天生剑胎呢，神奇什么？” “砰！” 下一刻，陆沉双手猛然合十。 如雷音寺和尚弯腰行礼，紧接着他的掌心中多出了一把长剑。 前方那把夺命长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牢牢按在手心！ 强烈气流迎面吹来，少年披肩长发向后飞扬，急促且刺耳的摩擦声顿时响彻在崖畔间。 剑身发出低沉的颤鸣声，如一条被困在陆地的蛟龙。 随后有鲜血缓缓从剑身上滴落，那是陆沉手心的血，滴滴答答落向地面。 是的，他成功接住了无距巅峰的一剑。 并且是徒手。 .... 片刻后，有一股微风拂过。 黑衣男子瞬间闪到了少年身前两米。 无距境高手的凌厉战斗手段与狠辣心性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 他看见了少年那可谓天荒夜谈般的手法，但来不及震惊，下意识的恐惧让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次战斗。 一拳轰出，势若惊雷。 这是蕴含他全身灵力的一拳，只要砸中，对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去死！” 黑衣男子第一次如此疯狂的怒吼着，只是一股强烈的不安突然涌现在他的心头。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 红芒逝，寒光现。 异变再起！ 陆沉和黑衣男子都看到了这抹凌厉光芒。 崖坪之上，一声清脆的穿透声响了起来。 然后...便没有然后。 拳头最终停在了少年的鼻梁前方。 陆沉手中的长剑不再挣扎，仿佛失去了生机。 少年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幕。 那柄从头至尾都没有显露半分生机的黑色古剑穿过了黑衣男人左侧的脑袋，然后从右侧太阳穴破体而出，带起一阵阵血花喷涌。 如烟花爆竹点燃，绚烂壮观。 噗通一声，黑衣男人再也说不出话，双膝轰然跪地。 直到死时眼神中还充满着不敢置信。 ... 黑夜更静，月光时隐时现。 此时崖坪上只剩下一个少年，一具尸体，以及一把飞剑。 古剑在天空盘旋三圈，借助雨水洗掉了剑身上的血迹，然后再缓缓飞到少年身前。 陆沉盘膝坐下，边调理自己的伤势边望着那把不出则已，一出惊人的古剑，觉得越望便越是欢喜。 陆沉主动开口说道：“出来我们聊聊？” 少年对剑仿佛比对人要热情的多。 话语刚落，剑身之上散发出黑色光芒，然后空气中便出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轮廓，看不清面容。 “云笙。” 剑灵望着他主动开口，嗓音空灵幽寂，还是一位女子。 陆沉对此毫不意外，说道：“陆沉。” “陆沉，你真能带我去外面看看？” 女子剑灵认真说道：“我说的是真正的外面，整个大陆。” 陆沉望着远处天边，说道：“我曾经看过整个世界，但现在也快忘记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可以一起。” 女子剑灵默默的望着他，沉默半响后说道：“要我认你为主没问题，但我有三个问题。” 陆沉笑道：“说。” .... “你们剑修总说要以剑证道，有没有想过剑如何证道？” “证什么道？我手中有剑，心中所往，就算是大道在前也只是我一剑的事。” ... “遇见打不过的对手怎么办？” “跑。” “我以为你会说剑修永远只会向更强者出剑。” “没有命拿什么出剑？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 “那你以前跑过几次？”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打的过我。” .... “最后一个问题，木神是谁？” “木神是....嗯？” 陆沉抬起头望着她，确定她没有开玩笑，说道：“也是剑灵，比你要强很多，只是我现在还没找到。” 女子剑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陆沉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你第一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女子剑灵接着说道：“不过我喜欢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打不过就该跑，这样很好，因为我很怕疼。” 陆沉神色古怪，心想幸好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打不过要跑，但是我眼中从来就没有打不了的人。” 女子剑灵无视了他的表情，说道：“我知道你强，因为那个死掉的人很强，但是你看起来比他更强。” 陆沉说道：“那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点帮我？” 剑灵想了想说道：“因为你长的丑。” 陆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默默无言。 ... 女子剑灵犹豫了会说道：“其实也不是丑，但就是不太好看。” 陆沉扯了扯嘴角，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最后选择帮我。” 女子剑灵语气认真，说道：“因为你后来夸我好看。” 陆沉已经麻木，哦了一声，心想这么多年自己果然已经不适合跟剑灵沟通。 剑光再起。 一道修长人影从剑身之上落了下来。 陆沉终于看清了这位女子剑灵的真身。 她很年轻，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鲜红的头发随意披在肩后，纯黑的眼瞳蕴含着淡淡白雾，仿佛能看穿一切。 “站起来。” 女子剑灵望着他，语气隆重了几分。 陆沉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摇头说道：“我不在意这个。不必如此。” 剑灵固执摇头，手掌轻轻向上，陆沉的身体就向天空中飘起了一米之高。 ”我已经很厌倦了这里，所以我现在很期待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可你既然已有剑灵木神，我便只能待你身旁十年，你可有意见？” 陆沉说道：“无异。” “好！” 女子剑灵闻言单膝跪了下去。 整座崖畔被白光彻底笼罩其中。 .... 陆沉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的胸口正前方出现了一道白光，然后白光缓缓变形扭曲，最终形成了一柄小剑的形状。 光剑飘浮然后钻入少年心口，紧接着就有一枚竖长白印出现在他的眉心处。 如人开天眼。 少年向四周望去，四面八方除了黑暗再无其他之物。 少年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缅怀神色，因为当初他便经历过一次。 此地名为心囚，乃是人与剑灵的心神传承所在地，初始混沌一片，必须要以人力破开才能得通明。 破开混沌，进行剑灵传承，这自然是最重要的一步。 但既然要破开，那自然要有剑。 陆沉右手向前方伸出，仿佛要握住什么东西。 黑暗中，一点如米粒般的光线再一次在少年手心浮现，紧接着光线越发刺眼强大，由前缓慢蔓延到后方，到最后，一柄刚刚长达三尺的璀璨光剑终于现世。 剑在颤抖，光芒四射。 “陆沉，记住你的承诺。” “相信我，这是你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陆沉握住了剑柄。 天地之间骤放光明。 第二十章 小师叔 已经深夜，但原本略显冷清的的剑冢山山脚却突然热络了起来。 原来是四阁八峰的长老们陆陆续续来到了此地。 取剑之后四阁八峰便会主动挑选心仪的弟子，这是常识。 因为能够从剑冢山中获得剑灵传承的优秀弟子只要不陨落，日后几乎必然是破空境甚至是圣境的强大剑修，像这等增加各阁底蕴的事情几乎没有人愿意放弃。 落寒月站在山脚的一块岩石之上，神色淡然。 西阁陈一出现在他的身旁，望着山峰沉默不语。 随着时间流逝，陆续有人从山上走了出来，手中空无一物，脸色懊恼，看见了山脚众人的目光，头颅越发低了下去。 场间很安静。 没有人嘲笑，也没有人在意，因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数十年来，能够第一次便在剑冢求到古剑的弟子本来就是寥寥无几。 一名弟子握着一把古朴长剑刚刚下山，就被八峰里落寒峰的一位长老所拦住，短暂几句的交谈，弟子就走到了那名长老身后，成功成为了落寒峰的弟子。 随后下山的弟子越来越多，有人欣喜，有人懊恼，场景都大同小异。 八峰里的执事开始代替峰主挑选着自己所看重的弟子。 而四阁里的长老神色平静，不为所动，只是静静望着山顶。 五年一次的剑冢之行，四阁收弟子极少，但天赋极高。 .... 韩少宾成功从山脚走了下来， 他脸上露出了压抑不住的欣喜神色。 一柄浑身赤红的长剑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丝丝雾气从剑身之上浮现，很是神奇。 南阁长老李化梅看见这一幕感慨道：“竟然是赤炼神剑，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西阁张威说道：“赤练应该是当年莫言师兄的宝剑，这小家伙根骨不算顶尖，但运气倒是不错。” 东阁长老笑眯眯望着，不置一词。 最后北阁李玄空当仁不让站了出来，这是四阁第一次主动招人。 其余三人皆是神色平静。 因为莫言便出身北阁，继承了莫言的剑，那么入北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少宾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对李玄空恭敬弯腰行礼。 第一位四阁弟子终于出现。 ... 一声剑啸响彻山间。 山间云层之中又出现了一把剑，快若闪电，势若奔雷。 更有趣的是他身后还带着一个少年。 竟然是李亦寒。 李亦寒握着剑柄，古剑带着他从估摸有万丈高的山顶直冲而下，然后在离地面半米瞬间停住，没有半分颤抖。 剑身青绿如竹，光滑如水。 在黑夜中照亮了山脚，与韩少宾手中赤炼呈现阴阳两色。 “好一把神剑。” “竟然是剑冢三剑之一的青梅剑灵。” “此子天赋之高，天资之好，果然是顶尖。” 四阁长老纷纷出声，望向李亦寒眼神中都带着赞赏神色。 张威开口说道：“你做的很好，可愿入我西阁？” 李亦寒脸色有些苍白，仿佛还有些心有余悸，只是点了点头，默默走到了张威后方。 一位未来有望踏入圣境的弟子。 其余三位长老望着这一幕眼神皆有些闪烁，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因为他们知道西阁早对李亦寒十分看好，或许在李亦寒没有进入剑阁时就已经在暗地里跟他做好了约定。 这种时候若是抢人，机会渺茫不说，还会与西阁彻底交恶，并非善事。 李化梅望向山间，突然笑着对身旁一位弥勒佛般的胖子说道：“拂尘长老，您今日来此，是否心中也有了所看好的弟子？” 听见这话，场间突然有些安静，气氛有些异常。 拂尘是东阁的大长老。 而东阁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收过弟子，除了当年那位可谓离经判道的剑阁大师兄。 其中归根结底的原因便是掌门近些年一直在闭关，从未出世，风波最盛时，甚至隐隐有一股掌门已经坐化的风言风语传来。 前些年拂尘长老连象征性来都没有来过一次，可为何这一次突然到场？ 是他自己想要收徒，还是说....掌门准备亲自收徒? 若是后者，自然是一个震惊剑阁，甚至震惊天海大陆的消息。 拂尘闻言笑容不变，随意说道：“这一代的弟子都很不错，我并无太多想法，只是掌门让我来，我便来了。” “掌门让我来，我就来了。” 听见这毫无掩饰的话语，就连抱着闲聊心态的李化梅也变了脸色。 李玄空下意识扶须，震惊想到这一代弟子中难道有人的天赋还能惊动掌门？ 张威则是神情凝重望向天边。 若是掌门已经出关？那是否意味着已经突破了那层传说中的天地束缚？ ... 一道欢快的笑声在山脚响起，打断众人的思绪。 一个马尾辫小姑娘从山上飘..不，是直接飞了下来。 她手中没有剑，但有一条七尺长的红绫缠绕周身，无风自动，配合小姑娘天真无邪的可爱脸庞，宛如仙女临世。 众人皆是被这一幕给吸引了过去。 只要到达凡尘境，有一把心意相通的古剑便能御剑飞行。 但是她手中没有剑，唯一的古怪便是那道红绫。 又有很多人皱起了眉，因为看不透。 唯独场中来自南阁的李化梅，落寒月同时神色大变，瞬间冲了出去。 .... 小姑娘刚刚落地，就被两个姿容出众的女子团团围住，顿时就吓了一跳，随后感受到两人的炽热眼神，连忙抱住红绫，气呼呼说道：“这是我的！我的！” 落寒月露出了一丝和善笑容。 李化梅望着那抹红绫，眼神复杂，随后柔声说道：“小姑娘，别怕，我只是想问问它这是怎么来的。” 梦意潇眨了眨眼睛，握着红绫一头，天真说道：“不知道呀，我本来还没走到山顶，结果它就飞过来围着我，然后就带着我到处飞来飞去，可好玩了。” “看来是天意。”李化梅愣愣出神。 落寒月在一旁接着问道：“那你愿意入我南阁？” 又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梦意潇是这代弟子之中公认年龄最小，天赋最高之人，四阁皆有所意，只是望着李化梅和落寒月此时的异样神情，并没有人选择出声。 小姑娘想了想，一脸苦恼，然后转过头对着身后说道：“陆沉，你说怎么办？” .... 或许是梦意潇的出场方式太过于震撼，又或者有别的原因，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下山的少年。 陆沉脸色似乎由于月光映照越发的苍白，他下山后先望向那柄赤炼，再望向青梅，最后看向小姑娘身上的红绫，有些讶异。 红绫之上的剑意之强，丝毫不逊于那柄赤炼甚至青梅。 落寒月眼神复杂，说道：“红绫其实是南阁上代阁主,也就是我师傅的遗物，已经百年没有出世。” 周围响起了一阵惊呼声，随后迅速消失不见。 就连其余三阁的长老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等秘闻，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陆沉突然反问道：“你的师傅，不也就是当今南阁阁主的师傅？” 落寒月点头说道：“对。” “那你还等什么？” 陆沉揉了揉梦意潇的脑袋，认真说道：“去了就能直接当小师叔，多好。” .... “小师叔？” 场间响起了一片惊呼与疑惑声，就连落寒月和李化梅也是一脸呆滞不解。 梦意潇眨了眨眼睛，懵懂可爱。 陆沉一本正经说道：“得到了红绫认可，也可以理解为代师收徒，既然这样，当然是你们的小师叔。” 少年说的话不太严谨，但是细细想起来又有几分道理，可是众人还是觉得万分荒谬。 因为当今南阁阁主，超凡入圣的女子大剑修，会答应凭空多出来一个凡尘境的小师妹？ 落寒月沉默了会，说道：“此事我需要回去问问师姐。” “无妨。” 天空云层流窜，有声音直接从远方传来，“可。” 喧哗声再起，众人面面相觑，惊讶发现原来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南阁的那位大人物。 更难以理解的是，她竟然还答应了这件事情？ 陆沉面色平静，他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那股气息，本意便就是想她亲自出声。 梦意潇身份特殊，若是以寻常弟子身份进去，会有很多麻烦。 小姑娘偷偷扯了扯陆沉衣角，好奇问道：“那你不一起来吗？” 陆沉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另一道冷漠嗓音打断。 “他倒是想，可哪有这个资格？” 第二十一章 东阁 场间哗然，四阁长老尽皆在场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敢出言不逊？ 有人顺着声音望了过去，然后露出了明悟神色。 原来是西阁陈一。 也只有他才会有这份底气。 这些日子陈一和陆沉的赌约传的沸沸扬扬，愈演愈烈，甚至连诸位长老都颇有耳闻。 “敢问...你的剑在哪里？” 陈一走到了人群前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与在场的其他人不同，他是第一个发现陆沉下山身影的人。 他很关注陆沉，所以他很确定对方的身上没有剑。 没有剑，自然就代表着赌约失败。 或许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诡异，众人都忘记了这件事情，经过陈一提醒，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移到了陆沉的双手之上，而那里果然是空空如也。 那些打量过来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有怜悯，有叹息，有鄙夷，更有嘲讽。 在一些人看来，陆沉不自量力主动找陈一打赌，最后失败完全是咎由自取的事情。 陈一毫不罢休，接着说道：“别说剑灵传承，你甚至连一柄剑都没有，但我觉得很正常，这就是你成天懒散自傲的结果。” 身旁有四阁的长老，以及与陆沉一起朝夕相处两年的弟子，但陈一说话依然还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是的，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想在这些人面前羞辱陆沉，将他那股不知所云的骄傲与自信彻底打碎。 这就是他对陆沉骄傲自大的惩罚。 只是可惜，陆沉的样子还是那么的淡然，仿佛那些话没有起到一丝波澜。 ..... 场间除了沉默，还有些许异样。 韩少宾一脸的欲言又止，因为他曾亲眼看见了对方御剑登顶的潇洒风姿。 李亦寒满脸疑惑。 梦意潇眼神最古怪，望着陈一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四阁长老修为高深，察觉到了这股异样，然后带着些许打量意味朝着陆沉望了过去，随后神色开始逐渐变化。 ... “仗着小聪明和一点天份在剑道之上是永远走不.....” 陈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然后便开始了盖棺定论。 “你应该知道我们北阁剑海对修行最有益处。” 他的话语被另一道嗓音给突兀打断，甚至显得有些不讲道理。 北阁李玄空对着陆沉说道：“另外我们古阁主还相当看重你，要不要来北阁试试？” 陈一在旁听着这话，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剑海终究是外物，还是要靠自身嘛。” 第二个开口的是李化梅，笑眯眯道：“你跟意潇关系这么亲近，不如来我西阁，另外我们家墨凰也很看好你，年轻男女交谈起来才方便啊。” 张威沉默了会也主动开口说道：“虽然你与我西阁弟子起了争执，但剑道修为在前，若是愿来西阁，倾力栽培。” 三位在剑阁鼎鼎大名的人物一改先前态度，此时竟然变得像山下镇里酒楼负责拉客的小二。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变化从何而来。 “你们....” 陈一回过了神来，有些无法理解眼前的场面，周围的绝大部分弟子也是与他同样的呆滞表情。 “想知道为什么吗？” 陆沉望着他，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自顾自说道：“因为你境界太低，所以看不到我的剑。” 少年眉心上一缕白光微微亮起，光芒逐渐成型，隐约是一柄小剑的形状。 陆沉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陈一看见这一幕面无血色，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震撼神色。 ...... 诡异的沉默。 在场的众人不明白那把剑印的含义，但看见陈一突然失魂落魄的样子，只知道他这一次的赌约似乎已经是输的一塌涂地。 “看来你知道是我赢了。” 陆沉说道：“那么按照约定，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陈一满脸不甘心神色，但还是死死握紧拳头，沉声道：“说。” 陆沉望着他，随后抬脚径直走了过去，脚步声缓缓响起，在此刻格外的清晰。 周身众人的呼吸声都不由得放缓了许多，皆是屏气凝神的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幕。 他想要干什么？ 陈一除了是西阁阁主的亲传弟子，还有执法堂的身份，陆沉真敢当众殴打他？ 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原本有资格和能力阻止这一幕的四阁长老皆没有出声。 陆沉来到了陈一的身前站定，然后伸出了手。 陈一昂首闭眼，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突然，陈一感觉脑袋上一轻。 他迷茫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头冠已经被对方握在了手中。 陆沉仔细望着他，思索着说道：“难怪我一直看你不顺眼，果然是这个棒槌的缘故。” 少年接着说道：“虽然我现在还是看你不顺眼，但比先前好多了。” 陆沉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说道：“以后就别戴头冠了，这样挺好。” 陈一脸上青红相加，极为精彩。 .... 风波结束。 陈一拂袖离去。 陆沉将头冠随意丢在地上，然后便迎来了无数敬仰崇拜的目光。 四阁长老还是安静站在那里。 陆沉望了眼小姑娘的位置，然后朝着落寒月又走了过去。 他本来的打算是去往北阁，剑海可以帮助修炼，另外那里的环境也不错，闲暇时还可以晒晒太阳。 只是突然看见了梦意潇，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三千年过去，他也不知若是妖族身份曝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现在还护不住她。 所以他准备亲自去看看。 .... 众人看见了陆沉的方向，李化梅脸上露出喜色。 “陆沉。” 就在这时，有一道陌生嗓音响起，温和醇厚。 拂尘站在了他的身旁。 陆沉望着他。 李化梅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愤怒与无奈。 李空玄和张威暗中深吸了一口气。 落寒月说道：“拂尘长老，请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 拂尘说道：“今日自然全奉掌门旨意。” 掌门数十年没有再收过弟子，若真是他亲自动了收徒之心，众人自然不能拦，也不敢拦。 短暂的沉默。 落寒月还是有些不死心道：“可是听说掌门正在闭关？” 拂尘笑眯眯问道：“你是在怀疑我，还是怀疑掌门？” 落寒月脸色一变，没有再说话。 拂尘转头对少年和蔼说道：“要不要先和我去东阁看看，说不定你会感兴趣。” 陆沉说道：“那里有什么？” 拂尘回道：“有剑。” 陆沉沉默了会，接着问道：“听说那位掌门是现在大陆最强的剑修？” 拂尘笑了，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肯定差不多。” 陆沉点头，揉了揉梦意潇的脑袋，再点了点幼狐小白的额头，说道：“记得照顾好自己。” 拂尘向前一步，右手搭在少年左肩。 下一秒。 一道长虹拔地而起。 两人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天边。 第二十二章 蛟龙 有一抹朝阳在天边升起。 望着那道径直朝着东边飞去的光束，在场的弟子皆有些愣神。 这个漫长夜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于诡异。 先是梦意潇竟然莫名其妙变成了他们的小师叔。 然后大名鼎鼎的西阁陈一在四代弟子面前颜面扫地。 最后陆沉看起来竟然要成为剑阁掌门的亲传弟子。 三件事情无论哪一件都要让他们消化许久。 有些心思活泛的人开始望向韩少宾，眼神古怪。 梦意潇继承了上代南阁阁主的红绫，一举成为了众人的小师叔，那你继承了北阁莫言师叔的剑，又当如何？ 其余三阁八峰的长老执事有些遗憾，但总归都有所收获，事情落幕便带人离去。 小姑娘临走前跟韩少宾道了个别，然后踮起脚揉了揉李亦寒的头发，一脸老气横秋的说道：“小师侄，那我先走了哦。” 韩少宾点了点头，李亦寒则是翻了个白眼。 众位长老皆是一笑，这是个有灵气的可爱小姑娘。 落寒月留在原地，她还要负责指导那些未曾得到古剑的弟子修行。 李空玄半路上望见韩少宾的沉默表情，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做阁主的师弟？” “不敢不敢。” 韩少宾脸色一苦，拼命摇头。 有人望着天边，好奇问道：“不是说剑阁不能御剑飞行，不然会被三千剑阵绞杀？” “引起剑阵绞杀那是因为剑气反噬。” 落寒月解释道：“拂尘长老已达破空之境，可凭借自身修为随意翱翔天地。” 听着这话，众人又是一阵心潮澎湃。 随着一声响彻天空的剑啸，古剑乾坤离开了剑冢山顶，回到了洪武大台。 剑冢山再次被迷雾缓缓笼罩起来。 .... 剑阁深处，百丈天空之上，有一座庞大的山体凌空悬在那里。 从四周飘渺缭绕的云雾之中，隐约还能看见瘦骨嶙峋的悬崖峭壁，瀑布流水，花海锁桥，以及几栋毫不起眼的小木屋。 初生朝阳沐浴而下，如蓬莱仙境，如美如幻。 没有几人知晓，整座剑阁最强大之人所居住的东阁，竟然是在天上。 一道虹光闪过。 有两人来到了山脚。 陆沉打量着眼前的山体，赞叹道：“没有想到东阁就是一整座先天灵宝，手笔不错。” 拂尘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此山名为镇海，内部有一颗巨大的天外陨石，含有强大磁力，且无形中能汇聚天地灵气，助人修行。珍贵与否不好说，但极为稀有。” 陆沉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到达山顶？” 拂尘摇头，说道：“山中本就无法御空，不论任何人到达此处，再往前都只能徒步而行，另外...” 陆沉看见对方神情，说道：“有话可以直说。” 拂尘望着陆沉，说道：“其实掌门仍然还在天外天闭关，也并没有指名点姓收谁作为弟子，这件事情上我骗了你。” 陆沉毫不意外，点了点头道：“继续。” 从一开始他就没相信过拂尘的话，因为漏洞太多，直到此时在这座山间也没有感受到属于圣境剑修的气息，就更坚定了心中想法。 “但是掌门闭关前曾嘱托过我要将这一代弟子中的最强人带过来。” 拂尘望着陆沉，欣慰说道：“我开始还不知道究竟是谁，直到我看见了你，短短一日，便能完成剑灵血继，你是我剑阁千年来的第二人。” 若说剑灵传承是认可了选中之人的天赋，那么剑灵血继便是类似认主的血脉传承。 能让生性孤傲的剑灵第一次便认主，只有天赋两字可以解释。 这也是为何昨夜陈一看见陆沉眉心剑印便如此失魂落魄的原因。 陆沉没有问第一人是谁，只是说道：“然后？” 拂尘望着眼前那条通向上方的山路，认真说道：“只要你能走上去，便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成为剑阁掌门的亲传弟子，这是所有志在剑道登顶的剑修梦寐以求的梦想，他相信无论是谁，哪怕是陆沉，也是无法拒绝的机会。 陆沉沉默了半天，抬头问道：“山上能晒到太阳吗？环境怎么样？人多不多？会不会闹？” 拂尘愣住了，他知道对方会问许多东西，但没想到尽是些无伤大雅的问题，下意识回道：“可以晒到太阳，山上如今只有一人，不多，也不闹。” “这样啊。” 陆沉哦了一声，语气还有些勉强。 “嗯...好吧...那我试试。” .... 七日内登顶，便是拂尘给出的限制。 拂尘身为东阁大长老，日理万机，自然不能再次耗费太多时间。 离去前，他还特意建议少年可以先休息一会，因为剑冢之行以及剑灵血继都是极为耗费心神与体力的事情。 本来是很好的建议，但是他没有想到，陆沉将这“一会”硬生生给耗成了六天。 山脚旁不远处有一个奇怪的小木屋，真的很小，里面空无一物，不知有何用处，但索性能遮风挡雨，陆沉看见后便住了进去。 第二日，拂尘看到陆沉盘膝坐在小木屋里的场景，神色古怪，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有说些什么。 第三日，拂尘没有来。 第四日，拂尘来了，还是一样的场景，于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五日，拂尘终于开口。 “你在干什么？” “调养身体。” “山上并无实际剑气与强大压制，掌门收徒重视心性，考验皆与这方面有关。” “没想到是这样。” “对。” “既然如此，就再休息一天。” “...” 第六日，陆沉果然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一步未出。 拂尘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有趣，没有再说什么。 终于到了第七日清晨。 少年在小木屋内睁开了眼睛，并且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脸色放松了几分。 在旁人看来整整六日的闭目养神，自然不只是调养身体那么简单。 事实上他伤的很重，跟无距巅峰剑修的一场厮杀，那些外伤自然严重，但更重要的是那些透过肌肉传递到内脏里的剑气。 如此凶狠磅礴的剑气，在他的五脏六腑间翻江倒海，若是寻常人在第一时间便会痛苦到晕厥过去。 但是陆沉没有。 他不仅仅压抑住了那股剑气，还进行了剑灵传承，然后下山，与陈一对峙，跟梦意潇道别，从头到尾甚至连一丝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 强烈的压制带来的便是伤势的更大反弹。 而这需要何等的心性与忍耐力才能承受？不能说强悍，甚至已经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若是拂尘知道了这些事情，自然能明白少年的自信从何而来。 因为所谓的心性考验，对他实在是不值一提。 ... 陆沉离开了孤零零矗立在大路旁的小木屋，回头望去，还是有些不满。 这个屋子实在太小了一点，连张床都没有，空气间有些异味，甚至周围还能经常性听到狗叫，白天黑夜都在叫唤，陆沉也不知道它在叫唤着什么。 不过索性他并不是一个太讲究的人，只是想着日后有机会要亲自来修一修。 “就算再怎么简单，可这哪是人住的房子?”陆沉说了一句，然后潇洒转身登山。 不到一会，周围草丛微微摇晃，一条黄色的土狗从中钻了出来。 它无比幽怨的望了那道黑衫背影一眼。 然后钻进了木屋。 ...... 今天阳光很好。 山路很平坦，空气间还弥漫着花香。 没有任何禁锢和压制，这是陆沉这些日子以来登山最舒服的一次，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在洛阳峰的日子。 山崖流水，鸟语花香。 陆沉一路走来风平浪静，径直来到了山腹间的一座小桥前。 脚下数十米便是深不见底的河流。 这时候终于有了变化。 随着桥下溪水的波涛声传来，一条长达百丈如水蛇般的怪物猛然窜出水面，如鱼跃龙门，在桥面上方优美的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落入水面，溅起一阵阵水花。 身形之大，仿佛小桥在他身旁都只是块一碰即散的豆腐。 陆沉望着怪物身上那些鳞次栉比的鳞片，挑眉说道：“蛟龙？” 天下真龙难寻，蛟龙已算是凡间最为强大的生灵，兴风作浪，呼风唤雨可谓天赋本领，存活了数百年的成年蛟龙更是有望与那到达了圣境的强者所抗衡。 只是这等生物，竟然在东阁的河水里里就圈养着一条？ “吼！”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话语，前方传来了一阵震破天际的咆哮声，强烈的气流将少年的黑衫吹拂的飒飒作响，地面卷起无数飞沙落叶。 粗若山峰的蛟龙头颅缓缓从水面露了出来，随后伸到与桥面平齐，倒竖的眼瞳冷漠的盯着少年，嘴角不停呼出白雾。 它在桥头中间缓缓摇曳，不进也不退。 .... 短暂的沉默过后。 双方大眼瞪小眼，出奇的安静。 陆沉脸色出奇的平静，开口说道：“你不过来？” 怪物没有回答，死死的盯着他，眼神凶狠。 陆沉说道：“那我过去。” 说完他便走上了小桥。 第二十三章 幻境 从远处看，陆沉的身形跟蛟龙庞大的头颅相比就只是一个小黑点，仿佛蛟龙随便吹一口气就能将他吹飞。 只是听见少年这话，蛟龙那倒竖的冷漠眼瞳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惊慌。 “吼！” 蛟龙再次发出剧烈的咆哮，声势惊人。可看起来对陆沉没有半点影响，他坦然走在桥面上，对蛟龙视若无睹，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脚步不快不慢，稳定前行，不到一会就即将到达另一头。 蛟龙看见这幕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嘶吼一声，龙头高高昂起，然后瞬间砸下！ 陆沉头也没抬，随手就是一巴掌。 没错，是真的一巴掌。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 一声清脆的啪响。 只见蛟龙那有如山峰般硕大的头颅瞬间飞出去多远，然后重重砸在水面之上，溅起无数浪花。 陆沉走过小桥，这才转身低头向水下望去。 蛟龙恐怖的身躯开始缓缓缩小，水面的水位也逐渐下降，不到一会，原先气势惊人的海底蛟龙竟然变成了一条一米多长的白尾金鲤，鱼头左侧还有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很是惹人注目。 只见锦鲤在水中活蹦乱跳，一脸委屈加幽怨的瞪着少年，口中呜哇呜哇的乱叫。 神奇有趣。 “有趣，如此大的金鲤，估摸着已有百年，灵气精纯...” 陆沉望了它半天，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呜哇呜....” 听到这话，金鲤顿时闭了嘴巴，悄悄向远处移了几米，两只鱼眼在水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少年，不敢在发出半点声音，似乎真怕眼前这家伙一怒之下把自己给炖了。 “这种变化神通实在不怎么样，以后别化蛟了。” 陆沉转身离去，说道：“我杀过的真蛟或许比你变过的都多。” .... 少年穿过山腹，周身的气温慢慢降了下来。 一片茂密树林出现在陆沉眼前，隐约还能听见瀑布撞击地面的轰鸣声。 陆沉踩入枯叶堆积的地面，向树林深处走去。 不到一会，丝丝白雾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弥漫在了天空，随后愈演愈烈，白雾笼罩了整座树林，五米开外一片朦胧。 陆沉对周围变化无动于衷，脚步不变，朝着前方径直走去。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瀑布流水声一直就在耳边回绕，但是仿佛永远都在原地踏步，没有半点进展。 “阵法？” 少年终于停下了步子，微微皱眉，望着天空。 耳边那滔滔流水声清脆作响，很是细腻且富有节奏。 陆沉随即露出明悟神色，然后闭上了眼睛，大步向前。 这是一片密林，大颗大颗的树木并排林立，若是闭眼行走很快便会撞到粗大树木之上，甚至撞个鼻破血流。 但出奇的是陆沉并没有，并不是他没有撞到树干之上，而是他撞到了，但是却穿了过去。 少年的身形在粗壮树干前诡异扭曲，随后交汇面起了一丝涟漪，将他的身形完全吞入，然后在数米外的另一颗树干中走了出来。 神奇的一幕不停的发生，少年身形飘忽，在树林中瞬移。 到了最后，陆沉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睁开眼，一座高达百丈的恢弘宫殿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 陆沉走了进去。 他很是不喜欢走路，这些天却被迫走了这么多步，心中有些不喜。 殿内的装饰也很俗套，琉璃盏，白光木，馋香椅，一派的金碧辉煌。 越往前，剑气越足，甚至空气中隐隐有了一股压抑不住的 戾气。 陆沉来到大殿深处，理所当然的看到了一把剑。 那把剑静静的悬在大殿正中心的空中，剑身朝下，微微漂浮。 感受到少年的目光，一道伟岸的光影从剑身上浮现了出来。 是一个男子，气质威严，双手负后，看不清面容。 “你很不错。” 那道身影嗓音雄浑，主动说道：“仅仅一日便能登顶，有资格成为我的弟子。” 陆沉没有反应，只是沉默的望着那把剑。 古剑开天，是掌门的专属佩剑，剑阁无数人尽皆知晓。 但除此之外，陆沉还知道开天是一柄绝世凶剑，染过天下人妖魔三族千万生灵的鲜血。 他当年跟这把剑的主人打过，那是他生平最难打的几场仗之一。 当然，最后他还是赢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输过。 那么按道理来讲，剑身上的这个男人身份自然不用多想。 雄伟男人沉声说道：“跪下，接受传承。” 陆沉眼光上移，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 男子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傲然道：“想成为我的弟子，仅仅是下跪而已，还需要问为什么？” 陆沉点头，说道：“好。” 少年向前走去，走到他的前方。 黑光骤起，剑气四溢。 一柄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沉的手中，他的手已经是出剑后的姿势。 雄伟男人的光影轰然溃散。 陆沉仅仅是一个凡尘境的普通弟子，而那位掌门早已经是大陆顶尖的剑仙，两者之间的境界鸿沟比天还高。 但是陆沉这一剑出的是那么的果断且随意，并且看起来已经成功。 更诡异的是直到此时，那柄绝世凶剑依然静静的漂浮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这里的东西都太假，也太俗，一开始我就不喜，觉得怎么会有人的品味差成这样，直到来到了这里才明白过来。” 陆沉在空悠的大殿之上说道：“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又怎么可能真的了？” 话音刚落，整座宫殿轰然塌陷。 ... 陆沉不知是第几次睁眼。 这一次眼前是一座瀑布，没有很大，但也不小。 瀑布下方有一片花海，他就站在花海之中。 阳光轻拂，花香四起，蝴蝶在上方翩翩起舞，偶尔还能见到几只模样可爱的松鼠幼兔在其中奔跑打闹。 花海旁有一小块湖泊，映照着蓝天白云。 生机融融，一派和谐。 陆沉抬头打量瀑布上方，那里有几间小屋。 小屋前的崖坪边缘坐着一位单手握卷，气态温和的中年男子。 他身后便是蓝天白云，前方是瀑布断崖，画面说不出的安宁。 陆沉望着他，那人似有所觉，于是放下书卷低头回望。 眼神终于相对。 第二十四章 大师兄 陆沉看见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 平和，舒服。 这是那人给陆沉的第一感觉，漫长岁月中有这种气质的人真的很少，陆沉记得以往有一个自称夫子的酸老秀才给过他这种感觉。 男子缓缓站起身，还在崖畔对他亲切挥了挥手。 陆沉想起了平日里听说过的闲言碎语，终于确定自己已经来到了山顶，于是认真打量了周围的景色一番，觉得很是满意。 瀑布旁有一条隐秘小道直达山顶，陆沉走了上去。 有一头老龟从瀑布下方缓缓伸出脑袋，望了他一眼，然后再次闭眼。 .... “你好，我叫苏安。” 嗓音沉稳清澈，陆沉刚刚到达瀑布上方的崖坪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他望向对方，说道：“练气一境，看来传闻是真的？” 剑阁之中的二代弟子不算少，但也不多，皆是被各位阁主所看好的优秀弟子。 可以说正是这些二代弟子成就了剑阁在天海大陆的赫赫威名。 然而事无绝对，终究还是会出那么些异类。 东阁阁主，当今剑阁掌门唯一的关门大弟子便是众人口中的奇葩。 自从被掌门带回东阁，从未尝试过修行，反而喜欢读书养花，平日里可谓手不离卷，痴迷到了极点。 若是在书院这等学宫圣地自然无恙，可这里是剑阁，讲究一剑破万法的强悍路数，作为整个剑阁的大师兄来讲，不练剑自然极为不妥。 可更出奇的是那位掌门对此也是不闻不问，就连几次长老的苦口婆心劝诫也都随意挡了回去。 所以说，作为二代弟子中辈分最高的大师兄到现在还是练气一境重的惨淡境界。 苏安对着陆沉微微一笑，说道：“练剑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我很懒，所幸师傅也不急。” 陆沉摇头道：“人活一世，草木春秋，做自己觉得开心的事情就好。” 苏安望了眼远处正徐徐上升的太阳，真诚赞叹道：“听拂尘长老说你今日才第一次登山，没想到这么早便登顶，的确很厉害。” 陆沉说道：“山腹的金鲤幻象，然后阵法雾林，最后的宫殿幻境，有点意思，但对我来说也很没意思。” 苏安望着下方瀑布说道：“其实还有一个考验，不过你也已经过了。” 陆沉有些惊讶，想了想道：“那头老龟？” 苏安点头说道：“老龟是镇海灵龟，拥有玄武的血脉，若是心性不正之人会被直接丢出山去。” 陆沉若有所思，感叹道：“果然是一座先天灵宝，金鲤，灵龟，气运之盛实在让人羡慕。” 苏安指了指天上，笑着说道：“师傅还在闭关，小师弟，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山上风景不错，我偶尔听人说过你的性情，你应该会喜欢这里。” 陆沉抬头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有些异样。 “小师弟...” 这个称呼倒是有点意思。 .... 陆沉真的在东阁住了下来。 仿佛是在天上的缘故，显得异常的安宁和谐。 陆沉第二天在树林用木材给自己做了一个竹椅，白天时在瀑布下方晒着太阳，晚上搬回山顶，视野开阔，看那满天繁星的大千气象。 山顶的房子比山脚那个木屋要好上太多，起码有了床和桌子，这点陆沉感觉很满意。 苏安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料理瀑布下方的那片花海，两人每天的交谈并不多，但是却显得轻松自然。 某天晚上，陆沉半夜起来去给那片花海施肥，无意间给苏安撞见，然后就被他那幽怨的眼神给望了好几天。 这一日傍晚，天空上铺满了成片的火烧云。 陆沉坐在竹椅上默默出神。 苏安走到了他的身旁，说道：“看来小师弟有很多心事？” 陆沉望着天上，说道：“我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有很多问题想问掌门。” 苏安好奇道：“为什么非是师傅？” 陆沉说了八个字，“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苏安笑道：“看来小师弟要问的问题很大。” “是啊，相当大。” 陆沉破天荒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所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种感觉不好。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小问题。” 苏安想了想说道：“我以前无聊时偶尔也会去外面走走，对山中山外都了解一些，你可以先从小的问题问起，我或许能够解答。” 陆沉闭着眼，随意说道：“在剑冢山时有人想杀我。” 苏安愣了愣，然后微微侧头望着他，脸色并没有太大波澜。 陆沉接着说道：“他还说当今的剑阁不需要天才，所以我有些不懂。” 苏安说道：“古寒峰的副峰主张瓶前些日子离奇失踪，至今未见踪影。” 陆沉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坦然道：“我杀的，尸体丢到了深渊里，自然找不到。” ..... 陆沉就那么轻松将杀人毁尸的事情的说了出来。 没有丝毫遮掩意味。 然而苏安从始至终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 “师傅是整个天海大陆最为强大的剑修。”苏安突然说道。 陆沉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安继续道：“圣境巅峰，再进一步便能飞升登天，可是...师傅已经活了很久。” 有风吹来，带走一片飞沙落叶。 陆沉抬起头，眼中有些震撼，也有些明悟。 他以前所有没想通的细节终于连成了线，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无论那位修为通天的掌门境界有多高深，战力有多强大，但总有离开的一天。 无论是飞升登仙，还是寿元将近转世轮回，对某些人来说都等同于离开。 并且从那些人迫不及待的行为来看，估摸日子也不会太久.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便迎面而出。 陆沉开口问道：“剑阁掌门之位很重要么？” 苏安认真想了想， 摇头道：“我也不知。” 陆沉右手食指下意识敲着竹椅，笑着道：“难怪是天赋越强越该死，有些人怕我在这种时候打破这种微妙局面，若是我被掌门收入关门弟子，数年，甚至数十年后就会成为一个棘手的存在，对他们而言这种变数自然是不能留。” 少年叹了口气，说道：“为了掌门之位，这些暗地里的风流涌动，还真是无趣。” 苏安微微一笑，说道：“可是小师弟你最后还是选择来到了这里，天意如此。” 陆沉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心性之聪慧，三言两语就点明了所有的问题，可谓心如明镜般透彻。 就凭这份能力就已经远超了世间大部分人。 苏安神色平静，突然问道：“我有些好奇，这种事情依你所言都只是小问题，那么小师弟眼中的大问题是什么？” 第二十五章 论道 苏安是真的很好奇。 这位新来的小师弟心境很平和，语气听起来却连剑阁传承这类事情都不放在眼里，那么对他而言什么事情才是大事？ “万古蛮荒，无尽妖域，瑶池，还有...昆仑。” 陆沉望着天边云海，眯着眼似乎是在尽力想着些什么，然后问道：“这些地方现在还在？” “昆仑，瑶池如今是大陆七圣地之二，底蕴比剑阁还要悠久深厚，当然还在。” 苏安微笑着说道：“无尽妖域如今由那位妖帝白起掌控，声势如日中天，至于万古蛮荒...” 陆沉似乎极为在意，说道：“如何？” 苏安说道;“那里的禁制封印有些松动，有些波荡不安，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书院以及武帝城皆派人镇压了过去。” “是嘛，原来还有武帝城和书院啊...” 陆沉淡淡回了一句，语气中藏着丝感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安默默望着陆沉的侧脸，没有说话。 “无尽蛮荒，万古妖域，七大圣地，短短的几个地名几乎就代表了整座大陆” 苏安心想道难怪小师弟如此淡然，原来心中和师傅一样早已看的是整个天下。 夕阳已落，夜幕降临。 天空如同是一副色彩斑斓的画卷直接铺在他们的眼前。 一人在星空下读书，一人在星空下发呆。 这副画面很正常，却又很诡异。 若是别的弟子拜入掌门门下只会恨自己修炼的时间不够久，不够长， 但是显然这两人丝毫没有这种觉悟，相反对这种节奏还觉得很满意。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果然谈得来。” 一道人影出现在瀑布下方。 原来是很久不见的拂尘长老来到了此处，脸色红润，一脸笑意，似乎身形又胖了不少。 苏安此时正从屋里拿出木桶准备给花海浇水，下去时微微点头示意。 陆沉在竹椅上直起腰，打了个哈欠。 拂尘说道：“这里如何？” 陆沉想了想道：“挺不错。” 拂尘将一本拇指厚度的古旧书籍从怀中拿出，说道：“无聊时可以练练剑，当锻炼身体也行。” 陆沉随手接过那本剑法秘籍，看着封面上的名字沉默了会，说道：“我以为你是来催我修行的。” 拂尘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异样情绪，摇头笑道：“如今整个剑阁除了掌门，谁有资格催你。” 陆沉用手指摩擦着封面，看不出情绪，好奇问道：“这就是剑阁内门弟子的修行剑法？ 拂尘摇头说道：“这是东阁亲传剑法，四阁八峰都不一样。” 陆沉哦了一声，随后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闭眼点头说道：“麻烦了。“ 拂尘站在崖畔前，看见少年如此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四阁八峰剑法虽然尽皆不同，各有特色，但是此剑法最强。” 拂尘认真说道：“就算放在整个天下也是如此，因为掌门便是学的此剑，所以你当真要上点心。” “嗯，好的。” 哪怕拂尘说出了如此惊人的话语，且如此诚恳，但陆沉依然还是那副平淡摸样，只是点了点头。 拂尘微微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少年的脾性，知道多言无益。 陆沉突然睁开眼望向花海间那个忙碌的身影，说道：“他一直都是如此？” 浮尘顺着少年视线望去，笑着道：“苏安当初接过剑谱时倒是跟你一样的神情。” 陆沉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说道：“当年第一次登山他有多快，是不是比我还快？” “我没有想到你现在就会问出这些问题。” 拂尘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如弥勒佛般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玩味笑容，说道：“我还以为就算是你也不会那么快发现。” 陆沉看见他的表情，感慨道：“果然如此啊。” 拂尘认真说道：“不止是你，剑阁所有人第一次登山的速度都没有他快。” 陆沉听出了他的意思。 苏安上山没有半分的停滞，一气呵成，若是再通俗一点讲便是那些考验对他来说没造成半分阻碍，甚至让他停下来的念头都没有过。 陆沉望着下方那道麻衣背影，说道：“有点可怕。” 拂尘望着花海，叹息说道：“是啊，我也从未见过心性如此之稳的弟子，不修行真的太可惜了。” 陆沉对此没有评价，不置一词。 最后当拂尘离去时，少年随口提了一句这里消息不太灵通，后者笑眯眯应了下来，然后又指了指石桌上那本剑谱。 狂风吹起了剑谱的一角，封面的那一页纸张在风中立起，哗哗作响。 陆沉等到对方背影消失，这才转过头望着封面上那四个如墨般的大字 一剑龙蛇。 只见四字赫然立于纸面，龙飞凤舞，仿佛要超脱出来。 陆沉当然知道这是剑阁甚至整个天下最强大的剑诀。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当年所创的剑法。 他当年传给了文聪，没想到文聪接着传了下去，千年复千年，直到今日。 .... 苏安回到了崖坪，洗漱一番后换了身白色长衫，此时借着月光正在翻阅手中古卷，在一旁很是入迷。 夜色渐深，一片幽静，只有偶尔书页煽动的声音响起。 陆沉突然有些睡不着，并不是翻书声吵到了他，而是心有点燥，于是重新拿起那本剑谱翻看了起来。 他早已经忘记了所有招式，只记得一个名字。 陆沉翻书的速度很快，用一目十行来说都不为过，不到一会便将整本剑谱翻完。 苏安在一旁真诚赞叹道：“小师弟果然厉害，我当年看这本剑谱的时候可是足足花了三天。” 陆沉笑着问道：“大师兄觉得如何？” 苏安一本正经认真说道：“我看过很多关于剑道的剑谱，此剑法并非其中杀伤最强，也并非最诡异之极，但却是我生平所见最坦荡最通大道的一本，只是有几处总觉得有些别扭。” 陆沉径直开口说道：“第三页，十四页，三十五页。” 苏安想了想摇头道：“还有最后一页。” 陆沉突然笑了，是那种极为高兴的开怀大笑，笑声传遍了整座崖畔。 苏安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有些古怪，小师弟难不成看剑谱走火入魔了？ “数千年过去，无论平日保存多么完好，总会出现几次需要重新扩印的情况，久而久之，自然会出现偏差。” 陆沉突然间来了兴致，说道：“但是无妨，我们可以来改。” 苏安听见这话，惊讶说道：“你想要改剑谱？” 陆沉说道：“有何不可？” 苏安摇头道：“这种大事应该告诉师傅，否则极为不妥。” 陆沉望着天上，朗声说道：“我想要改剑谱，答不答应？” 没有任何回应。 陆沉认真说道：“你看，他也不反对。” 苏安看见这一幕只是眨了眨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 接下来的几日，陆沉不再像先前那般无所事事，从木屋中找出笔墨纸砚，毫不停留的在第一页写上一剑龙蛇四字，然后就开始写字画图。开始苏安保持着张望态度，结果不到一会就同流合污起来。 “这一招虽然强悍，但太过于精深，对初学者太过苛刻，应该简化一些。” “有理。” “这一式我觉得没必要如此，既不实用也不好看。” “可以。” “我觉得要不干脆全部简化一次？” “也行。” 大部分时间都是苏安在说，陆沉则有些沉默，只负责动笔，随着砚台里的墨水越少越少，纸张的厚度越来越大，少年的脸色也不知为何越来越苍白，只是眼神出奇的明亮。 又一本完整的剑谱出现。 陆沉放下笔，苏安再用阵线装订成册，重新翻阅一遍，觉得越望越是欢喜，回头望去，陆沉却连看都没看，径直又坐会了崖坪外的竹椅之上。 苏安问道：“小师弟，用不用在看看？” 陆沉闭着眼，脸色有些疲惫，说道：“放心，我都验证过，没有问题。” 苏安看着他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担忧说道：“没想到小师弟剑道天赋如此高，早知如此，我便少说点话。” 陆沉摇头说道：“无妨，我只是现在境界太低，脑子里推演这些东西还是有些吃力。” 苏安不解说道：“何必那么幸苦，既然如此，慢慢来便是。” 陆沉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直接的区别便是，无论以前遇见什么样的人物，一剑杀了便是。 但是现在不行，他需要将以前的路再走一遍，学剑法学剑招，提升境界，生死厮杀。 其实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但这真的是一种很麻烦的事情。 陆沉说道：“一个人若是曾经御剑飞行过千山万水，但当有一日只能徒步前行，在那段重复又枯燥的旅程里自然就会下意识想快点，再快一点。” 苏安理解了这段话，摇头道：“这样不好，心境不稳，我相信不管做任何事只要慢一点，缓一点，就算会晚到，但肯定不会失败。” 陆沉愣住了，随后将头重重靠在竹椅上，呢喃道：“原来这就是你的道么。” 第二十六章 四阁会武 修行者的时光远比凡人过的漫长。 时光悠悠，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来天海大陆发生了不少事情。 万古蛮荒中的封印松动，涌现出了许多异魔，地震洪流接连不断，所幸各圣地的大修行者接连赶到强势镇压，最后稳定了局面。 其后武帝城城主李夸父成功破关而出，当他登临城门之时，一拳轰出，九天之云齐齐下垂，黄河之水轰然断流，天地异象齐出，甚是骇人。 最后便是书院开启了百年一次的大陆龙凤榜，有书院圣人在神榜上为天下所有年轻一辈排名，值得一提的是前二十有大半都是七大圣地的核心弟子。 剑阁沈墨凰以仅仅数年修道的时间高居在第十位。 前三名则是被刻意遮掩，看不出姓名，这倒并不出人所料。 在龙凤榜出现便等同于将自己放在了天下所有人的眼皮之下，带来的不止是荣耀风光，更多的还是无穷无尽的压力与刺杀。 像影殿这种神秘暗杀组织经常就会接下类似任务，并且以往不乏有龙凤榜前十的天才被成功暗杀的例子，书院圣人为了安全考虑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这些事情一出瞬间引起了大陆修行界的关注，就连在大唐长安城中都产生不小的轰动。 就在众人聊的热火朝天之时，位于大陆北方的剑阁之中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一年前刚刚进入西阁的内门弟子李亦寒展现出惊人的修行天赋，仅仅一年便从凡尘境踏入泥丸境，打破了剑阁破境的记录。 北阁韩少宾习得虎焰剑法，配合手中赤炼神剑，杀伤力惊人，就连一些境界深厚的师兄都不敢正面硬抗。 当然其中最欢乐的便是来自南阁的梦意潇，一跃成为南阁阁主的师妹，据说还极受宠爱，可谓是一步登天，成天不用修行到处乱跑，不论走到哪都是诸位弟子一声声小师叔的恭敬问候声。 相比于其他三人，声势大涨一跃成为掌门亲传弟子的陆沉则显得异常低调，从头到尾没有半点风声传来。 东阁山巅。 陆沉手中正拿着一张纸页，身旁桌上还有许多，这些都是洛阳峰弟子们所寄来的书信，大多都是些问候与关心。 寄信最勤快的便是梦意潇这个小姑娘了，字迹歪歪扭扭，时大时小，并且信中内容天马行空，转折点极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是跳跃。 绕是陆沉也需要额外分出一点多的注意力才能理解大致内容。 韩少宾信中语气沉稳，用词得当，只是令少年讶异的是李亦寒也寄来了一封，字数不多，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境界与感悟，然后表示下一次还会挑战他。 陆沉对此没有什么感觉，放下后又拆开了石桌上最后一封。 寄信人的名字叫做柠蓉蓉。 陆沉觉得有些熟悉，半响后才想起来是当初洛阳峰山顶练剑的那个笨丫头。 信中所言她已经成功踏入凡尘境，来到了断剑崖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剑冢之行作准备。 字迹端庄秀丽，看完了梦意潇的书信再看这一张甚是舒服。 陆沉花了半个时辰看完所有信件，站起身吐出一口气。 一年间，少年的身形长高了不少，脸上的雀斑逐渐淡去，皮肤白晢，一身披肩长发配合那常年淡漠的神情，显得越发出尘起来。 少年闭上眼沉浸心神，吸纳周身灵力融入体内。 这些日子以来，陆沉终于开始了修行。 第一步便是将体内的灵海转换为金丹，这一步需要的时间很多，若是常人需要足足几年时间才行。 陆沉不一样。 他要更长。 ... 因为他的灵海是众人的数倍。 这些日子陆沉时不时都会想起剑冢山上那场命悬一线的战斗，绕是陆沉心中也有些波澜。 若那人开始就抱着必杀之心杀他，或者永远不主动靠近他十米之内，或许他就真的会感到很棘手。 剑修之中，每一个境界，都存在着极大的鸿沟。 哪怕是他也不能轻松弥补。 当然，能够杀掉张瓶，最关键的还是那四柄被他以灵力炼化的木剑，以及最后剑灵出其不意的瞬杀。 但是不可能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所以他决定认真一点。 山峰拂起，少年心神沉浸其中。 大师兄苏安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坐在五米旁的椅子上默默观卷。 有一人从远处走来。 是一个身披青衫的年轻男子，腰悬玉佩长剑，书卷气很足，挂着一脸随和笑容。 陆沉睁开了眼睛。 苏安头也没抬，说道：“西阁南天一，阁内比试据说常年排在第五，又称南五。” 陆沉摇头道：“笑容太假，比大师兄差了太多。” 苏安似乎对这话极为受用，笑意十足。 南五来到瀑布下方停步，弯腰作揖道：“拜见苏师兄。” 苏安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温和面容，问道：“何事？” “三个月后将会在西阁开启四阁会武。” 南五笑着说道：“我此行代表西阁特地来此送发请帖。” 四阁会武是剑阁年轻一辈弟子中的顶级比试，剑阁中常年闭关或者在外游历的二代弟子皆会纷纷参加。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东阁自己举办，还从未有人主动往东阁送过请帖。 理由很简单，东阁只有一位弟子，并且从不修行，自然不会打架。 没有哪个傻子会做出这种事情，若是真的送了而对方没来，那你羞辱的不只是东阁，更是掌门的脸面。 只是这一次出现了不同，因为东阁又多了一位弟子。 南五望着陆沉，手指微动，一道金光浮现，从陆沉的脸颊旁穿过，然后落到崖坪中的石桌上。 南五笑眯眯道：“不知道陆师弟这次可愿前往西阁一展身手？” 陆沉感受到了话中的敌意，想到了陈一，然后终于明白了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南五看见他的沉默，说道：“陈师兄与你一事，愿赌服输，这点气量我们西阁自然是有的，只是...” 南五顿了顿语气，接着说道：“摩师兄说陈一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是执法堂继任堂主，更是我西阁的二师兄，你当众如此是真的不妥。” 陆沉没有说话。 苏安突然开口问道：“摩天出关了？” 南五面露笑意，弯腰恭敬说道：“就在前天。” 摩天是西阁大师兄，一年前在书院龙凤榜上排第十二，出关后实力更强，说不定便能挤进前十，在剑冢弟子实力之中可谓顶尖，地位自然也是极为高涨。 陆沉问道：“所以呢。” 南五平静说道：“也没有多大麻烦，只需要陆师弟在西阁道个歉就好。” 第二十七章 风波 南五的语气很平静，很淡然，想来这多半便是那位西阁大师兄摩天的意思。 但是他越平静，这件事情就显得越加无礼，甚至蛮横。 因为其中透露着一股“我比你强，你就应该听我的”意味。 陆沉此时终于正视了南五一眼，从上打量到下，看着他那一身青衫，觉得西阁之人的装扮果然都让他喜欢不起来。 苏安站起身，似乎是看书看累了，打了个哈欠，回木屋睡觉。 南五用着商量的口气不慌不忙说道：“陆师弟觉得怎么样？” 陆沉没有搭理他，望着天边默默出神。 南五不悦，加重了语气说道：“陆师弟？” “你真的很吵。” 陆沉瞥了他一眼，说道：“这种事情当然是不怎么样。” 两人间气氛冷了下来。 就如同南五那张逐渐失去笑意的脸庞。 “看来陆师弟当真是铁了心要和西阁作对。” 南五淡淡道：“那恐怕这次的四阁会武对你不会那么友好。”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去。” 陆沉说道：“我从未想过要去，所以这真是个幼稚的威胁。” 少年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失去了耐心，转身径直回到了屋子里。 崖坪之上终于无人。 南五看见这一幕面无表情，只是拳头紧紧握起，半响后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你最后一定会去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 西阁自然位于剑阁西方。 南五经过无数规格森严的建筑，跃过无数弟子交战所带来的狂暴剑气，最终来到了一座大殿前，大门前有两座三人来高的石狮镇守，威严气魄。 南五径直走到大殿正中，望着前方一位男子的背影恭敬说道：“陆沉还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能让南五如此恭敬的人物在西阁极少，此时在这火云殿中自然只有一人。 大殿正中央一身红袍的长发男子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张冷厉的消瘦面庞，额头一道火纹异常明显。 西阁摩天，龙凤榜第十二。 “我说过你这次去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红袍男子气焰雄浑，嗓音却如同腊月寒冰，说道：“从我听到的故事来讲我就知道这是个骄傲到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要求？” 南五叹息道：“毕竟是掌门弟子，总得给点面子，并且陈师兄还特意嘱咐过我不准暗地里插手。” 摩天说道：“陈师弟心中骄傲，吃了亏也自己抗，但是他如今代表着西阁颜面，我们怎能让他如此随意被欺侮。” 南五微微弯腰，试探着说道：“他似乎并不打算来参加四阁比武。” 摩天沉默了会，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南五听出了他的意思，轻声说道：“明白。” .....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去，陆沉在木林里用木材做了把木剑，并不是南五的话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事实上已经过去了快一月，他甚至都忘记了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单纯想练剑而已。 那张请帖至今还放在石桌上，上面布满了灰尘。 陆沉走下瀑布开始在花海中舞剑，但是他出剑的速度很慢，相当的慢，感觉有点像昆仑山上的老道打拳一般，重复画圆。 只是原本让人看起来觉得翩翩欲睡的剑法，在陆沉演练之中却有另一种圆润如意的意味。 拂尘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惊讶道：“这是什么剑法？” 苏安也出现在瀑布前，想了想道：“剑谱上也没有，我也没在其他剑谱上看过，想来是小师弟自创的剑。” 没有看过，就是没有。 原本极为狂妄的话语由苏安说出来却让人觉得是极为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连贵为破空境强者的拂尘都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没有半点异样。 半个时辰后，陆沉收剑，随手擦了擦脸上汗水，然后望向拂尘。 这一年来除非有关于他的事情，否则后者并不会上山。 拂尘说道：“最近剑阁出了点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 陆沉望向他，没有说话。 拂尘显然知道他在意什么消息，所以消息的内容想必也就那么几个。 拂尘说道：“洛阳峰一位名叫柠蓉蓉的弟子在剑冢山中第一次便求得古剑玲珑，虽然品质并非上品，但是以她的资质能得到剑灵认可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最后被青鸾峰峰主收为弟子。” 陆沉神态平静，没有丝毫意外，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在洛阳峰时就摸过两个人的脑袋，剑气灌顶后，前者现在在南阁逍遥自在，当起了众人的小师叔，后者就算是个笨丫头，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拂尘看着陆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酝酿了一下措辞说道：“但是前几日，她与青鸾峰弟子不知为何起了争执，被抢夺了古剑，还被硬生生打成重伤，昏迷不醒。” 拂尘说到这里望着陆沉的眼睛，苏安同样如此。 陆沉望着两人，一脸莫名其妙，说道：“怎么了？” 拂尘说道：“据说在洛阳峰时你与柠蓉蓉有过交情，我以为你会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有什么看法。” 陆沉说道：“有。” 苏安问道：“什么？” 陆沉认真说道：“这丫头太笨，太弱，太蠢。” 拂尘目瞪口呆道：“没了？” 陆沉摇头道：“没了啊。” ... 花海翻滚，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 苏安哑然失笑，心想果然是小师弟的性情。 拂尘也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陆沉神色如常，对拂尘说道：“我想后面还有。” 拂尘说道：“对，后来北阁韩少宾知道了此事，想替柠蓉蓉想讨回公道，所以独自上了青鸾峰。” 陆沉摇头说道：“他还不行。” “一个人是不行，但是三个人行。” 拂尘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好笑与无奈神色，感慨道:“所以后来梦...师妹带着西阁李亦寒随后也冲了上去，三人在青鸾峰上与峰上弟子大打出手，差一点就给青鸾峰全拆了。” 路沉没有说话。 拂尘沉默了会，道：“青鸾峰峰主李海洋大怒，瞬间出手将三人打回山下，伤势....各异。” 陆沉听见这话第一次皱了皱眉。 青鸾峰峰主最低也是无距境甚至已经破空境的强者，梦意潇三人天赋再如何强，终究还是差距太大。 但其中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出手？ 若是从一开始便制止，或者一直不插手，陆沉觉得都没有问题，甚至还很支持后面一种做法。 陆沉问道：“古剑拿回来了？” 拂尘望了苏安一眼，随后缓缓道：“拿回来了，但是灵气不知用何种法子消磨大半，品质大减。” 陆沉这三年来在剑阁极少与人交谈，只是这一次似乎他所有有过交情的人都在风波中被卷了进去，其中的意味很是古怪与玩味。 但拂尘在意的是少年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也是他今日来此的主要目的。 拂尘望着陆沉 苏安转过头望着陆沉。 而少年面对着两人的目光，仅仅只是望着天边。 然后哦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 出山 东阁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变化。 山下的黄狗现在经常会跑上山来在花海中玩耍，狗吠声传遍整个崖坪。 瀑布下的镇海灵龟偶尔也会爬出池底上来晒晒太阳。 而陆沉每天除了修行便是发呆，无聊时会帮着苏安去山腹河流给那条金鲤喂喂鱼食。 拂尘的话似乎没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两个多月过去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只有苏安才看得出来陆沉的话比以前要少了点，虽然以前话也不多。 “四阁八峰关系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恩怨情仇，哪怕是剑阁也不能免俗。” 这一日，苏安主动找到陆沉开始闲聊起来，说道：“其实让他们受点挫折也好，修道路上一帆风顺久了，猛然跌个跟斗才最致命。” 陆沉点头道：“我知道的。” 苏安笑道：“可是看起来小师弟还是很不开心？” “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事情，无论是剑被毁还是打架输了都很正常。因为真正的修行远比这些磨难要重的太多。” 陆沉漠然说道：“不论大师兄信不信，若是他们公平比剑后技不如人死了我也不会产生太多情绪，因为我...以前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早已麻木，并且一直都是个怕麻烦的人。” 少年说的话很是无情。 但苏安却知道这些的确是他的真心话，就像这一年多来同门寄来的书信，少年偶尔看过，但从来没有回复过一封。 不过他没有说话，因为知道还有后续。 陆沉沉默了会，终于开口道：“但是他不该出手，这样很没有规矩。” 小师弟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青鸾峰峰主李海洋。 苏安想到了这一点，知道了陆沉的介意点在哪，神色微微一变，然后转头望了过去，似乎想从他脸上望出点什么东西。 陆沉说道：“这些天其实我一直在等，或许还有什么消息，但是看来剑阁某些人并不打算做些什么。” 苏安听出了陆沉话中所表现的意思，笑道：“所以？” “我想这件事应该是冲我来的。” 少年站起身，说道：“所以有点无聊，我想出去看看。” 接近两年的时间，少年从来没有提出过离开东阁的请求，只是这一次突然说了出来。 苏安看起来毫不意外，笑眯眯说道：“山脚边缘有座小舟，名叫御天舟，只要坐上去释放灵力，便能凌空飞行，可以用来代路。” “多谢大师兄。” 陆沉点头，然后就朝着山下走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苏安看着少年大步离去的背影，转过身又望了眼已经空无一物的石桌，摇头道：“看来这一次剑阁终于又要热闹起来了。” ... 陆沉在山脚找到了那座御天舟，坐在其中向着空中前行。 天空上方有一道看起来极为薄弱的细膜笼罩住整个剑阁，细膜之间无数道细小剑气融合分离，在空气中漂浮，以一种摸不着轨迹的方式画出无数飘渺痕迹。 这就是剑阁闻名天下的三千惊神剑阵。 顾名思义，剑阵惊神。 传说由一位圣境大剑修掌控阵法，再配以三十名无距境剑修加持，就能使出媲美飞升剑仙的倾力一剑。 陆沉望了一眼，似乎并不感兴趣，小舟行进不快，于是便闭上眼靠在舟上缓缓睡去。 灵舟在剑阁上方飘行，引来了不少弟子的围观。 御天舟是东阁灵物，剑阁众人自然认识，只是东阁大师兄苏安从未用过，再结合这一月青鸾峰上所发生的事情，乘坐小舟的人是谁自然一目了然。 “我就知道，陆沉这一次肯定会出来。” “他就算出来也没用，三阁师长都没有对这件事表示过追究意味，他又能做些什么？” “你们快看灵舟前行方向！他竟然直接去了西阁！?” 御天舟一路进入了西阁上空领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前行的速度似乎比先前又慢了点。 摩天身形瞬间出现在火云殿上方，眯着眼抬头望去，神色晦暗。 南五在一旁寒声说道：“狂妄自大，真当我西阁无人？” 陈一站在执法堂门口，看见这一幕沉默不语。 李亦寒则是从一座房屋中走出，脸色苍白，没有说话。 灵舟尽管行驶的再慢，但只要没有人拦住，自然还是会消失在天边。 无数人伸着脖子瞪大眼睛，结果没有突如其来的碰撞摩擦，很是失望。 半个时辰后，小舟又接连从南阁与北阁上方驶过，引起了无数弟子围观，最后灵舟绕过整个剑阁，来到了八峰中最为偏僻的青鸾峰。 小舟终于落在地面。 陆沉起身向峰上走去。 他自入东阁起很少露面，不少青鸾峰女弟子看见少年的面容神态皆是眼神一亮，以为是四阁中那些修为高深的师兄，男弟子更是摄于少年身上自带的那种漠然气质，自然没人敢拦。 陆沉来到峰侧的一座竹林，林中只有一间简陋屋子，不时有剧烈咳嗽声传来。 只见一位女子正脸色憔悴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枯。 她有些渴，晃晃悠悠站起来，结果一个酿跄就要摔倒在地。 柠蓉蓉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她此刻根本没有半分力气，只能任由身体落下。 下一刻，没有意料而来的触地疼痛感。 她倒在了一人的怀中。 .... 竹屋里。 柠蓉蓉坐在床角边沿，透过窗户望着远处已经消失的少年背影，脸色呆滞，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把原本被放在床角，早已暗淡无光的古剑玲珑此刻凌空漂浮在她的身旁，剑身光芒大涨，甚至犹胜以往。 她的身体在吃下一颗对方赠予的青色丹药后也宛如枯木逢春，多日未曾感受到的灵力瞬间拥入到了她的全身窍穴，甚至灵力饱和，修为更胜以往。 而做了这一切的少年，就算是两年多未见，从头到尾也仅仅只说了三句话。 “这一切跟你没关系，不用自责。” “这件事严格来说还是因为我的缘故，可我只会打架，所以我会帮你打回去。” “若是下一次还出现这种情况，你可以来找我。” .. 陆沉站在山道之上，没有着急下山，反而抬头向峰顶望去。 他望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望什么，只看见他的眼神很亮，如剑一般。 峰顶间，有个一身蓝衫的中年男子感受到了这个目光，于是低头回望。 明明中间隔着无数云雾遮挡，但两人似乎都看见了彼此。 “李海洋？” 陆沉面无表情说道：“别急，下一次我会把你打成李小湖。” 他说的声音很轻，但是他知道对方能听见。 下一刻，云峰上似乎有风拂过，平静的空气狂暴了起来，剑气漫天。 陆沉没有理睬，转身离去。 他出来以后一直表现的很平静。 无论是去往三阁，还是前来青鸾峰看望柠蓉蓉，以及刚才感受到对方剑意中那种刻意表现的不屑与蔑视，陆沉都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多做过一件事。 因为他既然说过只是出来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 但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他看看以后会做些什么。 一路下山，青鸾峰的弟子都在讨论即将开启的四阁比武，这可是剑阁中少有的盛事。 内容大致都围绕着境界修为深厚的二代弟子，出现最高的频率便是南阁的沈墨凰，以及西阁的摩天。 “请问你们所说的四阁会武还有几天？” 陆沉突然停下脚步，朝山脚一位正在对同伴侃侃而谈的年轻女子问道。 女子原本突然被打断有些不悦，等转头看见陆沉的面容，不知为何脸色一红，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点。 “禀告师兄，还有七天。” “麻烦了。”陆沉应了一句然后离去。 直到陆沉的身影彻底在山脚消失不见，那女子还是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痴痴入神道：“气质真好，长的也好看，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摩天师兄？” .... 一叶小舟重新飞向天空，如在大海之上漂浮。 陆沉感受着和煦的阳光，觉得这个故事很是无趣。 从柠蓉蓉古剑被毁到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一个阴谋而已。 这个阴谋的参与者，一半是毁掉柠蓉蓉古剑的青鸾峰弟子，以及峰主李海洋。 因为没有哪个峰主会眼睁睁看着刚刚得到剑灵认同的弟子佩剑被同门毁。 同理，若是没得到什么指示，那些弟子也不敢活生生毁掉一个拥有剑灵居住的古剑。 除非他们都提前得到了什么承诺或者指示。 而有资格跟青鸾峰峰主谈条件的家伙除了四阁还能有谁？ 再仔细一想，四阁中跟他有恩怨的仅仅只有西阁弟子而已。 而他们的目的想来也就只是逼自己去参加那个四阁会武，然后找回所谓的颜面。 陆沉想起了南五的面容，想起了柠蓉蓉的伤势，又想起南五那一身青衫，心中更加不喜。 “七天，应该也够了。” 陆沉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在灵舟之上站起身，双臂张开，猛然张开嘴巴，狠狠一吸。 下一刻，漫天白云溃散，方圆数千里所有的灵气疯狂涌入少年体内。 这一幕，如大海吞鲸，骇人听闻。 第二十九章 四阁比武 四阁会武在西阁落日岩举行。 落日岩是一片巨大的盆地，四周的岩石突兀而起，高耸入云，中间空地却呈现凹陷状，像是一个被巨石包裹其中的环形斗兽场。 西阁弟子在剑阁之中最注重战斗技巧与战斗意识，这些从那些岩石边缘密密麻麻的剑气痕迹便看的出来。 清晨，四阁八峰的弟子逐渐涌入这里，感受到空气中经过数百年战斗所留下的剑道气息，微微变色。 这里的剑气压迫感竟然与剑冢山中所弥漫的气息大同小异，若是一些境界浅薄的年轻弟子光是抵抗这股剑压都得耗费太多力气，更别提与人对战。 当然，四阁会武中最重要的还是已经修行多年且天赋异禀的二代弟子，这些代表着剑阁中新生代顶尖力量的碰撞才是这次比试最大的亮点。 落日岩周边岩石上依次排列着十二道看台，四阁八峰弟子依次入座。 随着一道雄浑钟鸣响彻天地。 正中间看台上凭空出现了一位魁梧老者，神情威严，眼神凌厉。 人群中顿时引起无数哗然。 西阁阁主李催海竟然亲自主持大会！ 李催海环顾四周，眼神所扫向之处尽皆噤若寒蝉。 又是数道光芒再起。 沈墨凰落在南阁看台，青丝微拂，风华绝代。 摩天出现在西阁弟子正前方，一身红袍沙沙作响，气势磅礴。 北阁居首一人同样也是一位女子，名为依水儿，不同于沈墨凰的那种高贵仙子气态，面容甜美，古灵精怪。 众人下意识将视线移动到了最后一阁。 相较于其他三阁的“门庭若市”，东阁极为冷清，只有拂尘一人。 青鸾峰上的事情整座剑阁都已经知晓，其中不少人都看出来了这件事情的蹊跷，甚至已经猜到了是有四阁中的大人物故意针对陆沉。 而不少人都以为陆沉会在这次的四阁比武上做出什么举动。 毕竟他在两年前就完成过剑灵血继，又在掌门那里销声匿迹两年，实力应该能得到一个极大的提升。 但是他却没有出现。 无数年轻弟子的眼神都有些失望。 可若有人细心观察，会发现剑阁一些辈分资深的长老神情则凝重了许多，就连李催海也不时朝拂尘那方望去。 原因很简单。 因为近些年来每一次四阁比武，拂尘从未来过一次。 他们都知道拂尘不是一个爱看热闹的人。 既然他来了这里，就自然会发生什么事情。 ... 第一战终于开启。 许久未见的景畅从北阁走了出来，站到空地中央。 在场许多年轻弟子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曾经教导他们修行的景畅真人来自北阁。 紧接着寒秋水从腾云峰看台上一跃而起，径直落到场中，笑眯眯说道：“景畅师兄，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景畅没有搭理，只是眼神打量着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 寒秋水笑道：“他不会来的，年轻弟子不知，可景畅师兄应该心知肚明，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对境界增幅太小太小，哪怕他是陆沉，来了也仅仅只是自讨苦吃而已。” 景畅想起了当日在洛阳峰山脚的场景，摇头说道：“你不了解他，若是他知道就一定会来。” 寒秋水握住手中长剑，说道：“多说无益。” 景畅坦然道：“请。” .... 寒秋水手中古剑便名秋水。 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剑气覆盖在剑身之上。 寒秋水脚尖轻点，身形猛然向前，挥手就是数剑。 一道呈现弧月形状的剑气离剑而出。 呼啸破空，炸雷而起。 紧接着寒秋水手中长剑不停，剑身高速颤抖，又是漫天剑气铺天盖地而去。 看见这一幕周围响起了不少赞叹声。 景畅面对如此强大攻势依然神色平淡，只是轻轻向左踏了一步。 砰。 灰尘四起。 剑气所及的地面，岩石如蜘蛛网向外破碎，瞬间就猛然炸开。 景畅身形已经出现在数十米之外。 寒秋水怒喝一声，双手高速结印，古剑秋水向前划过一道寒光。 秋水卷起无数飞沙走石，直冲对方而去。 景畅闭上眼睛，握住长剑的手指轻轻松开。 下一刻，离奇的一幕出现。 古剑秋水突然在半空中停住，没有再动弹半分。 众人尽是不解，回头望去，随后惊呼声连连响起。 一柄古剑安安静静停在寒秋水眉心两寸处。 原来胜负已分。 ..... “无距境...竟然已经到了无距境。” 西阁张威作为大会裁判，站在场地内测看见这一幕也是心中咋舌。 李华梅说道：“这弟子入北阁极早，境界提升却并不如何惊世骇俗，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二代弟子的最前端，墨凰，你又有了一个需要注意的对手。” 沈墨凰站在一旁，丹凤眸子微眨，看不出情绪。 第一场战斗就如此草草结束，让一些看不出名堂的弟子索然无味，幸好随后的几场都极为焦灼，剑气碰撞，剑技比拼，众人看的心血澎湃，极为入神。 数场战斗之后，又有一人踏入了场中。 看见此人，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男子一身蓝色长衫，背后衣衫刻着一幅青鸾图画，很是风流写意， 青鸾峰弟子刘意，青鸾峰峰主亲传弟子。 但更重要的是青鸾峰上毁掉柠蓉蓉古剑的便是此人。 有人扫视四周看台，却发现当初在青鸾峰大闹的三人竟然都没有来到此地。 与刘意对战的人是汉阳峰的一名年轻弟子，在众人看来没有丝毫悬念，事实也的确如此，仅仅几个呼吸后就分出了胜负。 那名弟子负伤离去，但刘意没有，他转头望向东阁看台，笑意莫名。 胜者不退场，便代表着接受其他人的挑战，或者挑战别人。 众人看见这一幕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心想终于要开始了么？ “听说东阁陆沉师弟剑道修为精深，不知道这一次来了没有。” 刘意说道：“若是来了我想向陆师弟请教一番，若是没有...呵呵，那便算了。” 场中出奇的安静。 刘意却是一脸坦然。 陆沉来了没有是极为明显的事情，因为看台就在那里，无数人一眼都能看见。 刘意此番就等同于当众打脸，毁了柠蓉蓉的古剑，此刻又当众挑衅陆沉，相当于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他的脸上。 只是让很多人疑惑的是，他为什么敢这样做？ 陆沉是剑阁掌门亲口承认的弟子，更是东阁之人，一个小小青鸾峰弟子哪里来的底气？ 有些知晓内幕的弟子目光悄悄望向西阁，看到那个巍峨身影后连忙收回，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 拂尘双手背在身后，不理不睬，似笑非笑。 北阁看台。 景畅想了想，向前踏了一步。 南阁看台。 沈墨凰皱了皱眉，背后长剑无风自动。 梦意潇现在是她的小师叔，跟她说过最喜欢陆沉。 更重要的是她记得还欠他一个人情。 .... 只是到了最后。 景畅的脚终究没有踏出去。 沈墨凰的剑也没有出鞘。 因为天空上突然飘下来一张金色卡片，原来是请帖。 更准确的说这就是当初南五送往东阁的那张请帖。 落日岩上方的云层散去，有一辆小舟从天空缓缓落下。 众人猛然抬头，脸色惊讶。 这些天御天舟在剑阁之中消失不见，却没有想到原来一直停在西阁头顶。 一道身影从舟上跳了下来，落在地面。 少年望向刘意，平静说道：“听说你找我。” 第三十章 可怕 不少弟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望向场中，结果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陆沉竟然真的来到了这里。 四阁八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移到了少年的身上。 很多未曾蒙面的长老与弟子目光中都带着好奇与打量。 一年过去，他们都不清楚陆沉现在到达了什么境界，拥有怎样的实力。 在很多人眼中梦意潇与李亦寒才是这一代中天赋最强的弟子，拥有天级剑心，且天赋异禀，境界提升极快，陆沉与之比较起来总觉得差了一些什么东西。 但是有人仔细回想了这几年陆沉的经历，就否定了这个结论。 在北阁上的入门试中陆沉轻松击败了练气九境的李亦寒。 在剑冢山之行上他第一次就得到了剑灵血继，这是剑阁数千年来的第二人。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掌门近些年所收的第二个弟子。 仅仅凭这一点就能够引起很多人的重视。 沈墨凰看见场中那个长发披肩的修长身影，说道;“好像变了不少。” 李化梅笑眯眯说道：“长大了，变得也越来越好看了，幸好那小祖宗没来，不然这时候飞得扑上去不可。” 场地中央。 刘意听见对方随意的问话，心中竟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心悸感，随后沉下心神，强行镇定问道：“你就是陆沉？” 陆沉没有回答他的话语，望了他衣物上的青鸾一眼，便移开了眼神打量四周。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刘意顿时变了脸色，冷笑道：“请陆师弟赐教！” 话音刚落，一把锋利的翠绿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剑身极长，磅礴的灵力压抑不住的从剑柄上喷涌而出。 刘意拿着这把剑，却感觉像是这把剑在牵着他。 有人看出了这把剑的来历，竟然突然骂了起来。 远处北阁看台上的景畅冷哼道：“真是无耻之极。” 李化梅也无奈摇头道：“小一辈的争执再大点也无妨，怎么连老一辈的都开始不要脸起来了？” 沈墨凰不解道：“为何？” 李化梅说道：“剑名青鸾。” 沈墨凰露出了然神色。 古剑青鸾，那自然是青鸾峰峰主的佩剑。 在这种时候他将古剑转移给亲传弟子，存的什么心思自然显而易见。 而有些人则是想到了更深处。 难不成他们从一开始就料定了陆沉会在四阁比武中出现，所以提前就做出了这种几乎必赢得准备？ 若是这样，那心思未必太可怕了一点。 南阁看台上，陈一不知何时出现在南五身旁，皱眉说道：“我说过不要做这些没有必要的小动作。” 南五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指了指最前方那道红袍身影。 陈一脸色复杂，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 .... 刘意站在场中意气风发，剑身上所反馈的灵力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强大。 并且一想到自己有机会能够在剑阁所有人的面前击败掌门所选中的天才弟子，就充满了无尽的兴奋。 哪怕其中用出了一点所谓的卑鄙手段，可那有如何？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刘意猛喝一声，甚至已经是双手握剑，猛然向前一挥，一道狂暴到极致的剑气卷起无数飞沙走石。 陆沉脚尖点地，身形高高跃起，下方岩石瞬间支离破碎，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破碎沟壑。 刚刚落地，刘意已经奔至身前，双手握住剑柄，起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斩， 陆沉脚步轻扭一个侧身潇洒躲过，长剑砸下，地面碎石乱飞，顿时多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刘意速度不减，接连数劈，又造成了无数深坑。 他就像拿着一把绝世神兵，所向披靡，长剑所过之处岩石纷纷炸裂，霸道无双，画面效果极为震撼。 年轻弟子全神贯注看着场中，只觉得刘意剑法太过于强悍，陆沉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四阁八峰的长老们则是个个神情凝重，望着陆沉的身影不停啧啧出奇。 因为刘意的出剑看似无敌，可是却没有给对方造成一丝一毫的阻碍。 刘意需要动用全身力气使出的招式，陆沉仅仅只需要一个轻描淡写的侧身或者弯腰便能躲过。 更恐怖的是，有人发现陆沉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移动过脚步。 这意味着什么？ 青鸾剑身上的光芒越发的旺盛，取而代之的便是刘意沉重的喘气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打不到他。” 刘意双眼赤红，大叫一声用尽全力刺了过去，这一次，陆沉突然没有任何动作。 刘意心中狂喜，只是下一秒脸色却彻底楞了下来。 因为他的长剑无法再撼动半分。 陆沉伸出了两根手指，然后轻松夹住了青鸾。 “第一件事。” 陆沉望着他说道：“你应该叫我师兄。” 陆沉左手手掌轻轻在空中一挥。 刘意脸色猛然扭曲，身形弯曲如虾米，瞬间倒飞出四五米，躺在地上捂住腹部不停哀嚎。 “第二件事。” 陆沉接着道：“你的剑法是我生平所见最弱最丑，所以我并不想认你当师弟。” 又是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挥。 刘意的身体如同再遭重击，向后方高速飞去，然后狠狠撞在一颗破碎岩石之上，然后又起，又撞！再起，再撞！ 空气中只剩下刘意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副画面极为诡异，又显得极为恐怖。 直到最后刘意终于没有了任何动静，满脸鲜血，才如同一条死狗般落在地上。 “第三件事。” 陆沉转过身，抬头望向一处看台，抬起两指间的长剑，问道：“这是你的剑？” 青鸾峰峰主李海洋神色阴沉，没有回答。 这种事无论多少人心知肚明，但是都不能当众承认，否则挑衅的便是剑阁门规，后果哪怕是他也不能承受。 “看来不是。” 陆沉笑了笑，双指夹剑改成了单手握剑。 他的右手握在剑身之上，然后缓缓从中流淌出鲜红。 无数人望着这一幕，有些不解。 李海洋神色大变，喊道：“不要！” “住手！”远处似乎也有雄浑声音传来。 陆沉置若罔闻，笑容灿烂。 只听得砰的一声。 青鸾古剑轰然爆裂而开，寸寸断裂。 李海洋捂住胸口，倒退而飞，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 死一般的寂静。 场中的人从刚才看到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脚底传遍全身，眼前的事情已经震撼的让他们发不出声音来。 场中的那个少年，看起来面容平和，却没想到行径如此狠辣。 陆沉转过身，古剑爆炸已经将他右手伤的鲜血淋漓，甚至可见白骨，但他的神情依然是那副平淡不经的样子，仿佛没有半点影响。 他当初跟柠蓉蓉说过他只会打架，所以今天他帮她打了回来。 他一直都是个守信的人。 少年抬头望向南五，说道：“现在该你了。” 第三十一章 无距巅峰的一剑 看着那柄已经断成无数碎片的青鸾古剑,无数弟子缓缓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论双方仇怨有多大，可青鸾古剑毕竟是李海洋的本命佩剑。 李海洋是谁？ 青鸾峰峰主，同时也是一位无距巅峰甚至更近一步的强大剑修。 更主要的是，在李海洋出声后，还有一人发出声音，那人说的是住手。 声音来自西阁。 正是西阁阁主李催海。 而陆沉面对两位鼎鼎大名的人物，照样半分面子没给，当着四阁八峰所有人的面强行毁掉了李海洋的本命古剑。 心性之坚毅，手段之狠辣，让人叹为观止。 “这小子好狠的手段。” 其余八峰峰主看待陆沉的目光里除了惊叹和好奇，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忌惮之意。 沈墨凰美眸望向陆沉，似乎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家伙。 安静的北阁之上，依水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注视着陆沉，满是好奇与惊讶神色，心想这是一个记仇的人。 据说青鸾峰上的那个女子被刘意打成重伤，然后古剑被毁，结果今天他就做了相同的事情，并且更加干净利落，不留情面。 依水儿突然双手捧着脸，笑眯眯道：“太帅了，真的太帅了！难怪外面说沈墨凰跟他有关系，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能嘛。” 西阁看台上，李催海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青鸾峰主李海洋则是面容惨白，身形摇摇欲坠，眼神怨毒，死死的盯着场中少年， 因为不能当众驱使青鸾神剑，只能眼睁睁望着对方毁掉飞剑，结果导致自己剑心随之遭受重创，元气大伤，现在不要说破境，就连能不能保持住现在的境界都是疑问。 有些四阁长老想起了刚才战斗时陆沉所使出的手段，则是一脸的震撼和不解。 青鸾终究还是上品灵剑，一个区区凡尘境的弟子为何能单手就彻底摧毁？ 还有他对刘意最后那两手，根本没有看出任何道法痕迹，却又为何能让刘意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众人思绪万千，但是看见少年望着西阁看台，才知晓原来今天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道清风拂过，南五潇洒落在了场间。 “我承认我低估了你。” 南五望着陆沉右手上的狰狞伤口，沉默了会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到现在都没有用剑，但是没有意义，就算你安然无恙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的右手现在已经拿不了剑。” 南五说的话在旁人听来很是在理。 因为他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但是在高手如云的西阁，常年比试都排在第五，自然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 只是有些熟悉南五的人才逐渐皱起了眉头。 因为南五平日里话多，但战斗时从来惜字如金。 能让他做出如此反常的话语，只能说明他的心境起了波澜，需要这些话来给自己增加信心。 陆沉听着这些话没有丝毫反应，一脸漠然，只是问道：“准备好了？” 若是准备好了，自然是要动手。 陆沉很平静，甚至平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拂尘在远处看见这一幕，脸色悄然凝重了几分，坐在颤椅上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 作为破空境的强者，面对两个小辈弟子的比试，本不该如此紧张，但是拂尘此时的神色却显得异常专注，甚至专注的有些反常。 他本不用来，但是他最后还是来了。 因为在这场四阁大会的比武前几日，陆沉找到了他，然后问了几个问题。 陆沉问他若是剑阁弟子比试中误杀了对方该如何。 当时他望着少年平静的眼睛，想看出点什么来。 然后陆沉又问若是被杀之人是西阁的重要弟子该如何。 他沉默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最后少年再问，若是杀人的是他又该如何？ 拂尘终究没有说出半个字。 所以他今天来此并不关心胜负，他只是想来阻止一件或许会发生的惨事。 若是最后阻止不了，那他在刚刚也已经下定主意要保下陆沉，并且是不惜任何代价的死保。 因为他在现在陆沉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某个人的影子。 ..... 一剑光寒落日岩。 场中南五率先出了招。 他屈指一弹，手中长剑如一道虹光直冲陆沉。 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奔若惊雷。 陆沉脚步轻扭，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地面轰然炸出一个大坑，石屑四溅。 南五面无表情，双手高速结剑印，速度之快，甚至双手间都有阵阵残影产生。 结印结束。 只听得一声剑啸响彻四周。 飞剑浑身都被覆盖住一层青色光芒，速度更快，威力更强！ 砰！砰！砰！ 陆沉身形所在之处尽皆出现无数坑洞，地面爆炸声接连而起，不绝于耳。 哪怕是四阁内的亲传弟子看见这一幕也是屏住心神，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一手御剑术比之刘意起码高了不止有十倍往上！ 小半个时辰过去，场中一直爆声不断，破空声不停，沙石乱飞，灰尘四起，极为精彩。 无数人在感叹南五剑法的同时，后知后觉也都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哪怕南五展现出了惊人的御剑技巧，可似乎陆沉依然还能应对的绰绰有余？ 少年身形在落日岩四周不停闪烁，往往一步便是数十米距离，看起来极为顺畅如意，没有丝毫停滞。 “缩地成寸？这难道不是无距境才能掌握的道法？” “不对，这分明是失传已久的瞬身术！难度要小上很多，可是他怎么如此熟练？” “看情况应该是东阁珍藏已久的稀有术法，这两年他果然有所进展。” 诸位长老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南五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望着对方那如同鬼魅般的瞬移速度，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烦躁之意。 飞剑顿停，疾驰而回。 南五猛然向前跑去，右手接住飞回古剑，直奔陆沉。 他体内的气海灵力已经不再足以持续支撑御剑，但是看起来对方还有余力。 这是很异常的事情，他的境界明明比对方高，应该反过来才对。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种事情，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要尽快做出胜负。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陆沉没有再动，只是负着双手静静的望着他。 眼神漠然，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 南五望见这一幕，心中升腾起无名怒气，猛喝一声，高高跃起。 他的右手向后方伸直，剑尖直指天空。 一道青色龙卷笼罩住他的整个右臂，紧接着他的身后便出现无数剑影。 仿佛是数千把长剑同时出现在空中，剑气森然，避无可避。 西阁亲传剑法，威力最强范围最广的八千流雨。 南五出现在陆沉身前，一剑刺出，漫天剑影随后铺天盖地同时向陆沉冲去。 南五打算就在下一刻分出胜负。 所以他这一剑再没有丝毫留手，已然倾尽了全力。 ... 陆沉在这一刻终于动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选择逃跑。 他的右手握不了剑，但是还有左手。 随着眉心一抹璀璨光华亮起，一把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古剑云笙，第一次在众人前现世。 面对如此狂暴且密集的剑招，他轻轻向前踏了一步。 然后出了一剑。 没有剑气，没有剑招，就是轻描淡写的向前一刺。 但这或许也是天底下最笔直最锋利的一剑。 下一秒。 随着一道穿透血肉的噗嗤声传来，一柄长剑就这样轻而易举穿透了南五的右肩。 漫天的剑意瞬间溃散。 ..... 在一片异常到极点的安静之中。 陆沉靠近了南五，轻声说道：“还没有完。” 他拔出了长剑，右手屈指弹在了对方额头之上。 处于迷茫震撼状态下的南五，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倒飞向天空，随风飘拂。 陆沉弯膝瞬间冲了上去，剑尖直冲南五胸膛。 看见这一幕，有人回过了神，震惊喊道：“南五已经没了剑，他这是想干什么？” 场中有人远远比他反应的更快。 陈一瞬间从看台之上冲了上去，如同狂风。 摩天双眼微微眯起，眼神闪烁不定，然后他看见前方那道魁梧身影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随后再也没有犹豫，身形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两人几乎同时朝着场中奔去。 陈一袖中飞剑直奔陆沉左手而去，他是想救人。 摩天双手在衣袖中隐蔽掐出剑诀，一柄火云色的飞剑如一道闪电，径直从背后飞向陆沉脑袋。 摩天眼中精光大闪。 无论陆沉收不收手，他都可以当场杀了他。 哪怕事后掌门问责，也是陆沉率先破坏门规在前！ 只是这一刻，南五的声音突然从天空传来，他疯狂大喊着：“快闪开！” 下一秒，陆沉的身影从天空中消失不见，然后直接出现在了摩天的身前。 两人相对，少年灿烂一笑。 ... “如果被杀的人是西阁的重要弟子该如何？” “如果杀人的人是我又该如何？” 拂尘回想起这两句话，猛然从椅上站起来，脸色骇然！ .... 西阁看台上有一道恐怖的身影瞬间冲向天空。 .... 落日岩天空上方，陆沉左手上的古剑此时爆发出了恐怖的剑气。 白光璀璨。 凡尘境，泥丸境，出尘境....那股剑气一路攀升，最后直达无距巅峰！ 陆沉这些天呆在灵舟之上自然不是在睡觉。 他将千里之内积存到的所有灵气全部吸收到了身体中，更准确的说是左手之上。 所以他轻轻挥动左手，刘意便没有丝毫悬念的倒飞而出，因为灵气太强太多。 无关于手段，这是一种任何人都能使用的方法。 但是一百个人会有九十九个人毫无悬念的爆体身亡而死。 陆沉却不在意。 他使用了这种手段，因为这样能让他使出无距巅峰的一剑。 是的，他要杀的人从来不是南五。 而是摩天。 .... 陈一冲了过来，强悍的剑道气息破体而出。 摩天也从未像现在一样惊慌，疯狂想要召回自己的本命古剑。 .... “你说要找回你西阁所谓的颜面？” 陆沉说道：“我给你便是。” 少年挥出了一剑。 整座落日岩轰然震动。 第三十二章 结束 剧烈震荡。 整座落日岩中心灰尘漫天，完全看不清具体情况。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受到了三道无距境界的气息。” “没看错吧，我好像摩天和陈一刚才都冲了过去，然后陆沉竟然还敢主动出剑？” “那到底怎么样了？究竟谁赢了？” 所有弟子轰然炸开了锅，瞪大眼睛想要看穿场地中央的情况。 就连几位四阁长老的神色都带着紧张与不安。 因为他们看见李催海最后也冲了进去。 北阁李空玄突然出现在了天空之上，随着大袖一挥，狂风拂去，场地间的灰尘四散而开，径直向着远处卷去。 场地间终于露出了真容。 南五第一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无力的躺在场地最边缘的岩石上，刚才那股剑气的剧烈碰撞让他第一时间被吹了出去，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陈一单膝跪在另一处岩石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神情萎靡，摇摇欲坠。 相比于他们两人，摩天似乎要惨烈的多，已经彻底躺在了地上，浑身鲜血，昏迷不醒，只有一把火红色长剑死死护在他的胸口。 “陆沉呢？陆沉呢？” 有人慌忙问道。 很多人目光死死盯着中间一处。 随着场中最后一点灰尘散去，终于有两人的身影再次浮现了出来。 李催海双手负后，傲然站立，看不出情绪。 陆沉与之相比则显得有些狼狈，站在他的对面，双臂间满是鲜血，脸色惨白。 可关键的是西阁三名弟子已经全部躺着。 而陆沉的背还是那样的笔直，神情依然还是那么的平静。 看见这一幕，众人的眼神彻底变了，有畏惧，有惊叹，有愤怒，有震撼，更有敬佩。 很多人都看出了陆沉用出的手段并不光彩。 但是摩天和陈一是谁？可谓是西阁二代弟子中最为强大的两人。 而陆沉仅仅只是一个凡尘境的年轻弟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在众人看来已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有人发现了陆沉最后用的招式。 将超越自身境界的强大灵气聚顶，在某一时刻彻底施放出来。 这种方法并不难，每一个凡尘境弟子都能用出来。 但是这种方法没有人敢用，因为很可能会死。 陆沉没有死，并且成功了，这就是最恐怖也最值得人敬佩的一点。 .... “混账！竟然借比试之名设下陷阱想残害同门！” 在这等异常安静的氛围下，张威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指着陆沉喝道：“公然违反门规，来人给我拿下！” “哪条门规？” 陆沉问道。 张威重重冷哼道：“用阴毒手段偷袭同门师兄，若不是摩天救南五心切，以你的境界怎会伤到他！” 陆沉说道：“我在比试之中他们两人突然冲入场地，这才算是违反门规。” 张威不屑道：“那是因为他看见你想杀南五！” 陆沉问道：“南五现在如何？” “你...胡闹！简直是强词夺理！” 张威气急，浑身颤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催海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他及时冲到了场中，救下了摩天一命，但后者照样受到了重创。 连续两次被对方无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皱了皱眉，然后抬起头望向陆沉。 陆沉感受到了这种目光，转过头坦然对视。 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周围的弟子都感觉到了问题，纷纷停止了议论。 微风拂过，拂尘站在了陆沉身前。 李催海说道：“怎么说？” 拂尘眨了眨眼睛，笑眯眯说道：“比试之间不得有人插手，我不会再追究他们的责任。” 众人讶异，这句话明摆着就是彻底偏袒陆沉，并且没有给西阁留半分回旋余地。 有些西阁弟子面有不忿之色，但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插嘴。 因为拂尘在近些年就代表着东阁，甚至掌门。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李催海沉默了会说道：“也对，他的确很强。” 拂尘没有闲聊的意思，说道：“他们受伤很重，疗伤要紧。” “丢人现眼，活该。” 李催海淡淡撂下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随后摩天的身体突然无风自动，向着远处飞去。 陈一，南五紧接着被西阁弟子抬出场外。 陆沉望着天空中那道昏迷不醒的人影，有些遗憾。 “先回去在说。” 拂尘说了一句，随后握住陆沉肩膀，两人化为长虹在远处消失不见。 一下子全部离去，原本喧嚣万分的落日岩场地之上突然冷清了下来。 众弟子们都有些不知所措，陈一，摩天两位西阁最出色的弟子竟然都受了重伤，那还看什么？ 有些人的视线下意识扫向了沈墨凰与依水儿那边。只是似乎两人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一脸平静。 很多人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接下来的比武之上，所以进行了几场破绽百出不堪入目的比试后，张威脸色难看到极点，破例宣布提前结束比试。 于是到了最后，沈墨凰与依水儿两人也都没有上场。 这或许是有史以来耗时最短的四阁比试，但这或许也是剑阁有史以来最震撼人心的比试。 因为出现了一个名叫陆沉的家伙。 他以凡尘境的境界解决掉了西阁三名最强的二代弟子。 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座剑阁，甚至整个大陆。 .... 随着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开，落日岩天空之上凭空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站在半空，眯着眼睛望着地面那道仿佛被人从中展开的巨大缝隙，啧啧称奇。 又有一位面带白纱的女子身影从身后出现，嗓音清冷，说道:“古罗，你怎么还是喜欢这么鬼鬼祟祟的。” 正是北阁阁主的古罗头也没回，笑着说道：“你还不是一样？多大个年纪了还和小女娃一样戴个面纱，见不了人啊？” “你想打架？” 女子身上猛然散发出一道凌厉至极的杀气，整个西阁上方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剑意漫天，遮天蔽日。 “别别别，我认输还不行嘛。” 古罗苦笑着摇头道：“知道你最近境界又增长不少，快把你的剑气收起来，多大个人了动不动还打打杀杀的。” 能让古罗如此认怂之人，整个剑阁除了掌门自然也就只有他的那位小师妹。 南阁阁主苏阮。 轻薄白纱掩面的苏阮冷哼一声，同样看向地面，没有说话。 “真像啊。” 半响后她喃喃说了一句。 “是啊。” 古罗赞叹说道：“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宁折不屈，我仿佛看见了掌门师弟当年。” 苏阮沉默了会，说道：“看来掌门师兄这次是认真的。”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古罗说道：“掌门师弟与李夸父百年前就开始订下那场大道之争。如今期限将近，李夸父成功从武帝城破关，而师弟无论如何，总得先找个弟子传承衣钵。” 苏阮喃喃自语道：“能赢吗？” 古罗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天晓得。” 苏阮随意挥了挥手，一道青色剑气环绕两人周身，缓缓隔绝了天地灵气。 她认真说道：“本以为陆沉还需再修行几年提高境界，但是看今天的表现，或许那封寄给大唐的名单上师兄可以考虑再加一个人。” 古罗望着她，满脸笑意。 苏阮先是不解，然后惊讶说道：“你难不成已经写上了？” “当然。” 古罗笑着说道：“若真的是跟掌门师弟相同性子的小家伙，几年的境界差距又算些什么？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苏阮同样也是点头笑道：“有理。” “那么接下来，就由他们四人中选取了？” “各凭本事？” “行。“ 第三十三章 苏安 一道光芒坠落于东阁山下。 拂尘松开了放在陆沉肩旁的手。 后者突然咳出几口猩红鲜血，然后随意靠在一旁的山岩上，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只有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拂尘笑眯眯说道：“虽然知道你会出手，却没有想到一出手就如此霸道不留情面，未免也太狠了点，” 陆沉面色苍白，瞥了他一眼，说道：“可我看你的神情，好像是在说四个字。” 拂尘好奇道：“哪四个字？” 陆沉平淡说道：“干的漂亮。” 拂尘先是愕然，随后止不住的爽朗大笑，笑声传遍了整个东阁山下。 “当然漂亮，我从不怀疑你能打败南五，但我没想到你能一口气让陈一和摩天同时吃上那么大的一个亏。” 拂尘收敛笑容认真说道：“东阁数十年从未参加过四阁会武，结果随便出来一位弟子便震惊整个剑阁，实不相瞒，我担任东阁大长老以来从未如此快意过，这些都要感谢你。” 东阁向来弟子稀少，准确的说只有一个。这些年一直看着其余三阁弟子大放异彩，拂尘作为东阁长老自然会心中有些许憋屈。 陆沉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是淡淡应了声，然后闭目缓缓调息自己的呼吸。 这一次比在剑冢山上时所受的伤更加严重，相当于在过度透支自己的身体，看似风光，实际是属于玉石俱焚的法子。 只是终究还差一点，最后的结果没有让他满意。 陆沉睁开眼，似乎有些不高兴，皱眉道：“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渴望过境界提升。” 拂尘摇了摇头，说道：“以你今日对阵南五所表现出的剑道天赋，再多过几年就算是摩天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不必如此着急。” 摩天是西阁大弟子，年纪轻轻的无距境剑修，已经算得上是一方强者，若是放在世间，就连那大唐王朝王公贵族之家都得当座上宾好生伺候。 只是拂尘却说的很肯定，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因为他今天终于真正看清楚了陆沉的剑道修为。 南五用出西阁绝学八方流雨，这是西阁最顶尖的剑诀，威力极大。 而陆沉仅仅只出了一剑。 或许是当年的场面太过于震撼，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陆沉当面堂堂正正破了西阁的八方流雨。 八方流雨杀伤力太强，威力极大，这是很多年都没有人完成过的壮举。 这一剑可谓是真正的一剑破万法。 而陆沉小小年纪就能掌握到如此意境的剑法，只能用妖孽来形容。 拂尘欣慰道：“不要急，慢慢来便是。” 陆沉有些吃亏，径直盘腿坐在地上，说道：“你错了，我不是说的摩天。” 拂尘不解，难不成是陈一？ 陆沉一脸平常说道：“我说的是李催海啊，在场中他挡住了我的剑，还用剑气压制我，如果当时我境界再高一点，能破开那股剑压，我一定劈了他。” ... 拂尘目瞪口呆，半响没回过神来。 西阁阁主，破空境或者已经到达圣境的大剑修，掌握剑阁律法的大人物，你当场想杀他的弟子，然后被阻拦后你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再劈了他？ 拂尘面色复杂，感叹道：“你跟当年掌门师兄的性情真的一模一样。” “剑心通明直通大道，我们这种世人所谓的强大剑仙向来都是如此。” 陆沉望着拂尘，一脸欣慰说道：“什么时候你能破开这层心境束缚，离圣境也就不远了。” 拂尘也望着他，说的好像你就是强大剑仙一样。 陆沉坦然对视，摊了摊手，我就是强大剑仙啊。 ....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苏安从山上走了下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小师弟需要这个东西。” 一颗青色丹药被苏安丢了过来。 陆沉接过，然后吞下，一股温和的灵力荡漾在胸腹间，浑身都仿佛活了过来。 苏安没有问事情经过，只是说道：“小师弟是休息会还是现在上山？” 陆沉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山脚的那间木屋，说道：“大师兄不用管我，我在此调息一会。” 苏安愣住了，转过头望向拂尘。 拂尘只是无奈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陆沉盘膝坐在其中，突然想到一事说道：“山上能不能再添一人？” 苏安站在木屋门口，说道：“是那位名叫柠蓉蓉的小姑娘？” 陆沉点头说道：“我把青鸾峰峰主李海洋得罪的比较惨。” 岂止是惨，将他本命飞剑硬生生折断，还毁了他的境界，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若不是如此，陆沉也不会提出这个麻烦的要求。 苏安想了想说道：“东阁不留外人，只是寄住，师傅回来了再做定夺。” “可以。” 陆沉说道：“那青鸾峰那边？” 苏安微微一笑，说道：“喊她来便是。” 这句话很对陆沉的胃口，他看见苏安一直蹲在门口，说道：“大师兄不如进来聊？” 苏安脸色微微一滞，说道：“不用了。” 陆沉又说道：“里面其实挺不错。” 苏安连连摇头，认真道：“真不用，真不用。” 又随意说了几句，苏安转头开始向山上走去，走到半山腰，他回头望着那间房子，不住摇头。 为什么小师弟喜欢住狗屋？ 这真是个古怪的癖好。 ...... 苏安一路登山，路过那条小河，金鲤从河水中猛然跃起，在他的脑袋上方跃过，欢快的打着招呼。 他来到了雾林，漫天迷雾顺着他的脚步接连向后方散去，直至消失不见，树叶从空中有规律般的撒过，指引着他前进的道路。 最后他来到了瀑布下方，灵龟在一旁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突然睁开眼亲切的叫了一声。 苏安一路来到山巅，站在崖坪眺望着远方山河，然后便开始读书。 男子两鬓长发随风飘拂，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他这些年来的历程基本就如同刚才的这次登山一般，见海有船，登山有路，福源之深厚远超整座剑阁的想象。 但自从入剑阁起，无论外界发生如何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他都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风轻云淡，处变不惊。 陆沉曾经赞叹这座山的气运之旺，但是他并不知道，灵龟和金鲤其实都是苏安从小就养在身旁的灵物。 东阁真正的气运所在，不是“镇海”。 而是苏安。 第三十四章 休养 东阁相较其余三阁地理位置最为偏僻，无论外面产生了什么样的轩然大波，这里都是一如既往的安宁平静。 太阳升起落下，白云聚合消散，阳光灿烂，生机勃勃。 陆沉最近却觉得有些无趣。 他实在是看腻了这些画面。 因为过度透支身体的后遗症体现了出来。双臂被重重绷带绑起，身体也动弹不得。 如同一个活死人般，每天就只能躺在崖坪的椅子上默默发呆。 就算是再美的风景，没日没夜的重复看无数遍也会觉得腻。 苏安有时候会提议由他念书来给小师弟打发时间，陆沉想了想后还是摇头拒绝。 他每天都要睡很久，总不能清醒的时候又被大师兄给催眠过去。 有一日。 陆沉觉得身体似乎好上了那么一分，周围的风景也稍微顺眼起来。 “陆沉！” 有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从瀑布下传来。 声音很熟悉，也有些陌生。 陆沉睁开眼，望向瀑布下那个一年多未见的小姑娘，不对，应该说已经成为了少女。 仅仅一年，略显婴儿肥的脸颊消瘦了下来，脸蛋玲珑剔透，身姿也如柳条抽芽，出落的亭亭玉立起来。 唯一没变得便是身后的马尾辫，以前到后脑勺，现在已经垂落到了腰间。 梦意潇眼睛眯成了月牙，看见陆沉，然后就原地蹦跳了一下，从瀑布下方台阶大步跑了上来。 “看来长大了啊。” 陆沉面带一丝笑意，只是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因为梦意潇到了崖坪还没有丝毫减速意思，径直朝着他扑了过来。 按照以前的习惯，陆沉知道下一秒她就会扑在他的身上。 但是显然梦意潇忘记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也忘记了陆沉身上的伤势不足以承受她的重量。 陆沉有些变色，说道：“站住。” 梦意潇置若罔闻，已经跳了起来。 “完了。” 陆沉神认命般的闭上眼睛。 下一秒。 没有冲击，也没有意料之内的痛楚。 陆沉有些意外的睁开眼。 梦意潇的身形古怪，在半空中停滞，仿佛被人定在了原地。 沈墨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原来是一只手扯住了小姑娘的马尾辫。 陆沉沉默很久，然后神情复杂说道：“多谢救命之恩。” .... “陆沉！我刚才在山腹遇见了一只好大的蛟龙！可是胆子太小了，我一扑过去他就直接跑了！” “我在森林里走了好久好久才能走出去。” “还有刚才，瀑布下还有一只好大好大的大乌龟，竟然看了我一眼，” 一年多未见，梦意潇一直蹲在陆沉身旁，然后如同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 陆沉闭着眼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宛如当初。 场面有着一股莫名的和谐。 陆沉半响后睁开眼，敲了敲她的脑袋示意闭嘴，然后望着一直在远处坐着的白衣女子。 沈墨凰说道：“小师叔知道你受伤后一直吵着来看你，我便带她来了。” 陆沉想了想才知道原来她口中的小师叔就是梦意潇。 “这些天外面全部都是你的事迹，你现在是剑阁最有名的人。” 沈墨凰看着陆沉的双手，说道：“但我没想到你伤的这么重。” 陆沉没有说话。 他当然伤的很重。 若不是他的气海很大，身体很特别，在落日岩时就已经昏死了过去。 沈墨凰沉默了会说道：“我当时正在闭关，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不然我会去青鸾峰。” 沈墨凰没有说去青鸾峰干什么，但是陆沉已经知道。 原来她是来道歉的。 陆沉有些不理解，说道：“这些跟你并没有关系。” 沈墨凰望向梦意潇，摇头道：“有的。” 陆沉说道;“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谁说我是小丫头！” 梦意潇双手叉腰，气呼呼说道：“我都已经长大了！” 很显然，她的这番自述被两人直接无视了过去。 沈墨凰望着陆沉，说道：“李海洋是西阁李催海的亲弟弟，你这样以后会有麻烦。” 陆沉点头，说道：“我知道。” 沈墨凰惊讶道：“你知道？” “我以前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想些事情。” 陆沉闭眼说道;“并且像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不难揣测，否则青鸾峰为何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更别提能驱使李海洋做事。” 沈墨凰望了他半天，不解道：“可你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 陆沉说道：“在我的眼里，只有打不打的赢，从来没有能不能打这样的问题，我觉得任何事都只是一剑的事，哪怕他身后是李催海甚至任何人。” 陆沉顿了顿，接着说道：“同理，他得罪了我，不管何事我都只有一剑，出不出剑是我的事，可我出剑后死不死却是他的事。” 这些话有些绕口，但是沈墨凰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认真问道：“这就是你的剑道？” 陆沉说道：“这是所有剑仙的大道。” 沈墨凰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些不服，“你认为的？” 陆沉抬头望天，没有说话。 ... 这些天东阁久违的热闹起来。 有很多人都来了。 韩少宾一路来到了崖坪，说是代表北阁特地前来看望。 一年多未见，韩少宾的身子越发魁梧起来，性情平和沉稳，与当年天差地别，只是呼吸还是有些紊乱。 因为这一次青鸾峰上唯独他伤的最重。 除了境界原因，更主要的是李亦寒出身于西阁，不便动手，而梦意潇又是南阁师叔，只有韩少宾相比起来最为没有背景。 又是一阵闲聊。 最后临走前陆沉丢给韩少宾一本剑谱，后者一看封面大变脸色，使劲摇头。 “无聊时候练练。” 陆沉靠在椅子上随意说道：“觉得不妥不使出来就行。” 韩少宾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只是深深向陆沉鞠了一个躬。 “北阁近些年从未有过天赋特别顶尖的弟子，但是每次到最后都能出现和那些所谓天才抗衡的人物” 大师兄苏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崖坪，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说道：“类似于景畅，类似于他，皆可以用大器晚成来形容，古罗阁主挑选弟子的眼光可谓是冠绝整座剑阁。” 陆沉来了兴趣，说道：“大师兄觉得他和李亦寒日后谁更强？” 苏安摇头道：“看不清，不过未来我更看好韩少宾一点。” 陆沉说道：“我的观点不同，不如来打个赌？” 看来最近小师弟的确是太过于闲得慌。 苏安笑眯眯说道：“不赌。” 陆沉翻了个白眼，无趣摇头。 就在这时，剑阁山脚韩少宾握着那本剑谱，脸色有喜有忧。 突然，他与一人擦肩而过。 他看见了那人的面容。 然后脸上浮现出了震惊神色。 第三十五章 第三人 那人长发随意披在肩上，一身白衫，走在山路间。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很有美感，事实上他的确是剑阁弟子中最玉树临风的一个。 他头上原本应该还有一个高冠，只是因为某一晚发生的事情，后来就再也没有带过。 韩少宾望着那人径直上山的背影，有些不解。 在这种时候他不在西阁好好养伤，反而跑来东阁做什么？ .... 陈一脸上看不出太大的伤势，气息也异常沉稳。 这是他首次来到东阁，但是表现的却和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一样，一路登山面对的阻碍根本不能挡住他的脚步。 不久，他就来到了崖坪。 陆沉正在竹椅上闭目养神，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椅把，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苏安不知何时已经沏好了茶，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陈一是第一次看见苏安，但是知道他便是传闻中的那位大师兄，于是微微弯腰行礼。 “你们聊，我下去浇花。” 苏安放下茶水便朝瀑布下方走去。 “摩师兄身受重伤，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陈一望着陆沉说道。 摩天身受重伤，自然是因为陆沉的缘故。 陆沉手指敲打椅把的节奏停顿了下，然后说道：“那真是恭喜他。” 陆沉的语气很平静，但话却很嘲讽。 恭喜，自然是恭喜他运气好。 陈一听见这话却出奇的没有动怒，说道：“我并不知道他们其中所使出的手段，我也很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陆沉闭着眼没有说话。 陈一认真说道：“这一次所受的伤也仅仅只是我自己大意，我不会怨你。” 陆沉终于睁开眼望了他一眼，问道：“所以？” 陈一说道：“你很强，我想跟你堂堂正正比一次剑。” 陆沉笑道：“现在？” 陈一平静说道：“等你伤好，我将境界压在凡尘境。” 陆沉摇头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陈一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只是听见对方轻描淡写就说出来这种话，脸色还是有着些许异样。 “我承认你很强。” 陈一皱着眉头说道：“但是我不认为我会输。” 陆沉说道：“没有半点意义，我的剑只用来杀人，你应该知道。” 陈一又是沉默。 西阁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想让陆沉参加四阁比武，最后陆沉去了，然后摩天就差点死掉。 这种事情他也无法反驳。 “修行者数百年寿命，没有谁一开始就站在顶端，也没有谁永远都会落在别人后面。” 陆沉望了眼他的头顶，说道：“要想跟我打，就更应该努力在剑道上继续前行，我见过太多你们这种所谓的剑道天才，容易在一件事上钻牛角尖，很不好。” 陈一怔怔出神，没有说话。 陆沉重新闭眼，接着说道：“不送。” “打扰了。” 陈一站起身，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默默向下方走去。 半响后。 陆沉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 “陈一的剑道天赋其实隐隐还要胜上摩天几分，同境界之争小师弟真就这么有把握？” 苏安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了出来。 陆沉坦然说道：“有，但是没意义，赢了没用，输了更丢面子，所以自然是不打的好。” 苏安摇头失笑，说道：“可你以后总归要打。” 陆沉有些不解。 苏安打了个哑谜，说道”再过不久你就知道了。” .... 御天舟独自飞到了青鸾峰，然后在众青鸾峰弟子面前接回一位女子。 柠蓉蓉生平从未如此受过众人瞩目，坐在灵舟之上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脸庞如熟透的番茄。 但是她终究还是撑了下去，因为前些日子韩少宾特意悄悄来过青鸾峰跟她说过这件事情，脸上是很难看见的喜色，并且千叮万嘱要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柠蓉蓉其实从来就不喜欢这里，无论是同门的冷眼轻蔑艳羡，还是师门的冷漠无情。 一想到能离开这里进入四阁，心中即是喜悦又有一份紧张。 李海洋在峰巅看见这毫不遮掩的一幕，眼神晦暗，却没有说些什么。 御天舟飞回东阁，然后沿着山脚又缓缓向上方飞行。 陆沉眼力极佳，在山巅看见了这一幕，讶异道：“灵舟能直接上山？” 苏安在一旁点了点头，“当然。” 陆沉说道：“前些天我受伤时也是坚持一个人上山。” 苏安无奈道：“当时你叫我先走，也没提起啊。” 陆沉只能沉默。 灵舟在山巅落下。 柠蓉蓉走了出来，然后怯生生的望着两人，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陆沉问道：“如何？” 苏安点头说道：“是个好姑娘。” 陆沉说道：“花海旁可以建个屋子，然后以后浇花的事情也可以交给她来做。” 苏安想了想没有拒绝，说道：“那我要先教教她。” 陆沉继续说道：“我觉得那本剑谱也可以让她先试试。” 苏安哑然失笑。 建房子，替他浇花，然后又学习剑法，陆沉这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小姑娘安置在东阁。 只是这种意图也太明显了一点，实在是不怎么...含蓄。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就是小师弟的风格。 苏安说道：“这种事情我并不在意，小师弟想教便教。” 陆沉看见依然处于一脸懵懂神情的柠蓉蓉，说道：“以后你便住在这里，大师兄很好相处，以后你便跟着他，不用这么害怕。” 柠蓉蓉小声道：“大师兄看起来很好相处，就是陆沉师兄的眼神有一点凶。” 陆沉愕然。 紧接着苏安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突然愣住，怎么这么快就改口叫上大师兄了？ 他转过头一望，发现陆沉带着柠蓉蓉两人已经有说有笑下了瀑布。 苏安喃喃自语道：“怎么总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苏安突然摇头，洒脱笑道：“算了，古人云吃亏是福，吃亏是福啊。” 第三十六章 小剑痴 西阁火云殿。 有四名佩剑弟子分别站在殿门外，不苟言笑，神情冷漠。 殿内幽深，道路两旁有着无数明火闪烁。 摩天正安静躺在侧殿的一张床榻上。 李催海走进来默默看了几眼，没有任何情绪流露，然后又重新回到殿中。 相比于其他三阁，掌控律法的西阁自然有着一番威严气象。 张威一直跟在李催海身后，后者的身形之高大几乎彻底将他掩盖在了阴影间。 他望着勉强才从鬼门关捡过一条命的摩天，神情愤懑，说道：“好狠毒的手段，这件事一定要让陆沉那小子付出代价，不然置我们西阁脸面于何地？” 李催海微微仰头，没有说话。 张威心中怒意难消，继续道：“就算是掌门弟子也不该如此肆意妄为，我西阁精心培育这么多年，若是摩天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剑阁未来不是又失去了一位破空境强者？这等罪责谁来承担？” 一个永远保持鼎盛的宗门或者家族，表面繁华没有用，后继有人，底蕴深厚这两点才是延续之根本。 陆沉此举几乎就是想断了西阁未来之传承，难怪张威如此愤怒。 “两个无距，还加一个出尘啊。” 李催海沉默很久，突然感慨了一句，然后用自嘲般的语气笑道：“你口中的两名未来破空境强者仅仅一招便败给了那个小子，而那小子现在仅仅是凡尘境，你说以他的天赋以后会是什么境界？” 张威解释道：“那小子心机太重，故意使诈，若是公平...” “练剑练了这么久，怎么你也变得如此迂腐。” 李催海摆手打断了他，沉声说道：“大道路上谁会跟你讲公平？你在剑阁养尊处优惯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忘记了？” 张威脸色微白，微微弯腰，没有再说话。 “这件事你是闹不出什么名堂的，就算惊动到掌门师兄那里也是如此。” 李催海不知想起了什么，摇头说道：“外人都传这些年自从师兄接任掌门后脾气变好，实际只是常年闭关极少与人接触而已，陆沉这性子极对他的胃口，闹大了对我西阁不利，暂且放下。” “明白。” 似乎是殿内的气温过于寒冷，张威的声音也变小了点。 李催海坐在主位上，突然皱了皱眉问道：“古寒峰张瓶怎么回事，查出来没有。” 张威不确定回道：“目前还未知道死因，不过...他极有可能是影殿中潜伏而来的奸细。” “又是影殿么。” 李催海听见这话，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厌恶以及无奈。 剑阁坐北望南千百年，作为大陆圣地之一，最主要的职责便是镇守天海大陆北方。 影殿这个神秘组织只针对大陆各大年轻弟子，手段隐蔽狠辣，与剑阁已经算得上是交手过多年的“老朋友”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李催海始终没有掌握到他们的来历以及身份，只是些许线索表明他们或者来自无尽妖域。 “一群只会在暗地里逃跑的老鼠！” 李催海冷哼一声，厉声说道：“掌门师兄当年若是听我的，聚集四阁然后号召大陆七圣地之力一举平了妖域，哪会像现在这样麻烦？” 一丝极小的气息从李催海身上轻微荡漾了出来，整座大殿的空气都开始暴躁起来。 气温骤降，大殿很冷，张威的背却已经布满了冷汗。 李催海作为人族强大剑修，对无尽妖域那帮邪魅自然没有好感。 但其中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才是关键。 它关系着剑阁的颜面，更是四阁阁主心中的痛楚。 无论谁都不敢堂而皇之公布出来。 哪怕是掌门。 .... 东阁真的热闹了起来。 雾林里少了几块木头，瀑布下方却多了一个精致小屋。 花海中除了那条黄狗，也多了一条雪白狐狸。 柠蓉蓉除了开始几天的茫然无措后，就适应了东阁的生活方式。 天底下总有那么几个人，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充满好感，不会厌烦。 柠蓉蓉觉得苏安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是说话，浇花，闲聊都让她有着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至于陆沉则永远都躺在崖坪的椅子上望着天空，春去秋来皆是如此。 柠蓉蓉觉得陆沉并不是在发呆，因为他的眼神有时候会显得很认真和专注。 柠蓉蓉抬头望去，发现天上除了白云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心里只能默默感慨陆沉师兄真是个怪人。 似乎是知道了掌门一直在闭关的消息，梦意潇来的越加勤快了，从开始的半个月一次到如今的两天一次。 陆沉睁眼便能看见梦意潇眨巴眨巴的眼睛，然后晚上快睡着时还能听见她在崖坪下的欢呼声。 至于沈墨凰因为梦意潇的缘故，一来二去也与陆沉逐渐熟悉了起来。 让陆沉感到意外的是这个性子清冷容颜绝美的女子原来是一位剑痴。 有一日下午，两人又在一起聊起了剑。 “有人说剑修讲究杀伤力,所以现在飞剑之术独占鳌头，相较于古老的走剑却逐渐没落下去，是无可避免之事，你认为？” “之所以推崇飞剑之术，仅仅是因为世人爱取巧喜名利，不愿去钻研更加艰难的走剑而已。” “你认为走剑比飞剑要强？” “各有优劣，主要是分人。” “要是你？” “这是个很没必要的问题，我用什么，自然什么就强。” 沈墨凰无言以对。 每次只要谈起关于剑的问题，陆沉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的淡然以及绝对，任何问题都没有丝毫犹豫。 沈墨凰抬起头，有些遗憾说道：“据说曾经有一位远古剑仙创出剑仙九式，每一剑皆有鬼神莫测之威，可引发天地异象，只可惜至今大半都消失不见。”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你想学？” 沈墨凰望着远处，突然笑了笑说道：“当然，哪一个人不想学。” 陆沉望着她的侧脸，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丹凤眸，很细很长，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她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陆沉静静的看着。 沈墨凰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看你。” 陆沉认真说道；“你很好看。” 沈墨凰神色平静，说道：“很多人跟你表达的意思差不多，但是从没有像你这样直接，” 陆沉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怕你，或者说怕你对他们造成不好的印象，也可以理解为有色心没色胆。” 沈墨凰眨了眨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自己有色胆没色心？” 刚刚从花海上来的柠蓉蓉听见这两句对话顿时愣住，惊讶想道这两个人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 秋天过去，寒意渐深。 苏安就喜欢待在木屋里看书，他不像沈墨凰这些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可以用充沛的灵力御寒。 沈墨凰按照陆沉的说法拿了一本南阁亲传的剑谱过来。 陆沉接手后也没有丝毫忌讳就开始翻阅起来。 沈墨凰看见这一幕没有说什么，她不认为陆沉会偷学。 这些天的接触过后，沈墨凰知道这家伙其实是一个骄傲到极点的男人。 “其实这就是一式。” 陆沉快速翻阅了一遍，然后丢了回去。 沈墨凰下意识接过剑谱，愣了愣，说道：“什么？” 陆沉语出惊人，说道：“四阁四本剑谱，就是你所谓剑仙九式中的四式。” “一剑龙蛇。” “八千流雨。” “北冥归一。” “凤舞九天。” 陆沉认真说道：“这本来就不是剑谱的名字，这是招式的名字，只不过有人硬生生分解成这么多招而已。” 秋风吹过，崖坪静寂无声。 沈墨凰已经被这个消息震撼的无以复加，甚至没有去辨别话的真伪，下意识接话问道：“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沉想了想不确定说道：“或许是那人觉得太复杂，怕后世的人太笨看不懂？” .... 沈墨凰不愧是沈墨凰，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调整了情绪，然后眼神复杂的望向陆沉。 陆沉视若无睹，接着说道：“以你的天资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将剑谱中没有必要的一部分去掉，自然能看通真意。”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情？” 沈墨凰面色不解。 这种事情已经算得上是剑阁最重要的机密，她甚至能确定就连她师傅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剑仙九式一下子出现四式，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天知道会在大陆上引起怎样的风波。 陆沉没有回答，脸上还有些古怪神色。 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他很多年以前因为无聊才创出的九剑。 若不是沈墨凰提出来他甚至已经忘记，就像刚才他也是在看了南阁剑谱后才终于确定这件事情。 剑招对他来说并不是重要的东西，所以他很难放在心里。 并且若是没了剑谱，其余五式他也想不起来。 沈墨凰看见陆沉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陆沉收回了心思，没有解释，说道：“练的无聊了可以抬头看看，有好处。” 沈墨凰没有在意这句话，只是望着手中剑谱，眼神中散发出异样光彩。 陆沉摇头笑了笑。 真是个小剑痴。 ps:感谢各位的打赏和鼓励支持，万分感谢。” ps1：很早就想说了，每次一章发出来就忘记了..惭愧。” ps2：书慢热，但我会努力写的好看点。 第三十七章 新沙镇 一日夜里。 有雪从空中落下，漫天飞舞。 不到一会花海之上就是雪茫茫的一片。 冬天到了。 陆沉睁开眼看了很久，然后起身走下了崖坪，雪花从他身上刷刷落下，掉在地面。 这是陆沉近一年以来第一次走了下去。 苏安此时正在瀑布前教导柠蓉蓉练剑。 柠蓉蓉是属于真正每天勤奋练剑的好弟子，也算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正常人。 苏安看见这一幕很是欣慰，估摸是觉得东阁弟子总不能成天像他和小师弟一样懒散，所以从屋子里出来散步时经常就会指点一番。 柠蓉蓉对这位只有练气一境的大师兄打心眼的敬重，认真听在心里，不敢丝毫懈怠。 两人突然听见脚步声，柠蓉蓉下意识抬头望去，惊呼了一声。 因为陆沉出现在了他们身前，这已经算得上是稀奇的事情。 大半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陆沉坐在崖畔的身影。 陆沉说道：“坐久了，想出去外面走走。” 苏安似乎早料到如此，笑着道：“伤好了？” 陆沉平静道：“只有一点小问题，无碍。” “那早去早回，开春四月时记得回来。” 苏安想了想说道：“另外要注意安全。” 陆沉望着他的眼神，轻轻点头。 苏安从不在意外面的世界。 注意安全，注意的自然是剑阁里面。 在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聊过关于剑冢山上的事情。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如今的剑阁并不那么安全，既然能出一个张瓶，就或许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陆沉受伤之后一直呆在东阁从不出去，自然是因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柠蓉蓉望着陆沉，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敢。 陆沉与她擦肩而过，说道：“好好看剑谱，不用着急学，但要先记在心里。” 柠蓉蓉重重点头。 陆沉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柠蓉蓉有些受宠若惊，这是她来东阁后看见陆沉第一次如此亲昵的动作。 陆沉消失在远处，雪地里出现了一排笔直的脚印，就像剑一般。 柠蓉蓉好奇说道：“陆沉师兄好像心情很好，难不成是大病初愈的缘故？” 苏安望着那些脚印，沉默了会，说道：“其实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只不过掩饰的很好。” .... 深夜里的洪武大台上空无一人。 御天舟从天空缓缓落下。 陆沉黑衣被大雪铺盖成了白衣，手中也多了一壶温酒。 酒是剑阁百里外，桃花镇中专门酿造的桃花酿。 陆沉盘膝坐在舟中，望着那个巨大雕像默默出神。 很久很久以后，他终于开口。 “今天的大雪比以往要大的多，所以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原来你是冬月初九生的，也就是今天。” “那年的雪和今天一样大，我刚刚出山便遇见了你，我记得你最喜欢喝桃花酿。” 陆沉说一句话便喝一口酒，不到一会便将壶中美酒喝光。 “这个大陆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并且很不对劲。” 陆沉皱起眉，不解说道：我以为你们要么立教称祖，要么破境飞升，但是我从未在这里听说过关于你们的任何传闻。甚至三千年前的事情我竟然什么线索都查不到，这太奇怪。” 少年在风雪中自言自语道：“不过既然我活过来了，以后就会查清楚这件事情，你放心便是。” 陆沉左手从舟上拿起一个东西，原来是另一个酒壶。 “我准备先回家看看，然后就会去大陆走走，再见。” 灵舟升起向远方驶去，他在半空轻轻一挥，壶中酒水如一道清泉流出，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痕迹，整齐洒落在雕像身前地面上，紧接着又被新落下来的白雪彻底覆盖，消失了痕迹。 ..... 剑阁盘踞天海大陆北方。 再往北便与那无尽妖域相邻。 两两对望。 大唐边城“漠河”则当真如同一条河流，硬生生拦截在两座庞然大物中间。 也多亏有了这座雄伟边城的存在，才避免了不少无实际意义的摩擦和争斗。 新沙镇是位于大陆西北端的一座大镇，不仅外面有大唐军事力量维护，往来商贾也络绎不绝，镇上很是热闹，无论卖酒的打铁的耍把式的都在大声吆喝，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位黑衫男子来到了镇口，头上带着个笠帽看不见面容。 身形挺拔如剑，自然是陆沉。 陆沉从剑阁而出，一路北行，路上没有停滞，似乎对自己要去的地方很是熟悉。 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陆沉几年前便是从新沙镇出生，长大，然后离开这里进入了剑阁。 新沙镇，就是他的出生地。 北地战乱，妖邪暴虐，民风也异常彪悍，这点从城门四周那些乞丐无赖身上便看的出来。 望见似乎是一个脸生的外乡年轻人独自出门，老地痞无赖们眼神尽是凶狠如狼，似乎是在打量着他身上究竟有着多少家当，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值不值得自己豁出命去干上一票。 陆沉对此视若无睹，进了城门便缓缓朝着一道偏僻巷子深处走去。 陆沉走在地面破烂不堪的巷子间，周围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哀嚎求饶声，然后就是男人的淫笑怪叫。 一个约莫二十年华的红衣女子神色惊慌从小巷尽头跑了过来，一不小心扑倒在陆沉身前，然后像是看见救命稻草般，带着哭泣嗓音不停磕头说道：“求求公子救小女子一命。” 可怜女子衣裳完全被扯烂，胸脯半裸，眼眶含泪，楚楚可怜。 巷子尽头突然出现了几个大汉，五大三粗，神情狰狞。 当头一光头男子看见这一幕，狠狠骂道：“哪来的小子，快给老子滚一边去，耽误了爷爷的好事一....刀劈了你。” 光头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小了起来。 因为对面那个斗笠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上一眼，已经向远处走去。 冷血无情，漠然置之。 几个狰狞大汉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有些傻眼。 下一刻，红衣女子犹不死心，狠狠抱住了男子裤脚，苦苦哀求道：“求求公子大发慈悲，救我一命，我这辈子当牛做马必然报答。” “你想怎么救？” 陆沉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弯腰，轻声说道：“练气八境的武夫，连几个寻常的地痞无赖都对付不了么。” 有风吹过，拂起了男子斗笠上的黑布，一双漠然到极致的黑瞳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露出了笑容，但眼神中却没有笑意，极度的平静。 那双眼睛注视着她，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女子眼瞳顿缩，全身气血倒流，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传遍了全身。 下一刻，只见地面青砖炸裂，红衣女子瞬间暴起，一改先前柔弱形象，五指成钩，抬手就要抓碎陆沉的脑袋。 然而仅仅过了一秒，她就被一掌轻描淡写拍在脑门，轰然坠地。 鲜血迸溅在地，气息全无。 看起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第三十八章 回家 鲜血流了一地，地面堆积的厚雪被染成了鲜红，然后又逐渐变淡。 或许是陆沉的出手太没有烟火气，或许是场间这一幕显得太过诡异，几个大汉都没有反应过来。 杀人对他们不可怕，因为他们干的就是杀人夺财的险恶勾当。 他们每年都要宰掉很多从外地来的家伙，并且成功率很是惊人。 除了这个其实很简单的局，最主要的保障就是这位练气八境的红衣女人。 不要说寻常百姓，死在她背后偷袭下的老江湖都是不计其数。 只是为什么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 看见这一幕，众人面色惨白，心中更是胆寒。 因为这种恐怖手段让他们想起了一个身份---修行者。 并且是冷血无情的修行者。 有人率先抬腿向后方跑去，紧接着其余众人也反映了过来，纷纷四散而逃。 陆沉没有说话，有四道金光从他的袖中钻出，追逐着那些人而去。 寂静的小巷子里只能听见硬物破体的唰唰声，仅仅一两个呼吸间所有人就已经死绝。 噗通一声。 那个作为众人老大的光头男子倒在了地上，双腿已经使不上力气，只能双脚蹬地，试图离眼前这个斗笠男人远点，但裤裆里已经逐渐有水滴落在地面。 他没有死自然不是因为躲过了飞剑，只是因为他被吓傻了没有跑而已。 只见光头男子颤声道：“我..我是...是新沙镇张将军的亲侄子！你..." 陆沉这时才发现原来还有个人，随意挥了挥手，光头男子的脑袋便落了下来。 鲜血洒落在斑驳墙壁上，一片狼藉与血腥。 陆沉将四把小剑收回袖中，然后转头望去。 有一个穿着破烂棉袄满脸污垢的小女孩站在墙角，满是冻疮的双手上抱着一大串糖葫芦棒。 陆沉走了过去。 小女童望着陆沉，没有叫也没有跑，小嘴微张，饱经风霜的小脸蛋上满是哀伤与迷茫。 她很小，但她经历过以及看过很多磨难，所以知道自己或许要死了。 斗笠男子蹲下身说道：“你看见了？” 糖葫芦小女孩抿起嘴，怯生生说道：“你要杀了我吗？” 陆沉想了想说道：“我不杀你，但我买了你的糖葫芦，你别告诉其他人好不好？” 小女孩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思，甜甜笑了起来，说道：“好。” ....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颗足有糖葫芦大小的银子，然后悄悄塞入怀中，确保没有异样后就蹦蹦跳跳朝着外面跑去。 陆沉则转身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最终停步在一座破败的大宅后门。 从大小来看这座宅子的主人生前应该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 事实也确实如此。 陆远游就是这座宅子主人的名字，也是当地有名的善人。 每年都会开粮给镇上的穷苦百姓，一副儒家门生做派，温和近人但手段也凌厉，久而久之声大势大，寻常地痞无赖都不敢招惹。 只是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家中不知遭遇什么大难，全家三十六口包括修为有成的武夫尽皆死绝，一个不留。 这件惨绝人寰的大事甚至轰动到了大唐长安城那边，有人说是因为无尽妖域那方的怪物作祟，有人说是根骨不正的修行者所为，说法各不一样。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桩悬案。 陆沉静静望着这座房子，眼神破天荒闪过些许波澜。 他这趟出山的原因主要就是想回来看看，毕竟这里是他从小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并且离剑阁不是很远。 只是这件事他从来没给任何人说过。 陆沉弯下腰，从一块颜色较浅的砖块下拿起一把钥匙，然后插进了锁孔。 咿呀一声。 内力其实早已腐朽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陆沉走了进去。 院子内杂草丛生，上面全部都是雪，四周空无一物，时而有几只长尾蜥蜴从土墙爬过，钻入另一边的深草中。 陆沉像是在闲逛，他走过花园，卧房，后院，然后一间又一间屋子，最后终于来到了大堂。 大堂屋檐下挂着一块牌匾，隐约能看见高风亮节四字。 陆沉将一大串糖葫芦棒随意放在廊柱旁，从角落一处杂货堆里拿出一个大盆，然后盘膝坐在地上。 “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来看看你们。” 陆沉面对着空气说道：“毕竟你们给我上了我醒过来以后最重要的一课。” 砰的一声。 头顶匾额轰然炸裂，碎成许多整整齐齐的木块，纷纷掉落在地。 陆沉随手往盆里丢了一块木头，然后就神奇般升起了火焰。 外面夜色渐深，火光照亮了整座大堂。 陆沉每过一两个时辰便丢进去一块木板，保证火焰不息。 少年的眼神在此时出奇的宁静，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一抹寒光在少年眉心闪起，紧接着一位身形飘渺的红发女子出现在了空中。 云苼打量四周好奇说道：“这是哪？” 陆沉说道：“陆家大宅。” ”这里的戾气好重，无尽妖域的妖气又太强，我都不喜欢。” 云笙四处看了看，微微皱眉，说道：“我还是喜欢灵力多的地方。” 陆沉点头说道：“就呆一两天，很快就走。” “你的心情不太好？” 云笙感受到了陆沉的情绪起伏，好奇问道。 陆沉闭眼，静静说道：“心情不好自然是心境不稳，要多磨练。” 云笙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陆沉睁开眼，认真说道：“等一会就不会无趣了。” 许久，已经是深夜。 轻微的脚步声终于在大堂外面响起。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是一个身穿虎皮兽衣的年轻男人，皮肤黝黑，身形健壮，紧绷的肌肉之下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大堂内的场景，最后双臂环胸靠在廊柱上，望着陆沉笑眯眯道：“先打个招呼，我是来要你命的。” ... 陆沉双手搭在火盆前，脸色不变。 他早就知道自己今天回到这里会有麻烦，因为多年前他在这个大堂里放过了一个小男孩，就和今天放过了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陆沉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被人盘问，然后最后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中说出自己的特征与踪迹，但是还是没有动手杀了她。 若是全杀了，或许今天自己就再没有什么麻烦。 但是陆沉并不后悔这个选择。 .... 四个时辰以前。 在僻静巷子里的数具尸体已经被全部搬运到了镇外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里。 担任新沙镇最高军事职位的张魁看着那具无头男尸脸色阴沉到极点。 因为他就是光头男子张浑的亲舅舅，在这里担任一个杂号将军，最低级的那种，手底下顶破天也才一百多个人。 在外面不怎么样，但在小镇上可算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一位心腹看了眼张魁的脸色，说道：“要不我现在派兵去围剿了他？大致情况反正从一个卖糖葫芦的小女娃那里问清楚了，就算看起来是修行者，但视我大唐律法为无物，照样可杀！” “不急，我在想一件事情。” 张魁眯着眼沉默半响，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当年陆远游的那件惨案？” “这件大事自然记得。” 心腹有些不解，突然提这件事有何意义。 张魁说道：“看着这些剑伤，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名行凶者来自剑阁。” 心腹小声应和着，说道：“然后？” 张魁沉声道：“当年陆远游老来得子，听说孩子生来便极为聪慧，从小不哭不闹，学什么东西一通百通，被誉为千年难得一遇的神童，他也很喜欢练剑....” 心腹听出了话中意思，觉得将军太过于疑神疑鬼，这两件事根本没有联系，笑道：“将军多虑了，世上练剑的人这么多，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陆远游的儿子又如何？一个平明百姓而已，更何况他不是已经早死了吗？” “不，他没有死。” 张魁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喃喃说道：“陆家其实有三十七口，那年的死亡名单里根本没有他。” 心腹瞪大了眼睛，不解说道：“上头不是都说全灭族了么？将军你曾经也是这样说的啊。” “因为当时的事情太过于诡异，长安城派来的人有一个推测，为了这个推测不敢将事情给公布出去。” 张魁望着脚底下这几具尸体，神情凝重道：“结果我发现这件事情或许真的要成真了。” 心腹问道：“究竟何事？” 张魁望着心腹，神情复杂，一字一句说道：“当年的新沙镇有一位大修行者坐镇，当晚根本没有其余修行者能够进来。” “陆家所有人全部死亡，只有那陆家长子一人没死，并且凭空消失。” “当年死掉的三十六人，有八人脑袋上所受的剑伤与这几具尸体上的剑伤其实...是一样的。” “最后，今天暴起杀人的那人去了陆宅。” 心腹先是愣神，然后眼瞳顿缩，浑身冒出了冷汗，失声喊道：“将军...将军是说今天那剑修便是当年那陆家长子！他...他还亲手杀了全家三十六口？！” 第三十九章 破境 张魁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沉身道：“闭嘴！你他娘的瞎叫唤些什么？” 那名心腹被一巴掌拍的七荤八素，不过总算稳住了心神，颤声道：“将军，如果今日那剑修便是陆家长子，十年前他才几岁？这怎么可能？” 张魁冷哼道：“那些所谓的修行者不是都讲究个什么断情绝欲的鬼话，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为了什么所谓的大道，就算杀了亲爹亲娘又算什么稀奇事？更何况那小子从小就异于常人，神童？我看就是个妖孽！” 心腹小心翼翼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有证据，是不是有点武断？” 张魁没有说话，脸色阴沉。 当年长安城书院那面来的大人物之所以有这番推测，自然是因为有人证，并且那个人证很早前就消失在了这里。 其中蕴含的意味就连他也不敢轻易揣测，生怕一不小心便引来杀身之祸。 心腹心思百转，小声说道：“就算如此，可他现在似乎是剑阁的人。” 张魁听见这话眉头紧皱，沉默半响后说道：“剑阁我们惹不起，但有人惹得起，近几日来的那一位就在其中，他们跟剑阁的关系并不好，注意等会去轻描淡写的提上几句。” 心腹轻声说道：“明白。” 待那名心腹走去营外，张魁呼出一口气，望着那具无头男尸，自言自语道：“虽然我知道你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但好歹是我张家血脉，安心地去，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 深夜的陆家大宅。 那名魁梧男子没有着急动手，望了望四周，他从张魁那里听说了许多内幕，好奇问道：“啧啧啧，陆家这么多人当真是你杀的？够狠啊！” 陆沉没有说话。 “自我介绍一下，武帝城魏昊。” 健壮男子没有在意陆沉的反应，扬长了语调，笑道：“其实我根本不在意你杀了谁，不过几个凡人而已，可是听说你是剑阁的人，我就很感兴趣了。” 陆沉望着他，说道：“哦？” “你叫陆沉，凡尘境，在数月前的四阁比武中打败了摩天，陈一，是剑阁掌门亲传二弟子。” 魏昊笑眯眯道：“我猜的没错吧？“ 陆沉说道：“所以？” “所以我早就看剑阁的人不顺眼了啊。” 魏昊笑着，语气却极为森然，笑道：“外面那些大唐的蝼蚁想利用我来借刀杀人，不过我没有拆穿他们，因为有如此好的一个机会和理由能让我出手宰了你，你说是不是很巧？” 火盆里的火焰越来越亮。 陆沉站起身，问道：“看来武帝城跟剑阁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魏昊突然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在说些什么傻话，世人都知道你师傅与我们城主百年前定下了大道之约，不出意外以后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还指望关系好？” 陆沉摇头道：“你说的约定跟我问的问题没有关系。你会有这种想法纯粹只是因为眼光看的太浅，对武道的理解不深，看来你并不是李夸父的徒弟。” 魏昊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因为对方说的没错，哪怕他从小天资过人，但最终还是没有被那位城主看上眼，相反他那从小愚钝憨厚的哥哥却是一步登天，成为了武帝城的大师兄。 他并不嫉妒，但是心里很是憋屈。 但更让他不爽的是眼前这个家伙居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他，让他很愤怒。 砰的一声。 魏昊脚底下炸出一个大坑，而他的身形已经瞬间冲了出去，就是霸道无双的一拳径直挥下。 拳风扑来，径直吹起少年额前长发。 陆沉没有闪躲，双脚立于地面，灌注全身力量的一拳向前轰去。 砰！ 两只拳头在半空中相遇，周围地面雪花如一层气浪波纹向四周疯狂流窜。 下一秒，陆沉倒飞而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径直砸在大堂中央的墙壁之上，硬生生给砸出一个大坑！ 又是砰的一声。 魏昊动作毫不停留，一个弯膝弹跳直接冲到了大坑边缘，双脚立于墙壁，腰背直起，宛如扎根，紧接着双拳如炮弹瞬间轰出，空气中漫天拳影，墙壁裂口越来越大，到了最后，荒废以久的整座大堂都开始震动起来。 魏昊如同一个人形凶兽，肆意破坏，场面极为震撼。 突然，他停住了拳头，撇嘴道：“跑的还真快。” 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右手微斜，一把三尺长剑出现在手心。 剑身发出淡淡黑色光华。 “狗屁的剑修，我们武夫才是走的一力破万法的路数。” 魏昊不屑呸了一声，身形再闪，径直朝着陆沉脑袋就是一拳。 陆沉一剑刺出。 剑尖与拳头相对，剑身猛然弯出一个巨大的弧度，陆沉微微皱眉，一退再退。 魏昊得理不饶人，双拳轰出，霸道无双。 整座大堂拳影剑影漫天飞舞， 有一拳捶烂了廊柱。 有一剑劈开了地砖。 场面一片狼藉。 紧接着又是一次激烈的对撞之后，魏昊拉开了距离。 “区区一个凡尘境竟然能跟我拼这么久，的确有点水平。” 魏昊咧嘴一笑，说道：“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自魏昊中心四周的灵力疯狂涌起，右拳之上覆盖成一层金色气流。 “龙牙，开天！” 魏昊猛然咆哮，右拳金光大涨，自腰腹间全身发力的一拳对准陆沉冲去！ 速度之快竟然丝毫不逊色于飞剑之威！ 陆沉避无可避，横剑于前。 魏昊的拳头隔着长剑砸中了陆沉的胸口，后者倒飞而出，其间撞断了一根廊柱飞出院门，重重跌落在雪地之上。 魏昊慢悠悠走出了远门，摇头遗憾说道：“真是可惜，我是武道四重，也就是你们剑阁所谓的出尘巅峰，所以你还是不是我的对手。” 就在这时。 雪地里的右手轻轻动弹了一下。 空气仿佛静止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周围的雪开始四散而落。 “没什么好可惜的。” 陆沉从雪地中缓缓起身，仿佛刚才没有受到半点伤势，拍了拍衣杉上的灰尘，淡淡道：“凡尘境不行，再加一境便是。” 魏昊看见这一幕冷笑道：“哟，破境了啊。” 第四十章 一剑龙蛇 陆沉的气海很大，所以要突破到泥丸境很难。 这两年来他加快了修行进度，却始终没有破境的迹象。 直到前些天的那个雪夜。 一夜观雪，体内气海终于有了凝结成泥丸的迹象。但是陆沉没有选择破境。 因为他深知境界一事，只有水到渠成才能够圆润如意。若是每次都离境界圆满差了几分，日积月累之下就会产生巨大的心境鸿沟。 直到刚才，陆沉动了这个念头，然后直才突破到泥丸境。 陆沉突然说道：“相比于飞剑，我更喜欢信奉三尺之内无敌的走剑之道，但我平时动手还是习惯用飞剑。” 魏昊双眉一挑，说道：“为什么？” 他丝毫不在意陆沉的破境，就算是泥丸境也跟他相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这种没有意义的破境在他眼里只认为是对面的苟延残踹而已。 “因为飞剑快，并且耗损灵力小。” 陆沉说道：“若是我用剑，会害怕一不小心就将仅存的一点灵力用光。” 魏昊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不屑道：“你是想说你的剑招太强，境界支撑不了？” 陆沉平静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现在好了一点。” 魏昊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对剑阁境界有所研究，知道泥丸境号称是在丹田之中将灵力熔炼成灵胎，然后灵力便可生生不息，比之凡尘境要好上太多。 但是问题是陆沉话语中的狂妄还是让他觉得那么的刺耳且刺耳。 “说的好像你打的过我一样。” 魏昊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眯着眼玩味道：“试试？” 陆沉点头，说道：“试试。” 话音刚落，陆沉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魏昊眼瞳顿缩，一股常年行走在生死间的危机感传来，他疯狂向右边闪去。 砰。 下一刻，他身前的火盆瞬间炸成粉碎。 陆沉站在他先前的位置，已经是出剑后的姿势。 “好快！” 魏昊浑身冒出冷汗，双臂在前，全身灵力流转，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陆沉神色平淡，一步踏出，身体就出现在了魏昊左侧，剑身上的光华再度猛涨，如黑蛇般盘旋在整把长剑之上， 剑芒一闪。 魏昊双拳抵抗在胸前，依然还是没有悬念的砸在侧面的墙壁之上。 “你的拳徒有其形，看起来强，但还是太嫩。” 陆沉出现在对方身前，再是一剑。 被如此羞辱，魏昊神情狰狞，怒吼一声，双拳之上散发出璀璨光芒。 这一次他没有再抵挡，灵力在体内如江海沸腾般流转，双脚剁地，右拳狠狠轰出。 砰！ 右拳与剑尖相撞。 经过短暂的对峙，魏昊拳头被重重弹开，胸前一道血痕浮现出来，身体则不知是第几次倒退而飞，然后砸在墙壁。 接下来的画面就如同倒转一般。 陆沉一次次不停的挥舞手中长剑。 每踏一步就出一剑，不多不少，如同山中劈柴，长剑在最高处停顿蓄力一下，然后用力落下。 明明没有什么鬼神莫测的招式，但那柄长剑就如同带着不可抵挡之势，打的魏昊几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狼狈不堪。 小半个时辰过后，魏昊又被一剑随意扫中，胸腹一阵翻腾，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 魏昊眼神中满是痛苦与不解之色，喃喃自语，说道：“我明明境界比你高，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拿境界来看结果是最蠢的事情。” 陆沉脸色还是那么平淡，说道：“并且你的天赋虽然不错，但比之顶尖一辈还差了一点，更何况就算天赋再强，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陆沉微微扬起了长剑。 “手下留情！” 远处仿佛有惊雷炸起。 陆沉置若罔闻，一剑刺下。 叮当一声。 陆沉的剑被某样硬物砸中，偏离了轨迹刺入地面。 下一秒。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魏昊的身前，带起一阵微风。 陆沉望了过去。 那人神情很平和，眼睛很大，眉毛也很粗，但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头发。 竟然是一个年轻僧人，如此寒冷的雪夜，而他的身上仅仅穿着一件灰色破烂袈裟，赤脚而立。 陆沉再微微转头，一颗手心大小的石头镶嵌在地面中。 这就是刚才砸中他长剑的“暗器”，而刚才这个和尚跟他的距离起码有五百米。 世上修为如此高深的和尚，陆沉已经知道了他的来历。 原来是来自雷音寺。 年轻和尚不解道：“这位施主下手何必如此狠毒？” 他的嗓音很温正醇和，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魏昊眼神阴沉，说道：“九念大师！他就是近年被剑阁掌门收入弟子的陆沉，并且也是曾经屠杀陆家三十六口的罪魁祸首，快抓住他。” 九念微微皱眉，显得有些惊讶。 陆沉面色不变，只是突然问道：“念字辈你排第几？” 和尚双手合十，说道：“自然是第九。” 陆沉说道：“原来是第一。” 九念和尚微微摇头，说道：“不敢当。” 第九，第一，两句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但陆沉却知道了些什么。 自书院龙凤榜出世，各大圣地的年轻一辈已经逐渐展露在修行界中人的眼中。 例如武帝城魏禅，昆仑的道一，瑶池的素年，都是大陆上极为被看好的年轻修行种子。 而其中雷音寺念字辈排名第九的九念和尚更是如此。 在龙凤榜上高居第四位，相当于雷音寺这一代年轻一辈的“魁首”，所以自然是第一。 年轻和尚沉默了会，说道：“我大约猜得到你是陆沉，可刚才魏昊所言当真属实？” 陆沉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不是最好。” 九念和尚脸色逐渐认真，说道：“可若真是你做出了这等泯灭人性的惨事，我作为雷音寺当代魁首，自当废去你修为然后交给剑阁处置。” 嗓音坚定如石，甚至隐约已经有一丝佛门金刚之意。 陆沉望着那双沉稳而又清澈无比的黑眸，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 半响后陆沉收敛了所有情绪，说道：“我要杀他，你让不让？” 年轻僧人摇头，说道：“自然不让。” 陆沉说道：“那就打一架。” 九念和尚望了陆沉很久，认真说道：“你的境界太低，不是我的对手。” 话语很平静，没有丝毫其他情绪，就像只是在阐述一个道理。 作为龙凤榜排名第四的人物，他的境界已经远超众人想象，也应该有这种傲气。 陆沉没有反驳，只是说道：“我最近新想起了一个剑招，你皮糙肉厚的，我想试试手生不生。” 少年的语气就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剑桩，若是其他人早已经动怒，但九念和尚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点头道：“我接你一剑便是。” 陆沉没有意外，雷音寺的出世和尚从来都是这么好说话，千年后看来还是如此。 陆沉退后十步，轻轻呼出一口气。 古剑上的剑气又开始浮现了出来，一条黑色剑气小蛇盘旋在少年的右手腕处，生动灵性。 过了一会。 院子地面堆积的雪花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天空飘落的小雪在陆沉周身停滞，不上不下，仿佛静止。 剑招未出，剑意已满堂。 魏昊早已没了开始的嚣张神色，小心翼翼躲在年轻僧人身后。 九念和尚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如老僧入定。 他说接陆沉一剑，自然不会反悔。 “四海八荒，无不断之物。” 陆沉闭眼呢喃道：“剑招....” 剑身上那股粗如石柱般的黑气瞬间笼罩住少年整个右臂，紧接着陆沉猛然睁眼，说道：“一剑龙蛇！” 一剑劈下！有一条通天黑蟒从陆沉挥剑的右臂上爆炸喷涌而出，扑向九念。 磅礴剑气瞬间弥漫到整座大宅。 第四十一章 原来你不是特意救我的 一条黑莽虹光横空出世，如瀑布轰然前冲。 这一剑，剑意之强，剑气之盛，甚至远超泥丸境的剑修极限。 九念和尚口吐佛门真言，随后双手同时向前伸出，没有半分退避之色。 剑气与掌面径直对撞，顿时产生了绚烂无比的火光。 只听轰的一声。 九念和尚身形硬生生往后倒退三丈，直到数个呼吸后才终于止住了身形。 剑蟒黑气还在， 有些剑流从他双掌边缘向后疯狂流泻而去，在大堂墙壁上炸出无数剑坑，黑蟒脑袋则在他双掌之间疯狂扭动咆哮。 年轻和尚此时身形纹丝不动，全身散发出淡淡金光。 从始至终，手臂都不曾颤抖半分。 陆沉面无表情，全身剑意不减反增，越发磅礴起来。 随着那条黑蟒气势越来越强，九念和尚身上同时佛光大涨，到最后几乎照亮了整座小院。 就在双方久久对峙之时，一道包含着愤怒与怨恨的嗓音突然响起。 “给老子去死！” 魏昊不知何时冲到了陆沉身后，高高跃起，双手合锤，狠狠砸向后者脑袋。 九念和尚大声喊道：“住手！” 魏昊神色狰狞，根本没有搭理。 一霎那。 陆沉面无表情，左袖之中数道金光几乎同时闪出，一瞬间就刺入魏昊的身体，剑光亮起，将他钉在空中。 紧接着陆沉毫不迟疑，右手腕一抖，强行改变剑气轨迹，转过身便是一剑当头劈下。 黑蟒咆哮，朝着魏昊疯狂扑去。 若是命中，必将是当场被一剑分尸的下场。 九念和尚看见这一幕微微皱眉，轻喝一声，右手化掌轻轻向前推出。 魏昊如同遭受撞击，强行偏移了身体半分。 下一刻。 剑气长虹从魏昊右臂一穿而过，伴随着一阵惨叫声，鲜血洒落，一条胳膊径直从空中掉了下来。 魏昊面色惨如白纸，重重倒在地上然后四处打滚，已经没有了右臂的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鲜血染过半个身子，看起来很是凄惨。 陆沉面无表情，瞬间出现在后者身前，剑尖直指魏昊脑袋，呼啸生风，看起来没有丝毫留情。 砰！ 古剑停止了下坠之势。 九念半蹲在魏昊身前地面，硬生生用双手夹住了剑身。 一剑未成，陆沉脚尖轻轻点地，向后退去。 九念没有急于动手，只是回头望着魏昊惨状，面露悲悯神色，轻轻一挥手，将后者打晕了过去。 九念再转过头，脸上已经隐隐带了一丝怒意，说道：“陆施主杀心如此之甚，看来当年陆家大宅之事也是如此？” 陆沉神色如常，还是那句话，“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我料的不错，你体力灵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 九念望着他的眼睛，说道：“现在你就算是跑也跑不了。” 话音刚落，九念身上那件破烂袈裟无风自动，眼瞳之中浮现出璀璨金芒，一股威严磅礴的气息散发到整座大宅。 这个年轻和尚改头换面，一脸金刚怒目，口中低喃轻语，身后更有五轮金光照耀。 宛如一个再世佛陀行走于世间。 陆沉看见这一幕，说道：“果然踏足了三境啊。” 陆沉的语气有些感慨，更有些明悟。 他之所以出手，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想看看如今大陆年轻一辈的顶尖人物究竟在什么水平。 他有过推测，但是还是感到了惊讶，因为九念和尚的天赋真的很强，在他之上的三人想必还会更强。 陆沉突然收回了剑。 如对方所言，刚才那一记剑招已经用光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 九念看见这一幕，沉声道：“放弃了？” “当然不是。”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换个人而已。” ..... 大宅屋顶最高处的檐上有一位白衣人影。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已经站了很久。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过她。 九念听见陆沉的话愣了愣，然后神色一变抬头望去。 修行者的视力都很好，所以他看见了那张毫无瑕疵的绝美脸庞，肤白如雪，月光映照着那一身白衣，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子。 那双绝美的丹凤眸子与他对视，不含半分波澜。 九念微微低头，弯腰说道：“原来是剑阁沈施主。” 白衣，古剑，丹凤眸，绝世姿容，如今已经成了大陆对剑阁沈墨凰的完美描述。 过人的天赋以及气质甚至让她隐隐成为了剑阁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并且这种呼声在摩天被陆沉打败后越演越烈。 九念没有见过沈墨凰，但是在北方能有如此飘渺气质的女子自然只有一人。 沈墨凰望着远方，淡然说道：“镇上的百姓现在都在外面围着，大唐官兵在维持秩序，你是想在这里打，还是换个地方打？” “一定要打？”九念苦笑道。 沈墨凰淡然道：“你若是欺负我师弟，当然要打。” 九念说道：“可是武帝城的魏昊施主被他砍了一...” “那是他活该。” 沈墨凰打断了他，冷漠说道：“背后无耻偷袭，若是我出手，他刚才已经死了。” 陆沉有些意外看了沈墨凰一眼。 九念在龙凤榜上排名第四，沈墨凰与之相比终究还差了一段境界，却没想到表现的如此强势。 但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妮子的性格原来如此霸道且护短。 这种感觉对陆沉来说很奇怪，但似乎很不错。 九念和尚沉默，半响后说道：“你可知陆施主他...” “我剑阁之事自然不用外人操心。” 沈墨凰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说道：“打不打？” 九念神色复杂，犹豫半响后叹了口气，说道：“我本就不善于打架，我还要先送魏昊疗伤，否则...” “走。” 沈墨凰干脆利落，根本没有搭理他。仅仅望着陆沉说了一句，便直接御剑而起向远处飞去。 陆沉转过身，刚要离去，就被一句话打断。 “陆施主，善恶终究有报。” 九念望着他认真说道：“你剑道天赋如此之强，若是真做错了，就该早日回头是岸。” 陆沉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说道：“我陆沉一生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剑，何错之有？” 一道黑光离地而起，随着那道白衣远去。 ..... 深夜，在离陆家大宅不远处的一间繁华客栈里。 庭院二楼靠阳台的边缘处，有两个人影从天空落下，没有被人发现。 陆沉径直坐在石凳之上，随意从桌上倒了杯茶水喝掉。 今天这两场架，虽未如何吃亏，但经脉内脏却受到了一丝损伤。 沈墨凰只是默默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陆沉知道她眼神中蕴含的意思，因为沈墨凰从魏昊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陆家大宅，之后所说的那些话她自然也已经听见。 他知道沈墨凰要确认些什么，但是却有点不想回答，因为这是个很俗套甚至很可悲的故事。 “没想到你会从剑阁出来，多谢。” 空气有些安静，陆沉主动开口。 沈墨凰微微摇头，说道：“苏安师兄说有点不放心你，所以特意拜托我前来看看。” 陆沉笑道：“原来如此。” 沈墨凰终于开口问道：“陆远游是你爹？” 陆沉眯起眼想了会，似乎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算是。” 陆沉最后说道。 “算是？” 沈墨凰有些不明白，但没有多问，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陆沉有些意外，说道：“你不问了？” 沈墨凰不解道：“问什么？” 陆沉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以为你会接着这个问题问下去。” 陆家三十六人为什么全部死绝？ 又比如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他杀的？ 这些问题在陆沉看来，外人都会很感兴趣。 “没什么好问的，我看得出来你的剑心极为清明，纤尘不染。”” 沈墨凰平静说道：“证明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没有造成丝毫心境影响，这也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陆沉好奇问道：“哪两个？” “第一，你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第二，你做了，但你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沈墨凰认真道：“若是第一种自然没什么好问的。若是第二种，只能证明你是一个生而为“恶”的怪物，自然会有人收拾你，但不是我。” 陆沉来了兴趣，又问道：“为什么不会是你？” 沈墨凰想了想道：“因为你告诉了我剑仙九式的秘密。” .... 陆沉突然笑了，是那种很灿烂很阳光的笑。 沈墨凰从来没看见过陆沉露出这种笑容，满脸不解。 陆沉收敛了笑容，说道：“你真可爱，跟梦意潇一样。” “我记得上次你就夸过我好看。” 沈墨凰皱眉道：“但我是你师姐，你应该保持尊重一点。” 陆沉点了点头，改口道：“师姐真可爱。” 沈墨凰觉得这话似乎更轻佻了点，有些不喜，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若是让剑阁的弟子看见他们心中的仙子露出这幅神情，肯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无可自拔。 但陆沉不一样，漫长的岁月他见过太多的仙子，甚至是真仙。 所以他换了个话题说道：“武帝城，雷音寺为何都来了无尽妖域？” 沈墨凰说道：“最近无尽妖域出现了点异样，时常会传来无数妖物的鬼哭狼嚎，并且有异样的巨大灵力波动产生，有人传言是异宝出世，也有传闻说是妖域准备攻打大唐。” 陆沉闻言挑了挑眉，说道：“所以你也是来看看的？” 沈墨凰点头说道：“没错，我奉师尊之命前来调查，没想到半路竟然遇见了雷音寺的和尚。” 陆沉望着她，没有说话。 沈墨凰不解道：“怎么了？” 陆沉摇头道：“原来你并不是特意来救我的。” 沈墨凰面色古怪，半响后骂道：“你有病啊！” 第四十二章 怪胎 两人所住的客栈名叫流水客栈，位于新沙镇镇尾。 客栈名字简单，但规模倒是不小，房内装潢典雅，来来往往的人流络绎不绝，不愧流水二字。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了进来。 陆沉站在庭院内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脸色红润许多。 泥丸境的恢复能力体现了出来，昨夜消耗殆尽的灵力此时又流窜到了他身体内的各处窍穴，运转如意。 沈墨凰从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陆沉望了眼初生朝阳，说道：“看来你并不急着去妖域。” “我在这间客栈还有事情。” 沈墨凰轻描淡写提了句，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昨晚怎么没睡？” 陆沉默默望着天空没有说话。 心想这里就一间屋子，昨晚你直接就把我赶出来了，连阳台都不让待，难不成我还要睡地上？ 两人走出庭院，然后在客栈一楼的边缘桌子上坐了下来。 一路上沈墨凰的容貌再次引起了众人的注目，索性时辰尚早，大堂下方并没有几人。 沈墨凰从茶杯里倒了杯茶，说道：“新沙镇既然是你家乡，那你可知这家店的主人是谁？” 陆沉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一个叫做晋娇娇的老板娘，小时候见过两次。” “她的来历很神秘，背景查不出来，西阁怀疑她来自影殿。” 沈墨凰平淡道：“这就是我这趟来的第二个事情，若是查清楚了就直接解决掉。” 剑阁，或者说对天下所有圣地而言，对影殿之人都是深恶痛绝，若是遇见，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陆沉望了望四周，无奈说道：“这种事情你在这里说合适？” 沈墨凰摇头道：“我来了，她自然跑不了。” 意思不是跑不跑得了，而是这种方式是否太过于招摇。 陆沉很想解释一番，但转念一想或许他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教育别人，只好闭嘴。 “小二。” 陆沉突然喊道。 一楼一个神色惫懒左肩搭着毛巾的年轻人听到招呼转过头，看见沈墨凰顿时神色一亮，小跑着过来，谄媚道：“客官有何吩咐？” 陆沉说道：“客栈不错，带我们去见见你那位老板娘。” 身材矮小但却显得格外机灵的店小二听到这话，为难道：“老板娘从不答应见客。” 陆沉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丢了过去。 店小二接过银子狠狠往嘴里咬了一口，然后确认是真货后放入怀中，笑眯眯道：“带路可以带，但是见不见可不管我的事。” 陆沉站起身，说道：“带路。” 店小二连忙跑到前面，弯腰俯身，一脸狗腿的样子。 小客栈后院竟然别有洞天，沿着一条狭窄细小的走廊过去，宛如绝壁处见新天，一片崭新开阔的湖水庭院出现在两人眼前。 店小二在身前四五米处带路，沈墨凰与陆沉并肩同行。 沈墨凰小声说道：“是不是太快了点？” 陆沉说道：“见一见，自然就知道答案，动手也方便。” 沈墨凰皱眉道：“听你意思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十年前大约境界是在出尘境，天赋并不是很高，顶天现在就是初入无距，并不会是你的对手。” 陆沉说道：“若是你还得到了其他确切的信息，那人的身份自然八九不离十，” 沈墨凰惊讶的望着陆沉。 关于晋娇娇的信息，境界，性格，剑阁内部都做出了一份详细的表格，在她离去间甚至都已经牢记于心，而陆沉所说的话竟然与那张纸上最后的评估的相差无几。 沈墨凰震惊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些？” 陆沉望着远处道：“陆远游毕竟是新沙镇上的大户，有钱有势，我沾了点光，小时候碰巧来过几次这里，自然察觉的出来。” 沈墨凰刻意避讳了陆家之事，但没想到陆沉如此坦然，脸上看不上丝毫情绪波动。 沈墨凰想起了一事，不解说道：“十年前你几岁，就能看得出来这些？”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或许因为我比较早熟吧。” 前方店小二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沉抬头望去，在正前方一座宽阔凉亭内有一位抚琴女子。 女子慵懒的坐在凉亭中心的蒲团上，正值丰腴诱人的成熟年纪，一身大红袍衣随意披挂在身上，露出洁白胳胳膊与脚丫，嘴唇鲜红，一颦一笑都带着格外的风情。 店小二看着这一幕，已经移不开眼睛。 “两位客官，找姐姐何事呀？” 晋娇娇嗓音轻柔入骨，极为酥媚。 沈墨凰说道：“看来不用在问了，果然是邪魔外道。” 陆沉望着凉亭内，说道：“杀了？” 沈墨凰望了他一眼，说道：“你好像舍不得。” 陆沉说道：“有一点，我想问个问题。” “你问便是。” 沈墨凰不知何时握住剑柄的手松了一分。 晋娇娇平日里哪受过这等待遇，再听的那等狂言，娇媚的面容也逐渐冷了下来。 身旁的店小二似乎终于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一脸惊慌且懵懂。 陆沉走向前几步，说道：“影殿有风花雪月四个称呼么？” 晋娇娇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道：“这位小哥，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陆沉沉默了会，有些遗憾说道：“看来你还没有到那个级别，也对，你的境界差了许多，是我多想了。” 陆沉对这个近年来响彻大陆的神秘组织的确感到好奇，因为数千年前的天海大陆也有类似的组织，只是名字不一样，行事风格却同样的飘渺诡异。 他本来不用来，但最后还是来了，想着或许能从对方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线索，可此刻终于确认了对方只是一个小喽啰，自然没了兴趣。 陆沉后退几步，说道：“我没有问题了。” 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经过接触知道沈墨凰也是如此。 所以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剑光在空中闪烁。 下一刻，整座凉亭从正中间被轰然劈成两半，无数巨石与碎屑纷纷砸落湖水之中，引起阵阵巨响。 从头到尾，沈墨凰都没有多说半个字， 店小二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惊骇，鬼哭狼嚎。 陆沉神色如常，转头看向另一处。 晋娇娇在最后时刻闪了出去，落在右侧的走廊上，此时她的脸上再无妩媚，满是惊惧神色。 若是再慢一点，她刚才也会跟着凉亭一分为二。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一股无名的怒火充斥到心头，晋娇娇脸色阴沉说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究竟是谁！” 回应她的是另一道剑光。 砰！ 晋娇娇脚下走廊瞬间断裂成一个巨大缺口，湖水蔓延了过来。 晋娇娇的身形不停闪躲腾挪，沈墨凰则是一剑又一剑劈出，只听得砰砰砰的实物炸裂声，原本一个静谧闲淡的小湖庭院瞬间被破坏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湖水四溅。 陆沉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这小妮子出剑果真是霸道无双，颇有几分他年轻时的风采。 美中不足的便是有一点不太干脆。 晋娇娇心中又惊又怒，盘旋半响后自知不是对手，下一刻身形就迅速朝远处奔去。 沈墨凰突然收回了剑，没有再出手， 陆沉说道：“要放她走？很难再引出蛇。” 晋娇娇身份暴露，但影殿行事极为冷血残酷，很大可能不会派出人手增援。 “我知道。” 沈墨凰说道：“所以当然不会放她走。” 一柄古剑缓缓浮在空中，微微旋转，带起一股青色气流。 剑身上出现了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姑娘，古灵精怪，她望着陆沉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用力做了个鬼脸。 陆沉看见这一幕，有些惊讶，说道：“你已经能与剑灵合一？” “还差一点，但是这点距离够了。” 沈墨凰深深吸了口气，三千青丝无风自动，她伸出右指抵在古剑尾端。 红肚兜小剑灵一屁股坐在剑尖上，闭目凝神，神色认真，周身都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 尖锐的急促旋转声响起。 沈墨凰食指轻微抬起，然后朝空中点了一下。 就听的轰的一声，如同箭矢出弓，古剑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片寂静。 五息之后，古剑从天空又飞了回来，剑身上有着猩红血迹。 从头到尾吓得一直没回过神的店小二颤声道：“你....他...死了？” 沈墨凰点头。 陆沉摇头道：“还没有。” 沈墨凰有些惊讶，说道：“应该死了。” 陆沉神色平静说道：“我是说还有一个。” 沈墨凰皱眉，然后突然明悟。 从始至终一直表现得很正常的店小二眼瞳顿缩，气势轰然一变，下一刻就要冲天而起。 噗嗤一声。 他还未来得及发力的身体顿时停滞在原地。 有一把黑色长剑穿过了他的心脏，然后将他给活活钉死在一旁的廊柱之上。 他呆呆望着前方那个到现在依然还背对着他的黑衫背影，脸上到死都还挂着无法理解的迷茫，似乎是不解自己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只是很可惜，他已经再没有了机会。 陆沉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才出手的并不是他。 沈墨凰沉默了很久，说道：“他伪装的应该很完美，我没有看出他的问题。” “他的确没露出破绽，但很可惜的是我说过我很早熟。” 陆沉望着远处，说道：“我记得十年前他就是这副模样，十年过去动作神情面貌丝毫未变，太真，所以太假。” 沈墨凰又问了那个问题，“十年前你究竟几岁？” 陆沉想了想，说道：“七岁？” 沈墨凰哦了一声，说道：“怪胎。” 第四十三章 妖帝白起 日上三竿，两人离开了流水客栈。 接下来自然会有剑阁的人来此善后，或许再过不久，流水客栈也将彻底改头换面，只是这些事跟他们已经再没有任何关系。 两道长虹从镇外冲起，眨眼便消失在云端。 百丈天空之上，云海翻滚，两人朝着无尽妖域边缘赶去。 不到一会，沈墨凰不自觉的就将目光移到了陆沉身上。 因为他的御剑姿势很奇怪。 寻常弟子都是双手摊开做剑诀状，尽量保持平衡。 但陆沉不一样，他双脚脚尖轻点于剑尖最前端，双手随意背在身后，就这样平静望着前方，身形稳如泰山，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并且沈墨凰看得出来，他没有半点故作姿态，而是自然而然的便流露了出来， 就好像....他御剑已经有了千百年一样。 陆沉突然开口说道：“剑诀练得如何？” 沈墨凰收回了心思，摇头道：“试过几次，但还是差了一点。” 陆沉又问道：“昨夜我在陆家大宅的那一剑看清楚了没有。” “境界虽低，但剑意太强，就算我没有看过剑招，但也觉得神意十足，霸道无双。” 沈墨凰认真评价道：“你的确是个天才。” 陆沉对这种夸奖自动忽略了过去，说道：“其实最关键的就是剑意，所谓的一招就是一剑，所以不要太拘泥于境界以及形式，用心感悟其中的剑意，你本就有天生剑胎，事半功倍。” 沈墨凰面对同龄人的目光向来迎来的都是敬畏与艳羡，很少遇见像陆沉这般如同前辈教育晚辈的语气。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对方的语气很平静，她心里竟然也没有产生抗拒，仿佛这是一件极为自然的事情。 沈墨凰微微摇头，似乎是要将这种古怪情绪散去。 新沙镇离边境不算太远。一个多时辰后两人便看到了天边的那抹黑线。 两人在空中停下了身形，抬头远眺。 黑线仿佛将天地分开，无边无际。 这自然不会是真的黑线，只是他们离得太远，而那道分割着人妖两界的深渊又太大太深，所以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条黑线。 而深渊的另一头便是万千妖兽的聚集地。 也就是传说中的无尽妖域。 .... 陆沉站立在悬停剑尖之上，问道：“那位祖师爷当年为何要将剑阁安置在北地？” 沈墨凰愣住了，半响后说道：“剑阁镇压北地千年，应该是为了看住无尽妖域，以免妖邪为祸人间。” 陆沉眯着眼，狂风吹散了他两鬓长发，他缓缓说道：“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沈墨凰说道：“什么？”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或许他只是想跟妖域做个邻居？” ... 空气突然安静。 沈墨凰像看傻子一样望着他。 剑阁向来与无尽妖域互相仇视，并且每逢妖域大乱，最先赶去的便是剑阁弟子，抛头颅，洒热血，也因此在大陆之上才有着德高望重的地位。 可若真如你所说的原因，剑阁岂不是成为了大陆之上最好笑的笑话？ 陆沉却没有在这个话题深究下去，摇了摇头，望向下方。 深渊的边缘处，有个刚认识不久的熟人。 九念和尚站在人群的最中间，他身旁还围绕着无数年轻男女，个个身姿挺拔，气质脱俗，此时皆是一脸严肃凝重的望向深渊那头。 武帝城魏昊没在其中，想必正在养伤。 沈墨凰看见这一幕，说道：“怪不得雷音寺九念和尚来到此处，原来各个圣地都已经派人前来。” 陆沉没有说话。 沈墨凰美眸扫了一眼，摇头道：“平淡无奇，只是些历练的弟子，跟九念不是一个档次。” 陆沉转过头默默望着那条黑线，说道：“来了。” “吼！” 深渊的尽头，无尽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震破天际的嘶吼声。 一股磅礴妖气，像极了如被巨石砸入湖面产生的涟漪波纹，从深渊那头传了过来。 飓风扑来，席卷无数飞沙走石，枯枝落叶，两人在空中的衣衫被吹的沙沙作响。 下一秒，又传来了无数妖物的嘶吼声，气势比之先前那一声小了不少，更像是朝拜，或者助威。 一股又一股的妖气源源不断的从那头散发出来，最后如一道粗如山峰的光柱冲天而起，连接到空中。 原本正值烈日，却仿佛瞬间变成了黑夜，暮色席卷了大地，一片黑暗，令人心悸的沉闷感清晰传达到此时边境上的所有人心中。 沈墨凰神情凝重道：“竟然是万妖朝拜，如此磅礴巨大的妖气，到底是在干什么。” 近几个月无尽妖域时常发出这样的诡异情形，她问的问题也就是全大陆所关心的问题。 她没指望能得到答案，只是下意识的想交流一番，却没想到陆沉又给了她惊喜。 “破境啊。” 陆沉望着那边，随意说道：“一只猴子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然后有一天就想着去看看别处的风景，于是就破境了。” 陆沉眯了眯眼，说道：“嗯...看这架势，应该是能破入圣境了，啧啧啧，猴王啊。” 一只猴子...圣境...猴王。 陆沉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吃了一碗饭一样的平静。 “当真？” 沈墨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凝重道：“一只可入圣境的妖猴？那岂不是能对付两位人族圣境强者？” 陆沉说道：“差不多吧。” 吼！ 又是一阵仿佛天翻地覆的恐怖吼声。 一个足足有千丈的魁梧黑影出现在深渊边缘，仰天咆哮，妖气滔天。 有天雷径直从九天之上劈下，径直砸向那座远古凶兽，光芒炸亮了半边苍穹。 绕是相隔千里，就连沈墨凰也感受到了那股如同毁天灭地般的天威，她面色古怪说道：“你确定这是小猴子？” 陆沉沉思了会，说道：“叫巨猿也行。” “他的确就是一只小猴子，只不过活了八百年，所以长大了而已。” 一道爽朗洒脱的轻笑声从耳边传来，仿佛突然响起，毫无征兆。 陆沉背在身后的双手猛然握起，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一位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沉身旁，凌空而立，眼神望着那不停轰落而下的天雷，嘴角还带着笑意。 他的容貌说不上完美，但却极为耐看，神情中带着丝慵懒，没有半分气势流露，却仿佛天下万物都不放在眼里。 随着白衣男人的现身，天地间突然安静了起来，就连那浩荡天雷的轰鸣声都消逝不见。 如真龙入海，君临天下，万籁无声。 陆沉转头望去，沈墨凰此时静静的望着前方，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平静状态，仿佛没有半点察觉。 “一点小法术而已。” 拥有着绝世风采的白衣男子笑道。 陆沉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沉默半响后说道：“妖帝？” 白衣男子点头道：“白起。” 妖帝白起，无尽妖域的掌控者。 同时也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几位修行者之一。 陆沉面不改色，在无尽妖域的边缘遇见这样一位风华绝代修为通天的男子，身份自然就那么一个。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名不虚传。” 白衣男人望着那边的天地异象说道：“破境的是我妖域神猴，灵力圆满，肉身坚韧无双，这一次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陆沉没有接话。 他不认为一位天下间都难逢敌手的大修行者会无事找现在的自己闲聊。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来见见你。” 白衣妖帝说道：“我女儿欠了你一个情，自然要由当父亲的还。” 陆沉神色一愣，随后露出明悟神色，说道：“堂堂妖帝竟然把自己女儿一个人丢在剑阁，果然心胸宽广。” 男子笑意不变，说道：“你也一样，竟然还能跟我女儿当上朋友。” “我眼中对万物只有纯粹的喜恶。” 陆沉摇头道：“所以你也不需要试探我，我对那小丫头没有企图。” “我知道，不然很久之前你就死了。” 白衣妖帝笑意更浓，说道：“所以为了还情，若是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欢迎来这里做客。” 陆沉听出了其中的意味，说道：“我现在是剑阁弟子。” “其实我对你很了解，新沙镇有我妖域的人，所以当年发生的事情我自然知道，包括善德宗。” 白起摇了摇头道：“所以我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陆沉沉默，半响后说道：“有机会我会去的。” 白起叹了口气，说道：“意潇还小，希望你多照顾。” “怪不得提前给我找好一条退路，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陆沉嘴角微微翘起，说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白衣男子眼中满是笑意，最后竟然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很多年了，自我一统妖域起便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对我说话。” 白起伸出右掌说道：“曾经有一位书院圣人曾说过天下气运就那么一掌之距，谁崛起谁沉浮都早已有天定，果然是诚我不欺！” 陆沉没有接话，看着黑线那头。 远处的天地异象缓缓消失，那道依稀只能看见轮廓的千丈身影缓缓缩小，然后化为了人形。 肆虐天地的妖气消失不见，妖猴再没有半分气息流出，仿佛与天地相融。 白衣男子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神色。 一位圣境的灵兽，对万古妖域所带来的巨大战力提升远远超乎他人想象。 白起抬腿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陆沉，若是有一天你突然就到了举世皆敌的地步，该如何？” 陆沉神色平淡，说道：“杀。” 男子挑眉道：“哪怕对手是整个天下？” 陆沉轻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想肯定会是全天下最壮阔的场景。” “有种！” 白起大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丢了过去，说道：“以后若是遇见麻烦，打碎它我救你一命。” 陆沉没有拒绝。 妖帝白起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 刹那间。 天地恢复了正常。 沈墨凰宛如从睡梦中惊醒，猛然抬头，两只眼眸中发出摄人的金黄光芒。 她望着陆沉，然后散去眼中光芒，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 陆沉也望着她，然后跟着歪了歪头。 第四十四章 想不想练剑 新沙镇近几日有些不安稳。 荒废已久的的陆家大宅深夜里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响，有黑气出现，然后紧接着便是佛光，两色光芒几乎照亮了小镇上方的夜空。 这件事情闹的人心惶惶，有远游而来的游方道士传言这是陆家大宅无辜枉死的冤魂作祟，幸好有一位修为深厚的高僧镇压，才没有让那些冤魂祸害人间。 话语是无稽之谈，但总能让那些质朴无知的平民百姓定下心神。 “好一个冤魂，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这次倒没说错，闹事的确实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作为新沙镇最高军事长官的张魁，此时在军营里听心腹说起这些流言，眼神中充满着烦躁与厌恶。 昨夜特意请人去围剿那个家伙，结果雷音寺的高僧无功而返不说，武帝城那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家伙甚至还直接断了一臂，身受重伤，可谓损伤惨重。 武帝城向来被大唐所敬重，而武帝城所看好的弟子在自己营地落得这等下场，这消息一旦传出去，自己在新沙镇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职务估摸着都要丢掉。 可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便是他从九念大师那里得知了那人还叫陆沉，竟然连名字都没有换过。 如此的肆无忌惮，根本不把大唐律法放在眼里。 他从前其实去过一趟陆家大宅，从一开始他见到那个陆家长子时就有些不喜，一个刚刚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拥有那样漠视一切的眼神，如今想来果然是个妖孽！ 心腹刘寒小声道：“将军，现在该如何？” “侠以武乱禁，可我不信他们敢公然挑衅我大唐律法。” 张魁眯着眼，轻声呢喃道：“若是这件事情公布出去，不说大唐书院，就算是剑阁难不成还敢执意保他？” ... 大唐边境。 沈墨凰脸上露出了疑惑神色，问道：“刚才....” 陆沉打断了他，摇头道：“没有。” 沈墨凰皱眉，还是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远处的那座深渊，天地异象缓缓散去，又恢复了那种静谧黑暗的氛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沈墨凰望着那边说道：“那妖猴成功破境了？” 陆沉微微点头，“对。” 沈墨凰闻言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一位妖族大圣的出世对天海大陆来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这件事必须要尽快通知剑阁。 陆沉此时却在想着别处的事情。 妖帝白起如此了解他和梦意潇的关系，不出意料便是在剑阁内部有着眼线，可那人又会是谁？ 沈墨凰说道：“这件事我需要回去向师门报告。” “不急。” 陆沉沉思了一会，说道：“你想不想学剑？” 沈墨凰愣住了，不解的望着陆沉。 陆沉指了指深渊那头，说道：“那里是最好磨练剑意的地方，刚好还有一位妖圣渡劫后残留的大道气息，无尽妖域中的妖物都不敢靠近。” 陆沉一脸满意的说道：“这是很好的机会。” “去妖域练剑？” 沈墨凰皱了皱眉。 若是寻常人听见陆沉这话肯定会觉得脑子有病，但是沈墨凰不一样，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对剑道提升有着异样的执着。 “堕天崖中有掌门亲手留下的三千惊神剑阵禁锢，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越界。” 沈墨凰认真说道：“我们根本过不去。” 陆沉望着深渊神情不变，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笑道：“若是可以过去，你敢不敢？” 沈墨凰挑眉说道：“当然。” 陆沉伸出了右手。 沈墨凰想了想然后伸出左手。 下一刻，有一道黑虹径直从空中前冲，向着深渊直奔前进。 临近那道黑线，肉眼可见有一道横跨整座深渊的屏障，屏障里面无数剑气流转涌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两人越靠近，那股力量就越发的狂躁沸腾起来。 陆沉带着沈墨凰来到了深渊的正上方，没有丝毫迟疑，撞入了屏障之中。 ... 远方大唐边城中传来了急促的哨鸣，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密密麻麻的人影站在城头远眺。 九念在悬崖边猛然抬头，神情惊骇，一步踏出就来到了深渊那道屏障之前，浑身散发出雄浑灵力，可下一刻就被无形力量瞬间弹飞，重重被弹回在地面之上，身体在岩石上活生生撞出一道沟渠。 九念和尚起身，吐出一口鲜红血迹，脸上却满是不解。 一位在新沙镇游历而来的游方道士饶有兴趣的看见这一幕，啧啧摇头道：“现在的小娃娃，怎么一个个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游方道士唉声叹气，不慌不忙的将右掌伸出，刚想做出什么动作，却突然间瞪大眼睛，一脸见鬼的表情。 “我勒个去，老夫难道还看走眼了？那小娃娃是他娘的圣境大剑修？” ... 两人进入了一个虚幻的剑气世界。 下一刻。 如同毁灭万物般的剑意铺天盖地向两人身上涌来。 声势之大，并不亚于先前那道渡劫天雷。 沈墨凰没有想到陆沉竟然简单的就闯了进来，此刻浑身紧绷，第一次感觉自己面临死亡如此接近，且如此无力。 她面色罕见苍白起来，身体下意识想挣扎，但望着身前那道八风不动的黑衫身影，不知为何莫名就有着一股心安，强行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陆沉感受到了掌心中传来的一抹冰凉，说道：“别怕。” 陆沉闭眼，左手高速做了个剑印，一步踏出，然后就带着沈墨凰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又似乎过了好久。 沈墨凰恍惚回神，发现自己站在一道巨大的剑气之上，正在急速向前奔驰。 陆沉站在前方，身上散发出淡淡光辉，而那股恢弘磅礴的剑压则消失不见，仿佛彻底无视了他们。 沈墨凰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置信的一幕。 两人在剑海中缓行，不知多久，只听见砰的一声！ 剑气瞬间溃散，周身的场景消逝，一股凉意瞬间席卷了他们全身。 他们在空中飘落，然后安稳落在了地面。 四周是一个巨大的平地，无数巨树四处倒塌。远处有一个巨大焦黑深坑，深达百丈有余，甚是骇人。 沈墨凰回头望去，发现深渊又变成了一道黑线，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来到了无尽妖域，心中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种深处梦境的不真实感。 剑阁与妖域争斗千年，可如今他们两个剑阁弟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陆沉踩了踩地面，点头道：“刚才那妖猴渡劫就在这里。” 沈墨凰面色复杂，感受着四周弥漫的妖气，说道：“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其实也没多少，这次只不过是因为我对剑气很敏感而已。” 陆沉抬头换了个话题说道：“四月要回剑阁，你现在应该再抓紧点时间修炼才是。” 沈墨凰皱眉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可爱。” 陆沉笑了笑说道。 沈墨凰脸色认真，没有说话。 陆沉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 陆沉想了想，说道：“若是你觉得有愧于我，等回到剑阁后你就帮我个忙吧。” ..... 无尽妖域的深处。 白衣妖帝走在一条树荫小道，身后跟着一个高约两丈的魁梧身影。 那魁梧“男人”面容冷厉，双臂极长，全身被金色毛发所覆盖，背后所散发出的妖气竟然化为了实质，有淡淡黑雾缓缓飘向天空。 他突然转头望向远处。 白衣男人笑道：“小猴子，现在感觉如何？” 真名为猴九的魁梧男子咧开嘴露出笑容，挠头道：“感觉是比以前好上不少。” 妖兽先天体魄强劲，但修行一事比之人类终究还是弱上不少，更何况是他这种先天灵猴，受天地压制极大。 而这次终于苦尽甘来一举破境，不光是寿命大大增加，战力更是暴增到一个可怕的程度，对信奉力量为尊的妖族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喜讯。 唯一让他心中感到震撼的便是哪怕他已成妖圣，世间顶尖的生灵，但面对眼前那个男子时仍然有一种无可抵消的距离感，虚无缥缈，就仿佛在这条大道之路上对方已经领先了自己千万丈。 更恐怖的是，境界越高，这种差距感就越加的明显。 白衣男子突然说道：“吩咐下去，堕天崖方圆千丈之内不得有任何妖物出没。” 被妖帝称为小猴子的绝世妖兽眼中闪过错愕，但还是习惯性点了点头。 白衣男子闲庭信步，说道：“很疑惑？” 猴九终于忍不住问道：“您似乎很看重那个家伙？” 白衣妖帝随口说道：“意潇误打误撞结果认识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自然要好好拉拢。” 猴九神色古怪说道：“仅仅如此？” “当然。” 白起停顿了会，大笑道：“不是！” 白衣男人没有搭理对方越来越疑惑的神情，说道：“千年前的天书预言要成真咯，如此也好，这些所谓的大陆圣地打压我妖域千年，总算能让我看一场好戏。” 白衣妖帝最后眯着眼望向天空，喃喃道：“陆沉啊，你可千万别让本帝失望。” 第四十五章 男人 女人 大雪消融，春光明媚。 当陆沉和沈墨凰从那道深渊屏障再一次冲出时，才意识到原来冬天已经过去。 妖域从始至终都是灰暗萧瑟的天气，突然感受到外面的世界，两人不由得心神都明朗起来。 陆沉还好，沈墨凰出尘白衣上罕见染上了灰尘，脸蛋上的光泽也黯淡不少，唯独那双丹凤眸子越发明亮，一身剑意更是凌厉至极。 陆沉说道：“用不用回新沙镇休息一下？” 长达四月的磨练，就连陆沉也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沈墨凰却感觉神采奕奕，摇了摇头道：“我想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还是尽快赶回剑阁为好。” 陆沉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在妖域里沈墨凰曾经跟他提过这件事情。 书院龙风榜每当开启，各圣地都会选取其中最强的一名弟子赶赴大唐书院，在那栋举世闻名的白玉京之中获得灵力传承。 获得白玉京传承的弟子将会迎来脱胎换骨的改变，彻底与其他人拉开差距。 这是一桩天大的机缘，本就是天之骄子，如今百尺竿头若能更进一步，日后不死必然是整座天海大陆最顶尖的人物。 当然，书院赠予如此大的机缘，自然还有一个要求。 成功获得书院圣人传承的弟子则必须赶往万古蛮荒，在那蛮荒土地封印之上留下自己的血脉誓言，承诺日后守护封印，若有违背，则大道断绝。 也可以来讲，这是书院圣人与天下所有圣地的一场交易，为的便是守护整座大陆。 这份仪式书院已经持续了千百年，也因此显得异常沉重且伟大， 陆沉开口说道：“很不错的机会，你要加油。” 沈墨凰愣了愣，问道：“你不参加？” “为什么你会觉得一个泥丸境的弟子有必要参加？ 陆沉好奇说道。 沈墨凰先是脸色一滞，然后才恍若回神。 陆沉入剑阁以后所做的事情都太惊世骇俗，所以她下意识将陆沉当真了与自己同境界的弟子，可事实上陆沉才仅仅只是泥丸境而已。 沈墨凰意识到这点，就越发明白陆沉的恐怖，认真说道：“若是你再早几年修炼，这次代表剑阁前往书院的名额非你莫属。” 陆沉没有说话。 两道长虹在天空飞快着向剑阁掠去，不同于来时的悠闲，极为迅速，于是在第二天的凌晨两人便成功回到了剑阁山门前。 堆积如山的厚雪落在山门前，几名年轻弟子正在扫雪，他们突然看见了落在地面的两人，神情惊愕。 沈墨凰急着赶往南阁，除了汇报妖族异样的事情，估摸着还是想好生梳洗整理一番。 临走前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道：“这件事情很麻烦。” 陆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 在外面时沈墨凰没有聊过关于陆家大宅。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情终究瞒不住剑阁，若是一旦被揭开，她也不知道陆沉会面对怎样的后果。 陆沉却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剑阁内很安静，并且还有着一股异样的氛围。 陆沉双手插兜，慢悠悠朝着东阁方向走去，如同游山玩水般懒散。 他走到一处小湖旁突然停住，这里正是当年他测试剑心的地方。 陆沉望向前方。 陈一带着数名西阁弟子拦在那座凉亭前。 他们手中全部握着剑。 出鞘的剑。 .... 陈一主动说道：“十年前陆家大宅一案，大唐和书院前些天派人来调查，如今就在执法堂，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行动。” 陆沉点了点头，表现的很平静。 因为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竟然这么快。 一名面容阴冷的少年站在陈一身旁，冷哼说道：“不知死活，故作镇静，现在插翅都难逃！” 陆沉望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啪的一声。 一副锈迹斑斑的铁链被那少年随意的丢在地上，他神情轻蔑，说道：“戴上！随我们去执法堂！” 陈一望见这一幕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不喜。 铁链是很没必要的东西，一般都是那些罪大恶极的囚犯才会使用这种器物，羞辱意味更大于实际意义。 但是他又不好多说些什么。 因为那少年叫做摩灭生，正是摩天的亲弟弟，平日里心高气傲，如今肯定是因为摩天被陆沉打成重伤的事而心怀怨恨故意报复。 陆沉看都没看那副铁链，说道：“带路。” 陈一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被旁边的一道嗓音打断。 “你难道没听见我说的话？” 被完全无视的摩灭生说道，脸色阴沉，语气不善。 而陆沉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从始至终无波无澜，看都没有看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摩灭生下意识就想抬起握剑右手，却被身旁陈一猛然按住。 “呸！孬种！” 摩灭生感受到陈一的警告眼神只能愤愤甩手，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一点规矩都不懂。果然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蠢东西！” 狠毒咒骂的话语清晰响彻在众人耳边。 陈一皱了皱眉。 紧接着不少人都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紧张。 他们都曾经亲眼见识过陆沉在四阁比武上的狠辣手段，下意识个个提心吊胆起来。 陆沉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那双漆黑眸子望着摩灭生。 他突然笑了笑。 在场众人皆是没来由的一惊，摩灭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一股诡异的心悸感。 随后陆沉向前踏了一步。 陈一瞬间出现在摩灭生身前，神情凝重。 然而下一刻，摩灭生嘴中还是喷出一口鲜血，如同遭受重击，身形弯曲成虾米瞬间飞了出去，砸在十米外的地面上。 灵力来自身后，陈一满脸怒容转头，然后便是掩饰不住的错愕。 沈墨凰站在远处，缓缓收回了右手，神情冷漠。 西阁弟子反应过来后皆是怒气冲冲的瞪着沈墨凰。 陈一沉声道：“既为同门，为何对摩师弟突然下如此狠手？” “没教养的东西自然该打。” 沈墨凰扫视着众人，微微调高了音量，说道：“你们不服？” 你们不服？ 沈墨凰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陈一其余人尽皆不自觉的地下脑袋。 这些年来沈墨凰在弟子中的威势早已经深入人心，此刻那份威势则完全表现了出来。 陈一没有说话，场中则是一片安静。 陆沉打破了沉默，说道：“你怎么来了。” 沈墨凰转身走向陆沉，说道：“我半路听人说起了这个消息，才知道这件事情。” 陆沉这才发现这小妮子一身衣裳还没有换，甚至衣角还沾染了些许新的污迹，看起来还没来得及回南阁就又急匆匆赶了过来。 陆沉随手拍了拍她肩膀上的灰尘，说道：“既然回去了应该先换身衣服。” 沈墨凰很坦然就接受了对方的清理动作，摇头道：“我不放心。” 陈一听见这话，再看见两人这无比亲密的一幕，袖中双拳紧握，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沈师妹，你究竟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沈墨凰冷淡道：“与你无关。” 陈一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陆沉打断。 “带路。” .... 往常萧瑟冷清的执法堂内有了点人气。 陆沉走进堂内便感受到了打量而来的目光。 张威作为西阁大长老坐在中间，北阁李空玄，南阁李化梅甚至也都来到了此处。 没有任何弟子围观，就连沈墨凰都被拦在了外面。 几人的面目都有些凝重，显而易见这里的氛围也很沉闷。 一位瞧模样就显得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坐在堂内左侧，笑容恬淡。 一位浑身散发出军伍气息的粗粝汉子大步坐在右侧的椅子上，面无表情。 前者来自书院，名董跃海。 后者来自大唐边关，名张魁。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自然便是为了当年那件轰动大唐的案子。 陆沉站在大堂中央，坦然接受众人的注视。 “我很庆幸你没有选择逃跑。” 沉默了会，张威用了这句话当作开场白。 陆沉听了却有些不解。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遮掩什么，自然更没有逃跑的心思。 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何必管他人的评价。 最重要的是他从头到尾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 堂外。 作为执法堂新任堂主的陈一并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审讯，但是他现在的心思却不在堂内。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看好他。” 陈一认真说道：“我也并不认为我会比他差。” “想多了。” 沈墨凰目视前方，不假思索说道：“你并不是他的对手。” 陈一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他曾经去过东阁，陆沉轻描淡写的说过这句话。 但是他没有想到今日又听见了这句话，还是在自己心仪许久的女子身上。 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他真正感觉到了挫败。 陈一原本俊逸的面庞逐渐苍白起来，他有些掩饰不住的失落说道：“为何，就因为当初在四阁比武他打倒了我和摩师兄？可若我再...” 沈墨凰径直打断了他，说道：“若是你我同一境界，相互比剑结局如何？” 陈一愣了愣，随后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最后说道：“四六，你六。” “现在是三七。” 沈墨凰仰起头，沉默了会接着说道：“可你知不知道，我这几个月与他比试整整三千局，用尽全力，十零。” 沈墨凰顿了顿语气，认真道：“他十。” 陈一瞪大了眼睛，说道：”不可能！...他才...” 陈一的第一反应便是反驳，但他看见了沈墨凰的眼神，然后又闭上了嘴，不由得彻底灰心丧气起来。 沈墨凰没必要对他说谎，或者说沈墨凰从来不屑说谎。 陈一最欣赏和喜欢的便是她这种性格，于是更加明白这点。 半响后他彻底失魂落魄道：“可是那又如何？他现在这种局面日后还能翻身？” “你的天赋很高，但心却太窄太小，不够洒脱，所以我不喜欢。” 沈墨凰摇了摇头，说道：“他像个男人，你却像个女人，这就是区别。” ps：感谢笨蛋倒着念同学的月票，即将新年，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四十六章 板砖 这一场私底下进行的审讯没有想象之中的漫长，甚至比沈墨凰预料的还要短的太多。 不到小半个时辰，堂内就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众人皆是神情微妙。 李化梅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沈墨凰没有看见陆沉，靠近李化梅后问道：“如何？。” 李化梅欲言又止。 西阁张威刚刚走出堂门，冷漠说道：“按照惯例先将陆沉押入我西阁地牢，过段时日宣布具体处置。” 不光是沈墨凰，连陈一都是脸色一变。 西阁地牢是关押所有触犯门规弟子的场所，但只要进入地牢就意味着已经确认下罪行，有些罪大恶极之人甚至还会被关上一辈子，永不见天日。 沈墨凰皱眉道：“陆沉乃是掌门亲传弟子，若是不查清楚，如此草率行事恐怕有失妥当。” “墨凰....” 李化梅叹气说道：“陆沉他已经认罪了。” “什么？” .... 执法堂大堂内此时只留下了两个“外人。” 那名来自书院的男人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温和笑脸。 可对面的张魁却是一脸呆滞，仿佛没有回过神来。 他此次不惜代价通知大唐，然后随着书院特意而来的先生到此，除了是想将十年前的大案破掉，更是为了在此事之中立下大功，抵消武帝城魏昊在他怂恿下断臂所带来的罪责，顺便保住自己在大唐边军的职位。 他第一眼就看出来陆沉就是当年陆远游那个被誉为申通的儿子。 因为那双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可最后都还没有等到他义正言辞指认对方的罪责，似乎事情...就已经结束。 “陆沉，陆家大宅三十六口是你所杀？” “差不多。” “混账！这种事能用差不多来回答？” “哦，那就应该是吧。” “你.....！心狠手辣，做出这种泯灭人性之事，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愧疚？” “没有。” 只见大堂内传来张威气急败坏的吼声，而那个陆家长子却没有丝毫情绪流露。 张魁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想过陆沉会如何狡辩，如何找借口脱罪，甚至思考过陆沉会颠倒黑白，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陆沉竟然如此坦然的便承认了下来。 更关键的是他的脸色很平静，不是故作冷静，而是真正的 不将这件事放在眼里。 难道他不明白这件事传扬过去的后果？还是天真以为剑阁能够保护他？ “疯子！绝对是个疯子！” 张魁此时回过神来，脸色微白，默默呢喃，半响后他抬头问道：“董师，这件事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董跃海抬起头笑道：“自然，剑阁不是说已经将他押入地牢了吗？” 张魁有些不甘心，皱了皱眉，说道：“可是那小子还没有受到实际处罚？” “他身份与普通弟子不同，此次东阁连一人都没有前来，自然不能随意处置。” 男人的嗓音如溪水，清澈明亮，“另外剑阁乃是当今圣地，我们此行只是旁观，至于究竟如此处置自然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张将军多虑了。” 张魁脸色一变，虽常年在沙场厮杀，但毕竟不是那楞头楞脑的愣头青，岂会听不出对方其中的警醒意味，连忙谄媚说道：“对对对，董师说的对，是我多虑了。” 张魁站起身笑道：“董师不知现在有何事？不如跟我一起下山?” 董跃海也站起身握拳说道：“听说剑阁近日有些活动，我准备留下来看看，就不劳烦张将军麻烦。” 张魁笑眯眯点头，大步走了出去，走到堂外，感受到那初生阳光，不由得心情畅快起来。 不光是贼子被抓，更是因为那位书院董师的话语让他感受到了如沐春风般的尊重。 听说书院之人尽皆如此，真是名不虚传。 ..... 剑阁又一次响起了轩然大波。 陆沉公然入狱，原因是十年前大唐新沙镇陆家大宅的罪魁祸首。 “嗜杀双亲，屠杀全家三十六口，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这些消息迅速传遍了整座剑阁，四阁八峰瞬间热闹了起来。 只是其中的氛围有些古怪。 四阁中其余三阁都发生了不小的震荡，有人建议从轻发落，有人则主张严惩不贷，可作为最应该率先发声的东阁却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苏安，拂尘，都仿佛消失了一般，仿佛对此事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 当然，此时的陆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说了那些话，然后就被人亲自押入了地牢。 西阁地牢不在地下，而是西阁边缘处一座极为偏僻陡峭的山峰。 峰内常年没有阳光，阴暗潮湿，雾霾很大，环境极为恶劣。 陆沉此时随意在峰侧的一座岩石之上，默默望着天空发呆。 这里有着极为强大和精深的阵法，无形力量禁锢某个区域，若无外人解除，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他刚才随意试了试距离，发现自己可以活动的地方也就只有大约十米左右的小崖坪范围。 “你可真有趣，做了这些事不跑还回来？脑子有问题吧。” 略带讥讽的话语从身后传来，原来是一名负责看守他的西阁弟子。 陆沉被这话语打断了思绪，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晚上，有细微的月光洒落了进来。 “没错为什么要跑?” 陆沉望着那人，突然又觉得有些眼熟。 那名西阁弟子翻了个白眼，说道：“得，大哥你牛！跟当初一样，一点没变，怪不得能当上掌心亲传弟子，这份心性魄力简直是让我自愧不如！” 陆沉望着他，说道：“我们见过。” “哟，难为你还记得我。” 那名西阁弟子挑了挑眉，斜靠在岩石上，好像还有些高兴，说道：“我叫赵华，当初在山门前你进入剑阁参加考核，还是我给你报的名呢，结果没几年过去你倒成了我的师兄。” 陆沉想了想，说道：“没想到是你。” 赵华咧开嘴嘿嘿笑了笑。 他可以说是第一个率先关注陆沉在剑阁崛起的弟子，当初因为在剑阁山门对方的那一番古怪话语产生了兴趣，结果后来没想到对方势如破竹，竟然一下子成为了掌门的亲传弟子，让他是又惊羡又感叹，其中更有一丝难以描述的亲切与崇拜之情。 更重要的是他赵华早瞧西阁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师兄不顺眼了，成天冷着个脸，仗着资历高对他们呼来喝去，那一次四阁会武，他亲眼看见陆沉将摩天和陈一，南五打的惨不忍睹，脸上装的一脸愤怒，其中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半夜里都在被窝里偷笑。 赵华偷偷摸摸瞧了瞧四周，看见没人，于是伸处了大拇指，说道：“我觉得你比他们像个男人多了，不管做了什么都能担的下来，是个爷们！”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去执法堂只是想讲个道理，结果我还没来得及讲道理就被关了进来。” 赵华不解道：“为啥？” 陆沉说道：“因为他们似乎并不想跟我讲道理。” “呃...” 赵华天生就不愿想这些拐弯抹角的事情，叹气道：“那怎么办？” 陆沉背部靠在一侧的墙壁上，说道：“等他们来再讲道理便是。” “我看..这个你就真别想了！” 赵华撇了撇嘴道：“被关在这里的人哪还能讲什么道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从来就没看见过西阁那帮大爷来过。” 陆沉望着他，说道：“你的性子很特别。” 赵华毫不在意说道：“知道，粗俗嘛，没办法，我啊从小就生活在漠北一个小山村里，没读过几天破书。当然！要不是被西阁一个白胡子老乌龟王八蛋骗来这里，老子才懒得来！” 赵华似乎是越说越来气，骂道：“结果不光把老子丢在这里就消失不见了，还整天装孙子给别人使唤，山门报名，现在看守犯人，什么破事都交给我，真他娘的晦气。” “不一定。”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你的剑心虽平庸，但心性很是清澈率直，前者可以助剑道修行，后者可谓是大道根基。你说的那老王八蛋肯定是看到了这点。” 赵华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半响没说话。 “我了个擦！” 赵华一拍大腿，咻的一声从石头上蹦起来，死死盯着陆沉，狐疑道：“你说的话真是跟那个老王八蛋一毛一样！你们两个不会是一伙耍我的吧？” 陆沉看了看自己周身，说道：“你觉得呢？” “似乎...的确也不像，你现在是有点惨。” 赵华嘿嘿笑了声，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的谈话，接着道：“西阁那帮人...除了我啊！其实都不怎么讲道理的，一群王八犊子，根本不会听你讲道理。” “无妨。” 陆沉望向天空，说道：“其实我很少讲道理，并且我的耐心也不怎么好。” 赵华听见这话又是一阵啧啧咋舌，这家伙说的话总是那么有味道，听起来比西阁一些动不动就炫耀自己剑法的人要带劲多了！ “哎！那你...” 砰！ 夜深人静，赵华谈性正浓，结果突然被打断，硬物的撞击声传来，只见他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陆沉抬头望去。 他倒下的身躯后方出现了一个小板砖。 小板砖后跟着一个小姑娘 第四十七章 处罚 陆沉看见这一幕，脸色古怪。 当年在洛阳峰时他说过板砖是除剑外最好的防身武器，但是他没有想到梦意潇真的拿了一块板砖，并且动作还如此的熟练。 梦意潇随手将板砖丢在地上，双手叉腰，一脸骄傲的说道：“陆沉！我都知道啦，所以我来救你了。” 嗓音酥软人心,甜如浸蜜。 仅仅几个月没见，陆沉发现梦意潇那圆润的脸蛋又消瘦了不少，彻底变成了瓜子脸，身姿开始修长起来，一身红绫缠绕全身，袅娜娉婷。 他有些短暂的出神，原来这个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如一朵出水芙蓉，不出意料，再过几年又是一个足以祸国殃民的倾国女子。 好像和当年那小妖精一样。 陆沉眼神带有一丝暖意，摇头说道：“这里阵法太强，你救不了我。” 梦意潇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伸出双手向前，结果果然碰触到了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无形屏障，她运转全身灵力，最后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屏障之上，嘴里咿呀咿呀的出声，忙活了半天脚步却还是未靠近半分。 陆沉只是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幕。 梦意潇气喘吁吁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愁眉苦脸问道：“那怎么办呀？” 看见她这副可爱模样，陆沉本有些压抑的心情稍微好了点，笑道：“总会有办法的。” 梦意潇想了想，然后使劲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接下来的时间，梦意潇坐在一旁说着些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比如灵狐小白在东阁跟山脚那条大黄狗成了好朋友，整天山上山下乱窜，又比如柠蓉蓉跟她也成了好朋友，两个人没事就经常跟在大师兄屁股后面读书，还有小溪里那条金鲤越来越大了。 小姑娘说了很多事，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关于陆家大宅的事情。 因为在她的心中，这个事情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陆沉默默听她说完这些，才示意时间差不多了让她下山。 “我明天再来看你！” 梦意潇很是洒脱，拍了拍屁股又蹦蹦跳跳朝山下走去。 不到一会，地上就传来了细微的哀鸣声。 “哎哟，刚才...刚才咋了？” 赵华右手按着后脑勺，挣扎着醒来，迷迷糊糊的望着陆沉。 陆沉望了望峰侧上方，说道：“有块板砖掉了下来。” “哈？” 赵华望了望身旁，果然有一块板砖丢在地面，不解道：“奇了怪了，老子真这么背？” .... 似乎陆沉在哪里，哪里总不会缺少热闹。 赵华没有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会有来人络绎不绝的一天。 东阁景畅，韩少宾，南阁沈墨凰，甚至是西阁极被看好的天才弟子李亦寒都来过。 最让赵华感兴趣的还是沈墨凰那个看着年纪挺小的小师叔，每天准时来准时去，一呆就是一天，也不觉得无聊。 可每次看见她朝着自己露出笑容，赵华总觉得后背一股凉意，也不知道是啥关系。 又是一日，看着那个小丫头在峰下逐渐消失了身影，赵华没来由松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打量着那个盘膝坐在地面的家伙，眼神复杂，有些感慨，有些可惜，又有些钦佩。 这些天里来了很多人，说了很多话，都对陆沉这次即将面临的处境很不看好，甚至可以用严重来形容。 但是这家伙永远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待在这巴掌大的禁地内，闲聊时闲聊，该修炼时修炼，似乎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 究竟该是怎样的阅历才能达到这样心如止水的心境？ 赵华扪心自问，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佩服。 明明隔得很近，交谈时对他也没有带着丝毫不屑和贬低的语气，但赵华总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起码有自己家乡到剑阁的距离再加上十倍之远。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华认真说道：“如果真要按照剑阁门规，你这次会被逐出剑阁，更严重甚至会被废去修为，终生不得碰剑。” 陆沉沉默了很久，摇头道：“我没什么好想的。” “怪胎！” 赵华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了一事，鄙夷道：“话说连其他三阁的人都来了，怎么就你们东阁的没来？难不成他们还怕被你牵连？啧啧啧。” 这些天就连西阁李亦寒都不怕同门猜疑，堂而皇之前来牢峰看望，可东阁从始至终都没有来过一人，这种现象在外面甚至都传起了谣言，说是东阁得到了那位掌门的授意，已经决定放弃了这位罪大恶极的弟子。 陆沉面色平静，想了很久，说道：“估计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没结束吧。” ... 东阁。 无论外面闹得如何天翻地覆，这里永远是那么的安宁，仿佛万年不变。 柠蓉蓉在花海中浇水，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 “水已经够多了。” 苏安温和的嗓音从旁边响起。 柠蓉蓉这才猛然回神，匆匆忙忙将花洒收回，歉意一笑。 苏安说道：“有心事？” 柠蓉蓉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小声说道：“大师兄，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西阁看望陆沉师兄？” 这些日子以来外面的传言或多或少柠蓉蓉都能接触到一点，自然心里有些难受。 “还没到时候。” 苏安笑眯眯摇了摇头。 柠蓉蓉鼓足了勇气，委屈说道：“可是外面...都在传我们不要陆沉师兄了...要是陆沉师兄也误会了怎么办？” 苏安轻轻用右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不要小看你陆沉师兄。” 苏安解释道：“他现在就相当于在一个棋盘里，而我们就是观棋的人，总得看清楚对面的意图是什么，若是贸然闯入棋局，太被动了。” 柠蓉蓉似懂非懂。 苏安突然问道：“外人那些人说小师弟的话你信不信？” 柠蓉蓉摇头道：“不信！” 苏安又问道：“若是小师弟真的这样做了？” 柠蓉蓉固执说道：“那我也相信一定其中有什么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够了。”苏安笑着点头，然后踏步离开了花海。 柠蓉蓉收回了心神开始继续浇花，可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下意识转头望去。 崖坪上空无一人。 而原本那里应该有一个躺在椅子上的黑色身影。 .... 剑阁这些天闹得沸沸扬扬，可似乎事情还远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因为随着三日后青鸾峰峰主李海洋回归剑阁，突然又爆出了一个更大的消息，而这个消息直接将陆沉推到了舆论的顶点，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爆炸起来。 .... 西阁牢峰。 陆沉盘膝坐在地面，迎着冷冽寒风进行修炼。 赵华则在十米外嘀嘀咕咕。 “奇了怪了，这几天怎么连那个小丫头都不来了。” 赵华打趣道：“嘿，是不是他们真都不要你啦？那你可真惨，就我一个大老爷们陪着你，啊哈哈哈。” 陆沉睁开眼没有说话，静静望着峰下。 细微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响起。 一个青色衣裳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望着陆沉，微微一笑。 赵华顿时站直了身体，一脸严肃。 青鸾峰峰主李海洋轻轻挥了挥手。 赵华一溜烟小跑了出去，然后躲在峰侧的一块岩石身后，小心翼翼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 “好久不见。” 李海洋负手而立，打量着被困在里面的陆沉，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笑容，说道：“是不是好奇你的那帮朋友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陆沉说道：“那你找到新剑了吗？” 李海洋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半响后冷笑一声，缓缓深处一根手指，说道：“十年前，也就是天启二十六年，你杀害陆家三十六口，一个不留，却没有想到这一切全被邻家一个与你同龄的孩子看见，事情败露，于是远走他乡。” “但是，这仅仅是第一件事。” 李海洋伸出第二根手指，沉声道：“天启二十九年，也就是案发第三年，你还潜入漠北善德宗，故意伪装成落难少年，结果在大年初一的夜晚将善德宗宗主鞭打之死，还将宗内八个门徒活活烧死，整座善德宗成为一片废墟！” 张华在石壁后面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 “善德宗是大唐亲认的道门，宗主南海更是我北方德高望重的前辈！声望极高！” 李海洋大袖一挥，怒喝道：“陆沉，你倒是好大的胆子！难道真想找死不成?！” 声音如气浪轰然散开，吹散了无数云雾，震人心魄。 陆沉在场中却连眼皮却没有抬一下，说道：“然后呢？” “然后？” 李海洋没看见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遗憾，接着换成一副笑脸说道：“没然后啦，你难道还天真以为杀掉几个凡人能跟杀掉一位德高望重的修行者相同？现在剑阁甚至没有人敢当众为你说话，牢峰方圆百里内更是不得靠近一人。” “而你呢？半个月后等这次把去往大唐书院的弟子名额给定下来..你就会在洪武大台上被我亲手断去古剑，废其修为，再被送往大唐定罪。”” 李海洋弯腰俯身，笑眯眯说道：“怎么样？刺不刺激？” 陆沉咧开嘴，笑容灿烂，说道：“我等着你。” “死到临头还嘴硬，真是有种。” 李海洋眼神冰冷，笑容却玩味，“不过也要感谢你，你参加这次比赛的名额如今已被我青鸾峰拿到，也算是你出的一份力，陆沉啊，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陆沉没有说话。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 李海洋大笑着离去，在半路突然转头，问道：“你听见啦？” 赵华死命摇头，说道：没....” 砰！ 赵华身体突然重重砸在崖壁之上，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我这个人最讨厌说谎的弟子。” 李海洋走下峰顶，淡淡说道：，“下一次还看见你跟里面那家伙如此亲近，打断你的狗腿。” 脚步声逐渐远去，峰间一片沉寂，甚至有些压抑。 鲜血流了一地，赵华脸趴在地上，双拳紧握，看不清表情。 陆沉在里面默默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第四十八章 洪武大台 牢峰上灵气稀少，气候也极为阴寒。 赵华被一掌打的气血翻滚，缓了很久才能勉强站起身来。 陆沉望了一眼。 赵华面色苍白，脸色阴沉，死死咬住嘴唇。 他看见了陆沉的眼神，翻了个白眼说道：“干啥，以为我会哭啊，不是我吹，就这点小伤，当年..嘶....” 似乎是牵动了伤口，赵华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陆沉说道：“不怕在跟我说话被打？” “怕个卵！” 赵华一吼，突然缩着脖子看了看四周，这才小声道：“老子现在就是打不过那个老犊子，你看以后等我牛逼了一剑劈了他！” 陆沉笑了笑，不置可否。 “哎！问你一个问题。” 赵华声音比往常小了许多，询问道：“漠北善德宗那件事真是你干的？” 赵华的眼神变得很认真，仿佛眼里还蕴含着什么。 陆沉望着他，想起他似乎也是来自漠北，然后点了点头。 “哦。” 赵华有些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陆沉没有在意，缓缓起身，随后望着云雾遮掩的峰底，心想这件事果然还是被人翻了出来。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小半刻时辰，峰上的风卷了过来，无数云雾四处散开。 峰间仅存的灵力开始缓缓向陆沉眉心聚拢，形成一个小点，微弱光芒覆盖了陆沉全身，长发飘摇，宛如谪仙。 赵华望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 .... 剑阁内关于对陆沉的处置已经从开始的分歧变成了如今一边倒的形势。 南阁与北阁同时沉默，东阁从未出声，西阁自然掌握了一切的主动权。 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几次不痛不痒的处罚便能平息。 善德宗善德道人境界其实并不高，痴迷于练丹与医术，但在北地常年替孤苦百姓治病除魔，悬壶济世，久而久之便被誉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善德两字便是大唐道门亲自给予的美誉。 而陆沉接连几年之间犯下两件惨绝人寰的大案，惹下众怒，四阁八峰不少弟子都已经视若仇寇，甚至被人传言为妖域派来的奸细。 在这种舆论到达顶点时，陆沉几乎已经成为了全部弟子的公敌。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接下来剑阁公布的事情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就是代表剑阁前往书院龙凤榜的名额，即将要在那座洪武大台之上竞选出来！ 众所周知，洪武大台一般是举行极大的盛典或者类似于掌门继任这种威严仪式时才会使用。 象征意义极为重大。 所以这一次，不光光是单纯比试，更是要分出如今剑阁年轻一辈的最强之人，然后那人再带着这份无比沉重的殊荣前往书院进行那百年一次的强大传承。 这次比试的规则也极为简单，不同于四阁八峰的弟子都能报名参加，仅仅只有四个名额，而这四个名额则是由北阁阁主古罗亲自选中。 西阁摩天，南阁沈墨凰，北阁不是依水儿，竟然变成了景畅，而东阁原本陆沉的名额现在则由青鸾峰一位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弟子继承，名叫李慕白。 有些实力强劲的弟子对此颇有怨言，陆沉死不足惜，但是凭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能如此轻松获得这个名额？ 于是当晚就有几个其余峰的弟子去故意挑衅，结果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被李慕白一人全部打出峰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直到此时，众人才意识到李慕白的确有资格和实力去继承这个名额。 至此才彻底没有了异议。 .... 五月清晨。 从天空望去，那座足以能够容纳万人的洪武大台之上有无数道黑线从四面八方向中心蔓延。 不到一会，最顶端的一座广场便汇集了无数人群。 隐约望去，共十一道人群长线，除了东阁，其余三阁八峰，排列井然有序。 北阁阁主古罗主持这次大会，西阁李催海与南阁阁主苏阮也亲自到场，无形中更给这次比试增添了几分紧张与庄严感。 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南阁，无数年轻貌美气质出众的女弟子站在一起，巧笑嫣然，一动一静，便是天地间最美的风景，有些心性不定的弟子都已经舍不得移开目光。 大台之上只有两个外人。 董跃海站在大台上方右侧，而他身旁则站着一个年轻和尚，正是九念，两人此时正在轻声交谈。 有人看见这一幕，惊讶想到原来书院，雷音寺都有人前来观看。 古罗站在大台最顶端，扫视台下整整数千人有余，山风吹来，老人大袖飘摇，一派仙风道骨。 有四人从黑茫茫的人群中走向大台，在最中间站定。 摩天经过半年的修养已经看不出伤势，此时微微低头，面无表情。 沈墨凰依然还是那么锋芒毕露，一身凌厉剑气蓄势待发，只是眉宇间越发成熟，风姿绝世。 景畅神情淡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顶替依水儿出战。 当然，四人中如今最受关注的还是最后一人。 青鸾峰大弟子李慕白。 只见他一身青鸾峰特制的青色长衫，身材修长，面容极佳，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古罗扫视众人，面目庄严，朗声说道：“三千年前，我剑阁祖师爷何文聪在北地建立剑阁，为世间所有励志成为无上剑修的弟子铺出了一条大道” “两千五百年前，无尽妖域大举进攻大陆中土，我剑阁先辈元化天带领九位同门英勇剑修，就在如今那条堕天崖前，死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十人十剑，斩杀了上千大妖，浑身浴血，直至古剑破碎，没有一人逃亡。” “一千八百年前，无尽蛮荒封印震荡，异魔即将出世，又是我剑阁先任掌门宁剑一，以全身修为为代价将那古魔压制在蛮荒深渊之下，以一人之性命，才硬生生拖到六大圣地的修行者前来增援。” “另外还有八百年前...” 古罗一字一句，嗓音沉重雄浑，话语中的沉重感与沧桑感扑面而来。 洪武大台下方寂静无声，就连九念与董跃海两位来自其余圣地的外人也是一脸肃穆。 七大圣地之一的剑阁，就是靠着古罗口中这些不可磨灭的事迹傲然立于大陆北方数千年，经久不倒。 古罗突然收回了话语，望向下方，严肃道：“作为剑阁最优秀的几位弟子，不论谁胜出这次比试前往书院，可若是做出损害我剑阁根基与颜面之事，必被我亲手杀之，明白了吗？” “明白！” 四名弟子异口同声。 古罗点头，说道：“开始。” 第四十九章 出峰 四人，两轮制，并且靠抽签决定对手。 很简单的规则，也只有四个人，但此刻却牵动了剑阁所有人的心思。 “不用了，我选择西阁摩天。” 清冷的嗓音突然响彻到整座洪武大台。 无数人惊讶望去。竟然是沈墨凰，他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样说了出来。 摩天与沈墨凰是剑阁公认最强的两名年轻弟子，可是沈墨凰这种突然表现出来的敌意是为什么？ 陈一在远处缓缓握紧了双拳。 古罗面色平淡，说道：“规则不能改变。” “无妨。” 摩天在另一旁的嗓音传了出来，宛如针锋相对，他望着沈墨凰说道：“打便是。” 古罗转头望向其余两人。 景畅微微点头。 李慕白笑着说道：“我没有意见。” 沈墨凰与摩天若是两败俱伤，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作为唯一一个不属于四阁的弟子，能占一分便宜便是天大的好事。 古罗抬起头，径直开口说道：“第一场，北阁景畅对青鸾峰李慕白。” 话音以雄浑灵力传开，无数弟子直接退后到三百米外。 摩天与沈墨凰并肩同行，后者笑道：“你就这么有信心能赢我？” 沈墨凰没有说话。 摩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小声说道：“陆沉三日后便会在这里被废去修为，然后在被送往大唐候审，这个消息明天才会在剑阁内公布，不过我先告诉你。” “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 沈墨凰停下脚步，望了摩天很久，说道：“放心，等一会我会打的你在大唐的爹都不认识。” ... 场间大台之上瞬间只剩下了两人。 李慕白似乎没有着急动手，笑道：“没想到是景畅师兄代表北阁，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景畅面无表情，说道：“动手。” 李慕白歪了歪头，笑眯眯道：“怎么景畅师兄好像对我有敌意？” “我对青鸾峰向来都没有好感。” 景畅说道：“现在更是。” 李慕白故作叹息，说道：“我想是因为那个叫做陆沉的家伙吧？记得当年好像还是你亲自将他引入内门，啧啧，还真是重情重义，只可惜...” 李慕白露出了一个玩味笑容，小声说道：“他啊，只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废物而已，若是现在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会亲手...废了他！” “青鸾峰的弟子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景畅握住古剑“九阳”冷笑道。 “不不不，那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的实力，我的意思是你其实...也是个废物啊！” 李慕白右手伸出，露出一抹邪魅笑容，说道：“知道什么叫做境界压制吗？” 景畅一愣，然后眼瞳顿缩，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 下一刻，他的右肩就有鲜血无数喷洒而出。 ... 牢峰之上。 陆沉还是保持着那副灵气汇聚周身的古怪模样。 已经持续了很多天。 他突然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望向远处某个方向。 “喂！你刚才是不是又在用上次在西阁落日岩那招？” 赵华靠在十米外的崖壁上，脸上充满着好奇神色，说道：“就是将灵气全部吸纳到自己身体里？” 陆沉没有回头，说道：“不一样。” 赵华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说道：“那你现在在看啥？” 陆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半响后他突然望着赵华说道：“我要出去。” 赵华脸色有些古怪，说道：“你能出来就出来呗，我保证不拦着你，你最多仁义点把我打昏，千万别灭口。” “这里我现在破不开。” 陆沉说道。 赵华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说道：“所以？” 陆沉说道：“我不行，但是你可以，我知道你身上有钥匙。” 赵华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怎么知...” 赵华说完瞬间双手捂住自己嘴巴。 “这里是由上等阵法操纵灵力禁锢天地，我刚才感知了一下，这座峰有不下百道禁锢，所以我相信肯定会有特殊的解除方法，比如一把钥匙。” 陆沉打量着四周说道：“并且这把钥匙还不能离阵法太远，否则便会失去作用，所以才会有人派你来。” 赵华没有说话。 陆沉说道：“我出去后宰了李海洋，算是帮你报仇。” 赵华外表看似懒散随意，但其实内心中有着很强的自尊感，这也是陆沉近些时日里观察的结果，他知道李海洋那一掌或许赵华能够记一辈子。 赵华脸色微微动容，最后还是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有病啊？别人是青鸾峰峰主！不要命啦？” 陆沉没有再说话，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短暂的沉寂。 “我老家那个小村子其实就住在善德宗外不远处。” 赵华说道：“并且当年有一次我误打误撞去过，所以...我知道的。” 赵华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陆沉却好像明白了，显得还有些惊讶。 “干得好！” 赵华猛然深处了大拇指，说道：“我觉得你真他娘的牛逼！” 陆沉没有说话。 赵华脸色变幻莫测，最后一咬牙，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出来了后记得从后山赶紧跑。” 赵华认真说道：“你天赋这么高，躲起来修炼个几十年，回来就不怕他们了！” 赵华一拍额头，说道：“对了，千万记得把我给拍晕，就那块板砖，我也好歹有个理由交差嘛，反正老子这次算是舍己为人了。” 陆沉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没别的了？” 赵华想了想，咧开嘴笑道：“等你以后要真成了那厉害的剑修，就记得帮我把李海洋这个王八犊子扇一百个巴掌。” 陆沉说道：“我记住了。” 砰。 峰间的云雾气流起了一丝细微的变化，然后就听见如同硬物的碰撞声。 不到一会，峰底就出现了一个黑衫年轻男子。 他双手插在兜里，朝着一处不慌不忙的走去。 赵华说的后山在左边。 陆沉却走向了右边的道路。 因为那里是洪武大台的所在地。 第五十章 坚持 洪武大台之上。 弟子们神色都显得有些呆滞，就连一些长老也是神情凝重。 景畅不停喘着粗气，一身长衫不知何时已经支离破碎，鲜血缓缓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溢出，狼狈不堪。 李慕白还是站在先前那个位置，笑意玩味，右手握着一把长剑，剑身极长极细，如同鞭子。 这场比试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势均力敌，更像是一场差距甚大的屠杀。 因为李慕白的剑太快。 快到连已经到达无距境界的景畅都无法阻挡。 李慕白每数次挥剑就会有一条伤口在景畅身上出现，伤口虽然不深不重，但更像软刀子割肉般令人难熬。 北阁不少弟子都有些愤怒。 他们看的出来李慕白明明早就有机会直接结束战斗，但还是采取了这种不慌不忙的方式，摆明了是故意羞辱。 青鸾峰主李海洋看见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冷笑，他辛辛苦苦暗中栽培这么多年的弟子，自然就是想着在这次的大比上一鸣惊人。 如此拿着景畅做一块上好的垫脚石，再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最美好的事情。 “无距中境。” 李空玄说道：“没想到八峰间还有这等弟子，景畅输了。” 依水儿俏生生站在一旁，平淡道：“等一下我会让他加倍奉还。” 又是一道疾风骤雨般的剑雨。 景畅右腿被剑气所伤，鲜血四溅，一个酿跄就单膝跪在了地面，而他的右侧脸颊上也出现了一颗血珠，随后逐渐蔓延成一条血线。 “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慕白摇头晃脑笑道：“乖乖认输吧。” 景畅置若罔闻，只是默默的擦去了脸上的血迹，顽强着站起身。 他的衣衫几乎都染成了红色，但眼神还是那么的坚韧。 在这场比试的前天，他曾亲自恳请依水儿将这个位子让给他。 不是为了书院的名额，而仅仅只是想在这次比试上打败青鸾峰的弟子。 没有人知道原因，只有景畅自己明白。 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当年洛阳峰山脚小院的那场对话而已。 若是没有那番对话，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突破出尘境。 无论陆沉是外人所说的如何罪大恶极，但知恩图报一向是他心中的准则。 他救不了陆沉，那便用另一种方法来报答。 古剑九阳开始缓缓浮在空中。 景畅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伸出右手，呢喃念道：“去。” 一道剑光横冲而去。 气势不强，没有带起半点波澜，在半空中陡然一滞，然后消失了痕迹。 “雕虫小技。” 李慕白摇头道。 叮！ 李慕白突然双手横剑立于胸前，下一刻，那把消失的古剑正好被他用剑身挡住。 “还是太..” 李慕白话没有说完，脸色突然一变。 因为他发现那把古剑的力量越来越强，宛如泰山一般，不快，但却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威势。 李慕白的身形不断后退，手肘弯曲，古剑剑尖离自己胸前已经不到两寸。 景畅脸色虚弱，轻微颤抖的右手却死死指着前方。 “给我滚！” 李慕白突然怒喝一声，脸色狰狞，全身灵力喷涌而出。 下一刻，他终于稳住了身形。 但那柄剑还没有放弃。 于是一人一剑开始展开了顽强的拉锯战。 无数人都死死望着场中，屏气凝神，气氛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咚的一声。 原来景畅昏了过去，紧接着那把剑也颓然落地。 比试结束。 ... 古罗朗声道：“第一场，青鸾峰李慕白胜。” 场中有些安静，除了青鸾峰的几名弟子外没有人欢呼，很多人甚至都觉得有些可惜。 李慕白的脸色也不复先前平静，微微喘着气，想起刚才的事情，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心悸感。 北阁几名弟子急匆匆将景畅抬回北阁进行治疗。 古罗面无表情，随手丢给了李慕白一颗丹药，后者赶忙服下。 回灵丹，顾名思义快速回复自身灵力，是极为稀有的上品丹药。 而古罗作为裁判，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事，自然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 剑阁选择名额当然不会是仅仅四人。 古罗选取其中最强的四位弟子，可若是有人挑战并且获胜，就能够获得其中一个名额。 强者为尊，只要是四阁八峰的弟子皆可以上场。 剑阁关于弟子选拔一事其实向来都很公平。 古罗缓缓扫视众人，说道：“可有人上前挑战？” 依水儿伸了个懒腰，俏皮说道：“好了，看我去给景畅师兄找回场子。” 她轻轻踏出了一步，然后突然脸色愣住。 场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李亦寒在大台之上朗声说道：“西阁弟子李亦寒不才，特来请教。” 他从始至终一直安静站在西阁弟子的人群中，直到此时才毫无征兆出现在了大台之上。 无数人面面相觑。 虽然近些年李亦寒初露锋芒，但终究还只是一个修行不到几年的年轻弟子，如何打的过？ 更何况西阁与青鸾峰不是向来交好？ 陈一瞬间出现在李亦寒身旁，面无表情，沉声道：“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你是西阁弟子。” 李亦寒脸色摇头道：“我只求问心无愧。”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当初陆沉为你们三人出头断了李海洋的古剑，所以就欠了他一份情。” 陈一冷声道：“但是你别忘记了，现在你根本不是李慕白的对手，纯粹自取其辱，更何况你应该跟陆沉划清界限，不然你日后在西阁如何立足？” 陈一加重了语气，“你难道就想让你的剑道之路在此彻底断绝吗？！” 李亦寒仿佛被当头一棒，顿时愣住了，脸色复杂，犹豫不决。 “胡闹，下来。” 张威也在下方呵斥。 李亦寒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他下意识抬头望去，竟然是他的师傅李催海。 “你现在还不行，下来。” 李催海的眼神很平静，语气也很淡然，但李亦寒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 李亦寒欲言又止，死死捏住拳头，微微低头，倔强的没有说话。 众人十分讶异，没想到西阁阁主会亲自开口出声，更没有想到李亦寒似乎还敢抗旨不尊。 场面的局面就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就连古罗也只是平静看着这一幕，没有催促。 “下去。” 突然又有一道平淡嗓音从李亦寒身旁响起。 李亦寒皱眉说道：“我不....” 他的话突然停住，嘎然而止，然后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与他同样表情的还有洪武大台下方无数长老弟子。 “你现在还不行。”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让我来。” 第五十一章 真相 那一身黑衫在洪武大台间很是醒目，因为很多人在西阁落日岩就看过一次。 只是他们还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陆沉能从那座由强大阵法掌控的牢峰逃出来？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逃出来了还要来到这里？ 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原本一直跟在苏阮身后闷闷不乐的梦意潇，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开心跳了起来。 大台远处，董跃海挑了挑眉，问道：“他怎么能逃出来？” 九念和尚想了想，说道：“他很强。” 董跃海好奇道：“连九念大师也都觉得他很强？” 九念回想起那晚在新沙镇的经历，认真道：“若是他在剑阁所谓的无距境界，我不是对手。” 董跃海听到这话终于变了变脸色。 雷音寺九念待人向来真诚，从不说谎，所以他并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虽然雷音寺和尚公认不擅长战斗，但是能让龙凤榜第四的九念大师都自愧不如，这等天赋该是如何强大？ “只可惜走了歪路。” 董跃海有些遗憾，摇头道：“不然我大陆肯定又多出一名剑道强者。” 九念望着场上那道人影，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 在数千人带着震惊与敌意的注视目光下，陆沉神色坦然，说道：“下去。” 李亦寒脸色呆滞，下意识就向后退了几步。 陈一反应了过来，怒喝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没有着急动手，洪武大台之上三阁阁主，四阁八峰所有弟子尽皆在场，他并不担心陆沉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来这里当然是参加比试。” 陆沉望了他一眼，仿佛他问的是一个白痴问题。 “混账！就凭你还能有什么资格参加比试？” 张威神情寒冷，率先出口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身为掌管律法的西阁大长老，剑阁中竟然有如此丧尽天良的弟子，还在如此重要场合捣乱，简直是他的耻辱。 瞬间，无数名西阁弟子同时冲出，剑意冲天。 “住手。” 远处有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很平静，却让所有弟子停住了身形。 因为那人来自东阁，正是东阁大长老拂尘。 他从远处走来，身旁还跟着两人。 众人看见这一幕皆是动容。 前些时日无论剑阁闹得如何热闹，他们从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这次出来又意味着何事？ 苏安还是那副温和面容，作为掌门的大弟子，又极少出世，自然引来了无数打量眼光。 柠蓉蓉似乎有些害羞，微微低了低头。 张威皱眉道：“拂尘长老难不成是要袒护这个孽徒？” 拂尘笑眯眯说道：“当然不是，只是陆沉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想自然是有什么话想说，总得弄清楚。” 拂尘转头望着陆沉，说道：“对不对？”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扫视四周，看见了沈墨凰，看见了苏安，柠蓉蓉，梦意潇....然后看见了景畅满身是血昏迷在地上的身影，身旁有几名弟子正在照料。 他突然开口说道：“我身为东阁弟子，为何不能参加？” 嗓音很平静，甚至有些疑惑。 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弟子或许还真的会以为陆沉很无辜。 只是陆沉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座剑阁，于是这句话便迎来了无数人的唾弃声。 张威气极反笑，怒指着陆沉说道：“七岁时残忍屠杀陆家三十六口至亲之人，十岁时便偷袭漠北南海道人，火烧善德宗，还连累八名弟子死亡，你问我为什么？” 陆沉淡然道：”你说的？” “简直不知廉耻，竟然还想狡辩！” 张威沉声道：“你敢不敢当着剑阁所有人发誓你问心无愧？” 陆沉听到这句话，转过身。 “陆远游是我亲手杀的，南海是被我杀的，善德宗也是我亲手烧的。” 他望着台下四阁八峰所有人，微微抬高了些音量，问道：那又如何？” 话语如巨石激起千层浪。 场间瞬间哗然。 无数人像看待疯子一般望着陆沉。 ....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陆沉微微歪了歪头，接着说道：“当年陆远游老了鬼迷心窍，听信他人谗言，说我是什么古佛转世，只要喝了我的血便能长生不老，所以他们抽我的血，甚至还分下来给陆家所有人喝。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陆沉话语中带着浓厚的不解与无奈。 在十年前那座还显得热络繁华的府邸里，平日里个个慈眉善目的家伙露出了如魔鬼般的狰狞面孔，将一个仅仅只有七岁大点的小孩绑在木床之上，然后再抽出他的血。 那个被众人冠以”大善人”之称的陆远游固执的认为自己即将长生不老，不管亲生儿子的死活，甚至还慷慨让陆家上下三十六人全部喝了一滴。 那时候整个陆家大宅人人面露疯狂神色，嘴唇染血，兴高采烈。 这一幕宛如人间地狱。 没有人看见，最后只有陆沉作为主角看见了他们可悲的结局。 “当时我快死了，但最后没死。” 陆沉平静道：“而他们喝了，所以死了，这就是经过。” 场中安静，无数人被这番话给震撼的无以复加。 “一派胡言！” 张威打破了沉默，沉声道：“就算是喝了你的血，为什么会死？” 陆沉望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是因为天生剑胎的缘故？” 略显冰冷的嗓音响起，竟然是南阁阁主苏阮。 无数人听见这话，终于想起了一个可能。 天生剑胎血液里自带有剑气，虽然很弱，但寻常凡夫俗子根本无法承受。 “没错，有八个人体质好一点，剑气贯穿了他们的五脏六腑，没死，但生不如死，其中就包括陆远游。” 陆沉望着众人，问道：“他们当时七窍流血，跪着地上苦苦哀求我杀了他们，若换成你们，你们能如何？” 少年的语气很是平淡，没有半点歇斯底里的味道。 但就是这种平淡，反而给予了更多的说服力。 这一次不止是场间弟子沉默，就连三位阁主脸上都出现了波澜。 很多人换位思考，若是自己遇见这样的情形，又能如何？ 有少部分人则是下意识望向了沈墨凰。 这些年对于陆沉所表现的真实实力，很多人已经有了猜测，结果现在终于确认。 天生剑胎！ 竟然是与沈墨凰一样的天生剑胎。 “那么善德宗一事又该如何？”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嗓音响起。 原来是书院董跃海走了过来。 陆沉说道：“当初唆使陆远游的家伙便是他，我自然要杀他。” 听见这话，人群中又是一阵嘈杂。 南海道人乃是天下有名的善人，竟然还能做出这种龌龊之事？ 张威说道：“一面之词，不可信。” 董跃海望着陆沉，认真说道：“我会查。”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来参加比试的。” 张威冷笑道：“还没有判定你的罪责，你依然是待罪之身。” 陆沉没有搭理他，只是转头望着大台上方那道人影。 古罗沉默了会，终于开口说道：“你的名额已经被青鸾峰李慕白占去。” 很多人面露惊讶之色，因为古罗阁主话语中并没有直接否决的意思。 陆沉点头，然后望着李慕白说道：“那就抢回来便是。” 第五十二章 两个字 场中局面变幻莫测。 很多人到现在都有些没缓过神来。 古罗低头望向董跃海。 作为书院前来负责这件案子的重要人物，陆沉能否重新参加大会，他的话语其实才最为重要。 因为这次比试的胜出者是要前往书院，若是连书院的认可都无法得到，参不参加自然都没有意义。 董跃海眉目低垂，有些犹豫。 代表书院做决定自然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半响后，他突然眼神有些不确定的望向场中。 他看向了苏安。 后者对他微微一笑。 董跃海沉思片刻，终于点头道：“可以。” ..... 无论生活有多么的光怪陆离，总会很俗套的接着发展下去。 就像是大道之路，明知九死一生，但却人人心存侥幸。 西阁弟子全部散去，场中又只剩下了两人。 “你的故事的确编的很精彩。” 李慕白潇洒握剑，揶揄道：“但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自信，我可不会中你上次那样无聊的伎俩。” 将灵力聚在一起，猛然间爆发出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李慕白自然听说过，并且早就心有防备。 陆沉却没有理他，眼神飘向那座屹立于剑阁北端的人形雕像。 今天说了那么多话，还被西阁以及青鸾峰那些家伙逼着想起了令自己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所以心情不太好。 就跟他对赵华说的一样，他很少讲道理，也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人。 若是放在别处，他根本不会做出这么多其实毫无意义的解释。 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他，他陆沉生来行事，何须向任何人解释？ 只是这里却有些不同。 他愿意将三千年光阴积攒起来的一点耐心与道理，全部用在剑阁的身上。 一切原因自然还是因为他此刻眼前的这个雕像，毕竟这家伙是他曾经唯一的徒弟。 所以他没有反抗，心甘情愿进入牢峰，甚至愿意通过常人的方式去跟剑阁讲道理。 只是，现在这仅存的一点耐心也终于用光了。 陆沉开口道：“景畅的伤？” 李慕白点头，笑道：“我干的啊。” 陆沉说道：“哦。” 然后他的右手间出现了一把剑。 李慕白的神色微微凝重起来，无论表现的如何漫不经心，但内心深处依然藏着一丝忌惮。 因为他师傅的青鸾宝剑，摩天，陈一，曾经都败在陆沉的手下。 ... 泥丸境与无距中境，放在别处是不需要思考胜负的问题。但是那人是陆沉，似乎就有了期待。 就连沈墨凰与摩天这类境界深厚的二代弟子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不知死活，以为运气还会出现第二次？”李海洋心中冷笑。 他耗费几月时间，亲自将陆沉年少经历查的一清二楚，本以为能借着善德宗之事彻底将他打入深渊，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自然心中愤懑。 梦意潇瞪着两个大眼睛神采奕奕的盯着场中。 柠蓉蓉这是第一次看见陆沉动手，上一次四阁比武时她正在养伤，所以此时不免有些担忧。 “大师兄，陆沉师兄好像才泥丸境，能行吗？” 她有些紧张的问道。 苏安沉思了一会，有些严肃的说道：“我在担心一个问题。” 柠蓉蓉发现不止苏安，就连拂尘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紧张兮兮道;：“什么问题？” 苏安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弟现在心情不太好，我怕他一不留神要是真把李慕白杀了，该怎么办。” 拂尘一脸认同说道：“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柠蓉蓉听见两人对话，半天没反应过来。 .... 古罗说道：“开始。” 话音一落，李慕白轻喝一声，手中长剑劈出数道剑光，平淡无奇，仅仅只是试探。 陆沉微微一个侧身，剑气从他身旁划过，然后地面便出现了几道深刻的剑痕。 李慕白面色不变，身形扶摇而起，如苍鹰扑食，直直冲向陆沉。 临近三米，李慕白手腕微抖，浑身灵力瞬发而出，漫天剑影疯狂向前涌去。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剑，只不过因为李慕白在一秒内的出剑频率太快，所以产生了类似重叠象的幻影。 陆沉面无表情，轻轻抬手。 两人之间顿时响起了类似于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李慕白的出剑的确很快，剑气如雨，并且还能越来越快，在方寸之地四处不断溅射，如同烟火。 这就是青鸾峰的成名剑技——青鸾羽剑。 先前击败景畅的便是靠的这等剑法，主要讲究一个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可令他们惊讶的是陆沉的出剑其实却不快，甚至众人还感觉有些慢，但偏偏就能将那些肉眼看不清的剑招悉数挡下。 场面僵持，地砖碎裂。 李慕白气势汹涌，剑气勃发。 陆沉却单后负在身后，轻闲随意。 随着时间流逝，有些眼尖的弟子还发现陆沉的剑法似乎没有丝毫路数，简单平庸，就像是在周而复始的重复画圆。 一个圆接一个圆，仅仅如此。 拂尘面露惊讶神色，当初在东阁时就经常看见陆沉在花海中用出这种招式，看起来没有丝毫杀伤力，谁能想到有如此妙用？ 连破空境的剑修大能都如此惊讶，更别提场中那些初入剑道门槛的弟子，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南阁阁主苏阮带着一丝欣赏神色说道：“简直是天底下最完美的防御技，与道家的太极两仪之说很是相似。” 砰的一声。 李慕白退回原地，轻微喘气，眼神中有着浓厚的不解。 他以大半灵力为代价倾尽全力使出的剑诀，陆沉明明花了更多的灵力去抵抗，却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一个泥丸境，怎么可能拥有如此磅礴的灵力？ 陆沉开口问道：“继续？” 李慕白冷笑一声，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双手张开。 手中古剑缓缓飞入天空，随后一道狂暴的灵力气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李慕白嘴唇轻语，将所有灵力涌入到古剑之上。 长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以此往复，到最后半边天空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寸余短剑。 遮天蔽日。 看见这一幕，场中无数人惊呼出声。 “这究竟是什么剑法？不似是青鸾峰的剑技。” “整个剑阁我看都没有这种诡异的剑法。” 绕是古罗也是微微皱眉，轻声呢喃道：“剑仙九式？” 李海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正是失传已久的剑仙九式。 也是李慕白闭关如此之久的最大原因。 他前些年无意间从民间带回的一本破烂剑谱上，没想到里面竟然刻印着剑仙九式之中的第三式——三千幻剑。 他特意暗中传给李慕白，就是想让他在这次大会之上一鸣惊人，夺得头魁！ 李海洋随即又觉得有些遗憾和无趣，这原本是在对阵沈墨凰或者摩天时李慕白才会使用的招式，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就要用上。 在他眼中，李慕白使出了这招，陆沉已经是再没有半分胜算。 李慕白仿佛拥抱天地，神色庄严，轻声呢喃道：“开！” 半空之上遮天蔽日的剑海同时散发出璀璨光芒，照亮了半边苍穹。 下一刻，剑海从天空直直坠落而下，铺天盖地。 陆沉从头到尾神色都有些古怪，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然后他往前踏了一步。 轰隆隆。 地动山摇，石屑四起。 灰尘瞬间弥漫了整座大台。 .... 剑海灌顶，震慑人心。 无数弟子都只能呆呆的望着这一幕，然后心潮澎湃。 仅仅只是无距境界的弟子就能用出这等恐怖的剑招，若是由那位剑仙亲自在天地间施展，又是怎样的绝世风姿？ 很多人都发出了叹息，显然是认为陆沉已经败了。 沈墨凰面容严肃，眼神扫向场中，似是想确定些什么。 柠蓉蓉手上早已经拿起了一颗东阁特制的回灵丹，心想若是陆沉师兄受了重伤，最起码能够保住性命。 李海洋冷哼一声，大局已定。 原本光滑的地面取而代之的便是无数坑坑洼洼，灰尘开始向外飘去。 李慕白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但内心却极为酣畅淋漓。 他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因为相信很快他的名字就会传遍整个北地，甚至整个天下。 但是很快他就又笑不出来，因为灰尘中出现了一个黑影。 “一剑....” 有着细微的呢喃声音从里面响起，但是后面的话李慕白已经有些听不清楚。 有一道黑雾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鲜血从他身体的四面八方涌出，洒在暴露的空气之中。 李慕白瞬间成了一个血人。 .... 这一幕太快，也太直接。 所以场中鸦雀无声。 北阁弟子间突然有人叫了出来。 因为他们发现先前李慕白身上的伤口与景畅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陆沉的剑似乎比李慕白还要快，快到这些伤口能够在眨眼间形成。 李慕白神情呆滞，剧烈的痛楚之下脑袋反而异常的清明。 他看见了陆沉的身影，除了衣服边角有些污垢，可谓毫发无伤。 “为什么？” 李慕白无法理解自己苦苦修炼几年才能勉强使出的剑招，还是在境界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或许你的运气不太好。” 陆沉左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胸前，摇头说道：“怪你师傅，教什么不好，偏偏教这个。” 砰！ 李慕白的身体弹飞出去，在地上重重摩擦出一道血痕，并且还不偏不倚刚巧滑在青鸾峰峰主的脚下。 李海洋回头怒视。 陆沉望着他，然后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没有丝毫遮掩，嗓音明亮，整个大台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然后所有人都同时目瞪口呆。 那两个字是.... 傻逼。 第五十三章 宛如当初 空气中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弟子们皆是面色古怪 虽然众人知道李海洋与陆沉有着断剑之仇，但当着所有剑阁弟子与长辈的面，陆沉竟然敢这样公然羞辱八峰峰主，还是让人觉得彪悍异常。 只有沈墨凰脸色略显思索，似乎勉强能理解陆沉话中的含义。 李海洋气的脸色青红交加，浑身颤抖，压抑不住的杀机四散而出，让人丝毫不怀疑若是当下无人，他绝对会亲自出手一剑劈了眼前这出言不逊的家伙。 西阁张威怒斥道：“你敢侮辱...” “闭嘴。” 陆沉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是。” 一片哗然，无数人都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咳咳.....” 古罗干咳了两声，算是打断了众人思绪。 他问道：“可有人上前挑战？” 不少跃跃欲试的弟子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李慕白的惨状，再联想起上次落日岩时的场面，浑身一个激灵，纷纷望而止步。 北阁依水儿有些犹豫。 前方李空玄笑道：“他对剑道的理解很深，更何况你本来也不需要这个名额。” 依水儿想了想甜甜一笑，说道：“好吧，看在他帮景畅报仇的份上，我就放他一马。” 李空玄打趣道：“真的是放他一马？” 依水儿俏脸一红，抬头望天。 梦意潇在场下眼睛笑成了月牙，露出两颗小虎牙，满脸开心。 苏阮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很久没看见你这么开心。” 梦意潇使劲点头，说道：“ 那是！陆沉他可厉害了！” 苏阮微微一笑。 这几年来向来生性清冷的苏阮对于梦意潇的宠爱程度超过了众位弟子的想象，就连沈墨凰都有些讶异。 连那只白狐在南阁内四处奔跑，苏阮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置一词，很是奇怪。 古罗等待了片刻，说道：“第二局...” “不用了，我继续。” 陆沉平静的嗓音在大台响起。 无数人皱了皱眉，不解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陆沉的身上。 按照规则，他已经赢下了这场比试，并且没有人挑战他，那么按照道理已经没有打的必要。 可他要继续什么？ 众人的视线随着陆沉的目光望去，纷纷张大了嘴巴。 那人竟然是摩天。 “真的是疯了吗？摩天可是龙凤榜前十二的天才弟子。” “上一次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是公平对战境界差距也太大了。” “不一定啊，那可是陆沉。” 窃窃私语声不停在人群中响起，有些人觉得眼熟，突然想起这样的事情似乎上次在落日岩就发生过一次。 还有些剑阁弟子猜到了陆沉的意图。 这些时日里青鸾峰与西阁可谓是处心积虑想将陆沉重重治罪，并且还有不少弟子四处诋毁陆沉。 所以陆沉如今肯定是复仇来了。 唯一的问题是能打的过？ 古罗面无表情，说道：“可以等到第二场结束。” 陆沉没有说话。 只听见空气中唰的一声。 “无妨，反正总要打。” 摩天身形一闪直接来到了场中，望着陆沉冷漠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只会用些偷偷摸摸的伎俩，没想到现在倒让我刮目相看一次。” 摩天上次在落日岩被陆沉打成重伤，但是内心里还是没有将他放在与自己对等的位置。 因为双方的战力在他看来现在并不在一个层次。 只是陆沉既然不知死活的公然挑衅，他也可以顺便将原先的仇一并报之。 李慕白？就算使出了剑仙九式，在他眼里也什么都算不上。 陆沉感受到了这种居高临下的意味，说道：“主要因为我现在的境界太低，不然我不会找你。” 这句话很嚣张，却也很符合陆沉的性格。 陆沉的做法在外人看来一直很简单粗暴。 就像上次在落日岩，明明是南五用计谋引他出山，但是他后来想杀的人却是摩天一样。 因为他知道背后是摩天在操控着一切。 同理，他做任何事都擅长从根源直接解决。 而这次背后的推波助澜者是李海洋，是张威，甚至是那位西阁阁主。 可正如他所说，境界太低，所以就只能找相对实力来说最弱的摩天。 摩天明白了这句话中的含义，冷笑道：“我只希望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语气。” 陆沉没有说话，一股精纯灵力油然而生，紧接着茫茫的黑气开始包裹住他握剑的右臂。 “听说一剑龙蛇是剑阁最顶级的剑招？” 摩天摇头道：“可我不信。” 轰！ 一股汹涌到极致的磅礴灵力从摩天脚底涌起，如一道紫红色流水瀑布。 疯狂的气流将摩天的长发倒吹向天空，眉心那道火纹越发明亮，宛如一团真正的火焰。 陆沉看都没看一眼，脚步向前踏了一步，就直接出现在摩天身前，无视了那股磅礴剑压，平淡无奇的一剑随之挥出。 仿佛真像他说的那样，无论何事，他都只用一剑。 摩天面无表情，毫不退让，同样前踏一步抬起手接了一剑。 黑雾与火焰猛然相撞，狂暴的气流四处涌动，地砖粉碎。 火焰突然间增大数倍，仿佛要将黑雾彻底吞噬，紧接着摩天的背后便出现了无数把剑影。 陆沉认得这是西阁的八千流雨，因为当年南五就曾经使用过一次。 下一刻，剑影前冲，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陆沉不停后退，手中长剑肆意挥舞，还是同样的套路，一圆接着一个圆，将那些攻击完美挡下。 只不过比起面对李慕白时的轻松随意，陆沉的脸色明显认真了许多。 这也是自然的事情，摩天无论是实力，剑意，剑招都要比李慕白强上太多。 无关于天赋，这便是四阁间的强大底蕴。 场面似乎彻底反转了过来。 剑气冲天，剑意纵横场间，摩天出剑霸道无双，彻底将陆沉压制在剑下。 唯一值得众人惊奇的是陆沉的神色永远还是那么的平静，出剑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随着一声清啸而起，摩天古剑瞬间脱手而出。 尽管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摩天却还是有些不满意，所以决定用境界决出胜负。 无距境，讲究的便是弹指无距。 为何剑修杀伤力最强？就在于一击致命，防不胜防。 摩天狠狠一拍剑柄，古剑猛然加速，化为一道红芒直刺陆沉面门。 陆沉手腕微抖，没有半点犹豫便是一剑刺之。 摩天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下一刻，只听得砰的一声。 古剑与红芒相撞，轰然爆炸。 陆沉方圆十米之内瞬间成为了一片火海。 第五十四章 战 一柄长剑从火海回归摩天手中。 炽热的气浪疯狂向四周涌去，声势惊人。 有些年幼弟子被那热气吹的面红耳赤，皆是面面相觑，心想这又是什么招数？ “已经有初步与剑灵合一的迹象，能将火属性蕴含在剑身之上。” 拂尘看见这一幕，面色微微凝重起来，说道：“果然天赋惊人。” 破空境之所以能成为剑修境界的分水岭，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能够感悟天地之力，与剑灵融为一体，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增幅，也就是剑修所谓的剑灵合一。 这种方法极为苛刻，光是要有一个成熟的剑灵就已经难倒天下大半的剑修。 纵观整个修仙历史，也只有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天才弟子，才能够在到达破空境以前就掌握这种强大神通。 摩天虽然看起来并不能完全掌握这种能力，但似乎已经有了这种迹象，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摩天收剑，然后转身离去。 在他看来，陆沉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剑，不死就已经是万幸。 只是还没走上几步，摩天就发现了周围的异样。 他们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后方。 摩天猛然转头。 砰。 一股极为浓厚的灵力从火海之中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座大台。 飘散的火焰之中出现了两道人形身影。 陆沉站在前方，那道黑袍有细微破损，但还是如此的显眼。 而他的身后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女子，红色长发随风漂浮，双手负后，双眼美到虚幻，仿佛能看穿一切。 “显化人形的剑灵？！”无数人惊呼出声。 “我记得你上次说过。” 云笙扫视了四周，皱了皱眉说道：“要是遇见打不过的人会跑。” “当然打的过，只不过有点小麻烦。” 陆沉说道：“所以需要你帮忙。” 云苼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讶道。“可以?” “当然。” 陆沉点头，然后握紧手中长剑。 云笙沉默了会，说道：“好。” 话音刚落，一股缭绕的黑气凭空而生，首尾互相缠绕住两人，宛如一个绳子。 两人中间形成了一个灵力漩涡，漩涡缓缓流转。 随着灌注到陆沉身上的灵力越来越强，云笙飘浮在空中的虚影则是越来越淡，仿佛即将随风而逝。 众人望着这一幕，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摩天则是眼瞳顿缩，满脸的不敢置信， “剑灵合一！？” 台下有长老惊呼了出来。 天空中云笙的身形彻底散去，陆沉的气息便开始骤然攀升！ 泥丸巅峰，出尘下境，中境，上境... 最后在出尘境巅峰嘎然而止，仿佛被硬生生阻断。 “只有小半个时辰。” 云笙的嗓音在他的心湖之上响起，如滴水落入湖面，响起涟漪。 “明白。” 陆沉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感觉全身都前所未有的舒畅。 就宛如像是已经彻底干枯的大海，迎来了泉水的灌注，久旱逢甘露，虽然仍然不解渴，但总会让人感受振奋。 “垂死挣扎。” 摩天眯着眼寒声说道：“就算是凭靠秘法强行提升境界又能如何？仅仅只是出尘巅峰而已。” “不是只能。” 陆沉摇头说道：“而是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一股磅礴黑气瞬间笼罩了陆沉古剑乃至他整个右臂。 “刚才你说不信一剑龙蛇是剑阁最强的剑招。” 陆沉大步前行，平静道：“我便打的你信。” 轰！ 陆沉一剑随意挥出。 他的右臂仿佛化为了一条活生生的黑蟒，直直扑向前方。 摩天运转全身灵力劈出一剑，紫红色剑光与黑蟒在半空相撞，然后轰然破碎。 还未有丝毫动作，第二道黑蟒随之而来，重重撞在摩天剑身之上，发出剧烈震荡。 陆沉的剑很稳，稳到没有丝毫破绽。 随着他的右臂不停挥舞，摩天似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不停后退。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仿佛呆滞了一般。 哪怕他们早已经想过这个场景，但当真正看到时还是有着不一样的震撼。 摩天可是书院龙凤榜排名第十二的高手，竟然会被同龄人逼的如此狼狈？ 拂尘一脸赞叹说道：“将剑气牢牢附着于剑身之上，减少了瞬间的爆发力，却能将力量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程度持续攻击，简直是堪称完美的剑技，没想到陆沉竟然能够将一剑龙蛇运用到这种地步。” 苏安没有说话，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曾经跟小师弟修改剑谱的日子。 砰的一声。 黒蟒在无数次撞击之后击中了摩天腹部，后者仰天吐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 陆沉没有追击，只是静静停在原地，古剑剑尖如同一条青蛇吐信。 摩天捂住胸口，死死的盯着陆沉。 “剑招马虎，剑意太差，速度也太慢。” 陆沉摇头道：“你比沈墨凰还差得太远。” 随着陆沉每说一个字，摩天的脸色就越发的阴沉。 紧接着，摩天双手猛然拍向地面，身形腾空而起，如临九天。 洪武大台上空百米的天上，摩天的身形缓缓停住。 他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片刻，一股无距巅峰的气息从剑身之上散发出来，弥漫到天地间。 天空之中的风云都仿佛在这时候停滞了一下。 “就凭你也配对我大言不惭？” 摩天双眼通红，面露狰狞之色，怒吼道：“看我马上宰了你。” “剑招，开天！” 随着摩天的话语在天际散开，他右手长剑散发出璀璨的耀眼光芒，在天空之中猛然大涨！一涨再涨！ 到最后，一道足有五十丈庞大，通体呈现火红色的巨剑出现在众人眼前。 剑身之上弥漫着狂暴的火元素气息，汹涌炽热，一股寂灭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后摩天双手握着这把宛如上古巨人才能搬动的巨形长剑，运转全身灵力朝着陆沉便是当头一劈。 “给老子去死！”摩天大叫。 风云涌动，场面骇人。 场下，一些弟子皆是面目惨白的望着这一幕，感受到剑身之上蕴含的恐怖剑气，心想竟然比李慕白先前使出的剑仙九式还要来的震天撼地。 三位阁主神情严肃的看着这一幕，体内灵力悄然流转。 在这种蕴含着剑道气息的剑招之下，绕是他们也要注意保护两名弟子的安全，否则稍有不甚陆沉或许真会当场殒命。 苏阮冷笑道：“竟然连这种禁招都敢擅自交给他，你也不怕他走火入魔被剑气爆死。” 李催海面目凝重，没有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只是默默望着场中。 古罗在大台之上，望向陆沉说道：“现在认输，可行。” 显然就连他也认为陆沉无法接下这一剑，无关于天赋，无关于其他，仅仅只是时间与境界的差距而已。 只是很可惜，陆沉对这话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他的右手在四阁八峰所有人的面前缓缓向上方抬起， 面对可说已经是破空境强者的一剑，他没有退缩，眼神中有着一抹回忆之色。 陆沉心想好多年了。 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人能给自己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可打架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啊。” 陆沉呢喃了一句。 下一刻，有雄浑黑芒喷涌而出，这一次几乎覆盖了陆沉的半边身子。 他低着头，咧嘴一笑。 笑容灿烂，毫无畏惧。 无数人看见这一幕都有些傻眼。 沈墨凰看着这个笑容，以往有些没想通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 陆沉脚下地面轰然塌下一个大坑。 瞬间，他的身形拔地而起，整个人化为一条十丈黑蟒，朝着那把从天而降的巨剑便冲了过去，如同螳臂当车，毫无畏惧。 “三山九海，一剑龙蛇！” 陆沉的朗声大笑浩浩荡荡传出，最后传遍了整座洪武大台。 第五十五章 前三甲 在天地间无数道震撼的注视目光下，陆沉的身形狠狠的撞在了那把磅礴巨剑之上。 轰隆隆！ 如同两座庞然大物轰然对撞，天空之上顿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无数道带着毁灭气息的震荡涟漪自那撞击之处疯狂向着天空四面八方涌去。 洪武大台之上的地砖瞬间土崩瓦解，一道道如同蛛网般的裂缝疯狂蔓延，无数年幼弟子被袭来的能量罡风吹的人仰马翻，纷纷倒落在地。 两道足以媲美破空境强者的一剑之威，此刻完美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沈墨凰站在洪武大台，任凭罡风吹拂她的青丝，身形八风不动，只是神情凝重的盯着天空之上。 待到那能量涟漪的余波散去，众人抬头，发现陆沉化为的黑蟒还在半空与那把巨剑互相抗衡，一黑一红，泾渭分明。 “卡擦。” 不到一会，随着一道细微的破裂声突然在天地间响起，似乎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 有些眼尖的人发现那把带着无可匹敌之势的巨剑剑身，竟然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多，如同地面之上的蜘蛛四处蔓延。 巨剑发出微弱颤鸣，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这种威压，苦苦哀鸣。 “就凭你也配杀我？还差的远啊！” 陆沉长发飘扬，仰天大笑，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说不出的张狂霸道。 砰！ 随着陆沉周身黑芒一涨再涨，气贯长虹的一剑再次劈出。 顷刻间，似乎是再也支撑不住，宛如神兵的绝世巨剑轰然溃散，虚无缥缈的剑气重新返回于天地。 淡淡光辉，宛如雨幕纷纷落入人间。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在这一刻，包括数位长老，全部化为了震撼之色。 落日岩时，在大多数人心中，陆沉都是靠着取巧与算计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但是这一次，却再一次当着无数人的面，在巨大的境界差距情况下，以一种碾压之势击败了摩天。 这一次是毫无疑问的完胜！ 咻！ 只听见急速的破空声响起，陆沉的身形还是没有丝毫停止，宛如一道流星直直冲向摩天。 黑蟒已经暗淡无光，但仅存的一点剑气依然能让陆沉做出很多事，比如杀人。 陆沉周身气势再度攀升，一往无前，看着这一幕，所有人脸色再变。 摩天仿佛是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又或者是彻底虚脱没有了体力，目光呆滞的望着那把长剑刺向自己的胸口，竟然是无动于衷。 “手下留情。” 随着一道温和的嗓音从天地间响起，仿佛时间流逝缓慢了许多，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古罗轻轻伸出两指然后轻描淡写就夹住了陆沉的剑尖，古剑宛如瞬间停止，那股磅礴剑气不知为何逐渐安宁了下来，显得异常温顺。 “都是剑阁同门，何必手足相残。” 古罗将一颗回灵丹轻轻弹向陆沉身前，笑道：“你已经赢了。” 陆沉接过丹药，望着对方那浑浊眸子中表达的善意，没有说话，直接落向地面。 古罗也随之大袖一挥，失魂落魄的摩天与他一同回到了一片狼藉的大台之上。 “第三场，东阁陆沉胜。” 古罗的沙哑嗓音随之传遍了整座剑阁， “真的..真的赢了？” 大台下方依然是一片寂静，无数剑阁弟子眼神中被不敢置信所完全充斥。 那可是大陆年轻一辈都称的上是天之骄子的人物啊，结果就这样被一个真实境界仅仅只有泥丸境的弟子给打败了？ 望着那道依然傲立于场间的黑衫背影，无数人的眼神开始复杂起来。 在泥丸境就有如此大的战力，拥有强大无双的剑招同时，还能掌握住剑灵合一的玄奥神通。 若是他到了无距境，或者破空境杀伤力又该是如何的惊世骇俗？ 天才永远不缺少瞩目。 有些原本听信传闻，对陆沉深恶痛绝的女弟子突然觉得这个背影开始顺眼，并且高大起来。 陆沉闭着眼睛对这些心思目光不为所动，回灵丹的药效开始在体内所作，一股股天地间最为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从灵海中产生，输送到全身。 全场都有些安静。 所有人都望着陆沉，包括三位实力已经到达通玄境界的阁主。 陆沉此时仿佛就成为了整座剑阁的焦点。 “我这次来本就是为了看热闹，本想领教一下南阁沈墨凰的绝世风姿，却没想到又有一个意外收获。” 一身长衫潇洒立于远处的董跃海感叹道：“九念大师果然没有骗我，陆沉真的很强。” “若是在相同境界，摩天会败的更快。” 九念双手合十，望着那片剑气尚未完全消散的天空，说道：“龙凤榜前十，在我所认知的人中陆沉的天赋可谓第一。” 董跃海笑眯眯说道：“就连九念大师也不行？” 九念难得有些羞涩，右手摸了摸脑袋，摇头道：“我本来就不擅长打架。他日后应该在龙凤榜前三之列，” “是嘛。” 董跃海眯了眯眼眸，说道：“看来这次剑阁派往书院的人选已定？” 九念摇了摇头，望向大台，说道：“还不一定。” 场间没有丝毫动静，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古罗等待了一会，问道：“继续？” 随着古罗的这两个字，无数人的眼神重新变得振奋期待起来。 数千年来，从未有人在这座洪武大台完成过一串三的壮举，难道今日陆沉即将实现这个奇迹？ 陆沉缓缓睁开眼，望了眼那座阳光沐浴而下栩栩生辉的雕像，转身离去。 “我弃权。” .... 没有丝毫犹豫，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引起了一片哗然。 很多人脑袋先是一滞，然后想起了一个可能，下意识的看向了沈墨凰。 近年来的确有些小道消息传出陆沉与沈墨凰似乎有什么亲密的关系，甚至最近四个月陆沉与沈墨凰都是同时回到剑阁。 难道他们已经..... 沈墨凰一直静静的待在一处。 她望着陆沉的背影，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脸色出奇的平静。 沈墨凰没有对他这个选择感到惊讶，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紧接着她的眼神中便有些复杂。 当初在无尽妖域时，陆沉曾经说过跟她做一个约定。 这个约定很奇怪。 那便是他教她剑法，然后她努力成为世间最强大的女子剑修，到那个时候再让她跟自己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她当时不解是为了什么，但是当看见先前陆沉对战时露出的笑容终于懂了。 因为他享受对战的感觉。 不止是她，还有李亦寒，韩少宾这些其实跟他毫无关系的人，陆沉都希望这些对剑道天赋异禀的弟子能快速成长起来。甚至为了这份愿望还会乐意亲自提点几番。 教出无数个强大的剑修，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创造一个自己认为能够交手的对手。 这是何等的自信？ 她曾经问过应该等到什么时候，而陆沉的回答仅仅是等到我认为你能跟我交手的时候。 所以沈墨凰知道陆沉今天不会跟自己交手，因为他觉得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可是想到这里沈墨凰的眼神还是有些波澜。 世间无数剑修只恨自己的天赋不够高，不够好，只恨自己的剑招不够强，而你却偏偏反着来，甚至连那书院的传承都随意舍弃，不放在心上。 你就真的这么骄傲？ 在第一次见面时她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家伙，在落日岩那时觉得这是一个强悍的对手，在东阁数日接触又觉得这是一个不出世的剑道天才。 沈墨凰有生以来第一次承认一个同辈之人比自己要强。 但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什么异样情绪，直到现在。 沈墨凰看着那个逐渐向远方走去的黑色背影，眼眸中闪过些许说不清的身材，内心深处仿佛多出了什么东西。 .. 陆沉从人群中穿过，走到苏安三人身旁，说道：“有点累。” 苏安点头道：”回去休息，御天舟就在下方。” “你还真的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拂尘摇头无奈苦笑，道：“书院传承，你知道你错过了多大的机缘么。” 柠蓉蓉涨红了小脸，说道：“我觉得陆沉师兄不需要书院传承，也是最厉害的剑修。” 陆沉没有说话，转头望向某处。 青鸾峰峰主李海洋早已经不在那里。 他有些遗憾，因为自己答应过赵华，要抽这个家伙一百个巴掌，心想要是以后或许就要等很久了，因为他即将离开剑阁。 突然有一只手掌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竟然是董跃海，九念和尚此时也正站在他的身边。 “这一次若是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董跃海保持着那副笑脸，说道；“我会亲自查清楚善德宗南海道人一事。” 他第一句话是对陆沉说，后一句却是望着苏安。 苏安微微点头。 “你要小心。” 九念和尚望着说道：“魏昊是武帝城魏禅的亲弟弟，当初断臂之仇魏禅一定会找你。” 陆沉问道：“龙凤榜？” 九念和尚说道：“他没有出现在现在的龙凤塝上。” 陆沉哦了一声。 没有人会相信武帝李夸父的亲传大弟子连前十都不到，所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在前三甲，甚至更高。 一番简短寒暄后，似乎两人也没有了观看的兴致，率先离去。 拂尘正了正脸色说道：“先回去。” 陆沉点了点头。 御天舟在剑阁上空划过一条如同彩虹般的痕迹，逐渐消失在远方。 陆沉在半空望着那座越来越渺小的洪武大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六章 离去 一天过后，消息传了出来。 沈墨凰最后成为了这次比试的胜者，也成为了两年后代表剑阁前往书院的唯一人选。 这个消息瞬间从剑阁传出，随后传遍了整座天海大陆。 只是这一切以及后续所造成的风波都跟现在的陆沉没有关系。 他回到了东阁，跟苏安以及拂尘询问了许多以前没有提及的问题，得知了答案，然后就又准备再一次离开剑阁。 他的追求与目标与这些年轻弟子自然不同。 东阁山巅上，陆沉站在瀑布旁默默望着天边。 根据这两天与苏安的交谈，他才发现原来三千年前有很多大事都没有留传下来。 三教圣人，七大圣地圣主，以及那个时代陆沉知道有名的人物都彻底不见了踪影。没有任何传闻发生，只有在某些残破古老的典籍之上会提上只言片语。 这个时段仿佛被人硬生生从时间长河抹去，无声无息。 根据苏安的说法，这个问题不止是陆沉，就连书院圣人都疑惑不解。 所以在书院那栋白玉京里面的书卷里，就有人称呼那段岁月为无痕时代。 陆沉知道了这个消息，心中的疑惑更加浓烈，因为他便是从那个时代一步步走过来的人。 那个时代，人妖魔三族鼎立，无数天骄横空出世，可谓是大陆最为璀璨的重大纪年。 只是为何突然间就宛如全部人间蒸发一般？ 他缓缓握住了负在背后的拳头，心中有了一种预感。 在他死后肯定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跟他的重生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何必这么急？” 苏安不知何时走到他旁边，问道：“在剑阁修炼几年也是好的。”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境界提升在何处都是一样，主要是想出去看看。” 陆沉没有说谎，他想去七大圣地，想去记忆中的地方，或许还能在想起点什么，顺便也能够沿路找剑，既然木神没在剑阁，自然在大陆的某个角落。 另外一点便是现在的境界太低，要想办法提升一下境界，按部就班的修炼并不适合自己。 苏安说道：“若是小师弟很对三千年的事情感兴趣，书院白玉京里有着最为详细的记载，或许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陆沉点了点头，突然说道：“董跃海似乎跟大师兄很熟？” 董跃海几次的目光示意自然逃不过陆沉的眼睛，并且苏安似乎很对书院熟悉，这点引起了陆沉的好奇。 苏安笑了笑：“我小时候在白玉京里看过不少书卷，所以认识。” 陆沉没有说话。 一名剑阁弟子为何能堂而皇之的进入书院圣地，还是如此小的年纪，其中自然还有原因。 只是苏安没有多说，陆沉也就没问。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长，花海前的空地里还有少许积雪。 苏安抬起头，有些感慨说道：“也不知道师傅何时才会出关。” 陆沉抬头望天，据说东阁的天上便是天上天，而那位相传剑术通玄的掌门便在上方闭关。 随着武帝城李夸父的破关而出，两者之间的大道之约被众人传递的越发汹涌。 无数人都瞪大眼睛等待着那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巅峰之战。 陆沉说道：“明天我会走。” 苏安问道：“要很久？”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应该会有几年。” 苏安笑了笑道：“那记得给他们都打声招呼。” 陆沉点头说道：“明白。” 第二天清晨，拂尘也来了，柠蓉蓉双眼有些微红的给陆沉收拾行囊，塞了很多凡间的银票，说是入世很久这些东西会很方便。 苏安送了一个戒指，须弥方寸之物，里面大概有一个屋子大小，适合用来存放东西。 初阳升起，陆沉往山下走去，脚步平缓而坚定。 苏安望着陆沉的挺直背影，感叹道：“无无旁骛，静若止水，小师弟真是一个潇洒的人。” 柠蓉蓉红着眼睛，一脸不舍。 苏安看见柠蓉蓉这幅模样，摇头笑道：“不过太潇洒会没朋友的啊。” 拂尘对这个冷笑话置若罔闻，只是说道：“关于书院一事，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圣人传承是对修行有益无害的天大好事，在拂尘看来陆沉此举简直是太过于随意甚至草率。 苏安双手负后，抬头望天，说道：“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正所谓万般皆有缘，世事终难料啊。” .... 陆沉乘坐御天舟向山门外径直飞去，时辰尚早，还没有几个人出现。 陆沉这次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两袖清风，黑衫飘摇，端坐于舟中云海之上。 零散几人认出了那舟，然后眼神充斥着敬仰与炙热，心想这一次不知道陆沉师兄又要做些什么。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回不同于以往，陆沉估摸着一去就会有数年时光。 昨夜陆沉破天荒写了几封信，今天应该就能够到达该到的人身上。 他不擅长道别，这是很无趣的事情。 无声无息的离开在他看来或许更好，只是似乎并不如他所愿。 有一道白衣立于剑阁山门前。 陆沉驱使御天舟下落，说道：“你怎么来了？” “应该打声招呼。”沈墨凰望着他说道：“小师叔会伤心。” 陆沉说道：“我写了信，今天你们应该就能收到。” 沈墨凰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说道：“要去游历？” 剑阁每位年轻弟子为了增加见识和阅历很多都会用这种方法，甚至剑阁还有专门分配的师门任务，所以沈墨凰并不意外。 陆沉想起了拂尘刚刚说过的一则消息，说道：“差不多。” 沈墨凰平静道：“我会闭关两年，然后赶往书院。” 陆沉想了想说道：“去万古蛮荒似乎要经过书院带领，所以两年后我也会去看看，到时候见。” “好。”沈墨凰点了点头。 陆沉落到地面，御天舟返回东阁，而他则向山门外走去。 “我已经无距上境。” 沈墨凰突然开口道：“若是你不努力，我一定会赢过你。” 陆沉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背对着她轻轻挥了挥手。 第五十七章 我来当个马夫 有人看见了陆沉离去的身影，然后这个消息便迅速在剑阁内传开。 陆沉身上所犯下的案子没有查清楚，按理来讲就算不押入牢峰也不能让他随意出入剑阁。 只是意外的是剑阁内很安静。 另外三阁长老听到这个消息皆是沉默不语，就连西阁张威也破天荒没有插嘴。 原因很简单。 因为陆沉是剑阁百年来第二个天生剑胎。 更重要的是他在泥丸境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剑道天赋。 破空境大剑修才能使出的剑灵合一，就这样被陆沉轻而易举的使用了出来。 这个场面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大太大，因为曾经也有一个人使用出来过。 而那个人叫做刘紫阳，能够与妖帝白起谈笑风生的人物，也就是现在的剑阁掌门 一位似乎能够媲美掌门年轻时候的弟子出世，这意味着什么？ 南阁。 梦意潇坐在一座精致竹屋里，双手捧着一张信纸，嘴巴干瘪瘪的，精致的小脸蛋上双眼含泪，下一刻突然间就哗哗大哭起来。 “臭陆沉！坏陆沉！笨蛋陆沉，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 小姑娘一边骂一边哭，很是可怜。 突然，她停止了哭泣声，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偷偷摸摸的站起身，结果刚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沈墨凰。 “不能去。” 沈墨凰摇了摇头。 梦意潇双手叉腰，气呼呼说道：“我也不喜欢你了！” 沈墨凰微微翘起，说道；“陆沉说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梦意潇眨了眨眼睛说道：“什么任务？” 沈墨凰在她耳边轻微呢喃几句。 “这个...” 小姑娘不确信道：“真的？” 沈墨凰点了点头。 梦意潇眼睛突然就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点头道：“好！” .... 西阁。 李亦寒刚刚练完剑回到屋内，望着桌子上凭空出现的一本书籍，下意识拿起一看，看到了封面上的那四个大字，满脸疲惫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惊讶神色。 ..... 陆沉清晨离开剑阁，朝着南方前行。 北方荒瘠，多是山路，剑阁以南五百里外的洛阳城就算是北地人尽皆知的大城，数条大唐官道都通往此处，所以无论贩夫走卒，帝王将相，从南而来基本都会在此地歇脚。 五百里的距离，若是御剑飞行会很快，只不过陆沉这一次却选择了步行。 他的观点还是不变，很讨厌走路，但是觉得苏安讲的道理也不错。 既然是四处游历，那走慢一点，走稳一点，做一些以往没有做过的事情，或者就能发现以前在高处时没有发现的风景。 所以这一路陆沉走的很慢，到了正午才抵达洛阳城。 他来到一座看起来比较冷清的客栈二楼，点了四菜一汤，然后要了杯酒。 陆沉其实不饿，只是既然体验生活就应该有这种样子，听苏安说四菜一汤是最合理的搭配。 在等菜的功夫，陆沉靠在二楼窗边望着大街，又不免神游万里起来。 天海大陆共分四州。 东圣洲，西佛洲，中神洲以及小瓶州。 而剑阁便位于小瓶州之上。 拂尘在他临走时叫他南行记得去往东圣州的宣扬城一趟，似乎是某位拂尘的旧人写信遇上了什么麻烦。 另外柠蓉蓉的家乡也在东圣洲版图之上，特意拜托自己看望一趟。 毕竟是游历，总的有个目标，所以陆沉很用心的记下了这两件事， 只是很快他就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东圣州各处大城似乎都需要官府分配的路引，而他刚刚好没有，因为在很多年前大唐官府就已经将他当作死人处置。 陆沉皱了皱眉，心想是不是该回去一趟。 就在这时，楼下大街上突然有年轻男人的喧闹声传来。 “城南口有人招收临时护卫，从此南行一路到达东圣州港口。” “要求一重武夫往上，若是练气境以上的修行者报答更加优厚。” “路途之间立下功劳者旅途结束可得增灵丹一颗。” 话语在繁华大街路口响起，紧接着陆陆续续有人朝南门走去。 陆沉看见这一幕，想了想。 护卫？ 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 两辆奢华马车停着南城门的城墙之下。 后方早已经围满了无数围观看热闹的人群。 一位白发皆须的老者站在马车跟前。 他的身前已经躺着很多人，大多数都是想来混饭吃的平民汉子，稍微有几个底子的，却连他一拳都挡不住。 看见这一幕，老者也是忍不住的摇头叹气。 左边那辆马车突然撩起了帘子，一道清冷嗓音从里面传出。 “常爷爷，若是没有人便罢了，有您和这位武夫三重的刘大哥在我想就应该绰绰有余。” 听见这话，马车前一位面容粗粝身形魁梧的汉子咧嘴一笑，说道：“小姐说的极是。” 被称呼为常爷爷的老人皱了皱眉，作为行走江湖几十年的老江湖，深知人心险恶的道理，自然是帮手越多越好。 只是这些道理却不好跟自家小姐明说，正在犹豫不决时，一道平静嗓音在耳边响起。 “听说这里招护卫？” 老人抬头，便看见一个脸色淡漠的黑衫男子站在他的身前。 陆沉对视，心想凡俗间的实力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的渺小，一位仅仅凡尘中境的剑修就能在这里被当作强者。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大陆千亿生灵，有资格踏入大道之路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更别提能够在这条道路上走到什么程度。 在世间，仅仅一位出尘境的剑修就能被凡人称为活神仙，更别提无距境界的剑修，哪怕是在皇宫国戚的的家中，都要被当作座上宾对待。 也只有剑阁这种天下顶尖的圣地，才会吸引这么多天赋异宾的年轻修道苗子。 “敢问何等境界？” 老人没有因为年纪表达出小觑。 陆沉没有理他，望着那两辆奢华马车，突然改变了主意说道，认真问道：“我来当马夫，行不行？” 第五十八章 旅途开始 陆沉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所以他突然想到马夫似乎比护卫要轻松一点。只是附近的众人却并不这么认为，纷纷大笑起来。 笑意不怎么嘲讽，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没点本事却想来混点钱财的年轻小伙。 老人闻言眼神中也满是无奈与恼火神色，但是看见对方的平静眼神，破天荒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一趟路程并不安全，若是实力不济者，出现问题生死自负。” 老人的声音嘹亮，更多的是解释给周围的平明百姓听，果不其然，话音一落，就有几个看起来跃跃欲试的家伙打了退堂鼓。 陆沉眼睛扫了一圈，加上老者以及那个魁梧汉子，散发出淡淡幽香的马车车厢内还有两名女子。 让他惊讶的是其中一名女子也是剑修，只是境界不高，才刚刚踏入练气九境。 境界越低，能惹出的麻烦就越小。 陆沉说道：“我不在乎。” “你这是胡闹！” 老人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打断。 “无妨。” 马车帘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穿着一身绿衫，衣衫包裹下的身姿显得格外凹凸有致，丰满却不显肥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修长圆润的大腿，很是吸引眼球。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容颜略显平庸，跟身姿竟然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小姐说一路长途跋涉刚好缺个一个马夫，总不能让常爷爷天天驱使马车。” 看样子似乎是侍女的女子眉宇间也带了一股高门大户的冷漠感，望向陆沉，轻声说道：“事先说好，若是遇见解决不了的麻烦没有人会救你，到时候不要怪我们狠心。” “好。” 老人还在犹豫不决，却没想到那个少年竟然直接就走向了空无一人的马车。 看见这一幕，老人有些没回过神，半响后脸色一变，惊呼道：“不要。” 那名侍女也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抬起手臂。 坐在另一辆马车前头的汉子露出一丝讥讽神色，双臂抱胸，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他脚下以及身旁的两头坐骑可不如同寻常凡间马匹，乃是昆仑山下道人所用的搬山马。力大无穷，耐力惊人，且生性孤傲，是专门为了搬运树木巨石上山的灵兽。 若是没有道行境界的凡人，擅自靠近只会被搬山马一脚给活活踹死。 不过他也只是一个为了那颗增灵丹才刚刚入伙的临时护卫，没有那个耐性去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自然竞争对手越少越好。 汉子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正准备束手旁观看一场鲜血淋漓的好戏，结果下一秒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比寻常马匹还要高大许多的搬山马看见了陆沉走到它身前，没有众人想象之中的暴起嘶鸣，竟然极为亲昵的弯下头颅碰了碰陆沉的身子，然后前蹄弯曲，毕恭毕敬的将他送上了车厢外。 看见这一幕，不明所以的百姓只觉得马匹通灵，极为有趣，但对知晓内幕的几人却是满脸得不敢置信。 老人饲养搬山马这么多年，知道它们的脾性向来清冷孤傲，就算对自己也从来没有过如此亲热的举止。 魁梧汉子更是宛如见鬼般盯着前方那个黑衣背影。 “该走了。” 陆沉随意靠在车厢外，打断了众人的沉默，说道：“快要下雨。” 老人与那名侍女对视一眼，互相看见了对方眼神中的疑惑与惊骇，片刻后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说些什么，似乎已经默认。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城南口出发，逐渐就消失了踪迹。 人群中有一个带着斗笠的灰衣男子终于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陆沉的背影，眼神中充满着怨毒与狠辣。 .... 旅途劳顿，虽然搬山马身体健壮，但是一路颠簸总会让人产生疲惫之感，并且又都是陡峭小路，三位修行者还好，车厢内的两位女子就有点苦不堪言，所以这趟行程走的并不是很快。 经过几天朝夕相处，虽然陆沉与他们沟通极少，但也大致明白了一些情况。 那位剑修老人叫常无，在陆沉眼里资质自然不堪入目，但在凡间却算得上有些名望。 而那魁梧大汉叫做刘猛，与他一样是临时从洛阳城招来的武夫，唯一不同的便是最后一个成了马夫，而另一个成了护卫。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护送西北一个在当地颇有名望家族中的长女去往东圣州某地求学，具体是什么却闭口不谈。 一路上陆沉只有凑巧一两次看见过她的面容，按世俗间的说法可以称的上貌美，只是似乎极为孤僻，无事时从不车厢，倒是那位清秀婢女时不时便撩开帘子出来观望，似乎是叫做阿葵。 又是一日正午，初春的眼光斜洒在大地。 两辆马车从北往南缓缓前行，路面碾压的痕迹宛如在天地间划过一条横线。 几天下来，常五与王猛都坐在后方的马车两端，将车厢守护的密密实实，而就让陆沉坐在最前端的马车之上，一人驾驭一辆马车。 这种举动很像是让他去送死。 因为若是遇见什么突如其来的截杀，最先波及的便是他，并且也真的没有人会特意去救他。 陆沉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很是满意，经常就靠在车厢外打盹，丝毫没有当一位称职马夫的觉悟。 有趣的是在如此颠簸不停的路上，少年熟睡的身形仿佛跟着马车车身融为一体，左摇右晃，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口哨响起，两辆正在移动的马车停了下来。 陆沉缓缓睁开眼，发现天空已经变成了无数火烧云堆叠，而周围则是北地极难看见的平原，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原来是要开始安营扎寨起来。 魁梧汉子刘猛动作迅速，不到一会草地上便出现了两道白色的营帐。 陆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从车上跳了下来，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跑到小溪旁草地上躺下，继续享受着夕阳的余韵。 看见这一幕，远处掀开帘子走出来的婢女小葵皱了皱那如柳叶般的眉头，然后望向身前那位老人。 常无摇了摇头，小声道：“还是看不出来虚实，没有丝毫灵力波动，要么是凡人，要么...” 老人没有说下去，但婢女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要么是凡人，要么境界比常无还要高上太多。 想到这里，婢女小葵旋即也是露出了一丝荒唐神色。 因为这本来就是很荒唐的事情，若真是这等天赋异禀的年轻弟子，怎么会心甘情愿给他们当一个马夫？ “应该是我想多了。” 老人笑了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他刚刚好就有降伏灵兽的古怪法子。” 婢女皱了皱眉，说道：“我并不是在意的这个。” ..... 一道阴影挡住了陆沉身前射来的夕阳光辉。 陆沉睁开眼，就看见了那个平日里习惯性流露出骄傲冷漠的脸蛋。 “我觉得你应该学会勤劳。” 婢女小葵微微仰着头，居高临下说道：“你现在这样未免太懒了一点。” 陆沉重新闭上眼，平静道：“我是个马夫。” “天天睡觉的马夫？” 婢女小葵略带讥讽地问道。 这些天里她自然观察过陆沉很久，所以知道很多事情。 陆沉说道：“只要能带好路，自然就是称职的马夫。” 小葵想反驳，但是发现似乎对方又说的没错，一时语塞，最后只能气愤离去。 临走时还气呼呼丢了一袋子银两，陆沉拿起袋子，才知道原来这小丫头是来送报酬的。 陆沉转过头望着这小丫头的婀娜身姿，与脸蛋实在是很不相符。 他心想若是她把眉宇间常年高高在上养成的冷傲神情收起来，再把脸上那张粗糙面具弄得再精致一点，或许真能骗过很多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心疼马车里的那位“大小姐”，被逼了这么多天都只能待在马车里，实在都是在做些无用功。 因为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估计连那位汉子刘猛几天相处下来都已经识破，更何况是其他人。 以往陆沉看事只看天下，哪怕是上辈子也一直是入世即巅峰，因身处高峰，所以从未在意过脚底下的风流涌动。 只是这一次入世，学着苏安临行前交代过的话语，在泥塘之中翻滚，却没想到又是一种不同的滋味。 虽然不如何惊天动地，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陆沉手掌向上，轻轻抛了抛那袋银子。 当马夫与护卫其实有很大的差距，至少对陆沉来说是如此。 最简单的一个区别便是马夫不用负责他们的性命安全，这对陆沉来说是一个很省事的问题。 只是他拿起了这袋银子，似乎就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 虽说如今已经是大唐盛世，但世道依然不太平，北地荒瘠，自然贼寇更多， 一行人南行途中经过无数荒山，自然就免不了遇见一大群山贼匪寇。 只是这些对手对刘猛与常无来说不值一提，少数不要命的都被刘猛一拳捶碎了脑袋，多数都是头领直接被常无袖中飞剑洞穿脑袋，然后剩下的乌合之众便鸟兽作散，四处逃跑。 没有造成丝毫阻碍。 在经过了一个月的旅途之后，众人临近了小瓶州的边界地段。 眼前，有一座巍峨大山仿佛横空出现在他们身前。 第五十九章 一峡岭 看着那座被淡淡云雾包裹的大山，或许是附近阴雨连绵的缘故，气温有些阴冷，马车间也逐渐生成了一股凝重沉默的氛围。 搬山马自动停下了脚步，陆沉微微睁开眼，默默打量着前方那座山体。 与其余山体并无太大差别，巍峨壮阔，山势厚重，只是大山正中间有一道接近三四十丈的巨大裂缝，从远处望去仿佛被人一剑给活生生劈成两半，形成了条笔直大道，像极了一座巨大峡谷。 婢女小葵从车厢内走了出来，皱着眉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 “方才开春，想必一峡岭里的那头妖物还没有彻底苏醒。” 常无眼神中也有一丝忧虑，说道：“若是我们能尽快通过这里，应该不会遇到什么情况。” 小瓶州与其他三州相比最为偏僻，但是却有许多鬼怪杂谈，更有诸多声名在外的鬼祟之地。 眼前这座一峡岭就是其中之一。 相传有无数精魅鬼怪生活在其中，而在大山深处更有一位占山为王的巨型大妖。 凡间没人知晓这尊大妖的真身到底是何物，只知道此妖极其嗜睡，鼾声如天雷，并且视钱财如命，索性并不如何嗜杀。 遇上一般经过此山的路人，运气好点的交掉全身钱财便能安然无恙通过，运气不好的受点皮肉之苦就被丢了出去，至今还没有发现大妖吃人的惨象。 也正是因为如此，常无才会选择此条道路，若是特意绕路会耽误太长的时间，与约定好的日期不符。 “山上最难缠的其实还是那些小妖，没啥害人之心，却极为喜欢捉弄路人。” 刘猛咧嘴一笑，说道：“我曾经走过一趟，若是稳妥一点没有大碍，放心便是。” 或许是他的气态与语气都十分的笃定以及沉稳，就连常无的神态都放松了些许。 世间武夫比之寻常修道中人，占据优势的一点便是身上的那股彪悍气势，也可以理解为一团先天灵火，在凡间或许感受不到异样，但是寻常精魅鬼怪扎堆的地方却最怕这种虚无缥缈却又实际存在的东西，宛如天敌。 陆沉神情不变，听着众人交谈完便准备驱赶马车。 “等等。” 冷漠婢女那轻灵淡漠的嗓音接着响起，说道：“麻烦刘大哥去往前面那辆马车带路，让陆沉到后方来。” 话语一落，刘猛眼神微微闪烁，但常年游历养成的城府没有让他流露出内心情绪，笑着点了点头。 陆沉微微摇头说道：“没有必要。” “你只需要听安排。” 小葵皱眉道：“你没有修行在前面能干什么？要是不巧丢掉了性命，我...小姐的钱不是白花了？” 陆沉脸色平静，没想到这还是个外冷内热的傻丫头。 两人交换了下位置，刘猛率先驾驶那辆马车向一峡岭驶去。 随着众人从那条笔直的裂缝间前行，四周的迷雾不知何时突然变大，铺天盖地般涌来，仿佛彻底将马车吞噬其中。 半个时辰后，众人方圆十米之外已经看不到任何景物，只能听见马车车轱辘与地面的碰撞声，以及众人逐渐加粗的的呼吸声。 “不对劲啊。” 绕是见多识广的常无都感觉到了蹊跷，神情凝重说道：“好强的妖气，我们似乎一进山就被什么鬼祟东西盯上了。” 刘猛神情凝重，额头甚至流露出几滴冷汗。 武夫自身养成的先天灵火可以压制鬼祟，那也是取决于两者之间的实力，如一根火把若是跌入小溪，最后受损的自然还是火把本身。 婢女小葵脸色微白，时不时便出来观望几番，到最后被常无轻轻呵斥，便躲在车厢里不再出来。 陆沉面色如常，只是抬起头，默默望着一处，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突然间。 一道滚滚黑气伴随着无数哀嚎呻吟的瘆人嗓音从远处天空缓缓飘来， 紧接着那股黑烟落在马车前方，黑气涌动，逐渐化为人形。 竟然是一位身材妖娆的女子，身着青绿色衣衫，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猩红如血。 随着她的到来，靠近马车的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团鬼火，凌空漂浮在空中，带起阵阵阴风，甚是骇人。 青衣女鬼直愣愣盯着几人，幽幽说道：“敢问几位要到何处？” 常无跳下马车，恭敬说道：“家中小姐被寒云宗的仙师看中收入门下，如今正是前往东圣州寒云宗门下拜师，打扰贵地，实属冒昧。” 刘猛听见这话，眼瞳微微缩起，有些惊讶。 寒云宗与七大圣地自然不是一个级别，但好歹也算东圣州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甚至在整个大陆都有几分声望。 没想到眼前这个假扮丫鬟的小妮子竟然还有如此天赋。 常无特意说出此话自然是希望拿寒云宗的威势来敲山震虎，只可惜女鬼始终平淡如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轻轻哦了一声。 眼看着女鬼眼神中浮现出来的戏谑神色，常无那如枯木般的苍老面庞也逐渐冷了下来。 “敢问到底什么意思。” 老人说道：“若是要钱财..” 青衣女鬼随意挥手打断了他，阴森森的沙哑嗓音仿佛从众人耳旁响起，“我要车厢里面的那两个丫头，她们的皮囊与身子骨似乎挺不错，拆皮抽筋之后想必会更美。” 常无冷声道：“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合一峡岭的规矩？” “规矩？” 女鬼右手遮住嘴巴，呵呵直笑，说道：“那位大人如今正在休息，所以小女子说的话就是这里的规矩。” “哼！” 一道小剑从老人袖中飞奔而出，直射青衣女鬼。 蕴含老人全身灵力的一剑，快若奔雷。 剑身也是小瓶州较为坚硬的淬金石打造而成，坚硬无双。 下一刻，只听得卡擦一声，青衣女鬼的脑袋与身体分离，滚滚鲜血从脖子断口处汹涌流出，然后那颗头颅就这样随意掉在地面。 还没等常无放下心神，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就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周围一团团鬼火在半空围着众人高速旋转，宛如一条火龙咆哮。 那颗被鲜血染满大半的头颅竟然自己转动了起来，缓缓浮在半空之上，说不出的狰狞鬼魅。 女子阴笑声继续响起，“尽管再多来几剑，等累了就乖乖跟我回去，将你们掏心挖干之后制成傀儡似乎也挺不错。” 砰！ 一拳径直砸在头颅之上，如同一个西瓜落地轰然爆裂，鲜血染满了雷霆出手的刘猛全身。 “还不够，继续，小女子受得起。” 女鬼的幽幽嗓音接着在那颗无头之身上响起，充满了不屑意味。 偷偷掀开帘子看见这一幕的婢女小葵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刚要下意识喊出声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捂住嘴巴。 嘴唇感受到了一股温润触感，婢女小葵顿时瞪大了眼睛，脸色羞红，身体后仰，怒视着那个擅自轻薄于她的年轻马夫。 只是陆沉完全无视了她的眼光，望了眼手中轻轻皱眉，似乎有些嫌弃，竟然还在她的裤脚处随手擦了擦。 看见这一幕，小葵的脑子彻底转不过来了。 “刘小哥，护住车厢。” 常无大喊了一声，朝着女鬼疾驰而去，转眼两人便厮打到了一起。 原本是紧张万分的时刻，陆沉却突然跳下了马车，朝着右侧的一座迷雾中走去。 婢女小葵看见了这一幕，惊讶说道：“你要干嘛？” 陆沉挥了挥手，随意道：“怕死，走远点，等你们打完了再回来。” .... 陆沉行走在迷雾之中，如履平地，朝着某处坚定不移地走去。 他感受到了山中那座大妖的气息，有些熟悉，另外还有隐约勃发而出的剑气，所以想去看看。 他这一趟的目的本来就是游历，所以并不如何着急。 不到一会，远处的打斗声与哀嚎声逐渐就彻底在他耳中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便是无声的死寂。 迷雾中出现了一个温婉的女子，她缓缓走向陆沉，笑意恬淡。 陆沉望着她。 “你觉得我....” 她的右手轻柔搭在额头，猛然往下一拉，大声吼道：“好看吗？” 一张血肉模糊的恐怖脸庞赫然出现在了陆沉的眼前！ 原本是很吓人的一幕，若是常人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可惜陆沉不是。 所以下一刻，回应她的是逐渐向远处走去的脚步声。 女子的身形停在了原地，没有了五官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但想必也有些呆滞。 陆沉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大山深处多精魅鬼怪，没有害人之心，但因生性顽劣，所以很容易将人给活活吓死。 当然，这些也仅仅是对于常人来说。 迷雾，火灾，溺水，山崩....接下来经过了种种接踵而至的幻象，陆沉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前还是一片迷雾，但是陆沉知道他的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处。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指示，周围的怨灵精怪成倍增加，尽皆拦在了陆沉的身前。 铺天盖地，似乎大山中所有妖魅齐聚至此。 原本就阴冷的气温变得更加冻骨，仿佛能滴出水来。 面对如此恐怖阵势，就算是无距境界的剑修都只能暂避锋芒，但陆沉却仿佛视若无睹，轻轻踏前一步，平淡道：“滚。” 第六十章 守财 伴随着陆沉眉心之处的金光乍现，一个轻描淡写的滚字响彻在山林之中， 宛如平地起惊雷。 一股无形涟漪从陆沉周身悄然向四周荡漾而去。 原本死寂的深山之中响起了无数鬼哭狼嚎。仿佛是遇见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只剩下了凄厉恶鬼的惨叫声声。 那些原本便虚无缥缈的弱小怨灵鬼魅如同春节鞭炮，接连不断的爆炸而开，灰飞烟灭。 一些存活数百年强大怨灵的凝实身影也是猛然一震，差点就魂飞魄散，侥幸活下来后疯狂向远处坠去。 迷雾从陆沉四周向外自动散去，整座大山瞬间变得清明通透。 少年傲然立于场中，衣衫微飘，如同蛟龙入水，震慑四海。 这一幕，无形中便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霸道绝伦！ 世间武夫气势对精怪邪魅有着天然的压制，但作为三千大道杀伤力最强的剑道剑修，身上所流露出的剑意自然更甚。 更重要的是陆沉身上的剑意与常人更是不同。 三千年前。 他曾一念下黄泉，观百鬼夜行。 他曾东游上泰山，剑气随日升。 他曾西行落黄河，一剑开山海。 在那个群妖乱舞的大时代，世间光是足以媲美圣境大能的鬼魅大修，死在他手上的就多达一手之数！ 三千年前他自信剑意之雄浑天下无双，如今亦然！ 无关于境界，无关于实力，只是一种心态而已。 陆沉面色平淡，抬腿继续向前方走去。 前方是一处极为倾斜的陡坡，陡坡那方有着强大的妖气盘旋。 登上陡坡，终于看见了深山之中的场景。 他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大片平坦的宽阔场地，地面竟然还散落着无数金银财宝，银两，玻璃，翡翠，钻石....层层叠叠的宝物堆叠如一座小山，发出了金碧辉煌的亮光。 听到声响，一颗如同水缸般的硕大头颅从那座“小山”后面腾挪出来，这头怪物全身都覆盖着漆黑的鳞片，如墨一般，光是显露出来的部分便已经庞大到让人畏惧。 估摸着已经修炼数百年有余的硕大黑蛇不停吐着蛇信，倒三角的漆黑眼瞳死死盯着陆沉，其中满是防备与狠戾神色。 陆沉眼神下移，那被压在地面的腹部竟然还有两只小爪，虽然不显眼，但已经能看得出形状。 陆沉说道：“有趣，没想到一条即将化蛟的黑蛇竟然还如此贪财。” “嘶嘶嘶。” 黑蛇看见陆沉有恃无恐地样子，身躯不停扭动，越发急躁起来。 陆沉目不斜视，朝着那座金银财宝堆积的小山走去。 这一举动仿佛是彻底触动了黑蛇的逆鳞，骤然抬起头颅向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撞去。 呼啸破空，如同水缸般的头颅带着急促的气流涌动。 陆沉神色如常，没有抵挡，只是嘴中轻轻吐出一字。 这个字的发音很是别扭，仿佛不存在于世间的文字之中，与佛门典籍有相似之处。 诡异的一幕出现。 只见黑蛇急速下垂的脑袋猛然抬起，然后重重撞在一旁的岩石之上，发出凄惨的哀嚎。 下一刻，黑蛇犹不死心，重振旗鼓，整个硕大到骇人听闻的身躯全部盘踞起来，疯狂冲向陆沉。 陆沉嘴唇微动。 相似的一幕再次出现。 黑蛇仿佛受到重创，狠狠撞到附近的山壁之上，岩石崩碎，整座山体都开始轻微晃荡。 黑蛇眼中彻底显现出癫狂神色，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 陆沉靠近了那座“金山”，蹲下身，没有理会后面的磅礴妖气，继续吐出一字。 砰！ 砰！ 砰 经历了十数个来回，原本平坦的山体被巨蛇身躯毁的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到最后，那头黑蛇终于没了开始的嚣张气焰，小心翼翼的盘踞在一边，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到极致的畏惧以及一丝掩饰不住的....好奇。 仿佛遇见了什么理解不了的事情，眼神如人一般。 陆沉在那座“金山”前不停用手向里面摸索着什么，随手摸着一个在他眼中如同破烂的玩意便向后丢去，久而久之随着身前的宝山逐渐减少，一抹银白色的寒光从财气四溢的宝贝中清晰显露出来。 陆沉终于停下了动作，轻轻挥袖，一柄两寸有余的雪白短剑就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 陆沉轻轻用手指弹了弹剑身，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他的眼中也逐渐浮现出满意神色。 先前在大山之中明明有无数怨灵妖气的堆叠融合，但在陆沉的感知中，短剑的剑气在此地就犹如沙漠中的清泉，大雪之中的火把那样耀眼夺目。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把短剑当真算得上是一把神兵利刃，以陆沉对剑身上残留的气息来看，数百年前这把剑的主人不出所料还是一位圣境级别的剑修。 当然，陆沉最关注的不是这点。 主要这把剑的品质很好，并且...杀人很快。 对于他来说，当年以琉璃花木的枝干做了四把短剑，但终究限于材质，面对高境界的修行者只能起到出其不意的限制效果。 这并不符合陆沉的战斗风格。 他缓缓站起身，将短剑收入袖中准备路上再慢慢炼化，结果一转头，脸色突然有些古怪。 只见他身后丢出去的所有东西都被那黑蛇小心翼翼的收割到一起，在不远处又形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小土堆。 而它的眼神望着自己，充满着人性化的乞求与委屈，仿佛在说别丢了别丢了，我快没有了。 如此一条有着慧根灵性的黑蛇，陆沉也是很少见过，他想了想说道：“要不要跟我出去。” 黑蛇听见这话顿时愣住了，有幸见过他真身的人类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就是活生生晕了过去，几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过这种要求。 它突然瞥了眼陆沉身后的大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硕大的头颅疯狂摇摆，眼神中还透露出一丝鄙视神色。 老子又不傻，想把我忽悠出去然后偷偷独吞我辛辛苦苦存下来的宝藏，做梦吧，幸亏本大爷机灵！才不会上你的当。 陆沉不清楚它的想法，但是却从它的眼神之中读出了这种意味，于是嘴唇一动。 黑蛇庞大的身躯又猛然伸直，仿佛被雷劈中，随后砸在了一旁的山石之上，卷起无数灰尘石屑。 陆沉面色不变，说道：“一直待在此地，你就算继续等几百年也不会有化蛟的机缘。” 听见这句话，黑蛇那漆黑瞳孔里显露出了几分犹豫神色。 蛇类之争，走江化蛟，入海成龙，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所在，万世不可磨灭。 一股浓郁的黑烟悄然包裹了巨蛇全身，紧接着从里走出了一个俊俏的灰衣小童。 高高的鼻梁，白嫩的皮肤，明亮的眼睛，竟然还是活生生的一个翩翩少年郎。 陆沉对此倒是没多大惊讶，按照妖族的判断来看，这条黑蛇也就仅仅只是人族的幼年期而已。 灰衣小童用着清脆的嗓音说道：“要是我肯跟你出去，就能化蛟？” 陆沉摇头，“不一定。” 灰衣小童接着道：“那有啥好处？” 陆沉望了眼对方视若珍宝的东西，认真说道：“或许能提高你的眼界？” 蛇妖伸了伸脖子，试探问道：“要是不愿意？” 陆沉平淡道：“那你会被我打的很惨。” 灰衣小童面容一苦，望着那些自己的心肝宝贝，显得很是犹豫不舍。 “一起带上便是。” 陆沉轻轻挥袖，所过之处，黑蛇数百年汇聚而成的金银财宝全部消失一空。 伴随着一阵仿佛割肉般的惨叫声，灰衣小童疯了一般扑到陆沉身前，左瞅瞅右看看，不停念叨着：“我的宝贝了？你把他们都藏哪去了？你竟然敢偷我的宝贝，我跟你势不两立，我要...我要...” 陆沉将手中一枚古朴戒指丢在他的手中，向前走去，说道：“跟着。” 灰衣小童下意识接过戒指，皱着眉头嘀嘀咕咕道：“别想骗我，一个破戒指有啥用，我家宝贝多..” 他突然顿住了话语，死死盯着戒指，眼睛中闪现出惊人的异样光彩。 半响后他一个跳步屁颠屁颠朝着陆沉大步跑去，好奇问道：“这破戒指是啥玩意，咋能装这么多东西？” 陆沉说道：“没出去过？” 小妖叹了口气，“我从小就一直待在这里，倒是想出去走走，可每次走到大山边缘，似乎内心深处总有一处天生的抗拒感。” 陆沉点头说道：“看来你的蛟龙血脉保存的挺好。” “啥？”灰衣小童挠了挠头。 陆沉平静道：“没什么。” 短暂的沉默。 “老大，这个戒指还有没有？” 灰衣小童望着陆沉，小心翼翼道；“要不....多给几个呗，我以前有好多宝贝都没来得及存着就坏了，要是多了这个东西就完美了。” 一想到若是再多几个戒指，每个戒指里面都装着无数金山银山，他的脑袋里就乐开了花。 “没有。” 陆沉说道：“不过以后会有。’ 灰衣小童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拍着胸脯豪气云天说道：“老大，你放心，既然咱们出去，就由我来护着你，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毕竟咱们走江湖的讲究的就是一个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言语间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的狼狈模样。 陆沉瞥了他一眼，问道：“这些跟谁学的？” 灰衣小童一本正经说道：“以前几个进山的家伙都是这样说的啊，当时我就偷偷摸摸在一旁听，可是他们都没老大你厉害，看见我吓得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真没意思。” 说到这里，灰衣小童突然拍了拍额头，神秘兮兮说道：“老大，我有一件事没太想明白，那些人闲聊时还说外面的女人特彪悍，说啥只要在床上，一个普通女人能对付好几个强大的修行者！他们的肉身真的这么强吗？” 陆沉望着他异常清澈的眼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从某种方面来说，应该是的。” “啧啧啧，真可怕，像山中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女人的怨灵就很弱，根本就不敢靠近我。” 灰衣小童一脸严肃说道：“看来咱们以后要离外面的女人远点，不然我怕护不住老大你。” 陆沉想了想，缓缓点头。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向山下走去，一路畅通无阻。 “不如你以后就叫守财吧？” “老大，我有名字的！” “叫什么？” “富贵！” “哦。” 第六十一章 与杨富贵论古 巨大的峡谷裂缝之中。 常无的身影与无头女鬼厮杀在一起。 面对着这等鬼祟妖物，原本境界落于下风的情况下，剑修的优势彻底体现了出来。 常五不停驱使远处飞剑，一剑接着一剑，剑气纵横，竟然还与那通灵女鬼暂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刘猛全身灵气疯狂流转，正在后方与那无数团鬼火纠缠，竭力护着车厢四周。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占据天时地利的女鬼逐渐占据了上风，阴笑声不停回荡在四周，丝毫没有着急，打定了注意要慢慢磨死对面。 只要他们离不开一峡岭，凭借着迷雾，就永远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短暂的僵持之后，女鬼找准机会，右脚猛然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直直踢在常无胸膛，后者吐出一口鲜血，酿跄倒退数米。 女鬼没有追击，只是安静停留在原地，脖子之上如泉水般的鲜血已经流遍了全身，宛如一个无头血尸。 在车厢缝隙偷偷观看这场战斗的小葵紧皱眉头，身后那个真实身份才是婢女的“大小姐”吓得紧紧缩在角落一旁，面无血色，颤声说道：“小姐？” “闭嘴！” 小葵轻声呵斥了声，可紧紧捏在车把之上的双手也暴露了她的内心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刘猛站在车厢四周，看见这一幕眼神闪烁。 心思急转之下打定主意若是那个老家伙抵抗不住，便直接抛下众人快速逃离这里，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一颗增灵丹与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孰轻孰重，常年厮混江湖的他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无头女鬼周身妖气越加的浓郁。 常无压抑住体内伤势半跪于地面，他自然深知不可久战的道理，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全身灵力暴涨。 只是这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如惊雷般的咆哮声，一股汹涌妖气瞬间弥漫到整个宽阔山道之上。 “给老子滚！” 声音雄浑，宛若天雷。 原本不可一世的无头女鬼身形顿时凝固，随后不带丝毫犹豫的转身朝着山林深处飘去，天空之上那些印刻有人脸的鬼火也是如此。 鸟兽作散，纷纷四散而逃。 常无感受到了这股妖气，心中震撼更甚，惊骇中跳上当头马车，怒吼道：“走！” 刘猛紧跟其后，驾驭第二辆马车疯狂向前驶去。 ..... 灰衣小童在右侧一座偏僻山头吼了一嗓子，随后看见两辆马车消失的身影，不解道：“老大，不上去一起走吗？” 陆沉平静道：“要从小瓶州去往东圣州，游龙镇渡口是必经之路，到那里再去找他们。” 陆沉自然是有所打算。 若是在这一峡岭中不仅自己安然无恙，身旁还突然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不免得会让常无感到警惕甚至戒备。 并且他也打算在这一段路程之中将那柄刚刚得到的飞剑炼化，一柄具有圣境剑修气息的古剑，可不如同寻常古剑那般容易。 当然，这些只是其次。 “富贵。” 陆沉突然开口。 灰衣小童有些紧张的望着陆沉，小声说道：“咋了，老大？事先说好啊，按照江湖规矩来说，兄弟之间有事可以帮，有难一起扛，可戒指里的宝贝我最多再给你一小半.....” 陆沉望着他。 灰衣小童苦着脸，委屈说道：“再给你分一小半？真不能再多了啊！” 陆沉问道：“杀过人吗？” 灰衣小童愣了愣，摇头。 像往常那些在一峡谷死去的倒霉家伙，大部分都是被一峡岭中的怨灵鬼怪给活生生吓死的，它还真没出过几次手。 陆沉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就是你帮我忙的时候了。” 灰衣小童好奇道：“杀谁？” 陆沉眯着眼睛望向远处，说道：“一个主动来找死的家伙。” “有多强？”灰衣小童接着问道。 陆沉面不改色说道：“无距上境甚至巅峰的剑修。” “咳咳...” 灰衣小童望着陆沉认真说道：“我觉得打打杀杀不太好，老大，我们应该以和为贵。” “那就算了。” 陆沉平淡道：“他的身上有很多宝贝，应该也有戒指。” “杀！” 一声大喝从山头猛然响起！ 灰衣小童拍着胸脯，一脸严肃道：“敢跟我老大过不去，就是跟我杨富贵过不去！这件事没得商量！” 灰衣小童突然转头问道：“老大，那些宝贝给我不？” 陆沉瞥了他一眼，自顾自说道：“杨富贵？你取的名字是不是太土了一点?” 灰衣小童挠了挠头，说道：“不然？” 陆沉想了想，眼神一亮，说道：“陆守财？或者杨守财也不错。” 一阵沉默。 灰衣小童犹豫了很久，说道：“老大，我觉得咱们俩真的也就半斤八两。” .... 荒芜的一峡岭之中，随着灰衣小童的大呼小叫，无数精魅鬼怪都聚集到了此处。 灰衣小童宛如一个皇帝，双手环胸站在山巅，巡视众鬼，气势十足。 “听好了！等一会我们一峡岭就会有一个前所未有的生死大敌要来，”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聚集所有人..鬼的力量，去宰了那个老家伙！扒了他的衣服，抢了他的宝...咳咳” “要是这次顺利，我也就要跟随我刚认的老大出去行走江湖了，所以这算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们并肩作战。” 话音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天空突然响起了一片哭泣呜咽声。 陆沉在旁边一座山头席地而坐，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家伙在这里人缘还挺不错。 “这小祖宗总算要走了，真的是苍天开眼啊。” “一峡岭终于要太平起来了，就凭这点咱们也要拼命让他走啊。” “对对对，全部加油宰了那个家伙。” 陆沉耳力惊人，听到了人群中轻言呢喃的这些话，脸色古怪。 他缓缓收敛了表情，将那柄刚刚到手的短剑握在左手，右手指间轻轻在剑身上一抹。 一滴血珠悄然融入剑身。 刹那间。 短剑开始剧烈颤抖，一股能粉碎万物的凌厉剑气瞬间崩现出来，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碎虚空而去。 陆沉神情不变，任凭剑气激荡而出，双手呈虚空握剑状，分别停在短剑两端。 “困！”陆沉吐出一字。 接下来那把剑便在陆沉双手的方寸距离之中疯狂窜动，如一条被困池塘的金鲤，无论如何也蹦跶不出去。 灰衣小童突然停止了自己的滔滔不绝，一个跳步便跃过了半山腰的距离，飞到陆沉身旁。 它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剑气，下意识向后退开了几步，咽了口唾沫。 “老大境界低的可怜，没想到竟然能抵御这么恐怖的剑气，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结果下一刻就看见了更加骇人的一幕。 陆沉突然大嘴一张，深吸一口，竟然直接将那柄剑气磅礴的雪白短剑给吞了下去！ 灰衣小童嘴巴成了圆形。 陆沉忍受着那把飞剑在自己全身窍穴翻江倒海般的痛楚感，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按照远古时期传下来的养剑之术，接下来就是以全身气血温养，达到剑随念动的地步。 那四柄琉璃花木所做的飞剑终究杀伤力不够，若是加上这把，才能使出真正所谓的远古飞剑之术。 小半个时辰后，陆沉睁开眼，便看见了远处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小家伙。 “有话便问。”陆沉说道。 灰衣小童犹豫了会，小声问道：“老大，你第一次嘴里念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灰衣小童看见陆沉吞剑的诡异手法，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对方嘴中轻轻念了一个极为生僻的怪字，然后就仿佛有千柄重锤狠狠砸在自己的气海之上，波涛翻滚，让他痛不欲生。 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种手段不像是世间道法，更像是他灵魂深处的某种印记被触发了起来。 陆沉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说道：“三千年前世间灵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所以群雄并起，无数妖魔出世，以蛟龙为主，兴风作浪，为祸人间。” 灰衣小童竖直了耳朵，神采奕奕。 陆沉顿了顿话语，忍受着体内那股气机震荡，缓缓道：“所以曾经有一个人闯入东海，硬生生屠杀了陆地蛟龙数百条，几乎断绝了世间蛟龙血脉，最后更是与整个蛟龙一脉，甚至真龙为敌，定下了一场生死之战。” 灰衣小童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刚猛的家伙，急匆匆问道：“后来？” 陆沉抬头望天，嗓音低沉，小声呢喃道：“后来妖族输了，所以定下了规矩，妖族不能以真身行走于世间，另外蛟龙之祖的血脉里被留下了印记，特意请了一位儒家圣人以文字做天地道印，若是违抗规则，知道此字的人族就会让他们灰飞烟灭。” 大道三千，世间文字自然也是一道。 灰衣小童浑身一个激灵，说道：“所以你念的便是...” 陆沉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双手缓缓握紧，点头道：“没错。” 灰衣小童啧啧出声，叹了口气，双手枕着后脑勺，抬头感慨道：“那个家伙真的猛啊，一个人打整个龙族，这种怪物别说念字了，会不会望我一眼我就死....” 灰衣小童说话时不经意间又看了陆沉一眼，看着他那陡峭如山般的背影，缓缓呆住，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个天荒夜谈般的想法。 灰衣小童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翻了个白眼，不住摇头。 下一刻。 它眼神突然一凝，望向远处。 陆沉也随之睁开眼。 一峡岭的入口。 一个戴着斗笠，全身笼罩在暗灰色衣衫里的中年男人身影缓缓浮现 第六十二章 我不要面子的啊 从离开剑阁的那一刻，陆沉便感受到了那股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隐蔽杀机。 直到离开洛阳城时他终于确定了那人是谁。 果然是青鸾峰峰主李海洋。 这也是很容易便能分析出来的事情，他三番两次的公然羞辱李海洋，看来已经到了对方能忍受的极限。 陆沉捂住胸口，死死镇压体内那股越加狂暴的飞剑，眯着眼望着远处。 虽然沈墨凰与陈一等年轻弟子同样也是无距境界，但若是真正生死厮杀起来,还不是李海洋之流这些身经百战一步步稳步破境的强大剑修。 陆沉其实并不担心，只是觉得有点难办。 可要是把他宰了，刚好就能把一切的恩怨结束，这样也挺不错，毕竟他记得曾经还答应过赵华。 当初在洪武大台上，他本来想对付的人就是李海洋。 只是有着三位破空境甚至圣境的大能，所以很难分出生死，他才决定放弃。 灰衣小童死死盯着那处，说道：“看起来这家伙很厉害。” 陆沉说道：“缠住他，接下来交给我。” 灰衣小童狐疑的望了眼陆沉，平淡无奇的泥丸境，他小心问道：“那啥，人族也有啥印记？” “没有。” 陆沉平淡说道，右手双指抵住眉心，“不过我能一剑杀了他。” .... 李海洋悠然前行在山道之中。 他并不着急动手，陆沉毕竟是剑阁现在最为重要的年轻弟子，这件事情必须要做的没有丝毫痕迹，否则他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在他看来，东圣州与小瓶州之间的北海之上才是最好的动手地点。 为了避免对方发觉，在洛阳城时他还刻意将一缕本源剑气，附着在了那个只有武夫三重的魁梧汉子身上，拉远了跟踪的距离。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李海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突然又皱了皱眉，周围那股雾气与妖气逐渐浓厚了起来，这是从前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放是以往，凡俗小妖精魅仅仅是感受到他的气息就已经躲得远远的不敢露头。 李海洋冷哼一声，喝道：“滚！” 凌厉剑气从他周身向外爆发，扑面而来的迷雾瞬间向外涌去，其中传来不少细微的哀鸣，但仅仅过了几息，仿佛得到了什么力量又再度卷土重来。 “滚你老母。” 一个没好气的嗓音从迷雾中传来。 李海洋眯着眼睛打量逐渐出现在他视线中的小家伙，寒声道：“区区一头尚未化蛟的蛇妖也敢在我面前放肆，若不想数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就给我滚开。” “哟哟哟，好大的口气！” 灰衣小童拍着自己的胸脯，翻着白眼道：“吓死你亲爹了！” “找死！” 李海洋一手抬起，背后那柄古剑无风自动，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一剑劈出。 一道呈弧月形状的剑气劈开了地面，带着无数碎石向前冲去。 “来的好！” 灰衣小童咧嘴一笑，左脚前塌，右拳径直砸向那道凌厉剑气。 砰！ 只见的空气中响起数道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两人中间地面炸起一道大坑。 剑气四溢，狂暴的气流铺满了整座山道。 灰衣小童被这股剑气撞得退后几步，龇牙咧嘴，甩了甩手，骂道：“看着干啥，都出来干他娘的！” 话音刚落，李海洋脚下地面蹦出一双大手，猛然抓住他的脚踝就向地下拽去。 紧接着又有无数凄惨哀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惊骇瘆人。 “雕虫小技！” 李海洋右手高高抬起，剑身倒转，猛然按下！ 只听得扑哧一声。 随着剑尖刺入地面，一股惊人剑气呈现波纹状剑气风暴四散而开。 方圆百里所有触及到这波无形剑气的鬼怪精魅瞬间化作飞灰，消失在天地之中。 “你娘的，给老子去死！” 灰衣小童不知何时出现在李海洋上方，单手举起一块如同小山般的坚硬山石，当头砸下。 李海洋看都没看一眼，左袖在空中随意挥去。 砰通一声。 巨石粉碎成细碎石块，如雨幕纷纷洒在地面。 灰衣小童的身影从天空碎石中迅速坠下，双手合拳，朝着李海洋就是重重砸去！ 本就是天赋异禀，含有蛟龙血脉的强大蛇妖，这蕴含全身力量的一拳自然非同寻常，周身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嗡嗡作响起来。 李海洋脸上终于流露出凝重神色，手指一弹，古剑爆发出一股凌厉剑芒，从地面拔地而起！ 又是一次飞剑与拳头的倾力对撞。 地动山摇！ 两者间响起了一阵急促且异常刺耳的摩擦声。 飞剑剑身开始轻微弯曲，灰衣小童的右拳之上也隐隐有鲜血不断溅射而出。 呼啸一声。 李海洋来到了飞剑身旁，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之色，空闲的右手弯曲，然后轻描淡写的弹在灰衣小童额头之上。 后者宛如一个炮弹瞬间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一旁的墙壁之山，无数烟尘四起。 灰衣小童无奈的哀嚎一声，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半点破绽都没有显露出来。 李海洋面色淡漠，正准备先收拾了这个不知死活的蛇妖，结果一股让他都感到死亡威胁的恐怖气息在远方爆发开来。 他猛然转头，只见在远离他足足数百米外的小山头之上站着一个人，而那人的手指前方五柄飞剑并列成排，散发出凝实的黑色光芒，如同沙将点兵，气息死死的锁定着他。 “陆沉！” 李海洋眼瞳顿缩，不止是对方竟然出现在这里，更是陆沉手中正在蓄力的那股磅礴剑势，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悸感。 李海洋自然深知陆沉那些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当机立断，双手疯狂掐印，准备一剑相隔数百米直接宰了对方。 轰！ 山崖之中，凭空出现了一条硕大黑蛇，径直扑向李海洋。 面对这等汹涌攻势，李海洋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右手做剑指，强行改变轨迹指向蛇头。 飞剑破空而出，又狠狠砸在了黑蛇的脑袋之上。 只是一来一去，又耽误了不少功夫，远处那几柄无名飞剑的剑势越发庞大起来。 李海洋怒骂道：“小杂种，竟然跟蛇妖勾结，果然是妖族余孽，我今天便代替剑阁清理门户！” .... 陆沉双眼冷漠，嘴唇微微呢喃，右手食指向前伸出，一股股汇聚着他最精纯的本源剑气不停输送到前方五把寸余飞剑之上。 青梅，竹马，半斤，八两，以及还没有彻底炼化的灭世。 五柄飞剑排列成线，剑尖直指李海洋！ 当初在剑冢山的小崖坪上，张瓶认出了他所使用的远古飞剑之术。 但是当时陆沉碍于境界限制，不得已才将飞剑术用作最为低俗的封闭窍穴之法。 事实上，真正的飞剑术乃是远古以及当世顶尖的杀人之技！ 连像陆沉这样信奉走剑之道的强大剑修，都被这种神乎其技般的强大剑术给吸引。 三千年前死在这种剑术之下的远古大妖，更是数不胜数！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远古术法才逐渐消逝于世间。 陆沉身形有些微晃，以他现在的境界倾尽全身灵力才能够勉强用出一剑。 他望着李海洋，眼神已经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 远处传来了狂暴的地石爆炸声。 李海洋有些许心烦意乱，原本想直接去宰了陆沉，却被那头蛇妖死死缠住。 短短数百米的距离，简直寸步难行。 又是一次将那蛇妖狠狠打入地面，李海洋冷漠道：“小妖孽，真想找死不成？” 地面一阵黑气缭绕，灰衣小童的身影再次出现，半蹲在地面，全身伤痕累累，嘴角也是溢出一道血迹。 “干你娘的！别想从老子这里过去。” 灰衣小童擦去脸上鲜血，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远处那道霸道无双的剑势，恶狠狠骂道；“等一会就送你上西天，然后再把你全身的宝贝都给抢过来！” 李海洋微微皱眉。 眼前这蛇妖肉身坚韧无双，要想打死它还需要一点时间，可远处陆沉那诡异的招式实在让他心中难安。 咻！ 飞剑瞬间射向灰衣小童，李海洋一步踏出，身形却直奔陆沉而去。 可惜下一秒，纠缠不休的一拳又接着从后方朝着他脑袋砸来，李海洋不得不转身回挡，然后被重新打回地面。 灰衣小童也随之从空地无力跌落向地面，原来他的右肩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大窟窿，黑血流个不停。 三番两次被阻挡，李海洋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脑袋之上，冷笑道：“这个家伙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不要命了？” 灰衣小童突然愣住，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到了。 “愚蠢！” 李海洋冷哼一声，眼神却望向陆沉，双手隐蔽掐诀，身旁飞剑蠢蠢欲动。 可下一刻，一阵钻心剧痛从腿部快速传了上来，让他双手瞬间分开。 “啊！！！！” 李海洋面无血色惨叫出声。 原来灰衣小童整个嘴巴都狠狠咬在了他的右腿之上，深可入骨！ “小畜生，你找死！” 李海洋双眼通红，左脚高高抬起，轰然塌下。 灰衣小童的整个脑袋都深陷入地面。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剁地声响起。 到最后灰衣小童的脑袋完全被压在了土坑之中。 “我...我杨富贵...行走江..江湖，遇事从来就没有跑过。” 细微的呢喃声从地面断断续续响起，“他...他现在是我刚认的老大，要是第一次打架就跑...跑路，你以为...以为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好好好！老夫今天就成全了你！” 李海洋怒极反笑，长剑重新飞回手中，高高扬起，直直刺向这妖蛇的头颅！ 远方。 陆沉从始至终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这时，右手终于轻轻动了一下。 第六十三章 游龙镇 陆沉在漫长复杂的蓄势之后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收回右手，随后大袖一挥，嘴中呢喃道：“去！” 只见五柄飞剑呈现一条直线，激荡射向李海洋。 没有如何惊世骇俗，也没有震天动地的威势，只是陆沉与李海洋之间的空地上，出现了一道鸿沟。 仿佛有一道璀璨虹光横空出世。 这一剑蕴含了陆沉全身所有的灵力，以及无穷无尽的剑意。 这一招，剑势之强，剑意之旺，已经是陆沉生现在所能到达的极限。 .... 一股生死之间的恐慌感瞬间笼罩在李海洋心头，他硬生生停住了下行的长剑，转而格挡在胸前，磅礴剑气从他周身爆涌而出。 下一秒，长虹撞在了李海洋胸前的剑身之上，后者整个身形硬生生在地面向后滑行数十丈。 飞剑去势不停，一层层如浪潮拍岸的剑气重重叠加，压得早已无距巅峰的李海洋半点动掸不得，身形还在不停后退。 李海洋体内气海如江海沸腾，咒骂道：“小杂种，等我扛下了这剑，誓要将你拨皮抽筋，以卸我心头之恨！” 陆沉在远方平静道：“再去。” 砰。 汹涌的黑芒覆盖了五柄飞剑周身，剑势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扑哧一声。 李海洋胸前长剑剑身竟然开始出现细微裂缝。 李海洋心头猛然一凝，当初他心神相通的古剑青鸾被陆沉在落日岩当场毁掉，而这柄古剑虽然品质差不了多少，但终究炼化时间较短，与他还是差了分圆润如意的感觉。 李海洋心知肚明，若是飞剑破碎，再无防身之物，面对同样的一位剑修，只能是被动挨打的凄惨局面。 这一次原本对杀掉陆沉势在必得的青鸾峰峰主，破天荒对自己的选择有了一丝后悔之意。 是不是一开始就以雷霆手段杀之，或者从头至尾都不去招惹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可惜陆沉并没有给他后悔的时间，再道：“三去。” 砰！ 第一柄长剑在李海洋身前轰然爆裂，强大的剑气波动重重砸在了后者胸膛之上。 李海洋吐出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当头第二把飞剑接着爆开。 如同过春节时鞭炮节节高，当头四剑，青梅，竹马，半斤，八两，全部炸成粉碎。 狂暴的剑气从李海洋全身汹涌流过，片刻之后，李海洋身上鲜血迸溅，无数密密麻麻的伤口在他的全身上下出现。 陆沉面不改色，平淡道：“四去。” 那柄在一峡岭刚刚还未完全炼化的古剑灭世，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此刻如同一根绣花针瞬间刺向李海洋眉心。 无波无澜，平淡无奇。 但李海洋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最后一剑便是陆沉的杀招。 所以他甘愿忍受其余四把飞剑爆裂开来的剑气痛楚，原因便是为了拦下这杀人一剑。 在他看来，只要能抗下这招，陆沉自然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在这种生死时刻，李海洋终于展现出了属于无距境界剑修的顽强意志。 他强忍着全身剧痛，双手化为一个古怪手势，猛然向前伸出，怒喝一声，“给我镇!” 汹涌气机与飞剑相碰，没有产生丝毫波澜。 波纹状的气体丝丝缕缕缠绕在飞剑周身。 如同游鱼逆流而上。 只见雪白飞剑在半空中开始以一种极为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向着对方眉心飞去。 五米...三米...一米... 最终缓缓停在李海洋额头前方半寸有余。 李海洋双眼通红，浑身冒出冷汗，但还是压抑不住的笑了出来，嘶哑声音传遍了整个山间。 “你在笑什么？” 一道淡漠的声音突然在他耳旁响起。 李海洋原本全身心都放在了那柄雪白飞剑之上，猛然抬头，便看见了一双不含丝毫感情的眸子。 李海洋瞬间面无血色。 因为陆沉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最关键的是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剑。 “不....” 李海洋脸色惨白，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突兀的停止。 因为黑灰的剑身轻描淡写般就划过了他的脖子。 只听得清脆的切断声在寂静的山地中响起。 下一刻。 李海洋的脑袋就与身体彻底分离，掉到了几米外的空地之上。 灰衣小童刚刚从地面挣扎起身，就看见了如同烟花般绚烂的鲜血，从那颗无头脖子上喷涌而出。 .... 算上当年古寒峰的副峰主张瓶，如今已经有两位剑阁无距境界巅峰的剑修死在陆沉的手中。 这两次其实都很需要运气。 第一次是靠古剑云笙的出其不意，第二次则是依靠灰衣小童的拼死纠缠，以及他那需要蓄势极久缺陷极大的飞剑之术。 当然最关键的主要还是靠陆沉本身，若是换成其他人，哪怕飞剑再多，帮手再强，估计也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陆沉蹲下身，无视了还在涌出的鲜血，在李海洋全身四处摸索。 过了会陆沉起身直接走向灰衣小童。 杨富贵似乎被这幕吓傻了，还没回过神来。 半响后他眨了眨眼睛，看见陆沉右手上还在流淌鲜血的长剑，不知想到了什么，噗通一声跪在地面，撕心裂肺道：“老大，别杀我！千万别杀我啊！虽然我听人说过江湖上做老大的都心狠手辣，啥背后捅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但我对老大绝对是一片真....” 一个硬物突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随后掉落在地。 灰衣小童愣了愣，视线下移，然后眼中散发出骇人的璀璨光芒，一个青蛙跳就握住了那枚古朴的黑色戒指。 “咳咳，老大，刚才我那样...其实吧..只是...嘶！” 灰衣小童边扯淡边将那枚戒指收入怀中，不小心又触动到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阵龇牙咧嘴。 陆沉望了一眼，也是心生感慨。 妖族一脉肉身向来坚韧，更何况是拥有蛟龙血脉的蛇妖，哪怕被李海洋重创那么多次，但看起来还是没有伤到本源。 陆沉说道：“李海洋的尸体能解决？” 他还不想这件事情暴露，起码现在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灰衣小童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到晚上绝对连渣都找不到！” 陆沉看了眼天色，道：“休息一天，明天走。” “好嘞！”灰衣小童兴高采烈应了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屁颠屁颠又往山上跑去。 ... 一天的时间转眼而过。 陆沉从杨富贵的小宝堆中找到了品质尚好的四块剑胚，在后者幽怨的眼神中，准备重新炼化，代替刚刚才彻底销毁的四柄飞剑。 陆沉在山巅盘膝而坐。 那柄尚未完全炼化的“灭世”继续放在他的窍穴内温养，另外还有四道寒光在他周身快速环绕。 灰衣小童坐在一旁，看看左手的戒指，又看看右手的戒指，不亦乐乎。 两枚戒指里面都放了等量的金银财宝。 他默默就下定了决心，这次出去除了找寻化蛟的机缘，还要再找出另外八个戒指，然后搜集世界上所有的宝贝。 陆沉吐出一口浊气，右手轻挥，四道寒芒收入他的袖中。 刚刚好天边有一抹晨光亮起。 “走吧。” 陆沉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灰衣小童也跳了起来，双手放在后脑勺紧紧跟在身后。 陆沉说道：“伤好了？” 灰衣小童笑嘻嘻道：“还没，不过我天生皮糙肉厚的，过一会就好了。” 陡峭山道之上，两人逐渐并肩前行。 就连灰衣小童也没有意识到，随着他走出地界，以往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抗拒感，这一次却彻底消失不见。 “老大，外面的戒指很多吗？” “不多，也不少。” “老大觉得我能化蛟不？” “应该能。” “老大，要不我把名字改成守财吧？” “我突然觉得杨富贵挺好。” “哈，是嘛，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当年一个过路老秀才专门给我取得，遇见我还笑眯眯的，不跟其他人一样胆小。” “该打。” “啊？” “世间酸老秀才，以书院为主，最为迂腐讨打。” “为啥。” “因为当年他们笑话我取名字烂。” “呃.....。” .... 游龙镇是方圆千里最有名的小镇，主要原因自然还是那座连通北海的宽阔渡口，往来商贸络绎不绝，镇上应有皆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陆沉与灰衣小童耗费了三天时间才来到这里，陆沉喜静，但一路上灰衣小童的嘴巴根本没闭上过，所幸有梦意潇前些年的锻炼，陆沉也勉强忍受的了。 此时两人正坐在城门口旁的一座凉茶摊上歇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窜流不息。 “老大，那几个家伙还在吗？”灰衣小童捧着个大水碗问道。 “还在这个镇子。” 陆沉神情平静，当初不只是李海洋，他自己在那个婢女小葵身上也放下了一缕本源剑气。 陆沉有些皱眉，因为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灰衣小童的来由。 他从来都不擅长这种东西，正在思索时，周围桌子上的几人突然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寒云宗的仙师们昨晚来到了这里。” “这种事整个大街的人都传遍了，似乎是为了在北地招收年轻种子。” “怪不得最近小镇热闹那么多，很多北地有名有姓的大户都来到了这里。” 陆沉闻言眉毛微微一挑。 似乎那个假扮婢女的傻丫头要去的地方便叫做寒云宗? 第64章 买命 若是寒云宗的人来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他的这趟马夫之行即将提前结束。 陆沉心想如此也好，至少不用再解释杨富贵的事情，至于路引想想办法便是。 他放下了手中茶杯，准备去确认一下。 灰衣小童双指夹着碟子里的一颗花生米丢入嘴中，说道：“老大？” “随便找个地方住下等着我，不要惹事。” 陆沉站起身嘱咐了句，便向镇子里走去。 一路前行，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镇中最为高耸以及瞩目的游龙客栈。 亮闪闪的金字招牌仿佛横空挂在镇东的宽敞大道之上，无数游客从左侧那座客栈大门前进出，一派热络繁华。 陆沉慢慢向大门走去，里面刚刚好又出来了一群人。 男子出尘，女子高贵，个个气质不俗，一派仙家弟子做派。 客栈杂役老仆站在门口，个个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嘴里恭敬说道：“恭送各位仙师。” 路上行人见此纷纷四散而开，将最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以示尊敬。 陆沉没有让，准确的说是没有在意，双手插兜，面色坦然，与他们相对而行。 有几道眼光打量而来，有着一丝惊讶。 眼前这个家伙模样马虎，但全身上下没有灵力波动，应该也就是个凡人。 而一路从东圣州而来，能有胆子跟他们对视还如此镇定的凡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因为修道之人，灵气入体，光是众人汇聚在一起的那股灵势，不刻意显露出来，都能让大多数凡人自惭形秽。 人群左侧一位脸色倨傲的年轻男子瞥了眼陆沉，眼神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与不屑。 两人靠近后，他刻意提高了自己身上的一点灵力，转过头笑眯眯打趣道：“装什么装，是不是快尿裤子啦？” 陆沉身形微微停滞了一秒，然后接着向前走去，似乎没有听到。 当中那位面色冷傲的红衣女子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刚好看见这一幕，心中也认为这是一个没多大本事，却哗众取宠的凡夫俗子，便收回视线。 没有再看一眼，仿佛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波澜不惊的擦肩而过。 她突然说道：“可惜了这副皮囊。” 年轻倨傲男子笑着说道：“陆师姐难不成看上那小子了？那我可伤心咯。” 红衣女子平静望了他一眼。 男子突然心里就有些发虚，悻悻然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说道：“那小丫头真是不识抬举，难为我们特意兴师动众前来，自家还未拜师的师傅都已经死了，竟然还不给咱们半点面子。” 陆姓红衣女子说道：“以前师傅常念叨一句话，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男子接着笑道：“可师傅还说了，修道之人就要挣那一口暖气。” 红衣女子沉默了会，点头道：“你说得对。” 有时候一个决定就能够改变一生。 她认同自己师弟所说的话，所以刚才那个傻丫头在小院子里的坚持她理解，但并不认同， 世间所谓的情，爱，恩，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对于大道没有半点意义。 若是在很多年后，当那个小丫头已经与大道同行，蓦然回首，发现身旁之人全化为白骨，而她依然容颜不老，傲立世间，才会意识到自己今天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选择。 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姓红衣女子呢喃道：“蝼蚁。” 身旁年轻男人回头，笑意满面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悄然而逝的寒芒。 .... 游龙客栈的一座僻静院落中。 已经不再掩饰自己身份的沧海葵默默坐在堂中，眼眶通红，黝黑的脸蛋上五味杂成，神情复杂。 从那妖魅盘踞的一峡岭逃出生天，刚到游龙镇便听到了寒云宗仙师即将到来的消息，原本以为是否极泰来，却没想到又迎来了一个噩耗。 寒云宗的惠云长老仙逝了。 而惠云长老正是十年前那位扬言要收她为徒的恩师。 就在她举足无措之时，那位红衣女子说依然可以让她直接进入寒云宗，并且地位修行都比拜入惠云门下要高要好。 唯一的条件便是以后不能再承认惠云的师尊身份。 没有人认为她会拒绝，因为这对于无数人来说都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她的回答却是那样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震惊了所有人。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外面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沧海葵抬头望去，陆沉出现在了门旁。 沧海葵有些惊讶，当时事出突然，等她们逃出来后才意识到陆沉没有在车上，甚至连她都以为陆沉已经死了。 “看来你跟寒云宗的人已经见过面了。” 陆沉说道：“还需不需要马夫？” 沧海葵随意抹去脸上泪水，摇了摇头说道：“多谢，现在应该是不需要了。” 陆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回复而已，当初那一袋银子的情分，在一峡岭时就已经用完。 “等等。” 沧海葵突然出声。 陆沉再次转身，然后就看见这个女子走进屋子，然后出来时手中就又多出了一个灰色的小包裹。 “算上上次的一百两，加上这里一共是三百两，从开始就约定好的报酬。” 沧海葵平静道：“原本以为你已经在一峡岭死掉，所以打算回去时打听一下送给你的家人，如今更好。” 陆沉望着那袋银子，没有说话。 啪的一声。 院门又被重重推开。 “哟，你还没死啊。” 原来是魁梧汉子刘猛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两人，然后漫不经心的靠在院门旁，神情轻佻。 陆沉没有说话。 沧海葵微微皱眉，说道：“有事？” “也没啥，就是我啊突然不想干了，所以咱们是不是先把报酬算一下？” 刘猛瞥了眼她手上的银两，笑道：“这傻小子报酬都有了，我的增灵丹是不是也....” 沧海葵平静道：“当时约定好的是去往东圣州，这里还没有到，若是到了自然会给你。” “不不不，我突然不想去了。” 魁梧汉子玩味道：“谁知道一路上还出什么幺蛾子，为了颗丹药把自己命赔上去可不好。” 沧海葵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还未说话就被打断。 “出尔反尔，找死？” 常无从一座屋内走了出来，神情威严。 刘猛望了一眼，不屑道：“老东西装什么装，一峡岭受的伤都快要了老命，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老人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动作，却有一柄飞剑从袖中奔出，直冲对方面门。 刘猛咧嘴一笑，仿佛就在等这一刻，双手撑开，一个暗灰色袋子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给我收！” 原本干瘪的寻常袋子瞬间饱满，一股无形的吸力笼罩了整个院子，直接将那柄飞剑给吞了进去。 陆沉此时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乾坤袋！” 常无惊呼出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堪，“你一个三重的武夫怎么会有这等宝物？” “这都要怪你的这位傻小姐啊。” 刘猛轻轻摇晃袋子，常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将袋子小心翼翼收回怀中，鄙夷说道：“得罪谁不好，得罪寒云宗的神仙，这不遭天谴报应来了？” 沧海葵咬住嘴唇，说道：“是他们叫你来对付我的。” “谁知道呢？” 刘猛不慌不忙向前走去，直接忽略掉那个还站在院落中的年轻马夫，走向沧海葵，笑眯眯道：“把你们身上所有的宝贝给我，我放老家伙一命，不然....” 沧海葵死死咬住嘴唇，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只可惜瞬间就被刘猛单手握住手腕，他还轻轻用鼻子闻了闻，一脸陶醉说道：“哟，还真香。” 沧海葵瞬间红了眼睛，气的浑身颤抖，但面对这种常年厮混于江湖的无赖，却又没有丝毫办法。 刘猛看见对方这个表情，只觉得心中痛快。 他从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嫉妒与怨恨。 凭什么他多年苦熬历经生死无数才是一个仅仅武道三重的香叶武夫，凭什么这么一个傻女人就能被仙师看中一步登天？ 更可气的是这个傻女人最后还拒绝了这份天大的机缘！ 别说换师傅，就算是杀了师傅能怎么样？ 不过也好，至少让他刘猛在此地得到了一份寒云宗仙师赐予的天大机缘。 “别挣扎啦，外面就算有人看见也都不会帮你的，你以为有谁敢跟寒云宗的人争斗？” 刘猛嘴巴靠近了她的耳朵，小声道：“乖乖把好东西全交出来，然后把你脸上这难看的面具给老子摘下来，若是好看..嘿嘿，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倒是可以留你们一命。” 沧海葵气的整个胸脯都轻微晃动，愤怒道：“你做梦！” “哦？” 刘猛身形一闪，直接来到了门旁，一个胳膊便将常无整个身形凌空提了起来。 “不要！”沧海葵惊呼出声。 “答不答应？” 刘猛歪着头问道。 沧海葵面色犹豫。 刘猛笑意不变，只是手中的力度却越来越大，老人的面庞逐渐通红起来。 “三！” “二！” “不要！我答应，答应你就是。” 沧海葵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我答应，你别伤害常爷爷。” “这才对嘛。” 刘猛随手将常无丢在地上，后者已经昏厥了过去。 他满意道：“进去先把衣服给老子脱了，至于你....” 他瞥了眼一直站在院落中的陆沉，鄙夷道：“先滚一边去，别打扰大爷的雅兴。” 陆沉面色平静，只是捡起早就被女子丢落在地的包裹，自言自语道：“两百两银子啊，刚好...” 刘猛不耐烦说道：“你在说什么？” 陆沉背对着他，道：“我说...这些钱刚好可以买一个人的命。“ 一股无法言语的恐怖直觉在刘猛心中窜起，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此时只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疯狂的想要取出自己胸前的乾坤袋。 只是再也没有了可能。 有一柄飞剑没有任何征兆就穿过了他的胸口，然后带着他的身体穿过重重障碍，最后死死钉在屋内的墙壁之上。 墙壁之上，如同画卷之上猛然泼墨，一片猩红 第六十五章 证明给我看 滴答答从墙壁流入地面，原先不可一世的刘猛还是那副不敢置信的惊骇表情，眼睛陡大，似乎到死都没有反应过来。 场中此时唯一的看客，沧海葵只是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原本就浑浊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武道三重的武夫，在凡俗已经算得上是不容忽视的人物，可是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 她转过头望着那个依然风轻云淡的黑衫背影，明明相处了一段时间，却仿佛如此的陌生。 陆沉抛了抛手中包裹，没有丝毫想解释的意味，向门外走去。 沧海葵突然喊道：“等等！” 陆沉望着她。 沧海葵神情复杂道：“为什么你要骗我们？” 陆沉问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沧海葵愣了愣，突然觉得无法反驳。 从始至终陆沉都没有说过自己的事情，更谈不上欺骗。 她想起了一事，问道：“在一峡岭也是你帮了我们？” 陆沉没有回答。 沧海葵抿起嘴，轻声道：“谢谢。” “与我无关，你应该谢谢你自己。” 陆沉不近人情道；“若是你不给钱，我也不会动手，各取所需，更何况这种事或许你觉得很残酷，但其实很正常，我也并不是因为可怜才救下你。” 他没有说谎。 在三千年前的大世中，群雄逐鹿，人间大乱，再惨绝人寰再凄惨可悲的事情陆沉都看过。 正因为看的太多，所以也就越来越平静。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人间沧桑，不外乎十二字。 所以也才会有那么多的凡人想要修行，证道，跳脱轮回。 在陆沉看来，其实她经历的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沧海葵闻言眼神不知为何有些黯然。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并不适合修行，不想死应该回去。” 陆沉破天荒说了句心里话，再没有理会对方，然后便离开了院落。 走出客栈大门，感受到门外的阳光，陆沉突然皱了皱眉。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放在以往，他根本不会说这么些废话。 而重生以后自己的性格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导致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陆沉微微摇头将这种古怪思绪散去，然后接着朝着城门口走去。 至于刚刚救下的那个女人，有什么想法，会如何选择，产生什么后果，已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路有不平，一剑斩之，这种世间年轻游侠信奉的理念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陌生的东西，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功夫管这种事情。 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道暴怒嗓音响彻了整座游龙镇。 “何方宵小，竟然敢偷我寒云宗仙家之物，若让我查出来必将你碎尸万段！” 随着这道苍老嗓音响起，一股雄浑气息弥漫了整座小镇， 陆沉有些惊讶，随后脸色古怪。 只见人群中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逆流而行，瞬间就跳到了陆沉身前，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灰衣小童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沉捂住嘴巴。 一个呼吸，两人身形微晃，瞬间来到了一个偏僻角落。 远处寒云宗那位境界高深的老者还在天空不停咆哮。 灰衣小童兴高采烈道：“老大，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寒云宗。” 陆沉有些头疼，说道：“你干的？” “当然！” 灰衣小童拍着胸脯，一脸得意道：“整个镇子就数那里面灵气波动最大，明显有宝贝啊！我随便打晕几个傻子就跑进去了，不是我吹....” 陆沉没有理会他的自夸自雷，转头平静望着天边，默默感受着那股气息。 世间三境。 儒家小圣。 佛家古菩。 道家如意。 三境各有优劣，却并无高低之分。 像雷音寺九念和尚，便是古菩境的三境大能。如此年纪轻轻的三境高人，在天下已经是惊世骇俗。 而陆沉从天空那股灵力波动来看，老者应该是一位离三境还有一步之遥的老修。 战力应该与无距巅峰的李海洋差不多。 陆沉想了想，东西肯定不能还，因为刚刚寒云宗的家伙骂过自己，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记仇的人。 可若是事情被发现，杨富贵应该打不过，自己也会觉得棘手。 因为他对战剑修，特别是低境界的剑修，可以说自行弥补两个大境。 原因便是他对于剑道太过于熟悉，甚至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也因此才能够数次越境打赢摩天等高境界弟子。 但是这种优势，在对战三教之人以及武夫时便荡然无存，更不可能随随便便越境杀人。 哪怕他是陆沉。 灰衣小童看见陆沉的样子突然就不说话了，心虚道：“是不是惹祸了？不行？那要不我偷偷还回去？” 陆沉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有，既然是寒云宗的家伙，那你干得很好。” “啊？”灰衣小童摸不着头脑。 陆沉没有搭理他，自言自语道：“东西拿了就拿了，没有还回去的道理，可是打不过应该怎么办?” 杨富贵不假思索道：“躲起来啊。” 陆沉点头，说道：“有道理。” 他说完毫无烟火气的走入了身后的一座冷清小客栈。 灰衣小童顿时愣住了。 .... 接下来的几天。 游龙客栈里死了个人，但出乎意料的没有产生什么波澜，就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大海。 倒是寒云宗仙师宝物被盗的风波愈演愈烈，游龙镇四周都布满了大唐官兵，天空之上一股股的灵力徘徊不停，似乎是在查探些什么。 陆沉在那座小屋子里，也终于知道了杨富贵偷得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一个正反两面看似普普通通的镜子。 陆沉看见这镜子有些眼熟，因为三千年前有个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那是昆仑的镇山之宝。 灰衣小童在桌子旁琢磨了半天，好奇道：“奇怪了，这到底是个啥玩意？” 陆沉说道：“阴阳之镜，号称一面生一面死，集天火之力，掌万妖性命。” 灰衣小童张大了嘴巴，眼中金光闪闪，可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又被浇了泼冷水。 “当然，寒云宗的这东西仅仅只是一个仿品。” 陆沉认真打量了几番，说道：“勉强够看，可以当个玩具玩玩。” 以陆沉的眼界来说，就算是真正的阴阳镜放在身前他也不会如何欣喜，更别提仅仅一个伪造的假货。 灰衣小童又叹了口气。 陆沉又说道：“不过...这镜子本身还是挺不错的，打起来有点帮助。” 灰衣小童已经懒得表达情绪，叹了口气无奈道：“老大，有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陆沉笑了笑，推开窗户，打量着天空中的气机涟漪，说道：“该走了。” 灰衣小童闻言顿时眼睛亮起，这些苦苦等待的时日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难熬。 街上的防备明显比前几日松懈了不少，显然没人认为窃贼还敢在此地停留。 从游龙镇南下则需要乘船，通过半个北海，才能南下到达东圣州的北岸。 两人来到那座规模异常庞大的游龙镇渡口。 水面上搭了无数道木桥，七转八折，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条蜿蜒盘绕的游龙。 陆沉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前几日修行梦刚刚破碎的女子安静站在那里，周身的衣角都沾染了些灰尘，似乎等了很久。 她神情有些疲惫，但眼神出奇的平静，开门见山道：“我们再做一个交易，你送我去寒云宗，我给你钱。” 陆沉说道：“没意义，我也不需要钱。” 沧海葵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说道：“这个也给你。” “看来你并不是太傻。” 陆沉认出了那是刘猛所用的乾坤袋，说道;“可你去了也是送死，我不喜欢白费功夫。” 容颜平庸身姿却异常成熟诱人的女子一步步走进陆沉，面对面后她平静说道：“乾坤袋，加上千两黄金，以及...我的身子。” 陆沉微微挑了挑眉。 沧海葵面无表情道：“只有一次，我还是处子，并且虽然我不能现在卸下面具，但我自信容貌不会比世间任何女子要丑。” 这话说的很是嚣张，对陆沉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他见过太多容颜可谓倾世的女子。 可是陆沉却根本没有在意这句话。 他只是打量着沧海葵的眼神，发现那双眸子里面充满着平静，宛如死水，还有一丝深藏其中的坚韧与哀伤。 “你说我不适合修行，所以我现在学会了如何去做，你给我想要的，我给你我有的。” 沧海葵露出一丝鄙夷神色，说道：“你们男人不都是一样货色吗，我们各取所需，你还在犹豫什么？” 灰衣小童听见这话刚想破口大骂，结果就被陆沉挥手阻拦。 陆沉点头说道：“可以。” “哈？”杨富贵神情古怪的望着陆沉。 沧海葵脸上鄙夷神色更浓，冷笑道：“等我将想做的事情结束自然会履行承诺，但我希望在路上你能规矩点，别把好不容易装出来的风度也给弄没了。” 陆沉望着那座即将靠岸的大船，没有搭理她的嘲讽，说道：“看起来你已经懂了修行界的规矩与道理，但你似乎很是看不起？” 沧海葵冷声道：“这只是你们的道理，惟利是图，我没有办法抵抗，但我不信世间所有人都是这样。我会修行，但我的道绝对不是这样。” “可以。” 陆沉点头，说道：“希望你以后能证明给我看。” 第六十六章 北海 北海之上气候无常，经常前一秒还是宁静平和，下一秒就能黑云压层，天翻地覆。 所幸陆沉三人所乘坐的巨型大船上路的正是时机。 阳光照射在海面，风平浪静，远处金灿灿的一片，无形中竟给人一种小江小湖的碧绿温婉之感。 船上大多是些来往商贾，像一般的文人游客就少了不少。 这些天寒云宗仗势欺人，封锁整座南北通运的游龙渡口，实际已经引起了不少埋怨声。 灰衣小童有生以来第一次远游，面对无穷无尽的大海，却不是显得很开心。 因为沧海葵上船以来完全就是一副千金大小姐做派，闲暇时就在船头船尾到处晃晃，饿了就望着陆沉，也不说话。 只可惜陆沉从来就不是做事的人，所以这些天灰衣小童还得担上给这个女人端茶递水送饭的任务，真成了一个跑腿的。 至于老者常无听说受了重伤，在游龙客栈里修养，被她已经安排跟那位婢女过段时间一同原路返回。 这一天，又是个好天气。 陆沉走出船舱，站在船尾，海风徐徐吹来，长发微拂，越发的出尘。 似乎真的如他答应的那样，这些天对沧海葵的行为不置一词，反而异常的容忍。 灰衣小童又是一次伺候完船舱里的那位大小姐，一脸生无可恋的走出来，脸上颇有一种“空有满身屠龙术，无处可施”的自怜自艾。 他小跑到陆沉身旁，埋怨道：“老大，为啥非要让那个女人跟着咱们，我杨富贵好歹也算是一峡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传出去我的面子搁哪去？” 陆沉说道：“我记得我也没要你做这些。” 杨富贵一脸委屈，蹲在甲板上画圈。 那可是女人啊！ 望自己一眼心里都抖，敢不听话吗！ 在杨富贵的心理认知，女人向来是很可怕的物种，以他的精明头脑来想，比如没啥境界的女人都能对付好几个强大修士，那这已经练气九境的女子岂不是更要强的可怕，一拳会不会直接打死自己？ 再加上这几天陆沉的格外容忍与宽让，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船头陆续有一群人出来晒太阳，天南地北的聊些趣事，时不时夹杂着些荤段子。 灰衣小童向来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很快就窜了过去，也不说话，就是默默的听着。 船舱门被缓缓推开，沧海葵走了出来，看了看船头，微微皱眉，又看向船尾的那个黑衫身影，犹豫了会，还是走了过去。 两人相隔不远，并肩而立。 沧海葵说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路沉摇头道：“我不会教你练剑。” 沧海葵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怒气冲冲，说道：“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就算是做买卖不是还讲究个情义！怎么跟个娘们一样斤斤计较？” 陆沉平静道：“你的资质本就不是顶尖，并且教会了你，然后再去送死，也是浪费时间。” 沧海葵闻言突然眼神一黯，她望向平静的湖面，眼眶又红了起来。 她有些想家了。 但是她还是想去寒云宗，哪怕知道那些人想要害自己，但还是要去。 因为听那个红衣女子说慧云长老就死在那里。 沧海葵想做的事情便是去那位老人的坟前拜祭一番，仅仅而已。 不同于众人所知寒云宗仙师偶遇收徒，其实慧云长老很喜欢她，每次过年都会送些小玩意来，甚至闲暇时还会亲自登门教导她修行，每次见面都是先笑眯眯喊上一句：“小葵又长大啦？” 她知道仅仅靠自己一个人根本去不了想去的地方，无论是刘猛，还是寒云宗那些人，或者是陆沉亲自言传身教给她的道理，都让从小没怎么吃过苦的女子明白这个残酷的事实。 但沧海葵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胆小的人，所以她知道若是这一次回家后，或许就再也没有那个勇气前往寒云宗。 所以她才病急乱投医之下找到了陆沉，并且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去。 四个字，问心无愧而已。 她其实心里明白这些事并不是陆沉的错， 哪怕陆沉跟她做了那样不近人情的交易，但是既然是各取所需，还是她主动提出，所以她心中也认！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无缘无故会对另外一个人好。 这个道理她懂，但心里就是对着陆沉有一股怨气。 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并且她还是个记仇的人，刘猛便是当初那伙人派过来的，她想着要是以后自己能够修行，厉害了一定要去报仇。 当然，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远很远的事情。 沧海葵突然一字一句认真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去！” 陆沉平淡哦了一声，说道：“那祝你成功。” 沧海葵看见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混蛋，禽兽！不是男人！” 陆沉似乎心情不错，接话道：“我是不是男人自然有人知道。” 沧海葵冷笑道：“难不成还有女人愿意看上你？那可真是你上辈子积了天大的福。” 陆沉说道：“不巧前几天就有一个，哭着要给我献身。” “王八蛋！” 沧海葵顿时被触及了逆鳞，冲向陆沉，吼道：“我要杀了你！” 陆沉面无表情屈指一弹，后者的身形倒飞而出，力道不轻也不重，刚刚好撞在甲板上。 索性这一幕没有人看见。 百般受挫，沧海葵倒在地上，委屈情绪涌上心头，低着头竟然小声哽咽了起来。 “都欺负我，每个人都欺负我！” 陆沉望向天边，说道：“这不是你家，没有人会....” “闭嘴！不需要你假惺惺跟我讲道理。” 沧海葵打断了他，猛然抬头愤愤道：“等我以后成为了厉害的大剑修，第一个打的人便是你，我要打的你跪地求饶！” 陆沉嘴角微翘，靠近了她，然后抬起手。 原本还雄心壮志的少女顿时缩着脖子，紧闭眼睛。 下一刻。 一个温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她不明所以，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了陆沉向远处走去的背影。 “那你就加油破境到凡尘，到那时候或许我会教你一招半式。” 沧海葵惊喜道：“真的？” 陆沉没有理他，默默的走到了另一侧的甲板处，眯着眼望着海岸线远处。 杨富贵兴冲冲跑了过来，喊道：“老大我知道了！” 陆沉望了他一眼。 杨富贵挤眉弄眼说道：“没想到老大还是性情中人。” 陆沉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那女人能做的事人家也能做的啦。” 灰衣小童捏出一个兰花指，轻轻推了推陆沉肩膀，活生生一个勾栏老鸨，羞涩道：“其实人家也很漂亮的啦，要不然人家变化成一个女子身给大爷您瞅瞅？” 话音刚落，只听得噗通一声。 杨富贵的身形化作一道弧线被丢入海面。 陆沉面无表情，嘴中轻轻吐出一字。 海面之上就传来了杨富贵凄惨嘹亮的惨叫声。 ps晚上还有一章 第六十七章 修行 “不愿意就不愿意嘛，老喜欢动手，哎。” 灰衣小童在海水里呆了好久，才一脸幽怨的爬上船来。 刚才的动静不小，按道理来讲很多人都能看见，但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人望向这里。 因为他们的后方又来了一艘船，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那里，包括陆沉。 灰衣小童三人所乘坐的船已经算得上是一艘庞大的船只，但若是与远处那艘船相比，却仿佛一个幼年的孩童遇上了二百斤的魁梧大汉。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艘巨船上没有帆，而是由一条足有百丈的海蛇拖行。 蛇头高高立于船头之上，蛇信随意吐露在外，额头之上还有类似于鸡冠状的鳞片高高扬起。 惊世骇俗。 陆沉微微眯眼，宽阔的蛇头之上站着零散几人，他认出了是谁。 正式当初在游龙客栈擦肩而过的寒云宗弟子。 俊逸年轻男人站在左侧，右方陆姓红衣女子负手而立，而正中间则是一位面容威严的白发老者。 陆沉心想这应该便是在游龙镇时那位半步三境的老道。 他突然回头望了望。 沧海葵没有看见这幕，刚刚才回到了船舱。 在海面上如同一条蛟龙的海蛇托着整座大船，速度极快，不到一会便与陆沉他们擦肩而过。 神色轻佻的年轻男子又看见了陆沉，算上游龙客栈门前，已经是第二次。 他对着陆沉，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笑意玩味。 灰衣小童微微眯眼。 陆沉脸色如常。 除了那个故作挑衅的男子，他身旁其余几人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往旁边看过一眼。 仙凡之别，可谓咫尺天涯，摸不着，但是看得见。 就连大船上那些刚被寒云宗选取的年轻弟子，似乎也跟着得道飞升一样，居高临下望着众人，小小年纪，眼神中充满了俯视与怜悯。 毕竟才偷了人家的宝贝，灰衣小童等别人走远了动用灵力震开身上所有水屑，不屑道：“老大，你说那头大傻蛇，给人当奴隶都那么趾高气昂的，我都觉得丢人，呸，丢蛇。”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他也有些不喜欢现在的世道。 ... 远处那座蛇头之上。 陆姓女子皱眉，突然向后方望去。 白发老人问道：“陆苗，怎么了？” 红衣女子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刚才那一瞬间，她诡异的感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拨动。 身旁那名年轻男子笑道：“陆师姐肯定是为了阴阳境丢失的事情烦恼。” 白发老人微微皱眉，神色晦暗。 作为寒门宗二长老，半步三境的修行者，如今却丢失了门内最为重要的阴阳境，回去必定是要遭受处罚。 但让他耿耿于怀的是，那个窃贼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偷窃的阴阳境。 他明明提前设置了诸多阵法，但回来时阵法没有丝毫损坏，阴阳镜却不翼而飞，这实在是很诡异的事情。 “师傅，别想啦。” 青衣男子丝毫没有担忧神色，以下犯上道：“想多想少都要挨罚，横竖都是一刀的事嘛。” 白发老人吹鼻子瞪眼，骂道：“臭小子，老夫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年轻男人笑嘻嘻道：“这话说的，我可一直都在帮师傅排忧解难，比如那个不知好歹的丑丫头。” 陆苗皱眉道：“林城，我说过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师姐，区区一个凡人而已。” 俊逸男人不以为然道：“大不了以后不做了呗。” 陆苗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再多言。 世间修行者都讲究一个业障之说，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在破境时这些问题则会彻底显露出来。 生平业障积累越多，破境时所遭受的阻碍就会越难。尤其在一些生死之关更容易暴露出大问题，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有性命之忧。 这也正是天道循环，讲究一个平衡之说，否则若是没有制衡，境界高深的修行者随意残害百姓，岂不是天下大乱？ 大唐书院，在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起着监管整个修行界的作用。 陆苗深知这点，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的目标从不在于脚下芸芸众生，而是那虚无缥缈的证道长生。 从这点来说，就算是眼前师弟甚至这位师傅，都并不算她的同道中人。 ....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去，船只在海上慢慢航行。 沧海葵最近沉默于修行，经常就关在那间狭窄的小船舱里，一副拼命苦修的架势。 陆沉没有理会，只是经常盘膝坐在船尾。 那柄雪白飞剑在他体内窍穴游走，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狂暴，再假以时日，就能真正的心神相通。 炼化大半与融会贯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若是当初在一峡岭他已经成功炼化飞剑，那么根本就不需要他补上那最后一剑。 飞剑之术，以陆沉曾经达到的高度来看，精髓就是一个字。 快！ 快到防无可防，快到挡无可挡，快到一念杀人！ 而这一柄飞剑在陆沉来看品质已经勉强达到了要求。 行走江湖境界高低固然重要，但生死之间看的便是谁的武器能率先碰到对方身体。 剑修也就是有了弹指杀人的特质，才被尊为三千大道杀伤力最强。 陆沉站起身，双手握着前方栏杆，眺望远方。 他从李海洋尸体上搜索下来的东西，除了一些珍惜灵药，还有一本小册子，里面记录了大陆修行界一些隐秘事情。 所以他知道东圣州乃是如今的道教圣地。 除了类似于寒云宗这样的大陆一流名派，瑶池，昆仑，两大圣地也尽皆在此。 大陆的格布并没有太多变化，所以陆沉都要去看看，或许还能知道一些事情。 正在神游万里间，陆沉突然挑眉，说道：“没想到这傻丫头还真破境了。” 第六十八章 东圣州 船舱里的灵力波动没有维持多久。 沧海葵兴冲冲的推开舱门，大步走到船尾，对着陆沉昂起下巴说道：“教我！” 陆沉说道：“什么？” 沧海葵咬牙道：“我凡尘了。” 陆沉点头，说道：“哦。” “你耍我！” 沧海葵瞪大了眼睛，正准备发飙，却被陆沉径直打断。 “跟我来。” 两人走到了船舱，陆沉推开小门，除了陈旧的腐朽感，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女子身上独有的幽香。 陆沉问道：“想学走剑还是飞剑。” 沧海葵毫不犹豫道：“飞剑。” 在世人的认知之中，当今剑修，千里之外一剑取人头颅，何其潇洒，沧海葵在常年耳语目染之下自然也这么认为。 陆沉没有说话，随手一挥，四柄寸余飞剑凭空而出，在狭小的空间内微微漂浮。 “青梅，竹马，半斤，八两。” 陆沉用手依次指去，说道：“选两个。” 沧海葵惊讶望着眼前一幕，突然想起当初在游龙客栈，陆沉似乎就是用的这种手段瞬杀刘猛。 她回过神后惊喜道：“给我？” 陆沉用看待白痴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道：“借你，教你御剑。” “哦。” 沧海葵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那就青梅竹马好了。” 陆沉没有说话，右指伸出，点在她的额头。 咻的一声，那两柄飞剑直接刺入她的额头。 沧海葵眼瞳缩起，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快死了。 但下一刻，两柄飞剑在她眉心处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两道汹涌气流在她的体内四处乱撞。 突然，一股痛彻心扉的撕裂感从体内径直传来。 沧海葵猛然瘫软倒地，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死死捂住腹部。 陆沉视若无睹，道：“想要学剑，这仅仅是第一步，若是能熬过去再谈其他。” 若是让其他人看见陆沉这种荒唐做法，肯定会认为他是蓄意谋害眼前这个女人。 飞剑入体，岂能用如此儿戏的法子，稍有不慎便是五脏六腑瞬间被剑气搅乱的凄惨下场。 沧海葵抬起头，面无血色，问道：“要是熬不过去？” 陆沉平静道：“会死。” 沧海葵脸色更加苍白。 陆沉随意道：“现在放弃还有机会。” 沧海葵在短暂的恍惚之后，咬牙道：“你做梦！” “好，我现在传授你御气法门。” 陆沉说道：“我只教一遍，记好。” 半个时辰后，陆沉缓缓走出了房门。 接下来小船舱里不时便传来了女子的哀嚎声，甚至连偶尔经过的商贾船夫都看出来了异样。 灰衣小童忧心忡忡道：“老大？” 陆沉说道：“拿个抹布去把她的嘴堵上。” 杨富贵咽了口唾沫，一路小跑了进去。 不到一会，女子的哀嚎声果然消失不见，灰衣小童走出船舱，啧啧出声道：“练剑也太可怕了点。”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陆沉从未踏进过船舱一步，倒是杨富贵时不时就进去看看，有几次没有听见动静，甚至还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 长达两个月的海上行程，最后终于隐约能够看见岸边，不少游客都已经汇聚到船头，等待着这最后的旅程。 在经历了数十天之后，沧海葵再一次走到甲板之上，脸颊消瘦了一大圈，眼中满是血丝，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体内两道气机没日没夜的不停折磨她，没有丧失神智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陆沉说道：“还扛得住？” 沧海葵扯了扯嘴角，说道：“不关你事！” 陆沉点头道：“那就继续。” 下了船便是东圣州的北岸，但严格来说并没有正式踏足东圣州的疆土。 众人水路走完接着行旱路，杨富贵买了一辆简陋马车，并且不停吹嘘自己如何精明，如何讨价还价，如何的运筹帷幄。 但陆沉望着原本交给他的饱满钱袋子，如今只剩下了零散的几颗铜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又是长途跋涉的一路颠簸。 沧海葵在车厢里苦苦抵御着两柄飞剑撞击的剧烈苦楚。 杨富贵充当起了马夫，而陆沉就坐在他身旁闭目养神。 出剑阁后小半年来他没有过一次认真修炼，如同一个文人墨客遍观山河，时不时还停下登高望远一番。 就连杨富贵也都有些疑惑，难道老大就不用修炼的吗？ “老大，咱们先去哪？” 陆沉闭着眼睛想了想，道：“东圣州....宣扬城吧。” ..... 天海大陆，广袤无疆，浩瀚飘渺。 东圣州作为一州之地也极为宽阔，光是大唐所封的大小郡县都不下数百余数，更别提那些偏僻的崇山峻林以及不为人所知的洞天福地。 位于清河郡的宣扬城规模极大，无论是人流度还是繁华程度，都远非小瓶州的郡县能媲美。 城内不允许马车经过，所以三人只能下车缓行。 沧海葵撩开车帘，皱眉说道：“我要去寒云宗！” “还远。” 陆沉说道：“休息一下。” 沧海葵重复道：“我要去寒云宗。” 陆沉跳下马车撂下一句话，“那等会给你买个地图，你跑过去然后一头撞死在寒云宗山门前。” 沧海葵脸色一滞，咬住嘴唇，很久之后突然一拳砸在马车的木板上。 她身形突然凝固。 杨富贵小心翼翼问道：“疼吗？” 沧海葵瞪了他一眼，杀气十足。 可跟无距巅峰剑修厮杀的灰衣小童瞬间屁滚尿流。 城内有着足足能容纳十匹大马并肩同行的宽敞街道，周围耍把式的，卖胭脂的，一应俱全，闹声喧天。 这是三人自离开小瓶州后第一次到如此热络的地方，杨富贵一脸外乡人进城的稀奇模样，左瞅右看。 陆沉心想当初拂尘所说的应该是宣扬城的齐家，似乎在当地很有名望。 沧海葵一个人走在后面，右手轻微捂住腹部，日积月累之下的疲劳让她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 陆沉瞥了眼后方，说道：“坚持不住就休息会。” “不用你管。” 沧海葵冷声说道，突然一个恍惚踉跄向身旁地上倒去。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给我滚开！” 刚好此时，一匹枣红色大马从远处大街疾驰而来，背上的年轻男人看见这幕没有丝毫避让之色，冷笑一声，狠狠一扬鞭子，身前大马发疯一般前冲而来。 马蹄高高扬起，下一刻便朝着脚下女子猛然踏去。 人群中响起了无数惊呼，不少人都挡住了眼睛。 沧海葵大脑一片空白，以往所学的一些道术全部抛之脑后。 陆沉说道：“富贵。” “明白。” 灰衣小童咧嘴一笑，一息之间便来到了枣红色大马身旁，右脚前踏，就是轻描淡写的一拳砸在马腹之上。 砰！ 只听得足足有数人高壮的大马发出凄惨的哀鸣，整个身躯如同纸糊的一般，毫无悬念横移数十米，直接撞入街旁的一家杂货铺子。 灰尘四散。 马匹七窍流血当场横死，头顶男子满脸鲜血，奄奄一息。 人群中百姓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有少数人发出了窃窃私语声。 “自作孽不可活，城里规定不可有马匹进城。” “这次叫他倒是遇见了个钢板，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分明是一位实力不俗的修行者。” “可那毕竟是罗家二少爷罗恒啊，他爷爷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强大剑修。” 城中百姓不似偏僻山林里的乡野村夫，见识自然高上许多。 灰衣小童挠了挠脑袋，好像用力大了点啊。 他有些心虚的望向陆沉。 后者面无表情，只是走到沧海葵身旁，拍了拍她的额头。 沧海葵怒目相视。 陆沉说道：“刚才你若是想起来出剑，这第一关你就能过去。” 沧海葵顿时愣住。 就在这些许功夫，又陆陆续续有人从城门口赶了过来。 有两人将那昏迷不醒的男子迅速抬向远处，其余人则是将陆沉三人团团围住。 当头一位满脸胡茬的汉子扫了眼马匹的惨状，神情微凝。 他其实刚好看见了灰衣小童出拳的那一幕。 那一拳，起码有武道四重的境界。 他并不是对手，更别提那小童身后还有一个看不出深浅的年轻男子。 只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若是露了怯，那么他在罗家的护院之职估摸也得丢掉。 “你们可知...” 胡茬汉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 陆沉径直开口道：“宣扬城是不是有个齐家？” 汉子神色微楞，点了点头。 陆沉说道：“带我们去。” 汉子冷笑一声，只觉得好生荒唐，“先不说齐郡守何等尊贵身份，你光天化日重伤我罗家二少爷，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沧海葵站起身，怒气冲冲道：“分明是他违反城规，并且还想谋害我！” 粗糙汉子眼睛微眯，笑意玩味，似乎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短暂的对峙，又有不少人涌向这方，其中不乏气息强悍的武夫 陆沉毫不在意，随手拍了拍身旁女子的肩膀灰尘，道：“那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沧海葵身体有些僵硬，看不清楚表情。 汉子皱了皱眉，但感觉到背后的动静，心中大定，缓缓道：“在这里，有时候还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不少人都放缓了呼吸，看起来罗家摆明了是要仗势欺人。 “哦。” 陆沉点了点头，说道：“那记得留活的。”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道灰影闪电般飞出。 下一刻，中年汉子的身形如先前那匹大马如出一辙，狠狠砸进了街旁的铺子里，生死不知。 第六十九章 你看着 灰衣小童一拳出手后，轻描淡写的瞥了眼四周围观的罗家侍卫，被视线所及之人纷纷下意识惊慌后撤，生怕下一个出头鸟便是自己。 三人周围顿时露出一个小空地。 沧海葵无疑是最受震撼的一人，毕竟相处了数月，她原本以为灰衣小童就是一个普通书童，谁成想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强大修行者。 人群里一个狗腿摸样的仆役指着陆沉，色厉内荏道：“你纵使下人在我宣扬城随意行凶..我罗家一定....” 陆沉望了他一眼。 呼啸生风。 只见灰衣小童身形微微产生重叠似的虚影，下一刻他的右手已经捏着那个仆役的脖子。 一脸尖酸刻薄样的男子迷茫眨了眨眼睛，半响后才反应过来，当场吓得心神欲裂，脸色惨白，话再也说不出口。 陆沉说道：“带我们去齐家。”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男人只能拼命点头。 人群中散开了一条小道，几人径直朝着远处走去。 一路前行，经过几条宽敞的主城道，几人的架势迎来了身后无数人的围观和揣测。 齐正宣是清河郡郡守，虽然不如何精通修行，但可是大唐中书省亲自任命的人物，更关键的是他曾经在书院求学。 仅仅凭着这一点，就连城中靠着老祖破境如日中天的罗家也只能退让三分。 难道眼前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还敢公然挑衅大唐以及书院？ 小半个时辰后，陆沉在一座辉煌门庭前止步。 两座金狮子坐镇的大门之中站着数人，看起来早就有人通风报信。 一个眉目间带着淡淡官威的中年男人平静道：“在此闹事，意欲何为？” 他身旁有两名貌不惊人的壮实汉子，全身气势内敛，却让灰衣小童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陆沉直言道：“齐正宣？” 中年男人平静道：“没错。” 陆沉说道：“拂尘。” 中年男人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猛然握紧，神情微变。 这两个字其余人不认识，他可知道是何等分量。 只可惜那名狗腿杂役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仿佛找到了靠山，慌张向前跑去，然后在大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对方的罪行。 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在远处，不停指指点点。 中年男人神情越来越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半响后问道：“说完了？” 狗腿杂役愣了愣，点点头。 “违反城规，该打，得罪仙师，该罚。” 中年男人冷淡道：“关入大牢，等罗家亲自赎人。” 四周一片哗然。 满脸呆滞的仆役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直接被人拖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的齐正宣恭敬弯腰握拳，道：“仙师大驾光临，若有怠慢，请多见谅。” “仙师？” 正想着该如何脱身的沧海葵转头望向陆沉，疑惑不解。 陆沉神色如常，无数了众人惊骇与讶异地目光，率先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谧宽阔，三三两两的花草清香袭来，不如何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番幽深意境。 沧海葵与杨富贵被人安排在一座安静大堂内歇息。 陆沉则是直接跟齐正宣走进了一间靠近池塘的冷清院子。 齐正宣虽是读书人，做事却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意味，没有做些多余的试探行为，简单直接，这点颇对陆沉的胃口。 在那座偏僻屋子里，几番交谈，陆沉也终于知道拂尘所说的事情是什么。 清河郡城外弥落河近两年传来了河妖之说，乘舟渡河之人皆会无缘无故掉落水中，然后便连尸骨也都找不到。 据说那妖专喜童男童女，且生性狡猾，踪影难寻，近两年来竟然无一人看清过身形。 陆沉透过窗户望着远处的池塘，说道：“舍近求远，为何？” 东圣州乃是道门胜地，即便有妖邪作祟，无论如何也求不到远处的剑阁身上。 齐正宣平静道：“一是我跟拂尘真人当年在书院有过交情，二是这妖实在太过于狡猾，第三...” 齐正宣犹豫了会，说道：“附近门派的修行者都来过，但没有找到那河妖。” 陆沉说道：“应该不是没有找到，是没有用心找才对。” 齐正宣苦笑一声无言以对。 那些宗门派来的弟子，个个眼高于顶，根本就不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全当应付交差，稍微几个放在心上的却又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剑阁相比于其他修行之人，境界要高，对待作恶妖邪更是势不两立，这也是他不嫌麻烦的重要原因。 陆沉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寒云宗最近在大肆收徒？” 齐正宣愣了愣，说道：“没错，在大陆各郡县地都有名额。” 陆沉说道：“这里有没有？” 齐正宣有些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说道：“有两个，一个在我这里，另一个名额已经确定。” 陆沉问道：“谁？” 齐正宣笑意古怪，道：“正是刚才那个被你家小童重伤的罗家二少爷。” 陆沉沉默了会，笑了笑，道：”那刚好。” .... 陆沉三人就这样在齐府住下，杨富贵耐不住性子，满大街乱跑。 沧海葵一直闭门不出，经过几天修养脸色红润了不少，看起来即将迈过陆沉所说的第一关。 陆沉对此只是默默看在眼里。 飞剑入窍在她的五脏六腑奔腾，若将气海比喻为一道沟渠，那两把飞剑就相当于锤子，在她体内不停的开凿挖掘。 假以时日，等到气海所能容纳的灵力越多，她的修行道路就会越宽敞。 数千年来，没有人敢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法子，因为风险太大，并且对控剑人的能力要求也太高。 沧海葵永远不知道她一直都在生死一线间，也不会知道她现在的这番机缘对日后的破境修行，会有多大的帮助。 七日后，沧海葵在屋内猛然睁眼，心神所至，轻轻一吐。 两道虹光瞬间从她口中射出，缠绕前行，直接破开大门，窜入门外的流水池塘。 飞剑所至，池面从正中间向两面分开，如一块豆腐被人从中缓缓切开，光滑如镜。 陆沉刚好在远处看见这一幕。 飞剑重新飞回屋内，然后沧海葵走了出来，望见陆沉得意的哼了一声。 陆沉说道：“跟我走。” 沧海葵说道：“干嘛？” 陆沉平静道：“教你修行的第二关。” 沧海葵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陆沉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女子瞬间挣扎后退几步，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冷笑道：“狐狸尾巴藏不住了？以为给了我点小恩小惠我就会...” 陆沉淡淡道：“闭嘴。” 沧海葵不知为何竟然真的说不出话来。 “给你个镜子照照。” 陆沉说完当真从袖子拿出了一个正反两面的镜子。 镜子里女子的脸庞黝黑，双眼微肿，油头粉面，算不上丑，但跟好看完全沾不到边。 沧海葵瞬间红了脸庞，她不知道那个镜子是寒云宗的仙家宝物，但也明白陆沉的意思。 陆沉再次抓住了她的肩膀，瞬间，两人的身影在庭院消失不见。 .... 沧海葵恍惚之中再次睁眼，发现脚下一切都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强劲的风扑面而来，淡淡的云雾飞快从她的周身涌过。 御剑飞行！ 她意味到了这里是哪，震撼，欣喜，害怕，紧张，种种情绪瞬间浮现在那好看的眉眼之中。 陆沉站在她身后，单手按住她的肩膀，皱眉道：“不要尿裤子。” 沧海葵恼羞成怒道：“姓陆的你放屁。” 小半个时辰过后，陆沉在一处偏僻的小河岸边落下。 少女只觉得膝盖发软，无力的蹲在地面，双手捂住咚咚直跳的心脏。 陆沉只是静静望着她。 沧海葵感受到目光愣了愣，然后紧紧裹住自己胸前上下颤动的大好风光。 可还没等她出言讥讽，陆沉就说道：“用不用在给你照照镜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呛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沧海葵愤愤站起身，说道：“少瞧不起人，要是我摘下面具，你眼睛都得瞪下来。” 陆沉眯着眼眺望远方河水，负手而立，随意说道：“是嘛。” 看见这一幕，生平最讨厌别人关注自己容貌的女子，突然有一种撕下面具的冲动。 当年在北地，小小年纪她便以容貌轰动了小半州，若非家族刻意封锁消息，她沧海葵三个字都能排到传说中的大唐凤榜之上。 陆沉扫视四周，突然闭上了眼睛。 沧海葵百般无聊，说道：“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人，竟然能让齐郡守如此恭敬？” 陆沉没有睁眼，说道：“剑阁。” 沧海葵双手环胸，不屑道：“吹，就凭你？” 陆沉平淡道：“我记得你的剑还是我交的。” 沧海葵冷哼道：“谁稀罕！” 陆沉转过头说道：“那还我。” 沧海葵大怒，伸手就在袖子里翻来翻去，可就是翻不出什么东西来。 陆沉默默的看着，还不给面子道：“在你体内，把嘴张开，我自己取。” “小气，你不是个男人！” 女子怒气冲冲，还直接双手捂住了嘴巴，一副赖皮样子。 刚刚才好不容易掌握了御剑法门，高兴都来不及，哪还舍得交出去。 陆沉无奈摇了摇头，沿着河岸向远处走去。 “你干嘛去？”沧海葵开口道。 陆沉回道：“降妖除魔。” 沧海葵眼神一亮，“那我了？” 陆沉头也不回，“你看着。” 第七十章 风庙村 位于宣扬城八百里外磨矶山山脚的弥落河，是一条不大不小的运河，静远幽深，只有一个名叫风庙村的小村子坐落其中。 放在两年前这里算得上是村民北行的必经之路，只是随着河妖一说兴起，无数村民落难，就逐渐变得人烟稀少。 如今再加上磨矶山南边的山路已经彻底被整修完毕，这里更加的荒芜起来，平日里也就只有风庙村的村民，以及那些靠着渡河养家的撑船汉子才会偶尔在这里晃荡。 一路之上，陆沉跟沧海葵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沧海葵听的一惊一乍，离岸边远远的，深怕一个不小心便被河妖捉了下去。 两人来到了这座靠着河边而建的幽深村子。 陆沉在村前的廊桥上站着，脚下河水缓缓流淌，还是正午，村子里却家家紧闭房门，显得格外古怪阴森。 陆沉视线一转，远处小渡口旁还有零散几个船夫，毕竟是吃饭的营生，哪怕有着生命危险，但为了养家还是得提心吊胆的干着，只是怎么可能会有生意，个个脸上都是百无聊赖的懒散模样。 沧海葵紧张兮兮道：“那个河妖难道就在河底？” 陆沉说道：“有修行中人拿照妖镜试过，河底没有找到丝毫踪迹。” 沧海葵小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负责找到它。” 陆沉平静道：“你负责杀了它。” 沧海葵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半响后她不确定说道：“你不能顺手把那妖怪打死吗？” “可以。” 陆沉平静道：“那就把剑还我。” 沧海葵面色一滞，重重哼了一声。 风庙村来了两个气质不俗的外乡人，村民们都带着审视与好奇的眼光。 虽然对方宣称自己是扬城齐郡守派来降妖的修行人，但毕竟有河妖传闻，谁都不敢上前主动攀谈。 沧海葵费尽心思都没有丝毫进展，最后陆沉只是随手丢了一锭金子，就引来了无数村民的嘘寒问暖，倍切关怀。 两人最后在陆沉选中的一户村民家后院住下，收拾好了房屋，沧海葵还是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 陆沉坐在板凳上，说道：“钱，权，女人，对于世俗人来说才算是大道理，而能让他们坦然受之的也就只有钱。” 沧海葵冷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自私自利？” 陆沉没有说话。 沧海葵觉得话似乎有些说重了，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犹豫了会道：”我们在这里住下干什么？” 陆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当初在渡口你说我的道不是你心中的道，那么你心中的道又是什么？” 沧海葵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硬生生憋出了四个字，“善恶有报！” “修行路上只有利益，没有善恶。” 陆沉摇头道：“并且你真的以为世界上的善恶分的清楚？” 沧海葵觉得这是错的，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气呼呼说道：“反正我说不过你，但你就是错的，就是错的！” 陆沉又笑道：“那要是你认为的恶人在你面前，你能不能一剑劈了他？” 沧海葵想了想，斩钉截铁道：“当然！我练剑就是为了这个。” 陆沉点了点头，站起身。 沧海葵疑惑道：“干嘛？” 陆沉说道：“找妖怪。” 接下来的几天，沧海葵就跟着陆沉在村子四周到处晃悠，久而久之，河妖没找到，倒是跟村子里的众人熟络了起来。 收留他们两人的是一个精明的中年妇人，男人就是小渡口的一位船夫，名叫阿牛。 模样憨厚壮实，并且对两人很是热情，时不时就带着几条从河里打捞的草鱼打牙祭，这在本就不富裕的村庄里很是奢侈。 就连沧海葵也不乏对这个热情的汉子有了一丝好感。 阿牛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陆沉见过，沧海葵见过，是一个看起来很天真无邪的孩子。 三口之家，虽然免不了平日里的磕磕盼盼，但好歹也算是其乐融融。 陆沉整日没有丝毫紧迫感，小村子里溜达一圈，弥落河溜达一圈，再在小渡口跟阿牛船夫闲聊，悠闲自在。 沧海葵有时候都觉得他纯粹是因为太累，所以才会想来这里休息几天。 不过她并没有被这种情绪感染，整日在院落里全心全意修炼那两把飞剑。 她心里想着若是真找到了河妖，一定要使出这辈子最厉害也最潇洒的一招，一定要让那个家伙刮目相看，最好把眼珠子也给瞪出来。 啪。 院门突然被缓缓打开，陆沉走了进来。 “出去逛逛？”陆沉数日里第一次说道。 沧海葵有些惊讶，揶揄道：“哟，一个人也知道无聊了？” 陆沉没有说话直接转头走了出去。 沧海葵哼了一声，不过也紧跟着跑了上去。 两人走在村子里，村头村尾的村民们都凑了过来，言笑中带着讨好，一直询问是否探寻到了河妖的踪迹。 少许村中的几个惫懒汉子蹲在一旁，满脸看好戏的看待这一幕。 以往来的修行者不多，但也不算少，哪一个不是最后灰溜溜的回去？ 修行者？也不过如此嘛。 陆沉对这些鄙夷视线视若无睹，一路来到了村外的简陋渡口。 船夫阿牛正吃着粗糙干粮，妇人笑意温婉的看着，孩子在一旁玩耍。 这一幕说不出的温馨和谐。 阿牛看见两人到来咧开嘴笑了笑，问道：“小哥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这里？” 陆沉走到渡口边缘，望着宁静碧绿的河水。 这条河里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埋葬于此。 他平静道：“过来看看，然后随便聊聊。” 沧海葵走到幼龄孩子身旁，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啊。” 阿牛笑眯眯道：“这方圆百里的事情我都熟，可那个河妖就真是难为我了。” 陆沉随意蹲在一旁，右手轻抚清澈河水，说道：“这事情我大概弄清楚了。” 沧海葵瞪大了眼睛。 汉子也满脸惊讶道：“真的？以往来的那些仙人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是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陆沉淡淡道：“他们只是找错了方向而已，那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妖精，仅仅只是一个人罢了。” 沧海葵插话道：“人？” 陆沉眯着眼睛说道：“对，一个不小心吃了妖丹的人，然后就控制不住体内的妖气，最终丧失了心智。” 沧海葵惊讶道：“妖丹？究竟是谁？” “妖丹应该是出自水中，所以自然是最靠近河水的人。” 陆沉转头望向身旁的汉子，问道：“你觉得呢？” 名叫阿牛的憨厚汉子面不改色，一脸诚恳道：“小哥，我阿牛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也明白你话中的意思，可你真误会我了。” 陆沉说道：“哦？” 阿牛拍着胸脯认真道：“我阿牛就是一个山里土生土长的汉子，从来没有吃过什么所谓的妖丹，以前也有人怀疑过我，但是我行得正坐得端，所以才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您想想，若是我真有问题，以前的那些人看不出来？” 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并且异常的真诚。 陆沉神色淡漠，一脸的油盐不进，说道：“穷山恶水出刁民，靠你这份心性，想来若是修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直默默听闻的妇人站不住了，向前踏上一大步，冷嘲热讽道：“仙师，你这话说的，半点证据没有，难不成是河妖没有找到，所以想拿俺家阿牛顶罪？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可就真丢了咱们郡守大人的面子。” 阿牛脸色也不太好看，冷哼道：“若是怀疑我吃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妖丹，自可检验。” 沧海葵一直注视着中年汉子的身影，没有发现半点异样，不由得皱了皱眉。 陆沉站起身，笑了笑，“谁说吃妖丹的是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止让两夫妻脸色雪白，在沧海葵耳畔更是宛如平地起惊雷。 她猛然低头望去，一直站在父母身后的孩童，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当爹的在河里捞到妖丹，以为是宝贝，最后被儿子吃了下去。” 陆沉望着天空，缓缓道：“然后儿子变成了吃人的妖怪，可为了保护他，父母就只能帮着隐瞒，甚至有时候还助纣为虐。这真是个无奈的故事。” 陆沉字字诛心，接着说道：“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儿子早就死了。留在这具皮囊里的只有一个重新复生的妖孽。” 陆沉再低头望着那个看不清脸色的孩子，笑道：“若不是看着他们对你好歹有些用处，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把他们给吃了？” 阿牛再无先前镇定，浑身颤抖道：“胡说八道！” 那妇人紧紧抱着身后孩童，也不说话，只是泪流满面。 陆沉转头望着一直默默看着的年轻女子，说道：“动手。” 沧海葵面色挣扎。 扑哧一声。 妇人的哭泣声突然嘎然而止。 有一只手掌从妇人胸前穿了出来。 “吵死了。” 满脸淡漠的孩子缓缓收回手，抓住妇人的脑袋随手一扔，后者的身体整个直接坠入了河中。 他收回鲜血淋漓的右手，轻轻用舌头舔了舔，平日里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瞳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疯狂狠戾。 “你们非要找死，我便成全你们。” 第七十一章 善意 妇人的身体如同山崖旁的一粒石屑，掉入河水中没有产生任何波澜，竟然直接沉入了河底。 名叫阿牛的中年汉子看见这一幕，满脸呆滞无神。 陆沉神色平静，只是望着沧海葵说道：“因为你的犹豫，又死了一个人。” 妖童桀桀直笑，一个闪身朝着陆沉扑了过来，猛然张开大嘴，嘴角甚至裂到了耳朵根，浑身冒出鳞片，尖锐到极致的牙齿瞬间暴露在空气之中。 陆沉神色坦然，没有丝毫反应。 沧海葵猛然喝道：“去死！” 两柄飞剑从她身前疾驰而出，破开了空气，化作一道光线直冲妖童命门。 妖童眼瞳顿缩，没有意料到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女子竟然有这等凌厉手段，双手伸出，一道青色灵力光幕浮现在身前。 飞剑与光幕相撞，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沧海葵吼道：“给我开！” 青色光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裂缝，只听得啪的一声，光幕瞬间溃散。 飞剑撞在妖童的胸膛之上，竟然发出了如同金属般的碰撞声，后者没有径直被飞剑洞穿，反而是倒飞落入河水之中。 沧海葵猛然收回右手，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自己出剑的威力如此之大。 陆沉望着水面。 轰隆一声。 水面轰然炸开，妖童的身影重新跳回了渡口。 它胸前鲜血淋漓，脸上覆盖住无数鳞片，龇牙咧嘴，嘴唇流涎，甚是骇人。 陆沉说道：“傻了？” 沧海葵下意识运转飞剑，双手一指，飞剑径直再次刺出。 “不要！” 中年汉子的惊慌声响起，只见他大步跑到已经算不上人类的妖童身前，双手撑开，看起来是要以命挡住这一剑。 沧海葵仓惶收剑，飞剑停在汉子身前半米。 沧海葵皱眉道：“你疯了吗？他已经变成了妖怪。” 阿牛突然满脸怒气，怨毒道：“你们他妈的才疯了，要不是你们，我媳妇怎么会死，我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得，都是你们害的！” 汉子转过身，突然露出傻笑，喃喃道：“儿子，快吃了他们，只要吃了他们，一切就没事了，快。” 陆沉说道：“妖气入体，心神失守。” 沧海葵神情复杂。 她突然大喊道：“快闪开！” 只见那已经鱼脸人身的怪物从背后猛然张开大嘴，下一刻，汉子从腰部以上全部被那妖怪咬断吞进了肚子里，鲜血迸溅，肠子都掉了出来，血腥味瞬间弥漫了四周。 沧海葵从未见过这一幕，猛然捂住嘴巴，下一刻便干呕起来。 妖童仰天嘶吼一声，趁着这个机会瞬间朝她扑了过去。 陆沉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似乎真的没有插手的意图。 沧海葵看见了对方的冷漠举止，咬住嘴唇，右手化为剑指，向前狠狠一指。 两柄飞剑左右夹攻，拦住了怪物的身形。 砰通一声，渡口间的木桥接连炸起了大窟窿，河水倒灌。 沧海葵出剑没有丝毫章法，但是靠着飞剑本身的材质，硬生生与那河妖斗得半斤八两。 陆沉在旁望着这一幕，心想河妖境界并不如何高明，若是杨富贵估计只要一拳就能打的灰飞烟灭，之所以恶名远扬，也仅仅只是因为隐蔽的太好而已。 试问谁又能想到一个孩子吃了妖丹后，还有着亲生爹娘帮忙隐瞒？ 沧海葵神情严肃，剑指不停在空中挥舞，稳稳占据着上风。 最后随着一声轻喝，青梅竹马两柄飞剑插在妖物的肩膀两头，然后将那妖物死死钉在一旁的木桩之上。 沧海葵正准备一剑结束了它的性命，只见那怪物容貌一变，又变回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小姐姐，救我。” 那孩子泪流满面，神情惊慌，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沧海葵的手微微放下，眼神望向陆沉。 陆沉只是在一旁望着河水默默发呆。 “姐姐，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啊！” 那孩子还在不停的求饶哭诉。 沧海葵走了过去，对方肩头飞剑倒飞入天空。 刚刚才进行人生中第一次战斗的女子柔声道：“别怕，很快我....” 轰的一声。 仅仅只有五米之距，那楚楚可怜的孩子眼神中突然爆发出无尽的戾气癫狂，宛如猛虎扑食一般扑了过去，看起来下一刻便要彻底撕碎眼前这个蠢货的脖子。 只是它的身形在半空顿时凝固，脸上满是震撼。 有两柄飞剑直接穿过了它的胸膛，这一次没有丝毫的阻碍，实实在在的一剑穿心。 沧海葵低着头，捏成剑指的右手缓缓松开。 怪物轰然倒地。 陆沉看见这一幕，眉毛微微挑起，似乎有些惊讶。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沧海葵平静道：“你早就说过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我又不傻。” 陆沉点头道：“干的不错。” 这可以说是陆沉第一次表达了肯定，也是她第一次除妖成功，但沧海葵却没有丝毫喜悦感，平静问道：“为什么？” 陆沉望着她。 “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是这个孩子吃了妖丹，不然你不会刻意住在他们家。可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非要浪费这么多天。不然明明可以少死两个人。” 她突然红了眼眶，说道：“人命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陆沉平静说道：“是的。” 话语没有丝毫犹豫，也是很随意的语气。 “我果然看错你了，你跟他们一样是个混蛋！” 沧海葵猛然握紧拳头，眼眶含泪，转身就走。 陆沉没有阻拦，只是转过头继续望着眼前那条大河。 眉心一闪，许久未见的剑灵云笙走了出来。 “看不懂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云笙那虚无缥缈的身影与陆沉并肩而立。 陆沉摇了摇头道：“本来三个人都要死，并且是她亲自动手，却没想到这小妖帮她解决了难题。” 云笙先是一愣，随后打趣道：“这样是为了什么？让她认清楚世间的残酷，然后不再对修行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陆沉笑了笑，说道：“她对这个世间抱有很多的善意，很天真，这是很多孩子才会有的东西。” 云笙问道：“所以很不好？” “恰恰相反。” 陆沉望向远处，感慨道：“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啊。” 第七十二章 名额 剑灵云笙静静的站在陆沉身旁，耀眼的红发随风飘扬。 她有些不解，说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让她明白修行路上分辨善恶没有意义，只有对错。” 陆沉说道：“这条河里死的有很多人。船夫阿牛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无可厚非，但是为了这个理由害死了不少过往的无辜游客，这就是错。” “无论理由如何，但错了便是错了，规矩道理便是如此。” 陆沉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道：“所以为了这个道理我还特地多待了几天，让她更加熟悉这家人，动手的时候也就更能明白这个道理，却没想到最后并没有照我的预想发展。” 云笙说道：“那你应该跟她好好讲一讲。” 陆沉摇头道：“这种事情自己理会才有用处。” 红发剑灵笑道：“可她看起来好像误会了你。” 陆沉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 云笙微微一笑，自从成为陆沉的剑灵后她越来越对这个主人感兴趣。 在心囚之中与陆沉心神相同，平常情绪上的起伏都能够感受的到。 可让她惊讶的是陆沉的心境可谓从始至终的古波不经，无论是生死厮杀，还是破境修行，都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虽然不清楚人类的修行方法，但也明白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对修行更是如此。 “你应该还有件事没做完。”云笙突然说道。 “是啊。” 陆沉抬头说道：“我记得妖族的命门是妖丹，并不是心脏。” 话音刚落，远处地面那具死尸猛然暴起。 只可惜下一秒又再一次毫无悬念的被两柄飞剑给钉死在地面之上。 先是青梅竹马，后是半斤八两。 陆沉右手虚空一握，远处那装死不成的妖物发出了惨烈的哀嚎声，似乎痛楚比沧海葵先前的一剑穿心要强悍百倍。 随着一颗金色黄的珠子从它嘴中吐出，然后飞到了陆沉掌心之中，那具行尸走肉这一次终于彻底没了生机。 .... 当日下午，两人便直接飞回了宣扬城。 一路上沧海葵没有跟陆沉说过一句话，沉默不语。 刚刚到齐府，沧海葵就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子，院门紧闭。 杨富贵原先玩的不亦乐乎，突然就仿佛多年未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了过来，看起来还想跟陆沉来个热烈拥抱。 只可惜陆沉平静瞥了他一眼，杨富贵就又发出凄惨的大叫重重飞了出去。 可杨富贵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坚持不懈，端茶送水，捏腰捶腿，一脸的狗腿仆役样。 这副场景让齐府见识过杨富贵出手的下人们皆是面面相觑。 齐正宣从门外大步走来，神采奕奕。 先前他安排在弥落河的探子已经飞鸽传书而来，他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陆沉说道：“如何？” 齐正宣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已经打听清楚，寒云宗在此地的收徒据点在乌雪城，离这里不远。半月之后便会开始。” 陆沉点了点头。 齐正宣弯腰握拳道：“既然是剑阁仙师，我也不以官场规矩行事，斗胆说一句大恩不言谢。” 陆沉平静道：“那么你这里的一个名额我要了。” 齐正宣面不改色，说道：“那是自然，若是仙师有朋友想要从这里进入寒云宗，罗家那个名额，既然罗家二少爷已经重伤，我也会尽力去争取一番，不让仙师失望。” 陆沉望了他一眼。 齐正宣笑脸如常。 陆沉双指轻微的敲着椅把，半响后说道：“那就先看你。” 齐正宣常年在官场摸爬滚打，知道陆沉不是喜欢多言之上，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便匆匆离去。 杨富贵见缝插针，连忙又端了一杯热茶跑过来，满脸谄媚的望着陆沉，嘘寒问暖道：“老大，渴了么，来来来，听他们说这可是上好的龙井，哎哟，慢点，慢点，千万别烫着。” 陆沉随意抿了一口茶，说道：“鼻子这么灵？” 杨富贵满脸懵懂，真诚道：“啥？我就觉得老大你太忙了啊，这几天出去累坏了吧？下次这种脏活累活记得交给我，我不怕累！” 陆沉平静道：“妖丹可以给你。” 杨富贵扭捏道：“啥妖丹？我不懂” 陆沉说道：“那算了。” “别啊！” 杨富贵一把就保住了陆沉的大腿，一脸幽怨道：“老大，我觉得这个东西比我命还要重要！” 他老远就闻到了老大怀中那颗妖丹的气息，任何灵力凝结化丹之物，对于妖族，特别是修道有成的妖族来说都是大补之物。 更重要的是他从这颗妖丹之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光是站在一旁都觉得自己的境界在缓缓增长，要是吃了下去，指不定还能到达什么样的程度。 陆沉屈指一弹，一颗通体圆润呈现金黄色的丹药出现在了杨富贵的手中。 杨富贵呆呆望着手中如同鹅卵石般的妖丹，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竟然哽咽起来，泣不成声道：“老大，你对我真好。” 陆沉平静道：“滚蛋。” “好嘞！” 下一刻，杨富贵一口吞下妖丹，然后欢天喜地的就跑了出去。 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陆沉望见这一幕，也是好笑和无奈的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两天，陆沉就在齐府小院里呆着，等待着齐正宣的消息。 沧海葵偶尔走出院子，望见陆沉也像是没看见一样，视若无睹。 又是一次擦肩而过，沧海葵从陆沉身后走过，装模做样说道：“一个大好的院子连个活人都没有，真是冷清。” 陆沉没想到这小丫头的气性还挺长，刚想开口结果就听见身后传来的重重关门声。 落叶枯黄，秋季已至。 小小的院子的确有一种萧瑟寂寥感。 陆沉望着院中那颗估摸已经有数百年月的老槐树，眼神中闪过诸多回忆神色，他沉默很久，最后终于开口道：“果然是天凉好个秋啊。” 紧接着窗边传来了女子重重的不屑声。 “不要脸！” .... 三日后，齐正宣再次来到了小院，有愤慨，有无奈，有怒意，情绪复杂。 陆沉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个人缓步走出了院门。 第七十三章 罗家 宣扬城近几日很安宁。 罗恒被人在城中当场打成重伤，平日里极为嚣张霸道的罗家出乎意料的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一派的风平浪静。 这让一些伸着脖子想看热闹好戏的家伙感到很是无趣。 傍晚。 罗意海此时站在罗家祠堂之中，望着眼前罗家历代牌匾，眼神说不出的隐晦。 位于两侧的嫡系心腹噤若寒蝉，不敢弄出丝毫动静。 齐正宣在齐家门口对三人做出的那番举动，自然早已经传到了罗意海的耳朵里。 不说其他人，光是那个年纪轻轻的灰衣小童就足以让人心生忌惮，不出意料便是天海大陆一流宗派的关门弟子，更何况以他对齐正宣那个清高读书人的了解来看，那三人必然还有着深厚的背景。 罗意海作为如今一家之主，自然懂得取舍，自家那位刚刚踏入无距境界的老祖还在闭关，权衡利弊之下他也愿意平白无故吞下这一口恶气，毕竟是自家子弟理亏在先。 只是除此之外，自然不可再退让半分。 结果没想到齐正宣今日竟然还得寸进尺，讨要他罗家进入寒云宗考核的名额，实在是荒唐至极。 哪怕对方付出了足以让自己心动的代价，但是他依然一口回绝，齐正宣不会修行，家中也无子嗣，必然是为了那三个外来的家伙。 伤了他的儿子，还要抢他罗家的名额，实在是欺人太甚。 罗意海打定主意就算是将这个名额砸在自己的手上，都不会去便宜他们！ 冷哼一声，罗意海大步走出大堂，沿着一条小道缓步而行。 一城之中的罗家，竟然有一条七转八折的宽阔道路，曲径通幽处，眼前一条通体幽绿的碧池浮现在他身前。 诡异的是池水上方挂着无数把长剑，这些都是罗家历代家主的贴身古剑。 而池中无数把长剑周身散发出的剑气，可助剑道磨砺。 罗意海也是一名剑修，限于资质不如何顶尖，如今也仅仅只是一名出尘境的剑修，但不论平日里如何繁忙，每晚必然会在这里凝神修炼两个时辰，风雨无阻。 一名面容和善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罗意海平静道：“你二哥重伤，这次前往寒云宗你代替他去。“ 少年眼中有惊喜，有惶恐，小声说道：“我境界不够，恐怕会丢了罗家面子。” “叫你去便去。”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神色，冷哼道：“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做出什么有出息的事情，连我罗家代代相传的剑法，练了这么多年都还没练会，废物！” 少年眼神一黯，没有说话。 他自小便没什么过人长处，不像大哥罗阳那般擅长读书，剑道资质也没有二哥罗恒好。 他就只是单纯的喜欢练剑而已，尤其有一次碰巧听到老祖宗讲到剑法真义时，就更加的喜欢了。 罗意海双手负后，冷声道：“那几个家伙想要我罗家名额，我就偏偏不给他们!你明日即刻出发，就算是恶心他们也得给我呆够数日！” 背后背负一柄木剑的少年面色麻木，像类似的言语他已经听过太多，正想说些什么，脸色却突然一变。 他手颤颤巍巍指向池水屋顶，颤声道：“爹...那里有个人！” 罗意海双眉微微一挑，猛然抬头。 一个黑衫身影安静的立在琉璃瓦铺垫的屋顶之上。 罗意海眼神闪烁，寒声道：“敢问是何方神圣？” 那名不速之客置若罔闻，双手插在兜里，眼神打量着池水。 就在罗意海按捺不住即将出手时，那人开口道：“我要你们罗家前往寒云宗的名额。” 罗意海心思急转，终于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冷笑道：“伤了我的儿子，还想要名额，阁下好大的气魄。” “若是我出手，他早已经死了。” 陆沉平静道：“不给？” 罗意海眯眼道：“不给又如何？” “不如何。” 陆沉转头望向他，说道：打的你给而已。” “找死！”罗意海猛然大喝。 一柄飞剑从池塘里破水而出，伴随着急促的摩擦声冲向陆沉。 罗意海双手不停变幻，疯狂驱使那柄自己常年温养在池底的飞剑。 对方擅自闯入罗家大宅，已经是触动了他的逆鳞。 陆沉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大袖一挥，一个古朴袋子出现在手中。 只见狂风骤起，那柄原本来势汹汹的飞剑瞬间就被收了进去，没有半点波澜。 罗意海彻底感受不到了与飞剑的联系，脸色大变。 下一刻，他犹不死心，怒喝道：“起！” 池底的众多飞剑开始颤抖，缓缓向天空升起。 罗意海常年在此地修行，无形中便隐隐有与此地剑意融为一体的迹象，因此也才能勉强驱使这些长剑。 “很吃亏？我帮你。” 等了一会，陆沉说道：“起。” 只见原本颤颤巍巍的百余把长剑齐齐飞向小院天空之上，密密麻麻。 罗意海望见这一幕只觉得头脑发麻，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因为飞剑的剑尖无一例外的全部对准着他，若是下一刻飞剑落下，那他便会被当场刺成刺猬。 而这等惊世骇俗的御剑手法，就连那位已经达到无距境的老祖都做不到。 陆沉说道：“给还是不给，我给你三秒。” 罗意海神情变幻莫测，内心的直觉告诉他若是拒绝，对方不会有丝毫犹豫的一剑宰了他。 可要是就这样给了，他作为罗家家主，颜面何存？ 陆沉默默说道：“三，二...” “住口！不允许你侮辱我罗家！” 那名少年握紧手中木剑，拦在罗意海身前。 罗意海怒吼道：“罗生，滚开！” 陆沉面无表情，只是瞥了他一眼。 少年就觉得手中木剑突然重了千斤百斤，浑身本就不多的灵力更加凝滞，完全没了以前的顺心如意。 木剑少年心中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感，下意识想要逃离，但是不知为何，依然死死的站在原地，抵挡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气势。 罗意海已经彻底没了争斗心思，无力道：“恳请前辈手下留情，放过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行！” 只见那个有生以来从未违背过父亲命令的少年，哪怕感觉全身都要被千斤巨石压断，但还是死死咬着牙，虚弱道：“不能这样。” 陆沉平静道：“为什么？” 少年双手死死握住手中木剑，朗声道：“因为我家老祖说过，我辈剑修，境界可以低，剑术可以弱，但临阵对敌，手中长剑，心中剑意，绝不能输！” 罗意海眼瞳顿缩，似乎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眼中最不争气的儿子。 不知为何，木剑少年说完这句话，只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意气出现在自己胸中，周身那股磅礴的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陆沉笑道：“你家老祖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不许你侮辱我家老祖！” 少年怒气冲冲，蹩脚的一剑直直朝着陆沉面门而去。 陆沉神色坦然。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笑意的苍老嗓音突然在此时响起。 “臭小子！人家是好心留手，就凭你那点破道行还想去砍人？” 七十四 同境界无敌 随着这道嗓音响起，少年手中木剑颓然落地，像是被人凭空切断了与木剑的联系。 一个面容清癯须发皆花的白袍老人站在门外，笑意吟吟。 “老祖？”罗家父子同时惊呼出声。 白袍老人走了进来，无视了两人，直接弯腰握拳道：“多有冒犯，还请仙师海涵，无论有何要求我罗家自当倾力赔罪” 陆沉扫视了一眼，说道：“我要的东西。” 白袍老人转头望向罗意海。 后者面露犹豫之色，轻声道：“老祖，可...” 呼啸一声。 老人一巴掌直接抽在这位罗家家主脸庞之上，后者的身形瞬间倒飞而出，重重砸在一旁的墙壁之上，当场昏死过去。 白袍老人面容不变，对身旁那个吓呆了的孩子说道：“去，按我的吩咐，把寒云宗分发的信封拿来。” 罗生连连点头，一路小跑了出去。 老人笑脸不变，微微弯腰道：“仙师觉得如何？” “看来你并不打算跟我打一架。” 陆沉说道。 老人苦笑一声，连连摇头：“我只愿仙师能别对我罗家心存芥蒂。” 人越老，自然见过的世面越多，心思也就越通透。 齐正宣的态度，那个看不清境界的灰衣小童，仙家至宝乾坤袋，以及刚才对方对剑道的恐怖理解。 种种线索连接在一起，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琢磨，都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罗家可以在这座城里作威作福，但要是放在外面，区区一个无距境的剑修，不差，但当真也算不上什么。 这些事他自然是心如明镜，平日最怕的也就是罗家某些当家人享福享惯了，吃不得亏，到最后导致整个家族都引来祸事。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远处那个看不清底细的男子。 修行路上，容貌完全看不出什么，指不定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就是修为高深活了上百年的老妖。 陆沉望着远处，说道：“刚才那小子嘴里说的话，是你说的？” 老人笑着说道：“平日里与他们闲聊说的一些闲言碎语，登不得台面，让您见笑了。” 陆沉摇头道：“我这趟来本来是找麻烦来的，不过你这句话倒是很对我胃口，所以算了。” 清癯老人顿时心中大定。 不到一会，远处便传来了无数匆忙脚步声，然后在门外同时停消失，到最后，还是只有那个少年一个人捧着个信封走了进来。 陆沉从少年身旁擦肩而过，顺手拿走了信封，然后说道：“你很不错。” 少年满脸懵懂。 陆沉接着瞥了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罗意海，平静道：“地上凉，还是乘早起来。” 罗家老祖露出个尴尬笑容。 他刚才那一掌看起来威势惊人，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大力气。 陆沉没有停留，径直踏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三人。 罗意海狼狈的从地上站起身，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罗家老祖平静道：“你差一点就毁了我罗家。” 罗意海没有说话，或者说不敢说话，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废去家主之位。 “不过你平日里那个不看好的儿子倒是将功补过了一回。” 老人望向那个到此时还是一脸懵懂的少年，和颜悦色道：“愿不愿意跟我学剑？” 少年罗生挠了挠头，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偷偷传递给自己的狂喜眼色，诚实道：“我很笨，就怕学不好。” “哈哈哈哈。” 老人开怀大笑，“笨才好啊，傻人有傻福嘛，你父亲当年不老觉得自己聪明？结果练了那么多年还是个三脚猫的功夫，有个屁用？！” 贵为一家之主的罗意海也只得无奈点头附和，笑容尴尬。 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说道：“老祖，那小子当真有那么强吗?” 老者淡淡道：“天生剑胎。” 罗意海眼瞳缩起，再次噤若寒蝉。 最后一老一小朝着远处走去，没有搭理这个一家之主。 老人笑眯眯道：“小娃娃，你把你刚才在院中说的话再说一遍给老祖来听听？” 罗生认真道：“我辈剑修，境界可以低，剑术可以弱，但临阵对敌，手中长剑，心中剑意，绝不能输。” 老人笑意更浓，“谁说的？” 少年诚实道：“老祖您说的。” 老者再次朗声大笑，“对嘛，我说的啊，哈哈哈，不错不错，以后就当作罗家家规了 ！” ... 陆沉回到了齐府，还没到大门，就只见几位丫鬟面色惊慌地跑了过来，说是灰衣小童的房间里出了些问题。 陆沉一路前行来到那座偏僻院落，天地间的灵力越发暴躁起来。 沧海葵站在院子外，细眉微皱。 她看见了陆沉，然后重重哼了一声。 陆沉在院子外驻足了一会，神色没有多大波澜。因为这是他意料之内的事情。 杨富贵吃了那颗妖丹，凝脂不前的境界终于有所提升，但陆沉也不知道这一次他是否能够一鼓作气成功破开那条血脉之中的禁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的破境来的无声无息，而时日也会出乎意料的漫长。 沧海葵等了一会，发现陆沉没有丝毫动作，担忧道：“喂，里面怎么办？” “他在做他该做的事情。” 陆沉说道：“我们现在也应该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沧海葵愣了一会，望着陆沉的侧脸，似乎是想看出他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陆沉平静道：“脑子里若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练不了剑。” 沧海葵脸色瞬间红的像个苹果，骂道：“臭流氓，不要脸，不讲道理。” 陆沉无奈摇头，到底是谁不讲道理啊？ 接下来的一日，陆沉向齐正宣交待了一些事情，然后不知在四周做了什么手段，只见原本四溢而出的灵气全部被困在了院子里面。 宣扬城的天色刚刚蒙蒙亮，就有一辆马车出城。 沧海葵兴致冲冲道：“去哪？” 再次充当起马夫的陆沉随意挥了挥手中鞭子，说道：“乌雪城，寒云宗考核据点。” 沧海葵沉默了会，说道：“你要陪我去吗？” “寒云宗宗门离这里还有十万八千里。” 陆沉说道：“所以还远得很。” 沧海葵问道：“那要是到了以后？” 陆沉平静道：“去看看，我要去的地方应该也在那一块。” 沧海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轻的哦了一声。 马车在城外官道小路上缓行，秋风瑟瑟，寒意阵阵。 沧海葵却似乎并不想安静待在车厢里，从车帘里露出个圆乎乎的小脑袋，说道：“你真的来自圣地剑阁？” 陆沉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沧海葵落进下石道：“那我想你肯定是里面境界最低的，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跑出来，听说书院龙凤榜一年半后便会在大唐召开，厉害的弟子都在抓紧闭关修炼，哪还会像你这样游山玩水。” 陆沉说道：“我的境界的确是里面最低的。” 陆沉顿了顿，接着道：“但是我同境界无敌。” 第七十五章 事不过三 沧海葵听见陆沉这种理所应当的口气下意识就想反驳，鄙夷道：“吊死鬼打粉插花！” 陆沉平静道：“什么？” 沧海葵哈哈大笑道：“死不要脸！” 陆沉面不改色，屈指一弹， 笑声嘎然而止，沧海葵径直撞在了车厢之内，紧接着里面便响起了碎碎念的咒骂声。 陆沉伸了个懒腰，继续闭目养神。 沧海葵看起来还是没有学到乖，撩开车帘，突然不解道：“我并不是要进入寒云宗，为什么要参加考核？” 陆沉反问道：“自然是跟着他们，要不然我带你一路杀进寒云宗？” 沧海葵眼神一亮，开心道：“好啊好啊，你是剑阁弟子，就算是寒云宗的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陆沉望了她很久，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 寒云宗是当世大宗，在众多不知道圣地之名的平明百姓眼中，寒云宗便是世间顶尖的修行门派。 随着他们正式开始招收弟子，原本并不如何繁华的乌雪城立马变得有声有色起来，两人在城外很远都感受到了城内那股仿佛过春节时的热闹气氛。 乌雪城城中最宽敞的街道之上，官府尽力维持着街道两旁的治安，无数伸着脖子观望的百姓被拦在外面。 寒云宗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站在那座城内最为著名的观月台之上，身后跟着数十人，衣衫飘飘，似若真仙。 一块通体晶莹状的玉石放在大台最前方，这正是测试弟子天赋的修行石，也是修行宗门收取弟子的第一步，与剑阁那块可验证弟子剑心的玉石有异曲同工之妙。 寒云宗也可谓是道宗一脉，只不过宗门内派别众多，道法，剑修，武技皆有涉猎，所以门下弟子也算是遍布天下。 沧海葵望见那块石头，颇有紧张神色，说道：“要是我过不去怎么办？” 陆沉说道：“天地万法都需要灵力，所以测试天赋，通俗点讲，也就相当于是探查你体内能容纳多少灵力，正所谓大海奔...” 沧海葵瞪眼道：“说人话！” 陆沉先是一愣，然后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情笑了出来，道：“你敢跟我这么说话，就已经是天底下很了不起的事情。” 陆沉说道：“所以你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第一关便是测试天赋。 沧海葵再无跟陆沉说话时的气势十足，小心翼翼走上去，然后将手放在石头之上，直到听到了那位看起来就高深莫测的老人点头，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或许是她太过于紧张，所以没有看到老人眼中闪过的惊讶神色。 随着无数人饱含期待而来，又失落而去，最终留下的也就只有寥寥二十人有余。 沧海葵扯了扯陆沉的衣袖，小声道：“快去呀。” 陆沉平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个必要。” 果不其然，那位笑容和蔼仙风道骨的老人接着开口说道：“修行天赋并不是修行路上的唯一标准，所以稍后还有各种关卡，若能通过考核照样能够成为我寒云宗的记名弟子。” 话音刚落，那些原本带着孩子离去的爹娘个个又兴高采烈，重新扬起了希望。 沧海葵有些没回过神来，说道：“我这样就算结束了？” 陆沉说道：“不然？” 沧海葵说道：“我以为后面还会有各种考验啊，市井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经历过层层磨难，甚至还要降妖除魔，最后才能刚刚好通过考核。” “所以那是小说，你这是生活。” 陆沉平静说道：“并且若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他们不都得累死？” 沧海葵皱了皱眉道：“我还是觉得太草率了一点。” 陆沉想了想，道：“他们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弟子名额，但不会是你们本身。因为修行路上，不会有人在意记名弟子甚至一名入门弟子。” 沧海葵沉默了很久，说道：“我懂了。” 半个时辰过后，随着寒云宗几位仙师飘然出城，人群也终于移动到了郊外的空地之上。 寒云宗接下来的考核很是新颖，无论是打斗武技，还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甚至长相美丑，只要在某样方面脱颖而出，都有机会成为寒云宗的入门弟子。 因为他们信奉一个原则，物极必反。 数百年前，寒云宗就有一位资质平平的年轻儒生，不被世人看好，整日只在一座偏僻峰间修炼，然而谁能想到，三十年后那位儒生竟然硬生生连破数境，成了寒云宗修为最强大的几人之一。 天意难测，世事难料，也不外乎如此。 考核中，最吸引眼球的便是一个估摸足足有三百斤的胖子，表演的节目只有一个字，吃。 源源不断的餐盘从远处递来，然后在他的后方堆积成一个小山。 更滑稽的是当真有人在远处认真观察，纪录笔记。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吃出个强大境界出来，据说曾经有位防御力极其惊人的肉盾大修，年轻时也有这番风姿。 陆沉是个不喜欢多此一举的人，所以就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 比武。 陆沉站在台上，静静望着眼前那个双腿都不停打摆子的青涩小胖子。 衣衫华美，看起来家境不错，只是此时才上台就浑身大汗，呼吸急促，满脸紧张。 绕是陆沉都觉得实在有些欺负人，要是被当年那些人知道他陆沉跟一个屁大点的孩子公平对决，估计真的会成为修行界的天大笑话。 他叹了口气，说道：“下去吧。” 青涩少年绕是紧张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支支吾吾道：“凭..凭什么！” 陆沉望着他，伸出拳头，平静道，“砂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会打死人的！” “娘！” 只见那个小胖子一下子哭了出来，然后屁颠屁颠就朝身后跑去。 一个满脸心疼神色的雍容夫人在其家丁的拥护下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怀中孩子，那股可怜摸样，仿佛陆沉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陆沉面无表情，一脸麻木，倒是沧海葵在一旁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经历了两轮开玩笑般的战斗之后，也终于迎来了一个水平不错的对手。 当然，仅仅是对于参加比试的弟子来说。 所以在陆沉象征性躲避两次之后，一个弹指将对方弹出场外后，这场闹剧终于也落下了帷幕。 在远处那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注意到了这一幕，微微点头，心想这个小家伙无论是气质，还是身手，似乎都挺不错。 他叶玄作为寒云宗的客卿长老，自然也接到了上面分配而来的制定弟子名额，其中若是能意外收取几个天赋优秀的弟子，每年的俸禄以及额外修行好处都会多上一点。 只是很快他的想法便被打断，因为一位腰悬玉佩的年轻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寒云宗林城，也就是当初两次跟陆沉擦肩而过的那位年轻弟子。 叶玄有些一愣，然后和颜悦色道：“有何吩咐？” 林城作为寒云宗二长老的亲传弟子，且天赋异禀，他区区一个客卿自然不会拿捏架子。 林城神色慵懒，说道：“没什么，跟师傅师姐一路太过无趣，所以随便来看看，叶长老不必管我。” 年轻人望向场间，突然眉目一挑，笑意玩味道：“哟，还真让我碰到了好玩的东西。” ... 陆沉随手解决掉所有对手，然后感受着场间那个年轻执事的欣赏目光，径直走到台下。 沧海葵伸出大拇指，揶揄道：“不愧是..那里的弟子，一出手就横扫天下，佩服佩服！”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突然转头，然后对上了不远处那个充满着笑意与戏谑的眼神。 沧海葵跟着转过头，随之脸色苍白。 他曾经在那场交谈中见过林城，而且不出意料，后来也应该是对方驱使刘猛要来杀他。 结果对方的下一句话果不其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没想到你竟然还安然无恙，看来我的乾坤袋是白给那个废物了。” 俊逸男人笑眯眯道。 沧海葵死死握住拳头，双眼也有些微红。 林城视若无睹，笑道：“还有你，咱们倒是挺有缘啊。” 陆沉神色平静。 沧海葵寒声道：“你想怎么样？” “别担心，我这个人心胸宽广，既然你福大命大，我也没啥想说的。” 林城一脸懒洋洋的，眼神却从始至终望着陆沉，笑道：“但是你想进寒云宗....” 男子咧嘴一笑，“不行。” 陆沉没有说话。 沧海葵怒气冲冲道：“凭什么？” 林城一脸天经地义道：“因为我不让他进，这个理由行不行？” 周围的嘈杂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全部静静望着这面。 林城瞥了眼陆沉，其实他对眼前这个黑衫家伙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却很讨厌他的眼神。 像别的家伙哪一个在自己面前不是卑躬屈膝，哪会像他一般？ 更可笑的是这个装模做样的家伙竟然还需要参加这种糊弄小孩的比试才能加入他寒云宗。 他觉得碍眼，并且很是碍眼！ 陆沉缓缓揉着双手，说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跪下来求我啊。” 林城大笑道：“这样我或许会发出点善心让你留下来。”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包括那位叶玄长老。 陆沉眼神思索。 他以前年少行走江湖，遇事一向是势如破竹，但偶尔也会碰见几个千年老王八，然后心里就会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但是另外，还有一个原则，是当年那个老头子教他的。 叫做事不过三。 陆沉心里想着在游龙客栈前是一次，北海之上是第二次，这应该算是第三次。 陆沉突然抬头，慢悠悠问道：“你的师傅没一起来？” 林城微微一愣。 下一刻，一道恐怖的剑道气息瞬间弥漫四周，临时搭建的大台当场支离破碎。 第七十六章 宗门令 剑气汹涌肆意，一柄瞧起来只有两寸有余的雪白飞剑从陆沉身前迸射而出，直直射向林城的眉心。 在这一刻，寒云宗公认修行天赋卓绝的年轻男子心神欲裂，没有丝毫反应，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柄飞剑的剑尖在他的眼瞳之中越来越大。 数十年来修道之路一直顺风顺水的林城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瞬间。 他身上有各色光芒猛然亮起，各种珍稀法宝开始自主御敌。 葫芦，玉佩，戒指，纷纷而出。 然而当那些层层叠叠的灵力护罩遇见那抹势不可当的飞剑时，只听得扑哧一声，瞬间就炸裂而开，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坚不可摧，宛如泰山压顶。 那柄不久前才被陆沉彻底炼化的飞剑灭世，第一次完全展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与此同时，离乌雪城数百里外一位面容威严的白发老人猛然转头，神情凌厉，喝道：“何方宵小，敢伤我徒弟！” 林城眉头之上，一道金光猛然绽放，光芒与疾驰而来的飞剑剑尖直直相抵。 飞剑终于止住了前进势头，没有后退。 两人方寸间爆发的灵力波浪，将方圆数十米之内的所有百姓瞬间震晕了过去。 沧海葵如今已算是凡尘境的剑修，依然是狼狈不堪，重重倒在一旁的墙壁之上，勉强维持着清醒。 “痴儿！杀敌！”一道猛喝声在林城心头猛然诈起。 林城仿佛被当头棒喝，终于回过神来，羞愧，愤怒，震惊，各种情绪浮现在那双阴沉的眼眸之中。 只是没有给他发怒的机会，又有四柄飞剑爆射而来。 这一幕，在林城眼中丝毫不亚于先前那一剑之威。 寻常年轻剑修，能驾驭两柄飞剑就已经算得上颇有天赋，在他所认识的剑修之中，寒云宗专门钻研飞剑之道的年轻弟子，本命飞剑最多也不到八柄。 而眼前这个家伙竟然就能有五柄！ 驾驭多柄飞剑，不止需要剑修体内磅礴的灵力，还需要无比坚韧的心神掌控力与得天独厚的天赋，所以在那些没有剑石的低等剑修门派之中，又有一个通俗说法。 圣境以下，能不借用体外灵力，御剑超过百把寻常飞剑，或者十柄炼化的本命飞剑，便是天级剑心。 而若能御剑破千，便是那万中无一的天生剑胎。 当初在宣扬城罗家，罗家老祖就是看见了陆沉年纪轻轻便御剑近千的惊人举动，才彻底放弃了动手的念头。 林城这一次没有再被那股凌厉剑气所震慑，眼神阴沉，双手伸出，虚空点指，冷冽道：“道法自然！” 他身前的空气之中随着手指轻点，浮现出了阵阵涟漪波纹。 四柄飞剑顿时宛如全身陷入泥塘，不停挣扎。 陆沉踏步朝他走来。 林城动作不停，右手虚空一握，颗粒状的灵气浮现在空气之中，他右手猛然向前一指，“给我死！” 灵力如剑气，疯狂弹射前冲。 陆沉一步踏出，与那些灵力相撞，空气中逐渐有丝丝缕缕的血迹飘出。 “蠢货。” 林城冷笑一声，然而还没等他的笑容消失，眼瞳顿时收缩。 因为对方消失在了原地，并且下一刻就无声无息来到了他的身前。 哪怕全身有着不少伤口，但那人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陆沉平淡却蕴含力量的一拳直接砸在了林城的胸腹，势若奔雷，后者瞬间弯腰成了虾米。 下一秒，一只手掌就轻轻的按在了林城的脑袋之上。 陆沉左手负后，右手轻轻按着他的脑袋，平淡道：“跪下。” 明明没有如何用力，但林城却感受到了一股磅礴到极致的杀意，浑身颤抖，面无血色，竟然真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陆沉身前。 在宗门庇护下成长的修行者，境界就算再高，生死厮杀间的战力终究差了许多。 一切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陆沉右手缓缓用力。 林城再无先前的悠然神色，满脸畏惧，颤声道：“不...不要...” 寒云宗客卿长老叶玄终于反应过来，朗声道：“手下留情！” 林城腰间玉佩光芒一闪，同时有暴怒嗓音从千里之外响起，“你若敢伤我寒云宗弟子，上天入地，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陆沉听见这话，面无表情，张开的右手轻轻向下一按。 道教秘法有云，仙人扶顶，扣指断长生。 方寸间如起惊雷。 林城当场七窍流血，经脉寸断。 .... 沧海葵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直直眨眼。 林城的身体颓然倒地，已然成了一个血人，只是隐约还有着一丝微弱的呼吸。 陆沉收回右手，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短暂的沉默。 玉佩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抓住他，等我亲自来处决。” 没有突如其来的怒喝，很平静。 但也正因为平静的异常，所以谁都能感受到话中蕴含的滔天杀气。 “给我拿下！” 作为此次出行地位最高的客卿长老叶玄率先出声，并且直奔陆沉而去。 紧接着数位境界不俗的寒云宗弟子也接连而起。 陆沉右手伸出，一柄黑灰色古朴长剑出现在手中。 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他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看起来竟然是还想轰轰烈烈的打上一场。 只可惜下一刻，还没等体内灵力运转全身，他的左手衣袖就被一个人拉住，然后用力向后方扯去。 沧海葵边跑边瞪眼道：“你不要命了啊，我们快跑!” 被迫无奈只能跟着跑路的陆沉面色古怪，半响后叹了口气，一剑猛然向后方劈出，剑气四溢，阻拦了对方的身形。 然后按住沧海葵肩膀，两人瞬间化为一道虹光，向远处遁去。 ... 半柱香后，一位面容阴沉的老人瞬间出现在了乌雪城城外，望着那满地狼藉，怒不可遏。 叶玄从远处连忙走近，弯腰说道：“已经派人前去追踪，至于林城，勉强救活了一条命，但是....。” 满头白发的老人平静道：“说。” “经脉寸断，修为全失，并且气海破裂。” 叶玄小心翼翼望了眼对方脸色，说道：“以后估计再也无法修行。” 一股凌厉的气势顿时从白发老人身上流露出来，满头白发都开始随风飘散。 他沉声道：“传我手谕发布宗门令，整个东圣洲之内全力逮捕，尽量抓活的，若拼死阻抗，杀无赦。” 叶玄有些惊讶，他依稀记得上一次的宗门令还在五十年前，而那一次所追捕的对象可是一位从妖域潜来的强横大妖。 叶玄小心翼翼说道：“动手的那人很年轻，天赋很高，并且是一名剑修。” 年纪轻轻，天赋很高，用剑，自然很有可能来自剑阁。 “如今书院龙凤榜开启在即，剑阁年轻一辈哪会挑这种时候出来。” 白发老人冷笑说道：“并且若真是剑阁弟子，还需要来我们这里参加考核？” 叶玄想了想，说道：“有理。” 第七十七章 瑶池素年 离乌雪城数千米外的一座乡间小路之上，陆沉带着沧海葵落到地面。 附近河田密布，青山翠绿。 “没想到御剑飞行还能这么快。” 沧海葵大脑晕眩，但脸色却是格外的神采奕奕。 因为刚才她在空中亲身感受到了那股真正的风驰电掣，起初还有几人想要追赶，可几个呼吸之后就彻底连他们的人影再也看不见。 一直很胆小的她突然觉得练剑也很好，毕竟逃跑快嘛。 陆沉望了她一眼，说道：“剑修之耻。” 沧海葵一下子就被看穿了心思，脸色通红，气哼哼道：“关你屁事！” 陆沉望着天边，颇有些意态阑珊。 那名半步三境的老人离乌雪城明显还有很远，以他的心思原本是想先打上一场，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有些手生，结果最后没想到被这个傻丫头给破坏了。 “那个家伙死了吗？”沧海葵突然问道。 陆沉说道：“跟死差不多。” 沧海葵啧啧咂舌。 陆沉那一掌固然让她很是解气，但是心里也有一丝不可避免的遗憾，因为她知道，这样一闹再想去寒云宗就可谓比登天还难了。 沧海葵突然有些迷茫，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沉坐在山路一旁的石头上，道：“最简单的法子不行，那就换个法子。” 沧海葵愣了半天才理解到对方话中的意思。 “你还要去寒云宗？”她惊讶说道。 刚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废了寒云宗的重要弟子，现在明明还在遭遇对方的追杀，结果还要再进寒云宗的山门？ 就算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方法吧。 “不是我去，是你去。” 陆沉说道：“怕死？” 沧海葵认真想了想，有些委屈说道：“怕啊。” 陆沉望着她半天，突然眉头一皱，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是你哭着求我带你去的？” 沧海葵眨了眨眼睛，然后可怜巴巴道：“我想去，但是不是去送死，最起码也等我把想做的事情做完再死嘛。” 陆沉哦了一声，说道：“好。” 沧海葵突然反问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比我还想去寒云宗。”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因为刚才在镇上听说寒云宗的宗门所在地很大，并且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 寒云宗下达了宗门令，并且还给予丰富的奖赏，几乎每个在外游历的寒云宗弟子人手一份画像，可谓是下尽全力捉拿陆沉二人。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画像上的两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无声无息。 夜晚。 在一座偏僻小森林的边缘，一道火焰冉冉升起。 陆沉坐在柴堆旁盘膝修炼，这些时日他终于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无所事事。 沧海葵静静站在一旁，脸上还颇有些紧张神色。 因为就在离他们前方不到三百米的地面，有着数十人临时搭建的圆形营地。 那就是寒云宗叶玄长老一群人，当初在城内招收的所有弟子都在里面。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何，连那位寒云宗的二长老都选择与队伍缓速前行。 没错，两人这些时日非但没有逃跑，还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朝着寒云宗的宗门坚定不移地前行。 或许是灯下黑，又或者是其他缘故，竟然似乎真的没有人发现过他们。 又是一次灵力吐纳结束，陆沉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又看了起来。 因为他最近发现里面还介绍了关于剑阁的一些事情，有些东西他很感兴趣。 比如剑阁内，有一座由阵法遮掩天机的隐蔽地方，叫做剑狱。 顾名思义，里面关着很多妖魔。 无尽妖域的妖，万古蛮荒的魔。 除此之外，还锁着一些求道路上犯下滔天罪孽的人族强者。 这些事情连苏安都没有跟他说过，但陆沉最关注的不是这点. 而是他想起来剑阁里面有一位阵法大师，当初在牢峰上他就曾领教过对方的手段，所以想见上一面。 远处传来了沧海葵的惊呼声。 陆沉转过头，便发现了天边那抹在黑夜里都异常显眼的七色云彩。 巨大的云团之上站着数人，皆是女子，个个在凡俗间都可谓是倾国倾城般的红颜祸水，而当头那位女子一身淡绿色长衫更是出尘，容颜绝世，眉心一点朱砂如同画龙点睛，说不出的高贵。 沧海葵默默望着，眼神只在当头那位女子面前多停留了一会，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她们脚下的七彩云朵。 陆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一抹回忆神色。 寒云宗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微微弯腰，恭敬行礼。 这一幕让沧海葵有些惊讶，转过头像个好奇宝宝样望着陆沉。 陆沉依然还是坐着，说道：“那几位不出所料应该是瑶池中人，当头那女子估摸着就是当今瑶池圣女素年。” 瑶池圣女，数百年出世一人，与雷音寺九念，剑阁沈墨凰，武帝城魏禅同一个级别，都可谓是当世年轻一辈的巅峰强者。 沧海葵不清楚这些，日常损人道：“好歹都是圣地之人，看看别人的排场，再看看你。”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上方。 沧海葵没有得到回应回头一望，结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呼道：“接着看，看的连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陆沉平静道：“她们要过来了。” 沧海葵一愣，回头望去。 只见那朵七色云彩在他们的视线中越来越大，不到一会便出现在了他们身前。 沧海葵在陆沉身旁一直是个窝里横的性子，遇见了生人连忙跑到陆沉的身后。 朱砂女子那双碧绿的眼眸望向两人，嗓音如清泉，伶仃作响。 她说道：“我叫素年，来自瑶池。” 面对着数道打量而来的视线，陆沉平静道：“何事？” 女子视线微微偏移，轻声道：“不知可有师承。” 沧海葵愣了愣，说道：“我？” 女子点头，接着道：“若无，可愿入我瑶池？” 沧海葵下意识转头，发现陆沉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句话。 第七十八章 抵达 沧海葵有些突兀而来的喜悦以及诸多迷茫。 前不久她分明连进入寒云宗的名额都已经被剥夺，然而现在竟然被只有在传言中才能听闻的远古圣地所看中，实在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沧海葵呆呆的望着陆沉。 陆沉没有说话。 场面有些安静。 那位被世人誉为瑶池千年来天赋最为强大的瑶池圣女也没有催促。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感觉。 因为她有一股势。 四周的灵力径直流入她的眉心。四面八方，铺天盖地，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 陆沉看见这一幕心想果然如此。 世间最为强大的体质有很多，比如天生剑胎，道胎，以及世间最被人尊崇的天生灵体。 他听苏安说过，瑶池圣女出世破境时天生异象，天地灵力竟然形成了瀑布状，如同海水倒灌入体，惊世骇俗。 结果果然不出两人所料，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生灵体。 不止如此，听说昆仑道一与瑶池素年同为道宗一脉的兴盛之人，甚至隐隐还有传闻两人日后必将结为道侣的消息，那么能够媲美天生灵体的体质自然也显而易见。 昆仑道一，十有八九便是天生道体。 陆沉想到了这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来了精神，并且眼神中破天荒生起了一丝盎然战意。 因为上一世，但凡是这两种体质之人都是修行界中的顶尖战力，没有丝毫例外。 而这一世各种天骄妖孽接连出世，必然又是一纪群雄逐鹿的璀璨大世。 七大圣地大道之争，征伐之路越残酷，也就会越发的波澜壮阔，对于他来说，这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陆沉终于开口道：“想去就去，很不错。” 瑶池圣地只收女弟子，但能进入其中的女子无一不是天赋佼佼者，她能进入那里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沧海葵看见了陆沉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生气，说道：“不去。” 素年身后众人都露出惊讶神色。 “为何？” 圣女素年说完突然望了眼陆沉，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她对天地灵气有天生的敏锐感，所以能感受到对方的境界高低，谈不上弱，但如此年纪才达到剑修之中的泥丸境，实在不能用强来形容。 沧海葵摇头说道：“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素年沉思了会，平静道：“或许你还不明白你的天赋，借一步说话？” 她说完看了一眼陆沉。 陆沉感到有些有趣，沧海葵这傻丫头不知道这份机缘的厚重，他可是心知肚明。 但没想到堂堂瑶池圣女还能有如此耐性细心解释，这跟他当年认识的那位瑶池圣女性子相差了可谓十万八千里。 陆沉站起身朝着远处走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 沧海葵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陆沉身前。 陆沉望着那朵远去的七色云彩，说道：“不知道你是傻还是聪明。” 沧海葵神色坦然，丝毫没有遗憾神色，说道：“喂，我以后会比她更厉害，更漂亮。” 陆沉有些不明白。 沧海葵却没有继续这个问题，又开口问道：“你是学的飞剑之道还是走剑？” 陆沉想了想，道：“其实现在对我都一样。” 沧海葵双手叉腰，瞪大了眼睛。 陆沉笑了笑，道：“那就走剑把。” “好！那我决定了。” 沧海葵信心十足说道：“我以后要学飞剑，成为天底下最强大的飞剑剑修，然后找百万把飞剑打的你抱头鼠窜！” 陆沉望着天边说道：“看来刚才她的那番谈话给了你很大的信心？” 沧海葵头颅高高昂起，骄傲道：“本小姐向来天赋异禀，你以后就等死吧！” 陆沉嘴角微微翘起，哦了一声，气定神闲。 或许这个傻丫头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过多大的机缘，光是陆沉没有说出过名字的驭剑法门就已经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更别提陆沉还亲自为她打磨过体内气海。 瑶池素年为何如此，自然是因为她一眼便看中了沧海葵如今的潜力，就如同一块尚未雕刻的璞玉，但在俗世芸芸之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光彩。 .... 接下来一路之上，两人除了在一些古代遗址的风景建筑处停步，便是路遇不平，斩妖除魔，若不是路线紧紧跟着前方的那条长龙车队，沧海葵还真以为自己成为了一名逍遥江湖的女侠。 在一处湍急河流边缘，终于能随心所欲驾驭青梅竹马两柄飞剑的沧海葵，几乎是瞬杀了一名山野狐魅化作的水鬼。 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偏僻山头，又路遇了数十个满身戾气的山匪，最后生平第一次杀人的沧海葵就蹲在路边，吐的天翻地覆，腰都快直不起来。 最惊险的一次是路遇两名见财起意的无名野修，一名武夫，一位剑修，突起杀人，险象环生的沧海葵最后拼尽全力才杀了一人，至于另一位武夫，则是被陆沉一剑洞穿了胸膛。 很多时候，不是别人找他们麻烦，而是陆沉刻意找别人麻烦，所以一路走来，便是一路厮杀，日积月累之下，沧海葵那双好看的眸子之中也隐隐有了一抹凌厉神色。 那个曾经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终于看起来也像了那么一回事。 随着离最开始的目的点越来越近，沧海葵也越加的沉默起来。 终于，寒云宗的宗门到了。 随着那伙车队缓缓进入了足足有数十丈的辉煌门庭之中，也象征着这一趟旅程的结束。 陆沉在一座山头上放眼望去，一马平川，这座世俗顶尖的豪门大派犹如大唐皇宫，栋栋建筑拔地而起，说不尽的辉煌威严。 当初陆沉之所以对这里真正感兴趣，是因为在乌雪城听过一个消息。 寒云宗有一头存活数千年的护宗神兽，可口吐人言，御风吐雾，吸纳天地灵气，神通广大。 所有与三千年前有关的事情，他现在都很感兴趣。 沧海葵只是默默的望着刻有寒云宗三字的庞大宗门，眼神恍惚。 这接近一年的旅程，实在是太过于光怪陆离。 更重要的是她的恩师，据说就葬在那里。 沧海葵问道：“怎么进去？”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听说寒云宗过几日有一个宗门盛会。” 沧海葵笑道：“所以人会很多。” 陆沉点头，说道：“没错。” 第七十九章 天生异瞳 寒云宗近些时日要开启宗门大典。 因为书院龙凤榜一年后即将开始，宗门内会选取最优秀的数名弟子前往书院观摩。 但凡是在大陆之上排得上名号的门派都会以前往书院以及万古蛮荒为殊荣。 特别是当五十年前曾经有一位三流门派的年轻弟子，在书院白玉京之上打败了那代圣地的翘楚，更是一时间声扬四海。 寒云宗作为世俗一等大派，这等大事自然要宣扬的热热闹闹，其他大派比如一阳谷，落剑山庄都纷纷派出了人前来观赏。 但是让寒云宗最为惊讶的是那些提前送来的信封之中，有一封最为显眼。 信封上其实只有两个字，但或许是天下最重的数十字之一。 因为那两个字是剑阁。 这封信甚至让几位寒云宗的大人物都全部被惊动。 七大圣地向来超脱在外，高高在上，就算是寒云宗这样的大派也断然没有能让他们格外瞩目的实力。 这一次又是为了如何？ 刚刚回到寒云宗的二长老司徒莫听见了这个消息，却没有格外放在心上。 先是在游龙镇丢失了宗门法宝，然后自家格外看重的爱徒被人当场废掉全身修为，而罪魁祸首竟然还没有找到丝毫蛛丝马迹，这些事情实在是让他太过于心乱如麻。 微风吹散了老人满头的白发，却吹不散他心中的阴霾。 他突然开口道：“你师弟已经彻底废掉，我的希望如今便在你的身上，不要让为师失望。” 红衣女子陆苗站在后方，神色平淡，点头，然后离去。 大风吹来，红衣飘扬，迎来了四周无数弟子的敬仰爱慕眼光。 陆苗知道师傅的意思，希望她能够在这次寒云宗的大典之上夺得头魁，并且争取在一年后的书院之上有一席之地。 但是她却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不是这件事太难，而是她的师傅太小看了她。 因为她的心思从来就没有放在一个小小的寒云宗之上，一席之地？不，她心中所求的本来便是天下大道，而第一步自然就是书院传承。 陆苗走到一处幽深静谧的院落，微微扬起头，那双狭长的眼眸之中开始缓缓浮起白雾，丝丝缕缕的灵力吸入其中，不到一会，眼眸之中宛如海上生明月。 小院之中，又是一座天生异象。 这是她八岁时自动觉醒的天赋，陆苗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在古籍之中找到过关于这种现象的只言半语。 但是自从有了这双眼睛，她就能看穿方圆数千里内的所有虚妄。 这种骇人听闻的能力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她的那位师傅。 因为她很早之前就认为，大道路上，寒云宗之内并没有她的同行之人。 陆苗微微闭眼，然后在睁眼时便彻底恢复了原样。 因为这双眼睛，她看透过很多事情。 宗主看待她的眼神，师傅的丑陋心思，同龄之人的浅显城府 。 这些年走马观花，就跟看风景一般，所有人都一览无余。 正因为看得太多，所以更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想去更高处的风景。 唯一有趣的是，整座寒云宗，对她心思最为干净的男人竟然是她那位向来玩世不恭的二师弟林城。 所以她不喜欢林城，但是却愿意替他报仇。 那两个鬼鬼祟祟跟随她们的家伙，别人看不见，但是她陆苗却一直看的清清楚楚。 .... 三日后的清晨，整座寒云宗宗门大开，无数鞭炮礼花从四周冲向天空。 宗门大典明日召开，现在已经开始招待来客。 远处天边不停有光芒闪现，陆陆续续的人流涌入寒云宗主门道。 不止是修行者观看，就连附近的百姓也能有资格来观看这一场“仙人打架。” 陆沉和沧海葵就这样堂堂正正的混在人群中溜了进来。 这三日他们自然没有白费功夫。 寒云宗慧云真人坐化而死，尸体被葬在宗内一座名叫云落峰的峰顶。 两人在宗门某处悄然等到傍晚，才来到了这里，然后就看见了那座峰。 笔直陡峭，常人很难上去，夕阳照耀之下，像一把栩栩生辉的光剑。 这里埋藏着很多宗内长老的尸体，平日里少有人来，只有几个负责看守的弟子再此。 陆沉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踪迹，自然是很简单的事情。 打晕便是。 陆沉出乎意料的在山腰间突然停步。 沧海葵愣了愣，说道：“会有麻烦吗？”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你待一晚上都行。” 等到沧海葵彻底在远处消失了身影，陆沉才转头向山脚望去。 有一袭红衣出现在了那里。 陆沉神色平淡。 对方发现了他们，是陆沉早就知道的事情。 他早就做好了打上一场的准备，只是既然对方出乎意料的没有动作，他也就乐得顺其自然。 而来到寒云宗后是否有着各种阴谋算计出现，陆沉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有些骨子里就存在的东西，不论重生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夕阳彻底落下，两人眼神终于相对。 陆苗想起了游龙镇时的那次见面，说道：“没想到我看走了眼。” 陆沉问道：“一个人？” 红衣女子眯起眼，笑意盎然，说道：“不够？” 陆沉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会，平静道：“应该是。”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红衣女子微微闭眼。 红衣飘摇，峰间所有灵力瞬间汇聚至此。 第八十章 交易 百米外那位红衣女子的裙摆微微漂浮，地面的细碎土屑开始颤抖起来。 陆沉脸色如常，不慌不忙问道：“为什么到现在才动手？” “我看过林城的伤口，所以我知道你的战力很强。” 红衣女子说道：“再加上你出手时候的数柄飞剑，这种手段必然背后有强大门派支撑。” 陆沉说道：“然后？” “然后若是我要杀你，在这里谁也不会知道。可让其他人比如我那位师傅知道，或许就会因为忌惮你身后的背景而放了你。” 红衣女子冷漠道：“这就是原因。” 陆沉笑道：“有理。” 下一秒。 红衣女子踏出一步，百米之距，瞬闪而逝。 因为速度太快，伴随着空气中一阵爆空雷鸣，两人间赫然出现了一抹惊人大红。 陆沉微微挑眉，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子竟然还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强悍武夫。 只听轰隆一声。 红衣女子五指成勾，重重按在了陆沉格挡在前的右臂之上。后者所站立的山路地面瞬间破碎，顿时凹陷成一个大坑。 陆沉神色如常，呢喃道：“起。” 五柄飞剑从袖中飞射而出。 他从进入寒云宗开始，就已经将青梅竹马两剑重新召回。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蕴含全身灵力的左掌向前推出，两人之间爆发发出一阵猛烈气浪，硬生生阻挡了飞剑攻势。 红衣女子动作不停，趁着这点缝隙右手化拳当头朝陆沉脑袋砸下。 陆沉脚步微扭侧身躲过，轻描淡写的一指朝着她的眉心指去。 无声无息，却如剑一般。 红衣女子不知为何，一股从未有过的惧意浮现心头，脚尖点地，身形倒飞数十米。 陆沉神情平淡，大袖一挥。 飞剑契而不舍，朝着对方身体激荡射去，快如闪电，眨眼就只有十米之距。 陆苗嘴唇轻轻呢喃，双手合在一起。 天地间的灵气在她的身前结了一层厚实光墙。 “破。” 陆沉面不改色，转而右手轻轻往下一按。 三柄飞剑剑气更甚，如彗星当头。 .... 扑哧一声，灵力光墙瞬间破碎。 飞剑继续向前。 挡无可挡。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时，陆苗双眼之中突然浮现出如雾气般的白芒。 光芒之盛，几乎照耀了整座山腹。 而在这种璀璨光芒照耀之下，原本飞剑周身缠绕的剑气顿时消失在天地之中，再没有丝毫威胁。 陆苗整个人充满了虚无缥缈的强大气息，她双手轻轻向前一指。 如水珠般的一滴颗粒出现在她的指间前。 那是天地间最为精纯的灵力。 细小颗粒发出微弱光芒，然后缓缓放大，不到一会就形成了一颗发光的晶莹圆球。 陆沉神色有些认真起来。 红衣女子长发微扬，眼中光芒大涨，喝道：“去。” 一抹白色光束从她的指间横空出世。 若有人从远处望去，只见昏暗的落云峰上瞬间被白光彻底笼罩。 轰隆一声。 天地之间，宛如有一道鸿沟出世。 所幸落云峰位置极为偏僻，并没有人看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场间，红衣女子静静望着眼前。 破碎不堪的地面，拦腰而断的巨树，灰尘四散，整个山腹一片狼藉。 可是她却突然皱了皱眉。。 因为有一把浑身冒着黑气的古朴长剑出现在空气中，然后那道安然无恙的黑衫身影就从灰尘中走了出来。 “我猜到了你来自剑阁。” 陆苗眼神有些复杂，说道：“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陆沉。” 陆沉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道：“看来你认识我。” 红衣女子眼瞳恢复正常，灵力散去，平静道：“四阁会武，陆家大宅，洪武大台一战，黑衫，古剑，已经如雷贯耳。” 陆沉望了她一眼，说道：“不打了？” 红衣女子直接开口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陆沉说道：“我记得你刚才想要杀我。” “打不过你，我自然不会浪费时间。” 陆苗平静道：“并且这个交易对你来说没有丝毫困难。” 陆沉问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跟我废了那么多话，无非是想多拖延点时间。” 红衣女子望向峰顶，说道：“我大概猜到了你们来的目的，若是你答应我，我可以让那丫头多在峰顶呆几天陪她的师傅，并且还会告诉你一个感兴趣的秘密。” 陆沉沉默了会，道：“要是不答应？” 陆苗笑道：“不到一会，整个寒云宗都会汇聚至此。” 陆沉沉默。 若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出剑阁的名字，相信也会没事。 只是这样做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看来你很了解我。” 陆沉平静道：“说来听听。” ... 月明星稀。 一道圆月高高挂在天空。 峰间一座略显简陋的枯坟旁，站着一位少女。 她的眼眶微红，两颊还有些泪水。 陆沉来到了她的身旁。 沧海葵随意抹了抹脸，说道：“该走了？” 陆沉望着那刻有慧云之名的墓碑，没有说话。 世间生灵，无论身前如何道法通天，死后终究都只有一抹黄土，在这一点上，无论三教九流，帝皇真仙，倒是出奇的公平。 陆沉说道：“肯牺牲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来这里看上一眼，值不值得？” 沧海葵毫不犹豫的嗯了一声。 陆沉说道：“那好不容易来了，就多待几天。” 沧海葵转过头，不确定道：“可以？” 陆沉点了点头，望着那块墓碑说道：“跟我说说她的事情。” 今晚出奇温顺的女子点了点头。 接下来，沧海葵就坐在小土堆旁，细细说着以前的很多事情。 其中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她的眼神却出奇的明亮。 陆沉就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很久之后，沧海葵突然停住了话语。 陆沉望向她。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沧海葵敏锐问道。 陆沉摇头，说道：“没有。” 沧海葵狐疑的盯着陆沉的面颊，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陆沉随意道：“她要是不是闭关而死得的怎么办？” 沧海葵的脸色瞬间苍白。 不是闭关正常而死，自然就只有一种可能。 陆沉突然笑了笑，说道：“骗你的。” 沧海葵瞪了她一眼，骂道：“神经病。” 陆沉神色不变，望着天空说道：“明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就待在这里。” 沧海葵好奇道：“去哪？” 陆沉眯着眼睛道：“替人当杀手。” ps：今天身体很不舒服，就这点了。 第八十一章 白落帝 寒云宗开门大典从拂晓时分就正式开始，宗内弟子长老齐聚，所以除了举办大会的地点，其余地方都显得格外冷清，只有零散的几个弟子在宗门内四处巡逻。 陆沉头带一顶黑色斗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在寒云宗的宽敞大道之上。 寒云宗在东圣州发布的宗门令在此刻仿佛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又是一年冬季，雪花微微飘起。 一名红衣女子静静等在前方小路上，眉目如画，明明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却仿佛天生带着一股傲然。 两人终于并肩前行。 在他们昨晚达成约定之前，陆沉提过一个要求。 便是让对方带他去往寒云宗那头护宗神兽的所在地，这也是陆沉来寒云宗的另外一个目的。 负责巡逻的寒云宗弟子看见一位来历不明的人物虽然心生警惕，但是当发现那人身旁的红衣时，便顿时收起了审视与打量的眼光。 陆苗目视前方，说道：“我寒云宗护宗神兽生性喜静，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但多半是无功而返。” 陆沉摇头道：“带路便是。” 寒云宗宗门广阔，期间经过了重重叠叠数不胜数的阵法关卡，所幸有陆苗在前方带路，才避免了很多无谓的事情。 最后到达一栋年月已久的高大阁楼时，有一道极为随意的目光在陆沉身上扫过，稍稍停留了一会。 陆沉抬头望去，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两鬓斑白，面容平和。 一直眼高于顶神情冷漠的陆苗破天荒恭敬弯腰。 中年男人站在阁楼顶端的一座阳台外，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微微点头。 红衣女子说道：“我在此处等你。” 陆沉望了阁楼上那位男子一眼。 后者笑道：“好一柄锋利的剑。” 陆沉想了想，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继续继续朝前方走去。 远处道路如一座峡壁，两边高峻陡峭，如同曲径通幽处，陆沉走了很久，等到转过一个拐角，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片空地，而在那放眼望去望不见尽头的平地之上，有一座盘膝而坐的石佛高高矗立在那里。 石佛面容悲悯，腿立地，脑袋却已在云霄之上，仿佛天地间有一人，高达万丈。 陆沉神色如常，只是视线缓缓上移，眼神放在石佛重叠在一起的双手间。 那里坐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不魁梧，也不高大，甚至整个身形从远处望去就像是石佛手中的一个小黑点， 那竟然是一只猴子。 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佛珠，学着石佛的姿势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脸色庄严。 陆沉微微挑眉，一流道家宗门里竟然有着一只信奉佛教的护宗神猴，就已经是很有趣的事情，但是他在意的不是这点。 更主要的是这只猴子体内的生机极为旺盛，如同江河大海，没有半点干涸之意，完全不像是三千年前的生灵。 就在陆沉打量着的时候，小猴子的身影在那双大手之上消失不见。 下一刻。 陆沉微微低头，这只寒云宗的护宗神兽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它的眼瞳之中带着丝疑惑，又带着丝好奇。 ..... 陆苗等到陆沉的身影消失在后方，就走入了旁边那座宽阔阁楼里。 阁楼里充斥着一股书卷香气，不同于宗内的灵力盎然，地下三层楼里都摆列着一排排的整齐书架，古籍破旧，却纤尘不染。 红衣女子目不斜视，轻车熟路直接走到了阁楼顶端，那位中年男子还是维持着站立远眺的姿势，身旁的桌子上一缕茶香缭缭升起，一副密密麻麻的棋盘摆在他的身后。 陆苗轻声说道：“白师叔。” 中年男子回过头，微风拂过，轻轻一笑，有着一股足以令世间成熟女子沉醉的独特味道。 他笑道：“这是你选中的人？我似乎见过他。” 陆苗有着出乎所以的恭敬，点头说道：“宗门令上被追捕的男人就是他，另外他叫陆沉。” 男子微微抬了抬眼皮，有些惊讶，问道：“是剑阁那个陆沉？” 红衣女子说道：“没错。” “看来寒云宗这次终于要吃个大亏了。” 儒衫男子感慨了句，突然轻轻跺脚，一股无形涟漪笼罩了整座阁楼。 从楼里面看，外面一览无余。 从楼外面看，内里却没有丝毫生机。 不到几个呼吸，就有一道虚无缥缈的淡淡黑影在他们眼前一掠而过，眨眼已经是百米。 中年男子看见这一幕，沉默了会，说道：“这次你是认真的？” 陆苗平静说道：“从我修道之时，唯一的目标便是此生不受人摆布束缚，若是这次就连剑阁掌门的亲传弟子都没有办法...” 红衣女子眼神中破天荒出现一丝迷茫神色，半响后烟消云散，坚定说道：“那我也愿意鱼死网破。” 中年男人柔声问道：“可是不是太快了点？” “师叔可知道我为何今日还站在这里？” 陆苗望着远处，冷笑道：“这次不同于以往的威逼利诱，我师父前几日彻底跟我摊牌，要我做他的双修鼎炉，不然就威胁让我这次去不了书院。” 红衣女子嘴角微翘，说不出的轻蔑嘲讽，“我其实不惊讶，因为我很早就看清楚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所以我假装答应了他，说这次事后履行承诺，然后我紧接着又去找了宗主，结果白师叔猜怎么样？” 女子双拳紧握，寒声道：“结果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司徒莫窥觑我的身子，那个老家伙更狠，竟然还想分走我的道运，问我是不是处子，甚至要我当他表面上的养女，呵呵，我就纳闷了，他们也不怕自己的那张老脸没地方搁?我现在只知道，若是我再不主动出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陆苗从小便被所有人当作是修道有望的天之骄女，又是着世间一等大派寒云宗作为靠山，想来肯定是顺风顺水，可一路走来谁又能知道这些年来的勾心斗角，以及里面的曲折肮脏？ 自己小时候尊重敬爱的师父，以及在自己心中德高望重的宗主，原来一直都在窥觑自己的身子，这是何等的悲哀。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眼神中带着怜悯，缓缓说道：“你生来二十年来命运坎坷多难，但只要能够撑过去，自然便能得贵人相助，苦尽甘来。” 陆苗微微垂下眼帘，苦涩一笑。 若是其余人说出这种风凉话，陆苗心情好只会将对方打个重伤，可若是心情不好，必然会当场打烂对方的气海，让他生不如死。 只是眼前这人不同，或者说整个寒云宗，她陆苗只信任此人，其中带着由衷的敬佩。 中年男人突然问道：“你要让陆沉对付司徒莫？要是输了怎么办？” 陆苗点头道：“这是陆沉答应我的事情，若是他死了，我只会推得干干净净，因为本来就是我刚才暗中给司徒莫发的密信，他生平最疼爱林城，所以一定会来。” 中年男人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陆苗破天荒有些坐立不安，说道：“是不是我太冷血了？” “其实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在整个寒云宗身份极为特殊的男人笑了笑，继续道：“我这个酸秀才只是有点迂腐，所以有些心绪波澜，不必在意，古人说的好，如人饮水，冷暖只有自知，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你其实比我要强很多。” 陆苗连忙弯腰作揖，认真说道：“不敢。” 这两个字陆苗说的极为心悦诚服。 儒家之内尤其以书院为主，从不以境界高低判断什么东西，而是以心为镜证自身灭心魔，所以有关于类似于境界之分，远远没有道教以及剑修来的简单明了。 踏足三境之一的儒家小圣境便可为“小有成就。” 而寒云宗很久之前有一位籍籍无名的儒生，数十年如一日的读书修心，厚积薄发，终于在某一日之内证心自问，连破数道心魔关隘，一举成为了世间最为强大的修行者之一。 当时整座峰巅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只有一位灰色长衫的年轻人在高声朗读儒家经典。 一字一句，不慌不忙，天威之下，那位锋芒内敛的男人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而这个人有个不错的名字，叫做白落帝。 也就是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 在远离高大阁楼的某处宽阔石地前。 陆沉转头回望，他的背后凭空出现了一位高大老者 司徒莫寒声道：“就是你废了我的徒弟？” 第八十二章 神猴 陆沉没有理会身后那个杀机四溢的老人，只是默默打量着远处那一尊巨大佛像。 看见这一幕司徒莫脸色越加阴沉，体内灵力悄然流转，一字一句咬牙道：“我再给你最后一个出口的机会，不然就算你有什么强大背景，我照样让你当场魂飞魄散。” 在生性警惕的司徒莫看来，对方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凭仗着什么东西。 陆沉终于转过头望了对方一眼。 半步三境的修行者，在此时的陆沉眼中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存在，境界差距太大，打起来就会很麻烦。 但杀了司徒莫也是他跟陆苗的交易之一，他愿意答应这个要求，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对方昨晚所透露的那个消息。 “有人要我来杀你。” 陆沉将手放在兜里，慢悠悠道：“我答应了，因为那人告诉我你是影殿潜伏进入寒云宗的奸细，而我...或许跟影殿的人有仇。” 话音刚落，司徒莫眼瞳巨缩，袖子里的双手猛然握紧。 下一刻，一股磅礴的飘渺气机瞬间笼罩了两人四周，隔绝了所有视线。 “这些话谁说的？”司徒莫死死望着陆沉。 “看来是真的。” 陆沉神情不变，接着道：“那么你告诉我，影殿里是否有风花雪月四个称呼？” 司徒莫警惕望向四周，冷笑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陆沉望着他，认真道：“若是没有，我或许能让你死的轻松一点？” 司徒莫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笑话，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一个区区泥丸境界的剑修，竟然敢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威胁他，这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情。 笑声嘎然而止。 “留你不得，给我死！” 司徒莫猛然大喝一声，朝着陆沉隔空就是一掌拍下，没有丝毫征兆，举止之间气势惊人。 狂风吹去，只见天空中有一道灵力汇聚而成的数十丈巨手从天而降。朝着陆沉轰然砸下。 原来从一开始，司徒莫来到这里便开始酝酿着这一记杀招。 而陆沉望见这一幕，却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 巨手在靠近陆沉头顶时，如同春雪消融，瞬间支离破碎，灵力波澜席卷地面，吹的两人衣角飒飒作响。 司徒莫望见这一幕眼瞳顿缩，神情惊疑不定，片刻后，他犹不死心，整个人如同彗星般再次朝着陆沉撞了过去，仿佛不死不休。 然而，却又只听得砰的一声，司徒莫的身形顿时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远处的石壁之中。 有一只猴子出现在了陆沉的身前。 它其实一直都站在陆沉的身后，并且没有丝毫气机流露。 司徒莫此时终于看清了出手的家伙是谁，满脸的惊骇与不解。 他寒云宗的护宗神兽为何会保护一个外人？难道是因为听到了影殿的缘故？ 司徒莫心神巨震，下一刻，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向远处飞去。 陆沉淡淡道：“废了。” 小猴子闻言轻描淡写的一掌向前伸出。 没有任何异象，远处司徒莫却仿佛被人硬生生一掌打落尘埃，整个身形猛然下坠，重重砸在了下方的岩石缝隙中。 片刻后，磅礴灵气从石缝之中轰然爆发，一道身影冲天而起。 然而小猴子又是一掌按下，只见气势汹涌的老者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如同死狗一般再次轰然坠地。 “轰隆隆。” 只见接连几次往复，远处彻底没有了动静。 随后小猴子手掌微微一握，离三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大修行者浑身浴血，身形倒飞而回，就这样被它轻而易举的握在掌中。 从始至终，小猴子都没有露出丝毫灵力波动。 “为什么...你究竟是谁？？”司徒莫面如死灰，满脸迷茫。 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掌，几乎彻底打烂了他的气海。 可是最让他无法理解的还是这只神兽的举止，数百年来寒云宗从来就没有人见到过这只神兽出手，谁能想到竟然实力如此恐怖？更别提让人驱使，就连他们的宗主面对这只神猴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个家伙又有何等能耐？ 陆沉置若罔闻，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司徒莫心如死灰，喃喃道：“说了能留我一命？” 陆沉摇头说道：“你应该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司徒莫眼神中露出一抹绝望神色，半响后颤声道：“ 风花雪月，听说数百年前有这个称呼，只是后来便被撤去。” 陆沉得到了答案，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望着天边。 三千年前，大陆有一个盛极一时的大派叫做神门，声势之旺甚至可与如今的剑阁相提并论，因为风花雪月四字，便是四位实实在在的圣境大修。 而拥有如此底蕴的强悍宗门，原本如日中天，却突然在一夜之间被人覆灭满门，瞬间凋零。 没有人知道那个手段通天的人物是谁，但是陆沉知道，因为那件事是他干的。 他还记得当年说过有他陆沉在世一天，就绝不能有人以“神门”以名行走天下。 那是陆沉剑道大成后少有的一次出剑，所以他对这句话记得很是清楚。 “神门，影殿，看来我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陆沉默默想着，然后转头望着司徒莫，问道：“还有想说的么？” “不...”司徒莫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绝望，却没来得及出口，便被那只神猴瞬间震碎了全身经脉。 小猴子松开手掌，后者那原本高大的身体顿时瘫软如泥，颓然落地。 陆沉没有看上一眼，只是踏步来到那座巨大石佛的身前，轻轻点地，身形如冲九天，接下来整个人直接站在了巨佛的头顶。 云海翻滚之下，陆沉随意盘膝坐下，放眼望去，寒云宗以及方圆千里可谓尽收眼底。 那只在寒云宗辈分极高的小猴子仿佛如影随形，就这样站在陆沉的身后。 这一幕若让他人看见，必定要惊呆了下巴。 陆沉望着天边神游万里。 这次他来的目的其实就是这只小猴子，只是他突然发现或许依然得不到答案。 空气中的灵力出现波动。 那个先前便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朝着小猴子笑了笑，然后与陆沉并肩而立，笑着说道：“你好，我叫白落帝。” 陆沉听过这个名字，自然也知道对方的事迹，平静道：“有事？” “这只神猴从三千年前流传下来，从未听过任何人的指示。” 男子温和道：“这一次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斗胆前来想请教一下。” 陆沉没有说话。 他并不认识这只猴子，但是却认识它一族的老祖，更重要的是陆沉精通这一族的心神沟通之法，所以先前在司徒莫来之前，他其实就已经跟这只小猴子短暂的沟通过。 只是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跟其他人所说。 陆沉突然问道：“它体内生机很为旺盛，不像是三千年前的生灵。” 白落帝神色如常，笑道：“世间有一种天茧，由世间最为精纯的源里灵气炼化而成，若由特殊阵法加上一位圣境往上的巅峰大修亲自封印，便能让茧内所有物体维持生机不逝。” 陆沉微微点头，似有所思。 陆沉突然又皱了皱眉，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白落帝仿佛能看穿人心，接着笑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三千年前，究竟是什么样恐怖的情况，才能让一位巅峰妖修特意封印自己一脉的后辈留存至今。” 需要让一脉妖祖用这种方法延续血脉，究竟是何等的局面？ 陆沉双眉一挑，呢喃道：“灭世？” 第八十三章 风云汇聚 陆沉说的灭世自然不会是那柄被他所命名的飞剑，而单纯是字面上的意思。 灰色儒衫的中年人听到了这两个字，也是微微一愣。 在三千年前那个群雄逐鹿的大世，强如七大圣主级别的远古大修纷纷崛起，若真是大陆灭世之祸，那么对手又会是谁？ 两人的视线几乎是同时望向身后那只小猴子。 小猴子双掌合十，如同一个佛宗僧人，神情平静。 面对两人目光，它微微摇头。 有一道神念从陆沉心中响起，仿佛就只是一个想法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只小猴子的大致意思便是从刚出生时就被老祖封印在茧中，两百年前才刚刚醒来，所以对于三千年前的事情没有丝毫印象。 陆沉神色如常，他从见到小猴子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这点，看来果然如此。 只是陆沉并不怎么失望，因为他终于确认了三千年前肯定发生了什么大祸，并且他死后重生也与这件事有关。 事实上，陆沉对重生之事更为看重，因为他当年神魂魄散本就该彻底消失于世间。 而能够将他当年那种无与伦比的神魂凝聚的方法，根本是闻所未闻。 他揉了揉小猴子的脑袋，说道：“孙天圣就是你的老祖？” 头带一串木色佛珠的小猴子点了点头。 陆沉望着他。 片刻后，一直神情平淡的小猴子猛然抬头，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白落帝对此不知是没注意还是刻意忽略，默默望着远处。 那里是寒云宗天武台，今日的大典比武便在那里开始，由于小雪的缘故，那里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那座阁楼里，得知司徒莫死掉的消息，陆苗就已经前往了那里。 陆沉平静道：“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中年儒生手臂抬起指向远方某处，笑着道：“当年我还在寒云宗碧云峰潜心求学时，遇见了一人远来游历，我与他畅谈数天，一切疑问豁然开朗，才有了后来证心魔之举。” 陆沉有些讶异。 “我以为他来自书院。” 白落帝说道：“但我后来才知道他是当今剑阁阁主的大弟子，也就是苏安。” 陆沉点头，平静道：“原来是大师兄。” 中年儒生突然退后两步，弯腰作揖道：“我有一事相求。” 陆沉没有说话，因为他猜到了是什么事。 昨晚陆苗说过了一些事情，他自然也能从中推断出一些东西。 修行界中，有时候和凡俗一样，甚至比凡俗间还要来的俗不可耐。 “寒云宗由于两百年前那位宗主的善举，让这只天生灵猴心甘情愿坐此吸纳天地气运，才有了如今的宗门鼎盛，而我也是因为与前任宗主的交情以及某些原因，才一直留在这里。” 中年儒生放眼望去，眯着眼说道：“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在的寒云宗....终究还是变了。” 陆沉平静道：“可以直说。” 白落帝坦然笑道：“陆苗虽然懂得借用你的关系去解决掉司徒莫，但终究还是想的太浅了点。” “既然要跟宗主较量，又要在寒云宗立足，仅仅杀掉一个司徒莫完全不够。” “所以我斗胆想请你以剑阁身份，保她在寒云宗周全。” “作为报酬，我愿将全身修为传授于你，这也算是报当年苏安指点之恩。” 陆沉望着他，说道：“你这些话的前提关键在于寒云宗宗主。” 修行界不同于王朝，解决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境界高低，战力强弱。 陆沉深知这点，所以摇头道：“但他应该已达三境，我杀不了他。” 中年儒生望着远处，笑容恬淡。 “交给我便是。” ..... 寒云宗的宗门大典从清晨一直到了傍晚才结束。 陆沉与白落帝就站在那尊巨大佛像头顶，看远方灵气涌动，光芒四射。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眼中都只有远处那一抹大红。 夕阳落下，夜幕来临。 那个刚刚才才在宗内大显神威的女子来到了这里。 她望着那道瘫软在地已经死绝的身影，停顿了会，看不出丝毫情绪。 “我拿到了前往书院的资格。” 陆苗紧接着来到两人身旁，平静道：“我能感受到易千南的怒气。” 易千南便是当今宗主，而陆苗如此称呼，显然双方几乎是已经彻底撕开了脸皮。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随意逗弄着那只小猴子。 这一幕绕是陆苗看见也是忍不住的恍惚震撼，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中年儒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说道：“我前几日查到了关于你那双眼睛的事情，还做了些笔记就放在四楼书房桌上，或许会对你的修行有帮助，你先去看看。这里交给我。” 陆苗猛然抬头，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中年男子笑了笑，轻声道：“去吧。” 陆苗微微点头，转头朝陆沉轻轻握拳，然后直接离去。 陆沉望着那道红衣背影消失不见，开口说道：“冥王之瞳。” 白落帝神情复杂，说道：“应该是。” 大陆很多年前有一个谣传，一直流传至今。 据说南海之底八万丈之下便是九幽之地，而九幽之地有沉睡数万年的远古冥王镇守，主掌世间所有幽灵鬼祟。 有一日，冥王苏醒欲重返世间，便以无尽冥力挥洒世间，而拥有冥王之瞳的修行者便相当于是冥王所选中的继承者。 若是哪一日这位继承人能够达到与九幽之地相通的境界，冥界之王便能借由此人重返世间。 当然，对于陆沉而言，谣言自然也只是谣言而已。 夜幕彻底降临。 中年男子站起身，微风拂面，大袖飘摇， 陆沉有些惊讶，说道：“你是认真的？” 天下三境大修之争可不同于寻常弟子较量，因为三境战力可等同于剑修中的破空境界，是实实在在的神仙打架。 而三境并无高低之分，两位三境大修若要分出生死，除非是极大境界碾压，否则多半是两败俱伤的惨淡局面，并且没有丝毫余地可言。 陆沉说道：“看来你很在乎她。” 中年儒生望向远方，神情平静。 他突然摇头，呢喃道：“此她非彼她啊。” .... 没有人知道，在那次后来传遍了半个天下的破境之举中，白落帝曾经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去往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座斑驳城墙的墙头，遍地死尸，烽火狼烟。 而在那里他看见了一道立于墙头的红衣身影。 那场仗打了很多年，那袭风姿绝世的红衣仿佛就在巍峨墙头站了那么多年。 她似乎在等人，一年又一年，十年复十年，但最后终究没有等到。 直到后来，这位生性温和的男子才知道那场梦叫做儒家的大梦千年。 男子轻声说道：“按照我们先前所说，三年后，她便拜托你了。” 陆沉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中年儒生突然朗声笑道：“当年苏安跟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我皆是。” “但是我觉得总不能真的那么窝囊，所以我偷偷在儒家经典里学了几招，” “希望这一次不要贻笑大方才好。” 陆沉说道：“拭目以待。 下一刻。 只见这位在寒云宗苦读数十年锋芒内敛的读书人一步踏出，整个人便彻底消失了身形。 第八十四章 三境 巨大的佛像头顶上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远方的灵力开始轻轻暴躁起来，天地间万籁无声，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陆沉心想那里即将就会发生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战，只是跟他似乎又没有了多少关系。 小猴子望向陆沉，灵性指了指远方。 它的意思是需不需要帮忙。 陆沉明白了这个意思，说道：“其实我最讨厌的家伙就是那些读书人，因为太墨迹，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认定一件事的时候，的确很强。” 陆沉顿了顿，接着说道：“并且你跟你老祖一样心性向佛，能不动手便不动手最好。” 小猴子挠了挠头，咧嘴一笑,似乎还有些开心. 一人一猴重新返回地面，然后向宗内走去。 陆沉早就丢掉了头上的黑色斗笠，没有丝毫遮掩意味。 大典结束，寒云宗弟子陆陆续续的回到宗内四处，一股股人流与陆沉擦肩而过。 这些都是寒云宗的普通弟子，从未见过护宗神兽的真实模样，此时只觉得一人一猴颇为显眼，所以不免得多看了陆沉几眼。 而这一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少弟子都皱起了眉头，开始询问自己的同伴。 直到远处那道黑衫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人群中有个年轻弟子终于不确定的说出了一个名字，然后短暂的面面相觑后，顿时响起了轩然大波。 ... 陆沉一路来到了云落峰峰顶。 那个原本简陋的坟包此时变得像模像样起来，只见那个满头大汗的傻丫头不停从远处搬来泥土，然后小心翼翼的铺盖在坟包之上，不辞辛苦，循环往复，甚至于脸颊之上都沾满了许多灰尘。 陆沉静静的看待这一幕。 天底下的悲欢离合永远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他对这一幕其实并无多大感触. 不知过了多久，沧海葵发现了陆沉，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 陆沉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峰顶最高处，默默望着远方。 等了不久，他突然开口问道：“有没有想过哪里修行？” 沧海葵沉默了会，问道;“我就算要去昆仑或者再去瑶池，你也能帮我？” 陆沉认真想了想，说道：“也可以。” 不知道为何，沧海葵突然就脸色难看，说道：“你难道就这么想甩开我？” 陆沉望着她，平静道：“我还有事，自然不能一直带着你。” 沧海葵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空气里又恢复了沉默，只有天上的云层越发的翻滚涌动。 峰底突然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似乎人很多，就连沧海葵都察觉到了异样。 她有些紧张问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陆沉说道：“是的。” “那怎么办？”沧海葵望见对方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不解。 陆沉置若罔闻，只是闭目养神起来。 沧海葵下意识向峰下望去，夜色浓厚，只见无数把火把融合在一起的火光几乎照耀了整座峰底。 脚步声越来越临近，可是沧海葵却皱了皱眉，因为过了很久都没有一个人上来，仿佛在山腹的位置嘎然而止。 .... 以寒云宗副宗主林玄为主的寒云宗众人在山腹处面面相觑。 宗门令上追杀的对象竟然还堂而皇之的走在他们宗内，这简直是一种奇耻大辱。 只是原本气势汹汹的磅礴队伍却仿佛被人当头棒喝一般，停止了前进步伐。 因为有一只全身金黄色的猴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先前有很多不明白这只猴子身份的弟子和长老想要强行上峰，无论是地面还是天空，都被它无情打了下来。 林玄以及几位资历深厚的老人看见了那只猴子的真容，满脸呆滞，仿佛无法理解。 不同于年轻弟子，他们自然知道眼前这只头带佛珠的猴子，分明就是寒云宗供奉了近三百年的护宗神兽。 只是关键的问题是数百年从未离开那座大佛的它为何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还非要硬生生阻拦他们的去路？ 林玄正心如乱麻之时，有一名年轻弟子快速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林玄脸色猛然大变，怒喝道：“你说什么？” 那名年轻弟子脸色惊慌，颤颤巍巍道：“二长老...死了。” 话音刚落，附近的弟子纷纷带着震惊的目光望了过来，原本略显嘈杂的人群顿时寂静无声。 司徒莫死了？ 林玄短暂的震撼之后率先冷静下来，眼中精光闪烁，心思不定。 林玄脑海中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司徒莫的徒弟陆苗。 哪怕先前那女子分明在参加宗门内的比试，但林玄却知道一定与她有关。 作为寒云宗副宗主，林玄自然对很多事情了如指掌。 那个叫陆苗的红衣女子确实长了一具好皮囊，并且天资也是出乎意料的惊人，但其中却有一些不可与人言的唵噆事情。 比如林玄知道不仅是她那个假正经的师傅司徒莫对她垂涎已久，甚至就连宗主似乎对那女子都有点说不清的意思。 几次林玄无意间看到宗主望向那个女人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对待门下弟子的眼神，而是那种赤裸裸的男人望向女人的打量眼神。 林玄对此完全是抱着一种看待好戏的态度来看，在整个寒云宗内陆苗并不讨喜，弟子畏惧，师长不喜，光是那种眼高于顶的神态就让他很是讨厌。 他甚至还想着等到宗主得手后，当那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女人跌落尘埃，自己作为副宗主，是不是也可以分一杯羹？ 林玄眯起了眼眸，突然有些笑意。 在他看来这小丫头还是太嫩了，区区一个司徒莫死了就死了，可只要宗主一日不死，你就算有天大神通还能蹦跶到哪去？ 林玄望着天边接着冷笑不止，心想你陆苗有本事就连宗主给我一并宰了，这样我林玄从此以后就认你为主，绝无二话！ ... 与此同时。 那只在山腹一夫当关的灵猴随手打落了几个想从天上云层中蒙混过关的弟子，然后转头望向远方。 陆沉在峰巅睁眼，对身后那位满脸迷茫的女子说道：“你曾经说从未看过神仙打架，那么这次就好好看，好好学。” ... 一个青色布衫的江湖算命老头从远方而来，胡子花白，手持一块帆布，明明轻描淡写的几步，却仿佛横跨了千百米，一下子就来到了寒云宗宗门之处。 他停下脚步愣了愣，然后直直跺脚，破口大骂道：“他娘的，好不容易追上了那小子，结果又遇见了这种晦气事，打什么打！一群不省心的王八犊子！吃多了赶着他娘的投胎啊？” ... 寒云宗宗门正中心。 天空之中突兀出现了一个数百丈的巨大漩涡，云海下垂，翻滚涌动，如泰山压顶。 只见天地异象之下，如天雷般的怒吼声从空中传来。 “白落帝！本看你对我寒云宗有功，所以才对你百般容忍，结果你今日竟然想欺师灭祖，本道便成全了你！” 紧接着一道朗声大笑嗓音响起，“我奉上任宗主遗命，替宗门清理门户，何罪之有？” 话音刚落，只见两道璀璨的晶莹光柱几乎同时从地面冲向天空，紧接着以两道圆柱为中心，附近地面建筑，房屋墙壁，古木巨树，如同纸屑落叶一摧枯拉朽般彻底毁灭。 寒云宗方圆近千米之内，顿时成了一片荒芜废地。 第八十五章 万丈金身 狂暴气浪从正中心向四面八方涌去。 先前那两句对话几乎响彻了整座寒云宗，远比宗内其余人知道更多内幕的副宗主林玄如坠冰窖。 骨子里生性霸道的宗主易千南跟那位偏居一偶却名震大陆的中年男子，哪怕平日里相安无事，其实本来就是相看两厌的局面。 可他哪怕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一幕，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后，仍然是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一位是世间一流道统的宗主，一位是宗内境界深不可测的大修，若是两者真的打了起来，不论胜负，对于整个寒云宗来说都是一次无可避免的重创。 无数弟子感受到那股灵力间蕴含的无上伟力，震撼之余纷纷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若是刚才他们没有赶到这座宗内偏僻的落云峰，会不会就直接被这股余波给活活震死? 短暂的寂静，又是一股比先前还要狂暴的灵力余波涌来。 狂风夹杂着无数灰尘，紧接着震破天际的轰鸣爆炸声在远处接连响起，仿佛沙场征战时的擂鼓，又仿佛一年中第一抹春雨洒落人间，急促而密集。 沧海葵迷茫道：“怎么回事？” “在打。” 陆沉站在峰顶，双手插兜，抬头望天。 沧海葵瞪大眼睛顺着陆沉的眼神望去，用尽全力，也只能看到天空中灵气变化的剧烈涟漪。 整个天空之上，漩涡云层之下，一圈圈如水面荡漾而形成的波纹向四处扩散，那些偶尔闪光的圆点看起来便是陆沉所说的“神仙打架。” 沧海葵有些气馁，说道：“看不懂。” “看不懂才正常，凡是已经踏入三境之中的大修，一旦动起手来最是让旁人云里雾里，要论精彩程度，还是剑修跟武夫打起来最为波澜壮阔。”一道苍老嗓音突兀在空中响起。 紧接着峰顶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消瘦老头，手持一块老旧的泛黄长布，正面降妖除魔，背面阴阳算卦，一目了然。 蓄着山羊胡的寻常算命老头蹲在一座小石头上，随手将帆布放在地面，望着远处，一出场就指点江山道：“更何况这两人都在三境道路上走了很远，啧啧啧，看这阵仗，就算是龙凤榜前几名那几个初入三境的小娃娃都还差的太远。” 沧海葵一脸懵懂。 陆沉则是微微眯起了眼。 峰下有那只神猴镇守，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能无声无息来到这里就已经证明了本事。 应该起码是三境往上。 “我这次确实是为你而来，只不过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所以等事情结束咱们详谈可好？” 那个老头一脸笑眯眯说道。 陆沉神色平静，微微点头。 沧海葵看见这一幕倒是见怪不怪起来，一路走来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见过太多，更何况眼前这个老头她也看不出什么玄机出来。 “刚才还未发现，好一个钟灵毓秀的上天得宠儿。” 老人突然转过头，对着沧海葵和颜悦色说道：“贫道昆仑陈道泉，老头子我一辈子没收过徒弟，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昆仑？” 沧海葵愣住了，又下意识望向陆沉。 这些天里先是拒绝了寒云宗的要求，结果圣地门中先有瑶池相邀，后又有昆仑仙人看中。仿佛真的否极泰来一般， 陆沉好像没有听见，不置一词。 .... 战场正中心又是一次极为强悍的碰撞，这次连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 在寒云宗正中心那座遍地狼藉的大台之上，有青灰两色光芒在半空处激烈碰撞，然后如两道绚烂烟火落向地面。 原本密密麻麻的雄伟阁楼彻底毁灭，四周空无一物。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来的莫名，却丝毫没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 白落帝一身灰色儒衫已经破烂不堪，里面的廉价棉袄都从裂缝处渗了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而他对面的男子看起来则要好上许多，面如冠玉，神态自若。 木寒云宗宗主易千南从皮囊上看确实是上佳的神仙人物。 俊逸男子冷笑道：“仅仅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弟子，就公然叛道离宗，儒家之人都是这种蠢笨货色？” 白落帝微微一笑，说道：“我的道你看不透，寒云宗也不是你的宗，至于儒家先贤...若是让书院那位先生知道，宗主估摸着就大道就此断路了。” 俊逸男人闻言自知失言，脸色微变，半响后接着说道：“哪怕踏足三境，可你依然只会用最低等的对战手段，又撑的到几时？” “既然你称呼我为宗主，就该明白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手。” 易千南双手摊开，眼神微讽，不屑道：“你终究只是死路一条而已。” 青芒更甚，如一轮大日，压得另外一抹灰色越加的黯淡。 “天时地利或许。” 白落帝脸色苍白，却只是摇头笑道：“但人和却不是。” 在中年儒生破境之后，在那栋碧绿阁楼里的很多年，他其实就无数次推演过现在的这一幕。 那副棋盘上密密麻麻的棋子就是证据。 可无论他如何推演，重复演算，自己终究还是差了一招。 这一招，不在于对手，更不在于生死，而在于陆苗，还在于那只心思不定的护宗神猴。 直到陆沉出现，这两个问题似乎终于迎刃而解。 至于司徒莫一流，他其实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 为了陆苗，或者更准确的说为了他梦中五百年前的那位红衣女子，这场在旁人看来这场莫名其妙就开始的大战，其实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天时地利与我无关，但人和就已经足够。” 白落帝右手伸出，认真说道：“并且我已经等了数百年，所以真的不能在等了。” 一抹微弱的白光在他的指尖浮现，如随风摇曳的火烛，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消逝。 “胡言乱语，那我就送你去死。” 易千南冷笑一声，右脚重重往地面踏去！ 地动山摇。 一道恢弘磅礴的气势从木剑男子身上散发而出，夜幕里的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只见无数青芒汇聚成一条璀璨银河，朝着中年儒生而去。 那是他身上的灵力熔炼而成，也是道家一脉秘典之上的无上神通。 银河在空中翻滚，所有被他沾染过的碎屑泥土，一切可见之物，不可见之物都在一瞬间之内化为了虚无。 这一幕透露着无声的恐怖。 白落帝手指前方那抹白光开始稳定，然后如同小火苗一般熊熊燃烧。 若是陆沉看见这幕，便会发现先前这招与陆苗先前所使用的招数一模一样。 “去。” 中年儒生轻轻呢喃，那道微弱的白色的火焰化为漫天颗粒状的灵力，如雨滴一般漂浮在空气之中。 下一秒。 青色银河与米粒状的灵气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震荡，也没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见白色“米粒”缓缓吞噬了那抹璀璨长河。 风平浪静。 两人视线同时下移。 他们身前的地砖已经完全化为了虚无，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凭空而出，一眼望不见底。 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从底部散发了出来。 易千南感受到了那股寂灭气息的味道，神情凝重，说道：“若是我们继续这样打下去，迟早会引火自焚。” 白落帝微微一笑，仿佛毫不在意。 “你是想拖着我死？但我不会如你意。” 手持木剑的俊逸男子向后方飘逸飞去。 等到两人中离有数百米之距，易千南才落于地面，随后手中木剑直直射向天空，同时双手高高抬起。 白落帝望见这一幕无动于衷，甚至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这辈子从未打过架的中年儒生微微咳嗽，夜晚的气温很低，再加上身上衣衫破碎，所以有些冷。 他突然抬头望天。 寒云宗四面八方有无数道光线在黑夜中亮起，划过了一道道流星长线，然后在两人头顶交汇，很是好看。 易千南双手合一，朗声道：“诸天神主，请！” 天空之上，风云汇聚。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带着恐怖的凌厉气息接连出现。 有手持拂尘驾鹤西去的老人，有身着肚兜倒骑青牛的小孩，有白衣出尘飘渺如仙的女子，或闭眼，或低头，或俯视。 宛如一幅横跨银河的画卷。 千奇百怪，却皆如真仙。 易千南弯腰作揖，笑道：“有请众仙诛魔。” ..... 整个寒云宗抬头望天的人看见这一幕画面全部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落云峰峰顶。 陆沉对此视若无睹。 算命老道双腿盘膝坐在某处，嘿嘿笑着，笑意莫名，“凭借着寒云宗阵法气极牵引，弄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若是真让画上那些人知道，就算隔着千万里都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老人突然顿了顿，自言自语道：“不过凭他的道行，这举也颇有些意思，那个小小儒生估计有点危险咯。” 沧海葵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望着天空上那个个风流人物，总觉得有些怪异。 风尘仆仆的老道耐不住寂寞，开口说道：“你觉得谁会赢？” 陆沉说了个沧海葵觉得是废话的话语，“自然是该赢得人会赢。” 老人认真想了想，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 .... 在那座高大的碧绿阁楼里。 一名红衣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四楼顶端，正在翻阅一张张零散纸页。 先前外面所有的气极涟漪震荡，全部被阁楼外的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波纹阻拦。 整个寒云宗，仿佛就只有这一小片宁静的净土。 陆苗认真翻到了最后一张，似乎是放错了，上面只有所写之人的一些零散笔记，很是随意。 “我辈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我辈儒生，看万卷书，行万里路，浩然气在身，万法不侵。” “我辈修士，道理在前，随心所欲亦不逾矩。” 红衣女子一排排望去，这些似乎是随时间的流逝而写，并且越到后面就越潦草，不再讲究刻意的公正，颇有一种看破某样东西之后的洒脱味道。 女子终于看见了最后三句，色泽很新，写上去似乎不久。 “说了这么多的大道理，有对，有不对，但都很酸，所以你看着先笑一笑便是。” 陆苗真的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她看向了下面两句。 “纵观史书多年，读书明理，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为了某些东西，也可以不用讲那么多大道理，其中特别是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 “而像这种时候，道理规矩全都无用，纵他是佛陀道祖，也应该打他娘的！” ..... 无尽伟力镇压场中那个气势平庸的男子。 白落帝立于场中，面对那无穷无尽的威压，昂首挺胸，大袖一挥，“破。” 天地间骤放光明。 只见中年儒生大袖飘摇。一道高达万丈的辉煌人像在中年儒生背后拔地而起。 漫天神佛顿时灰飞烟灭。 第八十六章 影殿 一道万丈光影在寒云宗之中横空出世，照亮了漆黑的夜。 如大海生明月，如山巅沐晨霞，光华灼灼。 天空之上那抹长河画卷如同玻璃般支离破碎，无数碎片光影逐渐飘散在天空之中，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沧海葵看见远处那道几乎与天地等高的巨大法相，一脸震撼。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便已成圣。” 山巅那来自昆仑的老道一脸唏嘘道：“好一个万丈真身法像，我倒真是看走眼了，依儒家所言法像十万丈便可称圣，没想这小子竟然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 陆沉望着远处，摇头道：“说到底都是借天地反馈自身的手段。” 场中。 易千南望着眼前一幕，面无血色。 “学了很久，也只勉强学会了这招，希望能入得了宗主法眼。” 中年儒生微微咳嗽，向前踏上一步。 身后那万丈法像随之向前，紧接着一拳平行轰出。 天空顶端，无数光线汇聚的正中心，那柄来历其实极大的桃木剑当场破碎，化为湮灭。 白落帝继续说道：“既然不破不立，那今日我便彻底将寒云宗拨乱反正！” 那座儒家万丈巨像不停，一脚紧接着朝地面轰然塌下。 谁言书生误国，敢叫神州覆沉。 只见方圆数千里，各处阵法破碎，一道道蛛网裂缝蔓延而出，地面裂口，建筑崩塌。 原先那座宛如皇宫般的顶尖宗门如同地牛翻身，天崩地裂，轰隆隆剧烈震荡，最后完全成为了一座乱石废墟。 “混账，你找死！” 眼看 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易千南双眼通红，带着无穷的嘶吼，整个人直接朝着中年儒生而去。 灵气翻天，杀气漫天，如同波涛大浪。 白落帝面色淡然，五指轻按。 头顶法相巨脚径直坠下。 轰隆一声，地面顿时形成了一个深陷地底数十丈的巨大脚印。 易千南整个人五体伏地，被那道巨大身影重重踩在了脚底之下。 白落帝一步步缓缓走近，最终站立在对方头前，平静道：“今日我废你宗主一位，断你经脉，然后囚禁百年，一世不得修道。” 易千南趴在地上，七窍流血，再无先前的气态风度，嘶吼道：“混账，我乃寒云宗宗主，你有什么资格废我？” “就凭上代宗主遗命。” “就凭我叫白落帝。” “就凭我是寒...” 中年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右手捂住嘴巴，半响后松手，掌心之上已经是满手猩红。 就在这恍惚之时，易千南浑身爆发出一股磅礴气极，震开了法相的右脚，整个人向远处天边狼狈而逃。 白落帝脸色微白，摇头说道：“死不悔改，那便去死。” 周围天空所有灵力汇聚到万丈真身法相伸出的五指之上，如黑夜间冉冉升起的大日。 大日朝着远处那道流星当头镇压，如同泰山压顶。 易千南感受到了那股磅礴到极致的的毁灭气息，再也顾不得其他，心神俱裂，面色惊骇，大喊道：“救我！” 在离寒云宗很远很远的天空之上，漂浮着一朵寻常无奇的黑云，无论周围如何风云涌动，它都仿佛是一潭死水。 就在这时，黑云开始流动，几乎一息之间便来到了易千南身前。 平常无奇的黑云在最后挡下了那一抹“大日。” 天空之上剧烈震荡。 只听砰的一声。 两者互相后退。 儒家万丈法相的光影刹那间黯淡百倍。 仿佛是黑色取得了胜利，天地间的边缘终于完全被那抹黑色阴影所代替，一股阴冷肃杀的气息遍布了天地。 黑云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魁梧男子，长发披肩，嘴唇猩红如血，嘴角带着淡淡的轻蔑笑容。 陆沉微微挑眉。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 来历不明的魁梧男子扫视了一眼那座摇摇欲坠的法相，笑道：“修道时日尚浅，强行以天赋与寿命提高境界，终究是强弩之末而已。” 白落帝神色如常，说道：“影殿大司之名，我也早有耳闻。” 面目雪白的男子感受到了天地间的细微变化，挑眉道：“既然知道我是大司，还要跟我打？可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再维持这法相半时，便会彻底身死道消。” 男子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笑意，“我可记得儒家有一句话叫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中年儒生白落帝朗声笑道：“我儒家先贤还有两句话，一叫当仁不让，二叫虽千万人吾往矣！” .... 远方。 那位仿佛一直置身在外的昆仑老道陈道泉冷笑道：“好一个影殿，在我东圣洲也敢如此嚣张，真是不把我昆仑放在眼里。” 老者一步踏出，几乎瞬间来到了天空之中。 三人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影殿中地位尊崇的男子挑眉，笑眯眯道：“没想到昆仑陈道长也在这里，难不成要二打一？”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这种人？” 陈道泉翻了个白眼，厚颜无耻说道：“明明是三打一。” 空气微拂，有一只头带佛珠的金黄猴子瞬间断绝了男子后路。 绕是那位魂殿之中赫赫有名的大司，看见这一幕脸色也是微变。 小小天地之中，不算身受重伤再无大用的易千南，也足足有四位三境之上的大修行者！ 若是真的放开手脚生死拼杀起来，大半个州估计都会塌陷下去。 魁梧男子小声道：“走。” 易千南望向脚下废墟，心中闪过一丝心痛之色，这么多年耗费的心血声望终于彻底毁于一旦。 他一咬牙整个人还是再次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一个都别想跑！” 算命老头陈道泉怒喝一声，右手伸出，“给我镇！” 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道由灵气组成的符。 符名镇山。 九天之上，一道巍峨大山从天而降。 白落帝心念一动，那道即将飘渺四散的儒家法相再次轰出了一拳。 护宗灵猴身后四轮佛光普照，同样一掌向前伸出，气血滔天。 面对佛道儒三教大修合力攻势，来自影殿的强大男子整个人化为一团汹涌黑雾。 他没有躲避，为了拖延时间，竟然还想硬抗这一击。 轰隆一声。 四种气息交汇在一起，相互缠绕，天地间散发出了无数道宛如烟花爆发般的痕迹。 那团不停翻滚涌动的黑雾仿佛吸收了所有攻势，闷哼声从里面传来。 片刻后，黑雾借着额外三道灵力的威力倒飞而出，眨眼间就已经是千里。 “来日方长，这一次本司记住了，哈哈哈。”沙哑的大笑嗓音从天际传来。 .... 陈道泉看见这一幕，跳脚骂道：“影殿这群龟孙子王八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挨打跑路厉害。” 小猴子双手合十，缓缓落地。 白落帝叹息道：“可惜，若是有一位破空境剑修在此，他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话语刚落，他背后那道万丈虚拟法相随风而逝。 老道士望了一眼，说道：“还行？” 中年儒生淡淡笑道：“全身修为虽然毁于一旦，但觉得还好。” 陈道泉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无奈叹息一声。 .... 那两道身影逃离的方向很有趣，从北朝南。 而陆沉站在峰巅，刚好就能看见那两道狼狈逃窜的身影从他面前不远处划过。 就像两颗流星。 一位是影殿大司，一位也是寒云宗宗主，都是民间传说中的天上人物，所以就算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境界低弱的弟子，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陆沉说道：“退后。” 沧海葵一愣，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神采奕奕，连忙朝后方跑去。 陆沉轻轻吐出一口气，全身灵力微微荡漾。 他抬起手臂，指向了远方。 一柄雪白长剑在指尖微微旋转。 一剑八百生灭，一息三千轮回。 飞剑之术，在很久以前也叫做暗杀之术。 三息过后。 没有丝毫波澜，一道细如针线般的光芒从峰巅射出。 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的易千南猛然回头，已经无法再调动体内残存灵气的他面无血色，呢喃道：“不...” 浑身包裹在黑雾之中的影殿大司瞬间抬起手，然而已经徒闹。 因为这一剑太快，快到没有丝毫的动静。 甚至于大司觉得就算强如破空境的飞剑剑修也无法用出这样的手段。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一剑的气息锁定的是已经油尽灯枯的易千南。 所以随着白光一闪而逝，易千南的胸前便出现了一朵极小的血花，然后便是十朵，百朵，千朵.... 黑芒在易千南体内轰然爆发，无数道剑芒如紫雷不停溅射，宛如万剑穿心。 易千南在半空之上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影殿大司心神震荡，眼神向飞剑来处望去。 “破空境？还是圣境？” 心思百转之际，他终于对上了一双眼睛。 刹那。 在天下间都可谓排得上名号的影殿大司浑身冷汗不止，如坠冰窖。 刚才那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以往只有在天地寥寥几人身上才会感受到的杀意。 片刻后。 杀意消逝，易千南的身体被分为了无数块。 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黑衫男子在漫天血花之中与他四目相对。 第八十七章 神庙 影殿大司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随后便有些恍惚。 他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庞。 他想起来了。 原来是剑阁陆沉。 剑阁掌门刘紫阳收的第二个徒弟，并且还在剑阁引起过不小的风波，影殿暗地里自然将这些情报收集的清清楚楚。 “好一个剑阁，好一个陆沉！”黑雾里传来了阴冷恨戾的嗓音。 易千南对影殿自然还有着大用处，光是踏足三境后的战力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否则他也根本不可能冒险在此处现身。 只是自己都硬生生抗了三位大修的一击，结果最后，终究还是被眼前这个仅仅只有泥丸境的小子所破坏。 更诡异的是，对方的眼神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畏惧。 一念至此，影殿大司心中产生一股不可遏止的杀意，强压体内伤势，回手就是一掌。 空气中一团黑雾化作浓烟朝着那道身影轰去。 世间三境往上的大修，哪怕是随手一击都不是寻常修行者能够抗衡。 砰的一声。 落云峰峰顶仿佛拦腰而断。 无数落石树木砸落峰底，那些在峰腰汇聚的弟子纷纷四散而逃。 金光大耀。 灰尘散去，一只小猴子拦在了陆沉与沧海葵身前，刚巧拦住了这一击。 远处那道黑雾冷哼一声，再无丝毫停滞，瞬间消失在了远处。 陆沉平静站在一块陡峭山石之上，眼睛微微眯起。 沧海葵静静望着陆沉，发现这一刻的陆沉似乎与以往有些不一样。 “好小子！干的漂亮！” “剑阁陆沉，名不虚传。” 老道士陈道泉带着白落帝来到了这里。 “影殿大司是什么级别？” 陆沉突然开口问道。 陈道泉蹲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又无了先前对战时那番世间顶尖大修的姿态，挠着耳朵懒洋洋道：“影殿三司，大司，影司，祭司，只知道是影殿里地位尊崇的修行者，先前那个家伙便是大司。” 白落帝接话道：“至于另外两人神出鬼没，极少出世，尤其是祭司，最为隐蔽。” 陆沉轻轻点了点头。 峰底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脚步声。 “还要感谢你将他们引来这里，否则寒云宗的年轻弟子出了什么不测，就真的会元气大伤。” 中年儒生咳嗽了几声，嘴唇染血，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陆沉说道：“你现在这种情况能行？” 白落帝洒脱一笑，说道：“无妨。” .... 白落帝走了下去，护宗灵猴跟着他。 不到一会，峰下的声音便逐渐小了起来。 大战过后，月明星稀，似乎是千里内的灵气消散一空，天地间一片通明。 沧海葵经过最先前的震撼，一股疲劳感油然而生，不到一会便靠在一旁的石壁上逐渐昏睡了过去。 陆沉转头望去，整座宗门几乎都变成了一座废墟，估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寒云宗都会缓不过气来。 峰间只剩下了三人。 陆沉开口说道：“何事？” 来自昆仑的老道脸色正经了一分，说道：“本道近些年游历大陆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收一关门弟子传承衣钵...” 陈道泉突然望了一眼远方那沉沉欲睡的少女，突然咧嘴一笑，说道：“这件事倒是终于解决了，无垢之体，与我所求大道完美衔接，嘿，美滴狠，美滴狠啊！” 陆沉神色如常，说道：“那第二件事？” 陈道泉沉默了会，问道：“你可知道神庙？” 陆沉摇头。 ”远古时代便相传世间有神灵，创造了规则，秩序，天地灵气，三千大道，轮回往生，构造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无数前辈揣测天穹之上真有无形的意志掌控一切，只是千万年来从未有人见过，哪怕是我们这些踏足三境之上的强大修行者。” “然而千年前随着一场遍布大陆的灵雨，这一切终于变了。” “无数修行者随着雨落而破境，有一人在号称与天庭只有一步之遥的天穹山之上出现。” “那人在天穹山巅建造了一座庙，称为神庙，而且....他自称遵从天地意志而生。” 这一刻，面容出奇严肃的老道望着天边，呢喃道：“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千年来只有寥寥数人登顶，而那修为通天的数人出山之后皆是不置一词，闭口不提。” 陆沉说道：“看来是真的。” 陈道泉点头道：“至此之后，神庙就在修行界中高高在上，超越七大圣地成为最神秘的存在。” 陆沉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当年他踏入了那世间玄而又玄的剑仙之境时，就感受到了这种意志的存在。 陆沉突然问道：“可是这一切跟你找我有什么关系？” 神庙，天道，都是他死掉很久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陆沉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种事情。 “我修的是一种很特殊的道，所以能感受得到世间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痕迹。” “我曾经在昆仑至宝下神魂出窍，亲身回顾过当年那场大雨，然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当年在那场世间号称福泽之雨的雨水落下后，世间修行者破境不假，但是却没有一人境界再进一步，并且很快就彻底死掉。” “换句话说，破境的代价是消耗了无数修士体内的生机与潜力，而不是所谓神灵的祝福。” 陈道泉此时已经不再是游历世间的江湖老道，而是那昆仑山上顶尖道统的道教神仙。 他一字一句说道：“可若真是我所猜想的那样，神雨其实为恶雨，那座庙何谈替代天道意志？那神庙岂不是骗了天下所有人” 陆沉沉默了很久，说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陈道泉说道：“当年我刚巧游历到新沙镇，那时也下了一场雨，雨完，然后你便在陆家大宅出生。” 陆沉微微抬头，神情平静。 “那场雨与当年我看见的那场雨不一样，但却有一点相似。” 老道士笑道：“所以我想来看看你，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只是有好几次都因为一些意外擦肩而过。” 陆沉明白对方的意思。 对方认为他或许会跟神庙有些联系，或者更准确一点说他担心自己会跟那场雨一样会带来厄运。 陆沉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陈道泉微微一愣。 陆沉认真说道：“那场雨，或者神庙其实他们遵循的原本就是所谓天道的意志？” 第八十八掌 我不喜欢便是邪魔 寒风席卷大地，本就是冬季夜晚，气温骤低。 早已经对寒冬酷暑无丝毫异样的陈道泉只觉得手脚冰凉。 “大道无情，太上忘情。” 陈道泉眼神恍惚，喃喃道：“若是世上真有神灵，自然俯视众生，高高在上，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违万物生长的事情？” 在大道长生路上，就算是像陈道泉这种在世间已经超凡脱俗的修行者，也是如同萤火面对皓月般渺小。 陆沉说道：“你们对天道这个所谓虚无名称的的认知，都没有丝毫依据，所以你们又怎么知道它是男是女？是好是坏？这种事情就连我都不知道。” 大风吹来，陆沉抬头望天，曾经他圣境巅峰自认举世无敌时，时扶摇直上千万丈，却并没有遇见过一人。 陆沉说道：“不过神庙既然代替天道意志，倒是有点意思，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去见识见识。” 衣衫老旧的老道士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到陆沉此时那仿佛傲视众生的语气。 他突然闭眼。 半响后才吐出了一口浊气。 身处天地间，特别是与天地相通的修行者，面对陆沉所说的这种问题更是要小心翼翼，否则稍有不慎道心歪移便是不可磨灭的道伤。 他突然望向眼前这个小家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止是对方已经走在这条大道的路上，还能风轻云淡的说出这种话，更主要的是陆沉无形中就有着一股势。 这个夜晚之中有数位强大的大修，但陆沉都能心平气和的与之交谈，并且气势之上丝毫不落下风。 而这股气势甚至于都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一件事。 他刚刚一剑杀了易千南。 那可是一位道家如意境的三境大修。 陆沉突然说道：“既然醒了就起来。” 陈道泉露出笑意。 两人身旁那个装睡的小丫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她很早就醒了过来，只是对两人所说的一切没有丝毫感触。 向来喜欢游戏人间的陈道泉笑眯眯道：“沧海葵，可愿拜我为师，随我去昆仑修行？” 陆沉没有说话。 沧海葵犹豫了会，然后闷闷不乐道：“好。” 在昆仑山其实地位道统都排得上前三甲的老人脸色古怪。 他一辈子眼高于顶，半疯半癫，从来没有收过弟子，谁能成想好不容易看中的弟子为什么...这么勉强？” 老道士突然斜眼望向陆沉，一拍额头，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陈道泉右手摸着下巴，突然就神游万里，自顾自嘀咕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啊，嘿，他娘的，我这个文采！果然是好诗，好诗！” .... 接下来几日，不知道白落帝用了什么法子，寒云宗上下众人看起来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便开始寒云宗的重建之路。 易千南跟影殿有染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在这种事情上没人敢多说些什么。 寒云宗的实际势力远远比想象中要强得多，一宗之主的位子更是重中之重。 可是连几位寒云宗常年隐世的长老对白落帝执掌寒云宗一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主动出来维持局面，很是奇怪。 陆沉由于嫌闹，所以一直待在白落帝的那间高大阁楼里。 陈道泉明日就要返回昆仑,沧海葵也不知为何终日沉默寡言，所以阁楼里很是清净。 陆沉站在四楼阁楼上，翻阅着一本本阁楼内珍藏的古朴书籍。 咳嗽声从后方响起。 陆沉抬起头望了一眼。 只见那个才在寒云宗大显神通的中年儒生仿佛一夜间老了数十岁，两鬓雪白，唯独面容一如既往的平和。 陆沉说道：“那个红衣小丫头？” 白落帝苦笑着说道：“知道了原委后正在跟我置气。” 陆沉望了他一眼，问道：“值得么。” 只有在场的寥寥几人知道，强行驾驭那一尊高达万丈的儒家巨像需要耗费白落帝多大的代价，不止全身境界毁于一旦，就连体内生机也几乎消耗的一干而尽。 对于修行者来说，此举已经算是大道断绝，命不久矣。 “本来就是苟延残喘才能多活几年，没什么值不值得。” 白落帝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弯腰作揖，认真说道：“我如今修为全失，只能用另一种法子作为报答，只是陆苗这丫头一心求道，可从小性子又极烈，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过不去的关卡，还请多多关照。” 陆沉神色如常，他自然心知肚明，对方对他如此恭敬，看中的是剑阁，以及与大师兄苏安当年的情分。 陆沉沉默了会，突然问道：“我很好奇，若是你爱的是陆苗前世，可转世轮回，此她已经非彼她，那么你现在对这个小丫头又是什么情？” 白落帝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已经猜测到了此事，半响后坦然笑道：“我对陆苗只有愧疚，她对我只有尊敬。这一点我分的很清楚。” “值得？” 陆沉第二次问道，眼神却飘向远处，有些恍惚，似乎又记起了什么事情。 白落帝捂住嘴巴重重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才柔声说道：“若是当你真心爱上一个女子，就觉得全天下也就只有她一人，那时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了，” 中年儒生笑意温柔，说道：“特别是当你亏欠她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来弥补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若是她不喜欢。” “我喜欢她，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哪怕去死？” “哪怕去死。” 陆沉收回了眼光，笑道：“原来如此。” 陆沉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只是他还是问了这些事情。 因为白落帝没有了修为察觉不到周围动静，但是他察觉的到。 所以此时，三楼青木楼梯之上。 那个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的貌美女子呆站在原地，眼眶通红，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就那样缓缓蹲在地上，小声呜咽了起来。 中年男子猛然回头，然后望向陆沉无奈苦笑。 “我喜欢用剑，是因为任何事都只需要一剑，也可以说因为我怕麻烦，所以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东西，还是说开了好。” 陆沉说完便走出了阁楼。 ... 陆沉走在寒云宗之内。 无数弟子的眼光都极为怪异。 他们知道了宗门令上要逮捕的人便是他，知道他杀了二长老司徒莫，甚至还知道似乎连宗主易千南最后都是死在他的剑下。 有人畏惧，有人怨恨，有人震撼，种种情绪汇聚在一起便形成了无法形容的复杂感。 陆沉对这些视线视若无睹，仿佛漫无目的的走在一座湖畔，直到看见了站在小湖柳树旁的那个俏丽身影。 若从身姿来说，眼前女子身形可谓算得上是世间顶尖，就算是陆沉也不由得微微赞叹。 没有任何邪念，只是一种人类单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沧海葵将一块石头随手丢尽碧绿湖水间，神情平静。 陆沉双手插兜，站在了她的身旁。 沧海葵小声道：“干什么？” 陆沉望着波纹荡漾的水面，说道：“你记不记得你当年在渡口跟我说过什么？” 沧海葵一愣，然后顿时红了脸庞，支支吾吾道：“你...你想干嘛？” 陆沉没有搭理她，直接说道：“当初你跟我说你的道不一样，所以我要你证明给我看。” 沧海葵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陆沉平静道：“我替你说，因为你觉得修行者不应该如此惟利是图，勾心斗角，一脑子的算计权衡，而真正的大道也不该如此狭小，同时这个世界也没有我说的那么不堪入目，世界上总有美好的事情，对不对？” “嗯嗯嗯！” 沧海葵眼睛亮起，因为对方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却无法表达的事情。 陆沉接着说道：“当初正因为你的这句话，所以我才选择带你一路来到这里。” 沧海葵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你很傻。” 陆沉顿了顿语气，平静道：“但这种凡俗间所视为的傻在我看来，恰恰是人间一粒粒最美好的金子，有些人生来有，只不过在经历一些事情后就逐渐消失，但你不同。” 陆沉所说的自然不会是表面上的东西，他能够看穿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本质，这是无数年的阅历累计下来的东西，也是一种非常强悍的能力。 沧海葵眨了眨眼睛，问道：“真的吗？” 陆沉今天出奇的耐心，微微点头，然后接着说道：“但是这种还不算好，真正的强大是在于能够经历无数磨难后还能用充满善意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你觉得世间所谓的道不好，那首先不能让这个世界改变你，才能资格去改变别人，道教所谓的坚守本心实际便是如此。” 沧海葵怯生生说道：“可我不想改变别人。” 陆沉摇头说道：“能做到前者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若能做到后者，那便是真正的圣人了。” 沧海葵沉默了很久，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沉突然嘴角翘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因为我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像你这样的傻子啊。” .... 柳树之上垂落的枯落树枝微微摇晃，阳光照射在了湖面之上，出奇的安宁。 沧海葵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紧接着问道：“那你现在呢？” 陆沉沉默了会，摇头说道：“现在的我在另一种位置看待整个世界，所以在我眼中并没有所谓的善恶之分。” 沧海葵愣住了，说道：“那你为什么要主动杀那个影殿的家伙。”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虽然我对众生善恶没有偏见，但是不妨碍我讨厌一个人。” “并且我杀人不会以所谓善恶为名义，无论对方是影殿或者书院，无论大善大恶。” “若是真要个理由，那便只是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那便是我眼中的邪魔。” 陆沉认真说道：“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杀他。” 第八十九章 剑阁 “我不喜欢，那便是我眼中的邪魔，我当然要杀他。” 远处那个拿着一根破帆的算命老头啧啧笑道：“好一个霸道绝伦的性子，可是若只凭自己喜恶行事，日后道心歪移，那岂不是成了肆意妄为的魔头?” 陆沉说道：“我之剑心既道心，剑心不蒙尘，自然不会偏。” “剑阁弟子果然都是这样一副天下第一的样子。” 陈道泉翻了个白眼，感到很是无趣，转头笑眯眯问道：“徒弟，咱们现在该走啦。” 这个昆仑山的老神仙对沧海葵出乎意料的宠溺和疼爱，就连慧云真人的坟墓都还亲自帮她跟着运土修饰，丝毫没有昆仑山道教神仙的身架。 沧海葵也从刚开始的举足无措到现在的坦然自若起来。 她又是下意识望向陆沉。 后者想了想，说道：“到了昆仑山，可以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沧海葵突然又红了眼眶，小声道：“其实我真的很漂亮的。” 在心思懵懂的妙龄女子身上，对待心上之人，都下意识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世间修道女子身上皆有一股出尘飘渺的气质，那是常年天地灵气淬炼体魄所带来的好处。 但世间有一种无垢之体，先天琉璃，洁净无瑕。 而以往拥有这种体质的女子，无论修道与否，都可是世间凤榜前三甲的绝世女子。 风华绝代，无一例外。 “我知道的。” 陆沉点头，说道：“所以更加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了你的资质。” 沧海葵微微低头，又接着问道：“可要是下次你不认识我了怎么办？” 老道士陈道泉看见这一幕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儿女情长真是美好而又麻烦的事情，而自己或许又真的老了。 沧海葵突然回头重重瞪了一眼。 陈道泉立马干咳两声，一脸严肃的望向远方。 到了最后，两人终究还是走了，在天边转瞬就消失不见。 陆沉静静站在湖畔。 沧海葵取走了两柄飞剑，青梅竹马。 而陈道泉也没有做出什么事情。 这其实很奇怪。 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目的，并且肯定不只是他所说的来看看而已。 可陆沉只知道对方最后放弃了对他出手的念头，却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沉皱了皱眉，当初妖帝白起跟他也说过类似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心想或许会跟当年的那场雨，甚至跟陆家大宅有关。 “你就是剑阁陆沉？” 一道平静嗓音从背后响起。 原来不知道何时，有无数人出现在湖畔，都是寒云宗的弟子。 一群气势汹汹的年轻弟子围住了陆沉，而有更多的人则是选择在远处观望。 陆沉瞥了一眼，然后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寒云宗内其实派别众多，关系复杂，但他眼前这一群人所穿的服饰，很容易便能看出是曾经易千南座下的关门弟子。 他们来的目的想来也很简单。 陆沉杀了他们的师傅，或者更准确一点，当易千南死去之后，他们曾经高高在上的地位顿时跌落尘埃，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们将这种不满移到了陆沉的身上。 “就算你是剑阁弟子，但是我师弟林城被你废掉修为，二长老司徒莫惨死，这笔帐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当头那位身着长衫风流倜傥的男子一脸义正言辞道：“我不管你身份多尊贵，也不管白师叔与你何等交情，但纵使寒云宗如今有难，我吕岩也不允许你这种人在我宗内肆意妄为！” 义愤填膺，极为能煽动情绪，周围之人也仿佛莫名得到了力量，纷纷附和叫好。 陆沉微微低头，显得有些沉默。 名叫吕岩的男子望见这一幕眼神闪烁，心中大定，心想果然如他所猜测的一样。 寒云宗由于派别众多，宗主易千南死后，所以他这个心腹弟子的地位与威望都收到了不小的冲击。 可此时又刚好处于门派权利交替的震荡时机，内忧外患，正好也是一种极大的契机。 只要能做点什么在寒云宗弟子间立威，稳固自己的形象与名声，日后便是说不清的无尽的好处。 而如今孤零零一人的陆沉刚刚好成为了他前进路上最好的踏脚石，剑阁之名虽大，但同时也是一种极大的助力。 若是这件事在宗内传开，自己让堂堂剑阁阁主的二弟子屈膝认错，那他吕岩的名声说不定还能响彻四州！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在寒云宗之内，这么多人的威势之下，肯定是十拿九稳的问题。 这些御人的心机手段，年幼时在他那在大唐当官的爹那里就早早耳语目染，轻车熟路的很。 陆沉终于抬起了头，似乎真的有点好奇，问道：“所以呢？” “当然是随我去林城床前与司徒师叔坟前认错，得到他们的原谅。” 名为吕岩的男子觉得似乎棒槌够重了，紧接着又给了一块糖，柔声说道：“只要这样，我寒云宗自然能和剑阁和睦相处，你我也能称兄道弟，共饮一番。” “我终于知道寒云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陆沉望着远方的断壁残垣，认真说道：“不如你们别建了，反正迟早也会被毁。” 吕岩脸色冷了下来，他身后一位弟子出口道：“你什么意思？！侮辱我寒云宗不成？” 话音一落，不少弟子眼神不善，蠢蠢欲动。 “陆师兄是说你们这群废物根本就没有建宗的必要，你还不懂？” 这种情况下，又是一道冷漠的嗓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找死！竟然敢诋毁我寒...” 吕岩忽略了对方口中陆师兄三字，或许是因为自己这方的势力很足的缘故，猛然转身，结果下一刻，顿时就呆立当场。 只见不远处天空之中，足足数十人御剑停立当空，衣衫飘飘，剑势磅礴，剑气冲天。 吕岩浑身颤抖。 数十名境界强悍的剑修，还拥有如此汹涌剑意，自然是只来自一个地方。 当头一位年轻俊逸男子扫视一周，冷淡问道;“你们刚才想干什么？” 感受到那股引而不发的杀意，不止吕岩露出一抹尴尬笑容，身后那些原本气势汹汹地弟子也眼神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剑阁对外，不止是无尽妖域，甚至天下任何宗门之中，剑阁都以霸道和护短而著名。 人名树影，仅仅是一个眼神，寒云宗弟子，顿时如一个个被严师训斥的学童。 这些无形中的压力便是剑阁数千年来的威严积累所在，也是世间顶尖宗门与一流门派的巨大鸿沟，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真实存在。 “听说你们要陆师兄给你们这些阿猫阿狗道歉？” “你们寒云宗还要跟我剑阁和睦相处？” “你还想要跟陆师兄称兄道弟？” “陆师兄不屑跟你们主动计较，你还以为是怕了你们？” 天空那身着剑阁长衫的俊逸男子面容冰寒，望着吕岩，一字一句寒声道：“你是吧你寒云宗当成了什么东西，还是说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东西？就凭你这种货色也敢跟我剑阁相提并论?” 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赤裸裸的羞辱，吕岩面色铁青，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剑阁....” 一道剑气如弧月，当头汹涌灌溉。 吕岩没有丝毫反应，整个人径直砸入了湖水之中，波涛汹涌，鲜血飘散在湖面之上。 所有人反应过来后已经是三息之后的事情，然后纷纷露出震撼神色。 “就凭你也配直呼我剑阁名号？” 当头男子收回手中长剑，也没有多说半句话，他望着脚下那些面有不忿的寒云宗弟子问道：“你们不服？” 你们不服？四个字嘹亮响彻在天地间。 场间寂静无声。 陆沉从始至终一直望着远处石山，突然想起当年沈墨凰似乎也说过这四个字。 看来剑阁弟子都是这种性子。 不过他喜欢。 第九十章 武帝城魏禅 吕岩被人从河底救了起来，昏迷不醒，很是狼狈。 数十余人从天空落向地面，当头那一位男子无视众人目光，直接来到了陆沉身前，微微弯腰，双手握拳道：“洛阳峰林凡，拜见陆师兄。” 陆沉在剑阁内早已经成为了不弱于沈墨凰之流的风云人物，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剑阁刻意对外隐瞒下了陆沉的所作所为，才使得这座远离小瓶州的地域对陆沉这个名号不是那么熟悉。 “洛阳峰？” 陆沉想起了当年自己就曾在洛阳峰的一座偏峰修行，还度过了接近两年的时光。 想起这些，陆沉对眼前这个弟子越加顺眼起来。 陆沉突然转头打量着他身后那些弟子。 “寒云宗发布的宗门令不巧被阁内一名来此地游历的弟子发现，然后就禀告了剑阁。”林凡解释说道：“得知了这件事情，北阁古阁主说你乃我剑阁二师兄，不能平白受辱，便吩咐我们来此。” 林凡没有来说来干什么，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来了这么多人，自然不会是简单的看看而已。 只是陆沉却没有在意这个，反而问道：“路上出了什么事？” 以陆沉的眼光，自然能看出眼前这些剑阁弟子的问题。 气息不稳，很多人都受过或多或少的内伤。 而剑意暴躁，衣衫也有些破碎，若不是来时以势震住了众人，这支队伍甚至还显得有些狼狈。 林凡面露犹豫之色，转头喝道：“滚！” 只见那些走也不是，来也不是的寒云宗弟子纷纷四散而逃。 等到众人彻底散开，两人来到了柳树前的一座凉亭。 林凡酝酿了会措辞，开口道：“本来在几日前寒云宗的宗门大典上我们就能赶到，只是...其中遇见了一些麻烦。” 陆沉神色平静，能让剑阁弟子认为麻烦的事情或者对手，自然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他问道：“谁？” 林凡回道：“武帝城。” 陆沉扬了扬眉。 剑阁与武帝城在圣地之间本来就属于很特殊的存在，一者坚信一剑破万法，另一者则相信一力降十会，同属于顶尖圣地，长久以往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尤其是从武帝李夸父与剑阁掌教刘紫阳定下了大道之约开始，两者就越加的势同水火起来。 这件事，陆沉也心知肚明。 林凡接着说道：“在这场剑阁的南下之旅中，本来是由西阁陈一陈师兄带队，结果刚刚好就在东圣州的北海渡口，遇见了武帝城一行人，对方主动挑衅我们，言语不堪入目，陈师兄性子向来高傲，于是寥寥几句便约好了地方大打出手起来。” 陆沉神色如常，说道：”然后？” 修行中人，尤其是两派弟子看不顺眼，自然是用修行界的法子解决问题。 胜负之战，生死之战，向来是两种常用的办法。 林凡闻言突然露出愤慨神色，双手握拳，愤愤道：“原本我们定下了胜负之战，十人轮站，开始武帝城那帮人落于下风，可谁成想武帝城最后来了一人，修为强悍，出手打伤我寒云宗众多弟子不说，还百般言语羞辱，陈一师兄气不过，可最后依然还是被一拳打成重伤，” 陆沉注意到了话中的细节，脸色有些惊讶，然后又转为释然，说道：“陈一的境界与剑法在同龄人里皆为一流，年轻弟子之中，谁能一拳将他打成重伤？” “他叫魏禅。” 林凡说道：“也就是武帝城李夸父的关门大弟子。” 陆沉神情思索。 武帝城魏禅常年就在武帝城中修行,极少出世。 但世人都知道他极为强大，龙凤榜前三可谓必有他一席。 可问题是此时即将临近书院龙凤榜,榜上之人尽皆在闭关修行,他又出来干什么? 陆沉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看来他是冲我来的。” 当年在新沙镇他废了魏昊一臂，而魏昊就是魏禅的亲弟弟。 這件事沈墨凰说过，九念也曾经跟他提过。 林凡沉默，沉默就代表着认同。 他望了望四周，犹豫了会道：“魏禅还要我给你带一句话。” 陆沉突然笑了笑，说道;“什么？” 林凡皱眉道：“他说若是你不尽快回剑阁，他解决一些事情后很快就会过来找你，要你...准备好。” .... 在远离那座宁静湖畔的一处废墟上，有一位粗衣麻木的老者。 老者很普通，叫流云。 但他也有着不普通的身份，寒云宗大长老。 过了一会，那位身着灰色儒衫的读书人从阁楼中走出来站到了他的身旁，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美貌的红衣女子。 “寒云宗破而可以后立，但是这些被我寒云宗日后寄予厚望的弟子却没想到脊梁如此之软，真的是天亡我寒云宗么。“ 神华内敛的老人无奈叹息一声。 刚才在湖畔发生的一幕完全被他看在眼里，可让他失望的不是他们技不如人，而是面对剑阁弟子，竟然没有一人有过动手的念头。 修道中人遇强敌可恭可卑，但绝不能尽，尽则少骨。 刚才众位弟子不堪的一面，顿时让老人脸上那遍布的皱纹越加深刻起来。 “既然寒云宗都破而后立，这些弟子也终究会缓缓成长起来。” 白落帝身上披了一袭浓厚貂衣，说道：“只是需要时间以及教导而已。” 老人面无表情，说道：“就你这副身子，能活几天？等得了？” 白落帝双手合拢哈了口气，笑道：“我不行，但是有人行。” 大长老流云叹息道：“陆苗还年轻，一个女子，真能担此大任？” 后方红衣女子置若罔闻，只是微微低垂着眼眸。 中年儒生笑意如常，道;“你应该相信我，并且你也只能相信我。” 老人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 在这场足以动摇寒云宗根基的大战之中，他之所以没有出现，就是相信身旁这个男人。 不止因为这个男人手上有寒云宗百年未出世的太上长老令牌。” 还因为这个男人曾经许诺过要将寒云宗发扬为天下顶尖的门派。 更因为当初曾经他与之对弈零零散散共三百局，未曾赢过一局。 中年男子安慰道：“放心便是” “白落帝，希望真能如你所说，我能看见寒云宗再次蒸蒸日上的一天，这样我才不会后悔我的选择，也不会愧对寒云宗列位先祖先师。” 老人眼中出现了一抹疲倦之色，微微摇头，转身离去。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飘起了散落的雪花。 漫天飞舞。 男人伸出手，看着雪花飘落在手心，然后又化为雨水，因为修为全失的缘故，一股刺骨的冰寒传递到全身。 白落帝仿佛没有丝毫感觉，笑道：“当年有一段时间我自认为文章天下无双，并非是在我破境之日，也非是我寒窗苦读之时，而是自我开始写字便如此认为，是不是很嚣张？” 陆苗拼命摇头。 “不管嚣不嚣张都已经无所谓啦，因为后来我碰见了苏安，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止是雪花越大，还是别的什么，男子满头已经皆成雪白，但他似无所觉，说道：“因为纸上纵然有玄机乾坤万丈，终究也只是纸上苍生而已。” 男人停顿了会，呢喃道：“仅仅而已啊。” 陆苗微微抬头，眼眶红润，说道：“白师叔的文章诗词，本就是天下第一。 白落帝一笑置之，指了指先前老人离去的方向，说道：“流云长老一心向道，心系寒云宗，只要你能在日后稳步提升强悍的修为与境界，他自然会帮你解决诸多麻烦，这一点上看是我们的人，可用。” 男人沉思了会，接着道：“至于其他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看你心情。” 陆苗不确信说道：“那副宗主？” “林玄心怀鬼胎，性情不定，日后若留，必是内奸之患。” 白落帝想了想，突然又笑道：“不过你放心，我死之时，自然也是他死之日。” 陆苗听见这话，眼睛瞬间又模糊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 再次破境 几月的旅程结束，杨富贵，沧海葵接连离去。 陆沉原本以为终于又变成了孤身一人，结果来自剑阁的数十名执法堂弟子就在寒云宗外面安营扎寨起来。 寒云宗已经彻底被毁，他们来的目的也已经烟消云散，只是他们还是没有选择离去，自然不会是为了吓唬寒云宗弟子。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因为武帝城魏禅即将到来。 而他针对的是陆沉，可陆沉如今便代表着剑阁，作为剑阁弟子遇见这种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魏禅究竟有多强？这才是林凡以及众多剑阁弟子所关心的东西。 “魏禅自小便在武帝城内跟随武帝修行，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林凡认真说道：“世人尽知龙凤榜前三有魏禅，而信奉以力证道的强大武夫战力比之三教众人更强，所以无论他在前三哪个位置，基本都算得上是如今修行界中年轻一辈的巅峰战力。” 林凡说的很诚恳，对刚刚才让剑阁颜面扫地的魏蝉如此推崇，自然不是涨他人之气。 只是因为他现在身前的这位陆师兄，似乎根本没有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整日依然风轻云淡，四处乱晃.所以他才忍不住出口。 这几日吃饭，睡觉，散步，发呆，就是陆沉的主旋律。 而此时陆沉就站在一处小山坡的边缘，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林凡在后方沉默了会，说道：“执法堂弟子伤势严重，不如陆师兄随我们回剑阁，养精蓄锐等到一年以后的书院龙凤榜？” 这种说法显然易见，隐晦的意思便是让陆沉随着他们返回剑阁。 只要回到了剑阁，不要说魏禅，就算是李夸父来也是徒劳。 陆沉闻言睁开眼，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为何？” 林凡有些不解，他自然知道陆沉曾经打败了龙凤榜排名十二的摩天，但是摩天与魏禅却又不是同一个级别。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武帝城离北海尚远，突然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林凡说道：“北海以南八百里有天地异象出世，相传是远古某位时代的大修洞府开启，各地之人皆在往那方靠拢。” 陆沉平静道：“是真的？” 天海大陆地域辽阔，天险之地，大修洞府可谓数不胜数，像这种某种天地异宝出世的消息更是多如牛毛，半真半假，只有一些顶尖的宗门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是真是假，剑阁自然也在此列。 林凡思索了会，说道：“ 我出来时并未得到消息，只是武帝城此行来势汹汹，估摸着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有理。” 陆沉轻轻点头。 林凡等待了会，还是忍不住问道：“陆师兄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所以不能回去。” 陆沉想了想，说道：“既然他要我在这里等他，那等他便是。” 林凡目瞪口呆，说道：“陆沉师兄...有把握？” 陆沉摇头。 武道境界分为天人九重，而魏禅必然是六重之上的强大武夫，比之半步三境的司徒莫甚至都要强上太多，他现在自然打不过。 林凡有些崩溃，无奈道：“那陆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当今年轻一辈的巅峰强者而已。” 陆沉叹了口气，认真说道：“并且杨富贵说出来混江湖要讲究个面子，刚好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可他说好了要来找我，若是我就这样跑了，岂不是很丢面子？” .... 听过了陆沉的理由，林凡呆滞半响，最后默默离开，不知道为何就再也没有打扰过陆沉。 陆沉终于觉得安静了起来，很是满意。 他出来有很多事情要做，其中一件事情便是见识一下大陆之上年轻一辈中的最强几人。 若是比他曾经还强，那就打败他。 至于是不是魏禅，有没有仇，对他来说都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也陆陆续续有消息从外面传来。 东圣州北方某地爆发出了一阵绚烂到极致的金光，铺天盖地，有祥瑞出世，光芒照亮了大半天空。 原来当真是远古某位大修的府邸诞生，而从那天地波动来看，说不定就有什么强大异宝法器。 “府邸外有强大禁制，诸位汇聚在此地的修行者都在尝试破开禁锢。” “众人汇聚全力，最后强行破开了那座强大禁制。” “武帝城魏禅带领众人一起冲了进去。” “洞府内蕴含无数机关险地，有一只常年沉睡的异兽苏醒，无数前去寻宝的修行者皆是身受重伤。” 一个个消息不停从远方传到白落帝的阁楼里，然后再传到陆沉的耳朵里面。 陆沉却是对这些事视若无睹，默默进行着自己的修行。 有一日傍晚，白落帝从远方走了过来，周围剑阁弟子纷纷站起身以示尊重。 那一场轰轰烈烈的仙人之战，光是耳闻就已经心生敬佩，而剑阁之人向来最为敬佩强者。 白落帝开门见山道：“魏禅昨日成功从那座洞府里走了出来，可谁也不知道他拿到了什么东西。” 陆沉开始望向远方。 白落帝笑道：“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陆沉说道;“应该再快一点，我已经等了很久。” 话语很平静，让他人听见，还以为他是在等一位好友。 白落帝对陆沉的反应倒是不太意外，不论如何，寒云宗之内有那座护宗神猴，就算是打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 “真的没有一丝在意？”白落帝笑眯眯问道。 他自然能比林凡看的出更多，也更能察觉陆沉的细微异样，关于面子一说或许有，但不能全信。 而以他对陆沉的了解，后者出奇的坚持做什么事，就已经能证明某种问题。 陆沉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他当然有一点在意。 魏禅带给了他一句话，而那句话中蕴含的俯视与不屑意味是那么强烈。 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算了。 可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现在真的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甚至有些生气。 三千年前类似的感觉他有过几次，但对方都是修为通天的老妖怪，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同辈之人。 陆沉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自然要打一场。” 白落帝问道：“境界差距太大，怎么打？” 陆沉想了想，说道：“那便破境？” 在这些日子以来，陆沉稳固了许久的境界终于开始松动起来。 林凡曾经以为他在发呆，实际他只是在调息体内的灵力而已。 话音刚落。 陆沉方圆十里内堆积的大雪开始微微颤抖，一股股灵力源源不断从陆沉身上散发而出。 四周所有的剑阁弟子纷纷面带惊讶震撼神色看了过来。 陆沉望着远方，湖畔边缘有一颗在寒冬里依然傲立的小红花。 曾经柠蓉蓉说过陆沉的破境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事实上或许真是如此。 因为下一刻，陆沉说道：“破。” 小红花就碎成了无数粉末。 然后陆沉便步入了出尘境。 第九十二章 青衫 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天空中盘旋，逐渐又变得悄无声息，如神华内敛，全部没入了陆沉的眉心之中。 整个过程很短，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看见这一幕，周围剑阁弟子响起了无数的惊呼与赞叹。 若说无距境是剑修战力强弱的一个分水岭，那么号称仙凡之境的出尘境便是能够大幅度提高人体寿元。 而像这种可谓逆天改命的破境难度其实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境界。 寻常剑修破境时，必然要配合各种灵宝丹药，寻一处安静洞府潜心修炼，然后才会尝试破境，否则稍有不慎不止破境失败，自身元气也会大伤。 就算再如何天资绝伦，也不会像陆师兄一样随意。 可他似乎聊着聊着天就破境了？ 很多人想到这点都露出了由衷的敬佩神情。 陆沉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光华笼罩，原本就俊逸的面庞显得更加出尘，衣衫飘飘，似若谪仙。 半响后。 陆沉睁开眼，吐了一口气，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充沛的灵力。 他的泥丸是常人的数倍，所以将泥丸灵力转化为磅礴的生机其实并不是很难。 “修行界有一种谚语，三境之下，皆是蝼蚁。” 白落帝说道：“ 就算破境，你现在的境界还是太低。” “打不了和差距很大对很多人来说没有差别.” 陆沉平静道："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两个概念。” 白落帝明白了陆沉的意思，然后摇头苦笑，然后不由得心生感慨。 要说龙凤榜之上最骄傲的人，当属昆仑道一。 但是遇见了陆沉，似乎这个最字便真的要让人。 ... 寒云宗百废待兴，平日里身份不俗的弟子们都变成了寻常杂役，人群来来往往，不停搬碎物品，时不时便能看见一个弟子从远方隔空用道法运来一座座珍贵山石， 陆沉这些天很奇怪，每日里非但不与剑阁弟子住在一起，反而呆在寒云宗的碧绿湖畔旁。 他又开始了钓鱼，成天拿着一根破烂竹竿，懒洋洋的坐在一旁。 这份慵懒样子跟附近忙碌的弟子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 在离湖畔很远的一座破败凉亭里。 “我实在是看不透他。” 陆苗望着那个黑衫身影，皱眉道：“他是凭借什么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林凡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说道：“陆沉师兄在剑阁也向来如此，可是向来都能出人意料。” 陆苗扯了扯嘴角，说道：“魏禅可不是你们剑阁摩天之流，只希望到时候无论发生何事不要连累我寒云宗。” 林凡面无表情，平淡道：“我剑阁向来行事从来只靠自己，更不屑于借助外人，你放心便是。” 两人针锋相对。 林凡自然是为了维护剑阁颜面。 而陆苗则是因为师弟林城被废的事情本就对陆沉心存一丝芥蒂，再加上陆沉到来后白落帝沦落为了现在这副命不久矣的悲惨局面，这丝芥蒂就越发明显。 虽然陆沉从某种意义上帮了她很大的忙，但她还是就觉得看不顺眼。 世上有人一见面就相见恨晚，自然也有人一见面就相看两厌。 前者是善缘，后者便估计是孽缘了。 熟悉的咳嗽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陆苗连忙转头，担忧说道：“白师叔，天寒，我们回去？” 那位相容温和的中年儒生摇头笑道：“一辈子都待在阁楼里，现在倒想在外面看看。” 白落帝似乎谈性很好，接着说道：“你们可知天海大陆四州名字的由来？” 林凡率先摇头：“一心学剑，对外事不知，请先生求解。” 陆苗想了想，说道：“小瓶州地域极小，形状似瓶，所以称为小瓶，至于另外三州，我也不知。” “东圣州，中神州，西佛州，便代表着三位远古年间的大修。中土道祖，东州儒圣，西方佛陀。” 白落帝伸出了三指，笑道：“三人，便代表着佛道儒三教千万年来的根基，也是如今修行界中的顶尖大道。” 林凡皱眉道：“可是如今东州是道教为尊，中神州大唐反而才是儒教盛行？” 陆苗神情冷漠，这些事对她来说都太远。 她现在的目标是照顾好身旁的这个男人，然后就是在书院龙凤榜获得圣人传承。 白落帝沉思了会，笑道：“具体我也不知，佛道儒三教千万年来，内里的弯弯绕绕早就丢入了历史长河里，真要知道真相的人，或许只有从三千年前的人口中才问的出来” 林凡听见这话，顿时沉默。 三千年光阴，除了破境飞升的真仙，谁又能抵抗时间？ 林凡不再思索这个问题，抬起头，一脸心悦诚服地感慨道：“虽然我是剑修，但也极为佩服三教祖师。救世济民，流芳百世，这需要何等通天修为与无量造化。” 陆苗说道：“所以到现在也就只有三人。” “不对。” 白落帝的嗓音接着响起。 “应该还有一人。” “他还是一名剑修。” 林凡惊讶道：“谁？” 陆苗也引起了兴趣，转头望来。 白落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是在回忆，说道：“三千年前，很多东西都消失在了那个时代，但唯一能知道的便是那是个群雄逐鹿大道璀璨的重要纪年。” “那时候人妖魔三足鼎立，人族由于先天限制在地位上依然处于劣势，甚至于某一段时间妖族竟然想攻占我天海大陆，于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场震惊大陆的绝世之战，那一战无数生灵陨落，大陆都被打的千疮百孔。” “后来妖族心知肚明即使赢下战争大陆也会被毁，于是就跟我们订下了一个五百年天道之约，每过一百年就要选取两族最强大的五名修行者进行巅峰之战，五百年为注，五局三胜。” “最后，人族艰难的撑到了第五百年，两胜两负，而这最后一百年的顶端便代表着赌约的胜负，可是这一战人族却几乎绝望，因为妖族出了一名妖族历史上天赋最为强大的妖帝，那人以无敌之姿来到我大陆诛仙台，连斩我四名人族巅峰强者！” 白落帝轻言细语，但话语中蕴含的分量却让在场两人不由得紧起心弦。 “还有最后一人啊！”林凡忍不住问道。 白落帝抬起头，眯着眼睛，轻声道：“后来...人族第五名强者没有出手。” 陆苗不解问道：“为什么？他怕死？” “当然不是，我人族强者当然没有如此不堪！” 白落帝摇头，认真道：“只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结束。” “因为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把剑。” “那把剑就在中神州那座诛仙台之上现世！” “那一剑，剑气磅礴，纵横四洲！” 一直面色虚弱的中年儒生突然开怀大笑道：“没错，因为有一人隔着千万里出了一剑，而那一剑，就直接将妖族号称万古一帝的年轻男子给当场劈死，神魂俱灭！而那人...就是我人族剑修！” 林凡猛然握紧双拳，只觉得心潮澎湃，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见证了那一剑的绝世风姿。 陆苗也是张大了嘴巴，目晕神炫。 “紧接着那神秘男子独身一人去了一趟妖族，最后妖族大军就全部撤回妖域，” 白落帝叹息道：“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爱穿一身青衫，所以后来又有人将他尊称为青衫剑仙，因为后来，他就真的破开了圣境修为，成为大陆第一位无敌剑仙。” 林凡沉声道：“青衫剑仙之名我从小便有所耳闻，只知剑修一脉便由他而兴盛，没想到还有如此缘故，实属我辈剑修楷模。” 白落帝笑道：“这些事都是当年一个我不知道姓名的老人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不过他还说想当青衫那般人物的剑修，首先就要有一颗举世无敌的心境与举世皆敌的剑心。” 林凡叹气道：“只是说起来容易罢了，这种东西谁又能有？” 陆苗又下意识望了眼远处那个身影，冷笑了一声，微讽道：“这里不就有一个？” ... 湖畔旁阳光刺眼。 躺在摇椅上的陆沉迷迷糊糊睁开眼，望了望远处凉亭。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将头顶斗笠微微压低，侧过身继续睡了过去。 “ 第九十三章 到来 当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天边，陆沉再次睁开了眼睛。 因为有两个幼龄孩童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一男一女。 男孩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灰色包裹，瞪着双黝黑的眼睛直直望着他，而他身后的小丫头怯生生的，年龄稍小，微低脑袋，衣着朴素。 陆苗平静站在他们身后。 “你就是陆沉吗？”。男孩用稚嫩的嗓音问道。 陆沉转头望着他们身后的那个红衣女子。 陆苗冷眼旁观，平静道：“寒云宗周围镇子里的孩子，说要找你。” 陆沉哦了一声。 “你真的是那个传说中很厉害很厉害的陆沉？” 男孩和吐豆子一般咕噜咕噜不停说道;“这几天村子里都在说你是从很远地方过来的神仙，说你破境就和吃饭一样简单，前几天寒云宗的家伙想招惹你，然后天上就又来了好多神仙！还说寒云宗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招惹了你，所以你就用了很厉害的仙法一掌拍碎了这里。” 陆苗神情古怪。 那个一直低头的小姑娘突然神采奕奕，补充道：“婶婶还说你可好看了，就像画上的人一样，还说...” “去去去！女孩家家的懂些什么？” 小男孩挥了挥手打断她，老气横秋道：“妇道人家就是这么没见识。” 小女孩对待外人怕生，对待小男孩却是丝毫不怕，双手叉腰，生气道：“刘明明！你再这样以后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小男孩脸色一滞，连忙转过身去说好话，好不容易等到将那个小姑娘哄开心了，转过头扑通一声就跪在地面。 刘明明朗声道：“弟子刘明明潜心修道，肯请神仙收我做徒弟。” 陆沉望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陆苗视若无睹，类似于这种事她实在是见过太多，见得太烦。 寒云宗每年跪在宗门外的寻常百姓何其少过？可是寒云宗从未因一人开过例外。 修道中人，主要便讲究一个缘字，没有那个福份，强求也只是白费光阴而来。 空气间有些沉默。 刘明明还是保持着那个五体投地的姿势，不置一词。 可那个小丫头却是眼眶红红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哭了出来。 小男孩依然低着头，认真说道：“只求神仙能够教导我修行，我刘明明愿意做牛做马，报答神仙的大恩大德。” 陆沉摇头道：“我不收弟子。” “可是...可是刘明明要是不修行的话，我就要被爹爹送给别人了。” 小女孩眼眶含泪，双手捏着衣角，伤心说道：“我爹说要给我订下娃娃亲，那以后刘明明就娶不了我了。” 小男孩转过头，气呼呼说道：“怕啥，大不了我们就私奔！等以后生孩子了再回来，我就不信他能打死我！” 陆苗摇了摇头，似乎是要结束这场闹剧。 陆沉突然开口道：“要做我徒弟可以。” 衣着寒酸的草鞋少年转过头，惊喜道：“真的？” 陆沉点头，接着道;“但是百年不能回来。” “百年？” 刘明明愣了愣，然后脸色苍白，反问道：“一百年过去大家不是都死了么？” 陆沉说道：“当然，你既然选择踏上这条路，那么凡俗情爱，父母至亲，和你身后的小丫头都要放弃。” 小姑娘听见这话顿时哭了，扯着刘明明的衣袖，说道：“你别去，你要是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刘明明神色呆滞，犹豫不决。 陆沉闭眼，平静道：“三天后给我答复。” 少年和女孩离去，开始时两人还都有些闷闷不乐，不过一会儿就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两只手紧紧的牵在一起，蹦蹦跳跳消失了身影。 陆苗平静道：“这小子天资平平，并不适合修行。” 陆沉平静问道：“你叫陆苗？” 红衣女子转过头。 陆沉说道：“你很适合修行。” 陆苗扯了扯嘴角，说道;“嘲讽我？” 陆沉摇头。 虽然只有短暂的几次接触，但是陆沉对她的评价的确很高。 在陆沉这一世所遇见的女子之中，陆苗或许是最适合修行界的人。 权衡利弊，杀伐果断，天赋惊人。 这样的人，特别是女子，一般都能在修行界活上很久。 “你应该关心关心你自己。” 陆苗冷笑一声，问道：“魏禅很久就会来到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这些天已经很多人问过他，陆沉有些不耐烦，说道：“凉拌。” .... 武帝城魏禅出世，并且扬言要去找陆沉算账。 一人是武帝大弟子，一人也是剑阁掌教亲传弟子，噱头十足。 这件事魏禅没有丝毫遮掩，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大半州的人都在等着看这场两大圣地的好戏。 而这件事，自然也引起了东圣州两大圣地的关注。 东圣州某处云海遮掩的巍峨群山殿宇之上，有一道光芒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垂直而落，没有半点畏缩忌惮。 那人落入云海，然后在云海中遨游前行，最后似乎终于到了地方，猛然坠下天空。 轰的一声。 虹光突然在离地面还有数十丈时猛然停住，周围的灵力气浪都随之一震。 原来是一位身负木剑的年轻道士领空而立，头冠道服，眉目如剑，气质宁静。 紧接着远处又有一人飘飘而来，不同于年轻道士出行的势不可当，七彩绚烂，如沐春风。 原来是一位女子，神情出世，眉心朱砂更是画龙点睛，如仙子一般。 竟然是瑶池圣女素年。 两人同时落在一处地势极高的山坡之上。 木剑道士望着远处那大片废墟，平静道;“没想到你也会来。” 嗓音淡漠如水，不含丝毫杂质。 瑶池圣女说道：“像这种事情自然要来看看。” 木剑道士笑道：“是看武帝城魏禅，还是那个剑阁陆沉？” 素年突然想起了当初那次见面，摇头道;“我见过陆沉一次，可是却看走了眼，所以想来看看。你呢？道一。” 原来是昆仑山之上寄予厚望的木剑道士说道：“我找最强之人，所以自然是来找魏禅，剑阁陆沉修行时日终究尚浅，境界太低。” 突然。 两人同时向远处望去。 远方的地平线之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个平淡无奇的黑影缓慢的朝着前方前行。 道一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盎然战意，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停滞流动。 瑶池素年平静道：“当年你是不是跟他打过一次？” “那时候都还小，才刚刚摸到修行的门槛。” 道一坦然承认道：“不过我还是输了，并且被打的很惨。” 素年有些惊讶，不是惊讶对方输了，而是惊讶于道一那种坦然的态度，看来一向眼高于顶的他已经放下了这个心结。 远方那个黑影继续一步一步朝着前方前行，从他们身旁不远经过时，转过头望了一眼，然后继续前行。 同为道门圣地，素年平静道;“打的过？” 木剑道士摇头道：“若是自信打的过，我刚才就已经出剑。” ..... 寒冬到来。 陆沉有些饿了，然后来到了寒云宗处的灶房，在无数杂役震惊的目光下做了一碗面，走到湖畔旁，结果还没来得及吃下，就转过头，望着那个突然出现在湖畔旁的身影。 那是一个其实很不出彩的身影，粗布麻衣，皮肤黝黑，赤脚而立。 面容憨厚，身材不像魏昊那般魁梧，也并不如何气势逼人，反而像在乡间干活的庄家汉子。 平平无奇。 只是随着他的到来，寒云宗大佛头顶。一只金黄色的猴子凭空消失，然后出现在了湖畔旁。 剑阁数十位执法堂弟子也同时出现在此。 白落帝握着一本半开古卷出现在远处，陆苗随之站在他的身旁。 那位寒云宗常年隐世不出的大长老林玄也出现在这里。 无数修士瞬间汇聚在此，场间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庄稼汉子对身旁那些风云涌动视若无睹，只是问道;“你就是陆沉？” 陆沉吃了口面条，点头道：“是我。” 第九十四章 开始 “你就是陆沉？” “是我。” 场间的氛围有些古怪。 因为那个千里迢迢来到此地的男子气势平淡，语气也不如何严厉。 而陆沉更是随意，竟然悠闲的吃起面来，就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这让附近屏气凝神只等大战一触即发的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沉说道：“等我吃完在打？” 庄家汉子挠了挠头，望着他手中热气腾腾的面条，闷声说道：“看起来似乎不错，能不能给我也来一碗？” 陆沉微微挑眉，不知道为何似乎有些高兴，想了想说道：“可以。” “那能不能给我们也来一碗？” 众人还没有从目瞪口呆中反应过来，又有嗓音从远处传来，一男一女。 昆仑道一，瑶池素年。 空期间传来了倒呼冷气的声音，众人纷纷大惊。 龙凤榜前十，在寒云宗一下子汇聚了三个。 陆沉神色平静，说道：“跟我来。” ..... “不要青菜。” “给我一碗面汤就好。” “多放点醋。” 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小房子里，三个大陆天之骄子辈的人物环桌而坐。 一位闷声闷气的庄家汉子。 一个似若谪仙的年轻道士。 一个九天之上的红尘仙子。 气势各异，神态各异，唯一的相同点但三人此时都在吃面。 空气间有些沉默。 陆沉说道：“今天天气似乎不错。” “昆仑山上的天气也挺好。” “瑶池常年如春，倒是没什么感受。” “咻，咻。”那是魏禅不停吃面的声音。 陆苗双臂环胸靠在门旁，冷笑道：“真冷。” .... 又是一阵沉默。 山上仙人很早之前就可以辟谷不食，场间除了陆沉皆是传说中的三境神仙，自然不会对吃食太过感兴趣，并且四人都不算是擅长言辞的性子。 魏禅或许真的是一个例外，他说吃面自然是真的想吃面而已。 道一平静说道：“听说你从那座洞府里得到了什么宝贝？” 这个问题是在场几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魏禅大口喝了碗汤，一抹嘴，坦然道：“一根顺手的棒子，听说是支撑远古一座龙庭的支柱，无坚不摧。” 道一轻轻哦了一声，说道：“恭喜。” 在场几人都神色如常，各自门派的底蕴让他们都不会对大部份法器感到惊讶甚至嫉妒。 魏禅转过头，似乎是终于吃完了，说道：“魏昊是我弟弟，在新沙镇的事情九念和尚专门找过我，所以我知道那件事是我弟弟自找苦吃。” 周围的气氛浑然一变。 陆沉神色平静。 “我师傅曾经劝诫过我。” 魏禅放下了碗筷，接着说道：“但是我从小就知道一世人两兄弟，这是娘胎里带来的东西，爹娘临走前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魏昊，所以这次我还是来了。” 陆沉只是摇了摇头。 他并不在乎这些理由。 素年插嘴道：“境界差距太大，这样并不公平，并且没有意义。” 道一有些惊讶望了她一眼。 魏禅望向陆沉，咧嘴一笑，“就凭这碗面，我不会杀你，还会将境界跟你压制同等水平，如何？” 陆沉有些惊讶，随后点头说道：“可以。” 陆沉很满意这种方法，因为魏禅算得上年轻一辈的最强者，他想跟最强的人较量，这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魏禅站起身，说道：“请。” 还是在那座湖畔。 两人隔着湖水相对。 周围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影环绕。 他们已经得知这一次的战斗魏禅特意压低境界，不会出现像上一次那样可谓毁天灭地般的状况。 但是这场战斗的期待值对于他们来说却丝毫不减。 因为这一定是两人现在境界中最顶尖层次的较量。 ... 魏禅乍看之下是一个很不出彩的男人，草鞋麻衣，就像一个寻常的庄家汉子。 但是陆沉脸色出奇的认真，这就证明对方真的很强，并且不是一般的强。 一柄古剑眨眼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飞剑之术对眼前之人并没有用，这是陆沉第一眼便能看出的事情。 魏禅弯腰屈膝，踏前一步。 只听得轰隆一声。 湖面之上宛如一面镜子，中间凹下了一个巨形大坑。 与之同时。 陆沉同样向前冲出，右臂之上一条黑蟒汹涌而出。 和当初在洪武大台上一模一样，他此刻握住的不仅仅是一柄剑，而更像一条活生生的黑蟒。 砰！ 两人在湖水正中间相撞，强烈的冲击力让湖水从下方向两边彻底倒流。 陆沉身形在半空之中消失，眨眼便出现在魏禅后方，又是一劈而下。 魏禅双手格挡在前，竟是要硬抗着一击。 猛然的爆裂波浪在方寸之间爆发，魏禅身形倒飞而出，然后在空中一个盘旋，落地之上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往回前冲。 这一次换做陆沉被打落在地。 地面扬起了些许灰尘，转而飘荡在空中。 “一剑龙蛇。”细微的呢喃声从地面响起。 魏禅眼瞳顿时缩起。 一条数十丈的黑蟒凭空而出，汹涌扑向魏禅。 魏禅面容坚毅，在半空之中扎了一个马步，右臂整个被金色光芒所覆盖。 然后他出了一拳。 拳势平淡无奇，只带起一阵微风。 黑蟒与拳面相撞，天空之上绽放无数的绚烂光彩。 魏禅怒吼道：“给我破！” 轰隆一声，黑蟒瞬间烟消云散。 然后下一刻，陆沉从天空之中带着磅礴的剑意当头砸下。 砰！ 魏禅身形猛然一震，但瞬间就稳如泰山。 陆沉咧嘴一笑，呢喃道：“三千。 平地起惊雷。 无数剑影当头劈在魏禅的双臂之上，一剑接一剑，瞬息之间便劈出了三千剑。 三千剑之后，魏禅仿佛才被重击击落，没有丝毫抵抗狠狠砸入水面。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 剑阁数十名弟子看见这一幕心神激荡。 那些知道汉子身份的寒云宗弟子更是一脸震撼。 粗壮的身影从水面破体而出。 陆沉持剑而立。 “武道五重相当于剑阁无距之境。” 魏禅没有半点损伤，平静道：“我听过你的消息，你应该也能达到无距之境。” “云笙。” 陆沉默念了一句。 下一刻，浑身一股黑芒从他周身彻底爆发，气息瞬间就突破了出尘境，最后在无距中境停下。 第九十五 对决 魏禅站立原地，静静看着陆沉的气息暴涨。 作为圣地之一的瑶池，素年自然能得知更多事情，望着这一幕也是赞叹道：“真的是剑灵合一，好强的天赋。” 道一面无表情，说道：“你对这个家伙很感兴趣？” 素年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你似乎不太喜欢陆沉？” “还好。” 道一淡淡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找个道侣，不然昆仑山上几个师叔总催着让我去瑶池提亲。” 素年笑道：“这种事自然是男人担着，你若是找到心仪的女子不是也能解决这桩麻烦事情？” 不同于外人所传言的天作之合，道一与素年两人其实并无所谓的男女之情。 缘浅缘深，两人从见面的第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道一似乎想起了什么，柔声道：“我似乎是真的找到了。” 素年有些惊讶，随后调侃道：“能让昆仑道一相中的女子，得多大的福气？” 木剑道士不知为何微微皱眉，转而望向陆沉，莫名冷哼一声。 不远处的小山包。 陆苗在远方望着这一幕，眼瞳中有丝丝白雾缭绕。 在白落帝所书写的笔记之中，陆苗明白了眼睛的由来，而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掌握了一点这双眼睛的粗浅用处。 比如看穿世间大部分武学招式的本质，并且化为己用。 白落帝轻咳道：“这二人必然会是你日后去往书院时遇见的最强两人，尤其是魏禅，与你所学甚是契合，好好学。” 陆苗眼中白雾更甚，点头道：“明白。” ...... 湖畔四周的灵力趋于稳定。 魏禅咧嘴一笑，显得格外高兴。 这个相貌平平的黝黑汉子自小生活在南海旁的渔村，也没有什么天大的机缘与灵宝。 年少时在他的印象中就只有两件日常。 一是跟弟弟下海捕鱼养家，二就是练拳。 直到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他的生活才发生了变化。 因为他遇见了一个富家翁打扮，双手拢袖还耸着肩膀的高大老人。 “叫什么名字？” “魏禅。” “喜欢练拳？” “对。” “想不想成为天地下最强的拳师？” “想！” 然后那晚，他就被那个不知道姓名的老人收为了门下弟子。 一段漫长的旅途，直到走入那座天下闻名的雄伟城墙时，他才知道那个老人是谁，在天下又有着多大的威望。 似乎一夜之间他就成为了天底下赫赫有名的神仙，万人瞩目。 可是生活并没有多大变化。 年少的两件事只剩下了一件事。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师尊教他练拳时说的两句话。 “我辈武夫从来不向其余三教众人借取天地之力，靠的只有手中拳头，而练拳一事，自然就只是练拳。” “遇敌，一拳打不赢，那就百拳，百拳不行那就万拳，十万，百万，以此类推。” 于是魏禅十年山崖打拳，十年海底厮杀，十年天下游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何时，魏禅出拳的次数越来越少，猛然回望，才发现同辈之中已经很难有他一拳之敌。 一股无形的气势从魏禅周身散发，地面上的琐碎石子开始微微颤抖。 “既然你我同境，我就不会留手。” 魏禅双手握拳，沉声说道：“而同境之争我从未输过。” 陆沉面无表情，直接一步踏出。 他当初跟沧海葵说过他同境无敌。 既然如此，那就是真正的三千年同境无敌。 两人的身形同时在原地消失不见。 天空中两道光芒一闪而逝，互相碰撞在一起，然后一触即分。 砰砰砰。 只听得接连不断的碰撞声传来。 实力微弱的弟子只能看见空气中一闪而逝的强悍光线与灵力波纹。 随着两道光芒朝着天空之上飞速上升，各种招式层出不穷，剑阁数十名弟子皆是神采奕奕。 “快看，陆沉师兄使用的是西阁最强大的八千流雨！” “不止，竟然还有青鸾峰的青鸾羽剑，这个速度实在太快。” “一剑龙蛇不愧是最强大的剑法，攻守兼备。” 一道道剑阁秘法在陆沉手中频出，弟子的赞叹声不停从人群中响起，而少数人则是露出了震撼神色。 武帝城魏禅当今龙凤榜前三的存在，就算压低境界，在同辈之中照样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陆沉在场中丝毫没有落入下风，反而隐隐占据着主动。 这跟一些人开始所预料的结果大不一样，或者说截然不同。 轰隆一声。 两道光芒从天上直直砸入湖畔水底。 水面开始如江河大海般疯狂翻滚，紧接着两道巨大龙卷从水面“拔地而起。” 龙卷剧烈盘旋碰撞。 下一刻，其中一条龙卷破碎，一道黑衫身影率先从水里倒飞而出。 陆沉整个人砸入了湖畔旁的巨大柳树之上。 魏禅如一条人形怪兽紧随其后，高高跃起，然后双手握拳，在柳树头上当头坠下。 砰！ 足足有十数人环抱的柳树轰然破碎，地面猛地震荡，无数弟子下意识伸出双手维持身体平衡。 短暂的沉静。 就在众人以为战斗结束时，又是一道巨响。 灰尘断树之中，这一次换成魏禅倒飞而出，身体在地面之上擦过一条漆黑痕迹。 寒光现，剑意出。 两人又开始在方寸之地开始竭力厮杀起来。 一块块青砖，巨石轰然炸裂，凌厉的剑气和拳意互相抗衡。 陆沉被打入水面，浪花四溅。 魏禅撞在巨石上，石屑乱飞。 双方势均力敌，半斤八两！ 无数弟子看见这一幕，皆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并未动用太多惊世骇俗的招式，但两人之间的杀伐凌厉，招式之强已经远超了两人现在境界的极限。 这就是当今年轻一辈巅峰的较量？ 若是两人同时踏入三境，再次竭力厮杀那又是怎样的壮阔景象？ 无数人心想道。 魏禅一拳砸在了陆沉的胸膛，陆沉一剑劈在魏禅身前。 两人同时向后方飞速倒去。 “真痛快。” 魏禅揉了揉自己胸口，咧嘴笑道：“这些年我遇见的人境界虽高，但是都不懂如何打架，你倒是例外，” 魏禅顿了顿，然后沉声道：“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真的很强。” 话语刚落，一股足以将人压迫致死的雄浑气势从魏禅身上汹涌爆发。 魏禅微微弯膝，右手手臂之上肌肉暴涨，一股股灵力缠绕住整个手臂。 刹那间，魏禅整个右臂都被金光笼罩。 拳意气势弥漫天地，隐隐有虎啸传来。 道一眯眼道：“魏禅要分胜负了。” 无数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盯着场中。 寒风呼啸。 陆沉站立在湖畔雪地之上，整个人仿佛在时间长河中静止。 无论是黑袍袖口的尾端，还是那随意披肩的长发，在寒风里都没有丝毫变化，如同他此时锋芒内敛的剑心。 面对这种强悍攻势，陆沉只是默默的将右手剑换到左手。 当年在落日岩时他将所有灵气汇聚左手，然后出了一剑。 是的，因为他最擅长用剑的手本来就是左手。 昔年出世一战，右臂举剑化蛇。一剑炸江海。 巅峰灭魔一战，右臂举剑化龙，一剑开龙门。 天地间除了虎啸，又传来一声响彻湖畔的龙鸣。 云笙古剑颤鸣如龙！ 魏禅眼神坚毅，平静道：”虎咆。” 陆沉踏出一步，呢喃道：“剑龙。” 伴随着呼啸破空声，两人不知多少次后再次撞在一起。 一道半圆形的气体覆盖住两人周身方圆半里，然后疯狂向外扩散。 第九十六章 魏禅 灵力波浪扩展到了方圆五十米，靠的稍近的弟子纷纷向后方仓皇逃去。 无数灰尘气浪扑面涌来，眨眼间消逝在天地之中。 紧接着空地大坑之中又缓缓出现了两道身影。 众人凝神望去，纷纷露出了惊讶神色。 场间有两人相对而立。 陆沉的剑尖离魏禅只有分毫。 而魏禅的右拳离陆沉的胸膛还有半寸有余。 魏禅收回了拳，平静道：“一寸长一寸强，原来如此。” 陆沉同时收剑，说道：“武夫之境在于体魄，你能抗我一剑，但我不能受你一拳，胜负未知。” 陆沉神色平静，他从来没认为自己会输，但也不认为自己会赢的如此轻松。 武夫一流，本就是靠气力体魄对敌。 而魏禅为了压制境界必须要连自己体内的气血都压制大半，本就是自断一臂。 魏禅拍了拍身上灰尘，咧嘴笑道：“不论如何，这一仗我打的很痛快。” 陆沉问道：“不打了？” “你境界不够，打的还是不爽。” 魏禅摇头说道：“等到你何时真正到达剑修中能抗衡三境的境界，我们可以再比上一场。” 陆沉想了想，说道：“可以。” ... 一场万众瞩目的大战似乎就此结束，甚至还有些虎头蛇尾的样子。 但是场间不少人都觉得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两人日后必然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顶尖大修，若是现在就非要分出胜负生死，必然是一种遗憾。 瑶池素年说道：“看来你日后又多出了一个劲敌。” 道一望着陆沉的侧脸，微微皱眉。 因为他发现对方跟他有一点像，那股眼神中的骄傲，不需要任何动作便流露了出来。 同性相斥，所以道一又找到了一个不喜欢对方的理由。 “三年后龙凤榜，生死一战。” 道一对魏禅说道。 “希望你在三年之内能真正破入无距。” 道一转头又对陆沉说道。 紧接着道一整个人拔地而起，眨眼就在天际划过一条长线。 昆仑道一，来去皆是潇洒无比。 陆沉抬头望着那道在天空云海中飞速遨游的身形，有些疑惑。 因为他又清晰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中的一丝敌意。 而这这种敌意...他似乎还是很熟悉。 陆沉思索了一会，然后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 大战过后。 寒云宗仅剩无几的一个好地方又成为了一片狼藉。 不少寒云宗弟子开始自主修修补补起来，出人意料的是魏禅竟然也主动担任起了修补的任务。 魏禅对这些事情出奇的熟门熟路，做起事来比大部分人都来的干练。 而陆沉就显然没有这种觉悟，双手空空，站在湖畔旁问道：“龙凤榜难道不是一年后开始？” 魏禅从河水中单手举起一块巨大石块，丢入湖畔旁的空地，解释道：“书院延迟了期限，现在是三年后召开，这个消息马上就会传遍整座大陆。” 陆沉不解道：“为何？” 魏禅摇头，说道：“不知道，似乎是书院出了一些变故。” 陆沉望向湖边，轻轻点头。 这个消息对剑阁来说倒是个极好的消息。 剑阁这一辈年轻弟子之中的修道年纪其实比大陆年轻修行者的平均年龄要小上不少，这三年的缓冲期足以让剑阁很多人真正进入世间年轻一辈境界的最前端。 魏禅从河中跳起来，裤身的水分瞬间就蒸发干净。 陆沉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你在书院前三甲排第几？” 这个问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极为秘密的事情。 除了书院那位曾经掌控龙凤榜的圣人几乎没人知道真相。 出乎意料，魏禅坦然说道：“不是第三便是第二。” 陆沉微微挑眉，问道：“那为什么不是第一？” 魏禅这种性子很对陆沉的胃口，所以他知道对方既然肯说，那就不屑说谎。 既然他不认为自己是第一，那就说明还有比他更强的人。 魏禅沉思了会，说道：“因为当年我无意间听师父跟人闲聊时说起过，当今龙凤榜第一是超乎以往理解的存在，脱离于规则之外，自然不会是我。” 话音很小，只有陆沉听见。 而陆沉听见这话， 脸色破天荒真正含义上的变为凝重。 他比魏禅这些年轻弟子更能理解脱离规则之外这寥寥几个字的含义。 在曾经看过这个世间最高处风景的陆沉来说，整个世界便是由某种无形规则所组成的，无论是武学招数还是三教真义都是从规则之上繁衍变化而来。 何为天才？ 便是能比常人清晰的感受到天地规则的变化，从而进一步掌握天地灵力。 而脱离于规则之外，就意味着丝毫不受天地规则的束缚。 这是一种无与伦比且非常恐怖的力量。 陆沉微微抬头，心想难道这一世当真要出现一个怪物了吗？ 可他又会是谁？ 魏禅突然望向远方天空，眯起眼睛，说道：“我要走了。” 陆沉也意识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下一刻，魏禅双膝弯曲，身形下沉，随后整个身体高高跃起，猛然跳向天上，然后在数十丈之外的地面出现，地面瞬间砸出了一个深坑。 重复往来，几个呼吸间就彻底消失了身影。 陆沉望着天边。 瑶池素年缓缓从后方走到他身边，说道：“有一道隐蔽的气息飞了过去，应该是影殿余孽。” 陆沉眯着眼，感受到远方那股突然出现的灵力波动，突然皱了皱眉道：“有些不对劲。” .... 寒云宗远处的一方天地之外。 不再压制自身修为的魏禅如一头雄狮在天地之间肆意奔跑，眨眼便是千米之距。 半空之上，魏禅突然朝着一处虚无空气凭空挥出一拳。 如同玻璃炸裂的破碎声传来。 一道黑影仿佛从虚空中坠落，直直被砸落到荒弃的群山地面。 魏禅落到地面。 只见眼前一座塌陷的山腹之中，一个浑身黑袍的老者缓缓从大坑中站起身，眼神阴森。 他沙哑笑道：“不愧是武帝城魏禅，好大的本事。” 魏禅面无表情，一个闪身，朝着对方脑袋就是一脚。 轰隆。 后者没有丝毫反抗余地，再次被被抽飞数十丈。 魏禅揉了揉双拳，大步向前，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废话。 黑袍老人随意抹去嘴上血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个阴谋得逞的笑容。 魏禅突然停住脚步，眼神微移。 细微的灵力波动出现。 又有两道黑雾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三人将魏禅夹击在其中，与此同时，三人双手合起，朗声道：“起！” 地面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灵气痕迹图阵出现，刹那间大放光芒。 只见荒芜群山边缘黑光骤起，仿佛被一个巨大黑色铁笼给关在其中。 群山虚无缥缈。在天地之间若隐若现起来。 紧接着无数灵气涌入身后三人，气息瞬间暴涨到一种恐怖的程度。 先前的阴森老者仿佛心中大定，嘿嘿笑道：“这一次你插翅也难逃。” 身后一道平淡嗓音响起，“别说废话，迟则生变。” 紧接着又有一人冷笑道：“我影殿天笼阵之下，我三人足以媲美三位三境大修，就算是他这样的武夫又能有何办法？” 魏禅神色如常。 阴森黑袍老者笑道：“这倒是我影殿第一次袭杀龙凤榜前五的天才，原本是准备对付昆仑道一，不过阴差阳错换成你更不错。” “动手！” 下一刻，三人同时暴喝，双手飞速结印。 紧接着三道恐怖的气息冲天而起。天地间原本安静的灵力变得沸腾狂暴起来。 只见整座囚笼的最顶端，云层之上一只百丈黑色巨手从天而降，周身雷电缠绕，一股毁灭的气息顿时涌现出来。 远方无数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恐怖动静，纷纷朝着这方望来。 “罗灭指！”三人齐喝。 那道仿佛遮掩天地的巨手朝着魏禅落下，方圆千丈所有灵力挥去一空！ 黑云涌动。 果断狠辣，没有留半分余地。 而魏禅在天地异象之下，只是双臂环胸，微微抬起了头。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巨掌在离地面仅仅只有两米处突然停住，再也无法下降丝毫。 影殿三人同时露出无法置信的震撼神色。 因为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魁梧汉子伸出了一只手。 而那一只手就将那由无数灵力汇聚而成的巨掌硬生生抬了起来！ “我师父说过，出来游历江湖遇见影殿之人，必杀。” “我记得当年我武帝城有三人皆是被你们所杀，这笔账我还记在心里。” “正好我今天没有打过瘾，那就陪你们玩玩。” 天地之间，每说一句话，汉子的气势都随之涨上一分。 到最后，中年汉子身上一股股如瀑布般的汹涌灵气倒灌入天空之中， 那座所谓的天笼阵开始摇摇欲坠。 直到这时，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才舒服的舒了口气，仿佛彻底从某种限制中解放了出来。 “土鸡瓦狗，别说三人，就算三十人又能奈我何？” 终于不再刻意压制自身境界的汉子右脚猛然剁地， 方圆百里之内，地动山摇，黑色囚牢阵法轰然破碎。 紧接着魏禅大步踏前，直接握住了当头那位老者的脖子，瞬息之间便消失不见。 遥远的群山深处，随即传来一阵阵如天雷轰鸣的爆炸声。 从南往北，络绎不绝。 突然，从北方最遥远的山巅，无数碎石炸裂，一道如蛟龙般的人体再次出现。 魏禅重新落向地面，右手随手一扔，一具再无半点生机的尸体倒在了地面之上。 “混账！你瞎了眼吗，此人岂是你我能够解决的？” “少废话，走！” 剩余两人当机立断，朝着天空极速掠去。 魏禅扯了扯嘴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个都跑不了。” 只见魏禅双腿之上青筋毕现，一个深蹲跳，地面彻底凹陷粉碎，而他整个人影直接跳上了高空万丈。 如同一个人形巨兽，惊世骇俗。 ... 东圣州天空之上，从南到北，风云涌动，灵力四溢。 小半个时辰之后。 两道黑色人影接连从天地不知多少丈上狠狠砸向原地，生死不知。 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细小黑丝从尸体中悄然而出。 只可惜还未逃离远处，一道狂暴拳意从天而降。 三具死尸瞬间魂飞魄散。 第九十七章 道理。 陆沉站在湖畔望了很久。 直到天空中那股在他耳中如同翻天覆地般的动静彻底结束，才停止了仰视。 全力以赴的魏禅很强，可以说强的不讲道理。 三境高人调动天地灵力，而达到此境的武夫则是如同一条陆地蛟龙，上天下地，蹦山裂海。 无数有资格观察到这场战斗的年轻修士甚至长老都露出了无法理解的震撼神色。 只有陆沉神色坦然。 那种级别的战斗对常人来说或许永远无法触及。 但对于他来说，有些远，但也并不是太远。 最多五年而已。 瑶池圣女笑吟吟的望着他，说道：“若是刚才你与他全力拼杀，可有信心？” 陆沉摇头，说道：“没有意义。” 刚才的那场战斗，魏禅自然压低了修为显得束手束脚，但是那种足以媲美三境的体魄却依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若是两人处于修道同一年纪，陆沉自信赢的人会是自己。 他十岁修剑，十六岁便入无距，十八岁破空出世，也就是踏足世人所谓的三境圣人间。 若说起破境速度以及年龄，三千年来他也自信前三甲。 灵力散去，阳光从云层上再次照耀而下，给恬静安宁的湖泊抹上一层色彩。 那位明艳动人的高贵女子还是没有离去。 陆沉微微挑眉，开口问道：“有事？” 瑶池圣女望着远方，温婉笑道：“瑶池三月后开启蟠桃盛会，圣地之人大半都会来此，不知你可有时间？“ “瑶池么。” 陆沉沉默了会，眼神中破天荒出现了些波澜，似回忆，似感慨，情绪复杂。 “我会去的。” 很久之后陆沉点头答应。 “好，到时我瑶池自当隆重相接。” 素年对着陆沉微微一笑，笑容迷人。 附近观望的寒云宗弟子看见这一幕都是一阵恍惚。 陆沉却对这个笑容视若无睹，更没有任何反应，很是冷漠。 这个场景看起来会让人觉得他太过于冷傲，其实不然。 因为陆沉比常人知道更多的秘闻。 比如瑶池之人暗里最擅长的便是幻术与心术，尤其以女子为重，这位看似脾气柔和出尘的仙子，绝对不会像表面那般简单。 陆沉并不在意对方的伎俩，但也不会无聊的去主动触碰这个霉头。 当年年少轻狂时曾经做过一次，其实就已经很够了。 ..... 一日之后。 瑶池圣女素年也终于离开。 陆沉去了一趟阁楼，不知道与白落帝说了些什么，半小时后便走了出来。 然后他来到了那座大佛头顶。 金黄猴子瞬间出现在陆沉面前。 陆沉感受着身前的阵阵劲风，盘膝而坐，说道：“现在我要离开，等你何时将寒云宗的情分还完，来找我，我带你去西天殿。” 小猴子双手合十，微微弯腰，表示感谢。 陆沉也微微点了点头。 小猴子当年的先祖曾经就在西佛州的西天殿，而它也想随着先祖道路前去修行。只是沧海桑田，毕竟是佛宗圣地，他现在的身份却不太好招摇过市。 不过所幸这件事，陆沉在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便答应过他。 这也才是圣猴为何会一直保护陆沉的其中一个原因。 陆沉话语说完，然后闭上眼睛。 天空中突然有着无数灵气朝着陆沉疯狂涌来，如万溪归海。 这种修炼方式可谓是霸道之极，瞬间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只是当他们的震惊被麻木缓缓取代时，那道天地异象还没有结束，众人就逐渐又变得平常起来。 远处数十名高剑阁弟子感受到了天空这股熟悉的气息，不由得议论纷纷。 “陆沉师兄这样难道不怕灵力爆体吗？” “你懂什么，陆沉师兄可是同境能够魏禅平分秋色的人物，还怕这种小问题？” “陆沉师兄平时言语不多，打架每次都打的惊天动地，可没想到修炼起来也是如此的霸道绝伦。” “人狠话不多，陆沉师兄向来这样。” “小兄弟面生啊，你是....” “在下是陆沉师兄头号小弟，西阁赵华是也。” ..... 陆沉在佛顶之上修炼了两天。 两天之后随着他缓缓睁眼，周身天地终于恢复了平静。 陆沉跳下了佛顶，然后在众人注视的敬佩目光下走出了寒云宗。 他在宗门外的一条分岔路口停顿了会，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四处望了望，然后确定了一个方向，踏步前行。 陆沉经过了一片并不算陡峭的小路，走过一条年岁已久的石拱桥，一路前行，半个时辰后，就来到了一座炊烟袅袅的小村子。 大门前放着一块极为显眼的木牌，上面刻着草溪村三个大字。 陆沉站在村门前方微微抬头打量，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可是不到一会，村子里就响起了无数的脚步声。 在河畔旁闲暇钓鱼的老人，正在忙弄农活的汉子，村口四处玩耍的孩童，纷纷汇聚了过来。 陆沉望着他们那种畏惧中带着敬仰的眼神，意识到了什么。 他破入了出尘境，而出尘境号称仙凡之境，寻常人对这股气势自然心生恐惧。 下一刻，陆沉微微闭上眼睛。 风平浪静。 可在无数村民的眼中，只觉得先前那个仙气盎然的白衣神仙仿佛变了一个人。 虽然依然出尘，但是却不再那么虚无缥缈，令人生畏。 陆沉向前走去。 人群瞬间从正中间散开，露出了一条宽敞通道。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走出来，终于有着勇气说道：“不知仙人来此有何贵干？” 陆沉的视线从村民中缓缓扫过，然后定格在一个张大嘴巴，显得有些惊讶的男孩身上。 陆沉说道：“考虑好了吗？” 草鞋男孩下意识摇头，然后又赶紧点了点头，然后不知为何又摇了摇头。 似乎是傻了。 .... 已经是下午，金色的阳光透过空气，洒在褐色土地滋生的农田草地里，如美如幻。 在一座离村子里不远处的小山包上。 陆沉坐在一块石凳之上，刘明明有些坐立不安的站在他身旁。 前几日他去往寒云宗时，由于修行者众多，所以没怎么注意到陆沉身上带的那股气质。 可是今日对方来时，光是站在村子口就显得无比耀眼，令人自惭形秽。 刘明明望着脚上那双破破烂烂的小草鞋，不知为何觉得抬不起头来， 无数村民站在很远处，伸着脖子望着这边。 陆沉对这些眼神视若无睹，神色平静，只是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他并没有收徒弟的打算，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所以想四处转转。 并且他曾经答应过给这个小家伙一个选择，只要是他答应过的事情，不管多小，或者多大，都是要做的事情。 “我...我不想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明明有些心虚的说道。 陆沉神色如常，轻轻嗯了一声，随意问道：“前几天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 刘明明突然眼神一黯，撇了撇嘴说道：“隔壁村子里有个家境富裕的小白脸被附近宗门的神仙收为弟子，都在庆祝，所以她也去隔壁村子玩了，切...有什么厉害的。” 话语很是幽怨，陆沉听完只是笑了笑。 “其实我并不想修行，我舍不得离开这里，当时那样也只是为了在她面前逞逞威风。” 草鞋男孩犹豫了会，说道：“我不怕她家里瞧不起我，可我怕的是...她以后也会瞧不起我。”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格外的贴切。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寻常人都不爱搭理，可不知为何陆沉还主动搭话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刘明明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最近我发现她也有些不爱跟我玩了，特别是当邻村的那个家伙出现以后，还经常跟我吵架。” 草鞋少年挠了挠头，有些闷闷不乐道：“我好怕她以后嫌弃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 陆沉说道：“既然如此，你不是更应该求着当我的徒弟？” 刘明明沉默了会，小声道：“可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啊，我宁愿她嫌弃我，我也希望能够亲眼看见她过得好，一百年勒！好久好久啊，我肯定会伤心死的。” 陆沉眉目抬起，远处夕阳如血，几只牛羊躺在草地上，悠闲宁静，一片和谐。 他微微眯起了眼，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觉得有一丝不快。 陆沉不喜欢刘明明话中的这种情绪，在他眼中任何事都应该简单直接。 “刘明明。”陆沉喊道。 “啊？” 莫名被喊上名字的少年有些忐忑，咋？不会是要秋后算账收拾我吧？ “我曾经看过很多的事，也听过不少的道理，所以知道世间琐事，越卑微反而越繁琐，人情往事便是如此。” 陆沉破天荒摆出了一副闲聊的架势，说道：“曾经我还小的时候，与一个女子闲聊时说世间凡俗女子太过于俗气，不堪入目，然后她就告诉了我一个道理。” 刘明明伸了伸脖子，有些不确定道：“她没打你啊？” 陆沉有些古怪的望了他一眼。 少年连忙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道：“您说您说。” 陆沉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轻声道：“然后她告诉了我两句话，一句叫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句叫做将心比心，便是佛心。” 刘明明懵懂道：“啥意思？” 陆沉缓缓道：“第一句话是告诉你，有时候啊，一个寻常家境里走出来的普通姑娘，有一点计较，有一点攀比，有一点心眼，可能不讨喜，但也没犯什么错，或许很多年后，十年，二十年，她过上了自己希望的生活，才会觉得当初的自己很可笑，很傻，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开始没见过世面的女子都这样，可那也只是面对陌生世界的一点窘相，仅此而已。” 陆沉顿了顿语气，然后感慨道：“至于第二句话，便是告诉你做人要将心比心，不要因为一点必然的小事就觉得别人变了，不好了，相反还要更努力的争取，因为青梅竹马，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刘明明似懂非懂。 陆沉站起身，说道：“现在去一趟寒云宗，就说我走了。” “这么快？” “去。” 刘明明点了点头，抬起腿就向远处跑去。 陆沉嘴里不知何时叼起了一根草根，然后双手插兜走在山路之上。 这座破败的小山村山头上其实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人。 寒云宗弟子，剑阁弟子，林玄，赵华，白落帝，陆苗，寒云宗大长老... 陆苗望着那个正在朝寒云宗急速奔跑的身影，平静道：“那个小子？” 白落帝笑着道：“收下便是，陆沉给我们寒云宗找了个弟子，我想他的眼光应该不会太差吧。” 陆沉背对着众人，走了百米，右手朝空中随意挥了挥，示意告别。 下一刻。 剑光出现。 陆沉化为一道光芒瞬间消失在了夕阳中。 第九十八章 汝阳城柠家 天海大陆东圣州的天空之上。 黑衫身影在云海之中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前行，笔直如一，在天空划出了一道没有丝毫偏移的长线。 前方有少数正在赶路的各派修行者在空中止住身形，纷纷退让。 “好快的速度，这位年轻人看起来相貌清秀，实力却当真深不可测。” “蠢货，能以这种悠闲姿态御剑还如此快的剑修哪会是什么年轻人，说不定便是剑阁修行数百年的前辈。” “不在三教中却能借天地之力返老还童，好强悍的修为。” 伴随着窃窃私语声，不少人甚至还以晚辈礼弯腰作揖，报出自家名号，希冀能混个眼熟。 只是很可惜那道剑光在众人视线尽头瞬间消逝，没有丝毫搭理。 黑芒越过巍峨大山，穿过奔流大海，终于在某一个点上停住，随后又以一种绝对笔直的角度直冲而下。 当初昆仑道一下山时已经显得极为蛮横，而这道剑光则更是不讲道理，直到离地面仅仅十米时才停住身形。 剑光一闪，人影落地，周围也没有由于极速冲击造成的变化，风平浪静。 极致的静与动，无形便展露了此人对于御剑一事的高深造诣。 而这样的人自然只有一个。 陆沉站在地面，无视了不远处一个樵夫看见鬼怪般的惊惧神情，抬头望向数百米外的一座城池。 斑驳城池墙头挂着三字。 汝阳城。 陆沉来到了这里，因为柠蓉蓉的父母似乎就住在这里。 当初陆沉因为一个路引而引起了后面一连串的麻烦，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很没有必要的是事情。 大唐国下，修行者一事对待路引之类的东西其实极为宽松，特别是七大圣地的弟子，对此更是畅通无阻。 当然，若是修行中人敢以术乱禁，自然也会有专门的修行者前来惩治。 这些事在路上陆沉才慢慢了解，也因为这些点点滴滴的琐事，他对大唐这个陌生的国度颇有些欣赏起来。 三千年前的那个大陆，因为修行者太多，也太强，根本就没有任何国家能单独称霸于大陆之上。 更别提像如今大唐一样雄踞大陆，这倒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陆沉打量了一会城池，然后朝身旁招了招手。 那个正准备溜之大吉的寻常樵夫面色犹豫，过了一会才硬着头皮朝着这方靠近。 在他这种没多大见识的乡间汉子身上，那些天上的神仙可真的是不好惹，像城内道德门的那几个年轻家伙，虽然不会明目张胆杀人害命，但是随便几个小手段便能让普通人在床上痛苦的躺上一辈子。 如此诡异手段，谁不怕？ 在他眼中如同洪水猛兽的年轻神仙转过头，问道：“听说这里的钱庄很有名？” 樵夫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道：“对，因为柠家家主住便在这里，他可是日月钱庄的创办者。” 陆沉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他并不认识柠昊，也对最有钱这三个字没有丝毫的概念。 但是一路走来，日月钱庄四字几乎布遍了所有的城池，自然能看出其底蕴。 陆沉此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走时柠蓉蓉能拿出那么多的银票。 原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 樵夫似乎觉得解释的不够清楚，补充了一句，“那可是曾经东圣州最有钱的钱庄。” 陆沉神色如常，说道：“曾经？” 樵夫望了望四周，小声道：“似乎跟一桩柠家次女的联姻有关，柠家突然反悔，然后得罪了那些神仙，这些年原本如日中天的日月钱庄便开始衰败起来。” 陆沉微微扬起头，说道：“带路。” .... 柠家宅子现在不在汝阳城中，竟然是在城外数百米的一座偏僻山林里。 静谧葱葱，绿意清淡，一座辉煌的大气庭院便坐落其中。 在外人看来，此举倒是颇有些隐世意味，也表露出了柠家现在的处境似乎并不是很好。 陆沉从一条小路而来，随手推开身前可与人等高的杂草，走近然后用手指敲了敲有些老旧的大门。 “当..当.。当。” 不到一会，一个面目枯朽昏昏欲睡的老仆从里缓缓推开了房门，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来客。 “何事？” 老人用着沙哑的嗓音问道。 陆沉平静道：“长途跋涉，可以借住几日？” 老仆微微皱眉，上下审视了陆沉一番，然后婉拒道：“近些时日贵府即将有客人到访，恐怕没有时间招待公子，抱歉。” 陆沉还没有说话，门内又传来了一个清脆的悦耳声。 “韩伯，谁啊？” 一个约莫豆蔻年华的少女蹦蹦跳跳出现在老仆身旁，然后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陆沉。 老仆微微弯腰，解释道：“小姐，来了一位前来借宿的公子，我这就将他打发出去。” 少女望着陆沉，问道：“你叫什么？” 陆沉说道：“陆....” 话音还未说完，少女没有丝毫征兆的突然暴起。 寒光从她的袖间出现，然后锋利的剑尖在空气中产生呼啸声直指陆沉。 后者神色平淡，没有丝毫反应。 瞬间，剑尖就停在了陆沉的眉心。 老仆默默的看见这一幕。 少女轻轻哼了一声，得意道：“你敢动吗？” 陆沉望着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嘴角微微翘起，说道：“不敢动。” .... 院落大门前，两人对视。 老仆轻声说道：“小姐？” 少女轻轻哼了一声，收回剑，随后满意的拍了拍手，说道：“韩伯，让他进来吧。” 老仆脸色有些迟疑。 少女双手环胸，昂起精致的下巴，骄傲道：“放心啦，这家伙连我一剑都挡不住，肯定不是那帮讨人厌的家伙，放进来便是。” 老仆犹豫了会，最后还是打开了房门。 陆沉刚刚走进门槛，那个异常活泼的学剑少女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道：“不要怕，我柠欢欢的剑向来不轻易出手的，对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剑在哪里呀?” 少女双手空空，除了出手的那一瞬间，其余时刻手上都没有剑。 这种招式在凡俗间很容易引起喝彩与惊呼。 而少女语气平淡，但双眉间的喜悦与兴奋神情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了。 似乎很久没有见过陌生人了，少女望着陆沉的迫切眼神，似乎也在说快问我，快问我呀。 而陆沉只是微微转头，说道：“你的袖子破了。” 少女眨了眨眼，懵懂低头。 只见那柄被她快速收回袖中的长剑一不留神便划破了袖口，剑尖都已经从特意制作的厚重袖口露了出来。 少女猛地脸色一红，干咳两声，连忙把剑往里塞了塞，然后望着四周若无其事的哼着小曲。 老仆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第九十九章 兽潮 陆沉最后在大宅一座养着锦鲤的水湖旁住下。 这座规模宏大的府邸人数并不多，在荒山野岭中更显得有些孤寂。 开始那位老仆还对这位外来客人保持着警惕之心，不时便会过来到此观察几番。 可是数日之后，发现这名年轻男子除了每日在湖旁四周晃悠之外，便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久而久之，也就放下了大半警惕心思。 一日清晨。 “吱呀。” 木门被缓缓打开，陆沉靠在了屋外的长凳之上。 桌上茶香微涩。 春风袭来，拂起陆沉额前长发，露出了那双漠然的黑色眸子。 当初柠蓉蓉请求他前来帮忙看看家里，也没有多说些什么，甚至没有要求陆沉表明剑阁身份。 所以陆沉此行也没有说多余的话，看看自然就只是看看，若是有麻烦，顺手的话就帮一把。 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突然从一座墙壁上悄悄露了出来。 陆沉说道：“看了那么多天，不累吗？” 一个灵秀少女从墙壁后方跳了过来，气哼哼道：“本小姐是来警告你的，上次的事情不准给别人说，不然我就要你好看！” 陆沉哦了一声。 少女天性活泼，话语说完就跑到一旁开始溜溜转转起来。 结果平静了一会，她蹲在小湖旁百般无聊，又隔空问道：“哎！你这两天到底在看些什么啊？动不动就盯着湖望好几个时辰。” 少女眨了眨眼睛，俏皮道：“难不成是我家湖水里有什么宝贝？” 陆沉淡淡道：“看鱼。” 少女愣了愣，不解道：“啥鱼。” 陆沉说道：“你从小住在这里，那知道这条湖里养了多少锦鲤？” 少女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 “一共是三千七百八十四条。” 陆沉说道：“若是再加上两只贺岁龟，一只百年灵蛙，就是三千七八八十七个生灵。” “....” 一阵沉默。 少女脸色古怪，问道：“你是不是从小家里很穷，所以才变得这么...无聊？” “佛观一钵水 八万四千虫。” 陆沉闭起眼睛，平静道：“这也算是修行，你要是什么时候能自己数清楚，学剑便会很厉害。” 柠欢欢听起剑顿时扬起了眉毛，眉飞色舞道：“我不数也很厉害呀！我姐姐可是在剑阁修行，以后会变成可厉害的大剑仙呢！” 陆沉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现在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 柠欢欢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人顺眼起来，开心道：“本姑娘可以带你去旁边的磨矶山去玩哦，那里的风景可好了。” 陆沉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不想走路。” 少女一把拉住陆沉衣袖就跑，喊道：“门外有马！” ..... 笼山 位于汝阳城八百米外的山脉之上，地势最。 三道铁链形成的通道并排攀附而上，两两之间相差不到数十米，从远处看来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川字。 正午时分，两骑来到了山脚。 柠欢欢似乎极少出来，所以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城里的修行者都说这几天会有百年难遇的兽潮，可厉害了。” 少女开心道：“我们只要登上这座山，就能看到，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天才有。” 陆沉闻言抬起了头，眯起眼扫视天空四周，神情颇有些凝重。 凡俗间有蝗虫水患之灾，而兽潮则相当于修行界中的天灾，每过百年必将出世。 沿着一条兽群中特定的路线，由无数灵兽展开奔腾之势冲锋，所到之处必定寸草不生。 千万年来，百年难遇的兽潮已经成为了大陆特有的标志，或许会晚到，但从不会缺席。 不过兽潮灾害虽大，经由书院无数圣贤闲仙师由天文八卦推断，已经大致摸清了每次兽潮出现前的大致路线。 所以现在，更多从小钟鸣鼎食的年轻公子哥则是将兽潮当成一次天下奇景来观看，以作谈资。 陆沉突然闭起眼，似乎是在感受些什么。 半响后他猛然睁开眼，说道：“走。” 两人开始沿着最左边的山路向山上走去。 山顶罡风猛烈，如海水倒灌汹涌往下扑来。 柠欢欢开始走得很是吃力，半响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溜烟跑到陆沉身后，一下子只觉得所有的压力荡然无存。 她默默望着身前那个家伙的背影，不是很高大，但仿佛能够抵抗所有，并且很是轻松写意。 少女忍不住心想自己真的是冰雪聪明啊！ 但是很快，少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条山路实在是...太长了。 到了后来，少女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趴到了陆沉肩上，恼火道：“不走了不走了，咱们下山行不行?” 陆沉脚步平缓，说道：“行百里半九十，既然已经走了这么久，那就不差现在一会。” 少女闷闷不乐道：“什么意思？” 陆沉双手负后，缓缓道：“走一百步，九十九步你都只能够看见山下的风景，但有时候，只要再坚持走上一步，或许眼界就会变得不一样。” 柠欢欢不以为然，撇嘴道：“就你会讲道理，你肯定是个读书人！” 陆沉说道：“看起来你很讨厌读书人？” 少女没有丝毫心机城府，诚实道：“对啊，因为我认识的那些酸秀才仗着自己多读了几年书，就各种眼高于顶看不起人，实际自己呢？除了会几首酸诗，连只鸡都杀不来勒！” 少女做了个鬼脸，接着道：“他们还经常跑到我家找我爹爹借钱，美名其曰什么要赶赴长安考取功名，结果刚走出门就跑到青楼喝花酒去了，我呸！根本就是些欺世盗名的大草包！” 陆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柠欢欢眨了眨眼睛，问道：“我说错啦？” 陆沉眺望远处云海，摇头说道：“或许吧。” 陆沉突然停住脚步。 正在碎碎念的少女额头撞到了前者的肩膀，踮起脚然后凑出小脑袋一望。 原来是真的已经来到了山顶上的一个小园台之上。 几座简单的石凳凉亭环绕而立。 边缘石栏周围已经站了了很多人，有仙风道骨的白胡老人，有拿着一把折扇的俊朗年轻人，还有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望着天边某处。 场间灵气四溢。 两人刚刚踏入大台，突然就有尖锐的刻薄嗓音响起。 “谁叫你们进来的！快给我滚下去，打扰了仙人雅致，把你们脑袋剁碎了喂狗都不行！” 一个正在对那位老人点头哈腰的年轻男人立刻小跑过来，望着陆沉两人怒骂道。 声音尖酸，少女被吓的一个激灵，立马躲在陆沉身后。 虽然贵为凡俗间颇有名望的柠家次女，但是感受到大台上无数修行者散发出的各种气焰，依然显得有些畏惧。 陆沉扫视了大台一眼，然后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下一刻，那个酸秀才模样的男人瞬间拦在了陆沉身前，右手指着陆沉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是瞎子还是聋子啊？快给老子滚,这里已经被各位仙师包场了！你们知道汝阳城道德门门主是我什么人吗？” 有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望了过来，更多的人则是视若无睹。 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神色漠然，看都没看一眼。 妩媚妖娆的中年女子美目扫过陆沉，再扫过那个小丫头，一脸看好戏的意味。 至于前方那位仙风道骨的老人表面平静，心中却是颇有些得意。 凡俗间什么事情自然都不能亲历亲为，否则就会掉了身份，而像这种时候，养一条机灵的狗，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会咬人，听的懂话，眼前那个出自汝阳城城内道德门的家伙就显然很不错。 只是下一刻。 三人几乎是同时变了脸色，转过头来。 只听得伴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个狗仗人势的刻薄男子瞬间化作一条弧线从山顶大台之上飞了出去，然后眨眼便跌落到谷底云海之中。 柠欢欢张大了红润小嘴。 无数条视线瞬间汇聚到那个一言不发便动手的男子身上。 第一百章 一剑 笼山圆台上。 气氛诡异。 陆沉拍了拍手，从众人身旁缓缓走向一座还没有人的凉亭处，然后平静扫视远方，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无数视线汇聚到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人说话。 柠欢欢此时像一个乖巧的小姑娘偷偷跟着陆沉身后，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盯着云海，似乎是在想等一会那个家伙会不会又咻的一下飞起来。 诡异的气氛僵持了一会，终于被一声冷哼打破局面。 那位脸色难看的老人沉声道：“小兄弟如此行事，杀心是否有些太重？” 陆沉置若罔闻，只是默默望着远方。 柠欢欢看见了不少人眼中的打量和忌惮，仿佛得到了力量，双手叉腰气呼呼说道：“笼山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不能让我们进来看？” 老人眼神闪烁，随后淡淡道：“等一会兽潮即将开启，我们自然是怕没有修为的凡人来此出现什么意外而已。” 少女眨了眨眼睛，可爱道：“是这样吗？” 那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突然插嘴娇声笑道：“刘长魁，人老了没想到脸皮也是如此之厚，谁不知道你是来撞撞运气，看看兽潮中有没有遗落的灵兽幼崽？难不成你近些年修为大涨，把早就喂狗的良心都给长出来了？” 头戴莲花冠的老人冷笑道：“癞蛤蟆嫌弃泥臭，被你活生生玩死的栟头还少？咱们谁也别说谁。” 老人说完又悄然望着陆沉的背影，眼神晦暗。 在他刚才的打量看来，这个年轻男人并不是什么扮猪吃虎的老怪物，周身灵力也平平无奇，勉强就是个颇有些境界的修行者。 他手中灵力悄然汇聚，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打狗也应该看主人，你是不是要给我点交代？” 陆沉脸色平静，右手微微抬了抬，似乎要做些什么，最后却突然停住。 只见那位一直对场中漠不关心的俊朗男人突然开口，淡然道：“刘长魁，我最后警告你一句，我们来此是办事的，所以现在不要打扰我的兴致，要是无聊，我不介意陪你练练。” 话音平静，但是似乎极有分量。 老人眯起眼眸，带着一丝忌惮之意，果然就再也没有说话。 大台上恢复了安静。 从正午到夕阳，再到天地间第一抹暮色席卷天地，四周一直风平浪静。 就在柠欢欢满脸生无可恋后悔这个决定时，天地间终于传来了细微的震动。 天空中有无数烟火爆炸后产生的光点在天空中出现，然后慢慢汇聚在天空中形成了长线。 原来是一座横跨天际的银桥。 紧接着，天地有一抹黑线从桥的远处向这方推演。 半个时辰过后。那片黑线在光点组成的银桥之上急速前奔，一股如洪水般般厚重的强大蛮荒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众人知道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兽潮。 成千上万的异兽组成的军团，海天一线，从天空那座无名银桥之上疯狂奔腾。 无数磅礴可怕的气息散发而出，更有数道足达圣境的气息盘绕其中。 天空中所有灵气开始沸腾，轰隆隆无形炸响。 势不可当。 众人望着这一幕，皆是下意识屏住心神，修为稍差的更是直接昏倒过去。 千万年来，兽潮所过之处从未有人尝试过拦下，原因便在于那股千军万马般汇聚的气势融合在一起的强悍，就连圣境大修都要退避三舍。 很多能够保持住心神的修行者望着银桥，则是说不出的赞叹。 赞叹之词都属于书院。 因为那座银桥便是由书院圣贤所提前打造。 书院提前预测了兽潮的路线，然后在兽潮起点打造了一座横跨四洲大陆的璀璨银桥。 显而易见，在天空之上，兽潮所产生的危害远比陆地要造成的小。 而大桥有多恢弘磅礴，就意味着书院耗费了多少的心神与心血。 陆沉望着兽潮，眼神很明亮，神色很认真，甚至隐约变得有些难看。 他比这个世上大部分人都知道更多的秘密。 更知道兽潮代表的不仅仅是一场天灾，更是厄难来临前的征兆。 当更重要的是陆沉曾经历过那场灭世之难，所以知道真正危险的不是兽潮，而是它背后所象征的东西。 陆沉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握紧，又缓缓松开。 他默默望着异兽奔腾。 柠欢欢看见这一幕，下意识觉得他其实想做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走吧。” 陆沉亲眼见识到了这一幕，然后没有留恋，转身下山。 兽潮还没有结束，正瞪大眼睛望着天空的少女面有不舍，可是望了望四周的人，还是听话的跟了上去。 老人望着陆沉的背影，杀机毕露。 妖娆妩媚的中年女人一改笑容，冷声道：“刚才我们两个都已经提醒过你，那人不好惹，你死了不要紧，可别耽误我们的大事。” 老人转过头。 宛如主心骨的俊朗男人平静道：“看不出底细，不要鲁莽，等去了柠家大宅将任务完成，若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三人围剿便是。” 一脸正气的老人突然露出狞笑，说道：“我早在他身上动了点手脚，跑不了。既然如此，那就先留那小子一命。” .... 上山难，下山容易。 两人脚步轻快。 “等了那么久，为什么走这么早啊？” “看到了想看的东西，自然要走。” 少女在逆向而行的宽敞通道间依然抬头望着右边，黑影完全遮住了月光，地上一片漆黑。 柠欢欢张开双手，开心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咻的一下那个人就飞了，你不是很喜欢讲道理的吗？” 陆沉摇头道：‘我从来都不喜欢讲道理，也从来不跟蠢货讲道理。” 陆沉停住脚步，突然望向自己肩头。 柠欢欢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有人找死罢了。” 陆沉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一个宛如米粒般的细小虫子发出哀鸣，瞬间向山顶飞去。 然后在柠欢欢看不见的视线之下，还有一把剑也随之向山顶疾驰而去。 “小心！” 瞬间，山顶之上传来炸雷般的咆哮声。 诡异的是伴随着两字消失，空气中又突然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夜幕中，只见一柄顶端染红的长剑慢悠悠飞回了陆沉的袖中，无声无息。 第101章 春启 笼山圆台。 兽潮还在东圣州这方天空奔腾。 结果一道没有丝毫波澜征兆的寒芒在众人眼前一闪而逝。 然后一道血花出现。 那名仙风道骨的老人脸色茫然，微微低头，这才发现胸口前已经被利刃贯穿。 噗通一声，身躯轰然倒地。 直到临死时他眼神中还透露着不敢置信的意味。 周围汇聚的许多人这时才将视线望了过来。 “剑修...” 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快速退后两步，眼神急转，有些震撼道：“一击毙命，直接死了啊。” 俊逸男人微微眯起眼眸，只是默默望着那柄飞剑朝山下移动。 妩媚女人问道：“怎么办？” 男子望着她，冷漠道：“咎由自取而已，死都死了，难不成你还想去替他报仇？” 丰腴女子嘴角微翘，说道：“该死的自然要死，姑奶奶我可没这份耐心，可是这次的报酬咱们俩?” “平分。” “可以。” 两人闻言相视一笑，全然未把这位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生死放在眼里。 .. 从笼山回到拧家深山宅子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 陆沉与柠欢欢分离，没有着急歇息，反而坐在湖畔一旁的石椅之上稍作歇息。 似乎是由于兽潮刚刚结束的缘故，天空之上万里无云，繁星点点。 仿佛那层天地间的薄纱被彻底摧毁，灵力清澈，异常透明。 陆沉微微闭眼。 小半个时辰之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方而来。 黑暗角落中出现了两人。 前方是那位枯朽老仆，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位衣裳华贵的中年男人。 面容威严，自带一番上位者的威严气势，毫无疑问，此人的身份便一目了然。 柠家家主柠意天，也是日月钱庄的创办者。 “恳请仙师救我柠家渡过此次难关！我柠家必定报以厚谢。” 只见那位国字脸的威严中年人来到湖畔便对陆沉弯腰做了个大礼，异常严肃认真。 陆沉神情平淡，对对方的突兀没有丝毫意外。 柠欢欢跟着他出去时，身后自然就暗中跟着柠家的护卫。 而在那座大台上的事情，在他们回府之时，自然也很快便传到了这位家主的耳朵里。 陆沉知道对方会来，只是他好奇的是对方会来说些什么。 “告诉我理由。”陆沉说道。 作为日月钱庄的创始者，一股雷厉风行的意味顿时体现了出来。 柠意天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十年前我柠家与道德门有一桩子女联姻，是关于欢欢和道德门门主之子的婚事，只是后来由于那人品行极为不端，并且还想谋夺我柠家家产，所以被我拒绝，结果对方就暗中报复，使些下作手段，导致这些年来我柠家生意惨淡。” 陆沉静待下文。 “这两年来我百般忍让，甚至退避到这深山之中，结果道德门更加得理不饶人，想要夺取我在汝阳城外的灵石产业....” 柠意天顿了顿语气，再次弯腰抱拳说道：“所以恳请仙师能替我柠家参加半月后汝阳城内举办的春启会，保住我柠家在城内的声望。”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右手食指敲打着椅把，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 柠意天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神情紧张。 他此次前来纯粹是抱着瞎猫撞见死耗子的心态。 春启会是由汝阳城内四大家族与道德门联合举办的比武擂台。三年一次，也是间接展现家族实力的一种方式。 以往都是代表着修行界中的道德门占据魁首，然后四大家族常年各有优劣。 原本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柠家占据第二，只是近些年由于城内道德门的大幅度打压，甚至都没有任何修行者敢代表柠家上场，以往倒是有几个无名散修，结果到了场上纷纷被打成重伤，到了后来，无论柠家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再没有任何人敢来淌这堂浑水。 而柠家本就是经商为主，家中仅养的几个散修也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处。 所以到了现在，本是炫耀家族底蕴与实力的机会，作为城内甚至整个州都赫赫有名的柠家，竟然显得相形见绌起来。 陆沉打破了沉默，问道：“从汝阳城去往瑶池要坐船？” 柠意天愣了愣，然后回答道：“没错，因为要经过东圣州南端的无尽海域，要做特质的灵石船。” 陆沉想了想说道：“我要上船。” 柠意天露出苦笑。 瑶池乃是天下七大圣地之一，神秘且高贵，而无尽海域又是天底下都有名的险地之一，这种航线的船当然很难坐。 陆沉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 柠意天一咬牙，说道：“柠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是一张船票自然还能没有问题。” 陆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挥了挥手，示意离开。 .... 柠意天与老仆原路返回，走在宅子的绿茵小道之上。 月光洒落在地，却诡异的只能照射出一人的影子。 那位在柠家担任数十年的老仆说道：“有点奇怪。” “他要的是不是....太少了？” 柠意天神情思索，说道：“这家伙无缘无故来到此地，看样子又跟道德门那帮家伙没有关系，我以为他是看中了我柠家的某样东西而来，并且会狮子大开口，可是我似乎想错了。” 老仆想了想，轻声道：“听探子说那人用的是飞剑.....而大小姐现在就在剑阁修行。” 柠意天神情闪烁，摇头道：“不必多想，我这辈子就这么两个宝贝女儿，现在蓉蓉如此在剑阁过的安稳，乃我家幸事，当爹的不能给她什么，但总不能添麻烦。” 老仆叹了口气，感慨道：“老爷就是心善，若是将大小姐在东阁修行之事传出去，道德门跟其余三家哪会如此肆无忌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威严男人坦然笑道：“我柠意天闯到今天，若是遇见什么事情还要靠女儿的名声挡着，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 陆沉就在石凳上闭目养神，坐了一夜。 等到清晨走到湖畔随意用湖水冲洗了脸颊，还未站起身，身后就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 柠欢欢蹲到陆沉身旁，好奇道：“你真的要参加春启会啊？ 陆沉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城里报名！” 少女说完又抓住陆沉的袖子，站起身就往屋外跑。 第102章 测验 两人走出柠家大门，就看见那位老仆正安安静静的站在墙角。 少女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陆沉神色平静。 “小姐不太清楚城内事务，就由老仆带路吧。” 老仆带着笑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陆沉说道：“可以。” 话语刚落，三人走上一辆早已停靠在门外的宽敞马车，朝着汝阳城缓缓驶去。 ..... 汝阳城。 明明还是清晨，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就已经络绎不绝，无数道炊烟从天空升起，宽敞的大道已经有了水泄不通的意味。 陆沉通过车帘望着远处的风景，心中有些异样。 从剑阁一路走来，沧海葵，寒云宗，陆苗，白落帝，魏禅，再到现在的柠家。 陆沉做了很多以往从不会在意的事情，除了与某些人的交情，其实心底最隐蔽的一个原因便是剑道的变化。 他三千年前入世，修行的是出世剑，虚无缥缈，太上无情，杀伤力极大。 而现在出行游历，则是有意入世，结果沾染了无数凡尘因果后，出剑更加沉重，不够爽快。 在入世剑之上他也只能算得上一个刚刚踏足此路的新手而已。 当初与魏禅对决时，也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打的如此艰辛且不顺手。 但陆沉尽管知道这样会让自己的剑道修为压低，甚至破而后立，却没有任何后悔。 因为当年那位曾经教导他剑道修为的老人说过三句话，陆沉到现在还记得。 “陆娃娃，你这辈子天生眼高于顶，万物一线，好，也不好，少了那份尘世间磨砺的烟火气气，终究是一份瑕疵。” “你要记住，出世剑转入世，最后大成再转出世，圆润如意，两剑合一，方能剑道圆满，成就无上帝境。” “时间秩序不能重来，三教圣贤创造的菩提世界，大梦千年，终究是些掩耳盗铃的小把戏，可若真的是有么一天你能重来，千万记得要由入世剑直接练起，因为千万年来剑脉一族的帝境虚无缥缈，或许只有这种法子才有希望成功。” 陆沉当初正是因为在洪武大台上时想起了这件事，所以就又多了一个离开剑阁的理由。 陆沉从握剑时，他的目标便是那传说中的帝境。 没有任何理由，但他就是这样认为。 收回思绪，陆沉望向身旁正趴着窗户旁打量车外景色的少女，然后又想起了那个还在剑阁修行的柠蓉蓉。 姐姐稳重端庄，妹妹天真活泼，两姐妹的性子倒是天差地别。 只是过了会，等到经过了城中一座高大的琉璃大宅时，柠欢欢也变得有些闷闷不乐。 陆沉望了一眼，扫到了柠府两字，然后知道了身旁这个少女的情绪由何而来。 柠家从原先的宽敞大宅搬到了荒山野岭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最开始的那张婚约。 而那张婚约便与柠欢欢有关。 .... 马车最后在城东的一座高大建筑停下，通体呈现银白色，很是好看，并且名声也是很大。 因为这里叫通天阁，是报名参加春启会的地方，同时也是四家中欧阳家的地盘。 三人来到了门口，然后无数惊讶间带着怜悯的视线便汇聚到了陆沉身上。 马车来自柠家，但道德门打压之下，又有哪个不知情况的倒霉蛋充当起了柠家的打手？ 陆沉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只是打量起这栋足足有十数层的高楼， 不到一会，一个管事模样的微胖男人连忙走了过来，眼睛很小，但没有丝毫猥琐市侩之感。 微胖男子露出了和善笑容，着重打量了陆沉一眼，然后朝着老仆寒暄道：“韩伯，倒是好久不见，不知这次是....” 老仆缓缓道：“春启会将开启，自然是来报名。” 确定了消息，那位管家眼神闪烁，靠近了几步，小声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道德门有几人也刚巧正在里面接受测验，不如您明天在带这位小兄弟来？” 管家没有明说，但三人也知道其中蕴含的意思。 道德门与柠家近些年势同水火，柠家甚至搬离了城内，若是此刻狭路相逢，不说大打出手，但一顿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的。 柠欢欢重重的哼了一声，但没有说些什么。 老仆神情思索，望向身旁的年轻人。 陆沉想了想，给出了答案。 “报名。” .... 通天阁之内别有洞天。 弯弯绕绕，经过无数密门与通道，最后来到了一个铁门关着的屋子。 屋里很大，所以显得人有点少。 当陆沉踏入房子的第一步，屋子里寥寥几人纷纷转过身子望了过来。 人群左侧有一位貌美年轻女子，身着一身红杉，慵懒的躺在左侧的木香椅上。正用着慵懒的目光打量陆沉。 她身旁还站着一位沉默寡言面容木纳的汉子。 而右侧一共有三人。 一名白发苍苍面容阴冷的老朽，还有两名衣服上刻有道德门三字的年轻男子。 三人皆是眼神微讽，不善的望着陆沉。 “右侧那名女子便是欧阳家这代最优秀的子女，名叫欧阳倩，擅长阵法之术。” “左侧便是道德门這一辈的年轻弟子，应该也要参加此届的春启会。” 熟悉的沙哑嗓音突然在陆沉心中响起。 陆沉神色平静，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常的老仆是一名修行者，他第一次见面就看了出来。 只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在这件房子的最前方，两伙人的正中间则是一座沙盘。 沙盘之上有无数造型各异的奇特石子，如同沙场阵法，排兵布阵。 陆沉眼神中有些好奇，甚至一丝感兴趣。 若是他想得没错，这些沙盘便是阵法雏形，在古代战场之上一般是用于沙场武将排兵布阵，推演算计而用。 若是放在修行界中，就是锻炼阵法师的掌控能力。 两人如同对弈般，用灵气操纵己方将领，互相厮杀，直至胜者出现。 这种东西在三千年前就有，当作阵法大家的消遣娱乐一说。 欧阳家的那名女子笑意玩味，说道：“这位小哥看起来对沙盘很感兴趣？可是测验却并不是这个。” 女子说完指了指沙盘旁边，一块巨大的晶莹玉石正躺在那里。 第103章 赢了 若说凡俗界中以货币作为流通物资，那天海大陆中的灵石便算得上修行界中通用的货币，而各种特性不一的灵石则逐渐演变为不同的用处。 比如测试人体对灵气的接纳程度，也就是所谓的天赋。 剑阁有剑石，可测试剑心等级。 修道门中有道石，查探人体潜力。 而现在摆放在陆沉眼前的这块晶莹玉石算得上大陆最普遍的一种。 境界石。 当达到某种人为特定的实力界限时，石头便会产生出特定的感应, 陆沉望着石头。 场间众人静静的望着陆沉。 来自道德门的三人更是眼神漠然俯视。 若是连这最简单的一关都过不去，更不要提入他们的法眼。 脚步声在此刻响起。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直接走了过去，然后将手轻轻搭在了玉石的中间部分。 宽敞却有些阴暗的密室里传来了圣洁的光芒，微微亮起，然后保持到一个度再也不变。 陆沉收回了手，无视了众人震惊地目光，继续打量着沙盘。 周围的人都有些沉默。 通天阁的那位管家悄悄望了红衣少女一眼，然后说道：“测试通过。” 陆沉神色如常。 他现在是出尘境，在修行界中顶尖年轻一辈显得有些落后，但是在这种凡俗间的比试测试却已经能算得上天才，甚至妖孽。 要知道，在剑阁中他遇见的年轻优秀弟子，日后都会是整个大陆都位居一流的巅峰大修，所以才显得境界一说显得很不值钱，甚至有些烂大街的意味。 但事实上出尘境，在大陆就已经很了不起，能算得上神仙一流。 一直面色慵懒的欧阳家长女美波流转，指了指巨型沙盘， 笑道：“这位小哥要不要也玩玩？” 陆沉沉默了会，诚实道：“不会。” “不会可以学。” 略带玩味笑意的嗓音响起。 这一次出声的却不是欧阳倩，反而是道德门最前方的那位古稀老朽，如树根般的皱纹密布在脸上，笑起来显得阴森恐怖。 老朽用着极为不舒服的嗓音慢悠悠说道：“我道德门这两名弟子虽然不如欧阳小姐如此精通阵法，但也勉强略懂一二，不如一起玩玩？” 欧阳倩倩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态，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 世上所有的争斗摩擦基本都是由最开始的鸡毛蒜皮开始，作为城中四家之一，从小就被当成掌上明珠的欧阳倩倩见过很多，但还是对现在的情形很感兴趣。 柠家老仆对着陆沉微微摇头。 柠欢欢也拉着陆沉袖子，对着老朽做了个鬼脸，生气道：“玩你个大头鬼，不玩！” 常年家族熏陶，柠欢欢自然也知道对方抱的不是什么好心思。 丑陋老朽嘴角微翘，阴阳怪气道：“日后柠小姐嫁给我家少爷，那咱们都是一家人，按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姑奶奶，口舌太伶俐可是会受罪的。” 柠欢欢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当场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挥手打断。 陆沉平静道：“你想怎么玩？” “沙盘对弈就如同行军打仗，自然是讲究胜负，要是谁输了，那就...” 老朽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说道：“滚出去。” 陆沉笑了笑，说道：“滚出去？” 老朽身后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冷笑道：“对啊，并且是从地上...真正的滚到大街上。” 欧阳倩倩作为东道主不置一词，只是默默玩着自己的手指。 陆沉转过头说道：“你会玩么？” 柠欢欢眨了眨眼睛，说道：“会，不过不怎么厉害。” 陆沉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够了。” .... 沙盘是一座长约二十米宽十米左右的长方形台子。 台柱之上汇聚了所有山川地势，河流险地，就像一座大地的雏形。 四周全被虚无缥缈的灵气笼罩，发出淡淡青光。 两人需要对立而站，以石为兵，在这座沙盘之上进行各种厮杀，若是哪一方成功占领对方身前的点将台，便算得上获胜。 道德门出场的是那位刚刚才出声的高大男子。 随着通天阁那位老管家的一句开始，两人便开始排兵布阵起来。 柠欢欢似乎有些紧张，使用的便是最为保守的寻常阵法，在沙盘各个重要阵法之上全部安插了防卫，打定了注意想要死守。 只可惜她对这种游戏的理解还是太浅，随着对方一股股的攻势从四面八方而来，不到一会便破绽百出，场间的局面瞬间落入了下风。 对方那名男子不急不忙，缓缓集合场间所有兵力，满刀子割肉，羞辱意味更重。 陆沉静静的望着沙盘局势。 这种游戏就相当于下棋一般，不同的是由一人操纵一颗棋子，变成了一人操纵无数颗棋子，更讲究技巧与实力。 陆沉虽然知道基本的规则与方法，但是死板的认知与亲眼看见对战的应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情。 随着一道又一道的重要关隘被攻破，柠欢欢的眉目皱的越来越深，甚至隐隐有委屈可怜神色。 “够了。” 陆沉说道。 场间众人都楞了一下。 那位自认为胜券在握的道德门年轻弟子笑眯眯道：“要认输了？” 陆沉摇头，说道：“我来。” .... 陆沉站在了柠欢欢先前所在的位置。 可是却没有几人觉得这场游戏的天平会倾斜，就连场中对阵法造诣最为精深的欧阳倩也已经认为胜负已定，要是想成功翻盘的话只有她亲自出马才有可能。 可关键是房子里又有谁能够有她如此高的造诣？ 道德门那位年轻弟子同样也是如此认为，所以笑道：“仅仅看了不到一刻钟，你当你是玲珑塔的那些阵法天才不成？。” 陆沉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沙盘。 他向来不喜欢废话，而在他面前敢有资格称呼为天才的人有，但绝不会是对方口中的那些人。 下一刻。 陆沉的一只右手轻轻放在了沙盘的边缘。 沙盘之上周围的青雾开始急速的流动，风云涌动，宛如吹起了反击的号角。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 陆沉的手从沙盘之上缩回，然后他身前的青雾缓缓归于平静。 道德门那名年轻弟子的眼神被一股无法理解的神色所彻底充斥，满脸失神，一屁股无力的坐到身旁的椅子上。 游戏结束。 是的，陆沉赢了，理所当然的赢了。 场间寂静无声。 没有人说话，包括那名开始神色慵懒现在一脸凝重的欧阳长女。 陆沉转过头，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沙盘，觉得有些地方还是不够好，所以不满的皱了皱眉。 第104章 糖葫芦 场间。 众人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道德门的那位老朽死死盯着已经结束了的沙盘，还是觉得无法相信。 她不懂沙盘对弈，但是却能清晰看出场间的局势。 那个来历莫名的小子没有用出什么诡异莫测的手法，也没有如何让人惊世骇俗，完完全全就是普普通通的手法。 但是在某一座战场，每一处对战地点，无论双方兵力差距如何之大，最后他总能以微弱的兵力获胜，然后积少成多，将各处战场的微弱优势汇聚在一起，形成最后的胜势。 相比于老朽的粗浅目光，更擅长于沙盘对弈的欧阳倩倩对场上的理解则是更加深刻，于是更加的震惊。 刚才陆沉利用仅存的兵力进行八线战斗，每一个地方其实都属于劣势，但是最后他总能出人意料的残胜下来。 换句话说，他进行八场战斗的胜率是百分之百。 而这种对战方法，对战手段，几乎是毫无悬念的碾压。 这意味着陆沉对细微之处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境界，也代表道德门那个弟子与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短暂的沉默。 随着几道视线又汇聚到了场间道德门三人，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 陆沉说道：“该滚了。” 老朽微眯眼睛，闪烁不定，最后缓缓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陆沉嘴角微翘，却丝毫没有笑意。 “你知道你这叫做什么吗？” 柠欢欢做了个鬼脸，俏皮吐舌道：“揣着人皮当禽兽，腆着脸皮耍无赖，丢人！” 老朽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告诉过你，要注意说话分寸。” 柠欢欢抬起精致的下巴，道：“我呸，你个不要脸的老丑八怪!” “呵呵...” 老朽冷笑一声，微微笼袖。 顷刻间一道寒芒瞬间飞向少女的腹部。 虽然不能对这个小姑娘痛下杀手，但受一点皮肉之苦还是无伤大雅的。 她已经打定主意，等日后少爷将这个凡俗间的小丫头玩腻之后，再亲自好好教导她什么叫做规矩。 寒芒呼啸破空。 欧阳倩倩身后的沉默汉子微微睁眼，不为所动。 陆沉身形微微前倾，然后突然停住。 因为柠家那位古稀之年的老仆挡在了柠欢欢身前。 然后那道从老朽胸前射出的寒芒嘎然而止，露出了真容。 原来是一枚银白色的毒针，针尖还有淡淡绿色液体。 “哼！” 随着老仆眼神逐渐变冷，一股阴冷到极致的气息汹涌而出，瞬间弥漫到这座宽敞密室之中，无数人如坠冰窖。 下一刻。 突下杀手的枯槁老朽没有任何征兆，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直接撞向身后墙壁。 紧接着道德门另外两名年轻弟子如出一辙，同时飞出。 场面诡异的安静。 欧阳倩倩带着惊疑神色望着那名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仆，近些年关于柠家的内幕她已经都了解的七七八八，可是这名平平无奇的老仆竟然修为如此强横，倒是给了她一个意外。 不同于欧阳家和道德门弟子的震撼，陆沉感受到了这股格外刺骨的气息，微微皱眉，然后轻描淡写的看了这名老仆一眼。 面目漠然的老仆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伸出，然而还没有做些什么，就被场中欧阳家那名汉子拦住。 欧阳倩倩笑道：“若是有什么仇怨可以去外面解决，在我欧阳家可不能如此。” 柠欢欢也知道事情严重，拉了拉老仆袖子，小声道：“韩伯...算了吧。” 老仆眼睛微眯，随后笑眯眯说道：“好嘞。” .... 三人重新走出了通天阁，乘坐马车返回柠家。 柠欢欢不知道为何突然又有些闷闷不乐。 刚才才在通天阁大显神威的老仆在闹市之上买了两串鲜红大糖葫芦和山楂，顿时又把小姑娘逗得眉开眼笑起来。 陆沉坐在车厢中，望着手中的糖葫芦，犹豫了会，还是轻轻尝了一口。 半路上，车帘突然被撩起。 原来是韩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是要处理什么事情，于是归途的路上又变成了两人。 一路沉默。 陆沉率先打破了安静。 他望着身旁小姑娘一口一个糖葫芦的开心摸样，不解道：“既然不开心，何必要装？” 柠欢欢一脸懵懂。 陆沉平静道：“装傻装久了，会真傻的。” 红衣少女微微低头，看不见表情。 她用双指轻轻转着手中的糖葫芦，用着默不关己的语气淡淡道：“我啊，从小到大每次不开心爹和韩伯都会买好吃的糖葫芦给我吃，小时候的确很开心，可是人总会是长大的呀，我也早就过了爱吃糖葫芦的年纪了。” 柠欢欢狠狠咬了颗糖葫芦，含糊不清道：“但是爹和韩伯都希望看到我开心，他们已经很累了，我总不能一直不开心下去，这样是不懂事的，有时候呀，看见爹跟道德门那帮家伙为了我的婚事争吵，我就想着嫁过去算了，反正我总要嫁人的。” 陆沉说道：“你不是在练剑么，谁要拦你，一剑刺过去便是。” 柠欢欢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哼哼道：“我知道自己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是我跟你讲哦，我姐姐可厉害啦，她现在可是在剑阁练剑呢，等以后成了厉害的大剑修就会回来的，所以我才不怕道德门那些人。” 陆沉沉默了会，点头道：“跟我说说道德门的情况。“ 柠欢欢歪歪头，说道：”为什么？“ 陆沉望着车外流逝的风景，平静道：”我也很厉害，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 “道德门门主张天南是道家第五层的修行者，想娶我的那个大尾巴狼叫张一天，是张天南的儿子。” “继续。” “不过道德门真正厉害的还是他的靠山，东圣洲的刀魁林。寒云宗知道吧？刀魁林可是只比寒云宗差一点的大派哦。” “还有呢。” “我听小道消息说的，之所以刀魁林对道德门如此庇护，是因为张一天被刀魁林的一位女子刀圣看上了，收为亲传弟子，可实际情况他就是那个女子刀圣养的小白脸，真恶心！” “没了？” “没了啊。” “哦。” 马车终于停下。 柠欢欢下马车前突然回头，不解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是装的很开心？” 陆沉望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皱眉说道：“因为我无法理解这种难吃的东西，会有人吃的这么开心。” 柠欢欢沉默了半天，然后有些无奈说道：“可是....你刚才吃的是山楂，根本就没有吃到糖葫芦呀，糖葫芦是里面那种一颗一颗的，大哥！” 空气突然的安静。 红衣少女无奈摇头离去。 陆沉沉默了会，然后张开嘴吃了一颗，仔细咀嚼，自言自语道：“啊，果然还是很难吃。” 第105章 秘闻 夕阳如画，荒山大宅。 陆沉默默坐在大门前的马车之上，手中的糖葫芦不知何时也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签子。 他没有着急回屋，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远方天空的火烧云渐渐散去，一位佝偻的身影在宅子前方出现。 正是半途离去的老仆韩伯。 年迈老仆走近，笑眯眯说道：“陆公子为何不进宅子歇息？” 陆沉斜靠在马车围栏上，平静道：“有些话想问问你。” 老仆双手笼袖，静待下文。 陆沉说道：“我叫陆沉。” 韩伯笑道：“我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 陆沉摇头道：“我叫陆沉，剑阁陆沉，柠蓉蓉现在是我师妹。” 一直微微低头的老仆听到剑阁两字，双瞳猛缩，身形一滞，然后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道：“竟然是大小姐的师兄，那更是我柠家贵客。” 陆沉望着远处，闲聊道：“远古相传，整个世界是一朵创世花形成的，而花开两瓣，便象征着人妖二族，” 老仆沉默，一脸不解道：“陆公子到底是何意？” 陆沉转过头望着他，淡淡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又是什么妖？” 话语刚落，周围的气温仿佛瞬间下降了许多，寒风瑟瑟。 老仆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半响后终于抬了起来。 “陆公子是不是困了，所以有些说胡话？” 不再似沙哑年迈的幽幽嗓音不停在陆沉耳边响起。 柠家大宅门前大放光芒。 只见老仆直直的盯着陆沉，双瞳发出诡异的橘黄色光华。 陆沉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魔怔之中。 “睡一会吧....睡一会什么就都忘记了。” 紧接着，一道狐媚嗓音轻柔在陆沉耳边响起，如溪水深潭，幽幽入耳。 两人就只是默默的对视，在外人看来就仿佛是一幅定格的画面。 只是很可惜，短暂的寂静瞬间就被一股轻描淡写的语气所打破。 “这种低等媚术，也敢扰我道心？” 陆沉摇头问道。 老仆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 只是还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他的整个身体瞬间就向后方撕扯，然后撞到了墙壁之上。 老仆默默低头，滚滚的鲜血从左肩上流出。 原来是对方出了剑。 一柄通体灰黑剑柄却是红色的怪异长剑从他的左肩之上穿过，然后将他整个身体死死钉在了大门前的墙壁之上。 老仆面露痛苦之色，但其中蕴含更多的是震撼。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出手动作，但是他能确定陆沉的气息和境界并不如何强大。 若是正常厮杀，他不说一定能赢，但也绝对不会输的如此之快。 快的甚至让他无法反应，这太不正常。 陆沉嘴唇微动，剑气溢出。 老仆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然后整个身体发出光芒，形体开始变化，原来佝偻的身躯变得修长，白发转黑，如瀑布汹涌而下，皮肤也越来越显得光华。 到最后，一个暴露出淡淡春色的靓丽女子出现在陆沉眼前。 更有趣的是她身后还有四根尾巴。 陆沉平静道：“原来是一只狐狸精。” “我狐族变化之术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貌美女子满脸不甘。 “气息。” 陆沉说道：“先前你在欧阳家那座通天阁之内释放的灵气虽然有过掩饰，但还是有瑕疵，更何况....我对妖气的感知比一般人更加敏感。” 一直以老仆现世的狐媚女子露出一丝苦笑，抬头望天，神情绝望。 剑阁弟子对妖族一向最为仇视，剑气杀伤力对妖族更是致命。 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没有了生路。 “我没有想害他们的意思。”狐狸精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小声道。 “我知道，不然你刚才便死了。” 陆沉说道：“但是我要知道理由。” 她平静道：“有必要？” 陆沉点头，说道：“当然。” 这一趟来的目的便是保证柠家安全，无论是家外还是家内，在陆沉眼里都是一样的事情。 狐媚女子面色苍白，淡淡道：“当年柠意天年少救过我一命，我来报恩。” 陆沉没有说话。 女子凄惨一笑，道：“妖在你们眼里如此不堪，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会相信，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说？” 陆沉放下了右手。 长剑消失，停留在狐狸精体内的剑气也随之消逝。 拥有一双好看桃花眼的狐媚女子捂住右肩，眯眼道：“你什么意思？” 陆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默默问道：“你觉得人和妖当真能相恋？” 一名修为高深的狐狸女妖苦伴宁家二十余年，还舍弃了最引以为傲的容貌姿容，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 但这句话仿佛命中了对方的死穴，一股汹涌妖气弥漫而出。 狐媚女子眼神阴冷，一字一句道：“我警告你，不允许你向任何人说出这件事，不然就算你来自剑阁，我拼尽全身修为也会宰了你。” 陆沉对这种危险不置可否，只是不解道：“你在怕什么？” “怕？” 狐狸精冷笑道：“还不是怕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族，自私自利，阴险无耻，十年前酆都城十万百姓如何残忍对待我妖族女子？最后自作自受通通死绝，还活生生毁了一位绝世大修，结果最后又怪我狐族女子祸国殃民，这些卑劣事迹不都是你们做出来的？” 陆沉没有说话。 因为十年之前，年幼的他听说过这件消息。 或者说，整个天下都知道了这个惨剧。 中神州酆都城十万百姓与修士，仅仅一夜之间全部死绝，没有一人生还。 城内无数怨灵阴魂环绕，原本气象繁华的圣城直接就变为了一座死城。 而造成这一重大杀孽的修行者是一名剑修，一名剑法通天的剑修。 很多人都猜想那无名之人其实来自剑阁，只是没有证据，并且剑阁没有承认。 只要剑阁不承认，自然就没有人敢当面指责。 狐媚女子说道：“你可知道那名剑修为何要如此做？” 陆沉平静道：“十年前，城内十万民众活捉了一位身怀六甲的妖女，将其百般羞辱，裸身出行，然后挖腹取子，最后母女同时爆尸城墙三天三夜。” 狐狸精不知为何眼眶含泪，说道：“不该杀？” 陆沉微微闭眼，沉默以对。 第106章 你让我再算算 狐媚女子看见这一幕，冷笑道：“怎么?说不出话了么？” 陆沉望了她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狐媚女子撇嘴道：“韩若。” 陆沉哦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狐狸精愣了愣，不顾肩膀之上的阵痛，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 陆沉头也没回，说道：“人妖虽然殊途，但是却没有规矩说人妖不能相恋，在我眼里你并没有错。” 狐媚女妖不屑道：“说的好听而已，我问你，若是你是那名剑修，自己妻女被无缘无股如此对待，你要如何？”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如果。” 陆沉平淡道：“刚才你去在城内截杀先前道德门三人，在你看来是对，可若事情败露对柠家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你觉得到底是对谁错？” 女子脸色一变，半响后说道：“我做的极为隐蔽，城内四家相互制衡，只要没有证据，道德门也不敢轻易出手。” “是嘛。” 陆沉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女子眯起眼睛，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陆沉闻言停下了脚步，认真想了想，回道：“我能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亦能承受最痛苦的事情。” 女子愣住了。 陆沉转身离去，路途上望着四周展开的花朵，小声嘀咕了一句，细若呢喃，只有自己才能够听见。 ... 陆沉回到了自己在柠家大宅的湖畔小院，斜靠在颤木椅子之上，思绪万千。 类似于修行者屠城的惨事，纵观修仙历史长河，不多，但每过百年皆有。 陆沉看过了太多类似的事情，所以知道其中蕴含着太多的肮脏，阴谋，权衡，以及无奈。 所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十万百姓修士该不该杀？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做的对。 在那名剑修，或者百姓的立场看来，他们的行动都是正确的。 但唯一的问题是这些事情不能由对错是非来判断，这也正是陆沉当初教给沧海葵的道理。 陆沉心念一转，又想到了刚才看见的那四根尾巴，眼神出现了波澜。 妖狐一族，向来分两个极端，无情与痴情。 “痴情不得善终，无情方得大道。” 这是妖狐一族的历代祭坛上所雕刻的最为显眼的一句话，由那位曾经的九尾女子妖帝所亲自雕刻。 只是千百年来似乎很多女狐都选择做了前者，而对所谓的大道不屑一顾。 “九尾，你说如果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能由对错来判定，那该有多简单？” 陆沉望着天空问道。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能回答他。 ..... 修行界的日子向来过的很快。 汝阳城内的春启会正式开启。 修行者需要灵石的地方甚至不比凡俗对金银的需求要少，所以修行界中也有“穷与富”的区别，也因此演化成了无数杀人夺宝的勾当。 这次大会代表着四家与道德门五大族瓜分城外灵石矿场的分布资源，自然引起了许多注视目光。 清晨。 随着无数喧哗吵闹声陆陆续续向城中汇聚，在荒山之中的陆沉也终于走出了大宅。 与上次不同，除了重新幻化成老仆的韩若，柠欢欢，一家之主的柠意天也随之前往。 只是他的脸色都显得格外凝重。 这一次的比试成败关系的不只是灵矿资源，更代表着柠家以后能否在城内甚至整个郡立足。 若是失去了对灵矿资源的掌控，道德门必然会落井下石，到最后整个柠家家业都会被其余几家慢慢蚕食。 老仆韩若微微低头，神情自若。 不光因为她知道陆沉是剑阁而来的弟子，而是她早已经打定了注意，若是陆沉失败，那她就豁出去找机会宰掉张天南和张一天两父子，至于身份暴露与否，已经不是她所关心在意的问题。 她隐忍多年，先前终于杀掉道德门三名年轻弟子，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大不了一死。 春启会由道德门主办，却是四家联合商讨定的地点。 四人在城门口下了马车，陆沉抬头望天。 一个巨型圆台凌空矗立在汝阳城正中心天空之上，建筑阴影遮挡了阳光，整个汝阳城仿佛黑夜。 陆沉哦了一声，原来这一次的比试地点在天上。 柠欢欢踮着脚尖，右手撑在额头，远眺说道：“那个圆台中心点里面放了灵石，所以可以飞在天上哦。 陆沉神色如常，这种东西虽然稀奇，但东阁“镇海”的规模他都已经见识过，就更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到惊奇。 四人走入城门，然后登上了城中心的一座高台，随着一股温和吸力的拉扯，四人的身形逐渐向上漂浮。 陆沉扫视四周，心想汝阳城不愧是灵矿大城，对各种珍稀灵石的运用都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越过了云海，就听见了圆台之上无数人的高声吆喝，时而惊叹，时而惋惜。 圆台很大，仅仅只有一个平面，洁白的地砖能倒映出人影，却一眼望不见尽头。 无数人分散在四面八方，更多的人选择围观，似乎正在举行着什么比赛。 柠意天抬头似乎看见了什么，然后冷哼一声。 柠欢欢也是翻了个白眼。 陆沉随着他们的视线转头望去。 一群道服木冠的男子站在圆台的正中心，昂首挺胸。气度不凡，背后衣裳都刻着道德两字。 陆沉看见这一幕微微皱眉，隐约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一道视线落在陆沉身上。 陆沉眼神一转。 原来是一位气质阴柔嘴唇薄凉的年轻男子，面若桃花，嘴角微翘，笑意玩味。 他身前还站着一位面目表情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与柠意天倒是有些许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身上多了股出尘飘渺之气。 两人的身份显而易见，正是道德门门主张天南与其子张一天。 “那个恶心的讨厌鬼就是张一天！” 柠欢欢凑到陆沉耳边说道。 陆沉打量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淫，秽与邪气，说道：“的确恶心。”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丝毫遮掩。 更关键的是修行者的听力都很好，所以这两句对话清晰的传入了对方耳中。 张一天脸色阴沉，眼睛眯起望着陆沉。 陆沉对这种威胁意味视若无睹，只是又转过了头，打量他前方那个气息深沉的中年男子。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层。 五层之上便是十二楼，只是太过于繁琐，于是世间便将十二楼归纳为三境一说。 也就是说，比起张一天，贵为道教第五层离三境如意只有一步之遥的张天南才是他需要放点心思的人物。 陆沉右手双指开始细微捻动。 柠欢欢好奇道：“你在干吗？” 陆沉平静道：“我在算若是等会杀他需要几剑。” “你疯啦？” 柠欢欢瞪大了眼睛，说道：“对面好多人的，并且那个讨厌鬼现在是道教第三层的守真境，在同龄人很厉害啦。不可能的，别算了。” 陆沉没有解释，只是暂时停止了手中动作，说道：“那先带我去参加比试。” “这次参加春启会的人物三教九流都有，所以类别很多哦，” 柠欢欢伸出手指数了数，说道：论道，参禅，打谱，琴棋书画，阵法牵引，嗯...陆沉你选哪个呀？” 空气突然安静。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你让我再算算。” 第107章 春来我不先开口 陆沉活了很久，在三千年以前就已经活了很久。 若是论起剑道，陆沉自信不输天底下任何人。 若是谈起打架，陆沉也没有丝毫忌惮意味，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输过。 只是陆沉此时突然发现，自己的确还有很多不擅长的事情。 当初他嘲笑沈墨凰是一个小剑痴，可是以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 柠欢欢不懂这些，或者说没想到这些，只是默默的瞪大眼睛望着陆沉。 在她现在的眼里，陆沉是无所不能的，所以这种懵懂单纯的眼神刚好就更有杀伤力。 就在陆沉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时，忽然，远方的圆台上传来一阵琴声。 声音如涛涛溪水，又如夏日微风，仿佛能传递到人的心间。 高台之上的流云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稀稀疏疏的窜动。 远方成群结队的鸟群飞舞到高台上方，围绕着琴音起始点盘旋。 围观的人群闭上眼睛，满脸幸福满足神色，不自觉的沉浸在琴音里面。 “城内四家之一的司徒家长子司徒琴，最擅长音律琴技，以音入道。” 韩若解释道。 柠欢欢也是不自觉摇起了小脑袋，下意识的符合。 这种歌曲，哪怕是修道有成的修行者，也会下意识的去欣赏其中的音律。 只是好像还有一人是个意外。 柠欢欢看见了陆沉的表情，他的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柠欢欢惊讶道：“这还不好听呀？” 陆沉若有所思，半响后回道：“勉强。” 柠欢欢好奇道：“你弹的比这个还好听吗？” 陆沉摇头，解释道：“我不会弹，但曾经听过，听多了，所以还好。” “那你会弹吗？” “不会。” 柠欢欢嘟起小嘴巴，一脸说教的模样，摇头叹息道：“你这是眼高手低呀，陆沉，这样是不好滴。” 陆沉笑了笑，然后朝那边走了过去。 柠欢欢眨了眨眼睛，追上去问道：“你要干嘛？” 陆沉说道：“就选这个吧。” “你刚才说你不会弹的。” “可以学。” “就像前几天你学沙盘一样？” “是的。” .... 汝阳城司徒家的司徒琴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唇红齿白，面目俊朗，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只是眉宇间掩饰不住的些许傲意还是让不少人敬而远之。 许多参加琴道比试之人都安静的待在一旁，大多数脸上都没有沮丧神色。 司徒琴能夺取魁首，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们的目标只是前三甲就好，因为前三甲便会有四家作为奖励的珍惜法宝以及灵丹妙药，这对于没有背景靠山的散修而言，远远比一些虚名带来的用处要大得多。 司徒琴的纤细双指还未从琴盘上落下，周围就响起了一片拍手赞叹声。 紧接着，无数的琴音笛声从圆台开始响起。 琴音比试向来便是百家争鸣，谁能力压群雄，自然会有专门的琴法大家作为评判。 司徒琴弹琴前半段众人都安静等待，除了欣赏，更是代表一种尊敬，但是到了后来，众人显然就不会如此“谦让。”。 一时间，万千琴声如细雨，如暴雷，风雨同至，百花齐放。 不到一会，除了司徒琴那方的琴音，又有两道声音从斑驳沉杂的琴声中脱颖而出。 弹琴者一位是白发飘飘仙风道骨的老人，姿容得体，怡然自得。 一位是双鬓微白，腰悬玉佩的中年儒士，面如冠玉，琴音潇洒。 而这两位，也是汝阳城乃至整个郡县都赫赫有名的琴法大家。 负责在最前方点评琴音的三位男子微微闭眼，面露满意之色，当中那位半百男子更是扶须点头。 看见这一幕，众人都觉得胜负已分。 能让三人最中心那位琴法大家都觉得不错，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事情。 因为这位貌不惊人的男子叫司徒谦，他是司徒琴的师傅，更是昔年大唐书院之中琴院里的得意弟子。 “不出我所料，大局已定。” “虽然早知道结果如此，但还是有些不甘。” “走吧，走吧，看看其他三家的弟子风采。” 众人议论纷纷。 陆沉就在这些闲言碎语中一步步来到了这方琴音的圆台之上，扫了一周，左侧的偏僻石桌上放了一张古琴。 他盘膝坐在了石桌前的黄色蒲团之上，然后旁边便有茶香寥寥升起。 茶香朦胧如迷雾，看似虚幻，实则是一种特殊禁锢，让琴音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程度，不会打扰天空圆台之上其他类别的比试。 似乎是因为琴音比试已经到了尾声，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 然后众人看见了他抚琴的手势，那完全是一种门外汉的手势，没有丝毫美感协调可言。 旁人微微摇头，很正常的，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再对他保持关注。 陆沉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双手搭在琴台，微微闭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他跟柠欢欢说过他听过很多琴音，实际却只听过一种，但那一种就已经是天下最强的琴音。 是的，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动听，而是最强。 陆沉手指微勾，随后狠狠向上一拉。 一根琴弦几乎都要被他彻底扯断。 紧接着就有一道琴音在天地间响起，宛如平地惊雷。 “轰隆。” 一道圆形波纹从陆沉正中心向四面八方而去。 圆台之上的无数人下意识身体一颤，纷纷朝这边望来。 第一道琴声余音消逝，第二道的琴音接踵而至，这一次的威势之大，比之第一次更加猛烈。 伴随着陆沉手下的“雷声”陆陆续续绽放在天地间，无数人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怪异以及苍白。 此子弹琴没有司徒琴的行云流水，没有老人弹琴时的大气得体，更没有弹指千里的潇洒之意。 只是有人惊讶的发现，场间竟然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大气得体的老人双手颤抖，面对古琴，面色茫然。 面如冠玉的中年儒士亦然。 司徒琴死死咬住嘴唇，汗如雨下，双手放在琴弦之上，却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至于其余人，早已经双手离开了琴桌。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端坐圆台正中心琴艺最高的司徒谦满脸震撼，无法理解。 对他而言，琴音很简单，没有任何技巧和内涵，表达出来的只是一股很简单的势。 但这股势，他曾经在书院白玉京顶楼之上侥幸听过一次。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我说话，你们都得闭嘴。 我弹琴，你们都得听着。 这就是此子表现出来的势，与琴艺无关，与琴技无关。 已然近道。 第108章 星辰大海 琴音一出，宛如蛟龙入海，霸道无双。 韩若静静的看着陆沉弹琴，突然又想起了先前他在柠家大宅出的那一剑。 陆沉弹琴就如他用剑，一样的不容置疑，霸道无双。 世界上有那么一小撮人，无论境界高低，身份大小，当他们练起天生便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就是最风流的人物。 一曲终了。 原本限制琴音的茶香迷雾不知何时就已经消失殆尽。 圆台之上的所有人都从那种震撼茫然中回过神来。 司徒琴脸色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从琴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可是这种不讲技巧，不讲道理，宛如碾压的奇特方式，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短暂的沉默。 “第一名，陆沉。” 作为评审的司徒谦看了眼报名手册，平静说道。 按照正常流程，一般来说需要评价前三甲。 可他却只宣判了第一名，一般来说肯定会招来异议，但是这一次却没有。 因为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这种接近于道的琴音与他人已经不再是一个等级。 陆沉走下圆台，突然皱了皱眉，说道：“像这种比试还需要多少次？” 柠欢欢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说道：“各项比试选取第一名，进行最后的春启战。” 陆沉挑眉道：“混战？” 柠欢欢点头，说道：“对呀。” 陆沉扫视四周，不解道：“为什么没有直接开打的类型？” 修行界中，无论以何种姿态，何种方式入道，最基本以及最重要的还是战力。 修行界中，弱肉强食，很俗，却也很真。 所以陆沉能理解最后以最常见的战力来分胜负，但却有些不懂既然总是要打，为什么还是要弄那么多的花样，这样颇有些脱裤子放屁的意味。 柠意天一直沉默寡言，此刻才开口解释道：“主要是为了名额以及利益，前五名能掌控城外灵矿资源的分布，至于为什么开始没有打架的项目...” 柠意天苦笑了一声，说道：“道德门数十年来一直占据春启会第一名，门下弟子资源又冠决全郡，所以...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因为反正最后的赢家都是道德门。 陆沉哦了一声，然后踏步开始朝着四处闲逛。 琴音比试很快就落下帷幕，但其余的比试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有面容清秀的孩童在棋盘之上指点江山。 有白发翁翁没有丝毫境界的老人在千米高空之上漠然垂首。 有两位身子单薄的读书年轻男子唇枪舌战。 欧阳家长女欧阳倩倩在沙盘之上运筹帷幄，面露哈欠。 陆沉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皆是一扫而过。 柠欢欢跟在后面，有些担忧道：“陆沉，你等会打得赢他们吗？” “既然要帮你退婚，那就是自然的事情。” 陆沉说道。 柠欢欢小声道：“要是打不赢怎么办？” 陆沉认真想了想，说道：“那就跑。” 柠欢欢挠了挠小脑袋，迷迷糊糊点头。 .... 春启会从正午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 在场众人大部分都是修行者，没有丝毫异样，更何况圆台四周还有不少房屋建筑以备休息，由容貌清秀体贴的侍女伺候，很是体贴。 柠意天人到中年，常年劳心，早已经歇息。 深夜里，远处依然有无数喧哗热络声。 陆沉一直站在圆台边缘抬头远眺。 而柠欢欢两只眼皮打架，但还是固执的坐在身旁小板凳上，靠着陆沉昏昏睡去。 韩若带来一件华贵绒貂披肩轻柔盖在小姑娘身上。 陆沉望了她一眼。 韩若神色如常，问道：“你望了天上那么久，究竟在看什么？” 陆沉平静道：“人们总是容易被远处的风景所吸引，而忘记了眼前的东西。” 韩若静待下文。 陆沉指了指天空，“漫天星辰大海，无尽灵力苍穹，在这等天地异象之下，人之力何等渺小而脆弱，又显得如此波澜壮阔，但在这里的所有人连抬头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反而在意一些不入流的法宝丹药，所以不解。” 韩若冷笑道：“你来自剑阁，天生就受万千敬仰，也才能有如此霸道无双的剑意，可这里的所有人都在为资源所奋斗拼搏，眼界不一样，看到的东西又能如何一样？” 陆沉没有解释对方话语中的一些错误，只是沉默了会，点头道：“有理。” 韩若随之望着天空，叹息道：“就算你能赢下这场比试，对于柠家其实也没有多大改变，杀鸡取卵，苟延残喘而已。” 剑阁陆沉之名，她听过，龙凤榜摩天曾经就败在陆沉手上，所以她并不担心这次的比试输赢。 但他却在意别的问题。 陆沉平静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结束柠欢欢的婚约，春启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老仆反问道：“道德门在汝阳城根深蒂固，你又能怎么解决？” 陆沉平静道：“打到服为止。” .... 韩若盯着陆沉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剑阁这种庞然大物，对于道德门这类小门小派自然如同洪水猛兽。 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和一个宗门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道德门背后的靠山是道德林，那可是与未曾大乱前的寒云宗相同级别的大派。 她在意，或者说怕的是陆沉肆意妄为，拍拍屁股走人，最后却惹了一个更大的麻烦留给柠家。 陆沉淡然道：“我说的解决自然是完全解决，至于你，无论有何缘由妖族都不能肆意祸害凡俗，上次一事我放过你，但不能有下次。” 狐狸女妖眯起眼睛，周身散出淡淡妖气。 一个境界低位的剑修对她如何说话，实在是很难遇见的事情。 陆沉头也没回，淡淡问道：“想死？” 老仆望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了那一剑，犹豫半响，周身气息还是归于平静。 两人默默无言，同时抬头望着星空。 在这一座凌空千米的圆台上，有人欢喜，有人惆怅，有人做着美梦，有人满脸懊悔，还有人望着月亮。 这一幕，就宛如一个缩小版的人间。 随着一抹红日从冬天崭露头角。 终于，天亮了。 第108章 闲暇 云海之中若隐若显的红日升起，然后照亮了天空大半边的云彩。 柠欢欢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了陆沉神情专注，默默的眺望远方。 “你在看什么？” “刚才有一道流星飞了过去。” 柠欢欢不解道：“所以？” 陆沉说道：“那意味着有一个人死了，魂魄飞向了星空。” “而那道流星的光非常亮，就代表着那人很强，或者很伟大。” “一个在世间很伟大的人死了，总得要看看。” 柠欢欢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爹小时候还告诉我，天空上的星星便是无数人死后留下的印记。” 陆沉摇头说道：“不对，那些星辰不是人类的印记。” 柠欢欢挠了挠头道“那是什么？” “是剑。” 陆沉抬头，沉默了一会，平静道：“星空中的无数把星辰之剑。” 柠欢欢觉得好生荒唐，但是望着陆沉的侧脸，却没有说话。 因为那张脸不容置疑，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简单的事实。 柠欢欢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部分比试都已经结束，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疲惫之色，反而更加神采奕奕。 各项类比的第一名逐渐出现，寻常夺得头魁的散修心满意足，而更多的人则是拭目以待接下来的发展。 因为这即将关系着接下来城内势力的洗牌，虽然道德门在众人眼里毫无疑问的第一，但是其余几家，尤其是柠家的结局很是让人注意。 一念及此，无数人的目光再次放到了陆沉的身上。 先前他在琴道上的表现震惊众人，不知道接下来能否真正力挽狂澜。 ...... 圆台正中心突然又有一座圆台拔地而起，再次向上百米。 数道身影迎着众人的目光凌空跃起，跳上了最后的比武台。 陆沉抬起头扫视了一眼。 道德门张一天，欧阳家欧阳倩倩，司徒家司徒琴，还有最后四家之一的许家许熊尽在此列。 陆沉额外看了司徒琴一眼。 他记得这次比试，只有第一名才有资格参加最后的比试。 “毕竟是司徒家，关于这件大事怎么可能会提前退场。” 韩若看出了陆沉的疑惑，平静道：“昨晚他又参加了画道比试，成功夺魁。” 陆沉带着丝调侃意味，说道：“看来他画画不错。” 韩若面露冷笑，微嘲道：“过程没人在乎，反正最后赢得是他。” 关于灵矿这类家族繁衍的大事，背后隐藏的利益与纷争远超其他人的想象。 陆沉并不在意，脚尖点地，微风轻拂。瞬间就又出现在了平台之上。 场间众人望向陆沉，面带警惕之色。 那种境界的霸道琴音，印象很是深刻。 “开始。” 随着平台边缘一位身着大红衣面容阴柔的男子发号施令，场间的气氛开始冷冽变化。 在这种战斗之中，众人联手解决掉最强之人，或者单人保持最佳的状态隔岸观火才是最正确的办法。 只是依然没有人率先出手，并且很是安静。 作为其中境界深厚的张一天，只是微笑着望着陆沉。 陆沉微微挑眉。 因为司徒琴和许熊站在了他的身旁。 无数人惊呼出声。 不同于司徒琴的俊逸，许熊面容粗犷丑陋，巍峨如小山，显得气势十足。 只是很多人都无法理解，柠意天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司徒家和许家什么时候又和道德门联手在了一起？ 道德门的狼子野心举城皆知，甚至外面都有流言道德门很快都会吞并四家，占据整个灵矿。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陆沉想了想，然后望向另一方。 欧阳倩倩面色沉默，摇头道：“我不会插手。” 陆沉哦了一声，然后便抬起了腿准备朝那方走去。 “你就是陆沉？” 又是一道冷淡的嗓音在此刻响起。 陆沉顺着视线看去。 场中除了道德门与四家之外，唯一一个武夫装扮的丑陋汉子站了出来。 他望着陆沉，扯了扯嘴，冷笑道：“琴弹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如何？” 数千年来，任何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战争节点以及恩怨情仇，无论如何惊天动地，如何影响深远，最开始其实都是从某些人所产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 这些小事真的很小，让人有时候都无法相信。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甚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会如此。 比如.... 你觉得清粥好吃还是甜粥好吃？ 又比如.. “你瞅啥？” 还比如... “瞅你咋地？” ..... 这个汉子的话语明显就代表这种意味，透露着敌意以及不屑。 城内众人都认出了他是谁。 城内雄武堂堂主张汉威。 但更重要的是他是道德门门主张天南的表弟，也是日后公认柠家陨落后能取而代之的人物。 而此番举动就更加不难解释。 让一个名义上远离四家的人击溃柠家，面子上以及日后的影响之上都加说得过去，也能更好的接受他们产业。 张一天笑眯眯望着这一幕。 其余几人更加没有丝毫反应。 陆沉停下了脚步。 不同于其余人的各异神情，他一直很平静。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陆沉说道：“你现在认输，我饶你一次。” 他望着张一天，完全无视了那名武夫。 张一天突然觉得很是可笑，嘴里冷冷蹦出一个字，“滚。” 第110章 碾压。 站在场中的张汉威有些怒意。 在他看来，这趟春启会他才应该是主角，亲手将柠家最后一点希望摧毁，然后顺理成章接手柠家产业。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出场的第一句话就被对方给忽略了过去。 陆沉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种轻描淡写的忽略让他很是愤怒。 张汉威眯起眼睛，寒声道：“聋子？” 陆沉听见这话，反而想起了别的事情。 张汉威是张天南的表弟。 但曾经在一峡岭他杀过李海洋，那可是西阁阁主李催海的表弟。 不知道若是李催海知道了此事，会做出些什么。 陆沉眼神有些思索，但在别人看来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蔑视。 张汉威怒从心起，浑身灵气激荡而出，地面卷起阵阵微风。 若从阵势来看，在这弹丸之地，他也算得上是一个颇有实力的修行者。 “呵呵，既然阁下如此胸有成竹，那便得罪了！” 随着一声轻喝，空气中传来呼啸声音。 他直接冲向了陆沉，右拳举起，带起阵阵残影。 场间众人看见这一幕，皆是不动如山。 场外观众更是神色凝重。 张汉威本就是道德门一脉相承，而司徒家与许家勾结了道德门，唯一保持中立的欧阳家显然还是坐山观虎斗。 这一场混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陆沉显然就没有丝毫公平可言。 柠意天面色颓然，已经有些心如死灰。 怎么打？还能怎么赢？ ...... 感受到空气中的杀气以及灵气，陆沉后知后觉望了他一眼。 他对这场比试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当初在西阁落日岩，以及洪武大台上的比试，他面对的敌人都要比这些人强上太多。 “还敢分神，找死！” 张汉威来到了陆沉的身前，右手猛然砸出。 刹那间，右拳之上爆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光芒四射。 若是寻常人，便会被这股有意为之的光线刺伤眼睛，然后看不见接下来对手的出拳轨迹。 但是这种颇有些下三滥，以及显得幼稚的招数对陆沉显然没有用处。 陆沉没有用剑，只是轻轻向前走了一步。 闲庭信步。 没有任何诡异莫测的招数，微微测了测身子，那只拳头就从他的脑袋右方直直的冲了出去。 紧接着陆沉的右手轻轻向前伸出。 在无数人震惊的目光之下，他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握住了对方的脖子。 “太慢了。” 淡漠的嗓音在张汉威的耳边呢喃，陆沉右手微微用力。 “住手！”远处有嗓音炸起。 陆沉置若罔闻。 随着张汉威的双脚离地面越来越远，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然后又面无血色。 “轰隆。” 天空之上有一块黑云笼罩了两人。 原来是一道巍峨的人影。 魁梧汉子徐熊从天空而降，朝着陆沉当头砸下。 只听砰的一声，圆台地砖炸裂，许熊双脚所踩地面已经凹陷成了一个大坑。 微风轻啸。 许熊下意识转过头，朝着身后一个鞭腿扫出。 只是在半空中他便强行改变身体轨迹，改由双手接抱。 原来是陆沉在二十米外直接将张汉威丢了过来。 后者昏迷不醒，已经没有半点意识。 “好快的速度。” “诡异的身法，究竟是什么手段？” 有人惊呼出声，满脸的不敢置信。 紧接着，空气中又有琴音而来。 凌厉如骤雨，杀伐气息十足。 司徒琴出手了，他坐在琴台之上，弹指如闪电，脸色严肃且认真。 他先前在最引以为傲的琴音之上输给了对方，此番举动显然存了要找回面子的心思。 空气中的灵力如水面涟漪席卷地面。一股股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向陆沉。 腰间悬挂一抹龙虎玉佩的张一天微微眯眼。 刚才对方使出的手段，让他也感到了一丝忌惮。 司徒琴感受到了对方传递过来的意味，一咬牙，喝道：“动手！” 许熊闻言双膝弯曲，一个深蹲跳轰然撞向陆沉，气势磅礴。 看见三家如此肆无忌惮的举动，倒是又引起了场外不少人的鄙视与议论。 柠欢欢怒气冲冲，朝着道德门那面大喊道：“还要不要脸！” 理所当然的，几家都没有任何人回应。 一点脸面，跟未来家族的兴盛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与旁人不同，陆沉在这一刻动了。 右手手指微翘，古剑云笙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陆沉说道：“我再教你一遍怎么弹琴。” 他没有握剑，只是将右手手指靠近了古剑剑身，然后屈指一弹。 叮的一声。 琴音出，涟漪破。 声音不同，但那种熟悉的霸道意味再次出现。 随着空气中如同鞭炮炸裂的响声响起，四面八方的压力顿时荡然无存。 砰。 古琴轰然炸裂。 司徒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从琴台之上重重跌落。 与此同时，许熊刚刚近身，右脚踢出，势大力沉。 陆沉面色平静，随意将身旁古剑扯回胸前。 砰。 两人间散发出了剧烈的璀璨光华。 陆沉抬起右手，一根手指平淡无奇的伸出。 许熊那如庞然大物般的身体同样如出一辙，倒飞而出，砸入地面。 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陆沉无视了场中无数带着震撼的惊讶目光，开始朝着张一天走去。 他一直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并且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一直浪费时间。 就像当初他说的一样。 不同意，那便打到同意为止。 张一天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手脚冰凉。 自幼在爹娘庇佑之下安然成长的他破天荒有了一抹惧意。 张天南眼神阴沉，没有想到此子修为如此之高，心思百转之下，直接望向了场中四家的最后一家。 欧阳家。 虽然欧阳家常年以精通推算演变为主，但阵法之术临阵对敌杀伤力也是极为强大，防不胜防。 若是两人联手，或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欧阳倩倩感受到了这股目光，却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有看见。 张天南嘴唇微动。 欧阳倩倩她背后的几位欧阳家当家之人纷纷变色，仿佛听见了不得了的消息。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陆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重新望向了欧阳倩倩。 先前他望过一次，代表着疑问，问对方动不动手。 这一次的意思同样如此。 欧阳倩倩没有丝毫遮掩，笑眯眯说道：“张大门主说只要能将你除掉，日后就肯与我欧阳家平分灵矿，你信不信？” 陆沉说道：“不信。” 欧阳倩倩笑道：“哈哈，我也不信，所以我拒绝！” 第111章 把柄 欧阳倩倩笑得没有丝毫遮掩，甚至有些嘲讽以及离间的意味。 周围不少人，包括许家与司徒家望着张天南都流出了不满的情绪。 后者的此番言语，与先前他们所约定好的条件截然不同。 场间气氛诡异。 但有趣的时遭受如此戏弄以及蔑视，张天南脸色从一开始的隐怒逐渐变得漠然起来，冷若冰霜，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一股嘲讽以及不屑。 “等等。” 张天南双手拢袖，对着场中突然挥了挥手。 紧接着。 这座凌空数百米的圆台边缘，几乎上百名身穿道德门服饰的弟子同时出现，手持长剑，将整座圆台团团围住。 面容冷冽，气势汹汹。 无数人将视线朝着道德门移了过去，面露震撼惊慌与不解。 道德门之所以在整个汝阳城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仅仅是有着刀魁林的支持，更主要的还是这上百名修行者所带来的底蕴。 柠意天重重踏前一步，沉声道：“张门主突然摆出这等阵仗，怎么？终于是藏不住狐狸尾巴了么？” “柠家主这是哪里的话，只不过在这次比试之前，我首先要先给我道德门讨一个公道。” 张天南微微低垂眼帘，漠然道：“数日前，我道德门三人前往欧阳家通天阁，结果后来便离去消失。直到今日，终于确定了他们死去的信息。” 话语说完，张天南笑着望着柠意天，其中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后者感受到了这种目光，冷笑道：“善恶有报，平日做的亏心事多了，自然会遭到报应，张门主要是强行将这件事嫁祸给我拧家，手段未必也太粗糙了点。” “我敢这样说话自然是有证据。” 张天南喊道：“一天。” 张一天闻言微微弯腰，右袖一挥，一面巴掌大的镜子从袖中飞出，青光显出，随后镜子瞬间放大百丈。 “这面镜子乃是刀魁林紫竹大长老赠与我的流光镜，平日里负责镇守汝阳城，除了镇压邪鬼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够将短时间内曾经逝去的场景回放。” 话音刚落，镜面荡起阵阵涟漪，只见画面中一道黑色身影从城外返回，以凌厉手段几乎是瞬杀道德门两名年轻弟子，再与老妪的短暂厮杀中获得胜利，随后将三具尸体用灵火毁灭，至此最终魂飞魄散。 镜上的画面消逝，人群开始沉默。 不止是因为那人的残忍手段，更重要的是这个身影似曾相识。 无数人的视线开始移向柠意天身旁那个微微佝偻的老仆。 柠欢欢与柠意天也是满脸不敢置信。 罪魁祸首韩若微微低着头，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陆沉先是望着镜子，突然又看了韩若一眼。 陆沉的眼神很古怪，但意思却很清楚。 他想说杀人都不知道简单伪装一下，你怕不是个傻子？ 韩若感受到了这种眼光，有些温怒。 心想我又不知道对方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怪我咯？ .... “先给我拿下！” 随着张天南一声暴喝，周围道德门弟子全部朝着这方汹涌而来。 “就凭你们？” 一声呼啸，带着浓烈的不解。 韩若化为一道虹光直掠向人群，轰隆隆的炸响响起，不少弟子人仰马翻。 “休得放肆！” 张天南浑身灵气涌动，仿佛从天而降，掌心大放光芒。 韩若回身同样一掌伸出。 两股截然不同的灵气轰然相撞，张天南重重落地，周围气浪随之一震，韩若同时倒飞而出，砸倒在地面之上。 陆沉看到这一幕，面色漠然。 张天南在道家第五层中也算是顶尖之流，只是想要踏足三境，若是没有额外机缘，一辈子也只会止步于此。 地面之上，韩若眼神阴冷，擦去嘴角鲜血，灵气奔腾，正欲向天边坠去。 只是下一刻，却突然停止了身形。 因为张一天不知何时来到了柠家父女身旁，双手搭住柠欢欢的肩膀，面带微笑。 韩若寒声道：“你找死？” 张天南站在了张一天身前，缓缓道：“不急，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柠家需要给我个交代。” 柠意天神情复杂。 柠欢欢挣脱了对方的右掌，气呼呼道：“交代你个大头鬼！” 啪！ 张一天露出狰狞笑容，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柠欢欢脸上，势大力沉，后者顿时倒落在地。 柠意天紧接着上前，又被道德门一位弟子一脚踹翻在地。 “姑娘没教养可不行，等日后嫁到了我张家，我再好好的教教你。” 张一天玩味笑道。 陆沉站在高台，居高临下，没有说话。 他曾经跟韩若说过这件事情必然会连累到柠家，只是对方并不相信。 韩若冷声道：“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比起张一天的稚嫩，张天南显然更是个老狐狸。 他缓缓笑道：“我自然相信柠家主不会是如此歹毒之人，只是此事需要细查，你若是在继续反抗，我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张天南一字一句斟酌着说完，心中还有些遗憾。 一两个弟子以及长老，对于道德门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本来这个小把柄是打算将柠家踢出汝阳城后，再赶尽杀绝而用，只可惜因为这个来历不明叫陆沉的小子缘故，所以提前用了出来。 韩若双手死死握紧，眼神中隐隐有猩红光芒一闪而逝，只是片刻后又被她强行遮掩过去。 陆沉看见这一幕，心想这个小狐狸还不是太蠢。 若是让他人知道柠家老仆是妖族精怪，那柠家在汝阳城内可就再也解释不清。 张天南说道：“一天。” 张一天双手捏起古怪法印，沉声道：“给我镇！” 那面一直漂浮在空中的长镜发出璀璨光芒，瞬间罩住了没有反抗的韩若周身。 “啊！！！” 随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韩若整个身躯瞬间趴在地上，五指成钩，仿佛被泰山压顶。 不到一会，被圣洁镜光照耀的韩若满脸痛苦，浑身溢出鲜血，竟然无力跪在地面哀嚎起来。 张一天面带冷笑看见这一幕，默默操纵灵力进行敲打。 周围的人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起来。 先前韩若短暂的出手，已经让众人认清楚他的修为可怕。 但修为如此之强的修行者也承受不住的痛苦，究竟又有多狠？ 柠欢欢眼睛顿时被泪水所遮掩，随意用小手抹了抹，突然抬起头，眼泪巴巴的望着高台上的那个黑衫身影。 柠意天也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带着不确定的意味喊道：“陆小哥？” 圆台之上的无数人带着希冀的目光开始抬头望去。 陆沉却仿佛没有看见众人的目光，只是对着柠欢欢微微摇了摇头。 看见这一幕，众人都有些沉默。 柠欢欢微微低着脑袋，抽了抽鼻子，很是伤心。 欧阳倩倩不知为何脸色也显得有些失望。 陆沉神色如常，只是默默闭着眼睛，似乎等待着什么。 在他眼中看来，那三名道德门弟子罪不至死。 他虽然没有那个耐心主动替道德门帮忙，但也不会专门包庇。 “擅自杀我道德门弟子，并且毁尸灭迹，罪无可恕，必将交由大唐监司从重处理，至于是否有其他同伙，我道德门自会慢慢查清。” 张天南说着突然望了陆沉一眼，笑眯眯故意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可有意见？” 陆沉睁开眼，问道：“你说完了？” 张天南一愣。 “既然说完了，就叫你儿子上台。” 陆沉抬起脚剁了剁地面，有些不耐烦道：“我记得我应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第112章 何况是你 陆沉的语气平静，但其中却有着一些掩饰不住的烦躁。 若是了解陆沉的人会觉得这是很古怪甚至很震惊的事情。 张天南听见这话，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之所以在比试前大费周章摆出如此阵势，其中最重要一个原因便是敲山震虎。 在他眼中看来，一个摸不清来历的寻常散修，就算修为高一点，但终究还是势单力薄，最忌惮的便是这种底蕴深厚的强大宗门。 只可惜，他这一手卖弄以及震慑似乎变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对方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种疑惑随之出现在场中很多人心间，随后纷纷面露不解。 柠家老仆暗杀道德门三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连柠意天现在都有些自身难保，这场比试又有何意义？ ..... 一股气流席卷而上，卷起阵阵龙卷。 张一天凭空跃上数百米高台，望着对方微嘲道：“你还真以为我是怕了你？” 话语很是不屑以及嘲讽。 只是接下来并没有人回应，所以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张一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因为对方没有看他，或者说完全没有在意。 先前道德门上百名年轻弟子出现在圆台之上，此时全都安静的退回角落。 陆沉正低着头望着他们身上的服饰。 这些服饰与张一天等几名核心弟子不同，但是他却曾经见过。 陆沉也终于知道了一开始的细微熟悉感是什么。 然后他便皱了皱眉，一股烦躁的情绪在心中微微发酵。 “漠北善德宗南海道人是你什么人？” 陆沉开口问道。 张一天冷笑道：“关你屁事。” .... 天空上的风云开始狂暴。 随之而来的便是空气中的剑气在短暂的静止之后，瞬间爆发。 陆沉没有说话，回应对方的是三把锋利至极的飞剑。 飞剑带动着灵气，朝着对方的脑袋爆射而出。 除了先前赠予沧海葵的青梅竹马，还有半斤八两以及灭世。 陆沉所御飞剑没有任何声势，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那便是快。 急促刺耳的摩擦声传递而出，快到空气仿佛都要被切割开来 张一天浑身冷汗直出，脚步微微剁地，整个人冲天而起。 飞剑落空，砸入地面，无数石屑炸落纷飞。 陆沉右手食指微动。 三柄飞剑随之冲天而起，朝着对方在空中的身形疾驰而去。 紧接着，东西南北四方的云海之中，纷纷传来了阵阵如同空气炸裂的爆破声，时而低沉，时而高昂。 碎云如同散碎的春雨洒落人间，像是下了一场洁白的雪。 无数人都伸着脖子仰头观望，颇有境界的修行者更是借助秘法飘向与大台平齐。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的对撞声越来越小，更多的是飞剑肆无忌惮的在云海中奔腾。 “下来。” 终于，平淡的嗓音响起。 似乎是有些不耐，陆沉紧接着朝天空中伸出了一只手，随后轻轻握住。 千疮百孔的云海里爆发出了一抹璀璨的惊人剑气，光线四溢，笼罩了天空百米之内。 随着刺眼的剑气爆发，一道人形身影从天空中被打落而下，重重砸在地面之上。 灰尘四散。 张一天单膝跪地，他的胸前，脸颊，右脚，之上纷纷都有血迹渗了出来。 只是还未等他感受到剑伤带来的痛苦，一个阴影就遮挡在了他的眼前。 陆沉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脖子，明明不如何健壮，但却稳定的将他直接提到了半空中。 陆沉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张一天感受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不知为何不敢动弹半分，颤颤巍巍道：“南海道人本名张汗青，是我大伯。” 陆沉哦了一声，松开了手掌。 下一刻，清脆的掌声响起。 陆沉的右掌伸出，随后稳定的抽在张一天的脸上，循环往复。 啪！ 啪！ 啪！ 似乎是陆沉力度掌握的很好，又或者是对方没有回过神来。 张一天的身体不停后仰，但脚步却没有动荡半分，呆呆站在原地，所以陆沉的每次出手都能结结实实的打在对方的脸上。 有些人看见这一幕，震撼之余还觉得似曾相识。 先前张一天在圆台之上就狠狠抽了柠欢欢一巴掌。 这一次是不是就意味着就还了回去？ 柠欢欢看见这一幕，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再也哭不起来。 巴掌的声音传递在圆台之上每个人的耳中，还没有停下来的意味。 羞辱至极。 “够了！” 张天南再也看不下去，出声阻止。 “我....我认输。” 张一天也随之说出口。 陆沉看了他一眼，说道：“婚约。” 张一天低垂眼眸，死死咬住牙，轻声道：“退。” 陆沉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满脸红肿几乎看不出面容的年轻男子半跪在地面，双手藏在胸前微微结印，眼神说不出的怨恨阴毒。 三个呼吸之后，他的周身爆发出了强悍的灵力气浪。 “想让老子退婚约，下黄泉去退吧！” 无尽怨毒的嘶吼声音响起。 天空之上原本镇压韩若的流光境大放光芒，宛如天空之上的第二轮大日。 无数灵力开始席卷镜面。 然后一道纯净的光线出现在众人眼中。 无数人惊呼出声。 因为那道光芒太强。 仿佛像是一道无与伦比的光束，带着圣洁以及净化万物的毁灭气息，从天空起始。 没有任何气势以及声音，但却仿佛无视了所有的距离以及障碍，瞬息之间便笼罩到了陆沉全身。 周围的空气开始升温，灵力沸腾，地面上的坚硬砖石都开始化为灰烬。 张天南微微闭眼，嘴角微翘，冷笑不止。 张一天面色苍白如纸，汗水也瞬间侵湿了全身。 作为道德门门主之子，更重要的是刀魁林紫竹长老看重的弟子，各种制敌法宝自然不少。 这等杀伤力极大的强悍道法，早已经超越了自身修为的极限。 按道理来讲，世界上也没有几人能够安然无恙的躲避这一击。 可最后的结果却与它想象的有些差别。 地面上的青砖停止了融化，空气中的气温迅速变得冷肃起来，最后那道被白色光芒彻底笼罩的黑衫身影又再次显现了出来。 张一天的眼神变得无法置信。 因为对方手中也拿着一面镜子。 ..... 刀魁林的流光镜在修行界颇有名望。 因为里面蕴含着时间规则之力，哪怕只有一丝，也是极为稀罕之物。 但当年在游龙镇时，杨富贵也偷了一面镜子。 那是昆仑至宝阴阳之镜的仿品，被寒云宗视若珍宝。 陆沉从始至终一直放在怀里，直到此刻终于拿了出来。 刀魁林比之寒云宗要差上一线，两家宝物似乎也是如此。 恐怖光束被散发着淡淡黑光的镜面吸收，如同石头坠落大海，甚至连一丝浪花都没有显露出来。 陆沉说道：“还你。” 光束从陆沉手中的镜面弹射，可媲美之三境修行者的一击弹射而出。 唯一有趣的是便是这一次的目标并不是张一天。 恐怖光束朝着圆台下方近百名道德门年轻弟子而去，瞬间便至，亮光映照了无数措手不及的年轻脸庞。 狂风呼啸，张天南来到了百名修行者之前。 这百名年轻弟子正是道德门未来的希望以及中流砥柱存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差错。 陆沉平静道：“他会死。” 浑身灵力激荡的张天南一愣，随后眼瞳顿缩，猛然转头。 只见两把飞剑带着凌厉的剑气，朝着已经再没丝毫反抗之力的张一天眉心直射。 已然是生死瞬间。 若是放在寻常时刻，会有很多种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这一切都太快，快的除了离三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张天南外，没有任何人回过伸来。 强大的灵力波动横空出世。 张天南的身形消逝在原地，然后出现在了数百米之上的高台， 没有丝毫犹豫。 他的双手硬生生挡住了疾驰而来的飞剑，空气中随之传来了狂暴的气浪。 陆沉对此视若无睹，只是默默望着下方。 “轰隆！” 光芒坠地，整座圆台开始剧烈摇晃，其中伴随着无数人的哀嚎惨叫。 原本宽宏大气的圆台一角瞬间变成了断壁残垣。 无数身穿道德门服饰的年轻弟子倒落在碎石之下，鲜血气息弥漫到了天空之上。 “小杂种，你找死！” 张天南望见这一幕，双眼通红，整件道袍开始剧烈漂浮。 陆沉清晰的望见了对方脸上的青筋，也感受到了那股汹涌狂暴的杀意，甚至看到了下一秒，对方的双指就离自己已经不到十丈。 那双指被金光所包围，带着无与伦比的金石之意。 离三境只有一线之隔的强大修行者，心怀必杀之意使出的一击，对于现在的陆沉来说很难正面接下。 但是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他先前斩杀张一天用了两柄飞剑，到现在为止还被对方强行困在原地。 但陆沉本来有三柄。 而那最重要也是最强的一柄飞剑被他一直藏在地里。 陆沉说道：“起。” 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动静。 只是张天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半空中惊骇转过头，却再也来不及回身。 只见一柄三寸有余的雪白长剑从张一天脚下的地砖里迸发而出，像是一条雪白的银线。 噗嗤。 长剑穿透血肉的声音传来。 下一刻，张一天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滚滚鲜血不停从里面流出，眼神中充满着迷茫。 他微微向前走了几步，随后重重倒地，到死嘴巴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柠欢欢瞪大了圆滚滚的大眼睛。 空气中一片死寂。 无数道充满着惊疑的视线纷纷望向陆沉。 没有人相信他真的敢杀了张一天，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我要杀的人，神都拦不住。” 陆沉望着呆滞的张天南，说道：“何况是你？” 寒风从云海吹来，无数人看向高台最上方那个黑衫身影，只觉得通体微寒。 第113章 刀圣 大台之上满地狼藉。 顷刻之间。 道德门这些充满希望的年轻种子伤亡惨重，就连张天南的儿子也惨死当场，再听见始作俑者如此冷冽的话语，无数人纷纷后退，眼神中透露着掩饰不住的忌惮，仿佛陆沉已经成了比道德门还要可怕的人物。 陆沉轻轻挥手，三柄飞剑瞬间飞回袖中。 面对众人的目光，陆沉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这一世的经历，他的心结所在便在新沙镇陆家大宅。 而这所有的一切，起源于善德宗南海。 所以陆家大宅灭亡后，他改名换姓潜入漠北，宰了南海，毁了善德宗。 而先前，他看到了那些弟子的服饰，终于才记起来当年在漠北时，善德宗弟子便是一般无二的服饰。 原来早已经便是仇人，难怪想看两厌。 还有些人终于回过神来，望着那个人影，脸色恍惚。 在这个大台之上，陆沉只做了两件事。 一是弹琴，二便是出剑。 两者意味分明截然不同，但在他手中却透露着同样的味道。 霸道。 无情。 不容置疑。 有些心思更加深沉的人则是注意到了更加恐怖的细节。 他挡下了刀魁林流光镜的一击，然后还给了道德门上百名弟子。 然后又御剑击杀张一天。 两者之间的所有动作，陆沉的脚步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步，但却彻底将张天南这名道行深厚的修行者戏弄在股掌之间。 这需要多强的算计以及多坦然的心性？ 风云突变。 九天之上的风云开始躁动，灵力四处流散。 一道磅礴肃杀的气息隔着万里而来，没有任何形体，却仿佛被软刀子狠狠刮在身上。 无人驭主的流光镜无风自动，很是欢喜，仿佛遇见故人。 一道磅礴的威压降临在空气之中。 陆沉微微抬头，看的有些认真。 他感受到那股已经稳稳踏入三境之内的气息，想了想，觉得不出意料便是那位刀魁林中世人所称呼的女子刀圣，紫竹。 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老的。 这句无论在凡俗还是修行界里都会谈人口的话语陆沉自然听过，并且深有感悟。 而接下来对方的举动，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高空圆台之上的风云向远处逝去，阳光没有丝毫遮掩照耀在整座大台之上。 众人却觉得温暖不起来。 因为随着远方高空那道强大的气息越来越近，众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道银白色的弧形气体。 那是某种兵器的气息。 不是凌厉疾驰的剑气。 而是暴躁无匹的刀意。 陆沉了然。 原来那位传说中的女子刀圣隔着万里就朝着他劈了一刀，毫不留情。 这一刀或许从他踏上圆台打败张一天就已经使出，或许还更早。 随着距离以及时间的消逝，刀势变得不再狂暴，但依然很强大，强大到能瞬间毁灭大台之上所有人的性命。 不逃，会死。 逃，整座大台之人先给你陪葬。 .... 陆沉望了地面一眼。 元气大伤的韩若感受到了其中的意思，身形一闪，将柠家父女抓起向远处飞奔。 与此同时，许多修行者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朝着远处逃去。 众多没有半点修行的城内富贾与豪门望族无处可逃，纷纷面如土色，躲避到圆台边缘。 先有罡风至。 轰隆一声。 漂浮的圆台在空气中横移数十米，地面边缘的平砖裂开了无数蛛网裂痕，并且开始疯狂向中心蔓延。 整座大台摇摇欲坠。 无数人带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呼出声。 仅仅是刀意所带的罡风就已经如此恐怖，若是紧接着而来的弧形刀气彻底相撞而来，在这数百米高空之上，又有何办法。 在众人眼中看来，唯一有希望拦住这一击的张天南却仿佛失了魂一般，抱着张一天的尸体，面如死灰，没有丝毫动作。 万念俱灰至极，有人惊骇哭泣出声。 “都怪那个陆沉，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这样！” “对！没错，他想死害着我们一起死，这个扫把星！” “救命，我不想死！” 世间众人在遇见某些无法解决的事时，都会下意识将苦难折磨埋怨给某些人以及某些东西，以便发泄心中的恐惧以及怨恨。 世间百态，光怪陆离，不外乎如此。 无数道包含着埋怨以及咒骂的声音响起，仿佛是春节时的鞭炮，一点既燃。 只是在这些自暴自弃的话语之中，又传来了一个震惊的嗓音。 “他....他！？” 话音刚落，便有无数道视线抱着求生的目光向前看去。 只见那道笔直如剑的黑衫背影不知何时，已经安静走到了大台顶端。 罡风吹来，少年长发飘拂，大袖飘摇，似若谪仙。 ...... 陆沉静静的望着天边那道弧形刀意而来。 身后那些人的话语他都听得很是一清二楚，只是没有丝毫感触。 因为人心这种东西，最为让人捉摸不透，也最让人不能直视。 他们说什么，与他要做什么，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谁。 只是因为对方出刀的这种态度以及方法太过蔑视，所以这种感觉让陆沉本就不如何愉快的心情更加糟糕。 一道黑虹贯日。 陆沉右手被雄浑黑芒彻底覆盖。 第114章 刀魁林 天海大陆崇尚修行，三千大道，百花齐放。 如今天下。 最主流最恢弘的大教毫无疑问是佛道儒三家独尊。 论起基数最大，门槛最低，那便是以武帝城为首的强悍武夫。 若是说起最令人心生向往杀伤力又极大的，毫无疑问就是北地剑阁为代表的剑修一脉。 可在东圣洲，除了道家兴盛，还有一种修行者最令人心生忌惮。 那便是刀魁林的刀修。 寒云宗比之刀魁林要强上一线。 但修行界中有一种说法，宁可招惹寒云宗的道家神仙，也不要挑衅刀魁林的刀客，自然就说明了某些问题。 刀客用刀，给人的印象霸道强悍，更重要的是....他们不要命。 每一个强大刀修对敌，都会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用出最为强大且凶悍的刀法。 他们不会，也不懂的如何留手，而目的也只有一个，那便是结束对手的性命。 理所当然，没有人愿意故意和这种疯子产生过节。 刀魁林的女子刀圣紫竹，便是疯子中的疯子。 在修行界中哪怕是七大圣地的大修，对刀魁林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对这位女子刀圣也是颇为敬重。 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但其中有一条最为有说服力。 她去过无尽妖域，然后又去过万古蛮荒，然后成功活着回来。 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至于普通修行者，对她更是敬若神明，女子刀圣四字便是从何而来。 ..... 东圣洲万里之外，有一片雾霾遮掩的群山，群山之间有竹林，竹子根根皆有两人合抱之粗，高耸入云。 已近中暑，这片广袤竹林却是冷冽异常，寒风如刀，呼呼作响。 此时正有无数弟子在里面歇息磨练，偶尔有微风拂起了四周的云雾，就露出了那些漫山遍野倒插在地的断刀，明晃入眼，刀气森然。 竹林上方百米的崖畔间有一栋竹屋，常年平静如常，偶尔有弟子扫视，眼神中皆带着掩饰不住的敬仰之情。 只是随着先前一道石破天惊的出刀，刀气划过云海，无数弟子都抬头仰望，满脸震惊不解。 紫竹大长老多年未曾出山，今日为何突然出刀，这一刀又究竟去了何处？ .... 竹林旁。 一个眉眼宁静的少女右手伸在额头，踮脚远眺，很是俏皮。 唯一有些不协调的便是她身后背负着一把足有她两人之高的巨型刀片。 刀势从空气中消逝，少女又转头望着竹屋。 竹屋之中盘膝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背影，只能隐约分辨出是个女子。 少女微微歪头，有些紧张问道：“师傅？”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几位在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大修之外，她这位刀法早已经出神入化的师傅就从未再出过一刀。 更重要的是，她能清晰感受到现在的师傅，心情并不是太好，甚至很差劲。 少女能确定，就算是上一次打架输了，她的师傅也从来没欸如此不开心过。 “一天死了。” 不含丝毫感情的嗓音从竹屋里传来， 少女一惊，问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竹屋的木门被缓缓推开，身形高大的女子终于走了出来。 这位世人所敬仰的女子刀圣容颜很寻常，甚至有些难看。 但出奇的是她的气质很特别，仿佛高山流水，雄伟到可以让人忽视她的容颜，甚至性别，心生崇敬畏惧之情。 “不认识，境界不高，手段有些诡异。” 高大女子望着她，面无表情说道。 “师傅节哀。” 少女微微低头，心中倒没有多大感触，她本就不讨喜那人。 只是压下心中震惊后，心思单纯的少女旋即又有些心生怜悯。 怜悯那不知死活的家伙。 不同于世外所流传的闲言风语，少女知道师傅将流光镜赠给张一天，自然不是因为张一天是女子刀圣紫竹养下的小白脸，因为这种说法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真相是什么？ 只能是因为张一天便是她师傅，也就是世人所称女子刀圣紫竹的亲生儿子。 这个事实很俗套，却也很真实，就连她第一次知晓时也是震惊的没有反应过来。 “张天南的确是个废物，我当初竟然会看上他。” “那人用剑，似乎有点来头。” “罢了，斩断俗世姻缘，一起去死好了，你觉得了？” 紫竹问道。 她的问话很随意，很平静，甚至无情。 按道理来讲，修行者讲究太上忘情，心境越高，对世俗牵挂就看得越淡，像紫竹这般大修行者自然更是如此，不算什么。 但少女低着头，却是没敢说话。 因为师傅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或许过去几年都没有今天这一刻说的话多。 少女怜悯之心更重，心想杀了自家师傅的亲生儿子，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 半响。 女子刀圣望着天边，说道：“他还没有死。” 少女愣了愣，然后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瞪大眼睛，她的眼角就有衣袖划过。 少女迷茫抬起头，然后就看见自家师傅轻轻又挥了两袖。 他还没有死。 所以两袖，又意味着两刀。 “啊！” 少女这一次再也掩饰不住的张开了嘴巴，惊呼出声。 当年那位瑶池的三境圣人前来时，自家师傅出了三刀。 但三刀，就已分胜负。 .... 万里之外。 气浪吹拂高空。 汝阳城天空的高台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残骸，无数瑟瑟发抖的百姓躲在角落哭泣。 圆台顶端，陆沉将古剑云笙倒插入地砖之上，傲然站立。 只是唯一不同的便是陆沉此刻放在剑柄上的右手正在细微颤抖，嘴角也不知何时溢出一口鲜血。 先前天空之上，众人的印象只停留在那道万里而来弧形刀气与一条凭空而生的磅礴黑芒轰然相撞。 灵气爆炸之后，无数百姓人仰马翻，震晕在地，一片狼藉。 只是还没来得及留下反应的时间。 又有两道惊雷炸下，汝阳城之上的整座天空被暮色笼罩大半。 黑云压顶，风雷将至。 陆沉默默的看见这一幕，反手将剑提回手中。 他扯了扯嘴角，说道：“继续。” 第115章 陆沉被打飞了 陆沉视线所及，整个汝阳城天空之上，仿佛被人活生生劈开了一道口子。 远处两道雄浑无匹，没有丝毫形体的刀意正先后朝着天空圆台砸来。 哪怕隔着很远，耳边也仿佛呼啸声风，有惊雷炸起。 若说先前那一刀是刀圣紫竹随意为之，那么现在的两刀便算得上对方抱着必杀之意使出。 陆沉神色认真， 剑修出尘境在凡俗能被称上神仙，承剑御风，日行千里，但遇见三境之上的真正神仙终究还是差了太多。 世上任何能够踏入三境之上的修行者，在修行界中都能算得上一方可开宗立派的大能。 更别提是这位刀术鬼神莫测且极有声望的女子刀圣。 “轰隆隆。” 刀风终至，无数枯叶花木随风而起，然后瞬间化为湮灭尘埃。 有少数几个清醒的男子带着绝望的嗓音惊呼出声。 因为那位女子刀圣的第二刀，在万里之外的汝阳城外竟然形成了一道由刀气形成的巨型龙卷。 龙卷盘旋，带着毁灭气息扑面而来。地面颤动，如同地牛翻身，整座大城在这道龙卷之下竟然都显露出了不堪一击的意味。 这一刻。 世上三境大修足以毁城催海的莫大神通，在此刻完全展现在众人身前。 .... 先前第一次碰撞时，陆沉受了点内伤，气血灵力翻滚不停。 但他的神色却很平静。 从这一世的生而知之，到陆家大宅的事情发生，他都曾经内心反复告诉过自己，没有了曾经的实力修为，若是仍然保持着曾经眼高于顶的心态，一个不小心就真的会死。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强大的压迫之下进行生死磨砺，才是境界提升最快的方法。 并且像以前，类似于这种出尘境硬抗三境大修，常人不可理喻般自寻死路的法子，他也尝试过很多次。 但更重要的一点还是两人间的距离太远，远到数万里之遥。 在这种距离，哪怕是刀圣紫竹，汇聚如此神意的三刀就应该已经是极限，而当这三刀势到达这里时，必然会有不可避免的削弱以及影响。 陆沉轻声呢喃道：“去。” 古剑云笙在他手中消失不见。 下一秒，长剑化为流星撞在了龙卷之前。 砰！ 狂暴的气浪传来，空气中传来尖锐的刺耳声，难听至极。 飞剑与龙卷相撞，两者之间产生了无数绚烂的火花雷霆，呲呲作响。 片刻后，古剑剑身开始弯曲作响，仿佛承受不住，龙卷继续朝着大台前行。 陆沉轻轻踏前一步，身形便出现在了高空之上。 他握住了长剑，手腕轻轻扭转。 横剑在前。 格挡式，也是世间最简单最寻常的招式。 只是接下来，只听得砰的一声，横冲直撞不可一世的刀风龙卷却仿佛撞上了一堵高墙，不能再前进半分。 ..... 所有清醒的人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惊世骇俗，纷纷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那个小子竟然拦住了传说中女子刀圣的一击？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还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到底是怎么回事？ .... 陆沉一手横剑，一手负后，明明轻描淡写的接下了第二刀，但却还是皱了皱眉。 世间所以招式皆分三等。 上等讲意，中等讲势，下等讲形。 若是对方纯粹以境界压制，将所有刀意全部灌注在灵气之中，如同第一刀般，他就会抵挡的很是棘手。 但是不知为何对方却选择了这种法子，将所有灵力刀势转换成这种看似强悍实则虚幻无力的末流招式。 舍本逐末，太蠢，太傻，也不合常理。 更何况，陆沉最擅长的事便是找寻世间所有事物的薄弱点，然后刺中。 这是陆沉天生下来便会的事。 陆沉右手横剑，身后左手则是伸出，指尖星光闪烁，然后轻轻点在了龙卷某处。 “破。” 少年平静嗓音响起。 紧接着令人愉悦的音符响起，仿佛是常年的雾霾终于散去，又似乎是夏日微风盘旋而起的那种轻灵。 弥漫着刀意的龙卷轰的一声。 轰然溃散。 .... 天空之上有一秒的平静。 在那一秒钟，陆沉平静的黑瞳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变成明悟，最后又回归于漠然。 他静静的望着眼前。 按照常理来说，第二刀结束，接下来应该就是全神贯注抵挡下来自那位刀圣的第三刀。 结局也的确如此，只是过程却有些出人意料。 因为漫天龙卷消散后，陆沉看到了漩涡中心。 本该空无一物的那里，此时停留着一柄没有散发出任何气势的小刀，巴掌大小，浑身还散发着淡淡金光。 原来龙卷风暴之中便蕴含着那位女子刀圣的第三刀。 悄无声息，却又恐怖至极。 第二刀是障眼法，第三刀才是为了杀人。 没有人想到那位女子刀圣会对一个晚辈用这种很是阴险甚至不耻的手段。 只是这时候自然没有人会去指责什么。 陆沉再次做出了那个动作。 横剑式。 不是因为没有其他的抵挡方法，而是因为已经没有了给他反应的时间。 哪怕他是陆沉。 下一秒。 天地间金芒四射，一缕缕刀意从那把金黄小刀之上磅礴而出，弥漫了整座天地。 小刀开始前冲。 撞在了陆沉拦在身前的古剑，然后又隔着古剑死死抵在了陆沉的胸间。 宛如一道流星划过。 陆沉的身体开始向后飞去，撞散了天空云海，撞碎了房屋大楼，撞烂了城内大道。 陆沉身形后退所到之处，脚下地面所有房屋建筑全部炸裂粉碎，城中心主城道正中心更有一道数十米的鸿沟现世。 刀意更加汹涌，弥漫天地，仿佛不死不休。 陆沉身形没有丝毫停止意味，被一刀打飞出汝阳城，瞬间消失在天边。 第116章 小村 云海之上的天空轰隆隆作响，从北到南，络绎不绝，仿佛雷鸣炸顶。 一道流星坠落。 东圣洲南端的某座荒山悬崖壁上炸起了惊天巨响，无数碎石土屑乱崩而飞。 荒山山脚坐落着一座平平无奇的小村庄，炊烟寥寥，三五成群，隐世而活。 随着一道山上巨石坠落而下，砸烂了小村庄的村门，山上捕猎的壮实汉子，屋内唠嗑聊家常的中年妇人，三五成群的幼龄孩童纷纷聚在了村口， 不到一会，人群中便传来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种是由年轻派主张主动上山探寻究竟。 另一种则是老一辈的保持置若罔闻漠不关心的态度。 “山上砸出这么一个大坑，若是不仔细看看，等过几日下暴雨，整个村子都会被石流所淹没。” “糊涂，这种阵仗说不定就是深山里的异兽争食，或者天上仙人对法，若是随意进山，说不得小命都要难保。” “陈老头，人老了就得服老，乖乖呆在家里不久得了，没事瞎溜达被吓死算谁得？” “傻犊子！我是怕你们触怒神灵，让咱们村子也接着受连累。“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有一道稚嫩且纯净的嗓音响了起来。 “我觉得没必要去了。” 村民纷纷一愣，视线落在了一个男孩身上。 那个小男孩眼睛很大，眉毛很浓，不英俊，但却仿佛蕴含着勃勃的生机，让人心生欢喜。 村长陈老头微微弯了弯腰，和蔼道：“为啥？” 身穿兽皮大衣的男孩眨了眨眼睛，指着山上说道：“因为有人过来了啊。” .... 一个身着黑衫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村民的视线中。 直到他来到了村门口，那些村民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 小男孩仔细的打量着眼前那个家伙，觉得很奇怪。 比如他的衣衫很黑，但却黑的发亮，没有丝毫灰尘。又比如眼睛很深，深的让他有些心生畏惧，但最奇怪的还是脸色，白的异样，没有一丝血色，如琉璃一般。 “不知仙人来此....有何贵干？” 陈老头弯腰小心翼翼问道。 先前山顶炸开，在众人耳中宛如天崩地裂，而此刻眼前这个男子又从山顶下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会有关系。 陆沉嗓音有些沙哑，说道：“我要在这里暂住...五十天。” 男孩只觉得这个人更奇怪了，寻常人若是借住都会说几天，几十天，或者几个月，哪会说的如此详细。 陈老头微微一愣，道：“当然可以，只是怕招待不周，怠慢了仙人。” 陆沉微微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不会亏待你们。” 陆沉望向拦在村门口的那块巨大岩石，轻轻挥手，重达几百斤的石头便如风中柳絮飘向了远处。 看见这一幕，诸位村民面露震惊，神色更加恭敬。 男孩张开了嘴巴，心想真的又是一名神仙啊。 ..... 陆沉住在了村尾一个土灰色的瓦屋里，门前有一块小篱笆，青草碧绿。 深山之中多白云微风，绿意葱葱，空气清澈。 村子里来了这么一个神仙，无数人心生敬畏之时又有些好奇。 成天都有着无数道视线或有意无意飘向那栋瓦屋，只可惜这位仙人似乎性情极为孤僻，自入瓦屋后，那扇门就从来没有开过。 没有人敢去打扰。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那位曾经在村门口说过话的小男孩。 每天清晨他都会准时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恼怒，乖乖离去，只是第二天的早上就会重新来上一次。 直到有一次，他真的成功走进了那间小瓦屋，众人就开始担忧起来，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仙人。 只是还没等几分钟，小男孩就一脸茫然的走了出来。 无数人围了上去。 “仙人对你说了什么？” 村长陈老头焦急说道。 小男孩挠了挠脑袋，说道：“仙人问我要干什么？” 陈老头小声道：“你怎么说？” 小男孩诚实回道：”我说不干啥，就想看看神仙。” “然后？” “仙人又问我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说？” “我说我叫树前。” ...... 昏暗的房屋之中，陆沉盘膝坐在木板之上。闭上眼，手指微掐，似乎在算些什么。 片刻后，隐约有血腥味传出， 陆沉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随意用手抹去，然后睁开了眼睛，呢喃道：“原来被人一刀打飞了三千里啊” 语气显得很平淡，还显得有些感慨。 数天前，刀魁林紫竹的那一刀将他打飞出汝阳城，在空中就飞了很久。 哪怕经过了这些天的修养，那股残留的阴冷刀气，现在都还在他的体内疯狂涌动。 若不是以自身剑意镇压，就算挡住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刀，也会在往后的日子里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吱呀。” 木门再次被推开。 树前端着一些山里特有的水果送了进来。 他看见了陆沉身前的血迹，惊讶道：“神仙，你吐血了。” 陆沉摇头道：“无妨。” 树前坐在了板凳之上，双手搭着下巴。 这些天的日子里，经常送些水果，已经不再那么拘谨。 “神仙，你是不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啊？” 似乎太过于沉默，树前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那个问题。 陆沉没有丝毫遮掩意味，说道：“我被人打飞了，掉在这里。” 树前瞪大了眼睛，有些担忧道：“那怎么办？” 陆沉平静道：“自然是伤好了砍回去。” 树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沉挥手打断。 “出去。” “哦。” 树前推开房门离开了这里。 紧接着，陆沉捂住胸口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地面一片猩红。 他的伤势很重，哪怕现在勉强压抑住伤势，身体也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只是尽管如此，少年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神间隐隐有剑意涌动。 ..... 山中岁月长。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 在第十天的时候，陆沉终于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山风吹来，冷冽且让人清醒。 树前兴高采烈的介绍着村庄各个地方。 陆沉去了山上，然后带回来了无数已经毙命的野畜肉。 这些肉足够一个中等村落整整一年的粮食储存，村民们都乐开了花。 节奏似乎又回归到了曾经在洛阳峰那段悠闲的时光。 陆沉日起而醒，日落而睡。 一日傍晚。 陆沉在瓦屋外乘凉。 树前拿了一把剑走了过来。 第117章 剑术剑道 庙堂之上，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是人生大喜。 江湖之中，青衫仗剑，咫尺天涯，又是人生一大风流。 哪家少年不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而树前恰恰就是第二类人。 数年前他在村子角落遇见了一个外地而来满身酒气的汉子，一眼就看见了对方腰中的木剑，心生欢喜。 那个看起来满脸胡茬的邋遢汉子后来在村子里住下，平日里只有两大喜好，一是喝酒，二便是赌钱，所幸没有其他的不良嗜好，村民朴实善良，也就逐渐认同了这个外地男人。 树前与汉子熟悉后经过后者的怂恿，从家里偷了几瓶小酒和零嘴，然后就换回了对方腰间的木剑，再然后...回家就被自家爹娘打了个半死。 但挨打的时候男孩紧紧抱着木剑，心里还是乐呵呵的。 “家里人嫌我在家碍眼，神仙，我能在这里练剑吗？” 树前小心翼翼问道。 陆沉睁开眼望着对方手中木剑。看了很久，然后重新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答案，树前拿起木剑走到旁边的空地上。 不到一会，空地上就传起了不停的呼啸破空声。 陆沉微微挑眉，不知何时又默默的睁开眼睛。 树前没有经过专门的指导和修行，但是此刻的剑法却极为飘逸顺畅，谈不上高超，却比一般的乡野村夫甚至门派弟子要强上很多很多。 树前右臂不停挥舞，配合着脚步，如一条身形矫捷的游龙。 在村子里众人看不出名堂，只会觉得这小家伙的木剑耍的赏心悦目，可若是让外面的剑道宗门看见，必然会当作一个天才悉心培养。 有一只蜻蜓从远处屋檐飞过，翅膀微颤，发出轻微的震动。 少年心念一动，左手猛拍木剑微端，鬼使神差般喝道：“去！” 木剑在半空化作一条直线，剑尖将拇指一般大小的蜻蜓斩为两半，然后狠狠插在了墙壁木板上。 树前小跑着过去将木剑收回腰中，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谁教你的剑。” 陆沉突然开口问道。 树前羞涩着挠了挠头，说道：“村门口酒铺的大叔。” 陆沉说道：“什么名字。” 树前有些为难，说道：“我也不知道，大叔不是村里人，从未说过自己姓名。” 陆沉轻轻嗯了一声。 树前伸了伸脖子，小心翼翼问道：“神仙，您觉得我练剑怎么样，有没有天赋？” 陆沉平静道：“剑招太花哨，墨迹。” 树前有些失落，轻轻哦了一声。 陆沉望着天边，沉默了会，说道：“我教你几剑。” “不过有条件？” “啊？” “要认真学。” “好！” 男孩一愣，然后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时间流逝。 大日从西方彻底落下，山林间顿时漆黑一片。 直至深夜，树前抱着木剑终于离开了瓦屋，神色疲惫，眼神却格外的兴奋。 陆沉静静的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他没有看男孩，而是看男孩腰间的那柄木剑。 剑上有剑意，汹涌狂暴。 但更重要的是那柄剑身之上附着的剑意让陆沉有些不舒服。 有恢弘剑仙的剑势，却带着幽灵鬼魅般的阴寒。 .... 村子东边有家酒铺，酒铺里躺着个满脸无聊的中年邋遢汉子。 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冷清，因为这里的酒太糙，并且汉子从来不在意生意，酒往往是自己喝够了，若有剩的就卖，没了就跑到离村子几百米的镇上赌钱，输了个一干二净再回来，所以导致往往来的客人都是拂袖而去，长久以往，只有几个好心的邻居专门会买点酒照顾一下生意。 没有人知道这个混吃等死的中年汉子从哪里来，不知道他叫什么， 整个村子里，或许只有此刻站小跑到酒铺前的树前知道一些东西。 树前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这个中年汉子说不定也是一个仙人。 因为八年前，中年大叔跟前些日子来的那个神仙异样，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砸烂了整个悬崖，却到现在都还活蹦乱跳。 “看老子干毛？” 半躺在椅子上的邋遢汉子望着眼前小鬼，不耐烦问道。 树前嘿嘿一笑，“大叔，前几天村里来了个神仙，昨天还教了我几剑。” 汉子丝毫不感兴趣，自顾自淘起耳朵。 树前犹豫了一下，道：“我不小心泄露了是你教我练剑的。” 汉子头也不抬，淡淡道：“收拾房子去。” 树前嘿嘿一笑，点了点头，然后便熟练的拿起扫帚打扫起酒铺。 反正在这些年里，这些小事事基本都是由他做的。 中年汉子瞧着二郎腿，沉默了会，突然问道：“他为啥要教你练剑？” 树前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他说...” 汉子不耐烦道：“有屁就放。” 树前皱眉道：“不知道为啥，他最后对我说，剑术通玄，繁衍万千，也不过一剑。” 少年紧接着挠了挠头，叹气道：“可我听不懂啊。” “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中年汉子淡淡道：“呵，倒是好大的口气。” 树前瞪大了眼睛，不解道：“为啥，他又不认识你。” 中年大叔瞥了他一眼，突然扬了扬眉毛。 “少废话，把他教你的给我看一遍。” .... “狗屁，这种剑法看着都没点气势，韵味就算够了，可看着都和娘们似的，能成什么大道？” “哟，这剑倒有点意思，不过也就马马虎虎嘛。” “咦，啧啧啧，狗日的，还真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哟。” 中年汉子一改平日沉默寡言的脾性，碎碎叨叨。 剑术演练结束。 中年汉子沉默不语，最后撇了撇嘴，不屑道：“跟六只羊走的一样的路数，剑道通玄，可剑术登峰造极才算是真正风流无匹的剑仙。道术道术，哪来先后一说，老子的术自然就是道理。” 树前虽然很疑惑，但倒是没太大惊讶，只要谈起剑，总能引起对方的不少兴趣。 中年汉子突然一拍桌子，喊道：“树前！” 男孩浑身吓得一激灵，说道：“在！” “瞧你那怂样。” 中年汉子笑眯眯道：“我来教你几招，然后你在他面前耍耍。 树前懵懂道：“为啥？” 汉子一瞪眼“显摆，不行啊？！” 第118章 中年邋遢汉子教了树前一套剑法，在少年的眼中看起来只要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形容。 六个字。 帅到没有朋友。 平日里向来游手好闲的汉字握起木剑，就宛如妙笔生花，如鱼得水，看的树前瞠目结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剑可以这样玩啊？” 看着眼前不停挥舞的木剑，树前有些担忧，道：“我就怕我学不来。” 中年汉子懒洋洋道：“无所谓，记住招式，不求意似，形似两三成便足够了。” 树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 天还蒙蒙亮，陆沉刚刚推开房门，树前就已经安静的等在了小篱笆外。 呼啸破空声响起。 来来往往早起的村民看了两三眼便离去，没有看出啥名头。 陆沉坐在靠院墙的一个小板凳上，神色平淡。 树前有些紧张，还有些手生，一手木剑刷的不伦不类，没了昨日的潇洒飘逸，半途忘记了招式还刻意停住想了想。 陆沉没有丝毫不耐，默默的看着。 “木剑给我。” 陆沉突然打断了对方。 树前微微一愣，将木剑递了出去。 陆沉握住木剑，随后在院子里开始缓缓施展起来。 剑招缓慢，剑尖在空气中缓缓画圆。 在树前的眼中，这位年轻神仙不同于酒铺大叔的飘逸潇洒，但却极为舒服。 仿佛细水绵长，冬日阳光。 陆沉将木剑丢了过去，“每天早晚练一遍，坚持三年。” 树前下意识点了点头。 “回去。” 陆沉接着道：“然后给他看。” 他，自然是那个酒铺汉子。 陆沉先前借树前之口告诉了那个汉子他对于剑术的理解，后者紧接着表明了态度。 那就是教树前练剑，然后用实际行动来说话。 所以陆沉此刻也做出了回应。 树前挠了挠头，再次重复道：“有点难，我怕我学不来。”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无所谓，记住招式，不求意似，形似两三成便足够了。” 树前离开了屋子，脸色古怪，心里这两个神仙倒是真的让人看不懂，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 接下来的日子，树前就如同两人之间的使者，奔波来奔波去，异常忙碌。 陆沉闲暇时教导树前练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闭目养神，当然，更重要的是疗伤。 大山偏僻荒芜，外界的消息传不进来。 所以陆沉近段时间有些烦躁。 当初在汝阳城高台之上被那位女子刀圣隔空打飞三千里，但是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柠家父母还在城中，并且张天南还没有死。 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沉望着天边皱了皱眉，心想当初就应该扛着那一刀硬杀了张天南，这样总不会留下麻烦。 “神仙，你在想什么？” 熟悉的稚嫩嗓音再次响起。 陆沉转过头，说道：“这次这么快？” 树前笑道：“没有，大叔说想见您，请神仙去酒铺喝酒。” 陆沉沉默。 树前愣了愣，不确定道：“神仙不方便？” 陆沉又望了望对方手中的木剑，说道：“带路。” ...... 酒店铺子很小，只有一个单间。 四周的酒坛上面布满着灰尘，地面还有几坛零零散散的酒罐，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陆沉踏过了低矮的木坎，然后就看到了那名中年男子。 满脸胡茬，粗布麻衣，脸色眯起，昏昏欲睡。 树前站在两人中间，正准备介绍两句，却突然两眼一翻，昏睡了过去。 陆沉神色如常，将树前接下，然后放在一旁的木椅之上。 “我听说剑阁出了个百年难遇的沈墨凰，不过是名女子。” 中年汉子眉毛一挑，说道：“没想到剑阁这些年教出的弟子都这么恐怖，看起来这些年六只羊混的挺不错” 陆沉没有问对方如何知道自己来自剑阁，只是平静道：“我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深山小镇之中就有两位天生剑胎。” 中年汉子玩味道：“加上你不就是三个？” 陆沉望着昏睡的少年，说道：“既然知道，那为何刻意如此。” 陆沉的话很难理解，但也只有中年汉子才能听懂。 他曾经送了树前一把木剑。 木剑之上拥有者充沛的剑意，但还有曾经沾染上的无穷阴魂戾气。 对于剑道大成的他自然没有影响，但对于树前来说则极为不妥，哪怕他是天生剑胎。 所以日子久了，潜移默化之下心智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后来陆沉主动教剑。 汉子教剑，教之剑术变化。 陆沉授剑，则是正剑心，去污秽。 前者在身，后者在心。 中年汉子不置可否，冷淡道：“要是连这点东西都克服不了，练剑干什么，死了算数。” 陆沉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打量着那柄木剑。 中年汉子笑道：“看上啦？” 陆沉开口道：“木剑之上的戾气与怨气不强，但是很密，量变到质变，已经扎根。” “所以？” “所以你应该杀了很多人。”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比如十万人。” ....... 陆沉的意思很隐晦，但每一句恰恰中年汉子都能听懂。 当年酆都鬼城死了十万人，被一位强大剑修所杀，剑气与血光染红了整座天空。 举世皆知。 中年汉子神情不变，随手拿起酒坛灌了一口，说道：“世界上剑术高的这么多，怎么觉得是我？” “你跟剑阁有关系，而很多人都知道那位强大的剑修只能来自剑阁，只是没有证据。” 陆沉回答道：“并且既然我也是天生剑胎，那柄木剑我自然能看出更多东西来。” “ 中年汉子挑眉，说道：“谁告诉你我跟剑阁有关系。” “你说了六只羊。” 陆沉平静道：“我记得当今剑阁掌教就叫刘紫阳。” 中年汉子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的爽朗大笑，笑声传遍了整座村子，诡异的是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 陆沉说道：“看来你真的来自剑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子现在跟那里可没有关系。” 中年汉子撇嘴道：“说把，找我有事？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打了，体内的刀气我看着都有些瘆人，难为你还没有叫出声来。” 陆沉开门见山道：“过几天应该会有人来找我，我需要你拦下来。” 汉子摩擦着下巴，玩味道：“如果我不答应？” 陆沉平静道：“那我就去书院揭发你。” 汉子瞪大了眼睛，说道：“好歹咱们也算一个地方出来的，剑阁现在是要大义灭亲？咋，还讲不讲道义?” 陆沉淡淡道：“关老子屁事。” 第119章 破柴刀 树前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下起了雨。 夏季暴雨，来去无常。 如同小溪的雨水汇聚成一股股从屋檐之上的砖瓦上流淌下来，唰唰作响。 凉意席卷了整座村庄，让树前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酒店铺子里已经只剩下了一人，中年汉子正在默默喝酒。 “醒了？” 中年汉子头也没抬，随意道。 树前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位神仙走了？” 中年汉子嗯了一声。 树前敏锐的察觉到诡异的气氛，说道：“大叔心情好像不好。” 中年汉子躺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没事当苦力，还是自己自找的，能不气嘛。” 没有给少年继续发问的机会，汉子望着天边，似乎想起什么，随意挥手说道：“以前觉得还远，现在差不多可以说了，北方小瓶洲有个破地方有剑阁，离这很远，地方不大名气却不小，你想练剑的话就去那里，提陆沉两个字就行，就当是你这些年在我这帮忙的报酬。” 汉子顿了顿，又说道：“当然了，也可以不去，自己去三大洲磨砺，哪里危险去哪里，只要不死就能出头。” 树前一愣。 对于他这样一个对山外小镇里一个三流小派都心怀敬意的少年来说，他不明白剑阁在整个大陆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觉得此时正经起来的中年汉子有些不太一样，整个人的精气神全然一变，脸颊上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很正派，很沧桑，很....神仙。 可惜下一刻，少年就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中年汉子猛然转过头，又恢复了那副死不要脸的状态，咧开嘴笑眯眯道：“那啥，木剑不如还给我呗，剑阁那地方别的没有，剑管够！” 树前猛然保住自己怀中木剑，使劲摇头。 汉子打着商量说道：“那就先借借我用用？用完保证还你！” 树前眼神狐疑，防贼一样的望着他。 汉子一瞪眼，“咋，你也翻脸不认人啊，这剑当初可是老子的！” “可现在是我的了呀。” 树前有些心虚，但还是小声反驳道：“我凭本事换的剑，为啥要给你。” 中年汉子一拍脑门，一脸哀其不幸，随后大袖一挥“给老子滚蛋，没良心的玩意儿。” 少年如获大赦，冒着大雨撒丫子就往外跑。 中年汉子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嘴里骂骂咧咧的，但眼中却满是欣慰笑意。 当年他也是年少，握剑之时，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师兄！来看看我新悟出来的剑招，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保管比那青衫的剑仙九式还要精彩，我还取了个特好听的名....哎？师兄，你别走啊？！给点面子呗？” “啥？借我的剑？老头儿！你怕不是傻子把？男人的剑就跟娘们儿的胸一样，随便摸得的？” “什么？你的？老子凭本事偷过来的剑，凭啥是你的？我的！” “媳妇儿，如果有一天沧海那个老王八的龙宫被劈成两半，又或者李夸父突然被人一剑打落在武帝城城墙之上，不用多想，那就是你男人我帮你报仇去了！” 男人躺在摇椅之上，微微摇晃。 他眯着眼睛，脸色追忆。 “当年我说过的话究竟做到了没有？” 时间久了，有些想不起来了啊。 ..... 陆沉走在村路之上，没有撑伞，坦然沐浴在雨中。 雨水顺着黑衫划落，非但没有侵湿，反而越发衬托的衣裳黑亮。 陆沉回到了屋子里，用着先前村里找到的笔墨写了一封信。 然后瓦屋之上有一道虹光一闪而逝，消失在天边远处。 飞剑传书。 陆沉做完了一切，脸色更加苍白了些，走出静静站立在小院中，到处都是泥土清香味。 体内的刀气愈加狂暴了些，五脏六腑都开始阵痛。 陆沉神色平静，用灵力压抑着伤势，神色都没有半点变化。 女子紫竹刀圣是天底下最擅长厮杀的一拨人之一。 这是他的想法。 无论是先前在汝阳城之上蕴含的杀招，还是现在此刻他体内磨灭不掉的刀意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种人很危险，所以陆沉向剑阁寄了一封信。 .... 暴雨一直持续到夜晚，陆沉在院子里就一直站到夜晚。 良久，陆沉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眼神有些疲惫。 村子南边响起了暴躁的呵斥声，几盏油灯亮起，土狗低吼。 不到一会，树前就来到了瓦屋外。 陆沉望着对方脸上的红肿掌印，没有说话。 “神仙，我想去剑阁，爹娘可是不愿意。” 树前坐在土墩上，有些闷闷不乐。 陆沉说道：“家有双亲，不必远方。” 树前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陆沉望着远处，说道：“练剑很幸苦，并且很可能你还没有到北地便会死。” 树前斩钉截铁道：“我不怕！” 陆沉反问道：“那你爹娘怕不怕？” 树前愣住了，迟迟没有说话。 ..... 大雨过后又是一个艳阳天。 大清早的酒铺便开了门，迎来无数村民的惊讶和震惊。 身边米铺里那位面容清秀的马尾辫少女站在酒铺门口，俏皮望着西边，道：“大叔，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哎。” 中年汉子躺在椅子上，故作惊讶道：“哟，小莲花，这么在意叔叔我，别是对我有啥特殊想法把？” “想法你个头啊！” 少女笑了笑，牙齿很白，毫不在意。 小村时光悠闲，类似于这种打情骂俏的打趣话语少女早就习以为常。 并且汉子虽然平日里嘴皮子溜一点，但在这个一点风吹草动就传遍全村的地方，还真没传出来中年男人对哪个女人毛手毛脚的传闻来。 时至正午，少女端来了一大碗白米饭和红烧肉，汉子也没客气一同收进五脏庙。 小莲花趁这个功夫又帮着汉子扫了扫地，归置东西。 汉子望着这一幕，笑道：“咋，真想给我当媳妇啊？” 少女性子豪爽，道：“行啊，你要是能让我爹同意，我没意见。” 汉子望着碗里突然一脸叹息，说道：“那真可惜了，就凭这么多年来的红烧肉，我也下不去这个手啊！你爹真有心机。” 小铺子里又传来一阵笑骂。 午饭吃完，汉子重重关上了大门走出村子。 有人惊讶道：“今天这么早？” 中年汉子大步向前，头也没回说道：“今天提前关门，重操老本行。” 村民们自然不知道他的老本行是什么，只是猜到了他要去哪里，纷纷摇头。 “赌钱就赌钱嘛，啥老本行哟。” 中年汉子不负众望，果然去了山外的小城赌坊里，从阳光猛烈一直睹到夕阳西下。 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汉子终于走出了赌坊，摸着自己裤裆里仅存的四五个铜板，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老头，这些玩意咋卖啊？” “都是二两银子，童叟无欺。” 汉子走到了城道旁的一个武器摊，在地摊老板鄙夷的目光下挑来挑去，讨价还价，最终以仅存的五个铜板拿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废弃柴刀。 就在这时，城内众人都不知道城外百丈的天空之上，有无数道身影风驰电掣，朝着深山之中的小山村飞去。 汉子刚好晃悠悠走出城门，将柴刀抗在肩头，双手搭住两端，左摇右晃。 他望着天边，轻轻哼唱道：“我有一把破柴刀，我从来都不劈。” 第120章 入世之剑 大山深处的天空一片清明，所以若是有人抬头远眺，就会发现云层之上的那些黑影显得格外瞩目。 天空之上有十数人凌空而立，人人配刀。 一片肃杀。 领头家伙是一位独臂男人，面容精悍冷酷，一身剽悍武夫气焰显得格外磅礴。 若是有修行中人看清楚了这群人的境界修为，便会震撼的无以复加。 一位足足可以媲美三境的武道六重刀修，再加上两位五重巅峰的刀修辅佐，以及十数位经历过生死的年轻弟子。 放眼天下宗门，都可谓是不容小觑的一股战力。 望着不远处那个破落的荒山小村，独臂男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 前些时日听说有名剑修扛了紫竹三刀不死，不知为何惹的常年隐世的女子刀圣大发雷霆，似乎还亲自去了汝阳城。 而他这一次为了还紫竹数十年前的一次恩情，接了对方这趟任务，特意出山前来追杀那位曾经在汝阳城大显神威的年轻剑修。 在他看来这其实是很无趣的一件事情。 就算对方侥幸抗住了紫竹三刀不死，也多半是强弩之末罢了，更别提身旁还带了如此之多的强大战力。 可唯一的问题是一路走来，都没有搜寻到那个年轻剑修的踪影，这就让他很是烦躁。 又没有道家独有的心念神通，也没有专门的搜寻法宝，对方若是铁了心隐藏所有气息躲在某处，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要真的找上几十年？ 更重要的是，因为一些隐秘的心思，无论是他，或者那位女子刀圣都知道此次的行动绝不能拖延太久。 这些时日，苦寻无果，无聊之余便毁了不少凡人村落与末流宗门当作练手消遣，最终依靠着些许蛛丝马迹找到了这里。 身后一位心腹上前，小声道：“前方有个偏僻村落，可查。” 独臂男人眯眼，淡淡道：“走，咱们去看看，若是有，宰了。” 心腹微微弯腰，“若是没有？” 独臂男人冷笑一声，“那就全宰了，大好山河，留个破村子算什么回事。” .... 中年汉子走出城门后身形开始飘渺起来，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几步，却眨眼就是数十米，几乎瞬间便消失在远处。 小山村前方百米外有个环形盆地，盆地正中有一颗如松树般陡峭的巨石，汉子瞬间出现在巨石之上，双臂环胸，昂首而立。 他望着天空之上越来越靠近的黑影，做出了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片刻后，中年汉子脸色一愣，道：“喂喂喂。“ 黑影继续向前，视若无睹。 中年汉子一瞪眼，跳脚骂道：“你娘咧，往下看啊！” 黑影一晃而去。 卖弄风情给瞎子看的中年汉子恼羞成怒，狠狠一跺脚，喊道：“给老子滚回来！” 轰隆一声，气机震荡，天空中仅存的云海顿时炸开。 独臂佩刀男子猛然转头。 十数道身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中年汉子身前不远处。 领头独臂男人扫视了他一眼，说道：“找死？” 瞬间面对如此多修行者的不善眼光，如今只是酒铺老板的中年汉子双手撑在柴刀上，笑眯眯点头道：“对啊。” 人群中有一人猛然握住刀柄。 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刀光迸发，身形前冲，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眼前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活生生劈成两半。 中年汉子挠了挠耳朵，啧啧两声。 只听得轻微的穿透声。 那个一言不合便出刀的汉子突然停在半路，双手还保持着持刀的姿势，面色呆滞，随后径直倒在了地上。 他的额头之上有一道细如针线的血孔，悄无声息。 众人眼神一凝，纷纷后退。 独臂男人仅存的左臂瞬间握住刀把，脸色凝重，寒声道：“剑阁的人。” 中年男人翻了个白眼，破口大骂道：“你才是剑阁的人，你们全家都是剑阁的人！” 刀魁林众人皆是一愣，似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时候，成为剑阁之人还如此让人不耻了？ “陆沉我保了，快滚吧。” 中年汉子似乎心情突变，极为恶劣，道：“不然我一柴刀劈了你们。” 独臂男人眼睛微眯，道：“什么陆沉，我们只是想找数十日前冒犯刀魁林紫竹长老的那名散修而已。” “哟，刀魁林什么时候变成了瞎子聋子了？剑阁陆沉之名早已经传遍天下圣地，别人出来也没有掩饰姓名，虽然你们刀魁林排不上名号，但也不至于这样孤陋寡闻把。” 握着柴刀的中年汉子嗤笑一声，不屑道：“净弄一些掩耳盗铃的把戏，以为你们装着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可以随便下杀手啦？什么狗屁女子刀圣，脑子被驴踢了把。” 随后中年汉子低下头，摸着下巴叹息道：“再说了，就算真要来也找几个够看的啊，我说不定还就找机会溜之大吉了，谁的徒弟谁自己保护去，他娘的，结果来这么些小鱼小虾，哎，寂寞寂寞。” 独臂男人清晰听见了对方口中话语，眼神眯起，大拇指缓缓摩擦手中刀柄。 汉子抬起头，灿烂笑道：“这是你第二次流露出杀意，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独臂男人眼神闪烁，试探问道：“你不是剑阁的人？”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还真是找死啊。” 瞬息之间。 地面之上无数沙尘卷起，将中年汉子团团围住。 “杀！” 独臂男人大喝一声，身后所有弟子展现出了惊人的执行性，几乎同时出刀奔向中年汉子，仿佛先前汉子的那一手震慑没有丝毫用处。 后者漫不经心，右手伸出屈指一弹。 一道半寸有余雪白虹光疾驰而出。 中年汉子动作不停，于是他手中便有无数道剑芒雷霆乍现。 方寸之地，三千剑气四溢。 如疾风骤雨，天池雷霆。 百米之外，风平浪静。 百米之内，生机无存。 刀魁林所有年轻弟子似乎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接连不停的剑芒刺中，然后消逝了生机。 三息之后，场中已经无一位活人， 天空之上。勉强逃避出那抹恐怖剑阵范围的独臂男人神情阴沉，他身旁两位武夫五重巅峰的刀修双眼掩饰不住的惊骇恐惧。 中年汉子抬起头，故作惊讶道：“哟，还不逃。” 独臂男人死死握住手中刀柄，掩饰住颤抖双手，咬牙冷声道：“有本事杀了我，我刀魁林刀修从不畏死，也绝不会....” “那就去死呗，墨迹啥。” 中年汉子懒洋洋打断了对方，右手将破旧柴刀放在腰间，明明没有刀鞘，但还是拇指重重往下一按，下意识做了个回鞘的动作。 剑气微微荡漾而出。 天地间起惊雷。 云层之上一道光柱形状的璀璨剑气当头砸下。 下一秒。 浑身被银白色剑气瀑布沐浴住的三人变得透明如琉璃，然后噼啪一声如瓷器般碎裂，化为碎片淡淡消失在天空之中。 身死道消。 尸骨无存。 不同于其余两人的茫然，独臂男人生前还听到了那位恐怖剑修在他耳边的碎碎念念，“在我练剑那会，不怕死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那么光荣的事情啦？” “老子又不是个娘们，难不成还看上了你，非要给你当媳妇？” “你要死，那便去死呗。” .... 在离这片天地之外的一座小山包上，站着两人。 少年树前嘴唇颤颤巍巍，脸色苍白的望着眼前一幕。结巴道：“大叔...大叔他....也太牛气了！真神仙啊。” 陆沉站在他身旁，望着云层上的壮阔风景，说道：“好一把登峰造极的入世之剑。” 第121章 飞剑入剑阁 修行界的战斗，特别是高位修行者对战低位修行者，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一个在你眼中仿佛不可逾越般的人物，或许下一刻便会被某人一个指头捏死，这也是修行的魅力所在。 高山仰止，攀爬不息。 陆沉默默的看着这一幕，随后将视线转移到那个现在正在田地里横着走路的男人。 之所以特意前来观看，最重要的意图不是看结果，而是想看看这个中年男人的剑道修为。 出乎意料，陆沉并没有从他的剑法之中看出世人传闻里那个屠杀十万百姓修士的戾气意味出来。 剑法浩浩荡荡，光明无匹。 以陆沉的眼光看来，也需要称赞天生剑胎之妙用，在这个中年汉子的身上已经运用到一种极为恐怖的境界。 “可惜了。” 陆沉突然说道。 树前懵懵懂懂，问道：“啥？”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天空又微微皱了皱眉。 他在村子里这些时间早就将某些事情算的清清楚楚。 比如那位刀魁林的女子刀圣会派人追杀他，甚至有可能亲自前来。 只是她并没有来。 那她又去了哪里？ 陆沉突然希望那柄剑能飞的更快一点。 ..... 一柄飞剑在万里云层之上疾驰奔腾。 小山村离剑阁足足横跨一洲之地，如此远的距离，莫说飞剑传信，就连无距境界的飞剑剑修都很难运用到如此程度。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陆沉那磅礴的剑意与无与伦比的掌控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柄剑的灵性很高。 飞剑灭世。 被陆沉从一峡岭挖掘，曾经是一位圣境剑修所留的遗物。 飞剑从北海之上横跨，掀起阵阵气浪，紧接着飞过十万大山，来到了那一座辉煌门庭之前。 飞剑狠狠插入地面，发出阵阵剑鸣。 几乎是瞬间。 一位身形矮胖如弥勒佛般的男子出现在门前，将飞剑收回袖中，然后消失在原地。 东阁山巅。 一只已有半人高大的雪白狐狸正在与一只老狗在花海旁的空地嬉戏。 一位身着绿色长裙的清秀少女在花海浇花。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面容温和的读书人坐在山巅的石椅上，单手握卷，清风拂面，飘逸出尘。 这位相貌其实并不出众的年轻男子在这里已经坐了很多年，其中有一段时间腻了，然后就走出剑阁负笈远游，饱览山河风光，看遍三洲九海，冷眼旁观世人的悲欢离合，做过一些事情，等回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动过出山的心思。 因为世间太过于无趣。 这是他的想法。 所以再回到剑阁之时，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兴致，每日浇花看书，闲云野鹤，就觉得很是满足。 世间有人很容易将冷漠与无情两字划为一谈，实则不然。 无情者未必冷漠，冷漠者未必无情。 随着轻微的破空声传来。 东阁大长老拂尘便出现在了山巅。 空气产生了细微波澜，两人间短暂的议论声响起，无人可闻。 苏安握起了那柄剑，一股神念便传递到了心间。 “如何？” 沉默片刻，拂尘习惯性眯起眼睛问道。 “小师弟性情高冷，若不是事情紧急，不会如此。” 身穿白色衣衫的温和男人想了想，说道：“更何况与蓉蓉也有关，所以东圣洲柠家，也应该去走一躺。” 拂尘脸色平静，嗓音却有些冰冷，淡淡道：“刀魁林近些时日倒是越发猖狂了。” 那把飞剑之中传递的信念很言简意骇，只说明了柠家如今的情况。 但是剑阁何等手腕，只要想，自然瞬间就能清晰了解数十日前在东圣洲汝阳城发生的事情。 “小师弟外出的这些日子，可是惹出了不少的大事情啊。” 苏安望着天边，微微笑了笑，道：“听说那位女子刀圣出了三刀，不知道小师弟现在如何。” 拂尘直接道：“我去。” 苏安摇头。 拂尘一愣，不解道：“为何。” 作为东阁大长老以及破空境巅峰的剑修，在剑阁向来没有与之相比的威严与气态，平日里却是对苏安有着莫名的信服与尊敬。 甚至有剑阁众人暗地里笑言拂尘便是东阁的一条疯狗，白瞎了一身剑道修为，后者听见也全然不恼，一脸笑意。 只是或许那张脸笑得太真，掩盖了太多东西，所以没人知道里面所蕴含的情绪是什么。 “李海洋离奇失踪一年，至今未归，应该便是死了。” 苏安沉默了会，说道：“我不太放心西阁，所以需要麻烦您多盯着会。” 两句话显得没有任何联系，但拂尘的面色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整座剑阁都知道，李海洋跟陆沉有仇。 而当初陆沉前脚离去，李海洋后脚就在青鸾峰闭关，虽然极为隐秘，但若是事后细心查探还是会有些许蛛丝马迹。 陆沉现在还活着，李海洋却死了。 而有趣的是西阁阁主李催海，作为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强大剑修至今竟然没有丝毫波澜。 越安静，就越让人忌惮。 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拂尘小声道：“那....” 苏安站起身拍了拍衣衫灰尘，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去一趟把。” 拂尘轻轻弯腰，说道：“那位女子刀圣性情冷僻，境界尚可，是个霸道的女人。” “曾经远游时，师傅给了我两样东西，如今似乎也能派上一点用场。” 苏安返回木屋，轻声道：“并且师傅说过，当师兄的，照顾师弟，天经地义的事情。” 第122章 我叫苏安 近些时日，天海大陆其实发生了许多事情。 书院龙凤榜突然宣布延迟三年，这是修行界所有人的大事，吸引了全大陆的关注，只是至今书院还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出来。 另外一件事便是影殿开始了一次针对全大陆年轻修行者的暗杀计划。 范围之广，布局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从数月前在寒云宗附近袭杀武帝城魏禅开始，在那之后的数月，凡是大陆之上颇有名望的年轻弟子无一例外。 昆仑，瑶池，雷音寺等七大圣地以及一流宗门都收到了波及。 死伤不可谓不惨重，也因此引发了大陆圣地的怒气与不满，各大隐士的强大修行者，甚至七大圣地之一最为低调的瑶池破天荒横空出世，主动联合众人搜寻影殿根基，欲除之而后快。 其中缘由，据说是因为瑶池中一位修行资质逆天的年幼弟子遭受暗害，生死未知。 群雄辈出，杀伐凌厉。 大陆隐隐已有乱象出世。 说完了这些大陆的大事，再就是相对而言较小的事情。 刀魁林女子刀圣紫竹，这位超凡入圣的修行者来到了汝阳城，入了道德门，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只知道城内安静的可怕。 .... 在离城外数百里的荒芜深山，柠家大宅之内。 一位身形高大的女子站在一座池塘旁的凉亭内，望着碧绿的湖水默默发呆。 她的身后，安静站着一位背负大刀的少女。 这座本来冷清的院落里还围满了很多人。 道德门的年迈管事，城内四家的家主以及子女，以及柠欢欢父女尽皆再此。 诡异的是，在众人身后，一位被打破真身，身后有数根雪白尾巴的成熟女子被凌空禁锢在一个石柱上。 狐狸精满身血痕，奄奄一息。 高大冷漠女子似乎看腻了风光，转过身坐在身后的一张竹椅之上，目视前方，淡然道：“当初他就住在这里？” 无一人敢答。 柠欢欢双眼通红，呸了一声，说道：“快点放了韩...她！” 女子刀圣单手撑在下巴上，微微歪头，嘴角微翘道：“一个小小的狐狸精，在人族大城中隐匿不说，还敢肆意杀人，难道你们与她是一伙的？” 柠欢欢眼泪都流出来了，道：“丑八怪，老妖婆，胡说八道！” 柠意天脸色苍白，连忙捂住了自家女儿的嘴巴，小声道：“仙人饶命，小女儿不懂事。” 高大女子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道：“那这个妖精，就是与你们没关系了？” 柠意天一愣，眼神复杂，随后默默低下脑袋，有些艰难开口道：“我柠家与她...并无任何瓜葛。” 柠欢欢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道：“爹....” 高大女子嘴角翘起，望着狐妖，微嘲道：“这就是你舍命要救的男人，啧啧啧，跟张天南那个蠢货倒是一摸一样，所以我一进城干脆就直接宰了他，眼不见心不烦，看来无论人妖哪族，男人永远都是这种不堪大用的废物。” 这些时日经历过无数痛苦折磨都没吭过一声的女子狐妖，不知为何，脸上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悲伤与失落。 情之一字，向来伤人最狠。 “但是！但是若真要杀她，就请将我与她一起杀了把！” 斩钉截铁的话语传出，无数人惊愕。 柠意天无视众人，望着被捆绑在高出的那名狐妖，眼神温柔，说道：“其实我很多年以前就知道了，这是我欠你的，对不起。” 韩若猛然捂住嘴唇，眼中隐隐有晶莹泪水闪烁。 伤人最狠，但同样的，感人也最深。 女子刀圣默默看着这一幕，紧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阴寒，冷哼一声。 紧接着只见韩若身后一根尾巴轰然炸开，无数鲜血洒向地面。 九尾狐族，每只尾巴都与心神相通，顿时痛苦的哀嚎声传遍整座小院。 柠意天脸色哀伤，小声呢喃道：“黄泉路上我陪你便是。” 柠欢欢怒气冲冲，骂道：“你干什么，老太婆！” 四家之中，司徒家与许家全都默默低着头，司徒琴与许熊更是面色苍白，一句话都不敢出声。 女子刀圣身后背负巨大宽刀的少女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些家伙真是个傻蛋。 自家师傅明摆着就是要等抓到那个陆沉之后，然后再把他们一起全部杀了，这种时候还担心什么，还不如跟柠家那个傻丫头一样痛痛快快的骂上一顿，然后再安心上路。 女子刀圣有些无聊，淡然道：“不用怕，明日你们会一同与道德宗两父子陪葬，所以今日有什么怨言的自管骂出来，越难听越好，我保证静静听着，不动手” 话音一落，场间众人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绝望神色。 “难道...难道刀圣就能如此不讲道理了吗？” 包含着不解疑惑的置疑嗓音响起。 欧阳倩倩脸色微白，但还是勇敢踏前了一步。 高大女子望着她，突然露出了一个笑颜，道：“对啊，修为高就真的可以如此不讲道理，怎么样？” 欧阳倩倩满脸无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瞬间便被身后的老人拉住。 一声嗤笑突然响起。 被瞬间断去一尾的韩若咬着牙，寒声道：“柠家大小姐如今正在剑阁修行，并且我不信你不知道陆沉在剑阁的身份，自欺欺人，杀了我们，你以为你接下来能逃过剑阁的报复？” 女子刀圣右手轻轻敲着竹椅，眯起眼睛，胸有成竹悠然道：“汝阳城柠家勾结狐媚女妖残害到道德宗以及城内诸多百姓，死伤惨重，于是本座来此镇压，何错之有？” “并且人妖勾结已是大罪，传到天下去，你以为谁能保得住？” “另外...剑阁，真的很厉害么？” .... “姑娘，前两句话不能回答你，但最后一句我却是能的。” 一道温和的嗓音从门外响起。 女子刀圣眯起眼睛，面露杀意。 “姑娘？” 整座天下，又有几人敢如此称呼于她？ 下一刻。 一个特意出门换了身干净长衫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的背后背着一个宽厚的布条，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紫竹淡淡道：“何人。” 苏安带着笑意，解释道：“剑阁，苏安，长苏的苏，平安的安。” 第123章 一把来历不明的剑 修行界现今有三个有关“何时”的趣谈。 一是谈论雷音寺的九重雷塔何时倒塌。 二是谈论酆都鬼城十万冤魂的怨气何时彻底烟消云散。 三便是谈论那位剑道绝巅的剑阁掌门所收的大徒弟何时愿意提剑修行。 苏安向来低调，哪怕是在剑阁内部更是如此，但紫竹作为天下有名的女子刀圣，哪怕先前言语中带着些许不屑，这点故事也自然了如指掌。 一位练气境一重的修行者引起不了她的重视，但身后所代表的宗门却能，所以她站了起来，以示尊重。 苏安微微点头还礼。 面对一位世上修行一流，并且很是喜怒无常的修行者，苏安的脸色依然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按照世俗规矩来讲，无论是修为还是年龄他是理所当然的晚辈，这种行为看起来有些不妥。 实则不然。 因为他还有着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那便是剑阁这一代最大的一位大师兄。 自从剑阁掌教刘紫阳继任掌门，重改剑阁文谕，自封一代起始，剑阁大师兄这个辈分就高的足以吓死人。 哪怕是紫竹也不得不接受了对方口中“姑娘”这个称呼。 “听闻你当初一人出剑阁，七大圣地，四洲五岳，甚至连妖域与蛮荒都曾踏足过。” 紫竹主动开口，问道：“可曾当真？” 苏安想了想，回答道：“预想的那些路程，约莫是都走过了。” 高大女子沉默了会，用着开玩笑的语气，笑问道：“以凡人之躯敢走遍这么多地方，你究竟是三教圣人遮掩天机轮回转世，如今不得已封印修为，还是故意隐藏实力想等到书院龙凤榜开启一鸣惊人？又或者两者皆有？” 她曾经去过这两个地方，所以很是清楚其中蕴含的凶险。 不说那些天地大修数不清的阵法杀机，就光是天地荒漠间铺天盖地的蛮荒之气就是天然的屏障。 三境之下，非死即残。 略显风尘仆仆的温和男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似乎连回答的必要都没有。 很多人都这样猜测过，游历的路上也有很多人这样问过。 他回答了，但是别人不信，所以他再也没有浪费时间。 为什么不愿意练武，自然是不想。 为什么不想，因为某个原因。 这个原因其实很俗套，甚至说出来还会有些幼稚，幼稚到苏安这样坦然的人都无法说出口。 一身白衫如雪的年轻男子抬起头，就这样无视了那位女子刀圣，望向了那只被禁锢在半空高台的女妖。 苏安说道：“这样不太好。” 紫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扯了扯嘴角，微嘲道：“妖族余孽罢了，剑阁的人何时对妖族还怜悯起来。” “先前来时无意听到了几句，觉得实在有伤天和。” 年轻男人语气平和，问道：“您的修为心性分明已达化境，何必跟他们如此过不去？若是为了泄愤...” “张一天是我的儿子。” 紫竹打断了他，神色漠然，说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 话音未落。 场中众人都纷纷面露惊愕神色，紧接着众人又联想起了这位女子刀圣初入城门便一刀将失魂落魄的张天南劈成两半的场景，不由得心底胆寒。 “疯子！” 所有人心中默念道。 苏安微微一愣，似乎也有些诧异。 在大陆之上，世间刀法繁衍相比其余兵器显得稍有落后。 女子刀圣紫竹几乎就能代表着如今刀法一脉的极致。 更重要的是她虽然活了上百年，但在修行界中依然算得上年轻，她日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成就， 结果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子竟然悄无声息便有了儿子，更重要的是还直接鄙人给宰了。 城内四家家主心如死灰，刚刚抱有的一丝希望彻底烟消云散。 柠欢欢脸上也顿时可怜巴巴的，心想彻底完了。 连自家丈夫都敢劈的老太婆，那该有多狠啊？会不会比小时候田地里那些青花蛇竹叶青还要狠？ 苏安想了想，说道：“即使是这样，你要报仇也应该找我家小师弟。” 紫竹嘴角微翘，说道：”剑阁会让？” 苏安神情不变，轻声问道：“不管让不让，不是都已经这样做了么。” 高大女子微微眯眼，玩味道：“这话听不懂。” 苏安摇头失笑道：“这样就没趣了啊。” .... 世至正午，烈阳当空。 紫竹刀圣神情却突然阴晴不定起来，问道：“这次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年轻男人脸色平静，缓缓说道：“剑阁有千名弟子，但放眼大陆其实并不多，更多都是些还未长大的孩子，所以这样，就会越发的护短。” 女子刀圣静待下文。 苏安接着说道：“而我们东阁就更加少了，师傅闭关之后，我就只有一个小师弟和一个小师妹，所以出了事情总得有人要帮着说说话，这是剑阁一如既往的规矩。” 有些沉默。 风雨欲来，周围的空气隐隐变得有些躁动。 高大女子眼中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双手开始负在身后，本就挺拔的身形无形间就越发高大起来。 她问道：“所以？” “前些时日你在刀魁林时朝着我家小师弟出了三刀。” 苏安脸色平静，说道：“三刀还一剑。” .... 苏安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然后将身后背着的条形布囊解了下来，拿在手中。 紫竹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于是沉默。 片刻之后，她果断说道：“我与陆沉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他杀了张一天，我还了他三刀，生死无论都当了结，如何？” 在紫竹看来，她已经将姿态放到了最低，甚至给足了面子。 只是对方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 苏安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行。” 女子刀圣看见这一幕，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瞳孔之中黑白两色越发分明。 她忌惮的是剑阁，是剑阁东西南北四位圣境剑修，可从来不是眼前的这个家伙。 “小师弟杀了张一天，你还了他三刀，生死由命，我可以不管。” “可后来你明知他是剑阁之人，还派人追杀，视我剑阁如无物，此为无理。” “最后，柠家长女柠蓉蓉正是我如今的小师妹，柠家之事，就更不能不管了。。” 苏安一字一句平静说完。 万里无云的天空，原来烈日当空，却有一抹云彩飘落在大宅上方。 高大女子扯了扯嘴角，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眼神中有些不屑，更有些嘲弄。 无论对方有什么背景以及靠山，但练气一重的底子终究在她眼中连蝼蚁都算不上，又能做些什么？ 紫竹嘴角微翘，漠然道：“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苏安将右手间的的布囊缓缓解开。 然后里面出现了一把剑。 剑身极长，通体全黑，隐隐泛着些许红光。 场间所有人都望着这柄平平无奇的长剑，却没有人能看出它的来历。 紫竹微微皱眉。 “你先前好奇我是怎么游历蛮荒以及妖域，我现在告诉你。” 苏安右手双指放在了剑身正中心，嘴唇轻吐。 “临。”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在。” “前。” ..... 第124章 苏安便是光明 苏安轻声呢喃，嗓音悠久而厚重。 嘴角的低语仿佛揭开了某种事物的封印。 下一秒，纯黑的剑身发出猩红血色。 小院之中有风起。 凉意拂来，阴风阵阵，到后来就演变成了疾风骤雨。 汹涌无比的剑气开始灌溉在众人的五脏六腑。 那种感觉，仿佛游鱼被丢弃在干旱暴晒的荒漠之上，没有丝毫水分，瞬间就会被蒸发殆尽。 与他人的感触不同，在紫竹一人的眼中完全便是截然不同的变化。 大地天边，暮色来袭，仿佛瞬间变成了夜晚。 她的脚下，周围的一切景色全部被极致的黑色所笼罩。 寂静无声，宛如黑洞。 整个人间仿佛离她远去。 紫竹的眼瞳开始缩起，眼中的不屑悉数消失，即将出口的话也重新吞回腹中。 高大女子静静感受着不远处黑暗中的散发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味道。 于是她的脸色无与伦比的凝重，嘴唇叶有些干燥。 “这究竟是哪柄上古凶剑？” “它又怎会听从这个家伙的意志？” .....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想法。 混沌黑暗之中传来了毛骨悚然的哀嚎。 仿佛火星坠落油中，又如春风拂过草地。 一具具令人作呕的残骸古尸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爬出。 阴风再起，汇聚成形。 依稀望去，是那上古时期硕果仅存的通天异兽。 紫金巨猿，北海鲲鹏，太阳烛照，太阴幽荧。 种种在太古时期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上古巨兽一一出世。 那都是千万年前被斩于此剑下的无尽冤魂。 铺天盖地的戾气在这一刻彻底从黑暗之中爆发出来。 诸神气息弥漫天地，苍茫而磅礴。 四面八方的古尸人骸朝着女子缓缓爬来，异兽在后方嘶吼。 面对这副场景，刀圣紫竹的脸色之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震撼神色。 她终于知道了这把古剑从何而来。 相传远古世间，被一位铸剑师以沐浴天下人妖魔三族鲜血而造。 一剑开天。 故名开天。 可古剑开天如今是剑阁掌教刘紫阳之物，为何竟然在苏安手中？ .... 汹涌的刀意狂暴而出，紫竹全身上下隐约有纯白光线放射而出，宛如仙人。 “千年之前的残魂怨念，能奈本座何？！” 紫竹一声重呵，脸上尽是秋风斩落叶般的果断与凌厉。 她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开始出手。 狂暴的刀气化作无数条银白细绳鞭挞而出，霸道无双，摧毁了那些古尸以及巨像。 “如此之大的戾气，没有丝毫修为便敢重复驱使，我看你何时自讨苦吃，反馈自身！” 女子刀圣大步向前，刀意抵御着周围的戾气。 方圆十米之内，无一物能够靠近。 无人能挡。 忽的一下。 那些哀嚎与嘶吼全部消逝，取而代之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寂静。 金黄色的飞沙从远方化作银河飞来，盘旋一周，洒落下淡淡银光。 那些银光不停融合分散，最终组成了一个个姿势各异的人像。 这一次，是满天仙佛吟诵。 每个字符，每个音调从他们嘴中吐出，都化成了一道道极为复杂的梵文，然后汇聚上天，连接成一道金黄色的巨网。 天网恢恢，疏而不露。 镇压而下。 女子刀圣面不改色，手中光线一闪，右手便握住了一道通体雪白的弯刀。 “任你诸天仙佛，请你去死！” 冷漠的嗓音传来。 黑暗之中一道粗如山峰的亮光冲天而起，宛如惊雷一般。 只见噼啪一声。 金色巨网中间从上往下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 无尽夜幕苍穹仿佛被人划开了条口子，隐约有光芒射了进来。 光芒沐浴而下，温暖而舒适。 紫竹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她看来，她已经破开了这方天幕，剩下的只需要能再次重回人间。 离开这里就已经意味着结束。 下一刻。 女子刀圣整个人化成了一柄刀，冲天而起，瞬间便消逝在天边。 诸天仙佛望着那女子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停止了口中呢喃，眼神中隐约有怜悯之意。 微风拂来，黑暗之中一切事物烟消云散。 三界关闭，尽归混沌。 .... 女子刀圣急速向前飞驰。 光明就在前方，光芒越来越刺眼，甚至有炽热的感受。 明明就在眼前，只是....为什么却还没有到？ 紫竹脸上的喜悦神情逐渐隐去，脸色茫然。 她停住了身形，下意识回头望去，后方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空气中浮现出各种神像。 壁画上飞升皇女，混沌里地藏之王，经卷里大自在菩萨。 天界，人间，幽冥。 全然尽出。 紫竹彻底按捺不住数百年未曾出现的恐惧，脸上凶光毕现，怒吼道：“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前方光明大涨。 黑暗散去，一道人影从光芒之中走了出来，看不清容颜。 那人的身旁还飘拂着一把古剑。 紫竹大袖一挥，寒声道：“苏安，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拦我？！” “幽冥九重，我只能将你拖入第六重。” 苏安望着她，说道：“你自己来我身边，何谈阻拦二字？” 紫竹微微一愣，片刻之后，一股冷汗传遍了全身。 她望向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她颤声问道：“此地几重？” 苏安回道：“自然是第九重。” 紫竹脸色彻底大变。 瞬息之间。 女子刀圣朝着远处坠去，没有丝毫留恋。 苏安微微摇头，轻声道：“晚了。” 天地间无数的黑气蜂拥而至，缠绕住了紫竹的全身。 佛教有云。 幽冥九重天，有来无回，有死无生。 黑雾翻滚咆哮，彻底吞没了那个人影。 不到一会便彻底没了动静。 ..... 在世间入圣的女子刀圣意识逐渐迷糊，身形飘拂在空中，眼眸化为灰色。 依稀可见一道光影来到了她的身前。 “幽冥第九重，有来无回.” 紫竹神情迷茫不解，呢喃道：“那你呢？” 温和男子说道：“人间与幽冥九重天，其实只有一念之间。” 女子刀圣一愣，缓缓移动眼眸。 她看到了一个浑身散发出耀眼光辉的修长身影。 漫天黑气之下，一人独白。 脚踏光明，光华灼灼。 她的眼眸逐渐流露出明悟神色，惨然一笑。 “我先前以为自己一刀劈开了幽冥天幕，所以看见了光明。” “你看到的不是光明。” 苏安想了想，说道：“是我。” ..... 柠家大宅之中。 众人只看见门旁那位来自剑阁的男人双指按住了剑柄。 然后场间这位超凡入圣的女子刀圣当场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第125章 教我练剑 天空上的云彩散去，阳光再次洒落在庭院之上，如春日红花，生机勃勃。 那股恐怖的窒息感回荡在众人心中仅仅不到一个呼吸，就消失不见。 仿佛从冥界重回人间。 他们望着莫名其妙便昏倒在地的女子刀圣，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苏安重新将古剑收回布囊中，踏步向前走去。 背负巨大长刀的少女拦在了他的身前。 苏安停下脚步。 神情柔弱可爱的少女看了看自家师傅，然后又转过头，可怜兮兮道：“我替我师傅道歉，能不能别杀我师傅呀，我愿意替她再抗一剑，嗯....半剑，半剑好不好？” 苏安望着她，笑道：“叫什么名字？”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诚实回答道：“小泪泪。” 苏安望着她的眼睛，半响后点头评价道：“灿若星辰，天赋异禀，你的眼睛比其他人更好看。” 身着墨绿色长裙的少女不知为何脸蛋忽地一红，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苏安直接走过了他们，来到了柠欢欢的身边。 “听蓉蓉说过她有个妹妹，那你想练剑吗？” 柠欢欢望着眼前这个充满着亲近感的男子，有些愣神。 苏安想了想，说道：“过些时日剑阁会来东圣洲珀幽郡收徒，你可以去试试。” 男子笑了笑，弯腰小声说道：“报陆沉的名字就行。” 柠欢欢眼神一亮，仿佛终于回过神来，小鸡啄米般猛然点头。 片刻后她突然神情惊慌说道：“神仙，陆沉被那个丑八怪打飞了！” 苏安点头，笑眯眯说道：“没事，我现在就去找他。” 来自剑阁的温和男子千里迢迢来此出了一剑，跟柠欢欢说了两句话，然后就在众人的视线里潇洒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望过小院中其余人一眼。 哪怕是那只狐妖。 ...... ...... 黄河落日圆。 女子刀圣睁开眼时，透过高处的窗户，依稀看见外面已经是夕阳落日。 身旁是马车轮子轱辘作响的声音。 她缓缓直起腰，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的车厢之中。 马车正行走在河边的官道上。 暗红的血水已经侵湿了她身上的白袍，血味很浓，看起来极为狼狈不堪。 紫竹面色漠然，嘴角却流露出一丝苦笑。 她没有死。 或者说苏安饶了她一命。 少女掀开了车帘子的一角，惊喜道：“师傅，你醒啦？” 紫竹望着远处落日，沉默了很久，问道：“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天地之间有很多被上天所眷顾的天之骄子，被赋予各种各样的能力，世上所谓的剑胎，道体就是如此。 而这种人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叫做天启者。小泪泪长的很是俏丽可爱，但她恰恰也是这种天赋的继承者。 她的眼睛。 看透世间万象的眼睛。 一个读书人表面满腹经纶，内地里实则一股子的男盗女娼。 一个健壮英气的豪爽汉子，内心里却是一个满身红妆的柔弱女子。 甚至她还看到过一颗活过千年的柳树之中，竟然藏着着一个人族的幼婴。 世间万象，千奇百怪。 少女犹豫了会，脸色有些古怪，最后疑惑说道：“应该是我境界太低，我没有看到东西，似乎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女子刀圣闭上眼睛，眼皮微颤，心里有些不平静。 半响后，她接着问道：“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少女想了想，开心道：“他夸我眼睛好看，是个...温暖的人。” 紫竹流露出一丝莫名情绪，反问道：“温暖吗?” 少女不清楚师傅的意思，不确定道：“那...冷漠？” 高大女子没有说话。 少女从马车把小脑袋伸进来，好奇道：“师傅你知道吗？” 落日彻底消逝，暮色真正来袭。 紫竹望着天边的一抹黑线缓缓吞噬河边的景色，眼神中突然闪现出一丝惧色，摇头道：“不知道最好。” ...... 深山野岭的小村庄之中。 酒铺破天荒半夜都没关门，中年汉子坐在门口的一条长板凳上，右脚抬起踩在板凳另一端，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正一口一口的喝着。 小村子里的村民都睡得很早，刚入夜，村路上就是一片漆黑。 抬头望去，满天星辰璀璨。 陆沉提着一坛酒出现在了酒铺门口。 中年汉子翻了个白眼，道：“黄鼠狼来给鸡拜年来了哟。” 陆沉神色如常，说道：“请你喝酒。” 中年汉子狐疑的望了陆沉一眼，说道：“忙已经帮了，我跟剑阁仅存的那点情分也算是彻底结束，可别再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好处。” 陆沉将酒随意倒在碗中，突然问道：“灵海已经干枯，命不久矣，但还在疯狂的往体内积攒剑气，除了找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言被挑破天机。 中年汉子眉头微挑，没有回答，反而打趣道：“你不是也一样，积累了一肚子的刀意，下饭吃啊？” 陆沉面无表情，冷笑一声。 中年汉子捧腹哈哈大笑。 陆沉摇头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中年汉子翻了个白眼，无趣道：“剑修存剑气当然是为了杀人。” 陆沉问道：“谁。” 中年汉子笑嘻嘻道：“不告诉你。” 陆沉哦了一声。 夜色渐深，一片漆黑。 深夜里，只剩下了两人不停喝酒的声音。 中年汉子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又主动开口道:“你小子到底想干嘛？” 陆沉开门见山，平静道：“教我练剑。” “噗！” 中年汉子正在喝酒，突然一碗酒水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你说啥？” “教我练剑。” 中年汉子望着陆沉，脸色突然一变。 在他看来，陆沉自剑阁出世，教树前的那几手就算连他也是赞叹有加，他所说的练剑自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练剑。 中年汉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惊讶道：“好小子，分明在剑道之路上走了很远，结果还想来学我的剑术，道术两者合一，就不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功亏一篑？”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喝了口酒。 他在剑道路上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而这一世求得便是入世之剑，而对方所学正是符合他如今在剑上的某些追求。 只是这些事自然不能够说出来。 陆沉说道：“你觉得三千年前流传的青衫九式如何？” 中年汉子沉思了会，破天荒认真说道：“虽然为术，但是那是他在剑道之上俯瞰而下所锻造的术，意境磅礴，可是在术法之上却算不得真正的极致。当然了，就算到现在估计也没人打得过他，毕竟世人重道轻术。” 陆沉点头道：“没错。” 中年汉子仰躺在板凳上，懒洋洋道：“没兴趣，不教。” 陆沉嗯了一声。 中年汉子翘着二郎腿，惊讶道：“不求我了？” 陆沉摇头说道：“对我而言，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第126章 星空小舟下 “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中年汉子听见这话，脸色有些古怪，似乎又有些感慨，神情复杂。 他大口的喝了碗酒，砸了砸嘴巴，说道：“这酒倒是比我铺子里酒要好喝很多。” 陆沉坐在坑坑洼洼的凳子之上，好奇问道道：“为什么我曾经没有在剑阁听说过你？” 一个在天下都排的上号的剑修却在剑阁甚至世间籍籍无名，本来便是很奇怪的事情。 汉子丝毫不以为然，说道：“我从小就离开剑阁隐姓埋名四处游历，回剑阁要么就直接闭关，要么就睡觉，哪还有功夫在外面晃荡。” 中年汉子嘴角露出一丝自嘲，“更何况之后我在襄樊城大开杀戒后，我那个...剑阁又怎会保我？” 十年前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圣人城战，之后的情况之惨烈，境界之高，人数之广甚至远超世间众人的想象。 那短短的数日时间，中年汉子一个人仿佛举世皆敌。 陆沉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 中年汉子一愣，突然就对眼前这个小子顺眼起来，哈哈笑道：“这倒是，我打的挺爽。” 一缕清风自深夜的街道里拂来。 陆沉转头向外望去。 中年汉子神色坦然，说道：“走把。” 陆沉想了想，说道：“那个孩子不适合提早入世，容易毁了自身的赤子之心。” 汉子直截了当道：“我会把树前丢到剑阁，之后就看他造化。” 陆沉微微点头。 世间凡事都讲究传承以及道统一说。 在场的两人虽然从不在意这些世俗规矩，但是看见一个稚嫩的天生剑胎，都心存了善意以及教诲。 世上所言的薪火相传，便是如此。 陆沉站起身然后向门外走去。 中年汉子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道：“等等。” 陆沉微微停步。 中年汉子似乎有些醉了，眼睛微眯，说道：“你很对我胃口，如果我以后还有时间的话，教你一剑。” 陆沉点头。 中年汉子瞪眼道：“咋，一点表示都没有啊，好歹也装出个感激的样子来呗。” 陆沉头也不回向外走去，“杀人或许需要理由，但救人其实是不需要的，剑道传承亦然。” 中年汉子似乎在回味这句话，片刻后撇起嘴摇头道：“臭小子，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老子按辈分来讲好歹也算是你的小师叔啊。” ...... 陆沉走过寂静的村路，来到了村口。 半空上停着一叶孤舟， 小舟上站着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陆沉身形一闪来到了舟中盘坐，小舟便开始像天空疾驰而去。 苏安站在小舟顶端，随即从袖中丢出一颗丹药，说道：“伤势果然不容乐观，还好我带了几粒剑阁特产的灵丹。” 陆沉将丹药吞下，开始在舟内盘膝调养。 随着一股股温和的药力流遍五脏六腑，那股流窜在体内的刀气就越发被压抑下去。 苏安想了想，道：“那位女子刀圣跟我打架时受了点伤，近些时日应该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刀圣紫竹的修为之强在大陆也算的上佼佼者。 而从未尝试过修行半点修为都没有的苏安说出这话时却没有半点突兀，如此的坦然。 更有趣的是陆沉似乎也并不对这个消息感兴趣，只是望着苏安的后背布囊，似乎有些惊讶。 半响后陆沉说道：“古剑开天可将人魂魄引至念达天庭幽冥，师兄就是靠的这个法子？” 苏安点头笑道：“没错，师傅当初怕我遇到危险，便赐予此物，只可惜我不会用剑，所以只能勉强起些震慑作用。” 陆沉微微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苏安接着说道：“刀圣紫竹受了伤，但根基还在，若是小师弟心有芥蒂，最好也是等日后剑道有成。” 从进入剑阁的种种事迹来看，陆沉都算得上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被人一刀打飞三万里，伤势还如此严重，嘴上越是不说，就代表记在了心里。 更何况苏安很了解这个小师弟。 他其实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 陆沉神色如常，淡然道：“修道岁月，来日方长，师兄放心便是。” 小舟没入了天空云海，迎面而来的湿气与风吹的两人衣衫哗哗作响。 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在他们刚刚离开村庄不久。 一座无形的剑阵冲天而起，丝丝缕缕的剑意密密麻麻环绕在小村庄周围，隔绝了所有天地灵力。 陆沉回头望去，若没有肉眼亲眼望去见，完全发现不了丝毫生机存在。 苏安笑着解释说道：“他应该是为了保险而已。” 陆沉问道：“怎么不进去坐坐？” 苏安想了想，笑道：“怕挨骂。” 陆沉皱眉，问道：“他到底是谁？” 在酒铺里陆沉一直没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对方其实并不会回答。 苏安微微一笑，说道：“书院榜单极多，其中龙凤榜百年开启一次，记录大陆年轻一辈的天骄，但同时书院还有一个道榜，记录着世间真正顶尖的巅峰战力人物。” 陆沉微微闭眼，静待下文。 苏安轻声说道：“一百年前，他在龙凤榜年轻一辈排名第一。” “十年之前，他在道榜排前五。” “他是剑阁四位阁主最小的师弟，同时也是天赋最高的一个。” “历史长河数百年，他都是上榜时年纪最小的修行者。” “他叫万一。” .... 陆沉望着天边的星辰，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对方的剑道修为，所以对这些事并不感到惊讶。 只是有件事情却让他不解。 陆沉说道：“十年前他不应该会入魔。”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苏安面色淡然，平静道：“某些地方能允许剑阁出一个剑道天才，却不允许同时出现两个，比如蛮荒，妖域，影殿，大唐，甚至...七圣地。” 陆沉哦了一声，呢喃道：“整个天下吗？” 夜晚的风更加急促，星辰璀璨，小舟前行的速度也缓缓慢了下来。 苏安站在小舟前，说道：“十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城战，表面看起来是小师叔心爱的女子被城内民众抓住，引起民愤，可暗地里的推波助澜，幕后黑手可是太多太多了。” “这些人不一定提前谋划商量过，但一定在某个节点，某个问题上同时保持了沉默甚至认同，才导致了最后的结局。” “很显而易见，他们并不想我剑阁出现第二个足以改变大陆格局的剑修。” 陆沉没有说话。 仔细琢磨，这真是一个无趣且老套的故事。 苏安抬头望天，盖棺定论道：“整个大陆都保持了沉默，用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毁掉了小师叔，同时也毁掉了剑阁一个剑仙之资的绝世天才。” 陆沉身体后仰倒在舟中，双手枕在后脑勺，说道：“可是这件事并没有结束，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苏安双手负后抬头望天，半响后笑道：“是啊。” 第127章 无尽海域 瑶池近些时日要开启蟠桃盛会，意义重大，同时也邀请了不少圣地之人共襄盛举。 因为龙凤榜推迟的缘由，瑶池这一次的大会就更吸引了众人的瞩目。 晨曦照耀了天地，天空上堆积的云海开始逐渐散去。 小舟在一座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缓缓飞行，没有荡起丝毫涟漪。 微风拂过杨柳，和煦灿烂。 苏安说道：“瑶池曾经送过请帖到东阁。” “前些时日瑶池圣女也邀请过我，我也刚好要去看看。” 陆沉挑眉，问道：“大师兄也有兴趣？” 苏安说道：“本来没有，不过既然这一次出来了就顺便去看看，更何况有小师弟你在。” 陆沉有些不解。 “因为小师弟是剑阁里最会打架的人。” 苏安笑道：“要是有人找麻烦，我又嫌麻烦，小师弟也能够解决。” 陆沉还是有些不明白这话。 瑶池向来与世无争，喜爱和平，在修行界享有盛誉，而蟠桃盛会所邀请之人要经过无尽海域中天鬼的正心之举，心境平和完美者才能通过，所以能进去之人自然也都是境界心性一流的修行者与其弟子。 举世皆知，苏安不会修行。 所以正常来讲，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刻意为难让剑阁难看。 更何况以陆沉看来，若真是到了那个局面，真不一定是谁难看。 苏安想了想，说道：“因为沧海也会来人。” 天下七大圣地。 昆仑，瑶池，雷音寺，书院，剑阁，武帝城，沧海。 昆仑，瑶池，为道教一脉。 雷音寺，为佛教一脉。 书院，则是当之不让的儒家主流。 剑阁，武帝城，算是世间三教之外的武夫主流之选。 唯有沧海，不拘一格，以博各家之长融一体，号称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 更重要的是，他们与蛟龙一脉速来交好。 “当年无论是师傅还是小师叔，其实都曾经去过沧海，并且...都发生过一些事情。” 苏安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笑意，“当初还未发生过那间惨事，小师叔剑道初成去往沧海练剑，其实是为了某件事情故意找麻烦，结果刚巧遇见那条兴风作浪的小蛟龙，然后一时性子火烈....” 陆沉说道：“宰了？” 苏安点头，叹气道：“他就在沧海之上把那条小蛟龙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烤了吃了...而那条小蛟龙刚好是一条圣境陆地蛟龙最宠爱的子嗣。” “所以后来，沧海以及蛟龙一脉大发雷霆，共同追杀小师叔数十万里。” 陆沉起了点兴趣，说道：“继续。” 苏安摇了摇头。 “没有了。” “后来师傅出阁观沧海，一剑劈开了整条海域以及海底万里之下的沧海龙宫。” “然后就再也没人提过此事。” .... 要经历瑶池，首先要通过无尽海域。 无尽海域坐落于东圣洲的南端，那里是一片荒凉的空地，连接着遥远到没有任何边际的海。 天海大陆四周，凡是地名前拥有无尽两字，都算得上是世间有名的险地。 海的颜色极深，从远处看起来极黑，并且有毒，仿佛一个黑洞，若是注视的人久了，便会心生恐慌。 瑶池就在无尽海域的里端，这里没有任何阵法，但众多修行者都无法直接乘风或者御剑直接飞过去。 因为海域常年被雾霾所笼罩，没有视线，并且海面上有足以媲美无距剑修剑气的罡风呼啸而过，境界寻常的修行者稍有不慎便会被罡风打落入海，然后尸骨无存。 更危险的是，无尽海域里有一只天鬼。 天鬼是由世间怨念以及所有负面情绪所产生的怨灵，凡是经过海域之人若是心境缺失，道心不稳，极有可能无形中散尽自身三魂七魄，从此沦为行尸走肉，在无尽海域中迷失岁月而老死。 在儒家之内，也有一种天鬼既心魔天劫的说法，据说曾经就有一位书院读书人特意来此渡心魔成圣。 小舟在无尽海域的边缘半空上停下。 陆沉抬头望去，前方的渡口之上有一座金碧辉煌散发着岿然正气的巨船。 大船足足有九层之高，巍峨如山。 蟠桃大会开启，受到邀请的人络绎不绝来到此地，然后纷纷登入了此船，只有偶尔少数几道散发着强悍气息的虹光，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海域中拾去。 陆沉说道：“柠家曾经答应给我一张上船的船票。” 苏安笑道：“不用，有请帖便够了。” 苏安收回御天舟，然后两人步行上船，灵气波动平平，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接待两人的是一个风情万种的中年女子，身段妖娆，带着妩媚笑容。 一言一笑都带着说不清的味道。 陆沉望了一眼便没有再看。 进了船上，才知道原来内里蕴含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来的宽大。 分配給陆沉两人的是船上四层楼的两间院子，远远望去，不算富丽堂皇，但也勉强算的是淡雅清静。 船上皆是来自各方赫赫有名的修行者，瑶池自然不会愚蠢到刻意分为三六九等，只是细微的差别依然能被人察觉。 来的人修为稍高，安排的屋子便会刻意往上提一点，若是客人实力平平，屋子便会下意识的往下调低一点。 一切准则，皆归于接待管事心中的那一杆秤。 九层楼，安排在第四层，已经属于下等住所。 只是刚好两人都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相反陆沉还很是满意。 院子里有树，树下有椅子，这就已经足够。 ... 无尽海域范围极广，灵石船行驶的速度又不快，所以注定又是一场漫长的旅行。 航行的前几日，苏安便在船上随意闲晃，船上不仅有住所，还有各种供人消遣娱乐的场所，甚至连修行界中所需求买卖的店铺以及 赌馆都有专人经营。 苏安闲暇时便喜欢看看，看人，看物，看景。 陆沉则是一直躺在屋子里的那颗老槐树下，从未迈出去一步。 树叶挡住了光线，让陆沉的脸色颜色不一，甚至显得有些诡异。 “蟠桃盛会啊。” 陆沉透过窗户，默默出神。 他曾经去过瑶池，故地重游，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盛会里的蟠桃会不会还是像以往那般难吃？” “瑶池内所封印的那只妖物可曾彻底净化？” “还有当年那个偷吃蟠桃被自己无意撞见的瑶池圣女，如今可还有一丝神魂存于天地？” ..... “大道无期，长生久视？” 陆沉轻声呢喃道：可是三千年后，我依然还是不喜欢的。” 第128章 天鬼 在灵石船航行海域的第十天，天气便迎来了明显的变化。 海水开始不停汹涌翻滚。 天空中如黑铅般的黑云密布成群，灵气消散，阴冷的瘆人寒风直透人的心脾。 即将靠近天鬼的所在地，虽然灵石船自带驱邪正心作用，但大部分人都还是选择待在船内的住所静养心神。 就算没有受到天鬼的蛊惑，但是让那股戾气进入体内灵海也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船内没有了前几日的喧闹，所以陆沉走了出来，站在船头，静静的望着翻腾的海面。 波涛声不停传来，整个海面都仿佛染上了一层墨，散发着不寒而栗的气息。 船头上的人不多，但还有几个。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便是对自己的修为极有信心之人。 陆沉左方十数米外便站着四人。 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对孩子。 陆沉隐约能从他们的衣物上认出来那是小瓶州攻守观的弟子。 攻守观在小瓶州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修行门派，因为与剑阁关系极好，所以在修行界更是颇有几分声望。 但是引起陆沉注意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那两个孩子。 女孩粉雕玉琢，身着一个鲜红小肚兜，赤手赤脚而立。 如同星辰般的大眼睛望着海水，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抗拒。 小男孩面容清秀乖巧，年纪稍小，就躲在本就不大的姐姐身后。 不同于姐姐，小男童的眼神中望着海水竟然还带着自然而然的亲近。 陆沉望了一眼，有些惊讶。 竟然是罕见的水火灵通。 这种资质极为罕见，虽然比不上世上有名的一流道体仙胎，但若是修行昆仑的五行术法，必然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可惜按照情形来看，那两名父母似乎还未得知自己儿女的天赋，两人甚至都还未进入修行。 关于如何知道对方的来历，还是要多亏了苏安的唠叨，这几日后者每次在船内遇见什么人，都会来跟他闲聊一番。 七圣地所派之人大部分都不在这个船上，唯一有趣的是苏安告诉他遇见了沧海这一代的出世之人。 就在这座船上的第九层。 陆沉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敏锐发现了苏安说这些话时嘴角流露的一丝玩味笑意。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顿时，没有丝毫征兆。 空旷而诡异的歌声从远方响起，翻滚海面反常般的平静下来。 前方的迷雾开始散去， 一股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沉抬起眼眸望向远处。 苏安这时也刚巧走出船舱，来到陆沉的身旁。 两人视线所及，遥远的海平面之上出现了一道黑影。 从远处望去，那道黑影无比的高大，腿脚没入海水之中，头部却已经伸入了云层。 诡异的是，迷雾照耀下，黑影其实不如何巍峨，甚至有些消瘦，隐约看起来像是个女子身影。 灵石船开始散发出了淡淡金光。 “各位道友若无事请速回住所。” 一道雄浑的老者嗓音从九层楼最高处响起。 陆沉与苏安两人视若无睹。 与此同时，又有些人反而还特意走了出来，大多都是些老者，气息强悍。 看见这一幕，原本正打算回船舱的夫妇二人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了底气，再加上两个孩子哭闹着要看天鬼，便抱着侥幸心里停了下来。 下一刻，天地间万籁无声。 一股涟漪状的波纹悄无声息的弥漫到整座船上。 大部分气息被抵挡，但还是有小部分渗透了出来。 紧接着悠悠的歌声宛如在众人耳边响起。 船头上的所有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诡异的沉默。 空气中的歌声更加嘹亮，海平线上那抹黑影越发的朦胧起来。 不知何时，灵石船的前方出现了一面海蓝色的镜面，呈圆形，镜子中心蕴含着和四周相同的朦胧迷雾。 开始有人的脸色缓缓变得扭曲，有人紧皱眉头，有人发出细微的哼声。 不论闭眼与否，无论看于不看，镜子就在那里。 “这是天鬼的心眼神通。” 苏安双手负在身后，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坦然道：“修行之事难于在心，而天魔刚好就专攻于心,宛如一面照射人心的镜子，将自身体内的心魔在那面镜子里放大千倍百倍，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所以修行中人讲究太上无情，便是这个道理。” 陆沉点头表示认同。 镜面上的迷雾散去，开始缓缓演变出各种不同的东西。 被镜面所照射之人，心中所化便会在镜中出现。 陆沉默默的望着镜面，其中或许是人，或许是物，或许是一棵树。 世间烦恼，如头上青丝，万千以记。 紧接着镜面的光芒照射到了那对夫妇以及孩童。 里面的内容很奇怪。 男孩与女孩的心魔便是身旁的那个中年男人。 男人满脸醉意，左手抱着酒坛，在一栋气态庄严的宫殿里，右手食指伸出，嘴唇不停抖动，对着一家人骂骂咧咧，甚至拳打脚踢。 气态全无，与市井汉子如出一辙。 中年妇人的心头则挂念着一位玉树临风的长袍男子，面容与身旁的共枕人天差地别。 至于那位中年男人的心头则是一件衣服，陆沉依稀能猜出是攻守观里观主才能穿上的道符。 一家人看似幸福，实则貌合神离，心猿意马。 镜子的光芒最后缓缓汇聚到了苏安的身上。 陆沉抬起了眼眸，似乎终于起了点兴趣。 空气突然一滞。 镜面上的迷雾开始盘旋，然后分散，周而复始，仿佛是遇见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不久后，镜面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所有的一切全部散去。 终于看见了真容。 ...... 陆沉啧啧了两声，在安静的巨船上面显得有些突兀。 事实上，无论是任何一人看到这副画面都会觉得震撼。 因为那座天鬼的心眼神通镜面之下。 满是光明。 神圣，光洁，并且...空无一物。 心无所念，心无所执，这是道家所言飞升成仙的必要标准。 太上忘情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意义，甚至于就连陆沉也无法做到像如今苏安这样干净，纯粹。 有很多和有一点是很大的区别，但有和无，更是天壤之别。 道生一，一生二，起点便是繁衍出这个所谓的“一”，也就是有和无的真正差距。 所以这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苏安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件事，笑道：“历代经常有天才专门来次历劫破境，甚至有人还想特意除了这只由天地而生的冤魂，小师弟觉得这次会不会有人？” 陆沉平静道：“总会有那么几个傻子。” 话音刚落，灵石船九层楼之上有一道炽热虹光朝着海平面那道黑影激荡射去，宛如出世的绝世神兵，照亮了天地。 下一刻。 远处的水面轰隆炸响，大量海水蒸腾成了迷雾，光芒所到之处，从中间缓缓向外推移数十丈。 第129章 海里有人 这一道攻击来的措不及防，海水之上宛如燃起火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了九层高楼之上，御风而立。 男人相貌阴柔，紫色长衫却极为引人注目，腰间还悬挂着一把扇子，极为风流写意。 陆沉微微抬头，却不是望的那边，而是望了眼船前那面消失不见的“镜子。” 刚才镜子光芒即将照射到他的时候，程玄一的攻击波及到了那面镜子，于是天鬼的心魔神通被迫停止。 陆沉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遗憾，当年他渡瑶池时在镜中看到了自己，却不知道如今会出现什么景象。 大多还会会像以往一般。 可都已经快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若是再次看见，到时候自己又会是什么感受？ “沧海程玄一，沧海着重培养的的得意弟子，同时在龙凤榜排第九，。” 苏安停顿了会，解释道：“他腰间悬挂的那把扇子也不是俗物，沧海法器，能够操控五行风雷。” 陆沉收回心思，哦了一声。 程玄一的脸色阴柔，但性子却极为霸道刚强，一击得手，攻势却丝毫不减，握住腰中铁扇朝着前方重重一挥，罡风带着电雷掀开了海水，络绎不绝的激荡而去。 海面又轰然炸起，然后又传来了天鬼的哀嚎鬼泣声。 有余心魔神通消散，无数人都掀开窗户面带震撼的看着这一幕，然后议论纷纷。 “沧海程玄一如此修为，是不是已经成功踏入了三境修为？” “书院龙凤塝三年后，估摸着又即将重新洗牌。” “不得了，不得了，比起当初沧海那位同样离经叛道的天才，程玄一看来也不逞多让了。” 陆沉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话语，却没有放在心中，只是眼睛下移。 原来死寂平静的湖水开始悄然翻滚沸腾。 苏安右手抬起到额头，眺望远方，距离有些远，所以只能眯着眼睛说道：“看着阵势他是想杀了天鬼。” 陆沉没有评价，只是丢下了一句意味莫名的话语，“果然是个傻子。” 天鬼的哀嚎还在继续，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海面越来越汹涌湍急，灵石船开始缓缓左右倾斜，很是凶险。 程玄一不停挥扇，面色倨傲，视若无物。 陆沉开始皱起眉头。 有些老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陆沉视线向船头移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砰！” 海面炸裂，一根如同触手般的黝黑巨爪伸入了船头，一把将船头上两位中年男女打飞数十丈，随后卷起那两名孩童，迅速落入海面。 远方的鬼泣声音瞬间消逝，海面也开始风平浪静。 这一切来的太快。 脸色错愕的众人转过头来之时，袭击就已经结束。 众人纷纷面带畏惧和震撼。 原本在场之中有少数人有能力拯救，只是他们太在意远方天鬼的变化，所以忽视了眼前的危机。 一会，船舱上就传来了那两名中年夫妇惊慌失措的求救哭喊声。 船舱内的几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纷纷皱起眉头，面色犹豫。 若是在船舱或者陆地之上他们或许还有能力救之，可在这片无尽海域的海水中，面对无处不在的天鬼，可就真的是相当于找死无疑了。 素不相识，没有因果，拼上自己的大道根基，实在是不值得。 更何况船上那两个孩子的亲生爹娘，两人都算得上修行尚可的修行者，此事都只顾得互相指责，却也从来没有下水的心思和举动，更不外乎其余人。 灵石船九层一座楼阁边缘，瑶池派来负责船内的管事微微弯腰，向前方一名来历莫名的老人弯腰示意。 老人随意嚼着身旁的花生米，淡淡道：“事先警告过，自找死路，不值得。” 妩媚女子管事小声道：“这事有些古怪。” 天鬼这么多年来除了心境神通，可从未出现主动出手袭击修行者的先例。 这究竟是为何？ 老人神情思索，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到时候我会去查查，总不能坏了我老头子的生意。” 瑶池向来只收女子，而一名瑶池派来的管事却对一位男人如此尊重，实在是很稀奇的事情。 事实上，这名老人便是这艘灵石船的船主，也是世上仅存的唯一一个鲁家后代。 横跨无尽妖域的船只，船只体内抗御天鬼的巨型灵石，如此鬼斧神工般的造诣，就连瑶池也十分敬重。 船头。 陆沉望着逐渐平整的海面，没有露出什么经惊讶神色。 天鬼由天地所化，本就不该如此之弱，可若当真是故意示弱，那只能代表...它正在准备些什么东西。 陆沉想到了这点，所以他也是唯一一个完整看见这一幕的人。 至于天鬼为何主动袭击人，理由也有。 天鬼近水，而那男孩刚巧是水系灵通，对天鬼来说可谓大补。 只是理由虽然说得通，但陆沉眼神中还是有些不解。 陆沉说道：“我下去看看，大师兄不用等我，我会自行前往瑶池。” 苏安微微挑眉。 在他看来，陆沉向来不是一个乐于多管闲事的男人。 陆沉解释道：“有些不对劲，无聊去查查。” 苏安没有多问，点头道：“小师弟快去快回。” 陆沉轻轻跺了跺脚，周身隐隐有灵力的纯白剑气护体，紧接着海面一朵水花溅起，然后就彻底消失了身影。 整个过程，除了苏安没有任何人看见。 .... 海面很冷，甚至阴寒，更重要的是有毒。 陆沉落入水面后周身白光护体，没有任何影响，潜行在水中，然后向着更深处游去。 海水昏暗，陆沉的眼睛却很明亮，仿佛能看见海底。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沉的身形反而越来越快。 他算了算时间以及海水中蕴含的毒气，那两个孩子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不知潜行了多久，宛如深渊黑洞的海底开始有淡淡亮光浮现。 陆沉靠近了些，发现那些颗颗粒粒的亮光原来是无数颗夜明珠，飘拂在各自固定的位置，照亮了一方天地。 陆沉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从这里留下的痕迹，以及海水中的淡淡气息，不难发现这里有人，并且还住过一段时间。 一个在深海里居住的人？ 第130章 天鬼只是一只海兽 陆沉认真看了一会，随手将身旁一颗夜明珠收入袖中，然后继续朝着前方的一座黑岩飘去。 顺着视线往下，黑岩间的海水缝隙里有着散发着白光的小碎片。 那是某种巨兽的碎骨残骸。 陆沉看见这一幕，沉默了会，再也没有停顿，朝着前方飘去。 先前在船头上时，他看见了海中异兽袭击水火灵童的场面，却没有出手。 除了开始的一丝措不及防，更重要的他需要这个理由下海来看看。 而那瞬息之间的时间也足以让他做出一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在孩童的身上放下一缕自身的本源剑气。 越往前，海水的毒气与压力越大，就连陆沉也感受到了一丝吃力。 所幸，那只异兽终于开始缓缓上移，离开了水面，并且在某处停顿了下来。 陆沉闭着眼，一直等着这一刻。 “水行。” 陆沉双手结了个简单的印，微微呢喃。 下一刻，原本如游鱼慢行的陆沉身形在水中如一道虹光，没有受到丝毫阻力，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疾驰。 不到一会。 水面上炸开一个大浪，陆沉落在海面一块礁石之上。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个如同小岛般的陡峭岩石。而岩石之上站立着一个类似于玄龟的怪物，通体全黑，神色狰狞，不同的便是龟壳身后有一条如同触手般的尾巴，异常的尖锐，如蝎子一般。 两个孩子就倒在那头怪物的脚下，都已经昏迷不醒。 “龙蝎龟吗？” 陆沉望了一眼，没有惊讶。 感受到危险的异兽低吼一声，死死的盯住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龙蝎龟带着一丝仅存的远古蛟龙血脉，所以进化出一尾，只是从眼前这只龙蝎龟的体积来看，还远远未到成熟期。 更何况成熟期的龙蝎龟对陆沉而言也远远算不上什么强大的对手。 陆沉视若无睹，静静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面由黑岩组成的偏僻孤岛，微风吹来，带着海水淡淡的腥味。 岩石上搭建着一个破旧的枯槁草屋，看样子早已无人居住。 龙蝎龟站在岸边，看见对方如此蔑视的神情，愤怒的吼了一声，身后的尾巴蠢蠢欲动。 陆沉收回了眼神。 他还有一些疑问没有弄清楚，但是很显然眼前的这个怪物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陆沉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剑光涌动，海面上的海风急促起来。 身带凌厉剑气的陆沉一步踏出，便来到了龙蝎龟的身前，手中已然握着古剑云笙。 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惊惧交加的龙蝎龟仰天怒吼一声，将脑袋缩回龟壳之中，背上青黑龟壳发出光芒，身后巨尾如长鞭横扫而出，直直刺向陆沉。 龙蝎龟的尾端是杀人利器，龟壳是防御利器，虽然境界不高，但却是难得的攻守一体的混血异兽。 若是寻常人，没有高出两个层次的境界都很难击杀。 只可惜他遇见了陆沉。 对付这些由上古流传下来的异兽，它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是世上最有心得的修行者之一。 微风再起，陆沉脚步轻扭躲过了龟尾的扫射范围。 下一秒，便出现在了龙蝎龟的上方。 他没有选择首先攻击尾端，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对方身上最为坚硬的龟壳上面。 下一刻。 陆沉轻轻将剑尖对准了龟壳正中心，随后右手掌心接触到了剑柄。 汹涌的剑气四溢而出。 “嗷！” 龙蝎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强有力的四肢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跪地。 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龟壳上方出现了一丝裂缝，然后如同蛛网般缓缓蔓延而出。 陆沉手掌轻轻往下一按。 只听的如同炸裂的声音传来，大半的龟壳彻底崩碎，唰唰的掉落到地面。 陆沉没有回头，左手向后伸出，刚好死死抓住了身后悄无声息刺来的巨尾。 两股气极轰然震荡，陆沉的左手纹丝未动。 下一秒，陆沉右手抓住剑柄，向后轻轻一挥。 锋锐的剑气划过了尾端，鲜血喷涌而出。 一刀两断。 .... 黑色的血迹侵蚀了地面，血味夹杂着海风的腥味。 两个孩子昏睡在一旁，还是没有醒来。 刚才那一整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无论让任何人望见都会觉得极为潇洒写意。 只是陆沉却没有丝毫表情。 他站在奄奄一息的巨兽身上，沉默不语。 龙蝎龟便是传说中的天鬼？ 当然不是。 那么龙蝎龟抓住两个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 低垂的黑云之上有着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磅礴的威压在上方盘旋。 一道仿佛顶天立地的黑影从远处迷雾中浮现。 就像是..天与地之间站了一个巨人，依稀还能看见如同青铜般的苍老手臂。 如泣如诉的歌声又开始显现，在陆沉的耳边缭绕回荡。 陆沉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望着。 那道黑影越来越近，所以在陆沉的眼前那道身影就越来越大。 “吓唬人这种把戏实在是镇不住我。”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空气微微一滞。 陆沉神色如常，眼神中还带着丝好奇，说道：“你究竟是用何种法子躲过瑶池，才将天鬼吞噬的，并且看起来你已经成功了很久，而且在瑶池的眼皮子底下待了很多年。” 周围的狂暴气息停止了下来，瞬间寂静。 陆沉无视周遭的变化，继续道：“你这套伪装的确很不错。因为天底下没有人见过天鬼的真面目，但你既然吞噬了他，就应该知道天鬼的本质其实就是一条寻常简单的海兽，因为畏惧，所以向世人展现的是一个巨人形象而已，实际战力并不强大。” 那道巨型身影还是没有说话，云层上方的气息缓缓流动。 “不说也罢。” 陆沉停顿了会，说道：“我现在更在意的是，既然你不是天鬼，那么你抓这两个孩子的原因，是为了...引我出来？” 巨型身影头顶传出了一阵阴冷的嗓音，“还有呢？” 陆沉想了想，随意道：“你应该来自影殿，也只有影殿会拥有能够吞噬天鬼异兽的偏门法子。” 又是一阵沉默。 若是有人能看见那人的表情，便会发现对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错愕。 忽地一声。 远处那道登天高般的幻影消逝，迷雾散去，一个手持青色木拐的驼背老人出现在了天地之中。 他用着阴冷的嗓音，皮笑肉不笑道：“剑阁陆沉，果然名不虚传。” 第131章 正气 天空仿佛变成了一望无垠的墨池，强大的威压从那名老者身后散发出来。 陆沉站在岸变，海水扑打而来侵湿了他的鞋面，有些冰冷。 苏安与他提过，最近天海大陆所有颇有名望的年轻修行者都遭受到了影殿的袭击。 而陆沉曾经在寒云宗一剑袭杀了易天南，这件事，那位传说中的影殿大司自然不可能忘记。 只是他知道这天会到来，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陆沉说道：“看来你们是真的很想杀我。” 他想起了海底里的那些残骸与夜明珠，必然是耗费了很大的心血才躲过瑶池视线将天鬼制服，并且成功隐藏了很长的时间。 可是如今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必然是影殿觉得能够承受其暴露的代价。 驼背老人伸出五指，笑眯眯解释道：“我影殿众人从入殿起都随身携带着两本圣书分册，其中都标注着大陆所有修行者的必杀等级与战力程度，很不巧，年轻一册中，你刚好升入前三。” 这短短的数年，陆沉在剑阁内大放光彩，出世入寒云宗，与武帝城魏禅同境界战斗不相上下，甚至硬生生抗住刀魁林女子刀圣三刀，最后又活着走了出来。 这些事情都有很多人亲眼看见，无法遮掩，只要有心，自然便能全部知晓。 而这种感觉，在大陆顶端的某些修行者眼中，自然就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强大意味。 入世即无敌。 和当年剑阁的那两位师兄弟一模一样。 而对于影殿所有人来说，这种人绝对不能够存于世间。 ... 陆沉望着对方的模样，境界很高，气息也很强大，但已枯朽老矣，灵海也有了逐渐萎缩的现象。 只是对方在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这种光彩在凡间很是常见。 乡间靠庄稼养活的农民看见冬日瑞雪，寒窗苦读的儒生有朝一日金榜提名，渡口苦等心上人的娘子得偿所愿。 只是因为看过，所以陆沉更是不解。 这么多超凡入圣的修行者，究竟是为了什么目标，才会宁愿舍弃浑身修为性命声望不要，不顾一切的甘心卖命。 三千年前他不在意。 但现在他倒是想知道为了什么。 陆沉问道：“有理由吗？” “当然。” 老者斩钉截铁，然后冷笑道：“不过你没机会知道了。” 汹涌的狂风忽地一下充斥了天地，岩石巨震，岸上那座荒弃的草屋瞬间炸裂。 驼背老人手中木拐散发出猩红的血光，气息骇人，瞬间就朝着陆沉的脑袋砸了过去。 陆沉下意识抬起手，手中云笙同样划过一条笔直黑线。 剑鸣响起，破空而至。 猩红血光与黑芒相撞，炸起了无数绚烂火花。 古剑重新回到了陆沉的手中，发出颤鸣。 陆沉下意识又要再一次脱剑而出，手中长剑突然发出了一阵不符合规律的颤抖声音。 似乎是在抗议，似乎又有些不满。 陆沉想起了什么，停止了御剑的动作。 下一刻，陆沉握着古剑开始在空中划出极其复杂的线条。 速度很快，快到空气中只剩下阵阵残影。 青光再至。 然后猩红木拐撞在了陆沉身前的那无数抹残影线条之上。 剑意迸发，雄浑如城隍大楼。 无数条密集的切割线在空气中浮现，硬生生挡住了对方的第二抹攻势。 看见此幕，老者的眼神有些阴暗和不耐。 这件事必须要做的悄无声息，并且不留丝毫破绽。 但身处瑶池，若是暴露出太强的气息或者手段势必会引来某些人的注意。 驼背老者右手隐隐有灰色光芒浮现，空气中传来了闷哼空暴声。 陆沉没有选择主动攻击。 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对方的对手。 清风忽起，陆沉脚踏飞剑，身形拔地而起，背对着老人朝着远处飞去。 “跑不了。” 驼背老人冷笑一声，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拦在了陆沉前方。 灰黑色右掌缓缓前推，速度不快，但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颤抖变形。 如同高山雪崩，泰山压顶，一往无前。 如此强大且玄妙的道法，已经到达了三境的水准，就算是无距境的剑修，胸口碰上一掌，也是非死即残。 只是老人的眼睛突然一凝，因为他才看清对方的怀中原本一直拿着一个镜子。 他曾经在汝阳城之中用过，那是昆仑阴阳境的仿品。 掌心与镜面相撞。 天空上产生了炽热的白色光芒，空气里出现了丝丝裂痕，璀璨刺眼。 脚面下大浪炸起，海风将两人黑发同时飘扬扶起。 两股气极互相对抗，短暂的僵持后，驼背老人掌心灰气更浓，席卷全身，将那抹白光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扑哧一声，陆沉手中的镜面开始出现了裂缝，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陆沉神色如常，就算再如何珍贵，仿品终究还只是仿品而已。 “轰隆。” 短暂的僵持过后，驼背老人的掌心就穿过了镜面，玻璃碎渣化作了灵气消散在空气里。 镜子销毁。 陆沉的身形随之倒飞砸入地面，嘴角又有一丝鲜血溢了出来。 体内女子刀圣的刀意还没有完全消除，然而又迎来了新的一轮伤势。 陆沉仰躺在碎石大坑中，眼神渐冷，有些烦躁。 双方的境界差距太大，这些是心性，技巧，任何东西都弥补不了的。 自入剑阁以来，每次的对手境界都要超过他太多太多，所以打的很是难受。 修行时间太短。 陆沉心想哪怕缩小只差一个境界，或者让他踏入无距，都是极好的。 没有丝毫犹豫，驼背老人整个人重新化为天鬼的千丈黑影，随后右脚抬起，朝着他的脑袋当头砸下。 气息震荡，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束手束脚，已经抱了必杀之意。 看见这幕，陆沉的眼神开始变得明亮，剑意从身体四周荡漾而出。 曾经在剑阁的那几年，他无数次推演过这样的情况。 也留过底牌对付现在的局面，虽然代价对于现在的他极为隆重。 陆沉眉心若隐若现的剑印开始缓缓发光，一股悄无声息又极为玄妙的气息向天空云海中飞去。 只是这一刻。 远方虹光亮起，带着强盛的炽热气息，从海面之上飞奔而来。 四周的迷雾纷纷退散，完全不敢与之匹敌。 一道呈现圆形的灵气光柱再次震开了海面，朝着驼背老人激荡射去。 按照正常情况，这一击强悍但也不至于无可阻挡。 可时机正巧，老人的注意力全在陆沉身上，所以注意到后已经晚了一步。 瞬息之间，驼背老人幻化的黑影便被这道炽热虹光击中，爆炸声在孤岛上重重响起。 黑影消散，驼背老者整个人直接被砸飞数百米，落入海中。 几乎是同时，一个挺拔如松的人影落在了海水礁石之上，右手持扇，左手握拳。 沧海程玄一。 陆沉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亲自追到了这里。 程玄一望了眼四周，说道：“天鬼呢？在哪？” 陆沉默默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隔得近了，才发现原来这位沧海出世之人其实眼睛很大，并且眉毛很浓。 浓眉大眼，但是整个人气质却显得有些阴柔，陆沉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有些喜感，所以忍不住多望了几眼。 程玄一瞪大眼睛，有些急了，说道：“他跑哪去了！”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找他干嘛？！” 程玄一义正言辞道：“斩妖除魔啊！” 陆沉看着那一张充满正气的严肃脸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脸色复杂。 “沧海终于出了一个奇葩吗？” 第132章 是我 青衫 天鬼是天地怨念污秽所化，很是强大。 但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在瑶池圣地前方炫武扬威。 换句话来说，天鬼在无尽海域之上的行为是收到了瑶池暗地里的默许。 瑶池需要天鬼镇守海域，某种意义上也可以作为外人通往瑶池的第一道重要关隘。 这件事并不难思考出来。很多人转念一想便会知道。 所以当初在船上之时，陆沉才会说道总有那么几个莫名正义感十足的傻子。 想要真正对天鬼出手，指不定还会引来瑶池之人的不满。 事实上，整个天海大陆大部分有名的异兽坐镇之地，附近都已经得到了某些宗门甚至圣地的认同。 “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程玄一没有等到陆沉的回应，跺了跺脚，身形一闪，火急火燎又朝着远处追了过去。 陆沉望着对方坠入海面时荡起的涟漪，还是有些愣神。 三千年前，大陆还未分三洲之时，东南之极乃蛟龙所在。 陆沉踏剑而行，路遇一岛，发现岛上众人竟然能与蛟龙一族和睦相处，并且所学斑驳杂乱。 当时他在远处云海默默观看，短短一个小岛当初便隐隐有了强盛宗门之雏形。 果不其然，当年的那个小岛已经成了如今天下七大圣地之一。 只是沧海之人，历来都讲究百道合一，平日所学杂而又精，心思自然深沉且多疑。 而刚才的这个小子，似乎率真的...有些过头？ 海面有波浪打来，哗哗作响。 两个孩子醒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了那道黑衫背影，以及身旁那具怪物的尸体。 女孩心性较为聪慧，下一刻站起来弯腰说道：“谢谢仙人救命之恩。” 男孩懵懵懂懂站起来，有样学样。 陆沉望着天边，这里已经离巨船和航线很远，位于海域的天际。 陆沉有些头疼，用着商量的口气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会喊人来。” 女孩扫了眼四周，黑暗且空荡，异常寒冷，于是望向陆沉的眼神更加柔弱，仿佛能柔出水来。 陆沉有些为难，他不太喜欢带人，特别是御剑的时候。 就在这时，远方的海水又炸了开来，一身紫色长衫的程玄一凌空又飞了过来。 他眼神中有些无法立理解，恼火问道：“真奇怪，一下子就不见了，你知道他刚才飞到哪去了吗？” “应该是逃了。” 陆沉简单回了一句，望着对方显得格外天真无邪的样子，想了想，又说道：“这两个孩子从船上被抓过来的，可以帮忙送回去？” 程玄一一愣，视线一转，随后赞叹道：“好一个水火灵童，可惜了，火童不适合我沧海，不过这个男娃娃倒是很不错，只是...我还要去追杀天鬼啊” 陆沉沉默了会，然后说道：“把他们送回去，说不定就能给你们沧海多增加一个好弟子，也是大功一件？” 程玄一一愣，然后猛然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有道理啊！” 程玄一背起女孩，抱起男孩，然后在半空中停顿，回头露出个灿烂笑容说道：“对了，我叫程玄一，不用谢我。” 紫色光芒冲向天空，消逝在天边。 “真是个有正义感和担当的的好孩子。” 陆沉望着天边，感叹道：“沧海里面的一朵白莲花啊。” ..... 在程玄一离去不久，陆沉便同样御剑离开了这里。 伪装成天鬼的影殿老者指不定便躲藏在某个角落。 无尽海域之上，陆沉隐蔽了气息疾驰飞去，当数个时辰过后，前方的灵气汹涌起来，隐约有祥瑞之光显现而出。 宛如无尽的黑夜之中出现了一轮大日。 天界第一重天，极南之尽。乃王母颐养生息之天庭别府，名为—-别有洞天。 此亦是瑶池之所在。 群山开始在陆沉的眼中显现，飞禽走兽，天空阁楼，花草香味，漫天灵气，尽皆而出， 放眼望去，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蟠桃盛会开启，络绎不绝的人数来到了这里，所以远处的正门显得有些热闹。 只是陆沉却没有选择这里。 他在一条花草小道中落下，然后朝着深处走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途中遇见了几位身着玲珑薄衫的妙龄女子，后者观如此气度容颜，必然是贵客，就没有过多阻拦。 到最后，绿意越发的幽深。一座大山的山顶，有无数道大门矗立，每道大门相隔数十米，大门由两根长白玉柱组成，中间如同平静的湖面，且散发着淡淡白光。 里面仿佛连接着另一片天地。 这里是瑶池的送葬之地，相当于剑阁的剑冢。 唯一的区别只是剑阁葬的是剑，而这里却葬的是人。 大山山脚，盘踞着一条雄狮，应该活了很久，一呼一吸之间全身上下微微颤抖，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雄狮微微睁开眼睛，散发着寒芒，吐纳之间有白雾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陆沉眼神扫向山顶的座座大门，最终停在了正中居右的第二个光门。 他抬起脚准备上山，对看门者视若无睹。 雄狮眯起眼，顺着对方的视线望了过去，直到看到那栋光门时，眼神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些惊讶，但又有些不解，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闭起眼呼呼大睡起来。 反正他又进不去。 坐镇此地数百年，就没一个人能进去过。 陆沉上山，来到了那座光门之前，右手轻轻伸出触碰“湖面”。 触感坚硬如铁，异常冰冷。 就和当年她的性子一般。 陆沉望着这面光门，沉默不语。 “此乃是祖师西王母座下二弟子青莲仙子所在，青莲前辈道法通天，性格极为清冷高傲，坐化之后从未有一人能踏入内里半步。哪怕是至交好友也不行。” 一道如同春风般让人愉悦的嗓音响起。 瑶池圣女素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陆沉身后，接着笑道：“既然来了应该告诉我。” 陆沉没有回头，说道：“我们应该不熟。” 瑶池圣女素来高贵无比，而对方却接连几次施放善意，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素年俏生生站在那里，明艳动人，带着无比高贵的气息。 她听着这话，并不恼怒，柔声道：“以后必然都要前往蛮荒并肩奋斗，总会熟起来的。” 陆沉明白了什么，微微挑眉。 素年等待了会，说道：“蟠桃大会正在准备中，明日开启，不如我先带你去别处转转？” 陆沉摇头道：“不用。” 素年望着他的眼神，再望了望这道坟冢，似乎明白了什么，认真道：“我也没有办法进去，青莲仙子生前设置的阵法，当今瑶池除了我师傅，无人能进。” 陆沉静静的听着这话，想了很久，然后再次将手放在了大门中的“湖面” “做人太过于冰冷也不好，强极则如，慧极必伤。” .... “当年神山上的樱花开过，只不过世纪树断了，砸断了山脚的天河，我有时间带你去看。” .... “我最喜欢剑，当然也喜欢樱花。” “大门”始终纹丝未动。 陆沉不知为何突然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摇头，低头轻声道：“是我，青衫。” “是我。” “青衫。” 话音落下。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千年来都未曾产生半分动静的光门大放光芒。 磅礴的气息复苏，光芒照耀天地。 陆沉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133章 上古巨兽 陆沉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座城墙的墙头之上。 放眼望去，地面上，墙壁上，到处都弥漫着鲜血。 遍地残桓，横尸遍野，硝烟还在远方飘去。 原来来到了一所古战场的遗址。 周围的妖气戾气太多了点，都化为了实质浓雾，丝丝缕缕飘荡在空气中。 遥远的天边是一团缓缓涌动的黑雾，看不清摸不着，却发出痛苦的哀嚎。 陆沉看见这一幕，眼神回忆，微微抬起头。 对面城头的城墙之上同样站着一位女子。 世界上有很多形容女子漂亮的词语，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那四个字。 风华绝代。 陆沉笑了笑，道：“青莲，好久不见。” 话音刚刚落下，地面微颤起来，周围的雾开始升起，盘旋在四周。 远方的硝烟，尸体，鲜血全部消失在远方。 只剩下了两座墙头之上的两人，以及中间的一块空地。 剑光响起。 那位已经消逝世间千年的青莲仙子出了剑，势若奔雷，没有丝毫犹豫。 陆沉握起身旁倒插墙头上的古剑，迎了上去。 两道人影在空中对了一剑。 剑光在空中肆意溅出，两座城墙开始出现无数道剑痕，灰尘黄土唰唰的从空中掉落地面。 这位女子的剑意之强，竟然丝毫不逊色于陆沉。 片刻后，青光更盛。 陆沉落在了下风，率先掉落在城头上，砸起一片灰尘。 虚无缥缈的女子没有追击，持剑立在空中，被迷雾缭绕的双眼之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陆沉缓缓站起身，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手心上已经是一片猩红。 先前在汝阳城以及无尽海域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剑修体魄本来就算不上强硬，能撑到这里已经算得上是陆沉的心性强大使然。 青光再起。 那位女子依然没有收手。 天空上风云汇聚，汹涌灵力瞬间盘旋在了她手中的光剑之上。 青莲女子朝着陆沉冲了过来，古剑剑尖直至陆沉胸膛。 这一次，陆沉没有再反抗，双手垂落在腿上，盘旋坐在墙头，嘴角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笑意。 扑哧一声。 古剑穿透了陆沉的胸膛。 ..... “怎么这么傻。” 一道女子的呢喃声响起。 光剑消失在空中，对方整个身子也化为幻影穿过了陆沉的身体，然后消逝而去。 下一刻。 陆沉整个人被一个白色光球笼罩其中。 温和的圣洁气息灌入了陆沉的丹田，流过七经八脉，最后与陆沉体内磅礴的灵海融为一体。 那种舒服的感觉，仿佛沙漠里遇见了清泉，春日里晒着阳光。 那些灵气强大无匹，几乎是瞬间清理了陆沉身上所有的伤势。 刀圣紫竹留下的刀气遇上这股灵力，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彻底被清理干净，伤势也在缓缓复原。 清风拂过，一片安然。 ...... 遥远的无尽海域之中向来没有阳光。 拄着木拐的老人冲出了海面，停在一座礁岩之上，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怨毒。 沧海程玄一手中的扇子至阳至盛，对于影殿之人带有极大的克制作用，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狼狈。 “小杂种，他日我必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海风扑面而来。 一位面容妖异的黑袍魁梧男人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老人的身前。 刚刚还在不停咒骂的老者顿时双膝跪地，轻声道：“参见大司。” 嘴唇依然猩红如血的男人似乎比以往更年轻了些，望着他，带着淡淡的笑容。 老者咽了口唾沫，颤颤惊惊道：“事出突然，让陆沉跑了。” 一片安静，只有风声呼啸。 男人没有说话。 老者更加的紧张，全身都冒出汗来。 老者名叫韩灵元，曾经也算是正道门派里有名的人物。 只是曾经因为无意间得到了一脉魔教功法，控制不住大道诱惑，袭杀了几个大派的重要弟子吸收功力，结果最后事情败露后无奈逃离流浪。 直到后来遇见了影殿。 然后看见了生命的真谛，毫不犹豫成为了影殿的一条狗。 在影殿里，他知道了为何那本魔教高深功法能无意间被他得到，也想通了为何本来天衣无缝的谋划会突然泄露。 只是他不怨恨，反而越加的对影殿敬畏起来。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并不怪你。” 大司终于开口，说道：“本来就是临时起意而已，不能杀也无妨，只是不要忘了我们的正事。” 老头心中微微一定，询问道：“您说的可是瑶池内的那头....上古凶兽？” 大司说道，“没错，数千年过去瑶池封印也到了节点，动荡不安，是时候将它放出来了。” 老人小声道：“如何做？” “瑶池阵法深不可测，还有那位传说中的西王母二弟子青莲仙子坐镇，凭我们自然还差了点。” 魁梧男子缓缓道：“不过那头上古凶兽既然以世界恶念为食，那我们只需要给他力量，它自然就能破开封印。” 老者看起来神情思索，不知为何突然低下了头，不确定道：“世界恶念....” 大司神色笑眯眯说道：“当然是被你吞噬的天鬼。” 灵气轰然爆发。 老者周身灵气翻涌，青色木拐直直砸向对方脑袋。 只是下一刻，老人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 “在影殿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了解我们的风格啊。” 魁梧男人甚至连往地面看都没看上一眼。 “你...你骗我，吞噬天鬼根本就是为了......” 老者眼神涣散，身躯开始腐烂，手上流露的鲜血滴落在地，地面都开始沸腾起泡，很是骇人。 “谋划了这么久，自然是因为一个听话的天鬼，要比不听话的天鬼好控制的多啊。” 大司望向天边，呢喃道：“并且瑶池镇压了我影殿神兽数千年，这笔账，是该还回来了。” ..... 当陆沉再次睁开眼时，眼神中恢复了清明。 他身旁多出了一人。 两人并肩而坐。 陆沉没有转头，只是望着远处的那团黑雾，问道：“死了还那么累，不怕麻烦啊。” 那位穿着白裙的女子坐在墙头，双脚凌空上下晃荡，摇头道：“瑶池千年来镇压住的祸根，总得要人担着，更何况不只是我，还有这么多葬于此地的师妹们。” 陆沉跳下城头，走到了那团黑雾的前方。 远方那团黑雾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黑雾沸腾。 “青莲，放本神出去，不然封印破开之时，我必屠你瑶池满门！” 白裙女子站在陆沉身后，笑道：“这些年要是有一天他不再吵闹，我还有些不习惯了。” 陆沉眉毛微挑，望了它一眼，说道：“闭嘴。” 下一刻。 全世界都安静了。 第134章 封印 随着各家门派弟子入场，瑶池蟠桃盛会井然有序的正式开启。 放眼望去，无数座精致的圆台，凌空漂浮在瑶池深处一座碧绿的池水上方。 十数道姿色绝美的白裙女子穿梭在各个圆台四周。不时送递瓜果，美酒，以及刚刚采摘的新鲜蟠桃。 较大的圆台共有三座。 沧海程玄一以及数名长老占据了一座。 雷音寺一名在世间颇有声望的老僧占据了一座，身后还跟着不少年轻弟子。 据说他是雷音寺传人九念的师叔。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最后一座。 那座圆台之上只有一人，面容温和，镇定自若。 无数人的目光都有些惊诧，剑阁掌教的大弟子苏安竟然真的没有半分修为。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很是沉默，不少有幸前来的小型门派弟子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因为到现在为止，瑶池还没有出现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物主持局面。 相比于他们，更多熟悉此番瑶池内幕的人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瑶池最深处的一座小溪水旁。 一位气质高贵的中年妇人双手负后，默默的望着远处，眉心一缕朱砂画龙点睛，面容清冷，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气。 素年来到了此地，轻声道：“师傅，沧海，剑阁，雷音寺都已到达。” 正是贵为当今瑶池圣主的中年女子望着某处，叹气道：“封印越来越不稳定了，照这样下去不出多久，必然会惹出大祸。” 素年面容恬静，劝解道：“灵柔师妹现在已经勉强醒了过来，在此期间只需要借助其余圣地之力重塑封印，等待灵柔师妹恢复元气，自然就能够接触这场危机。” 瑶池圣主微微抬头，视线所及，天空无穷云海之中，三座仿佛与天并齐的金黄色大山矗立在天边。 仔细望去，大山四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不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三座大山正中心有着间隔，离得远了就相当于大山间的一条缝隙，可若是凭借修行者的视线望去，便能发现里面困着一头庞然大物。 裸露的黝黑皮肤充满了力量，明明没有生机，但却给人一种恐怖的压迫感。 天鬼的妖气跟妖气与之相比，简直就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瑶池圣主沉默了片刻，说道：“书院近些时日似乎遇见了麻烦，武帝城对此意义不大，可为何昆仑没有来人？” 昆仑与瑶池按照修行界的说法，那就是两座道教祖庭中间只间隔了一道木板，把这道木板拿开，自然而言就成了一家人。 两家圣地的很多人，其实都想着把道一与素年的联姻当成是敲开这块木板的敲门砖，只可惜两人落花流水皆是无意，所以只得无奈作罢。 素年微微沉思了会，回道：“以往都是昆仑道一来此，只是此刻他正在闭关，另外昆仑陈道长收了一个貌似不得了的弟子，拜师时惊动了昆仑祖堂里正上方靠左的一位女性仙师牌位，并且导致座下古剑自动认主，这是千年未遇的大事，据说连那位昆仑掌教都已经被惊动，现在正在忙这个事情。” 瑶池圣主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也罢，雷音寺和剑阁天生对于镇妖之法比我们就来的要强，至于沧海所学斑驳，法宝强大，不出意外应该也够了。” 素年轻声道：“可是师傅...剑阁只来了两人，分别是苏安以及陆沉，境界......” 瑶池圣主径直问道：“带剑没有。” 素年俏皮的眨了眨眼，点头，“带了。” “那就够了。” 瑶池圣主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笑，却没有解释，换了个话题道：“去把，将这番行动告诉给那些道友，是时候准备封印了，我总觉得影殿的阴谋不止于此。” 素年微微点头。 瑶池圣主突然咦了一声，惊讶道：“你发现没有那头妖物似乎突然不闹了？” 自从那位主掌阵法的灵柔仙子遭受影殿重创，封印遭到了波动，那只从远古时期便可不死不灭的妖物每日就没有消停过。 可就在刚刚，怎么似乎突然就安静了？ “不知，应该是累了。” 圣女素年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道：“对了，刚才陆沉....进了青莲前辈的坟冢。” “什么？！” ..... 青莲坟冢之内。 那团撒发出滚滚妖气的黑雾突然间寂静无声，再也没有发出半分动静。 宛如遇见了天地。 半响后，一道不确定的嗓音响了起来。 “你....你到底是谁？！” 陆沉随意道：“你大爷。” 黑雾缓缓缩回，果然跟孙子看见了爷爷般，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青莲仙子看见这一幕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年他的戾气其实已经被净化的不少，表面看不出来，但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一般，还是你有办法。”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都快不认得我自己了。” 青莲望着那张沉稳漠然的脸庞，感叹说道：“是有些不同。” 当年的那位少年郎青衫仗剑，意气风发，眼神中带着少年时期的不可一世，哪会像现在这般老气成成？ 陆沉打趣道：“你也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偷吃蟠桃的小丫头。” 绝美女子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却没有丝毫责怪神色。 陆沉望着天边，沉默不语。 青莲安静的站在一旁，轻声道：“你应该有话要问我。” 陆沉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苏醒，想过很多，佛教的轮回转世，儒家的大梦千年，甚至道教的岁月长河都猜测过，但都没有证据，青莲，你知道些什么？” 青莲摇了摇头，柔声道：“你死的时候我便早已经葬在了这里，仅仅只有一缕残魂勉强存于瑶池之内，并不能知晓外面的情况，不过....” 青莲脸色有些沉重，说道：“我能感受到天地大变，灵气溃散，世间无数强大气息的顶尖修行者都汇聚到了一起。” 陆沉转过头，认真问道：“然后？” 青莲微微抬起了头，脸色肃穆。 “然后所有的气息在同一时间全部消失。” “大日明月，满天繁星，轰然一空。” “整个世间死寂无声，安静的让人可怕。” 第135章 天鬼 “果然是这样吗？” 陆沉听着这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想过很多，必然是因为三千年前发生了某种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世上顶尖的修行者汇聚在一起，又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全部消逝？ 陆沉缓缓握紧了双手，脸色有些苍白。 如果真是这样，当年他的死亡又有什么意义？ 黑雾里传来了一阵低沉的愤恨声，“当年必然有大难，本神乃天地所化，自古便不死不灭，而当年感受到了那股...无法形容的感觉，就明白那种东西只要一个念头我便会彻底消逝，若非如此我岂会甘愿沉沦在瑶池之中，不早破开封印把你们给吃了，还等你们重塑封印？他奶奶的！” 黑雾里沉默了会，突然又惊讶道：“咦，不对，你究竟是谁，境界不高，可为何剑意如此恐怖？！不对啊，就算是，青莲怎么会对你这么....这么...那啥？” 青莲握起陆沉的右手，笑道：“看来瑶池的封印确实有用，它现在的心性越加天真，对什么事情都越来越好奇，并且非要刨根问底。” 陆沉没有理会，只是微微抬起了头。 半响后无奈叹了口气。 天机遮掩，一片混沌，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陆沉最后说出了两个字。 “书院。” 青莲明白对方的性子，轻声道：“去可以，但一切要小心，终究不是以前了。” 陆沉抬头望着这肃杀的墙头以及一望无际的沙漠，皱了皱眉，道：“用不用我帮你？” 青莲摇了摇头，说道：“本就是一缕魂魄葬身于此，比起你当年为我所做的那件事，实在是小太多了，若不是如此，你日后岂会....” “够了” 陆沉打断了她，摇了摇头。”这件事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了，我都已经忘记了。” 宛如白裙少女的青莲安静了下来，轻轻咬住嘴唇，眼眶微红。 陆沉神色漠然。 当初曾在汝阳城柠家宅府中，假装成柠家老仆的狐狸精韩若曾经质问过陆沉，若是为了一个女子与全世界为敌，你会如何？ 当时陆沉没有正面回答他。 因为不需要，还因为他曾经就这样做过。 三千年前，影殿还叫做神门，天下圣地还未有如今之声势。 贵为整座大陆修为容貌都是绝颠的仙子青莲就在破境时遭到了神门两位圣境大修的偷袭，重伤之际又遇天劫，虽然侥幸存活，但大道根基已彻底被摧毁，导致最后无奈陨落。 当陆沉从闭关中苏醒之时，便一人一剑去了神门。 四位圣境巅峰的大修，一位超越了圣境修为的门主，无数阵法后手，神门弟子数万，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其中还有无数三教圣人不忍杀戮连天前来劝架，回答他们的依然只有一剑。 道理？ 道理都在剑中！ 到了最后，横尸遍野，陆沉也因此元气大伤，为以后的灾难埋下了祸根。 陆沉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当年的神门换了个名字，现在叫做影殿。不过你别急，等我踏入破空之境便灭了他们，放心，不会太远。” “影殿？” 青莲微微皱眉，说道：“现在瑶池内一位主持封印的小女娃前些日子似乎便是被影殿中人所重创，才导致了如今阵法的不稳定。” 陆沉说道：“所以这次蟠桃盛会便是为了这道封印？” “没错。” 陆沉又微微挑眉，因为他想到了在无尽海域吞噬掉天鬼的那人。 一切都透露出蹊跷。 突然，两人随之向远处望去。 如同少女一般的女子眉目一皱，浑身气势陡然一变。 陆沉皱眉说道：“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瑶池圣地，为何一点防备都没有？” 青莲突然回头望了他一眼，有些幽怨，说道：“我喜静，所以这里向来很少有活人踏足，看着烦，更何况有我就够了呀。” 陆沉眨了眨眼睛，抬头说道：“今天天气不错。” .... 在光门之外的山脚，一位身材修长的妖异男子来到了此处。 他旁若无人打量着眼前那一栋栋“坟冢”，嘴角挂者一丝淡淡笑意。 守护雄狮全身炸毛，腰背弓起，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影殿大司望了一眼，笑道：“不错的看门狗，可以带回去喂着。” “吼！” 一声震破天际的咆哮，雄狮身形暴增数十倍，几乎都快与山同高，一蹄轰然向下猛踩，势大力沉，男子站立的地面瞬间支离破碎。 下一刻。 影殿大司出现在了雄狮头顶，右脚抬起轻轻向下一踩。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跺，巍峨如大山的雄师瞬间四肢跪地，发出痛苦的哀嚎，仿佛被泰山压顶。 光芒大盛。 白裙女子出现在了天空之中，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影殿大司微微一笑，道：“青莲仙子之风采，果然城不欺我。” 青莲眼神冷淡，右臂一抬，一道磅礴剑气直接砸脸而去。 影殿大司随手一挥，一道黑雾漂浮在前。 白光与黑雾相撞，无数灵气四散而开，发出刺耳的震鸣。 “你的对手可不是我。” 妖异男人退回地面，双手十指狠狠往地面一按，大笑道：“斗转星移。” 繁杂的阵纹从他周身脚下浮现，然后向四面八方蔓延，形成了一个类似八卦图的图案。 随着雄狮的哀嚎，血腥味弥漫天地，一股股雄浑的黑气率先从地面升腾起来， 然后传来了野兽嘶吼的叫声。 妖气席卷而来，弥漫了整个坟冢。 “你竟然将天鬼送到了这里！” 青莲震怒。 “送你们个大礼。” 影殿大司一步堕入虚空，转眼便消逝不见。 接下来，一阵充满着愤怒的咆哮声震破了天际。 第136章 天鬼【下】 先前不久。 在瑶池盛会安静且诡异的氛围之中，瑶池圣女缓缓从天空落下。 素年脸庞的白纱随风拂动，露出的眼睛极美，恬淡宁静，宛如溪水一般。 无数人抬起了视线。不少第一次得见真容的年轻弟子皆是移不开视线。 “近日瑶池出了些事情，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素年嗓音如清泉，如沐春风，不少人都是笑着摇头。 瑶池向来避世喜静，所邀请之人除了七大圣地，其余都是按照关系亲疏判断，从不在意宗门底蕴强弱，高门大派有，小门小户也有，也因此口碑极好。 若是有难事，相信在场众人力所能及之处绝不会有人推辞。 可问题是，此行瑶池所遇见的困难，却是除了寥寥几人，无人能助。 素年微微抬头，眼神从四周扫过，在三座圆台之上多停留了一会。 程玄一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 来自雷音寺的老僧微微点头。 苏安正在吃着蟠桃，脸色似乎很是满意。 瑶池之事，圣地既然来人，自然是因为先前师门有了叮嘱。 素年微微一笑，心中有数，笑道：“稍候众人可在我瑶池内游玩，一切随意。” 话音刚落，空中十数位女子从远方飘来，气质幽兰，白裙飘飘，在人群空地中翩翩起舞。 一时间场中气氛喧闹，好不热闹。 只是不知何时，最高处的较大圆台之上，很多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 瑶池深处有三座金黄色的大山聚拢在一起，山上有无数繁杂的符文盘旋，有些已经暗淡，有些还在闪闪发光。 这就是瑶池闻名天下的镇妖大阵。 大山是天外天无坚不摧的金石，天然形成。那些符文则是远古阵法大家融和八卦四象，对付妖邪所必备的封妖大阵。 此座大山已经在此地矗立了数千年有余。 此时，在离三座大山足有千米之外的峰顶上，汇聚了很多人。 程玄一打量着远处的那座庞然大物，挑眉问道：“这就是那头不死不灭的妖兽？” 素年平静点头。 苏安举目远眺，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流露。 雷音寺老僧人双手合十，想了想道：“妖气滔天，果然可怕。” “因为年代久远，加上负责修复阵法的灵柔师妹前些日子被影殿众人所重创，所以封印更加松动，此次就要麻烦诸位在我瑶池修复阵法同时，帮忙限制住那头妖兽，以免他破开封印。” 素年话语刚落，又接着说道：“影殿行踪诡异，重伤我瑶池主持阵法的灵柔师妹，不出所料还有更大企图，所以怕横生枝节，这一次只喊了几位单独前来，不要介意。” 程玄一信誓旦旦说道：“放心便是，我此行特意带来沧海捆龙索，便是真龙也无法挣脱。” 苏安望着远方，突然问道：“既然灵柔仙子重创，那么此次主修阵法之人又是谁？” “灵柔原先是跟瑶池若海师妹学习阵法，只可惜若海师妹依然仙逝，所以我来。”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清风拂过，一位威仪十足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了峰顶之上。 所有人纷纷弯腰行礼，“参见瑶池圣主。” 瑶池圣主身着紫金长袍，没有丝毫瑕疵的完美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瑶池这件事便劳烦诸位了，我铭记于心。” 苏安率先说道：“那便开始把。” 说完他便解下了身后布囊，随手一挥，古剑“开天”疾驰破空而去。 如洪钟大吕，轰隆一声。 古剑瞬间插在了三座大山的山头，三座山头开始嗡嗡作响。 如江河大海般的磅礴剑气顺延而下，透过山体攀附在了那头看不出容貌的庞然大物四周。 “古剑开天，时隔多年没想到还能够看见。” 瑶池圣主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笑着道：“你师傅可还好？” 苏安回道：“还在闭关之中。” 天空中又响起了急促的破空声。 程玄一出手了，袖子里一道通体呈红色的巨大锁链破碎虚空而去。 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条红色幼龙翱翔于天际。 铁链的一端被程玄一握住手中，另一端发出刺眼的红芒将山石里面的妖兽团团困住。 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那头可与天地并高的庞然大物身形微微一动。 三座金黄大山便开始摇晃。 雷音寺老僧紧接着踏前一步，嘴中低语，身后散发出无数佛光。 随着一阵低喃，天空之上一座莲花从云海中出世，盘旋于大山之上。 佛光随之照射而下，那些光华里紧接着出现了种种佛像。 有一佛高居大台，脚下万千佛陀，隐约能看见金刚怒目的斗战佛，袒胸露乳的弥勒佛，大慈大悲的女菩萨，周身天空还有龙虎盘踞。 西方佛国，虽然华而不实，但隐隐已有雏形。 瑶池素年神色有些惊讶，这位老僧的修为不显，但已经到了化境。 瑶池圣主向前缓缓踏出一步，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就停住。 轻微的咳嗽声响起。 一位脸色微白的清秀女子出现在了这里。 “灵柔?” 素年有些惊讶，过去搀扶住对方，说道：“你怎么来了？” 面容清秀的女子微微一笑，转头说道：“师傅，此次重塑封印就让我来把，毕竟我在这里最为熟悉。” 瑶池圣主微微皱眉，说道：“你的伤势？” “无妨，已经足够这次封印了。” 灵柔仙子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素年的绝世容貌，但整个人气质柔弱，看起来就像是清泉里的一抹溪水。 苏安望着她，半响后笑着说道：“灵柔仙子当初为何被影殿袭杀？” 灵柔仙子看着对方的眼神，下意识望向远处，温婉一笑，说道：“我也不知，大概是觉得我境界最为低微把。” 苏安轻轻哦了一声，笑着说道：“看来仙子运气实在是不太好。” 灵柔仙子神情自若。 突然，瑶池深处传来了一阵震破天际的咆哮声。 素年回过头，皱眉道：“是葬仙冢，不好，它的神魂正被镇压在那里” “灵柔代替我继续，尽快将封印结束，我去看看。” 瑶池圣主当机立断，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各位帮忙了。” 灵柔缓缓走上众人最前方，双手合十，掐起一个古怪法印。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她身上出现，然后化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安静停在她的身前。 灵柔双手虚空搭在前方，气势浑然一变，宛如一个邻家少女瞬间变成了掌控一切的宗师。 那些经过她纤细手指的符仿佛就化为了坚不可摧的力量，硬生生镶嵌进了三座大山之内。 那些原本还在轻微晃动的大山瞬间安静下来，再没有丝毫颤动。 看见这一幕，程玄一啧啧咋舌道：“如此年轻的阵法大家，真是恐怖。” 素年也是欣慰笑道：“灵柔师妹的阵法天赋乃是我瑶池千年来第一。” 少女站在众人前方，微微低头，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中有一丝黑芒一闪而逝。 ...... 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响彻在瑶池这座名为藏仙冢的禁地之中。 一道浑身散发出滚滚黑气的怪物从地面中冲了出来。 全身都被黑雾所遮掩，完全看不出具体形状。 山顶之上无数光门都发出了无比惊人的气息，只是瞬间就又安静了下来。 瑶池众多有资格藏在此冢的先贤都没有选择出手。 难道是因为害怕，当然不是。 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这只看起来汹涌的妖物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 就像陆沉曾经说过，天鬼其实就是一只寻常的海兽，吸取了天地污秽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依然生性胆小，所以幻化成如此强大的形态。 陆沉走出了光门，几乎是瞬间，他开口说道：“不要让他靠近魍魉神魂。” 魍魉便是那头瑶池镇压数千年却不死不灭的妖魔。 “吼。” 天鬼浑身汹涌黑气更浓，声音狂暴且杂乱，似乎收到了极大的刺激，朝着陆沉奔来。 青莲凌空踏步，脚下朵朵樱花浮现，涟漪阵阵，眨眼便是百米。 单手重重推出。 浑身散发出黑气看不见形体的怪物倒飞而出，重重倒向地面。 就在此刻，无数道强悍气息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除了瑶池圣主，还有两位气息深不可测的老妪以及诸多弟子。 似乎是受到了刺激，天鬼微微卷缩起了身体。 下一刻，幽幽的歌声回荡在四周，一道如镜面般的圆形大门浮现在空中。 天鬼的心眼神通。 瑶池圣主微微皱眉。 这种神通极其诡异，不在乎人的修为高低，只达心境。 但凡心境瑕疵或者破绽者，不管修为多高都会被陷入心魔中无法自拔。 瑶池圣主说道：“神智不清，镇压。” 两位气息深不可测的枯朽老妪同时挥了挥袖。 一袖砸入天空大门。 一袖直接砸向妖物本像。 砰的一声，大门毫无悬念轰然破碎，天鬼也同时发出了剧烈的哀嚎。 陆沉下意识抬起手，又放下。 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天鬼本来就不强，可是影殿特意将他弄到此处，又是为何？ 陆沉放眼望去。 黑雾散去，天鬼终于流露出了真容。 身形较长，眼睛狭小，嘴唇长扁，四肢却极为粗壮有力。 瑶池弟子纷纷露出了惊讶神色，大陆都颇有名气的天鬼竟然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鸭嘴兽？ 一团极小的黑雾从鸭嘴兽嘴中吐了出来，缓缓漂浮在空中。 那团黑雾极小，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庞大，阴寒。 无数人都觉得下意识身体冰冷。 陆沉看见这一幕，眼瞳顿缩。 下一刻，狂风呼啸，他的身形携着风雷剑鸣便斩了上去。 第137章 破开封印 陆沉的剑向来极快，更何况这一幕来的出乎所料，快到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破空声轰隆作响，仿佛是一条黑莽横空出世。 若是熟悉陆沉的人便会知晓，无论何事他都不会，也不应该流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是此刻的动作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只在瞬间。 陆沉随剑而至，那只真身实则为鸭嘴兽的怪物顿时在半空中被一分为二。 诡异的是，那团从天鬼体内出现的黑雾已经开始向远处飘去。 “拦下他。” 陆沉站在塌陷的地面上说道。 语气依然很平静，但语速极快，显得事情有些紧急。 轰隆。 数道强悍的气息狂奔而去。 在场之人何等手段心性，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也已经知晓事情不妙，开始果断出手。 瑶池圣主身旁两位老妪化为清风狂奔黑雾而去，身后跟随者无数弟子。 青莲在瑶池众人来的第一时间便返回了光门。 瑶池圣主看着远方，眼神中流露出诸多疑惑。 更多的还是关于陆沉。 为何他出现在了这里，又为何能进青莲仙子的坟冢，更关键的是他似乎还知道很多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瑶池圣主微微转头，突然一愣。 陆沉不知何时也在原地消失不见。 ..... 青莲坟冢之内。 陆沉一击未得手时就直接回到了这里。 他望着那团被镇压此地三千年有余，并且此刻安静的异常的魍魉神魂，有些皱了皱眉。 气氛有些沉闷。 不久之后黑雾里出现了一张丑陋的小孩面庞，黑面獠牙。 它有些心虚说道：“你望我干嘛？” 陆沉没有说话。 青莲漂浮在半空之中，问道：“究竟何事？” “ 陆沉说道：“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 ”天鬼鸭嘴兽在三千年前出世，是因吸收了天地污秽戾气而产生了异变，但那股戾气污秽其实是魍魉的神魂本源。” 陆沉平静道：“这个家伙在被瑶池镇压时将神魂本源吐了出去，并且悄然转移到无尽海域，只是不巧被那头鸭嘴兽給吞噬。” 陆沉望着那团影藏在黑气中的东西，说道：“是把？” 短暂的沉默。 愤怒的咆哮声从黑气中传来，“这都要怪那只该死的海兽，竟然吞噬了我的本源鬼气，还跟你们瑶池井水不犯河水，害得我无奈在这里被困数千年，若不是如此，这数千年的世间足够孕育出本神第二个真身，气死我了！等老子出去一定要杀光无尽海域所有的海兽！” 陆沉平静道：“你不过跟他一样而已。” “屁！我可比那种低等生物要强悍的多！” 青莲默默的看着，身体开始虚无缥缈起来，本就是一缕残魂，治愈了陆沉体内的伤势，又接着强行出手解决掉天鬼，已经有些力竭。 她说道;“一切都是影殿的阴谋。” 陆沉说道：“不能让本源鬼气重新融入魍魉体内。” 青莲神色如常，轻声说道：“这里毕竟是瑶池重地，由我和历代师妹坐镇，不用说影殿，不论是谁都很难进来。” 陆沉突然说道：“那肉身?” 青莲想了想，不确定道：“我能感受到阵法的松动，似乎是在重塑封印。” “刚才我记得瑶池圣主来到了这里。” 陆沉皱眉道：“那现在谁在主持？” 青莲闭上了眼，似乎是在感受些什么，半响后说道：“似乎是那位曾经被影殿重创的弟子。” 陆沉望向天边，说道：“出问题了。” ..... 黑雾在山林间飞快盘旋，如一抹游鱼。 影殿大司站在一颗槐树的茂盛枝头上方，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黑雾穿过了他，然后微微停顿了一会，直到后者轻轻点头，那头黑雾又欢快的向远方急速飘去。 影殿大司望着远处，妖异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笑意，自言自语抱怨道：“影殿说是人多，可实际上还不是我一个人累死累活的？唯两颗好不容易拿下的暗棋，结果说丢也就直接丢了，既然如此....” 影殿大司大笑道：“那就走你的把。” 魁梧的妖异男子轻轻一挥袖，灵气汹涌。 漫天黑雾从远处而来席卷了树林，如潮水一般轰然前冲，无数追赶而来的瑶池弟子瞬间倒塌在地。 两名神色漠然的老妪相视一眼，双掌化成灰色，朝着影殿大司当头砸来。 后者嘴角微微呢喃，神色凝重，说道：“动手！” ..... 镇妖大阵千米之外的山峰。 重重异象狠狠压在那头没有神志的怪物头顶。 灵柔仙子手中的金黄符文还在不停的修补着三座大山的阵纹。 从始至终那头怪物一直很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怪异。 灵柔仙子眼神中黑芒再现，不到一会，她开口道;“师姐，助我。” 素年身形轻飘，以为是对方灵力不够，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便来到了灵柔的师妹。 右掌轻轻伸出，磅礴的灵气缓缓的送入对方体内，没有一丝阻碍。 灵柔感受到这股丝毫不逊色于师傅的精纯灵力，平静道：“师姐，你对天生灵体的掌控越来越强大了。” 语气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素年微微一笑，柔声道：“还好。” 灵柔笑着道：“是啊，若不是如此，在加上瑶池圣女的身份，道一也不会喜欢上你的把？” 素年微微一愣。 灵柔微微低头，小声说道：“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已经喜欢上道一了啊，为什么了？” 素年皱了皱眉，说道：“师妹，先护住封印，这件事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等结束再说。” “是啊，是该结束了。” 灵柔笑了笑，虚空向前轻轻一点。 无数符文开始急促的飞旋盘列，最后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隐约能看出来是一个诡字。 灵柔与素年站立的地面四周爆发出璀璨的惊人气息，将两人牢牢困在正中。 素年全身如坠冰窖，无法动弹。 这一刻实在是太快，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灵柔猛然转身一指点在素年胸口，喝道：“起！” 光芒再现。 素年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眨眼就出现在远处的三座大山之内。 内里所含的天然禁制将她死死的锁在正中。 三座大山开始轰隆隆向外移动，印刻在山上的所有古老符文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那一刻。 程玄一手中的捆龙锁发出剧烈的震颤，轰隆作响。 天空之上那朵莲花的光滑暗淡，西方佛国的异像若隐若现。 古剑开天蝉鸣如龙。 影藏在黑暗中的庞大身躯数千年过后，逐渐浮现在了天地之间。 随着巨大身躯上的双眼中浮现出两道红芒，一股荒凉而沉重的巨大妖气扑面而来。 一片肃杀。 “孽徒！竟敢私放大妖！” 瑶池圣主愤怒的咆哮声在远方炸起。 第138章 开始 “孽徒！竟敢私放大妖！” 愤怒声伴随着滚滚气浪而来，灵柔的身形遭受重创，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只是在即将撞到在岩石大壁之上时，一股阴森的黑气包围了她的全身，断绝了所有冲击。 灵柔周身气息一涨再涨，转瞬间便达到了一个骇人的境界。 瑶池圣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与痛惜，颤声道：“混账，你竟然敢偷学影殿魔功！” 只见原本气息如出水芙蓉的灵柔仙子气势大变，嘴角猩红如血，眼神媚意天然流出，转眼便变成了一个令人生畏的邪教女子。 “师傅，若是你当初将瑶池圣女之位传给我，哪还会有如此之事？” 灵柔仙子微微笑道。 “痴人做梦，陷害同门师姐，我现在便来清理门户。” 瑶池圣主脸色阴沉，大袖一挥，磅礴灵气如飓风溅射砸向对方。 灵柔身形被黑雾包裹消逝在原地，然后又在数十里外出现。 灵柔仙子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道：“师傅还是先好好对付这头鬼兽把，不然若是瑶池千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恐怕师傅会成为千古罪人了。” 话音刚落，灵柔身形消逝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头充满着力量的巨大魁梧身躯浮现在了天地之间。 青面獠牙，眼神通红如红月，黑灰色的皮肤手臂之上无数符文暗淡。 随着脚步缓缓踏出，轰隆隆的震颤随风拂来，充斥着大地。 地动山摇，恐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妖兽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声。 捆龙锁瞬间发出哀鸣，飞了回来。 巨大莲花轰轰然破碎，满天佛国彻底消散。 古剑开天剑身猩红如血，依然顽强的镇压在鬼物头顶，只是似乎已经限制不了对方太大的行动。 苏安想了想，右手轻轻一挥，古剑瞬间飞回到他的手中。 无数瑶池女弟子来到了此处，神情肃然。 一位姿容上佳的女弟子向前一步，说道：“禀告圣主，阴阳两位前辈正在与影殿大司搏杀，另外方圆数百里内的阵法不知为何彻底消逝，无法再重新启用，或许只有以素年师姐的无上灵力贯通，才能重启。” 瑶池圣主默默望向前方，没有说话。 那名女弟子愣了愣，下意识随着视线望去，然后一惊。 素年师姐为何被困在了三山正中？ “瑶池弟子听令。” 瑶池圣主面无表情，冷冽道：“以莲花大阵封锁三百里内所有通道，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 所有瑶池弟子没来得及思考，齐齐出声，“弟子听令！” 随着诸位女子离去，瑶池圣主转过身，继续道：“近日之事有关我瑶池千年基业，因为某种缘故，我瑶池数位长老大能皆无法出现，请三位辅佐我再次镇魔。” “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瑶池自当铭记于心！” 雷音寺老僧微微点头，同样弯腰行礼，“行善积德，我佛家宗旨。” 沧海程玄一无视了怀中数位长老以心念沟通的劝诫话语，拍着胸脯保证道：“都为同道，我程玄一必当全力以赴。” 苏安没有表态，只是默默的望着远方那头巨兽，好奇道：“看摸样应该是魍魉本体，可魍魉本质其实只是阴间小妖，为何此物如何强大。” 瑶池圣主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而已。” 远方圣洁磅礴的气息油然而生。 抬头望去，一朵不同于雷音寺老僧的洁白莲花出现在了空中，仿佛罩住了眼前的整座天空。 灵气满天星光洒落，一股静谧祥和的感觉充斥在每个人心间。 瑶池圣主沉声道：“魍魉神魂还镇压在我瑶池藏仙冢之内，所以我们眼前的这头妖兽仅仅只有残存的肉体意识而已，在此期间，我要借助瑶池灵力重塑封印。” 三人同声回答道：“明白！” 瑶池圣主紧接着望向远处。 被无奈困在阵法之中的圣女素年感受到了目光，微微闭眼。 “轰隆。” 声音如同大海狂风暴雨中引起的大浪海啸，轰隆作响。 仔细望去，竟然是一股弥漫天边的灵气潮汐。 灵气如海，喷涌而来， ...... 藏仙冢之内。 青莲说道：“瑶池负责掌控阵法的那个小丫头似乎被影殿的人利用了。” 陆沉望着眼前，说道：“这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事情。” 青莲仙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着感慨道：“是啊，影殿几千年前就喜欢做这种事情。” 千年之前，若不是因为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以青莲仙子的剑术道法之高，怎么可能会最后落成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两人眼前，那团黑雾开始缓缓燃烧起来。 “本体解封，神魂也开始收到了牵引。” 青莲仙子严肃道：“在瑶池众人将他肉身重新镇压之前，必须要将它留在这里。” 青莲仙子突然一愣，笑着道：“幸好有你在，虽然它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本能的忌惮导致它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这样我的镇压也能轻松一点。”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打量着眼前。 影殿率先将天鬼收服，然后配合着那位瑶池弟子灵柔，在瑶池诸位大能无法出世的某个时段，将魍魉异兽放了出来。 这就是现在所发生的事情。 至于为何大费周章在瑶池动手，其中更深层的原因，陆沉还没有想到。 “真烦。” 陆沉说道。 既然如此，早知道当年便一剑把所有东西就直接劈了，否则哪还有如此多的事情。 很多人都会拥有陆沉此刻的心态。 在某些时间段，对于一些自己不在意的事情，保持着不在乎的态度。 而在后来的某些时间，等到真正遇到了问题，才会感慨当初。 “那我去了，你在此地等我。” 青莲微笑着说着，等看到对面漠然的面庞，微微转过身，眼神中才流露出一丝忧伤的情绪。 她留在此地的本来便是一分魂魄，三千年过去，镇压魍魉还能留有残魂，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结果还为了陆沉治疗内伤，然后此刻还要为了镇压魍魉用出仅存的一丝灵力。 已经是穷驽之末，或许下一刻便会彻底消逝在天地间。 青莲又转过头深深的望了陆沉一眼，然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眼带笑意。 等了三千年，又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还有什么遗憾了？ 没有啦。 青莲的眼神逐渐变的坚毅，磅礴的气息从身体内油然而生，藏仙冢内无数光门同时发出惊人的光芒。 天边发出无数轰隆炸响，伴随着妖兽的咆哮以及风雷炸裂之声，电光璀璨，极为惊人。 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进行，并且极为壮烈。 取而代之的便是魍魉神魂形成的黑雾，黑气越来越磅礴，如火一般熊熊燃烧。 青莲右手伸出，一团圣洁的刺眼光芒汇聚到其中。 黑雾里露出了一张狰狞的面容，慑人气息越来越雄厚。 “青莲，你干什么，想找死不成！” 青莲微微一笑，来到了黑雾身前，右手高高抬起，然后闭上眼睛，仿佛整个人就要扑向黑雾中去。 下一刻，她的身形止住。 原来陆沉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缓缓放下。 青莲面色如常，笑着道：“这是我的本分，并且我还有余力，没事的。” 陆沉默默望着她。 后者咬住了嘴唇，没有说话，显得有些倔强。 “轰隆！” 这一刻，魍魉神魂周身的空间仿佛粉碎，丝丝裂缝出现，然后噼啪一声，黑雾直接闪电般冲向光门，转身便消逝了踪影。 一切很快，但对于场中两人也来得及反应。 可青莲只是默默望着这一幕。 因为她感受到了手臂上那股不容质疑的力度，没有办法，或者说不愿动弹丝毫。 她有些恼火的望了过去。 陆沉对视线视若无赌。 青莲仙子说道：“瑶池真的会很麻烦。”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光门的地方沉默了很久，最后摇头道：“三千年前我就说了，男人的事情，娘们插什么手。” 陆沉说完了这句话，然后踏步离开了藏仙冢。 ps：推荐下朋友的书。 “神界消陨，从此世间再无神界，异世少年重生至此，却身负邪恶之名能，否再创神界。一切的一切尽在《武灵神域》，这里是我的世界，同样也是你们的世界。” 第139章 猩红圆月 魍魉身躯在瑶池重地翻天覆地，几道虹光不停飞舞盘旋在它的周身。 从远处望去，就仿佛是无尽宇宙，一个没有底的黑洞，周围围绕着些许不大不小的星辰。 瑶池圣主周身灵气如泉眼，动手间大开大合，气势惊人，但也只能短时间内压制住这头远古妖物。 早先的天鬼与之相比，简直就如同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兽。 短暂的僵持局面之下，呼啸的破空声疾驰而来。 无数人下意识抬起了手臂。 一团表面显露出青面獠牙的黑雾如同一道闪电，在众人毫无防备的预兆之下，径直落在了那团巨大的身躯之上。 原本蕴含着强大压迫感的巨大身躯陡然一滞。 一片死寂。 风雨欲来，宛如暴风雨来时的宁静。 “糟了！” 瑶池圣主喊道。 一道炙热虹光夹杂着风雷从天空砸向地面。 程玄一大袖一挥，手中扇子发出一道金光。 “轰隆！” 灵气撞击而落，魍魉身躯纹丝未动。 身体里遍布的那些符文开始有黝黑的光泽流动其中。 血红的眼眶之中缓缓浮现了两只眼瞳，里面充满着暴戾，残忍，邪恶。 黝黑的左臂缓缓向上抬了抬，轻轻一握，眼神有些回忆，似乎是在重新熟悉着这副躯体。 就在这时，又有两道虹光接踵而至，强悍且腐朽的气息硬生生砸在了魍魉身躯之上，后者倒退百米，大地之上出现了巨大的鸿沟，脚旁的粗大树木也如摧枯拉朽般四散而倒。 地动山摇。 在瑶池之内还在悠哉悠哉开展舞会的各大宗派之人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纷纷望向天边，脸色惊骇。 在离他千米之外，灵柔站在一座崖畔的悬崖边上，一改往常的柔弱，神情冷傲。 一团黑雾从远处飘了过来落在崖畔，然后里面出现了一位魁梧的黑袍英俊男子。 “瑶池阴阳两个老家伙果然还有几把刷子。” 影殿大司笑了笑，说道：“为了摆脱他们还浪费了我不少时间。” 灵柔脸色漠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战场那方。 令人心悸的气压遍布在她的心头。 影殿大司笑道：“是不是很惊讶，你从小便负责镇压的怪物竟然有那么大的能量。“ 灵柔望着那头他看了数十年的怪物，沉默了会，说道：“这究竟是什么？” 影殿大司双手负后，笑道：“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他们吸收的是什么才重要。” 灵柔皱眉道：“什么意思？” “无论是魍魉还是天鬼，导致他们质变的都是刚才的那一团本源神魂。” 影殿大司笑眯眯道：“而那团本质神源在影殿有一个统称，叫做“世界之恶。” 灵柔皱起眉目，惊讶道：“远古冥王流传下来的真魂本源？” "没错。“ 影殿大司望了她一眼，笑道：“想问为何会出现在瑶池？这可就要问你们瑶池那位数千年前的西王母了，哈哈哈，仙？跟我影殿也差是一路货色。” 灵柔的面色不知为何开始变得有些苍白， “后悔了？” 影殿大司冷淡道：“你现在已经彻底叛出瑶池，哪还会有了退路？更何况...别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 灵柔的脸色逐渐又变得冷漠，眼神漠然，说道：“为了永生。” 大司露出赞赏神色，点头道：“为了永生。” 微风拂过。 一道淡漠又带着些许嘲弄的嗓音传来。 “为了永生？永生答应过你们没有？” 陆沉出现在了崖畔前方的一颗树干之上，脸色平静。 在场的两人同时一愣。 灵柔仙子从未见过陆沉，下意识握紧双拳。 影殿大司则是微微眯起了眼，只是他还是没有突然暴起动手。 因为太过于古怪。 “一个人？” 影殿大司问道。 陆沉平静说道：“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方战场，自然只有我一人。” 影殿大司的双手缓缓摩擦，杀机浮现，转头笑道：“一起动手？” 陆沉在影殿的暗杀名单中已经是极高的存在。 主要是他做过的一些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并且这些事情因为某些有意无意的遮掩，没有迅速传遍大陆。 但是等待时间的流逝，这些事情终究会被流传出去，到那时，陆沉的天赋以及声望更会到达一种骇人的境界。 若是能拼着一些风险，强行杀了对方也未尝不可。 陆沉静静的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轻松写意。 灵柔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只在于瑶池，这个人与我无关。” 黑雾就直接从脚底浮现，覆盖了她的周身，然后消逝在天地。 影殿大司无奈的摇了摇头。 地面微微震颤，灵气扰动的风四散而开。 影殿大司站在崖畔，笑眯眯道：“何事？” 陆沉平静道：“能告诉我理由？” 影殿大司坦然道：“当然是解救我影殿神兽。” 陆沉笑道：“是为了想收取那团世界之恶？” “看来你真的知道很多啊。” 影殿大司微微挑了挑眉，扫视了陆沉一眼。 “你的目的不止于此把？？” “有事。” ”说。” “还是刚才的问题。”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影殿这数千年做的动作，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我换个问题。” “修行者，特别是强大的修行者都很惜命。” 陆沉接着说道：“所以，为何那么多正道修行者都会心甘情愿为影殿卖命？” 影殿大司微微昂首，说道：“我在先前就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 陆沉想了想，道：“为了大道永生？” 影殿大司点头，说道：“没错。” 这个回答其实很古怪。大道长生跟影殿在大陆的行为其实没有丝毫关系。 但是陆沉却感觉对方没有撒谎，所以没有反驳，只是说道：“看来你对你们的道很肯定。” 影殿大司笑着道：“相信我，这是无可置疑的事情。” 陆沉嘴角微翘，双手负后，没有丝毫设防，说道：“你刚才有三次忍不住动手，可是你还是没有做出举动，你有如此坚定的信念，可是却似乎不敢杀我。” 影殿大司带着笑意，脸色却阴晴不定。 远处有着不停的轰鸣声，伴随着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而这一边却异常的沉默。 影殿大司的脚向前踏了一步，然后片刻后再次缓缓收回。 “真是个恐怖的家伙。” 一团黑雾将黑袍男子覆盖，最后他笑着说道：“不过来日方长，陆沉，下一次再见。” 黑芒一现，场中就只剩下了一人。 陆沉抬起头，乌云压顶，他将双手从后面拿了出来。 隐隐有汗从后背和掌心上冒了出来，但更重要的是两只手掌都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 陆沉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失望。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陆沉此刻的想法，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无法理喻的疯子。 他将自己身处险境的目的，自然不会是单纯的想来问几个目的那么简单。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同理，自然也是最容易杀人的地方。 是的，其实陆沉的本来目的就是试试看能不能反杀对方。 每个修行者都会将某种手段视作自己最为保命的底牌。 陆沉自然也有，而且还很强，只是代价也很大。 若是对方刚才真的动了杀心，那他也有必然的把握以重伤的代价宰了对方。 只是终究还是被对方看出了破绽。 陆沉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还是不太会装蒜。 就在这时，天空云层上方，缓缓出现了一轮圆月。 猩红圆月，散发着令人昏睡的光芒。 整座瑶池都被红光笼罩。 第140章 光球 那些红光透露着虚幻的味道，但是却无孔不入，蔓延到了瑶池的每一个角落。 天空上一轮猩红大月越来的明显，光芒照射到人的身上暖洋洋的，仿佛夕阳落下的余晖。 “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不知为何停下了动作，哪怕是瑶池圣主都有些迷茫。 但不管如何，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不太轻松。 瑶池藏仙冢之内镇压神魂，镇妖大阵之上镇压肉体。 让圣地之一的瑶池利用如此之大的代价镇压的妖兽，再次重临世间又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天地之间的灵气以及威压开始如大海吸水般，疯狂的流窜到身躯。 相比之先前威压弥漫天地的情形，现在的这番神华内敛的模样越发恐怖起来。 “青莲！本神近日必屠你瑶池满门！” 魍魉突然仰天长啸，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咆哮，仿佛是在宣泄，又仿佛是在向天地示威。 片刻之后。 魍魉眼神之中突然流露出一丝戏谑神色，眼神下移，巨大的右掌虚空一握，沧海捆仙索瞬间便被他抓在了手中。 “住手！” 程玄一的身形直冲而起，然而下一刻瞬间被打飞至悬崖峭壁间，灰尘四起。 收回右掌的魍魉缓缓握紧捆仙索，捆仙索顿时发出剧烈的哀鸣颤抖，然后如春节鞭炮时轰然根根炸裂。 躺在岩石凹陷之中的程玄一又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神情萎靡。 “阿弥陀佛。” 雷音寺老僧轻声呢喃，天空之上足有百丈的金色巨掌出现在了魍魉上方。 魍魉眼神中露出不屑神色，轻轻吐了一口气。 微风冲向天空，金色巨掌毫无悬念瞬间之离破碎。 “一群蝼蚁。” 沙哑且不屑的嗓音从魍魉口中传了过来，仿佛是太多年没有利用这具身体说话，所有显得有些僵硬。 不知为何，魍魉做出了这些举动，却没有再主动出击，只是默默闭着眼睛。 瑶池圣女素年被困在阵法之中无法脱身，脸色还有些微白。 先前众人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似乎对魍魉肉体竟然没有半分伤害。 瑶池圣主神情凝重。 对方停止了攻势，自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只是单纯因为三千年过去了，它还在努力重新适应着这具身体。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却还不是这件事。 苏安仰头望向天空。 那轮圆月仿佛越来越大，大地，树木，崖畔，全部变成了红色。 “他吸收了天鬼的心眼神通啊。” 苏安感慨了一句。 瑶池圣主一愣，然后眼瞳顿缩。 然而接下来苏安的一句话，更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对，不能算是吸收，这应该本来便是魍魉的能力，此刻只是吸收了神魂本源，所以重新掌控而已。” 苏安想了想，说道：“毕竟数千年过去了，很多事都会忘记。” 天鬼的境界极为低微，但心眼神通已经能给世间众人造成极大的考验，若是由这头从远古时期便不死不灭的妖物施展，又是何等威力？ 瑶池盛会之中，红芒照射在每个人身上，虚幻飘渺。 不到一会，场地里便传来了瓷器玻璃掉落在地噼啪破碎的声音。 各派的年轻弟子昏倒落地。 瑶池之中翩翩起舞的女弟子随之倒地。 境界稍微深厚的大修察觉到了不对，纷纷盘膝坐地，以灵力运转全身。 只可惜还是徒劳，坚持了一会便头颅一低，昏死了过去。 诡异的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种种不一的情绪，有的满脸幸福，有的默默流泪，还有的一脸懊悔内疚。 到最后，场中只有少数几人还勉强保持着残存的记忆，但也是只能苦苦支撑，不敢分心半毫。 瑶池之内，死寂无声。 .... 在那轮圆月的最下方，浑身鲜血的程玄一望着那轮圆月，眼神逐渐变为茫然，似睡非睡。 雷音寺老僧双手合十，低头微微呢喃，身后佛光初现。 瑶池圣主周身灵力显形，宛如一个白色漩涡，两位老妪分别站在她的身旁。 “必须要先打断魍魉施放的神通。” “魍魉现在还未达到自身巅峰状态，我们先将心眼神通摧毁或者防御住，昆仑察觉有异必会前来支援。”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瑶池圣主沉默了会，说道：“既然如此，必须要先将素年救出来，她的灵体才是抵御心眼神通的关键。” 话音刚落，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陷入了沉默。 在方才的对战之中，其余人都可以进入魍魉肉身百米之内，可唯独他们三人不行。 换句话说，魍魉知道除了她们三人其余人都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更关键的是，从魍魉身后大阵之中救出素年的方法，也只有她们才懂。 苏安在一旁静静的望着远方，那轮天空上的红月对他依然没有丝毫影响。 从始至终，他都仿佛是一个看客。 “吸引魍魉注意力，会有人破开大阵救出素年。” 苏安举目远眺，温和说道。 三人皆是一愣，没有在意对方此刻异常坦然轻松的神情，不解道：“为何？” 苏安指了指极远处大山中的一个小黑点，说道：“看那里。” .... 三座大山旁的一座小偏锋之上，一个黑袍青年坦然走在山路之上。 脚下的地面坚硬如铁，运转着金黄色的光华。 陆沉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因为他知道魍魉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 之所以没有做出什么动作，纯粹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气息太弱。 因为太弱，所以不屑。 这也是天地妖兽的共性。 陆沉来到了峰颠，隔着虚空对望那位被困在大阵之中的瑶池圣女素年。 陆沉问道：“出来后，可以短时间内挡住那轮大月？” 素年笑着反问道：“如果不行？” 哪怕是被困在阵法之中，素年也依然有着一股洒脱以及灵动。 陆沉坦然道：“那你就先在这里待着，我省点力气换别的办法。” 素年不知为何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幽怨，随后道：“我能行，可是你打算如何放我出去？” 陆沉抬头打量。 三座大山中的符文还在，阵法中的核心其实依然没有损坏。 所以那位擅长阵法的灵柔仙子，只能偷梁换柱将大山中镇压的魍魉肉身与素年对换。 陆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回忆神色。 当年他认识的那位世间顶级的纵横家阵法大师说过一句话。 世界上任何强大磅礴的阵法都是一座精密的机器，越精密内在其实也就越发脆弱。 破除一个阵法，最关键的便是找到他的中枢，然后以同样复杂且精密的雏形摧毁它。 那种雏形可以是世间的任何东西，比如....剑气。 陆沉缓缓抬起右手，晶莹白色的剑气如一根根发丝在他的手中交相汇聚，然后逐渐融合。 到最后一个不时散发出炸裂气息的白色光球出现在他的手中。 光球之间发出了寂灭的恐怖气息。 若是有剑阁之人在此便会发现，陆沉手中的光球气息竟然与剑阁之中三千剑阵所散发的气息一模一样。 陆沉心想不好。 虽然自身的境界很低，剑气也不够雄厚，但是剑意却是世间之最。 丝丝缕缕的狂暴气息散发出了些许，魍魉猛然低头，额头的第三只眼直直望向陆沉，同时发出慑人的红色光芒。 远处有三道气息急速而来。 陆沉开口道：“闭眼。” 素年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陆沉轻轻将右手间的光球抛了过来。 光球正好落在三座大山正中。 砰的一声。 宛如实质的光球大放光华，剑气化为了成千上万道闪电蔓延到大山山体内部。 天空中劈下一道惊雷，三座犹如天壑的神山内部剧烈震荡， 炙热的气息仿佛能融化一切。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 轰隆一声。 下一刻，只见瑶池圣女素年整个身躯冲天而起，随后磅礴如海的灵气快速融汇到她的全身，修复了那些隐约被烧焦的身躯。 素年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势，急忙转头。 一道红芒罩住了陆沉全身，随后瞬间化为一道虹光被吸入到妖兽的眼中。 第141章 想不想看见三千年前的我 瑶池以北，那些迷雾云海缭绕之下，坐落着无数仙山。 仙山之上，一座座天空楼阁交相辉印，并不时有着疾驰虹光闪过。 这里便是七大圣地之一的昆仑，也是传说中的道教祖庭。 在群山中最为显眼的三座魁梧主山之一，聚集着无数身着昆仑道服的修行者。 大多数修行者汇聚成排，昂首挺胸。 少数靠前的修行者姿势各异，或盘坐于剑，或斜躺于半空，或半蹲于巨石，此刻皆是神情专注的望着最前方的一座高台。 昆仑道一站在年轻修行者的最前端，双手负后，神情如常，但看起来也是极为严肃。 那位曾经在寒云宗跟陆沉有着一面之缘的老道人陈道泉破天荒换上了昆仑象征着地位的莲花道服，头戴高冠，与几位相同岁数的老道也是默默望着前方。 视线之上。 一位年轻女子盘膝坐在大台虚空之上，闭目凝神。 天空中破开了一个缝隙，有一道霞光沐浴了女子的全身，气势古远，如美如幻。 女子相貌平平无奇，甚至与昆仑这样的道教仙山格格不入，但此刻却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人群瞩目的焦点。 因为她的身旁漂浮着一把红色的剑。 古剑名为轮回，但更重要的是这把古剑的前主人是昆仑祖堂正上方靠左，同时也是昆仑数千年以来战力可排前三的女子仙祖的佩剑。 “这次灵脉传承已经进行了数日，但是还没有减缓的迹象。” 一位看似面色儒雅实际岁数却不知道已经多久的中年男子来到了陈道泉身旁，笑道：“你游戏人间多年，这个弟子倒是终于得偿所愿。” 陈道泉微微握拳弯腰，笑道：“有劳师兄。” 陈道泉已经算是昆仑乃至整个道统地位都可排前十的道教仙师，能让他如此恭敬的男子也就只有一个。 昆仑掌教陈破。 陈道泉想了想，笑道：“师兄可是有事？” 昆仑掌教说道：“瑶池那边出现了点问题，似乎是封印被破了？” 陈道泉脸色有些严肃。 那头不死不灭的妖物被镇压数千年，之所以不能彻底销毁便是缘于那如同怪物般不死不灭的特性，极为棘手。 “不必小看瑶池的底蕴。” 昆仑掌教笑道：“更何况我刚已经吩咐道一前去查看。” 陈道泉脸色更加古怪，说道：“瑶池据说大部分长老都在进真正的瑶池之内闭关修行，更何况道一虽然已达三境，但终究还是太嫩了点，只怕还要费不少功夫。” 昆仑掌教双手负后，眨了眨眼，笑道：“师弟，这可就不是我们所管的事情咯。” 陈道泉愣了愣，笑着打趣道：“师兄，这可就有点不厚道了啊。” 昆仑掌教哈哈大笑离去。 陈道泉收敛笑意，抬头望天。 那位半空中的年轻女子衣衫微微漂浮，三千青丝飘扬在空中。 人群中突然传出阵阵惊呼轻咦。 一道细如蝉翼的面皮从那女子的脸上被吹了下来，露出了女子的真容。 在场众人何等修行眼力，早就知道那位女子脸上的粗糙易容手段，归根结底，引起他们惊呼的还是那张惊为天人的完美脸庞。 世界上形容一个女子好看的句子有很多，关于气质，关于打扮，关于容貌。 但任何词语仿佛都形容不了眼前的这名女子。 很多年前，这名还远远未到女子动人年纪的少女，就已经被大唐凤榜确认了前三，并隐隐已经有抗鼎之意。 她的相貌到了那种无视了所有，就只是单纯的世间最美而已。 是的，容颜之最，天下无双。 绝世少女从沐浴的光华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漠然的眼瞳之中闪过了一丝灵动，望向天边，微微眨了眨眼睛。 无数人看见这一幕，都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一句古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昆仑道一在昆仑边缘的界限之上看见了这一幕，嘴角微翘，然后转身坠入了云海。 ..... 瑶池之中完全是另一番迹象。 天空上的红月笼罩住整个天地，如同北海般磅礴汹涌的灵气从地面生起。 瑶池素年双手向左右摊开，整个人仿佛化成了太阳。 红芒与白雾在天地正中心互相抗衡。 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同时撞在了魍魉的左右两臂之上。 瑶池圣主脚踏虚空，步步生莲，来到了魍魉面门之前，右手指尖向轻点，一朵巨大的莲花浮现在半空，魍魉仿佛被重物所击倒，脑袋重重后仰，弯曲成一个恐怖的弧度，只是终究还是没有倒地。 天际有一道强悍无匹的剑光直冲而来，狠狠砸在魍魉身躯之上。 轰隆一声。 后者再也抵抗不住压力，轰然倒地。 大地震颤，灰尘四散而起。 昆仑道一站在了一座山巅最高处，身后同时跟着八位年迈修行者。 个个气息灰暗深沉，双手笼袖，看不清真容。 道一望着天空那轮大月，问道：“能抗住多久？” “一个时辰。” 素年回道：“不过半个时辰之内就必须结束战斗。” 道一问道：“为何？” 素年皱了皱眉，说道：“陆沉被魍魉吸收到体内，我们必须尽快镇压。” 道一有些错愕，说道：“死了？” 素年狠狠一瞪眼，“你才死了！” 道一面色古怪，一脚踏出，整个人握住木剑直直朝魍魉冲了过去。 天空中大放光芒。 瑶池圣主看到了那抹道剑合一的炙热气息，与身旁两位老妪面面相觑，都看出了眼中的惊讶与震撼。 昆仑道一在三境之中的修行也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 “抓紧时间救出陆沉，不然无法与剑阁交代。” “明白。” 瑶池藏仙冢之内。 青莲仙子的幻影漂浮在光门之上。 她清晰的看见了陆沉被对方吞入体内的场景，但回想起了先前就在光门前的对话，没有丝毫动作，沉默不语。 “魍魉不死不灭，凭你现在的情况能怎么对抗？。” “错了，现在或许只有我才能够完全解决它。” “怎么？” “你说他现在的心性像个小孩一般？” “对啊。” “那我便能解决他。” “怎么可能？你现在的境界太低了。” “不，我说的是三千年前的我。” .... .... 142章 心魔幻境 周围的空气很低，比雪原还来的寒冷，连带着身旁的凤都待着肃杀气息。 陆沉睁开了眼睛，周围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 有号角声从天边响起。 眼前的虚无之中散发出了一抹光彩，如大风拂来被吹散的雾，露出了其中一角。 迷雾退散，眼前的一切彻底出现在陆沉眼前。 鲜血斑驳的古城墙，横尸遍野的尸体，若隐若现的嘶吼声。 烽火狼烟，横尸遍野。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陆沉想了想，在青莲仙子的藏仙冢之内也是这种光景。 陆沉抬起头向天空望去。 依然是一轮猩红圆月挂在正空，唯一不同的便是光华内敛，从远处望去仿佛就像是一只眼睛。 “魍魉的心魔幻境么？” 陆沉心中想道，然后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有趣的神色。 心魔幻境就相当于是心眼神通的增强版，由魍魉施展出来，可以将人带入更深层的幻境之中。 而在这种情形之下，做出的任何危险举动都能导致自身的灭亡，其危险程度比天鬼的心眼神通要高上数倍不止。 三千年前，魍魉的心魔幻境让无数强大修行者都足以吃瘪，陆沉听说过，却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这一次他突然心生了些许好奇。 这里面究竟会出现些什么？ 号角声结束，取而代之的便是无数怪物的嘶吼声。 陆沉缓步走到一座高处的墙头，抬头望去，极远处，铺天盖地黑茫茫的一片汇聚在迷雾之中，某种类似于动物利齿摩擦的声音传来，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有凤拂来，城墙开始晃动起来，齐刷刷的灰尘从高处落向地面，像沙漠骤起风暴。 陆沉感受到脚下的动静，知道这是这方天地的意志在催促自己前行，于是眼中的有趣神色更加浓烈。 心魔幻境这等神通，比之佛教的大千世界，道教的掌上山河也差不了多少。 按照陆沉现在的境界，魍魉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将他置于死地，但是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婉转的方法，必然是有着某种异样的心思。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城墙就即将倒塌。 “如你所愿。” 陆沉抬头望了那轮圆月一眼，便轻飘飘落下城墙开始前行。 ..... 陆沉走在云雾缭绕的地面之上，肉眼所及，只能勉强看见周围二十米之内的情形，越往前，那种怪物的声音越加琐碎。 陆沉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形微微一扭。 下一刻，一只尖锐的巨爪径直就从他的脸颊旁穿了过去。 陆沉身形不停，腾挪急转，留下的幻影被无数利爪穿过，然后互相重重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陆沉脸色望着前方，脚步清灵，以一种极为潇洒写意的姿态向前前进。 空气中传来了沉重的呼啸声，从声音来看，这是一只比其他利爪更加强大的.....利爪.... 因为体型太大的缘故，陆沉也终于看清楚了这群怪兽的真容。 眼睛凶狠，如同地龙般强有力的下肢，螃蟹般坚硬的巨钳，以及黑墨色的甲壳身躯。 陆沉知道了这是什么。 地龙虾。 修行界中最普遍最弱小生命力最强的一种...生物。 之所以不说是妖兽，就因为其实力太过于弱小，被无数修行界甚至妖族鄙视，也是不少修行者开始磨砺道法剑术的第一选择。 地龙虾的特点也很鲜明，很多，很成群，很...好吃。 或者这最后一个特点才是众多妖兽鄙视的最重要的原因。 地龙虾很弱，但陆沉望着铺天盖地般茫茫一片的数量，脸色也没有想象之中的轻松。 下一刻，清风拂过。 陆沉躲过了那只巨钳的攻势，踩在坚硬的臂壳之上，身形下弯，高高一跃，便又朝着远处的虾海飞了过去。 落地之后一片震荡，陆沉身形敏捷没有丝毫停留，再起再跃，瞬间消逝在天边。 某座荒芜空地之上。 有四位修行者聚集在一起共同抵御如潮水般的攻势。 三男一女，神态各异，观气息都是修行中人，周身皆散发出淡淡血气，显然经过了不少恶斗。 又是一次集体突袭的攻势，众人苦苦抵抗， 僵持时刻，一只身形比之其他还要庞大许多的地龙虾从众人背后高高跃起，朝着队伍中唯一的一名女子戳去。 巨钳之上散发出淡淡乌黑色的液体，落在地面瞬间腐蚀掉一个大坑。 人群中发出惊呼，各色光芒照亮，映照出女子那张惊慌失措的美艳脸庞。 下一刻。 轰隆一声。 一道黑影从天空当头砸下，正好踩在那头地龙虾脑袋之上。 扑哧一声，地龙虾重重倒地，脑浆四溅。 数道眼睛看向了上方的那道人影，皆是目瞪口呆。 ..... “此地乃是魍魉心魔幻境之中，我们必须要存活下去，才有机会得到外界救援。” “心魔幻境实际来说就相当于一道道考核关卡，只要时刻保持警惕躲过这些妖邪，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座较为偏僻的山腹小沟旁，众人盘膝而坐。 先前仿佛是那头群兽中地位颇高的妖兽死的太突然，导致地龙虾群的行为皆是一滞，从而给了他们一丝逃跑的机会。 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倦色，默默的盘膝调养体内灵气。 按照先前短暂的闲聊，他们也是此行来瑶池参加盛会，结果被魍魉天眼神通引入幻境的年轻弟子。 队伍中唯一一名女子正在对着陆沉不停的诉说。 女子叫做柳眉，是东圣州银铃宗的弟子，顾名思义，所用法宝便是一个悬挂在腰间的小铃铛。 “要是魍魉想杀我们，何须用这样的手段？” 五人中一位国字脸的中年修行者不解问道。 此人叫做宁正海，所背一把大剑，没有门派，只是一届寻常散修。 “或许是因为刚刚重生没多久，并且我们在他眼中只是蝼蚁，所以自生自灭？” 这次说话的是一位少年武夫，皮肤黝黑，眼神却极为冷冽。 空气一片沉默，没有人知道为何。 陆沉终于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眼光，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魍魉复苏？又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问题陆沉真的有些好奇。 事情才刚刚发生没有多久，可是这里的人似乎都已经清楚出现了什么事情。 “因为我刚好知道一些东西，所以就这样。” 人群最左侧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回道。 嗓音有些冷漠，甚至有些敌意。 陆沉望了他一眼，问道：“沧海的人？” 143章 恐怖 白衫男子叫做刘昊，是原先四人小队中境界最高，见识也最多的人物。 正是他向其他三人解释一番，其余人才知晓了现在的处境。 陆沉知道他来自沧海，也是很简单的事情，毕竟沧海的服饰很好认，而他身上所穿的衣物也与程玄一如出一辙。 刘昊淡淡点头，显得很是冷漠。 沧海之人心思深沉，因为某些缘故，对待剑阁向来没有好眼色，不同于武帝城的意气之争，沧海由于以前两种极丢颜面的事情，可谓对剑阁都带着恨意。 除了程玄一。 所以陆沉说过，他是沧海之中的一朵白莲花。 气氛有些不对，场中唯一一名女子柳眉打着圆场，笑道：“既然如今共同遇难，必然就要同心协力，渡过难关。” 刘昊冷哼一声。 陆沉毫不在意，只是默默望着远处。 这里是一片古战场的遗迹，天空阴沉的像一片雷海，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之上不时有着轰鸣声。 那些无穷无尽的地龙虾充满着这个大陆的整个角落，宛如军队一般。 但更重要的是陆沉感觉到了深处还有不少气息比之地龙虾要强大百倍的生物，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危机。 背负大剑的散修宁正海说道：“这个幻境在催促着我们向前前进，可是我们要活下去，难道就一定要按照它的意愿前行？” 柳眉想了想，说道：“我有一种预感，前行会有一丝生机，若是就待在这里，肯定会有极大的危险。” 陆沉望了她一眼。 柳眉的眉毛很细，人如其名，面容虽然不如何绝美，但是气质却空若幽兰，很是出奇。 柳眉察觉到了这种眼光，转头好奇道：“陆沉兄有何见解？” 陆沉收回目光，微微摇头，然后望向天边，道：“慢慢走，不能太快。” 刘昊闻言嗤笑一声，道：“地龙虾拦住了我们去路，并且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怪物，比地龙虾要强大的多，要走便只能尽快，哪还能慢？” 场中那名沉默寡言的少年武夫问道：“陆沉兄是有何见解？”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它们的脾气不太好，慢一点感觉好一点。”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让众人满意，就连中年散修宁正海和柳眉都有些迟疑。 刘昊的话更是像周围的寒风一样不留情面，微讽道：“剑阁弟子好大的能力，不止剑术了得，就连道家五行推算都如此厉害，佩服佩服。” 宁正海想了想，说道：“地龙虾的战力很弱，我们五人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强行突破也应该可以。” 柳眉说道：“我觉得也行。” 少年武夫脸色淡然，很是无所谓。 陆沉抬起头，望了四人一眼。 然后哦了一声。 .... 一道如同微风般轻灵的声音响彻在天地。 如同波纹般的涟漪席卷到荒芜空地之上的地龙虾，后者仿佛动作越加的呆滞缓慢。 一道剑气磅礴而出，宁正海手握巨剑直接砸向虾群，引起阵阵炸裂。 一道闪电从天空直接砸下，气势如龙，少年武夫一手抓住一个虾头，在地面上高速奔跑，然后狠狠丢入更加密集的虾群。 气力之大，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刘昊站在一座小山包之上，右手深处，一道散发出细微雷霆气息的重锤出现在他的手中。 沧海的九天雷锤，由强大修行者在雷电之夜吸取天地雷气所化，对待妖邪鬼魅一说事半功倍。 刘昊一锤砸下，空气中浮现万千雷霆，冲向四面八方的虾群。 地面上传来了无比狂暴的雷爆声。 一时之间，战场上雷霆四射，剑气与道法并列。 陆沉站在柳眉身旁，静静看着这一幕。 心想先前它们四人被困与场间，只是由于些许的措手不及和没有沟通。 实际上这名少年武夫与宁正海的修为极为强大，并且对于对付这种地龙虾的弱点与薄弱处极为了解与熟练。 在陆沉看来，甚至熟练的有些异常。 “既然没事做，那就保护好柳眉。” 刘昊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很是冷漠。 实际上他对于陆沉的反感不仅仅只有门派之别而已，更重要的还是由于她身旁这位名叫柳眉的女子。 在先前的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动了异样的心思，对方的容颜身姿虽算不上惊为天人，但却有着一种无形的气质吸引着他。 然而偏偏这种时候出现了一个相貌修为背景都不逊色于他的男子，产生反感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柳眉微微一笑，说道：“陆沉兄不要管我的，我自然有办法自保。” 陆沉对这些话语一直视若无睹，静静望着场中几人的动作，看起来也没有丝毫动手的意味。 随着世间流逝，四人的攻势看起来终于有了进展，密密麻麻的龙虾群从中间破开了一道口子。 “走！” 刘昊说了一句，随后化为一道闪电，向前方飞去。 柳眉腰间铃铛无风自动，一股飓风包裹了她的身旁，随之向前飞去。 陆沉在四人后方等了会，回头望去，来时的路已经被一股黑暗所彻底笼罩，化为了深渊。 暮色从后方而来，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陆沉没有犹豫，轻轻剁步，整个人化为了虚影直接消失不见。 .... 四人同时在一条水平线上停下，不知为何没有了丝毫动作。 清风拂过，陆沉来到了他们身旁，然后便看到了四人同样脸色苍白的惊骇绝望表情。 前方是一大片盆地。 盆地之上盘踞着成千上万的怪物，准确的说是成千上万只龙蝎龟。 陆沉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地龙虾很弱，但是成千上万只地龙虾就很强。 那么更何况是如此之多的龙蝎龟？ 在场几人也认出了这种怪物，面色惨百。 “开什么玩笑！这样怎么可能冲过去！” 刘昊满脸颓然，随后愤怒吼道：“不行，我绝对不能在这里死去，去他妈的！” 宁正海说道：“刘昊小哥，不用这样，只要能冲过去，必然还会有一线生机。” 少年武夫双手握拳，灵气迅速运转全身。 柳眉也随之抬了抬手，铃铛随之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 她说道：“是啊，刘昊，别这样，冲过去。” 刘昊仿佛彻底失控，重重将手甩开，吼道：“要死你们去死，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话音刚落，刘昊直接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他手中的雷神之锤绽放出惊人的光芒，朝着那一抹向前逼近的黑暗直接砸了过去。 陆沉望向这一幕，面色漠然，没有丝毫动作。 下一刻，风平浪静。 刘昊的身影就仿佛是落入大海的一颗小水珠，直接被吞入了进去。 没有丝毫动静和声音，仿佛就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剩下几人看见这一幕，一片死寂。 第144章 剑七 空气中的寒风吹来，仿佛能吹进人的心里。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都1能看出双方眼中的迷茫神色。 刘昊在众人间算得上是修为最高深一人，并且还拥有诸多法宝护身，可似乎也死的如此轻松，让人都有些震撼。 在众人迟疑的时间，那团黑雾距离它们更加逼近了一些。 “走。” 陆沉说道。 淡漠的嗓音传递到几人中间，宛如警钟，几人仿佛是终于回过神来。 毕竟都是修行者，对生死之事或多或少都会保持着释然的心态。 后方已经变为了死路，那么唯一的生路便只有一种。 依然还是熟悉的套路，铃铛声从空气中传递到龙蝎龟群中。 只是不同于先前的龙虾群，龙蝎龟仿佛受到了某种异样的刺激，发出阵阵低沉吼声。 “龙龟怕火。” 宁正海说了一句，随即向前冲去，手中巨剑有炙热光芒燃气，仿佛熊熊火焰。 只见他重重一挥，火焰化为了满天雨幕，几乎是盖在了大部分的龙蝎龟群之间。 龟群之中传来了一阵哀嚎。 一道黑影出现，少年武夫整个人如一头猛虎，扑向了龟群。 灵气狂暴放出，地面炸裂，轰隆声不绝于耳。 陆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次的动静和不久前与地龙虾群产生的战斗一模一样。 但是陆沉却还是看的极为认真，眼瞳随着两人的动作不停扫射，神情专注，似乎还是想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陆沉兄....” 柳眉在一旁小声说道：“后方的黑雾越来越近了，我们需要尽快从兽群中冲过去，您既然来自剑阁，想必对这些怪物也颇有心得。” 她的意思很简单，也很清楚。 作为小队中的一员，陆沉自然也要承担一份责任和力量，否则即使她愿意，在前方出生入死的两人心里也会产生不满。 陆沉收回目光，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下一刻，陆沉冲向了下方的盆地。 没有出剑，也没有如何强大的招式，宛如闲庭信步从每一个龙蝎龟群中晃过。 只见如同阵线般细微的剑气在空气间一晃而过，成群的龙蝎龟仿佛丧失了脚掌一般，轰然倒地，再没有丝毫行动能力。 仔细望去，原来是龙蝎龟粗壮低矮的四肢仿佛被利刃給切割，直接断掉。 龙蝎龟肉体强壮，哪怕断掉脚掌也没有丝毫生命危险，但此举最重要的便是大幅度减缓龙血龟的移动能力。 移动速度本就极为缓慢的龙蝎龟丧失了脚掌，几乎就等同于瓮中捉鳖。 陆沉徘徊在兽群之中，一道白光剑气出现，就意味着一只龙蝎龟的倒下。 宁正海和少年武夫看见这一幕，皆是脸色惊愕，短暂的迟疑过后更加卖力冲锋陷阵起来。 面对如此之大的怪物，自然不能久斗，众人在以一种稳定的步伐和方向向前方冲去。 突然。 几人前行的步伐受挫。 龙蝎龟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开始整齐有秩序的朝两旁分开。 又有八头更加庞大的龙蝎龟从中间走了出来，似乎已经进化到某种程度，体型头颅越加像一条蛟龙。 仿佛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鼓舞，兽群中的嘶吼声更加嘹亮。 少年武夫整个人被灵气所包裹，冲了过去。 片刻后如同短线风筝般倒飞而回，落在地面摩擦出了一条极长的细线。 他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右臂，脸色凝重。 宁正海再次向前，浓厚的火焰扑向龟群，可诡异的是那些火焰落在对方身上，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影响也都没有。 就在这短暂的迟疑后，兽群已经从四面八方更加汇聚了过来。 “没办法，只能冲过去。” 柳眉在后方说道，她的铃铛也对兽群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宁整海沉默片刻，转过头道：“陆小哥，你的剑法可曾到了剑阁的无痕境？” 陆沉突然望了他一眼，片刻微微摇头。 宁正海脸上浮现出无奈神色，随即一咬牙，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前方开路，柳眉负责吸引那些龙蝎注意，武夫小哥跟陆小哥负责抵挡两旁普通的龙蝎龟，切记，在路中就算受伤也不可脱离队伍，否则便会再也没有生机。” 少年武夫点头，说道：“一鼓作气冲出包围圈，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柳眉想了想，说道：“可以。” 短暂的拟定了计划，但众人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好转。 在这种没有丝毫稳定性的突围计划之中，稍微有一人出现了问题，那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若是现在刘昊还在场，或许此刻的局面能够好上那么几分。 “动手！” 随着一声爆喝，宁正海一马当先，化为了熊熊烈火冲向兽群。 柳眉与少年武夫紧随其后。 陆沉落在最后方。 只是还未前行到百米，就遇到了极大的阻碍。 三只体型超大的龙蝎龟拦在了众人身前，粗大迅捷的尾端在空气中不停挥舞。 宛如火焰的巨剑和少年的双拳活生生震开了三只巨大龙蝎。 火海之间，几人迅速从怪物缝隙中穿了过去。 好不容易脱离了盆地，只是下一刻，几人的脸色彻底被绝望所覆盖住。 在那篇盆地的上方，取而代之的尽皆是无数头巨型龙蝎，斗蛰伏在地面之上，阴冷如蛇般的眼眸扫向四人，不时吐舌，杀气森然。 “这怎么跑？真的会有生机么？”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武夫也露出了颓然神色。 因为灵气过度消耗的缘故，宁正海手中巨剑都已经快握不住，望着这一幕，同样脸色绝望。 柳眉的脸色在寒风中越加柔弱起来。 前方虎视眈眈，后方的兽群也快要涌了上来，铺天盖地之下，仿佛无穷无尽的怪物。 接二连三的绝境，让四人的心志都有崩溃的意愿。 就在这时，沉稳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 “跟在我身后，急速前行。” 陆沉站到了众人面前，古剑云笙出现在他的手中，随之一股股精纯的剑气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沉默默闭上眼睛，随着一股股剑气弥漫在天地间，呢喃声从空中响起。 “剑七。” “三千世界。” 第145章 岁月长河 世人皆知道那位曾经名动天下的青衫剑仙流传有九剑，也就是现在所谓的剑仙九式。 有四式留在剑阁，并且逐渐演变为了四阁的绝学，剩余五式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陆沉此时所用的招数便是剑仙九式中的第七剑。 三千世界。 而在单纯的招式威力之中，剑仙最后三招，当属杀伤力最大。 空气间出现了剧烈的震动，宛如沸水彻底蒸腾，又仿佛天地灵气被切割压缩到了极致。 陆沉轻轻向前一踏。 众人的眼神中只看见陆沉的身体化为了无数幻影。 下一刻，无数道凌厉的剑气在四面八方出现，波澜壮阔，虚无缥缈，然后斩在了那些怪物的身躯之上。 众人的眼中，远处仿佛变成了一副绚烂的立体画，画中的所有空气，妖兽，土地，瞬间出现了无数道裂缝。 如同蛛网一般四处蔓延，随后噼啪一声。 碎了。 那些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巨型龙蝎毫无征兆的碎成了无数块碎尸，鲜血都还藏在骨头里，没有洒落半分。 原本前方漫天遍野的兽群，活生生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子。 众人还没有从这副画面之中的震撼里回神，就又听到了陆沉平淡的嗓音。 “走。” 巨大的迷雾席卷，侵蚀在兽潮之中。 陆沉一人在前，其余三人只听得见前面传来的骨肉碎裂声以及剑气的呼啸破空声。 众人零零散散的几眼，只能看见那个巨型龙蝎的身体毫无例外的一分为二，在地面还在顽强的颤抖着。 时间缓缓过去，前方那道身影的动作还是依然的稳定，没有丝毫颓势，就在这种情势之下， 众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前踏进。 其间又遇见了无数只有在远古才会存在的妖物，无一例外的被陆沉一剑斩掉。 久而久之，陆沉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极为明亮，磅礴的灵气以一种稳定的速率传递到剑身之上，没有丝毫外泄。 一人一剑，在此刻竟然有了一种万夫莫开的无敌之势。 ...... 瑶池深处大战还在继续。 瑶池众人似乎占据了优势。 魍魉被各种道法灵气狠狠镇压在地面，每次身形晃荡剧烈挣扎，都能引起地面一阵震动。 天空上风云涌动，昆仑道一不愧是龙凤榜前五一辈的风云人物，展现出了极其强大的战力，左手掐引，右手握住桃木剑，每招每势尽显凌厉，气势磅礴。 沧海程玄一短暂的调息之后，也重新加入了战场。 瑶池素年站在众人后方，双手仿佛怀抱天地，一股股精纯的灵力从它身上散发，然后源源不断流入在场的众人身上。 事实上，之所以昆仑道一能肆无忌惮的运用如此之多的招数，也是由于素年的存在。 从某个程度来讲，素年才是这处小战场最重要的人物，先前影殿众人费尽心思将素年陷入镇妖大阵之中，也是由于这个心思。 只可惜出现了一个陆沉，以一种简单又诡异的方法破开了这个死局。 昆仑道一左手掐引，右手桃木剑直直冲向天空。 “万丈幽冥，昆仑可渡。” 道一右手成剑指指向天空，炸的一声，雷鸣贯穿了天空。 轰隆震荡。 桃木剑在天空高空万丈停滞，吸收到无数雷霆，散发出了璀璨金光，将天空之上的阴云吹散了不少。 停留在魍魉周身的所有人迅速向后退去。 “给我镇!” 道一猛喝一声，道袍无风自动，剑指猛然下移，对准了魍魉腹部。 一股仿佛能净化万物的纯净光华从桃木剑身上散发出来，覆盖住了原先的金光。 下一刻。 光芒形成到了光柱，与桃木剑一齐降临到了地面魍魉肉身之上。 肌肉撕裂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 光柱贯穿了魍魉的身躯，然后砸入了地面。 画面停滞在这一刻。 这一幕，就像是远古巨人被远古神弓惊龙弓的光剑所射中，充满着原始和最震撼的气息。 道一缓缓落向地面，一股掩饰不住的疲倦舍身出现在脸部之上。 众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魍魉肉身。 素年走到了道一身旁，说道：“结束了。” 道一狠狠皱起眉头，说道：“还没有。” 魍魉仰躺在地面，那灰黑色的眼瞳之中不知为何流露出一丝嘲弄的讥讽笑容。 ...... 瑶池圣主与两位长老聚在一起，神情严厉。 “有些古怪。”一位老妪说道。 “魍魉神魂与肉体相结合之后，不可能仅仅只有如此斤两。” 瑶池圣主漠然道：“他的神魂还隐藏在体内，没有彻底掌控身体。” “那该如何？” “镇压。” 瑶池圣主整个人如一轮大日，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我瑶池诸位师叔归来之前，不能让魍魉走出这方天地半步！” “遵命！” ..... 魍魉幻境之中。 陆沉带领众人不停向前厮杀。 后方的那道黑线还在缓缓向前推进。 又是一次从铺天盖地的兽朝中脱离出来，众人在一座短暂的山头休息。 陆沉盘膝而坐，古剑云笙横放在膝间，尽可能的吸收着天地灵气。 四人的身上都挂了不轻不重的伤势，但眼神却格外的坚毅。 无数次的破阵，百里又千里。很反常的，陆沉一改最初的颓势，反而成了人群中最为积极的一个人。 这让几人都有些不解。 少年武夫来到了陆沉身旁，眼神有些迷茫。道：“也不知道还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从这里过去。” “在魍魉幻境之中，想要出去几乎是幻想，但是....也有另外一种方法。” 陆沉平静道：“幻境之所以是幻境，就是在于迷惑人的心里，只要某个时刻顿悟了便能离开。” 少年武夫愣住了，说道：“怎么醒悟？” 陆沉望了身后三人一眼，笑道：“自然是很难，漫长岁月长河中能从这种大神通里幡然醒悟，需要极高的天资潜力。” 柳眉一脸懵懂。 少年武夫狠狠皱眉。 “岁月长河？” 后方背负巨大长剑的宁正海抓住了关键点，出声道：“什么意思？" 后方那道黑线已经快要蔓延到众人的眼前，但陆沉此刻却是没有丝毫前行的意思。 陆沉伸出一根手指，从虚空中从左往右一划，“这就是一段岁月长河，代表着时间。里面浮现的阵阵涟漪就是流淌在这段岁月里所有发光的人以及事物。” “魍魉运用了某种大能神通，将在自身幻境之内，某些东西的神魂以及执念給拘了出来，然后重新融合成一个独特的.....人。” 陆沉说道这里，抬头望天，笑道：“这种手段有点意思。” “您到底什么意思？”少年武夫脸色有些苍白，问道。 陆沉没有转头，却叹了口气，平静道：“痴儿，还不醒悟么？” 第146章 一剑起 “痴儿，还不醒悟么！”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仿佛雷霆一般响彻在几人的耳畔。 柳眉踏前一步，询问道：“陆沉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沉没有理会他，望着其余两人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今年是大唐历多少年？”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场中几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的出来。 “大唐....怎么会是大唐？！大唐又是什么？” 少年武夫似乎记起了什么，双手抱着脑袋，头疼欲裂，甚至有些神志不清。 宁正海神情茫然，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半响后默默呢喃道：“今年难道不是乾坤八十一年吗。”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陆沉转头望向后方，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抹能够吞噬一切的黑线就在他们身后五十米之处停下，然后被风彻底吹散。 陆沉盘膝在地上，解释道：“在几百年...甚至数千年前，你们在漫长的时间里都被困死在魍魉幻境之中，到最后肉身销毁，只剩下一丝执念留下的三魂气魄在这个世界中晃荡。” “你是说...我们早已经死了？” 宁正海死死握住双拳，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记忆。” 陆沉想了想，平静道：“魍魉利用了你们的执念，再次将你们复生，或许是曾经重复了无数次的经历，你们知道身后那抹黑线能够吞噬一切，更是下意识的拼命前行，当然.....其实这个局是针对我的。” 陆沉望向了从始至终一直懵懵懂懂的柳眉，笑道：“妄想通过我换另一种身份离开这里，在离开这里时再将他们也给除掉消灭所有痕迹，然后改头换面重回世间，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点。” 柳眉依然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说道：“方尘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什么，我真...” 剑气破空，只听得剑身穿破肉体的声音。 陆沉手中古剑云笙穿透了柳眉的心脏，一闪而逝，荡出些许血花。 陆沉没有丝毫表情。 柳眉面色呆滞，但却没有倒地，随后一股再也掩饰不住的怨毒与冷笑浮现在她那清秀的脸上。 “切，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讥讽的嗓音从女子腹部响起。 陆沉望着远处那些已经静止的兽潮，道：“疑点太多了，若是魍魉幻境所有弟子都在此处，怎么会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一人，又比如他们两人攻击虾群的方式和处理太过于完美，每一招都能攻击到虾群的薄弱处。就连我也观察了一会，当然....真正能让我确定的只是一件小事。” 陆沉停顿了会，说道：“宁正海问我境界时所说的是无痕，但那是千年前的说法，现在应该称为无距境界，” “你知道的还真多。” 柳眉冷笑道：“难道那个来自沧海的废物也是假的？” 陆沉说道：“他倒是真的，纯粹是你为了引诱我上当特意放进来的一名弟子，所以你才会运用铃铛让他死这么早，不是么？” 宁正海和少年武夫此刻身形飘渺不定，如风中柳絮，即将支离破碎。 “若是如你所言....我为何要白废功夫挑选这么一个平庸的皮囊？” 柳眉面部彻底变为了一个怨毒的青色小鬼。道：“更重要的是..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的手法，为何还要如此白费力气？” 陆沉手轻轻一抬，古剑云笙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上，“因为你心知肚明，数千年过去了你的实力暂时还无法恢复到当初那种境界，更清楚外面那帮家伙的实力，你根本无法打出瑶池，所以你早已经设计舍弃肉身，隐藏在柳眉的体内妄想随我一起逃离，当然这件事还是你曾在葬仙冢告诉我的，因为只要神魂在你便能重新孕育出不死不灭的肉体，至于我为何白费力气....”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谁说我是白费力气。” 话音刚落，宁正海和少年武夫的周身同时散发出了璀璨金光，脸上不再是痛苦以及迷茫，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解脱。 他们仿佛彻底脱离了这个世界的禁锢，整个人都朝着天空飞去，望着陆沉眼神中都有说不出的感激。 柳眉微微一愣，然后脸上流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色，随后双手捧腹，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笑死我了，哈哈哈，你忙了这么久竟然只是想解除他们的执念，世上竟然有你这么迂腐蠢笨的家伙，哈哈哈，剑阁都是这般可爱么？” 陆沉没有说话，脸色平静。 柳眉似乎是笑够了，恢复平静，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可是你知不知道，尽管你解除了他们的执念让他们可以六道轮回，可只要我想，随时随地便能再将他们的魂魄从岁月长河中捉回来！”魍魉伸出了一根手指，得意道：“这便是我魍魉一脉掌控时光的真正神通，在我体内幻境之中我可随意操纵时光，永生不死，便是无敌！” 只见柳眉先前才被云笙古剑穿透的腹部血洞开始复原，不，或许说是重组，那些血液，肌肉组织，所有的一切开始复生。 宛如时光倒流，腹部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完整。 陆沉没有任何表情，右手高抬做起剑式，意味不言而喻。 柳眉冷哼一声，一股无穷无尽的黑色气流从她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周围的一切景物开始轰然崩塌，那些远处所谓的断崖，兽潮，大地全部毁于一旦，化为虚无，只有两人之间的空地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一双巨大的眼睛从天空之上出现，而且俯视着陆沉。 柳眉脸上浮现出无穷的怨念，“外面那帮废物拼劲全力镇压我的肉身，可谁知道只要我的神魂不灭，便能无限复生，本来想借助这具皮囊离开瑶池再说，结果被你看穿，那留你也无用，去死把！” 柳眉的右臂被黑气所笼罩，形成了一双巨爪，当头就朝着陆沉脑袋砸去。 “三千。” 陆沉轻声呢喃，右手只能看见轻微的晃荡，剑气晃荡，巨爪瞬间破碎，柳眉整个身躯都几乎化为了碎块，劈里啪啦掉在地面。 “没用的，在这里就算是七大圣主齐聚又能奈我何？” 充满着淡然无畏的嗓音响起，柳眉的碎片开始缓缓汇聚，瞬间就重新“复活”过来，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陆沉看了一会，道：“看起来你对你掌控岁月长河的能力很自信。” “笑话，三千年前我面对那么多人族大圣围攻都没有死，何况如今的世界！” 柳眉阴恻笑道：“你的身躯似乎很不错，既然你打算毁了了我准备了多年的躯体，那就用你自己的身体来代替把，嘿嘿，天生剑胎的躯体，似乎很不错啊。” 陆沉突然眉毛一挑，说道：“你要掌控我的身体？” 柳眉问道：“怕了？” 陆沉摇头，平静道：“你不行。” 柳眉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说道：“我在这里掌控时间轮回，不死不灭，就凭你？” 凡是世上关于时间两字的道法甚至法宝，都必然是天下顶尖。 比如那位书院圣人，一掌天下，一念通岁月长河，上下数百年，来去自如。 这等通天手段，受万人敬重。 而魍魉受上天眷顾，得天独厚，自然有这种骄傲的资本。 天空上的巨眼开始缓缓睁开，它的视线灌注在了陆沉的身上。 周围的一切停滞了。 大地上的风，四周的灵力，天上的太阳，在同一时刻仿佛都成为了死物。 陆沉感受到了天空的目光，抬头对视。 一道磅礴阴暗到极致的神识进入了他的脑海里，然后他的眼中有着一条散发出光辉的海水在星空中流淌而过。 那是传说中的岁月长河。 陆沉知道魍魉正在从他的过往历程之中，找寻他道心的薄弱点，从而放大百倍千倍，进而占据他的身体。 ..... 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五感开始全部屏蔽。 这是意识开始销毁的时候，这证明着魍魉的神魂开始跟他的本源神魂在争夺肉体。 可不知道为何，陆沉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这段幻境之中的过程，若是让熟悉他的人一起，便会发现陆沉的行为很是古怪。 因为陆沉从来都不是一个喜多话的人，就算知道了些什么，也绝不会一句一句的解释清楚。 如果他说了很多，只能证明一个问题。 他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此刻，魍魉动了占据他身体的念头，陆沉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的，在进入幻境之中了解到魍魉的意图之后，陆沉就已经在等待这个时候。 时光规则很是强大，但同时也很危险。 陆沉要进行一个很危险的举动，这个举动一旦失败或许便会真正的身死道消。 他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却没有犹豫。 ...... 魍魉的意识在那条虚幻的岁月长河中飘荡，当看到了陆沉的种种事迹之后，脸色开始震撼甚至惊讶起来。 “究竟是谁，他究竟是谁。” 这个念头充满了魍魉的脑海之中，让他迫不及待的来到陆沉的脑海尽头。 这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星空，周围有无数说不上是什么的巨大石球在空气中漂浮，充满着混沌的力量。 就在这时，星空中开始明亮起来。 魍魉终于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个充满着伟岸的背影无比的高大，双手负后，站在星空的尽头，不知道为何竟然让人感到有些寂寞。 一股极大的恐惧感突然充斥了魍魉的心间，浑身止不住的涩涩发抖， 他似乎曾经看见过他。 下一刻，魍魉的神识开始疯狂向后逃去，他是自诩天下地下不死不灭的远古天兽，但这一刻也是如同一个蝼蚁般没有丝毫停留。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你这种存在竟然还没有死！” 疯狂凄厉的响声从魍魉口中喊出，整个人仿佛化为了光速远坠而去。 ..... 魍魉幻境之中，陆沉盘膝坐在地面，静若深渊，与周围幻境格格不入。 在现在这种情况，甚至整个天下之间，能直接解决掉魍魉的人寥寥无几，但刚刚好“他自己”就算是一个。 魍魉幻境是一种神通，但在陆沉的眼中却是一种沟通时光的桥梁。 “杀了他！” 陆沉说道。 这道神念从陆沉的心中而起，如同最简单的字符，穿过了岁月长河，穿过了三千年时光，落在了那片星空间。 那道伟岸的背影突然挑了挑眉，周围环绕盘旋的石球开始微微颤抖，一丝丝裂缝从其中蔓延而出。 整座星空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道伟岸背影转过身来，嘴角轻咦，望了远处一眼。 “不要！” 已经逃回自身肉体的魍魉感受到了随之而来的毁灭气息，再没了丝毫的从容，脸上充满着无穷的恐惧和不甘。 一缕极小的剑气从后方追了上来，宛如一根长发。 下一刻。 长河崩塌。星空消散。 一剑起。 万物灭。 ..... 魍魉幻境从天际开始崩塌。 陆沉盘膝而坐其中，微微闭眼，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人。 第147章 反噬 瑶池镇妖大阵中心在一瞬间恢复了死寂。 那一刻，无论是任何人的招数道法都瞬间烟消云散。 灵气轰然一空，任何法则都仿佛没有了力量。 魍魉的巨大身躯停住了，在半空之上一动不动，周身气息全无，宛如一个黑洞，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众人看见这诡异的一幕，突然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无法理解。 在那一瞬间，瑶池圣主眼瞳顿缩，大声喊道：“散开！”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股无与伦比到仿佛能毁灭一切的剑气在魍魉身躯之上爆发开来。 以魍魉为中心，一股黑色的气息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周围的一切，金石大阵，树木房屋，阵法灵石瞬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轰！”恐怖的爆发声散开，宛如火山爆发一般，甚是骇人。 昆仑山巅空中，正在接受先辈传承的年轻女子身形剧烈摇晃，仿佛被惊醒一般，睁开了那双水蓝色的长哞，身形缓缓落入地面 那道巨大的灵气光柱缓缓化为溪水流入了她的体内，水到渠成，她的境界开始以一种恐怖的程度暴涨开来。 “呼....” 如今真正算得上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的女子望向远方，流露出疑惑神色，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展开。 她怀中两柄从某个人手中拿来的飞剑在刚才那一刻剧烈颤抖，仿佛很是欢喜。 “乖乖，十二楼五层一步而过，一步几乎登天，就连离三境也没多大的距离了。”一身道服配草鞋的陈道泉站在了她的身旁，丝毫没为人师表的模样，笑问道：“乖徒弟，现在感觉咋样啦？” “还好。”沧海葵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望着远方，有些疑惑道：‘师傅，刚才那是？” “瑶池那边出现了一点小乱子，不过刚才那个动静倒是有点大，掌教师兄刚才已经亲自过去了，你不用担心。” 陈道泉笑眯眯道：“你现在境界不稳，先去闭关然后争取在数年内达到三境，你师傅我这一脉人丁单薄，数年后的书院龙凤榜，就指望着你给我撑门面啦，” 沧海葵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听见这话，眼神中有什么东西微微荡漾，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嘴角流露出一丝颇有些小女孩般的得意笑容，轻轻点头，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微风拂来，女子三千青丝随风漂浮，容颜绝世，更因为境界暴涨的缘故，一股若隐若现的压迫感盘踞在山顶之中。 无数弟子看见这一幕，皆是流露出了无数痴迷留恋目光。 “陈师叔，你收了个好弟子啊！长得美，天赋也高，不如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说不定以后我也要喊你一声师叔捏。” 一位腰间悬挂紫黑葫芦身形盘踞在空中飞剑上的年轻男子笑眯眯说道。 陈道泉瞥了这位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一眼，没好气道：“臭小子，我记得你前些日子才被道一給追着打，才这么点时间就不长记性啦？” 年轻男子翻了个白眼，骂道：“那小子看起来冷淡，结果特么还是醋坛子，老子不就想晚上偷偷跟沧师妹说说话嘛，又不是偷看她洗澡，发这么大脾气。” 年轻男子接着笑道：“陈师叔，你别看道一现在比我强，等我术法大成指不定谁打得赢谁了，你真不考虑我啊。” 陈道泉翻了个白眼，如同炫耀自己有出息的子女般，得意洋洋道：“你和道一都没戏，我这宝贝徒弟早就心有所属了，那人比你们这些臭小子要强得多！” “啥？！” 这次回应他的是所有站在山巅的昆仑弟子。 ....... 瑶池内部，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死寂。 被剑气打落地面的修行者艰着抬头望去。 地面上落下了一个巨型大坑，那道顶天立地般的魁梧身形消逝在了天气中，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那是什么....” “好恐怖的气息，无法抵挡。” “魍魉呢？感受不懂魍魉的气息呢。” 众人议论纷纷，脸上带着理解不了的茫然。 瑶池素年猛然抬起头，喊道：“陆沉还在里面！” 瑶池圣主落于地面，说道：“藏仙冢。” ...... 在魍魉彻底死亡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人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来到了藏仙冢。 苏安来到了山脚，看到了一只昏倒在一旁的巨型狮子，蹲下身子喂了一颗不知名的丹药，身受重伤的狮子就仿佛活了一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神色。 苏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抬起头望向山巅一道虚无缥缈的幻影。 苏安温和道：“我想应该需要我的帮忙。” 青莲仙子轻轻一挥袖，两人便来到了一座虚无缥缈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极为不稳定，灵气狂暴溢出，天地都仿佛开始缓缓崩塌。 两人正前方不远处盘膝而坐着一个浑身鲜血的身影，正是陆沉。 苏安看见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陆沉此刻的状况显然很不寻常，方圆五米之内有着一股股黑色裂缝，其中充满着令他们都感觉到心悸的恐怖压力。 那仿佛是超越了规则能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 青莲仙子解释道:“他动用了一些很难以理解的手段，结果境界不够导致天地强迫反噬，被一股类似于空间以及时间规则的法则缠绕住，无法脱身，我所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他自己苏醒而来。若是不行....。” 青莲仙子沉默了会，接着道：“他会消逝在岁月长河之中，不是死亡，而是真正的毁灭.....” “没有其他办法了？” 苏安感受到陆沉身旁的诡异气息，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三千大道卷，微微摇头，心想真是胡闹。 “不知道。” 青莲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伤感神色。 陆沉那种简直是无视了时空，无视了天地，根本骇人听闻的荒唐方法，也只有三千年前的他自己才能够理解，并且做到。 事实上，这种方法根本不应该存在世上。 若是能有解决的办法，哪怕是一命换一命，她又哪会像现在这般纠结？ 苏安沉默了会，向前几步，嘴中默念说道：“圣人有云，浩然气护身，万法不侵。” 他的右手绽放出一股令人肃穆的金色光芒，随后伸入了陆沉五米之内。 宛如雷霆般的裂缝出现，苏安的右手开始嗤嗤作响，仿佛热水滴进了络铁里。 苏安面无表情，片刻后浑身大方光芒，整个人直接来到了陆沉身旁，右手轻轻一拍方尘额头，喝道：“醒来。” 下一刻，苏安的身形如同幻影般散开，退回到五米之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青莲仙子看见这一幕，有些惊讶，询问道：“这是....” 苏安解释道：“小时候学的一点东西，所幸不太需要境界支撑。” 青莲仙子没有深究，只是说道：“有用么？” “就算小师弟醒来也没有用处，以小师弟现在的境界也无法走出这种规则束缚，除非有人能带他出来。” 青莲询问道：“谁？” 苏安沉默了会，说道：“书院。” ps：第一卷应该从这里结束。 ps2：第一卷就写了接近大半年，真是惭愧..... 第148章 离开 大唐书院天下闻名，其中的白玉京之中藏着无数古籍，就连一些早已超凡脱俗的修行者遇见了难题都会去往书院，寻求解答。 但更重要的是书院之中有一位圣人掌控世间秩序。或许会对目前陆沉遭遇的诡异方法有着什么帮助。 唯一的问题在于，虽然书院圣人出了名的胸怀天下，但是谁又能确定他们一定会为剑阁弟子出手相助？ 青莲仙子带着一丝疑惑望向苏安。 苏安微微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 就在这时，陆沉额头上留下的一枚金印开始缓缓发光，一股温和的气息弥漫了陆沉全身。 紧接着陆沉微微睁开了眼睛，望着自己周身的变故，没有丝毫惊讶神色。 刚才他的心神还沉侵在那崩塌的天地之中，无法苏醒，但是身前两人的对话他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青莲仙子着急问道:“如何？” 陆沉站起身感受着体内的气息，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那股诡异的法则束缚了他的无数窍穴，甚至于现在就连天地灵气都无法感受。 更诡异的是那股法则竟然仿佛融入了他的全身，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自行移动，仿佛自成一个天地。 就好像他现在是一个无尽的黑洞，而他的身旁则是无法靠近的深渊。 苏安说道：“书院会有办法，并且此事应该更要尽快。” 陆沉没有拒绝，“我还有一些事情，麻烦大师兄等我半日。” 苏安微微点头，说道：“我在外面等你，顺便向众人解释一下你的事情。" 陆沉微微点头。 苏安抬起脚穿过了远处大门，消失在了藏仙冢之中。 场间又只剩下了两人。 青莲默默的望着陆沉，嘴角微带笑意，曾经在大陆之上眼高于顶的青莲仙子，此刻却像是一个眼神怀着爱情的少女。 方尘站起身望着远处这一片破旧城墙的风景，说道：“离开把。” 青莲微微歪头，笑意有些伤感，“恩？” “这个地方待了三千年，不厌倦么？” “习惯啦，更何况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可是你还能重新轮回转世，总不至于彻底身死道消。” “那到时候的我肯定不再认识你。” “有意义？” “有，既然不再是我，那我宁愿不要！” 陆沉静静望着她，眼神中破天荒有着一抹怒意隐隐浮现。 青莲视若无睹，望向远方，呢喃道：“当年那头九尾狐与我，分明她的性子更加勇敢，更加果断，而我恰恰与他相反。” 陆沉没有说话。 青莲继续说道：“但她曾经私底下与我说过，大道之路上能够与你同行片刻，便已经是很好的事情，她当时还嘲笑我，就算结为道侣，顶多是多了一点床第之事，青衫就是一个木头！所以我一个天生精通此事的狐媚都觉得无所谓，你一个堂堂瑶池仙女却还念念不忘？羞不羞？” 陆沉脑海中模拟那只狐狸说话时的语气，以及故意气弄青莲的神态，也是嘴角微微翘起。 青莲接着笑道：“但是我就是觉得不甘心，想着要多一点，更多一点，哪怕是到了现在都是如此。” 陆沉沉默了会，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青色的光球，圆形光球之中有着一个宛如婴儿般的躯体，脸色稚嫩，正在沉睡。 陆沉说道：“这是魍魉的神魂幼灵，我准备带它离开。” 青莲望着陆沉，轻声说道：“你就那么想让我转世么？” 陆沉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但是他这次却主动选择将魍魉带走，自然是为了其他的原因。 “有这个理由，但并不完全是。” 陆沉缓缓说道：“我曾经想过，天生不死不灭的存在或许从来就不适合封印，因为任何事物都有着对于这个世界开始的认知，所以我现在想学会教会它一些事情。” 青莲若有所思。 陆沉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揉了揉青莲的脑袋，说道：“听话，等到你再次出现，我会去找你。” 青莲咬住嘴唇，眼眶微微红起。 陆沉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青莲不知为何突然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了无奈的笑意，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陆沉抬起头，“说。" “我和九尾狐，你更喜欢谁？” “都喜欢。” “喜欢什么？” 陆沉想了想，说道：“天赋很高，很好看，也很聪明。” 青莲眨了眨眼睛，“没别的了？” 陆沉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 青莲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真是败给你了。 ....... 瑶池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数来参加盛会的门派众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只体型庞大的飞鸟在瑶池上方的云层中若隐若现。 苏安站在云海大鸟最前端，说道：“我与瑶池数人说了你如今的身体有些糟糕，没有细说，只是说明要前往书院，这座拥有大鹏血脉的飞鸟也是瑶池圣主亲自借出。” 陆沉抬头远眺，说道：“走把。” 在东圣州的这段旅程经历了很多事情，但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往，比如昆仑，比如各大宗派，并且杨富贵破境过去了那么久也没有丝毫消息传出，很是奇怪。 只不过如今他却不得不因为身体的缘故离开这里，前往书院。 那里有着如今天下最为宏伟的国度，大唐。更是大陆之上所有修行者汇聚最为热络繁华的地方。 苏安轻笑道：“启程把。” 话音刚落，脚下那头飞鸟轻轻鸣叫了一声，微微振翅，云海中有一道长线划过天际，瞬间消逝在了远处。 第149章 大唐以及书院 中神洲是天海大陆四洲中最为鼎盛，也是最为热络的大洲，凡人与修行者并存，皆是心心向道。 一切的原因便是由于这里盘踞着一个最为强大的国家——大唐。 纵观修仙界的历史长河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凡人国家能够在大陆之上拥有如此之高的权力。 在曾经的某段岁月之内，国家甚至成为了修行者获取资源法宝的手段，修行者们肆意奴役凡人，而那些所谓的国家君王充其量便是一个比较大的实行者罢了。 只是这一切在大唐的出现之后便彻底发生了改变，因为大唐成为了这座天下的霸主，更是能够和七大圣地平起平坐的存在， 广袤无垠的大地，一座颇有年月的斑驳古城墙横跨在地平线之上，从左看去看不到尽头，从右也是如此。 宛如一条黑线。 放眼望去，那座漫长的城墙头顶挂着一块显然经历了无数风吹雨淋的匾额，上面刻着三字。 长安城。 有两人来到了一道宽阔的城墙外，皆是风尘仆仆，停步驻足。 长安城象征着大唐。 而长安城里则有书院。 所以两人自然便是苏安以及陆沉。 中神州之内不得随意御空而行打扰凡人生活，这是书院定制的颇为重要的一条规矩。 众所周知，书院最喜欢立规矩，而他们的规矩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之圣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没有谁敢随意破禁。 苏安和陆沉作为剑阁弟子，虽然不会被这些所谓规定所干扰，但是为了代表诚意依然是缓慢步行。 所以一走，便又是数月。 “终于到了。”陆沉负后而立，微微感慨道。 这些时日他体内的那股诡异的能量规则已经稳定到一个很平静的程度，但是他的神情却说不上如何喜悦。 由于在这段时间之内他根本无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别说修行，甚至他的境界都隐隐在缓慢的消退。 那股缠绕在他周身的力量仿佛一个漏斗，他站在漏斗上方，灵气通过那股力量流向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永远消失不见。 苏安望向远处城墙，眼神中隐约有一抹回忆神情，片刻后他说道：“走把。” 陆沉点头，同时踏步向城墙内走去。 两人的气质极为出尘，照理来说极为引人注目，但是负责在城墙门口巡视的士兵却是没有太过于在意。 作为天下脚下办事的人，无论官位高低，身份大小，看待外来人都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无关于任何东西，仅仅是这座城墙给予的自信而已。 不过虽然如此，负责巡查关卡的士兵言语上倒是极为坦然平静，没有流露出丝毫轻视或者高人一等的感觉，神情温和，听闻陆沉两人要去往书院，甚至还仔细指了指路。 两人透过城墙走在大街之上，陆沉平静道：“不错。” 苏安饶有兴致望着两方汹涌的人群，笑问道：“哪里不错？” 陆沉平静道：“人不可卑尽，卑尽少骨，这座城池给予了他们很强大的荣耀以及安全感，作为一个部落或者国家，自然很不错。” 先前那名士兵只是一个凡人，知晓两人从剑阁而来，神色没有丝毫改变，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苏安笑道：“大唐能兴盛这么多年，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陆沉顿了顿，说道：“书院做的很是不错。” 这又是另外一层意思，随便一个寻常士兵都能知晓书院的所在地，所以陆沉觉得很不错。 就像三千年前他对那位当年的书院圣人所说的话一般，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本来就是要扎根于凡俗，非要弄的高高在上，仰望不可及有个屁用。 苏安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突然望向远方某处，感慨道：“其实那位宫中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不错。” ...... 大唐当今那位天下被民间被誉为千古一帝，极受天下人的喜爱。 但苏安说的却是另一层意思。 无论书院如何强大，如何受万民爱戴，但是能够让众人面对中神洲的第一印象是大唐，而不是书院，就能证明那位皇帝陛下的能力。 只是这一切对现在的陆沉来说却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两人朝着目的地缓缓走去。 时间逐渐到了正午，云层散开，温煦的阳光照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之上，散发着金黄色的光彩。 两人停下脚步向前望去。 一栋栋青葱的树林出现在两端，一条笔直的宽阔街道延伸在视线尽头。 到了这里，先前大街之上的吆喝声仿佛瞬间嘎然而止，再没有丝毫杂乱声音传了出来，显然有某种阵法运转存在。 微风拂来，携带着清香的气味，伴随着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读书声，情不自禁便让人身心舒畅起来。 陆沉望向街道最上方的一块牌匾，公正利落，还刻着四字。 读书明理。 空气之中，前方一栋私塾模样的屋子里传出来一道温和的醇厚嗓音，“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进道矣。” 紧接着又有无数道稚嫩的嗓音同时响起，“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进道矣。” 陆沉停步在窗户旁，向里望去，一个面容如嗓音般同样温和的中年男人手握一本半开古卷，身上穿着一道灰黑色长袍，透露着一股平易近人的气息。 中年男人似有所悟，转过头打量陆沉片刻，微微一笑。 紧接着中年男人又望向苏安，摇了摇头。 苏安示意明白，转身离去。 两人继续越向前走去，越来越多的学屋汇聚并排而立，先生不教道法，只教典籍。 苏安再次询问道：“感觉如何？” 陆沉还是那两个字，“不错。” 不错，在陆沉的意思里便是满意。 七大圣地之中，以书院所在之地最没有丝毫隐蔽可言，所有懵懂稚童，无论身份高低，在课堂之上皆是平等。 更重要的是，谁又能想到随意遇见一位教书先生，便是一位境界深不可测的儒家圣人？ 苏安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剑阁弟子向来生性果断，对书院的一些看似迂腐墨迹的做法很是不屑，所以两教之人只有敬重，可没有其余的惺惺相惜的情绪。 苏安缓缓说道：“那位先生在外生命不显，但却是难得的一位儒家高人，平日里不像其余人喜爱钻研儒家经典，倒是喜欢教书育人。” 苏安突然叹了口气，“这位先生本领极大，本来想让他先看你的问题，但是刚才的情形看来，他似乎也无可奈何。” 陆沉突然抬头望天，笑道;“那该如何？” 苏安认真道：“书院本领最大的，自然还是院长。” 陆沉问道：“那位圣人现在就在书院？” 苏安诚实道：“不知道，他平日里喜爱云游天下，想要见到他，其实很难。” 陆沉微微挑眉，突然道：“书院有后门?” 苏安笑眯眯道：“书院有后门，但书院却从来不让人走后门。” 第150章 龙凤榜 书院有后门，但却从来不让人走后门。 这几句话很简单，其中的意思更是清楚明了。 虽然书院没有门槛，但无论如何也是圣地之一，寻常书院弟子都以见到那位院长当作极为难得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是剑阁弟子，岂能说见就见？估计光是进入书院内部估计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陆沉望了苏安一眼。 他记得苏安与书院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苏安笑眯眯摇头，“我也不能带你走后门啊，这样会被骂的。” 陆沉沉默了会，问道：“那我该怎么进去？” 苏安望向深处，认真道：“等到书院某些人认为你可以进去的时候。” 先前在大街上苏安两问陆沉对书院的印象，陆沉回答了满意。 现在则是静静等候书院对待陆沉的印象，两者都可，或许才会谈论后续的事情。 这倒是很符合书院的行事。 陆沉神色不变，耐性一向是他最根本的东西。 半响后，他突然扬了扬眉，说道：“那我现在住哪？” “长安城的街上有很多客栈，另外还有专门负责圣地弟子城内休息的天阁，环境很不错。” 苏安说道。 陆沉抬头望天，平静道：“看起来很无聊。” 苏安想了想，说道：“其实你也可以在这里做些事情，近一点，或许进入书院的时间也会缩短一点。” 陆沉问道：“做什么？” “要不.....” 苏安看了看大门，犹豫了会，不确定回道：“门房？” ....... 让剑阁阁主亲传弟子，同时也是大陆上顶尖的天才做一个门房，放在大陆上某些人的耳中都会传露出一些刺耳的言论。 比如书院好大的架子，让剑阁阁主的弟子当作门房，又比如陆沉不知廉耻，简直丢尽了剑阁所有人的脸面等等之类的话语。 但是此刻，在场的两人都不觉得门房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只是当成解决问题的手段。 而陆沉只是有些好奇这件事该怎么谈成，书院又会不会答应？ 毕竟这件事不合规矩，而书院最讲究的便是规矩。 阳光从树叶缝隙里透了出来，空气中夹杂着禅鸣以及燥意。 苏安一个人走入了大门，小半个时辰之后又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个笤帚，然后随手便交到了陆沉手中。 苏安一脸解决事情的轻松神态，说道：“好了。” 陆沉望着这一幕有些无语。 这就叫做交接完成？ 苏安拍了拍陆沉肩膀，一脸欣慰道：“好好做，我跟他们说我很看好你。” 陆沉虚着眼睛，问道：“那你....” 苏安眨了眨眼睛，天经地义道：“我当然是进去睡觉啊。” 陆沉扯了扯嘴角，刚才是谁说的不能走后门啊？ 陆沉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跟书院某些人的关系挺好？” 无论是在剑阁，甚至是现在，苏安与书院的关系都不曾是相识这么简单，只是苏安一直没有主动解释过。 苏安想了想，道：“书院有两位伯伯，跟我关系确实挺好。” 陆沉直接问道：“是三圣之中的两人？” 苏安点头。 陆沉望了他一眼，“那跟你关系一般的是哪个？” 苏安想了想，脸上破天荒有一丝为难神色，说道：“应该是....院长？” 陆沉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了他一眼，“真可惜，关系好错人了。” 苏安听见这话，脸色越发古怪起来。 ...... 阳光为地面青石板砖又铺上了一条金黄色的栈道。 苏安一个人走在路上，仿佛走入自家菜园子之中一般的轻松随意，没有任何人阻拦，不到一会便到了深处。 书院有很多天下闻名的地方，比如观天阁，藏书楼，以及....圣殿。 关于圣殿有两个最简单的描述。 一是这里乃是大道应运而生，由神庙庙主亲自参与建造。 二是记录着人族每百年来最顶尖修行者的龙凤榜便在圣殿。 书院深处，有一座类似于宫檐的殿宇，磅礴巍峨，每百米便是一炷清香燃起，迷雾蒸腾而上，最终缓缓融入到殿宇之中。 苏安在殿宇外的大台停步伫立，抬头望去。 一本足足有百丈的金黄色金书凌空立于圣殿之上，金书旁的边缘有真龙赤凰环绕，金光璀璨。 这便是传说之中的龙凤榜。 苏安眼神缓缓下移，龙凤榜之上第一页便刻着无数密密麻麻的文字。 当头前三行完全被一股混沌之气所笼罩，无论用何神通都几乎窥视不见。 苏安向下望去。 四，昆仑道一。 五，雷音寺九念。 六，瑶池素年。 七,...... 八，...... ...... 龙凤榜前十的位置发生了些许细微改变。名字却依然还是熟悉的几人，昆仑道一在榜单上超越了雷音寺九念，瑶池素年依然稳如泰山，九念和尚深不可测，七大圣地之人囊括大半。 看起来一切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苏安眼神微微扫视，龙凤榜灵性般自主翻页，一直到了前五十，始终没有看见他想找到的名字。 这很奇怪。 苏安眼神平静，面容依然温和。 他的视线再次转移，龙凤榜回到了先前的首页位置。 苏安开始望向被不可知之力掩盖的前三个位置，一一扫去，二三之争，当属武帝城魏禅还有另外一位隐世弟子，或许会出人意料，但应该都是在情理之内。 苏安终于在最高处一位停下了眼神，这一次停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你当初选择修行，那么第一名想必便不用猜了。” 一道温醇嗓音响起，紧接着一位身穿白袍腰悬玉佩的白须老人站在了苏安身后。 老人身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如何故作神态，却自然有一股春风拂来，浩然之气覆盖天地。 书院之中身份繁多，但若是直接看向山顶，则会一览无余。 书院有三位明面上坐镇书院的圣人，也是书院甚至长安城身份最高的数人之一。 书院院长是三圣之一。而眼前这位老人自然也是。 苏安弯腰作揖，面带微笑，没有多大拘谨。 白袍老人望向苏安，看了一眼，气笑道：“原本以为你去剑阁是突然想通选择修行，所以我们三个老家伙觉得就算你不做儒家圣人，做个万中无一的绝世剑仙，也是随你高兴，结果你还真是可以啊....当真是半点都没学啊！” 言语中没有半点读书人的咬文嚼字，老朽腐气，反而大气磅礴，异常敞亮。 苏安温和笑道：“白伯伯，实不相瞒，我从小便有一种预感，若是选择贸然修行，便会有无法挽回的大事发生，非是不愿，实属不敢。” 白袍老人没有纠结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解释，说道：“院长云游四海，另外那个老家伙整日藏在观书阁之中，整个书院现在我来打理。” 老人顿了顿，道：“所以这次你来为何？” 苏安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白袍老人望着他，笑意满满。 苏安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没有想让白爷爷做什么啊，就来看看，顺其自然。” 白袍老人指着苏安，突然大笑道：“好你个小家伙，这两年越来越狡猾了，知道要欠你白爷爷的人情，就索性带来就撩挑子不管了，也对，反正那个叫陆沉的小子就在门外，我就算想装作瞎子看不见也不行对吧。” 苏安微微一笑。 白袍老人想了想，说道：“不过顺其自然一说也对，陆沉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况，黑木崖那老家伙擅长，但他的脾气你也知晓，顺其自然就好。” 苏安点头，道;“明白。” 闲聊片刻后，白袍老人遇见了急事，身形消逝于天地，消失不见。 苏安转过头，又一个人开始注视着前方。 龙凤榜后方，还有数十本相似的大书，一百年龙凤榜出世一次，那么至今大概已经有数十本了， 榜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便代表着修行历史上所有的天骄大能。 那些文字就仿佛是历史长河之上的画卷，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将一幕幕都印证传送了下来。 “若是你愿意修行，龙凤榜第一便是你。” 苏安望着龙凤榜，眼神淡然。 这一幕，无形中便仿佛一个人对着数千年来的那些天之骄子。 一人俯瞰天下，气势犹胜。 第151章 红裙少女 长安城的天气永远都是那么明朗，湛蓝的云层，微微照耀的阳光，热络的吆喝声，叽叽喳喳的鸟雀叫声，声临其境都会给人一种....很吵的感觉。 没错，是很吵，最起码陆沉就是这样觉得。 书院大门那块挂着读书明理四字的牌匾左下方有着一个简陋的小屋子，再旁边便是一块清澈的小湖。 陆沉便住在这里。 所谓门房的工作在书院来说其实很无所谓，长安城内所有人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对书院有着超乎寻常的尊敬。 不正常的人进不去，正常的人不敢进去。 所以陆沉每日的工作就是坐在木屋旁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睡着懒觉。 又是一日下午，火烧云笼罩着天空，就像一幅上等的绸缎。 院子深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紧接着整座书院都开始躁动起来，络绎不绝的人群从深处走了出来，三两成群，其中都是些略显稚嫩的年轻面庞。 陆沉没有睁开眼，依然静静的半躺在一个枯朽摇椅之上,没有睁眼，其间还有不少人微笑或者点头示意。 时间一长，很多人都知道书院多出了这样一个年轻的奇怪门房。 “听说过些时日，书院又要开始收取年轻弟子了。” “有趣，不知道这一次的考试题目又是什么，上一次那所谓的善恶之说，可是难倒了长安城所有天才。” “听韩师说，这一次的题目似乎是任何东西。” “任何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嘿，你问我我问谁去。” 两人从陆沉身旁走过，互相交谈着什么，然后朝着远处走去。 小半个时辰过后，熙熙攘攘的书院大门口又显得安静下来。 陆沉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心中默默估算一下时间，然后右手轻轻一挥，灰旧大门缓缓关闭，只留下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他望着天空，突然心想到自己这一世永远都在睡觉，永远都在疗伤的路上，饶是陆沉，也不免有些无奈。 苏安从远处走了过来，手中握着一本书籍，这些时日苏安进入书院便一直消失不见，今日倒是第一次出院。 “我在里面翻阅了众多古籍，这本没有名字的古卷其中描述的东西倒是有些意思，小师弟无聊时可以看看，了解后与我讨论。” 苏安将古卷放在陆沉身前，也随着陆沉随意坐在他一旁的青石台阶上，轻松自然。 这大概是天下顶尖年轻修行者中最没有牌面的两人。 陆沉望着书籍，想起来大师兄这些日子都在为自己身上的问题所劳累，说道：“麻烦大师兄了。” 苏安一笑置之，说道：“过些时日书院要举行开学试，招收新一辈的读书种子。” 陆沉望着苏安，心想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是一般的入学考核，而是成为书院白玉京中...某些圣人的关门弟子，在书院来讲...” 苏安顿了顿，说道：“叫做传道，也就是开始真正的修行之路。” 苏安说道：“你无聊时也可以参加，若是通过了这场考验，或许能让书院认可你。” 陆沉摇头道：“真是麻烦。” 苏安笑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陆沉身上的问题可谓是百年难遇，书院即使胸怀天下，但他毕竟是剑阁弟子，书院圣人们又凭什么尽心尽力为他解决难题。 扪心自问，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词语而已，更是诸多大圣求证本心清明的手段。 天空中有一片枯叶落下，一阵清风卷来，又有更多的落叶落下，一片枯黄 苏安望着这一幕，感慨道：“过几日便是中秋，而听说考核之日便在中秋节过后的第一天。” 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团圆好时节。 苏安笑问道：“小师弟可曾有思念的人？” 陆沉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熟悉的面庞，摇头道：“都在路上前行，日后便会看到。” 苏安赞道：“小师弟果然心性洒脱，大道之路，若都是你这样的人，肯定会少掉太多的纷争。” 陆沉嘴角微翘，笑道：“不过那也太无趣了。” 苏安想了想，也随之笑道：“也是。” 时辰渐深，暮色降临。 苏安留下了一本书离开了木屋，陆沉将大门关闭，然后便准备休息。 “等一下！”远处一个身穿红裙身材高挑的少女急匆匆赶了过来。 女子脸庞精致，衣裳华贵，却仿佛天生带着一股灵气与一丝与生俱来的傲意。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红裙少女微微抬高下巴，命令道。 陆沉坐在摇椅上，置若罔闻。 女子等待了会，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要进去！” 陆沉懒洋洋道：“暮时之后，非书院弟子严禁随意进门。” “我有重要的事！” “哦。” “真的很重要！我可是马上就要进入书院的弟子，不算违规啊。” “哦。” “混蛋，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耽误了我的事情你担当不起！” “哦。” 少女咬牙切齿，突然眼睛咕噜一转，冷哼道：“算了，不进去了，这次的仇本小姐记下了！” 雷厉风行，少女瞬间转过身一路小跑，消逝在远处。 陆沉打了个哈欠，其中隐约还夹杂着一声叹息。 小半个时辰之后。 一道红色身影悄悄的出现在书院右侧一堵不高的围墙旁，可爱的小脑袋向四周望了望，然后熟练的从地面垫起几块转头，然后一步跳在上边就费劲的往里爬。 少女身材虽然高挑，但似乎离围墙顶端上方还差了点距离，费劲了小半个时辰，气喘吁吁，还是差了一点。 “要不我帮你？”一道平静的嗓音从少女身后响起。 第152章 好人不挡狗 “好啊，好啊。” 少女下意识天真点头，但片刻后终于意识到不对，身体在一瞬间僵持不动。 空气中有些诡异的安静以及尴尬。 陆沉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恩...这里环境还是挺不错的。” 沉默了会，少女装模做样自言自语了两句，然后从墙上跳了下来，仿佛没看见陆沉般，拍拍屁股便朝着外面走去，波澜不惊。 当走到离大门口还有半米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朝着陆沉使劲做了个鬼脸，“丑八怪，大头鬼。”然后一路小跑而去。 陆沉望着这一幕，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将地面上的板砖丢回原处，然后望了一眼书院深处，也随之离开。 明月星稀，夜里相安无事。 第二日清晨，陆沉从调息中醒来，微微推开门，便看见了昨晚那个鬼灵精怪的少女。 只不过今日的少女趾高气昂，明显与昨日的样子天差地别， 少女气哼哼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一个木制牌子，那是书院里极为珍贵的身份木牌，拥有木牌的人自然可以随意进出书院。 陆沉望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少女哼了一声。缓缓走入书院，走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故意在陆沉的面前晃来晃去。 来回四五遍，当看见陆沉没有丝毫反应时，才像一个得胜的将军般，然后便小踏步朝深处走去。 今天的人似乎特别的多。 还未到开课时辰， 又有一位浑身透露着沙场冷肃气息，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 高大男子停步在大门前，掏出怀中的木牌示意，陆沉微微点头，后者便继续向门内走去。 高大男子走到一半，突然回头问道：“堂堂剑阁陆沉，怎么跑来书院当起了门房？” 陆沉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高大男子也不在意，洒脱一笑，转过头便朝着深处走去。 第一缕阳光顺着露珠沾染的树叶缝隙中落了下来，大门处渐渐热闹了起来，陆沉正准备开始清理大门处的落叶灰尘，第三位客人又走了过来。 这是一位面容俊朗，气质略显阴冷的金袍年轻人。 他没有着急进门，反而颇有兴致的打量着门口这座小屋以及屋旁半躺着的年轻门房。 “你知不知道书院大门处这个屋子其实很有趣。” 一看便知道出身来历皆是上等的金袍年轻人主动开口搭讪道。 陆沉望见他腰间悬挂的一个龙形玉佩，心想今天来的人倒是挺有意思。 金袍年轻人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恼怒，反而悠悠然接着说道：“之所以说它有趣，不是因为屋子如何，而是因为曾经居住在这里过的人....你知道吗，除了你之外，从下往上推，你的上一任便是曾作为书院院长首徒，而今却被书院逐出师门，后据说又加入影殿的不肖之徒太白所担任。” 金袍男子赞叹道：“太白二字，曾经在书院可是被某位圣人誉为无双的年轻弟子，年轻时凭借一首诗词长安花，不知俘虏了长安城多少大家闺秀，皇家公主。” 陆沉听见这个名字眼神微微一闪。 苏安曾经在某次闲聊时，对他说过一句对此人的评价， “这是整座天下心气最高，心性最潇洒，才气最恣意汪洋的男子。 短短十八个字，出自苏安之口，其中的分量便自然可知，苏安还曾经给他提过那首诗，陆沉现在只记得最后两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金袍男子接着笑道：“再往上推，便是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扫地人，平日平平无奇，谁成想是一位修为深厚的儒家大圣，很多次某些圣地派人前来挑衅，结果连书院大门的门都没进来，就被这位老人一扫帚赶了出去。” 金袍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那两位都不见之后，书院大门门房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很久，也没有谁敢心安理得坐上这个位置。” “所以？” 陆沉问道。 他有些想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想说些什么。 金袍年轻男子笑道：“随便聊聊而已，如果真的有些想说些什么的话...” 年轻男人缓缓收敛了笑意，淡淡道;“那就是觉得你坐在这里应该规矩一点，总不能每天都躺着睡觉晒太阳而已，这里是书院，更是长安城。” 陆沉望了他一眼，微讽道：“太子都没当上，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一语被道破身份，年轻男子神色不变，笑道：“眼光不错，我叫李翰，在家中排行老二。” 大唐王朝，二皇子，李翰。 也是目前最得大唐皇帝器重的皇子。 陆沉换了个姿势躺着，随意恩了一声，说道：“该进进，不进让开，别挡道。” 李翰没有动弹，笑道：“我身后应该没有人。” 陆沉指了指他脚边，认真道：“有条狗，你挡到它了。” 第153章 万问录 金袍男子愣住了，转头一看，一条花白斑驳的老狗出现在金袍男子身后，没有动弹，似乎正在排队，极为人性化 堂堂一位大唐皇帝，被当众说成是挡了一条狗的道，不论谁都会觉得这是极大的羞辱。 年轻男子的脸色终于开始冷漠起来，说道：“不让又如何，区区一条狗，也配我給它让路？" 陆沉想了想，道：“你应该还真要给他让路。” 大唐二皇子李翰脸色流露出讥讽的神色，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某些传闻，再微微转头仔细端倪了一下，顿时脸色极为精彩。 片刻后，李翰不知为何向旁边移了两步，那只从始至终未发出任何动静的老狗便开始向里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上两人一眼。 陆沉说道：“看，你还真不如它。” 李韩沉默不语，半响后大袖一挥，再也没有说话朝着里面走去。 能让大唐皇子让路的狗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狗。 那可是三圣之一的某位养的狗。 活得年数甚至比它还要长，也难怪李翰会乖乖让路。 接下来似乎终于再没了客人。 陆沉搬了条桌子出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本苏安赠予的书籍。 封面很古朴，似乎已经经历了无数年月，灰黑色的首页上面只有三个大字。 万问录。 书名口气极大，书本开头的第一句话便极为引人注目。 “此书可解万难，可破万道，修行万事皆从书中所取，望有缘之人得之珍重，勿入邪道。” 陆沉端倪半响，没有着急从书中苏安做了标记的书页入手，反而是从头开始看起，每一页都没错过。 时辰就这样渐渐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位进去的二皇子李翰不知为何第一个走了出来，望了正在默默看书的陆沉一眼，然后快速离去。 紧接着便是那位久经沙场战争的高大男子，紧皱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就这样消逝在远方。 陆沉对此见怪不怪。 这一次书院圣人选取继承道统的弟子，自然吸引了长安城无数人的目光，有背景有实力的人物都想来试上一试。 陆沉有些累了，收上书本正准备四处逛逛，结果又看见了那个少女不知道何时走了出来，正蹲在木屋旁的小湖旁，望着湖面一脸严肃，似乎在想些什么。 陆沉认真望了他一眼，想清楚了她的身份，然后便重新回到了小屋旁。 继续看书。 终于，看到一半，一条简介的信息让陆沉提起了点兴趣。 “世间由无数道规则秩序组成，所谓的三千大道归根结底便是了解规则，熟悉规则，最终掌控世界规则的手段。” “三千大道归于规则，但规则却不仅仅为三千大道，还有更强大的时间，空间，作为维持世界运转的基础。” 陆沉视线微微下移，看到最后一句话。 “若是有人妄图以力量强行打破世界规则，则会受到天道诅咒缠身，终身与大道无缘。” ....... 又是一日过去。 那名少女在湖畔就这样沉思了整整一天，直到院门关闭时都还没有丝毫动弹的意味。 湖畔的木屋突然传来了一阵香味。 少女眼神一动，就仿佛碧绿的深潭里荡起了无数涟漪，春光十足。 一日沉思，滴水未进，自然是饿了。 少女偷摸摸跑到了木屋旁的小床头，垫脚望去，就看见那个不知好歹的破门房在灶台上煮了一碗面。 沸气蒸腾而上，香气四溢。 少女咽了口唾沫，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闭嘴，就这样自我纠缠了好一会，最终再也忍不住说道：“喂，你給本小姐煮碗面呗，我给你好处呀。” 陆沉望了她一眼，平静道：“可以。” ..... “没想到你下面挺好吃的嘛。” “我在家里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陆沉听见少女的絮絮叨叨，默默洗着碗。 对于陆沉来说，无论是练剑，还是做饭，天底下任何事情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静心。 而能够让他需要做某些事情来静心，就证明他现在的心情的确不太好。 “我决定了，以后回家我就让你做我的御膳房总管把！” 丝毫不知道自己不小心便泄露天机的少女心满意足抱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回味。 “来了客人？” 苏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少女一愣神，然后看见了苏安的面容，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站了起来。 苏安看着他，笑道：“来参加考试？” 少女异常乖巧，小鸡啄米般点头。 苏安想了想，道：“要加油。” 少女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头。 陆沉问道：“有事？” 苏安笑道：“后天便是中秋，我这几日应该便不会过来了，所以今日来看一看，打声招呼，怕小师弟太过无趣。” 陆沉摇头，道：“不会。" “那便好。” 苏安点了点头，转头问道：“对这次的题目可有见解？” 少女哭兮兮道：“没有。” 苏安指了指陆沉，笑道：“那你可以问一问小师弟，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少女一愣。 苏安笑眯眯道：“可别说是我说的。” 苏安转身离去。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究竟是谁，但是就算在很小的时候，她那个敬重无比的父皇每次都教导她要以长辈之礼对待。 她甚至惊讶的发现，父皇每次甚至都是以同礼相待，要知道那个时候的苏安才几岁？他的父皇当时又是何等身份？ 所以小时候，每一次少女看见苏安，都会比看见自己的恩师还要来的紧张。 少女突然转过头，小心翼翼道：“你真是他的师弟啊。” 陆沉恩了一声。 少女突然瞪大了眼睛望着陆沉，打量片刻后，叹气道：“同样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咋差距那么大咧。” 陆沉突然砸了砸嘴巴，半天没有说话。 第154章 剑意 陆沉收拾了碗筷碟子之后，回到了摇椅上。 那名绝美少女正襟危坐在对面的板凳，手中捧着一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白纸，愁眉苦脸。 陆沉想了想，道：“考核内容说出来听听。” 少女稍作犹豫，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对她而言，苏安既然说出了这句话，肯定就证明可行，而且反正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坏处嘛。 陆沉听着少女叽叽喳喳般将问题抛出，脸色认真。 他自然清楚苏安的意思。 要进入书院内部，需要书院的认可，但问题是陆沉不知道对方所要观察的内容，是心性，实力，又或者是其他....所以这些天当门房便是书院对他的一种历练。 而眼前以这个小丫头之口将问题抛出，自然也是苏安愿意看到的局面。 少女看似活泼，但对事物有着极其缜密的思维，所以不到一会陆沉便明白了这次考核的内容。 简单的来说，便是将自己的某样动作展示给书院负责考核的先生看。 这种东西可以说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剑招，总而言之，便是将自己身上的某样闪光点展示出来，若是书院负责收徒的圣人看中，便能成功通过。 陆沉说道：“的确很有趣。” 话音说完，他又看向了少女手中的那张白纸，微微挑眉，道：“这张纸倒是有点意思。” 在他的眼中，这张看似无奇的白纸正在缓慢吸收着少女身上的各种情绪，喜怒哀愁都会存储在纸面之上，不出所料，当少女真下定决心在白纸上写些什么的时候，她那时的情绪肯定会更加强烈映照在纸面上。 换言之来说，这种考试几乎不可能取巧以及作弊。 少女闷闷不乐，若是可以，她甚至想在那张所谓的试卷之上画上一个大花脸。 当然，前提是她的父皇不会揍他。 少女望向陆沉，小心翼翼问道：“你会么？” 陆沉沉默片刻，微微摇头。 少女叹了口气，一脸不出所料的神情，奚落道：“本小姐这么聪明的人都暂时想不出来，要是你能答出来，你不就进入书院了。” 陆沉笑了笑，没有反驳，道：“可以试着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去答题。” 少女将下巴磕在桌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还用你教，本小姐自然知道。” 陆沉抬起头望向天空，当少女说出题目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次考核的意义。 简单点来说便是四个字。 因材施教。 各位考核的学生将自己最擅长的一面展示出来，然后书院先生负责考核打量，而其中学生所展示的方面，境界之深，立意之远，就保证了最后的结局如何。 至于写些什么，相比之下倒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陆沉突然开口道;“这一次书院招收弟子，来了很多不得了的人，为何？” 少女斜瞥了他一眼，哼道：“问这些干嘛，我才不告诉你。”她可还记得上次这个家伙死活不让自己进书院的事情了。 陆沉想了想，说道：“我教你通过考核的方法。” 少女眼中猛然绽放出光芒，神采奕奕，片刻后突然狐疑道：“你....行不行啊？” 陆沉微微闭眼，道：“随你。” 少女嘟起嘴，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妥协下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陆沉也知道了为何这次简简单单的考试，来了如此之多身份不俗的人物。 陆沉也终于知道了苏安为何要自己参加这次考核。 因为这一次书院圣人招收弟子只为结缘，所选弟子甚至可以不拜入书院，不进行拜师之礼，一切随意。 这在整个天海大陆都可谓是绝无前例的事情。 对于那些身后有着背景势力的弟子更是极为难得，一来得大道造化，二来更能与书院圣人结的师徒之缘，混江湖靠的是什么？一是实力，二是背景，书院两点都给占了，通俗点来说，便是做梦都梦不到如此好的事情。 少女看着陆沉默默出神，不耐烦道：“喂，你现在该教我了把。” 陆沉想了想，说道：“你擅长什么？” 少女眨了眨眼睛，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悄悄伸了伸脖子，小声说道：“吃算么？” 陆沉抿了抿嘴，沉默了会说道：“会剑么？” 少女闻言眼神一亮。 陆沉说道：“会？” 少女诚实道：“不会。” 饶是陆沉的养气功夫也是有些无奈，问道:“想学么?” 少女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你要先教我什么？" 陆沉说道：“看书。” ....... 练剑先看书，这便是陆沉说的方法。 少女虽然刚开始一肚子的不满意，但是似乎是看在苏安的面子上，还是乖乖的听了陆沉的话。 小半个时辰之后，小姑娘便到书院之内拿出来了一本剑谱。 陆沉翻看两眼，确认这是一本介绍宝剑，以及最初级的检修入门书籍，便点了点头。 少女百般无赖翻了两页，说道：“这样有用么。” 陆沉缓缓解释道：“书院的这次考核与剑修的剑心萌芽很是相似，所以可以。” 少女好奇道：“剑心萌芽是什么？” “凝聚剑意的一种手段。" 陆沉说道：“也是每个剑修在握剑之前便都会进行的一种手段。可以相当于铁匠铸剑之前所要燃烧的炉火。” 少女一脸懵懂。 陆沉想了想，说道：“就像是做饭之前要准备的锅碗菜刀。” 少女一脸恍然大悟，说道：“懂了，也就是吃饭前就要准备好的筷子！” 陆沉平静道：“可以这么说，只有成功立意之后才有资格获得剑心，与古剑通灵，所以你现在的任务便是...立下剑意。” 少女一脸严肃，自我嘀咕道：“那我该立下什么样的剑意了，听起来很重要的样子。” 陆沉没有再说话。 剑意一说，存乎本心，只有自我才能明悟，而像其中的佼佼者，立下剑意之时，甚至能引发神剑臣服，风云变幻等种种天地异像。 少女冥思苦想了半天，抬起头好奇道：“你当初立的剑意是什么呀。” 陆沉摇了摇头，道：“不适合你。” 少女微微眯着眼睛，一脸狐疑嘘道：“不会是一些很无聊很无趣的东西把。” 陆沉望向天空，喃喃道：“或许把。” ..... 曾经有一位青衫少年，年少未握剑之时在诛仙台之上立下剑意，引发天地轰鸣，九州之云下垂千米，四海同时翻滚倒流。 寥寥十二个字而已。 邪魔一剑。 外道一剑。 天地一剑。 第155章 故事 长安城繁华热络，但书院的气氛一直是如此悠闲舒适，闲到陆沉呆久了都会感到有些无聊。 更何况中秋到了，书院放了假，所有学生都早早回家与父母团圆赏月，只留下几个寻常下人打扫看院。 中秋已至，整个长安城家家团圆，街上河边都有挂着红灯笼的大船漂浮。 苏安果然如话语一般，不知是在长安城有着什么亲戚，这几天再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那个身份应该便是大唐公主的少女似乎是看书看烦了，今日也请了一天假，回宫玩去了。 陆沉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李剑仙。 恩，一听就是瞎扯。 书院大门口。 又是一次坐观冥想，当陆沉睁开眼的时候，眼神虽然平静，但其中还是隐藏着些许无奈。 那股围绕在他周身的诡异黑洞无时无刻都在吸收着他的体内的灵气，若是以境界来分辨，他已经从出尘境跌落了下来，变成泥丸境。 而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不久，他甚至会跌落到凡尘境，直到最后体内再无一丝灵气，彻底成为凡人。 饶是陆沉这些时日也没有丝毫办法。 当真应了书上那句，终生与大道无缘？ 陆沉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有些无聊，便站起身准备朝着书院内部走去，今日书院放假学生不是很多，他刚好可以去看看那所谓的龙凤天榜。 书院之内，只要是书院之人，不论身份贵贱，除了那传说之中的白玉京，其余地方都可随意阅览。 作为整个大陆盛世之一的龙凤榜不知为何延迟三年，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但是陆沉此刻却没有关心这个的精力。 小半个时辰之后，陆沉来到了那座清香环绕的巨型宫殿之外，他随意瞄了一眼当今龙凤榜上的名字，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从剑阁出世，一路见识了七大圣地如此之多的天骄，其间也打了很多次生死攸关的大战，但是他的目光却永远都不在这些年轻一辈身上。 陆沉视线微微转移，发现在宫殿左侧台阶之上坐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枯瘦老头，正神情专注的盯着手中一本金黄书籍。 陆沉没有打扰，目光开始向后方一一望去。 “第一次有年轻弟子来到这里，眼神却没有在龙凤榜上超过三秒。”一道温醇的嗓音响起。 陆沉回头望去，看见一位身穿灰黑色教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站在身后。 这位中年男人陆沉在刚刚进入书院的时候便看见过一次，听苏安说还是一位声名不显的儒家圣人。 陆沉开口道：“听说书院有本天榜，记录着当代巅峰大修的全部战力。” 中年男子双手负后，微微摇头道:“世人以讹传讹而言，当今天下那些修为通天的大人物，个中气机早以与天地气运相融，哪那么容易被窥测，更何况还要分出个高低上下来。” 儒雅中年男子突然开口笑道：“不过书院记录着上一辈龙凤榜年轻弟子的排名，其实也差不多。” 陆沉明白其中意思，问道：“我可能看？”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道：“事关重大，不可。” 陆沉隐约猜测出来眼前这个男子便是龙凤榜守护之人，于是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陆沉正准备告辞离去，那些中年男子却似乎谈性颇高，继续道：“话虽如此，但是大概位置，基本有些眼界的人物都能推测出来。” 陆沉想了想，道：“武帝城李夸父，剑阁阁主。” 中年男子加了一句，“还有那位神庙之中的庙主。” 中年男子接着感慨道：“若以战力相比，这几位都算是当代最强了。” 陆沉想起了曾经疗伤的那个小山村，想起了那个中年汉子，对此没有评价。 又是一番闲谈，陆沉得到了大概的答案，便缓缓离开了这里。 中年男子望着陆沉远去的背影，缓缓转过头，带着丝歉意，道：“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从始至终一直在左侧台阶上观书的枯瘦老人头也没抬，淡淡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何来多不多一说。” 中年男子说道：“剑阁陆沉身上的东西的确有些麻烦。” 平平无奇的老头漫不经心道：“混沌之力缠绕全身，也不知道这小子在瑶池是用了什么歪门法子，又或者哪位通天大能在他身上种下了什么东西，影响天道因果，总之麻烦的很。” 黑袍老头右手手指放在嘴上舔了舔，然后翻开了一页，接着说道：“你怎么对这小子这么上心。” 中年男子笑道：“苏安这家伙老是缠着我，总得看看。” 枯瘦老人不知想起了什么，没好气道：“你还是多关心下你自己的事情。”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等死而已。” 老头听见这话，一脸怒其不争，骂道：“就算他娘的是你女儿，她要杀你，你还得把脖子伸过去？那女子近些年做了多少恶事，你作为他爹，心怀愧疚不假，但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加要阻止，农莫知其苗之硕，人莫之其子之恶，我教你的这些话，你读到狗犊子里去啦？” 中年儒雅男人沉默了会，坦然笑道：“天理循环，自己种下的因，便要自己结果，您还不是说过，子不教，父之过？” 面容冷厉的枯瘦老头心情极差，甩了甩手，拍拍屁股走人，骂道：“算了，不管你的，想死就去死，老头子看书去了！看书！看书！懒得理这些糟心事” 中年儒雅男子安静站在宫殿之上，望向远方，笑意洒脱。 第156章 波澜壮阔前的涌动 中秋节气，小瓶洲的月亮格外圆又大。 剑阁又迎来了一次新的入门测试，这一次的弟子质量很不错，堪称的上是数十年的弟子前三。 但其中有趣的传闻是在每一个颇有资历的师哥师姐都会在食堂，院外，每一次闲聊中语重心长般的告诉那些新来的弟子们一件事。 如果有可能，千万不要去青鸾峰。 当时有懵懂弟子好奇问道为什么，而一位现在已经是青鸾峰年轻弟子的师兄都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感慨道：“因为会被打。” ..... 南阁坐落于群峰之上的云层，山下有竹林，峰上有罡风，可谓时刻都在修行。 南阁之人尽皆女子，但是平均修为在剑阁四阁八峰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其中地位环境也不无影响。 中秋夜晚。南阁竹林外。 悬崖崖畔坐着一个腰缠红岭无风自动的灵动少女。及腰的长发束成了马尾辫，双腿在半空中晃荡着，如此这位已经彻底从小姑娘长成少女般的女子，五官彻底长开后更是出奇的完美，尤其性情大变，越加通灵的狭长眼眸打量远方时，不经意透露的一丝慵懒和傲意更是令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远处有几名成群结伴的负剑年轻女子嬉闹着来到崖畔，然后看到那道身影。纷纷恭敬道：“小师叔!” 少女笑眯眯应了一声。 由于年纪相仿的缘故，在场几位妙龄女子对少女有尊敬却无畏惧。 其中一位年纪最小相貌最为甜美的小姑娘开心道：“小师叔，你早上又去青鸾峰上打秋风去啦？青鸾峰这些年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有新弟子入峰。青鸾峰副峰主都好多次上咱门这里找师傅抱怨了。” 梦意潇听见这话，丝毫没有在意，眼睛微微眯起，打趣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小心我告诉你师傅，罚你练剑一百遍，白天一百遍，晚上一百遍，半夜醒来还有一百遍哟。” 小姑娘年纪还小，对练剑一事有着极深的恐惧，顿时捂住了嘴巴，眼神可怜巴巴的，委屈道：“小师叔变了，现在喜欢欺负人！” 周围女子都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梦意潇嘴角微翘，不反驳也不接话，只是懒洋洋望着远方。 妖族之人本就比人族心智发育更早，在某一个时间段之内，妖心开启，万事便一通百通，更何况是作为妖帝之女的她。 。 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如今也总不会经常做出那种会惹人发笑的可爱事情了。 周围人看见少女这副发呆的模样，眼神示意一番后便同时散去。 他们知道小师叔这几年的习惯，无聊时便会来到这里默默出神，几乎已经是铁打不动，然后偶尔手痒了便会去青鸾峰打打秋风，可谓是看谁不爽就抽谁，境界低的倒还好，最多便是打晕而已，但境界稍高的便惨了，经常便是鼻青脸肿般回家。 “小师叔在想人哦。”远去的人群中小姑娘悄悄说了一句。 她周围的年长女子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笑着提醒道：“不可胡乱猜测师长。” 梦意潇坐在崖畔，双脚随意晃荡，抬头望着天空圆月，无奈叹了口气。 沈墨凰一闭关便是数年。 北阁韩少宾近两年都在刻苦钻研剑法，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出关，又被师长吩咐着出去游历磨练心境去了。 西阁李亦寒可谓是境界提升最快的年轻弟子，如今已经成为了整座剑阁都保有极大希望的年轻弟子，声势甚至直逼当初的陆沉。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而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所以南阁这数年的时间之内她成天除了修行便是发呆，实在是无聊的打紧。 少女突然看向山顶，笑眯眯道：“看来小师侄挺不错嘛，闭关还是挺有效的，” 梦意潇突然又愁眉苦脸道：“陆沉....可是我又想你了呀。” 少女最后小心翼翼望着自己左手小拇指上一个暗灰色的戒指，得意道：“我跟你讲，我现在有一柄很厉害的剑哦，等我以后能拿出来了肯定会吓你一跳。” 梦意潇想起了某些开心的事情，眼睛眯成了月牙，大气道：“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就会送给你呀，那样你就是天下第一啦。” ....... 东圣洲。 曾经在一洲之地也是一流顶尖门派的寒云宗如今也到了百废待兴的时候。 据说去年那一场一洲瞩目的神仙大战，毁坏了寒云宗方圆千里内所有建筑，而如今也再次重建起来，规格气势更加犹盛以往。 最近寒云宗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宗门内一名叫做陆苗的女性弟子成为了整个宗的宗主。 这件事曾经在寒云宗内部产生过极大的争议，但最后还是在宗内那位的力挺下成为上位。 但是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突兀间便成为宗主的女子，按照众人猜想，本该励精图治将寒云宗壮大，赢得弟子门的信任与尊重，同时坐好自己脚下的位置。 然而事实却是.....新任女子宗主在第二天便离开了寒云宗，不知去向了何方。 遥远的大地边缘，座落着一座世界上最高的山，山体高耸入云，恢弘磅礴，从远处望去仿佛是一洲之地完全倒立而来，遮挡住了日光，遮挡住天空，导致生活在山下背面的百姓常年几乎都生活在昏暗的夜色里，终日看不见太阳。 这座山很出名，山上的庙更加出名。 因为这座山叫做天穹山，庙被世人称作神庙。 被世人称呼为天道意志化身，凌驾于世俗之外的庞然大物。 山下村落里来了一名女子，大红衣，容颜绝美，气场之强让得山下所有人都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在昏暗的夜色里，这名女子来到这里，就像是一道耀眼的太阳，让山脚下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她从山脚下缓缓走过，看见路旁的一个小女孩，问道：“怎么上山?有什么讲究？” 脸色枯黄的小女孩愣住了，以为是看见了神仙，半响后才反应过来，甜甜笑道：“山右边有个台阶，没啥讲究。” 红衣女子点头，然后缓缓离开。 山下无光无风，山上却有着风雪。 从寒云宗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寒云宗现任宗主陆苗从山脚下一步步登山。 她的手中拿着一封信，背后还背着一柄剑，面容肃穆。 在她继任宗主的前一天夜里，那位曾经在宗内苦修多年的中年儒生便已经死了，现在的她空无一物，也可以说是毫无畏惧。 漫天风月中，女子微微裹紧了身上的红衣，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停下了脚步，眼瞳中有着丝丝黑气涌现。 透过不知道多少万里，他突然看见了山巅尽头站着的一道身影。 就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她的眼中。 那人没有任何气势流露，灰衫布鞋，中等身材，双手负后，眼神望着她，却仿佛又在望着远处。 陆苗知道之所以她能看见对方，纯粹是因为对方想让她看见而已。 陆苗的心跳快了些，破天荒有些紧张。 事实上，天下间除了那少数寥寥几人，任何人来都这里，或许都会更加不堪。 道理很简单。 山上有庙，庙里只有一个人，那他自然便是庙主。 神庙庙主。 应该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把？ 陆苗单膝跪地，将手中信封递向前方，沉声道：“寒云宗陆苗望在神庙修行三年，愿大人成全。” 那人望着她，后者手中的信开始消散，然后在半空中融汇成一条条文字，再流向那人的眼中。 寂静无声。 那人望了她一眼，嗓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说道：“冥王之瞳？” 风雪更急，陆庙面无表情，身体改为五体投地，脑袋重重磕在地面，咬牙道：“恳请庙主大人成全！” 那人望向天空最远，神游万里，整个人都仿佛要御空飞升，半响后他终于开口道：“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试着成为这一辈最强，为期三年。” 陆庙平静道：“第二件事？” 那人微笑摇头，道：“你现在还没有知道的必要。” ....... 群山缭绕间的小山村，夜空宁静，明月高悬，那个开着酒铺却常年三天打鱼两天筛网的中年汉子躺在店子门口，感慨道：“我夜观天象，风云涌动，必将发生大事啊。” 树前收拾着碗筷，翻了个白眼，道：“大叔，想偷懒不收拾东西就直说，还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中年汉子悻悻然，只能无奈喝了口酒，自顾自嘀咕道“哎，没半点眼力劲的家伙，可惜了老子的一身通天本事哦。” 树前对这些自卖自夸的话已经下意识忽略掉，在里屋忙活了一阵子，出来时一脸认真的坐在中年汉子对面，说道：“明天我会离开村子。” 中年汉子瞥了他一眼，随意道：“咋，你爹娘同意了啊？” 树前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嘿嘿笑道：“我跟他们说就出去一年，要是混不出名堂就回家娶媳妇生孩子。” 中年汉子打趣道：“不错，长大了，知道怎么说假话了。” 树前拍着胸脯，咧开嘴信誓旦旦说道：“大叔，等我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剑客时，我就回来请你喝最贵的桃花酿。” 中年汉子漫不经心点头道：“好的好的，我信了，先准备去哪?” 树前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自己先去外面看看，然后再考虑去哪。” 中年汉子没有表情，说道：“记得把木剑带着。” 树前眼神中充满着少年时期才会拥有的动人光彩，开心道：“好咧。” 雏鹰终究要离开父母的怀抱走向更高更远的天地，万物有始有终，有起有落，才是浮生。 树前回家准备最后的离别，酒铺里，中年汉子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然后又望向高空，笑道：“六只羊，这是不是就是我们曾经羡慕的东西？” .... 剑阁极深最高处，有一化名，名为天外天。 明月高悬，有一高大人影缓缓从最深处醒来，然后轻轻伸了个懒腰。 仿佛向天地示威。 天空最高层的气流开始如狂风暴雨般涌动，剑气如瀑，然后在一瞬间就又平静如古波。 那人站直身子，在高空踏步而行，俯瞰地面。 仿佛脚踏明月，苍天在上。 第157章 扑朔迷离 中秋节过去之后，长安城内街道上反而更加喜庆起来，城南河畔为期三天的花灯节持续展开，就连不受外界干扰的书院都带了些热络喜悦气息。 陆沉打量着书院大门两侧高悬的大红灯笼，心想这还真像是深海红鱼的两个大眼睛。 远处李剑仙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双手拿着两串糖葫芦，欢快道：“中秋快乐呀。” 陆沉平静道：“节日过去后才说这话，很不真诚。” 公主殿下皱了皱高挺精致的鼻子，说道：“别那么小气嘛，诺！我专门找人订做的无敌特质豪华葫芦串，给你一个。” 陆沉曾经吃过一次，记得很难吃，所以微微摇了摇头。 陆沉说道：“今日的书看的如何？” 少女眼睛咕噜转了转，“今天城南有花灯节，山上可热闹了，要不我带你去转转？” 陆沉还是摇头。 少女瞪大了眼睛，愤愤道：“你真是个无趣的人。” 陆沉听见这个评价，不知为何笑了笑，坐在躺椅之上，道：“我记得书院考核等花灯节结束便会开始，玩完了回来记得把考核过了。” 少女听见这些话就脑袋疼，叹了口气，突然一脸狐疑道：“你为啥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你不会....” 少女瞪大了眼睛，惊慌道：“你不会喜欢我把！我跟你讲，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喜欢的人可厉害了。” 陆沉平静道：“你欠我一个人情，总该帮我一个忙。” 李剑仙挠了挠头，呆萌道：“干啥。” 陆沉认真道：“带我见你爹。” 李剑仙差点把嘴里的糖葫芦一口全部喷了出来，惊讶道：“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陆沉淡淡道：“皇帝。” 落叶掉落在地面，寂静无声，大门口也是如此。 李剑仙的眼神变了，变得谨慎而又敏感，仿佛是一只感受到危险气息的幼猫。 这大概便是皇室中天生的直觉。 “你想干什么？”李剑仙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陆沉问道：“你在担心什么？难道还怕我对你父皇做些什么？” 李剑仙脸色一红，冷哼道：“我父皇虽然这些年常年忙碌政事，但是一身修为其实暗地里也早已经胜过了天下九成九的大修，更何况在长安城中，更是天下无敌！还会怕你咧!” 陆沉一愣，然后打趣道；“当今天下都在猜测大唐皇帝究竟会不会修行，境界又有多深，连影殿都查不出来的事情....而你父皇要是知道有你这么个女儿，肯定会很欣慰。” 李剑仙瞪大了眼睛，瞬间捂住嘴巴，委屈巴巴。 陆沉平静道：“我要问他几件事，与你无关，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陆沉说话的神情很认真，事实上他也没有说话。 教眼前这个小姑娘领悟剑意，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少女说道：“你是剑阁的人。” 陆沉点头，道：“对。” 李剑仙沉默了很久，说道：“让我考虑一下。” 陆沉说道：“都行。” “如果我这次通不过书院的考核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道：“那怎么办？” 陆沉说道：“那你自然不用答应我做些什么。” 少女重重点头。“好！” ...... 李剑仙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一个人，谈成功了什么足以铭记历史的大事，一脸的骄傲，心满意足欢天喜地的跑出去玩儿了。 陆沉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望向皇宫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周围传来了唰唰唰的声音。 是脚步，极其多的脚步，以一种轻灵而又整齐的步伐从四面八方向着书院靠拢。 陆沉眼帘微垂。 片刻后，一个身穿虎袍的中年官员大踏步走了进来，面色威严。 他的身后跟随着无数大唐官兵，身着铁甲，手握长矛，气势极为不凡。 陆沉知道这是长安城之内的卫龙军，也就是传说中的护龙之师。 卫龙军平日里只会隐藏在皇宫之内，而此刻竟然倾巢而出，这么大的阵仗，看起来的确对他很看重。 中年官员平静道：“本官怀疑你与十年前新沙镇陆家一桩灭门案有关，现要逮捕审理，不得抵抗，否则....” 陆沉笑道：“如何？” 中年官员平静道：“杀无赦。” 陆沉面无表情，他知道来到长安城后不会整日都如此轻松，但是却没想到会有人拿那件事情作为把柄。 新沙镇陆家一事，他的心中有个心结，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而如今却被故意旧事重提，自然心情有些不好。 周围的那些卫龙军自然都是修行者，此刻气息死死锁定着眼前这个黑袍少年。 仿佛若是他敢稍有异动，便会以雷霆万钧之试将其诛杀。 大唐在书院之内要抓取剑阁弟子，本就是极为诡异的事情，可谓是三方势力交缠。 气氛极为凝重。 就在这种僵持时刻，书院深处传来一阵温和的嗓音，“放心去便是，无妨。” 中年官员听到书院之内竟然有人发声，不由得脸色微变。 陆沉听见这话，沉默了会，说道：“带路。” ...... 捉拿陆沉的是刑部尚书六海，平日里像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出行，这一次显然代表了对这件事的志在必得。 陆沉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之内，不允许任何人看望。 这种情形和当初在西阁时极为相似。 陆沉站在枯草堆叠的地面之上，默默思量。 究竟是谁？ 当初那件事在剑阁之内就已经被勉强压下，书院派来审判案情的弟子董越海甚至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再加上这些年他陆沉在剑阁声望越来越高，按常理来讲这件事情就会被当成历史的尘埃，逐渐抹去，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但是现在却被人翻了出来，究竟是谁，又怎么敢? 陆沉虽然并不在意，但是却很好奇。 因为他竟然推算不出来幕后之人是谁。 闹房里还有些人，大多都是些眼神凌厉体型强壮的汉子，此刻他们对视一眼，都缓缓站了起来。 陆沉看见了他们从身后腰间拿着的刀，并且他们的气息很显然便是修行者。 牢房里允许有刀，还有这么多的修行者，很奇怪，但同时也很显而易见。 陆沉微微摇头，若是平常泥丸境界的修行者或许真的会在这里吃个大亏。 但很显然，他不是普通的泥丸境。 于是接下来只听得见骨头断裂的卡擦声，小半个时辰后，那几个明显便是被人刻意送进来的汉子痛苦哀嚎着不停在地面翻滚。 陆沉一个人还是安安静静站在地面，心想不知道你们是小瞧了我，还是小瞧了自己。 不到一会，六海便带着一群人出现在牢房之外，脸色阴沉，轻轻一挥手，便来了几人将那些废物抬了出去。 六海漠然道：“当年新沙镇之事证据确凿，你没有反驳的余地。” 陆沉像看待傻子般看了他一眼。 当年那些事他亲自在剑阁洪武大台之上说的清清楚楚，至于证据确凿一说，实在是太过于可笑。 六海脸色变得越加难看起来，道：“你不认罪？” 陆沉闭上眼睛，心中终于确定了某些事情，也同时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空空荡荡。 一夜无话。 天色将亮未亮至极，陆沉睁开眼睛，心想正主应该要来了。 第158章 警告 不出陆沉所料，不到一会，便有数位气势凌厉的精壮汉子来到了大牢。 这几人明显跟先前在牢房的那群乌合之众不是一个档次，牢门被径直打开，当中一位明显是领头的中年汉子说道：“请。” 陆沉没有反抗，静静跟着对方，有些好奇接下来会去往哪里。 这里是长安城，更是书院，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对他做些什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苏安在来到书院的时候，便跟他说过一次话。 “来到这里就和来到自己的家一样，不需要担心什么。” 陆沉相信苏安。 只是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对方带着他直接便离开了刑部大牢，离开了戒备森严的六部，径直来到了长安城之内的街道之上。 天刚蒙蒙亮，街旁的小摊贩才刚刚将摊子摆放出来，油气和热气蒸腾而出。 片刻，众人来到了城北僻静处的一座宅子。 宅子很是老旧，应该已经有些年月，但看得出来规格庞大，极为辉煌，光是门前两座足有五人高大的石狮子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大宅门口牌匾上挂着三个大字。 太尉府。 陆沉看见这三字，眼神微微闪动。 虽然近些年大唐陛下有意将三省六部的权职发展到鼎盛，所谓的三公权利早已不如前朝如此强大，但毕竟是象征着大唐政权最高处的官职，随着这些年其余两人的先后去世，当今太尉可以说是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通天人物。 陆沉还曾听苏安闲聊时说过，如今这位老人性格清廉，万人之上，但年轻时却是一名威名赫赫的武将，武道修为也到达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步。 三十岁，从一品，骠骑大将军！ 甚至被世人封为武神。 而这样一位年轻时官位以及修为便都达到封无可封的地步，百年过去，现在成为了唐朝太尉，也只能勉强算是平调而已。 如此一个功高盖主的大人物，百岁之后还依然能屹立在长安城之中，令皇帝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是有着其独到的能力。 陆沉只有有着一些疑惑，他来找自己能干些什么。 片刻后，陆沉终于得到了答案。 一个面容似曾相识的年轻人斜靠在门口，挂着玩味笑容，很是得意。 陆沉问道：“当今太尉姓摩？” 年轻男人微微昂头，道：“是我爷爷。” 陆沉点头，道:“没想到是你。” 陆沉之所以能记得他，还是因为当初在剑阁的印象极为深刻。 西阁摩天的弟弟，摩..... ..... ..... 陆沉顿了顿，带着丝歉意，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年轻男人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半响后平静道：“摩灭生！” 几年过去，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不会随便喜怒于色。 陆沉轻轻哦了一声，有些意外。 没想到西阁摩天两兄弟竟然与大唐有着这种关系，那么转念一想，今日那名老人来找自己，是来算当初在洪武大台，他打败摩天的那笔账来了？ ..... 太尉府大堂之内。 陆沉看见了那名老人，头发花白，眼神深邃，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衣裳。 陆沉打量一番，气息平平无奇，也谈不上如何不怒自威，很难让人想到他是苏安形容上的那种随便在大街上走一走，整个大唐文武百官都要抖上一抖的国之砥柱。 老人安安静静坐在大堂正中的椅上，双手放在膝盖间，正经危坐，却格外有一副独属于修行者才能看出的巍峨气象。 看见陆沉进来，老人平静道：“我由于前些年在沙场受了伤，腿上得了顽疾，便不好亲自走动，得罪仙师了。” 太尉府下人从旁拿来了一张椅子，就放在老人的正对面。 陆沉微微摇头，双手负后，静静站着，说道：“有话可以直说。” 从昨日到今日的举动，可谈不上客气两字。 如今已经百岁有余名声响彻大唐的老人神情看不出变幻，甚至像是闲谈般，微微眯起眼睛，似回忆道：“当年大唐势弱，北有大胡，南有莽国，每一步都走的心惊胆颤，但老夫当年跟随先皇征战，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战事，每一场都算得上必打之战，必死之局，唯独有一场，老夫至今记忆犹新，甚至觉得酣畅淋漓，死也无憾！” 场中下人已经全部褪去，摩灭生站在一旁，听的颇感兴趣，像这些东西，在府中其实极为严厉的爷爷极少说起。 陆沉静待下文。 被世人封为武神的老人缓缓道：“那是在如今大唐南郡的一个小县，故事很简单，一名修行者进门时遭到了一名城卫索要通关名帖，那名修行者觉得侮辱了他的身份，便把他给杀了。” 老人将双手放在怀中，微微直起腰，接着说道：“后来了，动静惹来了其他的城卫，自然免不了争论，然后那名修行者怒从心起，就杀啊杀的，结果来一个杀一个，来一个杀一个，到最后半座县的人都被杀光了，可是事情到这里就更奇怪了。” 老人笑了笑，却看不出笑意，“那名修行者突然觉得自己的事情被耽搁了，就越来越生气，怒火中烧，到最后甚至迁怒于小镇百姓，觉得是这些蝼蚁阻碍了自己的道路，于是便喊了几个所谓的同道众人，一起将城内所有百姓全给宰了，无论女人小孩，几乎一个不留，到最后所有百姓的头颅都被挂在那个城墙上。” 摩灭生微微皱眉。 陆沉面无表情。 “当时先皇听闻这件事，没有评判，只是第二日便带着我御驾亲征，从大唐国土一直打到莽国内地，几乎举全国之力费劲国库所有金银，才将其诛杀。” 老人认真道：“事后唐朝国力可谓倒退数十年，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大唐如今盛世起码再翻两倍，可这件事....灭生，你觉得亏了么？” 摩灭生坚定摇头，“死都不亏。” 老人微微一笑，随后收敛神情，义正言辞道：“没错，当然不亏！但不是因为敌人如何，而是因为我唐朝自建国以来的宗旨之一！便是让世人活在一个有理可讲，有法可依，侠不能以武犯禁，修行者不可以力仗人的世界！” 陆沉一直安静的听着，终于听明白了老人想要讲些什么。 于是他决定不说话。 三千年前没有大唐，他不了解这些国家的想法，但如今有机会，他想亲自去感受一下。 “十二年前，新沙镇陆家一案，漠北善德宗一案，你在剑阁之中所作的解释，刑部一字不落，全部记载在案。” 老人平静说道：“不论真假，但是这一切的事情全都证明你是一个无情之人，就和当年剑阁万一一样，所以我认为你在大唐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终于开门见山。 随着老者的出口，空气中仿佛有无数座大山压了下来，令人喘不过气。 摩灭生脸色苍白，下意识退了两步。 饶是陆沉，脸色也有些微白。 这便是所谓武者的威势。 陆沉如今境界大跌，身体承受不住，但眼神却依然没有丝毫波澜，开口，还是那句话：“有话可以直说。” 老人望着陆沉，冷淡道：“数年前事珠玉在前，所以不管你生性如何，背景如何，就算有书院以及剑阁同时护着你，但日后若你敢在大唐之内擅自动手乱禁，做出和当年万一相同之事，哪怕是一丝苗头，我都会当场诛杀于你！” 话语虽小，但却轰隆浩荡，宛如雷霆震慑人心。 陆沉问道：“这是警告？” 老人平静道：“什么都行。” 摩灭生脸色苍白，不知是被话语震撼还是被气势压住。 他此行回家谈及了三言两语陆沉在剑阁与摩天比试之事，其中不乏有仗着爷爷权势压人的意味，所以在得知爷爷主动让自己邀请陆沉的时候，甚至还有那么些小得意。 可是现在...这点心思可谓是荡然无寸。 就算他爷爷再如何强大，可哪能以一己之力硬抗两大圣地？ 摩灭生脸上有些不自然，讪讪笑道：“那啥，我爷爷年纪大了，脑子有点不灵光。” “滚。” 陆沉和摩老太尉同时说道。 摩灭生沉默不语，一个人低头默默离开了院子。 第159章 想多了 摩灭生讪讪走出了院子，但大堂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陆沉对老人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问道：“看来你对所谓的修行者很是厌恶。” 年少时便被人誉为武神的老人淡淡道：“是对那些心中无王法仁义，自认高高在上，没有人之情欲的所谓修行者感到讨厌，年少时遇见这样的人，我一拳能把他捶死。” 陆沉笑道：“这么巧，我也是。” 老人神情微微一愣，然后认真的看了眼前这位少年一眼。 今日对方的反应与他所料想的则是有点不同。 在他看来，陆沉从小便天赋绝顶，修行之路一帆风顺，更别提背后有着天下最强大的宗门当作支撑，就算外表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肯定会有不可避免的傲气。 他本来便已经准备借此事，稍微打磨一下少年的锐气，但是此下这番情景，倒是不需要了。 老人有些不解，开口道：“大道无情，欲得大道，必先忘情，这些难道不是你们挂在嘴上的词汇？” 陆沉沉默了会，微微摇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呢喃道：“忘情并不是无情，无情无欲之人，很强，但永远不会是最强。” “口气还不小，你的目标是那天下第一？” “应该是天上第一。” .... “大唐皇帝怎么样？” “陛下自然是陛下，否则也不会让我在城内安居这么多年。” “那位皇帝据说极为宠爱的二皇子我见过。” “皇帝最看重哪位皇子，又最疼爱哪位皇子....可谓与天机一般难以预测，帝王心术一词，你还是太嫩了。” 陆沉看见老者洒然一笑，毫不避讳，心中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 “如果大唐日后真像你所说的一样，我很乐意看见，也会愿意遵守。” 三言两语，几句闲谈，便知道了很多事情，陆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转身离开，丢下了这样一句话。 摩老太尉望着陆沉的背影，转变了心中念头，突然开口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是老夫年少时所讲究的事。你能遵守，老夫自然也不会落了下乘。” 老人淡淡道：“虽然不知你为何来到长安城，但关于你们圣地之中甚至长安城内一些纠纷恩怨，日后若是有人坏了规矩，可以来找我，” 陆沉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老人终究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修行一事说来重要，但极少有人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难道你在见我之前就没有半分忐忑？” 陆沉回道：“我知道你们关不住我，自然没有什么担心。” 老人微微一挑眉，“老夫乃是当今太尉，若真想关难道还关不住你?你就那么肯定？” 陆沉摇头，道：“那名官员表现的太急躁，很容易便猜得出来。” 那名官员自然说的便是刑部尚书六海。 陆沉嘴角微翘，笑道：“看来仅仅是一个晚上，刑部应该遭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六海这家伙太重功利，心态变了迟早发生大问题。” 老人不置可否，突然望了陆沉一眼，有趣道：“不过压力的确很大，我没有想到剑阁没有来人，反而是皇宫以及书院给我施加压力，你的背景倒是有点意思。” 陆沉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不过没有多说些什么。 从太尉府出来的时候，时辰还是很早，街上没有行人，清晨的微风吹来，带来阵阵凉意。 陆沉走在僻静的大街上，神情平静，但似乎在想些什么。 一位穿着布袍的瘦小男人走了过来，微微弯着腰，轻声道：”陆沉大人，太平公主有请。” 李剑仙那丫头？ 陆沉点了点头，说道：“走。” 陆沉跟着那小厮沿着一条街道朝着城西走过去，路过了一座桥面，桥面下是一潭碧绿的湖水，深不见底。 这座桥叫做众生桥，在长安城内无论在哪种阶层都颇有名气，凡人来此观景，而修行者则是因为知道更多的东西。 陆沉望着桥面上几朵沾染着泥土的莲花，心想自己这些天果真是过于松懈，竟然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于是停下了脚步。 他刚刚才想通了一个问题。 李剑仙以公主身份喊他入宫，听起来没有问题，但仔细思量却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前方那位小厮转过头，微微望着陆沉，似笑非笑。 陆沉说道：“刚离开太尉府就着急动手，看来你背后的人倒是很想嫁祸到他们身上。” “做我这行的入门第一课就是讲的一个道理。”那人的身形开始变化，不到一会便变成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魁梧汉子。 “什么道理？” 陆沉眉心光华一闪，云笙古剑出现在手中，一缕剑意散发而出。 男人咧嘴一笑，道：“那便是少说话，不然会死人的。” 周围的风瞬间急促了起来，呼啸着灌入两人体内，河畔的莲花急速颤动，瞬间就分为了两半。 灵气涌现，空气中刀光一闪，只见中年汉子右手中的短刃就朝着陆沉的脖子滑了过去。 陆沉脚尖点地，朝着右边急速躲闪，下一刻，中年杀手右手松开，左手瞬间便在空中接过了短刃，然后脚步急速扭转，没有丝毫停滞般的继续向陆沉刺去。 “半斤，八两。” 避无可避，陆沉轻声呢喃，两柄飞剑从袖中呼啸而出，只见两道青光狠狠撞在了利刃之上。 砰的一声。 神秘杀手眼神中凶光涌现，厉声道：“给我破！” 汹涌的灵气死死压制住两柄飞剑，不到片刻，飞剑再也支撑不住弹飞出去。 陆沉一剑挥去。 中年杀手身形化为了幻影，消逝在四面八方。 寂静无声。 片刻后，陆沉微微闭眼，手中长剑光芒大涨，朝着脚下地面径直刺去 砰。 地面猛然炸出一个大坑，一个黑色身影冲天而起，刚巧砸在长剑尖端。 两股灵气疯狂流转。 短暂的僵持之后，陆沉微微皱眉，正欲收剑后撤，对方便一拳狠狠砸中陆沉胸口，后者倒飞出桥，在砸入水面的一刻，身形翻滚，脚尖轻轻点在水面，如同蜻蜓点水般安稳立在了湖面之上。 “战斗意识虽然不错，但没想到境界却如此之低，” 中年神秘杀手摇头冷笑道：“剑阁陆沉也不过如此，未成长起来的天才终究算不得天才。” 陆沉没有说话，更没有流露出丝毫表情，只是轻轻揉了揉胸口。 有点疼啊。 近些时日他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加稀薄，甚至于就连泥丸境界都快稳固不住。若是以战力来说，他现在就跟刚入剑阁的前两年差不多而已，实在是可怜的很。 只是这些事他从来没有跟苏安之外的人说过，此刻自然也没有兴趣去跟别人解释。 陆沉右脚剁地，整个人再次飘向远处落下，拉开距离。 中年杀手看见这一幕，似乎是认为大局已定，脸上流露出了玩味笑容，说道：“你是想拖延时间等待他人前来救援？” 陆沉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其他意味，望了他一眼。 神秘杀手缓缓而谈，笑道：“整座长安城之内严禁修行者随意打斗，并且还有那座传说之中的护国大阵所在，只要是城内任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发觉，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露，但很可惜.....” 他望着陆沉，就像是一只案板上的咸鱼，幸灾乐祸道：“这座众生桥方圆五百米之内就相当于是整座长安城的泉眼所在，而更有趣的是....这里就相当于屏蔽了所有天机以及书院儒家圣人的眼睛，换句话来说，这里便是整座长安城死唯一可以杀掉你的地方。” 陆沉安静听他说完，望了一眼周围的街道。本来已经到了闹市的时辰，却诡异的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丝喧闹都没有。 于是陆沉再往后退了一退。 不知为何，对方夸夸而谈的表现在陆沉看来很是愚蠢，就像是一个三流组织的杀手，但是很奇怪的，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在漫长岁月中，每次感受到这种危险气息的时候，都会很棘手。 中年杀手望着他，怜悯说道：“很可惜，你要死了。” 话音刚落，中年杀手便越过了桥面，朝着湖水正中间的陆沉飞去。 只是不知为何，瞬息之内，中年杀手又急速返回到桥面，转过头望向另一个方面，脸色阴沉，喝道：“谁！” 一位灰黑色道袍的中年高大男子从小巷街尾走了出来，说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与你说众生桥是大阵的泉眼所在，但我只能告诉你，你.....真的想多了。” 第160章 守门人 随着男子的到来，场间局面又变得诡异下来。 陆沉握剑的手倒是放松了不少。 儒雅高大男子便是苏安提过的那位声名不显的儒家高人，陆沉也曾在书院龙凤榜前与他简单交谈过几句，虽然未曾观察其境界，但也可见其风度。 中年杀手的眼睛眯起，背部微弯，眼神中带着极大的忌惮以及不解。 儒雅男子走到桥上安静站着，突然开口，却不是朝着那中年杀手，反而是朝着陆沉，问道：“看出来了吗？” 陆沉平静道：“现在看出来了。” 儒雅男子转过头，笑道；“既然都看出来了，堂堂杀榜第三，也不必如此装神弄鬼。”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颇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紧接着眼神中的忌惮以及震惊全部消逝，仿佛全部都是伪装一般，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漠然以及一丝戏谑。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神秘杀手淡淡开口，嗓音也从中年汉子变为了一个沙哑的老朽嗓音，与此同时，对方的境界开始如同大海吞鲸般，以一种极其夸张的程度在桥面这一小范围内疯狂提升。 三境往上！ 若是方才便是以此境界，本就境界大跌的陆沉或许真的是凶多吉少。 儒雅男人对对方境界暴涨仿佛视若无睹，说道：“长安城内九成的人都在书院有着详细的身份记载，但很可惜，你并不在那一成之中。” 高大男子转过头，对着陆沉笑着解释道：“此人叫做司徒墨杀，在天下流传的杀榜之中排行第三，也算是一个不出世的老妖怪了，他心知肚明无论暗杀成功与否，书院都有人可以推演出当时的战斗情形以及杀手容貌甚至境界，所以才如此大费周章伪装自己，恩...倒真是处心积虑。” 陆沉面无表情，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了那股不对劲的危险感觉来源于哪。 对方作为顶尖的杀榜杀手，刻意模仿一个三流杀手的形态以及意识，就如同当朝太首作为一个九品官员判案断事，无论再如何逼真，总会有种不可避免的不协调感。 这种明显有着预谋，缜密算计的暗杀，让陆沉脸色倒是有些阴沉起来。 司徒墨杀听见这话，在这一刻才对眼前此人警惕起来，小心试探道：“若是依你所说，此处不是城内大阵泉眼，为何我在此如此之久长安城还没有任何动静？” 儒雅男人笑意不变，道：“自然是有格外的原因，只不过你还没有知道的必要。” “哦？” 司徒墨杀知道再也套不出任何信息，笑眯眯道：“敢问先生在书院之中战力第几？” 饶是书院大儒，大圣，战力中都有三六九等，且这个信息极为重要。 书院男人双手负后，平静道：“洛长河，教书先生一个，谈不上高人两字。” 司徒墨杀心思急转，在情报之中并没有此人的信息，应该便是书院之中排名尾端的几人之一。 一念至此，老人心中大定，虽然有些遗憾，但望着陆沉，嘿嘿笑道：“这一次算你命大，咱门后会有期。” 洛长河漠然说道：“书院规矩，长安城内修行者擅自出手，需押回书院处置。” “哈哈哈，小儿，若是书院三圣之一的老家伙前来此处，老头子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磕头认错，至于你....若有兴趣便来试试你爷爷的本事，哈哈哈” 道教如意境，天涯咫尺，咫尺天涯，可不仅仅是一句假话而已，更何况区区一座城池。 已经不再伪装境界的神秘杀手早已打定注意出城之后再也不回到这个破地方，只看见一股狂风席卷天地，司徒墨杀冲天而起，在空中身形分散，瞬间化为了成千上百个黑影，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如同蝗虫般遮天蔽日。 “每个分身都有灵气流动，看不出虚实。” 陆沉打量了会，问道：“怎么说？” 儒雅高大男子双手负后，摇头道：“跑不掉的。” 司徒墨杀隐藏在遮天蔽日的幻影中朝着城南飞去，这是早已经料想好的逃跑路线，并且因为某种早已经谈判好的原因，此刻城南门就如同形同虚设一般，空空如也。 在司徒墨杀看来，只要脱离了长安城这片牢笼，就可为海宽任鱼跃，就算是书院又能耐他如何？ 脑海中心思急转，身形却没有丝毫停滞，瞬间跃过无数房屋楼檐，但是片刻后，司徒墨杀眼瞳顿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满脸见了鬼的神情。 以他的速度按道理本来早已经到了城南门口，但此时却依然在城内的某处直行晃荡，甚至连城南门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司徒墨杀生平第一次如此慌张，停住身形，厉声道：“装神弄鬼！” 霎那。 天地间暗了下来，长安城内的建筑如同幻影般消散，周围一片漆黑，而老人所站立地面则是变成了一条条横竖分明的线条。 宛如一张棋盘。 唯一不同的是横竖两线之上有着流彩光辉发出，浩浩荡荡，堂堂正正。 高大男子一身灰黑色长衫，站在棋盘尽头，气息浩荡，神圣无双。 司徒墨杀脸色阴沉，骂道：“又是这些恶心人的儒家法门，老子迟早有一天要去往天下各地各处书院分院，将那些你们视若珍宝的年幼学童先毁善心，然后一一宰掉，去你娘的有教无类。” 高大男子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金光流转越发璀璨。 司徒墨杀体内气机疯狂流转，三境之上的狂暴灵气蓄势待发，表面却是面不改色，冷笑道：“怎么，就凭这张破棋盘，就想把我困在这里，然后等你们书院来人？” 洛长河无视了对方暗地里的小动作，开口道：“你可知道这里为何是整座长安城唯一一座被屏蔽天机的地方？” “恩？说来听听。”老人故作好奇，拖延时间。 高大男人轻声解释道：“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长安城内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来执行书院的规矩，饶是书院三位先生也不希望天天眼皮子底下看到杀戮的。” 中年儒士第一次认真望向对方，说道：“没有人会来到这里，因为从很久之前到现在，这个地方本来就只有我一人坐镇而已。” 司徒墨杀先是一愣，然后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恐慌，喊道："你就是书院的守门人！。” 书院守门人是一个很特殊的词汇，但是顾名思义也很简单。 整个书院的看护者。 前些年是那位书院弃徒太白，更前些年是某位不知道姓名的老人。 但现在的长安城之中没有人知道书院的守门人究竟换成了谁。 但是让老人感到恐慌的是，在长安城某个声名显赫的府邸中的那次谈话，对方亲自告诉过他，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可以第一时间选择逃跑或者....自杀。 棋盘瞬间大放光芒。 于此同时，司徒墨杀整个人化为熊熊黑焰，宛如一头黑凰，黑气滔天，朝着棋盘最高空撞去。 这一击蕴含了老者所有的力量，甚至还加上了自己十年的境界道行作为代价，没有丝毫保留。 看见这一幕，高大中年男子右手做捻子状，轻轻下压，宛如向棋盘间下了一枚棋子，“天地如棋盘，寥寥数十画而已，” 棋盘之上，只见一枚同天地等宽的黑棋从天空最顶端落了下来，气息之盛，光明正大，狠狠砸在了那头黑气妖凰头顶。 第161章 苏安的来历 棋盘之上大放光明，恢弘磅礴的气息冲天而起，镇压而下。 片刻后，司徒墨杀幻化的汹汹黑焰硬生生被砸下天空数十丈。勉强维持著身形。 老人脸色狰狞，双手顶天，咆哮道：“堂堂书院圣人，就他娘的这点本事？” 洛长河面色不变，右手手指缓缓下移，于是天空棋盘之上便有一颗颗黑白分明的棋子接连落下，棋子如雨落，毫无例外的皆是砸在老人头顶。 砰。 砰。 砰。 如同洪钟大吕，激荡人心。 仿佛是再也支撑不住，后者在半空弯下了腰，摇摇欲坠，但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癫狂，大笑道：“哈哈哈，都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老子我肉身早已经金刚不坏，有本事直接宰了我给个痛快！书院守门人？我呸!” 天空中的黑炎越加雄浑，无数仿佛来自地狱深渊中的嘶吼与咆哮从老人的体内发出，带来的便是深入骨髓般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与中年儒士身上的浩然正气互相抗衡，泾渭分明。 洛长河神色漠然，大袖一挥，道：“冥顽不灵，那便去死。” 天空的云层忽地一下散开，金光之中一枚足有五十丈之大的黑子出现在苍穹顶端。 空气中传来沉重的雷鸣声，丝丝缕缕的雷电盘绕在棋子四面八方，蓝紫交映，仿佛蕴含着无穷威势。 自古以来，雷电之术对邪魔外道杀伤力最深。 中年男子沉声道;“镇!” “不要！” 司徒墨杀感受到了空中的毁灭气息以及那个巨大的阴影，眼瞳顿缩，嘶吼道。 下一刻。 只听得轰隆一声，老者的身形瞬间被镇压在黑子之下，再也看不见，与此同时，黑子落势不停，继续朝下，最终又狠狠砸在了棋盘之上。 噼啪。 天空中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如同落子一般，却仿佛天崩地裂，此地所在的位面空间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中年儒士面无表情，右手伸出，随后猛然握紧。 没有激烈的灵气碰撞，也没有丝毫意料之外的动静，不到片刻，仿佛棋盘都承受不住黑棋之中蕴含的能量。地面横竖分明的线条散去，化为虚无。 目光所及，只看见一股黑烟从黑棋之下飘散而出，然后消逝在半空之上。 烟消云散。 ..... 中年儒士微微抬头，天地异象随之散去，光芒照射了进来，湖畔，莲花，小桥，一切东西都重新进入两人的眼中。 此刻还是在桥上 原来从始至终便未动过。 陆沉站在远处，一直安静的看着一位三境之上的高人就这样死去，此刻望向天空，真心说道：“儒家传承这些年的神通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算不得什么。” 洛长河浑身气势一散，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寻常的教书先生，他沉默了会说道：“此事跟太尉府，与那位老人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陆沉说道：“我心里有数。” 洛长河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这次的局显而易见是想将暗杀的锅栽赃給太尉府，针对的目标是陆沉，更重要的其实是太尉府之中的那位老人，对于很多人来说，事实如何其实并不如何重要，只要陆沉离开太尉府之后便直接身死，那位老人必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陆沉一念至此，说道：“当今长安城还能有人想对摩老太尉不利？” “自古皇家多糟心事。”洛长河敷衍了一句，笑着回道：“这件事我会告诉老太尉，并且也会给剑阁一个交代。” 陆沉说道：“好的。” 看似轻描淡写，闲聊几番，洛长河朝着太尉府走去，应该是聊些事情，陆沉则是一人原路返回。 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行人如流水，整座大街都快走不动道来，陆沉虽来到长安城已经很久，但还是不适合这番景象，颇有些不适。 关于这次的谈话，陆沉其实还是有些许疑惑。 比如大唐以及书院都给予了太尉府极大的压力，陆沉有些想不通。 只是下一刻，陆沉看见了街道尽头的两人，一切疑惑都已经烟消云散。 一个面容温和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 一个面容精致脸色高傲的少女。 苏安笑道：“小师弟可还放心？” 陆沉回道：“大师兄的话的确很对。” 曾经苏安对他说过，在长安城之内一切皆可放心，如今想来的确是对的。 少女李剑仙扬起下巴，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惹到了太尉伯伯，但是本公主还是把你給救回来啦，感谢我把。” 陆沉揉了揉她的脑袋。 书院苏安。 大唐公主李剑仙。 原来如此。 三人在大街上同行，陆沉转过头，说道：“大师兄，能告诉我你在书院的真实身份？” 以前在陆沉看来，苏安应该是跟书院某些人有着较深的关系，所以才能自小便在书院白玉京之中修行。 但是经过今天的事情，倒是改变了陆沉的想法。 能够让书院公然給太尉府施压，这可不是寻常交情能办得到的事情。 李剑仙听见这个话题，耳朵微微一动，显然也是极为感兴趣。 苏安听见这个问题，笑了笑道：“其实虽然很少有人知晓，但这个问题并不是什么很隐蔽的事情。” 陆沉望向苏安。 李剑仙也是。 “因为苏长游是我爹。” 苏安缓缓道。 李剑仙听见这个名字，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一脸的目瞪口呆。 陆沉有些不解，问道：“谁？” 李剑仙咽了口唾沫，颤颤惊惊道：“书院....院长。” 。 第162章 死了 陆沉听见这话，也是有些愕然。 书院是天底下影响最强最为令人敬畏的圣地，书院院长自然便是当今天下儒脉一道走的最远的人之一，若是再夸张一点，甚至还没有之一。 就连院长的名字，若不是李剑仙贵为大唐公主，恐怕就算说出了名字，两人也不知道是谁。 陆沉说道：“书院院长之子，跑去剑阁当徒弟，大师兄真是....不拘一格。” 李剑仙使劲点头，满脸认同。 苏安眯起眼睛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沉终于明白了当初询问苏安与书院三位圣人的关系时，他随口所说的一句，“真可惜关系好错人了，”为何苏安表情会如何怪异。 苏安笑着解释道：“从记事起，他每天不是在钻研儒家经典，便是忧国忧民，惦记着天下苍生，我又生性早熟，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关系确实没有其余两位伯伯好。” 陆沉说道：“原来如此。” 三人走在路上，陆沉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李剑仙作为皇室中人，更加知晓这个身份的重要，心中可谓翻江倒海。 苏安突然说道：“有两件事情需要与你说一下。” 陆沉点头道：“我听着。” “寒云宗白落帝前些日子死了。” 苏安说道。 陆沉听见这话，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想起了些事情，“那个叫陆苗的小丫头当了宗主？” “没错，只不过那个小丫头据说已经离开了寒云宗，应该是白落帝又有什么想法把。” 苏安微微摇头，感慨道：“自古以来，修行万法，永远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没想到饶是他也看不穿。” 陆沉好奇问道：“大师兄心性天下无双，对情之一字有何看法？” 苏安认真想了想，然后微微摇头，“都很没有意义。” “原来大师兄才是真正的无情之人。” 陆沉笑道：“那第二件事？” 苏安顿了顿，道：“瑶池青莲仙子转世重生了，就在中秋那日。” 一阵沉默。 陆沉眼睛深处浮起一抹恍惚神色，似在回忆，片刻后道：“那是极好的。” 苏安知晓陆沉与青莲仙子两者之间莫名的关系，没有多问，笑道：“要不要我去拜托两位伯伯，查查她的神魂转世寄托在哪处，具体细节很难查探，但是大概范围还是知晓的。“ 陆沉微微摇头，“不求强求，” “咦?” 少女李剑仙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精致的眉毛微微一挑，眼神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陆沉，你脚后跟为什么趴着一个蜘蛛啊？” 听见这话，陆沉以及苏安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两人眼神下移，一个约莫只有两根手指大小的黑色蜘蛛攀附在陆沉的脚上，前颚诡异般还有两根清晰可见的触角，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感觉上没有半分威胁。 苏安皱眉道：“噬魂蜘。” 陆沉突然低声猛然喝道：“散开！” 几乎是瞬间，苏安拉着李剑仙的胳膊朝着后方退去，而与此同时，一股阴冷黑暗到极致的气息从黑色蜘蛛上爆发出来，伴随着的便是宛如嘶吼大笑的沙哑声音，“王八蛋，去死吧！” 黑流席卷而上，将陆沉死死缠绕在三米之内的漩涡中心，黑流的顶端在陆沉头顶，幻化为一个虚拟的人像，正是司徒墨杀。 天空边缘响起洛长河愤怒的声音，“妖畜，你找死。” 一道虹芒疾驰而来。 “哈哈哈哈，晚了！” 司徒墨杀虚无缥缈的黑色神魂无视了远处疾驰而来的攻势，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朝着陆沉的眉心冲去。 李剑仙惊呼出声。 苏安微微眯起眼睛。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而在两人视线之中，方圆半里都被黑色气流席卷，陆沉的衣衫尾端被风吹的疯狂摇摆，唯独不变的还是阵中那人平静而漠然的脸庞。 在生死关头之间，那位生死一线的年轻男子眉心间金光大放！ 一柄半寸有余，气息纯净的金色小剑从陆沉眉心浮现了出来。 剑身之上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宛如没有被世间任何污秽沾染，神圣无双。 “本命神魂？”苏安带着丝惊讶说道。 一线之间，陆沉脚尖轻点，身形微微后仰，拉出半米身位，随后伸出双指，向前伸出。 仙人指路！ 半寸有余的金光小剑在陆沉指间化为一条金光璀璨的长线，宛如一条长虹。 “轰隆！" 那道金光震开了黑流，划破了空间，最后刺中了司徒墨杀仅存于天地间的一缕神魂。 这道光芒給李剑仙的感受便是，宛如天地茫茫黑夜间有一剑以一种强悍而霸道的无敌姿态斩了进来，剑意汪洋，劈开了黑暗，让她的眼中满是光明。 下一刻。 长安城内街道之中的灵气全部爆开，黑色气流轰隆炸散，瞬间消逝，陆沉的身形再一次出现在两人的原地之中，衣衫微摆，飘然若仙。 一只浑身散发出焦味的黑色小蜘蛛啪的一声从天空掉在了地面，它的眼神极为人性化，满是无尽的怨恨以及不解。 它望着陆沉，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问：“这他妈到底是啥玩意？” 只可惜在生命终结之间那名男子还是没有回答他最后的疑惑，陆沉走到他的面前，轻轻一脚一剁。 这一次真的死了。 ps；“大佬们，来点收藏订阅哈，最近成绩有点差。” 第163章 查！ 噼啪一声，杀榜第三的司徒墨空神魂直接烟消云散。 陆沉望着脚下那个已经踩得稀巴烂的虫子，眼神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风拂过，洛长河赶到战场，他刚才完完全全看见这一幕，脸色也是带着些许惊讶，片刻后他摇头真诚赞叹道：“好强悍的本命剑心，还带着如此磅礴的剑意，好一个陆沉。” 话语带着真诚的佩服以及惊叹。 书院真正读进去书的读书人，遇事知进退，但是发自内心的赞叹或者厌恶，却是不会隐藏。 这便是真君子和真小人之中那个真字的含义。 苏安也是点头附和道：“小师弟果然是能够继承师傅衣钵的人物。” 以他们的眼界自然能够看出，虽然两人的境界天差地别，犹如鸿沟，但是论起神魂之争，那已经踏入道家如意境的老家伙竟然比起陆沉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刚才的碰撞才会如此摧枯拉朽，真真正正的宛如蝼蚁遇上皓月般璀璨。 陆沉脸色微白，刚才那一次的碰撞虽然胜利，但是对他此刻的影响还是极大。 苏安拍了拍李剑仙的肩膀，说道：“带他回书院歇息，小心一些。” 李剑仙仿佛才从刚才的那一剑震撼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扶陆沉她倒是不太情愿，整天臭着个脸，和谁欠他好多银子一样，但是自从知道苏安的身份之后，她可不敢随便放肆。 看着陆沉和李剑仙两人离开视线尽头，苏安微微转头。 洛长河说道：“放心，这件事自然会查的水落石出。” 苏安问道：“那若是查到某些不能查的事情？” 洛长河一愣，说道：“那要看宫内那位陛下的意思。” 苏安平静道：“那也要查，查清楚个水落石出来。” 语气平静，但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感觉，洛长河笑道：“看来你也很心疼你这个小师弟啊。” 苏安摇了摇头，“做什么事情，都要得承受代价，天理循环，天地下最应该的道理，更何况我就这么一个小师弟，也是剑阁的希望，要是在这里还过的不顺心...” 苏安叹了口气，道：“那我可就对不起师傅了。” “剑阁的希望....” 洛长河仔细斟酌了这五字的含义，呢喃道：“现在剑阁内部都已经严重到这种情况了么。” 苏安摇了摇头，“比这还糟糕的多，” ...... 陆沉在长安城之内竟然受到了暗杀，而那名刺客摆明还带着刻意栽赃太尉府的嫌疑，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陆沉在进入长安城之时表面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甚至还在书院内谋了个看门的差事，但其实暗地里长安城之内无数势力都已经将这件事摸了个清清楚楚，而如今暗杀一事，则是将表面上的平静彻底打破。 出乎意料，最先发难的并非剑阁或者书院，而是太尉府。 当今摩老太尉雷霆震怒，几乎整个朝廷上下都要抖上一抖，不到一日，那名刺客的身份就被查探的清清楚楚。 司徒墨空，江湖杀榜第三，同时也是成名已久的老怪物了，数十年前被一位不知名佩刀游侠打成重伤后便再也没有出手过。 司徒墨空一系列的人生履历都被查的一清二楚，只是很有趣的，一切消息都在司徒墨空本身之上停止，而没有往更深处去钻研。 这里面当然有对方的应对措施极为果断，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但显然也有不敢查的意思。 司徒墨空为何要对陆沉动手？是受谁的委托？那人又是谁？ 摩老太尉在府中大堂内，看见昔日学生的那些畏缩面庞，寒声道：“别人不敢查，但是我敢，只要陛下没有出声，不管谁都没用，你们担心自己的仕途，无妨，接下来我自己查便是，之所以叫你们来，只是想问问你们，吴亮，你来说说看，该怎么查。” 一名而立之年面容稳重身穿官服的古朴男子站了出来，心中微微犹豫，片刻后轻声道：“虽然从司徒墨空那方没有线索，但是陆沉在案发前天晚上被关入牢狱，据我所知并不是老师的意愿，而是刑部尚书六海擅自定夺的事情....而陆沉进入太尉府和离开太尉府的时间太过于巧妙，对方如此了如指掌，或许可以从这方面查一查。” 话语很隐晦，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很清楚。 怎么查？当然是查刑部尚书六海！ 前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将陆沉压入刑部大牢逼其认罪，在外人看来或许只会单纯认为是六海太过于功利，想迫于此事来提高自己的政绩，但是在在场的这些老狐狸来看，这本来就是很古怪的事情。 书院早已经派人定夺过此事，你区区一个刑部尚书，有什么好蹦跶的？ 在场的众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自然都想到了这些事，只是却不好说，因为谁都知道六海是老师早年颇为看重的一个学生。 而这次老师召集了大部分的学生，却唯独没有喊那六海，他们稍微一动动脑子，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摩老太尉听见这话，扫视众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很欣慰，虽然你们现在在官场上已经变成了年少时你们口口声声最讨厌的样子，但是最起码脑子没有秀逗，这样就好，一个官贪不可怕，但是要有脑子，要懂的为百姓办事，不然就真的会是个废物，一辈子都是废物。” 在场的十数名青壮都可谓是大唐六部之中的核心人物，此刻听见这些话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丝毫不满，皆是满脸的毕恭毕敬。 摩老太尉轻声叹了口气，似乎觉得碍眼，说道：“都滚，把六海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叫来。” 所有人陆陆续续向着门外散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尚书六海踏入了太尉府的大堂。 他望着太尉椅上高坐的那个老人，脸色微白，冷汗不自觉就流遍了全身。 老人喝了杯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疑惑道：“这些年为了做官，你连修行都顾不上了，你自己看看自己，这么个样子能配得上当年那个年少便武道七重的修为？” 第164章 先手无敌 没有人知道，在很多年以前，还未当上刑部尚书的六海仅仅还是一个乡野间岌岌无名的寻常武夫。 直到那年他遇见了如今的恩师摩老太尉，才真正意义上的踏上了官场。 这其中数十年的得失，又哪能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 “官场上打磨久了，心神憔悴，修为自然就下去了。”六海流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 “修为下去了，野心却增加了不少。" 老人流露出一丝嘲讽神色，冷笑道:“你是日后想着当那从龙之臣，还是怎么找?惦记着当朝首辅的位子?” 一语道破天机，六海坚毅的面庞上也流露出了慌张神色，眼神闪烁。 摩老太尉猛然拍下桌子，大骂道：“你他娘真以为老子老糊涂了？不知道你暗地里做下的勾当？糊涂啊！糊涂!” 老人怒道：“当今大唐朝廷，就连我都不敢说能够仔细揣摩圣上的意思，更无法分清日后的局势，你一个区区六部尚书，怎么着？就觉得自己能耐了？攀上了二皇子的大树，你就当真不怕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六海咬住嘴唇，颤声道：“正是因为不知，所以才需要做些努力。” 摩老太尉听见这话，深深的望了一眼眼前这个已经很久没有见面的学生，沉默了很久，还是那三字，“不怕死？” 六海微微闭眼，当场跪下，朝着眼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平静道：“木已成舟，学生对接下来的结果大致也猜的明白，无论如何，弟子承担。” 摩老太尉紧握双拳，无奈叹息一声。 这名在大唐官场混迹多年的中年男人最后说道：“学生做出有辱老师门声之事，日后自无颜叫您一声老师，希望老太尉日后勿在为六海费心。” ..... 城南府邸聚集，皆是大唐之上有名有望的官员住所。 作为刑部尚书的官邸在其中更算是一流所在，位于城南，府上光是奴婢下人都有数十余。 只是今天却有些冷清，那些下人奴仆都被放了假，回家歇息。 六海从太尉府回到了府邸，静静坐在大堂，自己弄了一瓶小酒，一碟子花生米，慢悠悠的尝着。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场景几乎是第一次，甚至因为太过于忙碌，六海至今连子嗣都无。 一大栋院子冷冷清清，显得格外凋零。 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背后背负一柄长剑，俊逸的脸上有一道狭长的伤疤，看起来格外狰狞,但狭长的眼神中却带着一股无所谓的藐视神情。 六海大口喝了一碗酒，笑问道：“敢问何人？” 年轻剑客懒洋洋道：“天山，末明。” 六海眼神闪烁，沉默片刻后无奈摇了摇头，微涩道：“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让你前来...可真是看得起我。” 年轻剑客挠了挠耳朵，平静道：“上面知道你有些武道底子，还挺不错，虽然对我而言....其实都一样，但是他们还是希望能做的干净点。” 未明拿出手指，吹了吹，说道：“你懂的，这些人的心肠总是弯弯绕绕的。” “能让天下无距境之下先手无敌的未明亲自出手，倒也算是我的荣幸。” 六海回屋时便同时脱去了身上官袍，换上了一件宽松舒适的灰色武服。 从陆沉活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意料到了现在的结果。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会汇聚到他这里，只有彻底死掉，这条线索才会断绝。 唯有一死。 他能预料到，当今摩老太尉自然更加心知肚明，所以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场谈话。 此刻，他走出了大堂站在院子中央，一股自入大唐官场以来所有官员从未见识过的威压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 气势满堂。 年轻剑客看见这一幕，眉毛微挑，说道：“久闻当年吴六海在不足二十余岁时便达到了武道六重境，甚至隐隐有踏入第七重的征兆，放眼现在都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未明摇头道：“可惜了，若是你一直修炼到如今，或许现在的我还真有些棘手。” “当年第一次学拳之时，我师傅便告诉我一个道理。” 六海洒然笑道：“手中拳头大小便是跟天地讲规矩的道理，遇敌不可退，遇强敌更不可缩，时隔这么多年....” 中年官员望向天边，轻声呢喃道：“最后，我想捡起来试试。" 未明双手报剑，却没有丝毫出鞘的意思，点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 六海没有客气，身形下沉，双拳紧紧握住，一股股磅礴的灵气汇聚成风聚在府邸之中。 “轰！” 一拳轰出。 两者之间的地面青砖全部轰然炸裂，碎成渣灰。 年轻剑客眉头微微一皱，身子前方半寸凭空出现一道青色剑气光幕护体。 拳气轰在光幕之上，光是倾斜的拳风就瞬间将整座府邸砸碎的破烂不堪，但年轻剑客的身形却是八风不动，如履平地。 六海面色平静，脚步向前轻踏一步. 平地惊雷！ 六海的身形瞬间闪到了未明身旁，双拳伸出发若炸雷，无数拳影向前方砸去。 “轰轰轰。” 那些青色光幕在无数次的碰撞之下越发暗淡，摇摇欲坠。 年轻剑客嘴角裂开一抹笑容，怀中长剑自主出鞘半寸有余。 雪白的细长剑气铺天盖地而来，在半空中化为寒风，化为冰雪，冰冷的气息瞬间吹散了拳意，彻底笼罩住整个小院。 第165章 剑心 整座院子的气温下降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满屋的剑气变为了肉眼可见的风雪，刮在六海的身躯之上。 六海还维持着出拳的姿势，拳影虽盛，却满脸悲苦。 一道道细微的伤口从他的身体之上出现，剑气入身，随后蔓延到奇经八脉间的那些最为细微处，一一切断。 如同剑剑穿心，痛不欲生。 “有趣。” 年轻剑客看着后者的坚毅面庞，微笑道：“看看你坚持到最后能不能破碎我这剑气光幕？” 六海的拳头从始至终未曾停过，无数拳影砸在了对方身前的剑气光幕上，虽然已经黯淡无光，但明显离彻底崩碎还需要一些时间。 六海闷哼一声，强行咽下胸口涌出来的鲜血，左脚猛然向前剁地，右拳向后拉直，用尽了全身力量，向前狠狠砸去！ 势若绷弓，发若炸雷! 空气中都带着灵气急速扭曲随后爆炸的味道。 砰! 噼啪一声。 那从始至终一直坚挺着的青色光幕出现了无数裂缝，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在四面八方，随后全部化为玻璃碎开的声音。 青色剑气光幕当场炸开。 强风扑来，将未明两鬓长发向后高高吹起。 但与此同时，中年男人的拳影也彻底消失不见。 不知何时，他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血人，体内的经脉破烂不堪，生机全无。 吴六海最后模糊的意识之中右手使劲握成一个拳头，还想着再出一拳，一拳就好！ 只可惜最后一切都化为幻影，他重重倒在了地面，血水侵染了出来。 未明脸色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一脚踢出，后者的尸体如同炮弹一般砸入大堂中央的墙壁上，死死嵌在其中。 “废物。” 他咧嘴笑道：“不过放心，剑阁陆沉我会去宰掉的，到时候黄泉路上给你来个伴儿。” ..... 陆沉回到书院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闭关，他现在体内无法汇聚灵气，所谓的调息也只不过是最基础的养神而已。 李剑仙在旁边面色严肃，眼睛死死盯着身前摆放着的书院发送的一张白纸。 明日便要开始考核，陆沉看着她的样子，问道：“心中有头绪了？” 李剑仙面色凝重，突然昂起下巴，轻轻的哼了一声，说道：“不告诉你。” 李剑仙突然问道：“你教我所谓的立剑意，可这是剑修的立法，真的能行吗？” 陆沉闭上眼睛，说道：“有教无类。” 李剑仙知道这四字是书院的宗旨，虽然书院几位圣人以儒家立教，但其中的观念却格外超凡脱俗。 “你应该想想你明日的对手。” 陆沉说道。 李剑仙如画般的眉毛高高跳起，说道：“当然知道，一个是我那个便宜二皇兄，李翰，还有一个是镇西北大将军的长子，易天行，我都算熟了。” 陆沉回想起前些日子的情景，轻轻哦了一声。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 书院某位不知名的圣人要招收弟子，在书院内部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但在外面却被封锁了大半消息。 经过有心人的查探，能有资格参加这场考核的人选仅仅只有三人。 二皇子李翰。 太平公主李剑仙。 镇西将军长子易天行。 三人皆是大唐皇室或者嫡系人物，要挑选一人进入书院成为某位圣人的弟子，结成一份香火请。 在心思较为敏锐的人里面，很明显便是大唐和书院暗中进行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 书院不少学子都被这一场考核吸引来到了书院深处观书阁前的空地上。 一位黑袍老人从远处大步走了过来，所到之处无数人都缓缓行礼，眼神敬畏。 书院副院长，黑无崖。 三圣之一。 这位声名在外的老人看起来没有出奇之处，手中握着本古籍，脸上的皱纹如同老树盘根一般粗糙密集，眼皮无力的搭着，如同任何一个寻常的乡间老翁。 前方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三张雪白的纸张。 他望向眼前的三人，点头道：“开始把。” 镇西将军之子易天行毫无忌讳，大踏步走了出来。 二皇子李翰双手负后，脸色平静。 李剑仙看见这一幕，颇有些紧张的望了望远处。 ..... 书院通往观书阁的小道上，陆沉与洛长河并肩而行。 “六海死了。”洛长河开口说道，同时随手一挥，两人的前方半空荡起了涟漪，尚书府邸中六海的惨死画面浮现在半空上的画面中。 陆沉平静打量了几眼，说道：“那人用剑，剑术不错。” 洛长河笑道；“依据我的猜测，那人应该来自天山。” 陆沉哦了一声。 近数千年来，剑阁一直引领着世间剑修的巅峰水准，但大道三千，剑修极多，由此也衍生出不少强大的剑宗。 天山，便是其中一处，也是百年来规模仅仅次于剑阁的剑修大派。 同理，也是由于两者皆是以剑为宗的门派，两者关系也是算不了多少。 当然，在陆沉看来，剑阁与天底下任何宗门的关系都算不上好。 “十年前天山出了个剑道怪才，叫做未明，出世要比你们剑阁当今年轻一脉高出数年，并且还与你们剑阁的摩天，沈墨凰都交过手，隐隐占据上风。” 洛长河缓缓而谈，“再加上近些年的沉淀，在江湖上已经有了无距境之下先手无敌的称号。” 陆沉对此没有任何感慨。 剑修年轻一辈中，每多一年修为便会有着成倍的增长。更何况若是他猜的没错，沈墨凰已经在触碰三境的门槛边缘。 至于先手无敌.... 陆沉抬头望了望，不知道为何，突然感慨笑道：“好多年没有听到过这几个字了。” 陆沉停步，转头笑问道：“洛先生是怕我猜出了什么，然后忍不住一剑宰了他？” 洛长河坦然承认道：“是的。” “虽然我不知道与他有何仇怨，但是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陆沉平静道：“你做的挺对，不然等会说不定我真会一剑劈了他。” 前方拥挤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了阵阵惊呼，同时还有七彩光芒传了出来。 两人同时停步望去。 两张白纸在此刻散发出璀璨的金光，漂浮于半空。看来这两人都与陆沉想的一样，是通过以字立意的法子。 “但闻黄河啸，不求裹尸还。” 第一张白纸之上的字迹凌厉，透露着杀伐果断的意味，字迹刚写上去，白纸便绽放出璀璨金光。 “能让天地共鸣的文字，皆是好诗。”洛长河点评道。 陆沉微微转头，看上了第二张纸张上的文字，字迹端正飘逸，却不失大气。 “他年若为青帝，一夜赏尽天下花。” 这两句没有丝毫遮掩的展示了李翰心中的野心，在这种场合有些大胆甚至是不敬，但是此刻却没有人出声，只是静静的观赏着。 白纸上散发出一丝威严浩荡的金黄之气，在众人看来这便是隐有帝王之象。 洛长河没有点评那副字，只是轻声道：“虽然与书院理念不同，但若是以史为鉴，李翰日后若是上位的确能算得上是一代强君。” 陆沉看了二皇子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李剑仙满脸紧张兮兮的走到了书桌之上，拿起了毛笔，却迟迟没有下笔。 两张散发出不同气息的纸张呈现在旁边，让她颇有些心烦意乱。 “静心。”一道平静嗓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李剑仙懵懂抬头，便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中没有丝毫情绪流动，宛如黑洞，但却一瞬间让她的心静了下来。 昨日经历的一幕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鬼使神差般，李剑仙大手一挥，毛笔飞速在指尖上闪过。 在此时，一股股天地间最为精纯的剑气从李剑仙的丹田中，手心里散发而出。 飘渺剑气席卷四周，将身旁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吹散开来。 无数人露出了惊容。 这位小公主竟然在此刻立成了剑心！ 难道传闻是真的，陛下最为宠爱的太平公主竟然是一名剑修大才？ 陆沉作为剑修，静静看着那几个大字，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洛长河望向半空，呢喃道：“魑魅魍魉，一剑破万法？” 第166章 到底谁傻 立剑意是剑修最开始的练剑方向，相当于从本心出发对天地立下的一桩誓言。 立剑意之时一旦出现异象，就代表着被天地认可， 当然，剑意包含的意境之大小，跟自身者的心境，实力，境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否则，就相当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嚷嚷着要当那开国皇帝，只不过是徒惹笑柄罢了。 而立剑意的好处便是获得了一丝天地之力，并且被加持在剑者本身。 例如当前这九字剑意，若是练到一定境界，那么李剑仙出剑之时，天下所有沾染邪秽的生物都会有下意识的抗拒和惧怕。 这就是所谓的势。 大成者，一剑出，九幽颤，何等威风？ 洛长河脸上流露出欣赏神色，说道：“没想到我们大唐公主会有这等潜力，大唐女子剑仙....很有趣。” 陆沉平静道：“区区立剑意而已，还差得远。” 洛长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岁月长河数千年，在他所知晓的剑意之中，此种剑意也算是上等了。 三圣之一的黑无崖老人微微睁开眼睛。 陆沉双手负在身后，抬头前往。 空地上其余人也同时伸长了脖子。 只见书院空地之上，青，蓝，紫，三种颜色截然不同，且未来发展也各不相干的气息散发了出来。 互相碰撞，互相融合，又再次互相排斥。 微风平地起，在地面上肆意的碰撞，远处的树叶飒飒作响，传来如松涛般的悦耳歌声。 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隆重，带着一股强大的势。 场间由开始的静谧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众人发现歌声不再悦耳，甚至让人有些难受，修为稍弱的人脸色苍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够了。” 副院长黑无崖轻轻说了一句。 没有丝毫动静，可是场间就仿佛瞬间轻松了起来，所有莫名的东西瞬间一空。 这时，有人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汗水，喘着粗气，就像刚从深海浮上水面一般。 李剑仙，大唐皇子李翰，镇西将军之子易天行，三人这才开始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丝期盼。 三人都对自己有着极大的信心。 李瀚更是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冷笑。 就算李剑仙的剑意算得上乘，但是这里又不是剑阁。 更关键的是，三人日后的未来发展，自身性格，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既然都不是一个方向，根本连强弱都没有必要去选。 换句话来说，这次考试的重点并不是他们所在纸上想说的话，而是看那位不知名的书院老师喜爱哪人更多。 这次的突然收徒极为仓促，甚至就连李瀚都没有想办法查清是哪位书院前辈收徒。 不过看如今三圣之一的黑无崖副院长亲自到来，李瀚的心跳倒是微微加速了起来。 难道是这位老圣人已经时日无多，所以想要找寻弟子继承自己的衣钵？ 三人心思极为复杂。 易天行面无表情。 李瀚挂着淡淡的微笑。 李剑仙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沉默，低眉顺眼，偶尔流露出娇憨可爱的样子。 陆沉看见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突然，空地里传来了副院长的枯朽嗓音。 “大唐公主李剑仙，通过考核，明日拜师。” 老人说完这句话，双手负在身后，微微闭眼一动不动，仿佛任务已经完成。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重要的决定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李剑仙愣了会，突然眼神中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喜悦情绪，欢快的跳了起来。 易天行听见这话，沉默了五秒后，毫不犹豫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唯有李瀚缓缓捏紧了拳头，望着老人质问道：“为什么？难道书院也看重剑修资质？” 副院长眼帘微垂，平静道：“你爹也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李瀚脸色微变，自知失言，但实在是太过于不甘。 这次能否成功入选书院成为某位老师的弟子，对日后大唐皇的那个位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如今就这样从手中失去了。 惆怅若失之余，李瀚微微弯腰抱歉。 副院长随意挥了挥手，转过头便缓缓朝着远处走去。 李瀚也准备离开，就看见一个淡漠如水的目光。 陆沉静静望着他。 前些日子暗杀他的幕后黑手，多半便是此人了。 所以在来时洛长河才会特意陪伴在他身旁，除了陪同多半也有着看管的意味。 毕竟若是他在书院一剑杀了李瀚，那整个大唐估计都得炸锅。 李瀚感受到了陆沉的目光，没有感受到丝毫情绪，但却莫名让他有些心慌。 这种感觉就像一头狮子看待远处的猎物，就跟....看待死人一般。 面对死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情绪。 沉默片刻，李瀚便踏步离开了这里。 “这算是交换？’ 陆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平静道：“我在这里不与他计较，而你选择李剑仙作为弟子。” 洛长河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这么早就看出来自己才是这次审核的关键，于是笑道：“对，也不对，因为我很喜欢李仙儿这孩子。” “叫李仙儿么？” 陆沉望着场地中央活蹦乱跳的女孩儿，心想道，其实他本来也没认为李剑仙是她的真名。 那位大唐皇帝陛下应该没有那么童真。 李剑仙迎着两人的目光，蹦蹦跳跳走了过来，不解问道：“那位老伯伯怎么走了？不是说好收我做弟子的么？” 这是众人都自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情。 若不是书院副院长，那么为何他会亲自出来？ 陆沉没有说话。 洛长河站了出来，温和笑道；“那位老伯伯是副院长，而我才是你日后的老师，我叫洛长河。” “啊....” 李剑仙长大了嘴巴，语气拉长，失落的情绪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住。 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只看见陆沉望了她一眼，说了两句话。 “闭嘴。” “好好学。” 李剑仙瞪大了眼睛，也不顾洛长河在身旁，双手叉腰气呼呼道：“你是不是傻？！” 陆沉平静道：“没你傻。” ps：大家新年快乐，好久不见 第167 世界上最擅长解题的人在书院 李剑仙不知道洛长河的实力境界，但陆沉却是心知肚明。 换句话来说，洛长河能够当上李剑仙的授业恩师，那是李剑仙的福气，甚至是大唐皇帝希望的事情。 作为整个书院在大唐的看门人，洛长河的分量极其重大。 洛长河看见两人大眼瞪小眼，洒然一笑，道：“若是公主不愿意，自然也可以换人。” 陆沉这时候沉默不语。 所谓机缘都是祸福相依，抓住才是机缘，抓不住便是命运使然。 李剑仙眼睛一转，突然拍着胸脯开口道：“当然不是，我可喜欢洛叔叔了，不换！坚决不换，打死不换！“ 开玩笑，她又不傻，看见了陆沉的反应，她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怎么能称得上是大唐第一聪明公主？ 陆沉和洛长河相视一眼，看见仿佛瞬间就变聪慧机敏的小丫头，皆是笑了笑。 “既然如此.....“ 洛长河脸色收敛，认真道：“我不太会用剑，所以日后你与我学剑，或许会耽误你的剑道天赋，你可愿意？” 小丫头面色出奇的坚定，道：“愿意！” 片刻后，她小心翼翼道：“今天需要拜师吗?怎么拜师？修炼累吗?天天都来？” 洛长河微微摇头，道：“从明日起你来我这里修行学习，不必以师徒之礼相待，不过若是公主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师傅。” “好的，师傅！” 李剑仙顺杆往上爬，连忙喊道。 陆沉一直在旁看着这一幕，等待尘埃落定，便准备离开。 突然，心湖之上洛长河的嗓音传了过来，“去书院内院吧，你的麻烦是时候解决了。” ..... 书院内院是一个简单的概念。 书院外院是大唐所有读书种子学习的地方，而内院则是书院内部的重要场所。 陆沉曾经为了看龙凤榜去过一次。 轻车熟路，陆沉来到了内院，在龙凤榜旁三百米处的一座简陋屋子停下。 屋子旁便有着一座幽深湖水，芦苇叶轻轻摇晃，湖面三两只水鸭游过，荡起淡淡的涟漪。 很有乡野风光。 陆沉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 先前那位穿着黑袍的老人正坐在屋旁的板凳之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籍。 三圣之一，黑无崖。 陆沉微微行礼。 黑袍老人摇了摇头道：“请坐。” 陆沉坐在老人对面的板凳上，并没有主动开口，只是望着那一潭湖水。 沉默片刻，黑无涯开口道：“你体内灵力剑胎皆被混沌之力缠身，隔绝了天道因果，说实话这种情况老夫闻所未闻，更不需要谈什么解题之法。” 陆沉平静道：“我在书上看过，这一世当真是与大道无缘，再无一线生机？” 老人沉默了会，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除非你能超脱天地，五行，因果，之外。” “天道反噬，也算是上天惩罚?” “是的，不过你可知自己为何如此？” “事出有因，不好说。" “原来如此。” “多谢。” 陆沉微微点头，随后说了句多谢，然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看见陆沉如此洒脱，黑无涯微微一愣，问道：“对于修行者而言，此乃是灭顶之灾，更何况是你这种天赋心性，难道内心就没有一丝波动？" 陆沉说道：“当然有，只不过既然没有办法，那便只能再想别的法子。” “想法子的话，书院应该是天底下最擅长的地方了。”老人淡淡道。 陆沉听见这话其中蕴含的意思，眼神望向了黑袍老人。 “世上万物万事，以修行为重，开始都是一道巨大的难题，由人一步步实践破解而得答案，而书院.....恰恰一辈子其实都是在做这种事情。” 老人严肃刻板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若是这种天大难题也能够找出法子，那么也是对于修行界的一桩天大好事，很不巧，老夫黑无崖恰恰就喜欢这种挑战。” 陆沉微微弯腰，认真的朝着黑无涯行了一礼。 “那便多谢前辈了。” ....... 黑无涯带着陆沉继续朝着书院深处走去。 在一座巨大的高耸入云的大台之下，两人停步。 陆沉望着那虚无缥缈的高大建筑，眼神微凝。 万闻录上曾言：“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玉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 根据道教传说，天之正中心，有玉京山，乃元始天尊之住所，皆为黄金白云所建，乃三十二帝之都。 而如此的人间，更是将十二楼五层作为了道教修行者的境界之分，可见其重大。 陆沉不知道儒教为何拥有这样一座完整的白玉京，但这应该涉及到儒道两教的密事，他也懒得考量。 “走吧。" 黑无涯淡淡说了一句，紧接着两人的身形化为一道光影，直直冲向了天空。 当陆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周围被淡淡的云海所包裹，仔细看去，他站在一个凉亭的最高处，四周带着围栏，中间有一个古朴圆木桌以及两个木椅。 放眼望去，远处云海波涛，翻滚不停，人间仙境，如美如画。 而有趣的是，陆沉感觉到体内那股不停被吞噬的灵气竟然有了一丝回暖之意。 下方楼梯传来了淡淡的脚步声，黑无崖拿着一本古书走了上来，眉目紧皱，脸上的皱纹越加深刻。 “白玉京之上可以勉强抵抗外界所带来的任何负面影响，当然，也只能是延缓而已，日后你可以就在这里修行，应该有些好处。” 黑无崖坐在木椅上，眯起眼睛，目光不停搜索着书本，仿佛是在苦思冥想着破解之法。 “这就是白玉京么？”陆沉感受到了体内的变化，不由得有些惊讶。 对于他这种天道反噬的情况，能产生一点点作用，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 “按照境界来说，能超脱三界五行因果之外就能摆脱这座天下的意志，从此不受到天道反噬的影响，但问题是就连现在的李夸父都做不到，三教圣人因为本身缘故更是差了点，所以这个办法不行。” 黑无崖思索了一个下午，否定了这个法子。 第168章 提出假设解决问题 陆沉正在抓紧时间调息自己体内的灵力，尽量让灵力流逝的慢一点，听见黑无崖这话，默默叹了口气。 若是能直接脱离三界五行外，那么他还需要担心天道反噬这种事情？ 换句话来说，这就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伪命题罢了。 黑无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翻着书籍。 白玉京之中上千本古籍，每一本对于儒家弟子都算是天书，若是将所有古籍全部看完，或许还真的有解决办法。 接下来的数日之内，黑无崖跟陆尘不停提出假设，然后又否定自己的假设，重复往来。 黑袍老人不愧是超凡入圣的人物，研究问题时从来没有心生轻视，反而十分重视陆尘的想法。 这大概便是真正读书人讨论难题时候的样子了。 陆沉不知不觉便想起了曾经在东阁跟苏安修改剑谱的日子，此情此景，可以说是极为相似。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对于天道反噬这寥寥四字的巨大难题，却还是束手无策。 某一日。 陆沉站在凉亭最高处望着远处不停翻滚的云海，沉默了很久，眼神中仿佛燃起了一抹光芒，随后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变为了希望。 陆沉开口道：“可以反着来。" 黑无崖微楞，问道：“什么意思？” 陆沉问道：“脱离三界之外可逃离天道反噬，这是站在最高处。若是反着来，将自己彻底打落尘埃，可否也能否极泰来？乘此机会逃离天道反噬？” 短暂沉默。 黑无崖想到了这个办法的可能性，微微一惊，思索片刻道：“有可能，但并不能完全清除，要知道就算是凡人在这个天地间也会被无形天道所束缚，只不过极小罢了。“ 陆尘认真的望着老人的眼睛，道：“天道反噬灵气的程度只要比我我灵气增长的程度要慢，那便算一个机会，我就还能继续修行。” 黑无崖明白了陆沉的意思，觉得太过于惊骇和荒唐，于是保持了沉默。 “这样太危险，若是你要强行废掉修为，或许会让天道反噬的程度变小，但问题是....你会不会死，以及你日后还能不能恢复如今的修为，更重要的是....真的这样你日后的修行之路会越来越难，几乎比登天还难。” 黑无崖说道：“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例子可以证明这个办法的可行性，若是你废掉修为后天道反噬依然强大，那么你连一点翻盘机会都没有了。” 陆沉平静道：“我没时间了，并且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试试吧。”陆沉最后说道。 ........ 黑无崖望着此刻异常坚定的陆沉，没有说些什么阻止的话。 因为这确实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但是让他惊讶的是....陆尘此刻的神情出奇的坚定和平静，仿佛刚才做出的决定不需要考虑一般，这种心性让黑无崖都有些微微侧目。 做出一个重大到性命的决定，和真正行动起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是黑袍老人没有想到陆沉在两者之间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难道他不知道自毁灵胎，几乎就相当于九死一生么？ “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黑无崖这般想道，然后询问道：“不等等了？" “不等了，就这样吧。”陆沉说道。 黑无崖说道：“那就在这里，白玉京可以保你一命。” 陆沉微微抱拳，说道：“铭记于心。” ........ 白玉京之上。 陆沉盘膝而坐云海。 片刻后，云海开始翻滚，淡淡云雾缠绕住了陆沉的周身，仿佛是要护住他的七经八脉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陆沉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这口气顺带着将他这几个月死死护着的最后一点灵力剑气也推散而出。 狂风起，云海卷。 那股在陆沉体内已经被温养的千锤百炼的恐怖剑气散了出来，空气中传来了如闷雷般的轰鸣声，云海被切割，狂风席卷白玉京，坚硬地面出现了裂缝。 剑气如刀，呼啸而过。 看见这一幕，黑袍老人很是惊讶，没有想到陆沉体内那股精纯剑气竟然如此恐怖，完全不像是寻常的剑修本源。 那股无家可归的剑气在白玉京之中飘荡，不知道切割了多少云海。 但终究是没有了立足之地的剑气，在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古剑云笙莫名出现在了陆沉的身旁，她化为人形，暗红色的头发席卷在腰间，静静的盘膝坐在一旁。 望着陆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没有抵抗混沌之力的反噬，反而还自身毁掉灵胎，陆沉的境界在这一刻开始如火箭般坠落，不止泥丸境不稳，甚至从练气九层的状态下疯狂掉境。 一息一层。 十息之后，陆尘到最后彻底沦为了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 当年在北阁雷海，他一息一层，十息后便是练气九层，没想到现在却是用相同的方式还了回去。 陆沉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心神不稳，整个脸色苍白如纸，就连身形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毁掉灵胎，相当于自毁命门，其中所承受的痛苦常人自然难以想象。 云笙下意识想将陆沉扶到地面，就被黑袍老人打断，“三日之内不能碰他，必须靠他自己坚持下去恢复神智，否则.....不死也彻底废了。“ ....... 整整三日。 陆沉宛如一个死人般，只有身体凌空盘旋在云海之上，双手无力搭在膝上，浑身上下甚至散发出了死亡的气息。 云笙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带着焦急和担忧。 她询问道：“若是三日之内不能苏醒会如何？” 黑无崖平静道：“会死。” 期间，苏安以及洛长河来到了这里，看见了云海之上的陆沉，瞬间明白了一切，同时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担忧。 洛长河忍不住叹气道：“老师你这样是不是太胡来了一点，陆沉性子如此，你应该拦着一点。" 黑无崖面无表情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若不是我在这里看着，他也会在别处如此。” 苏安静静的望着陆沉，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说道：“应该没问题。” 第169章 梦境 众人听见了苏安的话语，同时转过头来。 云笙更是目露光彩，问道：“真的？” 苏安点了点头，笑道：“有白玉京的加持，再看小师弟的脸色如此坚定，自然会没事。” 洛长河顿了顿，问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估计会引起很大的震动。” 陆沉作为剑阁如今声势正旺的入世弟子，若是突然传出修为全散的消息，那么肯定是一件足以惊动大陆的事情。 黑无崖面无表情，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该如何就如何。” 苏安点点头，随后笑道：“有理，那我小师弟就拜托黑伯伯了。” 黑无崖吹鼻子瞪眼，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这都已经直接丢给我了，就算不拜托我，又能如何！还能把他从白玉京丢出去不成？” 苏安跟洛长河皆是一笑。 自废修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听见苏安如此一说，众人却莫名放心了几分。 三日轻描淡写的过去。 果然按照苏安所说，第三日傍晚陆沉的眼皮微微向上抬了抬。 云笙与黑无崖一直在旁观看，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将目光移了过去。 一声轻哼，陆沉的身体缓缓落在了最高层的凉亭内，那双仿佛瞬间就苍老了许多的淡漠眸子缓缓睁开，打量了会四周，神情平静，看不出情绪。 “如何？”黑无崖问道。 “可行。”陆沉点头。 黑袍老人的神情一直带着丝紧张以及期待，听见这话眉毛微微上抬，破天荒流露出了喜色。 他问的自然不是陆沉如今身体如何，而是当他自废修为后那股恐怖的天道反噬之力究竟消退没有。 而陆沉的回答证明了一切。 黑无崖刻板严肃的面庞上可谓眉飞色舞起来，随后转身朝着凉亭下方的书室走去，心神显然完全沉浸在了陆沉身上发生的变化，边走边嘀咕道：“有趣有趣，这个法子虽然危险，但果然有一线生机，必须记在书院的秘闻之上，这真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发现，这下白老头肯定没话说了。” 话语之中迅速离去，直接就将从死亡线上起来的陆沉忘在了脑后。 云笙看见这一幕，脸色古怪，不满道：“这是什么人.....” 陆沉倒是见怪不怪，这倒不是黑无崖生性凉拨，无视人命，仅仅只是因为完全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罢了。 书院之中的书呆子都是这般，他以前就见过，只是没想到....连这般超凡入圣的老人也是如此。 “呼。” 陆沉轻轻出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抬头远眺，感受着天边风景。 此刻，身体之中那股牢牢限制他的混沌之力消散了大半，所谓的天道反噬也似乎失去了目标，就像是茫茫天地间，那根上天链接到他身体里的线....断了。 简单来说，这一次的豪赌他成功了。 当然，代价也是出奇的庞大。 他原本隐约已经快要步入无距的境界轰然一空，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数十年苦功基业，霎那间毁于一旦，风轻云淡。” 陆沉莫名想到了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这寥寥数字，随后嘴角微翘，因为他想起了那些年他似乎也并没有做过些什么，似乎担不起这句话。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云笙在一旁，她的身躯坐在剑身之上，飘渺如烟，双脚在虚空中晃荡，望着远方看不出息怒。 陆沉带着丝歉意，说道：“抱歉。” 云笙是他今世的本命飞剑，他强行废掉修为以及剑胎，作为剑灵来说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云笙有些沉默，微微摇头道：“没什么。” 她的身形变得有些虚幻，这是受重创的征兆，但是她却觉得没什么。 她能感受到陆尘先前所受的痛苦，仅仅是一丝，她便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算很好了，就算是作为剑灵，他也很震撼这个主人能有如此之大的忍耐力。 “不过你境界太低，敌人看来也太多，除非你这次能踏入无距境界之上，否则我可不再当你的本命飞剑了。” 云笙认真说道，甚至还有些绝情。 陆沉听见这话却没有丝毫异样，温和笑了笑，微微点头。 凉亭之上恢复了沉默。 陆沉神情疲惫，又无法调息，就躺在凉亭桌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云笙还是坐在古剑之上，虚幻的眼眸眺望远方大日，仿佛发呆。 作为剑灵而言，其实云笙的年纪算是极小了，还远远未达到剑灵之中的成熟期。 从剑阁大山之中被陆沉拐了出来，再沿途看了那么多的风景，事实上在一人一剑的互帮互助之中，反而是她这个剑灵收益更多。 不同于剑阁深山处的三位古老剑灵，青梅之快，白灭之正，巨鬼之力，她其实到现在并没有丝毫特性可言。 这一点陆沉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询问过。 无时无刻，陆沉那股内心最精纯的剑气都在帮她温养剑身，甚至不需要她反哺回去。 每一次战斗之后，云笙心中总是觉得，若是陆沉能够拿一把比自己更强的剑，或许战力会更强，杀力会最大。 剑灵分明是帮助主人变得更强的生灵，可到她这里却成了拖油瓶的存在。 于是这一次，云笙觉得不能再厚着脸皮这样下去了。 若是日后陆沉拥有更好的剑，她自然愿意让位，若是没有....那到时候就再说吧。 不过所幸陆尘这一次没有刨根问底，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云笙身形虚幻，也开始缓缓眯起眼小睡过去。 不知为何，在这座白玉京之中，她的心境出奇的宁静。 睡梦之中，她不知不觉便神游万里，仿佛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空旷世界。 在这里她看见了很多场景，一些若隐若现的记忆也开始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这座虚妄世界之中，有无数生灵，漫天诸佛龙象，众生牛马。 某日，天地震动，空间破碎 万界诸神从混沌中苏醒，火与雷的气息弥漫天地，绝望的嘶吼声开始震天动地。 有一座大树。 从虚空中出行，立于万界之顶，枝叶万千。 有一杆树枝。 青翠如绿，高高在上。 第170章 杨富贵 陆沉从苏醒后便一直呆在白玉京顶端。 凉亭共有十八层，十五层内部有一个休息的阁楼，陆沉平日就睡在那里。 白玉京之上的气息可以治愈陆沉体内的伤势，自然是极好的治疗场所。 起初众人还特意跟陆尘交谈了一番，结果发现后者并没有因为跌落尘埃而出现什么心境上的损伤，便放下了心来。 洛长河因为要教导李剑仙，近些时日很少来到这里。 黑无崖似乎要写一本书，将修行所遇上的各种难度解答方法全部记下来，于是整日也不知道躲在了哪里。 苏安更是整日见不到踪影，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整座白玉京的高楼凉亭之上，便只有陆沉一人。 半个月过去，陆沉身上的伤势开始逐渐稳定以及复合下来，只不过关于修剑的剑胎以及体内灵海则是彻底毁于一旦，宛如家徒四壁，处处露风。 严格意义上来说，陆沉现在的身体资质甚至在顶尖修行者之中并算不了好，跟在剑阁修行时的天赋更是相差太远。 这一日，陆沉静静的呆坐在最高层，陷入了沉思。 他所思考的事情自然是关于修行的事情。 虽然如此身体破烂不堪，但是还可以修行。 既然可以修行，就不能浪费半点时间。 只不过让他犹豫的是，是重新回到剑阁闭关修炼，还是选择别的什么地方。 无论哪一种方法，对于现在的陆沉来说时间都太久，一路走来，他总觉的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洛长河出现在阁楼顶端，笑道：“似乎有一个你的熟人阴差阳错来到了书院，所以我将他带到了这里，可要看看？” 陆沉有些疑惑，自己的熟人，难道是剑阁的人么？ 片刻后答案揭晓。 当陆沉看见了那个鼻青脸肿，满脸委屈的小胖子时，向来漠然的脸庞也愣了愣。 那个小胖子更是如此，先是满脸惊讶，随后眼神鼻涕瞬间流了出来，直直就朝着陆沉扑了过来，同时撕心裂肺的大喊道：“老大！我杨富贵终于又见到你了啊！他娘的，那帮修行者太不是他娘的东西；额！” ........ “老大，你是不知道，我在东圣洲好不容易闭关突破了那层境界，结果就遭到了一伙修士的追杀，他娘的，本来以我的手段可以轻松收拾了他们，但是想起了老大您的教诲，于是就躲了一阵子，等到他们彻底离开，才偷偷摸摸跑了出来找老大你！” “做的不错。” “结果谁成想，刚到瑶池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妖气横空出世，我发誓！我杨富贵并不是怕死，只是毕竟是瑶池圣地嘛，我杨富贵总得给点面子，结果又躲过了一阵子就发现老大您又跑到中神洲来了！结果我又只能屁颠屁颠的在后面追你。“ “继续。" “结果谁成想啊！这中神州还是有点东西的，我刚刚上岸似乎就被谁给钉上了，然后我就一陆飞奔，结果好不容易来到了长安城，就被几个官兵抓住了，不是我吹！那几个官兵虽然境界不错，但是在我眼中完全不是个儿！我虚的是他们身后那几百个武夫而已，紧接着我就被抓到了，结果在牢里来了个什么破公主，还痛殴了我一顿，说什么因为我抗不拒捕！他娘的小丫头片子！” 陆沉听见这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嗓音，莫名觉得久违的怀恋，一直沉闷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化蛟了？” “当然啦，我现在可是传说中的陆地小蛟龙！” 陆沉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干的不错。” 杨富贵瞪着呆萌大眼睛，看着许久未见的老大，路上遇见的一切不满都烟消云散，并且还觉得老大这几年脾气好了很多，甚至还主动跟他一直说话，真是罕见的事情。 只是下一刻，杨富贵瞬间就呆住了，眼瞳顿缩，尖叫道：“老大！你的境界怎么全掉了？ 作为境界大涨的杨富贵，如今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踏入三境之中的大能了，自然能够清楚看出陆沉现在的情况。 “谁干的，谁干的！老大，谁废了你的修为！我马上去宰了他!” 杨富贵说这话的时候上蹿下跳，不同于先前的抱怨神情，周围一股强横妖兽的威压瞬间弥漫到了四周，杀气毕露，眼瞳也逐渐变换为了竖瞳。 洛长河看见这一幕，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许意外。 陆沉摇了摇头，道：“收起来。” 下一刻，杨富贵只得乖乖的收回了所有气势，仿佛重新变回了一个寻常熊孩子。 陆沉说道：“以后在长安城，没有生命危险，不可释放自己的气息。” 杨富贵挠了挠头哦了一声。 陆沉接着解释道：“修为遇见了瓶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杨富贵眨了眨眼，又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嗓音，“师傅师傅！我来啦！” 李剑仙的身影从楼梯下方跑了上来，看见场见三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场中的小胖子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伸出食指指向对方，喝道：“是你！” 杨富贵咬牙切齿道：“又是你个小丫头片子，乘我被抓住打了我一顿！” 李剑仙冷哼一声，双手叉腰道：“哟，还想复仇?你个小胖子，竟然敢偷偷从大牢里面跑出来，看我不把你抓回去，让你变成烤猪蹄！” “哎哟哟，我怕你？来啊，单挑。” “单挑就单挑，这里不方便施展，我们下去打！” “走！” 话音刚落，两人就直接一骨碌跑下楼去，完全无视了场中两人。 陆沉望向洛长河。 后者挥挥手笑道：“没事，李剑仙刚好需要个陪练，挺好的。” 陆沉问道：“他如今毕竟已成蛟龙，公然在书院出现，是不是会不太好。” 当今天下跟妖域关系极为紧张，杨富贵虽然跟妖域没关系，但是难免会被有心人说三道四。 结果洛长河听见这话，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放心吧，书院之中再多一个也不多。” 第171章 挑战 白玉京十八层凉亭其实是一座空旷的广场，足足有数千米之长，地面皆是由天底下最坚硬的岩石组成，看起来宛如白瓷碗一般，可以映照出人的身影。 陆沉和洛长河低头打量着下方，李剑仙正在跟杨富贵打架。 按照境界实力来说，自然杨富贵碾压李剑仙，但前者自然知晓轻重，这里毕竟是长安城，再加上李剑仙周身隐约还有几件皇宫内的重宝护身，杨富贵更不可能用全力，一时 间两人竟然打的有来有回，看起来颇为精彩。 陆沉望着那比几年前胖了不少的杨富贵，心想果然是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听见女子两字就吓得腿抖的小傻子。 空气中隐约还传来了两人的嘟囔声。 “耍赖，拿一些法宝算什么好汉！” “本公主本来就不是好汉，打不赢就承认，本姑娘可以放你一命！” “呸呸呸，看招！看我的风魔乱舞！” “幼稚，看我的大衍剑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的不亦乐乎。 陆沉静静注视着下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洛长河感到好奇，道：“如今你还能看见如此之远的距离？” 陆沉现在修为全失，按道理来讲便不再会拥有修行者的身体，包括对天地的感知。 陆沉说道：“剑目。” 洛长河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突然间，洛长河望向远处，一个白鸽从远处飞了过来，爪间抓住了一团凝聚的光华。 随着白鸽落入凉亭，光华化为了字符，然后飞入了洛长河的眉心。 片刻后，洛长河眉目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沉在那寥寥几字的光华中看到了天山二字，于是问道：“怎么？” “天山来人。” 洛长河沉思了会，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道：“那个天山弟子未明说要挑战你。” ....... 长安城书院外，那座陆沉呆过的门房处，一位腰间胯剑的年轻男子安静的站在那里，一道巨大的剑痕从左侧嘴角到右侧眼角，引人注目，同时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 无数道暗中打量的视线聚集在这里，当认出了这人是谁之后，脸上更是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我说了很多遍了，我来找陆沉，他现在是剑阁首徒，自然要跟我打上一场。“ “为什么他不出来？当初沈墨凰跟摩天都跟我打过，难道陆沉连他们两个都不如？” “嘿嘿，我不管，若是要拒接便让他亲自出来跟我说，这样我就撒手，不然我就天天到这里来。“ 未明的嗓音不停在书院大门前响起，音量微微抬高，刚好让周围所有围观的人群全都能听见。 果然，那些人听见这话纷纷变了脸色，随后议论纷纷，相信明日，天山未明挑战剑阁陆沉的消息就会传遍整座长安城。 书院门前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听见这话，也是微微苦笑摇头，“陆沉公子如今在书院歇息，他是否愿意我们不知，恐怕您要在这里等许多日子。” 未明笑眯眯道：“没事，我就住在外面街上的客栈，每天都来问问。” 不少长安城的居民瞧见未明如此无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圣地之中书院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是最好说话，只要不越过那条界限，你就算死缠烂打对方都不可能对你如何。 而未明自然就是抓住了这个点才敢如此放肆。 “只要不打扰到书院正常上课，那就随你。”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除了场中众人所想，这位常年待在书院的老人更是知道未明这个身份的棘手，于是也不愿意多做纠缠。 未明看见这一幕，破天荒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双手枕着后脑勺，懒洋洋的吹着口哨。 “你...你就是那个号称三境之下先手无敌的大剑客吗吗？”一道怯生生的嗓音响起，是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脸色红彤彤的，清澈的眼眸里充斥着崇拜神色。 未明微微挑眉，笑眯眯点头道：“没错，我就是！” ......... 白玉京凉亭之上。 洛长河右手轻抬，收起了半空上那副宛如流动的水墨画。 杨富贵翻了个白眼，骂道：“这小子谁啊？这么嚣张，老大，要不我去收拾他一顿！” 李剑仙有模有样学着翻了个白眼，道：“小弟，别人是三境下第一剑客，你算个屁啊，要我看我去收拾他还差不多！” 杨富贵鼓起嘴巴望了李剑仙一眼，后者立马回瞪了一眼，于是他立马气势弱了下去，闷闷不说话起来。 在先前的对决中，他以一招之差输给了李剑仙，按照约定此刻就算是小弟了，还是端茶送水的那种。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杨富贵心想自己这个爷们一言九鼎，也没有反悔的心思。 洛长河沉默了会，对陆沉说道：“这种事很常见，可是似乎你的运气不太好。” 前半句话的意思是剑阁弟子出来行走江湖，自然会受到诸多的挑战，而天山是近些年崛起的剑道大派，未明又是年轻剑道弟子之中不可忽视的人物，所提这场战斗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后半句的意思自然是说陆沉现在的惨况，不用说未明，就算是随便一个修行者来都很难应对。 陆沉脑袋微抬，还是望着先前影像残留的那处，有些认真，片刻后问道：“天山未明，龙凤榜第几？” 洛长河平静道：“现在是第五，似乎不久前超过了瑶池素年和雷音寺九念。” 陆沉沉默了。 龙凤榜前三不可知， 四五六常年由道一，九念，素年所占据。 而天山未明闭关多年再次出世，直接冲到前五，此等战力的确很是强大。 “我联系剑阁，让剑阁弟子来将这比试推了去吧。” 洛长河想了想，做出了此刻最稳妥的办法。 未明先前的举动明显就是想让这件事传到整个长安城，逼得陆沉不得不打，就算最后未得逞，可陆沉要是真出去亲口承认不打，那在世人眼中剑阁的气势自然就弱了几分。 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不亏得事情。 “不必。” 陆沉直接摇了摇头，说道：“打。” 第172章 应战 话音刚落，场间众人皆是同时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陆沉平静重复道：“打。” 杨富贵犹豫了半响，靠近陆沉后偷偷小声说道：“老大.....那啥，你咋想不开啊？” 洛长河毕竟是书院高人，见识极高，此刻也认真道：“你要冷静。” 要冷静的意思就是不要冲动。 不要冲动就是不要找死。 所有人的想法都跟杨富贵一样，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如今的陆沉对抗未明，几乎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结果的事情。 简直是比找死还要找死。 若是真有这场比试，他们丝毫不怀疑未明会不惜一切代价宰了陆沉。 陆沉面对这话，只是静静望着云海起伏，双手负后，风轻云淡。 ...... 不管外面产生了如何的惊涛骇浪，此刻在白玉京之中气氛还是一样的寂静。 陆沉觉得有些累了，朝着洛长河微微行礼，便回到了十五层休息。 临走前他望着洛长河道：“还是要打。” 不知道陆沉是因为听见了什么话，或者看见了什么东西，他此刻的态度却是非常的坚定，带着金石之意。 陆沉离开。 杨富贵满脸荒唐神色，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喃喃自语道：“凉了凉了，这次彻底凉了，老大不但境界没了，脑子估计也有点不好使了。” 李剑仙偷偷凑到了杨富贵旁边，问道：“喂，陆沉在剑阁里面是不是很厉害的那种？” 从头到尾，她几乎都不知道陆沉这个人的任何消息，只是觉得他应该是个挺神秘的人。 只是今天她倒是格外惊讶，因为天山在中神洲很是出名，而未明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连未明都要来挑战陆沉，互相一对比就感觉很有牌面的样子。 杨富贵听见这话顿眉毛高高挑起，说道：“废话，当然厉害啦，我也是后来在路上才知道的，剑阁陆沉！也就是我老大，那可是剑阁之主刘紫阳的亲传二弟子。” 李剑仙微微扬起下巴，道：“我还是大唐第一公主了！” “拉倒吧，我才刚刚说开始。” 杨富贵翻了个白眼，如同一个说书先生般将那些曾经听说过的陈年烂谷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老大从剑阁出世，入山前半年不屑修行，整日游山玩水，然而当老大真正愿意修行时，一息便一境，从铸灵胎到练气九层，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后来靠泥丸境，便入山得到剑灵传承，那可是数千年来只有寥寥几人才有得剑灵血祭！“ “再后来西阁落日岩一战，陆沉师兄以泥丸境，以一敌三，直接重创西阁两位到达无距境得强大剑修，一战闻名。” “嘿，这个厉害吧？不过后面还有更厉害的！若说落日岩以一敌三是我老大有运气成分，那后来剑阁洪武大台，四阁比武一战，我老大可是当着无数人的面，彻彻底底当面击败了摩天，你知道摩天吧？那可是前些时日龙凤榜前十的弟子，而当时...我老大根本就连无距境都没有！” 或许不知不觉间，陆沉在剑阁的经历已经传遍了大陆，一桩桩，一件件，不论是否被传闻夸大，但陆沉二字也早已经深入人心。 “还有，还有....比如上次.！”杨富贵说的唾沫横飞，仿佛是自己亲眼看见一般。 听着这些既具有冲击力的词汇，李剑仙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开了小嘴，心想那个平日面瘫的家伙竟然能有那么强？ 杨富贵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话语，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恢复了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叹气道："哎，可是我老大把自己修为废了，现在彻底没戏了。“ 李剑仙不解问道：“为啥没戏了？” 杨富贵心情不好，翻了个白眼道：“废话，你修为被废了能打赢谁啊？” 李剑仙一脸平静，天经地义般说道：“可是他是陆沉啊。” “可是他是陆沉啊。” 杨富贵听见这几个字愣了楞。 李剑仙右手扶着下巴望着远方，漫不经心道：“你刚才说他这么厉害，刚入剑阁就打败了那么多厉害的家伙，那么为什么这次不能打赢迹？泥丸境打败三位无距，不就跟奇迹没两样吗？” 杨富贵下意识点了点头，感慨道：“你说的还有点道理啊！” 洛长河在一旁安静听着，心想是这样吗？ 因为他是陆沉。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 随后他有些好笑而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一挥，白鸽便再次飞了出去。 紧接着。 一道消息顺着书院内部传到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耳中，后者脸色呆滞，然而还是强行压了下来，又连忙赶回了书院大门外。 然后这道消息便传递到了还未来得及离开的未明以及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听见那个突兀消息，所有人同时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三月后，大唐莲花桥外，生死一战。” 第173章 天下知 听见这么几个简单明确的词语，未明愣了愣，随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闪烁光芒。 事实上，未明不知道陆沉前几日废掉了全身修为，但是根据情报，陆沉去年在瑶池受到了极重的伤，甚至严重到必须要求助书院圣人的地步。 如此短的时间，陆沉身上的伤势必然不可能好的如此之快。 再加上未明在无距境停留多年，境界以及对战经验之上都是有着绝对的信心。 换句话来说，此时此刻，天时地利，这几乎是一场不可能输掉的对决。 “剑阁陆沉名不虚传！” 未明咧嘴一笑，然后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周围的人群也纷纷散去，只是相信极快，今日发生的大事瞬间就会遍布整个长安城。 天山以及剑阁，两个剑修大派的年轻弟子，终于要在长安城内进行较量了。 ..... 太尉府。 “三月后莲花桥?"摩老太尉望着眼前一位学生，皱了皱眉。 那名学生是礼部的年轻官员，儒家一派，当时正巧便在书院附近目睹了所有经过。 “是的，学生亲耳听见，估摸着此刻的长安城已经人尽全知了。： 摩老太尉冷笑道：“那天山还真是阴魂不散，听说前些日子一起来了不少人，就住在城内的秀云客栈？” 礼部官员不敢多话，微微点头，说道:“是的。” 摩老太尉猛然大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这群小杂种王八蛋，欺人太甚！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是他们天山的练剑池么？” 摩老太尉雷霆一怒，整个房间估计都抖上一抖。 礼部官员眼观鼻，鼻馆心，沉默不语。 他心知肚明，摩老太尉如此生气，自然不单单是双方缘故的缘故。 若是他所料不错，兵部尚书六海死的时机，正巧跟天山众人来长安城的时机极为吻合。 而六海更是毫无遮掩的被剑气所害，这其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缘故。 别看六海死后摩老太尉不闻不问，说他是咎由自取，但其实学生们都知道....年轻时候的六海可是老师最为看重的学生。 摩老太尉突然抬头，说道：“将这些事给我全部散发出去，让天下人全部知晓！我倒要看看，三月后的比试，他天山究竟是有什么能耐？” ...... 对决的消息传到了太尉府，传到了大唐护卫军，传到了三省六部，最后传到了那座巍峨幽深的皇宫之中。 某座宫内湖畔，一颗巨大的柳树屹立在湖畔旁，枝叶垂落在湖面，偶尔会有一片树叶落在湖面，响起阵阵涟漪。 一位身形高大的黄袍男子望着天空远处，双手负后。 李剑仙从皇宫外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随后将在书院大门的事情彻底说了一遍。 周围的太监宫女看见毫无规矩可言的李剑仙，相视一笑，其实早在她之前，陛下就已经知道了书院门口的所有事情。 众人缓缓推了出去。 黄袍男子面带笑意，等待李剑仙说完，才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那陆沉现在是什什么情况？” 李剑仙被那宽厚手掌的温度摸得有些舒服，下意识道：“我才不会告诉你陆尘自废修为.....啊！” 李剑仙猛然捂住了嘴巴，随后腮帮微鼓，带着生气和委屈的情绪瞪着那个中年男人。 当今万人之上的大唐天子微笑道：“没想到那个剑阁陆沉心性如此强大，对自己如此之狠，不错。” 真名为李仙儿的女子嘟起嘴巴，不满道：“爹！你又骗我的话。” 刚才那只手掌摸到了她的脑袋，肯定是用了什么点手段，李剑仙才会下意识没有思考便说出了实话。 否则按照她跟杨富贵的江湖义气，肯定会烂在肚子里的。 中年男人摊开手，故作一脸无辜道：“这你可就真的冤枉爹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李剑仙无可奈何，只得双手环胸，气呼呼不说话。 “好啦，这件事不算是秘密，相信接下来很多人都会知晓。” 皇帝坐在椅上，好奇道：“不过既然如此，他还肯答应这场比试，又是为何？" 李剑仙悄悄看了眼那人，心想是找不到机会捞到啥好处了，于是懒洋洋道：“别人厉害呗，书上都是这么写的，那些剑仙谁都不放在眼里，不管境界高低，每次都能够越境杀人，可谓是千里杀人，一剑穿心啊！呵，真虚伪，明明很得意，还非要装很平常的样子。” 说完李剑仙还做了个握剑前刺的动作，随后吐了吐舌头。 皇帝打趣道：“那你还给自己改名叫做李剑仙？” 李剑仙双手叉腰，仰天大笑道：“哈哈，因为我就想做这种虚伪的人啊！哈哈哈哈。” 中年男人好奇又好笑，最后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片刻后，李剑仙也问道：“陆沉有机会吗？” 中年男人躺在西域进贡的珍惜白丝摇椅之上，微微闭上眼睛，说道：“难。” 世界修行当然不会跟书中类似。 那些所谓的越境之战，每一境，在修行界之中都是一个巨大的沟壑。 或许数十亿生灵，也就寥寥几人能够忽略掉有限的境界差距。 李剑仙看了看四周，偷偷摸摸小声说道：“爹，陆沉帮过我书院考核的事情，说要是成功了要见你。” 中年男人眼睛没有睁开，只是微微挑眉，道：“有趣，既然你乘了他一份情才能得此机缘，如此....若是他能打赢了这场架便见见，若是输了，想必他也没心思见我了。” 李剑仙哦哦了两声，接着小声道：“还有，还有，我在书院收了个小弟，叫做杨富贵，只不过身份有点特殊.....” 中年男人淡淡道：“一条小蛇，我早已经吩咐寻妖司了，日后随你。” 李剑仙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开心道：“谢谢爹！爹！你是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的。” 中年男人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道：“也就有事的时候你才愿意跟我多待会，不然你现在不应该满长安城乱转？” 李剑仙老脸一红，笑眯眯道：“那我走啦。” 中年男人轻轻道：“嗯？” 李剑仙眼睛一转，顿时说道：“那我在陪您一会。” 皇帝又摇了摇头，挥手道：“日后在书院注意修行，不可仗势欺人。” “知道啦！”李剑仙猛然站起身，一溜烟瞬间就跑的没影。 看着远去的李剑仙背影，中年男人微微笑了笑，眼神中下意识流露出一丝宠溺神色。 片刻后中年男人望着湖边，呢喃道：“剑阁，天山，陆沉，未明，.....“ 皇帝最终轻叹口气，喃喃道：“都是剑修啊。” 第174章 苏安当陪练 剑阁陆沉对决天山未明的消息经过无数人的推波助澜，已经不知不觉传遍了世间所有的一流宗门以及七大圣地。 然而不管外面是如何的波动，书院内部还是那般的安静。 书院白玉京上少了一个宛如谪仙人般的苍白男子，下方的空旷广场多了一个拿着木剑的家伙。 从那日答应对决时，陆沉便在书院内部找了一把木剑。 如今一切回归到开始，就得重来。 只是这一次陆沉没有再顺其自然，也没有寻找什么特殊的捷径，就只是单纯的从练剑的起手式开始。 一圈接着一圈不停画圆，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虽然剑气全无，但是那股仿佛已经熟悉了几千年的剑感还在他的各种窍穴之中，浑然天成。 其实在前些时日那次自毁修为时，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陆沉一直在内照自观，每一境都是自己这一世的心路历程。 出尘，泥丸，凡尘，练气，一共四境加起来便是二十余年的经历。 然后陆沉发现了问题。 这一世太懒，于是许多出剑的姿势以及技巧都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偏移。 哪怕仅仅只是一丝一毫，但是积少成多，日后也会存在着极大的弊端。 很多时候，都是他自以为站在巅峰，很多东西不需要再看，但是这次他却感触颇多，因为出剑是对于肌肉的训练和记忆，而不是仅仅靠脑海中的东西以及他自身的无双剑气。 于是重新修炼时，这一次陆尘想了很久，然后决定不管是境界还是学剑......都慢一点。 在多年前东阁山顶的时候，陆沉曾经跟苏安讨论过一个问题。 陆沉说到:“一个人若是曾经御剑飞行过千山万水，但当有一日只能徒步飞行，在那段重复而又枯燥的旅程之中自然就会下意识想要快点，再快点。” 而当时苏安的回答是：“这样不好，心境不稳，我相信不管做任何事，缓一点，慢一点，就算会晚到，但绝不会失败。” 平平无奇的两句话。 表面说的修行，实际上却是道理，修道的理。 当年陆沉认为苏安并不了解自己的意思，但是到了现在，陆沉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是自己错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安出现在了白玉京空地外，看见了此刻的陆沉，微微点头，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容。 洛长河出现在他身旁，询问道：“可有办法？” “原先是担心小师弟心境之中有着一道看不清摸不透的凹痕，虽无形但是却致命，现在看来是被他自己克服了。” 苏安点头赞叹道：“小师弟不愧是剑道大才，说实话，心性二字，当今天下年轻一辈，完全罕见。“ 洛长河叹了口气，笑着打趣道：“你们都是剑阁之人，就别这么夸了吧？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你们剑阁天下第一？” 苏安温和笑着，转身离去，“剑阁本就是天下第一。” ..... 日上三竿。 阳光透着云海洒在空地之上，夹杂着微风，一片金黄。 场间。 微风吹拂着陆沉的黑袍衣角，只见少年左手负后，右手斜持长剑，做起剑式。 木剑长三尺三寸，平平无奇。 随着陆沉一声轻喃，左手从剑身上一抹，霎那间古剑缠绕云雾，光华四溢。 陆沉第一次在空地之间练剑。也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完完整整的使出一套剑招。 剑舞。 微风起，云海下落。 人动，剑出游龙， 只见男子黑袍飘摇，一剑挥出卷起万千云海，如那黑色蛟龙，在天空之上不停翻腾。 云海之内，男子停步一剑挥出，再出。 周身八百米云海自他正心中向圆圈外飘然散去。 随着剑意满堂，方圆十米之内转瞬一空，宛如禁地。 陆沉来到十米之外，再此挥出，万千云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再退！再散！ 男子顺着云海方向不停出剑，脚尖轻扭，腰腹翻转，一种种高端剑诀以最简单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看着那以一人之力改变整场地的男子，杨富贵和李剑仙都是双手托着下巴，神色呆滞，看的无法自拔。 李剑仙喃喃道：“我看过很多人练剑，但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太漂亮了。” 是的，此刻的陆沉没有任何剑气的霸道强横意味，单纯的就是好看，太好看了，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每一次出剑都是那么的完美，充满了美感。 杨富贵挠了挠头，说道：“以前老大从来没有在我眼前练过剑，没想到这么厉害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沉手中的木剑开始承受不住剑意，出现了裂缝。 陆沉停手，微微喘气，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这就够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 陆沉转过头，然后发现苏安同样拿着一柄木剑站在不远处。 “嗯？”陆沉愣了愣，明白了苏安的意思，然后问道：“可以？” 苏安笑道：“我记得你可要叫我一声师兄，另外剑阁万千剑诀，我看过的可比你多。” 陆沉嘴角微翘起，没好气道：“那你总得换把真正的木剑，拿师傅的开天剑算什么？真当我现在傻了？” “啊哈。”苏安发出了尴尬的笑声，笑眯眯道：“还是瞒不过小师弟你。“ 话音刚落，苏安手中的木剑缓缓现形，变成了一柄黑色古剑。 古剑开天。 浓厚的戾气还是无可避免的流露了出来。 杨富贵和李剑仙目瞪口呆，心想还能这么玩？ 苏安将开天放在一旁，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柄真正的木剑。 “小师弟，你现在的境界跟我可是半径八两，所以可千万别掉以轻心。” 陆沉看见这一幕，眼神中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战意和有趣神色，将手中木剑缓缓握紧，点头道：“来。” 李剑仙和杨富贵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而不知不觉间，洛长河以及三圣之一的黑无崖也同时出现在了这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场内。 杨富贵神采奕奕道：“真是一场有趣的对决。” “有趣？” 洛长河倒笑道：“我怎么感觉突然变得有些恐怖啊。” 175章 书中世界 或许由于气温原因，白玉京边缘的云海缓缓下垂，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广场之间。 众人膝盖下方的部位都已经被云海淹没，放眼望去，仿佛仙人盘旋在天间一般，极为有趣。 只是这一幕却没有被场间所有人在意，他们静静的听着云海之中不停传来的木剑碰撞声，神色之认真，仿佛在倾听古曲大师的杰作。 黑无崖和洛长河表情微凝，默默的望着云海深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片刻后，还是杨富贵忍不住了，不满道：“这什么破天气，完全看不见，我们偷偷向前走几步？” 李剑仙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样不好，这里又看不清，打扰了他们怎么办？“ 杨富贵哀嚎一声，直接从盘膝而坐改为躺在地面，说道:“无趣无趣！什么都看不见。” 片刻后，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双手做了个古怪手印，眼神深处出现了一抹诡异的黑色光华，仿佛能穿透云海，直达最深处。 只是片刻后，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连忙收回了目光，喃喃道：“见鬼了？” 李剑仙好奇道：“咋了？咋了？” 杨富贵脸色古怪，说不出话来。 刚才他的视线之中，凝神看去，只看见两道无形银白剑气剑体作云海飘渺状，互相碰撞，汇聚，一触即分，转瞬便逝。 诡异的可怕。 洛长河收回目光，询问道：“老师，如何？“ 黑无崖平静道：”老了，看不太清，不过现在能帮他的，也就只有苏安了。“ ....... 古剑的碰撞声音一直在持续，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空上的阳光偏移，仿佛已经到了傍晚。 黑无崖跟洛长河不知道何时离开了这里，李剑仙也不在这里，只留下昏昏欲睡的杨富贵。 不知道何时云海已经彻底散去，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杨富贵猛然惊醒，这才发现战斗已经结束，陆沉正站在他的身前，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 杨富贵好奇道：“老大，谁赢了？” 陆沉微微摇头，不知道是何意思，说道：“走了。” 回到凉亭十八层，杨富贵还是摸不着头脑，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大的装扮。 此刻的陆沉完全不像是刚刚才经历过比试的人，黑袍发亮，纤尘不染，脸色也没有丝毫波澜。 陆沉仿佛知道他想的什么，说道：“这场比试没意义，所以不用想。” 杨富贵下意识哦了一声。 片刻后陆沉走到了十八层凉亭围栏旁，微风吹拂起他的发丝，露出了耳旁的一点剑痕。 那道剑痕很小，很不引人注目。 但那毕竟也算是一道伤痕。 对了！木剑了？ 老大的那把木剑去哪了？ 杨富贵下意识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心想难道刚才老大是输了，所以不好意思跟自己说？ “我明天要离开一段时间，比试前会回来。”陆沉突然说道。 杨富贵一惊，道：“老大你要去哪里？外面危险需要我陪着不？” 世间蛟龙肉身无双，更能翻江倒海，其实别看杨富贵如此这个样子，若是杨富贵全力出手，就连三境上的高人都必须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 有这么一个强大战力做保镖，想来谁都不可能拒绝。 只是陆尘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 第二日，陆沉离开了凉亭，朝着书院外走去。 来到那座熟悉了很久的门房外，此刻守门人竟然变成了李剑仙。 少女百无聊赖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脸色不善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书院学生。 堂堂公主，结果此刻要当门房来历练，还要受到那么多人的目光打量，心情自然不太好。 那些普通学生心如明镜，眼观鼻鼻观心，偶尔眼神相对，避无可避便微微弯腰行礼示意，然后就加快脚步离开，生怕被这位城内无法无天的公主给刁难。 陆沉看见这一幕，脸上却是有些惊讶，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有些感慨。 也就只有书院能够如此了。 李剑仙看见了陆沉，先是有些惊喜，然后看见他现在的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你想逃跑！” 陆沉没有搭理这个傻丫头，随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便向远处走去。 李剑仙脑袋一缩，道：“你啥时候回来。" 陆沉想了想说道：“应该不慢。” 陆沉离开了书院大门处，然后顺着河岸而走，经过了那座曾经经历过暗杀的桥面，桥下湖面有莲花，也叫莲花桥。 这就是三月后要进行比试的地方。 陆沉打量了一会再继续前行，不到一会便出了城门。 苏安站在城门外安静的等待着他，笑道：“想好了？” 陆沉点头道：“试试。” 在昨日那次交手，试剑只是一小部分，重要的是苏安跟他所说的另一件事。 两人一路北行，最后走上了一条山路小道，沿着山脚向上走去。 半路上，陆沉好奇道：“儒家所谓的大梦千年当真有能返境的作用？" 苏安想了想，笑道：“所谓的境是世人形容能力的概述，归根结底就是看人对天地灵力的规则理解，在三教各自的领域之中：三千世界，大梦千年，掌中乾坤，这些自我创造的世界里，施术者都拥有能够强行改变天地规则的能力。“ 苏安顿了顿，接着道：“儒家大梦千年之内，若你能在某个时间段强行感悟超乎于自身境界之上的天地理解，再加上掌控者的帮助，就能有一丝机会遮掩混沌，从而让自己的境界与真实天地相通，从而达到境界大幅度增长，世上有少数天赋异禀之人可以做到。” 苏安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可知道教的谪仙人和佛宗所谓的禅子？” 陆沉平静点头道：“知道，一旦觉醒前世记忆，便可无视境界规则，直接达到天人合一的地步。" 苏安微笑道：“正是如此。” 陆沉若有所思。 不到一会两人便缓缓来到了山顶，周围极为安静，虫叫蝉鸣的声音都没有。 苏安站在顶端，右手一挥，袖中一本宛如手掌大小的古书飞了出来，然后缓缓漂浮在半空之中。 金黄色小书上下漂浮，浑身散发着一股神圣的气息，书页随风轻轻扇动，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苏安说道：“此物乃书院至宝之一，名书中世界，当然，我可是废了好多功夫才偷出来的。” ps：每天稳定两章，书的成绩不太理想，各位多多支持订阅，本书在纵横小说网app发布，感谢各位。 176章 问心求道【二】 陆沉静静的望着苏安的侧脸，想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作为书院院长的长子，拿出一件宝贝还需要偷，是不是太没有地位了点。 更关键的是，既然是偷，你那一脸严肃正经的脸是闹哪样? 苏安显然没有接话的意思，接着说道：“三千大道，文字也是一道，既然文字能记录万物，那么自然也可以创造万物，此至宝由入书者经历，掌控者书写，入书者离开之时，书成之日，切记，在书中不可迷失本心，一切唯心而做。“ 随着苏安的话音越来越快，金黄色古书金光大涨，光芒笼罩住了整个山巅。 若是寻常人，此刻肯定会问上很多事情，比如究竟怎么做才能出来，比如有没有特殊的技巧，又比如书里会遇上些什么。 而陆沉就很直接，轻轻踏出一步，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苏安看着陆沉消失的背影，沉默了很久，说道："小师弟，这次其实很难，希望你能赶得上三月内醒来。 ....... 狂风涌起，硕大的沙尘席卷了沙漠，一片西北塞外风光。 漫天黄沙之中有一镇，出乎常理，这里的村子没有风沙磨砺的痕迹，镇内所有的东西带着淡淡湿意，镇内的女子脸庞上也都有着和南方女子相同的水灵感觉。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镇子外两百米有一座绿泉，泉水不知通往何处，永生不息。 水能带来生命，自然也能养活镇内的居民。 这一日，镇子外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他静静的站在镇门牌匾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镇子里的孩童远远走过看见了这个古怪的家伙，纷纷打量了几眼，当然最注意的还是那人腰间的那把长剑。 奇怪家伙自然便是陆沉。 他望着上方新沙镇三个大字，沉默了很久，眼神带着丝迷茫。 片刻后，他似乎终于确定这里的确是自己记忆中的地方，然后踏步走了进去。 在很多年以前的记忆之中，陆沉就出生在新沙镇内，一出生就被冠以天才之名，足足九年。 可是随着那一道大火，一切都烟消云散，然后陆沉就从此远离此地，直到加入了剑阁。 街上还是跟小时候的记忆一般，极为热络。 南来北往的商人，卖糖葫芦的，耍把式的，江湖卖艺的，三教九流，应有皆有。 陆沉在街上转了一下午，看似不经意的闲逛，实则默默的就在每人的言语交流之中获取了上千条信息。 到最后，陆尘发现了细微的差别。 这里的外面有宗派，但只是那种平平无奇的小宗，就连最为有名的流云宗，宗主也仅仅只是一个出尘境的剑修而已。至于更高更远处的地方，则是一片迷雾，谁也没有听说过。 但还是有熟悉的地方，比如新沙镇的大户依然叫做陆远游，他的性子依然那么的儒雅，周围的百姓爱戴，美名远扬。 陆沉行走在大街上，隐约看见了几个记忆深处曾有印象的熟人，都是周围的街坊邻居。 陆沉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那些贩夫走卒，幼邻孩子，有说有笑的走出镇门，然后逐渐消失在镇门前，再也看不见身影 “有趣。” 陆沉说道，然后决定在这里留下来。 ........ 新沙镇里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年轻男子，他安居在镇北最为热络的流水街上，街道两旁都是各种铺子，杂货铺，缝纫铺，米铺，当铺，等等等等。 根据镇上的妇人打听一番，知道这人其实是远游而来的读书人，孤苦伶仃一人，漂泊许久，最后决定就在这个镇子里安居。 关于租住铺子的银子是在当铺里当出来的，物品自然便是他腰间的那柄长剑。 这柄剑从陆沉苏醒时便佩戴在腰间，但他却从没有看上一眼。 当时当铺老板拿起剑打量时实则心中震撼此剑品质，随意打量几番后只当这是个不识货的，于是将真实价格压了足足两倍。 一日后。 这个读书人租下了房子，并且改装了几番，里屋是休息的地方，而外屋则是用来教导学生读书的地方。 是的，陆沉在这里开了个小型的私塾，教人读书写字。 下雨天时，陆沉将一块牌匾放了上去，上面刻着书院两个大字。 简单直接，的确挺符合他的风格。 可是没过几天，书院的问题逐渐就出来了，镇内有正规私塾，一个在热络巷子里的简陋铺子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接连好几天过去，虽然这里的名声闹得挺响，但却没有任何一位父母肯将孩子放到这里。 于是在流水街上的所有人看来，读书人虽然性格不错，没有受到众人排挤，但是这个书院的生意却是做得冷冷清清，很是失败。 不过有趣的是那名年轻读书人倒也没有丝毫着急的味道，整日坐在铺子前的躺椅上，微微闭眼，不急不缓。 就这样连续数日过去，某日清晨下着大雨。 陆沉从睡梦中醒来，推开里屋的房门，就看见一位中年女子带着自己的孩子正安安静静站在铺子外。 177章 问心求道【三】 那名女子看起来是个性子羞涩的中年妇人，所牵儿童四五岁左右，瞪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从穿着来看家境可以用贫寒来形容。 陆沉视线一转，发现两人的肩头几乎都被打湿，证明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却没有主动打扰。 中年妇人小心翼翼道：“请问陆夫子，这里还收学生么？” 显然，中年妇人来时就已经打听了大概情况，知道这位落魄读书人姓陆。 “收的。”陆沉点头道。 中年妇人有些紧张，问道：“那学费.....” 陆沉平静道：“一月二钱银子。” 听见这话，中年妇人眼神微微一动，身体放松了不少。 镇里的正规私塾光是饭钱都不止这么点，更别提那昂贵的学费，两两相比，这里倒是挺便宜了。 稚嫩孩童听见这话，也是显得有些开心。 中年妇人再问：“先生可以教些什么？” 陆沉望着那孩子，平静道：“读书写字明理。” 中年妇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花那么少的银子能够认识几个字也够了，她也没有指望自家孩子在这里学上太多。 “二娃，你可要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别浪费了娘的血汗钱。”中年妇人怜惜的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二娃拍着胸脯保证。 交了学费，中年妇人说了声还有活要忙，便急匆匆告辞离开。 场中只剩下了两人。 那名叫二娃的孩子怯生生的望着陆沉，双手揉捏着衣角，突然想起娘亲说学院里的夫子其实不喜欢太过于老实的孩子，于是鼓起勇气，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陆夫子，您姓什么啊？” 陆沉平静道：“我姓陆。” 空气间莫名的沉默。 孩子低头，心想这就尴尬了。 ....... ....... 过了会，陆沉将这个孩子打量好了，随后问道：“想学什么？” 二娃有些不明所以，说道：“读书认字啊。” 陆沉摇头道：“我不会。” 二娃瞪大了眼睛，然后心想是该大骂他一顿抢回银子，还是跑回家找娘亲来帮忙。 “我是说这些时间太短，所以你读书写字之后还想干些什么？”陆沉问道。 二娃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还想当大官，嘿嘿。” 陆沉听见这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读书把。” 那就读书把。 接下来的日子流水街中的“书院”铺子便算正式开业了，每日清晨都会有一道朗朗读书声传出大街小巷， 二娃正襟危坐在一个木桌前，双手捧着书籍一字一句，抑扬顿挫。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二娃神情专注，脸色稚嫩。。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当他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这一来便是十数年时光， ...... ...... “先生......“ “嗯？“ “饿..-“ “没吃饭?“ “娘亲忙，都是晚上吃的....“ “以后在这里吃。” “没钱....” “欠着，长大再还。” “好！” ...... “先生，我又长大一岁啦。” “压岁钱，去买几卷鞭炮和二踢脚，在门面上热闹热闹。” “春联要买吗？” “你来写，草书。” “春联有用草书的么....” “嗯？” “好嘞！” ....... “先生！我娘亲说要喊您去家里吃饭！陆家在大门口施放粮食，好多人都去了，我娘亲拿了很多！” “下次。” “您每次都说是下次.....” “下次把。” ....... “先生，外街的牛红娘说要给您介绍媳妇儿，问您喜欢哪样的？” “不需要。” “先生....他说若是喜欢男人也可以介绍的。“ “叫他滚。” “哦....." ...... 岁岁今朝，年年平安。 春去秋来，数年时间眨眼便过。 那个懵懂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少年，唇红齿白，唯独那双眸子还是一般无二的清澈，流水街上的朗朗读书声一直没有变过。 流水街上的简陋铺子，许多年过去还是只有一个学生。 又是一日大雨。 二娃翻看着手上的论语，陆沉则躺在一旁的躺椅之上睡觉。 这么些年过去，二娃清楚这位老师仿佛永远都没有睡醒，白天睡觉，晚上还是睡觉。 有时候二娃心中有着个大不敬的想法，觉得先生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懒才会落魄到现在的地步，不然估计早就到京城中举去了。 不过俗语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自然也不会瞧不起先生。 等以后先生老了，自己有出息了，就好好孝敬孝敬他老人家，要是自己没出息，那就更要好好孝敬先生。 少年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身后的担子的确有点重，不明觉厉。 雨水滴滴答答的从铺子上方的屋瓦缝隙中滴了下来，在门口几乎形成了一道小型雨幕。 陆沉望着这一幕，心想很多年都过去了，不知道外面如何，是否早已经过了三月，甚至更久。 尽管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但陆沉依然摸不着丝毫头绪。 当初来到这里住下，开了个简陋铺子，是因为他预料到日后的时间或许会有些长，自然要找点事做。 而过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事情。 唯一一个有趣的消息是陆远游正值中年，娶妻纳妾，却还未有一子，于是近些年的善财举动越加频繁起来。 “够了。”陆沉看了看时辰，开口说道。 正值正午，二娃乖乖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接触，他发现先生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 寻常书院私塾的孩子们经常便是日出便捧书，日落才会被允许不再看书，而先生却恰恰相反，则是每到正午便让他放下书籍，平日里他累了先生也不会多说什么，极为随意。 这个疑问今天仿佛越加汹涌起来，二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您为什么平日里不让我多看看书?” 178章 问心求道【四】 陆沉听见这个问题，闭上眼睛道：“你觉得读书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 少年先是不假思索的开口，然后表情突然凝固，似乎瞬间就迷茫了。 读书似乎可以做成很多事，比如受到街坊邻居的羡慕，可以让父母摆脱贫穷的家境，可以让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 但是无论是什么理由，此刻都不太对。 “是为了明理。” 陆沉突然开口道：“读书之后可以做成很多事情，但那都是所谓的因果，如一条线从开头到尾端，事实上，读书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明理。“ 二娃挠了挠头，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陆沉便说的教人读书写字明理，原来最后两个字才是最重要的。 陆沉接着问道：”你觉得如何才能将书读进去？“ 二娃又挠了挠脑袋，迷茫着摇了摇头。 陆沉笑道：“先去劈柴，然后将一些杂活做了，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就接着读书。” “知道了。” 二娃认真道：“先生放心，我肯定会明理的，我现在就上山去帮着砍柴，然后回来做饭。“ 陆沉微微点头。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陆沉面目平静。 其实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 关于明理的问题。 比如这个世道很奇怪的是，现在的很多人书读了很多年，满腹经纶，最后却还是读不懂书上的道理，当书上的道理跟现实相违背的时候，他们便毫不犹豫抛弃了几十年寒窗苦读所得到的东西，转身去相信自己的经验所说，并且大肆批判纸上的东西 又或者他们读出了道理，却不愿意顺着道理去做，为己利最重。 这样都算不上真正的明理。 只不过这些对于一个偏僻北方的少年来说还是太深奥了一点。 半个小时过后。 二娃背了一捆柴走了进来，然后便在屋子外忙来忙去，生火，烧水，洗菜，不亦乐乎。 陆沉望着少年充满干净的样子，说道：“慢一点。” 类似于慢一点，稳一点，这种话基本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陆沉的口中的，可此刻他却是说了出来。 “好！”二娃点了点头，然后就逐渐放慢了速度。 不知不觉，少年下意识就将手中的活做的细致一点，好看一点。 与此同时，他的神色越发的专注，不再是单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而是仿佛在享受这些。 理所当然的，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面容越来越平和。 盆里的白菜晶莹剔透。 柴火堆里的木柴很齐。 水壶里的水沸腾着，却刚刚好在壶口出沸腾。 陆沉轻描淡写看了一眼，便再次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嗓音浑浊嘶哑，约莫是个底子还算不错的老人。 “哟，这么个小小铺子也配是书院？就那家伙这么点见识，就不怕丢了儒家先贤的脸？” “你有什么资格教书育人，就那仅存的一个徒弟，要是被你教坏了可如何是好？” “年纪轻轻不思进取，以为走了几里地，见了几个人，你就算是夫子了？啊呸！” 二娃走出门望着那白须白发的老人，叹气道：“老夫子，您就别跟我先生过不去了好不？” 那老人流露出一丝和蔼可亲的微笑，道：“小娃娃，别在这里浪费光阴了，那家伙本来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大草包，要不你来我的私塾读书，要是囊中羞涩，我也会尽量为你补贴几分，总好过在这里任那个家伙使唤！” 二娃摇了摇头，异常坚定的道：“不用了，老夫子，我在这里挺好的，可您别在这里打扰我读书了，不然我可真就用水泼您了。” 老夫子听见这话瞬间脸色就变了，厉声骂道：“不知好歹，果然被那个大草包给教坏了！什么样的先生就有什么样的学生，我看你以后也是个没有出息的！” 二娃面色淡然，没有丝毫反应，这些年他可听多太多这种话，只是默默的将洗菜水端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老夫子连忙后退了几步，然后在大街上接着指桑骂槐起来。 二娃无可奈何，只能转身走进了屋子。 看见陆沉，他有些委屈的道：“先生.....老夫子又来了。“ 那名老夫子是镇内私塾的先生，平日里在镇内颇为受人尊敬，只是近些年不知道为何突然跟这个简陋铺子过不去了，基本每过几日都会来阴阳怪气一番。 二娃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这里也没有碍着书院什么事啊？ 陆沉面色淡然，轻轻扇着蒲扇。 他自然早就听到了那些话语，不过内心却没有一点反应。 反正话中的意思大概就是他无德无能，根本没有资历教不好学生，并且误人子弟，指不定儒家先贤都得被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陆沉仔细想了想，心想那老头其实说的很对。 因为他本来就不会教人读书，只会教人用剑，还是杀人的那种。 至于儒家先贤什么的....贵姓啊？ 陆沉开头道：“不用理他。” 二娃欲言又止。 陆沉说道：“有话就说。” 二娃叹气道：“那名老夫子常年这么下去，到处说先生误人子弟，本来这两年我有几个玩伴也想来的，结果他们父母听见老夫子的话就都不来了。” 陆沉听见这话，心想真要谢谢老夫子。 二娃沉默了会，又说道：“老夫子给我娘亲说让我去正规私塾上学，学费可以减半，我娘亲有些心动。” 陆沉眉毛微微一挑，心想这可不怎么好。 “老夫子再来，告诉我。”陆沉说道。 二娃一愣，不确定道：“你要干嘛？” 陆沉平静道：“我不会教书，但是我会打人。” 二娃听见这话，一愣，随后又笑出声来。 因为他觉得先生说的话真的很好笑，只当这是先生的诙谐趣味。 晚饭过后，二娃将铺子里的一切打理完毕，然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铺子。 陆沉感受着铺子外那夕阳的余晖，微微闭上眼睛。 他的呼吸很缓慢，神情平静，却不像是在睡觉，反而是有点像在某种修炼闭关的姿势。 但问题是他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修为，那么他在干什么？ - 179章 问心求道【五】 新沙镇的日子又过去了几日。 果不其然，那个老夫子又来了。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这里，摆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然而还没有开口，就看见那个小名叫做二娃的少年一溜烟跑进了铺子里。 老夫子一愣，心想这是干嘛？ 结果紧接着，一身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那个外乡读书人正面走出来，老夫子心中微惊，但表面还是镇定自若，甚至流露出了一丝志得意满的冷笑，想要跟对方长枪舌箭一番。 只是下一刻却让他有些疑惑。 等等，那家伙去后巷干嘛？ 他手里好像拿的是板砖？ 他拿板砖干什么？ 一连几问在老夫子的内心响起，然后便看见那个黑衫年轻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老夫子咽了口唾沫，连忙道：“等等!等等!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还是个老.....” “砰！” 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老夫子双眼一翻，直接当场就晕了过去。 陆沉随手丢下板砖，拍拍手转身回屋。 空气间一片沉寂。 所有流水街上看见这一幕的人群都惊呆了。 二娃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大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他一直以为先生说的是假的，却没有想到这一刻竟然真的发生了....... “先生.....” 二娃望着倒在地上的老夫子，苦着脸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死不了。” 陆沉说道：“午饭你自己看着办，我还要出去一趟。" 二娃眼神微微亮起，因为先生主动说要出去真的是破天荒头一遭，他问道：“去哪？需要我陪着吗？”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 陆家大宅在镇子最北边的地方，占地十分宽广，其中庭院深深，流水池塘多达十数座，在一个偏僻小镇可称得上是皇亲国戚般的存在。 陆沉来到了陆家大宅的正门，这还是他这一次第一次来到这里。 望着这座如今还极为鼎盛的府邸，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 突然，正门被缓缓打开，一位身穿红袖服饰的美艳妇人从其中走了出来。 “不知贵客大驾光临，可是流水街上的那位小夫子?”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身后跟着几位婢女仆人。 陆沉看见了这位美艳妇人，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极其复杂的神情，这种情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谈不上善，谈不上恶，极为复杂。 “以后不要再来做些无畏的试探，我想要安静一点。”陆沉开门见山。 美艳妇人眼神闪烁，却摇头笑道：“不知道小夫子说的什么？” 陆沉说道：“柳远海是你们的人。” 柳远海是那个老夫子的姓名。 美艳妇人神情瞬间就变了，随后又缓缓归于平静，只不过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看来小夫子懂得不少，但是不知道小夫子想在这里做些什么？” 陆沉说道：“我来这里没有什么理由，目的也跟你们没有关系。” 美艳妇人冷漠道：“可是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和境界。“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我来这里后几年都没有出过门。” 美艳妇人说道：“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不放心。" 陆沉耐心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 若是二娃在这里，肯定会古怪的望先生一眼。 因为先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并且更不会像今天一样说这么多没有意义的话。 像现在这般一问一答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情。 美艳妇人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家伙如此好说话，沉默片刻后道：“到陆府来，由我们的人监视，不过平日进出我们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陆沉直接道：“这不可能。” 不论是因为要教导二娃学习，还是其他的原因，他现在都不想踏足陆府。 片刻后，陆沉向前一步。 美艳妇人身后数名看似不起眼的仆人下意识向前一步，刚刚好拦在妇人的身前。 陆沉神色平静，抬头望了陆家大宅一眼。 下一刻，陆宅的大门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然后逐渐向四面八方蔓延，那种木质从深处断裂的声音不停传来。 地面竟然开始震动起来，并且有越来越猛烈的迹象， 美艳妇人被这举动吓得不轻，周围的一些婢女更是惊呼出声，甚至直接倒在了地面。 只是片刻后。 这宛如神迹的现象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自重。” 陆沉说完了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所有人望着那名年轻男子的背影，眼神惊慌，只觉得好生恐怖，再也没有阻拦的心思。 ..... 陆沉离开了这里，走在大道上。 去过了陆家大宅，他的心情显然起了丝波澜。 柳远海是陆家早些年资助的一个贫苦读书种子，后来考上了秀才，重新回到镇里开了个私塾，正因为这样对陆家更是感恩戴德。 这些年之所以百般跟他过不去，都是因为先前那名美艳妇人的指示。 至于陆家为何要试探自己，原因很简单。 自己的地盘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不管谁心中都会有一丝戒备。 更重要的是陆家要保护镇内百姓的安全，自然不会容忍一个身份不明的修行者带来未知的危险。 是的，陆家的职责是保护新沙镇，这是陆远游乃至整个陆家的责任。 不管陆家后来做了些什么，但是此刻，他们是真的这么想的。 陆沉回到了流水街的铺子，桌子上摆好了饭菜碗筷，隐约还带着热气。 陆沉坐在椅子上，脸色却有些无奈。 只要是知道陆沉行事风格的人，都只会对陆沉今日的举动感到惊讶。 一般来讲，要是只是警告，陆沉应该会随手打晕两个人，然后用剑指着幕后主使者的脖子，问道：“你想死吗？” 但是今日陆沉显然温和了许多，有一说一，哪怕是最后的警告方式都显得那么的婉转。 但关键是，其实陆沉并不是想到了什么，单纯只是感觉到一丝无奈。 因为那个中年妇人是陆远游的妻子，唯一一个生了陆家长子的女人..... 是的，他能怎么样了？ 难道也要问她....你想死吗？ 想到这个诡异画面，饶是陆沉也不由得有些头疼。 178 问心求道【六】 二娃这几天很是开心。 流水街内再也没有了阴阳怪气的嘈杂声，那名老夫子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如何，再也没来过这里。 街上恢复了久违的宁静，日子也如这般缓缓过去。 二娃的柴劈的越来越稳，饭做的越来越好，书读的越来越多，脸色从容，不再像是一个孩子。 终于，某一日的正午，陆沉说道：“可以了。” 二娃放下书籍，眨了眨眼睛。 陆沉说道：“不久后便是童试，你去参加。” 二娃听见这话一惊，虽然每过三年便有一次童试，然后才有正式参加科举的资格，但是他现在年纪还小，不应该再多读几年才更有把握？ 陆沉说道：“考试不应该以时间来当筹码，若是这次不中，证明你没有这个天赋，那以后就别读了。” 二娃看见了先生那平静的神情，知道这次他并没有开玩笑。 因为先生这次的表情就跟上次他说要拍老夫子一样，说拍就拍，半点不含糊。 若是他这次考不过，估计先生也就真的不会再教他。 二娃一念至此，苦着脸委屈道：“保证完成任务！" ....... 二娃一个人去参加了乡试，在整个镇子里他都是考试里最小的孩子。 直到他莫名其妙的坐在童试里的考堂时，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硬着头皮打量着桌上的试卷，然后拿起毛笔开始解题。 少年身高比桌子高不了多少，拿笔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看见这一幕监考老夫子都下意识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心想还是太小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少年心中已经炸起了惊涛骇浪。 他之所以颤抖并不是因为紧张。 而是因为恐惧。 为什么？ 因为这些题他都似乎看过吗？ ........ 童试结束，二娃满脸魂不守舍的回到了新沙镇，看见了还是依然躺在铺子里的先生，内心才缓缓平静下来。 只是还没有他开口，先生就先问道：“学过的东西你是否可以记住？” 二娃一愣，说道：“自然能记住。” 先生接着问道：“真的懂了吗？” 二楞点头道：“懂了。” 陆沉嗯了一声，说道：“既然懂了，那便是你自己的东西。” 二娃明白了先生说的意思，虽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内心却已经平静了不少。 过了半月，童试的成绩出来了。 二娃以第一名的成绩当选了童生，并且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童生。 紧接着他便要参加乡试，会试，以及殿试。 前提是他真的能一路走下去。 几乎是瞬间，二娃就成了整个新沙镇的名人。 每日来到二娃家攀亲带喜的人络绎不绝，这让性子向来内向踏实的二娃母亲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而在寥寥几日后的清晨，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对于这些生活在市井乡弄的百姓来说，大聪明或许没有，但是小聪明却是丝毫不差的。 能够教导出一个最年轻童生的年轻读书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家伙？ 于是流水街上的那个简陋铺子围满了人群，大部分中年妇女牵着自家孩子的手满脸殷勤期盼的站在街道上。 只是从始至终，那扇常年打开的大门反而一直紧闭，似乎再也没打算开过， 二娃站在铺子里面，听着那些声音，心中倒没有多大的情绪。 能够考中什么名次他从最开始都是有过推测，当结果真是自己所期盼的那个位置时，除了一丝不可避免的欣喜，其实就没有再剩些什么。 陆沉望着远处，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直走到尽头，路上或许有迷茫彷徨，但不许回头。” 这是第一次陆沉说话如此认真，又带着丝告别的气息。 二娃认真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狠狠记在了心中。 ...... 参加童试只是开始，无论再如何有名的童生，若是只是童生，那也只是仅仅如此罢了。 于是二娃决定参加乡试。 乡试结束后的第二年开春，二娃获得了解元称号。 第三年，他准备前往京城参加会试，路上给娘亲以及陆尘写了两封信，报告自己的近况。 第六年的时候，他在会试上获得了会元的称号。 第九年，他要开始准备参加殿试。 第十年，他获得了状元称号，连中三元，声明远扬。 寥寥几字，光阴已然飞逝。 此刻的二娃已经是一个将到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更是日后在京城有机会封侯拜相的从龙之臣。 距离曾经那个在新沙镇里的懵懂少年而言，眨眼便是整整十年。 ...... 十年后的新沙镇依然还是那么的热络，流水街上铺子里的掌柜们都隐隐约约有了些老态，有些人告老还乡，有些人开始准备颐养天年，自家子孙正在接手铺子里的生意。 唯一不同的是二娃现在在整个新沙镇已经成为了可以让每个镇内百姓脸上带着自豪神情的人物，甚至还有不少京城高官子弟，妙龄少女来到这里，瞻仰那个刚刚连中三元的大人物。 至于二娃的母亲，也已经被陆府请进了一座依山伴水的大宅子，过上了让无数妇人眼红的日子。 唯独那个曾经来到此地的读书人，面容依然年轻，神情依然温和，流水街的铺子开着，却已经没有人再在这里存着什么侥幸心思。 陆沉在铺子外，望着湛蓝的天空默默出神，整整十年过去，他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丝毫着急的意味。 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沉隐约都快忘记了“要出去”这样一件事情。 已经老朽腐烂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门外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微微弯腰，行礼笑道：“陆先生。” 魁梧汉子叫做张奎，是陆府的管事，修为在整个新沙镇都算是一流。 由于二娃的关系，近些年陆府在这里送过很多贵重礼物，曾经还邀请过陆沉换个地方生活，只不过都被后者拒绝。 “有事？”陆沉问道。 张奎开门见山道：“我家夫人想请您出山，当我们大公子的先生。” 179 问心求道【七】 听见这话，陆沉的眼皮微微向上抬了抬。 在五年前陆府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那便是陆家夫人终于诞生了一名男婴。 这在陆家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喜讯几乎是传遍了整座新沙镇。 陆沉曾经便听说过这件事情，甚至生出了前去看看的想法，但不知道最后为何还是没有去过。 孩子长大总归是要学习的，而这位流水街铺子的读书人可是当今状元的老师，陆家自然有过思量。 前几年陆家派来的人都有意无意的说过这件事情，听说那个孩子叫做陆青。 张奎说完了这句话有些紧张。 因为整个街上的人都知道自从二娃离开后，这名先生就再也没有收过学生，这让街上那些有孩子的妇人都快悔了肠子。 就在张奎还想多说些话的时候，陆沉站起了身，说道：“去看看。” ...... 当陆尘来到陆家大宅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很多人。 陆家夫人面带笑容的站在正中心，自从生了孩子后她逐渐将重心转移到了相夫教子之上，脸色自然柔和安宁了许多。 陆沉转头望向他身旁的那名中年男人，面容和善，眼神中也不乏一丝枭雄之气。 能够在北方三教九流汇聚的新沙镇闯出这么一个强大的家业，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单纯的善人罢了。 这名男子自然便是路远游。 这是陆远游第一次看见陆沉，坦然笑道：“既然是家门，老夫也懒得搞那套凡俗规矩，也知道陆先生是有神通的大人物，上次的事情希望海涵。” 陆沉脸色没有任何波澜，说道：“孩子我看看。” 夫人连忙朝着身后招呼道：“陆青，快来给先生看看。” 一个带着丝婴儿肥的白嫩孩子走了出来，神情平静，眉眼如女子般好看，乍看上去跟陆沉倒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两人对视。 陆沉问道：“陆青？” 陆青朗声头，道：“是的，先生！” 看着那跟二娃截然不同性子的孩子，陆沉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看见这个举动，陆远游跟夫人对视一眼，互相看见了对方心中的欣喜神色。 陆沉说道：“给我准备一件安静点的宅子，另外不要打扰我。” 陆沉走进了陆家大宅，当起了教书先生，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镇子。 路远游显然对陆沉极为重视，将府内最好的宅子腾空了出来，亭台楼阁，小湖莲花，另外还将隔壁几个宅子全部腾空，生怕打扰了陆沉。 第一天上课，陆青孤身一人来到了宅子内，显然经过悉心打扮，无论是衣服还是头发，皆是一丝不苟。 陆沉站在院子正中央，问道：“学什么？” 陆青看着那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说道：“读书写字。” 陆沉再问道：“想学什么？” 陆青眉眼飞扬，灿烂笑道：“学剑，我要当剑修！” 陆沉点头说道：“我可以教你。” 陆青流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说道：“不是我瞧不起先生......我知道先生很厉害，但是关于学剑的事.....” 陆沉神色平静，右手微微抬起，不知道何处而来的一柄飞剑直接从天空远处飞到了他的手中。 三尺长剑微微旋转，宛如通灵。 陆青瞪大了眼睛，随后反应过来后连忙磕头道：“谢谢师傅！” 陆沉望着他的样子，心想的确很像自己，但终究还不是自己，这样也好。 “将最基本的功课做完，我便教你学剑。”陆沉最后说道。 ....... 陆沉说过这个孩子很像自己，是因为他很聪明，也可以说学什么都快。 不同于二娃，陆沉没有在他的心境以及性格上打磨什么，因为不需要。 陆青永远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陆沉所布置的功课，甚至超额完成，然后紧接着的时间便开始钻研起剑术。 相比于读书来说，陆青对学剑的兴趣越高，进度就越快。 自从摸清了练剑的门路之后，陆青一路势如破竹，短短一月便来到了练气九层的地步。 陆家没有想到陆沉竟然会教起孩子学剑，也才反应过来自家孩子竟然有修行的天赋，惊喜大过震惊，自然没有说些什么。 某一日。 陆远游和夫人远远看见了孩子正在以气御剑的场景，夫人却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远游笑道：“怎么了？孩子学会修行是好事，那位仙人肯教我们的孩子更是天大的好事，不许愁眉苦脸。” 陆家夫人轻声道：“我只想我孩子平平安安，做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日后说不定中个状元光宗耀祖便可，据说一旦成为了仙人，其中的凶险可是成倍增加的，到时候要是遇见更厉害的仙人来寻仇该怎么办？” 陆远游沉思了会，说道：“以后叫孩子不准将这件事说出来，尽量低调，不过不过怎么说，这件事极好，以后这种表情别让那位仙人看见。” 陆家夫人轻声道：“知道啦，夫君。” 躺在院子中仿佛正在熟睡的陆沉不知道为何，双手微微一紧，眨眼便又松开。 陆青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变化，问道：“师傅，怎么了？” 踏上修行界，教导他剑修授业的陆沉自然便是他的师傅。 陆沉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以后不可在旁人眼中展示剑术。” 陆青听见这话，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反正他学剑也不是为了炫耀。 “你继续练，我出去转转。” 陆沉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院子。、 站在某个小道之上，陆沉开始闭眼思索起以前的往事。 不可否认，曾经新沙镇的事情成为了陆沉的心结，虽然平日没有表现出来，但却无形的在他的心境上出现了一丝破碎。 这是自出生时便不可避免的硬伤，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甚至会成为道伤。 而儒家大梦千年之内，按照陆沉的推测，就是想彻底清除他因为新沙镇此事所造成的心境缺口。 只是心境损伤四字，谈何容易能够轻易化解。 陆沉此刻明白了这次进来的意义，然后默默的开始思索其中的破局之道。 180问心求道【八】 陆沉进入这里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思考。 以前自己身处陆府时，或许因为亲身经历，所以有些东西并没有看清。 而这一次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来到这里，便能看清楚很多以前没有注意的事情。 比如陆家夫妇很爱陆青，换句话说，他们很爱当年的那个陆尘。 那么究竟是何种缘由，他们为了所谓的长生不死，最后轻而易举的舍弃了亲生儿子的性命？ 这其中的关键或许便是让他心境圆满的关键。 “再多看看。”陆沉最后对自己这样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陆沉除了教导陆青学习，便开始观察陆家所有人的心性脉络。 从陆府这些年上上下下发生的大事小事，到每个人的心路变化历程，陆沉都开始默默的放在眼里。 而这种事自然需要多走走多逛逛，于是陆沉离开了呆的宅子， 开始在四周闲逛。 陆远游夫妇对陆沉所发生的变化感到了喜悦，这证明着陆尘开始已经接纳了这里，对他们儿子自然也更会全身心的教导下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沉逐渐收回了自己的审视目光，因为整座陆府的人心起伏没有丝毫的变化，非但没有衰败，反而隐隐有一丝家族越来越鼎盛的巍峨气象征兆。 陆沉于是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从陆家夫妇，然后逐渐缩小到陆青身上。 到这时，陆沉发现了一些以前从来不会在意的细节。 陆青天性聪慧，但是因为早熟缘故，与父母向来不如何亲密。 若是仅仅如此，倒没有什么，但让陆沉有些意外的是陆青似乎真的与陆家夫妇没有任何感情可言，这里的感情不是那种平日见面相逢的那种规矩，而是一些隐藏着日常生活中的细微动作。 比如陆夫人辛辛苦苦用两三月织成的衣裳，陆青向来可以穿过一次便随意丢弃在地上，然后等着下人们前来收拾。 又比如陆远游有时候跟陆青谈心，偷偷递给一些自己私藏已久的零花钱，却被陆青当成是天经地义，毫不在意。 还比如陆府的下人们都在传陆青大少爷对待下人极好，平日从来没有如何责罚过下人，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说。 但陆沉却知道这仅仅只是陆青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人而已，他的目光在于那虚无缥缈的剑道，至于仆人婢女在他的眼中宛如蝼蚁一般，一文不值。 更恐怖的是陆青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似乎与生俱来便是这样想法。 陆沉静静的看着陆夫人一次次在不经意的小事间流泪，看着陆远游脸颊上的皱眉越来越重，却又无可奈何。 而陆青依然我行我素，整日将自己的心思放在剑上。 某天，陆沉静静看着全神贯注秀修剑的陆青，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不知道为何，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中的疲惫神色越来越重。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年了，但还是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厌倦的神情。 陆沉感觉到有些累了，昏昏欲睡，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在这个世界之上睡过去。 周围的一切风景飞逝，光亮开始逐渐在陆沉的脑海中磨灭，陆沉整个身体在虚空中往下掉落。 漆黑一片，不知道要坠向何处。 .... “该醒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陆沉从混沌中猛然惊醒，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苏安那张熟悉的面庞。 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散发着灿烂金光。 “这是怎么回事?”陆沉盘膝而坐，望着那熟悉的山头。 苏安眼神中带着丝遗憾，摇头说道：“才过去两月有余，只可惜你的考验已经失败，于是被古书赶了出来。” 陆沉听见这话沉默了很久，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询问道：“这次考核的意义是什么？” 苏安问道：“你不是应该知道了吗？” “大概知道一点。” 陆沉竟然点了点头，缓缓道：“这本天书为了恢复我心境中的缺漏，然后将曾经的一切重现了出来，除非我能够从曾经的经历中将那丝心境缺口重新弥补，否则就会永远沉沦在这个世界之中。“ 苏安没有说话。 “在那个世界之中，最先出来的便是二娃，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大名，哪怕是当上了宰相，依然还是用的二娃这个名字。” 陆沉伸出一只手，接着道：“不过这本来就是不能避免的事情，因为他本来便没有名字，或者说他的名字其实叫做.....陆沉？是的，他本来就是我，是因为我来到这里所以才幻化而出的一丝善念，我说的可对？” 苏安默默望着远方，仿佛来了兴趣，询问道：“然后？” 陆沉说道：“然后便是陆家父母，以及陆青。同理，陆青不是我，但是他那种漠然于生命的态度倒是挺像我，应该便算是我内心的恶念。这本书中世界的确有些意思，利用我内心的善恶两面将从前的事情原原本本重现出来，让我能够彻底面对内心中的心境瑕疵，不过也托它的福，让我看到了一些从前没有看过的，想过的事情，也让我看到了将心境弥补的希望。” 苏安突然转过头，问道：“什么方法？” 陆沉顿了顿语气，语气轻了些，说道：“现在的陆青便是当初的我，但陆青又不是真正的我，所以我想知道，若是改变一些事情，最后的结果还会不会发生，而那最后的结果，对现在的我来说很是重要。” 苏安笑道：“云里雾里，看不懂。” 陆沉平静道：“看不懂就接着在看，马上便能看懂，送我回去吧。” 苏安皱眉，提醒道：“你现在已经失败了。” “区区幻境，也想毁我心境？你这个假师兄，看来还真不怎样啊。” 陆沉望着前方，面色淡然道：“我现在倒是有些了解这个地方的恐怖了，十几年之内我的心境都没有起过一丝波澜，然后就在先前看到陆青时道心破天荒动摇了几分，就被你给抓住了机会，佩服，我想若是当我内心真的承认自己失败时，这场游戏就会彻底结束？“ 苏安，或者说书中世界的真灵沉默不语，最后问道：“千年来没有人能够如此快的明悟，你时如何看出来的。” 陆沉平静道：“猜的。” “苏安”皱眉道：“不可能，你完全不懂这里的规则！" 陆沉微微闭眼，说道：“是你不懂我陆沉。” 181问心求道【九】 在先前，陆尘观察陆青的心性脉络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或许正是因为陆青那种近乎于无情的性子，让陆家夫妇的心境产生了诡异的变化。 如此小的孩子，从小天赋异禀，带着漠视情感漠视生命的心态对待其余的一切，久而久之，会让人感到惊讶，随后震撼，紧接着敬仰，但是到最后，直到当少年的能力超过众人的理解程度时，这种种情绪都会演变为最后的一种情绪。 那便是畏惧。 所有人都会畏惧这个孩子。 这种情绪在修行界是很好的事情，但若是在凡人眼中则变成了恶。 就像一头狼生在了羊群之中，无论这头狼如何温顺，终究会让羊群提心吊胆。 陆沉在陆青的身上，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扪心自问，是否当初的那件惨事，也有着自己的原因，是否恰恰因为正好是自己，所以陆家夫妇才会迷失本心？ 在这种自我询问的意识中，书中世界中的真灵抓住了他道心的一丝动摇，从而让他陷入了这种逼真的幻境之中。 但就如同陆尘所说的，眼前这个“苏安”并不了解他，不知道无论道心如何动摇，他总会在某个时间点上重新坚定自己的信念，这就是陆沉心性中最强大的部分。 苏安已经逐渐化为虚幻，只留下一团金色的光影流露在半空之中，随之声音也变得稚嫩，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说的这么厉害，有本事自己出去啊！” 陆沉站起身，向前一步，整个身体直接就从山巅上落了下去。 风轻云淡，不带一丝云彩。 看见这一幕，书中真灵脸色古怪，半响后骂道：“他娘的，算你狠！” …… 陆沉再次醒来，还是在陆家的宅子里面。 陆青的脸贴的他极近，仿佛是想看出些什么。 看见陆沉醒来，陆青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讪讪笑道：“嘿嘿，想看看师傅睡的熟不熟。” 陆沉站起身来，整个人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他基本上了解了当初那件事情的大概脉络，此刻来到这里就是要看看最后的结局。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要改变一下陆青。 陆青看见陆尘破天荒的打量他，不自觉便有点心虚，小声道：“师傅，你干嘛？” 陆沉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从生下来便没有所谓的情感？” 陆青直接摇头笑道：“师傅，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陆沉平静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瞒不住我的。” 陆青看见陆沉那平静的神情，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道：“好像是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可是所谓的修道者不就是应该断绝七情六欲吗？难道这样还算是坏事？” 陆沉说道：“你知道答案的。” 陆青的脸色有些激动，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证明陆青内心深处其实有些不安。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虽然他从生下来就学习正常的规矩理论，但是他的内心却是没有丝毫感觉，甚至觉得所谓的七情六欲都是很没有必要的东西。 有时候看见陆父陆母为他劳心劳力的场面，陆青甚至内心深处隐约还会觉得有一丝可笑而无趣。 这些人跟他完全仿佛不在一个世界，他们或许在短短百年之后便会死去，而自己百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言语可谈。 陆沉突然说道：“你生而被剥夺了七情六欲，但其实这种情绪是可以后天养出的，我会慢慢教会你。” 陆青眉头皱的更深，说道：“这些有什么用？” 陆沉平静道：“修道之人讲究的太上忘情却并非无情，这件事你日后或许会懂。” 陆青哼了一声，冷冷道：“不想学。” 陆沉平静道：“我会废掉你的剑道修为，等你什么学会再重新提起来。” 话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但是陆青的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和畏惧。 不光是因为这句话，更重要是的眼前这个先生是他生来第一个不知为何仿佛从骨子里就害怕的人。 也正因为如何，陆青在先生的面前总会下意识的表现的憨厚一点，温顺一点。 陆沉不说话。 陆青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叹气道：“那我还是跟您学吧。“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陆府上上下下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因为陆青少爷仿佛彻底变了个人般。 “娘，这是我大清早煮好的银耳羹，您喝一口吧。” “爹，最近私房钱有点少，多给点呗，哦，对了，平日别太累着，多注意休息，以后给我多生几个弟弟。“ “小花，这些天帮少爷忙来忙去幸苦你了，去领点赏银置办点新衣裳。” 整日除了读书的时间，陆青不再痴迷于剑道，反而整日在府内上上下下晃来晃去，性子越加跳脱起来 …… 房屋内，陆夫人望着那碗银耳羹，从上午望到傍晚，任然是舍不得吃上一口，到最后竟然默默流出了泪。 侍奉夫人多年的丫鬟笑着道：“夫人，您看您，如今少爷变得如此懂事，您怎么还哭了呢？” 陆夫人只是默默的哭着，不说话。 …… 陆家账房，陆远游静静的听着管事说少爷今日在这里拿了一百两银子，怔怔出神起来。 管事心中有些打鼓，心想难道少爷拿多了老爷心疼？然后就听见陆远游擦了擦眼睛，说道：“给我在里面拿一万两白银出来，以后少爷来拿钱，低于一千你自己看着办。” 管事张大了嘴巴，满脸呆滞。 …… 远处，陆沉带着陆青看见了这一幕幕画面。 “至于吗？”陆青有些不理解他们的反应，更不理解师傅要自己做这些的含义所在。 在他看来，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 陆沉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陆家夫妇的神态变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又出现了一抹疲倦神色。 陆家夫妇的这一幕幕画面，不外乎给他如今的心境又造成了不小不大的冲击。 当年他从新沙镇迷茫转世，记忆中还带着三千年前的神态，天资聪慧，眼高于顶，但却从未在乎过旁人目光，更不知道竟然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心路改变。 这种漠然生命漠然情感的态度显然对陆家夫妇两人是无形的创伤，事实上他们其实没错，他并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一个占据了他们孩子身上的老妖怪而已，于是到最后陆家夫妇才会彻底的害怕他，甚至畏惧他。 陆沉微微抬头闭眼。 此刻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因果之中的因，接下来便要看那个所谓的果了。 182问心求道【九】 陆青的改变让整个府内变得喜悦起来。 陆家夫妇给陆尘送来了无数的金银珍宝，或大或小的箱子堆满了院子。 陆夫人更是喜出望外，心想有这么一个先生真是他们整个陆府的福气，也就只有先生才能将他们的孩子改变成这样一个样子。 陆青虽然不知道心里如何去想，但按照陆沉的吩咐，每日的问候以及些许心意都是风雨无阻。 转眼又是数年过去。 有些事情，重复久了逐渐久会变得习惯。 陆青不再需要陆沉的提醒，脸色上多了份生动，偶尔也会停下来与府内的下人们闲聊两句。 大雪瑞冬。 按照陆沉的吩咐，陆青会和陆夫人一起去行，去镇内置办些年货准备过年。 陆沉站在院子里，大雪覆盖在肩头，片刻后陆沉想起了什么，然后独自离开了陆宅。 那些陆府下人看见陆沉，皆是恭敬行礼，随后让开了道路。 这么多年过去，陆家早已经对陆尘再了没有了丝毫警备之意。 大路上，路沉一路南行，来到了镇子最南边的一座宅子。 这里原先是陆府的别院，现在由二娃的母亲住在里面安享晚年。 陆沉推门而入。 那些陆府下人皆是一愣，然后纷纷行礼。 那名看起来已有老态的中年妇人更是激动的差点下跪行礼。 陆沉摇头道：“不必如此。” 中年妇人依然弯腰行礼，说道：“先生对二娃的恩情，我们娘俩这辈子也还不完。” 陆沉接受了这一拜，望着中年妇人那情真意切的样子，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下人们端来了糕点茶水。 一阵寒暄。 陆沉临走时，二娃娘亲说道：“我替二娃向先生说句抱歉，这十年来二娃应该是前往了京城，事务繁忙，所以才没有机会回来看望先生。” 陆沉没有回头，微微摆了摆手。 陆沉走在大街上，然后又去了曾经的流水街。 当初的那些掌柜大多已经离开了铺子，只留下自己的子孙们打理，但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老掌柜。 他们已经老了，但看见那位年轻读书人依然未曾变过的相貌，似乎想起了曾经大街小巷流出的传闻，随后脸上流露出感慨神色。 原来真的是仙人啊。 也只有仙人，才能够教出二娃那样的学生。 曾经那些错过机会的中年妇人如今也没有了懊悔，只留下淡淡的遗憾和感伤。 陆沉将所有的一切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密密麻麻的雪又下了起来，将整个新沙镇外的黄沙都铺盖成了一片雪白。 陆府管事张奎满脸惊慌的从远处跑了过来，随后在陆尘身前猛然跪下，说道：“求求仙人，快救救我家夫人和少爷吧！“ 陆沉听见这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 陆府内。 陆夫人此刻昏倒在大堂之中，整个脸色苍白的异样，眉头紧皱，显然在昏迷之中也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感。 陆远游看见陆沉走了进来，如先前张奎一样，跪倒在地面凄惨道：“求求仙人救救我妻子吧。” 陆沉轻描淡写躲过了这一跪，然后来到了陆夫人的身前，随后轻轻伸出手指在眉心处一点，那股在她体内肆虐的阴冷剑气瞬间消失不见。 “流云宗干的？”陆沉问道。 体内有剑气，而方圆千里只有流云宗一个剑道大派。 陆远游看见妻子神色好转，略微放下心。 张奎说道：“没错，路上遇见了流云宗下山游历的弟子，其中一个老头看见了少爷，说是什么练剑天才，扬言要收他为徒。带上山修行。“ 张奎愤愤道：“少爷不肯，于是争吵了几句，结果一位年轻负剑男子阴阳怪气的说什么要先教训教训以后的入门师弟，然后就出了一剑，结果夫人刚好拦在身前，虽然未刺中，但被剑气所伤，之后少爷发怒冲了上去，更是被直接打晕带离了镇子。” 陆远游脸色惨白。 他知道流云宗可是北方最强大的剑道宗门，就算是光天化日下如此霸道行事，寻常官府也只会不理不睬，他只能将最后希望寄于陆沉身上，小心翼翼询问道：“陆先生，可有办法救救我儿？” 陆沉静静的望着昏迷之中的陆夫人，等待确认身体再无异样后，说道：“不要出去，就在这里等我。” …… 流云宗就相当于一个山头，从山腹到山巅的位置被层层把守。 当今流云宗宗主叫做柳云，是出尘境的剑修，在这个世界的北方极为有名。 今日刚好是流云宗举行三十年一次的门派大典，山巅之上的空地上无数年轻剑修持剑而立，人群最前方是一命白袍白须的老者，仙风道骨，宛如仙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北方陆陆续续的一些宗门的弟子或者长老都来到了此处，光是随礼的礼单就足够围绕山腹一圈。 远处有几人匆匆赶来，当头一位是位气势雄厚的老者，身材魁梧，怀中抱着个少年，刚到最前方的大台，便哈哈大笑道：“宗主，看我在山下找到了什么？一个练剑奇材，如此年轻竟然就是练气九层的怪物！” 柳云一愣，然后打量了老者怀中少年一眼，赞叹道：“的确是个好苗子，不过你这是……抢回来的 ？“ 老人点了点头。 流云叹气道：“我说了多少次了，如今流云宗正在发展壮大的关键点上，不要惹出一些其他的事端。” 老者毫不在意，挥手道：“宗主你怕啥，我们流云宗如今在北方万人之上，怎么抢个徒弟还那么费事？要是嫌麻烦，我下去将这弟子全家送上西天，就当替这个小子斩断凡俗，让他能彻底专心悟道。” 流云想了想，片刻后轻声道：“那就这样，记得干净点。” 两人身后的几名年轻男女听见这话，皆是神色平静，仿佛天经地义般，没有任何异样。 其中一位面容英俊的负剑男子眼神闪烁，想起了先前镇子里为这少年挡剑的中年妇人那妖娆的身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炙热。 自己先前还在那美貌的中年妇人身上留下了一丝剑气，到时候想着那妇人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跪地求饶的画面，男子下意识就喘了口粗气。 就在这时。 在离山巅不远处的某座高楼屋檐上，一位黑衣年轻男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185章 一剑都不能少 年轻黑衣男子安静的站在那里，俯视着山巅之上的无数人。 最先注意到他的便是阁楼不远处的几个年轻弟子，那一袭黑衣很是眨眼，起初看见时以为是眼花了，凝视许久才发现这竟然是真的。 几位弟子都流露出了惊讶神色。 不光是他脚下不足两米便是刻着流云宗三字的巨大楠木匾额，更重要的是今日可是流云宗三十年的大典，看那年轻模样，宗内弟子怎么敢在这等场合站在楼顶？要是被宗主或者刑法堂长老们发现，那必然就是大罪，少不得就要被废去修为。 其中一位年轻女弟子小声道：“快下来，不然被发现就完啦。” 那名黑衣年轻男子置若罔闻，始终一直望着前方那座大台。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男子，人群中发出了阵阵议论声。 “快看观云阁，那里有人竟然敢站在上面。” “那模样好像很年轻啊？想不开找死？” “哗众取宠罢了，今日北方整个修行门派的人都齐聚到这里来，想出名也不知道选个好地方。” 随着人群的喧哗纷纷传来，来此祝贺的各派修行界长老也是发现了这点，纷纷面面相觑。 最远处大台上的宗主柳云也看见了那个黑色身影，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晦暗。 气势跋扈的老人看清此人并不是流云宗的弟子，冷哼一声，用雄浑嗓音传遍了整个山巅，“敢问阁下是哪派弟子？今日乃是我流云宗开山大典，如此随意站在我宗门头顶，似乎不太好吧？”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那名年轻男子微微转过头来，轻声说了一句，“哦？” 下一刻。 他脚下那刻巨大牌匾轰然炸裂，流云宗三字灰飞烟灭，仅存的木板稀碎的散落在地面。 场见一片寂静，原本略微嘈杂的山巅鸦雀无声。 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都用一种呆滞的目光望着那名诡异男子。 当众砸人门派匾额，几乎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怨了。 可是流云宗可是整个北方都说一不二的剑修大宗，他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不同于那些年轻弟子，能看懂这一幕的各派长老眼瞳缩起，眼神中带着匪夷所思。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那名年轻黑袍男子是如何动手将脚下牌匾震碎的。 柳云更是双手下意识紧了紧，虽然他也能瞬间震碎牌匾，但是却必然会有一丝气机流露。 作为流云宗副宗主的魁梧老人摸不清虚实，缓缓道：“敢问阁下有何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魁梧老人虽然表面谨慎，但内心却完全不虚，现在这里可是聚集了无数北方唯他们执牛耳的各宗各派，眼前这家伙就算修为再强，还能将在场所有人都杀了？ 陆沉没有搭理他，视线在大台上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就在这时，随意被丢在一旁的陆青醒了过来，然后睁开眼便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那个黑色身影，顿时叹了口气，说道：“好洛，这下你们算是彻底完了，该！叫你们抓我。” 柳云听见这话眼神闪烁，流露出一丝笑容，问道：“此人是你的师傅？” 陆青流露出一丝鄙夷神色，道：“关你屁事，你只要知道等会乖乖磕头求饶就好了，不过那个，对，就是你，你等会会死无全尸的，等死吧你！” 陆青右手伸出，对着的就是那名年轻负剑男子，神情冷笑。 年轻负剑男子脸色阴沉，恨不得现在一剑就劈了他。 “先前下山去过新沙镇的流云宗弟子出来。” 陆沉说道。 听见这话，场间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站在大台上的某些年轻弟子却是脸色猛然一变，眼神中带着些许惊慌。 面对眼前那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黑袍男子，众人只感觉到异常的危险。 副宗主黑袍老人冷笑道：“你说要我们的弟子出来就出来，是不是太霸道了一点？” 陆沉没有说话，一丝表情都没有。 只是在场突然有一名流云宗弟子死去，紧接着便是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每个人都是无声无息的倒在地面上，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 距离陆沉最近的那些弟子也都陆陆续续死了去，到最后活着的，只留下了一个先前劝诫过他的那名年轻女弟子。 杀人没有任何征兆，完全就像是凭那黑衫年轻男子个人喜好一般。 短暂的死寂过后，场间猛然炸锅。 别宗弟子只是震撼畏惧，而流云宗弟子则是彻底忍受不住这种死亡的威胁，纷纷嘶吼着往远处跑去。 只是却没有丝毫作用，无论是距离陆尘近，还是远，都陆陆续续有人死掉。 柳云看见这骇人一幕冷汗直流，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吼道：“今日所有去过新沙镇的人都给我滚出去！让前辈定夺！” 当总共九名年轻弟子全部出现在广场时，人群中那股宛如死神夺命般的恐怖场景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其余宗门弟子长老看见那黑衫男子淡然的神情，纷纷头皮发麻，恨不得立马转身就走，天知道待在这里还会发生什么惨事。 陆青也是满脸的目瞪口呆，惊为天人般的望着远处那名教导他数年的先生，仿佛彻底超出了自己的理解极限。 陆沉眼神望向那九人，说道：‘一人一剑。“ 所有人面如死灰，唯独当中那位负剑年轻男子眼神猛然绽放光芒，他自然有着所能活命的底牌，若是全力抵挡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只是下一刻，对方说的话让他彻底崩溃了。 因为陆沉单纯指了指他，说道：“你十剑。” 男子面色惨白，喃喃道：“为何？” 陆沉笑道：“你猜？” 就在负剑年轻男子运转全身灵力，准备全力远逃的时候，喉咙间一股剧痛传来，恍惚之间他隐约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跟脑袋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能看到另外九剑在自己的身体之上迸发而出，几乎五马分尸，瞬间炸裂。 这时候年轻男子才明白自己先前想活命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原来……一剑就够了啊。 与此同时，另外八人眉心齐齐绽放出一道血花，颓然跪地。 寒风呼啸而来，一片肃杀，死寂无声。 陆沉依然还是那副双手负后的漠然，眼神微转，望向那黑袍老人，平静道：“该你了。” 186章 下山 黑袍男人看见了陆沉那漠然如水的眼光，不知道是不愿，还是不敢说话，反正嚣张气焰全无，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流云宗宗主柳云眼观鼻鼻观心，显然对此事没有任何插手的想法。 作为创建了北方最大宗门流云宗的宗主，又作为出尘境巅峰的剑修，柳云自然会有他的傲气和手腕，更不乏拼死一战的勇气。 但同时他也心知肚明在眼前这个黑袍家伙手上，任何一切手段都没有丝毫作用。 他就是来杀人的，先前杀宗内弟子也是，明明一剑就可杀，但他说十剑就是十剑，没达到自己满意的效果绝对不会收手。 果不其然，那名年轻人又开口了。 他望的是黑袍老头，意思也极为简单明了。 “你也配收徒？”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晚辈如此羞辱，黑袍老头脸色阴沉，不得不作出点什么动作，背后古剑蝉鸣如龙，随着老人双指作剑，古剑化为一道长虹直取黑衫年轻人的脑袋。 在他看来，对方开始的诡异手段无形震慑了许多人，但毕竟如此年轻，说不定近身厮杀并不如此恐怖。 结果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柄跟黑袍老人心神相连的本命古剑在离年轻人十米外猛然停住，仿佛断了所有联系，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你也配教人学剑?“陆沉再问道。 古剑发出剧烈颤鸣，剑身之上隐约有蛛网般的裂缝出现，蔓延到四面八方。 随着一声爆炸声，古剑炸裂。 噗！ 黑袍老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抖起来。 陆沉没有停滞，三问道：“你也配当剑修？” 黑袍老者的胸前爆发出绚烂般的火花。 那是鲜血，他体内的窍穴在一瞬间被剑气直接贯穿。 没有任何停留余地，黑袍老人当场灵海破碎死掉。 陆沉静静的望着这一幕，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这一世他的脾气好了很多，无论是在此刻的书中世界还是在外面的大陆，在很多人眼中，陆沉是一名沉默寡言但同时性格温和的年轻人，几乎从来不会发火，极好说话。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陆沉好说话的时候极好说话，但是不好说话的时候那是真的不怎么好说话。 比如剑阁内的陈一摩天之流，又比如三千年前死在他剑下的那些巅峰修行者，无论正邪。 就在这时，一道义愤填膺的嗓音响起。 “混账！就算你修为最高，但也不能肆意草菅人命，诸位，难道我们北方修行界就要对这个魔头俯首称臣吗？！” 一名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指着陆尘愤怒的指责道：“老夫乃是北地洲巡抚，所统领三千兵马即可就到，有胆你就将我们全杀了！否则今日这里不容的你放肆！” 一直置身事外的柳云听见这话，瞬间就在心里将这个北地洲巡抚骂了个狗血淋头，没看见这位祖宗已经准备离开了吗？你他妈的一个啥境界都没有的废物现在想当英雄是什么意思？想死自己死，拉这么多废物，就算聚集在一起，有个屁用啊？老子先前给你挑选的两个美妾是把你猪脑子给弄傻了？ 陆沉听见这话，望了那名所谓的巡抚一眼，说道：“让他们来，我在这里等，他们来，我杀他们，他们不来，我便杀你，然后再去杀他们。” 陆沉望着在场这几乎包含了整个北地修行界的人物，说道：“想死的，跟他一起，往前站一步。” 一片安静。 场间所有人不需要犹豫，几乎是瞬间同时后撤一步。 只留下那大腹便便的中年巡抚一人独自站在前方。 他望着身后那些人，瞪大了眼睛，似乎脑子都有些没有转过来。 他之所以站出来只是想团结一下在场所有的北方宗门，按照他来看，一个人再厉害，怎么可能跟整个北方修行界作对。 只是..... 不是说好的修行者极重骨气的吗？不是说好的修道中人不惧生死吗？他娘的，都是骗人的啊！ 然而此刻却是，所有的修行者全都是一样脸色不善，瞪着眼前这个蠢货。 平日里因为有朝廷背景才对他较为客气，结果现在都到生死关头了，还竟然想把他们拉下水，鬼才信马上会有三千官兵过来，真的是杀他全家一百次都不泄愤。 就在此刻，陆青在远处大喊道：“先生，这个洲巡抚刘青云，听娘亲说似乎平日里跟流云宗狼狈为奸，是最大的贪官，死不足惜的那种。” 陆沉轻嗯了一声，望了眼山脚，说道：“看来没有人。” 下一刻，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剑气贯穿胸膛，就此死去。 又死一人。 所有人都变得安静，只能默默期望着这个杀神快点离去。 陆青啧啧咂舌，然后横撇了一眼身旁的柳云，后者连忙露出了一个献媚的笑容。 陆青没好气道：“滚一边去，这位子是你坐的？” 柳云已经是在此地立教的人物了，但此刻却流露出了孙子一般的笑容，连忙让开说道：“您坐您坐。” 陆青一屁股坐在大台最中心的位子上，望着四周，心满意足。 陆沉又接着扫视了一圈四周，如同蛟龙入海，鱼虾噤声，氛围安静的可怕。 陆沉轻轻挥手，柳云脸色瞬间红润起来，然后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废你三年修为，日后再敢纵容弟子胡作非为，后果自负。” 柳云连忙跪倒在地，激动说道：“谢前辈饶命之恩！” ...... 山路小道上。 陆青嘿嘿笑道：“先生，没想到你如此厉害，太强了，您估摸已经是传说中的剑圣了吧？” 陆沉平静道：“不问问你娘亲的事？” 陆青双手搭在脑后，笑道：“知道先生如此厉害，我娘亲自然早已经安然无恙。” 陆沉说道：“听说你先前在镇子里生气了？” 陆青挠了挠头，沉默了会道：“不知道为何，当时看见娘亲挡在我面前，就有一股热气涌到了脑子里，先生，这就是情绪吗？” 陆沉点头。 陆青咧嘴灿烂笑道：“嘿嘿，这种情绪其实挺不错，我很喜欢！“ “对了先生，我接下来可以学剑了吧？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大剑圣！” “不知道娘亲怎么样了，哎，一想到日后我要活那么久，父母却都老了，真可怜，要不我带他们一起修行吧?” “先生，以后我要是成为了您这样的大剑仙，行走江湖取个什么名号才行？先生穿黑衣，那我以后就叫黑袍吧？” 陆沉望着身旁少年的灿烂笑脸，眼神恍惚，仿佛看见了三千年前的自己。 第187章 陆青 陆沉带着陆青回到了陆府，陆家夫妇心中大石终于放下。 不过对于那天的详情，陆青还是没有仔细说出来，毕竟怕吓着两位老人，于是就简单含糊了一番说辞，然后糊弄过去。 经过此事，陆青仿佛与陆家夫妇的感情更好了些，此刻真正的像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陆沉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但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心想或许接下来才会是开始。 大年过去。 这一年陆青十岁。 黄沙白雪万里，突然下起了细雨，细雨连绵。 陆沉微微睁开了眼睛，带着陆青离开了自家小院。 新沙镇镇门前来了一个身着道袍的老人，道袍后刻着道德两字，仙风道骨，嘴角挂着一丝淡淡微笑。 老道人一路前行，来到陆府门前，朝那门房打了个稽首道：“贫道道德宗宗主南海，此番前来是为了陆家大少爷的事情，有望通报一声。” 道德宗虽然离这里极远，但毕竟是极为有名的道教宗门，门房不敢耽搁，连忙通知了陆家夫妇。 不久后，南海便来到了大堂，陆家夫妇随之而来，脸上带着受宠若惊的恭敬神色。 陆沉不知何时站在了陆家大唐的屋檐之上，双手负后。 陆青虽然不知先生是何意思，但还是安静的蹲在瓦片上，不发出任何动静，同时眼神打量着下方的那老道士。 大堂之内。 陆远游带着笑意问道：“不知道宗主大驾光临小宅，可有何事吩咐？” 南海唏嘘道：“听说陆家主家中长子天性聪慧，无论学任何东西皆能融会贯通？” 陆远游听见这话，带着丝自豪意味道：“哈哈，以讹传讹罢了，我儿也就只是比常人稍微聪明点罢了，哪能让宗主如此震惊。” 南海嘴角上扬，温和询问道：“听附近柳云宗的小道消息说，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修行界的练气九境？” 陆远游先是一愣，随后眼神闪烁，但看起老道长的名声风评，短暂犹豫后道：“实不相瞒，我儿的确对修行有些理解。” 南海得到了满意答案，微微笑道：“可有师承？” 陆远游点头道：“有的。” 南海说道：“谁？” 陆远游心中略有不喜，但被陆夫人眼神示意，于是保持平静说道：“这件事....不方便说出来。” 南海仿佛视若无睹，问道：“可愿转师？” 陆远游果断摇头道：“这件事于情于理都不合，宗主想多了。” 南海微微坐直身体，流露出了一丝遗憾的情绪，叹息道：“贫道千里迢迢来此，只是想为陆家主除去一桩家族祸事，却没想到如此之难，罢了，罢了。” 说完南海起身便向离开。 陆远游听见这话，连忙问道：“道长，哪里有祸事，可曾指点一二？” 南海故意沉默很久，然后说道：“实不相瞒，您的长子乃是一位误入魔道的佛子，被佛陀贬下凡间，但因为孽障太多，于是生而便有诸多灾难，等他成年时灵智开启，估计整个陆家都会被这股因果所活生生克死。” 陆远游和陆妇人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同时沉默。 与此同时，瓦片之上的陆青猛然愣住，不知道想些什么。 南海在屋内接着说道：“另外此子带有佛陀血液，若是让人食用可以获得佛陀之力，长生不死，若是修行众人知晓，必然会前来掠夺，到时候陆家如何能保住？” 让南海比较意外的是，说完这句话，陆家夫妇还是没有说话，脸色也没有什么表情。 南海沉思会，再次说道：“难道您就没有发现，你长子性格生性便极为漠然，根本就不似寻常孩童？” 陆沉在上方静静的听完这些话，心想原来当初南海是这样忽悠陆家夫妇的的。 长久的沉默。 “说完了？”陆远游突然开口道，看不出什么情绪。 南海只当此人被吓傻了，扶须而笑，点了点头。 “好，您等等。” 陆远游转身就离开了大堂。 就在南海以为对方会将那名叫陆青的孩子乖乖带过来时，就看见陆远游猛然从外面又冲了进来，与此同时手中拿着一根长棍，朝着南海便砸了过去。 “老子要你这个老王八蛋在这里妖言惑众，你这个牛鼻子老王八蛋，你他娘的道都不信了，跟我说什么佛陀转世？老子弄死你个老杂种！” “在别处说就算了，还敢跑到我府内来说些混账话，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个老骗子！“ “你他妈的别跑了，来来来，把你算命的本事拿出来，看看我什么时候能一棍子敲死你个老东西！”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海惊慌失措的的围绕着大堂转圈，不是因为路远游的缘故，而是不知为何他体内的道法灵气此刻宛如被封锁了一般，根本无法用出来，毫无用处。 终于，在几次转圈之后，被陆夫人看似无意的一脚绊倒在地面后，就被陆远游狠狠的用木棍砸在身上。 平日里被人当成神仙般的道德宗宗主，此刻就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算命老头，不时发出惨叫声。 屋檐之上，陆青看着气急败坏的陆远游，微微张大了嘴巴，无论如何他都没法把现在这个人跟从前温文儒雅的陆家家主联系在一起。 陆青不知为何眼睛有些湿润。 陆沉看见这一幕，微微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已明了。 陆沉说道：“知道为何带你来这里吗？” 陆青擦了擦眼睛，但还是有泪水流了出来，认真说道：“师傅，原来情绪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东西。” 在他听到了那名老人的第一句时，其实内心就已经想过最后的很多结果。 比如陆家夫妇会将对方扫地出门，然后却在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不停的审视着自己的儿子。 又比如陆家夫妇会轻信对方的谣言，从而真的将他以一个怪物所看待。 然而此刻的场面，就仿佛一柄重狠狠锤砸在了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不疼，却仿佛让他真正活了过来。 陆沉转头望去。 此刻的陆青眉心处隐隐有一点朱砂亮起，这证明着此刻的陆青才算是真正脱离了陆沉的束缚，在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从现在开始，陆青仅仅就只是陆青。 第188章 离开 殴打还在继续。 过了会，陆沉对陆青说道：“十年后，你去杀他。” 陆青眼神坚毅，说道：“是！” 一阵清风拂过，两人便来到了场间。 陆远游夫妇停止了殴打的动作。 已经鼻青脸肿的南海看见了陆沉，不知为何心中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恐慌感。 只见陆沉望了他一眼，然后后者整个身躯瞬间消失不见。 陆远游看见那么大个活人消失不见，也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连忙说道：“呵呵，这个骗子来家里不知道干嘛，估计是骗钱的，就被我打了一顿。” 陆妇人也是连忙附和。 陆青看见这一幕，非但没有笑出来，反而还默默擦了擦眼睛。 该看到的事情已经看完，陆沉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在陆府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紧接着他便教起陆青学剑。 教陆青学剑，就仿佛是一个镜像，陆沉不时便会有一种错觉，仿佛是自己正在教导自己。 陆青的剑道天赋极强，每一天都在以一种近乎于夸张的程度进步。 就这样，转眼便又是十年。 陆青已经变成了及冠之年的年轻男子，越来越像陆沉。 流水街的很多老人已经死去，就连继承铺子的子孙们也已经人到中年。 二娃在京城还是没有回来，每年寄回来的贡品堆满了二娃娘亲和他的别院。 某一年，大雪纷飞。 陆沉站起身望了眼天空，然后说道："我要走了。“ 陆青一愣，然后沉默起来。 他感受得到这些年来先生一直在等待些什么，也想到过离别，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突然。 陆沉望向远处，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太上忘情不是无情。” 陆青面色郑重，认真倾听。 陆沉缓缓道：“曾经有个老人与我说过，世间上的每个修行者心中都应该有一团火，而任何一名强大的修行者所做的事情，便是要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住这股火，能随便让他消失，也能随时让他爆发，这也是我与你所说的太上忘情并非无情的道理。无情之人永远不会无敌，因为他心中少了一团火。无论修行者达到何等境界，但终究还是人，这团火不可少，少之，不成仙，便是魔。” 陆青沉声道：“弟子谨记于心！” 陆沉嘴角微翘，似乎想起了什么，感慨道：“若是大陆万千修行者，无论正邪，心中皆有这么一团火，那么星星之火便能燎原，在千万年之后，如今的修行界，必然也是最风流的景象了。” 陆沉摆了摆手，说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是你的事，当什么人，做什么事，也由自己定夺，不送。” 陆沉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大门前陆府两个大字，随后抬起脚步离开了这里，脚步坚定，仿佛再也不会回头。 在这里陆青拥有了自己的人生，而他也彻底修复了自己的心境裂痕。 从此以后，过往种种烟消云散。 陆青在后方双膝跪地，认真磕了三个响头。 陆家夫妇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望着陆沉离开的背影，默默出神。 陆夫人感慨道：“真的是仙人。” 陆远游笑道：“我们儿子也是啊。” ...... 陆沉离开新沙镇前去了一趟流水街上的当铺。 如今的当铺早已经换了人，是原先铺主的侄子，陆沉用了一千两银子赎回了当初在此地卖出的配剑。 那个侄子在陆尘临走前说他的叔叔这些年一直为当初的买卖感到歉意，说是坑了仙人的银两，所以一直过意不去，现在过年偶尔还会提起。 陆沉听见这话认真望了对方一眼，随后微微摇了摇头，说声都过去了，然后就朝着镇外走去。 数十年光阴，陆沉第一次走出了新沙镇。 新沙镇大门出现了一个干净白衣的男子，神情温和，单手负后。 陆沉嘴角微翘，打趣道：“这次还是幻境？” 苏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次的经历有何感想？” 陆沉说道：“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苏安微微点头，说道：“可以。” 话音刚落，两人的脚下生出一朵白云，白云驮着两人朝着远处飞去，眨眼便是千里。 从始至终，苏安都没有问过要去哪里。 云海之上，苏安开口似闲聊道：“你觉得这个世界内所有生灵都按照天地规则行事，那么他们是否还是虚妄？” 陆沉说道：“从刚才我到老旧铺子里离开的那一刻，才终于想清楚。当铺的老板，二娃的娘亲，流水街内的中年妇人，这个世界之内，所有人都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拥有自己的记忆，拥有自己的爱人，拥有整个山河风光，只要他们相信这里是真的，那便自然是真的，就与我们一般。不然按照这个理论，或许我们也只是他人书中的一个个文字罢了。” 苏安点头笑道：“有理，小师弟能将这一点看的极为透彻，就证明这一次的历练已经大功告成，不过还有一点，你并没有说清楚。” 苏安说道：“因为你在这个世界做出的种种事情，已经影响到这个世界的进程，换句话来说，你改变了他们各自即将到来的结局，就如同一个个枝叶经络，切断了他们原先的成长路径，未来只能让他们自己去发展。” 苏安最后笑眯眯道：“为这个世界注入了一丝新的生机和希望，我想这才是你留下来这么久的目的把？” 陆沉没有反驳。 最后留在陆府的那些年，他看着那些人就像是看着大海分叉路口中的一道道河流，无论是让陆青十年后去杀南海，还是让二娃去考试当官，都已经各自改变了他们的故事。 无论未来如何，只要不会重复，那么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因为无数的巧合而变得扑朔迷离。 这个世界也注定会变成一个崭新的修行世界。 苏安说道：“我替书中真灵感谢你，由于你的举动，让死物有灵，或许这本古书真灵在几百年后会有成圣的大道契机。” 陆沉说道：“两不相欠，挺好。” 苏安突然开口问道：“心境内的那一丝凹痕，也解决了？” 陆沉眼神回忆，将新沙镇这些年的记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随后轻轻点头，温和笑道：“都过去了。” 三言两语的谈话之中，白云飘浮在一座巨大宫殿的前方，大殿前刻着金銮两字。 金銮殿。 陆沉微微闭眼，整座城内无数条信息，无数条话语在他的脑海中过滤。 片刻后，陆沉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极冷。 苏安问道：“怎么？” 陆沉说道：“二娃死了。” 第189章 人间事了 苏安自然知道陆沉在世界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也有些诧异，随后平静。 陆沉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将视线移到了下方的宫廷之中。 他从很早就知道了这里出了事情，二娃高中状元后很多年后任然没有回家看望，这就是很大的问题。 只是就按照他说的，他为每个人改变了各自的未来，但是却不能一路保驾护航，路总得自己来走。 无论生死。 至于脚下这个城内的这个故事很俗套，也很无奈。 二娃当上状元后被当今天子赐婚，本是天大喜事，却因二娃在进京赶考的途中有了喜爱的女子所拒绝。 敢在大殿之上拒绝天子的赐婚，自然被那位皇帝记在心中穿了小鞋，于是本来是连中三元的当红状元，却在翰林院内当上了最低等的抄书吏。 二娃虽然失落，却不后悔，跟那位女子定了婚约，准备三年期满便回新沙镇。 可是某一日两人却在大街上遇上了当朝太傅的独女。 那女子就是当初殿上被赐婚的另一名对象。 理所当然的，当天两人便在大街之上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然而紧接着不久，二娃已经私定终生的女子莫名消失，直到很多天后才在某座偏僻街头的青楼内发现。 门开的时候，那名女子衣衫不整，上吊自缢。 再后来的故事便是二娃在翰林院遭受百般刁难，苦苦支撑，平日里寄往新沙镇的信封也全部被拦截下来，然后送到了公主府阅览后随手丢掉。 直到某一天里，似乎那些人厌倦了，玩累了，想结束这场游戏，于是二娃看到了一封专门寄给他的信封，看完后心神崩碎，随后也选择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苏安问道：“小师弟准备如何？” 陆沉说道：“有仇报仇。” 苏安扫视了眼四周，道：“这么多人？” 陆沉平静且认真道：“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变化还不太够，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换个世界。” 此刻正在上早朝，天空上的两人早已经吸引到了皇宫内无数人的注意力。 皇帝走了出来，微微眯起眼，说道：“可是那人？” 当朝太傅说道：“听说二娃在新沙镇内能有如此机遇，便是仰仗着有位传说中容貌不变的修行者教导，看情况应该是此人。” 皇帝冷笑道：“那流云宗的线报说此人的实力远在宗主柳云之上，今日难不成也将我大内当成了流云宗？当日杀我洲巡抚的仇怨还没有算把。” 太傅双手负后，笑眯眯道：“三万官兵镇守，三千武夫剑修候命，今日就算是仙人，估摸着也插翅难逃了啊。” 陆沉缓缓落在了金銮殿前的空地之上，无视了那暗地里的风云涌动，眸子在最前方的皇帝几人身上扫过。 没有丝毫言语，只带着必杀之意，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大军朝两人冲去。 苏安打量着大军内，发现里面还隐藏着无数强大的凌厉修行者，时刻准备对正中心的他们一击必杀。 轰隆震荡，无数多的脚步声让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三万官兵齐出，金銮殿前充满着肃杀战场的气息。 这一幕过后。 狂风呼啸而来。 黑袍年轻人向前轻轻踏出一步。 陆沉张开双手，大袖飘摇，然后朝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气长达万里。 天空上的云海瞬间下垂了几分。 随着陆沉气势如江河大海般提升，整个人完全出现了截然不同的面貌。 新沙镇一事心结已解，此刻的黑衣男子脸上再无丝毫拘束可言，脸色清明，眼神锐利，那股久违的狂暴剑气从在四周窍穴内流转如意，肆意汪洋。 就在陆沉准备出剑的前一刻。 苏安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问道：“小师弟，你可否告诉我你是何时在这个世界感悟的至高境界？” 在最开始进来书中世界时，苏安其实给过陆沉提示。 那便是在这个世界的境界不需要修炼，完全只需要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以及对规则的理解，换句话说在这个世界，只要你的精神境界达到什么高度，那么你便是什么境界的存在。 陆沉并没有让他失望，并且出奇的恐怖。 但让苏安奇怪的是就算是他也没有发现陆沉的境界是在何时开窍，又是在何处提升。 陆沉说道：“开始。” 苏安动容，再问道：“提升？” 陆沉说道：“不需要。” 苏安流露出了明悟神色，说道：“小师弟果然是谪仙人。"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那柄从铺子里赎回来的古剑握在手心，出鞘前一秒，陆沉右手摩擦剑把，转过头笑问道：“这书中世界当真可以让我境界完全达到自身脑海所能感悟的地步？” “是的。” 苏安点头，然后看见了那股磅礴剑气从陆沉手中缓缓溢出，于是脸色古怪，不确定道：“应该把....？.” 陆沉轻轻嗯了一声，回头，随后古剑从他手中出鞘。 天地间剑意纵横，银白色剑气笼罩方圆数百里，整座皇宫地基猛然下踏三米。 漫天剑气弥漫下，苏安和陆尘的嗓音不停传来。 “你这是不是动静太大了点？” “还好。” “若是知道你能如此，当初真不应该跟你比剑。” “怎么？” “小师弟如此记仇的性子，当初你及时收剑没有伤我，而我却没有来得及收剑，不小心刺中你，这事情你不得记一辈子？” “嗯，既然说出来了，那出去后再比。“ “读书人向来动口不动手。“ “你明明是剑阁人。” “两家人，都一样。” “走把。” 随着话语远去，天地间又传来一声类似古剑回窍的声音。 两道声音。 出剑，收剑。 整座皇宫内外。 支离破碎，再无生机。 第190章 风云涌动 长安城外的某座山巅，正值清晨，朝阳如大日升起，云海拂动，吹散了这里的湿气跟迷雾。 陆沉第一次睁开了眼睛，望着身前这已经数十年没有看过的风景，眼神中有一丝恍惚和惊讶闪过，随后不知道为何重新闭眼。 苏安静静的看着重新闭眼盘膝的陆沉，没有打扰。 数十年光阴的记忆和经历过去，猛然回到这里，两种世界相驳，自然心境上会有许多不可避免的情绪。 半个时辰过后，陆沉睁开了眼睛，眼神中的各种情绪消失不见。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眺望着眼前云海。 微风拂过衣衫，黑衣飘摇，宛如仙人。 “离你历练刚满三月，今日便是与未明比剑之日。” 苏安算了算时间，认真问道：“境界恢复了多少？” 陆沉这一次入世，本来便就是为了恢复自己的境界，而看先前它所出的那一剑，心境无暇，剑气汪洋，应该大致差不多了。 陆沉没有说话。 苏安挑了挑眉，说道：“不会还没有恢复把？” “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 陆沉点头道：“不过应该差不多了。” 说完他便下了山。 看见陆沉那看似平静实则极为迅速的脚步，苏安心想难道不是这几十年都还惦记着今天的对决？ 然后又一想，差不多了这又是什么意思？恢复还是没恢复？ 苏安叹了口气，道：“装还是你会装啊。” 随着陆沉远去。 那本在天空漂浮的书页出现了一个巴掌大般的绿色精灵，背后双翅微微震动，飞到了苏安身前。 小人气鼓鼓的指了指书页，其中有一层出现了一块破损，虽不大，但极为明显。 苏安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道：“没事，一丝残缺换取了你的证道机缘，其实还是你赚了。” 书中真灵想了想，本来很是生气的内心平复了几分。 苏安又问道：“在你的世界之内，你不是可以限制世界之中的境界高低？” 书中真灵眨了眨眼睛，随后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仿佛更加生气了，双腿盘膝在半空，双手随意在空中乱抓。 意思大概是我怎么知道他这么变态？ ....... 长安城内今日异常的繁华。 城内口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了些，大多都是来自大陆各地气态不俗的修行者。 那条莲花桥对河岸的所有客栈更是爆满，尤其是靠窗的位置，千金难求。 无数人翘首以盼，等待着今日这场注定要载入修行界历史的一场对决。 长安城莲花街最为出名的莲花客栈窗旁，当朝太傅摩老太尉早在三月前就将这里租了下来，但此刻坐在这里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身穿一身便衣，气度威严，李剑仙此刻便坐在他的身旁，低眉顺眼，很是乖巧。 于此同时，两人身后站着一位脸色阴柔的老人，白须白眉，微微低垂着眸子。 他笑问道：“陆沉还没有回来？“ 李剑仙趴在桌上，百般无聊道：“还没有呢，反正我没有看见过他。” 男人打趣道：“不会是跑了把。” 李剑仙气呼呼道：“才没有呢，你是不知道陆沉当初练剑的时候，可好看了！” 皇帝笑了笑，眼神望向身后， 那名阴柔老人向前一步，小声道：“太子爷，今日京城三教九流汇聚，人有点多啊。” 皇帝笑问道：“圣地几家来人了？” 阴柔老人微微弯腰，道：“七家都来了。” ....... 在离莲花客栈旁的一个客栈桌子内坐着两人。 一位脸色木衲的男子，看不清楚年龄，明明还算年轻的面庞上充满着死气，眼瞳灰白。 一位气质高贵，五官无可挑剔的神仙女子。 周围本来围观比试的长安城民众看见了那一身白裙的女子，眼光全是被吸引了过去，仿佛看呆了，再也转不回来。 木纳男子喝了杯茶，漠然道：“瑶池？” 那女子笑道：“是的，瑶池素年。” 木纳男子很显然知道这个名字，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素年平静道：“当然是看看这场比试。” 脸色木纳的男子摇了摇头。 素年神色不变，微笑道：“另外书院的洛先生请我帮忙看住你，别在长安城惹出什么乱子” “哦。”木纳男子听见这话没有什么反应。 “我也是听洛先生说才知道沧海除了陈玄一竟还有你这等人物，能够让沧海使用大神通屏蔽天机，看来对你期望很高？“ 瑶池素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似闲聊问道。 随着修为的增长，七大圣地的弟子对着龙凤榜的理解越来越深，也知道了越来越多的内幕。 比如天下这一代的年轻修行者们，不光光是龙风榜之上的那些人，还有些被身后宗门或者秘宝遮挡住天机的年轻一辈。 这些人往往天赋极高，却容易提前陨落，于是才被家族宗门雪藏起来。 木纳男子没有闭口不谈的意思，说道：“还好，打不过魏禅。” 瑶池素年问道：“那你离开沧海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何？” 木纳男子出口便石破天惊，道：“看看能不能来杀了陆沉。“ 素年皱眉道：“又为何？” “宗门世仇而已。”木纳男子摇了摇头，道：“你要阻止我？“ 素年同样摇头笑道：“这里是长安城，我的任务只是负责看住你，若你真要在比试中出手，动手的人自然不是我来。” 木纳男子没有问谁来的问题。 因为自然是书院的人来。 当然也是他如今打不过的人。 木纳男子平静道：“那就看他这次死不死再说。” ........ 莲花桥极远处的高楼屋顶之上站着一人。 粗壮汉子双手环胸，脸色沉稳，只是静静的俯视着桥间。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气势涌动，却仿佛自成一个小天地。 小天地之内，天下无敌。 能拥有此等武夫气势的自然只有魏禅。 天地间无数打量气息目光皆是看似不经意的从这方扫过，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汉子视若无睹，脸色没有丝毫异样。 周围有一阵清风拂过，一个闪亮的光头登场。 雷音寺，九念。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弯腰说道：“你好。。” 魏禅望向九念，说道：“你也好。” 九念弯腰道：“书院洛先生托我帮忙看住你，说请您不要在城内做出什么麻烦的事情，可以.....吗?” 九念和尚的语气有些婉转，甚至显得极为弱势，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真的不怎么擅长打架。 但是能够让洛长河放心将次事托付的人，他自然是有着其中的底气。 果然，魏禅点头道：“放心，我对书院向来敬重，只是来看看这场比试。” 九念听见这话终于放下了心，轻轻松了一口气。 魏禅打量了九念一番，说道：“你的三境金刚，当真是不坏之体？” 九念看见了魏禅的眼神，不知道为何连忙摇头道：“不无敌，不无敌。” 看见九念如此神态，魏禅收起了心中的念头。 刚才他只是突然想起师傅说过，雷音寺九念乃是真正意义上的佛子，金刚不坏，不仅仅是三境之上的概念，于是魏禅想看看自己的拳头究竟有多硬，是否能打破佛教的佛陀之身。 但看九念没有交手的举动，他也只好罢手。 九念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道：“您觉得这次的对决谁会赢？” 魏禅想起了一事，说道：“世间皆传言，剑修在无距之间大圆满，便是三境之下无敌，可有缘由？” 九念嘿嘿一笑，显然心情不错，只要不打架能聊天就是极好的事情，听见这个问题他沉思了会，道：“这个说法有理可依，因为据说剑修境界不同于三境类别，凡是在无距能够达到大圆满之境，就能真正领悟到无距这二字的真正意义，更重要的是可以获得一种叫做虚剑的诡异出剑法，能够真正做到出剑踏碎虚空，自然防不胜防。” 九念想起曾经书中的记录，缓缓道：“按照书中所说，其实剑修真正踏入修行界顶尖门槛的境界便是无距大圆满，若是对虚剑的领悟最深，就连三境都有之一战之力了。也就是在这个境界之后，剑修的战斗力就不能单纯靠境界衡量。” 九念突然摸了摸脑袋，苦着脸道：“怎么这样一说，感觉陆沉彻底没戏了。” 陆沉在瑶池受伤前，是出尘境的剑修，之后据说受了重伤境界不稳，更主要的是前几日隐约还有消息传来，说是那陆尘自费修为，彻底失去了修行的希望。 无风不起浪，但不论是什么情况，就算陆尘修为还在，可那境界差距却是实打实的。 魏禅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感受到了身旁那直愣愣打量而来的目光，不解道：“你干嘛？” 九念询问道：“您难道没有特殊的见解？” 魏禅摇头，淡淡道：“天山未明并非前些年剑阁摩天的境界，虽然同为无距，但差距极大，这场仗，陆沉没有无距不可能赢。” ...... 莲花客栈内。 那名真实身份为贴身护卫的老太监突然说道：“这场战吸引了太多人的注目，我们打开城内禁制，虽然加派了人手，可要是有些不该进来的人进来，估计会很麻烦。“ 皇帝洒然一笑，摆手道：“这些是书院的事情，管我们何事？朕巴不得这些对长安城图谋不轨的家伙全部蹦出来，这样也算省了我一桩心事。” 老太监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 在这些大陆圣地的各个年轻人将目光尽皆汇聚长安城的时候，有一名老人从城门外无声无息走了进来，双手笼在袖中，微微低头，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老翁。 他缓缓来到了莲花桥附近，然后找了个勉强能看清那方视线的位置站定，仿佛老僧入定。 不到片刻，苏安随之从另一侧出现，然后安静站在了老者身旁。 老人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他呵呵笑道：“还是瞒不过你们啊。” 苏安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您会来到此处，太过于仓促，洛叔叔要维持城内大阵运转，所以只能我勉强代替书院来行礼了。” 老人淡淡道：“能让苏长游的儿子亲自看着，我倒也算是有几分面子，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想怎么看住我？” 苏安点头笑道：“我自然看不住您，所以只能拿些小东西。” 苏安的手中出现了一枝笔。 能让苏安拿在手中的笔自然不是寻常的笔。 果然，佝偻老人的眼神变了，不再说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他说道：“人老了，寂寞太久，有时候就想凑些热闹，没别的想法。” 苏安脸色还是未变，说道：“接下来有请先生在事情结束前都站在这里，千万别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老人嘴角扯了扯，“你说了算。” 苏安微微弯腰，笑道：“那就多谢慕容先生了。” 慕容先生，单名一个狂字。 他在百年前创立了血魔教。 血魔教是当初天下第一的魔宗。 他是第一代宗主。 杀榜之上，他也是第一。 当年在武帝城内，他将一柄剑亲手刺入了李夸父的胸膛。 第191章 久等了 昔年魔道巨擘，当今修行奇材，无数宗门弟子。 如今的长安城，或许是大唐建国以来，第一次汇聚了修行界如此之多的人物。 然而诡异的是，此刻的莲花桥甚至整个城内，都显得异样的安静，仿佛风雨欲来前的沉重。 众人的视线之上，未明安静的站在那里，长剑怀抱在胸口，微微闭眼，八风不动。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着相同服饰以及配件的十数人安静站在那里，皆是跟随未明下山游历的天山弟子。 除此之外最前方还站着一位老者，衣衫破旧，面色灰白，完全没有丝毫情绪。 天山之内有一种独特的传承方法，每一位被看重的弟子都会得到一名宗门剑修护道。 这种被世人称为授剑人的老者往往是山内破镜无望的老人，无欲无情，除了教导所选中的弟子剑术外，其余所有事，就算同辈之争，弟子死在他的面前都不会提前出手，最多便是事后将别人的脑袋一同带回天山。 而此位无名老者，便是天山未明的授剑人，同时也是天山之内号称七剑之中的第四剑。 一名年轻弟子小声说道：“老祖宗，这次比试一定能赢吗？” 老者用着极其沙哑的嗓音说道：“无距之下，陆沉必死。” 听见这话，众人都同时放下了心思。 另外一名弟子翻了个白眼道：“这有啥怕的，未明师兄早就可以踏足三境领域了，只是为了单纯要将无距境修到极致，所以才压抑自己的破境气息，否则早就踏入巅峰修行者的世界了，那陆沉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出尘境，赢个屁。 先前问话的男子嘿嘿一笑，仿佛很是认同这个道理。 “哼，一个老蠢货带着几个小蠢货。” 一道淡淡的不屑嗓音在此刻响起。 天山弟子听见这话皆是怒瞪了过去。 桥头围着几人，摩老太尉端坐一旁的太尉椅上，望着天边，仿佛刚才出声的不是他一般。 摩灭生站在老人身后，默默捂住了脸，心想您跟几个小辈生什么气？ “爷爷，这次长安城多方势力混杂，您身份毕竟贵重，这么抛头露面的....不合适把？”摩灭生不想让气氛太过于尴尬，问道。 摩老太尉翻了个白眼，淡淡道：“蠢货，你还真以为老子我意气用事？如今剑阁和天山弟子比试，毕竟是在长安城，朝廷要是不闻不问算怎么回事?我这个老不死的身份刚好也能压得住场子，甚至隐隐还能当成东道主，不然你以为陛下怎么会今天来到此处？” 摩灭生脸色古怪，幽怨想道您哪是老子，您明明是爷爷啊。 摩老太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些用脑子仔细想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以后你长点记性，学学别人陆沉，没事别大大咧咧的，容易被别人听去。 摩灭生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爷爷，不过您刚才的声音，估摸着只要是修为不错的修行者，估计此刻已经听的不能够再清楚了。” 他的眼神飘向不远处的天山诸位弟子，意思非常清楚。 摩老太尉挥了挥手，然后毫不在意道：“没事，在城内，要是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放肆，不需要书院，我一拳就能够锤爆他。” 天山弟子皆是面色通红，有一名年轻气盛的弟子刚想踏出一步，就被前方那名在天山地位极高的老人直接一巴掌扇了回去。 “没那个本事就别在这丢那个人。”从来少言寡语的老人淡淡说道。 天山弟子瞬间噤若寒蝉。 老太尉安然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远处，苏安和那名在百年前就是魔宗巨擘的魔头刚好都听到了这句话，后者嘿嘿笑道：“这句话表面上是给天山那些小娃娃说的，不过应该是针对我说的把？“ 苏安笑道：“毕竟前辈魔功滔天，不得不防。” 老魔头慕容狂突然笑眯眯道：“小娃娃，刚才进城我可是发现了不少当初我在魔教认识的深海老乌龟王八，并且还皆是些对书院或者剑阁恨可入骨的家伙，正所谓死贫道不死道友，要不咱们两做个交易？我顺手帮你宰了他们为书院出份力，你放我离开做一件事？贫道以大道为证，保证不会影响到城内的事情。” 苏安神色变都没变，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哎，无趣，无趣。” 老魔头右手虚空一握。 某座墙头。 某个阴暗的下水道。 甚至莲花桥下方河水深处的某座微微翘起的泥土。 几乎同时产生了巨大的气机爆炸，雄浑的黑雾仿佛包裹住了什么，明明恐怖至极，却没有一丝声音散发出来。 苏安微微转头。 刚才的那几人就连他也没有发现。 慕容先生收回了手，笑呵呵道：“顺手而已，也没杀你们正道众人，不算心怀不轨把？另外也别太惊讶，下水内道内的老鼠总归比较熟悉同伴的味道。” 苏安微微皱眉，不解道：“为何？” 老人轻笑道：“既然有我慕容在，又何须有其他魔头?” ....... 正值夏日，日上三竿。 大街上的气温越来越高，地面发出了肉眼可见的气浪。 随着时间流逝，场间隐隐有嘈杂声响起，大多都是些普通民众询问比试怎么还不开始之类的话语。 直到有一彪悍的百姓在最远处的人群中不耐烦回道：“废话，你见过有一个人打的吗？打特么自己啊？” 然后众人恍然大悟，随后话语便转移到了这次比试的另外一个主角身上。 “为什么还不来？” 这是在场所有修行者中的疑问。 未明老神在在，倒是最为不急的一人。 若是这次陆沉敢失信，那么在整个天下丢脸的可就是剑阁，这对于天山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消息。 慕容狂双手笼袖，笑道：“跑了？” 如此大的声势阵仗，若是避而不战，那就真成了修行界的笑话了。 苏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了望天空，心想小师弟应该比自己要来的更快，怎么现在还没有出来？ 杨富贵一路从城门口小跑过来，无视了那个看起来傻了吧唧的老头，说道：“一直没看见老大，要不我先上去跟那家伙打一场?打个三天三夜也行啊。” 话音刚落。 天地间一阵清风从桥面拂过，无声无息。 慕容狂眼皮向上微微挑了挑。 武帝城魏禅轻轻嗯了一声。 素年和沧海神秘男人同时转过头。 莲花客栈内的中年男子放下了茶杯。 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了桥面之上，然后脸上同时流露出了惊讶及震撼神色。 “久等了。” 大桥之上，那人一身白衣，宛如仙人。 第192章 试探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便是天生的主角，无论在何处何地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此刻，望着站在桥面上的那个男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因为好久不见的那人穿了一身白衣。 没有丝毫瑕疵污迹的白衣配上那挂着淡淡笑容的出尘面庞，很容易让人以为看见了仙人。 但是问题是.....这个画风跟陆沉的性格完全不符。 无论在天下各地的哪处情报，形容陆沉往往都是以一身黑衣这四字开头，久而久之，黑衣仿佛已经成了陆沉的象征。 而此刻，看见那形象大改的陆沉，大多数人都有些恍惚，少数人，其实都是女子，则是脸颊微红，水灵灵的眼睛内挂着异彩。 包括李剑仙。 皇帝陛下轻轻敲了敲桌子，打趣道：“眼睛要掉下来了。” “还不是个死板的无趣家伙,我才懒得看了。" 李剑仙轻轻哼了一声，但眼珠子却是从未动过。 客栈内，素年目光落在了桥面，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笑道：“这个陆沉又好看了不少啊。” 他身旁沧海男人眼神漠然，打量着这个以后必然要打上一场的剑阁传人。 只是终究还是有少数熟悉陆沉的人发现了其中蕴含的味道，然后产生了疑惑。 “奇怪，怎么感觉陆沉的气息完全变了，但是却摸不透境界。“ 九念和尚皱眉呢喃道:“怪事，怪事。” 魏禅没有说话，但心中有着同样的想法。 曾经在寒云宗宗门前面，陆沉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气息深沉，带着无视了境界内的极强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黑衣的映衬，当初的陆沉就像一个年岁极高的老妖怪。 但此刻，那个桥面上的人却是仿佛脱胎换骨般，从里到外完全变了一个人，说不出的飘然洒脱，若是不是亲眼看见，魏禅说不定还以为此人是他人假扮的。 九念说道：“看来陆沉这短时间遭遇了什么事情，导致心境彻底改变了，应该是好事。” 桥面之上。 未明看见了陆沉发尾的淡淡水珠以及那身带着清香的白衣，皱了皱眉道：“你去泡了个澡？” “不。” 陆沉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扫视了一圈，随意道：“我还去吃了个饭。” 男子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又些搞笑。 听见这话，周围人群隐约传来了笑声，更多的人则是脸色古怪，一片哗然。 在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刻，眼前这个家伙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反而还悠哉悠哉的洗澡吃饭，要么是自认为稳赢，要么就是完全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未明想到了这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缓缓将怀中长剑握在手中。 他微微歪头，问道：“开始？” 陆沉点头道：“开啊。” ....... 修行者的战斗，开场永远不需要过多的寒暄。 既然人到了，便直接动手。 只有赢下来或者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说些什么。 听见这么两句轻描淡写的对话，围观的人群纷纷流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准备接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场内的比试。 莲花客栈内，一个小人儿飞了进来，竟然是书中世界的真灵。 它缓缓飘到了皇帝陛下的肩膀上，然后有些累了，靠着发丝坐着。 皇帝摸了摸它的脑袋，望着李剑仙询问道：“你觉得陆沉能赢？” 李剑仙不假思索道：“肯定是陆沉！” 皇帝笑道：“为何？” 李剑仙随意道：“这还用说吗，好看呗。” 皇帝说道：“好好说话。” 李剑仙吐了吐舌头，笑道：“嘿嘿，爹，你是没看过陆沉当初在书院练剑，那剑....啧啧啧，不是我跟你吹。“ 皇帝说道：“其实我曾经也见过剑阁刘掌教出剑。” 书中真灵听见这话，想起了书中那剑，对父女两同时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们就拉倒把。 ...... 场间两人静静的站着，莲花桥共长三十米，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只有三十米。 紧接着众人都有些惊讶，因为两人都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 对于向来杀伤力无双的剑修，距离太近是很忌讳的事情，因为这样容易施展不开，更关键的是还容易伤到自己。 “知道你学的走剑之道。” 未明笑道：“很巧，我也是。” 陆沉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说道：“你不行。” 未明冷笑道：“让你三剑？” 陆沉毫不犹豫，点头笑道：“行啊。” 没有多余的废话，半斤八两两道飞剑从陆沉袖中疾驰而出，化为长虹，三十米之距一闪而逝，狠狠砸在未明身前的剑气光幕。 扑哧一声，光幕瞬间化为粉碎，未明微微皱眉，身躯向后推出数米，飞剑随之回窍。 陆沉再次挥袖，两柄飞剑合二为一，又是一道剑气长弘狠狠朝着未明身躯而去。 速度之快，仅仅只是瞬息。 这一次，未明莫名眼瞳缩起，瞬间怀中古剑出鞘半寸，剑身抵挡住那道剑气长虹，紧接着空气中出现了极其恐怖的摩擦声。 远处望去，未明身前出现了无数剧烈摩擦而产生的恐怖火花，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一退再退。 恐怖剑气消逝。 半斤八两两道飞剑慢悠悠飞回了陆沉的袖中，后者面目平静，笑道：“不好意思，似乎多出了一剑。” 半斤八两，两柄飞剑两次出击，自然算是四剑。 未命脸色看不出情绪，眼神微微下移，他此刻站在莲花桥桥头，仅仅差一步便离开了桥面。 看见这一幕，未明沉默了回说道：“终究还是没有下去。 先前他跟陆沉说道两者都是学的走剑之道，意思便是如此近的距离，两人总有一人要提前从桥面上退出去。 而剑修之争，一步退则是万步退。 于是陆沉才会说道你不行。 陆沉再次说道：“继续。” 未明面无表情，怀中长剑自主出鞘，随后缓缓落在了他的手心。 剑身雪白，狂暴剑气缭绕剑身，隐约已经化为实质。 随着古剑出鞘，整个界面的炙热气息消散了不少，带着寒意的剑气弥漫了整个街道，夏日狂风随之出来，竟然还带着凉意。 古剑雪瀑。 天山七大名剑之一。 未明问道：“你的剑呢?” 陆沉看着这一幕，只是微微转头，望了望远处。 剑呢？ 下一刻。 一道暗红色古剑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以一种霸道的姿态划开了天际，顺带着吹散了街道之上的所有寒意，出现在了陆沉身前。 193章 因为我无距了啊 飞剑从天边飞来，掀起阵阵波浪，落在陆沉的身前。 看见这一幕，场间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陆沉的修为已经彻底恢复。 杨富贵再无担心，感慨道：“老大真是太帅了，弄的我也想去当剑修了。” 苏安符合道：“这两人还没打出啥动静，不过光是靠着出剑这一手，估计就能名流千古了。” 老魔头慕容狂接着道：“对，剑修这玩意，就是装，老子头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看不顺眼，贼装！” 眼前三个身份完全不一样的家伙在此刻却表现出了极为相似的观点。 战斗开始。 未明将剑鞘轻轻丢在地面，然后空气中便传来了无数爆炸声。 这是极为狂暴的剑气。 如瀑布般的剑气四溢，不需要未明如何出手，剑气化为漫天雨露，铺天盖地般出现在了陆沉的头顶。 陆沉握住剑，向前轻踏一步，随后整个身体消失不见。 下一秒，他原先所在的地面仿佛瞬间被千百条细线切成了豆腐，零散的石屑扑通扑通不停掉落在湖面。 未明眼神微凝，朝前虚空便是一剑刺出，刚好与云笙古剑碰撞在一起。 砰！ 陆沉的身形重新出现在大桥之上。 两人的剑依然保持着碰撞的样子。 两人的身形也仿佛同时停在这里，再也不动。 紧接着，大桥方圆十米内出现了无数银白色剑气的急促碰撞。 轰轰轰。 声音仿佛无数闷雷爆炸，那些四处疯狂外泄的剑流弥漫到了整个大桥之上。 两旁的桥栏根根破裂。 湖面开始剧烈爆炸，水花四溅。 桥头一座石狮子从正中间一分为二。 无数围观的普通民众脸颊上感受到了如刀剐般的刺痛，纷纷退后了几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周围的剑气也越加的狂暴。 啪的一声。 陆沉停手，仿佛从那种诡异的寂静状态下出来，随后身形再闪，轻轻向后一退。 未明抓住了这丝机会，毫不畏惧前冲，看起来是要以气势直接将陆沉压出大桥。 陆沉几个闪身之间便来到了桥尾，不再后退，右手朝着剑身猛然一拍。 轰。 宛如海般的剑气冲了出来，逼得未明无奈身形后撤，落在桥尾。 “跑？”未明扯了扯嘴角。 陆沉面无表情，只是缓缓将剑斜持在手中。 剑术---起手式。 未明眯起了眼睛，不再废话，体内灵力开始疯狂流转。 “呼。” 陆沉轻轻吐出一口气，白衫飘摇，然后整个人直接化为一道白色流光，无数幻影都出现在桥上的直线之上。 一柄剑化为弘光跟整个人化为一道长虹是不一样的概念。 一柄剑无论再如何快，若是一剑刺不中别人，那便没用。 但是人不一样。 一剑刺不中，还有千剑。 未明手中雪瀑被剑气环绕，仿佛变出了一条雪剑。 雪剑缓缓延长，到最后足足化为了两米有余。 就在这时，长虹到顶！ 陆沉一剑狠狠砸在了雪白剑身之上！ 响彻天地的一声轻响，整个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随后方圆百米的整个大桥，街道，甚至是地面，几乎是同一时间瞬间粉碎！ 轰隆隆。 那些坚硬的桥梁巨石纷纷化为了碎屑，然后噗通一声落在了湖面之上。 莲花桥就此毁灭，就只留下一道充满着无数剑痕的长形石坎。 方寸之间，未明和陆沉的身体化为了一道肉眼依稀能看见的光影，随后在漫天碎石中产生了千百次的剧烈相撞。 莲花客栈旁有一道剑光亮起。 老魔头慕容狂的头顶也有一道剑光亮起。 无数人的身旁都有剑光同时亮起。 看见这一幕，场中无数人都流露出了带着欣赏般的震撼神色。 这一幕太强，也太美。 两人没有运用所谓的天地之力，单纯靠着对剑道的理解就能将打架打的如此美丽且惊心动魄，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九念的目光随着剑光而转动，说道：“很强，但是感觉陆沉要输了。” 魏禅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驳。 从刚才出剑开始，陆沉展现出了极其恐怖的剑道实力，跟在无距境多年的未明比剑，无论是剑意，剑术，或者身法，丝毫没有落于任何下风，隐隐还占据着一丝上风。 但问题是.....现在的未明单纯的只是跟陆沉比剑，还没有动用无距境的力量，更没有用出虚剑法。 无距虚剑之力，与天地之力相连，几乎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差距。 若仅仅只是如此，那么陆沉必然是必败无疑。 在场有能力看见这一幕的修行者想法也全是如此，于是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表情。 唯独一人。 那人并没有多强的境界，但是却满脸的诡异。 他叫摩灭生。 他曾经亲自见过陆沉跟他无距境界的哥哥摩天打过一场，而此刻对战给他的感觉是，陆沉似乎比上次还要轻松不少。 这是为什么？ 自己眼瞎了？ 突然，空气中的剑意消失。 这证明中间短暂的比剑开始结束，无数普通百姓都睁开了酸涩通红的眼睛。 陆沉和未明的身形落在满是巨石的湖面上，微微摇晃。 那柄强大的雪瀑名剑此刻产生了异样的变化，剑气缓缓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剑身上下缓缓变成了虚白色。 近乎于虚幻的剑身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之中，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我承认你强的超乎了我的预料。” 未明说道：“但是现在我要结束这场比试。” 这句话算成服软。 先前未明没有用出无距境才能用出的剑招，目的就是想以公平的姿态堂堂正正击败陆沉。 但是随着比试的继续，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同境之中打败陆沉，若是僵持下去甚至隐隐有落败的可能。 所以他不再选择这种方法。 虽然有些丢脸，但是世间大部分人都不会关心原因，只会记住比赛的胜负。 陆沉依然没有什么情绪，说道：“来啊。” 战斗接着继续。 不过这一次未明出剑却没有了先前如此多的剑意磅礴。 剑修的剑招就如同刀修的刀一般，本来便是为了杀人。 而剑修无距的虚剑法，则是世人认为最强大的杀人技之一。 由他所施展的虚剑法，就算是寻常三境之上的高人都无法阻挡。 未明盘膝而坐，双手掐了个剑诀，那柄散发着虚白光华的雪瀑消失不见，不是那种嗖的一声消失，而是整个身躯仿佛缓缓与空间相融。 紧接着陆沉的身体也同时消失。 阳光笼罩下的湖面晶莹剔透，风平浪静，只留下碎石在水面上漂浮。 无数人面面相觑，有些无法理解。 陆沉去了哪里？ 九念和魏禅在长安城的高处，他们目光随之在整个城内各个地方快速转过。 是的，因为陆沉和那柄飞剑就在这个城内的大街小巷处游走。 准确的说，是陆沉带着那柄剑在四处奔跑。 未明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心想你除非出跑出整座长安城，不然又有何用。 一人一剑的距离离莲花桥越来越远，仿佛听见了未明的心中想法，要逃离长安城。 微风拂过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落地而逝，直到最后，陆沉在城东大门的街道停下，飞剑随之瞬间出现在了那里。 只是片刻后，它的剑头突然四处转了转，急速转圈，却又仿佛没有了眼睛一般，只能呆在原地。 一秒过后，远在数十里外的未明眼瞳顿时缩起，脸上流露出无法理解的震撼神色。 因为陆沉的身形甚至气机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再也感受不到。 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就算人的速度再快，又怎么能够有无距境剑修的虚剑快？ 就算一次快，又怎么可以次次快？ 只是还没容得他多想，一股生死之间的恐惧感在心头传来，未明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的。 陆沉之所以带着飞剑到处乱晃，根本不是为了逃跑，单纯就是为了将剑尽可能的远离未明的身体。 剑修离开剑，那么还剩下什么？ “给我回来！” 未明当机立断，用尽所有灵气拼命想要将自己的古剑回到自己的身旁。 无距境剑修收剑只需要两秒，很快。 但是在生死对决中，一秒都是极长的时间。 微风再起，陆沉便以一种不可能的姿态出现在了满脸震撼的未明身前。 陆沉居高临下，右脚轻轻下踏，踩住了刚巧急速飞回的古剑剑身。 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右手持着剑，所以他用出了左手。 左手化掌，带着雄浑灵力，朝着未明的胸口拍出。 未明眼神中流露出了生死之间的癫狂神色，猛喝一声，双手不再试图操纵古剑，同样化掌重叠，狠狠对了上去！ 下一刻。 三掌相对，未明的脸色瞬间惨白，双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打了回去，紧接着那道左掌轻描淡写的落在未明的胸口。 砰的一声。 未明的身躯带着他的古剑一同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掉落在湖面之中。 剧烈震荡造成的湖面波纹朝着四面八方散去，里面隐约有血迹落了出来。 ...... 一片安静。 所有人脑袋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场间甚至没有一丝声音，无数目光看着陆沉，眼神中都有些说不清楚的怪异以及畏惧。 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他飞的比师兄的虚剑还要快？“一名天山弟子实在是无法理解，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在先前未明收剑的时候，陆沉的身形甚至要比剑更快的回到了原地。 人比剑快，这是什么道理？ 飞人吗？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在场所有人都疑惑的问题，就连那名天山老祖也是狠狠的皱了皱眉头，显然也有些匪夷所思。 结果下一秒，他们的问题就被解答。 “因为我无距了啊。” 陆沉说道。 一语引起千层浪，无数人都同时惊掉了下巴。 ....... ....... 第194章 这就是无距 陆沉的神色很平静，说的也很理所当然。 因为他从书中世界之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已经是无距。 或许没有人知道，陆沉这一次的心路历程虽然不复杂，但是对他却是极为重要。 消除了那一丝心境裂痕，如今踏入无距境界的陆沉，已经隐隐有了能够与如今年轻巅峰一辈争锋的实力。 陆沉微微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感慨，他缓缓松开了古剑，剑柄无风自动，漂浮在在他的左手边。 无距境，是剑修的一道大关，如今的他，终于不会像以前那样每次战斗都需要拼死拼活，也更不需要遇见三境以上的修行者就狼狈逃窜，就算真打不过，但也不会太过狼狈。 虽然陆沉说的很随意，但是众人听完心中却产生了惊涛骇浪，望向陆沉，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撼。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 要知道陆沉修道才寥寥数载？而这几年内陆沉就已经无形中成长到这样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步，若是时间再持续下去，剑阁不是又要出现第二位剑仙？ 九念和尚对着身旁的魏禅笑道：“没想到陆施主竟然有如此造化，以前在新沙镇时我见过他一面，那时候离现在才过去几年，真快啊。” 真快，自然是破境的快。 魏禅也想起了曾经寒云宗那次的比试，眼神中隐约有战意升起。 莲花客栈内，李剑仙开心道：“看见没，我就知道陆沉肯定会赢的。” 皇帝点了点头，笑道：“跟传闻没有差别，既然如此，那就见一面。” 湖畔，慕容狂眯起眼睛道：“的确跟普通的家伙不一样，战斗经验很足，不过这个剑阁弟子是不是太娘们了一点，刚才直接一剑将天山那娃娃胸口贯穿，不就结束了？这样轻飘飘的打一掌，有什么用？” 杨富贵瞥了他一眼，不满道：“老头，你谁啊？我老大那叫宅心仁厚，你懂个屁。” 慕容狂不怒反笑，哈哈道：“没错，老头子我就是懂个屁。" 杨富贵心想这怕不是个傻子，连忙离他远了一点。 苏安听见两人对话，没有说话，因为他心中也有些疑惑 是的，先前陆沉将未明打入了水底，但是这样没有意义，战斗还是要接着继续。 小师弟向来不是性格犹豫的人，先前未明每次出招都是死手的，就算小师弟不想伤他性命，但也总得将他打晕过去才对。 众人正沉思在各自的心思中，水面深处的水流突然加速起来，随后形成了一个极大漩涡，随着水面炸开，未明又重新落在了湖面之上。 此刻的未明再无先前的淡然，脸色苍白，嘴角以及胸口有着淡淡血迹，浑身湿漉漉的，水迹顺着发丝而下，异常的狼狈。 “不可能的，就算你已经无距，但怎么可能比剑快？” 未明显然听清楚了先前陆沉的说话，但脸色依然没有缓解，皱着眉寒声问道。 听见这话，场间的修行者仔细一思索，然后同样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对啊，就算陆沉已经达到无距，但是人能比剑快，还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只有稍微位于顶端的人，沉默不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震惊。 “怎么？你回答不出来吗？” 未明看见陆沉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以为猜到了问题的关键，厉声道：“我看你是拿到某种能够进行空间瞬移的秘宝把？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陆沉听见这话，用一种望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未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身后自家老祖宗打断，“行了，够了。” “老祖！”未明焦急的转过脑袋，结果就看见了老祖那张漠然中带着丝无奈的面庞，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什么意思？” “不对，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不是的！不是的!” 未明仿佛疯了一般，喃喃自语，不停的说着。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皆是面面相觑。 杨富贵挠了挠头，望向苏安，迷茫道：“这是啥意思啊？” 苏安负手而立，清楚明了解释道：“人比剑快，证明小师弟在无距虚剑的程度上比未明的理解更深，甚至要高出一个档次，毕竟人比剑要快，比单纯让剑更快，要难上太多。” “哦，那也没啥稀奇的啊，老大本来就很.....” 杨富贵大大咧咧的说着，突然停住了话语，然后瞪大眼睛，仿佛瞬间明白了里面的恐怖之处。 未明已经踏入无距境许多年，之所以有三境下出剑无敌的称号，靠的便是那传说中的虚剑法。 可是.....陆沉才刚刚踏入无距便领悟了虚剑法，甚至比未明还深，这谁敢信? 想到这点，就连在场那些超凡入圣的修行者脸色也不禁动容。 杨富贵在短暂的震惊后便恢复平静了，唏嘘着大喊道：“小老弟，不信也没办法啊，我杨富贵的老大不猛，谁猛?你还是别打了，认输等死把！” 陆沉望着失魂落魄的未明，静静等候着。 未明终究是天山的剑道大才，片刻后心境就恢复了不少，虽然神色依然失落，但还是望向陆沉，认真道：“我还是不信，我未明自认在虚剑之上理解极深，怎么会刚刚输给踏入无距的你？” “曾经你说你三境之下先手无敌，这话可以考量，但是我觉得现在的剑修实力比以前差了太多，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就在刚才我明白了。” 陆沉望向湖面，淡淡道：“因为你们对无距的理解都错了，何来的无敌，这才是这次我跟你打的原因，这场架，或许能让天下剑修对境界有一个新的认知。” “笑话，出剑千里无距，何错之有?！你是想说我的道都走错了吗!“ 未明听见这话仿佛被刺到逆鳞，神色怒目，手中雪瀑被茫茫的剑气所包裹，整个人的气势也提升到了巅峰。 下一刻，未明脚尖轻点，身影瞬闪直接来到了城内百米天空之上，他的双手快速掐印，虚幻的飘渺剑气出现在双手之间。 与此同时，古剑雪瀑在他身旁仿佛完全变成了一柄被白雪所包裹的白色光柱，长三米，宽一米，剑尖直对陆沉。 未明大喝道：“魔罗万千虚妄，剑道雪笼！” 话音刚落。雪白色古剑瞬间消散，化为了无数如同针一般的雪花。 夏日的长安城内仿佛下了一场雪，屋檐，街道，湖面都布满了密密麻麻雪花。 所有人望着那些雪花都下意识通体微寒，因为那些雪花便代表着无数可以杀人的剑气。 这一次整座长安城都被雪花所布满，对于陆沉来说，可以说是稍有不慎便会当场身死道消。 天山第四剑的老祖微微眯起眼睛，就算陆沉境界极高，但是同境剑修对战，从来没有哪一方能够稳胜的道理。 陆沉双手负后，望着那缓缓从天空落下的雪花，没有动作。 未明站在高空之上，双手掐着剑诀，陷入了寂静。 场间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五息后，未明看见了陆沉的眼神，那是让你来的意思，于是他不再等待，轻轻做了个双手前推的动作。 刹那，万千雪花如雷霆绽放，漂浮半空，整座街道都被狂暴的剑气笼罩， 只需要一秒。方圆百米两侧内外的所有景物都会被直接摧毁殆尽，包括这一池莲花，以及下方的那人。 看着那些伴随狂风呼啸而来的雪花，陆沉在这一刻终于抬起了自己的眼皮。 然后他轻轻握住了身旁的剑。 类似剑鸣的声音转瞬即逝。 客栈内中年男子的手猛然握紧，茶杯出现了一丝裂痕。 慕容狂眼神中绽放出了罕见的光芒，死死的盯着天地间。 苏安抬头远眺，不知道望着景色还是望着什么，感慨道：“好美啊。” 天山老祖脸色大变，同时大喊道：“躲开!” 紧接着。 万千剑气突然在天地间消失。 那股本该化为杀人剑意的光点仿佛彻底变成了普通的雪花，再无气势可言。 人群内面面相觑，望着那些雪花落下，撒满了众人的肩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半空之上，未明微微张着嘴巴，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 他的胸口有一道血洞。 血洞里的血已经消失不见。 他凄惨一笑，问道：“这就是无距？” 陆沉从始至终站在原地，点头道：“是的。” “果然很厉害啊。“ 未明轻轻笑了笑，带着不甘心的味道，身躯从天空地朝着地面直直坠落。 第195章 信来自万古蛮荒 未明身躯如同短线风筝一般，在刚刚要落到地面的时候被天山老祖救下，缓缓落在了地面。 陆沉轻轻收剑，古剑便重新消逝在他的手中。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未明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血洞。 场间死一般的寂静。 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先前陆沉仅仅只是握住了剑而已，甚至没有丝毫动作。 而在那样的时间之内，仿佛就仅仅只是陆沉做了那个，然后未明胸口便破洞一般，诡异至极。 只有寥寥少数人能看清楚当初的情况。 其实很简单。 陆沉握住了剑，然后飞到了未明身前刺出一剑，直接中了未明的胸膛，最后飞回原地。 之所以让他们如此震惊，则是因为陆沉太快了，快到连他们也有些惊讶的地步。 这种程度的出剑，就连他们也有些心生忌惮。 “这是怎么做到的？您能告诉我吗？” 场中有一名山野剑修实在忍不住突然出声，不解问道。 正因为同是剑修，所以他的脸上充满着浓重的不解和震撼。 陆沉的这一手实在是闻所未闻，让他以往对无距的认知都有些颠覆。 陆沉说道：“自然是无距。” 那名野修接着问道：“是虚剑法？”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无距而已。” 那名野修满脸迷茫，喃喃道：“无距的巅峰，难道不就是虚剑吗？” “无距是无距” 陆沉顿了顿，说道：“人无距。”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剑修们，皆是张大了嘴巴。 在如此修行界对于无距理解的书中，都有着八字形容无距。 出剑雷霆，千里无距。 于是天底下无数的剑修都在如何将剑出到最快，如何将剑出到无视距离的地步而奋斗，只是此刻，陆沉所说的话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苏安静静望着陆沉的侧面，心想终于明白了为何陆沉先前要放过未名一次。 原来是上次的事情。 记得上一次在洛长河的幻境之中，有人问道未明是不是三境之下先生无敌，当时未明说了句是。 结果小师弟就记到了现在。 对战结束，场中所有人知道了结果，然后离去。 那名老年太监小声道：“陛下。” “真是一场令人惊讶的对决啊。” 中年男子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李剑仙的脑袋，然后就离开了莲花客栈。 摩老太尉浑浊的目光扫了一眼客栈，然后斜撇了一眼不远处的天山弟子，笑呵呵道：“皆大欢喜，走洛走洛。” 天山弟子皆是闭口不言。 摩灭生心生无奈，心想果然是这样的结局，然而转瞬间他突然就更加忧愁了。 现在的陆沉，摩天还有机会打赢吗？ 摩灭生叹了口气，心想老哥啊，看来这辈子都挺难的了。 苏安收回了远处的目光，转头看着身旁平平无奇的佝偻老人，笑问道：“可能问一下前辈这一次来长安城所为何？” 慕容狂笑呵呵道：“欠别人一桩人情，所以看能不能还，不过你看来是不会让我再在城内待下去了。” 苏安说道：“前辈若是还不尽兴，可以前往书院游览一番，必然有不错的风景。” 慕容狂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真当我老糊涂了？进了那个破地方老子我还出的来？” 苏安笑而不语。 慕容狂叹了口气， 道：“行行行，走便走，下次想办法便是。” 苏安看着慕容狂即将离开的身影，突然开口道：“百年前各大圣地将血魔教从世间抹去，实则是天地运也，这个时代没有魔教丝毫立足之地，所以前辈无须有心结，更希望前辈别妄想死灰复燃，否则也只是徒劳而已。” 莫容狂眼神微冷，挑眉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苏安轻声道：“猜的。” 慕容狂眼神晦暗，片刻后微微摇头，然后身形直接从原地消失不见。 杨富贵在一旁悄悄偷听着，此刻询问道：“这家伙谁啊？” 苏安说道：“大魔头啊。“ 杨富贵顿时不屑的瞥了一眼苏安，心想你当我傻啊，哪有那么这么没有气势的魔头。 瑶池素年在窗外看着这一幕，笑问道：“你还要打吗？” 来自沧海的神秘男子道：“事情结束再打。” 素年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走吧。” 满目疮痍的莲花街上，陆陆续续有人离场，最后只剩下了些年轻弟子们的崇拜敬仰以及泛着星星的目光。 陆沉对这些目光很是熟悉，踏步转身离开。 “等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一道带着愤怒的嗓音响起。 陆沉望了那方一眼，数名天山弟子纷纷拔出了手中长剑，脸色不善。 陆沉说道：“嗯？” 语气平淡，也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一下。 最前方一名弟子寒声道：“输了就输了，可是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陆沉望了昏迷不醒的未明一眼，说道：“没死，或许以后会变得更强也说不定。” 若是以前，陆沉对这种问题，只会说些死了就死了的话语，不过现在，陆沉心境大变，又或者真正回归到本源，于是觉得脾气也要尽量再学的温和一点。 “荒谬！” 那名年轻弟子愤怒道：“未明师兄可是我派剑鬼的亲生弟弟，你下手如此不留情面，剑鬼师兄是不会放过你的。” 剑鬼是一个代号，在年轻一辈之中声明不显，那是因为他自然不是年轻一辈的人。 距离上一次剑鬼出现在修行世界间，已经过了七十年有余，据说此人如今正在万古蛮荒之中历练。 漫长的时间换来的便是强大的境界，至少现在的年轻一辈还不是剑鬼的对手。 陆沉平静道：“我等他来找我。” 魏禅与九念同时从高空落了下来，站在陆沉身旁。 看见龙凤榜之上大名鼎鼎的两人出现在场内，人群中又发出了一阵惊呼。 魏禅冷漠的望着天山弟子，淡淡道：“剑鬼来，先通知我，希望他能来找我先打一场。” 魏禅不是为了替陆沉撑腰，而是仅仅只是这么想的而已。 天山弟子看见魏禅，顿时脸色一滞。 剑鬼高出如今年轻弟子一辈，但是面对早已经踏入了三境之上的年轻一辈第一人魏禅，估计也并不知道胜负。 九念和尚微微弯腰，说道：“陆施主确实已经留手，所以还是请早些替未明疗伤吧。” 听见这话，天山弟子们再次恢复了沉默。 陆沉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九念平静道：“自然是想来看看陆施主的对决，另外....书院给各个宗门都发了一封信，说是有要事相商，于是我们就来了。” 魏禅同样点了点头。 陆沉微微一愣，就看见苏安从远处走了过来，解释道：“因为你不久才醒，所以并没有告诉你，关于书院龙凤榜一事延迟三年的事情，书院先生想给所有人解释一下。” 陆沉哦了一声。 突然，众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去。 一股强大的威压重新笼罩住了长安城，那些天空之上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覆盖。 苏安说道：“这次开城其实吸引了不少人，自然也会有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洛叔叔正在用大阵清理。” 听见这话，几人的目光中都有些一丝好奇神色。 长安城内自然有皇家龙脉大阵护住皇族的安危，而此阵在整个修行界上都是极为有名的存在。 只见大阵重新启动，一股股只有修行者才能感受到的强大龙气如波纹一般扫荡整个城内。 不到一会，无形中便有数十道隐蔽的气息消失不见，仿佛瞬间从天地间被抹去。 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安静利落。 眨眼便已经结束。 众人都有些恍惚。 陆沉默默打量着，心想此阵快跟剑阁内的三千惊神阵接近，当然还是有着一点差距。 洛长河的身形从天空中出现，轻轻一挥手，笑道：“诸位，请吧。” 斗转星移。 众人随之消失不见。 ...... 仿佛只是一个恍惚的瞬间，周围已经变了场景，成片的云海在四周漂浮，远处有一栋隐约能看见的建筑，已然通天。 陆沉率先睁开了眼睛，然后知道了这是哪里。 书院白玉京。 众人也跟着陆续睁开了眼睛，看见这一幕，眼瞳皆是微微凝起，带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看向那名看似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洛长河笑道：“因为大阵的缘故所以我才会如此轻松。” 众人听见这个解释，面色不变，心中对于洛长河的修为还是没有丝毫轻视，因为但凡能运用空间之力的人物向来已经接触到了修行界的顶点。 来时的人群多了两人，是瑶池素年，以及一名陌生男子。 所有人的目光放在那名男子身上，后者平静道：“沧海，陈楚。” 听见这个解释，众人了然。 场中恢复安静，再过了一会，昆仑道一也出现在此地，几年不见，他的身形变得修长，眉目如剑，越加笔直起来。 众人看见这一幕，都流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书院，剑阁，武帝城，沧海，瑶池，昆仑，雷音寺。 七大圣地传人，皆是到此。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书院如此珍重其事？ 素年问道：“你跑哪去了？” 昆仑道一说道：“遇见了几个邪魔外道，赶出城杀了，所以浪费了点时间。” 道一转过头，突然望向陆沉，说道：“无距了？” 陆沉点头。 道一认真道：“什么时候打一场?” 陆沉平静道：“都行。" 道一点头，转过头说道：“既然如此，你想杀陆沉，先跟我打一场。” 他望着的是陈楚，也就是沧海真正给予厚望的入世弟子。 素年微微一愣，在她的印象中昆仑道一可没有那么多管闲事的性子。 陈楚如死灰般的眸子望了过去。扯了扯嘴角道：“找死？” 道一冷笑道：“就凭你？” 魏禅打断了众人，直接说道：“要是想打，先跟我来。” 场间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至极，仿佛寥寥几句，场中的气势就变得凝重起来。 苏安神色如常。 杨富贵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躲在陆沉身后，心想这些家伙都是怪物吧？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关键一个比一个的气息都要强。 素年和九念看见这一幕则是同时叹了口气，显然对此刻的局面并不意外。 洛长河静静的望着众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挥手。远处书院深处记录着当今年轻一辈的龙凤榜无风自动，缓缓飘入白玉京，最终在众人的视线中停下。 众人停下了争吵，同时将目光转移在榜上。 前三依然被迷雾所笼罩，第四位是道一，第五名的未明或许由于落败的缘故掉了下来，如今的第五位是九念，第六则是瑶池素年。 再一次看见了这个榜单，众人还是保持了沉默，心思各异。 魏禅应该排在前三，这是不需要质疑的事情。 沧海的陈玄一不知道为何从榜上掉了下去，不再前十，而陈楚因为被沧海遮掩天机的缘故榜上无风，但关键是若是他不再被秘宝所遮掩，那又能排到第几？ 然后便是书院。 这一代的书院虽然重心在读书之上，但是儒家在千百年间的修行界中，却是有着极强的地位，可是这一次龙凤榜却没有一位书院弟子出现，难道那人也是在前三？ 看着榜单，很多人都在算着这一代大道之争与自己所能媲美的有哪些人。 魏禅望着榜单，转过头望着陆沉说道：“看来剑阁将你保护的很好，没有一丝气机泄露出去。” 众人听见这话愣了愣，随后脸上流露出了明悟神色。 或许由于先前陆沉境界太低，所有众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将他放在能够与他们同等地位之上，但是当今日无距境的陆沉展露出实力之后，为何龙凤榜之上还是没有他的名字？ 陈楚面无表情道：“剑阁不是向来自称坦荡，也需要靠屏蔽天机的法子？” 听见这话语中带着嘲弄的语气，没有人说话。 世人皆知道剑阁跟沧海有着世仇，从数十年前判出剑阁的那位强大剑修一剑斩龙时，仇恨就已经无法化解。 陆沉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瑶池素年率先站了出来，叉开话题，“不知道书院的圣人们喊我们前来可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龙风榜哪里出了问题？” 洛长河平静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可知道龙凤榜的规则？” 魏禅平静道：“就是打。” 众人面色平静，显然没有疑问。 历年往来的龙凤榜，向来都是为了检测年轻一辈之中的巅峰战力，而方法自然便是打架。 这一次的龙凤榜，实际便是众人第一次真正接触。 书院现在所排的龙凤榜按照境界划分，其实并不极为准确，所以需要亲自对决之后才能真正产生强弱之分。 例如上一次龙风榜的第一，剑阁弃徒万一。 龙凤榜起初排名仅仅平平无奇，结果谁成想最后一举夺魁，成为了那一代的第一？ 而给这些打架加上点添头的便是大陆各地的灵石生意，任何一个强大的宗门都需要这些灵石支撑，继而培养更多的年轻修行者。 当然，其中龙凤榜最关键的便是可以得到儒家圣人之力灌溉全身，洗筋伐髓。 儒家圣人之力主要讲究一个润物无声，可以以完全无伤的方式清除体内常年修行留下的杂志和伤痕，从而达到身心无垢的地步，这是无数修行者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连在场的众人也是极为在意。 尤其以武夫魏禅为例。 武夫本来便是以肉身为主，平日奇经八脉中隐藏着无数的暗伤。 师傅曾经与他说过，若是这一次能够以儒家之力重塑骨骼，那么或许他魏禅有一日终究可以达到，甚至超越他的高度。 洛长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但是这一次似乎出现了了一丝意外，书院在前不久收到了一封信。” 陆沉抬头，问道：“哪里来的？” 洛长河望着众人的眼睛，平静道：“万古蛮荒。” 第196章 大战序幕 听见这话，空气间瞬间寂静无声，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整个大陆之上，若说无尽妖域是与人族做了几千年的邻居，两者相互制衡，安然无事。那么万古蛮荒则相当于一个随时会摧毁世界的怪物。 当蛮荒深处那个恐怖的存在重新复苏现世，这个世界的生灵必然会少去大半，甚至整个大陆都会有被摧毁的危险。 于是七大宗门才会将无数多的资源和人力投靠在那方，直到现在，那座蛮荒边界的战场之上，还镇压着无数人族强者，目的就是为了监视那方的异动。 在场的人都极为重视，因为他们相信再过不久，便会前往那里进行历练。 陆沉问道：“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洛长河平静道：“他们觉得书院龙凤榜之上的排名名不副实，说想要书院将蛮荒之地的年轻一辈天才也排进去。“ 听见这话，众人皆是狠狠皱了皱眉。 魏禅双手环胸，平静道：“怎么排?他们要跟我们打一场？。” 洛长河说道：“按照信上所言，蛮荒深处的魔想要在边界之上与我们进行一场年轻一辈的巅峰比武，名魔神台，场次以五对五的形式，到时候除了一些附加的输赢彩头，这场比赛的胜负要昭告整个大陆。” “在蛮荒边境瞬间召集大陆所有巅峰年轻一辈，是陷阱吗？ 素年脸色罕见的严肃，眉心之上光彩焕发，灵气流转盎然，让她的身体都产生了淡淡的光华，气质越加出尘。 听见这话，众人又开始变得沉默。 这个问题自然很容易一瞬间便想明白，代表着如今年轻一辈的巅峰人物若是全部陨落在蛮荒边界，那么百年之后大陆必然会失去近十个巅峰大修，这对于人族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洛长河望着众人，缓缓道：“这件事情必然有着极深的因果，我给你们的师长都曾详细写过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到最后他们都同意让你们自己来决定是否接受这件事，毕竟蛮荒千年来是第一次提出这种请求，而你们也恰恰是这场大事的经历者，要知道曾经在你们先前无数甲子之内的修行者，都没有这种待遇。” 洛长河顿了顿语气，看着眼前这七八个注定要成为日后圣地之主的年轻人，看着他们身后带着的那足以笼罩整个大陆的势力，轻声道：“在蛮荒那方与邪魔厮杀的一位无名老前辈叫我跟你们说一句话，若是不愿意那便好好修行，没什么丢人的，这次本来就是蛮荒图谋不轨，但万一，若是你们愿意，他敢跟你们拍着胸脯保证，万古蛮荒之内除了正常比试，只要他们不先死，就没有一尊天魔能碰到你们的一根手指头。“ 片刻后，众人就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魏禅咧嘴一笑，道：“洛先生之所以将我们带到这里，想来应该知道我们的选择了。” 九念和尚微微弯腰，道：“阿弥陀佛。” 昆仑道一懒洋洋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说道：“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素年微微一笑，似乎也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楚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因为根本不需要说些什么。 众人话音刚落，然后齐齐望向场间的最后一人。 陆沉望着龙凤榜沉默了很久，微微摇头道：“五人，你们足够了。” ...... ...... 各色异样的眼光汇聚到陆沉的身上。 人群中传出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陈楚冷笑了一声，在安静的氛围中极为刺耳。 陆沉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其余人知道陆沉的心性，此刻脸上大部分都是惊讶居多。 洛长河轻轻点头，说道：“自然可以，另外这场比试我们还要做诸多的后手，所以还需要几年的布置，到时候就算只是过去见识见识，也是极好的。” 陆沉轻轻嗯了一声。 洛长河望着众人，脸色正了正，说道：“诸位，那么这一甲子的龙凤榜书院会将蛮荒之内年轻一辈一同排名，随之而来肯定是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而这也算是两族之间的大道之争，所以这几年内希望你们百尺竿头再近一步，也算为自己的修行路做好完全的准备。“ 众人同时弯腰行礼。 随着白玉京之内的这一场谈话结束，一封封信从书院之中传了出去，传到各大圣地宗门，传到万古蛮荒，瞬间传遍了天下。 相信在不久之后，整个大陆的修行界都会被这件密事所震撼，从而引起轩然大波。 场间几人心神也极为震荡，谈完话便准备离去。 道一来无影去无踪，直接消失在城内。 魏禅来到了陆沉身旁，询问道：“怎么回事？”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一些小事。” 魏禅笑道：“那几年后会去蛮荒看看不？” 陆沉想了想，说道：“应该会去。” “那就行。” 魏禅拍了拍陆沉肩膀，打趣道：“到时候看我怎么锤爆那些家伙。“ 陆沉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容道：“那就祝你好运了。” 九念和尚在一旁静静听着，随后弯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几年后在蛮荒再见了。” 魏禅问道：“要去哪？” 九念双手合十道：“听说近些年中神洲北地妖邪骤多，天灾人祸不断，有些古怪，既然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去看看，瞬间做些事情。” 魏禅开口道：“一起？我要去练练手。” 九念想了想，笑道：“那是极好的。” 远处素年脚下裙摆飘浮，她笑道：“看来你们都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与师傅说声，随后便要好好修行了。" 陆沉朝着众人点了点头，说道：“再见。” 一道道虹光消散，原本热络的地面上瞬间就只剩下了两三人。 杨富贵这时候才挠了挠头，问道：“老大，你为啥不去啊？到时候整个修行界最强大的家伙都在那里，人魔两族大战，肯定是整个大陆最重要的事情，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战争，不去多可惜啊。” “谁说我不去？” 陆沉摇头道：“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打架这种事情就算了，魏禅等人的实力自然很强，我很放心。” 苏安没有说话，因为他明白陆沉的意思。 陆沉的心思从入剑阁开始，目光就不在这些所谓的年轻一辈身上，至于打架胜负自然是很没有兴趣的事情，若是来几个千年乌龟老王八......压制住境界来打，或许小师弟会答应也说不定。 苏安问道：“现在你想如何？” 陆沉平静道：“我要去一趟蛮荒。” 杨富贵瞪大了眼睛，说道：“现在？” 陆沉点了点头，平静道：“在这里解决一些事情，便走。” 第197章 闲谈 长安城内恢复了久违的宁静，不过比试的事情还是被众人当作沦资来谈论，想来这次的余波还需要持续很多天。 在未明落败的那天，天山弟子便已经离开了长安城，不过据说未明勉强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对天山算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而陆沉在当日的战绩被众人越传越远，越传越虚幻，最终传到了整个天下。 长安城内凡是见识到这一次战斗的女子皆是疯了一般，整日围着书院门外，就想着看一眼那传说中的白衣剑仙。 还有一些因琐事未能出门见识那一场对决的女子，都快悔青了肠子，满脸懊恼。 书院外门一位平平无奇的门房很是无奈，毕竟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每一个的身份都是不容小觑，动不动就是什么尚书之女一类。 因为眼界极高的缘故，她们对书院尊敬但却并无太多畏惧，甚至偶尔还能调笑一番，这让书院的一些门房都很是无奈。 不过近些时日好了很多，因为那个久违的小丫头又回来了，重新担任起了看门人的身份。 当今大唐公主李剑仙双手叉腰站在门口，那一个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经常就是被扫帚直接给轰了出去，一点面子都不需要给。 那些年老老夫子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好生欣慰，近些时日被那些女子言语羞辱调笑的屈辱一下子就放了出去。 陆沉近些时日在书院之内进行闭关修养，虽然如今已经踏入无距，但是还需要极大的世间来稳固。 毕竟水滴石穿，细微之处也需要仔细钻研。 某日，陆沉在白玉京之内的凉亭上醒来，随后朝着下方走了下去。 龙凤榜的事情已经极为清楚，接下来等待的几年对于陆沉来说，也仅仅只是等待而已。 结果刚刚下到第一层凉亭，就看见洛长河拿着一封半米之长半米之宽的巨大灰色薄纸张看着。 纸张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显然记录着什么。 陆沉询问道：“这是什么？” 洛长河笑道：“万事汇。” 陆沉哦了一声，轻轻点头。 近些时日在书院之中看了很多书，诡异杂闻皆有，自然也知道如今的修行界内有一个很有趣的组织，叫做万事汇。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将修行界中较为引人注目的消息汇聚在一起，然后统一刊登在纸上，这种纸叫做报纸，随后这种报纸再发送到各城内的大街小巷，以供世人谈资。 又因为书院的缘故，陆沉又知道这个万事汇暗地下是一个极为恐怖庞大的情报组织，地底下的脉络极为复杂，宛如机器一般精密而又准确的运行着。 随着万事汇在凡间越来越普及，就连稍有眼界的寻常人都喜欢在万事汇的铺子内购买纸张用作消遣。 陆沉坐在洛长河对面的椅子上，也拿起一份报纸随意打量了几眼，然后眉毛微挑，神情并不严肃，反而颇为有些怪异。 因为在纸张的最正中心一面便是他与未明的这场战斗，标题叫做世上最强无距之争，胜者花落谁家。 除了详细的描述战斗经过外，其次引起陆沉注意的则是下面一个小段子。 大致意思便是随着未明战败后，各个圣地的反应都很不一样。 除了其余圣地的赞叹惊讶围观后，天山内部给外界的回应是这次比试未明太过于随意以及懈怠，于是以细微差距遗憾落败。 而剑阁给出的回应就很简单，仅仅只有一个字。 哦。 并且按照剑阁内部一名不知名弟子的解释，原话是这样说的。 “嗨，打赢一个未明算什么稀奇的，陆沉师兄在我们剑阁什么事情没干过？我跟你们说，别说天山未明，就算陆沉师兄看不顺眼把天山一把火烧了，那都是正常的事情。” 又据说天山老祖看见这份消息后雷霆大怒，差点就要亲自提剑出山。 虽然这张纸上的所有内容都带着火上浇油的味道，但陆沉还是看的颇为有趣。 让修行界的事以一种文字记录的方式展现在全大陆的人类眼中，实在是极有新意。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又是谁这么有能力经营起如此之大的一个规模。 洛长河望向陆沉，轻声询问道：“关于对战拒绝一事，可有原因？”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洛长河自然心知肚明陆沉并非是因为畏缩，于是越加的好奇。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那边有熟人，还不方便见。” “蛮荒之中有你不方便见的人？” 洛长河眉目挑起，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思索片刻后脸色古怪，小声道：“女人？“ 陆沉脸色怪异，看他这仿佛感同身受般的猜测，心想难道这位造化不显的书院看门人以往竟然还有那种心境路程？ 看见陆沉的表情，洛长河以为自己猜到了原因，无奈叹息摇头道：”哎，情劫一事，对于修行中的年轻男子来说向来是一道巨大的难关，虽然也奈何不得你，不过我还是想与你说一句，有些女子的真心负不得，莫仗着自己年轻有本事就满不在乎，不然日后念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陆沉望着洛长河那突然间就仿佛感同身受的沧桑面庞，心想这到底是闹哪样？ 洛长河对这个事情显然极为感兴趣，摆起了闲聊的架势，道：“哪个女子？是蛮荒那边从小土生土长的女子，还是大陆这方过去的女子？若是后者倒还好，可若是前者你就惨了，常年生活在蛮荒那地的女子脾气向来极为火爆，偏偏修为还高，若真是你负了别人，说不定就会一路追过来，到时候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那可就惨了。” 陆沉想了想，微微摇头。 洛长河皱眉道：“都不是？那是哪里的女子？” 陆沉平静道：“不是女子。” 空气间有些沉默。 感受到了那带着丝丝异样的目光，陆沉无奈叹气道：“跟情没关系。” 洛长河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点头道：“那就好，以后记得别负了人家女子，情这一字，欠了就难还，一辈子不够要下辈子的。” 陆沉有些奇怪的望了洛长河一眼。 不知为何谈起情之一字，眼前这位生性洒脱的书院圣人竟然就像起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唠叨大叔。 那一脸的表情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两句话。 我曾经受过伤，是个过来人。 陆沉有些好奇道：“洛先生还能有曾经错过，如今想来仍有心境起伏的女子？” 洛长河沉默了会，面带笑意，轻描淡写道：“都过去了，对了，你如今踏入无距后已经隐隐能追上年轻巅峰一辈的实力水准，也要小心一点，影殿之人的袭杀向来防不胜防。“ 陆沉平静道：”我会的。“ 接下来又闲聊了一阵，洛长河作为书院管事人，本就极忙，于是站起身便离开了这里。 陆沉一人静静坐在凉亭之内，微风吹在白衣上，飒飒作响。 关于蛮荒一行，陆沉自然是要去的。 而他不能见的人，自然不会是女人。 只是有着不可避免的缘由，陆沉注定不能在蛮荒之地无数生灵的视线中出现。 否则真的会很麻烦。 正因为有一部分这样的考量，陆沉才拒绝了这次的比试。 不过蛮荒之行，陆沉依然还是要去的，因为他也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只不过必须独行而已。 稍微有些幸运的是，如今踏入了无距境，陆沉也算是真正有了在蛮荒之地修行的底气。 “没多少时间了啊。” 陆沉算了算，然后直接走出了凉亭。 ...... 书院深处有一个依山伴水的崖畔。 崖畔旁有洞，洞内极为宽敞，放眼望去，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架，无数干净老旧的书籍摆放在书架之上，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一位穿着老旧白袍零散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老人正站在老旧书架前，似乎在翻阅着什么。 老人头也不回，问道：“苏安那小子叫你来的把，有事？” 陆沉微微弯腰，说道：“关于三千年前无痕时代的事情，我想跟您请教一下。” 老人听见这话，翻着书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 第198章 答案 老人那异常明亮的眸子望着陆沉，沉默了很久，随后皱眉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陆沉平静道：“想了解一下。” 老人摇头、道：“不管你的事情。” 陆沉静静望着老人，也知道这位老人便是书院三圣之一的其中一位，同时也是苏安经常挂念在嘴中的白伯伯。 只是听见这话，陆沉却没有罢休的意思，平静道：“三千年前，无数巅峰大修离奇失踪，就连世间灵气也倒推大半，甚至那短短的一百年，所有的痕迹都被直接抹去，难道书院没有试图了解过？” 老人再问道：“是剑阁掌教喊你来问的？” 陆沉摇头道：“是我自己。” 老人听见这话不再犹豫，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与你们小辈无关，等到什么时候有资格了书院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我听大师兄说过，您近些年也一直在研究无痕时代的事情。” 陆沉沉默了会，眼神望向那些书籍，询问道；"这里面便是几千年前的记录？” 老人望了陆沉一眼，想了想说道：“若是你实在想看，可以进去自己查查。” 陆沉微微弯腰，道：“多谢。” ...... 当陆沉走入洞内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洞内深处还有十数个类似外面这样拜访书架的空地，那些带着年代感的老旧书籍安静的摆放在那里，有的甚至还仅仅只有两三页残篇，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 老人说道：“不用想了，这里所有的书都是，若是你真想查出来的话，就一本本慢慢翻把。” 陆沉笑道：“多谢前辈，接下来些许时日就打扰前辈了。” 老人摆了摆手，说道：“儒家内没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我叫白海，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先生便可。” 陆沉微微点头，然后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本古籍便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刚看了两三页，陆沉就知道了这里的内容是有多么复杂，所有有关三千年前的信息，无论什么种类都被搜集到这里，就连三千年前的某些招式以及各大一流宗门的信息人物都没有遗漏。 可想而知，也就只有书院能够有如此大的手段。 白海老人看着陆沉已经入神的模样，没有打扰， 只是默默离开了山洞。 接下来的几日，陆沉宛如痴迷了一般，整日除了看书仿佛就没有别的事情，除了偶尔累了歇息时，手边堆积的书越来越多，如小山一般。 白海老人有一日与陆沉一起看书，傍晚时有些累了，转过头看见陆沉还是那么平静认真的模样，问道：“可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陆沉摇头道：“除了介绍一些人物势力小道消息外，没有什么发现。” 白海老人说道：“我看了这么些年，知道要想揭开什么事情，要善于将一个个消息线索连接起来，就算最后的答案是错的，但至少这样才有机会。” 陆沉放下书本，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白海老人认真道：“如一颗颗散落在地面的珠子，我们的思维就像是一条线，用这条线将一颗颗珠子拼凑起来，就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故事也许错误，但也是有可能找到真相的方法。” 陆沉说道：“有道理，不知白先生可用这个法子看出了些什么？” 白海老人扶须微微一笑，显得还有些许得意，说道：“比如鲨海门，你可知道？” 陆沉点头平静道：“三千年前北海短暂崛起的一流宗门，宗主鲨猹是一名圣境大能。” “不错。” 白海老人点了点头，接着道：“近些年来我潜心研究，结果从不同的传记消息之中摸索出了了一个秘密，那便是鲨海门无缘无故被人灭宗，表面是因为仇杀，实际是因为在海边得罪了某位少年，而那名少年恰恰是某座圣地的传人！“ 老人微微一笑，显然对自己的这个发现很是得意。 陆沉理解老人的这种感觉，在每一个个看似不经意间的消息之中摸索出一个被世人埋藏住的真相，那种感觉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一种极为得意的自豪与满足感。 陆沉看见老人流露出宛如稚童般的笑容，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算将一些事实说出来。 这件事他恰恰知道。 因为当初鲨海宗得罪的少年是何文聪，也就是三千年前创立剑阁的祖师爷，以及....他的亲传弟子。 至于鲨海宗灭宗的原因更是有些荒唐，因为当一些俗套的恩怨结仇时，鲨海宗宗主刚好知道何文聪是他的弟子，二话不说，直接吓得送出了宗门重器，当时的陆沉自然理都没理，然而谁成想鲨猹以为大祸临头，然后干脆伪装了一桩祸事，顺势就将整个宗门给解散了.... 于是乎这件事情就自然而然被一传十十传百，一些自以为知道内情的人就将此事流传了下来。 这件事陆沉也是事后听何文聪当做趣事说起才知晓，现在突然想起还有些感慨。 像这种事情在三千年前的那个时代只会多，不会少，多少数不清的真相都埋藏在了历史长河中，就算偶尔自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可实际的样子却是往往会让你措手不及。 陆沉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这些都是无趣的事情，然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书上。 千愁和解？唯有读书啊。 陆沉望着洞口旁贴着的那几个大字，笑了笑，心神再次沉静在书海之中。 ..... ..... 一看便是一月，一月便是三十天。 陆沉在洞口已经整整三十日都没有出去。 洞门口来了位老人，黑无崖站在洞口，看了眼脸色有些憔悴的年轻男子，沉默不语。 白海先生坐在洞口外晒太阳，懒洋洋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真是稀客。” 黑无崖冷哼了一声，说道：“就你钻研的那点破东西，他要问，你直接告诉他便行，怎么还磨磨唧唧的？读书肚量读到哪去了？” 白海眉毛一挑，笑道：“哟，连自己的学生都不关心，你什么时候对一个剑阁后辈如此关心了？” 黑无崖说道：“管你屁事。” 白海对这位多年熟悉的至交老友自然很是随意，笑着摇头。 沉默了会。 黑无崖皱眉道：“你个老白毛，还真不说啊？来来来，你给我说说看，你研究三千年前的那些破事，究竟又研究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白海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另外你还真以为是我舍不得将知道的那点东西说出来？” 黑无崖眉目微微一挑，“哦？还有谁强迫你？” “是院长。”白海脸色平静，隔绝了周围的气息，轻声道：“关于三千年前的事情院长其实在很多年以前就有所研究，前些年才将这件事告诉我，并且已经吩咐过不得外传。” 黑无崖挑眉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海淡淡道：“以你的性子能够在这里待上半月？又确定能守口如瓶谁都不说？” 黑无崖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说话，片刻后又皱眉道：“奇怪，这件事怎么连院长都如此在意，依照我对他的了解，肯定不仅仅是好奇那么简单。” 白海简单平静道：“不知道。” 黑无崖猛然一瞪眼，道：“你是不是又故意瞒着我些什么。” 白海猛然也犯了个白眼，爆粗口骂道：“滚犊子！” 黑无崖悻悻然收回了目光，转头看了眼洞内，问道：“那这个怎么办？” 白海平静道：“我当初也是从这些书里面知道了一些零碎答案，依然是些摸棱两可的东西，若是真有本事，自然能够自己弄清楚。” 第199章 细线 陆沉从山洞之内走出来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边布满了火烧云，微风从远处山林拂来，宛如一副图画。 陆沉呼吸了口山林之气，体内的疲劳瞬间而逝。 不远处的空地木椅之上，白海老人坐在那里，问道：“不准备再研究啦？” 陆沉摇头道：“休息会，这次看的有点久。” 白海老人点头道：“旁边有椅子，随便坐。” 陆沉点了点头，坐在一个椅子之上，然后望着天边闭目凝神。 暮时的光线如美如幻，照耀的天边像七彩绸缎般美丽，树林顺着风的呼啸声沙沙作响，很容易让人就沉睡过去。 白海突然开口道：“我看过你与未明的比试，剑修的境界，在无距之上就算是一个分水岭？” 陆沉闭着眼睛，回道：“可以这么说，无距境之间，战斗浮动最大，不过也不一定。” 白海微微直起腰，询问道：“可以详细说说？" 陆沉思索了会，接着道：“剑修境界划分，出尘以下只是基础，积累灵力的过程，而到了无距之后，则是真正能够以灵力沟通天地之力，进而让剑术通玄，这时候的无距才能真正让剑修与三教中人达到同一个起步点。” 陆沉缓缓而谈，伸出两根手指，比为一条线，道：“无距之中能领会的意境，就决定了在这个境界之中能够达到的战力，有些人对无距的理解高，自然战力更强，甚至能够强到跟三境中的大修对抗的地步，未明算是在这条路上走得较远的一人。” 白海询问道：“你当初在城内所说的人无距便是这个道理？” 陆沉说道：“是的。” 白海笑道：“有趣，无距境在天下的剑修眼中都是在思考如何出剑无距，甚至繁衍了无数的剑招，结果你陆沉竟然能有这种能力，人无距，好一个人无距！” 白海想了想，又问道：“那破空又是如何？” 陆沉平静道：“破空剑修，算是在剑气运用上达到了一个极致，剑海暴增，入剑归一，一剑便可开山破海，这个境界没什么好说的，很是简单，要真是说，就算两个字。” 白海眨了眨眼睛。 陆沉说道：“无敌。” 白海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陆沉平静道：“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白海老人收敛了笑意，但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笑意，说道：“实不相瞒，年少时老夫也曾经想过那白衣仗剑的故事，只是没办法，这辈子估计跟剑就无缘了，等老了的时候就想听听这些故事，也算是弥补一下年少时候的心愿嘛。” 陆沉望着老人的面庞，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可爱了起来。 就像黑无崖写起书，洛长河谈起情字一时的可爱一般。 书院之人，无论老少，似乎都很可爱。 陆沉有些疑惑，心想三千年前的书院尽皆是些老腐朽，虽然内里都差不多，但是平日的接物待人可算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白海看着陆沉的表情，笑道：“怎么？觉得我们这些老夫子都有些为老不尊？哈哈，只要你日后见到院长，也就是苏安的爹，就知道缘由了，那家伙啊.....真是天上地下儒家之内唯一的一个奇葩了。” 这还是陆沉第一次听见有人形容当今书院院长的性格，事实上陆沉还真想知道生下苏安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样子，于是说道：“当今书院院长的性格很奇特？” 白海笑而不语，道：“以后你若是有机会遇见他，便能知晓，对了，他现在似乎就在蛮荒游览，说不定还真可以。” 陆沉嗯了一声。 休息够了，随后陆沉就又回到了洞内看书。 白海老人微微闭眼，呢喃道：“天要下雨，娃要嫁人洛。” 这句话刚好以陆沉能够听见的嗓音传来，不知为何，此刻的陆沉心里就只有了这两句话。 “下雨.....” 陆沉的手指摩擦着书卷的纸业，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那种东西就藏在他前些天看过的书籍之中，那些零散的文字，在每一个时间段内分别放入了他的脑海之中，若是能够拼凑完成，便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时间仿佛过的越来越快，陆沉的眉目却还是那般的紧凑。 因为他还是没有将那些文字联系起来，一片迷茫。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沉宛如老僧入定，呆呆的站在那里，手中的书纹丝未动。 不知道何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雷鸣，紧接着山风呼啸声在崖畔的破洞中穿过，发出阵阵的恐怖轰隆声。 陆沉仿佛惊醒，转过头望去，原来是下了一场雨，老人正忙着将椅子搬入洞穴口。 那些雨水顺着洞口的檐上落在地面，形成了一道水幕。 地面发来滴滴答答的声响，一颗颗水珠在地面爆炸，随后消逝。 “噼啪。” 又是一颗巨大的水柱砸在地面。 看着这一幕，仿佛是打开了什么东西的禁制。 陆沉的眼神在短暂的停滞后猛然缩起，一股极为惊人的光亮绽放了出来，剑气逼人。 “无数前辈揣测天穹之上有着无形的意志掌控一切，只是千万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 “随着千年前那一场遍布世界的大雨，这一切终于变了。” “无数修行者随着雨落而破境，有一人在天穹山上出现。” “那人建立了神庙。” “老夫神魂出窍，远游千年前那场大雨，发现了一个问题。修行界破境不假，然而天下顶尖的修行者则是全部身死道消。” “当年我刚巧游历到新沙镇，发现了一场大雨，雨完，你出现在了新沙镇。” 寥寥几百字，一个个狠狠砸入了陆沉的心湖。 是的，他想起来了。 那句话并不是在这些时日的书中看见的，而是以前曾经亲耳听过的。 那个地方在寒云宗的山巅，对他说过这些话的人叫做陈道泉，昆仑山上的三境神仙。 陆沉的眼神中，宛如平静大海中升起了滔天大浪，脸色严肃的可怕。 白海看见陆沉产生的变化，挑眉道：“有发现了？” “雨!千年千的那一场大雨。” 陆沉说完，直接就扎入了洞穴最深处的某一座书架之中。 ps：推荐一本仙侠 ，【剑霜】，不错的小说。 第200章 雨，神庙，进宫 洞外的雨越来越大，雨幕宛如瀑布一般从天上灌了下来。 陆沉的心思完全放在洞内的书籍上，翻书的手越来越快，书页哗哗作响的声音传来。 白海静静的望着这一幕，心想这小子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 陆沉的神情非常认真，眼神中闪烁着精光，书本在手中快速的游览，三个时辰过后，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只见陆沉将总共五本书籍分别摆在自己的身前，每一本翻开在不同的页面。 白海靠了进来，看见了那些页面上的文字，脸上逐渐变得凝重。 “好大的雨，这是我活了二十几年来遇见过最大的雨，仿佛还带了些别的东西，整个城都快有被摧垮的危险，我或许活不了了，娘亲，我好怕。” “这些仙人是不是都修行修疯了？为什么一个个都跑到天上去淋雨?关键还发出那么恐怖的笑声，疯了，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听朝廷说是发生了鼠疫，可是鼠疫会让人的脑子也傻掉吗，完全弄不明白。” “救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天空上的太阳好奇怪，为什么不再是圆的了，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冲了进去，好羡慕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呢？” “打吧，打吧，全打起来吧，可如果世界上再无修行者，那么对这个天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可若是陛下无能，那么这个国家有没有或许都一样吧？” 陆沉指了指前三本，道：“前三本书来自于一人，那是三千年前刘国的一名大夫年少时所写，名叫李奇，李奇年少时家庭贫寒，平日里的爱好除了考取功名便是写一些手记，而后来等他踏入仕途平步青云之后，他在村内的邻居便将这些手记贩卖赚钱，至此才流传下来。“ 陆沉再指了指后面两本，分别说道：“这两句话是分别从某本杂史上流传下来的，第一个是某位正值壮年的名捕，境界强悍，不知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随后暴毙，被当作诡事流传，第二本则是三千年前北国的一位宰相，同样是在临死时说下的两句，被后人无意间记录下来。” 白海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的同一件事情？” 陆沉平静摇头道：“或许不全然是，但是大致差不多，因为这些人物的话全都是在逐鹿八年内流传下来的，而逐鹿八年，发生过唯一一件可以震撼大陆的事便是那场大雨。” 白海面无表情。 陆沉转过头，认真问道：“三千年前发生了那场大雨，天地间发生了某些剧烈的异变，甚至凡人都看得见，比如天空上的太阳出现了什么变化，于是无数强大修行者破境而死，甚至产生了一场足以毁灭整个修行界的战争，而这次战争极为恐怖，绝对不能对外透露，对么？” 白海依然沉默不语，半响后回道：“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既然是你自己发现的，就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我的发现说不定也是错的而已。” 陆沉平静点头。 白海淡淡道：“还是那句话，若真想知道些什么，日后去问院长，他所知道的东西比整个天下都多。” 这话已经算是明示。 陆沉说道：“多谢白先生。” 白海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很多功夫，想来再查也查不到什么了，不如去做点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 陆沉听见这话，微微弯腰行礼，然后便离开了崖畔。 看着陆沉的背影逐渐在远处消失不见，老头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脸色大变，直接就扎进了里面的书架之中，同时还不停嘀嘀咕道：“他娘的，雨，竟然是雨，千年前大陆也下了场大雨，随后神庙随之诞生，他奶奶的，我就说一切的东西没有联系，我怎么能忽略掉这么重要的东西！真是老糊涂了啊！不行，这件事情要快点告诉院长。” ..... 陆沉走在书院内部的密林小道之上，心思还沉浸在先前的发现之上。 这件事宛如一个巨大的阴影，越往里挖掘，就越能感受到这个故事的严重性以及恐怖程度。 行人匆匆，陆沉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书院大门口。 李剑仙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万夫莫开的得胜将军。杨富贵就在一旁端茶送水，忙的不亦说乎。 “快点，我渴死了，你这么没眼力劲，以后怎么当我小弟？” “不是说好三个月的小弟吗！早就过去了。” “啥，你不当我小弟你能干啥，长的也没有你老大帅啊，打架你打得过未明吗？” “我应该打的过啊。” “你打的过个屁，连我都打不过。” “.....，那你和我老大都是我老大，这怎么算？” “嗯.....既然如此，那他就是你大老大，我就是你小老大好了。” 李剑仙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见了陆沉，瞪大了眼睛道：“你的大老大出来了！” 杨富贵转过头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直接就扑了过来，担忧问道：“老大，你这些时日怎么样，看书看出啥来了？别看出魔障来了，这些读书人的东西就是云里雾里的。” 陆沉望着两人的模样，询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李剑仙翻了个白眼道：“还不是为了拦住那些哭着喊着要见你的女子，真是的，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我堂堂大平公主怎么会跟她们住在一座城内，哎。” 李剑仙摇了摇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杨富贵眯起眼睛，吐槽道：“你当初在客栈似乎也看的不比别人好多少吧。” 李剑仙微微眯起眼睛，笑呵呵道：“你刚才说啥？” 有杀气！ 杨富贵连忙躲在了陆沉身后，回道："我啥也没说！“ 陆沉没有理会两人的打闹，对李剑仙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李剑仙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拍了拍胸脯义薄云天道：“本公主答应过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等你好久了，就现在进宫？” 陆沉看了眼天气，说道：“那就现在。” “进宫？我呢我呢?” 杨富贵瞪大了眼睛，显得很是期待。 李剑仙双手环胸，居高临下道：“你现在还不够资格，等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可以了，本公主再带你进宫去玩。" 陆沉突然转过头望了杨富贵一眼，平静道：“你也跟着我。” 第201章 你死了也不安全 书院门口来了一架无风自动的黑帘小轿。 三人坐在其中，随后小轿便开始缓缓朝着远处飞去。 透过黑帘，感受着那飞速流逝的风景，杨富贵眼神中充满着新奇神色，笑得乐出花来。 “没见识！” 李剑仙翻了个白眼，道：“带他来干嘛？” 陆沉说道：“自然是有事情。” 小轿轻轻漂浮在半空中，下面的风景逐渐变成了无数城墙以及宫殿，一望无际。 这便是来到了皇宫。 小轿依然没有落下来的意思，直接穿过了皇宫大门，然后朝着深处漂浮去。 陆沉有些意外，问道：“不需要停下来？” 李剑仙满不在乎道：“为什么要停？这轿子可是瑶池专门送过来的宝物，从小就是我的东西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跟我说过不许这样啊。” 陆沉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位皇帝对李剑仙的宠溺。 小轿在半空上飘行，越过了无数人的视线，最终来到了宫内的御花园。 四周都被青葱翠绿的花草所包裹，正中心有个圆台凉亭，两名婢女安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多时。 李剑仙说道：“小弟，怎么样，这里好看吧？” 杨富贵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连连点头。 其中一名年纪稍大的宫女笑道：“公主殿下，不如我带您跟您的朋友四周看看？“ 杨富贵下意识望向陆沉，等到后者点头，然后就跟着李剑仙和那名宫女离开了这里。 陆沉站在凉亭前方，双手负后，眺望着湖面的风景。 看东西自然要看到其中的实质，这是陆沉多年练剑来的习惯，于是他的目光下意识放到了湖底，看见了游鱼，看见了海龟，甚至在极深处看见了一头如今极为珍惜的古鲸，然后便看到了一条线。 那条线贯穿了宫内的整个河道，弥漫到整个长安城的地下。 宛如阵法。 就在陆沉入神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陆沉转头望去，便看见了皇帝。 当今皇帝名李，字民。 民众的民。 似乎刚下早朝，换了黄袍穿上一身素色便服，腰部悬挂龙形玉佩，英俊威严的脸上带着丝笑意。 陆沉微微弯腰，说道：“拜见陛下。” 李民微微摆了摆手，笑说道：“都是修行中人，不必行凡俗礼节，自然随意点便是。” 陆沉没有想到这位皇帝陛下如此坦荡，更重要的是实力也极为强大，不过这样挺好。 皇帝坐在凉亭椅上，笑道：“听说剑阁之人性格向来洒脱，你又去过书院，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如今的书院并不是如此腐朽顽固？连带着我，也似乎没有那么多规矩？” 陆沉平静点头道：“的确，现在的书院与以往有些不一样。"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哈哈大笑道：“这都是要拜老师的功劳啊。自从老师担任院长以来，整个书院都完全变了一种氛围，连带着我，一些性子也变了不少。” 陆沉问道：“老师？” 皇帝点头道：“就是院长，也就是苏安的爹，我年少时老师曾经教过我不少东西。” 陆沉这是第二次听说过院长的名号，无法想象一个人能对书院以及大唐皇帝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按捺不住好奇道：“苏安的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李民笑眯眯道：”老师啊，那是一个.....妙人。或许你亲自见过后才会知晓。“ 又是相同的答案，陆沉没有说话，只是 将这个问题藏在了心里。 “前些时日我看过你与天山未明的决斗，很厉害。” 皇帝看了眼天色，说道：“长话短说，你来找朕是干什么，是剑阁刘掌教有什么话要说？” 陆沉说道：“这件事情可能有些唐突。” 皇帝笑道：“无妨。” 陆沉望着皇帝的眼睛，平静道：“镇压万古蛮荒的钥匙在哪。” ...... 微风拂过御花园，带来一阵清香以及些许的寒意。 皇帝的脸上缓缓收敛了笑意，眼神也逐渐变得深邃，一股帝王家的威压从眸子里散发了出来。 他想过陆沉问的问题会很大，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大到整个皇宫内外都不够。 看见皇帝陛下的反应，陆沉心想自己猜到了，开口道：“镇压万古蛮荒的钥匙是否还在皇宫。” 皇帝脸上的威压更浓，漠然无情，场中沉默了很久，他问道：“这件事是剑阁刘紫阳告诉你的？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沉平静道：“师傅作为天底下剑道修为最高的一人，自然对这些有过猜测。” 是的，他在撒谎，但是此刻也只有用那个便宜师傅当作靠山，或许才能问出自己想问的东西。 “也对。” 果不其然，皇帝脸上情绪稍缓，点头道：“不过没想到刘紫阳竟然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你，难不成你日后就是新一代的剑阁掌教？” 陆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事实上他的心中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得到了对方的回复，他的内心甚至隐隐已经翻天覆地。 万古蛮荒是远古混沌之魔的后裔，要踏入蛮荒之后的圣地，就连三千年前的他都会感到有些麻烦。 于是理所当然的，那些最开始为了抵御外魔入侵的先辈们布下了大阵。 天地大阵。 大阵自然有钥匙，那钥匙一直放在某位李姓男子的手中，从而到最后一直流传了下来。 李姓。 唐朝李家。 陆沉也是来到长安城看到那宏伟的城墙以及李剑仙这丫头时，才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然后就决定进宫。 只不过让陆沉没有想到果然是这样，那位李家先辈的后代在三千年后创立了一个如此强大的王朝，而眼前的李民，李剑仙，竟然都是那人的后代。 陆沉想到这里，也突然明白了些事情。 难怪唐朝在修行界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原来都是有缘由的，既然是那人的后代，修行界之上顶端的那些人，自然而然会给些照顾。 “虽然你知道这件事，但是我还是无可奉告。” 皇帝陛下放下了茶杯，摇头道：“此事乃是我李家世代流传之重事，别再问了。” 陆沉再问道：“你确定那柄钥匙现在很安全？” 皇帝微微挑眉，三番两次无视他话的人真的很少见，只是当他看见了对面那张平静且认真的脸庞时，心中火气便散去了大半，说道：“放心，除非我死，不然肯定很安全。” 陆沉皱眉道：“这样好像也不安全。" 皇帝脸色一滞，心想这还真是个不会聊天的家伙啊。 第202章 交心 平常宫内跟李民谈话之人无不是八面玲珑，稍微一点细微动作他们就能领略到真意，并且内心早已经想好了千种拍马屁的方法，今日遇见陆沉倒是个另类。 不过虽然如此，御花园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皇帝摇头道：“虽然理解你们对蛮荒的重视程度，但是你一个剑阁弟子这么关心这个干什么，论天下对此最为关注的自然是我李家最重。“ 陆沉说道：“问问而已，可以让我看看？” 皇帝毫不犹豫，摇头道：“不行。” 陆沉也不失望，因为这早就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如果说李民真的拿出来给看看，那么他才怀疑这个皇帝真当傻了。 只不过凡事总得试试，毕竟说不定这皇帝看他天资聪慧，实力强悍，日后必然是剑仙一流，然后就把钥匙给他保管也说不定.... 好吧，陆沉承认自己这个想法是跟杨富贵和李剑仙学的，毕竟年轻总是好事。 御花园的上空有一群飞雁划过，树叶开始吱吱作响，阳光因为房屋的关系将御花园切割成两半。 陆沉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以后选谁当皇帝？” 皇帝听见这话，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 在这个御花园内陆沉只问了两件事，但这两件事都是现在皇宫中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他却总不能将陆沉直接给丢出去，毕竟曾经他欠了剑阁刘掌教一份恩情，而陆沉跟苏安以及书院又有着不少的关系。 “真想把你揍一顿啊。”李民真情实意的感慨了一句。 他自然知道在陆沉修行者的面前摆出皇帝的架子丝毫没有任何用处，于是就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陆沉平静摇头道：“那个二皇子不行。" 皇帝说道：“李翰已经被关在宫内反省。” 陆沉明白他的意思，前些日子他在城内遭到刺杀，那人是杀榜第三的司徒墨杀，而像这种人物，若是没有内应，是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松潜入城内的。 然后后来兵部尚书六海死了，所有的线索都在他那里断掉。 但问题是谁都知晓，天山众人向来与二皇子亲近。 “不是这个原因。"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他不适合当皇帝，更不适合承担这种重任。” 若是以前，陆沉绝对对谁当皇帝没有半分兴趣，只是此刻既然他知道了李家的使命，那皇帝这个位置自然不能随便让人当上。 至于李翰，显然陆沉看不上，更别提当初他还暗杀过自己。 皇帝笑意玩味，道：“若是李翰看不上，那其他人估计就更不行了。” 陆沉正欲开口，想说干脆就把钥匙给剑阁算了，但是看见对方表面带着笑意实际内心透露着你敢说出来我就弄死你的表情，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李民微微摇头，道：“这件事我自有考量，对于蛮荒之匙李家的重视程度自然比你更重，不用再说。” 陆沉皱眉道：“你别的儿子又不行。” “跟你聊天真的是很不愉快。” 皇帝没好气道：“谁说非要儿子？” 陆沉先是一愣，然后眼神中流露出短暂的思索与惊讶，然后全部归于平静。 “那就这样。”陆沉知道了答案，站起身，然后便准备离去。 李民端起茶杯，平静道：“慢走不送，今天跟你聊天后才知道跟我那帮大臣聊天有多愉快。” 陆沉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一亮，道：“要不你再生.....” “砰！” 一道清脆的碰撞声，李民将茶杯狠狠砸在了玉桌上。 陆沉轻叹了口气，双手负后，走了出去。 ..... 杨富贵和李剑仙站在御花园的大门口等候。 陆沉走了过来，对杨富贵说道:“过几日你便回剑阁。” 杨富贵挠了挠头，道：“我去剑阁干嘛？” 陆沉说道：“闭关，修炼，都随你，我要去一趟蛮荒，你呆在这里不太好。” 杨富贵挠挠头应了下来。 李剑仙听见这话，瞪大眼睛道：“那我了？” 陆沉有些不明白意思，说道：“你自然是跟随洛先生学习。” 李剑仙鼓起嘴，说道：“我当然也想学剑啊。” “别闹。”陆沉望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转身便朝着远处走去。 李剑仙看见这一幕愣住了，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瞬间让她有了一种彻底被无视的感觉，一股不甘心的情绪从心里弥漫了出来，于是她瞬间就追上了陆沉。 “不行，我也要出去游历！” “不如你悄悄带我去剑阁把，等我剑术有成，回来就好了。” “陆大剑仙，陆大大剑仙，陆大大大剑仙！” 两人一直纠缠到了皇宫之外。 陆沉有些烦，停下了脚步，直接道：“你想学剑杀李翰？” 空气中有一股阴风吹过，又像是一把重锤，在不经意的瞬间狠狠砸在了李剑仙的心头，措 第203章 离开 木神是他从苏醒时便要寻找的剑。 或许可以说，只有找到了那柄剑，他才有去揭开这次重生谜团的能力以及资格。 只可惜，从入剑阁，到出剑阁游览到现在足足两洲之地，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陆沉望着湖水沉默了很久，眉毛微微一挑，他想到了木神喜爱剑林，并且按照他的性格自然会寻找古剑多的地方。 陆沉抬起脚离开了这里，准备回书院问问哪里拥有巨大的古剑场。 书院。 洛长河听见了这个问题，微微皱眉，道：“古剑场?若是排除剑阁中的剑山，那么应该还有两处。” 陆沉询问道：“哪两处？” 洛长河说道：“一处是万古蛮荒北端的魔剑池，不过那里有天魔镇守，是一座不可入之地。至于另外一处则是从此往北，东林司徒家的洗剑池，此地倒是较为容易进去。” 陆沉点了点头。 洛长河好奇道：“真要现在去蛮荒？” 陆沉平静道：“是的。” 一路走来，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不出意料便是蛮荒之地的事情。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镇压万古蛮荒的钥匙在长安城，那么现在自然要去亲自检查一下大阵。 在他到达圣境之前，绝对不能够让那里出现一丝问题。 洛长河抬头望天，脸色凝重道：“近百年来天星暗淡，必然有大事情发生，在百年前神庙号称接收到了上天的旨意，却隐而不发，没有人知道那件事具体是指什么，只是近些时日隐隐有流言传开，说是有魔神转世到世间，那人一旦在人间成长起来，那么整个世间都会毁灭。” 陆沉平静道：“有点假。” 洛长河点头道：“是的，不过无风不起浪，此次蛮荒行事诡异，你又是剑阁弟子，此行一定要小心，数年后的蛮荒魔神台，可以去看看。" 陆沉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一番谈话结束，陆沉去了书院深处的那个崖畔山洞，后者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日后若是有幸在蛮荒遇见院长，可以多交谈几番。 陆沉告辞离去，然后就又去了小湖旁的木屋，黑无崖看了看陆沉如今的身体，认真道：“虽然勉强可以，但隐隐还有一丝反噬之力存在，对你如今来说无大碍，但日后若是要破境，还是要想办法，若是遇见院长多询问一番。” 两位书院圣人都同时说了这句话，陆沉于是便记在了心中。 ....... 世间悲欢离合，其实重点都在一个离字。 陆沉在书院的这些日子明白了一些事情，然后便又要急匆匆离开。 李剑仙似乎明白了陆沉所说的话，没有再吵着要离开宫内，只是要杨富贵陪着。 陆沉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改变了想法，让杨富贵就留在城内。 至于苏安，再过不久也即将要返回剑阁。 城门下，陆沉双手负后，腰间配着古剑云笙，望着这座雄踞在大陆之上的长安城，在这里他认识了很多人，但其实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便是摩老太尉。 因为这名摩老太尉让他对大唐有了深刻的改观，转瞬着对那名皇帝陛下，甚至整个长安城都有了不错的观念。 苏安带着杨富贵，李剑仙两人来到了墙头，笑着挥了挥手。 杨富贵大喊道：“老大，真不需要我陪你吗？” 陆沉笑着摇头，然后便朝着远处走去。 入城时，少年黑衫大袖，气势逼人。 出城时，那一身白衣佩剑如沐春风，格外潇洒飘摇。 李剑仙扶着下巴，望着那人的背影，说道：“万古蛮荒啊，那地方可恐怖了，小弟，你说陆沉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就已经成为大剑仙了。 杨富贵点头道：“我觉得老大一定会的！” 李剑仙笑眯眯道：“那就好。” 杨富贵不解道：“你好啥？” 李剑仙面无表情道：“就是好。” ...... 出城三百里外的官道。 洛长河的身形从虚无中出现在陆沉身旁，他与陆沉并肩同行，笑问道：“陆沉，可否答应我一件不情之请？” 陆沉说道：“请说。” 两人间一片安静，唯有身形不断前行。 不知道了过了多久，陆沉点头道：“可以。” 洛长河停下脚步，微微弯腰，长揖不起。 陆沉望了望天，打趣道：“时间不早了，你再这样我今晚也没地方歇息。” 洛长河起身笑道：“你这样子可真跟刚入城时候的不一样啊。” 陆沉双手负后，点头道：“一个人的心境总是会变的，偶尔换种心情也不错。” 洛长河望了眼四周，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投桃报李一次？”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您就帮我转告李翰一句，事不过三。” 洛长河犹豫了一番，说道：“这件事也许并不是李翰主使的。” 陆沉轻笑道：“总归是脱不了关系的。” 陆沉走在管道大路之上，轻声道：“听说江湖上的规矩，一个人只要不怕死便能称为好汉，若是为了还某人的恩情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成了炫耀的资本，甚至就能称为大侠，你说奇不奇怪？什么时候不怕死变成了大侠的标准了？在退一步，若是他已经死过一次，感受过了那种痛苦，那么他们是否还敢来第二次？” 洛长河微微摇了摇头，说了句走了，然后身形就化作春风散于天地。 几乎是那一刹那，官道两旁铺天盖地的黑衣身形围在了陆沉的四面八方，整个管道内灵气大增，肆意狂暴。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身份见识出身更是天差地别，有修为有成的富家弟子，有年老落魄的江湖游侠。更有天赋异禀的宗门天才，但这一刻，他们却同时集合在了这里，就是为了取眼前此人的性命。 陆沉面无表情，接着自己的话道：“不管你们如何想，但在我这里，你们不怕死，那就干脆死的干净，也算你们觉得自己侠肝义胆了。” 男子轻轻握住腰间悬挂的剑。 官道之上，剑气炸裂。 陆沉的身形一步走过官道。 身后共三十九人，尸首皆被一分为二。 第204章 诡庙 不同于东圣洲的地广人稀，中神洲乃人族聚集之地，官道通往四面八方，仙人少，凡人多，各处城池皆是繁华热络，来来往往的商贾更是络绎不绝。 陆沉来到了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城名洛水。 此城之所以取名洛水，自然是因为离城池外不过两百米地的洛水湖，湖之所以成名，则是因为一名美貌女子在湖边洗漱被当地一位高官看见，由此产生的赞美之词。 取自洛水之湖，仙子出世之地的意思。 一身白衣配剑入城，自然引起了无数人的打量审视目光。 城口官兵拦下了这名修行者，然而看见对方递出的官碟时纷纷脸色一变，恭敬行礼后便让开了道路。 陆沉收回了官谍，神情平静。 既然从长安城出来了，这些没必要的东西自然是怎么简单就怎么来，虽然他不知道官碟上刻着的寻妖司三字是什么意思，但看起来显然能减少很多麻烦。 陆沉入城后便直接去了当地的铺子买了份地图。 此行一路前往蛮荒，需要北行离开大唐疆域外，再进塞外荒漠，最后穿过万里黄沙才能行走至蛮荒边界。 其中还要顺便去一趟东林司徒家，看看那里的洗剑池。 不需要如何大费周章，只需要看一眼便行。 铺子里，陆沉将地图直接收回了空间戒指内，因为从上面看这段路程极为漫长，显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铺子掌柜是一个热心的中年人，看见这一幕笑道：“小哥要是觉得路途遥远，可以在城内买头坐骑或者马车，价格保证公道，去报我的名字还能便宜不少。” 陆沉听见这话，心中微微一动。 按照铺子掌柜的话，不远处的转角果然是一个马铺，陆沉挑选了一匹不错的黑马，然后就领出了铺子。 马铺老板本来还想教导一下这个年轻人驭马的技术，结果看见铺子里平日性子最烈的马此刻和一个娘们似的，被那人牵着，含羞默默，走出了风情万种的脚步，不由得满脸呆滞，忘记了这一茬。 陆沉走出城门，坐在马背之上，闭目凝神。 修道之中自可辟谷，平日里五谷杂粮都只是些满足嘴巴上的喜好，身体并无任何需求。 于是除了给马儿吃草歇息的时间，陆沉便是以一种毫无停滞的速度前行。 久而久之，不知不觉便穿过了三郡四县，离长安城已经是天壤之别。 中神洲不愧是大唐以及学院所坐镇之地，官道之上畅通无阻，偶尔路过荒野深山也是寂静如夜，所谓的山贼匪寇少之又少，比之东圣洲的世道好上很多。 当然，按照陆沉的理解，杀人劫货的事情自然不是没有，只不过在此地做的会更干净更无声无息一些。 这一日深夜，陆沉在一座大山山顶休息。 天大地大。 明月星稀。 山中有庙。 月光洒在山顶那一座荒废已久的废弃小庙，格外孤苦冷清。 陆沉燃起了篝火，整个人的身躯躺在一旁的石头上，望着漫天星空，身旁只有马儿不停的吃草咀嚼声传来。 一路走来已有数月有余。 但修道之人寿命长远，踏入无距境后寿命便会格外增长不少，所以区区几年几月，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 深夜时分，不知何时一片巨大的乌云遮挡住了天空上的月亮，天地间一片昏暗。 伴随着寒风的袭来，隐约传来了一阵虚无缥缈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或许是由于夜色昏暗的关系，这道嗓音仿佛能穿入到人的心里，很是阴森瘆人。 陆沉闭着眼，置若罔闻，连睁开眼睛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场中那头黑马似乎就成了唯一的见证人....见证马，只看见它微微转头望了陆沉一眼，随后眼珠子一转，默默的将头狠狠埋在土地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鼾声。 “快救我，快救我出来，若是让那个妖孽来此，那可就真的完了！”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济事？难道不为自己的性命考量！？”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出来混还这么胆小怕事，你没出息啊！” “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声音越来越焦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就在这时。 月光大盛，照亮山间。 庙里的嗓音顿时消失不见。 陆沉第一次睁开了眼睛，望向远处。 山头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动，一道雄浑的嘶吼声在山林之中响起，震飞了无数飞鸟走兽。 只看见一个浑身肌肉强壮的大猿猴出现在了山顶之上。 当它出来的一瞬间，恐怖的妖气威亚弥漫在了整个山顶。 猿猴浑身被旺盛的毛发所包裹着，胸前和手臂上的肌肉鼓涨，血管分明，一眼望去便能看出其中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它龇牙咧嘴的望着陆沉，双手使劲拍打胸膛，充满着警惕和愤怒。 陆 沉平静打量了它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山顶下方数道灵气冲天而起，伴随着呵斥的嗓音，瞬间来到了陆沉身旁。 “妖畜，寻了你这么久，你总算是出来了！” “好啊，没想到你真的生活在这山上，不过这一次你插翅也难逃了！” 只见山顶之上凭空又出现了三人，一位面容寻常气质出尘的老者，一位古灵精怪的持剑少女，一位修为普通的少年。 他们三人穿着相同的服饰，手持道剑，估摸着是同一宗门的门派弟子。 先前出声的便是那位持剑少女，此刻她剑尖指着那头大猿猴，冷喝道：“看我今天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头畜生！” 那名老者皱了皱眉，道：“灵儿，此地极为蹊跷，我们还未弄清楚情况，绝对不可大意！” “知道啦，师傅，这里就交给我吧！” 少女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随后她望了眼躺在一旁烤火的白衣男子，皱眉道：“胆小鬼，你快一边去，不然我等会剑气不长眼，小心刺到你！” 陆沉平静点头，说道：“好。” 说完他便牵着自己的马走到了远处。 第205章 怪事 或许是由于那人动作毫不扭捏，浑然天成，让来自同一宗门的师徒三人都有些发愣。 此人身上佩剑，又敢在此山山顶歇息，想来肯定是位修为不错的修行者。 可问题是哪位修行者会如此胆小怕事，并且遇见妖魔还摆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持剑少女撇了撇嘴，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先前他们在山下早就已经观察许久，结果听见了庙里的求救声，这个家伙始终纹丝不动，那时候她就觉得眼前这家伙肯定就是个绣花枕头。 而恰恰，她古灵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空有一身皮囊的枕头了！ 陆沉对三人的视线视若无睹，懒洋洋的靠在马背旁，远眺那座山顶古庙，眼神中有一抹幽深的光芒闪过。 在先前，陆沉就早已经将三人底细看的清楚。 眼前三人衣服背后隐约刻有一个地字，并且衣料品质皆是上等，若是不出意外便是听潮郡里赫赫有名的地龙宗里的弟子。 地龙宗在一洲之地也算得上颇有名望，勉强可以跻身二流修仙宗门。 而需要知道，在中神州这个地界，一个修行界中的二流宗门在本地也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了，甚至别洲的一流宗门弟子来此游历，都需要给几分薄面。 三人中唯一的老者离道教三境的如意境还有一线之隔，但看年龄这一线之隔估计也已经是生死之距。 至于少女算是一个不错的修行种子，道家天资应该不错，练剑的天赋倒是平平无奇。 不过也对，在剑阁看惯了那么多的剑道天才，但要知道世上能练剑之人可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至于最后那名少年..... 陆沉破天荒多看了一眼，少年一般般，但是那种呼吸间下意识流露出的气息却是有些出奇。 不像是道家的手段，甚至有点像武夫。 来自地龙宗的弟子，却刻意隐瞒着世间武夫的境界修为，应该是有一段故事。 陆沉这般想着，随手收回了目光。 关于地龙宗的信息也是在地图上看见的，毕竟是个不大不小的修行门派，于是陆沉记在了心中。 经过了在书院毁境的过程，他不再是以前那般眼高于顶的心态，如今遇事虽然依然不会太过在意，但是也会用心审视一番。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这种无形之间看待万物的改变便是真正的入世。 先前陆沉剑道有意从出世之剑改为入之剑，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踏上了正轨。 “邪魔外道，还不让开！”持剑少女朝着那头大猿怒喝道。 大猿站在庙前，愤怒的咆哮着，阵阵妖兽的强大威压弥漫了出来。 那名古朴少年皱眉道：“师傅，就让师姐一个人上没问题么？” 那名老者微微扶须，小声道：“总得要磨练一番，放心吧，师傅我虽然境界不怎么高，但制住这头古猿还是绰绰有余的，就让你师姐去试试吧。” 少年微微望了眼不远处的那道白衣身影，悄悄使了个眼色。 老者面带微笑，毫不在意，小声说道：“放心，是名出尘境的剑修，你师傅我照样罩的住！” 少年听见这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他师傅罩谆道人在地龙宗也算是一个颇有名其的修行者了，虽然境界不如何夸张，但为人侠道心肠，平日里遇事经常便说罩得住，又被宗内人笑称道罩得住长老。 每次听见师傅说出这种口头禅，他心里就有些莫名的发慌。 少年摸了摸脑袋，然后微微站直了身体。 看似随意，实际他的脚步已经微微蓄力，若是师姐不小心招架不住，那么他必然能第一时间冲上去。 就在这时，庙里又传来了一阵火上浇油的嗓音。 “三人来自地龙宗的仙人们，我是这里的山神娘娘，结果被这头妖孽霸占山头，还囚禁了肉身！若是再不快救我出去，这方山水将会彻底变成死物！” 话音刚落，山顶之上灵气大盛。 “南斗，北星，七刹，降魔！” 随着少女脚踩七星步，嘴中喃喃自语，手中桃木剑大放光华。 一道长虹划过，直接朝着大猿的脑袋砸去。 后者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右拳紧握，朝着那把桃木剑便是当头砸下。 砰的一声。 桃木剑之中光华四散，剑身也在剧烈震颤。 少女面无表情，双手掐印，喝道：“散！” 光华再起，桃木剑一分为三，三道长虹不停环绕在老猿周身，将其死死压制。 老猿每次一步踏出，就仿佛被三道长虹之间的无数细线所挡住，根本动弹不得。 少年感慨道：“师姐的这手桃剑镇妖法学的真的很厉害呀。” 老人摸着胡须，眯起眼睛道：“还不错呀。” 少女猛然回头怒瞪了这对师徒一眼，说道：“还不快去将山神放出来！” “哦哦哦！” 少年连忙回过神，然后就准备去庙里将山神娘娘给放出来。 结果下一刻，他 顿时瞪大了眼睛。 庙门之外，那个白衣年轻人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那里。 “哈哈，你现在总算有胆子救我了？” “没事，将我放出来，只需要将庙墙上的那一抹黄纸用真火撕下，先前你的那丝胆小怕事我就不追究了。” “你怎么了？快动手啊!” 庙里的声音不停传来。 庙外老猿的爆怒声越来越重。 陆沉双手负后，带着笑意打量着这座小庙，问道：“山神娘娘长哪样？” 庙堂正中隐约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修长女子身形，神情宁静，长裙及地，她双眼仿佛柔出水来，道：“公子难道还不信我？”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山神应该有香火供奉，山灵认可，你不太像。” 庙内女子身形幻化，整个人越加空灵起来，周围香烟渺渺。 “意境倒是够了。” 陆沉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感觉长的差了点意思。” 庙内突然就没了声音，半响过后，悠悠的声音传来。 “您说，您觉得长哪样，我就是哪样！” 陆沉靠在门边，摇头道：“反正不是你这样。” 轰！ 庙内气势大盛。 “无知凡人，你耍我吗？！” 带着威严气息的雄浑嗓音响起。 陆沉砸了砸嘴巴，点头道：“你这样就有点像了，挺不错。” 看见这一幕，远处三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少年脸色古怪道：“那人....是在调戏山神娘娘？“ 老道人微微皱眉，沉声道：“小兄弟，事情紧急，这座山神庙内的气息的确在越来越弱，妖气越加旺盛，请速速让开，赵青！” 那名少年哦了一声，然后就跑到了小庙身旁，准备摧毁庙内墙壁之上的符纸。 只是下一刻，就又被那位白衣男子挥手打断。 看见这一幕，罩谆道人脸色沉了下来，严肃道：“阁下三番两次打扰我们，莫非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缘故？” 陆沉面色平静，说道：“帮人是好事，但是若是不弄清楚，有时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还没等众人来得及思量，庙内的焦急嗓音传来，“我想起来了，这家伙就是驱使那头老猿的幕后真凶！就是他操控妖猿霸占了我的地盘！三位仙人，快点降妖除魔。” 这就算露出了马脚？ 陆沉望向庙内，微微一笑。 罩谆道人皱眉道：“此事可真？” 陆沉平静道：“你信？” 远处正在压制老猿的少女脸色苍白，吃力道：“师傅，这家伙肯定不是好人。” 少年微微张嘴，其实他觉得眼前此人不错，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如此诡异的情况，还不如少说多看，说多错多。 “你来历不明，行事又格外诡异，抱歉了。” 罩谆脸色严肃，周身气势勃发，下一刻就准备先制住此名年轻男子再说。 陆沉微微摇头，说道：“你不行。” 罩谆气急反笑，不服气说道：“一名出尘境的剑修就无敌了？” 看见三人依然一意孤行的决策，陆沉没有情绪，只是双手负后，淡淡问道：“出尘境的剑修跟你们讲话你们不听，那无距境了？” 话音刚落， 三人之中的少年眼瞳顿时缩起，比师傅更加预料到危险，第一时间挡在了老人身前。 只是没有丝毫用处。 一道飞剑依然抵在了老人的眉心。 第206章 好心坏事 场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猿决裂的咆哮，庙内山神娘娘的尖叫，以及来自地龙宗三人的质疑声，全部消失不见。 朴素少年看见这一幕，瞬间头皮发麻，脑海中只有了一个念头。 惨了，这下死定了。 对于这些世间二流的道家宗门来说，那些剑修向来是轻易招惹不得的存在，杀伐果断，更别提无距境界的神仙。 虽然按照境界来说的话，他师傅未必比无距境的剑修要差，但是若按战力来说…… 少年默默望了望天，心想这下玩完了。 持剑少女在远处也是被吓了一跳，无形中被震慑的她没有发现身后的那只大猿也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只是静静的望着陆沉。 “师傅？” 少女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师傅，然后看见自家师傅满脸平静，甚至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的神情，又重新恢复起了一点信心。 也没多了不起嘛，我师傅照样罩得住！ “无距境！无距境！眼前这年轻娃娃竟然是无距境的剑修！” 老道人在内心狂吼着，只觉得心里炸起了惊涛骇浪。 表面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实际是已经被吓得脸色发麻起来。 看见三人同时闭上了嘴巴，陆沉觉得安静了不少，觉得很满意。 这便是他曾经想要学剑的理由之一。 世人大多愚昧，讲道理没用，那便出一剑，你怕不怕？ 不怕？那选生和死，你选一个？ 陆沉转过头打量着那座瞬间噤若寒蝉的古庙，问道：“再不出来，后果自负。” 话音刚落，一道虚影缓缓从其中飘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枯槁老者，此刻再也没有了任何嚣张气焰，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陆沉坐在一旁的巨石上，问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老头五体伏地，老老实实道：“仙人，这里原本是一座求子观音娘娘庙，村下有数百户人家，极为热络，只不过随着人流陆续变多，人心祈愿开始浑浊不堪，于是百年过去，这里就逐渐变成了一座淫嗣，小老儿也就应运而生，到最后，随后山脚下的最后几户人家离开，这里就逐渐变成了荒山。” 陆沉问道：“怎么被关进来的？” 老头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来了一个远游至此的高僧，看见山上异像，便认为我在此祸乱人间，于是就将我给镇压了，随后还点化了这只山中大猿，让它负责看守我的封印。” 陆沉望了望庙内，说道：“想让我撕开那道封印，将你放出来？” 老头儿嘿嘿一笑，有些害羞说道：“贫道哪里敢有如此期望？” 陆沉笑问道：“一个应运而生的淫嗣妖灵，会自称贫道？” 老头儿笑容瞬间停滞了一分。 “说的话半真半假。” 陆沉望着夜空，平静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老头神情变幻不定，最后连忙磕头求饶道：“大仙饶命啊，实际山脚下村里的人就是我动了些手段，然后才导致他们自相残杀减了寿命，最后成为我晋升邪灵的养料，也就是因为这样，那位远游而来的僧人才会将我镇压于此啊。” 听见这话，远处来自地龙宗的师徒三人脸色瞬间变幻莫测，终于明白了刚才的情况，暗中道了一声好险。 陆沉转过头望着他，问道：“没有啦？” 老头儿神情慌张。 陆沉等待了会，说道：“那你就去死吧。” 旋转在老头儿眉心间的飞剑消失，随后瞬间出现在邪灵脑袋前方。 “啊！” 伴随着一阵来自老头的惨叫，黑芒大涨，残缺的破败小庙中气势大盛。 老头儿化为一道黑影直接狠狠砸进了小庙之中，似乎勉强保下了一道小命。 于此同时，庙中传来那人愤慨的咒怨声，“你们这些剑修越是境界高就越是不讲理吗！我虽然伤人害命，但好歹已经受到了惩罚，你非要干净杀绝？！” “是的。” 陆沉面色平静，手指轻轻在半空中一挥，半斤八两两柄飞剑再次刺入庙内。 砰的一声。 整个古庙都开始摇晃起来，同时本就不稳的骨架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彻底散架。 飞剑不停刺出。 然后庙内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重复往来。 看见这一幕，那名少女眼神中流露出不忍神色，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自家师傅直接用凌厉眼神打断。 那名少年更是脸色严肃的看着庙内，似乎发现了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庙内的妖气开始散去，同时也没有了那人的惨叫声。 陆沉轻轻收剑。 此刻那名少女才有些心虚的说道：“你这样是不是也太狠了一点。” 陆沉问道：“哪里狠？“ 那名老者连忙拦在了少女身前，同时笑眯眯摇头道：“不狠不狠！小兄弟年纪轻轻便剑术通玄，实在是佩服佩服。” 就在这时。 少年脸色怪异，只是死死的望着庙内，皱了皱眉道：“它真的……只是个邪灵吗？” 陆沉破天荒应了他的话，说道：“你猜猜那庙内当真只是一个应运而生的邪灵？” 少年破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无距境的修行者，在他们这里都是可以跟宗主谈笑风声的存在了。 “有点不太像……”少年犹豫了很久说道。 “嗯。” 陆沉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何意思，随后伸手一抓，庙内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古物盒子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庙内墙壁上的一抹黄纸也随之消失，然后盖在了盒子上方。 做完了这一切。 陆沉便牵着马下了山，没有再跟三人交谈的意思。 那头大猿站在远处，朝着三人灵性化的翻了个白眼，临走前还转身朝着众人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想来若是它会说话，必然还会说些让在场三人脸面都会掉到地下去的话语。 看见这一幕，师徒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的感觉。 本来是来此地降妖除魔的，结果最后竟然闹出了一个笑话，若是没有那人及时阻止，说不定还会出现怎样的闹剧。 少年望着山脚满脸迷茫，对刚才那人的一句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第207章 闲聊 同样来自地龙宗的师徒三人在第二日下山，然后沿着整个听潮郡闲逛了三四日便准备回山门。 这几日来少年还经常会跟师傅谈论起那个白衣剑仙修，老人信誓旦旦说道那人绝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无距剑修，关键岁数还如此年轻，身后宗门背景必然了不得。 不过话锋一转，那名老人又摸着扶须笑道自己先前也并不算畏惧，只不过是带着他们两个累赘所以不敢放开身手，于是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不然接下来就肯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说这话的少年一直点头，不敢有半分狐疑神色。 只不过相比起两人，那名少女倒是显得沉闷，越要接近宗门就越不说话。 老人对此心若明镜但又不好如何劝说，年轻时候热心肠一点不是坏事，但总得要吃把亏受点伤才能将自己的那份心思变得成熟起来，懂得施恩惠润物无声的道理。 事实上这一次的过程老人还是挺满意的，至少对两名弟子心境上都是一次深刻的记忆。 这一日，师徒三人来到了一座大和湖畔，离地龙宗还有将近十数日的时间。 时值正午，老人刚用清水洗了把脸，就看见了远处一个同样牵马而来的身影，那人将马放在湖边自行饮水，然后独自坐在一旁台阶之上歇息。 “这么巧？”老人心想道。 与此同时，少年和少女都看见了那位白衣年轻人，脸色神情各异。 毕竟经过了那天夜晚的事情，看见了这位白衣剑修，各自内心都有些若有若无的尴尬。 罩得住道人连忙朝少年使了个眼色，示意快走，免得丢人，结果就看见少年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方。 不远处。 陆沉静静的眺望着远方，从小庙中拿出来的古盒放在马背上。 他思索了会走过的路程，然后就又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只是不到一会他又睁开了眼睛。 前些日子在山顶遇见的那名持剑少女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台阶后方，右手托着下巴，满脸无聊的望着湖面。 她主动开口问道：“我在山上是不是很傻？就比我师弟还傻的那种。” 陆沉平静道：“他挺聪明的。” 少女闭着眼睛，似乎很是懊恼，道：“好吧，就只有我一个人傻。“ 陆沉安慰道：“你那师傅也差不多。” “......” 少女若是平时肯定会狠狠反驳一句你会不会说话？可是此刻完全没有那个心情，满脸懊恼道：“可是我越想自己越气，我怎么能这么傻！你有什么对我的想法都说出来把，再难听我也要听，然后以后我就会记在心里，再也不能这样了！不过你放心，我古灵以后成了仙人，是绝对不会找你麻烦的。” 远处少年和老人听见这话，眼神中流露出了明悟神色，随后又神情复杂，有些心疼这个要强的孩子。 罩得住道长心想若是这家伙敢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做师傅的他肯定不会放着不管！可是打也打不过啊。 陆沉问道：“你觉得你很傻？” 古灵点了点头。 陆沉望向天空，平静道：“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善意，不是一件傻事。” 陆沉顿了顿语气，接着道：“但是在同一件事上反复释放自己的廉价同情心，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肆意批判别人，那就是傻了，记住，阴阳善恶正邪两面永远都只是一线之隔，只要你懂得这点，以后再多走些路，看些事，自然就不是傻。” 少女若有所思，问道“就这么简单？” “走些路，看些事，你真的以为那么简单吗？” 陆沉望着天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声笑道。 古灵顿时沉默了起来。 陆沉伸出一只手，两根手指比了比距离，说道：“有些人走了一些路，见过一些事，然后他的心境路程就永远只会留在那里，宛如定格，日后不管再遇见任何事，都没有作用。而有些人天生看的便比较远，不会拘泥一角，所以他们的心格外的宽敞，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会多出不少，而至于能走过多少路，多看见多少事，那就是一个人的本事了。” 少女小心翼翼问道：“比如要成为那种道家三境往上的那种圣人？” 陆沉笑道：“比你师傅多好一点点就好了。” 古灵松了口气，下意识说道：“那就好，还有希望。” 远处偷听的两人神色古怪，特别是老道人，脸上不知道该流露出何种表情出来。 少女又小声问道：“我师傅走的路看的事不多吗？” 陆沉想了想，平静道：“他只是单纯的资质不行而已。” 少女恍然大悟。 远处少年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瞬间就被身旁老者狠狠赏了两个大板栗。 少年满脸幽怨，说道：“师傅，师姐也笑了。” 老人翻了个白眼，骂道：“太远，打不着!不过你们两个都是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这么多年白教你们了！” 少年挠了挠头，说道：“师傅，我才来也没几 年啊。” 老者微微眯起了眼睛，笑着问道：“哦？” 少年瞬间抱住了脑袋，摆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陆沉的视线从他们两人身上移回，说道：“有话直说。” 少女犹豫了很久，说道：“可我还是觉得你下手太狠了一点，那人已经被某位佛教高人给镇压，说不定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何必直接杀了。” “村子下在他手里死的人不会这么想，那些无辜来此便丢掉性命的人也不会这么想。” 陆沉认真说道：“血债之仇来说，怜悯之心有是好事，没有也不可说些什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无法感同身受的事便少说少做。” 少女连连点头。 陆沉泄露一丝天机，笑道：“还有，你真以为他是一个应运而生的邪灵？” 少女懵懵懂懂。 远处少年早就对这个问题困惑不已，又连忙跑了过来，说道：“我也觉得不像，前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见两个徒弟全部叛变，老人颇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下意识朝年轻人那方多走了几步。 他也想听听那晚的真相。 没想到那人竟然直接朝他望了过来，问道：“前辈可知晓血炼移魂法？” 第208章 怪镇 罩谆本来还在为前辈二字挑了挑眉毛，结果听见后面一句，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 “道家十八禁法之一?" 老人脸色严肃，说道：“这可是曾经血魔教宗主慕容老人所创立的邪法。” 陆沉平静道：“那人体内有残缺的灵海。” 听见这话，老人眼瞳顿缩，瞬间流露出了明悟以及震撼神色。 那人如今是货真价实的邪灵不假，可体内却有灵海，虽然只有一分，但有便是有。 若是想达到这种这种地步，自然只有血炼移魂这种邪门法子才能完成。 “那人因该是灵海枯竭寿命即将结束，所以用了这种法子将庙中邪灵宰掉，鸠占鹊巢，随后夺了无数村民的寿命作为养料准备逆天改命。” 陆沉望着少女，问道：“那你猜猜，能用出这种法子的邪修，该杀了多少人？那人不是被镇压的情况下，境界又有多高？” 有些事思索过后才会觉得后怕以及恐怖，少年少女瞬间脸色苍白。 少年连忙拍了拍胸脯，道：“幸好，幸好。” 老道人更加明白事情轻重，感慨道：“好狠毒的法子！好强大的邪修！若是知道这件事，就算我们地龙宗倾巢出动来此都不为过。” 陆沉再问道：“这下你觉得你先前的怜悯心值不值得？” 少女连忙摇了摇头，附和道：“不值得不值得！” 少年突然转过头，望着马背上的那个古盒，小声说道：“那么强大的邪修，真的那么容易就死了吗？” 陆沉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望了眼身后，笑问道：“谁说他死了？” 话音刚落。 那匹大黑马猛然大叫了一声，它背上的古盒轰然炸裂，那镇压在盒背之上的皇符也如火一般燃烧。 一道黑芒横空出世，越过了眼前这条大湖，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陆沉神色平静，整个坐在台阶上的身体也随之消失不见。 老头连忙站起身，说道：“快走，师傅今天就带你们去看神仙打架!” ....... 那道黑光速度极快，所飞过的湖面从其中分开，然后朝着两边分散。 黑光飞过了大河，飞过了深山密林，最后在一座偏僻的小镇之中消失不见。 微风拂过，陆沉的身形随之出现在镇门口。 他微微抬起头，打量着前方这座看似毫无异样的平和小镇。 阳光照耀在街道上，镇内街道两旁来来往往的村民们摆着各种小摊，热闹声吆喝声不停传来，还有些稚童不停奔跑打闹。 陆沉神色平静。 这次让对方出来，本来便是预料之内的事情。 若是这家伙一直躲在盒内，对于他而言才算是一件麻烦事。 可是带着它的这几天，盒子始终毫无动静，于是先前他在湖边跟那师徒三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就想看看能不能将这家伙给逼出来。 一位卖着糖葫芦串的小贩走到了陆沉身前，笑问道：“大爷，买串糖葫芦不？” 陆沉轻轻挥了挥手，一缕剑气荡漾而出，穿过了眼前那个小贩的身体，然后弥漫到镇内所有的地方。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搅烂了，前方所有场景瞬间消失，欢声笑语也消失不见。 凉风拂过，街道上只剩下了一片死物，空无一人。 “贫道一忍再忍，已经离开了这么远，又舍弃了邪灵真身，你当真还要赶尽杀绝？！" 阴冷愤恨的声音在这座古意小镇之中响起，四面八方，听不出任何来源。 陆沉再次点头道：“是的。” “好！好！好！那就来试试！狗日的剑修！” 话语在古镇之上消失不见，周围又恢复了死寂。 陆沉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镇名叫做小桥，街道四处被古老的树木所包裹，石板小道之上充满着青苔，紧闭的老旧大门上充满着灰尘，不远处还有座小桥，下面有灰暗的河水缓缓流过。 整个古镇没有人气，充满着死寂意味， 陆沉随手推开了街道右侧旁的一座客栈大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屋内的地板上，桌子上，墙壁上，各处都是被染红的鲜血，只是却不知道尸体在何处。 陆沉站在门外打量了一会，然后又转身离开朝着镇内深处走去。 走过了镇中央的那座小桥，下方那充满着诡异颜色的河水汹涌了起来。 啪得一声，小桥瞬间断裂，朝着河水中砸了下去。 然而陆沉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脚步在虚空中前行，不到一会就走到了对面。 陆沉说道：“这种东西，很多年前就不....” 话音未完，地面瞬间崩塌，陆沉整个人刚刚下降一寸，就仿佛直接来到了河水底部，水流彻底弥漫了全身。 ..... 陆沉猛然睁开眼睛。 自己依然还站在桥头正中心，桥没有塌掉，地面依然还在。 陆沉脸上冷了一分，语气还是轻描淡写，说道：“幼 稚。” 镇子深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冷笑声。 陆沉正准备向前踏步，却突然停下身子，微微转头。 不远处的镇子街口，此刻站满了足足数十人，皆是穿着黑袍，微微低头，充满着阴冷黑暗的气息。 第209章 出手 陆沉看见这一幕，微微挑眉。 显而易见，前方数十人面容皆被黑布包裹，只有一双幽暗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些眼瞳之中的情绪各异，有畏惧，有渴望，有暴虐，有怨毒，更有残忍。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一个活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四周都散发着不同程度的强大气息，佛儒道三家皆有，甚至隐隐有三四人已经接近了三境之上的境界。 这样一股阵容，无论放在哪个一流宗门，哪怕是圣地，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中心力量。 陆沉脸色有些古怪，本来只是想随手宰掉一个遗漏在此地的邪修，却没想到竟然凑巧来到了他们的老巢。 原先那个在山头之上的枯槁老者漂浮在人群最前方，脸上带着欲先杀而后快的愤恨神情，他冷笑道：“这次我看你等会要怎么样跪下来求我。” “哦？” 陆沉面无表情，右手缓缓搭在了自己斜挎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就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下，中间空地之上一道空间裂缝产生，紧接着便从里面掉出了三人。 正是地龙宗的师徒三人组。 “哎哟，师傅，您的道法实在是不怎么样，疼死我了。” “为师哪知道这张缩地成寸符力量如此强大，能安稳到地上就不错了！” “师傅，师姐，你们看看周围.....” 三人起身揉了揉屁股，然后便看见了那数十个身穿黑衣的孤魂野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门了，我们这就走！” 一阵莫名的尴尬后，老道士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询问道：“行不？” 人群正中心那名不知道身份的枯槁老人冷笑道：“你觉得行不行？” “走什么走！一群邪魔外道！” 少女是个暴脾气，瞬间拔出了背后长剑。 少年同时眼神凌厉，双拳下意识握紧。 罩谆道人无可奈何，只能转过身问道：“小老哥，这是怎么回事儿?” 陆沉笑眯眯道：“估摸着应该是百年前血魔教留在世间的余孽，算是不小心撞到了他们的老巢，老前辈，是要跑还是怎么说？” 罩谆道人叹了口气，说道：“平日里老道可以装没看见，但既然遇见了，总得做点什么，剑修小老弟，我两个徒弟都是愣头青，接下来可别怪我们拖了你的后腿。“ 陆沉平静点头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前辈和两个徒弟站在这里，千万别离开这三米之地。“ 听完这话老道人师徒三人皆是一愣，心想我们不离开这里该怎么打? 少年虽然岁数小但江湖经验显然极多，微微皱了皱眉，朝着师傅递去了一个隐蔽的眼神。 意思显而易见，怕眼前此人让他们在此处当诱饵，自己反而溜之大吉了，到时候他们可真是十死无生的地步。 可是此刻的师傅却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异常果断点头道：“自然请放心，我们绝不离开这里半步。” “那就好。” 陆沉轻声说了句，然后直接消失在原地。 远处黑衣人群的正中心猛然炸开了一个大坑。 数十道黑影被巨大的冲击力冲散了出去，飘散在四面八方。 众人下意识向爆炸点望去，随后眼瞳中皆是布满了震惊神色。 那名白衣剑修竟然一个人冲到了人群正中心！ 只见他双手微微张开，白袖飘摇，毫不畏惧。 “这家伙不似寻常无距剑修，杀！” 伪装成山神娘娘的枯槁老人似乎是血魔教之内的重要人物，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数十人同时朝着正中心的那道人影扑去。 陆沉握住腰间古剑剑柄，右手拇指微微用力。 古剑云笙出窍半寸有余。 小镇中剑气满堂！ 自陆沉为中心，四面八方的地面被剑气割出阵阵裂缝，剑气风暴如蛛网一般疯狂向外蔓延，街道两旁早以腐朽不堪的小镇瞬间被摧毁成灰烬。 看见这一幕，远处师徒三人同时咽了口唾沫。 少年有些不确定问道：“师傅，这招....不对，这还没出招的架势，您会不？” 老头砸了砸嘴巴，毫不客气骂道：“会你个锤子会！” 伴随着半圆形的剑气风暴溢出，数十名黑衣人被死死压制在剑气之外，根本无法近身。 紧接着剑气风暴消失。 陆沉手中长剑彻底出鞘。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位黑衣男子身体瞬间一分为二，血迹如瀑布般涌现了出来。 陆沉面无表情，眨眼便出现在半空中的人群之间，身后又是数人衣衫尽毁，尸首分离。 所有人，皆是一剑，干净利落。 仅仅是瞬间，黑衣数十人就已经死伤一半。 看见战斗力如此恐怖的无距剑修，所有血魔教余孽皆是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地面之上，当看见那没有黑布遮挡的尸首时，站在原地的罩谆师徒三人皆是皱了皱眉。 因为死去的那些人看上去都是这个小镇之中的居民，只不过显然已经死去很久，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散发出来。 “这些血魔教的余孽好狠的手段，杀掉这些人后竟然还用神魂占据了他们的尸体，难怪能躲藏在这个小镇如此之久！” 罩谆道人脸色阴沉，显得极为暴怒。 少年如此好脾气也已经义愤填膺了，说道：“师傅，我们怎么做？！” 罩谆道人大袖一挥，猛然坐在地上，斩钉截铁道：“等剑修小老哥回来！” “好吧，原来还是看戏。” 少年跟少女对视一眼，同时翻了个白眼，贪上这么一个怕死的师傅，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远处战斗还在继续。 剩余的那些人皆是境界极高之人，更有三名离三境只有一线之隔的家伙死死限制住了陆沉，不再让他如此随心所欲的杀人。 而那名从陆沉手中逃出的老头却只是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没有出手的意图。 陆沉仿佛化为了一阵风，所到之处都会有一阵火花燃起。 那是长剑剑身跟灵气道法碰撞产生的痕迹。 灵气碰撞，道法四溢。 随着时间流逝，紧接着那些火花越来越强，越来越燃，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团团漂浮在半空之上的明亮火焰。 第210章 刘长青 小镇之上的四面八方，都燃烧起了一团琉璃色的火焰。 那些火焰在小镇上方，就宛如正月里一个个大红灯笼。 空气中传来了闷雷般的空爆声音。 场间灵力混杂，无数道法朝着空气中的那道虚无黑影砸去，可是却没有丝毫用处，轻描淡写间，又有几人被那白衣剑修一剑劈死。 陆沉神色淡然，左手负后，右手手腕轻转，古剑生花。 周身都出现了剑气光幕护体，不停抵挡住那些从阴险角落之中出现的人影或者毒针，并且抓住缝隙便又能杀死几人。 若是持续下去，众人丝毫不怀疑这里的人会被全部宰掉。 那名枯槁老者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带着不敢置信和一丝挣扎神色，似乎是要做出什么艰难的抉择。 随着时间的流逝，仿佛众人都知道了这名剑修的强悍，眼神对视，互相看出了其中的决然跟狠辣。 下一秒，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封住了陆沉的四面八方，随后带着没有丝毫留手以及自保的手段冲向陆沉，摆明了是想以数人的死伤直接结束掉这场战斗。 简单而又粗暴的计谋，却仿佛让人无法应对。 “糟了。” 一直在旁观战的老道人皱眉，然后下意识向前一步，似乎也想做些什么。 只是下一刻他的身形却停住了，神情愕然。 很简单。 因为场间那人微微摇头，示意不用。 陆沉转头，望向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杀机，神色平静。 三千年前无数场生死厮杀，哪种阵仗和手段没有见过？如今自然也没有丝毫心境起伏。 紧接着。 他退了一步。 于是这场仅仅局限在街道之内的战斗蔓延了出去。 陆沉带着众人不停出现在小镇之中的各个角落。 古镇青石板上。 小桥间。 河水边缘。 甚至偏僻古宅的内屋。 每一处都燃烧起了激烈的碰撞，剑气与道法的痕迹飘洒而出，仅仅只是瞬间，这座年岁极久的古镇都有着摇摇欲坠的味道。 战场不停变幻。 总共三名黑衣人死死的锁定着陆沉，进行着不畏生死的近身厮杀，而其余人则是围绕在一旁伺机而动，时不时出来偷袭恶心人一下。 不久之后，随着街道以北往南的老旧房屋传来一阵宛如闷雷的轰隆声，陆沉的身形重新出现在街道正中央。 跟随他而来的人数再次减少大半，只剩下十数个黑衣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些许伤势。 他们此刻的眼神也充满了震撼跟无法理解。 因为那人剑快。 人竟然比剑还快！ 厮杀了那么久，那家伙看起来依然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算无距境剑修极强，但面对数十个修行者，也不可能如此不讲道理吧？ 场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似乎众人都已经不敢再拼命厮杀。 陆沉单手负后，白衣握剑，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下一刻。 脚步声响起，枯槁老者缓缓站到了仅存的十数人最前方。 看见这一幕，血魔教众人不知为何脸色放松了些许，全部退后一步。 “打的爽了？” 老人静静望着地面上的尸体，身体随之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光线隐约透射进来。宛如玲珑瓷盘， 陆沉望了他一眼，问道：“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老人此刻性情大变，异常的平静，点了点头，说道：“托你的福，刚才才下狠心毁掉了身上这副邪灵躯壳，而代价就是老夫近百年谋划功亏一篑，最后一点生的希望也没了，你说说，这个天大的恩情，你要老夫怎么报答你？” 话音不含情绪，却带着滔天杀意，与此同时，老人气息大涨，一股三境往上的压迫感笼罩了整座小镇。 陆沉微微挑眉，惊讶道：“何人?” “老夫血魔教大长老刘长青。” 老人微微闭眼，朗声说道，随后朝着天空张开了双手。 下一秒，小镇上方的天空云海下陷，乌云灌顶，狂风随之而来，带着浓重且压抑的黑暗气息。 整个镇上仅存的房屋吱吱作响，仿佛即将要被摧毁。 看见这引起天地变化的恐怖一幕，少女古灵满脸惊讶震撼，问道：“师傅，刘长青是谁啊。” 罩谆道人此刻早已经被那三个字震撼的无以复加，脑海离根本听不见自己徒弟的问题。 百年前当血魔教还是世间一等一的魔教，除了那一身魔功惊天动地的慕容老人，便数刘长青三字在魔教最为有名了。 按照世间所说，刘长青年少时是一名道教宗门的弟子，天资出众，只是不知为何被宗门逐了出去，随后便当起了一名山野散修，当世人再见到他的时候，刘长青就已经是慕容狂身旁的那人，也就是第一魔教血魔教的大长老。 可是问题是世间早传刘长青百年前就已经寿元枯竭而死，甚至有人认为若是刘长青不死，血魔教至少还 可以苟延残喘五十年。 结果世事难料的是，百年后，这么一个修行界的通天人物，跑到那么一个枯寂深山当起什么狗屁山神来了？更关键的是还被他们给碰见了！ “真是倒了你娘的八辈子大霉啊！”老人破天荒爆了句粗口。 陆沉感受着这股久违的魔道气息，长发被狂风吹拂的向后四散而起，眼神却越发的明亮起来。 “带着他们先走。”他望了眼那被惊呆了的师徒三人。 罩谆道人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严肃道：“等我将他们送回安全地方，定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老人便用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道家神行符，几乎是瞬间就带着少年少女消失不见。 刘长青对这一幕视若无睹，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那名白衣剑修，恢复了境界，自然也恢复了所有的心境以及习惯，此刻的老人双手负后，高大威严。 他带着丝好奇询问道：“你是从还没上山时候就看出了什么端倪?才一步步想方设法将我逼出来？“ 陆沉摇了摇头，回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次真的只是碰巧，或许你的命不太好。” 刘长青听见这话，没有怀疑，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看来这种接命改命的法子连上天都不认可，真是可惜了，先是被那诡异的和尚所镇压下来，本来我还在庆幸没有看出我的真实身份，只是当寻常小妖镇压，结果偏偏又来了你.....若是再给我十年，待邪灵真身重聚，我便又可下山重生修行，到那时....” 老人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那脸上宛如树根一般密布的皱纹更加深刻了下来，带着无尽的落寞。 陆沉抬头望天，平静道：“不急着宰了我？” 老人笑呵呵同样抬头望天，说道：“既然只有最后那么一点时间了，总觉得想找些人说说话，不然也太无趣了一点。” 陆沉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问道：“镇压你的和尚光头是否很年轻？脖子上带着九色念珠?” 老人回道：“的确很年轻，但那一身佛法，啧啧啧，极为吓人，吓得当时境界全散的我，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陆沉平静道：“他叫九念，雷音寺这一世的传人。” “雷音寺？” 刘长青愣了愣，说道：“圣地么？” 陆沉回道：“是的，我也是，来自剑阁。” 听见，老人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说道：“圣地的小家伙，看起来这一代都强的离谱，也难怪血魔教会被灭了。” 陆沉突然有了似好奇，问道：“我在书院本上看过你的故事，你曾经还在书院求学过一段时间，既然如此，为何还会加入魔教？” “因为温暖。” 刘长青正面回答了陆沉的问题，笑道：“我在血魔教之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以及快乐，这自然就是我加入血魔教的理由，不对，血魔教其实本来就是我的宗门，只不过后来被慕容狂抢了过去而已。“ 陆沉微微摇头，问道：“嗯？” “百年前我创立了血魔教，然后却被慕容狂夺去，由着他将血魔教改头换面，紧接着称霸天下一时，到最后又眼睁睁看着被七大圣地围攻消灭....” 刘长青似乎是人之将死，心中再无任何秘密可言，微微摇头，叹气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知道这条路错了，因为这本来便不是我的初衷，但又能如何，血魔教最初的那些人本来就是我的朋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然后就越来越错，越来越错，到最后我也走到了这条错误的尽头。” 陆沉问道：“慕容狂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长青笑道：“因为他觉得天底下需要最纯粹的邪恶，而他就是那个魔。” 陆沉望着刘长青那个满是无奈和遗憾的笑意，安慰道：“时代大变，光明所致，血魔教在这个时代是存活不下去的，因为天下大势容不了真正意义上的魔，大势所趋。” 这段话跟当初长安城苏安对慕容狂说的极其相似，所以刘长青没有反驳。 他的身体已经快变成了透明，眼神却还是紧紧的望着天空，仿佛想看穿什么，片刻后他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阴阳黑白两面，若是世界除了光明再无黑暗，天地间光明所至皆白，那么光明是不是就是天下最大的黑暗?这个问题是不是很难回答？但我觉得慕容狂有一句话其实是没错的，世间若是只有一种色彩，那么也太无趣了点。” 陆沉仔细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很是入神。 刘长青微微摇头，说道：“这个问题你以后再想吧。” 陆沉收回了心思，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昂扬的战意，笑问道：“你恢复了当初的几层战力?” 老人想了想，说道：“约莫是道家如意境圆满吧，没办法，恢复不了全部” 陆沉认真道：“那恐怕很难杀死我。” 刘长青带着笑意，说道：“那就试试。” 第211掌 如意 两人从始至终的对话都很平静，颇有一种老友闲谈的味道。 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抛开那些派别纠纷，正邪两立，陈年旧怨，单单只是陆沉破坏了刘长青的长生大道，这就是死劫。 死劫唯有死解。 先前说了那么多的话，对于刘长青来说，只是即将离开这个他曾经所热爱人间的告别而已。 是的。 他爱这个人间。 所以觉得世间应该多一些色彩，当年慕容狂就是这样说服他的。 小镇内有风起，街道两旁的古宅缓缓分解，变成了无数快黑色的木屑飞向天空，随后被风吹向更高处，像是蒲公英。 取而代之的则是整个小桥古镇，轰然一空，只留下了一个地基！ 看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陆沉神情宁静，并不意外，只是握剑的右手更紧了几分。 道家如意境，事事如意，一念开山填海。 这一世，他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三境之上的修行者打架。 而眼前此人，则是道家如意境间内顶尖的修行大能。 没有丝毫征兆，那些古宅的木块从天而降，朝着陆沉所在的地面砸下，没有极快的速度，但却带着金石之意。 陆沉身形一闪，躲开了那些铺天盖地的木块，一念无距，眨眼便来到了刘长青的前方。 后者眉毛微微一挑，右手食指轻点虚空，那些宛如小山般的木块石屑便移了过来，死死挡在陆沉的前方。 一剑劈下。 由石块组成的小山墙壁发出剧烈的震荡，但还是没有被摧毁的迹象。 刘长青双手负后，心念微动，石块大山飞向天空，接着朝陆沉身上压去，密密麻麻，遮天敝日。 陆沉微微皱眉，手腕轻扭，数道弧形剑气咂在了大山之上，大山留下几道极为深刻的剑痕，但下坠的趋势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一招未果，陆沉单手一拍古剑剑柄，暗红色剑身消失在虚空，眨眼便来到了刘长青的眼前。 只是不知为何，下一刻古剑就再难前进半刻。 剑尖在半空中，发出了极强的震颤力以及些许火花。 刘长青望着那带着凌厉剑气的古剑剑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好奇神色，右手伸出，似乎想彻底镇压云笙古剑。 微风再起。 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刘长青的身后，右手做剑指，直接刺向老人后脑。 前后夹击。 老人脚步轻扭，转身便是蓄谋已久的一掌狠狠拍了上去。 这一掌对应的不是剑指，而是陆沉的脑袋。 是的，他本来就已经没有了命，自然不惜命，可陆沉不同。 强烈的剑气从陆沉身上迸发而处，收回剑指，微微侧身躲过老人一掌，同时左手握住了飞旋而来的古剑。 陆沉身形转圈，左手接着一道圆形弧度而下，便是一道身姿潇洒的斜劈！ 完美至极。 老人面色漠然，只是右手猛然往下，天空上那些由木材石块组成的巍峨大山再次镇压下来，这一次的范围极广，广到覆盖到了整个小镇的范围，似乎连自己的身体都一点也不在乎。 还是那句话。 招数不在新，而在于有用，恰恰在生死对决中，这一招便最为有用。 陆沉面无表情，但还是停下了手中劈下的剑，转而对准头顶的黑色大山。 剑气如雨，冲天而起。 随着那些银白色的剑气如狂风般吹起。 陆沉在方寸之地竟然硬生生抗住了那些木块石屑的下压。 与此同时，他的脚步深陷地面间，竟然无形中便已经被束缚在这里。 如此短暂的机会，刘长青没有借此偷袭，反而身形转瞬即逝，来到了小镇上的天空。 阳光照耀着他的躯体，越加的晶莹剔透。每一个血管都清晰可见。 他抬起头望着太阳，缓缓闭上眼睛。 风平浪静。 只是远处传来了一阵宛如地牛翻身般的天翻地覆。 紧接着，阳光从刘长青的脸上消失，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半空。 那是一座山，千里之外听潮郡内最大的磨叽山。 不同于小镇内木屑以及石块组成的假山，这是一座货真价实的真山。 它挡住了太阳，缓缓从天空降落。 是的。 刘长青一念间便搬来了一座大山， ........ 大山从天空坠落，带着不可阻挡的坠势。 毫不意外，若是下降到地面，整个小镇都会被夷为平地。 看见这一幕，陆沉眼神中燃起一抹决然，深深呼吸一口气。 剑气如瀑，陆沉身形冲天而起，随后死死抵在了假山下方。 轰隆声炸起，石屑乱飞。 就在这个巨大的黑色石块即将破裂的时候，大山竟然瞬间消失在半空，然后直接便出现在了陆沉的脑袋上方。 两山重叠。 半空中出现了一抹极为 诡异的僵持，随后大山毫无悬念的镇压而下，死死盖在了小镇之上。 轰隆一声，天地寂静。 方圆百里外有无数灰尘朝着更远处扑了出去，甚至还形成了无数旋风和裂缝。 刘长青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等待了一会，然后身形缓缓飘在了大山山顶，居高临下，俯视这个人间。 他即将便要离开，或许再也不能回来，所以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可避免的哀伤和遗憾。 很可惜，脚下的这个人也要死了。 临走时，还拉上了一个人，难道是上天觉得自己太过寂寞？ 可是您是怎么知道我最怕寂寞了？ ...... 古桥小镇，大山最下。 可若是有人从平面望去，便会发现大山的底部和大地还有这一丝几看不见的细线。 那是一道光，这代表着大山跟地面并没有完全重合。 若是有人能够仔细望去，必然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里有一人单膝跪在地面，双肩抗山！ 年轻男子脸色如纸，五脏六腑都已经要被压爆，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在身体即将崩溃的边缘，他终于做好了一个极小的动作。 将古剑从右手换到左手。 一丝隐隐约约的呢喃声从大山最底最深处响起。 “三山九海........” 第212章 离开 刘长青突然垂下脑袋，眼神中有着惊讶神色闪过。 在他的视线之中，大山顶端一团团黑茫茫的气息涌了出来，铺天盖地，整座大山都开始轻微晃动起来。 “一剑龙蛇！” 随着山底响彻天际般的嗓音传出，一道粗如山峰的龙头剑气冲天而起，瞬间将整座大山从下往上劈成了两半! 轰隆隆，无数山石土崩瓦解，狠狠砸下了数百米之下的地面。 “什么？！”刘长青眼瞳顿缩，然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剑气再至。 陆沉飞至半空，抬手便又是一剑！ 身形一转，半空之上就横空出世一道百丈黑龙，直接朝着刘长青当头砸下! 一剑化蛇之后，陆沉破无距终可以一剑化龙！ 天地间黯然失色。 百丈狂暴黑龙咆哮翻滚着扑向刘长青，整座拦在前方的大山瞬间支离破碎。 “我念如意，事事如意，移山填海，顺意逍遥！” 刘长青霎那间面色凝重，双手在半空化圆，所有小镇之上的建筑拔地而起，全部汇聚到他的前方，形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道教如意境的天地防御绝招跟剑招中杀伤力最强的一剑龙蛇，孰强孰弱? 下一刻。 两者相撞。 天地变色。 灵气在半空中急速变成了漩涡形状的波浪，然后砰的一声彻底爆炸开来。 陆沉却丝毫没有再看的意味，转身便又是数剑。 一剑龙蛇，一条条龙蛇席卷而出，缠绕在一起，朝着刘长青前方不停撞去。 如此强大且恐怖的攻势之下，方圆数百里的灵气轰然一空，朝着天空最高处涌去，然后天空仿佛变成了海面，那些流动的灵气成了海水，不停的起伏翻滚，竟然呈现出了灵气潮汐的盛况。 这无数道在天地间宛如春雷般的震动，整个听潮郡边缘三郡，所有的修行者以及凡人，几乎是全部都感受到，同一时间转过头来！ 灰尘和石屑散去。 小桥镇之上，这等天地异象之下，陆沉单膝跪地，右剑倒插在地面，正在大口喘着粗气。 而他的前方，刘长青静静的站在地面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体更加透明了些，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 他望着地面上那些宛如秋风打旋般的剑气，问道：“这个是什么剑招？” “我自创的。”陆沉回道。 “真的很不错。”老人轻声感慨了句，随后双手负后，微微眯着眼望向天空。 “不打了？”陆沉感受到了老人的收手意味，有些不解。 对方应该还有一些时间，若是要对付他应该也足够了。 “不打了。”刘长青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累了，刚想明白了一件事，一辈子打打杀杀，到了最后，明知道多半只是浪费功夫的情况下，还不如多看看景色，你看这天空多美。” 陆沉抬头望天，说道：“灵气向来是世间最美的东西。” 老人沉默了很久只是静静望着天空，嘴角带着笑意。 到最后，等到他的身形彻底虚幻的那刻，眼神却渐渐的变得越来越亮，宛如最锋利的剑刃，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他认真说道：“慕容狂跟我一样觉得这个世间差了些什么，我仿佛终于知道了。” 话音斩钉截铁，带着欣慰的解脱意味。 陆沉转过头望向他。 刘长青望着陆沉，留下了他活在这个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是这个世界太白了，白茫茫的一片，这就是你们所认为的光明么，但是不是太可怕了一点？” 说完这句话，老人化为了一阵风，化为了蒲公英的种子，化为了天地间最为精纯的灵气，彻底消失不见。 ......... 陆沉沉默了很久，却还是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于是微微拔起剑站起了身子。 中神州地界之上出现了一次规模如此之大的修行者之战，必然会引来很多人的关注，必须要早点离开才行。 只是刚走片刻，陆沉脑袋就感觉到了一阵晕眩，先前的消耗太过于巨大，哪怕是他也有些支撑不住。 “小老哥，你还好不？”就在这时，一道带着询问意味的嗓音响起。 原来是罩谆老道人，他先前其实没有食言，真的来到了这里，只不过当真正看见天空上那一场神仙打架时，十分识趣的知道自己的修为上去也只是送命而已，于是就安静的等待在下方。 陆沉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来到了此处，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向远处，平静道：“有人来了，那个神行符还有？” “有有有，老头子我还专门准备了一张作为保命的底牌！”罩谆此刻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椅子，直接就将一张符纸从怀中掏了出来。 陆沉说道：“走。” 罩谆双指掐住黄符，喝道：“急急如律令，走你！” 在离听潮郡足足有数千里之外的某座小城，陆沉和老道人同时出现在了城内的偏僻角落。 第213章 家当 陆沉望着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自觉有些恍惚，随后归于平静，感慨道：“真的挺方便的，还有没有多的，我可以买几个。” 罩谆差点腿一软，连声说道：“小老哥，您就别再吓我了，这可是我积攒了接近一辈子的积蓄，今日就用出了十之八九，实在是肉疼。” 陆沉一笑置之，打趣道：“怎么不是小老弟了？” 罩谆摇头苦笑，“千万别打趣我了，你的剑道修为，可实在是恐怖的很。” 看见了先前那一场惊为天人的对战，老人差点就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家伙，实际是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老妖怪，自然不敢随意称呼。 两人走在城内街道之上，罩谆沉默了会，认真说道：“多谢相救。” 若是任由他们在山上将那个恐怖的家伙放出来，那么根本不知道底细的师徒三人估计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陆沉神情平静，问道：“怎么回来了？” 罩谆道人坦然笑道：“我辈修士降妖除魔是天份，老夫就算再不济事，但是在徒弟面前这点心气还是有的。” 陆沉颇有些意外的望了老人一眼，想起了一事，笑道：“我叫你们待在原地，你就不怕我借此跑了？你那个徒弟可是都感觉到了什么。” 罩谆听见这话，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颇有些得意说道：“我那徒弟南月江湖经验够深，但是阅历看人可没我准，我自然能看出小老哥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三言两语间便来到了城北的一个凉水铺子里，少年和少女正面色焦急的等待在那里。 陆沉坐在一旁点了壶茶水，然后便闭眼凝神起来，尽快调息自己的体内灵气。 事实上这一次阴差阳错在某座山庙上撞见了曾经血魔教元气大伤的大长老刘长青，其实真的很危险。 但正如他他曾经所说过的。 在踏入无距境之后，一切事情都会好一些，也自然不会一遇见场硬仗就让自己的身体受到重创。 这是陆沉对自己的自信。 少年少女面面相觑，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师傅身旁，说道：“师傅，怎么样了？” 老人摸了摸胡须，一脸大战之后的唏嘘表情，说道：“这还用说，那人虽然修为深厚强悍，但是有小老哥跟我相互合作，镇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少年少女脸色古怪，他们自然知道自家师傅有几斤几两，然后下意识望向了那个年轻白衣男子，眼神中皆是掩饰不住的惊讶震撼。 一名能跟如此强大的修行者打到如此地步，关键还如此年轻，那该是什么战力？ 少年南月眼神中不知为何有一抹闪烁光芒出现，仿佛看见了什么希望，然后转瞬便逝。 看见如此被无视，罩谆猛然拍了拍桌子，愤愤说道：“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肖徒，这是什么表情！小老哥，你来说说呗。” 看见老人挤眉弄眼的样子，陆沉睁开眼，平静回道：“前辈的确帮了很多忙，很厉害。” 听见这话，少年少女同时瞪大了眼睛。 老人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吧，老夫在你们身前不愿意用出点真本事，是怕你们道心受到挫败，不是我吹...我动起手来我自己都怕！” 少年少女皆是将信将疑，狐疑的对视了一眼。 城内有一座不错的客栈，近些时日中神洲肯定会有些波荡，于是陆沉便暂时在城内住了下来。 三日后。 陆沉静静的站在客栈内的窗户旁，望着天空外下着的细细小雨，默默出神。 他在想着刘长青四前所说的话。 “这个世界太白了，白茫茫的一片，这就是你们所认为的光明么，但是不是太可怕了一点？” 陆沉不知道刘长青死前终于想通了什么，只是微微摇头呢喃道：“可怕不觉得，但的确有些无趣。” 陆沉缓缓关上了窗子，坐在屋内，然后从怀中拿出来了一个绿色圆形形状的光球。 在昏暗的光线之中，这颗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光球，将整个屋子都渲染成了青色。 这是曾经在瑶池镇压的魍魉神魂，已经成为了最为弱小的状态。魍魉不死不灭，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重新孕育而灵魂。 在先前他到达长安城已经书院的时候，这颗东西下意识就收缩了自己的全部气息，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来，连两位圣人都无法看出。 陆沉静静的打量着这颗青色珠子，脸色平静。 先前在那座山顶之上，他之所以能敏锐发现刘长青所幻化的邪灵异样，最开始的提醒便是这颗珠子。 因为当刘长青被他镇压在那座盒子之中，这颗从未产生过异动的珠子在轻轻摇晃，并且以一种极为细微的动作吸收着盒子之中的妖气。 也正是因此，陆沉才会知道那盒子中的邪灵绝对不一般。 按照陆沉的想法，本来是应该将它放在书院之中，由着书院圣人细心教导向善，只不过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忘记了而已。 陆沉将珠子放在桌子上面，又从空间 戒指之中拿出了几件东西，也算是它自己身上的所有家当。 一些俗世之中的银钱，大唐陛下送的那枚刻着寻妖司三字的牌子，半斤八两两柄飞剑，古剑云笙，换洗的几件衣服，再以及这颗珠子。 陆沉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最后一个东西的身上。 那是一个类似于远古妖兽形状的玉佩。 陆沉微微挑了挑眉，因为这是曾经妖帝白起随之赠送给它的东西，目的应该便是为了让它帮忙照顾梦意潇这个小丫头。 只不过陆沉向来习惯自己动手，所以这颗玉佩一直没有丝毫用处，甚至连当个摆设都嫌麻烦。 说起梦意潇，陆沉突然嘴角微微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按照时间来算，这个小丫头的妖心应该已经开启，不知道性格变得如何，会不会十分的难缠？ 陆沉想起这件事，觉得回去的时候是该将梦意潇送回妖域了，否则迟早会生出许多麻烦。 一阵沉思。 陆沉微微摇头，将桌子东西一扫而空，瞬间收回了空间戒指。 这次蛮荒之行，这么点底牌还是太少了点，不太稳当。 第214章 寻妖司司过海 中神州听潮郡内小桥镇之上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到后来负责此地的郡守带着无数大唐官兵赶到时，整个小镇都已经废掉，只有无数块大山中的巨石静静的倒在那里，似乎是在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 大唐管辖的中神洲地界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这种惨事，除了上报朝廷以及书院外，中神州更是展开了一场搜捕行动，负责查询这起事件的真相。 听潮郡郡守是一名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面色威严，望着眼前一幕狠狠皱了皱眉，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随着此次事件的发生，除了山石崩坏，地基毁灭，更是牵扯出了一桩奇案。 那便是根据山脚下的尸首来看，这座小桥镇上的村民几乎是早就已经死绝，而这件事情他竟然浑然不觉，一丝风声都没有，相信过不了多久上面便会直接问罪下来，首先便是他这个当地郡守。 身旁一名心腹凑了过来，小声道：“事情差不多推算出来，应该是某位修行强大的剑修凑巧路过此地，随后发现了小镇上的异样，随后跟谋杀了镇内村民的凶手打了起来，才造成这种异像，而根据场间的战斗痕迹和灵气程度来看，那名凶手应该是魔教的人。” “魔教？现在的世上还能有魔教吗？” 郡守望着天空上半倒的大山，平静道：“能将磨叽山都给搬过来的两位大修，难道查不到任何踪迹？” 那名心腹脸色微微一滞，说道：“已经尽快在查，可是到现在未知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郡守心灰意冷，叹了口气，感慨道：“这次估计我这郡守的位子可是保不住了，老齐啊，你以后好自为之把。” 那名叫做老齐的心腹也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略微思索一阵后，小声说道：“按照现在的痕迹来看，凶手应该是魔教团伙，并不只是一人，听说还有十数名邪魔跑了出去，若是我们将他们全部抓捕归案的话，书院之人最懂得分人功过，说不定还有机会。“ 郡守眼神猛然一亮，问道：“书院来人是谁?" 心腹笑着回道：“听说是董越海董先生。” “好，好，好！” 听见这个名字，郡守大人的心情仿佛拨云见雾，连忙说道：“快，分配所有人力，将逃走的数十名魔道邪修给我全部抓回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狂风从远处吹了过来，吹散无数飞屑走石。 随着狂风而来的还有数十名身穿紧身黑衣的神秘男子。 他们的面容皆是被带着诡异黑色花纹的面具所覆盖著，腰腹前带着铁甲，身后负剑或刀，武器种类极多。 而随着他们的到来，场间的温度急转朝下，一股凉意席卷了周身。 听潮郡郡守看见了他们覆盖着的面具，眼瞳顿时缩起，冷汗瞬间弥补了全身。 他们面具之上的诡异图案并不是花纹，而是一个很难被看出的唐字。 是的，大唐的唐。 “参见大人。”郡守和心腹连忙跪地相迎。 “今日来此是告诉你们，关于此事因果你们不用再管，由我们接手，日后也无须讨论。”一道带着淡淡尖锐细腻的嗓音从人群最前方的一名男子身上响起。 郡守先是一愣，然后带着不确定的意味小声道：“关于镇内村民一事，我作为郡守难辞其咎，所以....” “此事无须再多说，与你无关，另外不得让其余人知晓此事，到此结束。” 那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是否还有逃离的魔教邪修？” 郡守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数十人又瞬间消失在原地。 心腹老奇脸色苍白，被那些人身上的气势吓得不轻，颤颤巍巍道：“大人....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仿佛一瞬间就经历了人生路上的大悲和大戏，郡守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狠狠抹了抹脸，喃喃道：“寻妖司，寻妖司，寻妖司的家伙来了！” .... 某座荒山山顶，数十位魔道邪修失去了刘长青的保护以及某些强制性的约束，此刻再无了任何畏惧心里，浑身发出凌冽的妖气，脸色狰狞痛快，只觉得要先屠杀几座城镇再说。 恰好，山脚之下便有一个隐约有数十口人户的村子。 伴随着狂暴的呼啸声和尖叫凄厉声，数十人从山顶冲下，狂奔而去。 正在村内歇息的村民们凑巧看见了半山腰上的这一幕，纷纷脸色惨白，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半路之上响起了一连串的轰鸣爆炸声，轰隆隆隆，不绝于耳。 十数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数位面带诡异面具的人影，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出现在了人群中央。 剑气刀气狂暴而出，没有丝毫闲聊的意思，眨眼便收割了血魔教大半人的性命。 “啊！！！” 血魔教仅存的人发出了凄惨的叫声，这些向来各自为战的邪修相聚在一起，也算是一股不错的战力，可此刻却宛如待宰的鸡仔一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几乎是瞬间就彻底被清除干净。 战斗结束。 地面上只留下了十数具尸体，皆是死的不能再死。 数十人同时收剑收刀，站成一排，气息归于寂静。 就在这时，一位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此地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他没有带面具，露出了一张极为阳光懒散的俊逸面庞，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很是吸引某些年轻女子的注目。 男子蹲下身随意看了看那些尸体的面容，懒洋洋道：“哟，果然没错，血魔教的余孽，这次倒真是要多谢那名外乡剑修了。” 男子挥了挥手，说道：“都散了，将中神州大唐边缘十八郡所有地界全部搜寻一遍，这次可不能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数十人如幽灵般同时消失不见。 俊逸男人伸了伸懒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文纸看了起来，想了想，然后喃喃自语道：“这个陆沉倒是个不安分的角色啊，从大唐出来就惹下了这么大一个乱子，嗯....虽然陛下给了他寻妖司的牌子，不过我还是该去看看才行。” 年轻男子突然叹了口气，颇有些自恋的感慨道：“实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啊，我司过海真是心疼我自己，天天忙来忙去，长得这么帅，实力也这么强。” 不知何时，身后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不知为何重新回到了这里，听到前方男子的话，隐藏在面具下的严肃面色也颇为古怪。 “啥事啊?”年轻男子神色自若。 那人微微弯腰，小声道：“边界某座大妖的骨骸不见了，明显出现了点问题，似乎是司内有鬼。” “哦？” 司过海淡淡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只是眉毛高高挑起，满脸的幽怨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上任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出来了？按道理来讲我不是当了这个寻妖司的老大，每天的任务不就是该躺在长安城内或者某座海边的沙滩上，一边悠闲的喝着茶郡供奉的好茶，然后一边跟漂亮女子谈情说爱么？” “如果寻妖司内真的像您说的那样，那只能说是我们的耻辱.....” 那人面无表情，无奈道：“并且按照您说的，您每天除了地点不在海边以及城内，做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无趣，无趣，跟你说话真是无趣，走了！” 年轻男子有些气急败坏，微微翻了个白眼，随后微微一跺脚，整个人瞬间冲天而起。 第215章 来历 陆沉所在的城名叫做洛水城。 此城已经隐约接近了边关长城，是中神州北地三十二郡之一远丘郡里面的一座中型城池。 这几日来自地龙宗的师徒三人皆是住在城内，毕竟在中神州修士不得随意打架，就算与他们无关，但是被大唐官府注意到总会引起不少麻烦。 与别洲不同的则是，这里的修仙宗门不分大小，对朝廷总会有三分忌惮以及尊敬，其余七分皆在书院。 毕竟书院的文章挺大，拳头也不算小。 毕竟是同患难的人，这几日少女古灵和少年南月不时便会跟在陆沉身后闲逛，也没啥说的，顶多就是见识一下所谓剑仙的风采。 陆沉对此没有什么感触，没事便出现在街上闲逛。 正如他所说的，如今身上的底牌太少，蛮荒之行不太稳当，而关于法宝底牌一类的事情，自然便要寻求到拍卖行了。 而按照这几日在街上的消息，据说这几日中神州最有名的琉璃拍卖行便来在洛水城内最有名的观月台自上进行一次拍卖会。 城内的茶水铺子里。 古灵好奇道：“陆沉，你要参加拍卖行买什么宝贝呀？” 陆沉说道：“随便看看。” 南月看向陆沉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有些不确定道：“前辈，您有修行界通用的灵币么？” 陆沉喝茶的手微微一滞，转过头问道：“什么？” 南月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如此，眼前这位前辈虽然道法修行见识都是一等一的，但是这凡俗间的寻常事情果然是不通的.... 古灵充当起了老江湖的味道，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就是中神洲通用的修行界里的货币啊，也是书院专门发行的，若是拿凡俗间的寻常银票去琉璃拍卖行，肯定会遭人笑话的。” 陆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换？” 古灵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千两银票，换一枚灵币。” 陆沉再问道：“跟谁换？” 古灵满脸不解道：“当然是书院遍布在城池内的当铺啊。” “这也行？”陆沉一愣。 “据说这是传说之中的那位书院院长大人亲自推动的，也多亏了院长大人，近些时日三洲的货币通用方便了很多，不然若修行界也一直使用银票，数额太大，流通很不方便。”南月认真解释道。 陆沉仔细想了想，随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感慨道：“读书人就是狠，赚起钱来也不含糊，那名书院院长不似以前的老夫子。” 以前的自然指的是三千年前。 古灵显然对江湖上的事情极为上心，连忙说道：“对对对，据说江湖上有小道消息说当今书院院长大人其实年纪并不算很大哦！瞧着就跟年轻男子一样。” 陆沉微微点头，从空间戒指中拿出来了一厚叠银票，说道：“帮我去换一下。” 古灵斜着眼瞥向陆沉，双手环胸。 陆沉说道：“二八分。” 咻的一声，古灵已经拿着银票消失不见。 少年显然对师姐的贪财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毕竟是遗传师傅的，所以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陆沉缓缓喝了口茶，平静道：“不远处有人，是来盯着你的？” 少年眼瞳顿缩，笑容瞬间消失，刚想站起身就被陆沉打断，问道：“怎么回事？” 少年脸色犹豫不决。 陆沉将茶杯缓缓放下，平静道：“同行一路，我帮你一次，不过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你先回家。” 话音落下，陆沉的身子凭空不见。 城门口有三道阴暗气息察觉到不对劲，瞬间朝着城门外飞去，只是刚刚走出城门，却被一个穿着华贵上杉的年轻男人拦住，他微微一笑，道：“三位好像不太对劲啊。” “滚开！”正中心那人低吼一声，就要将他一掌拍开。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 陆沉来到了城门外的小道，便看见了三具尸体倒在地面，已经死绝。 站在地面上仿佛置身事外的年轻男人笑眯眯道：“若是我推测的不错，这些应该是杀榜之上的杀手。“ 陆沉望了他一眼，问道：“谁?" 年轻男子笑道：“大唐寻妖司司长海。” 陆沉微微挑眉。 大唐皇帝在那次御花园的见面后，实际给了他一张牌子。 那上面写的便是寻妖司三字。 虽然陆沉不知道寻妖司具体是干些什么，但是顾名思义也能理解一些。 陆沉问道：“有事？” 司长海叹了口气，摇头道：“好不容易来此见你一面，咱们就别总站在这里聊了把，好歹也要讲究一下待客之道把？” 陆沉转身走回城内，说道：“随你。” “啧啧啧，看起来真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司长海砸了砸嘴巴，满脸嫌弃的跟在身后。 两人来到了城内最大的清海客栈大堂。 “哟，这里的饭菜不错啊，合我的口味。“ “这道清蒸黄花鱼完美，肥而不腻，极好，极好！” “等等，这个鸡腿....凶！好凶！好凶啊！” 司长海吃着吃着话风突然一变，陆沉这才抬头，然后发现司长海的眼光正随着客栈老板娘的胸口不停移动。 陆沉轻轻敲了敲桌子。 司长海这才转过头来，笑道：“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苦日子过的太久了，都好久没看见过女人了，天天都对着寻妖司那些老爷们，闲出蛋来。“ 陆沉问道：“什么事？” 司长海看见陆沉的眼神，悻悻然放下了筷子，说道：“你知道寻妖司把？” 陆沉摇头道：“不知道。”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把，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来给你解释的！” 司长海猛然一拍桌子，似乎显得很是高兴。 陆沉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不善。 司长海干咳两声，说道：“好了好了说正事，陛下前些日子给了你一块牌子，上面刻着寻妖司三字，你应该知道把？而简单来说寻妖司是守护大唐的隐秘组织，当然必要时也做一些暗杀工作，从大唐成立之时寻妖司便已经存在，中神洲的一切鬼祟邪灵都交给我们来处理，并且地位异常的强大，三品之下任何官员，只要涉嫌邪灵之事，我们皆可先斩后奏。” 陆沉点了点头，随意道：“挺厉害的。” “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寻妖司的地位以及指责。” 司长海认真道：五十年前，中神州宗门林立，不服管制的修行宗门很多，可是最后那些借机闹事的人全死了，就是寻妖司的人杀的。“ 陆沉听见这话，眉毛微微一挑。 这件事情曾经在书院听过，中神洲的修行者原本皆是桀骜不驯之辈，不服大唐甚至书院管教之人不多，但是也不算多，那么问题便来了，书院的先生弟虽然修为强大，但终究最擅长的还是以理服人，而那些向来习惯无法无天的深山野修占地为王，皆是些八面玲珑的老油条，向来是当面背面两种做派。 于是在最后一次警告未果后，大唐便出手了。 足足三十六座沾染了人命的一流修行山门一夜间灰飞烟灭，甚至所有宗门典籍都被销毁一空 那些人没人知道是谁，但谁都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那一次大唐的举动震惊了全大陆，也正是从那这次雷霆出手后，修行界知道了长安城内并不仅仅只有书院，更有大唐，于是一些本来以为大唐只不过是书院扶持的傀儡的家伙更是吓破了胆，至今都躲在荒芜深山之内。 “原来是寻妖司干的。”陆沉来了点兴趣。 ps：“多多支持，收藏，订阅，多谢，今天还有一更。” 第216章 拍卖 司长海平静道：“没错，那次的行动全部由寻妖司全权负责，这下我想你应该对寻妖司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 陆沉面色平静，问道：“可是你来找我干什么？” 司长海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顺带着朝着陆沉那方靠了靠。“你现在好歹也带着寻妖司的牌子，咱们那就是一家人啊，我作为寻妖司现任司长，自然要跟每个人打好关系嘛。” 陆沉斜撇了他一眼，道：“你是寻妖司的老大？” 司长海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陆沉感慨道；"寻妖司毁了。“ 司长海显然是个好脾气的，摊开手翻了个白眼道：“我也没办法，又不是我要上的，赶鸭子上架呗。“ 陆沉看着对方真的好似闲聊的态度，询问道："“没什么要与我说的？“ 司长海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我不是说了吗，告诉了你寻妖司有多厉害啊，你刻别小看这个，这可很重要啊，你手中那块牌子就只比我的等级低一点，以后在中神州自然可以横着走了。” 陆沉嗯了一声。 司长海身子微微凑前，小声道：“小桥镇跟你打的那家伙是血魔教的谁？” 陆沉平静道：“大长老刘长青。” 司长海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下来，眼神中带着丝不敢置信，片刻后问道：“死了？” 陆沉点头，“死了。” “乖乖，你这身战力了不得啊，不愧是无距境第一的陆沉。”司长海仿佛重新认识了陆沉一般，上下打量，不停咂舌。 陆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琉璃拍卖行这两日要在这里进行拍卖，你可知道门道？“ “想淘点东西？” 司长海听见这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有趣神色，说道：“这你可找对人了，所有的门路我都清楚，走，带你去见识一下。” 陆沉微微挑眉，“现在？” 司长海笑眯眯道：“你不懂，琉璃拍卖行的规矩向来是首先内部拍卖，随后剩下的东西才是公开拍卖，而有资格参加琉璃拍卖行内部拍卖会的无一不是中神洲有头有脸的修行世家。” 司长海带着陆沉来到了洛水城城中心的一条主城道上，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巨大的牌匾。 琉璃分行四个字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琉璃拍卖行是中神洲地界内最大的拍卖行，旗下所有的分行遍布了中神州整个角落，价格公道，高手如云。 而眼前这栋巨大的高楼建筑虽然只是分行，但也极为气派辉煌。 司过海仿佛轻车熟路，进去就直接将牌子亮了出来，管事脸色一变，弯腰行礼便匆匆离去。 陆沉站在他身旁，问道：“寻妖司难道不是一个暗地里的神秘组织？就这样随便拿出来示人的？更重要的是...一个小小管实都能看懂？ “能在中神州混的风生水起，里面的管家也不是简单人物，那么你猜猜他背后的东家是谁?另外寻妖司所有人只有行动的时候才会统一身份。” 司过海天经地义道：“另外一块破牌子而已，该有的便宜方便该占就要占，不占是王八蛋！” 饶是陆沉也无言以对。 司过海说明了来意，然后出现了一名貌美年轻女子便带着他们朝着顶楼走去。 推开最高处的那扇大门，仿佛拨云见雾，一个巨大的环形场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正中间的大台上正在拍卖着这次需要售卖的物品，而四面八方则是来到此处的贵客，个个小屋子都用淡淡的白色帷幕所遮掩着，看不出虚实。 陆沉跟司长海坐在最高层的一个隔间，周围有淡淡的烟香飘散而出，然后笼罩在半空中形成了诡异的景象，与此同时，拍卖大台上的嗓音极为平静且准确的传递到了他们的耳间。 陆沉站在窗旁，看着拍卖大台上正在出售的物品，那是一株养魂草。 养魂草是低阶草药，但药用极大，特别是对于常年劳累心神损伤的人来说。 但问题是这些东西对于陆沉来说自然没有什么作用，他想要的是某些比较新奇或者实用的东西，而对于眼前这些低阶草药丹药来说，需要它们的也就是些宗门或者富商而已。 场间的拍卖还在继续，前几轮拍卖的都是添些彩头的小玩意，平平无奇。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场间管事的声音响起，“这一件宝贝颇有些奇妙，乃是一本叫做九连剑的剑谱，按照书中内容，这本剑谱的主人乃是三百年前散修长老李远眉所流下的剑道孤本！剑招威力极强，只需要需要学剑人拥有极强的天赋。” 话音刚落，远处熙熙攘攘的嗓音响起。 一本招式极强的剑道孤本，向来是世间剑修所梦寐以求的东西，特别是对于小型剑宗来说，可遇不可求。 只是问题是....价格太高，然后学成学不成又是两说，对于不学剑的宗门来说宛如鸡肋。 陆沉听见这话，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司过海解释道：“此人略有所闻，剑道天赋不错，听说年少时偶然得到 了一本剑诀，然后硬生生悟了出来，在三百年前的修行界也是小有名气，不过你堂堂剑阁弟子，对于这种所谓的散修剑诀...应该是没有丝毫兴趣的把？” 陆沉摇了摇头，平静道：“有兴趣。” 司过海笑意不变，直接开口道：“三百灵币。” 响亮的嗓音直接传到了拍卖大台，所有人都下意识望了过来。 那名管事有些惊喜，因为这本剑诀对所不需要的人物来说比鸡肋还要无味，但又因为剑谱的缘故价格必然不能太低，所以他们对此本来就没有报多少希望。 陆沉颇有些意外的望了他一眼。 司过海笑眯眯道：“尽地主之谊，别客气，寻妖司的人别的没有，钱倒是管够。” 陆沉的银两还在古灵那小丫头的手中，点头道：“那接下来我就不客气了。” 司过海脸色瞬间一变，不确定道：“那啥，你还要买啥？三百灵币价格可真不低。“ 陆沉懒洋洋道：“我们寻妖司的人别的没有，钱管够。” 司过海猛然一瞪，说道：“你啥时候是寻妖司的人了？” 第217章 有妖气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寻妖司的牌子丢在了桌子上，示意自己看着办。 司过海脸色变幻莫测，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算你狠。” 场间关于九连剑剑谱的事情很快便尘埃落定，随着一名貌美婢女将孤本送到了陆沉所在的隔间内，便又进行了接下来的拍卖。 司过海随手抓住剑谱翻了几页，啧啧道：“三百灵币啊，这破书值？” 陆沉平静道：“不知道。“ 司过海瞪大了眼睛，吼道：“不知道你还买？！” “感觉可以，便买了。” 陆沉望着拍卖大台，平静道：“这个东西也不错，买。” 陆沉的眼神望着的是场间正在拍卖的一副完整的丹药，名回灵丹，可短时间内将体内灵海暴增，但后遗症便是事后灵海灵气运转会略有阻塞甚至艰难，需要短暂恢复几日。 司过海肉疼道：“真买？我回去送你几个一样的呗” 陆沉摇头道：“买。” 司过海摊手道：“行行行，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接下来陆沉就宛如一个高官富商，而司过海就是一个杂役，前者往往一个眼神，后者都得记在心中，顺便充当狗腿的角色。 “这个也要买？” “买。” “好把.....易容布也要买？” “买。” “等等，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买女子锦袍干嘛?啧啧啧，怎么你买的东西加起来，我稍微动动脑子，总有一种怪怪的想法？” “那就把你的想法收回去。” “别把，这个万里鹰就算了吧.....除了看路没啥鸟用” “买。” “买。” “买。” “干！你特么买别的我忍了，连猴山产出的灵桃都买？！” “嗯...习惯了，这个不用买。” “.....” 司过海出价的嘹亮嗓音不停在隔间内传出，直到拍卖结束，场地内所有人都以一种震惊的神色望向这方。 期间有一名中年男子跟陆沉同时看上了一件珍惜丹草，几番加价之后依然被司过海那咬牙切齿的嗓音给盖了下去。 “终于结束了。”司过海默默叹了口气，捂住了脑袋，有 些牙疼。 陆尘随手一挥，身后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物件全部被收回到了空间戒指内。 两人刚刚推开了屋子大门，就看见一个肥肉大耳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门外，身穿名贵华服，腰悬玉佩，家境看来很是厚实。 陆尘望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此人便是先前与司过海争先开价的那人，似乎是为了一颗静心草。 拍卖行对客人身份极为保密，更忌讳拍卖结束就有人上门，所以这方面的规矩很是严厉，只不过司过海毫无异样，笑问道：“有事？” 那中年男子神情凄凉，看了看两人，然后砰的一声双膝跪下，连声磕头道：“求求两位仙人了，求求两位仙人将那颗静心草还给我把！我女儿得了怪病危在旦夕，急需要这颗静心草吊命啊！” 男人不停磕着头，凄惨的嗓音瞬间吸引了琉璃拍卖行的丫头管事，只不过看见那人如此背上绝望的神情，面面相觑，皆是流露出了不忍神色。 老年管事朝着陆沉两人身前走近了几步，小声运量措辞道：“此人是城内有名的刘大富商，家财万贯，平日里也喜欢做些救济穷人的善事。” 司过海不知为何眉毛微微挑起，流露出一丝颇感兴趣的神色，问道：“怎么说？” 陆沉从始至终便没有看上一眼，本想直接离开，只是看见司过海的神情，于是又望了中年男子的眉心一眼，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司过海看见这幕，再问道：“你说说，我们怎么能信你的话？” 那男子脸上流露出欣喜息神色，连忙说道：“两位自然可以跟我回府查看，若是我有半分虚言，任由两名仙人处置！” 司过海点了点头，随意道：“那就走呗。” 司过海抬起脚步，突然又缩回脑袋，朝着那名先前主动开口的老年管事笑眯眯道：“放这家伙过来还帮着说情，你肯定先前收了不少银子把，记得最后给我分一半。” 那名管事脸色瞬间阴晴不定，讪讪笑道：“大人哪里的话..老夫....” 司过海打断了他，挑眉道：“不给？“ 话音刚落，司过海双手捧在嘴角，就要做出大喊的姿势。 老人无可奈何，都快哭出来了，只得连声道：“给给给！给您给您！” “这就对了嘛。”司过海 笑眯眯的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转身离开。 等到两人彻底离开，老人这才愤愤不平，小声的骂骂咧咧着。 “什么仙人，一百两银子都不给我！” ..... 琉璃拍卖行外已经有两辆八抬大轿准备着，那位中年富商将两人迎了进去，然后就坐入了第一辆宽敞马车之内。 陆沉望着窗外，看着窗外那快速消逝的景色，心想此人的确很是焦急。 司过海闲来无聊，笑眯眯问道：“你猜猜，若是我们只是两个寻常人，那这刘富商会如何做？” “威逼利诱，不外乎如此，算不上多好，当然也算不上多坏。” 陆沉认真想了想，然后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若是以前，陆沉根本不会想到这些问题，但是现在不一样，经历了心境与修为的双重失而复得，此时的陆沉对入世所遇到的任何问题，都会认真且有耐心的想上一想。 人间百态，悲欢离合，人心魍魉，经历过，才算是一种磨练。 有时候人们认为不会出现的事情，事实上也许就是因为一念之差，所以才会改变了事情的结局。 而对于这种导致事情脉络一分为二的关键节点上，一个人知道和不知道几乎是天差地别。 比如最简单的，别人抢了你的馒头，你骂一句，然后找人将他打一顿，又或者你看着别人事实上的确已经快要饿死，又主动递给了别人两个馒头。 两种不同的方法，结局也有好坏。 当然，无论如何选择都是算不上错的，只是最后的结果肯定会不同而已。 先前这名刘富商在门外看见两人时，是先打量了一眼，然后再毫不犹豫的跪下。 而需要知道的是，这一眼之中便代表了太多的意思，比如那人确认了两人是他惹不起的人，又比如他知道眼前两人眼高于顶，几乎是软硬不吃，于是就选择了当下最好的方法。 这便是人心之上的分辨，世人也将这称作“小心眼“。 司长海听见了这个回答，颇有些惊讶道：“既然知道，你还有兴趣来看看？” 陆沉平静说道：“他身上有妖气。” 、 第218章 心湖 司长海作为寻妖司的人，第一眼便看出了那人身上带着的淡淡妖气。 陆沉自然也是。 这种妖气无法遮掩，日积月累之下自然而然沾染之上的，妖气并不浓烈，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的府内必然有一个小妖。 司长海调侃道：“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小妖，没想到还能够吸引堂堂剑阁陆沉的注意力。” 陆沉闭上眼睛，没有搭理这个家伙。 八抬大轿在一座辉煌气派的宅邸大门前停下。 刘富商带着两人匆匆便赶到了里屋一座宅院之内，大门紧闭，空气中传来一阵沉闷的怪味。 “两位仙人，这就是我小女。”刘富商满头大汗，指了指正躺在床上的一名清秀少女。 陆沉打量了一眼，少女脸色苍白，呼吸短促，额头眉心隐约有一股黑气缠绕，与身旁中年男人一模一样。 司长海轻轻撞了一下陆沉的肩膀，示意你来。 陆沉回头也望了他一眼，意思是为什么你不来？ 司长海瞪了瞪眼睛，理直气壮，表明的意思是我是寻妖司老大，这点小事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一阵沉默后，陆沉没有再搭理这个傻子，转头说道：“具体情况说说。" 刘富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忙解释说道：“小女是三年前外出游历无意间染上的恶疾，平日总是昏迷不醒，偶尔醒来也完全动弹不得身子，这三年来老夫请了无数名医，可是百般医治后依然没有任何效果，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陆沉又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得知静心草？” 刘富商转过神，指了指他身后一位面目浑浊的老人，“这都多亏了老赵啊，老赵曾经在江湖上游历过一番，说这是被妖气入体了，需要静心草稳定心神才可。” “禀报两位仙人，老头子是刘府的管家，关于静心草一事只是偶尔听人说过而已，具体行不行还未能知晓。” 那名老人向前走了一步，脸色黝黑，眼神浑浊，皱纹宛如刀刻的般深刻。 陆沉平静望了他一眼，点头道：“的确是妖气入体，用静心草确实没问题 。” 闻言刘富豪脸色大喜，说道：“既然如此，那药草可否忍痛割爱?" 陆沉挥了挥手道：“出去，我试试。” 刘富商早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眼神中出现了罕见的希望神色，连声点头。 陆沉望了司过海一眼。 司长海叹了口气也站起身，同时走出屋子，攀上了刘富商的肩膀，笑眯眯道：“老刘啊，有些事要问问你。” 说完众人便同时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 陆沉视若无睹，静静的打量着那个在睡梦中也仿佛不得安宁的少女，突然挥了挥衣袖，一缕精纯的本命剑气破体而出。 片刻后，少女发出了类似梦呓的嗓音，随后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少女的左边眼瞳竟然变成了罕见的漆黑色，宛如黑水晶一般，她怯生生的望着陆沉，脸色虚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沉问道：“叫什么名字？” 少女乖巧道：“我叫刘婉儿。” 陆沉平静点了点头，说道：“刘婉儿，这三年辛苦你了，等会我还需要你再睡一段时间，等你再醒来时便能恢复健康。” 刘婉儿听见这话，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用尽全力点了点头。 陆沉望着她的眼睛，再次挥袖，少女又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陆沉的身形化为一道银白色的清风，随之飞入了少女的心窍之中。 ..... 这是一片类似山谷般的空地。 地面正中心有一座三十米有余的小湖，只是此刻湖水干枯，水面下降了很多，仅存的清澈湖水上还沾染了些许阴暗黑色的淤泥，浑浊不堪。 陆沉的身形停在了湖面的上方，望着下面沉默不语。 这里便是人体修行之中的心湖。 修行者入灵境之后往体内灌注灵气，等到入灵圆满，这座心湖便能变成灵海，从此算是踏上了修行之路。 而凡人的心湖若是没有异样，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体内心湖多少，是否清澈，就是衡量一个人身体与心境的标准。 可是此刻，刘婉儿的心湖之上明显很是古怪，不止心湖干枯，心境涟漪之上还沾染了许多污秽阴暗，显然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陆沉心想果然如此。 相由心生，那些污秽淤泥才从刘婉儿的眼睛中透露了出来，若是不及时修复，等到双眼同时漆黑一片的时候，应该就神仙也难就了。 可若是要修复，首先便是消除这些心湖之中的污秽涟漪，只是人体内的心湖向来脆弱，更是提一个重伤未愈的凡人。 陆沉想了想，微微挥手，一缕剑气从湖面上飞过。 湖水瞬间翻滚了起来，而相反的，那些湖面之中的淤泥仿佛遇到了天地一般，缩回了湖底，再也不打算出来。 陆沉望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那些湖中淤泥变成了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小人，死死的锁在心湖之上，若是强行拔出，估计心湖也会彻底受创枯竭。 人体经脉窍穴一事，最为繁琐麻烦复杂，半点都忽视不得。 仿佛是感受到了陆沉带着审视的目光，那些小人作出了挑衅，纷纷做出了鬼脸。 陆沉看见了那些小人的面目表情，眉毛微微挑了起来，并不是生气，而是想起来了什么。 下一刻，陆沉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青色的珠子。 珠子散发着青色的光芒，淡淡的照亮四周，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威势。 只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死死锁在心湖之底的诡异小人儿皆是流露出了恐惧惊慌神色，发出了凄惨的嚎叫声。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仿佛不由自主的从心湖之上飞了出来，然后随着光芒被吸入到了青色珠子之中。 陆沉静静的看着心湖从浑浊逐渐变得清澈透明，甚至比寻常心湖还要晶莹剔透，这才满意的将珠子收入了怀中。 心湖多与少需要静养，但只要守住了人心胸口处的那抹清澈源泉，就没有了大碍。 陆沉转过头，然后朝着远处的山谷中走了进去。 第219章 是的 陆沉走在此地心湖之外的山谷之中，前方某座数十米的山头之上出现了几只小妖，面容千奇百怪，皆是顽劣不堪。 他们的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斧子以及砍刀，孜孜不倦的破坏着各处的山头，放眼可及，所有山头皆是破烂不堪。 每个人的心湖之中虽然场景皆是不同，但归根揭底追求一个美字，心湖风景越美，此人必然就越加的强大。 比如世间有生而心湖之上便群山矗立，仙气飘渺。这便是所谓的谪仙。 眼前这些小妖便像是阴间小鬼来到凡间，兴风作浪一般，等他们回去之时，所到之处自然也已经满地狼藉。 陆沉右手伸出，缓缓握紧。 剑气制成的枷锁牢笼瞬间就将前方那些山头之上的三四只小妖抓住，随后扯回了地面。 在心湖之上的任何一点损伤，对于人体都是极大的重创，所以陆沉自然很是小心。 接下来的陆沉就宛如一个乡间老农，右手握着一个极长的细线，细线的身后便是剑气牢笼。 那些在山头盘踞肆意破坏的小妖就像是夏田里一个个长成的西瓜，被陆沉一个个抓起丢尽袋子里面，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只是过了一会，陆沉突然觉得不对劲，因为身后的重量非但没有变重，反而有越来越轻的架势。 陆尘回过头一看，瞬间气笑了一声。 那些小妖不知何时化为了一道道虚无缥缈的气息，随后缓缓飘入了他右手之上的空间戒指内。 陆尘将那颗代表着魍魉神魂的青色珠子拿了出来，随后仔细打量。 珠子内那个沉睡着的小鬼身体越加凝实，神态越加祥和，约莫着是这些时日吸收了太多妖气的缘故，已经逐渐有了苏醒的征兆。 看见这一幕，陆沉没有再阻拦，只是静静的任由着魍魉来吸收刘婉儿身体内的邪气。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沉的纵容，珠子越加的放肆，青色大涨，所到之处所有的小妖瞬间灰飞烟灭，化为了最为精纯的妖气。 半个时辰过后。 陆沉走过了刘婉儿心湖之上的各个角落，最终在心头深处的某座山谷间停下。 那座山头没有小妖，但是却有一个长发女子安静的坐在那里，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陆沉看了一会，没有 做出什么，只是静静转身离开。 花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将此处彻底清扫干净。 破烂但却宁静的山谷，稀少但却清澈的湖水，伴随着此刻缓缓升起的清风，大致上已经好了很多。 陆沉站在高出俯瞰而下，心想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沉默片刻，陆沉随后看向天空，右手一挥，一颗大日从地面升起，缓缓挂在半空之上。 大日当头。 阳光灿烂。 生机勃勃。 陆沉这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化为清风离开了这里。 陆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床榻上少女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显然睡的极为舒服。 “这么快？我还以为还要点时间。”司长海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吃着果盘。 陆沉双手负后，问道：“问出了点什么？” 替人治病之后，那便是捉妖了。 司长海说道：“三年前刘得贵媳妇死了，于是便重新娶了一个正房夫人，刚才看过，啧啧啧，那腿，那腰....不得了，也就是从那次娶亲之后，刘婉儿便从此大病不起，至于另外的...” 司长海摇了摇头，说道：“都平平无奇，刘得贵，老管家赵春，正方夫人梅蓉，二十几号下人，就只这么些了。” 陆沉问道：“那小妖是谁？” 司长海流露出了一丝玩味笑意，说道：“你就这么确定是小妖做的？” “反正都脱不了关系。” 陆沉说完便推开了门，门外数人都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等待着。 刘富商率先走了上来，焦急道：“仙人，我女儿他....” “已经无碍。” 陆沉说了句，随后扫视众人，吩咐道：“现在将刘家所有人都召集在外面的大院。“ 刘富商愣了愣，问道：“为何？” 陆沉平静道：“捉妖。” ..... 刘家大院。 密密麻麻数十号人站在大院之中，略显有些拥挤。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忐忑的神情。 自家小姐得了怪病常年卧床不起，外面的确会有这样的风言风语，比如家里进了小妖报复，才导致家户不宁。 而凡俗市井巷弄，向来对妖邪鬼 怪一事十分忌讳，久而久之这种风声越来越盛，仿佛都已经成了事实。 不少下人都将眼神扫到了站在最前方刘老爷身旁的那名中年貌美妇人身上。 毫无疑问，小姐是三年前得的病，而三年前也正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嫁到刘家之时。 场间的气氛极为诡异。 那名面容精致的妇人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陆沉走出了屋子，站在最前方，眼神不停的扫视着众人。 片刻后，他最后的目光也毫不意外的落在这名中年妇人身上。 看见这一幕，不少下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果然如此！这位大夫人真的是个妖孽！ 刘富商连忙抓紧了夫人的手，脸色苍白，说道：“仙人，您这是做什么？” 陆沉发现了这个细微的举动，微微挑眉，显得有些惊讶，但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中年妇人的目光平静的与陆沉对视，没有丝毫涟漪波动，她问道：“请问仙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沉问道：“他喊我是仙人，你也觉得我是仙人了？” 这句话的意思有些难懂，但中年妇人却懂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凄凉神色，轻声道：“您猜的没错，我确实是一只妖。” 话音刚刚落下，人群中一片哗然，连带着脚步都下意识朝后方退了几步。 “可是我真的没有害过婉儿，我待她如亲生孩子一般，绝对没有任何肮脏或者嫉妒心思。” 中年妇人认真解释道：“这件事夫君也知晓，所以我何必害婉儿？” 刘得贵也是赶忙站在了夫人身前，跪下磕头道：“两位仙人，我妻子虽然是妖，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得事情啊！” “既然是妖，那何谈错不错一说？” 司长海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人群前方，望着那名中年妇人说道：“你是跟我走还是我等手后再走？” 此刻的司长海神情肃穆，一股强大的压力散发了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感受到了这股无法抵挡的力量，中年妇人凄惨一笑，道：“因为是妖，所以就错？” 司长海认真道：“在我这边，是的。” 第220章 旧怨 听见这话，刘家夫妇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对于刘得贵来说更是如此，久病卧床的女儿好不容易大病初愈，可妻子的身份却被暴露了出来。 中年妇人脸色绝望，心知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若是拼死动手，说不定还会连累夫君以及整个宅子，百般纠结之后便不由得心灰意冷起来。 刘得贵看向两人，心知这位神色轻佻的年轻男子似乎根本对妖没有任何好感，但毕竟还有另外一位白衣男子。 刘长贵再次跪了下来，对着陆沉求饶道：“我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妻子干的啊，她完全没有必要害我女儿的。” 刘富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然而下一秒却被直接打破。 陆沉近乎无情道：“妖便是妖，强词夺理也无用，刘婉儿体内有妖气入体，自然已经被我们查清楚，带走。“ 中年妇人听见这话再无丝毫侥幸心理，默默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再反抗。 司过海听见这话有些意外的望了陆沉一眼，随后大手一挥，一件类似于降妖壶的法器出现在半空，瞬间就将中年妇人镇压了进去。 做完了这件事，陆沉仿佛记起了一事，平静道：“你女儿眼瞳之中被我镇压了一件品阶尚好的法器，十年之后等她体内妖气彻底清除，我便来取。” 说完这句话，没有理会失魂落魄的刘得贵，两人便直接离开了刘家大宅。 大街上。 司长海看向陆沉，说道：”这小妖好像真不是凶手。” 陆沉平静道：“你不是寻妖司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寻妖司的职责便是负责抓捕潜伏在中神州兴风作浪的妖孽，不管是不是她干的，但终究是妖。 司长海听见这话微微挑眉，微微摊开手无奈道：“听这句话的口气，你似乎对寻妖司有什么误解，我们又不是那种看见妖就跟看见杀了自己全家的凶手一样，动不动就要杀他全家。” “哦？”陆沉微微抬高了语调。 司长海翻了翻白眼，说道：“信不信随你。” 陆沉想起一事，说道：“十几年前酆都城那名神秘剑修屠城一事，应该有你们的参与把？” 司长海眼神闪烁，陷入了沉默，本来这是极为机密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司过海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没错，那次围剿寻妖司确实参与了进去，并且实不相瞒，当时我也曾是围剿的主力，负责将那名诡异剑修困在城内。” 陆沉颇有些意外的望了司过海一眼，能够负责正面阻拦当初万一的人，修为自然不容小觑。 陆沉接着道：“感觉如何？” 司长海仿佛印象极深，直到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啧啧咂舌道:“我就正面拦了不到数十息的时间，不过却是我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那剑修的剑术.....惊天地泣鬼神啊，若不是他还存着一点理性.....哎，反正最后吓得我裤子都差点湿了。” 陆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司长海突然靠近了一点，小声道：“给我说说呗，那名剑修是不是剑阁的人？” 世间莫名出现的圣境强大剑修，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大概率是来自剑阁，只不过剑阁不承认，这件事永远就不能够盖棺定论。 陆沉望了他一眼，心想这种问题我能告诉你？ 司长海也不介意，只是沉默了会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酆都城战，早已经不是表面那般简单，牵扯到了七大圣地以及大唐的立国根基，跟那名女子是不是妖早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纯粹是不得已而为之。” 司长海面无表情，回道：“不过不管那名剑修是不是你剑阁的人，只是我想告诉你，或许你不知道的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朝廷内早就做出了改变，中神洲大唐境内，三千八百六十一只大小妖邪，几乎全部记载在寻妖司档案之内，而单单是在凡间类似刘得贵那种人妖相恋情况存在的小妖就有五百六十一只，这些妖向来是以雷霆手段镇杀，而现在的寻妖司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出任何危害民众的事就无妨，而这种情况在不久的将来甚至会变成大唐境内的潜规则，这也可以变相的说对于当年那件事，大唐已经知道了错误。” 陆沉再次反问道：“知道错误，就能将当年的事情彻底掩盖过去？” “法不责众！” 司长海沉声道 ：“酆都城大唐民众十数万人，难道你要朝廷一一责罚？更何况他们也早已经死了，至今冤魂还留在酆都城内。” “法不责众？这点我可不同意。” 陆沉望着司过海的眼睛，平静道：“不过这件事暂且不说，当年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倒真的是好手段，一念之下算计了大唐十数万百姓，算计了剑阁，接着算计了整个天下，倒真是厉害。” ..... 司长海恢复了沉默，没有接话的意思。 这件事情的背后黑手太过于强大，就算他是大唐寻妖司司长，也没有资格染指。 不然会死。 哪怕他是司过海。 “换个话题。” 司长海摇了摇头，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街道，问道：“你现在准备去干什么？” 陆沉停下了脚步，说道：“我记得你先前在刘府内信誓旦旦说着，在你这里只要是妖便有罪。” 司长海翻了个白眼，道：“在外面当然要表明个态度嘛，不然我这个寻妖司司长还怎么干的下去？迟早被别人揭发了回家种田，你以为当官好当么，又不是剑阁只需要负责修行就好。” 陆沉颇有些欣赏的看了一眼司长海，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抓妖。“ 司长海笑问道：“这个方法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 陆沉摇头道：“越简单的方法越有用。” .... 月明星稀。 刘家大宅内充斥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下人们都放了假回老家歇息，刘得贵神色呆滞，整日坐在刘婉儿的床前，茶饭不思，失魂落魄。 刘得贵望着婉儿的红润面庞，望着他心头唯一的精神寄托，不知不觉眼泪便流了出来。 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响起，伴随着一道带着淡淡得意味道的嗓音传来。 “老爷何必如此难过，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帮老爷彻底解脱，再也不用受这着离别之苦。” 第221章 我要杀人 刘得贵下意识转过头，便看见平日里最为勤劳朴实的管家老赵出现在了屋内。 此刻的他眼神不再浑浊，出奇的清明，身形也挺直了几分，关键脸上带着一股运筹帷幄的得意笑容，这可是以前的数十年都没有看到的事情。 刘得贵眼神中有些茫然，问道：“老赵....你....” “老赵？” 老管家下意识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不知道为何突然捂住腰腹，发出了一阵痛快之际的大笑声，笑声中说不出的嘲讽。 刘得贵脸色苍白，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颤声道：“你....你....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没错啊，就是我干的。“ 老管家就这样点了点头，直接就承认了下来，笑眯眯道：“小姐的病确实是我动的手脚，之所以叫您去拍卖行买静心草，也纯粹是因为老爷身上有着妖气，琉璃拍卖行自然会有识别妖气的仙师，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一切都这么的顺理，根本不需要我再多废任何功夫。” 刘得贵死死握着拳头，满心悲苦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几十年来我有哪点对不起你？” “老爷当然没有对不起我，相反的还很是照顾我，可是....那又怎样？” 老管家听见这话，得意的神情收敛了点，认真说道：“我也想过上万人之上的日子，我也不想再低三下四的当一个下人，我也想娶一个像夫人这样的美人，我也想家财万贯！我也想子嗣成群，可是这些你他娘的能给我吗？” 老管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色狠辣，充满了无穷的戾气，让刘得贵都有些恐惧。 片刻后老人那满是扭曲狰狞的面庞平复下来，面无表情，轻声细语感慨道：“老爷，其实您和夫人都是个好人，只可惜遇见了我。” “不过我也没什么办法啊，这一切都是命运，谁叫上天让我偶然得到了一本毒经，然后钻研了十数年又勉强摸索出一点门道出来，这才看得出夫人其实是个妖精？” “不过您放心，下人们都已经回家了，接下来您就随便留封遗书自杀把，将这些都留给我，我保证给你们留个全尸。” 刘得贵神情凄凉道：“婉儿是无辜的，她完全是无辜的啊！” “这就没办法了啊，你得怪那两个年轻人，若是他们不说将一件品阶不错的宝贝放在了婉儿的右眼，我或许还真的舍不得动杀心，只可惜....” 老管家拿出了手腕上的短刀，冷笑道：“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来讲道理的，我现在手段比你强，心比你狠，经历的痛苦比你多，你说说，凭什么你来享福，我就只能当个下人？我看那些仙人也不过如此，除了出身比我好之外还有哪点厉害？完全就是一些涉世未深的雏儿，自以为做些善事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实际却只是狗屁而已。” ...... ...... “这家伙废话那么多，就这句话有个嚼头。” “你还不动手？” “我杀了那么多妖，但杀这个人却总感觉会将手弄脏啊。“ “哦。” 门外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对话。 ..... ..... 老管家眼瞳顿时缩起，猛然回头，喝道：“谁！” “你大爷啊。” 司长海出现在了门前，斜靠在一旁，笑眯眯道：“在我身旁这位大哥动手之前，我想对你说一句做人啊不要太坐井观天，世上有名气的人多半都不是傻子，更别老提家世，不然岂不是你上你也行？而事实上，你觉得你行么？” 老人脸色惊慌，站起身就想从窗中逃走。 陆沉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步踏出，没有丝毫废话，右手便朝着老人的脖子握去。 轰。 老人脸色一惊，胸口漫天黑气涌了出来，里面隐约还有无数的黑虫，发出细齿摩擦的咀嚼声。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陆沉的右手毫无悬念的从黑气之中穿过，瞬间就破了一个大洞。 砰的一声。 陆沉握着老人的脖子继续向后，直到狠狠砸在房屋的墙壁之上。 老人七窍流血，仿佛是自知必死，在绝望的恐惧中反而生出了极大的勇气，嘶吼道：“你们除了身世还有什么？要是换成我们同一层次出生，我绝对混的比你们好！境界绝对比你们高，杀的人绝对比你们多，你们算什么东西！” 司长海眼神中充满着对此人的怜悯和俯视，但表面还是带着笑意，啧啧咂舌揶揄道：“好大的气魄，就只是为了混和杀人，我也觉得你肯定比我们混的好，不过等下辈子把，这辈子怕是没戏了。” 陆沉神色平静，只是望着老人那充满着极强不甘和愤怒的脸色，也说了句话，“你自认为你不输给任何人，只是因为你将自己代入了修行者的世界而与凡人比较，既然 如此，你觉得你比别人强，心比别人狠，你就可以杀别人，那么在我这里，同样如此。” 话音刚落，陆沉右掌轻轻一退，身前老人的尸体便缓缓倒在了地面之上，死不瞑目。 司长海看见这一幕，叹气摇头道：“你总得等我审审是哪的人把？” 陆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浪费时间，走把。” 身后刘长贵此时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道：“多谢两位仙人，多谢两位仙人，只是我妻子他真的是无辜的啊！” 话音未落，两人就早已经离开了刘府。 正值深夜，秋风席卷枯叶，带来了阵阵寒意，街上依稀有着小贩摆着吃食摊子。 陆沉问道：“那女人你还不放出来？” 司长海双手枕着脑袋，懒洋洋道：“我可没有收留别人媳妇的兴趣，只不过那女子说正好借这个机会想看看刘得贵的心意，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陆沉摇头道：“或许会变成坏事。” 司长海笑问道：“怎么？会觉得人心不可估量？这一桩好不容易大团圆的结局会变成一桩祸事？” 陆沉摇头，想起了今日发生得事情，说道：“人心自然比妖域鬼怪更难捉摸。” 司长海撇了撇嘴，突然提高了点嗓音，说道：“不谈这个，陆沉啊，你看看我今天又是陪你买宝贝，又是陪你降妖除魔，咱们是不是朋友？” 陆沉平静道：“说来听听。” 从特意来此地寻他，然后又平白无故借了那么多银子灵币，自然不会是对方吃多了而已。 司长海摩擦着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扭捏道：“这件事嘛，有些不好意思啊。” 陆沉直接开口道：“那就别说。” 司长海一时语塞，脸色古怪，随后强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露出笑脸道：“嘿，那还是要说的，帮我一个忙呗。” “有话直说。“ 陆沉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心想自己这次蛮荒之行别的不多，就是忙多，所以现在反而是无所谓的状态。 “听说你的战力极强，踏入三境不久的人可以打？” 司长海问道。 陆沉轻声嗯了一声，问道：“你要打架？” 司长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杀人。” 第222章 剑修的谎言与老人 清晨的天空亮起了一抹鱼白肚，第一抹阳光照耀在洛水城的城墙之上。 来自地龙宗的师徒三人站在城墙之下，少女古灵踮着脚眺望着城内街道，微微皱眉。 少年南月说道："师姐，估计陆沉遇见了某些事情所以耽搁了过去，我们还是先回宗门吧。“ 少女伸出手摇了摇手中的银票灵币，一本正经皱眉道：“可是陆沉他的银子还在这里，若是不还给他，日后江湖上传出我古灵女侠偷窃他人银票那该怎么半？” 南月欲言又止，很想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师姐您这一辈子应该也只会在道教神仙的路上越走越远了，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成为一个女侠？只是看见师姐那确实很恼火纠结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罩得住老人看了眼时辰，笑道：“相逢是缘，分离也是缘，既然天意如此不必强求，日后那些银票找个机会换回去便是。” 老道人话语敞亮，内心还是有些遗憾的，虽然这里离地龙宗已经不算太远，但终究还是有着一段路程，若是有陆沉同行，安全自然是有保障的。 这倒不是老人多虑，实在是血魔教暗地里的魔头太多，曾经在小桥镇上发生过如此重大的事情，天知道接下来莫名参与进去的他们会不会受到什么无妄之灾。 要知道罩谆修道以有八十余载，至今还仅仅只是道教五层楼的水准，离那三境如意估摸着就是一辈子的距离了。 寿元渐灭，罩谆已经看淡了世事，这趟陪两个心爱徒弟走着一趟江湖其实就算是他对自己人生最后的交代，等这趟回山估计就会从此封山，再也不会出世，于是自然不会希望出现什么其他的瓜葛。 少年显然心思聪慧，比师姐更快看穿了老人的忧虑，小声说道：“放心吧，师傅，这里好歹是中神州，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邪魔外道？并且师傅您压箱底的不是还有几张神行符吗，到时候实在不行溜之大吉呗。” 罩谆一瞪眼，骂道：“臭小子，为师真没了！” 南月撇了撇嘴，说道：“师傅您每次都说没了，但每次关键时刻都是唰唰的往外丢。” 两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古灵惊喜的嗓音，“哎！他来了，来了！” 街道之上，陆沉从远处走了过来，望着老人问道：“要走了？” 罩谆点了点头，笑道：“是时候该回到宗内了，不知道何时才能相逢。” 陆沉说道：“我跟你们一起走，刚好顺路。” 罩谆老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神色，他自然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笑道：“那便多谢了。” 少年和少女对视一眼，也是看出了眼神中的喜色。 ..... 中神州官道之上，四人同行。 其间绕了个远路。 沿路都是一条笔直的乡村小道，周围无数的稻田房屋遍布着，朝着远处蔓延，望不见尽头。 烟火缭绕，鸡犬声鸣，很是祥和。 陆沉从始至终沉默寡言，只是静静的望着前方。 少女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四处望了望，说道: “师傅师傅，您不是说您的家乡就在这附近吗，还没到？” 罩谆笑眯眯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前方道：“已经到了啊。” 古灵和南月瞬间就将脑袋转了过去，然后同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小土剁上盖着一个由茅草和零散模板组成的破烂草屋，歪歪扭扭，已经废弃很久，不远处是一个小台阶，通向更高出的山上。 少年和少女同时脸色古怪，因为这实在是有些太寒酸小气了些，不说配不配的上师傅这罩得住道人的称号，单说住人都有些难了吧？ 罩谆笑眯眯道：“别小瞧这个屋子，好歹也翻修过几次了，只不过估计是觉得我再也不会回来，所以就放在这里了。” 古灵双手环胸，一脸老气横秋道：“师傅您也真是，肯定是修为有成了就忘记家乡了，这些年肯定都没回来过吧？到最后别人连你屋子都不管了，也怪不了谁。” 罩谆洒然一笑，耐心解释道：“修行修行，踏上修行路便已经算脱离了凡尘，自然不可与尘世有太多牵扯，你想想，一个大山深处的小山村，无非就是水源问题，女人问题，谋生问题，若是我专门做些什么，他们有恃无恐，在方圆百里作威作福，那么其余被欺压的人怎么想？要是我哪一天身死道消，其余村子的人又刚好出了个修为有成的仙师，你猜猜他会怎么做？岂不是原本一桩福庇子孙的事情，瞬间就又成了一桩孽缘。” 古灵翻了个白眼道：“师傅您就是烂好人，说的您不这样做，别人就不会这样做一样。” 老人揉了揉少女脑袋，语重心长道：“古灵啊，别人如何做是别人，别人要是真做了，那你师傅我做些什么，那就有道理和底气，就更能理直气壮一些。” 陆沉望着这件破烂的小草屋，点头道：“道长好见解，道家的清净无为融会贯通，就凭这些想法，修为就应该再高一点。” 罩谆转过头有些惊喜道：“小老哥也觉得我这辈子也应该去那三境上面看看风景？” “嗯....“ 陆沉缓慢的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你就是资质实在太差了点而已。” 听见这话，少年少女皆是哈哈大笑。 罩谆脸色精彩，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话就真的伤心窝子里了。” 夕阳落下，天边成了一幅绸缎画，于是众人决定在这里待上一晚。 南月古灵去溪边抓了几条鱼，摘了点野菜，然后就在草屋旁生火烧菜。 不少村民看见了这一幕，望着众人，脸上都有些警惕和陌生。 罩谆不知道过去说了些什么话，那些村民脸上的警惕神色瞬间消失，反而还带了些许热情。 少年南月亲自下厨煮了小锅鱼汤，汤面之上浮现着几颗青菜，不到一会，一股肉香就传了出来。 “师傅师傅，我觉得师弟的厨艺真棒，要是以后修为不成，也可以在宗门当个厨子，保证饿不了！”古灵尝了口鱼肉，一脸心满意足的说道。 南月习惯性流露着笑容，乐呵呵的。 老人带着笑意看了眼两人 ，说道：“你以后遇见什么事情，还得多找你师弟聊聊，别一个人傻乎乎得，知道不？” 古灵瘪嘴道：“师傅你今天真的很是啰嗦哎。” 罩谆笑道：“估计是人老了嘛，话自然就多。” 陆沉静静坐在一旁，望着锅底的白汤，挑了几筷子，觉得不错，然后又挑了颗青菜。 大日终于彻底落在山后，小山村内一股暮色来袭，几乎是极快便暗了下去。 数日的舟车劳顿，少年少女很快便在茅草屋内睡了过去。 罩谆道人将被子给两人盖好，然后缓缓走了出来，站在陆沉的身旁。 两人同时抬头望天。 陆沉终于开口道：“还有多久？” 从罩谆突然改变路途回到自己家乡，便证明罩谆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命数，不然修行者向来不会轻易返乡，这也算是修行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修行一世，最后尘归尘土归土，自然要将自己的一生回顾一下。 老人笑意恬淡道：“近些时日有所感应，也没多久日子好活了。” 陆沉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修行者能得知寿元尽头，是好事。” 罩谆静静的望着远处田野，眼神温暖，脸色颇有些唏嘘回忆，轻声道：“当初我便在这里出生长大，记事两三年便被师傅带回了地龙宗，却没想到这一转眼便就是一辈子，爹娘早逝，年少时的玩伴。曾经爱慕的姑娘也早已经入土....” 老人脸色有些迷茫，扪心自问，喃喃道：“先前我仔细想了想，修行一生，抛弃一切，可最终皆有所得皆不得，这样的一生，值得么？” 陆沉双手负后，抬头望天，平静道：“苍穹之下，万物皆为蝼蚁，无数人族生灵以人之力企图破开天幕，无论结果如此，这千百年来发生的一桩桩一幕幕你觉得如何？” 老人仔细想了想，随后笑了出来，以四字结尾，“波澜壮阔!” 陆沉也流露出了笑容，点头道：“那就够了。” 老人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紧绷的身形微微一松，呢喃道：“是的，那就够了。” 罩谆突然转过头，笑问道：“敢问小老哥师承何处？” 陆沉平静道：“剑阁。“ 老人面色平静，点了点头，流露出了理所如此的表情，感慨道：“小瓶洲北地圣地剑阁，果然是那里的剑修啊。” 陆沉笑问道：“怎么?” 老人破天荒认真想了想，随后严肃道：“其实我想说，修道这么多年对你们剑修的感觉就是，你们剑修太他娘的不讲道理了！刚学道时师傅说与剑修对决前期弱是正常的，毕竟剑修出剑的速度肯定比你们快！然而老夫好不容易算是修到了后期，师傅又跟我说，跟剑修对决后期打不过也是正常的，谁叫剑修后期出剑更快？！“ 罩谆猛然瞪眼，骂娘道：“这他娘的！一辈子都在被剑修的谎言骗了，结果到老了发现还是打不过！怎么玩？” 陆沉听见这话，嘴角微翘，随后再也忍不住高声笑了出来，笑声传遍了整个原野。 第223章 太白 中神州官道之上，由南往北，有四人缓缓前行，转眼便就是半月，离那地龙宗也仅仅只有数千米的距离。 罩谆丝毫没有因为寿元缘故而流露出丝毫的落寞忧伤，反而心胸越加的开阔起来，沿路所遇到任何风景，都会下意识停留观看一番。 “陆小哥，从小瓶洲一路而来，要去何处?" “万古蛮荒。” “咦，那可是传说中的大凶之地，陆小哥你这躺可有安全保障？” “修行就是游历，慢慢来便是。“ “哈哈，有理有理。” 半路上，罩谆谈性极高，经常与陆沉一聊便是半日，这让古灵和南月都有些面面相觑。 要知道自家师傅除了好管闲事以及怕死两个特点，再之后便是沉默寡言，极少与外人说话了，这些时日如此反常倒是怪事。 人间万事，仔细琢磨。反常便有妖。 少年南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凑到老者身旁先是朝着陆沉恭敬弯了弯腰，然后一脸神秘兮兮道：“师傅，您是不是近些时日有了破境的预兆？所以心性也变了不少？” 古灵听见这话，下意识笑道：“不可能啦，师傅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成为道教三境上的道家神仙，若是真的感受到了契机，肯定早就拿来跟我们炫耀了！” 老者神色如常，哈哈笑道：“这话可说不准，指不定你们师傅啥时候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举破境，到时候不光你们，就连地龙宗都得好好巴结巴结师傅了。“ 少年少女皆是眼神一亮。 他们师傅罩得住道人所在得山头向来人丁稀少，到了这一代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徒弟，自然资源和名声都比其他弟子少了很多，若是师傅真的成为了地龙宗屈指可数的道教神仙，那么估计事情都变得有趣了。 古灵恶狠狠的握住拳头，说道：“师傅您可真的要争气！到时候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惊掉下巴。” 罩谆笑眯眯点头道：“好说好说。” 闲谈之中，陆沉停下了脚步。 眼前便是一座巍峨大山，而山的后方再走五十里，便是地龙宗。 “到了。” 罩谆同时停下脚步，朝着陆沉弯腰行礼。 少年少女一路走来自然也猜到了陆沉的意思，同样弯腰作揖。 陆沉望着老人，说道：“世上常说天意不可违，但还有一句话，叫做人定胜天。” 罩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陆沉仿佛没有看见，转头望了眼少年。 南月感受到了目光，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 结果陆沉却再次将目光移到了少女身上，说道：“多谢你帮我换的灵币，作为回报，我这有块剑阁的牌子，你拿着，若是出现任何事，可以来找我，不过只能用一次。” 少女懵懵懂懂拿起了牌子，只看见一块平平无奇的玉牌上刻着陆沉二字。 看见这一幕，罩谆老人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仿佛再无心结。 陆沉平静道：“那就先这样，保重。” 未等三人说话，陆沉的身形化为了虚影，瞬间就消失在远处。 南月瞪大了眼睛，说道：“师傅，高人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吗？” 老人也是望着那处，脸色羡慕，嘴却颇为不服道：“这有啥，师傅也会啊，只是不稀罕而已，老夫向来不喜欢弄些虚架子。“ “哦.....”两个徒弟同时符合了一声，显然很是没有诚意。 罩谆道人毫不在意，只是笑呵呵道：“到家了，回家回家。” ....... 地龙宗的位置与大唐边城的方向有些偏差，于是陆沉从原路返回，途中经过了一个叫做地龙镇的小镇。 顾名思义，这里由于地龙宗的照拂，人口不算少，街上也有些热闹。 陆沉从大街上穿行而过，经过某座二层客栈时，突然下意识望客栈二楼的窗户旁望了一眼。 那里被一座花纹帘幕遮挡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沉默片刻，陆沉没有停留，离开了小镇。 刚过不久，一位头发花白背部佝偻的寻常老人来到了客栈大门，随后缓缓上了二楼。 二楼窗户旁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的黑袍男子，说不出来具体年龄，看似半百，但精致完美的五官之上带着淡淡笑意，一举一动，潇洒写意，满是儒家名士的风采。 “慕容狂，听到你的简讯之后，我可在这里等了你太久。”那人笑道。 正是杀榜第一的慕容狂坐在桌子之上，平静道：“没办法，本想借着机会去浑水摸鱼，可是人家早防范好了，苏长游的儿子，也就是剑阁那个苏安，拿着他爹的法器就在城里等着我，你说说，我能怎么办？。” 黑袍男子面色温和，打趣道：“离那次比试已有近半年时光，这半年你消失不见，难道又想着去重建你的血魔教？” 百年前被整个魔教尊称为慕容先生老人的大魔头，如今被一个后辈如此打趣，此刻却没有丝毫异样，只是冷淡道：“家事而已，就不老您费心了。” 黑袍男子站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外面，说道：“你可以在外面保留你的血魔教种子，只是希望你能清楚，当今七大圣地坐镇大陆，所谓的重建血魔宗自然不用多想，只能静静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而跟我合作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慕容狂皱眉道：“我已经帮你做了很多事情，到底是什么时机？难不成你影殿还妄想同时掀翻七大圣地？要真是这样，我奉劝你们早点自我了结，可别拦着我。” “堂堂杀榜第一的司徒魔头，怎么只有这点儿胆气？” 黑袍男人笑眯眯道：“就算真是，难道你就怕了？” 老人脸色一沉，问道：“真是这样想的?" 俊逸男子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慕容狂最讨厌这种云里雾里的东西，但是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故意恶心对方，带着微嘲的笑容问道：“对了，你一个书院弃徒，偏偏要我去打量打量洛长河坐镇的长安城有多强，是为何？难不成后悔了？觉得自己以前不走，现在掌管长安城的就是你？” 影殿，书院弃徒，长安大阵。 若是有心的人听见这句话，只怕心中迟早翻起了滔天大浪。 众所周知，当年书院首徒惊艳长安城，后叛离书院加入影殿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而那人的名字叫做.....太白。 早已经离开书院多年的男人再也不爱穿那一身 白衣，听见这话脸色依然不变，笑道：“念旧故人情而已，怎么？司徒老人难不成有意见？” 慕容狂冷哼一声，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面前这个男子，他谈不上太过于畏惧，但依然不愿意跟对方结下什么梁子。 除了他身后影殿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关于这个家伙自身所带给他的一丝忌惮之感，能让他感受到这种危险的家伙，这辈子还没有几个。 “既然长安城有所防范那便算了，来日方长。” 太白似乎是看腻了远处风景，转过头说道：“你今天似乎心情有些不太好？” 慕容狂面无表情道：“不久前得到消息，小桥镇发生大乱，不止我血魔教大半弟子死亡，就连刘长青也死了。” 刘长青是血魔教的大长老，曾经也是修为通天彻地的大人物，在修行界的历史上也是颇有名气。 听见这话，太白揶揄道：“真是雪上加霜，唯一一个能挑起血魔教复兴担子的家伙也死了，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慕容狂面无表情，说道：“刘长青妇人之仁，死不足惜，但终究是慕容狂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好友，也是血魔教的大长老，我血魔教唯一宗旨便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黑袍太白微微挑眉，看向远处的大山，皱眉道：“地龙宗。” “是的。” 慕容狂冷笑道：“根据情报，大乱小桥镇的家伙除了地龙宗的三个家伙，还有就是剑阁的陆沉，真是巧得很。” 太白摇头道：“这里终究是中神州，你要想在这里对陆沉不利，太乱来了。” 慕容狂大笑道：“天知道中神州多少老东西在陆沉身上下了手脚，我当然不可能这时候主动去送死，但是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吧？“ 话音刚落，整个客栈二楼响起了一阵狂风，桌椅墙壁都发出了摇摇欲坠的震颤身。 与此同时，老人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 此刻，地龙宗最前方那座大山山路小道之上。 身形佝偻的老人凭空出现在罩谆师徒三人身前，此刻的老人眼神明亮，面容冷冽，一股几乎快让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感从身上弥漫了出来。 这时候的他不再是寻常的乡间老翁，而是昔年真真正正的魔道巨擘！ 他望着脸色惨白的师徒三人，居高临下道：“老夫名慕容狂，相信你们也知道老夫的名号，今天是来替我血魔教死去的弟子报仇的，你们运气不太好，陆沉我不想杀，你们又刚好在那里，就当是我泄愤了，不多废话，一人一拳，活下来算是你们本事，至于地龙宗，若是有不长眼的家伙出来，那就让他出来找死，不过是老夫多出几拳几掌的事情” 话音落下，没有给三人说话的余地，司徒狂瞬间来到了罩谆身前，便是一拳轰出，砸在了后者的身上。 没有丝毫还手抗衡的余地，罩谆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胸前凹陷出一个巨大的大坑，整个身体直接被砸尽了山腹墙壁之上！ ps:最近有些笔误，司长海，不是司过海，慕容狂，不是司徒狂，都改过来了，希望不影响大家阅读。 第224章 老人 悬崖山壁的大坑之中，罩谆被一拳当场砸碎了灵海，满身鲜血的躺在那里，临死一线，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半分话来。 “师傅!” 南月古灵瞬间冲了过来，死死的拦在了罩谆身前，满脸惊慌泪水。 慕容狂面无表情，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孩子，说实话以老人的身份见识真要跟两个孩子为难，实在是极掉面子的事情，但恰恰他向来是个从不拘束心性的家伙。 那数十年光阴的人间游历，看不顺眼的年轻天才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但颇有眼缘的小娃他开心之余随手便是一份天大造化，有一次原本一位资质平平的稚童瞬间就踏入了世界一流的修行宗门，嘴里甚至还嚷嚷着与魔道势不两立，殊不知自己心中的授业恩师便是那世间一等一的大魔头。 当然，这些事情慕容狂也纯粹只是当一个笑话来听罢了。 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是血魔教复苏，这些年轻的血魔教弟子更是珍贵无比，就连慕容狂都格外放在心里，结果莫名其妙就被人一锅端了，连带着好友都彻底身死道消，这份气他可是记在心里的。 他望着那两个准备拼死抵挡的少男少女，心中杀意不变，但是嘴角突然微微翘起，故意说道：“本来你们两个应该挨老夫一拳，但是若是你们能告诉我陆沉去了何处,我倒是愿意绕你们一命，放心，你们师傅还没死，不过只能多活一会，说不定你们将他抬回山中还能有救命的法子。” 此刻，大坑之中已经血肉模糊的老者艰难摇头道：“不可.....” “做梦。” 南月死死护在两人身前，不说绝对不能说出来，光是看见对方眼中那隐藏着的一丝杀意，就心知肚明眼前这个老怪物根本不会放过他们， 慕容狂没有望他，反而是望着那个梨花带雨的少女，笑道：“你觉得如何？” 古灵楚楚可怜，紧咬嘴唇，颤声道：“我想救师傅。” 南月大声道：“师姐，这家伙骗你的，还想坏你道心，千万别上当！” 古灵双手都在颤抖，满脸迷茫道：“可是....可是师傅真的快死了，万一他真的...真的放过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山林间响起。 慕容狂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少年收回了狠狠扇在少女脸上的巴掌，眼神中含着失望和愤怒吼道：“师姐，你还想不想当道教神仙了，还想不想当女侠了，上次在山巅上的错误你难道还要再犯一次吗？！” 仿佛醍醐灌顶，少女眼神中的迷茫消失，脸色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呢喃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这样不止对不起陆沉，也对不起师傅。” 道心圆润大定，少女再望向那个开始以势压人的老怪物，虽然依然恐怖，但终究脑子里能清醒数分。 看着那无意间便经过一次心境磨砺的少女，慕容狂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说道：“真遗憾，既然如此，那就一人挨我一拳。”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呢喃声。 慕容狂微微皱眉，望着前方少年少女身上莫名散发的诡异光芒，恍然大悟般看向远处那个深坑，颇有些意外道：“哟，有点意思。” 南月古灵身形满脸迷茫，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眨眼便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大坑之中，老人奄奄一息，无力坠下了右手道指，喘了口粗气，用最后的力气传音入耳，递出在千里之外两名徒弟的耳中，虚弱笑道：“嘿嘿，徒弟啊，不好意思，这次你们师傅是真没有神行符啦，不过这次其实不亏，因为师傅其实早就寿元将近，你们记得可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千万别傻乎乎的想着给师傅报仇啊。就算要报仇，起码也要是....道家无为境往上才行啊。” 千里之外已经在地龙宗门前的两位少年少女，止不住的泪流满脸。 老人临死之际 ，思绪万千。 想起了年少时的湛蓝天空，想起了那个住在隔壁的清秀姑娘，还想起了小时候山涧内的抓鱼捕虾。 真的很美啊。 老人的眼瞳开始涣散，望着天空，突然觉得那云真的很大，就像小时候踏过的那座山一样，但是怎么可以有山一样的云？ 老人心肺炸裂，猛然又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只是突然想起了在小桥镇的时候，那个邪魔外道就运用道法搬来了一座大山。 没有人知道，当时远处旁观，苦修数十载的老人内心其实有多么的震撼以及羡慕。 慕容狂缓步来到了大坑前，双手负后，冷笑道：“你这个师傅当的不错，若我今天不是来报仇的，说不定还会放你一条性命，不过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要杀的人，区区一个地龙宗，拦得住？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宰了他们，一人一拳，一个也少不了。” 话音落下，老人转身离去，大踏步前行。 只是片刻后，老人眼神中充满着见鬼般的神情，转过头来。 大坑之中，老人全身骨架都被打碎，但此刻却漂浮了起来，眼神中被一股青光所充斥。 道袍微浮，无风自动。 “想动我徒弟，老子弄死你。” 这辈子从未恶狠狠对别人骂过娘的老人，脸上说不出的威严肃穆，大袖生风，猛然一压。 数百里外，某座大山深处的乡间小村，小村背靠着的那座大山轰隆炸响，竟然拔地而起，瞬间腾空几万里！ 中神州天地灵气出现异样，在半空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云层漩涡！ 道家如意，与天地相通。天地生出威势，便是代表着有人破境的征兆。 地龙宗之内，数名面色感伤，但却敢怒不敢言的老者站在墙壁之上，望着这方，满脸震撼神色。 正中心一中年男人双手负后，五味杂陈，微微闭眼道：“罩师叔已破三境，当入我地龙宗祖堂，其下所在流云一脉两位弟子南月古灵当倾全宗之力培养，可有异议？” 谁也不知道那名魔宫滔天的老怪物会不会前来宗门讨要那两名孩子，然而宗主却直接吩咐了下来，这便是已经打算作毫了鱼死网破的态度。 其余人皆是面色肃穆，没有一人发出质疑嗓音。 大山之上。 又是一座巍峨大山。 与当初小桥镇刘长青所用神通如一。 道家如意，搬天填海。 这名在临死之前终于得偿所愿悟透生死关隘的老人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右手狠狠镇压而下。 轰隆一声，大山从高空坠落，起万千火花。 老魔头慕容狂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如此变故。 硬接，自然可以，但是一但运用天地灵气相碰，必然会产生极大的动静，那么大唐境内寻妖司以及书院内的老东西指不定就会偷偷溜溜摸过来。 “让你一次，又何妨？” 慕容狂冷哼一声，脚步微踏，整个身形瞬间远离大山百丈。 轰隆一声，两山重合，又是天地大颤。 “让一次，那慕容先生等会不得让第二次？” 老人话语轻笑声落下。 无数人的视线之上，两座大山彻底重叠在一起，拦住了通往地龙宗的山路。 二老人的身体就这样高高盘膝坐在山巅最上，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膝盖，宛如入睡。 慕容狂默默的站在远处山头，双手负后，眯起眼睛望着这一幕。 对方的意思很简单，也很明显。 此路不通！ 有我罩谆在这一刻，你慕容狂便无法踏入地龙宗一步！ 被一名自己眼中的蝼蚁做出了如此霸道绝伦的举动，慕容狂脸色阴沉，眼神中隐隐有暴怒产生，最后阴森道：“等这处天地灵气散去，看我不将你地 龙宗屠灭满门！” ..... 山巅之上，体内灵海血肉已经是彻底枯竭的罩谆盘膝而坐地面，小声道：“南月，古灵，我就只能做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就该你们自己走下去，千万别觉得师傅丢人，为师这一辈子一指能将慕容狂震退百丈，还震慑数个时辰，地龙宗谁做得到？谁又能觉得当初那个平平无奇的乡村孩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嘿嘿。” 老人顿了顿，轻声呢喃道：“也不知道古灵你这小丫头聪不聪明，以后要是你师弟出了事，千万记得拿牌子去找陆沉啊，跟他不用客气，老魔头再厉害，还有剑阁在了，就当我们欠他的，别觉得丢脸。” 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还有，南月你从小经历过多，那幅谨小慎微微的样子师傅我看了就心疼，切记以后遇事放开一点，年轻人若是没有了点肆意汪洋的朝气，那也就无趣了。” 话语不停，言语之中，皆是对两位心爱弟子恋恋不舍的牵挂之情。 就在这时。 微风从远处拂过，天空之上一条百丈黑色巨龙横空出世，当头便朝着慕容狂脑袋当头砸去！ 黑龙咆哮，一剑龙蛇！ 慕容狂神情阴沉，只得一退再退！ 他所在山头瞬间炸裂，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陆沉的身形出现在了山巅之上，他盘膝坐在老人对面，神情复杂。 此刻的老人双眼已经被控制不住的汹涌灵气刺瞎，两个黑洞让人心颤。 “抱歉。” 陆沉带着丝歉意说道。 先前在小桥镇之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随后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产生。 当陆沉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便已经全力赶来，结果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路同行，本来便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结果没想到到最后依然是这种觉面，早知道他便应该再多送一段路程。 罩谆嗓音沙哑细微，临死之际依然笑眯眯道：“你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何来抱歉一说，我们修行众人又不是天生的善人，难道还要一辈子照顾着对方？” 老人再次开口道：“陆沉，可否拜托你一件事情，我估摸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陆沉平静道：“我会安排好他们。” 老人嘱咐道：“不可全包全览，只需要稍作照顾便可。” 陆沉点了点头，说道：“好。“ 罩谆认真点头，也说道：“好。” 一切安排妥当。 一切再无牵挂。 尘归尘，土归土。 那便该走了。 这么多年来的修行生涯，罩谆向来在凡间不以仙人自居，处处为他人麻烦事着想，由于太过热心肠的缘故，被自家师傅判定终生与道家如意无望，到最后甚至在宗门内的地位都颇为尴尬，到最后也只得了一个罩得住道人得称号。 比如说是尊称，还不如说是微嘲。 这一切老人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丝毫异样。 与人为善，这是最起码的道理。 这也是当初那位住在他屋旁的女孩说的。 那个女孩还说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心善的人。 心善者，如水，润物无声。 最后的最后，老人望向天空，嘴角微翘，带着欣慰的笑意，说道：“一辈子默默无为，临走，且尽兴！” 老人双手猛然向中心一拍。 道法肆意。 天地重合。 杀榜第一，魔宗第一的慕容先生一退再退，离地龙宗已有千丈之距! 那个被师傅断言终生无法踏破三境的老人临死前以至道家如意巅峰，与地龙宗开山老祖一般无二！ ....... 第225章 一日太长，只争朝夕 天地间一片清明。 山还是两座山。 山顶还是两人。 唯一的不同便是一个是活人，而另一个则已经死了。 肃杀的寒风迎面而来，罩谆闭上了眼睛，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 临死时老人再无任何遗憾，面带微笑，无拘无束。 朝闻道，夕可死矣。 陆沉静静的望着老人，想起先前离别时跟老人所说的人定胜天，或许罩谆这便算是做到了。 死前那一招，必然已经达到了道教如意的上境。 而若是按照寻常理念来说，就算突破到了如意境，离上境自然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但资质本来便平平的老人却是死前连破数境，真正当了一回道教神仙，这也只能道一句天道无常。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陆沉随手将老人肩头的石屑挥去，望向远处。 极远极深处，少年和少女已经被地龙宗众人快速接了回去，与此同时护宗大阵开启，整个宗门外都有一层极强的灵气涟漪。 这就是传说中的阵法。 阵法是很稀罕同时也很强大的东西，阵灵师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剑阁内据说就有一位强大的阵灵师，就连西阁的地牢和整座剑阁的三千惊神剑阵都是由他亲自所主持。 若是平常，陆沉肯定会仔细打量一番，但是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情。 慕容狂的身体在山巅之上一闪而逝，消失前他望着陆沉，脸带灿烂的微笑，说着最阴森的话语，“陆沉？或许你不知道的是在小桥镇你无意间屠了我血魔教根基，便与我已经结了死仇，罩谆便是你的榜样，道教如意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死在老夫手心。记好了，下一次你走在路上可得小心点，可别以为这里是中神州便高枕无忧了。” 话音落下，天地清明。 陆沉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摩擦着，神色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到一会，地龙宗突然出现了两名境界高深的老者，来到此处说是要搬回老人的尸体进祖堂。 陆沉平静望着他们。 两名老者脸上都有些尴尬，但是都没有躲闪。 在自家门口，自家宗门辈分极高的长老就这样被人活生生打死，而他们却只能袖手旁观，这种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又如何？ 难道拼着地龙宗数百号人不要，一起去打生打死？ 大唐境内虽然法律森严，还有着书院镇守，但是对手可是百年前血魔教教主慕容老人，面对这样修行界内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远在天边的震慑，短时间有用么？ 修行界内，特别是一个庞大的宗门，则更是需要权衡利弊，而这也正是二流宗门的无奈之处。 没有底气，哪怕你家大业大，依然无用。 若是今日换成七大圣地，任它是十个慕容老人，你看看最后他能如何？ 修行界内，哪怕书院改变了太多太多的规矩，但是在某些顶尖修行人中，拳头大小判断对错，依然才是正理。 其中一名老者轻声道：“这也是古灵和南月的要求，若是连尸体都不搬回去，或许他们真的会发狂的。” 陆沉没有再望他们，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两名老者如蒙大赦，恭敬将罩谆尸首抬起，然后朝着地龙宗飞去。 临走前那老者停下身子，关心道：“若是前辈愿意，可暂时来地龙宗歇息片刻。” 陆沉没有理会这个笑话。 老者神情尴尬，随后与同伴离开了这里。 山巅之上，陆沉打量而去，慕容狂的身影已经在此地消失不见，按照动静，马上大唐的人便会来到此地，寻妖司也会闻讯而动。 看起来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 但陆沉明白还远远没有结束。 类似慕容狂这样向来有仇必报的魔教老祖，结仇之后，绝对是片刻都嫌长，先前对方所说的话纯粹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而已。 陆沉以老人相同的姿势盘膝而坐，双拳紧握。 他知道对方是这样的想法，毫不意外，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家伙。 而现在，他便有一个极为大胆而疯狂的想法。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那柄被他倒插在身旁地面的古剑微微颤抖，云笙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红发飘浮下的女子格外的耀眼，问道：“你现在很不开心？” 陆沉平静点头道：“心里有点燥，应该是觉得不爽。” 女子好奇道：“不爽？” 陆沉点头道：“是的，不爽。” 世界上有很 多事都能让人不爽。 比如自己做了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又比如别人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总而言之，凡是一切不顺心的事情都很不爽。 就比如现在，他明明意识到了，结局却已经不能改变。 “你要知道，若是当时你在，或许死的人便会是你。” 云笙认真说道。 陆沉听见这话没有反驳。 慕容狂，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真要对付现在的他依然还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再退一步，就算当时他在场，或许也解决不了这个死局。 但是对于陆沉来说....那又如何？ 陆沉平静道：“不爽就是不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云笙望着远处，突然说道：“他在山脚下你经过的那个小镇客栈里。” 陆沉听见这话，有些惊讶的望了云笙一眼。 慕容狂修为高深，能在中神州肆无忌惮行走，遁术以及隐蔽气息的手段自然也是极为了得。 要知道具体情况，就算是他也不行。 云笙微笑道：“就只准你破境，不允许我变厉害一点？” 在当初自散修为时，陆沉便已经跟云笙彻底断绝了曾经的剑灵血继，自然察觉不了她如今的变化。 而如今两人不知为何也极为默契的没有提到这个问题。 陆沉颇有些好奇道：“觉醒了什么能力？” 云笙直接道：“领域，蓄灵。” 陆沉眼睛微微一亮，破天荒显得有些高兴，说道：“极强的两个杀招，你果然是合我胃口的强大剑灵。” 在很多年之前，少年陆沉上剑山寻剑的时候，一眼便相中了云笙，而当时少年的理由便是一眼便合胃口。 而如今云笙的两个能力，让陆沉感慨果然与自己是同样的路子。 云笙面无表情，懒洋洋指了指山脚，说道：“试试？” 陆沉平静道：“来。” 云笙再次提醒道：“基本还不是对手。” 陆沉说道：“还他一剑足以，放心。” ...... 第226章 若死，便死 地龙宗山脚下的那个小镇所有村民都以为发生了天灾地震，早已经跑到了极远处，整个小镇内空空荡荡。 慕容狂面色阴沉，随着一阵微风再次回到了客栈二楼窗户。 黑袍儒士此刻站在窗外，望着山巅，唏嘘道：“又一次见到了意外之喜，你慕容狂这一次觉得只是粘死几只蚂蚁，结果却没想到蚂蚁意外得道飞升，反而还咬了你一口，这或许就是真的大道无常。所以说世间没有什么百分百确定的事情，真是学到了，学到了。” 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声势如日中天的书院太白为何叛离了书院，只是此刻望去显然他还保留着书院的一些习惯，时不时便见贤思齐，反省自己。 慕容狂懒得理这人的碎碎念念，只不过是惹人烦而已。 一想起今日的遭遇，慕容狂就只觉得体内魔功都在不停翻滚汹涌。 对于在世间连魔都只需要自己一尊的慕容老人来说，与他同道的魔头都极为碍眼，更别提是其他人，今日那个小道士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破境，对他而言可是极难容忍的事情。 而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那个家伙拼死也要护住那两个徒弟，那他慕容狂就算舍弃了这两张老脸不要，就算寻妖司来人，他也要找机会将那两个小家伙一拳锤烂灵海。 不然真以为他慕容狂只是一个仍人拿捏的老东西？ 至于陆沉....等离开中神州地界，那还不是任他处置？ 想通了这事，慕容狂心情顺畅不少，然后眼睛微微斜倚，看向了那个黑袍男子的背影，内心又变得沉重起来。 跟陆沉结仇，跟地龙宗结仇这都是小事，唯独跟眼前这个男人打交道，才是最难拿捏的东西。 正因为他是向来不择手段的魔宗老祖，才更明白眼前这个背叛书院后又安然无恙加入影殿，让那书院院长都无可奈何的男人有多么的危险。 黑袍太白微微转过头，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怎么？心里是不是在想着眼前这个家伙其实很难缠，打交道只会自己吃亏，所以要不干脆一了百了，直接背后一掌拍死他算了？至于影殿什么的也不放在眼里，反正逃得起。” 听见这话，慕容狂眼瞳缩起，放在膝盖上的右手猛然握紧，时刻准备着雷霆一击。 只是他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只是微微转过了头，丝毫没有防备意味，轻笑道：“我劝你还是别这么做，不说你能不能伤到我，单单你偷偷藏在三洲之上那些埋了好久的血魔教种子若是一夜间荡然无存，你能承受得起？" 霎那间，慕容狂脸色沉惨白，神情恐惧。 太白笑眯眯道：“凡事都讲究一个权衡利弊，看看，这样一想咱们不是又能坐下来谈谈？” 慕容狂再也无其他心思，面无表情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曾在书院看过一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句话很实用。” 黑袍太白说道：“你想重建血魔宗，我想让你帮我试探试探这座中土神洲以及佛儒道三家的规矩，互相利用，就是这么简单。” 慕容狂询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白满脸无辜道：“影殿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慕容狂不耐烦道：“你不就是影殿中人？“ “我只是一个跑腿的丧家之犬。” 黑袍太白叹了口气，神色无奈道：“负责执行上面的命令而已，至于其他的....哪能容我多想？” 慕容狂听见这话，漠然道：“好一条丧家之犬，形容的真贴切，放眼一看，我们谁不是丧家之犬。” “对了。” 太白抬起头，似乎才想起来什么事情，说道：“那个陆沉倒是颇为棘手的家伙，大司也极为看重还特意吩咐过，既然这次结仇，那就想办法宰了他吧。” 慕容狂冷笑道：“我先前何尝不想大开杀戒将他一巴掌拍死，可是他是剑阁传人，又在书院待过那么久，更重要的是这地方是中神洲，若是我真出手，你以为真的那么容易？” 太白漫不经心道：“中神洲不行，那么蛮荒之地便行了吧？那里不正是你前些年潜藏的老巢么？” 慕容狂眼神一凝，不单单是忌惮对方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影殿这些家伙前些年不是才针对全天下的年轻一辈进行了刺杀？ 他问道：“你们还没有停手？若是惹了众怒，七圣地同时出力，你以为区区一个影殿能抗衡？” “这就不是慕容先生该担心的事情了。” 太白吩咐道：“根据线报，陆沉这次要前往蛮荒天下进行游历，到时候找个机会就除他吧，皆大欢喜，否则以此人的性格，日后破境，被一位破空乃至圣境的恐怖剑修追杀，啧啧啧，那滋味可不好受。” 慕容狂直接点头，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黑袍儒士最后笑眯眯提醒道：“对了，中神洲接二连三发生了数次三境之上规模的战斗，我要是你现在就应该赶紧缩尾巴走人，不然估计等会可就真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太白的身形就化为清风消失不见。 慕容老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子之上，对刚才的话进行着不停斟酌打量，看有没有哪点无形中便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跟影殿合作自然是与虎谋皮，但是关键是这个时候也只有影殿才能担负起他重建血魔教的希望。 更何况慕容狂向来不畏惧任何勾心斗角的事情。 片刻后，确认这次谈话后无任何圈套陷阱，慕容狂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放松心神。准备离开。 那家伙最后说的话没错，这几日中神州确实不太安宁，为了以防万一，说不定便会派出几个千万老王八出来，那到时候离开可就棘手了。 慕容狂打定主意等自己过几日风声过去，将地龙宗那两个小家伙宰掉，然后就直接远逃蛮荒之地，躲些时日，静静等候那陆沉的到来。 慕容狂突然皱了皱眉，神情不宁。 一股颇为危险的感觉在心中突然生起，老人四处望去，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气机。 ...... 在那座隔着地龙宗足足有数百里的大山之上。 陆沉安静的站在那里。 身旁古剑云笙发出了璀璨的七彩光华，那抹光华将陆沉与它连接在一起。 霎那间，陆沉的气息以一种无声无息的态势暴涨，瞬间便来到了无距巅峰。 他静静的打量着眼角远处的那一抹小黑点，在他的心神之中，慕容狂的所在之地纤毫可见，没有丝毫隐蔽可言。 无敌领域。 这便是云笙的第一个灵能。 无敌，是指领域之内所有敌人都没有任何隐匿的机会可言，一眼望去，方圆百里尽在掌握。 这招本身并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对于陆沉这种追求一击必杀的天生剑胎而言，这便已经算是天大的助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笙的虚影漂浮在半空，认真道：“记得当初在剑冢山，你跟我说过，若是遇见打不过的人会跑，你今天可得记住这句话。” 慕容狂是百年前魔宗第一魔头，修为高深莫测，或许能靠突袭产生一丝效果，但是终究还是不是对手。 “或许我忘了跟你说下一句话。” 陆沉平静道：“我觉得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先打了打，再判定打不打的过。“ 陆沉看着慕容狂那猛然站起身，却只是紧紧皱眉的思索表情，右手微微抬起，握住了古剑剑身。 下一刻，便触发了云笙的第二个觉醒灵能。 蓄灵。 当年在西阁落日岩打西阁陈一摩天时，陆沉曾经用了一招。 那便是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汇聚在自己的左手，然后瞬间爆发出超越自己境界数倍的力量。 便是跟蓄灵同理。 唯一不同的是只能用一次，而且全身的经脉都会产生极大的损伤，需要静养数年才会算是恢复。 而现在陆沉的境界早以不同以忘，自然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太多的损耗。 下一刻，这座灵气消散一空的大山山顶，瞬间一股磅礴气息冲天而起，方圆数百里的灵气疯狂朝着这里汇聚，最后以陆沉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超强的灵气漩涡。 “光凭威力，用尽全部气息，可以达到破空境的寻常一剑。”云笙提醒道。 陆沉微微闭上了眼睛，双手朝两边张开。 他没有握剑。 也没有操控飞剑。 只是单纯的将本源剑气释放到极致。 下一刻。 从山巅通往地龙镇的那一条直线上，一条长虹剑气冲天而起。 所至地面尽皆一分为二，形成了一条数百丈的剧烈凹痕! 剑气所向披靡，到最后形成了一条咆哮巨蟒，瞬间便朝着镇子内的客栈冲去。 ..... 慕容狂猛然望向这方，脸色冷笑，道：“雕虫小技，竟然还想偷袭你祖宗！” 轰。 随着一股阴暗到极致的狂暴魔功冲天而起，黑色巨蟒炸开小镇，狠狠撞入了那年岁已久的古老客栈之中。 砰的一声。 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相撞，整个客栈街道两旁再次化为湮灭。 剑气不停。 慕容狂单手向前虚握，竟然是直接用单手就将那条足以到达破空力量的恐怖黑蟒给死死的按在手心，不得再向前一步! “哈哈哈哈。”老人的神色说不出的癫狂快意，大笑道：“无知小儿，虽然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但是就凭你这微末境界，能伤老夫分毫？” 远处山头。 陆沉微微抬头望天，对这一幕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整个身体逐渐已经变得虚幻。 他的右拳紧紧握住，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华散发出去，但却仿佛充满着力量感。 曾经在长安城与天山未明一战，所有人都被陆沉使出的人无距给彻底颠覆了以往对无距境界的理解，还有很多人将人无距写成了教材之中。 未明昏倒前问过陆沉是否无距境的最高理解便是人无距。 陆沉没有回答。 因为这样不对。 在很多年前，他就将无距境界的最高用法无形中教给了一人，那人是剑阁北阁弟子景畅。 当时陆沉说.....心无所距亦无距。 是的，无距真正的含义便是心无距。 比如现在，陆沉又将目光下移， 望了慕容狂一眼。 下一秒。 陆沉便出现在了慕容狂的头顶。 ........... 看着那慕容狂眼瞳高高缩起的震惊茫然表情，那条恐怖黑蟒威势一涨再涨，将慕容狂的气势死死压制住。 陆沉微微扬手，竟然用的是左手！ 左手之上，云笙古剑光芒大涨，发挥出了到如今的巅峰威势。 陆沉一剑刺出，直接朝着慕容老人的胸膛刺去。 生死一线，慕容狂吓出了冷汗，不再留手，体内灵力翻江倒海，空余的一只手猛然上抬，死死抵住了云笙古间剑尖！ 呲的一声，掌心与剑尖间火花四溅！ 慕容狂左手掌心竟然缓缓溢出了一丝鲜血。 “混账，你找死！”慕容狂愤怒羞辱之意更大为恐惧，整个身体猛然僵住，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形从慕容狂体内脱离而出，朝着陆沉脑袋就是右手当头拍下。 魔魂出窍！ 这也算是血魔功得天独厚的一个战斗方式。 当然，风险极大，若是伤及神魂，那可不就仅仅只是肉身受伤那么简单了。 陆沉神色漠然，松开古剑，右手双指化剑指，就这样跟随慕容狂在方寸之地打了起来。 砰砰砰！ 慕容狂神色阴冷到极致，嘶吼道：“没有了剑，竟然跟老夫拼近身战，小娃娃，你怕是想死一百次，也罢，既然你找死，今日老夫不管你身后有无高人，都要将你拍死在这里！” 陆沉嘴角扯了扯，面无表情，显然对这话不置可否。 又是一次拳脚对撞。 老人靠着百年来厮杀经验，肉搏战极为阴狠，抓住一丝机会，便是右手双指猛然伸出，直接刺向陆沉的双眼。 速度之快，极为阴险狠辣。 在他看来，无论对方阻拦或者后退，都是一个后果。 失了先手。 而对于慕容狂这种家伙来说，一旦肉搏战取得先手，那么接下来必然就是一面倒的结局，他自然有信心直接将对面给活生生压死！ 只是下一刻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陆沉对老人刺向双眼的举动毫无反应，神色漠然的可怕，一步前踏，右手剑指之上绽放出凌厉剑气，狠狠刺向老人胸膛。 竟然是以命换命。 两者在这一刻竟然是半分也不肯退让！ 就在两人即将两败俱伤之时，慕容狂神色愤怒狰狞，却还是收回了双指，猛然朝后退了一步。 无论是因为他的神魂很是珍贵。 还是因为不想受伤。 退了便是退了。 一步退步步退。 陆沉身形前踏，一脚狠狠踩在慕容狂胸膛之上，扑哧一声，桌椅瞬间炸裂，慕容狂神魂就这样死死被陆沉狠狠踩在了脚底之下。 陆沉居高临下，脸上说不出的冷笑嘲讽，“你慕容狂活了区区百年，就觉得靠着神魂出鞘，用近身厮杀手段就能赢我？怎么？先前忌惮神魂重伤，就不敢以伤换命？就这点心气胆量，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自信？” 被一个小辈说出如此极尽羞辱的话语，慕容狂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但是此刻却无可奈何。 肉身被那条黑蟒以及古剑死死镇压在正中，估摸着还有数十息的时间无法动弹。 当然，若是对方真正动了杀心，那么他拼着用出底牌，也要将此人当场诛杀。 陆沉又是一脚狠狠踩在慕容狂头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今日我杀不了你，但是你血魔教藏在世间的根基不只这么一个吧？别让我发现，否则咱们就走着瞧。若是你有胆量那么就跟着我，只不过下一次，你可就真的没有那么好运了。” 话音刚落，就在慕容狂肉身即将挣脱束缚的时候，陆沉冷笑一声，收回了脚，整个身体以及云笙古间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寂静废墟之内只留下了一人。 片刻后，地龙镇之内发出了一阵足以让人心惊胆颤的尖叫嘶吼声，“陆沉，上天下地，今世我必将你碎尸万断！“ ..... 远处，地龙宗山巅之上，陆沉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纸，怀中古剑都在微微颤抖。 先前的那一次短暂战斗，已经确实证明了云笙觉醒的灵能对陆沉的战斗力提升有多么的巨大。 听见了那话，云笙担忧道：“这样确定他不会气急败坏？直接冲上来？” 陆沉微微摇头，道：“越愤怒，他越会权衡利弊,放心吧，另外大唐也该来人了，短时间内应该会太平不少。“ 云笙反问道：“值得？” 先前已经算是结下了结仇，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而修行界中，因果都是强大修行者类最忌讳的事情，现在境界未深的陆沉主动接下了这份因果，显然是不利的。 陆沉扪心自问道：“区区一个魔宗慕容狂若是就能让我忌惮，那么日后等到了万古蛮荒，到了更危险的地方，那么还怎么磨砺剑道?” 陆沉盘膝而坐，认真说道：“吾之剑道，任他举世皆敌，皆是一剑而已，要是值得，若死，便死。” 云笙默默的望着陆沉的侧脸，没有说话。 第227章 世事难料 山巅之上，陆沉吸收着天地灵气，缓缓哺育自己那荡然无存的枯竭灵海。 之所以这一次敢主动挑衅慕容狂，更多的原因不只是云笙两个灵能完美契合自己的手段，更主要的是这里是中神洲，慕容狂只能将自己的境界气息压制在一个临界线上。 这也算是中神州不成文的规矩，任何超一流的修行者，若是不越过那条线自然相安无事。 一旦超过之后，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书院以及大唐繁琐且严密的规矩。 慕容狂先前便是忌惮着这一点，才会宁愿受辱，都不愿意超过了那条线。 一天一夜。 陆沉还在调息灵气，期间有数道隐秘的气息来到了这里，扫视了陆沉一眼，不知为何却还是没有打扰。 第二日清晨。 远处地龙宗宗门山头，有无数道灵气冲天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宝物飞升到天空。 无数人身穿黑衣站在祖堂之前的某个坟头牌匾之上，神色恭敬。 所有人都在悼念着先前那个用生命护住宗门的老人，无数年轻后辈脸色还有些恍惚遗憾。 原来那个平日向来热心肠的老人……这么厉害阿。 少年少女站在最前方，满脸泪水，不停用手臂擦拭着眼睛。 一名气势不俗的威严中年男人走到了两人旁边，望着那坟头，也有些恍惚出神。 男人叫做柳南，地龙宗现任宗主，也是一位离三境只有一线之遥的道教修行者。 事实上这一次远处旁观罩师叔破境，柳南那多少年都已经没有动静的三境关隘破天荒有了一丝松动。 这便算是大道之恩。 所以柳南对这位其实生平颇有怨言的师叔才算真正有了一丝感激和敬重之意。 “古灵……“柳南正准备告诉两人地龙宗已经准备倾尽全力培养他们，所以日后若是对罩师叔的死耿耿于怀，那便更要努力修行，争取早日踏破那三境，甚至更高的境界。 也只有那时，或许才能真正有机会替自己的师傅亲自报仇。 但是柳南却突然停住了话语。 因为此刻的少年少女估摸着根本就不会听他所说的话。 柳南更怕他们当场质问自己，为何自己的师傅为了地龙宗都肯用命来抵挡，而地龙宗这数百号人就只敢待在远处，宛如丧家之犬般的看着？ 柳南怕对方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地龙宗倾尽全力也无法抵抗那名老人？ 还是若是真正出手，那么地龙宗的基业也就毁于一旦？ 又或者是单纯的怕死？ 柳南轻叹了一口气，这些理由对两个孩子有用么？这样岂不是让他们更加仇视这个宗门？ 然而让他感到更加尴尬无奈的事情发生了。 古灵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着漠然，开口道：“宗主放心，我会更加好好修行的，我还会成为整个地龙宗修为最高的人！到时候再去替我师傅报仇！” 说完这句话，古灵便大步朝着远处走去。 柳南望着少女远处的背影，内心微微叹了口气。 “宗主不必这样的，师姐只是单纯的生气罢了，但并不会真心讨厌地龙宗。” 南月在一旁说道。 柳南一愣，望着这个半路被罩师叔收入门下的弟子，询问道：“为何？” 南月认真说道：“因为师姐和我都知道，地龙宗不是不出，而是不能出，那个家伙实在是太厉害了，并且我还知道，就连师傅当初若是看见你们真的出来，那么肯定还会扯着嗓子喊你们都滚回去。” 柳南听见这话，破天荒鼻子都有些酸了起来。 约莫而立之年的年纪，却承担着这么大一个地龙宗的未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可想而知，而他却没想到，真正了解安慰自己的却是这样一个少年。 “地龙宗成立之时，祖辈先师仅仅才是道教三层的寻常修行者，那时候中神州一片乱象，无数修行宗门林立，在那样一个狐狼豺豹环绕的环境之中，能够艰难生存下来可有多难？” 柳南轻声道：“这么多年之内，地龙宗光是因为修行者寻仇的事情，赴任宗主光是被杀死的就足足有八人，这么多年过去地龙宗能够安然无恙，说来可怜，靠的便是这种远处旁观，苟延残喘……” 南月听见了男人语气中的无奈和悲伤。 柳南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沉身道：“但是不管你信不信，地龙宗每一任宗主上任之前，前一任宗主总会告诉一句话，那便是在可能的情况下，地龙宗宗主可死，其余人不可死！若是当初慕容狂找的人是我，那么我只会卸下身上这件衣服，堂堂正正走出宗门，然后赴死，绝不牵扯到地龙宗一丝一毫，所以罩师叔做出这种事，我感激，但绝对不会有太多后悔和歉意，因为这便是地龙宗每位长辈的觉悟。” 南月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我信。” 柳南眉毛一挑，问道：“真信？” 南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通体冷色的镜子，说道：“师傅临死前在这个镜子里存了一段话，是专门给宗主您的，只有您才能打开。” 柳南有些惊讶，将镜子拿到手中，运用灵力缓缓打开，里面便出现了一个熟悉老人盘膝而坐山巅的面庞。 那人七窍流血，但笑容还是那么的洒脱温暖。 “我知道你这个臭小子也不会为我流泪的，不过也好，因为没必要，我们地龙宗谁都可以妇人之仁，但唯独宗主不行，所以你内心也莫有遗憾愧疚，你这个便宜师叔我命不久矣，死的其所，痛快。” “回宗门的路上我看见了一场雨，那场雨连绵不绝，不大却极密，像极了地龙宗这数百年来的历程，薪火相传，连绵不绝，人可以死，但是不能全死，所以你日后可得好好将这个位子坐好坐踏实了。” “对了，你师叔现在好歹也是在地龙宗排得上前几位名号的通天大人物了，所以也得好好说说你，你的修为嘛马马虎虎，但这么多年还没破三境，对地龙宗来说还是差了点，归根揭底最后还是心境问题，” “地龙宗的传承，这并不是一股重担，你早早便踏入五层楼内，却离三境始终有一线之隔，为何？便是因为压力太大，对外界的忌惮太多。” “修行者，自然需要重担，可再深，也万万不能止步不前，就算真的到了那最严重的一幕，一切人事已尽，那需要的便是天意了。” 老人微微抬头，似乎已经到了尽头，最后笑道：”雨落无声，滋润大地，春风复生，靠的可不是疾风骤雨，而是那连绵不绝的磅礴生息阿。“ 话音嘎然而止。 无论老人生前如何，但在临死时却绝对是这个世间一流的道家修士。 柳南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大浪，眼神茫然，仿佛魔障。 在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小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地面的小坑之中溅起了无数水花，那些水花溅射到了地面的树苗花草之上，为清脆的绿叶上沾染了一份湿意。 生机盎然。 柳南看见这一幕，缓缓闭眼，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么。” 地龙宗的传承是责任，不是担子。 是让修行者磨砺道心，勇往直前的信念。 是在尽人事听天意之后，能在生死之间有大勇气坦然赴死的决心。 周围有风起。 天空上无数盘旋的灵气生出了感应，自行产生了异像。 无数人面面相觑，望着这方。 地龙宗的长老们纷纷流露出震撼神色，眼神中隐隐还有激动泪水。 陆沉在此刻微微睁开了眼睛，望向那处，若有所思。 天地中央天地异像突起，但却无声无息，如同地龙宗的历代先贤，润物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号称是最没有牌面的破境异像消失。 柳南重新睁开了眼睛。 闭眼睁眼间，便已经是天壤之别。 三境如意。 地龙宗终究又有人一次踏入了那世人梦寐以求的道教神仙境。 地龙宗所有弟子长老纷纷齐聚此地，跪地道：“恭迎宗主破境。” 柳南眼神清明，坦然接受了众人一拜。 中年男人双手负后，一次次的变化让此刻的他颇有些感怀，望着前方祖堂上的那个墓碑，心想这便是地龙宗历代所言的传承吗。 少年南月开心道：“恭喜宗主。” 柳南轻声道：“若是古灵能在我有生之年达到五层楼之境，还有破境契机，地龙宗宗主之位便是她的。” 南月喜笑颜开，再次一拜，说道：“多谢宗主！” 少年突然开口道：“这些年承蒙宗主照顾，可是因为我有要事，所以要离开地龙宗一段时间。” 柳南点了点头，说道：“记得早些回来。” 少年重重点了点头。 …… 陆沉盘膝坐在老人死前两座大山重合的那个山巅之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地龙镇之上的那次倾力，此刻总算是调息完毕。 陆沉就看见那个少年一个人从地龙宗出门，然后朝着山顶攀登。 在他身后，少女偷偷摸摸的站在宗门大门角落，默默的望着这一幕。 南月好不容易登顶，望着陆沉，鼓起勇气开门见山道：“师傅跟我说了，说跟您不用客气，所以我能不能就这样跟着陆沉前辈修行一段时间？“ 陆沉望着他，问道：“一个人？” 南月点了点头，道：“师姐说要在地龙宗发奋修行，不能让师傅好不容易赚来的宗门人情便宜了别派年轻弟子，所以就留在山门里面了。” 陆沉再问道：“那你为何要跟我走？”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人在追杀我，我觉得跟着陆沉前辈很有安全感，我保证给陆沉前辈当牛做马，绝对不会主动惹出什么乱子的。” 陆沉望着远处，笑问道：“这些话应该都是你师傅教你说的吧。” 少年脸色一红，想反驳，但最后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 第228章 盐城 南月心里其实有些打鼓，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收留自己。 虽然平日里陆沉前辈的修为很高，脾气很好，对自己和师姐聊天时也很有耐心，但问题是……毕竟自己与对方实在没有什么香火情，唯一值得仰仗的师傅也死了，而自己遇见的事情又极为棘手。 陆沉望了望远处，没有理会少年的小心思，只是轻声问道：“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少年愣了愣，然后转头望向宗门大门口，朝着师姐挥了挥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肃然而立，随后朝着地龙宗某个坟包方向弯腰一拜。 “好了。“少年说道。 “那就走把。” 陆沉嗯了一声，便抬起脚步朝着山下走去。 风轻云淡。 如此简单而又随意。 南月愣了愣，似乎有些茫然，片刻后反应过来后然后连忙跟上了前辈的脚步。 半路上南月的心情破天荒有些愉悦，就像是那种即将要要过孤苦无依生活的时候，却又突然找到了一座靠山般，让本来心存死念的少年又多了份依靠。 “陆沉前辈，您是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才收留我吗？” 山路小道上，少年突然开口问道。 陆沉点了点头，说道：“有这么个道理。” 在随着师徒三人前往地龙宗的那段路程，罩的住道人便隐隐提过这件事情，但是到最后老人也没有彻底将话谈开。 或许是因为仅仅萍水相逢的缘故，或许又是因为老人心中不想给陆沉再添些麻烦，于是让他就算死前也没有说出这件事情。 而正是因为这样，罩谆身上的某些东西打动了陆沉，所以陆沉便心甘情愿的做出这些事情。 人世间无数修士之间联络成的香火请，虚无缥缈，但却真实存在，便是如此。 “陆沉前辈，可是您不想问问我前些时日是谁在追杀我吗？” 南月带着丝歉意说道：“若是我真的跟着陆沉前辈，接下来的路程肯定会有些麻烦的。“ “无妨。” 陆沉说道：“接下来我会护你走一段路程，要走到哪里，又从哪里结束你自己定夺，至于对方是谁，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放在心中，另外我帮你，你可以当成这是你师傅为你积攒下来的香火情，所以接下来的一路你不必心怀愧疚，平常心便是。” 南月听见这话若有所思，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离开了地龙宗的管辖之内，然后踏入了中神州的管道之上，同时还租了一辆马车，南月充当马夫，罗尘则是争取时间进行着修炼。 马车之内。 陆沉盘膝而坐，他的神识遁入了灵海丹田之内。 此刻，那汪洋无边的漫天大海之中，与曾经相比，则是多了无数宛如春风般的勃勃生机。 微风拂过，大海平面上的海面波浪不停荡漾而出，每一次摇晃便散发出阵阵雷鸣，任何黑雾邪念瞬间烟消云散。 威势震天，波澜壮阔。 而陆沉则是静静的站在海面岸边，双手负后，坐照内观，那足以让任何妖邪外道瞬间震的魂飞魄散的剑气轰鸣声对他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曾经他在某个小镇上曾经进过一名少女的丹田之中，帮她清了所有污秽，还带着改变了一些少女身体之中的格局。 那时候少女的灵海之中满是小鬼邪念，海底水草沉浮，浑浊不清，山谷之上也破烂不堪，谈不上巍峨雄壮，都能用破烂不堪来形容。 一个凡人的格局便是山谷以及心湖，那么仙人了？ 陆沉收回了目光，抬头远眺，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便来到了一座山巅。 放眼望去，纯白云雾徘徊在脚下峰顶。 七十二座山峰，每一峰皆有万丈之高，无一人，如仙人跪拜，峰顶直指罗尘所站立的山巅。 大山有灵，修行便宛如登山，而陆沉这一山足有几万丈！ 陆沉站在最高处，宛如一头雄狮静静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云雾，山峰，大海，纯白或者纯黑交际的画面，风轻云淡，飘洒逍遥，宛如一幅美不胜收的水墨画。 无距境讲究的是与天地之力相连，出剑化虚，防不胜防。 而破空境则相当于无距境界的升华版，剑气大涨，体内灵海也随着化为化为源源不断的剑海，一剑便可开山填海。 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山。 当然，现在的陆沉虽然在无距境的理解之上达到了巅峰境界，可想要踏入破空，至少在短时间内还是极难的事情。 至少要等到他那汪洋大海彻底化为漫天剑海漂浮在空中的时候，才会有一丝机会。 试想一下，七十二座万丈高峰，一座几万丈巍峨大山，每一处皆有剑海弥漫，那是何等的巍峨气象？ 至于之后的圣境，或者他三千年前所到达的剑仙之境，那便跟现在并不是同一个层次的镜像了。 陆沉微微闭眼，再一睁眼，便回到了马车之中。 这一路便已经是两月。 南月刚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说道：“陆沉前辈，我们要到绫罗郡的盐城了。” 凌罗郡是最靠大唐边关的三郡之一，再往前走便已经隐隐有了塞外风光，天高地阔，穷山恶水，黄沙遍地。 南月之所以特意提醒一句，其实还是因为陆沉前辈说了要在盐城停下路程。 陆沉望了眼窗外，点头道：“进去逛逛。” 这一路来已经消磨掉了两月，其实陆沉除了想要修炼的缘故，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想试探一下慕容狂是否已经彻底逃离此地。 毕竟那老家伙不死心，若是这一路都紧紧隐藏气息跟着，那么也是一件提心吊胆的事情。 可是这一路上陆沉已经给了很多次机会，慕容狂似乎还是忌惮他背后的什么人物，迟迟没有出现。 由此看来，应该是真的走了。 两人刚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南月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猛然闭上了嘴巴，满脸怪异。 一张嘴，嘴中便满是粗粒黄沙。 南月朝着地面呸呸了两声，将嘴中黄沙吐干净，这才学乖了小声说道：“陆沉前辈，我们来这里干嘛？” 第229章 谈判 陆沉没有说话，带着少年来到了街边的一个茶摊上。 南月抿了口茶水，随后不由自主的脸色一苦。 大漠风沙，就连这里的茶水都带着沙粒的味道。 短暂的等待后。 一个人影大大咧咧的坐在他们身旁，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南月一惊，看着那个神色俊朗却透露着玩世不恭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哟，还带了个小娃娃。” 那人瞧了少年一眼，随后对陆沉笑眯眯说道：“看来你这次游历还挺轻松的嘛。” 陆沉望着这位寻妖司新任老大，平静道：“直接说吧，什么事情。” 司长海身形微微前倾，说道：“新官上任，差点东西，所以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一个内部的鸿门宴，他们想我死，而我也想他们死，所以说要你帮我杀几个人。” 陆沉问道：“几个？” 司长海面带笑意，说道：“准确的说就一个，一位半步踏入金刚境的老和尚，不好好佛门修行，跑到这里来当别人的狗腿，修的狗屁的佛，烦得很。” 陆沉嗯了一声。 司长海不确定道：“这算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别我去赴约，谈到一半突然摔杯为号大喊给我上，结果半个人影都没出来，那我这一世英名可就彻底扫地了。” 陆沉平静道：“如果你做出什么摔杯为号还说出给我上这种低级的话，或许你真的看不到任何人。” 少年南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司长海毫不在意，顿时底气十足，说道：“有你这句话就中，那我就放心十足的上了。” …… …… 明月空悬。 盐城的街道上空空如也。 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宵禁，但今日的安静显然透露着些别的味道，从街道到小巷，再到附近的房屋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就连小孩儿的啼哭和窃窃私语声都没有。 空气中都充满着肃杀之意。 最北方的某个宅子里灯火通明。 比较有趣的是，若是从最高处俯瞰而下，便会看见宅子的四面八方，那些阴暗处藏着无数穿着黑衣的杀手，个个屏住了呼吸，仿佛一声令下就会倾巢而出。 随着时间到了，一位位人物在人群的拥护下走入了宅子。 陆沉和司长海站在某处房屋的屋檐上，负手看着这一幕。 后者评价道：“看来都很看重你，五十名武夫修士。” 今晚的主公人司长海微微一笑，指了指远处人群中一位面容阴冷的老者。 “寻妖司分为五司。这老东西叫做刘三，五司之一屠司的老大，外号也叫做刘爷。” 陆沉神色平静，没有说话。 司长海手指一转，转向了远处一个刚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的中年胖子，笑眯眯道：“南华胖子，口服蜜饯，司里面就数这家伙最为阴损，手底下的人也不择手段，很多被抓回来的家伙都在他们手下死掉，可这家伙的表姐是宫里一位颇具权势的贵妃，所以我平时会给几分面子。” “哦，还有东边那里有个老东西，无权无势，但是在司里面的地位很高，很多出色的家伙都是他的弟子。” 话音刚落。 司长海和陆沉的目光转移到了同一个方向。 宅子大门前，有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出现在人群最前方，他身后跟着一位双手合十的苦行僧。 随着老人的出现，所有人仿佛都有了信心，同时走入了宅子。 司长海脸色微微冷淡下来，说道：“欧阳覆，寻妖司里面势力最强的一个，掌握着绝大部分秘密情报，有些我现在都碰不到，这次就是他挑的头。” 陆沉的视线放在老人身后那位苦行僧的身上，打量片刻后便收回了目光。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一下子就把你们寻妖司里面的人全部得罪完了，能让他们一起反抗，你也的确有点本事。” 司长海得意一笑，直接道：“这很简单，我上任第一天就说把要把五个司合并，他们老了，就回家养养猪种种田挺好，可是他们好像不愿意，还非说我目无尊长。”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很棒。” “有把握么？” 司长海问道。 陆沉说道：“还行。” 司长海正准备离开，突然回头笑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商讨司内事宜他们要专门来盐城这种偏僻地方么？” 陆沉平静道：“杀人丢尸，掩埋证据，方便。” 司长海大大伸出了拇指，瞬间消失不见。 …… 黑夜里长久的寂静。 月色不知不觉便朝着天空正中心移动，夜色深沉，看门的守卫眼神中都出现了一丝不耐。 就在这时，宅子门前响起了轻灵的脚步声。 司长海习惯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双手负后缓缓来到了宅子门口。 空气中一片安静，都有些错愕。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没有成百的司内死士，就只有司长海一人大大咧咧的便直接闯了进来。 他是真不怕死，还是真傻？ 低头诵经的和尚站在院子里，低眉顺眼。 司长海从他身旁经过，笑道：“好一条看门狗，不过一个野狗也敢这地盘上撒野，不怕马上去见你的阿弥陀佛？” 和尚面无表情，不置一词。 司长海大踏步走入了大堂，放眼望去，眼前一条长桌，两旁皆是熟悉的人，最前方的主位还是空空如也。 司长海随手关门，哟了一声，惊讶道：“咋这么见怪了，竟然还有我的位子，我都以为今天我得蹲着听你们训话，客气客气。” 南华胖子双手隆袖，如一个富家翁，笑呵呵道：“司主，哪能啊，毕竟你现在才是这里的老大，咱们寻妖司最重规矩了。” 司长海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流露出笑容，随后一屁股坐在了长桌尽头的位子，一脸感慨道：“既然南华老哥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坐下吧，各位别客气，要是坐着不舒服，也可以站起来。” 听见司长海如此不着调的话，大部分人都是无奈的摇头叹气，又无可奈何。 显然司长海在司内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刘爷在右侧位子上，冷哼一声，“司主最近好雅兴啊，听说整日游山玩水，前不久还用司里的银两在某个拍卖会上一掷千金，还是帮某个朋友买了些好玩意。” 司长海满脸惭愧，“哪有，就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不值得大惊讶小怪。” 刘爷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满道：“小玩意？花了上千灵币！这可是我们司里面一整年的花销！” 司长海轻咦一声，皱眉道：“咦，我们司里面的花销这么少吗？这可就是南华老兄你的不对了啊，吩咐下去，明年起码要整上三千灵币。” “你！！！” 刘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气的整个人吹胡子瞪眼的。 就在这时，桌子最远端靠在阴影处的嗓音响了起来，“宗主如此，是否不妥吧？” 司长海转过头去，一脸惊讶，“哟，欧阳老大爷，您还没死呢。”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刘爷质问道：“司长海！不得放肆！欧阳兄可是司内德高望重的前辈，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能这样跟前辈说话！”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司主年纪轻轻，性格洒脱点无妨，可是自继任司主以来整日不务正业，这样似乎不太好，若是这样下去，我觉得寻妖司的名声迟早会在这一代落魄下去。” 司长海笑眯眯道：“那么慕容老大爷想如何？” 老人没有说话，身后有人将一本蓝色册子递到了司长海身前。 刘三冷哼道：“司内请愿书，司主德不配位，上面是四司司长的名字，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退位了！” 司长海有趣的拿起来翻了几页，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微笑着道：“很有趣，不过我有些好奇，四司联名就可以让司主退位……谁定的？” 望着那个突然间陷入了沉默的年轻人，其余人的脸上流露出了嘲笑的笑容。 一个年轻人，刚刚上任就想着毁了其余四司的权力，完全就算是不知天高地厚。 年过花甲的老人也是颇有兴致的看着前方的年轻人，面色漠然，眼神中的打趣和不屑却毫不掩饰。 在寻妖司里拆分权力，就算是陛下也得思考三分，斟酌一下后果，更何况眼前这个家伙。 刘爷极为快意，站起身右手狠狠拍在年轻人的肩膀上毫不掩饰的大笑道：“自然是从寻妖司出世便定制的规矩，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以为侥幸得了陛下宠幸，就可以在寻妖司作威作福了吗？要知道……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刘三整个右胸瞬间被一柄长剑贯穿，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的流向了地面。 他临死前眼神中还充满着不敢置信的神情，不相信司长海竟然敢当众杀掉一个司长。 “你……你竟然敢当众杀人。” 老人眼瞳顿缩，愤怒的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到极致。 诸位……” 无数人震撼的视线中，沉默的年轻人突然放下了那本册子，微微低头，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整个人的气势就浑然一变，仿佛从一个玩世不恭的年轻人瞬间变成了古代帝王般的掌权者，深沉而黑暗。 “或许在座的各位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时间久了，所以才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扫视众人，微笑着道：“那就是寻妖司在陛下和我的眼中只是一个暴力组织，我们的职责是清除和毁灭掉任何对大唐不利的不稳定存在，而你们，包括我，都只是这个庞大机器中运转的小零件而已。” “在这个极为简单的组织里面只需要有一个等级，那便是我，我就是这里的王，而你们，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至于这个组织的内部出了什么问题，那么自然是实力更强的人称王，随后活下来。” “来吧，各位千里迢迢跑到这里的寻妖司心腹门，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然后再亲自送你们去死。” 司长海微笑着，眼神中充满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和讽刺。 所有人看着完全不如以往的年轻人，眼神中出现了浓浓的惧意。 老人双手缓缓握紧，后辈满是汗水，心想以前是轻看此人了，可此刻早已经骑虎难下，只得冷哼道：“鱼死网破，那便鱼死网破，老夫怕你不成。” 话音落下，大门被打开，那位面色木纳的苦行僧就出现在了场中。 司长海微笑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别找死。” 苦行僧木纳道：“你是我对手？” 司长海咧嘴一笑，整个身躯瞬间消失不见。 而院外，一道恢弘剑气迎着苦行僧当头劈下。 砰！ 整座宅院瞬间炸开。 灰尘之中，一个修长身影缓缓从其中走出。 第233章 九式缺一 陆沉没有说谎。 因为当风沙散去的时候，地面的路标就已经彻底消失。 当他用剑识查探千里之内的动向时，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哪怕陆沉能够保证自己在沙漠之中始终能走出一条直线，可他却不知道最开始是往哪方。 于是……他真的迷路了。 “前辈难道没有灵仪？” “那是什么？” “一种只要记录目的地，指针就可以指向固定方位的仪器。” “哦……” 陆沉眼神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是真的没听说过。 当看见白衣男子的表情，众人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带着丝怜悯。 像是这种仪器在宗门还是家族中只要地位不低，总会有下人负责准备好。 而眼前此人已经到达了无距的层次，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想来真的是家世不怎么样。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众人皆是略微放下了心思。 这一路上，有一位无距境的剑修同行，简直不要太好。 高挑女子抱拳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在下刘灵宝，东圣洲江北刘式子弟。” 陆沉没有在意，轻轻嗯了一声，放下车帘。 “走吧。” …… ……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若是放在塞外，前一句话就相当的应尽。 遥远望去，一道道炊烟在广袤的大地上升起，天空都变成了昏黄色的景象。 一路上。 陆沉看了眼那女子送的洞穴遗址，若是猜测不错，应该在万古蛮荒内的西南方，那里是一片荒芜沼泽之地。 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空间戒指之中，紧接着拿出来了一本古籍。 曾经在拍卖行中买下来的孤本。 据说是三百年前散修李远眉流传下来的剑招，叫做九连剑谱。 陆沉打开孤本，然后缓缓翻阅。 陆沉的脸色颇为认真，一丝不苟的翻着。 这其实是很古怪的事情。 按道理，以陆沉的眼界和资质，就算是三百年前的散修也仅仅只是晚辈，而他的剑道修为在陆沉眼中就更不值一提了。 但是陆沉看的时候却比曾经在东阁看一剑龙蛇时还要更加的认真。 半个时辰后，陆沉流露出了明悟神色，随后便将剑谱收回了戒指之中。 九连剑。 真名应该叫做九转连剑。 是的，正是剑仙九式中的第八剑。 虽然这本剑谱里面加了很多无畏而繁琐的招式，但终究还能保留一丝真意。 而陆沉看完后，自然能从剑式的规律中想起什么。 剑仙九式。 剑一，一剑龙蛇。 剑二，八千流雨。 剑三，三千幻剑。 剑四，北冥归一。 剑五，凤舞九天。 剑七，三千世界。 剑八，九转连剑。 至于剑九，陆沉从未忘记过。 也就是说还剩下一剑。 陆沉心中这般默默想着，然后便陷入了沉思。 按道理来讲，剑仙九式就是他自己创造的而已，就算忘记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不知道为何，陆沉现在却认真的想要想起来。 深夜。 明月都仿佛被风沙遮挡，一片昏暗 篝火缓缓升起。 陆沉走了出来，坐在火旁闭眼盘膝。 经过一路前行，陆沉也大致了解了这伙人的大概来历。 两名女子是东圣洲江北刘家的弟子，亲姐妹，而其余三位男子除开一位满脸胡茬的大汉是散修外，其余两人也是颇有名望的家族子弟。 众人一伙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自然就是为了那场即将到来的年轻一辈巅峰大战。 刘灵宝在远处观望着周围环境，避免再遇见上次的袭杀。 身旁持剑少女刘芊芊望了眼篝火旁的那个身影，伸了伸舌头，“姐，这个家伙看起来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怎么境界还这么高呀？” 刘灵宝轻声道：“看他的容貌气度，又是剑修，若是不出意外肯定是三洲内顶尖宗门的嫡传弟子。” 刘芊芊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脸皮也还很厚，拿了好处还跟着我们，又不愿意搭理我们，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啦。“ 刘灵宝瞪了口无遮拦的妹妹一眼，没好气道：“慎言慎行，什么都不懂，前辈愿意与我们同行，至少不用担心遇见袭杀。” 刘芊芊笑着流露出两颗精致的小虎牙，眼神中有一些狡黠神色，“姐，听说昆仑道一现在就在镇魔城，是不是真如别人说的那么好看呀。” 刘灵宝没好气的说道：“好不好看你以后要是有幸碰见，自己看去，小花痴！我就纳闷了，明明见都没有见到过，可偏偏就跟入了魔似的，非要跟着来。” 刘芊芊嘟起嘴，不服气道：“谁叫我们家族里面都是大草包，一个能看的都没有，我想给姐姐你找个好男人都找不到。” “小妮子，你要死。” 刘灵宝狠狠掐了陆芊芊一下。 刘芊芊毫不在意，反正姐也使不得用力，只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道一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看……” 说到这里，刘芊芊打量了篝火旁那男子的背影一眼，笑眯眯道：“嗯哼，肯定也就比那个家伙好看几倍而已吧！” 刘灵宝眼神古怪，“能这么算？” 刘芊芊小声道：“对啊，这家伙是无距剑修，而道一据说早已经是三教神仙了哎，又说容貌无双，眼前这家伙长得也不错，所以……各方面少算点，也就比他厉害一倍吧。” 刘灵宝下意识的想着，心想如果真是那样，那也的确很好看了。 只不过她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人再如何高高在上，也终究太过于虚幻。 刘芊芊突然靠近，大声说道：“姐！我是不会告诉别人其实你早就有心上人啦，好像就是中州七侠之一的某某某吧，据说今日他也会去镇魔城呢！“ 圣地巅峰年轻一辈，终究只是存在大陆的耳口相传，真正能亲眼见到一眼的人万中无一，显得格外飘渺。 但是江湖之内却向来不缺乏谈资和名头，近些年就又流传了一个七侠的说法，皆是四洲之地一流宗门或者家族的天才俊彦。 久而久之就又有了个七侠和三仙子的名头。 并且似乎是因较为接地气，所以一时间风头甚至比圣地传人更加的猛烈。 猛然被戳破女子心事，她脸色羞红，怒道：“小妮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啊，饶命，我错了！”刘芊芊慌乱而逃。 两女子不经意间的嬉闹玩耍，那笑颜，不禁就让不远处的两位同样的家族子弟下意识移不开眼睛。 至于最远处一人，是个粗糙的汉子，默默擦拭着手中的长刀，眼神漠然。 陆沉看了眼天空，突然说道：“该走了。” 刘灵宝停止了玩闹，错愕道：“前辈……傍晚行路似乎不太好。” 陆沉没有理会，吩咐道：“沙尘暴要来了，这里不安全，再向前二十里。” 第231章 风云汇聚 盐城发生了地震，轰隆隆震响，就连屋内瓶瓶罐罐的碎裂声都清晰可闻。 无数居民发出惊呼跑了出来，站在安静而空旷的街道上。 官兵紧接着出现维持秩序。 霎那间，盐城就变得灯火通明。 而在十里之外的官道，则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陆沉持剑而立。 身前密林被一片半圆形的剑气彻底笼罩，里面无数的凌厉剑气飞快盘旋，如罡风一般。 苦行僧双手合十站在其中，佛光笼罩全身，不停的跟周围剑气摩擦。 砰！ 砰！ 砰！ 地动山摇。 剑气砸在他身上，发出了如同大船撞入山壁间的恐怖碰撞声。 紧接着，一丝丝血迹从半空中随风飘了出来。 那是肉体被切裂的关系。 随着时间流逝，苦行僧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悲苦起来。 不到一会，空气中银白色的剑气就逐渐变成了血红色，宛如夕阳映照下的海洋。 陆沉收回长剑，转身离开。 仅仅刹那。 半圆形的剑气轰然炸开。 陆沉身后，剑气炸散，苦行僧的身影重新回到了空气之中。 他的身上满是剑伤，仿佛已经成了整个血人，唯有那双鲜血之中的眼睛异常明亮。 虽然他此刻受了很重的伤。 但是他还是站着，并且没有生命危险，甚至还有再战之力。 他望着那道显得有些模糊的声音，开口说道：“你太自负，这一招，你终究还是没有杀掉我。” 陆沉没有说话，背影奇也渐渐模糊。 下一刻。 苦行僧先是一楞，随后眼瞳猛然缩起，还没来及的做些什么，那些本来已经被彻底震散的剑气从他所站立的地底冲天而起。 霎那间。 万箭穿心。 ........... 月光下，苦行僧还是站着，但却垂下了头。 月光透过了他的身体，在背后形成了无数照耀在地面的细微光线。 无数的光线代表着苦行僧无数的剑孔。 此刻，透露着月光与血液的痕迹，显得异常的血腥跟美丽。 司长海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看见这一幕，笑着对眼前的男人说道：“谢了啊。” 陆沉说道：“他其实可以不死。” 司长海摇头：“欧阳覆不死是陛下的恩准，但此人不行，三教中人干涉大唐重要政所早已经犯了陛下的忌讳，事实上这局我费了那么大功夫，真正要杀的对象就是他，欧阳覆倒是可有可无。” 陆沉说道：“我马上就要去蛮荒。” 放心走便是，沿路上没有任何人会来骚扰你。” 司长海笑眯眯道：“你身旁那个少年要带着？” 陆沉嗯了一声，声调轻扬，表示疑问。 司长海说道：“查了查底细，是大唐边界外游牧族中遗失之地的族人，啧啧啧，身份其实不得了啊。” 陆沉还是望着他。 司长海瞪大了眼睛，“ 要去蛮荒，遗失之地都不知道？” 陆沉说道：“仔细讲讲。” 司长海啧啧了两声，才解释道：“大唐边境外跟蛮荒间八百里的荒芜沙漠皆是游牧族的地盘，这个族骁勇善战，实力极强，座下猛兽皆是遗失之地内的异兽。” 陆沉问道：“遗失之地？“ “没错，一块能孕育出凶猛战兽的圣地，具体位置只有他们族人才知晓，有趣的是这个游牧族里从远古就流传着能够降伏妖兽的咒印，结果经过上千年的繁衍，如今他们战力超强，几乎每个小孩子都会配上一头出生不久的异兽。” 司长海耸了耸肩，“不得了的家伙，以前倒是安分，不过现在开始在边境蠢蠢欲动了，看起来是日子过的太安稳了，所以有点想法。” 陆沉平静道：“南月是遗失之地里面游牧族的族民？” 司长海微笑道：“是的，并且似乎来头还挺不小....只不过是被强行驱逐出来了，需要我给你仔细讲讲？“ “武夫，少年，来头不小，嬴姓埋名，强行驱逐，暗杀。” 一系列的词汇在陆沉的脑海中晃过，然后便形成了一个很无趣的故事，并且这个故事应该离真相不远。 想到这里，陆沉摇头道：“不用。” 司长海跳下枝头，搓了搓手，笑呵呵道：“你帮我了那么大一个忙，这个小麻烦我就帮你解决了？你要是带着，游牧族肯定不会放你过去，而这地方我门清，保证给小家伙手脚健全的送回去。” 陆沉望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还有麻烦？” “这话说的，整个寻妖司都是我的，皇帝老子还是我顶头上司，我还能有麻烦？” 司长海流露出不屑的笑容。 陆沉点头，平静道：“那你右手里一直藏着的东西最好永远不要拿出来。” 听见这话，司长海顿时就急了，“别啊，陆爷，哪能，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一封信而已。” 陆沉皱眉，“信？” 司长海将那封信硬生生塞在了陆沉的怀中，小声且快速说道：““那啥，你真到了蛮荒天下，镇魔城里就将这封信帮我交给苏茜仙子。” 陆沉的神色越加古怪。 司长海被这眼神盯的极为不自在，最后忍不住道：“看啥，我司长海又不是宫里面那群太监，还不准我这英雄配个美人？” 陆沉嘴角微翘，却没有说些什么， 司长海望着天空上的明月，感慨道：“陆兄啊，你是没见过苏茜仙子，啧啧啧，瑶池里面出名的仙子了，那面容叫一个清冷绝色，只可惜..前几次相遇都颇为遗憾，没能让他感受到我的魅力所在。” 陆沉转过头。 便发现司长海静静望着月空，眼神中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 第二日清晨。 南月从睡梦中苏醒，刚刚睁开眼睛，就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人。 司长海微笑道：“醒啦？” 南月挠了挠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司长海就挥了挥手，“你听着就行，我来说。” “游牧族内陀舍族少主，陀舍南月，前些年父亲因伤过时，亲 叔占领遗失之地，你乘乱逃了出来。” “隐姓埋名多年，身旁忠心耿耿的随从皆是已经死去，却又让你遇见了个好师傅，在地龙宗多活了几年，直到现在。” “今年你十六岁，按照你们族已经算成年，你亲叔叔名不正言不顺，如今的你若是再活着回去那么必然可以收回人心，所以你就有了底气独自回族，我说的可对？” 南月双手猛然握紧，眼神中充满着忌惮和不确定神色。 “放心，我答应了陆沉要将你送回去，所以你不用有这么多不必要的担忧，当然你要是愿意多想我也无所谓。” 司长海耸了耸肩。 南月沉默片刻后肩头猛然放松，说道：“我相信陆沉前辈。” 南月站起身，平静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司长海微笑着道：“你的勇气不错，但是想法还是太单纯，若是你真的单枪匹马回去，恕我直言，你那位亲叔叔估计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曾经马上打天下的种族，你作为少主应该很清楚吧？” 南月脸色苍白，“不试试怎么知道？” 司长海笑眯眯道：“你自己信不信？” 南月恢复沉默。 司长海眼神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叹气道：“你的陆沉前辈自然猜的出来这件事情，但是在他眼中，到时候都只不过是一剑的事情而已。不过你仔细想想....到时候他那个杀神一去，你们游牧族还能有几人活着？” 南月反驳道：“不准说陆沉前辈坏话。” “啧啧啧，小家伙还挺护犊子啊。” 司长海大笑道。 少年沉默了会，问道：“如果你帮我夺回族长位子，那你想要什么？” “你叔叔最近似乎把族里面的力量消化的差不多了，所以开始想找死。” 司长海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当族长，他们一脉全死，并且还有一个关于大唐跟游牧族三百年和平的承诺。” ....... 雄踞北方的大唐边城。 黄沙漫天。 一道白衣飘然而出，身形在半空飘荡，每一步便是百米有余。 大唐官兵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每年来，前往万古蛮荒的修行之人数不胜数，而有胆量和底气前去的家伙境界修为都远超乎他们的想象，自然不用他们来担心。 像是前不久，七大圣地传人，包括龙凤榜前三板上钉钉的魏禅都经过了这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连凡间都已经知晓万古蛮荒之地，跟四洲七大圣地的年轻天才，即将要进行一场年轻一辈的巅峰较量。 而胜负则关系着书院龙凤榜这一甲子的具体排名。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希望魔族天才的名字压在他们的上面。 所以这场比试吸引了大陆绝大部分人的视线。 无数境界深不可测的散修老道，皆是朝着蛮荒镇魔城开始汇聚，想去亲眼见识这一场大战的风采。 甚至由书院发行的万事汇的纸张上，已经在猜测万古蛮荒派出的这一甲子年轻颠峰一辈五人究竟是谁。 一时间。 风云汇聚。 第232章 迷路 塞外穷山恶水，人迹罕至。 风沙从天边拂来，方圆百米外的视线便已经彻底模糊。 叶尘已经在风沙中前行了一月。 一月内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按照司长海所说，塞外无法之地，游牧族之外便数散修众多。 这些常年在刀口之上杀人越货的散修手段最为阴险，性格极为狡诈，偏偏人数众多，让人防不胜防。 常年以往，无数从边城到达蛮荒去处的四洲修行者都吃过不大不小的亏。 今日，倒是有几个在塞外生活的野修瞧见了那白衣男子一人独行，尾随跟了八九里地。 可到了最后却不知道为何，果断收手，并且撤退极快，这让准备捉住两人当个领路人的陆沉有些遗憾。 傍晚。 风沙消逝，塞外风景的阵容再次显露了出来。 陆沉抬头望去，身前百米处出现了一辆马车，篝火冉冉升起，食物靠在货架上，然而景象却没有那么美好。 有四五人正在跟一群塞外野修厮杀，三男两女。 那群野修境界并没有这伙人高，但因为是偷袭，所以直接占据上风。 并且这群人看起来颇为年轻，显然不明白在塞外遇见野修厮杀的后果，动手间犹犹豫豫，还没有拼命的觉悟。 其中一名面色极美的持剑少女看见了陆沉，眼神一亮，大喊道：“前辈，可否拔刀相助一次？” 白衣出尘，让人很容易忽略现在陆沉的面貌。 那为首的野修身穿兽皮，有一只眼珠瞎掉，此刻他寒声说道：“马上离开，咱们相安无事，要是敢多手，后果自负。” 显然，他也看不透眼前此人的路数。 要知道，常年在塞外走江湖的，凡是从四洲之地赶来穿纯白衣裳身后负剑的少年，只有两种。 一种是剑术深不可测的大剑修。 而另外一种则就是是平平无奇的大草包了，附庸风雅。 听说镇魔城那面，大多数镇守蛮荒近百年的圣境剑修都是穿纯白衣裳，并且在那方，只有得到了认可的家伙才够资格穿白衣。 久而久之，这也随之成为了大陆的一股风潮。 所以现在，他们看见身穿白衣的家伙皆是会仔细 打量一番究竟是神是鬼。 陆沉停下了脚步，却不着急做些什么，反问道：“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那少女一滞，气呼呼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市侩，面对这些丧尽天良的散修还想要我们的好处！” 另外一名女子身材高挑，貌美之下更显稳重，看见陆沉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的面容，立马说道：“前辈应该也要前往镇魔城，我们愿意让出马车，一路上帮前辈打理好所有琐事！” “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陆沉笑了笑，“但是还不够。” “少跟这人废话，大不了鱼死网破，冲出去之后喊师叔来血洗了这帮杂碎！“ 一名面容尚且稚嫩的青年眼神通红，愤慨骂道。 高挑女子眼神瞬间变幻莫测 作为队伍中江湖经验最深的一人，最能分辨场中局势。 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却被成群的散修围住，虽然暂时还能抵抗，但只要等到夜晚降临，他们体内灵气渐渐消散，到时候迟早是任人拿捏的凄惨局面。 犹豫中，陆沉已经开始朝着远处走去，眨眼便是近百米。 高挑女子深深呼吸，咬牙道：“我这里还有一份蛮荒之地中某位仙人曾经留下的远古洞穴地图，若是前辈帮我们抵御外敌，就将其复刻一份交给前辈！“ 仙人。 远古洞穴。 仅仅两字，场中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散修更是个个眼光散发处了惊人的光芒，贪婪和激动神色掩饰不住的显露了出来。 凡是真正的仙人留下的洞府，那里面所蕴含的宝贝可是足以让他们大道可期的绝宝。 历史上便有人意外坠落山崖，于是得到绝世传承，从此响彻大陆。 而这一故事在凡间传记上反复使用，更是家喻户晓。 只有修行界中的人才知道，那所谓的绝世传承便是一座座藏于荒芜大山深海中的仙人洞府。 独眼散修呼吸粗重，眼神猩红，一字一句咬牙道：“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给老子使出来，把这里的人全给老子宰了，但凡拿到机缘，鸡犬升天！” 瞬间，场间杀气十足，无数剧烈而暴躁的灵气将周围团团围住。 杀人夺宝，一个隐藏的仙人洞府的 地址，那可就真的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前辈.....” 高挑女子早知道会如此，此刻希望全放在那即将消失不见的白衣男子身上。 仿佛是感应到了那充满着炙热乞求的目光，陆沉颇有些无奈的停下了脚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本来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但是也没有想到对方能有如此不错的东西。 想了想，陆沉右手轻轻一握。 磅礴剑气如狂风拂来。 仅仅刹那间，就有数人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成了碎屑。 那独眼散修眼神震撼，毫不犹豫将自己先前的信念所抛弃，嘶吼道：“剑修，无距剑修，撤！” 剑修，向来是大陆最难招惹的修行者，而最让他们这些散修畏惧的便是无距境这种高阶剑修，身上诸多法宝根本没有施展之地，只要动了杀心，那么结束战斗向来仅仅只是瞬间的事情而已。 徒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剑气，独眼散修整个身形而起，朝着远处飞去。 又有寥寥几人紧随而去，没有丝毫犹豫。 眨眼，本来抱着拼死一搏的散修们全部消失在沙尘之中。 看见这一幕，场中几人个个同样的震撼，都忘记了说话。 高挑女子脸色激动，心想自己真的赌对了。 陆沉望向她。 后者毫不犹豫将怀中一个牛皮纸张的灰色地图丢了过去。 陆沉平静道：“没骗我？” 高挑女子苦笑道：“怎敢？” 陆沉嗯了一声，然后就朝着篝火旁的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场间几人都有些愣住了。 陆沉说道：“前往镇魔城的事情，那就拜托你们了。” 持剑少女不满道：“喂喂喂！我们都把地图给你了！你怎么还上我们的马车，有本事自己走啊。” 陆沉说道：“我走不了。” 持剑少女愣了愣，不解道：“为什么？” 无距剑修，在凡间早已经是神仙般的存在了，杀人无形，最为让人忌惮。 就算是在散修多如牛毛的塞外之地，按道理来讲也足够有自保之力。 陆沉耸了耸肩，认真说道：“因为我迷路了。” 第234章 镇魔城 众人听着陆沉的话，继续前行。 刚刚过了白息，先前所在的位置瞬间被一道巨大的风暴卷起，沙尘四起，彻底消失不见。 看见这一幕，众人的眼神都变了。 刘芊芊拍了拍自己小胸脯，再看向陆沉就不敢像先前那样随意了。 经过了这一幕，众人也没有了休息的心思，便继续连夜赶路起来。 世界上永远没有那么多的波澜壮阔，反转起伏。 数十日之中，陆沉与众人依然没有太多的交际。 或许是因为特有的情况，沙漠上的游牧族没有一人出现在陆沉的视野之中。 于是大唐边城与镇魔城内的八百里沙漠，就这样在一月的时间内转瞬即逝。 “到啦，到啦！” 某日，刘芊芊的嗓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当马车跨过了沙漠中一条仿佛分割两界的横长细线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股庞大到极致的威压从天边弥漫而来，瞬间覆盖在众人的身上。 每个人的灵力都下意识的像是被某种气息压住，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这便是来自于万古蛮荒的天地压制。 凡是来到此地的修行者，无论是境界或者战力都会下降好几个档次。 尤其是三境之上的大修，压制最强，甚至连汇聚灵气都会边城难事。 蛮荒气机，自成小天地，这也算是一个天地阵法。 陆沉微微仰头，对此毫不在意，只是默默的打量着前方。 荒芜沙漠边界，一座巍峨外城墙岿然而立。 足有数十丈之高的城门就这样敞开，城墙上早已经斑驳腐朽，无数剑痕刀口刻在上方已不知道多少年，就连那块刻有镇魔城三子的排便都已经破烂不堪。 那面呈现暗色，与这方的黄土漫天完全是两个景象。 陆沉旁观的时候，其余人也是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方，掩饰不住的心神晃荡。 千百年来，城池无数。 唯有眼前这座大城三境神仙多如牛毛。 唯有眼前这座大城剑修战力四洲无双。 唯有眼前这座大城大修最多，死人最多 。 唯有眼前这座大城能够镇压蛮荒大魔数千年！ 当属雄壮两字。 此刻，本来荒凉的城墙下却颇为热闹，聚集了不少人，甚至还有聪明人开启了茶馆，一张桌子一副寥寥几叶的茶水，便是好几个灵币。 众人靠近城墙下，就看见有一人直接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砸在地上。 等他起身的时候也不见如何，毫不在意，捂了捂胸口，笑嘻嘻朝着城墙下的人说道：“老瘸子，今天力道不重啊，打的我都没半点感觉，软绵绵的，没吃饭啊。” 城墙下，坐在一个脸色漠然的老头，听见这话冷笑道：“再来，看老子怎么一拳锤爆你的卵蛋！” 听见这话，周围人皆是不停起哄，结果那汉子下意识双腿一缩，讪笑着说些江湖有缘下次再来的扯淡话，又引来了无尽的嘘声。 看见这一幕，马车上的几人都有些傻眼了。 怎么感觉跟她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竟然诡异的有些凡俗间闹市的味道。 刘芊芊机灵的凑到一个人堆里偷偷听了会，回来就通风报信道：“好像是近些时日来蛮荒的人太多啦，于是镇魔城里面派出了人看守，能得到他的认可才能进城，不然最多就只能止步于此。” 听见这话。 众人都愣住了。 刘灵宝微微咬了咬嘴唇，主动前往城内向那老瘸子轻声说了几句，后者蓦然摇头，于是刘灵宝又不可奈何的走了回来。 看见这一幕，人群中又开始起哄了，大概都是说些老瘸子没眼光，到嘴里面的肉不吃，又或者对女子评头论足的荤话。 刘芊芊恼怒不已，朝着一个起哄最凶的中年惫懒男子咬牙道：“丑八怪，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女子瞎了眼都不会找你。” 那汉子望了刘芊芊一眼，眼神玩味，微笑着道：“小妹妹，境界不高，脾气倒是不小，在外说话可要小心啊，不然哪天走在路上被人打昏过去，醒来就光着屁股在大街上了。” 刘芊芊脸色通红，哪是这种老光棍的对手，只得呸了一声，“一辈子都找不到女人的货色，我跟你说话都是你祖宗积德！” 刘灵宝则是牵 住了刘芊芊的小手，严厉道：“给我闭嘴，出来怎么跟我保证的忘记了？” 刘芊芊双眼含泪，委屈道：“可是他说你...” 两人的争吵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大多数都是看待热闹不怕事情大，还有人在火上浇油，不停起哄。 “啧啧啧，麻老四，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骂成这样，是不是在咱们这蛮荒长城下，就直接变孙子啦？” “别，应该是看见女人走不动道了吧，下面那玩意不中用啊？” 面对着众人的打趣，那汉子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做些什么。 但片刻后他眼瞳猛然一缩，脸色瞬间不自然起来，笑着道：“呵呵，老眼昏花，倒是得罪了。” 说完就主动弯腰退后了几步。 面对着汉子突然就认怂装孙子的事情，人群又怒骂了几句，一脸看不到好戏的遗憾神情。 刘芊芊不明所以，气鼓鼓嘀咕道：“什么人渣都能到这里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进不去城！” 陆沉收回了目光，望着那汉子，说道：“半步无距的剑修。” 空气突然安静了。 刘灵宝怒视刘芊芊。 刘芊芊满脸委屈，懊恼畏惧的说道：“他刚才向我道歉，不会想着傍晚来偷偷追杀我们吧。” 陆沉说道：“不会。” 他刚才释放了一丝剑意。 一点而已。 但对方若是有脑子，就应该明白。 不过陆沉转念一想，倒觉得颇为有趣起来。 这地方，半步无距剑修都进不去城门，倒是有点意思。 在众人心惊胆颤的时候，那名汉子却也是同样的感觉，表面跟人群笑嘻嘻，但后背却是不知不觉便遍布了冷汗，心中狂吼道：“妈的，大修！绝对是易容后的剑道大修！” 他在中神洲厮混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纯的剑意，仅仅一丝就差点让他剑丸不稳。 这还是在蛮荒界限的天地压制下，若是回归四洲大陆，岂不是要上天？ 想到这里，汉子打定注意等会就找机会开溜，妈的，看热闹总没有保命重要。 第235章 入城 刘灵宝是来这里给镇魔城内的某位家族内的某位前辈送那副被陆沉复刻而去的仙人遗址地图。 在他们看来，若是那位前辈有时间的话应该会一探究竟。 可是谁成想，却在城门口被人给拦了下来。 而刚才她在城门下报了那位家族长辈的名字，却还是没有任何用处。 众人无奈之下，只得坐在城墙旁的一张简陋木桌上，点了一壶茶水。 开茶馆的是个灰衣小童，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笑容，收了五灵币后便随手将一瓶劣质茶水丢在了桌子上。 陆沉看了一眼小童，便收回了目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听说这里入城只能有一次机会，失败则无。 人群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在讲述着城内的趣事。 比如前不久来到此地的七大圣地传人。 “你知道么？那武帝城魏禅前些时日刚来这里，就被城里面蛮古找着打了一架。” “蛮古？那不是从小就在蛮荒厮杀的蛮家小子么？实力在镇魔城里的年轻一辈可排前三啊。” “嘿，别说了，蛮古估计是想教训教训这个武帝城新来乍到的天才，结果谁成想，那武帝城魏禅猛的无法想象，直接一拳迎敌，将其打的倒地不起后，又接连打败两人，紧接着放话整个镇魔城，凡是三境往上的天才都可以一起来，人数不限，但若是刚刚踏入三境的就免了，他怕打死了还要收尸！“ 陆沉想了想，倒的确是魏禅的手段。 又听了会，发现七大圣地，沧海陈楚，昆仑道一，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毕竟是四洲之地著名的传人，实力也没有让众人失望。 至于九念和尚和素年仙子倒没有传出什么故事来，估摸着也跟性格和无人招惹有关。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稀奇。 镇魔城数千年，自然能衍生出很多家族甚至世家出来，而也会有从小就在蛮荒之地进行厮杀的年轻天才。 这里的灵气太过于稀薄，还有天地压制，破境是一种很困难的事情。 但相反的，生在这里的修行者对敌蛮荒魔族时，手段往往会更加的简单而有效。 久而久之，生死厮杀间导致他们的战力到达了一个畸形的高度。 而当这种优越感碰见 来自四洲的高境界天才时，便会不由自主的兴成一种敌视，转而形成一种错觉。 那便是：若是相同的天底条件和压制下，我能胜你。 而在镇魔城，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已经形成了一个潜规则。 想要入城，打一场再说。 打赢，城里面有你的位子，打输便知趣一点早点离开。 不远处人谈论的津津有味，仿佛是亲眼看见一般。 就在这时，空气被搅乱，塞外荒漠上一道身影乘剑而来，那人盘膝坐在剑尖落在城头，微笑道：“东圣洲星宗，陈浩玄，请求入城。” 当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阵阵剑气散发了出来，肆意逼人，却不是纯粹的剑修，而是道教的剑法一脉。 而当听见这话，人群又开始喧闹起来。 “陈浩玄？七侠之一的陈浩玄？” “没错，就是他啊，啧啧啧，看起来果然气度非凡。” “乖乖，看一身灵气波动，圆润无双，道教如意境都已经有点眉头了啊。” 刘灵宝的空灵眼瞳中散发出了不一样的光芒，整个身体下意识的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双手忍不住的捏紧。 陆沉认得出这个眼神。 也很明白其中的光芒代表着什么。 比如小狗看见了食物。 星星看见了月亮。 女人看见了心仪的男人。 城墙下的老人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失败，就算你马上破境也没有再进去的资格。” 陈浩玄微微一笑，身后凌空出现十几把长剑，剑尖微旋。 “得罪了。“ 说完，双指伸出，剑光如虹，朝着老人爆射而去。 老瘸子面无表情，身前灵力光罩浮现而出，将那数十柄光剑齐齐挡下。 老瘸子缓缓道：“说实话，三境，武夫六重，破空剑修之下真没进城的必要，连命都保不了还看什么热闹。” 陈浩玄反问道：“若是境界在此之下就没有入城前往那蛮荒之地历练的必要了？“ “以前或许还行，但是现在这里危险的很。” 老瘸子淡淡说道：“为你们好，所以才不希望你们白白送死。” 陈浩玄摇头道：“危险多，机缘才好，我辈修士，逆 天证道，何惧一死。” 老瘸子望了眼男子的坐姿，道：“话倒是说的漂亮，不过奉劝你一句，要真进了城可别坐在剑上，不然被人打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受教了。” 陈浩玄淡淡一笑，随手单手结印，数十柄光剑瞬间合一，凝练为一道璀璨剑光。 剑光划下。 砰的一声。 灵力光幕碎开。 城门口微微晃荡，随后升起了无数烟尘。 清风拂过，灰尘散开，老瘸子仍然平静的坐在那里，说道：“马马虎虎，进入吧。” 陈浩玄收剑落地，大踏步直接走入了城门。 不远处，刘灵宝看见这一幕微微张嘴，却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随着又一人走了进去，其余人都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这些天，也就陈浩玄等寥寥几人进去过，都是些在几洲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年轻人物。 而大多的还是自知无法入城的修士跟对自己没信心，选择暂时观望寻找合适机会的家伙。 陆沉看见了这一幕，心中了然。 境界在此比较重要，但却又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除了境界，战力才是那老瘸子最看好的东西。 若是在此天地压制下还能展现不错的战力，那么活命的概率自然会提升不少。 想到这里。 陆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无数视线都下意识汇聚了过来。 看见了那白衣负剑的男子，都有些错愕。 刚进去一人，就又有人按耐不住走了出来？ 看这家伙极为年轻的摸样，他还真以为人人都是陈浩玄？ 刘灵宝和刘芊芊一行人更是颇为有些措手不及。 刘芊芊小声道：“喂！你急什么！无距境的剑修也不一定能稳进入的，只有一次机会，再等一等呀。” 陆沉没有回应。 早也是进城。 晚也是进城。 等什么？ 老瘸子看着那白衣负剑的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神色，问道：“来者何人？” “剑阁....” 白衣男子沉思了会，平静道：“陆沉。” 话音落下。 全场突然寂静。 第236章 谈话 当这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 城外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那白衣男子的身上，满是不敢置信。 刘灵宝一脸震撼，刘芊芊更是张大了圆润的小嘴，像是能直接吞下两个鸡蛋。 至于其余三人表情大同小异，脸上说不出来的怪异。 “剑阁....陆沉。” 不知道是谁轻轻重复了一遍。 人群诡异的安静，再望向那人的背影时就有些掩饰不住的炙热和崇拜。 短短几年时间。 剑阁掌教之徒横空出世，早已经在四洲大陆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说剑阁内部的比武和那极具谈资的身世经历，光是跟刀圣那一场架便已经惊动了所有人。 硬接刀圣紫竹三刀不死，已经是震撼。 更别提同境与魏禅对战不败，瞬杀寒云宗宗主，守护瑶池一战，以及大唐书院时以无距对天山未明的剑道碾压，让众人重新领悟无距的含义。 每一个小故事说出来都已经可以惊动修行界的不少人。 换句话来说，虽然不知为何龙凤榜无名，但毫无疑问。现在的陆沉与魏禅，道一几人完全是同一声望的存在。 “奇怪，不是传闻陆沉不会参加这一次的魔神台比试么。” “白痴，这次大陆颠峰一辈全来了，剑修杀伤力最强，陆沉如今又是号称无距第一人，肯定会来凑这一次热闹的。” “哈哈哈，有趣有趣，越来越刺激了。” 人群的议论声之中，老瘸子好奇道：“书院传来的名单上好像没有你。” 陆沉摇头道：“我来不来，跟书院名单没什么关系。” “也是。” 老瘸子微笑着道，“请吧。” “嗯？”陆沉微微侧脸。 老瘸子直截了当道：“就算要打，也不该是我来，我可不想自取其辱，让这些小王八蛋笑话。” 陆沉点头，随后转过头望了刘灵宝一眼。 后者颇有些迷茫，还是刘芊芊机智的从包袱内拿出一封信，带着灿烂笑容的说道：“陆沉哥哥，请帮忙交给城内的阴盾前辈，谢谢啦。” 陆沉颇有些好笑的打量了她一眼，右手轻飘，那封信就飞到了他的袖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他便走入了城门。 ........... 一道圆柱形的光芒在地面缓缓旋转。 当陆沉踏入进去的那一刻，周围的灵气开始撕裂，重组，空气都变得狂爆起来，甚至于周围的景象都急速的变化流转。 一刹那。 陆沉闭眼。 改天换地，仿佛就是万里。 当陆沉再度醒来的时候，微微打量，发现仿佛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坐在一个荒凉城头，放眼望去，满天繁星，光芒微弱。 不知道何时，身旁便又坐了一位老人，头花发白，脸上的皱纹如钢铁一般的深刻，诡异的是双眼空洞，显然已经全瞎。 “剑阁陆沉？”老人嗓音沙哑。 “是我。”陆沉点头。 老人开门见山道：“镇魔城内，三教百家，剑修武夫，甚至偏门的精魅鬼怪皆有，所以在这里各种事情都不用惊讶，城内有剑阁之人专门居住的地方，等会会有人带你前去。” 陆沉问道：“这里有剑阁弟子？” 老人平静道：“有两位，不过在城外厮杀刚死不久，剩下的就是那两位死去的破空剑修在这里挑选的弟子，没离开过这里，所以严格上来说不知道算不算。” 陆沉问道：“怎么死的。” 老人说道：“城外厮杀，落入陷阱。” 陆沉哦了一声，没有探寻的意思。 老人虽然没有双眼，但仍然抬头望着天空，“台的对战还有一年时间，龙凤榜来的人都已经进入了蛮荒之地进行历练厮杀，但是具体五人资格还没有决定，需要看后续众人在这里的历练和进步程度。不过最多也就只会给半年时间，半年后具体确定资格，而到时候你们这些外来客的对手会是我们镇魔城内部常年以来的天才。” 陆沉抬头远眺，望着那一片荒凉贫瘠的土地，说道：“都进去了？” 老人耐心解释道：“两年前，镇魔城外跟蛮荒古魔窟内的十万里土地之内全部清空，皆变为战场，而蛮荒和大陆这方，百岁以下的修士可以随时进入，简单来说，这里向前的方圆十万里地，皆是一处随时会死人的残酷战场，而百岁之上，无论何等境界，进便死。” 陆沉问道：“阵法谁来掌控？“ 老人微笑道：“我和蛮荒魔窟那尊排名第二的畜生共同拟定。” 陆沉心中了然。 老人洒脱笑道：“魏禅，道一，几人来此地可都打了几场硬仗，做好心理准备了？” 陆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老人又问道：“这次台一战输赢在我以及书院的眼中其实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些在这里镇守数十年数百年的修士们，想知道知道蛮荒那方，究竟在这数千年来诞生了多少天才，跟大陆的天才妖孽们有多少的差距，所以台赢的人会得到一桩天大机缘奖励，你真没兴趣？” 在老人口中的天大机缘，显然不同于寻常宗门间随口所说的那些话，分量肯定极重。 而陆沉却没有在意，沉默了会摇头道：“就交给它们吧，我想进蛮荒看看。“ 陆沉这一世醒来，其实真正放在眼中当成对手的，并不是这些所谓的年轻天才。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对这次的镇魔台，自然便没多少兴趣。 “随你。” 老人话音落下，大袖一挥。 瞬息之间，天翻地覆。 陆沉从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 身后一栋巍峨而立的巨墙立在天底间，隔绝了一切，只有地面的传送阵微弱的光芒亮起。 寒意随着微风席卷而来，前方的天空一片昏黄。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条过道，宽二十米，长三百米，尽头往下是一条极长的斜坡。 顺着斜坡往下，便是平地一座座看似无奇的建筑和房屋。 他身旁两侧皆是高达百米的巨墙，如一条山脉，连绵成线，看不见尽头。 此刻，那些“山脉”上每过百米就站着一位气息深不可测的修士。 有肌肉鼓涨如小山的中年汉子。 有春光乍泄露肩大腿的妩媚女子。 有身材矮小，手握巨锤的枯骨老者。 有神色清冷的女子剑修，面色傲然。 望着那其实刚刚才来到城内的外乡白衣人，眼神中都有些好奇跟打趣神色。 “几息？” “约莫是三息。” “这么快？当初魏禅来此几息？” “同样三息。” “啧啧啧，是个剑修。” 议论纷纷，并且毫不忌讳。 就在这时，一个长发少年从走道尽头出现。 少年身后负着一柄极宽的巨剑，如石柱一般，皮肤颇黑，脸上的笑容却极为阳光，几个瞬身就来到了陆沉前方。 他望着陆沉，嘴角裂开，剑气绽放。 “听说你是我的那个便宜师叔，第一次见面，要不要先打一场？” 第237章 抢回来 这名少年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但已经到了剑修的出尘巅峰。 在如此的年龄，就有如此的境界，就算在这座镇魔城的年轻一辈都算是不大不小的天才。 但观他气息和剑气，修的是剑阁的剑法，再加上他先前所说的师叔，这个孩子应该便是那两名已经死去的破空境剑修之一的弟子。 也就是说，此人也算是剑阁弟子。 所以陆沉自然不可能跟他打什么，直接就越过他朝着前方斜坡下那座巨大的城池走去。 看见这一幕，那少年脸色呆滞，随后不甘心的跟着陆沉身后。 “师叔....您初来乍到，就跟我打一场呗。” “实不相瞒，我可是日后要成为圣境大剑仙的男人，师叔也不用担心输给我掉了面子，要知道我元三剑在这座镇魔城也是响当当的天才，输给我不丢人。” 陆沉置若罔闻，沿着过道笔直前行。 按辈分来说，那两名破空境的剑修应该算的是掌教的师弟，而自己是剑阁二代弟子，所以少年所说的师叔辈分并不正确。 但陆沉并不在意这种事情，也懒得反驳。 半路上，又见了某道打量目光，那是一个脸色苍白，嘴角带着玩味笑意的男子。 他站在城墙上方，居高临下的打趣道：“剑阁死了两个破空境的老废物，结果还有人敢来，听说还是剑阁传人，真的是有趣呢。” 元三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陆沉问道：“他是谁？” 元三剑双手紧紧握住，小声道：“蛮七，城内蛮家的三儿子，武夫，这家伙跟我们有仇，王八蛋，我师傅明明是为了救其他人而死的，结果他还在城内阴阳怪气诋毁我们，要不是打不过，我早弄他了！” 陆沉哦了一声，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经过这么一打乱，少年也没有主动比试的心思，带着陆沉来到了城内一条巷弄里。 七大圣地弟子，在镇魔城内皆有专属的类似于大唐驿站的落脚地。 而剑阁则是一栋单独的宅子，牌匾上就刻着一字，剑，而另一半则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斩掉。 门前早就站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看着陆沉，粉嫩的小脸蛋上流露出一丝 敬畏。 元三剑大大咧咧的道：“她叫小球儿，跟我一样是孤儿，被我师傅领养回来的，天赋嘛，马马虎虎，勉强比我厉害一点，不过境界没我高。“ 小球儿害羞的不敢说话。 而听见这话。 陆沉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小姑娘。 元三剑的性子他一眼便看的清楚。 当他直接说出这种话时，就证明小姑娘确实很厉害。 陆沉多看了几眼，打量而平静的目光让小姑娘都快抬不起头来，双手掐着衣角，显得很是紧张。 就在小姑娘快哭出来的时候，陆沉收回了目光。 “很不错。” 陆沉流露出一丝微笑，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元三剑满脸好奇道：“我呢我呢？” 陆沉没有搭理，直接走进了宅子。 这个宅子不算小，但是明显看得出来并不算好，无论是墙壁上的灰痕还是地面的裂缝。 陆沉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东西，问道：“就你们两个在这里？” 小球儿误会了陆沉的意思，眼神黯淡，轻声道：“以前本来还有一个宅子的，只不过师傅和师叔死后就被蛮家的人给抢走了。” 镇魔城内的任何资源都很稀缺，而剑阁在此处就靠两名破空境的剑修撑着，随着他们死后，只剩下两个孩子，自然资源就会被减少。 想来，若不是惦记着剑阁的名头，连这栋宅子都会被剥夺而去。 只不过.... 又是蛮家。 陆沉微微想道。 在院子里稍微休息了会，感受了此处的天底压制后便重新睁开了眼睛。 元三剑跟小球儿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陆沉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元三剑认真道：“等师叔传授我们剑术啊！师傅死前说剑阁来的师叔会来教导我们剑术的。” 没有剑诀，境界却能提的这么快，的确算是很不错，有培养的价值。 陆沉却沉默了会。 他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带着两个算得上是剑阁的弟子学习剑术。 这跟他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但看着两人希冀的 目光，还是将空间戒指中一本古籍丢了过去。 正是那本被他在拍卖行上卖来的九连剑谱。 元三剑眼神一亮，刚想拿去就被打断。 陆沉说道：“这有一封信，交给城内一个叫做阴盾的修行者，现在去。” “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哎....“元三剑叹了口气，却显然没少做过这些事情，毫不犹豫拿着信就飞奔离开了院子。 小球儿一个人站在那里，瞪大水灵的眼睛望着陆沉手中的剑谱。 陆沉摇头道：“你不学这个，我教你另外一剑。” 小球儿问道：“什么？” 陆沉说道：“三千世界。” ......... 剑仙九式终究是以剑意为主，在剑术上并不能算是巅峰造极。 这是当年小庙村万一所说过的事情，陆沉也没有否认。 但是终究却还是有剑术比较适合这个小姑娘。 比如第七式的三千世界。 小姑娘喃喃道：“三千世界？” “是的，三千世界。” 陆沉从屋子里面拿起了一支笔跟一些粗黄色的纸张，便开始画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过后，陆沉放下毛笔，将刚刚完成的剑式交给了小姑娘，说道：“晒干然后保存好。” 小姑娘如获珍宝，紧紧的抱在怀中，似乎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片刻后，看着陆沉一直站在院中，她问道：“师叔用不用进屋子休息休息？” 陆沉摇头。 小球儿闷闷不乐道：“师叔是不是觉得这里太小了。” 陆沉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有点小。” 这时，元三剑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了回来，眼神明亮，大声说道：“以前那个宅子不小！很大！” 陆沉神色平静。 他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问道：“你们想回去？” 元三剑咧开嘴，说道：“住大宅子多气派，才符合我未来大剑仙的派头。” 小球儿下意识点了点头，小声道：“那里有阳光，练剑不冷。” 听见这话，陆沉点了点头。 “那就抢回来。” 第238章 秘闻 听见这话。 少年和少女的脸色都同时神采飞扬起来。 在这座遗失于大陆北面的万古蛮荒，对于所谓的四洲大陆，闻名天下的七大圣地，永远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但不妨碍他们在师傅的灌输下，有了这样一个概念，那就是.... 大陆之上，七大圣地独尊，而剑阁在其中杀伐力最为强大，于是也最为霸道。 在镇魔城这个无法之地，实力便决定着一切，越霸道，反而越好。 所以他们就很期盼剑阁新来的师叔，来到这里会做些什么。 而今天，显然这位师叔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这时，门外有一道温和的嗓音传来。 “嗯...我就猜到会如此，所以想过来跟你聊聊。” 一位腰悬玉佩，穿灰色长衫的男人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当中，单手负后，右手横臂在前，格外儒雅随和。 一般拥有者这种气息的男子皆是来自书院。 而陆沉看着此人，倒是有些恍惚。 董跃海。 在几年前，便是他代表书院来到剑阁，参加了新沙镇陆家灭门惨案一事。 后来也是由他将这件事的真相上报给书院以及大唐。 只不过陆沉却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他。 “多年未见，总不会连一杯热茶都没有吧？” 董跃海微笑着说道。 陆沉拍了拍元三剑的脑袋。 “沏茶。” ...... 屋内。 两杯茶香的气体飘散。 董跃海感慨的说道：“当年剑阁一别，眨眼才几年，你就已经是无距巅峰的剑修，这等进展，简直骇人听闻。” 陆沉微微摇头，平静道：“倒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再这里。” 董跃海叹了口气，说道：“书院和大唐总得有人要来这里站着，不过索性，这蛮荒之地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陆沉笑问道：“你是大唐人还是书院人？” 董跃海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随后坦然道：“书院读书人，大唐为官者，这个解释合理不？” 陆沉微笑道：“倒是很合理。” “好啦，我就不跟你说些废话了。” 董跃海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正了正脸色。 “元三剑的师傅跟他那一位师叔，两人皆为 破空境巅峰剑修，在几年前蛮荒之地的一场诡异异变后潜入查探，可最后遭受了埋伏，掩护同行一行人后被围杀，最后尸骨无存。” 陆沉笑着道：“我可不会现在说为了他们报仇，就跑去蛮荒找人单挑。” 这其实是个大陆以来被修行界当成谈资的一个有趣的笑话。 剑修杀力无双，而偏偏大部分剑修又都是一根筋，经常会做些在万军战场上指名道姓跟地方首领要一对一的荒唐举动。 以大陆之地，宗门仇杀最多，战场上更是不少见。 董跃海听见这话却是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我不担心你，只是想告诉你，那同行一行人是谁。” 陆沉好奇道：“谁？” 董跃海笑着道：“蛮家族人。” 陆沉神色平静，只是眼神深处也不免有了一丝疑惑神色，“为何？” 董跃海叹了口气，颇有些沧桑。 “蛮家弟子世袭在此，千年来跟蛮荒那头的畜生也产生了不少世仇，而恰恰这一次去围杀他们的，其中便有一头跟蛮家不共戴天的大魔，杀了蛮家无数子嗣，而这次相遇经过一番厮杀后两败俱伤，他们产生了分歧，蛮家族人要以命换命，而剑阁那两名剑修不肯，强行用某种秘法将其送出，结果那头大魔也乘乱被其他古魔救走。” 董跃海顿了顿语气。 “蛮家弟子回来后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表情，反而愤怒不已，认为这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毕竟在他们的眼中，自己的命不重要，宰了那天大魔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结果剑阁两人却妇人之仁让他们跑了，于是从此便对两人，甚至剑阁都有了极大的怨念。” 陆沉说道：“真是有趣的故事。” 董跃海平静道：“蛮家在这里扎根千年，那些蛮家年轻人对这些古魔的仇恨比任何人都要强，毕竟他们的父母祖辈基本都是死在古魔的手下，但他们的本性其实不太坏...。” 说到这里，董跃海笑了笑，“不对，其实这也是每个在镇魔城呆久了的修行者同样的想法，宰一个古魔永远比捡下一条命要重要得多。” 陆沉说道：“你是想来说服我，要我不对他们动手？” 董跃海沉默了会，问道：“或许可以轻点？” 陆沉平静道：“宅子总要拿回来。” 董跃海笑道：“圣地传人来这里都会去镇魔城后面的西巷街上跟城内 的天才打一架，老规矩了，实力够强自然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若是看的顺眼...也就只用打一架。” 陆沉想了想，“我这样的？” 董跃海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白衣佩剑，剑仙之资啊，还未进城门就受到了老瞎子的召见，起码五架吧？” 陆沉也是摇了摇头，问道：“还有别的要说的？” 董跃海看了眼门外，轻声道：“元三剑的父母其实是城内两名强大的散修，只可惜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在蛮荒的一场厮杀中死了，他们父母救的人是千剑流云，也就是你们剑阁那两名破空境剑修之一，所以后来千剑柳云领养了元三剑，而小球儿查过身世，父母皆是寻常人，早已双亡。” 陆沉心想那就奇怪了，说道：“看来每个人都有故事。” “这里最不缺的便是故事，最不少的就是死人。” 董跃海笑着站起身，“有空可以来城内东云街的书社坐坐，我在这里每日也只是教书识字，无聊的很。” 陆沉点了点头。 董跃海缓步走出了门口。 元三剑偷偷摸摸的不知道从哪溜了出来，望着那人的背影认真道：“师叔，可别信这个满嘴只会大道理的家伙，我偷偷听过他讲课，什么乱七八糟的，之乎者也，完全听不懂，你可别听他忽悠，就不帮我们抢房子了。” 小球儿站在他身后，小声反驳说道：“跃海叔叔可好了。”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走吧，去吧，去西巷街逛一圈。” 元三剑眼神大亮，随后嘿嘿笑说道：“师叔，要不要再休息会，你才刚刚来到这里，不急不急。” 陆沉走出了房门，说道：“不用。” .............. 西巷街。 是一条仅仅只有半个残垣断壁的街道，一半被黄沙覆盖，另一旁则是破烂不堪的墙壁，上面印刻着无数剑痕和刀法的痕迹。 其中摆放着好几个茶水摊。 这算是镇魔城的年轻人修行和闲聊的老地盘。 今日，阳光异常的好，照耀在破败的墙壁上，让人全身都懒洋洋的。 这时，城内大部分的年轻人正坐在一起闲聊，比试，格外的热闹。 而当陆沉带着元三剑跟小球儿刚刚来到这里，瞬间便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第239章 一起来 众人的视线中，元三剑和小球儿都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那名白衣剑修便一个人走到了街道的正中央。 两旁的街道墙头上蹲了不少年轻人，望着那神色平静的剑修，眼神中都充满着一丝惊讶与玩味神色。 “啧啧啧，这个剑阁的家伙不把镇魔城放在眼里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魏禅那样的实力。” 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言语间暗藏祸心，瞬间气氛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陆沉环顾四周，先说了第一句。 “我只想打一场。”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年轻武夫们先是一楞，随后流露出忍俊不禁的玩味笑容，稍微有些年轻的更是发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耻笑。 街道最右边一个酒摊上坐了好几人，零零散散，有面容俊美清冷的少女，有少年武夫，听见这话都是冷笑。 其中那名曾经在城墙上跟陆沉有过一面之缘的蛮家蛮七位于桌子的首位，听见这话微微摇头，不置可否。 元三剑更是捂住了脸，低声道：“完了，这下丢脸丢大发了，哪有人一场还没打就说只想打一场的，这不是已经怂了吗？” 小球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陆师叔不会是这种人。” 元三剑问道：“为啥？” 小球儿想了想，说道：“我觉得陆师叔是很能打的那种，虽然全身上下虽然没流露出丝毫剑意，但是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却很....很好。” 元三剑眉毛微挑，“很好？” “嗯...就是很仰慕又很亲近的那种感觉。” 元三剑挥了挥手，好奇道：“我呢？” 小球儿望了他一眼，瘪了瘪嘴。 元三剑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好吧好吧。“ 人群中的安静突然被打破。 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壮汉子竟然从天空直接掉落在地面，岩石地板直接被砸出无数裂缝。 他咧嘴笑道：“打一场？可以，你要是直接被我打服了，或者实力就那么一点，那么自然就没人愿意跟你打了。” 元三剑大声道：“师叔！这家伙叫做宁晨，境界马马虎虎，脾气倒挺大，最喜欢吹牛！” 宁晨翻了个白眼，骂道：“滚你娘的蛋，镇魔城养了你小子十几年，还养不熟你个狼崽子！” 全场哄然大笑，就连那些跑来看热闹的的年轻人都是笑的极为灿烂。 元三剑双手环胸，不屑道：“我可是剑阁弟子！还是最顶尖的那种，才不屑跟你这个半吊子武夫呆在一起！” 显然，元三剑在城里卖弄的年轻人中算是混的相当不错。 事实上，元三剑和小球儿都算是城内土生土长的孩子，平日里都在一起厮混打闹，早就被接受 更深一层的原因便是元三剑的修为天赋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得上恐怖，在城里面勉强能跟得上第一阶梯，这还是他比其他人都小上好几岁的关系。 宁晨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说道：“看在那小白眼狼和小球儿的面子上，没兴趣跟你捉对厮杀，就比一场，我不会让你输的太难看。” 人群很是平静。 面对七大圣地的传人，宁晨展现出如此高姿态，却没有人感觉到不妥。 前些时日七大圣地的传人来此，比如那雷音寺的传人九念，又或者沧海陈楚，本来城内年轻人商讨的最佳人选便是宁晨，只可惜最后由于闭关的缘故，所以才错过了那几场颇为壮烈的切磋。 而在城内，除了蛮家那几个武夫之外，便数宁晨的实力最为得人信服。 陆沉听见这话，却摇了摇头，说出第二句话。 “你们再找几个城里面最能打的。 微微顿了顿，陆沉环顾四周，说道。 “然后一起上吧。” ..... .....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城墙上有一头蛮荒之地常有的巨鸦飞过，带来阵阵寒风。 所有人的脸色却顿时僵住了。 蛮七握着酒杯的手停滞在半空中，那突然一抖的臂膀显然也证明了他此刻的惊愕。 宁晨一楞，下意识的挠了挠头。 这是个什么意思？ 一挑一百？ 前些时日据说那个当今年轻一辈最强者的魏禅都没有这么嚣张吧？ 元三剑和小球儿也惊的不轻，前者认真说道：“陆师叔今天是不是没睡醒？或者时差还没倒回来？” 小球儿连忙摇头，也是瞪大了水灵的眼睛。 人群短暂的沉默过后，取而代之的便是不可掩饰的愤怒， 显然，陆沉这种充满着蔑视的态度让他们感受到了侮辱。 一个双拳被铁砂包裹的少年猛然一拍桌子，骂道：“妈的，这家伙是真的瞧不起我们啊！” 宁晨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认真道:“我觉得你最好将这句话收回去，我们这些人可不会将什么规矩，等会要是控制不住脾气出手，真会把你打死的。” 陆沉却没有说些什么，默默握住腰间剑柄。 事实上 ，他真的没有故意蔑视别人什么。 董跃海说挑战的人会很多。 而他只想打一场。 思来想去，所以这种方式最合适。 至于会不会打输什么的....陆沉还真没有考虑过。 霎那间。 人群中一道长虹掠过，直奔陆沉而去。 正是那双拳被铁砂所包裹的少年，此刻双拳绽放出璀璨灵气，空气都轰隆作响。 与此同时，又有七八个少年出现在陆沉四面八方，皆是一拳毫无保留递出。 这些都算是城内最年轻的一波少年天才，十三四岁，心高气傲，与元三剑差不多。 听见陆沉的话后，几个眼神对视便已经拟定了行动。 像是宁晨这一伙人则是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动作。 下一刻。 没有丝毫预兆，街道正中心轰然炸开。 陆沉站在其中，仅仅只是维持握住剑柄的姿势，尚未出剑，那八名少年武夫皆是身形如短线风筝一般向后砸去，尽是直接砸入街墙大坑中。 这时候，众人才看见一道圆柱剑气如龙卷一般冲旋转着天而起，卷起了无数狂风落叶。 剑气化龙卷。 “这招酷啊！” 元三剑眼神一亮。 宁晨整个身躯猛然蹦紧，如临大敌，背部微拱如大龙，同时右手伸出示意身后所有人不得出手，仿佛霎那间就变成一个纯粹武夫。 陆沉看见这一幕，说道：“也罢，一个一个来也行。” “若是要在这里住下去，既然总得要打架，那么干脆一架打服。” 这是董跃海离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狂妄！” 宁晨整个人瞬间消失，同时他所在的地面也是炸出一个大坑，无数裂缝蔓延而出。 陆沉神色坦然，古剑云笙出鞘半寸。 剑气如流云疯狂倾斜，眨眼便在身前形成一个剑气领域。 砰砰砰！ 宁晨人未到，拳未到，双拳如幻影疯狂地砸在剑气之上。 仅仅半息，剑气光幕炸碎。 宁晨右拳向后拉满，随后重重轰出。 一道磅礴灵气化为猛虎直奔陆沉胸口。 后者拔出身后长剑，长剑未出，旋转着横剑在前。 又是一声炸响。 陆沉整个人站在原地，长发和白衣尾端向后漂浮，身躯却八风不动。 第240章 第八剑 *宁晨眼瞳缩起。 要知道，他如今是武夫六重巅峰。 就算是初入破空境界的剑修也勉强可以一战。 然而一拳轰在对方的剑上，右臂微麻，竟然仿佛撞到了镇魔城的城墙一般。 刹那间，又是三拳轰出。 陆沉单手负后，只是旋转着古剑，剑气如流水，将重重拳意全部抵挡下来，身形依然纹丝不动。 宁晨眼神中闪过一丝精芒，整个人欺身而进，就是数道强横的体术攻击，右肩，膝盖，双指，都成了杀人利器，不停攻向陆沉的重要窍穴。 武夫之中最为凶狠的就是近身搏斗，杀伤力之强骇人听闻。 砰！ 砰！ 砰！ 两人间又响起了无数道激烈的灵气碰撞。 而这一次，叶尘的脚步终于有了变化，微微后移。 宁晨看见这一幕攻势更加猛烈。 先前以拳罡攻击，被对方那雄浑的剑气给阻挡，所以才造成了纹丝未动的假象。 而如今近身肉搏战则明显出了效果。 场中灵气炸裂，甚至于只能看见宁晨的幻影。 而陆沉看起来则是陷入了苦战，只能被动阻挡，连连后退。 场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都是刚才被陆沉击退的少年们。 看起来装的很不错，可实际上还不是个花架子？ 面对武夫最致命的近身厮打，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茶水桌那旁，蛮七一伙人的脸色都有些震撼起来。 因为....陆沉还未出剑。 是的。 一名剑修连剑都未出，这算怎么回事？ 百招过后。 宁晨一脚凌空横扫而出，被陆沉右臂挡下。 看着那依然未曾出鞘的长剑，宁晨怒喝道：“你什么意思？故意羞辱于我？” 陆沉摇头，说道：“选择跟我近身战时，你已经输了。” 宁晨眼神中出现一丝无法理解的荒唐神色，反驳道：“你在说什么东西？纯粹武夫，若是不选择近身死战，那么威力会下降大半，这是常识。” “既然如此，那我再告诉你另外一个常识。” 陆沉看着宁晨，平静道：“就算是魏禅，也不会轻易选择跟我长时间贴身战。” 宁晨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陆沉说道：“因为会死。” 陆沉自从踏入无距境以来，跟同境界之人对战的经历可谓少之又少，往往面对的都是些境界深不可测的老妖，所以经常会显得颇为惨烈。 但事实上，无距之后，能跟陆沉同境界对战的同龄人，在年轻一辈还真没有几个。 下一刻。 陆沉握住了剑柄。 细微的剑光从细缝之中绽放闪出，就像是清晨天空出现第一道日光。 宁晨反应极快，双膝弯曲接近跪地，就要狠狠跃上天空，结果被陆沉一掌轻轻拍在肩头，体内奔腾灵气 瞬间溃散，整个人半跪在地。 瞬息之间。 无数道剑影，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弥漫在两人之间。 剑光铺天盖地覆盖住宁晨，街道地面炸开，灰尘弥漫了一切。 无数人发出了惊呼。 陆沉收剑。 灰尘散开。 宁晨还是半跪在地面，全身完好无损，只是冷汗遍布在额头之上，眼神中充斥着迷茫震撼神色，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四周地面皆是无数剑孔，密密麻麻，深不见底。 “这是什么....” 宁晨喃喃道。 在刚才的一刹那，无数道剑光从他身体的四面八方擦过，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倘若对方想要杀他，那么最开始他近身的那一瞬间，几乎就会直接被杀死。 陆沉说道：“简单的出剑而已。” “这么快？” “无距剑自然要快。” 宁晨沉默，随后苦涩摇头。 一名武夫，不敢跟一名剑修近身厮杀，真是笑话，然而这个笑话在此刻却是成为了事实。 “我认输。” 宁晨说完这句话，直接离开了此地。 看见这一幕，场中死一般的安静。 没有任何人想到，宁晨竟然会败的这么干脆。 小球儿看了元三剑一样，可爱问道：“先前你接师叔的时候说要切磋一番，打过了吗？” 元三剑沉默了会，转过头满脸认真疑惑道：“我说过这话？” 此地大多数人都是走的武夫路数，皆被刚才陆沉那一手出剑给震慑。 紧接着，他们的目光下意识的转移到了蛮七的身上。 此地现在境界最强，便数蛮七。 更重要的是.....蛮家因为那件事情之后向来跟剑修不对付。 万众瞩目之中，蛮七喝了杯酒，随后缓缓站起身。 很难想象，这个面容阴柔且苍白的年轻人是镇魔城内年轻一辈足以排进前五的强悍武夫，其肉体之强，骇人听闻。 他望着持剑而立的陆沉，认真道：“说实话，我没兴趣为难你，但是剑阁这个名头，让我很是不爽，虽然怪罪那两人按照你们的道理来说有些不知好歹，但要不是他们多管闲事，以我蛮家弟子数人以命换命宰掉那个叫做阴浊的大魔，本来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情，而你们这些外乡人，也并不知道若是能拿我们的命换掉那头怪物，几乎所有蛮家弟子都会毫不犹豫的赴死。” 蛮七握了握拳，冷漠道：“然而这个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再出现一次的机会，被你们剑阁两名破空境剑修给破坏了。呵呵，真是好一个剑修！真是狗屁的杀伤力最强？对敌第一件事不是想的如何杀敌，而是如何逃跑，的确让我们这些蛮荒人大开眼界。” 千剑流云，黑尘。 便是剑阁那两名破空剑修的名字。 若是在四洲大地，两人的举动想来会被所有人歌颂咏唱，留为佳话。 但是在 这远离四洲的蛮荒之地，却是被所有人给敌视，尤其是蛮家。 蛮家跟蛮荒之地的魔族在千年的争斗之中拼的你死我活，早已经是血海深仇般的存在。 更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年那头阴浊大魔凭借天赋本领化为人形，将当初蛮家家主连同血脉十数人尽皆偷袭斩杀，其尸体连同脑袋都被挂在蛮荒魔窟最上方，甚至至今还在。 而其中蛮家女性更是保留了所有面貌，被一位擅长练尸的大魔给活生生练成行尸走肉，分发过魔族权贵为奴为俾充当玩物。 岂止是血海深仇。 自那日起，所有蛮家成年弟子都会被告之这桩惨事，心心念念的便是将那阴浊分尸，以畏先辈在天之灵。 而好不容易出了那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的机会，结果却被剑阁破坏，可想而知，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蛮家弟子心情。 必然五味杂陈。 陆沉望着四周，那些同样心情激愤的蛮家弟子，平静道：“有个问题。” 蛮七问道：“什么？” 陆沉说道：“千年来剑阁来人无数，可是我如今来到这里，从头到尾只看见了两个小孩，其他人哪去了？” 空气安静下来。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蛮七同样如此。 是的，剑阁剑修无数，可是镇魔城内无一人存在。 为何？ 自然是死了。 所有剑阁来此剑修，对敌尽皆死战，无一生还。 陆沉微微垂着眼眸，平静道：“救了你们，不感激，没关系。没本事杀敌，也要去送命，也没问题。但是宅子，怎么拿回去的，要给我还回来。” 蛮七平复了心境，冷声道：“那要看你的本事。”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几乎同时消失。 街道正中心，灵气和剑气铺天盖地弥漫开来。 蛮七身形消失，从陆沉背后一拳砸出。 一声轻响。 剑气如涟漪扩散而出。 隐匿在半空中的蛮七不知为何突然就现出了真身。 陆沉一步踏出，直接便来到了蛮七身后。 一剑劈出。 蛮三整个人砸落在地面。 陆沉整个人再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剑龙蛇当头劈下。 原本就已经破碎的地面再次炸出大坑。 蛮七双手向上伸出，将那巨大蟒头硬生生抗下。 十指流缝间有剑气疯狂倾卸，砸在蛮七身前，响起铜墙铁壁般的铛铛声。 “给我滚！” 蛮七大喝一声，双掌猛然向前一拍，蟒头轰然炸开。 与此同时，蛮七背后拔地而起一座二十余丈的魁梧巨像，面容威严，杀气四溢。 而众人视线之中，二十米开外，陆沉单手负后，右剑平行抬起，一股独特的剑气如花瓣一般随空绽放。 第八剑 九转连剑。 第241章 九转连剑 蛮七用的是武夫之中罕见而又强悍的身外身，按道理来讲只有到达了武夫七重的强者才能领悟。 创造出一个跟本体同样战力的身外身，生死厮杀间战力翻倍，如同剑修的无距境一般，领悟虚剑与否是战力的极大分水岭。 只是当众人还没有来得及震惊时，就看见陆沉摆出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剑气在整条街的最上方如莲花一般绽放，虚无缥缈的银白色剑气如一根根涟漪飘散而出，卷起阵阵狂风。 “九转连剑？” 元三剑先是一楞，随后眼神中神采奕奕，毕竟那本九转连剑的剑谱此刻就在他的怀中。 蛮七双拳交错，拉弓如满月，整个人朝着陆沉直线狂奔。 二十余丈的身外身动作如出一辙，腿脚弯曲跃上高空，随后朝着陆沉当空砸下。 一人和身外身同时攻向陆沉。 紧接着，半空中砰的一下。 那虚无缥缈的莲花剑气猛然绽放花瓣，拦下了这头武夫身外身。 砰！ 砰！ 砰！ 身外身如巨兽催城撼石，双拳交叉握起，狠狠砸下。 整个地面开始剧烈晃动。 强烈的晃感之下，陆沉迎面拦住了攻过来的蛮七。 一拳一剑在街道中心碰撞。 “去死吧。” 蛮七怒吼道。 一身杀气仿佛化为实质，凝练在双拳之中，不停攻向陆沉。 小球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神色，认真说道：“若是那身外身打破了剑气莲花，合力围攻之下，师叔会很危险的。” 元三剑抓耳挠腮，吼道：“二打一算什么本事，有种单挑啊！” 小球儿闷闷道：“那是他的身外身...” 元三剑翻了个白眼，颇有些厚颜无耻的说道：“那管我屁事，身外身就不是一个了？” 话是这样说，但元三剑心中却闪过了一丝疑惑不解神色。 不是说好的九转连剑么？ 师叔你倒是快出招啊。 显然，抱着相同心思的人不止一个，无数人都有些疑惑。 难不成所谓的九转连剑，就只是形成一个剑气莲花形状的防御阵法？ 街道上的攻势不停，蛮七拳意到达巅峰，不停压制着陆沉，他怒吼道：“怎么？虚张声势？连出剑的时间都没有了？” 陆沉没有说话。 只是眼神中也流露出 一丝尴尬神色。 是的。 哪怕知道之中的精纯剑意，但是最关键的是....他忘记这一剑究竟该怎么起手了。 没有起手式，那么这一剑又该怎么展开？ 要知道九转连剑最重要的便是开始的重重叠加。 片刻后，陆沉摇了摇头，流露出一丝洒脱的笑容。 什么时候，剑法在他眼中也变成了一个刻板的事情？ 忘记了，那便重新创一个便是。 下一刻。 本来在身外身摧残下已经接近于驱散的剑气莲花猛然凝实，四散剑气全部内敛。 蛮七微微皱眉，武夫身外身在半空猛然一跃，直接飞上天空百丈。 陆沉不退反进，一步向前踏出，古剑云笙随着他的右手从左到右，划过一条无比完美的剑弧。 蛮七右手五指成钩，坚硬如铁，直接于其硬憾。 一道刺耳并且刺眼的火花在剑身跟手掌中产生，强大的灵力碰撞让两人周围都产生了无数次空爆声。 “接得住！” 蛮七眼神大亮。 陆沉神色平静，随意的收回长剑，双脚扭转，整个身躯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随之带来的便是那极为随意的第二剑。 呲！ 又是一道火花在两人之中产生，就像是夏日河畔夜晚变大百倍的萤火虫，又像是凌空飘起的鬼火。 这一次，蛮七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神色。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第三剑就伴随着陆沉那潇洒随意的身姿而来。 这一次，蛮七右手手掌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细缝，鲜血从其中缓缓流出，异常的猩红。 看见这一幕，众人的神色皆是大变。 六重巅峰，将近七重的蛮武夫身体可以说是金刚不坏，就算是身受重创，但身躯几乎都很难被损坏。 然而这时候....却被陆沉直接砍出血来。 陆沉神色毫无波澜。 九转连剑。 在他曾经的考虑下本来是作为剑仙九式最后一式压箱底的存在。 在他当初创造此剑的想法中，仅仅只有一句话而已。 圣境之上，剑剑叠加。 九剑出，身前无人。 ...... ...... 第四剑。 第五剑。 又是两剑。 毫无停滞。 蛮七心中苦不堪 言，对方第一剑平平无奇，但随之而来的数剑威力却是重重叠加，仅仅五剑破坏力就已经到达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这时候，他心中破天荒闪过一丝迷茫。 若是真正让对方使出第九剑，那么他能否真的接得住？ 仅仅一个恍惚间，第六剑就接踵而至。 这一次，不仅仅是一剑，铺天盖地的剑影都涌了过来。 那把被陆沉握在手心的长剑，剑身都被磅礴的剑气灵压给包裹，微微的颤抖着。 蛮七一咬牙，双手结印，一道魁梧的金光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面前。 仅仅瞬间。 地面炸开无数灰尘。 碎石不停蹦向远处，被围观的人随手以灵气挡掉。 片刻后，灰尘散去，场间的真容流露了出来。 蛮七的武夫身外身双臂挡在最前面，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剑。 而那本来毫无瑕疵的璀璨双臂上却多了几条深可见骨的剑痕。 与此同时，蛮七出现在陆沉身后，神色冷厉，“你以为我还会让你不停出剑？” 一拳砸在后背。 陆沉整个人向前腾飞而起，动作却不停，右手古剑从下往上一挑。 "七。” 陆沉说道。 一道磅礴剑气冲天而起，将那身外身一同斩向远处。 半空之中，陆沉整个人轻飘飘落在同样向前倒飞而出的蛮七身外身的肩上。 “八。” 长剑从上往下当头一劈。 街道两旁无数人震撼的目光中，蛮七武夫身外身当场从中一分为二，紧接着化为滴滴金光消失在天地间。 蛮七整个人刹那间面色苍白且绝望，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一剑斩落那金身，陆沉整个人凌空而起，刚好踩在半空中剑气花瓣绽放的最中央。 居高临下俯视着半跪在地面的那人，整座完全绽放的花瓣竟然缓缓重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花苞。 整条街上所有的剑气开始疯狂向其中汇聚。 跟蛮七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少年少女们纷纷脸色大变。 “不要！” “住手！” “别杀他！” 陆沉踩在花苞之上，无视所有人，手中长剑微微旋转，呢喃道。 “九。” 下一刻。 剑气满城。 第242章 两种剑法 镇魔城街道之上几乎同时向下一震，塌陷三米。 本来就已经破旧的街道两旁此刻已经彻底成了断壁残垣。 无数灰尘卷了出来，向两旁扩散而出，遮挡住了无数人的视线。 陆沉从天空落下，缓缓走入了烟尘之中。 这时，无数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冲入了进去，随后死死拦在陆沉身前。 众人的身后，蛮七瘫软的半躺在墙边，苍白的脸颊上有些许红润，嘴角流出鲜血，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迹，却并不浓烈。 跟先前宁晨一样，剑气从四周擦过，伤痕无数，皆不致命。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蛮七低着眉，神色冷冽。 陆沉神色平静，反问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众人脸色皆是一滞。 毫无疑问，这场比试蛮七彻彻底底的输了，就算是他们，也无法从这场比试之中找出什么借口。 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蛮七愤怒的切了一声，却再也没有说些什么。 陆沉扫视众人，再问。 “还有人来？” 场间依然沉默。 虽然比蛮七实力要强的在城内确实有，但此刻皆不在这里，就算在这里，或许也并不一定能赢。 陆沉回过头，望着蛮七继续说道：“既然结束了，那么房子就交出来，原先地方太小。” 蛮七没有说话，闭上了眼。 他身旁一个少年将一串钥匙丢了过来。 陆沉接过，然后便转身离开。 ...... 半路上。 元三剑和小球儿都是仰着头望着陆沉，眼神中充满着无比的敬佩。 元三剑拿着那本剑谱的手心都在颤抖，小声说道：“小球儿，看到没有，这就是那剑招的剑谱，我们要是学会了几乎就天下无敌了！” 小球儿心情显然也是不错，连连点头。 陆沉没有搭理两人，感受着体内的灵气流淌，尽可能修复自己的灵气。 他的灵海很大。 但即使如此，刚才成功斩出了第九剑，体内的灵气也已然所剩无几。 这就是他很少使用这招的原因。 元三剑和小球儿带着陆沉来到了一条明显颇为繁华的街道。 周围都是高门大户，并且名字也都很熟悉，瑶池，沧海，雷音，武帝，昆仑，显然这条街就是镇魔成内七大圣地的聚集地。 而剑阁在其中就显得格外的破落，连牌匾都已经没有，应该是被蛮家的年轻人给拆 了下来。 元三剑和小球儿都颇为有些尴尬。 陆沉神色平静，说道：“找个牌匾来挂上去。” 元三剑挠了挠头，最后只能找到坚硬的长方形木板，问道：“谁来刻字？” 陆沉没有说话，指尖朝着木板上一划，笔直的横线就出现在木板上方，丝丝缕缕的剑意就散发了出来。 “就这样。” 元三剑和小球儿对视一眼，满脸呆滞，不过随后还是挂在了大门正上方。 这栋大宅子里面显然很是宽敞，四合院内的形状，大大小小有数十个房间。 灰尘很多，没有人居住的痕迹，显然蛮家的人也只是暂时封存。 小球儿看见这曾经极为熟悉的宅子，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我们又回来了。” “打扫干净。” 陆沉吩咐了一句。 两个时辰过后，元三剑和小球儿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大堂。 望着那一尘不染的地面，对视一笑，都有些颇为自豪的神色。 陆沉望着颇为空荡的四周，说道：“是不是人太少了一点？” 无论是以前在洛阳峰或者东阁，身旁的人并不算太多，但也不像现在这样冷清。 元三剑眼珠子转了转，连忙说道：“要是师叔您要在此收徒，我可以立马在城内找到很多弟子。” 小球儿瘪了瘪嘴。 陆沉随之摇头，“算了。” 剑阁出世弟子在城内的比试逐渐就传遍了整个城中。 连续击败宁晨，蛮七等城内极具天赋的年轻弟子，让城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着一时谈资。 蛮七并不是蛮家之内最强的年轻弟子，但绝对也可以排行前三。 至于蛮家中第一的蛮古，则是前段日子跟初到城内的魏禅打了一架，现在还在家中闭关。 不论观感如何，但是陆沉显然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在城内的价值，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并没有谁再主动找他的麻烦。 魏禅等圣地传人，和镇魔城实力强横的世家弟子，此刻都在镇魔城跟万古蛮荒之间的战场上厮杀，尽可能的去最大程度适应此处的天底压制，镇魔城内其实就格外的冷清。 而这些日子之中，剑阁的宅子里面则是有七大圣地的不少人都前来探望。 昆仑领头的是一名白胡白须的拂尘道长，瑶池是一位中年妇人带着两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武帝城则是数名面容刻板的中年武夫，就连与剑阁向来有世仇的沧海都象征性的派人前来。 陆沉不善交际，但小球儿太小，元三剑显 然更不着调，所以只能耐着性子随意应付着。 “人是应该要多些。” 送走瑶池众人后，陆沉又一次说道。 小球儿和元三剑都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毫不奇怪。 按照他们的想法，剑阁毕竟是圣地，但是在镇魔城内却近乎已经无人，远到而来的师叔自然会有一种要将宗门发扬光大的感觉。 而陆沉其实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因为应付的人越多，陆沉觉得冷清的感觉就越加强烈。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为何，他从原本的喜静性子发生了悄无声息的改变，于是破天荒的怀念起曾经梦意潇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情景。 宽敞的大院内，元三剑按照九转连剑剑谱上独特的剑气运转进行着修炼，而小球儿则是乖巧且安静的坐在另一处小板凳上，轻轻的翻着那本陆沉临时编写的剑谱。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球儿的眼神越来越亮，眼神中含着异彩。 “小球儿，咋了？” 元三剑将身后那柄如同石柱般的巨大长剑放在地面，好奇的问道。 小球儿认真说道：“这本剑谱很好看，我很喜欢。” 元三剑狐疑道：“这么好？有我的九转连剑厉害？” 小球儿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两种不同的剑招，对比是没意义的。” 元三剑看了看远处闭目养神的陆沉，小声道：“回头偷偷给我瞧瞧。” 小球儿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丝狡黠意味的点了点头。 元三剑要先学好他手中的九转连剑，估计就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没有机会来学自己的剑法呢。 元三剑嘿嘿一笑：“一下子就两种绝世剑法了，等咱们两个剑法大成，就可以离开鬼地方去大陆游历去，听说中神州的县城里有很多女子最喜欢的胭脂铺，到时候我就给你买一大堆，天天让你抹在脸上。” 小球儿眼神中也充满着向往，狠狠点头。 对于两个从小孤苦伶仃的孤儿来说，在这个成天都能见到死人的地方，最开始的梦想不外乎于活下去。 但是在活下去之后，日子越来越好了，那么自然也就可以有更大一些的盼头。 元三剑小声道：“我连我们的名号都想好了，就叫剑仙奇侠二人组！怎么样，够爽亮不？” 小球儿顿时泄了口气，小声道：“那我宁愿不买胭脂了。” 就在这时。 陆沉望了眼昏黄的天气，说道：“我要出去一趟，你们继续练剑。” 第243章 三教合一 陆沉走出了大门，然后径直来到了街对角一座种有桃树的宁静宅子，上面刻有瑶池两字。 这条大街总长不到千米，一条横线，两边就是圣地宅子，按照城内孩童的打趣说法就是雷音寺的和尚在东边念经，西边的武夫就得捂住耳朵。 而剑阁和瑶池的宅子也仅仅只有两百米左右。 大门紧闭，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花香和女子独有的体香，陆沉沉默了会，随后缓缓敲了敲门。 来到镇魔城已经半月有余，这时他才想起来司长海给了自己一封信，要自己交给瑶池的苏茜仙子。 片刻后门被打开，一个神情欢脱可爱的少女从门内伸出了个小脑袋，随后开心道：“是你啊。” 这名少女叫做柔珠，先前瑶池那位中年妇人带着三名侍女前去的时候其中就有她，并且跟小球儿的关系很是不错。 陆沉说道：“帮我送封信给苏茜仙子。” 柔珠摸了摸小脑袋，困恼道：“可是苏姐姐已经出城厮杀去了呀。” 陆沉说道：“那你就先拿着，等她回来再交给她。” 柔珠正想照做，却突然眼珠子一转，连忙摇头说道：“不行的，不行的，苏姐姐从来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就算是信也该你亲自给她！” 陆沉沉默了会，正想转身离开，柔珠接着说道：“苏姐姐在战场上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这并不是她的性子，我们都很担心，可是寻常人起不了任何作用，城内圣地的出世弟子就剩下你一个，你反正也要进去，不如帮忙找找，再将信给她？” 看着柔珠那看似平静，但内心却充满着期待和哀求的神色，陆沉明白了什么，随后说了句好，没有着急回家，来到了东云街的书社。 董跃海坐在书社的角落，正在跟一群孩子讲故事。 看见了陆沉，他微微一笑，“这么快就有事情找我了？” 陆沉问道：“听说瑶池弟子苏茜消失了。” 董跃海一笑，“是的，已经有两月没回来，在这种大战场之上大概率已经算是.....。“ 陆沉问道：“怎么不派人找？” 董跃海笑道：“大战场开启，进入之人生死有命，且最忌讳葫芦娃救爷爷般的方式，在城内基本算是一条没说出口的规矩了，只有瑶池先后派了 两拨人出去，却因为境界低微，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怎么？跟她有关系？“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沉思。 董跃海看穿了陆沉的心思，提醒道：“还是尽量别贸然入场，先找老瞎子聊聊关于战场的事情。” 老瞎子便是镇魔城的城主。 也是万古蛮荒千万年来的唯一一位城主。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与身份，老瞎子就叫老瞎子，无论凡间孩童还是修行界的大修，都只知道这样一个称呼。 陆沉点了点头，想起了刚来镇魔城内遇见的那位老人，心念一动，便瞬间就来到了城头。 镇魔城最高处的城墙上方，老瞎子盘膝而坐，微笑道：“这一代的剑阁弟子闲不住啊。” 陆沉眺望而去，望着眼前那一片完全被混沌气机所遮掩的大地，说道：“有什么古怪？” 老瞎子眺望前方，右手伸出点了点，缓缓解释道：“战场被我跟那头大魔共同用灵力割裂，形成了无数个连我们都无法彻底掌控的神秘遗址，严格来说，这座战场有无数个隐藏在之中的破败空间，比肉眼可见的十万里地面还要大的多，当然，这也就是为了公平起见。“ “怎么回来？” “每人一张回城符，规定时间内用灵力燃烧，七天之内会自动打开空间裂缝回归。” 陆沉问道：“这算是跟蛮荒那边的博弈？” 老瞎子点了点头，道：“是的，蛮荒和我们随机进入战场，进入某一个破碎的空间中，无法判定双方实力高低，要是分生死，要么看谁逃命本领高，这场博弈是魔神台比武前就已经拟定好的策略，不止是我们，就连蛮荒那边也再借由这场大战场来挑选最后的参赛人选。” 说到这里，老瞎子笑道：“圣地的传人们都遇上了对手，魏禅打的最为开心，瑶池素年颇为惊险，但最有趣的是雷音寺的那小和尚，好一个金刚不坏，这辈子都很少见过这种毫无烟火气的打法了，站着给别人打都打不动，哈哈哈哈。” “他们都有早已经固定的战场？” “是的。” 陆沉平静道：“这样不太合适。” 老瘸子问道：“不这样怎么能将战力最短时间提高？” 陆沉摇头道：“活着，境界越高，才有战力，白白死 掉任何意义都没有。” 老瘸子随意说道：“或许吧。”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既然来这里了，我想进去看看。” 老瘸子微笑道：“随意。” 陆沉又说道：“瑶池苏茜进入的哪个位面，我去那里顺便看看。” 进入战场是随机的选择，但是陆沉却说的异常平静，而老瞎子竟然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沉默了会道：“本来你也有一座固定的破碎空间，但是你要是执意前往苏茜前去的那座破碎战场，有可能会遇见伏击，并且我照看不了你。” 陆沉说道：“不用。” “去几天？” “七天就行。” 陆沉接过了回城符，是一张写满各种繁杂图案的黄纸，他突然开口道：“老聋子。” 老人先是一楞，随后笑道：“怎么看出来的？” 陆沉摇头道：“看不出来，只是老瘸子跟老瞎子颇有些联系，随后脑袋里面晃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就说了出来，却没想到是真的。” 老人好奇道：“这就是所谓的灵光乍现？” 没有任何根据，没有任何道理，但就是那一刹那，很多人就可以将一道原本一直想不通的难题解决。 儒家将灵光乍现作为一个词，但事实上这却是修道之人一种极为罕见的天赋，也被称为上天的恩赐。 陆沉说道：“我比较喜欢称为直觉，并且我的直觉很准。” “有趣。” 老瞎子微笑道：“整个镇魔城封禁起来，我怕有蛮荒那方藏了多年的后手入城，自然就只能我亲自看门了，并且确实闲的无聊，所以就分了一道念头出去。” 话音落下，老瞎子身旁又隐约出现一个身影，瘸着腿，朝着陆沉咧开嘴笑着，紧接着又消失不见。 陆沉好奇道：“一气化三清？道家？” 老瞎子盘膝而坐，微笑不语。 身后隐约又有佛陀鸣唱，圣人传书。 陆沉眼神中流露出了然神色，随后也不免有些惊讶。 因为他没有想到。 镇魔城内的老瞎子。 三教百家，早已合一。 ps：感谢心泪亦静的一万纵横币，今天还有三更。 第244章 坠入战场的一道变数 从最开始要来到镇魔城，无论是在大唐皇宫，又或者司长海的口中，都没有听说过这位老瞎子的事迹。 但是此刻，陆沉才知道原来老人的修为已经到达了这种罕见的地步。 按照他的推测来说，老人三教合一，离彻底走出自己的道只差一线之隔。 若是论战力来讲，或许仅仅只有天下那寥寥数人能胜老人一线。 比如他那到现在为止从未见过面的便宜师傅，剑阁宗主刘紫阳，以及武帝李夸父。 除了这在自己的道上几乎已经到达绝巅的人物，老瞎子几乎已经无敌。 在以前陆沉那个时代，并非没有人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最终都已凄惨结局收场。 想到这里，陆沉也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很不错。” 老瞎子脸色古怪的望了陆沉一眼。 这娃娃。 咋这么老气横秋的。 这仅仅只是还不错？ 一念之间，陆沉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再一睁眼就回到了自家宅子门口。 元三剑挥舞着手中如石柱般的巨剑正在院子中进行封魔剑法。 陆沉看了几眼。 元三剑现在是出尘境巅峰的剑修，也曾出城去那些战场试炼过几次，据说就是因为某次生死关头的历练，才侥幸破境，击杀了蛮荒之中一头境界中等的古魔。 在这种年龄，若是剑阁弟子应该还在四阁之中潜心修行，连生死厮杀都很难遇见，只能说明元三剑的天赋很是不错。 就在陆沉沉思的时候，元三剑和小球儿都发现了去而复返的陆沉。 元三剑笑嘻嘻道：“师叔，咋了？是不是觉得我这套剑法十分通神，所以一时间吓呆了？” 陆沉说道：“你师傅教过你什么？” 元三剑愣了愣，随后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就是单纯的运剑法，还有几招没有名字的招式。” 小球儿插嘴道：“师叔，元三剑就只会三剑！三剑用完就没有啦！” 元三剑顿时瞪了她一眼，说道：“明明是我只需要三剑就完事了，没有对手值得让我出第四剑而已！” 陆沉说道：“用出来试试。” 元三剑听见这话，无可奈何，只能在原地上将自己压箱底的三招使用了出来。 看着那剑意从古剑上流转，陆沉认了出来，那是凤舞九天的第二式，北冥归一的第三式，以及...一剑龙蛇的起手式。 斑驳而杂。 由此可见，那名破空境剑修并不是四阁的弟子，而是在此之前的一位老前辈。 毕竟在刘紫阳成为剑阁掌教前，没有四阁的概念一说，自然就没有剑招高低之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元三剑这三招都深得精髓，并且施展出来杀伤力极大，总算对得起他的名字。 至于除了这三剑外的任何剑招，在陆沉的眼中，就像是....开玩笑一样。 小球儿也看出来了陆沉眼神中的意味，捂着嘴偷偷的笑着。 元三剑讪讪的收回了剑，无奈道：“怪我咯？” 陆沉说道：“以后你们回剑阁，在东阁修行。” 元三剑脑了挠头，不明所以。 陆沉看着小球儿手中的剑谱，问道：“看完了？” 小球儿摇了摇头，有些惭愧的说道：“还有一小半没来得及看懂。” 看完和看懂是两回事，听见这话陆沉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说道：“我要离开几日，回来的时候争取看完，我再给你另外一本。” 元三剑顿时嚷了起来，“喂喂喂，这是不是太偏心.....“ 看见了陆沉的目光，元三剑将话咽回了唾沫中，耸肩道：“好吧，师叔是对的。” 陆沉揉了揉小球儿的脑袋，说道：“虽然天生剑胎万中无一，但是像你这种到现在还毫无瑕疵的琉璃剑心更是罕见，确实很好。” 一个剑道大才，一个琉璃剑心，这就是两名破空境的剑修留给剑阁的最大宝藏。 哪怕是放在剑阁之中，元三剑和小球儿想来都是顶尖的。 若是放在东阁，让苏安再教诲几番，日后的前途想来会更不可限量。 虽然陆沉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听不出喜悦的味道。 但是毫无疑 问，这算是赞赏。 得到了赞赏，小球儿颇有些黝黑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极为明亮。 “琉璃剑心，啥玩意?”元三剑满脸懵逼。 陆沉说道：“我要离开几日，在我回来前，你们要将剑谱看懂记在心中。” “小意思，这九转连剑日后迟早是我元三剑囊中之物！”元三剑大大咧咧的应了下来。 小球儿担忧道：“师叔要去那座战场吗？师傅他们就是在里面死掉的。” “不用担心我，因为你们以后会明白....“ 陆沉微笑着说道：这其实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镇魔城东城。 整条街空无一人，只有不知通向何方的大门敞开着，遥远望去其中一片虚无，如漩涡一般的灵力缓缓流淌，不知道去往何处。 陆沉走入这里，老瞎子的嗓音便出现在他的耳旁。 “瑶池苏茜一伙人应该在东南方向的碎片空间中，那里有三座靠在一起的碎片空间，能否找到一切随缘。” “另外....作为彩头，蛮荒那头畜生与我共同放入了不少罕见的天才地宝，从而也在无数的碎片空间中诞生了不少洞天福地，仙家洞府，若是有闲心不妨一探究竟，毕竟古魔族拿出来的东西有些让我也是不免有些眼馋。” 话音落下。 仿佛某个右手按住陆沉肩头，轻轻一拍，后者直接撞入了大门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 ...... 十万里的两族战场就像是远古时期某个王朝的斗兽场一般，放入猎物，然后欣赏着那些猎物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产生新的王者。 但是显然，如今这场战场的规模之大早已经超过无数人的想象。 十万里仅仅只有一个概念，在这十万里之中，每一个破碎空间又是数万里，累积下来简直无法想象。 陆沉从天空坠落，砸入山腹间一座水潭。 宛如巨石砸入水面，水潭正中心猛然凹陷，两边猛然炸起，溅起无数水花。 抬头望去，山壁环绕，绿意幽深。 第245章 杀西瓜 远处不知道哪些树林上有蝉鸣响起，水潭上散发着阵阵寒意，顺着微风飘荡而出，带来阵阵独属于深山的幽静意味。 陆沉微微闭眼，片刻后确定这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空间之后便睁开了眼睛。 显然，这个短暂战场的环境很是不错，有大山，有树林，有飞鸟，异常的幽美。 就在陆沉走出水潭，打量着四周的时候，有一道气息迎面而来。 陆沉整个人瞬身而起，而他先前地面便出现了一个身高两米左右，浑身暗黑色花纹的怪物。 面容丑陋，双眼猩红，像是一个狼头，粗大的牙齿从嘴唇里翻出，背部佝偻如大山。 他朝着陆沉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右手上的狼牙棒狠狠的挥舞着，响起无数风声。 陆沉静静的看着这个时刻准备攻击的怪物，很是熟悉。 万古蛮荒之中，魔族的等级制度极为鲜明。 从下往上分为伏地魔，异魔，红魔，以及天魔。 伏地魔算是万古蛮荒之中最低等且数量最多的异类，顾名思义，擅长地底作战，战力不强，但经常令人防不胜防。 而红魔便可以变换人形，是大部分低等魔族的终生追求。 这种程度并不只是单单形态改变，要知道人族乃是万物灵涨，凡人寿命仅仅百年，但是却可以达到那通天之境，便是人体形态的天赋。 魔族本身便是肉体坚韧，化为人形后无论是境界战力都会得到大幅度的增长，这就是红魔的厉害之处。 天魔的称呼便很简单。 万古蛮荒之中的掌控者。 生而便可化为人形。 那十数头蛮荒魔神，便是天魔一类，可谓毫无疑问的贵族。 至于他现在眼前这个怪物，便是颇为低等的异魔。 与伏地魔无异，却可以直立而行，身手矫健。 照情况来看，这头异魔的狼牙棒染成了一片猩红，在异魔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估摸着离红魔也只有一线之间。 但也只是如此，对于陆沉来说没有丝毫值得忌惮的地方。 “人族剑 修？” 沙哑且古怪的嗓音从那头异魔的口中传出。 这刚好证明了陆沉的猜想，对方离红魔也只有一线之隔。 陆沉望着他的狼牙棒，这证明他在此地已经待了很久，于是问道：“前些日子这里来过一群人，女子，知道?” 那头异魔眼神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冷笑和暴虐。 陆沉摇头道：“也罢，我亲自来。” 话音刚落，那头异魔朝着陆沉冲了过来，高高跳在天空，巨大的狼牙棒当头垂下。 陆沉飘了起来，踩在狼牙棒上方，又是轻轻一跃，眨眼便来到了它的头顶，随后一掌轻轻拍下。 空气中传来一阵惊雷。 异魔整个身躯砸入水潭，并且直入水底。 陆沉冲了过去，随后跃出，单手将异魔的脑袋提了起来。 那头异魔眼神阴沉，却用着人类的语言嘶吼着道：“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眼，一股略显阴森的红色气息从陆沉的右臂上散发了出来。 异魔整个身躯如遭重创，眼瞳陡然瞪到极致，整个身体产生痉挛，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叫声。 三十息过后，陆沉睁开了眼睛，随手将那头异魔丢在地面，眼神中流露出思索神色，呢喃道：“果然没那么简单。” “你....你......蛮荒的搜魂法，你，你一个人族剑修竟然会天魔大人才会的秘术！你究竟是谁！！” 只见那开始格外强硬的异魔此刻匍匐在地面，望着陆沉，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和恐惧。 人族秘法万千，其中不乏有可以取人魂魄，读其记忆的手段，但是此刻那股无比霸道邪恶的气息，碾压般摧毁他大脑的方式，除了蛮荒的搜魂法，绝无第二家。 “很奇怪么？” 陆沉望着天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三千年前就会了。” 说完便有剑光闪过，随手破开了异魔的心脏。 对于陆沉而言，世界万法皆无正邪之说，并且搜魂法在某种时候相当的好用。 唯一的弊 端就是副作用太大，被搜魂的人会造成不可避免的道伤。 当然，这种手段若是放在蛮荒的魔族便没有丝毫的影响。 而在刚才的搜魂之中，陆沉并没有发现瑶池众人的行踪，甚至连他最为在意的蛮荒封印的近况都没有任何情报。 陆沉将异魔丢入了水潭之中，便开始朝着山上走去。 站得高，看的便远，顺便可以等等有没有另外的蛮荒魔族进入战场落在这里。 来到了山巅巨石旁，俯瞰而下，青山绿水，遥远的边际隐约有无数条黑线切割了这里，使其成为一个独立的空间。 而听老瞎子所说，另外两个破碎空间也大概是这种范围。 大山密林，约莫八百里的战场。 这就是陆沉对此地的了解。 而在这八百里战场之中，除了先前已经死掉的异魔，并没有任何其余人的气息。 看见这里，实际上陆沉已经对搜寻瑶池苏茜一事看的极淡。 若是真的是在这种对修道之人狭窄的地方遇见了伏击，逃生无路，只有等死一条路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陆沉没有着急离开，静静的等待着。 半日后的傍晚，又有一头怪物降临到此地。 颇为遗憾的是战力比第一头异魔还要低，陆沉搜取了它的记忆之后并没有任何收获，于是便又丢入了水潭。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到这里的怪物频率越来越高，于是水潭里面的怪物尸体也越来越多。 若是有人在这里看久了，就会发现陆沉每一次动手，就像是切西瓜一般干净利落，异常的轻松。 绝对的实力代表着绝对的碾压，于是按照某种规矩一般，来到这里的魔族实力也越来越强，数量也从原先的一头变成了两头，三头。 然而结果却还是一如既往。 于是在陆沉不知道杀掉多少头蛮荒魔物之后，一个浑身透明的肌肉里充满鲜红血液的瘆人怪物从极远处那无数道黑影之中破开了一道缝隙缓缓走进。 陆沉看见这一幕，眼神微微亮起。 第246章 你以为的，只是我让你以为的 那头怪物双臂环胸，向前缓缓踏步，漠然的眼瞳直接射向了山巅。 于是两人的眼神隔着数百里相对。 “我就说这地方频率的变化怎么有点诡异，原来是一个剑修。” 那头全身猩红的怪物来到了山脚，咧开嘴森然道：“我最讨厌人族剑修这种惹人厌的东西，遇见的都被我劈断了剑，开膛破肚，这一次又被我抓到了，看来你运气不是太好。” 陆沉没有说话。 人形。 口齿清楚。 除了身上那诡异的鲜血在透明的肌肉之中缓缓流淌着，就跟人族无疑。 显而易见，这就是蛮荒魔族之中代表着中坚力量的红魔一类。 当然，这个红魔显然刚刚进化不久，又或者进化失败，因为整个身躯还未彻底化形，有明显的缺陷。 但即使如此，陆沉的眼神还是微微亮起。 这头红魔刚才的举动让他从原先的沉思变得豁然开朗。 徒手破开空间裂缝钻入另外一个破碎空间，去寻找更强的强者。 那么则代表着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进入另外一个空间，寻找等级更高的魔族，并且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动的等待着。 至于那头红魔先前所说的一句话，根据人数频率的变化来分析破碎空间之中双方的实力情况，也是让陆沉不由得眼前一亮。 一下子得到了两个重要的情报，陆沉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你那是什么表情？” 红魔眯起眼睛，望着陆沉的眼神，竟然诡异的有了一丝怪异和悚然感。 陆沉双手负后，腰间长剑已经蝉鸣如龙。 他右手握住剑柄，微笑着说道：“也不知道你经不经打。” ....... 水潭中的泉水瞬间从正中间炸开。如同瀑布一般飞上天空，随后扑撒在山林之中。 两道身影在山道正中央厮杀。 红魔双手化为利爪，透明身躯里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从遥远处望来就像是一个正在燃烧着的火人，所触碰的一切都瞬间枯萎并且融化，化为淡淡的黑岩，久烧不褪， 陆沉单手负后，云笙古剑的剑身之上覆盖着浓厚的剑气，避免被对方的诡异稳度给 灼伤。 魔族之人战斗大多有一个特点，飞天遁地，这也算是得天独厚的天赋水准，眼前的火人便是如此。 高高跃上天空之后凭借着巨大的坠力撕碎对手以及大地，又或者潜入地底，从敌人脚下冲出，直接将其劈为两半。 战斗方式从始至终都透露着一股原始的力量感和狂野感，这一点和无尽妖域的妖族类似。 唯一的区别便是妖族也有灵，但魔族却没有。 这也是陆沉从始至终对待蛮荒极为忌惮的缘故。 陆沉心中想着这些，手上的动作保持在一个稳定的弧度出剑，尽量保证每一击都能够将对方击退。 渐渐的，山林中的树木被齐齐刷段一截，有浓厚的黑烟燃起。 本来幽深的大山密林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紧接着战场便转移到了山脚下的空地。 陆沉站在空地之上，红魔不知疲倦的从四面八方疯狂攻击着，整个人都化为了一道黑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沉停下了退后的脚步，微微低头。 地面微微的颤抖着，温度急速升高，仿佛地底有无数条巨龙在奔腾。 “发现的太晚了！” 红魔怒吼一声，双臂重重按在地面，宛如两条火龙注入地底。 紧接着陆沉的四面八方都有一条火龙冲天而起，将其团团围在其中。 明亮而炙热的火焰照亮了陆沉的整个面庞，白衣尾端都有些微微卷起。 “哈哈哈哈哈哈，给我烧成灰烬吧！” 随着剧烈的咆哮，火龙龙头在天空盘旋一阵，狠狠朝着正中心砸了过去。 砰。 火焰翻滚，整个空地都被火焰浪潮笼罩起来。 “死了么？” 红魔得意的笑了一声。 下一刻。 明亮而森然的剑意从其中如飓风般扩散而出，将巨大的火球劈成两半。 陆沉从其中的缝隙中走了出来，却是抬头望了眼天空。 招式被轻而易举的破解，红魔的眼神变得有些忌惮，但更多的却是兴奋，“有趣，也不知道你能挡住几个小时。” 对于他而言，已经很久已经没有进行过这么痛快的战斗。 或许 经过这一场厮杀之后，它就能够彻底完成自己的进化。 并且它，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落败的问题。 在这种有限制之地的范围之内，在对方的战力无法将自己杀死时，对方的灵力损耗之多必然是成倍增加，而自己只要不受重创，就算是磨都能将对面给活生生磨死。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陆沉收回目光，轻易的便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于是摇头道：“说出来或许你不信，你并没有能够将我拖死的能力。” 它嗤笑一声，“你开什么玩....” 扑哧一声。 话音未落，在红魔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下，一柄剑从他的腹部穿过，无数剑气带着血花从身后喷了出来。 而那个人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后，右手轻轻将古剑放回腰间剑柄之中。 一剑杀之。 被洞穿胸腹的红魔脸色呆滞，低着头望着自己的伤口，满脸的无法理解。 这一剑并不致命，但是对方的手段却让它瞬间失去了所有战斗的欲望。 为什么本来明明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从一开始的试探到中间的倾力而为，以及后来已经打定注意的水磨工夫，到最后却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是这样，那么先前的那些对战有什么意义？ “你以为的，只是我让你以为的。” 战斗的时间长短，是否影响来人的频率，这就是陆沉先前想要进行的测试，至于结果如何，要等接下来的情况。 陆沉说着，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这头半成红魔的头顶。 片刻后，凄惨的叫声响了起来，一系列颇有价值的信息传递到了陆沉的脑海中。 魔神窟，四大魔神，封印之地的混沌魔主，十万魔兵，极具震撼的词语接连不断的出现，等级越高，价值自然也就高，而蛮荒的大致情况在陆沉的脑海中终于也有了一个具体概念。 或许是因为这些信息极为重要，所以陆沉下意识的将一条信息扫了过去....直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 瑶池苏茜一行人竟然还活着。 第247章 努力活下去 陆沉站起了身子，开始朝着无数道黑线的尽头走去，并且神色颇有些好奇。 从这头红魔的记忆之中，清晰的可以知道蛮荒来了一个喜爱虐杀人族的天才，更重要的是在蛮荒的万魔图中排行第三，名为梦奇。 而这位蛮荒天才没有选择去范围最宽的最高处大战场，寻找圣地传人，反而是乐于在这种低等级的破碎空间中用梦境虐杀人族修行者。 很不巧，这一次他的目标便是瑶池苏茜。 至于这头红魔便是跟随梦奇进来的某位奴隶，察觉到了陆沉这方破碎空间的诡异频率后，便独自一人率先来到了这里一探究竟。 他的记忆中还留着苏茜刚刚降临到此地的影像。 在陆沉看来，那名叫做苏茜的瑶池女子心性的确很不错。 从来到此地久久未碰见蛮荒魔族的修行者，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于是通过某种手段寻找到了其他的人族修行者。 也正是因为如此，抱团起来还能来得及抗衡对方的手段，并没有直接被杀死。 只不过显然，她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若是没有救援，被杀只是迟早的事情。 想到这里，陆沉整个人飘然而起，来到空间边缘，一剑劈开了黑线，直接没入其中。 片刻后，他却陷入了沉思。 虚无空间之中。 原本应该只有两座巨大破碎空间的光门，此刻却仿佛被彻底打烂，支离破碎的碎片充斥了他的眼前。 每个碎片上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密密麻麻。 显而易见，这是某人刻意为之，就是想要扰乱他视线。 陆沉的目光缓缓扫过碎片的一切，神色平静。 无论那人的手段本领再如何高明，但是阵法的本质却是改变不了的。 若是苏茜一行人一直在某处，那么那处人数的刷新频率应该是不变的。 想到这里，陆沉将神识放在无数碎片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选中了左下角的一方碎片，整个身躯化为一道流光冲了进去。 ...... ....... 云海飘渺。 一座大山如剑般高达千丈，没入云端。 大山顶端盘膝坐着一个披散长发的少年，面容完美，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 整个身躯没有丝毫瑕疵 ，说不出的完美。 他望着崖下的云海，神色说不出的认真，似乎那里有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少年身旁站着一位双手笼在袖中的老者，皱纹密布，眼神浑浊，皮肤极为松弛。 他抬了抬眼眸，轻声说道：“少爷，阿昆死了。” 少年淡淡的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跑哪去了？” 老者回答道：“不远处的某个空间里，族人降临的速度有些出奇的快，于是他好奇就去看看，应该是遇见了硬茬子，打不过被宰了。” 少年啧啧了两声，仍然低着头，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这头畜生真是够蠢的，也算他运气不好，自己能找死能怪谁？” 老人看了眼远处，“有人破开了空间限制过来了，应该就是他宰掉的阿昆，要不要我把他抓过来？“ 少年眼神大亮，津津有味说道：“别阿，似乎好不容易来了个能打的家伙，刚好我看的这场戏有些无聊，给这几个人族娘们一点希望应该会更有趣。” 老人小声提醒道：“还是要谨慎为上，就算是在这里也不可太过随意，此人能杀掉阿昆，实力应该还算得上不错，我们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 少年撇了撇嘴，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右臂还是在半空轻轻一挥。 脚下云海开始向上升起，仿佛将天底都覆盖住，两人的身形也缓缓被吞噬进去。 紧接着，天翻地覆。 仿佛整个破碎空间都在急速变幻地形。 少年的呢喃声从雾中响起。 “咦，好像还是个剑修，哈哈，我最喜欢剑修了，希望还能再让我在梦中看一场好戏，可千万别让本王失望阿。” ...... ..... 无尽荒漠。 粗粒的黄沙席卷而来，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大雨。 某个刚好可以抵挡风沙的小山丘之后，约莫五六人就这样盘膝而坐。 女子气质皆是出尘，眉眼如画，宛如仙子，都是瑶池之中的弟子。 剩余两人则是进入战场厮杀的散修，两名五境武夫。 只是此刻众人的身上都挂着不轻不重的伤势，脸色间都有些痛苦难耐。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时常会遇见无法理解并且足以折磨人心智的事情。 比如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敌人，但是她们却会在一座深山 里不停的徘徊打断，无论使出任何手段招数都逃不出这座大山，宛如形成了一个死循环，每晚都会有突如其来的厉鬼嚎叫在耳边响起，不停摧毁着她们的心神。 而在一月后，众人皆束手无策心生绝望时，却又无意间就走出了这座大山，来到了这座塞外沙漠。 然而离开大山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怪物时不时朝着她们突袭而来。 那是魔族之中最常见的伏地魔，四足踩地，如同蜥蜴一般。 虽然战力不强，但无论白天或者夜晚，都会朝着他们进行某种有规律的攻击。 “若是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死。” 一名瑶池女弟子面容苦涩，轻声道：“我们的对手根本不是这种怪物，而是在背后操控她们一切的家伙，那家伙太可怕了，可我们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说出这句话，人群中都异常的沉默。 被困在这种地方，就连回城符都诡异的失去了效果，就宛如任人宰割一般。 那人似乎就想这样看着她们在绝望中自杀而死。 “苏师姐，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另一名瑶池女子突然开口问道。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最前方一个略微单薄的女子身影，眼神中皆有些掩饰不住的尊敬和崇拜，就连那两名常年经历过生死厮杀的武夫都是如此。 这一路上，若非不是这位苏茜师姐将他们团结在一起，又稳定的指挥者众人在这看不见尽头的荒漠中有序的抵挡着伏地魔的攻击，估计众人早就已经葬身于此。 听见这话，双手负后的女子回过头，便流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庞。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抿起的薄唇，气质清冷，却不给人一种高傲或者柔弱的感觉，眼神沉稳，充满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她认真说道：“等待。” “等待？” “是的，等待城内的师叔们发现问题来救我们。” “有可能么？” “当然有。” “那么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吗？” “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 苏茜想了想，随后望着众人，流露出一个倾国笑容，颇有些俏皮的说道：“努力活下去。“ 第248章 不要碍事 苏茜的嗓音如高山流水，轻灵而优雅，虽然并不如何响亮，却透露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味道。 这大概就是常年在镇魔城内生活后养成的气质。 听见这话，所有人紧张的神情都有些缓解下来。 在这种迷茫而烦躁的氛围之内，她的话就像是一种可以振奋人心的良药。 除了那足以优越的实力，自然就是足以领袖众人的带队能力。 比如清楚的分析队伍中每个人的能力，将每个人的贡献达到最大化，又或者准确的分析出伏地魔的进攻规律，以及对当前局势做出的任何判断。 除了苏茜，战场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这大概便是天生的领袖。 镇魔城外很少有人知道，苏茜在这蛮荒古地已经有数年时光，而在这场大战场开启时到现在，进入战场最多之人便是这位来自瑶池的女子。 准确的来说是进入战场五十三次。 成功撤回五十二次。 同时带回来八名重伤的人族修行者。 来到战场，最低也会碰上一次蛮荒古魔。 也就是说，苏茜已经连续赢了五十二场，这是一份强大且不容置疑的战绩，代表着个人实力的强悍，功劳牢牢在镇魔城那本功劳簿上记着，至今还没有任何人打破。 空气中又恢复了安静。 于是只剩下苏茜的嗓音。 “抓紧时间聚灵，今晚应该会出现两拨伏地魔。” “其中有一拨会从地底攻击，再过半个时辰念儿师妹用灵力在地底织成一张网，用来感应伏地魔的到来。” “夜晚风寒看不见光线，柔宁师妹将夜明珠挂在半空，用灵力催动到照亮方圆办里就行。” “还请两位大哥守住东南两方，尽量不要让他们靠近我们。” 平稳而有效的指令响了起来。 众人的神情都极为严肃且认真。 在场的修行者都是心智坚韧之辈，但凡只要看见一丝希望都不会绝望。 片刻后，所有该做的布置都已经做好，剩下的就仅仅只是等待而已。 苏茜站起身子，长裙不可避免的飘了起来。 她抬头望着天边，看似平静的丹凤眸子里流露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忧虑。 是的。 在现在的状况里她只能装出什么都能承受的样子，若是她不这样，那么其他人就只能变成一盘散沙。 但事实上，她也远远没有表面那样的轻松。 对于这一次能否再成功回到镇魔城，希望已经渺茫。 因为那个甚至从未见过面的蛮荒修行者，苏茜早已经有所猜测，有理由相信是万魔图中排行前列的怪物。 而在战场之中又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蛮荒古魔。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 那人可能会是万魔图中排行第三，擅长以梦境杀人的梦奇。 是的。 这个地方，或许也仅仅只是梦奇的一个梦境。 唯一遗憾的是她仔细观察过这里的所有一切，却没有发现丝毫破绽，无法去证实自己的推测。 那些伏地魔的肉体，血液，骨髓，甚至自己的同伴，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就算是假的，在此刻的苏茜眼中也只能当做真的去对待。 因为在这个地方，又面对这样一个完全不知道来历跟神通的魔族天才，她也几乎是束手无策。 更重要的是....就算瑶池派人来援救，在不知道目前情况的现状下，也很难能对抗那个怪物。 “谁来能对付那个家伙？” “素年师妹？武帝城的魏禅？昆仑道一？” 几个名字在她的面容中晃过，随后又被一一反驳掉。 因为这都是几乎不可能到来的家伙，于是最后只能在内心轻叹一声。 ....... ....... 若是陆沉此刻知道苏茜的想象，必然会生出极大的欣赏。 能从一点细微的线索就分析出完全正确的真相，必然是一个很不错的修行者。 时间缓缓流逝。 空气中变得更加凝重。 因为风突然停了，整个荒漠上面的稳度急速变低，不到一会阵阵阴风就带着刺骨的寒意涌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惊慌。 以往每一次风停了，便代表着夜晚来临，也就是伏地魔开始攻击的时候。 但是今天天空上的太阳还是那么的明亮，没有丝毫消失的迹象。 “魔族的进攻提前了。” 苏茜站起了身子，神色说不出的严肃。 紧接着，地面开始颤抖起来，众人望着地平线的远处，眼瞳都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骇然神情。 荒漠之上，一线之间，铺天盖地的伏地魔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仅仅是肉眼可见便已近千。 更别提影藏在地底深处的怪物们。 “师姐.....” 有人的嗓音都有了些颤抖。 苏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远处，认真说道：“用尽一切方法活下去。” ...... ..... 数千的伏地魔在无可依靠的荒漠上围攻五六个人类，只要人族其中没有修为已经到达化境的修行者，那么结果都是不用思考，甚至过程也都可以想象。 铺天盖地的伏地魔如同无数只蚂蚁，将小山丘给重重包裹覆盖，想必再过不久就能依靠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将其给彻底吞没，直到最后尸骨无存。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人惊讶的 事情发生了。 从天空上看，地面山那团不值一提的火焰虽然越来越小，越来越黯淡，但不论过去了多久，最后的那点光亮却始终没有抹去。 柔宁师妹的夜明珠早就在伏地魔的攻击中毁坏。 苏茜飘在半空之中，长发长裙尽皆飘起，柔和的白光从他身体照亮了四面八方，就像是一个坚实的堡垒，周围的伏地魔明显很是忌惮，光芒照在他们的身上，燃起了无数的呲呲声响。 “镇魔珠，东南方向放三颗。” “后方的伏地魔交给你们了。” “我需要三颗回灵丹，马上。” 苏茜的话语有条不紊的快速说着，撑着众人出手的瞬间，整个人重新落在了地面。 脸色异常的苍白，仔细看上去嘴角还有些许血迹，显然先前的那道秘术让她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大举进攻的伏地魔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进行过大幅度的增强。 按照这种程度的消耗下去，就算她们还拥有不少的法宝，但是在三四个时辰之后也会彻底消耗殆尽。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利的情况更加糟糕了些。 天空上的太阳突然黯淡了下来，于是整个荒漠之上进入了黑夜。 在黑夜之中，伏地魔的攻击和潜藏会更加的没有踪迹，而他们的处境也会变得更加的危险。 很显然，那个操控一切的人想将这场游戏结束下去。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众人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呼吸也渐渐变的疲乏起来，但眼神中的决然神色在黑夜中却是异常的明显。 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时，苏茜眼神中却出现一丝挣扎，随机流露出决然神色，喝道：“全部停手。” 众人皆是一楞。 苏茜没有解释什么，正决定按照自己的推测进行一次极为大胆的尝试。 就在这时。 一道雪白而明亮的弧形剑气，在寂静的黑夜荒漠中猛然炸起，光明灿烂，沿途所有伏地魔全部一分为二，身躯全部炸开。 虽然迷茫，但那两名武夫下意识的冲入前方，就给身前几头尚未死全的伏地魔当头砸下，彻底砸成粉碎。 然而仅仅瞬间，又是一道明亮剑光在黑夜之中炸起，扑面而来。 竟然是瞬息就出了两剑。 两名武夫错愕之下，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动，下一刻就要如同那些伏地魔般碎成两半。 这时，本来势如破竹的剑光离奇微微偏移两分，从两人身旁擦肩而过，撞入后方的魔潮。 众人的震惊目光中，就只能听见一道平静而不含丝毫情绪的嗓音从远处响了起来。 “不要碍事，离远一点。” 第249章 白衣如雪 两名武夫来不及看见对方的容貌，却就已经满脸汗颜，羞愧不已，下意识的让开了路径。 苏茜死死的盯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前的那道白衣身影，眼神中充满着惊讶。 如此狂暴而汹涌的剑气，又是在如今万古蛮荒，自然能猜得出是谁。 只不过....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给众人太多惊讶的时间，陆沉就吩咐道：“方圆一里之内撒下镇魔珠，另外结百米莲花阵。” 众人又是一楞。 瑶池的弟子们更是有些惊讶。 莲花阵，是瑶池独有的封印大阵。 只不过....区区百米的莲花阵，又能做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人的背影和语气都极为可靠，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行动了起来。 众人将身上所有的黑色镇魔珠全部洒向了四面八方的地面，与此同时还放下了无数可以抵挡或者示警的法宝。 苏茜同样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双手掐印，灼热的光芒笼罩百米之内的所有地方。 与此同时，地面弥漫出无数花纹，从天空上看出就像是一个绽放在大地之上的莲花图案。 众人做完这一切，突然才反应过来这其实是一个颇为坚实且死板的防御阵法。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若是等到这一切用完，那岂不是只能等死？ 只有苏茜猜想到了什么，认真道：“不要这样，先不说伏地魔数千，就算你可以，等到明天也会面临相同的场景。” 陆沉斩出两剑，此刻不急着做些什么，平静打量前方的怪物。 似乎是因为他刚才那两剑的缘故，铺天盖地的伏地魔停止了进攻的趋势，正在小心翼翼的打量并且等待着。 陆沉说道：“不是数千头，是一万零八百二十一头。” 听见这个数字，众人皆是下意识的头皮发麻起来。 苏茜一楞，看着陆沉依然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不解说道：“既然知道如此，而且夜晚伏地魔的气息都会大幅度影藏起来，行动敏捷，靠灵识无法及时捕捉他们的身影，要知道周围没有任 何光线。” 陆沉摇头道：“那并不是我要在意的问题。” 随着阵法正式启动，陆沉走出了这座充满着光芒的阵法，朝着更深处的黑暗魔潮中走了过去。 不到片刻，整个人就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 ........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涌来的怪物不知为何，没有在他们周围纠缠，偶尔几头也被苏茜随手杀掉。 黑夜里面除了阵法带来的细微白芒，就没有任何光线，众人望向四周，什么都看不到，漆黑一片，气氛压抑的让人可怕。 短暂的安静过后。 在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空气中响起了利刃切割某种东西以及伏地魔的愤怒嘶吼声。 然后.....黑夜里面便就只有了这两种声音。 利刃的切割声稳定传来。 伏地魔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苏茜望着黑暗处声音稳定传来的地方，眼神越来越明亮，眼中的震撼不解也是彻底显露了出来。 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成千上百的伏地魔潜匿偷袭，他又是怎么进行出剑和躲避的？ 下一刻。 或许是因为莲花阵的光芒影响的缘故，随着陆沉越走越远，众人都明白了真相。 绝对黑暗的环境之下，无数道白光宛如夏日的萤火虫出现在陆沉的周围。 云笙天赋神通之一。 无敌领域。 领域之内的方圆百里，任何事物都无法藏匿，如约显形。 众人的视线之中，只看见那些白光相互联系，随后照耀到了陆沉周围的任何地方。 虽然这些光电都很弱小而细微，但是只要有光，那自然就能办法能察觉到动向。 黑夜之中，白光越来越旺盛。 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条细长银河坠落到人间。 而一位白衣剑修则在上面缓缓行走，平静而简单的挥剑，斩杀河岸旁一个又一个怪物。 ........ 这一幕充满着原始的暴力，又有一股说不出的美感。 瑶池的女 弟子们眼神中都下意识的有些闪烁。 女子都喜欢好看而强大的东西。 恰恰现在这一幕就符合她们的欣赏目光。 “那啥...我们要不要帮忙？”一名武夫有些担忧的问道。 虽然那名人族剑修看起来异常的强大，但是若是仅仅站在这里看着，似乎也并不太好。 “不用。” 苏茜看着那道笔直而陡峭的背影，想起刚才他说的那句并不是我所要考虑的问题，不由得嘴角微微翘，带着自嘲意味的打趣道：“不然他会嫌弃我们碍事。” 听见这话，众人对视一眼，都是脸色复杂古怪，到最后又都笑了出来。 黑夜里的时光总是异常的缓慢，但不管再如何缓慢都有天明的时候。 众人的身体经过一夜调息已经恢复了大半，苏茜一夜未眠，目光从始至终的都盯着远处。 从后半夜开始，其实陆沉就已经走到了看起来极远的地方，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是黑夜之中，妖兽的嘶吼咆哮声却还是不停传来，偶尔会有剑光闪过，只有血腥味越来越重 剑光和妖兽的嘶吼声都很有规律，于是苏茜知道那个家伙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饶是她，在观察了对方整整一夜的出剑之后，也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怪物。 黑夜褪去，一道晨光从天空照射了进来，落在众人身旁的地面。 看见这一幕，众人都流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随后下意识的看向远处。 这一次她们终于都看清了。 铺天盖地的伏地魔尸体倒在荒漠上，异常的血腥凄惨。 只是那人好像还没有回来。 又等待了一会，众人对视眼神中都有些担忧。 “我觉得你们不用担心他。” 苏茜笑道。 话音刚落，一个人就从远处的山丘上走了出来。 荒漠风沙拍打在他的衣裳之上。 仍然白衣如雪。 第250章 梦境 看见这一幕，空气中异常的安静。 不光是那雪白的衣衫，更主要的是经过一夜厮杀，陆沉的面色还是那么的平静，呼吸流畅，没有任何的起伏。 这一幕跟身后那漫山遍野的魔族尸体互相映照，给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长时间的习惯让众人得到空闲，便坐在地面抓紧调息自己的身体。 虽然灵气已经充裕，但是紧绷的心弦猛然放松下来，疲惫感便如潮水一般涌来，刚好利用这点短暂的时间可以让精气神恢复到较好的程度。 场中只要两人不需要这样来缓解紧绷的精神 陆沉和苏茜站在山丘上方，并肩而立，望着前方。 白衫和白裙一起飘着，看起来格外相配。 苏茜说道：“今天晚上还会遇见相同的情况，其实杀掉他们没有意义。” 陆沉问道：“你能看出些什么？” 这句话不客气，在寻常人听来还有不屑的意味，但苏茜却知道这句话只是单纯的询问而已，大概是陆沉的表情太过于平静。 “都是假的？” 苏茜突然轻声询问道。 陆沉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茜继续说道：“万魔图，梦奇，只有他能拥有这种能力，但是我唯一不明白，现在的我们是真身在他构筑的梦境之中，还是在刚进来的时候精神陷入了他的幻境之中。若是更高级别的后者，那么他要杀我们仅仅只是动一根手指头的事情而已，毕竟我们的真身还在外面。“ 关于这些蛮荒之中的罕见天才，镇魔城自然做过详细的探索，然而到现在也仅仅只知道冰山一角而已。 像是梦奇这类拥有特殊能力的家伙，更是被万古蛮荒给严密把控着，查不出丝毫底细。 陆沉又有些欣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自然是前者。” 苏茜问道：“为什么？” 陆沉说道：“因为我现在在这里。” 苏茜听出了这句话中的绝对意味。 我不可能陷入他的幻境， 那么既然我在这里。 自然就是前者。 苏茜微笑着道：“剑阁陆沉一直都是回答别人问题的？” 陆沉想了想，摇头道：“近些时日改变了不少。” “那么以前？” 陆沉认真回答道：“按照你们的看法，应该更嚣张一点？” 苏茜狭长的丹凤眼眯起，嘴角微抿，紧接着眸子中的笑意不可掩饰的流露了出来，随后弥漫到嘴角。 下一刻。 她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清脆而空灵，笑容如花一般灿烂。 她伸出手 ，认真道：“你好，瑶池苏茜。” “陆沉。” ...... 这是苏茜来到这里后流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在山丘下修养的数人都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望向那方。 “第一次见到苏茜师姐笑得这么开心。”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好配！” 两名瑶池弟子小声的交谈着。 道侣是修行界很常见的东西，七大圣地也不乏有年轻弟子互相通婚，并不被师长们所阻拦。 而苏茜师姐的来历背景其实极不寻常，不仅仅是瑶池弟子那么简单。 更关键的是恰恰这位剑阁传人面容还挺俊俏，实力也是强悍，按道理来讲完全配得上苏茜师姐。 其他人显然也是相同的心思，心中想着难道这一次回家就要有一桩关于剑阁跟陆沉的佳话？ ...... ...... 感受着从山丘下传来的数道目光，两人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想来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他们的谈话又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该怎么出去？ 或者怎么从这个梦境中醒来，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若是再拖到晚上，那么又是一场极其惨烈且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 苏茜认真的思考着道：“若是要破开梦境，必须要找到他的真身或者这个梦境的破绽。” 陆沉摇头道：“不用去挑战梦魇一族的天赋神通，很难找到，只能用第二个办法。” 苏茜问道：“梦魇一族？” 陆沉平静道：“蛮荒四位大魔之一，应该就是他的后代。” 苏茜恍惚了一会，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颇有些遗憾的说道：“我观察过无数次，这个梦境并没有破绽。” “不用观察。” “不用？” “是的，因为最大的破绽就在这里。” 苏茜看着陆沉的眼神望了过来，脸色渐渐有些震惊，不确定的说道：“我们？” 陆沉望向天空，平静道：“若是把这里看成假的，那么我们便是真的，若是这里是真的，那么我们自然就是假的，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对于这种神通陆沉并不陌生。 曾经在魍魉的天魔幻境之中他就已经遇见过，在三千年前的蛮荒之地他也曾跟那头大魔较量过，经验不可谓不多。 苏茜脸色流露出犹豫神色，轻声说道：“那么如果是这样，我们又该如何做？” “其实有一种很简单的方法。” 陆沉说出这句话，只是沉默了很久，随后 微笑着道：“做过梦么？” 苏茜下意识点头道：“年少做过。” 陆沉问道：“那么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下能在梦境之中突然醒来？” 苏茜微微皱眉，片刻后道：“遇见恐怖的事情。” “还有一种。” “什么？” “其实你猜到过，并且昨天晚上也准备这样做。” 平静的嗓音在空地之上响起，看着陆沉那漠然的眸子，苏茜明白了什么，却是顿时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说道：“若真的可以这样，那么你昨晚的举动岂不是毫无意义？” 陆沉解释道：“不一样，因为那些伏地魔的尸体刚好可以用来练剑。” 苏茜脸色怪异，心中也有些无奈。 陆沉平静道：“放心，不会死。” 苏茜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陆沉，脸色有些罕见的哀怨，说道：“轻点。”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莫大的信任。 若是在凡俗间的传记里，这毫无疑问是生死相交的典范，更别提这位主人公是一位异常貌美的女子。 若是寻常人肯定会说些什么，或者铺垫些什么，但是陆沉没有。 右手轻轻一划。 于是一道剑光在山丘上一闪而过。 苏茜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神中还充满着些许忐忑和不安，就只感觉凉意瞬间从脖间弥漫到全身上下，胸前的长裙被染成了红色。 山丘下方，所有人都惊呆了，眼神呆滞，微微张大着嘴巴。 前一刻还在讨论两人是否般配，结果下一刻的景象却让他们几乎于震惊。 然而下一刻。 陆沉的身形从每个人的身前闪过，如一道幻影，所过之处，所有人脖间都出现了一道细线。 紧接着，众人都倒在了地面，脸色茫然，双目无神。 是的。 在梦境之中还有一种方法可以醒来。 那就是死亡。 ....... 陆沉缓缓收剑。 整个人在山丘之上盘膝而坐。 他自然不会用拔剑自刎的俗套方法。 只要知道这里是假的，那么梦奇的幻境自然骗不了他。 换成他的老祖梦魇或许还有些机会。 想到这里，陆沉轻轻闭上眼睛。 半息后，他微微凝凝神，重新睁开了眼睛，周围已然天翻地覆。 ps：“感谢心泪亦静的盟主，也是本书第一个盟主。算是一个比较有纪念意义的盟主，嗯....只能尽量多更几章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阿哈哈哈。 第251章 大概是情书 如雾般的云海漂浮在周围，隐约可见这里是某座高峰的峰顶崖畔。 向前十几米便是巨大的悬崖，此刻被虚无缥缈的云海遮掩着，宛如仙境。 而在悬崖边缘向更远处望去，便会发现大约百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相似的崖畔。 显然，这是两座矗立在云海之上的高峰，两座崖畔在万丈高空上遥相对立。 陆沉转过头看去，刚刚被他用剑伤到的人此刻就坐在不远处，苏茜已经从梦中醒来，盘膝而坐，正在调息着体内伤势。 而其余众人的脸色都颇为痛苦，胸前的衣裳都被染上了血花。 等待了一会，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一切，陆陆续续的都有人醒了过来，仿佛从深海里面冲了出来，猛然张大了嘴巴尽力的呼吸着，满脸大汗，眼瞳中还充满着迷茫震惊以及不解。 陆沉没有给他们解释什么，只是默默转过头看向了半空中的另一个崖畔。 隐约从云海中能够看见两个黑色的身影。 “你是不是有病？” 一道带着无法理解的情绪的嗓音从云海那方传了过来，“你是不怕死，还是不把他们的命当事情？你杀死了他们，明明他们是真的会死，可是现在却不是这样。还有，另外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一连几个问题，证明了那人内心的不解和疑惑。 云海从两人身前的半空中散去，少年和老仆的身影出现在陆沉的视线之中。 那显然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像是大唐里富贵家族里面的大少爷，只是眉头紧皱，似乎遇见了罕见的问题，满脸的不满意。 陆沉自然不会回答他这些问题。 他们没有死，只是是因为他没有杀死他们，只是用剑伤造成了让他们以为死亡的重伤错觉。 对死亡的恐惧可以摆脱梦境的虚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醒来后她们会收到不小的伤势，但显然比一直困在梦境之中要好上很多。 而这种骇人听闻的极端方法只有陆沉才能用的出来。 因为伤口但凡再深一丝，那就真的会死。 轻灵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苏茜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并肩而立。 “就是这家伙？” 苏茜将身上的伤势压制了下去，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寒意却极多，长裙微微飘起，强大的灵力在全身上下运转着。 面对三番五次戏耍玩弄他们的魔族修行者，就算是泥菩萨也不免有了火气。 “怎 么？想杀我阿？来阿。” 少年不屑的嗤笑一声，整个人气势猛然一变，狂风突起，紧接着他身后一道百丈虚影赫然出现在云海之中。 强大的灵压将云海彻底卷散，天地间瞬间恢复了一片清明，阳光洒在了两个崖畔。 苏茜神色平静，长裙随风而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凌空而起，并且眉心又有一道纯净光芒油然而生。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在半空互相抗衡，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直无动于衷的陆沉，眼神却望向了那名老仆。 战场之上不会允许百岁之上的修行者进入，也就是说这名老仆最高也才百年。 而蛮荒古魔仅仅百年就有如此老态，肯定是有着特殊的原因，例如.....用寿命和前途换取了超越年龄的境界。 而这样的人往往是用作死侍或者护卫，能在短世间爆发出极强的境界。 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个，陆沉摇头道：“收手。” 远处少年更是笑嘻嘻道：“这都不敢打？知道你们两个就算连手也不是我的对手？不打紧，尽管动手便是，我保证我身旁这老头老实呆着，绝不动手。” 苏茜一楞，随后也是颇有些不解的道：“为何？” 镇魔城内的年轻天才向来是蛮荒必杀的存在，而同样的，对于蛮荒的天才镇魔城内也同样如此。 若是能在这里将蛮荒万魔图第三的梦奇宰掉，无论是对于此处战场或者即将来临的魔神台来说，绝对是天大好事，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应该尝试一下。 下一刻，陆沉给出了答案。“ 因为没有意义，在这里杀不死他。”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少年的脸色却陡然一变，玩世不恭的笑容里多出了一丝说不出来的阴影，就连身旁老扑都是一脸惊讶意外。 苏茜向来是很聪明的一个女子，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就知道了其中的含义，颇有些震撼的呢喃道：“梦中梦.....” 陆沉望着崖下的云海，平静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究竟是谁！” 梦奇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若是说第一层梦境被陆沉破解让他意外但并不如何离奇，那么轻而易举的便看出了第二层梦境的跟脚，就让他从内心感觉到掩饰不住的震撼和畏惧。 陆沉当然也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直接说道：“若是你再不将幻境撤走离开，我会在这层梦中杀掉你，虽然你 不会死，但我仍然能顺势破开第二层屏障，回到战场找到你的真身，到时候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 梦奇脸色变幻莫测。 若是他能掌控第三重梦境，那么此刻自然会跟对方玩玩。 但问题是，现在的他并没有这种能力。 若是真按陆沉所说的，回到战场之中厮杀，而那显然是他的弱项，势必会引起极大变数。 对于向来喜欢坐收渔翁之利的梦魇族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情。 陆沉微笑道：“不信？那可以试试，苏茜，帮我拦住那老仆数息便好。” 梦奇深深呼出一口气，微笑道：“行，我认栽，能够从我手下将这些家伙救走算是你的本事，不过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陆沉神色平静，“若是下一次在别处碰见我，你会知道后果。” 少年冷哼一声，身后虚影顿时散去，与此同时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两座崖畔仍然存在着，只不过周围的云海全部消失不见，放眼望去，就是两座极其简单而普通的山峰。 终于回到了战场。 陆沉抬头望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茜将怀中的回城符用灵力催动，缓缓燃烧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她沉默了很久，说道：“是气息？” 陆沉心想这个女子果然很聪明，点了点头道：“梦魇一族的天赋是梦境，但是本身实力境界并不占优，刚才我觉得他展露的境界有些过于强悍，装过头了，自然就是假的。” 苏茜心想果然如此，随后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我们两个若是连手，应该可以试试将他留下来。” 陆沉平静道：“他身旁那个奴隶不会允许梦奇死，而鱼死网破的时候他却会一个人拉着我们一起死，不值得，并且太危险。”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陆沉觉得梦奇并不值得他去冒险。 虽然梦奇在万魔图排名前三，但在陆沉心中的危险程度却并没有那么高。 若是其余的，比如跟魏禅同一级别战力的蛮荒天才，陆沉或许会考虑试试。 天边的夕阳映射在山峰上，一片血红，苏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中罕见出现了一丝小女人般的幽怨。 陆沉也想起来了什么，一封信从怀中掏出，随后递给了苏茜。 后者有些惊讶，问道：“这是...？” 陆沉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情书？” 第252章 故人重逢 司长海委托陆沉帮忙送一封信，代价则是护送少年南月回到自己的族中。 既然陆沉答应过，那么自然便会做到。 苏茜的细长柳眉皱了起来，将那封信拿在手中，打量一番，随后颇有些有趣的说道：“寻妖司....司长海说这是一封情书？” 陆沉点头。 苏茜笑而不语。 陆沉问道：“怎么？” “没想到剑阁陆沉也有这么好骗的时候。” 苏茜不知为何有些开心，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但很明显你被耍了，这封信显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陆沉眉毛微挑，仿佛听到了某个家伙在远处大笑的嗓音，沉默了会，说道：“你还没看。” “因为不用看。” 苏茜将信封放入怀中，似闲聊道：“司长海是一个很有魅力和想法的男子，他看似玩世不恭，但是心中对大唐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归属感和荣誉感，绝对不会对儿女私情如此上心。” “并且以前见过几面，皆是萍水相逢，何谈情愫一说？” “至于这封信里面的内容虽然我没看见，但是应该能猜到是什么，他还真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家伙。” 陆沉静静的听着，没有去询问信上的内容是什么，因为那是无所谓的事情。 片刻后，他就感觉到一个平静而有力量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陆沉有些不解。 苏茜望着陆沉的眼睛，认真道：“我刚才说了很多话。” 陆沉点了点头，心想是挺多的，问道：“所以？” 苏茜微笑道：“所以这并不是一封情书。“ 陆沉不知道这封信是不是情书，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元三剑和小球儿在这里也会一脸迷茫。 但要是司长海，肯定会挤眉弄眼的望着陆沉。 只可惜，他们并不在这里。 所以陆沉哦了一声，便没有说些什么。 下一刻，火红色的火烧云散开，出现了一道光门。 “走了。” 陆沉说完，两人朝着半空飞去，紧接着身后重伤的数人也随之飞了过去。 ....... ....... 消失了数月的苏茜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镇魔城。 几名瑶池弟子和两名武夫被接到密室疗伤，而苏茜则是去了星云阁。 星云阁是镇魔城内类似情报机关的一个组织，由书院之人负责，董跃海就是其中一位。 想必是梦奇的情报极为重要，对日后台的那场两组年轻一辈巅峰比武有不小的帮助。 陆沉则是沿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对于城外那座战场，已经没有半点兴趣，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再踏足其中。 刚刚来到屋子，除了元三剑和小球儿外，就在大堂发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身影。 面色比在剑阁时候成熟了不少，双眼有神，更显坚毅，身后背负一柄赤红长剑，格外引人注目。 北阁，韩少宾。 原本是一个性子颇为傲气的少年，不过自从经过年少时的某次挫败，再加上在剑阁以及外出游历许多年，心性深处的沉稳性子逐渐就显露了出来。 “陆沉师兄！” 韩少宾面露欣喜神色，弯腰握手行礼。 自从上次剑阁一别，转眼便已经是数年。 曾经的某些言语和敌意，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 更何况曾经陆沉在东阁时，还传授给了他一剑龙蛇的副本，这份感激之情他一直都在记在心中。 他乡遇熟人，陆沉也难得有些笑意，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韩少宾诚实道：“本来在东圣洲凡间游历，结果听见了蛮荒的台之战，想必陆沉师兄应该也会来，就想来看看热闹。” 小球儿端了两杯热茶过来。 元三剑则是贼溜溜的盯着韩少宾身后那把赤红长剑，眼神中满是稀罕和羡慕，自顾自的嘀咕道：“他娘咧，一看就是神剑，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弄上一把。” 韩少宾听见这话，转过头笑着道：“剑阁有座剑冢山，以你的资质去拿一把比我这把要更好的剑，没啥大问题。” 元三剑顿时神采奕奕。 陆沉突然又打量了韩少宾一眼，颇有些惊讶，问道：“路上有奇遇？” 韩少宾的资质中等，在其余地方算得上极好的苗子，但在剑阁中并不算顶尖，然而观他气息已经离无距都只有一线之隔，这种进度显然是有着什么机缘。 韩少宾咧开嘴挠了挠头，道：“东圣洲南端的不死林，本来遇见了一场死战，结果临死之际却偶然得到一名老前辈的指点和灌顶，侥幸破境，不过我事先答应那位老前辈不可透露行踪，所以不能详说。” 陆沉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和说道：“挺好，这些日子你就在这里住着。” 韩少宾点了点头，看着陆沉离开的背影，心中却颇有些疑惑，只觉得如今陆沉师兄的性子有些古怪，行事举止间有些温润如玉的感觉，哪像当年在剑阁，无论说话打架都是那么的霸道以及.....嚣张，简直就是不服就干，给人一种锐利无双的感觉。 小球儿看到了他脸上的疑惑，小声解释说道：“陆师叔应该是觉得人多了热闹，所以才有些高兴。” 韩少宾听见这话，脸色则更加古怪了。 接下来的几日，又有一个没有想到的熟人来到了宅子大门外。 长衫负剑，面貌英俊，双眉微微挑起，带着无法掩饰的淡淡傲意。 西阁，李亦寒。 也是当初陆沉同样赠予剑谱的另一人。 数年过去，李亦寒整个人彻底气质大开，如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逼人。 他望着门前的一个小姑娘，认真问道：“剑阁陆沉在哪里？” 小球儿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就在里面。” 李亦寒点了点头，朝着里面走去，眼神中随之出现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战意。 说起当年，在那场极为寻常的两峰比武间，陆沉曾经用过板砖给当实骄傲无比的他上了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课。 再紧接着，无论他在入剑阁前天赋多么的引人注目，修行又有多么的迅速，却始终都只是当作陆沉的背景板用以比较，并且亲眼见证了他在剑阁的种种壮举。 而在这数年的时光之中，陆沉赠予剑谱，紧接着离开剑阁，在大陆上陆陆续续闯出了极大的名声。 或许就在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将陆沉当成了自己修行路上要追赶的目标，以这个目标当成自己的动力。 而今日，他已经无距，那么自然要亲自问剑堂堂正正，浩浩荡荡的比上一场！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来到院中，大喊道：“陆师兄！....” 话音未落，他的眼前有一道璀璨无双的凌厉剑光出现。 韩少宾在战场中央，手中古剑赤练刚刚触碰剑气，整个人就凌空倒飞出去，砸在远处的院墙上，古剑赤练瞬间暗淡无光 陆沉收剑，看见来人，问道：“什么？” 李亦寒抿起嘴，沉默很久，最后认真道：“好久不见。” 第253章 又来人 大堂内有些沉默。 先前是因为韩少宾起了练剑的兴致，而陆沉也破天荒的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百招过后，陆沉一剑将韩少宾斩飞了出去，而那一幕也刚好是李亦寒所看到的景象。 于是本来怀揣着激昂情绪的李亦寒此刻有些受伤，弱弱的缩在椅子上。 当然，让他更受伤的是先前的见面陆沉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才无距初境，修行有点慢，还是要多走走。” 元三剑和小球儿则都在窃窃私语，前者注重的是他身后那柄品质极佳的仙剑，后者则是心想此人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像女子一样用些胭脂。 韩少宾却丝毫没有察觉出李亦寒的挫败心情，显得极为高兴。 他笑问道：“亦寒师弟，没想到你也会来到这里，肯定也是来看陆沉师兄参见这场比试的？“ 听见这个，李亦寒的神色亮了些许，点头道：“没错，很想来看看过程和结果，并且刚好也可以历练一番。” 陆沉从始至终一直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这话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参加这个比试。” 本来就没打算参加这个比试，又从闲聊之中得知了这次比试的隐性规矩，那就是两族要入选的蛮荒天才都会选择在圣人境前停下，不选择破境。 这样是为了最好的减轻万古蛮荒的境界压制。 要知道一旦成为三教圣人后修行者的压制则会重重叠加，战斗中发挥出的实力很可能会消减大半。 所幸这一甲子年轻一辈的圣地传人们早就因为某种缘故，都在强烈压制自己的境界提度，在即将破开那层屏障的时候停下了自己的修行，开始积蓄底蕴，反复锤炼着自己的境界和灵海。 也就是说....这一次比试众人的境界最高也不会超过圣人。 既然不成圣人，那么以陆沉现在的境界来说，无论他在此境界待了一天或者百年，都没有任何意义。 韩少宾在外游历，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不免一愣。 在他看来，这一次的年轻一辈巅峰比武 ，虽然按照规矩只有五场，但是剑阁作为杀伐最强的圣地之一必然是会有人参选的。 而陆沉作为剑阁掌教弟子，自然是当仁不让。 李奕寒从剑阁出来，自然从苏安那里知道这个事情，说道：“虽然你不参加，但剑阁还是会派人。” 陆沉神色平静，他不意外这件事情，只是有些好奇道：“是谁？” 李亦寒笑着道：“掌教从闭关中终于出山了，出山那天整座剑冢山都震动起来，然后还并且钦定了来蛮荒的人选，是沈师姐。” 一句话透露了两个消息。 对于剑阁掌教，他其实并没有太过情绪，只是有些好奇这位这一世的便宜师傅到了何等境界。 至于沈墨凰...陆沉流露出了一丝有趣的笑容。 当年她闭关时就已经是无距上境，既然剑阁掌教派他前来，那就证明她也没有选择破开这层屏障，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至于为什么所有大陆上的年轻一辈都会选择这种路数，便跟所谓的气运有关。 众所周知，三教圣人以及剑修的破空境，武夫的第七重，都可谓是跟天地相通，而晋升之后的境界越高，则可以将天地与之相伴的气运共同融入己身。 气运一说虚无缥缈，但在修行界的古籍之上可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凡是破境时候能够吸引气运融入身体，那么在以后更高层次的修行中只能用时来天地皆同力七字形容。 抱着日后破境能够吸引更多的天地气运，所有人都不会贸然破境。 “什么时候来？” “应该已经在路上。” 陆沉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相遇，于是有些满意。 总算不冷清了。 想到这里，陆沉接着问道：“梦意潇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 李亦寒回复道：“一直都在修行，以前无聊时还会来西阁着我，但是近几年听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南阁，比以前安静了不少，应该是长大了。” 其实李亦寒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若是以前，虽然梦意潇是小 师叔，但李亦寒也只不过将其当成小女孩对待，但是近些年的几次相遇，对方虽然仍然是打趣态度，但是在李亦寒的眼中却丝毫没有了曾经那种感觉，仿佛当年那个马尾辫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彻底长大了。 “妖心开启了么？” 陆沉心想道。 关于这件事情他一直都放在心中，只是颇有些意外，那位妖帝白起还未将小丫头接走，想来真是心大。 不过无论如何，等下次回到剑阁，这件事情总的要彻底解决。 接下来的几日，韩少宾和李亦寒都会轮番找陆沉问剑，后者也没有拒绝，分别调教了两人几手。 每一次，小球儿和元三剑都会看的目瞪口呆。 给他们的印象用一句镇魔成内孩童耳熟能详的话语来形容。 眨眼一看猛如虎，结果战绩不忍睹。 韩少宾和李亦寒开局向来大开大合，剑气沸腾，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剑气开始流散，就会莫名其妙的落败。 随着几次练剑，元三剑和小球儿都会又一次对陆沉的实力感到仰慕。 “就到这里。” 又是一次练剑，陆沉看着两人气喘吁吁的模样，收回长剑。 刚刚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熟人出现在了大门口。 白裙微微飘起，如一阵清风，眼眸里面带着笑意。 陆沉有些疑惑。 苏茜双手放在身后，问道：“想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所以来串串门不可以？” 韩少宾和李亦寒都有些恍惚，此女气质和境界之强，都有些超乎他们的想象。 听见这话，他们也像大部分寻常人一样，下意识的看向陆沉，脸色都有些古怪和打量。 陆沉神色平静，道：“当然可以。” “原来你在生活中也是这种性子。” 苏茜笑了笑，随后说道：“其实我是来送人的。” 陆沉问道：“送人？” 苏茜让开了身子，紧接着，一个背负木剑的质朴少年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前。 第254章 好汉饶命 傍晚，颇为荒凉的院子柳树下摆放了很多张椅子，蛮荒寒凉，虽然在场众人都是修行者，但元三剑还是在正中心烧起了篝火，似乎这样更符合现在的气氛。 苏茜伸出如玉般的双手，安静的烤着火，火光映照在她的脸蛋之上格外动人，但此刻的众人的目光却在她身旁的那名少年身上。 少年穿着粗布麻衣，眼神清澈，身上背负着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木剑，面对着众人的目光，还隐约有些羞涩。 元三剑眉毛微微挑起，显得格外的认真，时不时的打量对方一番。 韩少宾和李亦寒都是多年的剑阁弟子，但是眼前这个少年跟他年纪相仿，并且看起来也是剑阁剑修，还能千里迢迢从大陆来到镇魔城，所以破天荒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和争强好胜的心思。 陆沉望着少年身后的木剑，说道：“没想到你也会来到这里。” 少年，应该说是树前挠了挠头，说道：“本来是想去剑阁找神仙您的，可是万一大叔说可以来此处逛逛，所以我就来了。” 陆沉问道：“一个人？” 树前乖巧的点了点头。 听见这话，众人的眼色更怪异了些。 韩少宾和李亦寒都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看不出来少年的境界，也没听说过剑阁有这样一个弟子，但是却知道一个少年能跨过一洲之地，越过千里荒漠来到这里，可不仅仅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元三剑好奇道：“路上没遇见啥危险？你运气这么好阿？” 树前想了想，摇头道：“路上还是遇见了些坏人的，不过实力都不怎么强，我出了几剑之后，他们就都跑了。” 这个解释让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元三剑不屑的说道：“吹牛的吧？我可不信。” 树前点了点头，认真道：“是真的。” 陆沉打断了两人，对树前说道：“有些唐突，不过到了就好，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你们一起回剑阁。” 对于少年的实力陆沉没有怀疑，只是幸亏没遇见些眼力毒辣心肠狠辣的散修，若是瞧出了少年诡异的境界和木剑的玄奥，必然是一场劫难。 树前乖巧的点了点头。 陆沉接着说道：“介绍一下，东阁弟子，树前，算是你们的师弟。“ 韩少宾和李亦寒都有些惊讶。 东阁弟子近些年只有陆沉和苏安以及柠蓉蓉三人，连掌教都在闭关，什么时 候又出现了一位他们从未见过的弟子？ 陆沉看着他们的疑惑，却没有解释，说道：“万一怎么样了？” 树前说道：“大叔还是在小山村卖酒，不过大叔说有些无聊，或许也会出来转转。” 当今剑道修为，整个天下除了那位剑阁掌教，让陆沉觉得有些欣赏且佩服的就是曾经在深山碰巧偶遇的那个男人。 既然他是掌教的师弟，那么树前自然也算是东阁的人。 加上元三剑和小球儿，或许下一次四阁比武的时候，会给其余三阁一个极大的惊喜。 ..... ..... 接下来的几日，剑阁的住宅里面便又热闹了很多。 除了韩少宾跟李亦寒的问剑后，元三剑也按耐不住活泛的心思，三番两头追着树前想要较量一场。 “嘿，你还没跟我打怎么就说打不过我，不行，咱们两今天必须要好好来上一场！“ 某日清晨，元三剑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纠缠。 树前颇有些无奈，老老实实的回道：“我只练剑，不想打架。” 元三剑不满道：“不打架那你练剑干什么？” 树前认真道：“我想成为大剑仙。” 元三剑更是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家伙缺心眼，于是说道：“不打架怎么成为大剑仙？” 树前咧开嘴嘿嘿道：“大叔说，练着练着自然就自然成了。” 元三剑双手环胸，昂头道：“什么狗屁大叔，说的话傻了吧唧的，脑子肯定不好使！” 听见这话，树前正准备离开的身形停滞了下来，沉默了会，然后转过头，说道：“虽然大叔有时候的确脑子不好使，但是你不能这样说他，不然虽然我们会是师兄弟，我也会生气的。” 看着树前眼神中的怒意，元三剑顿时眼神大亮，拉开身形，说道：“行，你要是想我听你的，那就跟我打一场，若是你赢了那么我就认错，但是要是你输了，从今以后你就算是我的师弟了。” 小球儿在一旁安静听着，听到这话才翻了个白眼。 说了那么久，他终于说到正题了，原来一直纠结的竟然是师兄师弟的问题。 在陆沉师叔没有明确表示的情况下，他才想着先下手为强，将辈分定下来。 但是看着树前的目光，小球儿却有些担忧起来。 不知道为何，他看着树前，虽然也不知道境界，但是那股感觉 却是说不出来的玄奥怪异 她的感觉向来没错，也就是说元三剑的算盘注定要打输了。 不远处韩少宾和李亦寒坐在柳树椅子下，前者有些担忧的道：“要不要拦下来？” 李亦寒有些看热闹的意味，说道：“傻，这种事拦下来干什么，刚好可以看看这小子的修为。” 陆沉走出了房门，看见这一幕，带着丝有趣的神色坐在槐树下方观望。 树前沉默了会，然后默默的将身后背负的木剑握在了手中。 “先说好，我不太会打架，要是伤到你了你提前先跟我说，可别怪我出手太重。” 元三剑瞪大了眼镜，斩钉截铁道：“我元三剑是什么人？一个唾沫一个钉，你别说把我打伤，就算当场把我打死那也是我学艺不精，不过打死我也别想我向你求饶半个字！” 树前有些忐忑道：“你是不是很强阿？” 元三剑哼了声，“在整个镇魔城同年龄段，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具体有多高你自己看着办。” “这么高阿。” 树前挠了挠头，认真道：“明白了，我会用全力的。” 眼见两人摆开了架势，元三剑先出手为强，身后无鞘长剑直接被他双手拿在手中，使出了凤舞九天的第二式，整个人凌空而起，双手持剑朝着树前当头砸下。 空气中都有些被撕裂的声音。 远处李亦寒微微一笑，时刻准备着出手。 然而就在这时，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树前神色平静，只是轻轻做出了一个向上请撩的动作。 木剑剑端稳定而准确的打在了元三剑的手腕之上，后者怪叫一声，手中长剑直接在半空中被甩飞。 树前向前一步，木剑轻轻向前一刺。 元三剑微微咬牙，颤抖的右手再次蓄积灵力，远处巨剑凌空飞了回来。 北冥归一第一式。 巨剑如大石，剑气环绕，直接挡在了元三剑的身前。 然而树前手腕轻抖，右手高高抬起，微微一顿，就平静的砸下。 空气中出现了数道幻影。 然后就是无数道砰砰砰的声音。 巨剑蝉鸣不已，到最后再也承受不住力量向一旁弹开，而树前的木剑依然坚定而稳固的朝着元三剑的脑袋砍去。 后者顿时双膝跪地，双手握拳，极为熟练的大吼道：“好汉饶命！” 第255章 我喜欢你 剑在元三剑出口前其实就已经停下，周围的剑影随风消逝。 树前认真的收好木剑，说道：“约定好的，你以后不准随便骂人。” 元三剑此刻非但没有灰心丧气，眼神中充满着罕见的光彩，问道：“这剑法是啥？怎么这么强，没来头阿。” 树前回答道：“大叔教我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元三剑狐疑道：“那个大叔是不是很厉害？” 树前挠了挠头，却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 如果一个人开个酒铺成天却懒得卖酒，每天都会跑去附近的小县城赌钱还没被饿死，也算有本事的话，那么大叔应该也算挺厉害的了。 远处李亦寒和韩少宾关注的却不是这点。 元三剑是出尘境界的剑修，而树前却轻而易举的将其急败，难道..... 陆沉看见了刚才那一幕，望着树前身上的气息，沉默了会，却没有给出两人任何解释。 树前没有到达无距，但是万一的剑招传授又怎么能被所谓的境界所束缚。 好一个天生剑胎。 院子里面三人的辈分算是就这样定了下来，树前是师兄，然后是元三剑，其后便是年纪最小的便是小球儿。 从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东阁真正意义上的年轻弟子。 而这三个名字。 树前。 元三剑。 小球儿。 也是在很多年后的那个陌生大陆上，剑道修为最为肆意潇洒的三人。 .... 城内的时光紧凑而密集。 李亦寒和韩少宾两人都进入战场之中开始修行，生死间的战斗会让他们领悟更高的剑术以及境界。 更年轻一辈的小球儿还在看着三千世界的剑谱，元三剑则是耐不住寂寞，成天吵着跟树前练剑，然后就会在即将被打的屁滚尿流之际跪地求饶。 转瞬，两个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 仅仅两个月，李亦寒的剑气锋芒在蛮荒之地的战场磨砺得更甚，韩少宾更是破开了无距境界的门槛，成为了又一名无距剑修。 而在这其中，陆沉按照自己所猜想的，始终没有再去战场看过一次。 不过唯一的变数便是那名瑶池仙子苏茜不时便会来剑阁宅子逛上一圈，随意闲聊几句。 开始还不觉的什么，可是日子久了，元三剑就发现了点不对劲的意味，眼神探究，老气横秋道：“有点....不对劲 阿。” 树前和小球儿坐在两旁，皆是神色懵懂道：“什么?” 元三剑小声嘀咕道：“苏姐姐以前虽然说也会来，可是啥时候这么频繁了，自从陆沉师叔从大战场回来，苏姐姐就变了，这肯定有猫腻。” 小球儿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元三剑翻了个白眼，说道：“傻球儿，平日里叫你好好读书，说出来的话都显得没文化，这叫....一首诗叫啥来着？董老古板说过的。” 一道平静而带着笑意的轻柔嗓音响起。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对，嘿，你这家伙还有点水....。” 元三剑猛然拍了拍大腿，转过头，笑容却突然凝滞。 苏茜安静的站在大门口，双手负后，微笑不语。 树前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元三剑干咳了两声，连忙收回了嗓音，闷声闷气道：“小球儿，以后没事别瞎讨论别人，这样不讲究!” 小球儿眨了眨眼睛，乖巧的哦了一声。 元三剑这才转过头，笑眯眯道：“苏姐姐，是来找陆师叔吧？他现在在后院晒太阳。” 苏茜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着后院走去。 元三剑小声说道：“看见没，八成是看上咱们陆师叔了，哎，我们陆师叔还挺有桃花运的，苏姐姐可是整个镇魔城最俊的仙子了。” 后院。 陆沉坐在一个简陋的靠椅上，身后是连片的葡萄架挂在半空，颇有田园风味，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诡异的青色光球。 光球正中心有一个类似婴儿的身体缓缓漂浮着，隐约有着苏醒的迹象。 陆沉静静的看着，神色中有些打量。 魍魉天生不死不灭，在瑶池被他，或者说青衫一剑过后变成了最原始的形态。 然而似乎是因为万古蛮荒的气息压制，导致了这颗本来还要几年时间孕育能量的魍魉神魂有了提前苏醒的迹象。 陆沉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椅子的边缘，沉默不语。 片刻后，陆沉收了珠子，苏茜从远处走了过来。 “在干什么？” “想些问题。” 苏茜坐了下来，看着陆沉的侧脸，从怀中拿出来一副地图，道：“万古蛮荒腹地最为详细的地图，虽然不知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陆沉看了一眼，认真说道：“多谢。” “你救过我的命，这些自然都是小事。” 苏茜询问道：“不过你是想要在这种时候前往蛮荒腹地？” 陆沉本想撒谎，最终却觉得没有必要。 苏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说道：“蛮荒之地虽然高阶古魔都会化为人形，但是气息却极难掩饰，若是被发现，那么很容易就会死，并且没有任何人会救得了你。那里的存在都是古魔中生存数百年甚至千年的大魔，可不是年轻一代的弟子，封锁天地都是小事。” 陆沉说道：“无妨，我自有打算。” 苏茜看着陆沉那没有丝毫改变的表情，沉默了会，突然伸出双手将束缚的长发散开，黑墨般柔顺的长发如瀑布一般飘洒在肩上，映衬的那雪白的肌肤更加明亮动人。 此刻的苏茜很是动人，但是陆沉却没有在意，只是的看着她手心上的一个小绳结，微微挑眉，有些意外，“捆仙绳，你竟然会有。“ 苏茜将绳结放在桌上，说道：“压制境界的同时也可以遮掩或者伪装气息，足够你走完蛮荒不被发现。”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东陨阁现任阁主是你什么人？” 东陨阁是东海畔的一个神秘宗门，虽然说战力无法与七大圣地相抗衡，但在修行界却有着超然脱俗的地位。 除了东陨阁内有一座通天井，其中一点便是因为东陨阁的珍惜法宝数不胜数，是当今仙宝数量最为多的门派，据说曾经七大圣地的某个掌教都亲自前去讨要一件与自己极为相符的宝贝。 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人会愿意轻易得罪东陨阁。 苏茜微笑道：“我爹。” 陆沉摇了摇头道：“这太贵重。” 苏茜想了想，说道：“为了这副地图，花了我在城内所有的战功，若是你死了那么我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不符合我的性格。” 陆沉摇头道：“理由不够。” 苏茜望着陆沉，认真说道：“你前不久救过我的命。” 陆沉说道：“这副地图就已经还清。” 苏茜又笑道：“可是你的剑术很高。” 陆沉微微挑眉。 苏茜接着说道：“当时你在梦境时杀妖的样子也很好看。” 陆沉不解，问道：“所以？” 苏茜脸色有些红润，眼神却异常的明亮，她说道：“我喜欢你。” ps“肠胃炎复发了，很是难受，这几天尽量保证不断更吧。 第256章 木鬼槐 后院的空气中有些安静。 陆沉看了苏茜一眼。 后者的眼神很是平静，坦然的对视着她。 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并且很是熟悉。 喜欢有很多种意思。 比如陆沉喜欢梦意潇的天真灿烂，于是帮着遮掩了她身上的妖气。 又因为陆沉喜欢沈默凰的处事风格和对剑道的专心程度，所以传授了她很多心得。 陆沉一生喜欢过很多人。 而苏茜是一个明媚，阳光，并且聪慧的女子，陆沉自然会喜欢。 但是此刻的气氛，喜欢的意思显然只有一种。 陆沉正想摇头说些什么，苏茜伸出手打住了他，微笑道：“我说过很多你的优点，但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在剑阁和在剑阁外的故事我恰恰都很喜欢。” “我一生比较平淡，年少时候在东陨阁，随后又在瑶池修行，颇为无趣，所以比较喜欢这种经历，自然就很喜欢你这个人。“ “另外你也不必回应我什么，我喜欢你，所以愿意帮你做这些事情，其他人我可不会做这些，所以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陆沉安静的听完这些话，心想最后一句话颇为有趣，说道：“我喜欢你，但跟你没关系，这句话很不错。” 他这一世对待所有人，梦意潇，或者沈默凰，甚至已经去往瑶池的沧海葵，都抱着这种态度。 安好就行。 不用刻意做些什么。 苏茜认真道：“所以这捆仙绳，我希望妮你能收下，若是你死了我会很苦恼。” 陆沉说道：“作为回报，我答应你一件事情。” 苏茜好奇道：“什么事情。” 陆沉平静道：“任何事情。” 这算是承诺。 陆沉的承诺很宝贵，也是这一世的第一次。 可以是任何事情，无论大善大恶，也许是倾覆皇宫，也许是寻找一个宝贝，又或者是传道机缘，可大可小，所以价值自然无可估量。 当然，最重要的是说这句话的人是陆沉。 苏茜打趣道：“若是我要你散掉剑道气运成为一个凡人？” 陆沉说道：“我能分辨任何事情。” 苏茜眼神一亮，脱口而出道：“若是我要你与我成为....” 陆沉摇头，打断了他，说道：““不用想，不可能。” 苏茜眼神幽幽，颇有些气恼的说道：“你这样的承诺有什么用？” 陆沉微笑道：“自然会有用。” .... .... 苏茜从后院走了出来，脸色波澜不惊，还与小球儿闲聊了几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元三剑认真道：“又有古怪。” 小球儿满脸懵懂，说道：“苏姐姐明明很平静啊。” 元三剑不屑的说道：“苏姐姐从后院出来的时间大幅度缩短，这次连小半个时辰都没用过，自然大有古怪。” 树前观察入微，嘀咕道：“苏茜仙子的耳根异样的红润 。” 话音落下，空气间恢复了沉默，气氛异常的古怪。 元三剑喃喃道：“看来我们要有一个师姑了呀。” 突然，有一阵异样的气息弥漫了出来，颇有些阴寒森冷，转瞬即逝。 树前下意识昂起脑袋，朝着后院望了一眼，眼神中有些疑惑。 此刻的后院，一股股剑气飘散在方圆办里，将其中围绕成一个圆球。 陆沉静静的看着青色光球开始急速的扭转，神色颇为凝重，先前被苏茜有些微微扰乱的心境彻底收了回来。 不死不灭的魍魉神魂经历了这么久似乎终于要开始苏醒。 青色光芒越来越盛，光球中心的小人儿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那是一双无比纯净的眼球，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充满着好奇和无比单纯的神色看着他能看着的一切。 唯一有些异样的，则是那干净的眼眸正中心有着一个猩红色的光点，异常显目。 “与天鬼融合了么。” 陆沉呢喃道。 听见了嗓音，理所当然的，魍魉率先看见了陆沉。 柔和色的青光不由自主的射进了陆沉的眼眸，后者微微皱眉，心想糟了。 那一刹那，天地间寂静无声，就连树叶随风飘拂的沙沙声都消失不见。 “速速醒来！” 如雷鸣般的炸响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下一刻。 陆沉睁开了眼睛，如梦初醒。 他站在空地上。 周围是前些日子战场之上那个熟悉的崖畔。 万魔图排名第三的梦奇高坐在崖畔之上，盘膝而坐，哈哈大笑道：“区区陆沉，也不过如此，在我梦境之中度过数月，感觉如何？” 陆沉没有说话，右手轻轻握剑，却空无一物。 梦奇不停嬉笑道：“如何？是你剑法更高？还是我梦境更强？不信？不如你破开这梦境？” 陆沉面色漠然，只是微微眯起眼眸。 天地再变。 一双大手从天空高处的云层破开。 几乎是眨眼就将梦奇劈开两半。 镇魔城墙头，陆沉站在墙头，身前老瞎子盘膝而坐，摇头呢喃道：“你真的进入过镇魔城么，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我对你的考验？而你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蛮荒之地，天地大阵，你以为是禁锢魔族的阵法？大错特错，归根结底这就是另一层梦境。若你不能从这里醒来，你来此地又有何用？“ 陆沉猛然抬头看向天空。 老瞎子讥笑道：“不信？你以为这里只是魍魉产生的幻境？没错，的确是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里是假，你这一世所经历的一切是否都是假的？你真是青衫？你当真醒来过？剑阁之地皆是真的？你当真有过父母？像你这样的人真能莫名其妙在三千年后重生？” 陆沉认真转过脑袋，眯起眼睛。 老瞎子大笑道：“青衫，我还要问问你，若是这里一切都为虚假，那么何处为真？倘若这里仅仅只是你破开天劫时所产生的心魔，你 又当如何？狗屁的三千年后，大梦千年的把戏你还没真正弄懂？” 陆沉眼瞳中闪过一丝波动，右手控制不住的想要握住些什么。 紧接着，一柄没有剑柄的剑条缓缓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老瞎子微笑道：“寻找那么多年的木神，为何此刻就在你手中？一叶障目，其实唾手可得，还不懂么？！还不速速斩开这等可笑心魔，你是谁？真是陆沉？你可是青衫剑仙啊！” 手中长剑蝉鸣如龙。 陆沉微微闭起眼睛。 一幕幕从他脑海中浮现。 游龙镇上出世，初入剑阁，遇见梦意潇，四阁会武，出剑阁，遇瑶池，进长安，游历镇魔城。 周围的一切开始随风消散。 寂静的星河之中，一个巨大的人影，一身青杉，面容被无形气机所遮掩着。 两人盘膝对坐。 陆沉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虽然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经历的一切，但是却没有想到融合了天鬼能力的魍魉幻境强到如此地步，就连我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若是它长大后我不确定我能否掌控他。” 巨大人影没有说话。 陆沉接着说道：“虽然如此，还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我曾经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最后我没有相信的原因是没有人能够掌控我的因果，不过融合了天鬼能力的魍魉竟然能够看穿我的内心，能力有违天理，所以我会尽力去教导他。” 巨大人影微微点头。 陆沉看了眼那被无形气机遮掩的五官，嗯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黑暗中有人不解的问道：“为何他不信？” 老瞎子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中，紧接着面容渐渐模糊，唯独眼神震撼，轻声道：“以古照今，道心无双。 ....... 陆沉只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重新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阳光透过头上的葡萄架照在了他的脸上和身前的石桌，投射着斑斑点点的光影。 陆沉眼神下移。 巴掌大小婴儿般的青色光体，颇有些依赖的攀在他的右手之上，不停用脑袋亲昵的蹭着。 和一切幻兽一样，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最亲近的人。 而先前那一切，皆是魍魉幻境的能力体现。 现在它还小，掌控不了，于是第一个看见他的陆沉便成为了能力的实验者。 陆沉看着那纯净的眼神，说道：“关于我的事情，不能够说出去。” 魍魉睁大着自己的眼瞳，似乎是听懂了，使劲点头。 陆沉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要叫什么名字？” 曾经在某个山头遇见小蟒妖时，他便取了杨富贵这个名字，并且颇为得意 魍魉显然在陆沉的记忆之中看到了这一幕，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极为幽怨的神色，紧接着身形凌空而起，绕着不远处的那颗老槐树转圈。 陆沉望着这一幕，微笑道：”木鬼槐，魍魉天鬼，以后就叫天槐吧。“ 第257章 选拔 陆沉从后院出来的时候，树前三人都同时将目光移了过去。 “看什么？”陆沉问道。 三人点头又摇头，眼神中都有些疑惑，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那就练剑。” 陆沉说完就走出了院子。 一路来到了东云街的书社，就看见几个小孩子正围着一张桌子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不应该这样排。” “屁咧，你懂啥，绝对是这样的。” 陆沉靠近了些，眼神扫去，便看见了桌上的一张白纸。 上面零零落落写着些许人的名字，皆有排名，对于陆沉来说都是些没有见过的人。 董跃海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微笑道。 “小孩子的无聊把戏，上面都是镇魔城中一些代表性的强者。” 听见这话，陆沉好奇的拿起看了一眼。 迎面而来便是巅峰二十人，五个略显稚嫩的大字。 上面有十人仍然都是圣地中的大修，其余十人则是在镇魔城厮杀破境的散修。 老瞎子三字高高在上。 关于老瞎子的来历其实在街上都是家喻户晓。 千年前的镇魔城内出现了一个乞丐，天生残疾，双目不可视，这在战事惨烈的镇魔城几乎不可能存活下来。 然而这个生而残缺的乞丐却在当初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能力，凡是道术剑法皆是来者不拒，并且所学之术斑杂而晦涩，而偏偏却都能以极快速度掌握。 久而久之，这位年轻瞎子竟然无形中走出了自己的道来，生平最钟爱之事便是出城宰杀那些万古蛮荒的畜生，千年前的那段年月不知有多少古魔死在他的手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年轻瞎子的道法已经成了一个谜，只是年岁渐大，脾气渐渐好转，整日便是独坐城头眺望万古蛮荒，轻易不出城，谁也不知道瞎子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而这一坐便已经是千年。 千年之内，年轻瞎子的真正名讳已经被人所忘记，只有老瞎子三个字深入人心。 而无论是何人当面直呼老瞎子，老瞎子从来都不会生气。 陆沉说道：“我入城时他曾详细给我说过这里的情况。” 董跃海微笑道：“每个来此地的圣地传人基本都有这个待遇。” 陆沉有些哑然。 一位修行如此之高，年岁如此之久，辈分如此之大的大修对事还如此热情，倒是一件怪事。 董跃海解释说道：“老瞎子一生最爱之事便是铲除蛮荒之地的那些古魔，无论你何等身份，只要是为了铲除蛮荒而来，不管在城内做些什么，只要不太过火，那么老瞎子从来都不会说些什么。” 陆沉点了点头。 倒是颇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老人对蛮荒一代的古魔有如此恨意，镇压千年还不够消除。 董跃海伸手示意孩子们离开，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他才问道。 “这一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肩头，如幽灵般的婴孩出现在半空漂浮着，周围的空气都随之阴凉起来。 董跃海眉毛微挑，有些惊讶，“魍魉幼魂？当初瑶池一战，果然是你将他给带出来了。” 陆沉问道：“它融合了天鬼的幻境能力，有些难以掌控，所以我想知道有什么正确饲养它的方法。” 董跃海沉默了会，摇头道：“没办法，魍魉不死不灭，但最终都会成为世间邪魔化身，就是因为魍魉乃天生邪灵汇聚所化，等到再长大一些便会利用天赋本领“睁眼”来吸收世间邪念获取力量。” 说到这里，董跃海沉默了会，平静道：“所以结局自然而然，世间邪念阴秽聚体的魍魉不可能心存善念，因为它们本身便代表着恶。” 魍魉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趴在陆沉的肩头，默默的酣睡着。 空气有些沉默。 陆沉说道：“看来还是有办法。” 董跃海不解道：“有办法？” 陆沉平静道：“不让他睁眼便行了。” 听见这话董跃海倒是一楞，随后脸色有些古怪。 话虽然是可以这么说.....魍魉只要不睁开眼睛吸收世间邪念，那么自然能永远保持现在纯澈无暇的心境。 但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睁眼。 若是一旦爆发，那么必然是世间的灾难，与他接触最深的人也会遭受到横祸。 董跃海认真道：“你要想清楚。” 陆沉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 ...... 秋日泛黄。 日子渐渐流逝。 镇魔城内的人越来越多了些。 剑阁的宅子里面最近的事情也颇多。 元三剑总嘀咕着院子里面阴森森的，估计是闹鬼了，平日里总会感觉有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他，甚至还跟小球儿一起在街角的店子里面买了两幅门神回来贴在门口。 对于镇魔城的这种习俗来自剑阁的众人自然是没有在意。 眨眼两月便过去。 某一日，陆沉正在闭目调息灵气，一个消息传到了镇魔城中。 七大圣地传人陆陆续续都从大战场之中返回，而城内也要正式开始进行年轻一辈巅峰比试的参赛人选。 熟悉的人影凭空出现在院子之中。一个平平无奇的黝黑汉子，神色沉稳。 陆沉睁开眼，问道：“回来了？” 魏禅周围衣裳有些灰尘和狼狈，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咧开嘴笑道。 “这一场架跟蛮荒的一个家伙打了整整近半年，破开数十座空间，不过很痛快。” 陆沉问道：“有把握？” “那家伙据说万魔图第二，胜负不好说，生死的话73开，我七。” 魏禅笑问道：“你真不参加？“ 陆沉摇了摇头。 魏禅摇了摇头，颇有些无趣的道：“那还真的是少了点意思，本来想把这家伙留给你。” 闲聊几句，魏禅便消失在原地。 随着瑶池素年，雷音寺九念和尚，昆仑道一，沧海陈楚等圣地传人纷纷回到城内，气氛瞬间就开始热闹起来。 除了九念和尚生而佛家金刚境，其余人经过了万古蛮荒的厮杀和阵法压制，皆已经灵气圆满，只要一个念头便能够成功破开三境屏障，超凡入圣，而离那即将开始的台一战也仅仅只有一月时间。 就在众人回来的第三天，老瞎子的嗓音在城内响了起来。 “百岁之内的的诸位修行者，半个时辰之内在城墙集合。” 陆沉睁开了眼睛，问道：“沈墨凰还没来？” 李亦寒先前才去城墙看了看，无奈摇了摇头。 陆沉站起身，说道：“那就去看看。” 第258章 凭剑阁 镇魔城墙头之上，老瞎子盘膝而坐。 身后一位位镇魔城内实力强横的修行者出现在城墙各处，尽皆都是在先前孩童纸上刻写姓名的镇魔城巅峰散修，它们颇有些有趣的看着眼前一幕。 脚下是一块宽阔的场地，呈圆形，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尽头，每隔百米都有一座巨大的石台，上面可以站住数十余人，而正中心则是有一座阴阳八卦阵的双鱼图案。 关于这次人族跟蛮荒魔族年轻一辈的台一战，可不仅仅是选出五人代表人族出战那么简单，更重要的还有着身后更深层的含义。 比如大陆的宗门势力强弱，七大圣地往后百年甚至千年的基业大小，等等等等，甚至一些暗地里说不出的筹码，例如灵石等一些宝物，都在这次的考核名单之中。 镇魔城的人并不在乎这些，但是也不妨碍它们看大陆热闹的心思。 不过半个时辰，陆陆续续的人群走进了城墙下这座巨大的圆台。 最开始是来自花宗和昊天门的长老和弟子们，它们识趣的在最靠外侧的石台上占据了一席之地，眼含敬畏的看着正中心的场景。 对于这些来自于大陆二三流甚至不入流的宗门弟子来说，能够入城便已经是幸事，不敢求奢望些什么，而若是能侥幸再看见些大陆真正顶尖天才的交手和战斗，那么回宗门后的谈资便足以让他们再多炫耀些年月。 “谁是魏禅？” “谁是道一？” “听说瑶池素年仙子是真正的仙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我更想知道谁是陆沉，那可是一大猛男！” 长老还显端着，弟子们却是窃窃私语着，面对那些传说中的人物，眼神稚嫩而充满着好奇，不停扫向圆台。 紧接着，一股从宝剑之上散发的凌厉剑气传了出来，数人从城中走出，径直走到了靠中心的石台之上，随后同时盘膝而坐。 正中心是一个正值中年的木纳男子，黑发如雄狮的鬃毛一般披在肩上，脸上有着一道夸张的剑痕，身后背负一柄长剑。 看着此人，不少人眼神中都充满着忌惮神色。 “天山的剑鬼怎么也来了？” “奇怪，他应该刚刚过了百岁，早已经是破空境剑修，按道理来讲是不能参加这次考核的。” “也许只是看看而已。” 墙头有熟悉的人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着玩味声色，说道：“这家伙在大战场厮杀看来还不错嘛，境界又有所提升，不过这次来应该是找某人麻烦的，倒是又能看一场好戏。”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圆台最正中心的几个圆台却始终空着。 突然，一道流星如长虹坠落。 年轻汉子直接占据了靠左的中心石台，仅仅一人而已，双手环胸， 脸色沉稳。 有人惊呼出声。 “魏禅来了！”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当看见传闻中人的背影时，眼神都充满着炙热而崇拜。 理由很简单。 昆仑道一自认都差之一线的男人，也是大陆公认年轻一辈巅峰第一人！ 镇魔城城墙上的强者也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了过去，眼神中有着丝莫名情绪。 一名全身狰狞伤疤立在武道登顶的巅峰武夫唏嘘道：“仅仅如此年轻，可看见此人背后武运，就感觉武道巅峰无望，若是等他这次比试后正式破开武道七重，也不知道有多少同辈能看见他的背影。” 武夫论武夫，评价最为实在而准确，其余人都保持了沉默。 随着魏禅的到来，仿佛是一个讯息，圣地传人伴随着一道道弘光出现。 “阿弥陀佛。” 中心石台又落座一人，光头和尚九念。 他身上的金黄袈裟显得有些破碎，显然在大战场之中也是经过了一番苦战。 十数人随着花瓣飞舞出现在圆台之上，个个面掩白纱，身姿婀娜，说不出的出尘高贵。 瑶池素年站在人群最中心，与苏茜并肩而立。 两女子目视前方，白裙飘飘，形成了镇魔城最为亮丽的风景线，瞬间就吸引了无数年轻弟子的目光，就连心境有成的长老都要默念心经，才能阻止自己恍惚间失去心神。 又有数位与瑶池气质异常相驳的灰衣男人出现在石台上，皆是双手拢袖。 一个眼瞳灰白，满脸死气的男子站在最前方。 “沧海.....不是程玄一么？”有人轻声呢喃了一句。 在很久前代表沧海的出世弟子自然是那位在修行界极具好名声的程玄一，生平最爱斩妖除魔，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一张极具正义感的面庞。 只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程玄一从世人的眼中离奇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叫做陈楚的年轻男子。 淡淡的话在看台上传开，却没有人理会，陈楚更是微微闭目养神，不置一词。 紧接着昆仑众人到场，还没等众人看清，正中心的出尘老者便仰头说道：“道一在战场中伤势过重，回来后无法痊愈，所以这次考核弃权。” 话音刚落，全场都发出了不可抑制的惊呼声，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内心的不敢置信。 昆仑道一乃是天生道胎，除了年少时败给魏禅，就从没遇见过敌手。 然而今日却因为重伤不得不退出这次比试？ “为何?为何道一会在比试前输掉？” 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者淡淡道：“没输，只不过在里面打的太过火，所以宰掉了万魔图排名第六的某个家伙，自己也受了点伤。” 话音落下，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先前询问的人舌头有些打结起来，喃喃道：“宰....宰....就这样宰了？” 众所周知，万魔图是蛮荒魔族年轻一辈的实力榜单，就跟龙凤榜一般，能在上面排到前十的家伙必然也是魔族的年轻强者。 而这样的人，还没等到台，就直接被道一给杀了。 虽然能联想的到道一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却毫不影响众人的敬佩之情。 老瞎子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神色平静，微微点头。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人群的视线开始若有若无的放在石台之上正中心某个空余的座位。 其他地方，就只有这里还空着。 七大圣地除了书院没有出世弟子，自然还有一个地方，虽然人少，但却是在场众人都不会疏忽的存在。 “师叔，我就说别那么慢悠悠的，都已经开始了！” 元三剑抱怨的声音传到了这里。 人群视线望过去，一行人刚好从城内踏步走了过来。 最前方是一位白衣负剑的年轻男子，身旁是李亦寒跟韩少宾，再后面一点则是树前元三剑和小秋儿。 六人就这样迎着众人的目光坦然走了过来。 镇魔城墙头上的所有人都投去了大量的目光，看见这一幕眼神中都有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剑阁之人杀力强悍而好杀，往往死人最惨最多，比城内蛮家只多不少。 而虽然如今这一伙人比较年轻，但终究也是剑阁人最多的一次。 苏茜看着最前方那个男子的侧脸，明显看出了其中深藏着的一丝不情愿，月牙般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笑意忍不住涌了出来。 素年好奇道：”师姐？“ 苏茜微笑道：“怎么，没看过师姐看男人阿。” 素年一楞，随后无可奈何的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的位子应该在那里！” 元三剑指了指正中心魏禅旁边的圆台，然后感慨道：“师叔，你来了我们还真的挺有牌面的了。” 陆沉平静道：“牌面？” “镇魔城的土话，也就是很有面子。”小球儿接话解释道。 陆沉点了点头，与石台上的人擦肩而过。 经过某座距墙头极近的石台时，突然，一道冷淡而带着敌意的嗓音传了过来。 “听说你都不敢参加这次的台，那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那里？” 出口的人是天山剑鬼。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陆沉没有理会，走到了正中心的石台上，这才转过头看着那盘膝而坐在地面的负剑男子，说道。 “凭剑阁。” 第259章 请赐教 “凭剑阁。”陆沉说道。 三字平静的在圆台上传开，空气就变得安静，没有人再说些什么，就连剑鬼也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在剑阁上说些什么。 按照宗门来说，剑阁是大陆之上足有数千年雄厚历史的剑修圣地，而天山是兴起的剑修宗门，虽然声势暂时不能够与前者相提并论，但是在世人眼中也不免存了一份竞争的心思。 按照江湖恩怨来说，几个月前，天山未明在长安城败在陆沉的剑下，身受重伤，且让世人明白了无距的真正用法，无距第一人从此易主。 剑鬼的名字就叫做剑鬼，称号也是剑鬼，而他是未明的兄长，于情于理这笔帐自然要算回来。 前些日子他一直在大战场中修行，前一天才回来，所以今天的事情在场众人都并不意外。 并且很显然的，今日选择名额的事情，天山不会轻易让剑阁拿到名额。 老瞎子的嗓音在城墙上缓缓响起，言简意骇。 “关于五人名额一事今日便在这里解决，有实力自信者愿意为人族出力，皆可竞选。” “没有多大的规矩，站在我脚下圆台正中心，接受所有人的挑战。“ ”不服的，觉得对方弱，那么就上台打一架，赢了便可换人，无宗门强弱之分。” “现在开始。” ...... ...... 武帝城魏禅，沧海陈楚，同时出现在石台中心。 雷音寺九念和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缓缓走出。 瑶池素年整个身躯轻盈落在正中心。 随着四人同时出现在圆台正中心，场地中都有些沉默。 若是不出意外，眼前这四人在百年后，甚至数十年后就会成为这个大陆修行界顶端的人物。 像是今天的这种场景和阵容，估计以后便很难遇见。 什么叫无敌？ 这应该便是。 有一名蛮家年轻弟子走了出来，要问拳于魏禅。 三拳过后整个人倒飞而出，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然而离开之时整个人还是流露出了灿烂笑容，丝毫没有因落败而气馁，反而炫耀道：“瞧见没，我单枪匹马扛了魏禅两拳，你们行不？” 话音落下，陆陆续续又有几人抱着玩玩看的心态走了上去，然后顺利成章的被扇了下来。 周围人都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对于经历了动辄有死无生的战场之后，打架输赢这玩意真的不算事。 城墙上某位蛮家老祖脸色青红交加，最后无奈捂了捂脑袋，骂道：“一群没出息的孬种玩意，他娘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人都没有再上台耍宝的兴趣，反而越加关心昆仑道一弃权之后，第五名额究竟是谁。 老瞎子若有若无的看了陆沉一眼。 陆沉抬起头望向远方，发现还是没有来，于是便皱了皱眉。 下一刻，他整个人消失不见，瞬间来到了场中。 这一幕显然引起了不少人的轰动，传来了隐约的窃窃私语声。 果不其然，从事追踪一直充当看客的天山剑鬼迅速开口。 “有趣，不是不参加这次比试？为何又要站上去？” 陆沉没有说话。 李亦寒平静道：“既然是关乎人族的大事，又岂能少了我剑阁？五人名单之一，既然昆仑道一不在，那么剑阁理所当然需要一个名额，难道这还有什么疑问？” 元三剑听的连连点头，心想这话说的真没毛病，有理有据的，令人信服！ 剑鬼却早已经过了年少气盛的年纪，仍然面带笑意，微笑着道：“别瞎给我扣帽子，我可没这样说过，不过既然老瞎子说过了这次比试不看宗门，只拼实力，那么你们剑阁来人究竟是谁总得亮出来瞅瞅，要知道我天山很多弟子都等着跟剑阁来人问剑一番，结果人都没来，就这样随便一句话就给我们打发了，站着茅坑不拉屎，剑阁的威风是不是太大了点？” 话音落下，城内不少人都连连点头，尤其是对剑阁颇有怨念的蛮家弟子更是不停符合。 李亦寒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 若是沈师姐没有及时赶到，那么于情于理他们确实并不占理。 “你们要问剑？” 陆沉突然反问道。 天山剑鬼眼神闪烁，随后面露玩味神色，笑道：“怎么？难道你要亲自教导我天山弟子一番剑术？” 陆沉没有说话。 李亦寒和韩少宾等人则是下意识的有些紧张起来。 天山剑鬼的名号在修行界可是极有名气，更重要的是他修行已久，在蛮荒磨砺多年，战力和剑意都是巅峰水平，在破空境都算是佼佼者。 若是按照陆沉师兄的性子真接了这场战，那绝对就正中了天山的下怀。 陆沉看着众人的担忧目光，想了想说道：“没兴趣。” 天山剑鬼还没来及说什么，陆沉接着说道：“因为她来了。” 空气中有丝寒风从天边拂来。 众人的眼神后知后觉，望向了场地中央。 一位白衣如雪的负剑女子就这样出现在人群正中心，长发随意的披撒在肩上，流露出来的侧颜美的惊心动魄，眸子里满是风雪和星辰，周围温度下降了好几分。 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剑阁沈墨凰，在很多年前修道数年，就已经是龙凤榜上排名第十的天才弟子。 被剑阁悉心教导的天生剑胎，若不是因为陆沉的横空出世，必然是剑阁最为瞩目和潜力最大的弟子。 而经过了数年闭关，如今的沈墨凰似乎终于也到达了这一地步，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年轻一辈巅峰修行者。 其他宗门的年轻弟子们有些恍惚，眼神中有着一丝黯淡。 这是一种与瑶池苏茜截然不同的气质，宛如一道不可攀越的雪峰，冰冷和美，足以让任何人忘记她的容貌而自惭形秽。 李亦寒和韩少宾脸上都带着笑意。 树前感受着沈墨凰身上的凌厉剑意，心生向往。 小球儿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姐姐。 元三剑微微张大着嘴巴，喃喃道：“亲娘哎，这位神仙姐姐也是剑阁的啊，太生猛了！” 陆沉看着她的侧脸，然后感受到了她现在的境界，心想果然如此。 沈墨凰扫视了周围一拳，随后视线落在了陆沉身上，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果然白衣要好看些。” 陆沉问道：“怎么那么晚。” 沈墨凰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有趣的笑容，说道：“出关时候领悟了些新东西耽误了些时间，当年我说过若是你再不努力些，我出关会超越你。” “可以，展示给我看。” 陆沉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回到了剑阁所在的石台。 听见这话，众人都是一楞。 展示？ 怎么展示？ 下一刻，沈墨凰站在中心，身后长剑飞向手中，剑尖笔直指向天山方向。 “剑阁沈墨凰，请赐教。” 第260章 巅峰造极境 “剑阁沈墨凰，请指教。” 剑尖直指天山石台，更准确的是指向剑鬼的脸上。 剑鬼微微眯起了眼睛，问道：“你是想跟我打？” 沈墨凰反问道：“难道还有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 因为其他人都显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面对这种近乎狂妄的语气，剑鬼沉默，说不出什么。 敌人是剑阁沈墨凰，同辈中若是未明在此或许还会有着机会，然而他现在还在天山养伤，而其余弟子显然并不会是她的对手。 其他人听着这两句简单的话，都震惊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天山剑鬼年岁过百，早已经算是修行界中的中坚人物，就算在圣地也绝对是核心长老级别的人物，沈墨凰虽然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两人的实力差距显然还是那样的大。 韩少宾有些不确定的道：“沈师姐是不是没有压制境界，已经到了破空境？” 李亦寒认真观察了一番，摇头道：“并没有，无距大圆满，但是显然还没有破开那重境界。” 若是到达了破空境，那么在众人看来自然有较量的能力。 然而问题是.....沈师姐还没有到达那重境界，那么又是凭什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陆沉想起先前沈墨凰说的这句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微亮。 剑鬼缓缓从石台上走了出来，面色漠然而冷冽，”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三十年前便已经破空。” 沈墨凰嘴角微翘，道：“三十年前？” 剑鬼笑了笑，没有动怒，只是披散在肩上的雄厚黑发微微扬起，迎风飘扬。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他认真道：“所以我接受你的挑战，顺便看看你有没有资格代表人族剑修站在这里。” 沈墨凰说道：“那就开始。” 话音落下。 两人身形未动，但是空地正中心却轰然出现一道极为灿烂的火花。 第一朵火花未消，第二朵火花便燃了起来。 砰。 砰。 砰。 空气中 传来了虚无飘渺的碰撞声，一些火花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无数朵新的火花诞生。 元三剑和小球儿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的剑修斗法，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剑气么？还能这样玩？”元三剑吸了口凉气。 李亦寒笑着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不就是两派剑修的牌面之争？谁的剑气更强，剑意更甚，就能决定这场战斗的开端。” 随着时间的流逝，火花渐渐消散，双方都用了最为精纯的本源剑气对撞，于是空气中便不停传来如同闷雷般的沉重响声。 剑鬼的面容依旧平静，沈墨凰的脸色却渐渐的有些苍白。 剑鬼修行年月更久，经历的厮杀更多，剑气自然更重更强，这一点众人很多能够想到，所以并不惊讶。 他们更在意的事情是接下来沈墨凰该如何应对。 是拔出剑招用剑阁最引以为傲的剑招，还是在剑道的理解上拼杀。 然而下一刻，让众人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沈墨凰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浑身剑气催动到极致。 铺天盖地的剑气在天空之上搅动，温度下降了许多，明明是立秋，此刻却仿佛到了极寒之地。 这便是天生剑胎的力量。 下一刻，剑气如泰山，轰然压顶倒向剑鬼。 看见这一幕，众人都流露出了震撼神色。 “她疯了么？”有人喊道。 本来就在剑气的碰撞之上属于劣势，而此刻若是将全部的剑气堵在一时的意气之争上，那必然会输的很惨。 砰砰砰砰砰。 果不其然，那些银白色的飘渺剑气看似强悍，但是在半空中却遇到了阻力，仿佛砸在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大墙之上，在离剑鬼十米开外便全部溃散一空，随后消散在天地间。 然而即使如此，沈墨凰的表情依然是如此的平静，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疯狂的将全身剑气倾斜而下。 所有人面面相觑。 没有人想到剑阁沈墨凰出世第一战便如此的霸道而不讲道理，并且还有些蛮横不知变通的意味。 足足半个时辰。剑气轰炸终于有了一丝减弱的 迹象。 “该我了。” 剑鬼冷漠说道。 下一刻，他所站立的地面轰然炸开。 凌厉到足以让人窒息的剑气从他周身爆炸瞬间爆炸开来，形成了龙卷之形，紧接着一道道剑气长鞭从中出现，狠狠砸向沈墨凰。 砰！ 剑气气浪在半空中炸开。 剑气不停，一道道气浪炸开，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长线。 只是那道长线炸开的位置却是越来越靠向沈墨凰，甚至到最后已经离沈墨凰只有十米之距，然而即使如此，后者仍然没有任何握剑的打算，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这小妮子在干什么，搞什么鬼？”城墙上一位面容清冷上了年纪的负剑女子狠狠皱眉。 同为女子剑修，她自然是有些恼火于沈墨凰此刻的画地为牢。 有那一身化境剑意跟剑术，偏偏不用，这算怎么回事？ 又是数道气浪长鞭以肉眼可间的距离在沈墨凰身前炸开，最后一次甚至脸颊上都出现了两丝细小的血痕。 “虽然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不过到此为止。” 剑鬼摇头，准备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闹剧。 沈墨凰天赋再高，实力再强，但是终究只是无距而已。 随着右指在半空中随意一划，一道比之以往要强大数倍的巨型长鞭从龙卷之中喷涌而出，像是一道巨蟒朝着沈墨凰冲去。 面对这一招，沈墨凰不知为何双手微微向两边打开，眼神之中罕见的明亮，整个人随身后长剑都飘了起来，宛如飞升。 陆沉看到这里，缓缓闭起眼睛，轻声道：“破空境之上有种东西并不是境界，更准确算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剑术，但这却是所有剑修梦寐以求的剑道本源，本来以为还要很久你们才会需要理解，不过现在既然有机会那么久记得好好看，好好学。” 李亦寒众人都被这句话震撼的无以复加，下意识问道：“什么？” “极境。” 陆沉望着天空，沈墨凰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道足以撼动世间任何山岳的剑气白虹冲天而起，呢喃道：“巅峰造极境。” 第261章 极境的威力 那道白虹冲天而起，肆意汪洋，所接触的一切东西瞬间化为了寒冰。 本来就颇低的气温变得更加的寒冷刺人，冰霜感十足。 “等你很久了！” 刹那间，剑鬼毫不犹豫抽出身后长剑，随着宝剑出鞘，剑气喷涌，四面八方的地面从正中心炸开！ 空地之上，随着沈墨凰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白虹从天而将，砸在剑鬼头顶。 剑气长达数十里，剑鬼前后石台瞬间碎裂，紧接着又有数道凌厉剑气朝着正中心的剑鬼劈去，空气都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那一幕，就像是数十道章鱼的触手猛然朝着正中心砸下。 众人震撼目光之中，一剑未停，天地间宛如流星般的白虹从天际缓缓坠落，速度并不快，似无数道纤细光线。 白虹不停砸下，石台轰隆隆炸开。 灰尘散去时，剑鬼整个人单膝跪地，被剑气压得战不起身，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手臂脸颊上都有血痕显露。 “剑鬼师兄！”天山弟子们都惊呼出声，面色震撼。 不止是没有想到剑鬼师兄竟然受伤，更是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古怪了，那接连不断的白虹不似灵气和剑气凝聚而成的气浪，反而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带着可以切断一切的威势。 “巅峰造极境......” 听见这话，城墙上又有几名年迈负剑剑修下意识眼瞳缩起，脸色凝重而惊讶的望着天空。 他们自然知道那些白虹是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却是如此的霸道。 “极境！极境！你竟然领悟了极境？” 话音并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这一刻，天山剑鬼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炙热神色和战意。 树前瞪大了眼睛，出奇的明亮，好奇问道：“陆沉师叔，巅峰造极境究竟是什么？” 陆沉看了他一眼，简单道：“一种超越规则的剑法。” 空气中的色彩有些变化，众人下意识抬头望去。 镇魔城天空上常年浑浊的颜色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飘渺而出尘的剑意和纯净空气。 仿佛巨石砸入了睡眠，涟漪从天空正中心的空白处向外面缓缓扩散，紧接着一道比以往还要粗壮而巍峨的剑气瀑布出现在天地间。 剑气朝下如雨，辉煌坠落。 所有境界颇低的旁观者都只感觉心神晕眩，头皮发麻，在如此天地威势之下呼吸都已经有些困难。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再来！“ 而面对这一幕，剑鬼受伤后不怒反笑，身形拔地而起，双手右侧握剑，磅礴的剑意随着身体迎向了天空，身上无数道剑气交织，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罡风。 无数人的视线之中，半空之上，黑影和白虹相 撞，仿佛时间出现了一丝停滞，寂静无声。 下一秒，一切恢复正常。 恐怖的剑气涟漪爆炸开来，气机四散，狂风呼啸。 剑鬼双手横剑在前，如大海倒灌的剑气瀑布竟然被硬生生拦了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灌入大地。 不到一会。随着剑气瀑布的消失，人群发出了惊呼。 因为白虹散去，流露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白虹并不是其他东西，仅仅只是一个人而已。 “沈师姐....那道白虹竟然是沈师姐？！” “怎么可能...人的速度和力量为何能到达这种地步？” 李亦寒和韩少宾都有些震撼，这一幕让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要知道沈师姐现在还未破空，就算领悟的了这种剑意，但是肉身又如何能够承受住极致速度带来的损伤? “这就是....极境么。” 树前轻轻呢喃了一声，却仿佛自己曾经在哪看过或者说接触过这种剑法，随后他的眼神中猛然爆发了些许光彩，认真问道：“极境难道就是人与剑合一后的境界？” 陆沉摇了摇头，说道：“太浅。” 小球儿看着天空，突然担忧问道：“如果沈姐姐不能随意掌控那种境界，那么现在似乎已经被对方从那种境界中打断了出来，会不会有危险？”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天空，那里出现了一丝变化。 剑鬼望着沈墨凰，冷笑道：“看来就算是你，也并没有彻底掌握住这种境界，轻而易举的便从其中退了出来。” 极境之后，沈墨凰的面貌似乎有了些许变化，眉毛越加修长，神情冷漠，身上的气息透露着一股令人生畏的冰寒之感。 听见这话，她漠然的眸子微微上抬，问道：“看来你修行这么久，始终没有领悟到这种境界？” 剑鬼脸色阴沉，反问道：“那又如何？” 沈墨凰突然流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如果你真的懂，那么就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话音刚落，沈墨凰的身体仿佛发生了某种变化，一道道圣洁而飘渺的光线从其中散发出来。 那一瞬间太快，快的就连剑鬼都无法反应过来，数道光线无视了剑鬼周围的雄浑剑气防御，轻而易举的便穿透了过去。 砰砰砰。 数道血洞直接贯穿了剑鬼的身体，鲜血从他的后背溅射在半空中。 痛苦的闷哼声传出，剑鬼整个人垂直朝着地面坠落，砰的一声，灰尘四起。 灰尘散开，剑鬼盘膝而坐，脸色异样的苍白，全身灵气流转，尽力调息着自己体内的伤势。 沈墨凰随之落在地面，周围平静，仿佛刚才的那一刻只是虚幻。 半响后，剑鬼睁开了眼睛，眼瞳中有着一抹无 法理解的情绪，说道：“竟然会是这样....” 沈墨凰双手负后，低垂着眼睛道：“要继续么？” 剑鬼沉默片刻，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着身后走去，眨眼便离开了石台。 天山弟子看着这一幕也没有脸面再留在这里，纷纷离开。 看着这一幕，无数人面面相觑。 剑鬼在整个镇魔城内都是有名的剑修强者，又怎么会输的这么轻而易举？ 只有陆沉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因为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就如他先前所说的，树前对于极境的理解太浅，所以不知道极境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就算沈墨凰只能理解一分，在无距境也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再加上剑鬼拥有着自己的骄傲，先前在战斗上并没有展现出破空境的实力，而是同样以无距对敌，那么落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沉抬起头看了一眼石台中心的五人。 就算是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于是便转身离开。 “走吧。” ..... ..... 随着陆沉和沈墨凰带着剑阁一行人离开，似乎这次选举便已经落下帷幕，而最后的结果也不出众人所料。 尽管城内蛮家的强悍弟子很多，但是离七大圣地的传人还差了一些。 而那最有希望的蛮家长子蛮古在跟魏禅的较量中落败，似乎心灰意懒，连来都没有来过。 “看来就是这五人了。” “跟我预想的有些差距，不过剑阁沈墨凰强的离谱，似乎并不逊色陆沉。” “嘿嘿嘿，莫名觉得这次稳了，蛮荒魔族那些畜生这次肯定要吐出血来！” 就在这时，突然空气安静了下来。 一名身材极美的大红衣裳女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石台前方，浑身气势甚至都可以与先前沈墨凰平分秋色。 她先前所站立的石台位置也颇为靠前，仅仅只在天山之后。 若是不出所料，那是东圣洲寒云宗的地盘。 这名女子的面容被一道黑布遮挡，对于众人而言却极为陌生。引起了不小的争论。 “这女子是谁？” “好像是东圣洲的一流宗门寒云宗，不过这宗门前些年似乎出了大乱已经重建了，怎么会出现敢参加这次魔神台一战的弟子？” “气息看不出深浅，可是感觉深不可测，很不好惹。“ 雷音寺九念突然抬起了头，眼神平静的望着那名女子。 因为那女子的目光锁定着他，眼神中充满着旺盛而不容置疑的战意。 九念双手合十，微微弯腰，询问道：“施主要与我打？” 红衣女子淡漠的嗓音从黑布下传出，说道：“是的。” 第262章 这是禁术 回剑阁院子的路上，一群人都显得有些安静。 沈墨凰是因为性格使然，而其余人则是仍然还沉浸在先前的那场战斗之中。 至于陆沉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沉默不语。 元三剑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就那么结束了，于是小声道：“沈师叔的极境就算再强，可那家伙好歹也是天山有名的强者，怎么输的那么干脆？“ 沈墨凰没有回头，平静道：“他最开始轻敌，受伤后自然没有脸面再打下去。” 元三剑又沉默了，脸色苦恼，似乎半天没有弄清楚这个逻辑。 轻敌后受伤，难道不该用全力再打回去？ 李亦寒看出了他的遗憾，微笑道：“剑道前辈面对后辈挑战，大庭广众之下自愿以同级对战，被打伤后恼羞成怒报复回去，远远不如二话不说直接离开要好，毕竟这里是镇魔城，大家都很要脸。” 元三剑恍然大悟，嘟囔道：“这不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树前开心道：“不管怎么说，沈师叔这次领悟了巅峰造极境，甚至还能够代替剑阁出战，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了。” 说到极境两字时，众人都下意识的眼神一亮，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光芒。 这种情绪弥漫到每个人的心中，甚至刚刚回到院子里面，众人就各自默默练剑去了。 陆沉安静的坐在后院柳树下的一个木椅上，目光望着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脚步声响起，沈墨凰站在他的身旁，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陆沉摇头道：“其实你不该这么早领悟极境。” 沈墨凰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极境运用的很是勉强，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有达到，并且就算是生死关头也只能有两成的几率用出来，在我看来先前对剑鬼那次都只是单纯的凑巧而已。” 沈墨凰歪头，问道：“所以？” 陆沉沉默了会，开口道。 “其实更重要的是，这种境界会逐渐将人迷失在那种虚幻的感悟之中，时间短了看不出来，但若是时间微长，你的剑心便会模糊，到达圣境甚至剑仙境时会遭遇到难以想象的道伤。”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早就领悟，你师傅显然也没有在意，但是我想告诉你，不要将这种能力当作是反败为胜的手段，以后动手时也要少用。” 陆沉望着沈墨凰的眼睛，叮嘱道：“巅峰造极境，其实是一门禁术，无论在哪种境界使用都是。” ...... ...... 空气突然安静。 陆沉的语气看似轻柔，但却是很罕见的嘱咐。 沈墨凰静静的看着陆沉侧脸，眼神中有些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嗯？”陆沉问道。 “你果然早就知道或者已经掌握了这门剑术，当年在无尽妖域边缘，你与我练剑切磋百场，其实暗中就已经将巅峰造极的一丝奥义传授给了我，对么？“” 沈墨凰望着柳树，双手负后，缓缓道:“我闭关领悟极境的同时，突然就想起了当初的那一幕幕，本来还有些怀疑，只不过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你当初才什么境界？竟然就能领悟这种禁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骄傲如沈墨凰，竟然语气中也颇有些难以掩饰的落寞。 “是的，只不过正如我所说的，你不该领悟的这么快，本来以为你在破空或者圣境的时候才会顿悟。” 陆沉没有感受过沈墨凰此刻的感觉，但是却理解，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必要跟我比，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三千年前在那个万族汇聚的大世之中，他在剑道路上几乎已经走到了顶端，就算如今再来一次，同龄人的是、任何对比都并不那么的公平。 而在他眼中，现在的沈墨凰跟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甚至想法经历都 是如此的相同。 沈墨凰微笑道:“我从小入剑阁练剑，同龄人之中罕有敌手，只至遇见了你这么一个....奇怪的家伙，自然而然就会当成追赶的目标，你如今说这种话真让我无奈。” 陆沉知道她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却没有解释，只是破天荒重复了一遍：“记得记住我的话。” 沈墨凰沉默了会，说道:“明白。” ...... ...... 陆沉看的出来若是不出意外，沈墨凰会在这次的台上将巅峰造极境作为底牌。 然而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并且在陆沉看来，有时候输一场，或许会对自己的修行有更好的帮助。 修道百载，只要大道路远，荣辱沉浮，皆是过眼云烟罢了。 这时，被取名为天槐的魍魉神魂似乎太过无聊，缓缓的爬到了陆沉的肩上，巴掌大小的青色光体若隐若现，两只虚幻的小脚在半空晃荡着。 随着它的出现，周围的空气出现了一丝丝肉眼看不见的细密涟漪，密密麻麻，无形中就将周围的气息给遮掩了起来。 沈墨凰似有所感，但看见陆沉没有反应后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看见这一幕，陆沉想了想道：“万魔图前五的天才大多都是蛮荒天魔的后代，虽然神通怪异难防，但是天赋不会比你强，所以这次比武，不用太放在心上，尽力便可。” 沈墨凰打趣道：“不认为我会赢？” 陆沉摇头道:“我怕你一直赢的太轻松。” 就在这时候，一道充满了骇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特大消息！特大消息！” 元三剑直接冲入了后院，惊慌失措道：“师叔！台五人名额改了！出现了一个面带黑纱的女子，将九念和尚给打败了！” 而听见这话，不光院子里面的人都流露出了震惊神色，就连陆沉都意外的挑了挑眉。 第263章 三千年未见，可曾想我 九念和尚是圣地雷音寺当代的领头人物，号称更是禅子转世，生而金刚，天生便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在众人看来，就算这次会有些许变故，也不应该是九念。 听见打败九念的是一名女子，沈墨凰来了点兴趣，好奇道：“来自哪?” 元三剑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知道，不过沈师叔放心，我已经派小球儿出去打探消息了，马上就能打探清楚！” “你...派小球儿一个人出去打听消息？”沈墨凰微微挑眉。 元三剑先是一楞，随后敏锐感知到了什么，咽了口唾沫，讪讪笑道：“分工，分工，我跟小球儿分工明确。” 沈墨凰平静道：“小球儿天资极佳，剑道修为万中无一，若是你再这么惫懒下去，日后她的剑道修为就会远超于你，说不定最终你们两人也只会渐行渐远。” 听见这话，元三剑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去找小球儿！” 片刻后，元三剑不知道为啥整个人直接撒腿冲了出去。 李亦寒无奈道：“沈师姐，元三剑被你吓倒了，他还是个孩子。” 沈墨凰漠然道：“他们两人日后都算是剑阁极好的苗子，但在这城中性子惫懒，自然需要从小督促，另外我并没有骗他。” 说到这里，她扫视了一眼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面的树前，好奇道：“天生剑胎？” 树前从未遇见过气势如此凌厉的女子，纯澈的目光有些紧张。 陆沉开口道：“剑阁一名前辈的嫡传，这一次刚好一起带回剑阁。” 沈墨凰恍然大悟，随后将话题转移到重点上，说道：“当今天下除了七大圣地传人，还有人能够让九念和尚在沈魔台一战上退让，真是古怪。” 当年在新沙镇，她便曾经跟九念和尚撞上过一面，对其境界实力都有过大概了解。 “曾经年少远游时，某国有位开国皇帝与我说过一句话，境界越高，眼界就会看的更加宽阔。” 陆沉喝了杯茶，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平静道：“但对修行界中的人来说，境界越高，看到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有寥寥一个圆圈，所有能被称之意外的东西其实都是情理之中。” “生活就是一个圆圈？“ 韩少宾挠了挠头道：“好像佛家的禅机。” 就在这时候，院外大宅有门响起，一个小沙弥弯腰行礼道：“陆沉施主，我家九念师兄请您去院内一坐，顺便见位老熟人。” 陆沉没有意外，说道：“我出去看看。” 一阵清风拂过，陆沉就出现在了数百米来的一座宅子，视线所及，院内有一座大钟悬吊在半空。 不远处坐着两人，中间放着一盘棋。 本被夺取参赛资格的九念和尚此刻脸色却异常的平静，坐在棋盘右侧，神情专注的望着棋盘。 而陆沉的视线则是放在九念和尚对面坐的那红衣女子，此刻她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黑布，流露出了一张冷艳而漠然的面庞。 这个人他并不陌生。 寒云宗新任宗主。 陆苗。 果不其然。 “这场仗怎么回事？“陆沉问道。 若是其他的东西就算了，但是事关蛮荒魔族，陆沉还是有些不允许出现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 陆苗随意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望着棋盘，手撑着下巴，道：“他是个好人，所以我赢了。” 九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无奈道：“陆苗施主境界强悍，手段也霸道，虽然我能抗住，但是也同样没有办法取胜，而陆苗施主却说只要不死，她就会一直打下去，所以我就主动认输了。” 九念和尚憨厚笑了笑道：“不过陆苗施主的实力是我生平所见最为奇特，而我真的不太会打架，所以有她上场我很放心。” 听见这话，陆沉却微微挑了挑眉。 虽然佛家金刚境金刚不坏是修行界中的普识，而九念和尚不太会打架也是人尽皆知。 但若是真当九念和尚杀伤力不行，那估计才是脑子真的进了水，佛陀金刚怒目的威势三教中人可谓最为清楚。 “阿弥陀佛，陆苗施主说是你的好友，既然好友重聚，那你们先聊。”九念和尚站起身就准备离开这里。 陆苗微微皱眉，道：“这盘棋就这样不下了？” “好友重聚自然比下棋更重要。”九念和尚一脸真诚。 “出家人可不打诳语。”陆苗冷笑。 九念笑眯眯道：“出家人也要脸面啊。” 不管是啥，一天连输两局，真当我这雷音寺传人不要面子的啊！ 转眼空地上便只剩下了两人。 陆沉坐在九念和尚的位置上，默默观察着这副棋局，随后轻轻落了一子。 “七大圣地的传人没想到还有如此可爱之人。” 陆苗同样下子，微笑道：“以前在宗门修行时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圣地传人除了敬畏便是羡慕，心想究竟是何等人物，却没想到也如此有趣。” 陆沉问道：“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欠你一个人情。” 陆苗摇头道：“当年你杀了易千南为寒云宗清理门户一事，白师叔欠你一个人情，我作为现任宗主自然要还，另外....我寒云宗百废待兴，需要盟友。” “现在的你足以让寒云宗恢复在一流宗门的声望。” “还不够。” “嗯？” “寒云宗是白师叔以命换来的，我要将寒云宗三字响彻到大陆任何地方。” “超过七大圣地？” “如果有机会，又有何不可？” 按道理来讲，这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一流宗门跟圣地的差距可不仅仅只是三境人数的多少，更是数千年的底蕴问题。 但陆沉抬起头望了一眼，陆苗的眼神平静，但是说这话的时候却充满着坦然跟不容置疑，而这两种情绪有时候便代表着无可动摇的执念。 陆沉平静道：“这件事有点意思，可以谈谈。“ 当年两人在寒云宗初次相见便是盟友，随后覆灭 了寒云宗，甚至陆苗后来还成功担任了寒云宗的宗主，无论从何看来两人的关系都不算敌对。 而陆苗如今今非昔比，境界实力经过不知道哪位高人的遮掩，就连现在的陆沉都有些捉摸不透。 想到这里，陆沉说道：“看来神庙庙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话音刚落，陆苗落子右手突然一滞，皱眉问道：“你早就知道？” “当年与白落帝聊过几句，但不知道他的打算。” 陆沉摇头道：“不过现在看见你，自然一清二楚。” 正如陆沉所说的，修行到越高处，眼中的风景就越少。 七大圣地代表着当今大陆的巅峰水准，而一名圣地的出世之人自然就是大陆年轻一辈的标杆，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规则，除非当真有什么千年一遇的变数。 比如....神庙。 能凌驾在七大圣地之上，超然世外的存在，能教导出什么怪物都不意外。 唯一陆沉感到意外的是却是白落帝的魄力和胆量出乎了他的意料，走出了这么一步神奇的无理手。 如今的陆苗经过了神庙数年的磨炼，再回寒云宗才算能真正的掌控全局。 “你也好像跟当年比变了不少。” 陆苗打量了一身雪白的陆沉一眼，淡淡道：“话也多了点，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对你们来说无聊的事情。” 陆沉摇头，说道：“我最近在修另一种剑法。” “何剑？” “入世剑。” “不懂。” “入世，出世，每一个阶段看待同样的世界，大家都在修行，这便是修行。” 陆苗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棋盘很久，落下一子，冷淡道：“你输了。” 陆沉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临走前他微笑道。 “再看看。” 陆苗一楞，随后皱眉看向棋盘，半响后才微微动容，眼神中满是惊讶神色。 她猛然一挥手，黑白棋子尽皆如石子砸在土墙上。 “咳咳，陆苗施主，寺里可就这一副棋。”院内传来弱弱的嗓音。 陆苗冷笑道：“我乐意，要不你来陪我玩？”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意。“嗓音顿时消失了。 ..... ..... 随着两族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城内越加的安静起来，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仍然在前方大战场空间中厮杀的城内弟子，活着的纷纷退了出来，死的便永远留在了其中，化为白骨，尸骨无存。 而剑阁宅院内也发生了些许变化，沈墨凰闭关数年，现在只需要短暂的调整便好，反而是陆沉躺着的时间越来越少，站着望着天空出神的时间便越来越长。 日子久了，众人皆知道陆沉的习性，若是躺着闭着眼睛，那便真的是在休息，并且懒得想些什么，但是像后者那种样子则很少见过。 某日傍晚，众人皆在后院乘凉，树前便坐在陆沉身旁，好奇道：“师叔...这次台比武真的很危险么？” “还好，若是魔族不动些手脚，那便没有什么危险。”陆沉微微摇头。 树前一楞，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那您担心的是更深处蛮荒大阵中被镇压的那头怪物？” 若是平常，元三剑肯定会见缝插针，说一句：“陆师叔忧国忧民，深谋远虑，真乃奇才！” 只是自从那日沈墨凰的评价后便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如今也只是默默的听着。 “不是怪物，是天才。” 陆沉微微睁开了眼睛，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格外的情绪，回忆，感慨，沧桑，很是复杂，他开口道：“如果他也能放入修行界与之对比的话，那么与它相比，世上没有所谓天才一说。” 听见这个评价，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陆沉竟然会说出这种评价，也无法对那个他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东西有任何具象性的认知。 沈墨凰想了想道：“在剑阁听掌教偶然讲过，据说那头魔物是整个天海大陆最强大的存在，若是人族巅峰强者打定了主意围攻，难道还攻不下来？“ 陆沉摇了摇头道：“不要有这种念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无论谁赢，大陆都会陨落，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生灵涂炭。” 李亦寒好奇道：“陆师兄，你怎么那么了解那个家伙？” “凑巧。” 陆沉说道。 而他说的当然是假话。 被镇压在蛮荒天地大阵之下的那位存在，是天海大陆数千年都没有解决的难题。 而那个家伙，恰恰也是陆沉最为熟悉和在意的存在。 若非格外担心，陆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为了看它一眼。 “七日后我会离开城内，很快便回。”陆沉说道。 众人先是一楞，随后脸上流露出惊讶神色。 七日。 那不就是台一战开启的日子？ ..... 最为安静的七日就波澜不惊的过去。 韩少宾和李亦寒彻底在无距境站稳了跟脚。 元三剑开始认真的钻研起那本九转连剑，甚至还虚心请教小球儿一些问题。 树前最为无所事事，每天只是默默的看着众人练剑，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而不管是陆沉或者惜才的沈墨凰都没有说些什么。 期间苏茜来了一次，刚好陆沉在午睡，由沈墨凰亲自招待，仅仅几句简单而不失含义的对话，空气中那诡异的氛围就让在院内嗑瓜子准备看戏的元三剑众人莫名毛骨悚然，不由得安静了好几天。 这一日黎明将起。 沈墨凰站在宅子的墙顶，白衫飘摇，眺望着远处逐渐消逝的朝阳大日， 视线之中，镇魔城外数百里外，黑云聚顶，魔气喷涌而来，如大浪淘沙，眨眼占据了整座天空。 那些魔气甚至没有罢休的意思，朝着镇魔城席卷而来，肆意汪洋。 老瞎子高坐墙头，闭眼道：“今日，百无禁忌。” 话音刚落，数道如山岳般雄浑 的气势从城中依次爆发出来，宛如一道道璀璨光柱，冲天而起， 黑白交融，发出了仿佛天地崩塌般的声音。 万丈高空云层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巨大漩涡，缓缓流转，似乎都承受不住其中蕴含的力量。 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相互抗拒，到最后各自占据半壁天空，泾渭分明。 转瞬间，方圆百里的风景便一览无余。 随着云雾退散，一座高三十丈，宽百丈的圆形擂台赫然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荒凉，古老，沉重的气势扑面而来。 镇魔城墙头之上，自老瞎子身后，又有十九人遍布墙头，尽皆是城内书院学生们这一代口耳相传的所谓“二十大巅峰强者。” 二十人齐齐汇聚，数百年来，这种阵仗架势都不过是一手之数。 又有五名年轻人出现在墙头之上。 魏禅双手环胸，战役盎然，抬头望去。 那如墨色般的雄厚魔气在高空之上翻滚喷涌，一股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惊人气息从其中散发而出。 四道巍峨黑影出现在那半座天空之上，高坐云端王座，宛如远古神祇，依次排开，遮天蔽日！ 在他们身后，那数十头最初在两族战场上最受重视和“礼遇”的蛮荒天魔缓缓出现，此刻却也显得没有那么显眼了。 墙头上所有巅峰大修，都是静静的凝视着那王座上的四道身影，对其余大魔皆是视若无睹。 在蛮荒魔族之中，实力便代表着一切，这几个字远远比天海大陆的宗门还要来得简单粗暴，其中的血腥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人族的预料。 例如蛮荒之中有一魔神窟，里面放着十张由远古大魔的头颅制成的骨椅，也是是魔族地位和强者的象征。 蛮荒魔族天魔每百年便会孕育出固定的数量，天魔之中旧王陨落，新王登基是常事。 然而数千年过去，却没有任何一位蛮荒天魔能从四大魔主手中抢过那象征着实力和身份的前四把交椅。 四位魔主俯瞰蛮荒千年，高高在上，亲手屠杀的天魔估计都有数十座，其余天魔与之相比都只能算是后辈而已。 四人之下，又五道人影从黑雾中走出，年轻模样，皆是万魔图上排名前五的强者。 最左侧一人书生摸样，脸色灰黄黯淡，不停干咳，双手自然垂下，只是两只胳膊皆被布满梵文的白布包裹着，颇为瘆人。 最右侧一人则是名身形高挑的女子，双眼球皆没有眼珠，一片灰白，火红色的长发凌空飘散，一块肚兜随意遮掩着胸前部位，修长的玉臂和长腿裸露在外，没有任何动作，脚下的地面却开始融化，一缕缕蒸腾雾气随风飘拂。 她身旁是一个身材矮小寻常的胖子，肚子极大，此刻拿着类似一头妖兽的大腿骨架不停的啃着，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望着墙头众人都有些掩饰不住的贪婪神色。 “等我长大了，就把你们都给吃了！”他忍不住嘀咕道，嘴巴上的口水不自觉的向下流淌，宛如小溪。 女子似乎有些嫌弃，皱眉道：“滚远点。” 小胖子也不在意，只是翻了个白眼，乖乖向远处走了几步。 最左侧书生的身旁则站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万魔图第三，正是当初与陆沉和苏茜交过手，擅长以梦境玩弄人心的梦奇。 最中心那人与其余四人相比则显得简单了不少，一身简单粗布麻衣，少年郎的稚嫩脸蛋，双手负后，哪怕在那么多人族目光强者的汇聚下，仍然显得风轻云淡，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来历。 “饕餮，旱魃，瘟疫，梦魇。” 老瞎子的注意力在最中间那名少年那里停顿了一下，虽然心中微沉，但还是冷笑道：“还真把你们千年来的那点祖孙后代给一窝带来了，这么多年藏着掖着，怎么，藏不住了？忍不住到来我这里来显摆家当？” 话音刚落，城墙上众人都下意识心中一沉。 老瞎子先前所说四字，皆是蛮荒历来罕见的神祇，向来极难孕育，历年来出现一个都极难对付，而如今一下子都已经出现这么多了？ “哪里哪里，抛媚眼给瞎子看，这岂不是白费功夫？本座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半空之上幻化出一位背部佝偻的山羊胡老者，平平无奇的面容，没有任何威势，可随着他的出现，天地皆静，一片肃然。 老瞎子微笑道：“抛媚眼给瞎子看不可怕，就怕抛错了，到头来自己眼睛也瞎了。” 山羊胡老者同样摇头笑道，“都是老熟人了，既然如此，那就...别互相客套了？” 话音刚落，最正心那位神色自若的少年郎，率先站了出来，双手负后，笑对镇魔城众人，大声道：“人族的诸位，多年未见，还愣着干什么？开打啊！” ....... ....... 万古蛮荒，地界正中心。 一个宽阔至极的黑色巨洞就这样暴露在地平线之上，中心被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仿佛通往幽冥，一眼看不见底。 而在大洞头顶，云层之上，佛儒道三家禁制密密麻麻，层层叠加，云层之上诵经声，朗书声，道藏声，不绝于耳，甚至不时落下闪电惊雷，宛如一道天下最为强大的大阵。 而在层层禁制的最深层，隐约还可见一道足以粉碎时间一切的剑阵雏形缓缓流转，将一切给凝固住， 人族修为，尽汇于此。 地平线上，就在镇魔城人魔齐聚的这一刻，一位年轻人白衣负剑持一瓶酒坛而来。 他轻描淡写的便走过了足以让三境高人烟消云散的天地大阵，坐在了仿佛通往幽冥的巨大黑洞边缘。 青年仰头喝了一口酒，便将酒坛随手丢了下去。 看着那没有任何动静的深渊，他突然朗声笑道。 “三千年未见，可曾想我？” 话音刚落，宛如死寂的巨大黑洞深处一股骇人的气机散发了出来，地面如地牛翻身，轰隆震荡。 一道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凄厉嗓音从黑洞中传出。 “青衫！” 第264章 一个故事 独属于蛮荒的大风呼啸而来，汇聚成漩涡，刮在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之上，竟然发出了类似于雷暴的恐怖闷响声。 黑暗幽深的巨洞之中有什么东西缓缓苏醒了过来，虽然被天地大阵给死死压制着，但仅仅是那随意散发而出的一丝威压，就足够让大半修行界的修行者道心颤栗。 陆沉披肩黑发随风飘扬，黑眸里仍然没有情绪，右肩之上宛如婴儿般沉睡着的天槐却剧烈颤抖起来，整个人下意识化为了青烟钻入了陆沉的袖中。 片刻后，巨大黑洞上的正方缓缓幻化出一个高挑而寂寞的身影。 一身暗金色中刻着诡异花纹的长袍随意飘在半空，飒飒作响，右手随意的提着一坛酒，五官立体而完美，分不出雄雌，也看不出年龄，仿佛完全超脱于世外。 随着他的出现，蛮荒界线的交界处双月同天，一明一暗缓缓交汇，仿佛时间长河都产生了一丝停滞，整座万古蛮荒寂静无声。 那人微微抬头，下意识望向天空，风采绝伦。 随着他的视线转换，整座天地大阵竟然自主运转起来，霎那间天地昏暗，大阵之中金光灿烂，紫雷涌动在云层之上，仿佛若是那人再有任何动作，便会以天雷轰之。 那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笑校，随后便收回了目光，但无论是谁在此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眼神中所传来的一丝嘲弄与不屑。 “多年未见，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 陆沉一只脚悬挂在洞穴边缘，另一只脚踩在地面，整个身躯后仰靠在一块大石上，神色极为平静，仿佛真的仅仅只是与老朋友闲聊。 他望着陆沉，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还活着？” 嗓音沙哑晦涩，又有些稚嫩，仿佛已经是很久都没有开过口。 没有等陆沉回答，他又接着问道：“既然活着，为什么...又敢来这里？” 陆沉望着天空，呢喃道：“三千年岁月过去，想来想去便只有你这样一个老熟人，我很无趣，而你又很孤独，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 “有 理。” 听着陆沉的话，暗金色长袍男人沉默了会，随后右手抱起酒坛一饮而尽，笑道：“若是那帮小家伙懂的每年多送几坛子酒来，那么我也不会因为无聊所以每年都制造出一点动静，就为了看他们热闹。” 他口中的小家伙应该便是七大圣地最巅峰的那一拨。 按道理来讲这语气含着霹雳当今天下的气势，显得极为狂妄。 但是陆沉没有说话，更没有丝毫感觉。 因为对于两人而言，如今圣地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修们，按照年龄与辈分，确实也就跟小孩子无疑。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 自青衫死去，这个男人在人间就再也没有过对手。 他是整座万古蛮荒甚至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四大魔神皆是他的手下。 蛮荒数十万里领土皆是他的地盘。 他有不少简单而又明了的称号。 比如蛮荒之神。 又或者... 魔祖。 ............... ............... 两轮圆月在半空相互交汇，天空上昏暗中带着白色的光芒，宛如银河在流淌。 陆沉说来看看也确实只是看看，安静的坐在那里，仰望星空。 倒是身旁那个男人颇有些喋喋不休的味道，似乎....确实有些孤独。 “有趣，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活了过来，境界倒是无所谓，但是这身剑意，倒是真惨。” 他看了眼如今的陆沉，皱了皱眉，说不出的嫌弃，“当年青衫不说境界，光是那身剑意就足够绝世出尘，飘渺洒脱于天下，再看看你现在，满身斩不断的烟火气，繁重而累赘，这样子还能提起剑？日后还能打赢我？“ 陆沉说道：“我之剑道，在当年已经走上绝巅，既然重活一世，总要找出新的道路来，越多的枷锁累赘，日后卸下时才能捂出更强的道。” 男人说道：“想法倒是符合你的性子，不过你现 在这点境界都敢来我这里，是真不怕死？我一声令下，你在这里便算是十死无生。” “我觉得你看了三千年的星空你应该很无聊，所以想来看看。” 陆沉平静道:“如果你不想再跟我聊聊，那就耗费代价将话从大阵中传出去，不过我自然有走的办法。” 男人微笑道：“就不怕我亲自动手？” 陆沉摇头道：“现在的你，也就跟我半斤八两了，还真不一定能杀掉我。” “啧啧啧，咱两是不是就算....那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男人突然感慨。 陆沉仍然摇头，说道：“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乱用成语。” 男人眉眼低垂，似乎是在考虑，片刻后便摇了摇头，洒脱道：“算了，你若不是死在我的手上，那也颇为无趣，说吧，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练剑。” 陆沉看着那人些许错愕的表情，解释道：“因为一些缘故我废了自己的剑气本源，同时也遗弃了自己先前的剑道，所以既然要重头练剑，自然需要一个最强的剑桩。” 黑袍男人想了很久，脸色说不出的古怪，“你知不知道区区一个无距境的小剑修，喊本神来当剑桩，说出来会被整个万古蛮荒给笑死？” 陆沉缓缓站起身，摇头道：“那又如何，毕竟除了我，整个大陆就只有你最懂九式奥义。” 听见这话，暗金色男人突然眼神深邃，冷笑道：“所以你就不惜大道飞升，宁愿舍弃了自己的命也要镇压我数千年？” 陆沉笑了笑，道：“你知道并不是这样。”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黑袍男子双手负后，微微闭眼。 陆沉则半躺在巨石上，仰望着星空，同样没有着急说话。 他们两人今天的对话，在旁人看来很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但只有两人才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如果说两人之间的事情也算是一个故事。 那么便算是个极为老套而有趣的故事。 ..... ..... 第265章 记事 沈墨凰脸色没有丝毫表情，平静收剑，整个身躯跃空而起，回到了城墙之上，对着众人轻声道了一句，“抱歉！” 魏禅说道：“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素年微笑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在意。 就连与剑阁最为不对付的蛮家和沧海陈楚，此刻都没有落井下石，神情肃然。 很简单，平日关起门来大陆算是一家，无论恩怨与否皆是随意，但是此刻站在这里，万古蛮荒的诸魔才是唯一的敌人。 老瞎子平静道：“对面选人用了心，你与那蛮荒旱魃可谓是天生相互厌胜，冰火相克，哪一方境界年岁稍高，差距就会无数倍拉大，所以不用在意，修道路远，其实胜负算不了什么。” 这算是开导。 沈墨凰弯腰行礼，随后便安静走到了一旁盘膝调养起来。 这一方，岩舞一步登天，回到了黑雾之上。 啃着大骨的小胖子不满道：“岩舞姐姐，咱们说好的，怎么不把那个娘们给宰了，第一场仗光是这样赢也太无趣了一点。” 关于这场仗的人选，蛮荒众人在那万魔窟中其实早已暗中推演许久，这第一场仗只要魏禅不率先不战，以岩舞的境界战力，自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所以如今的结局众人并不如何意外。 双手被整个包裹住的书生微微低头，摇头道：“不是不宰。。” 五人正中心的俊朗少年摇头晃脑道：“啧啧啧，有点险，那人族娘们好狠啊，虽然赢了，不过你们算是结了死仇，日后大道之路总得死掉一个，有趣。” 岩舞没有说话，只是此刻才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甚至脖颈间才有一条剑痕缓缓浮现，血迹淌了出来。 这场仗看起来没有多少波澜，但是其中凶险却远远超出了岩舞的想象。 她不想杀？ 错。 是最后根本杀不了！ 她脸色阴沉，呢喃道：“等他年魔祖破开封印，大军压境，我必亲手登临小瓶洲屠了剑阁。” 小胖子嚷嚷道：“带我一个，剑修的剑可是磨牙的神器。” 众人言语时，已经满目狼藉的台竟然开始缓缓复原，眨眼间便恢复到了最初的形状。 “第二场就我来吧。” 轻飘飘的嗓音响起，一直没有说话的梦奇走了出来，飘落到台之上。 第266 睁眼 沈墨凰脸色没有丝毫表情，平静收剑，整个身躯跃空而起，回到了城墙之上，对着众人轻声道了一句，“抱歉！” 魏禅平静道：“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素年微笑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在意。 就连与剑阁最为不对付的蛮家和沧海陈楚，此刻都没有落井下石，神情肃然。 很简单，平日关起门来大陆算是一家，无论恩怨与否皆是随意，但是此刻站在这里，万古蛮荒的诸魔才是唯一的敌人。 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也枉为圣地传人。 老瞎子看似描述实则安慰道：“对面选人用了心，你与那蛮荒旱魃可谓是天生相互厌胜，冰火相克，哪一方境界年岁稍高，差距就会无数倍拉大，所以不用在意，修道路远，其实胜负算不了什么。” “明白。” 沈墨凰弯腰行礼，脸色没有任何挫败神色，随后安静走到一旁盘膝调养起来。 这一方，岩舞一步登天，回到了黑雾之上。 啃着大骨的小胖子不满道：“岩舞姐姐，咱们说好的，怎么不把那个娘们给宰了，第一场仗光是这样赢也太无趣了一点。” 关于这场仗的人选，蛮荒众人在那万魔窟中其实早已暗中推演许久，这第一场仗只要魏禅不率先不战，以岩舞的境界战力，自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所以如今的结局众人并不如何意外。 双手被整个包裹住的书生微微低头，摇头道：“不是不宰。。” 五人正中心的俊朗少年摇头晃脑道：“啧啧啧，有点险，那人族娘们好狠啊，虽然赢了，不过你们算是结了死仇，日后大道之路总得死掉一个，有趣。” 岩舞没有说话，只是此刻才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甚至脖颈间才有一条剑痕缓缓浮现，血迹淌了出来。 这场仗看起来没有多少波澜，但是其中凶险却远远超出了岩舞的想象。 她不想杀？ 错。 是最后根本杀不了！ 她脸色阴沉，呢喃道：“等他年魔祖破开封印，大军压境，我必亲手登临小瓶洲屠了剑阁。” 小胖子嚷嚷道：“带我一个，剑修的剑可是磨牙的神器。” 众人言语时，已经满目狼藉的台竟然开始缓缓复原，眨眼间便恢复到了最初的形状。 “第二场就我来吧。” 轻飘飘的嗓音响起，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梦奇走了出来，飘落到台之上。 看见此人，人族不少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在魔族之中，战力强弱倒是其次，那独属于魔族的天赋神童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比如眼前此人，万魔图前三的梦奇，由于相貌唇红齿白，于是在此刻显得极为人畜无害。 但谁都知道一旦被他抓住机会带着进入幻境，那么几乎便是十死无生的地步。 这一点，当初的苏茜最为清楚。 陆苗站在五人最边缘，双手负后，红袖飘摇。 她突然望了梦奇一眼，说道。 “第二场我来。” 魏禅平静道：“梦魇一组的神祇，擅长幻术梦境，小心。” 陆苗没有 说话，只是一步踏出，便出现在了台中央。 “面貌不熟啊，新来的？” 梦奇笑了笑，随后打了个响指。 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 他身后的地面开始纷纷炸裂，一颗颗巨树与食人花从地底破土而出，每一颗都有数米甚至数十米强壮，互相缠绕拥簇，眨眼就组成了一片巨大密林。 那座密林无比庞大，甚至比整座镇魔城都不逊色丝毫。 异变未完，密林深处传来了类似于野兽的低吼，成千上百的狰狞凶兽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眼冒凶光，密密麻麻的站在森林顶端。 梦奇站在最前方，微笑道：“这点小礼，请笑纳。” 看着这一幕，镇魔城所有人脸色都有些震憾和难看起来。 对战一事，最怕的便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天赋神通，哪怕知道这座森林有假，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上。 而一旦落入阵地厮杀之中，对方那强大的梦境能力无孔不入，若是稍微一个不注意彻底坠入对方的梦境里，就会越陷越深，到最后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似乎难办了。” 一名道家散修站在墙头靠左位置，右手掐印，不停算些什么。 关于陆苗的来历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众人对她的境界暂时还不清楚跟脚，如此看来，若是换成雷音寺九念情况便会好很多。 毕竟佛家金刚不坏最为无敌，就算不赢，但最起码能保证不败，这也并不怪众人有些马后炮，并且要是第二场又输了，那么对人族的士气打击便会极大，甚至远远超过第一场。 场中。 “看起来你倒是一名武夫？” 梦奇笑眯眯道：“嘿嘿，我这森林万兽图如何，刚好可以跟你练练手，倒是希望你能放开了打。” 陆苗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极为怜悯的俯视神情，没有丝毫刻意，仅仅只是发自内心的情绪而已。 梦奇脸色缓缓冷了下来，道：“你来试试？” 大风拂来。 “如你所愿。” 陆苗呢喃了一句。 微微闭眼。 ...... ...... 那年东圣州北地极寒，饥寒遍野。 无数本就风雨飘摇的人家随着这一个隆冬彻底支离破碎，大雪封天，道路两旁死尸无数，更有甚者换子而食。 种种人间惨剧下，寒云宗那高不可攀的大门下。 “这小妮子叫什么？” “禀报大人，他那已死的爹姓陆，暂时还没名字。” “行，那就这样。” 轻描淡写的几句，就有一名四五岁的少女便被自己娘亲卖入寒云宗为奴为婢。 “小娃，要听话，知道不？” 这就是那名妇人跟女孩说的最后一句话，临走时粗略的揉了揉孩子的脑袋便当是告别。 而女孩唯一的印象便是那位妇人拿着手中的三枚银子小跑而去，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喜悦的表情。 后来，本该为奴为俾的女孩意外得到了寒云宗司徒南的发现，一瞬间便成为了寒云宗万人敬仰的关门弟子。 入门前那天，一身仙风道骨的司徒南笑问道：“你我结师徒之情，为师可圆你一桩心愿，但说无妨。” “杀了我娘。” 小女孩想了想，轻描淡写的说道。 司徒南先是眉目微挑，随后眼神晦涩阴沉，加重了语气道：“你可想清楚，再说一遍？” 小女孩神色坦然，说道：“杀了她。” 司徒南脸色微冷，就在女孩以为他会将自己逐出师门的时候，司徒南却破天荒大笑起来，神色中满是欣赏，“好！好!好！我辈修行自当一心求道，区区俗世血缘舍弃了极好！” 小女孩没有说话。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 当日夜晚，司徒南便带着小女孩回到了那妇人的新宅子，连同身旁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一起杀了。 陆苗当时就静静的看着她们一边求饶一边死去，没有什么感触。 唯一的想法就是原来众人口中的仙人也并不是那么的仙人，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修行者。 从那一刻起，陆苗的想法便是成为世上最顶尖的修行者。 于是她开始在寒云宗潜心修行，见识越来越高，修为也越来越高，偶然认识了白师叔，知道了七大圣地的存在。 虽然她天赋优异，被众人寄予厚望，然而跟七大圣地的年轻一辈相比却始终有一个极大的差距。 直到后来，宗门被毁，白师叔死去，她成了寒云宗宗主，于是便下了决心随之前往神庙修行。 数年时光，并没有丝毫所谓一步登天的喜悦感。 有的只有四个字。 生不如死。 “你天赋寻常，心比天高，虽然能入眼，但也仅仅于此而已，跟魏禅道一一流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唯一的优点便是你这双眼睛，靠着这双上天恩赐的眼睛，倒是与我有缘，还能有一丝机会走到年轻一辈最强的位置。” “从今日起，坐在此地修行，何时自己放弃，何时主动离开。”‘ 于是陆苗日日夜夜坐在神庙之巅，被这位高不可攀的神庙庙主用日月之力灌溉双眼，洗筋伐髓。 那些日月之力如海水倒灌一般涌入体内，根本不考虑她肉体的承受极限，于是每一次修行便是宛如拨皮抽筋，痛不欲生。 最起初的那些日子，每日皆是崩溃晕倒，又痛苦着醒来。 索性这些对她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种日子足足持续了两年。 直到她真正睁眼的时候。 那一日，在她眼中仿佛天才真正的亮起。 因为她从昏睡中醒来，抬头仰望。 神庙之顶。 日月皆至，满天繁星。 ...... ...... 战场之上。 陆苗再次睁开眼睛，一股阴森冰寒到极致的恐怖威亚从她身上爆炸开来，霸道无双，席卷了整个战场。 随之，两道无与伦比的恐怖光束从双瞳眼瞳迸射出来。 仅仅瞬间，梦奇身后那会恢弘如城池般的森林万兽瞬间灰飞烟灭。 第267 破茧成蝶 梦奇心神炸裂之余，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下意识转身便走。 然而还未过半秒，一道大红色弘光便出现在了他的余光之中。 陆苗整个眼珠变成诡异的猩红之色，微微流转，随后五指成勾直接在半空以一种极为霸道的姿态掐住了后者脖子，狠狠冲入地面。 砰砰砰。 台战场之上从南到北掀起了无数灰尘，一目了然。 “跑的了？” 灰尘散去，陆苗居高临下，换成一脚踩在梦奇脑袋之上，说不出的讥讽。 梦奇被死死踩在大坑之中，脸色通红，显然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青筋从额头都爆了出来。 下一刻他突然诡异一笑，整个人从头到脚开始腐烂，其中的血水化为数不胜数的微小黑蛇，发出尖锐的叫声便朝陆苗的眼睛冲去。 陆苗不屑的扯了扯嘴，眼瞳微转，光芒大涨，所有黑蛇瞬间爆裂化为虚无。 与此同时，她整个身躯闪烁到右侧百米，朝着虚空中便是一爪，随着撕裂空间的声音响起，梦奇整个身躯倒飞而出又狠狠砸在地面，吐出一口鲜血。 梦奇眼神之中破天荒出现一丝愤怒神色，平日里都是她玩弄别人于鼓掌之中，然而今天却竟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真以为老子怕你不成？” 梦奇阴沉道，整个身躯开始虚无缥缈化为了黑雾，这些黑雾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弥漫在整个魔神台之上，将陆苗围在其中。 仅仅片刻，众人便只能隐约看见陆苗那那笔直而傲然的背影。 陆苗没有丝毫动起来的样子，就安静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不到一会，天地皆暗。 陆苗眼中，大雪弥漫在墙头，一名面目沧桑的妇女牵着女孩的手似乎在对人苦苦哀求着什么，直到最后，大雪渐弱，妇女才喜极而泣的抱起女孩一起离开城墙。 一条雪路不知何时从陆苗脚下起始，随着母女两人的背影缓缓蔓延到黑暗最深处。 陆苗轻轻抬头。 有一名气势威严的老人停在半空，冷漠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司徒南嫡传弟子，可愿？？” 又有一莲花冠道服男子出现在陆苗身旁，右手伸出，微笑道：“陆苗，何惧他人目光，与我结成道侣，从此以后万人之上，大道唾手可得！” 一个个熟悉的人影从黑暗之中出现，那些选择之中的节点仿佛变成了无数刻着画面的镜子，遍布陆苗四周。 到最后，一名气质儒雅的温和读书人从远处走来，对陆苗微微一笑，感慨道：“陆苗，好久不见。” 陆苗转过头去。 其余镜面无声退散，纷纷隐入黑暗之中。 陆苗眼瞳之中红光微敛，微笑道：“白师叔，好久不见。” 读书人摇头道：“冥王之瞳乃是不详之物，你虽能开眼，但对大道修为损伤极大，不可轻用。” “白师叔请放心。” 陆苗微笑道：“看见您很开心，不过等我宰掉这个家伙再说。” 话音落下，她突然抬头望天，对着黑 雾中的某一个方向，眼神说不出的嘲讽，“看完了？” 正在疗伤的女子旱魃突然?皱，眉喝道：“撤。” 陆苗寒声道：“晚了。” 平地惊雷。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 一道无与伦比的灵气光柱穿透了整个黑雾，直直冲向万丈高空，在蛮荒众魔身旁擦肩而过，一闪而逝。 凄厉惨叫声响起，只看见梦奇不知为何以黑雾捂住了整个右臂。整个人急速奔向天空。 紧接着汹涌的火光和浓雾便开始从台之上大量的涌向天空。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望去。 黑雾彻底在台上散开。 紧接着，那抹熟悉的大红衣裳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只看见那女子武夫单手负后，右手竟然抓着一只断臂，黑色鲜血缓缓从其中流淌到地面。 “跑的倒是挺快。”陆苗冷淡道， 似乎是血迹不小心飘洒在嘴中，她朝着地面吐了一口，随手将断臂丢在地面一脚踩成粉碎。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离开。 ...... 场间一片安静。 镇魔城墙头之上无数人皆是诡异的沉默 那些从四洲大地纷纷前来观看这场比试的宗门修行者们望着场间那名女子的背影，眼神更是是掩饰不住的惊骇与震憾。 没有任何人会在赛前想到，一个脱离于七大圣地之外，来自废弃宗门寒云宗的女子武夫竟然会在万古蛮荒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获胜，并且差点就成功斩杀万魔图第三的梦奇！ 寒云宗这三个字第一次给了在场众人一不可磨灭刻的深刻印象。 魔气之上。 梦奇坠入黑雾，迅速吞下一颗丹药便盘膝而坐开始疗伤。 那股汹涌的武夫劲力还在他身体之中左摇右撞，脸色惨白，可谓痛不欲生，可即使如此，他却死死盯着台中黑雾，说不出的愤怒和不解。 在先前的那一刻，他分明已经将自己的梦境能力放大到最强，但凡在那些镜面之中此女道心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动摇，自己都能用绝对把握将其拖入自己制造出的天魔梦境之中。 看似轻描淡写，但是其中蕴含的风险却超过了两人间的任何一次厮杀。 然而谁成想那女子竟然从始至终道心古井无波，根本不受丝毫影响。 其实若是仅仅如此倒也就罢了，他自然还有其他千种方法，真当梦魇一组的梦术是吃干饭的不成。 可是诡异就诡异在那女子的眼睛极为古怪，从头到尾似乎将他所有手段看的干干净净，只要想，似乎随时都能找出他的藏身之处。 甚至最后怕的地方在于，若是自己先前再稍慢一步，甚至还有被当场斩杀的可能。 这才是他最为愤怒和不解的地方！ 山羊胡老人微笑摇头道：“意料之外，意料之外，你也不用不甘心了，那女子的冥王之瞳天生看破一切虚妄，可谓天生便压制你们一你那么点伎俩，就算换成你家老祖来，也只能以力压之。” 听见这话，梦奇内心才宽慰 不少，点了点头便安心疗伤去了。 看见这一幕，老人暗自欣慰。 这一场较量，无论输赢，双方其实都没有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去打，毕竟无论是大陆年轻一辈，还是魔族这几位刚刚成长起来的神祇，无论失去了谁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第一场输掉的剑阁沈墨凰，还是此刻的梦奇，心境只要不受损，那便是极好的事情。 说到底，这次比试修的不是力，而是心。 眼前五人一旦借此大战契机心境，几乎就能与其余人大幅度拉开差距，反之，大陆也是一样。 陆苗一步飞回墙头，朝着老瞎子和其余四人微微示意，城墙下那些或震惊或敬佩的目光被她自然而然的给忽视掉，直接朝着城内走去。 随着陆苗行走在城墙走道之上，寒云宗众人纷纷追了上来，似乎是察觉到此刻宗主的心境，皆是默不作声。 陆苗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人群最前方那名还担任寒云宗副宗主的老人，开门见山道：“林玄，当年白师叔临走时说你心怀鬼胎要将你一起带走，我最后却让你活了下来，你可知道为何？” 听见这话，寒云宗诸人皆是身体一僵，丝毫不敢出声，而老者林玄更是自觉大难临头，浑身颤抖道：“不知....” 若是今日一战陆苗败掉或者死掉，那么自然皆大欢喜，他回到宗门时可以轻而易举的走上那个位子。 然而自从刚才那一战过后，他的这种隐蔽心思则是彻底断绝，只求陆苗看在他这么多年的份上留他一命，结果谁成想竟然来的如此之快！难道她陆苗就在此刻便要直接动手？ 陆苗微笑，笑容众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森林杀意，她笑道：“因为我想告诉寒云宗诸位，就算没有白师叔的帮助，整个寒云宗我陆苗照样可以牢牢握在手心，至于这些年你在宗门做的一些暗棋，见不得人的勾当，暗中联系了多少寒云宗曾经的仇家，问你一句，你现在可还觉得有用？” 陆苗再笑道：“我再问你，一个区区东圣洲的一流宗主，当真就那么大诱惑，就算恢复了当初寒云宗的那点威势，你又能如何?城墙上站的那一拨人，你能抬起头看谁？” 副宗主林玄毫不犹豫五体投地，跪地磕sheng头道：“老夫猪狗不如，妄图篡位，只妄宗主饶老狗一条性命，从今以后为寒...为宗主赴汤蹈火！” 陆苗没有说话。 老人身后众人皆是同样跪下。 众人异口同声道。 “参见宗主！” 陆苗大踏步转身离去。 感受着身后那些与先前墙头下一般充满着狂热，敬佩和崇拜的神情，陆苗没有丝毫感触。 自从踏入修行界内，她其实便没有少过这样的目光。 唯一的区别便是以前只是寒云宗的弟子，而今日变成了整个大陆的修行者。 可是她日后的修为注定会越来越高，总有一日，她会带着白师叔的遗愿，到达整座天下人都没有到达的高度。 高高在上！ 苍天在上！ 既然如此，这些目光又有何用? 第268章 万魔图第一 大阵边缘，两人皆看到了那划破天际的光线。 “冥王之瞳，没想到这种眼睛竟然真的存在。” 白泽微微眯眼，喃喃道：“并且这小妮子身上还带着一丝我极为厌恶的气息，啧啧啧，一身日月之力洗髓全身，天赋根骨改天换地，日后的成就简直超乎想象啊，光凭潜力来说足以问鼎天下第一。” “无尽妖域有一种奇花，名叫曼陀黑，未开花前种子花茎奇丑无比，并且极难开花，也许需要五年，十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甚至保不住土壤，很容易便被其他花吸取水分而死。” 陆沉说道：“但是一旦开花，香气可溢百里，艳丽无双，可存数十年，更重要的是吸收力极强，方圆十里内所有的花草到最后皆会枯萎死去，到最后经常是一花开百花亡的局面。“ 陆沉望着那面的天空，破天荒有些感慨。 修行路上，当真化茧成蝶了。 白泽突然看向陆沉，脸色古怪。 “有话就说。”陆沉道。 白泽开门见山道：“既然冥王之瞳真有，那冥王何在？当年你下海寻冥王，不会是看着打不过，结果回来怕没面子所以跟我撒谎了？” 陆沉懒得回答这个问题，闭目养神。 白泽摇头感慨道：“青衫啊，这你就不太对了，你怕我不怕，告诉我我去帮你找回场子如何？咱们两大道不同，哪怕未来必有死战，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着来的。” 无论天大的仇，数千年过去都会被这难熬的时光和寂寞磨平，哪怕心中放不下，但是也不会像最开始那般。 “三千年大阵都没磨掉你这性子？”陆沉皱眉道。 白泽抬头望天，笑眯眯道：“谁知道了？也许等我出去的那一天你才会知道我这三千年来的愤怒。” 陆沉说道：“或许没有那一天。” 白泽打了个哈欠，开始学陆沉一样坐在那里，笑问道：“第三场了，就不想想谁赢？” 陆沉望了一眼，随后摇头说道：“必赢的局，看什么。” ...... ...... 一战一负。 至关重要的第三场比赛。 在圣地中一直最为低调的陈楚和素年对视一眼，正准备走出，却突然停下。 魏禅站在墙头默默将身上的衣服脱掉，随手丢掉，地板便瞬间凹陷出一个大坑，紧接着便流露出一身黝黑而带着雄浑力量感的身躯。 无数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过来，先是一楞，随后眼神中隐隐充满着期待和激动神色。 在所有圣地之中，魏禅其实都算是其中最不讲究的那个，独来独往，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穿着草鞋，一身材料珍贵做工却极为粗糙的简单衣裳，相貌更是丝毫不为之出彩，黝黑憨厚，与寻常的凡间农夫如出一辙。甚至身材都不算魁梧。 但是无论何地，只要在魏禅在的那个地方，就绝对是人群视线最为汇聚的地点。 对于他而言。 武帝李夸父的唯一弟子。 李夸父多年前便亲口承认的未来武帝城之主。 龙凤榜前三榜上钉钉的顶尖天才。 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 关于魏禅的实力在修行界从始至终都是个秘。 武夫天人九重，魏禅随时都可以发挥出媲美三境之上甚至更高的拳意，然而他的境界却迟迟没有到达破开三境的地步，也就是第七重的门槛。 对于这一点，众人其实毫不意外。 在三境之下压制的越久，破开三境时获得的天地灵力便会更多，当今圣地传人，除了生而金刚的九念和尚，其余人都选择了压境。 对于魏禅这样的天才更是如此，而他已经等在武夫六重压制了很久很久，若是真的到选择破开三境的那一天，势必会远超其余人，甚至一步登天，到达众人只能仰望的地步。 无数人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正如当年某次旁观魏禅出拳的一位老人所说，从当初被李夸父带入武帝城练拳，到后来百万拳已成，这个看起来木纳憨厚的小伙子便已经到了同辈无敌的地步。 无敌到什么程度？ 比年轻时候的李夸父还要无敌！ 重要的是练武至今，除了前些年与陆沉在寒云宗湖畔压境对比的那场，便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从无败绩。 魏禅仅仅站在城墙 上，蛮荒大地的风便席卷而来。 “如果....” 他转过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要是害你们全都出不了手，会不会怪我？” 素年眉眼弯弯，说道：“感谢！” 陈楚漠然道：“随便你，赢了没好处，输了没心情。” 老瞎子突然问道：“出战的时间是不是早了点？” 魏禅笑道：“时间到了。” 老瞎子恍然，随后微笑不语，只是点头。 魏禅再次转过头，双腿微微弯膝，一声巨响，一步便从城墙跳到了台。 男子再次扫视蛮荒众魔，面容瞬间变得凌冽起来。 他一手化掌，一手握拳，狠狠像中心一拍。 “武帝城六境武夫魏禅，请赐教。” ...... ...... “六境武夫？闹呢？” 梦奇此刻虽然还在疗伤，还是翻了个白眼。 哪怕是远远望着那人，他也就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与陆苗的眼睛天生压制不同，这纯粹是气势和实力上的碾压，那纯粹武夫身上的雄浑气焰，对于他们梦魇一族来说简直就是看着就是难熬，就算想靠近对方方圆百里，都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女子旱魃岩舞睁开眼睛，眼神中旺盛战意毫不掩饰的爆发了出来。 当初在大战场之中，她与魏禅接连打碎了几十座碎片空间，互相磨砺拳意。 五人正中心，一直挂着玩世不恭笑意的负剑少年也终于不笑了，微微挑眉，背后长剑缓缓颤动，发出了不规则的轻鸣。 “嘿嘿，没想到魏禅竟然这么早便出来了，既然如此....老祖宗，让我来？”少年笑问道。 “有机会可上，没机会便算了，安心磨砺你的剑意。” 山羊胡老人漠然道：“此次比武，无需分胜死胜负，所以饕餮，你上。” 话音落下，一直在一旁啃着大腿骨的小胖子抬起头来，随后哦了一声。 小胖子轻轻一跳，整个人便出现在了魏禅身前。 他笑呵呵说道：“你好，我叫饕餮，万魔图排名第一。” 第269章 热身 拿着大骨棒的小胖子轻描淡写说出了这句话。 镇魔城墙头上几乎所有人同时皱了皱眉。 关于万魔图排名虽然镇魔城大概能够猜到人数，但是第一名向来是个隐藏极深的谜，极有可能便是日后镇魔城最棘手的难题。 结果在这个关键节点，对方竟然就这样简单的说了出来？ “饕餮....就是它么。” 城墙上站在老瞎子左侧的一名中年负剑女子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元三剑在城墙上翻了个白眼，说道：“饕餮？啥玩意，看这小胖子傻不拉几的样子，能有多强？大师兄以你的天资来看看？” 树前此刻怔怔出神，却没有看向场中，而是望着云层之上人群正中心那个负剑青年的身上，不知为何他能看到一股玄妙的剑意时时刻刻笼罩那人周身，自成一座天地。 而很有趣的是，这种剑意....他似曾相识，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突然，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树前的目光，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大师兄？”元三剑突然说道。 树前如梦初醒，看着元三剑拿那不解的侧脸，连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元三剑颇有些无语，说道：“我是问你下面那小胖子到底厉不厉害，要是虚张声势的话我说不定还能出场试试我的九转连剑！” 树前打量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我现在也看不出来什么玄妙，不过陆沉师叔前几日闲聊时与我说过一句话....说魏禅前辈在此地同辈之中是永远不会输的，所以应该不是难事。” .... .... “这么早就将饕餮放下去，并且第一次便跟魏禅对战，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看着场中。 岩舞微微皱眉，眼神中却没有多大的担忧，更多的反而是一种....不妥当的古怪神情。 在场五人除了正中心那位横空出世的负剑少年名为剑极，身份来历不明，其余四人虽然皆为神祇后代，但从小都被赋予化名，例如最左侧脸色苍白的消瘦书生叫做归真，她叫岩舞，然后便是梦魇一族的梦奇。 很显然，他们三人皆出自蛮荒四大魔神的后代。 瘟疫之神。 梦魇之神。 旱魃之神。 神祇之名，自然只有蛮荒最强者才能够拥有，除非哪一天他们三人到达了可以跟祖辈争锋的地步，然后将旧神杀死，才能继承神位与蛮荒气运，真正融合蛮荒天地。 至于小胖子则是不用.....天生便以饕餮为名。 很简单，因为整个万古蛮荒万年来天地便只诞生了这么一位神祇。 消失在蛮荒万年的饕餮之神，一经出世便融合了大半蛮荒神祇气运，日后顺利化为蛮荒四大魔神之一神祇也基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从危险程度上来说，他的确五人中最为棘手的一个。 山羊胡老人平静道：“我想看看魏禅的实力能打到什么地步，顺便让饕餮在这场战斗中进化一下，仗着天赋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这次遇上魏禅，刚开始吃点亏对修行反而有利。” 那 负剑青年颇有些无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就这么把这个怪物放了出去，那我了？什么时候出场？若是饕餮真正生气起来一不小心将那家伙给吞了，岂不是没得玩？” “若是饕餮输了，那你就没有上场的必要了。” 山羊胡冷漠说道：“安心滚回去领悟剩余剑意，什么时候领悟完毕，什么时候出来，我再给你十年，十年之内若是不行，那就永远死在里面。” ..... ..... 魏禅安静听着对方的话，脸色却微微有了变化，眼皮抬了抬，炙热而欣喜的一丝从眼神中射了出来。 对于魏禅而言。 敌人是谁并不重要，但境界越高，杀力更强，往往越能吸引他的兴趣。 万魔图第一。 饕餮之神。 无论哪个都能让他提起不少兴趣。 “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听见我的名字竟然还来劲了。” “不过听说你是大陆那面一等一的强悍武夫，虽然没怎么问过，但是你的肉肯定很好吃，我就喜欢吃你们人族剑修和武夫。” “偷偷告诉你，你们武帝城的不少武夫来这里历练时其实都死在我的嘴里，拳意软绵绵的，根本就没劲，最后临死有不少还跪在地上向我求饶的，看着他们不停磕头的样子可好玩了。” “话说你们武夫的肉比一般的人更好吃，可是骨头怎么这么软啊？” 饕餮啃了啃手中大骨，似乎想到了什么，口水又不自觉的从大嘴流了出来。 魏禅没有说话，只是双脚默默拉开，膝盖弯曲，双拳握紧，背部拱起如大龙。 拳未出，风雨欲来，一股大山般的气势弥漫在天地之间。 对于魏禅而言，对方的话对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波澜心境没有产生任何触动，甚至连一丝怒意都没有。 它不需要反驳。 因为道理只在拳中。 而在他真正出拳后，还能站着跟他魏禅说道理的，至今还没有出现。 原地爆出一个大坑，魏禅整个人瞬间消失。 发出凌厉破空声的一拳从饕餮右脑旁响起，砰的一声，饕餮右臂抬起硬抗这一拳，整个身体竟然只是向左横移数步。 只是仅仅片刻，魏禅右手高高抬起，右肘向下砸向饕餮左侧太阳穴。后者这一次微微侧身躲过，魏禅右脚踏前一步继续欺身而进，转身一掌猛然拍向他的额头。 魏禅似乎打定了近身肉搏，一身拳意如海水般涌出。 饕餮冷哼一声，颇为不服，真当自己肉身是绣花枕头了？不愿被魏禅开局便占尽先机，于是双脚猛踩地面，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脑袋一仰猛然往前撞去。 魏禅见此眼中精光大闪，五指微弯，轻轻一晃，掌心周围空气肉眼可见的一丝涟漪晃荡开来，随后就这样直直砸了下去。 “蠢货。”岩舞皱眉不已。 曾经与魏禅厮杀数十日，自然知道若是一旦给魏禅抓住破绽，后续攻势便会滚滚而来，最终就造成变成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她尚且如此，更何况如此只会仗着天赋逞凶的饕餮？ 话不慢，但动作太快。 在女子旱魃刚刚说完，魏禅磅礴蓄力的手掌便与饕餮脑袋抵在了一起，一阵闷雷般的爆炸声响彻在众人耳旁，闷哼一声，饕餮似是受到了什么重大压迫，双腿膝盖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膝盖之下，台上那明亮的几乎如同镜子般的晶莹石出现了一丝丝裂缝，越来越大，瞬间如蜘蛛结网一般布满整个地面。 如女子旱魃所言，魏禅动作大开大合，毫不迟疑，右脚毫无预兆的抬起，化作一条仿佛能劈开巨石的鞭腿，将饕餮一脚向后踢飞，一击得手之后，整个人随着饕餮而去。 半空之上，魏禅双拳摆开架势，天地间无数灵力汇聚在他双拳之上！ “八极崩！” 随着年轻武夫一声呢喃，出拳之快，只见成万上千个拳影疯狂倾斜在饕餮整个身躯之上。 砰砰砰砰。 台正中心无数灰尘炸裂，卷起一道长龙。 八极崩，劲如崩弓，发如炸雷。 吾之拳意，敌不死，拳不收，至死方休！ 众人视线之中，连绵攻势之下，饕餮无力招架，连连后退，又被魏禅以双手抓住脑袋之后，随后右膝狠狠朝之面门砸去。 轰隆一声，宛如炸雷，饕餮整个面容几乎都被砸烂，整个身躯向后飞退，脚底活生生被犁出数十米长痕。 灰尘四散，魏禅化为残影，在半空又将其原本向后倒飞的饕餮单臂扯回，随后双手怀抱，重复以膝盖砸之面门。 宛如熊抱，饕餮丝毫动弹不得。 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杀伤力极强。 别提神通，甚至就连怀中无数法宝都无法用出。 到最后，无数人视线之中，蛮荒万年以来诞生的第一也是唯一一位年轻神祇，此刻仿佛彻底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瞳孔涣散，又被魏禅轻轻向上一抛。 “归一。” 后者微微闭眼，双手左右张开，十指之中灵气荡漾，随后再次合十。 双掌同时砸在饕餮太阳穴左右两侧。 宛如砸在洪吕大钟，轰然巨响。 饕餮七窍流血，双眼皆白，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场间。 ....... ....... 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完全便是单方面的碾压。 “这就是武夫么。” 没有任何花哨绚烂的技巧，有的只是拳拳到肉的打击感。 那些在墙头下旁观的无数大陆宗门修士几乎能同时听得见对方咽唾沫的声音。 魏禅先前其中随意一拳，几乎都能要了众人的小命。 李亦寒和韩少宾从头看到尾，此刻皆有些头晕目眩，后者感慨道：“听说当年陆沉师兄在寒云宗湖畔跟魏禅同境界打成平手，我现在算是知道这两个怪物是什么级别了。” 李亦寒突然皱眉道：“别急，魏禅还在。” 韩少宾一楞，随后满脸无法置信的朝着战场上望去。 做完这一切的魏禅双手环胸，只是揉了揉胳膊，望着跪在前方的那个家伙，平静道：“热身结束，可以开始了。” 第270章 一拳打烂了神魔台 哪怕魏禅先前那宛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足以碾压同辈任何一个人，但是镇魔城墙头上那二十位大修的脸色其实都没有多大的意外。 因为毕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却有些凝重起来。 至于蛮荒那方更是如此，除了震惊于魏禅的实力之余，年轻人们并没有如何惊慌，反而脸色说不出的紧张。 梦奇喃喃道：“把饕餮这小怪物彻底惹恼，就真不好收拾了啊。” 负剑少年满脸期待神色，“打起来，往死里打，最好把魏禅给当场打死！省得我日后再动手！” 其余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饕餮生而证得蛮荒神位，若是真正发怒起来，非但不向其它人一般在这蛮荒之地被天地压制境界，甚至还能借助此方天地气运更加如鱼得水。 天时地利人合！ 到时候，就算魏禅再如何实力通天，也注定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你....真的...该死啊。” 沙哑而让人惊悚的瘆人嗓音从那几乎已经被打烂的喉咙传了出来。 魏禅眉毛微挑，向上看去。 早已经血肉模糊神智不清的饕餮右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弯腰而立，双手与脑袋脑袋同时低垂摇晃，看不见任何表情。 他握住了脚边的大骨棒，几乎是下意识的啃了啃。 众人视线之中，数十股浓郁黑气从他头顶，肩头，膝盖，身体四面八方开始疯狂的向天空涌去。 眨眼，他的全身都被黑雾覆盖，魔气流窜，只能看见两只猩红暴戾的眼珠流露在外，死死盯着魏禅，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与此同时，饕餮身后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只有一个能吞噬一切的大嘴清晰暴露在空气之中，獠牙密布，绿液流淌。 神祇真神彻底显化。 哪怕仅仅只有百分之一，也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 “继续啊。” 他寒声道。 魏禅面无表情，身形微沉，右臂向后拉弓如满月。 随后一拳轰出。 宛如山岳倒塌，百丈猛虎从魏禅右拳之上咆哮而出，周围一切瞬间摧枯拉朽般炸开。 面对魏禅霸道至极的拳意。饕餮，或者说真正的神祇幼兽猛然张开猩红大嘴。 蛮荒天地狂风大涨，呼啸凄厉的声音传遍场地四面八方。 强大的吸力喷涌而出，方圆千里之内，包括那道势如破竹的猛虎，所有灵气剑意拳势轰然一空，全部化为一道无与伦比的灵力光柱，被他以一种无比霸道的方式吞向腹中。 足足十余息时间，那道磅礴灵力才从两人之中彻底消散。 饕餮打了个饱嗝，眼神中流露出无比满足的神色。 灵力，尤其是强大修行者的精纯灵力，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不够。继....” 然而下一刻，还未等它说些什么，一只手掌轻描淡写的放在了他的脑门之上。 魏禅右掌高高抬起，随后猛然拍在左掌之上。 武技。 崩雷！ 急促的闷雷声又在饕餮脑中炸开。 饕餮身形后仰，被震在半空。 魏禅拳法如幻影，一层接一层，如潮水拍岸砸在前者胸膛，生生不息。 足足数十秒时间，打的对方根本不能落地。 然而后者虽然同时被数万拳砸在全身，猩红眼瞳里却流露出了一丝不屑神色。 ...... ...... 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虽然看上去仍是一面倒的样子，但是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有点不对劲？”苏茜问道。 素年双瞳之中灵光璀璨，望着场中两道灵体的战斗，皱眉道：“魏禅拳势未曾减弱，反而越来越强，但是每一次出拳，都会被饕餮身后那座显化神祇吞噬大半拳力，并且反馈自身，此消彼长之下，魏禅的拳势便如打到空处，毫无意义。” 苏茜皱眉道：“那该如何？” 素年微微闭眼，片刻后嘴角却流露出一丝苦涩之意，摇了摇头，“设身处地，若是我在战场，除了拖延些许时间，争取输的不是太难看，也是束手无策。” 两人的嗓音毫不掩饰，城墙上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任何人反驳。 沉默便代表着棘手。 素年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其实在场之人皆是眼明心透。 元三剑急得抓耳挠腮，却看见树前仍然是一副极为淡然的表情，于是凑了过去小声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看出来些什么？” 树前诚实道：看不懂。” 场中两人动作太快，隐约都化为了一条线，树前现在甚至都未曾真正踏入修行界，只能用玄而又玄的直觉来感受。 元三剑瞪着死鱼眼，说道：“那你看起来很平静啊。” “陆沉师叔说过魏禅会赢，并且很肯定。” 树前认真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要相信魏禅前辈。” 元三剑摸了摸下巴，一脸心悦诚服的崇拜道：“我现在总算知道陆沉师叔为什么会选你为大师兄了，光是这马屁就比我高出几个档次。” 小球儿在一旁不解问道：“你不是比试的时候跪在树前师兄面前求饶，所以树前师兄才是我们的大师兄吗。” “是吗？”元三剑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随后望向战场，再也不说话了。 一声嗤笑在黑雾之中传了出来。 “这就是人族号称第一的天才么？倒真是让我失望。”沙哑的魔族古语从其中传了出来，是某位站在后排的巅峰大魔。 “虽然仍然很强，哪怕就算藏了两招压箱底的东西，但若仅仅如此，那也就无趣了。”另一位大魔说道。 岩舞皱了皱眉，却懒得说些什么。 哪怕同为天魔，但也有三六九等，。 饕餮真身连通蛮荒大半天地气运，吞噬万物，消化万物，所以此刻魏禅出拳不仅仅是跟饕餮，甚至暗地里是在跟蛮荒天下的小天地较劲。 就算魏禅强到无法理喻，可一人一拳如何能够抗衡天地。 就算轰出千万拳，又有何用？ 不过尽管内心有些惋惜，可岩舞也不认为魏禅现在能够取胜。 扪心自问，魏禅若是现在对上其余另外四人，包括她，基本胜率都在七成之上，可唯独碰上了怪物般的饕餮，只能以惋惜二字来形容。 若是魏禅想要破局，必须要在一瞬间打破饕餮跟蛮荒天地气运的联系。 可是想要打断或者阻隔这种联系，谈何容易，就连她现在都不敢作此奢望。 败局已定。 “希望你别死....他年等我证道，亲自斩你。” 岩舞喃喃道。 .......... “打够了没有？” 饕餮又一次躺在几乎被整个砸烂的晶石大坑上，脸上的表情却说不上痛苦，冷冷一笑，“要是打够了，那就换我了。” 魏禅收拳，单手负后，右手向前翻开，示意尽管来。 毫无预兆，饕餮冲天而起，整个身躯都被淡淡魔气所包裹，仿佛没有了躯体和骨头，以一种极为诡异扭曲的姿态高高跃起，随后双拳合在一起，就是当头一砸。 魏禅下意识左手格挡，却还是一股巨力从上方传来，方圆百米的地面轰然下榻数米。 看见魏禅那仍然坚如磐石的模样，饕餮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但身手却毫无停缓，依然执意近身，似乎是打定了心要跟魏禅玩贴身肉搏。 身形下沉，一记蕴含巨大寸劲的重拳阴险砸向魏禅气海。 后者看见这一幕没有丝毫防御，举手投足间非但不惧，反而比先前还要来的刚猛霸道，同样呼啸生风的一拳对轰向饕餮头颅。 一人击中胸膛。一人击中眉心。 已是生死相搏。 两人几乎同时向后飞去， 魏禅在空中翻滚，双手按在地面，倒退数米后双脚蓄力，再次前冲去，面无表情。 饕餮亦是如此。 于是又是一招互换。 拳罡和魔气从正中心朝四面八方急速散开，飘洒在天地各处。 饕餮本身丝毫不受影响，但是魏禅却是实实在在已经挨了两拳。 这一次，饕餮大笑出声，嗓音嘶哑疯狂，左拳毫无预兆伸出，又用力砸在魏禅额头。 算是三拳皆中。 涟漪在两人正中间剧烈晃动。 后者倒退而飞，化为一道虹光，飞出台，紧接着狠狠砸在镇魔城城墙大坑之中！ 饕餮浑身魔气暴涨，眼瞳彻底消失，整个人站在台之上，癫狂狞笑道：“狗屁的第一人，有种再来啊?！“ 城墙上有些诡异的安静，甚至不少人都流露出了凝重严肃的表情。 没有想到这一战，竟然会打成这样的局面。 岩舞微微闭眼，摇了摇头。 没有想到魏禅最后竟然会选择用以伤换伤这种几乎丧失理智的方式出手。 饕餮真身三拳，可不是寻常武夫那种软绵绵的三拳，谁都不可能轻松抗下。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魏禅一败，镇魔城墙头人心皆会涣散，剩下两人，只需要轻松赢下一场便会结束。 大局已定。 无数人看见这一幕都抱着与岩舞相同的想法，甚至已经在思考战后的结果。 天地大阵旁。 白泽望着那方，眼神中破天荒带着一丝有趣的神色。 “此人是谁？当今大陆年轻一辈的第一人？竟然还是名武夫？” “四大魔神这种事情都不与你说？”陆沉说道。 “懒得听，没意义。” 陆沉看着层层气浪涌向天空，说道：“四大神祇尤其是饕餮，竟然同时在一个百年内诞生出世，万古蛮荒近些年的天地气运是不是多了点？” “嫉妒？羡慕？” 白泽微笑道：“除了四大神祇之外要不要本神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 “嗯？”陆沉微微抬高语调。 白泽抱着一丝有趣的态度说道：“那五人之中唯一一位不是神祇的小家伙，但却是我蛮荒数万年来唯一一位天生剑胎，更有趣的是当年你化道时遗留在蛮荒的一丝剑意被他侥幸得到，如今已经炼化大半，再加上我闲来无事将九剑亲传给他，你猜猜如果他彻底炼化你的剑意，能到达何种地步？” 蛮荒天魔虽然天赋神通极强，但对于剑道一途的领悟向来是人妖魔三族中最弱，就连一名寻常魔族剑修都算是极为稀少而珍贵的存在，更别提传说中的天生剑胎。 一旦让他剑道大成，保不定保证下一个圣境魔族剑修。 若是让其它人听见这个消息，瞬间便会脸色大变。 只是听见这个可谓爆炸性的消息时，陆沉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比提到魍魉还要平淡许多，只是哦了一声。 “无趣。” 男子看着陆沉仍然平静的侧脸，叹气道：“看不到你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是无趣。” “关于剑这种事情，就算他尽得九剑真传，若走不出自己的道来，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 陆沉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合适的人选，说道：“人魔两族天生剑胎究竟有何差异？日后他领悟完剩余剑意，我喊个人可以来切磋切磋剑道。” “这倒是有趣，看来你活着果然比死掉要好。” 白泽淡淡说了句。 随后突然皱眉道。 “奇怪，你怎么对那边的战况一点都不担忧，魏禅可是已经败了。” 陆沉神色有些懒洋洋的，眼睛微眯，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他说道。 “当年我跟魏禅在同境界打过一场，不分胜负。“ “只是当年的他其实真正的实力就已经有今天所表现的那么强，甚至还要更强。” “这些年过去，他暗地里到达了什么境界我都不知，谁说他败了？” 白泽听见这话，脸色微微动容，第一次用认真的目光望着那面的天空。 ...... ...... 风过无痕，雨落无声。 有一阵风刮过城墙，轻轻打了个旋儿，蛮荒的天气便又寒冷了几分。 山羊胡老头为首的几人同时 眯起眼睛。 随着墙砖唰唰的向下掉落。魏禅从大坑里走了出来，重新走上台。 “还没死？能用肉体抗我三拳的家伙倒真是罕见，你还真是命硬。”饕餮不屑摇头。 魏禅没有说话。 因为他发现自己耳旁，嘴角，鼻梁皆有淡淡血迹冒了出来。 于是轻轻用手臂擦了擦，结果更多的血迹冒了出来。 狼狈之余，更像是一个乡间种田的年轻农夫。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眉毛微皱，忍不住脑袋有些恍惚。 恍惚的不是自身的伤势，而是其余人的目光。 不知道为何，不光是饕餮，大部分人都用一种自己已经输定的表情看着自己。 这种很久没有遇见过的怜悯目光让他莫名有些不适应。 对于他而言，无论是什么仗，只要境界差距没有天大的鸿沟，总能找个角度打上一打。 虽然说蛮荒小天地与饕餮神祇气运相连，可以将自己拳势和天地灵力吸收，此消彼长，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但是正如岩舞所说的。 想破局，将饕餮跟蛮荒天地气运的联系打断便可。 那么在魏禅看来。 破境便可。 这件事情在其它人眼中或许很难，但对于他而言其实也并没有多难。 因为他不是其它人。 他是魏禅。 武帝城魏禅。 很多年前他就已经很少在比试中用过全力。 无论是在战场之中与那万魔图第二的女子旱魃厮杀，又或者是先前的那几次较量。 谁说我认真过？ 就凭你们吗？ ...... ...... 一股粗如龙卷的磅礴武运冲向天空，那是魏禅不再刻意压制体内一身灵力的结果。 那些武运冲向天空云层，开始急速旋转，黑雾被驱散，阳光从最高处照射到了魏禅全身. 魏禅整个人无风自动，笔直升向天空。 那些阳光在魏禅身上不停盘旋，聚拢又消散，最后隐约汇聚成一个远古神像的轮廓，双臂环胸。 白日飞升，眼瞳俯视天地，金光璀璨，宛如神灵。 看见这一幕。 无数人同时流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憾。 岩舞眼瞳顿缩，同为武夫，自然知道魏禅暗藏的心思，于是忍不住吼道：“这家伙竟然想在万古蛮荒的压制下强行破开三境关隘，突破武夫第七重的跨神境，饕餮，拦住他！” 世间万物，皆讲究个物极必反。 此刻魏禅受到的天地压制越大，可若是成功破境，时来天地皆同力，不仅蛮荒天地压制不了，甚至饕餮的天生蛮荒气运，都会被魏禅那磅礴的武运所影响克制。 到时候，饕餮能否承受住魏禅一拳，那都是未知之数了。 镇魔城墙头众人也是忍不住满脸呆滞震憾，没有任何人想到，压抑住体内境界气息的魏禅，竟然会选择在蛮荒天地四大魔神的大战场之上选择强行破境。 这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境界实力，而是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瞬间，城墙上方无数道强横灵力皆在体内崩腾流转。 若是对方有家伙敢不讲规矩强行阻拦，那么这一场战可就不仅仅是年轻一辈单纯的切磋了。 老瞎子整个身躯站了起来，双手负后，仰头望向天空。 饕餮身后，那双神祇大嘴轰然张开，流露出要将整个蛮荒日月都要吞进去的气势，以此试图阻止魏禅。 然而魏禅却丝毫不受影响，如同登高拾阶，步步升天！ 当他来到万丈高空之上，双手左右张开，大喝道：“来！” 蛮荒，东圣洲，西佛洲，中神洲，无尽妖域，尤其以东圣洲最盛，皆有一道道惊人武运狠狠撞入他的身躯。 魏禅闭眼，以自身开始融合天地。 “小家伙，老夫今日教你入门第一拳，八极。” “八极拳第一式主要讲究彼不动，我不动。彼若不动，我以引手诱敌发招，随即用崩开裹迸之法贴身爆发，三盘连击，主要以大开大合之技强破对方门户。” “八极虽为天下入门之拳法，但在我看来，却是我辈武夫最为贴身武道大极的拳法，以人身为小天地成神，以天地为大天地，不求你现在能掌握，但一定要记住，等什么时候能真正理解了这八字，天下之大近身战就可以几乎立于不败。切记切记。” “我现在说的其实都是废话，但有一句话最最重要，你可知是何？” “没错！以人身化为小天地成神！” “吾之一拳讲究什么？便是一拳既出，便让对方觉得天地同至，避无可避！” 魍魉整个身躯直冲而上，魔气肆意汪洋，想要在最后关头打断魏禅破境。 魏禅一步踏出。 仅仅一拳过后，饕餮身前炸开大洞，连同黑雾都彻底消失不见。 第二拳过后，饕餮从万丈天空笔直砸在地面，整个台从正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炸裂，瞬间化为了一座不能再烂的废墟。 如日中天。 蛮荒五人之中，除了一直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出剑的负剑少年，岩舞，归真，梦奇，其余三人同时出现在战场之上，将已经奄奄一息的饕餮抱起。 四大神祇，算是第一次同时出现在战场之上。 老瞎子挥手阻拦众人。 于是第三拳。 魏禅战意攀升巅峰，站在高空，整个身躯下意识做出一个诡异拳架姿势。 先前饕餮若是天时地利人合，那么此刻魏禅更甚。 这一拳，不仅仅是问蛮荒未来四大神祇之拳，更是自己此生破境最重要之拳。 于是高空之上，又有一日生出。 仍他三教道法通天，吾辈武夫一旦出拳，自然要苍天在上！ 魏禅此生此刻亦是精气神最巅峰一拳轰出。 拳出。 硬抗天地压制，成功合于天地，真正跻身武道七重跨神境。 更有后世记载，魏禅在万古蛮荒破开三境，以一人之力，将蛮荒四大年轻神祇无差别同时被打飞千里，其中三人皆成重伤。 第271 无论那是什么剑 小瓶洲晴空万里，云海翻滚变幻，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盘膝坐在随意捡来的铁制长剑剑身之上，以一种极为稳定的速度向前飞行，不快不慢，却有一种咫尺千里的感觉。 男子脸色颇为木纳，眼神深邃，看不出年纪，白云拂面，自有一股出尘绝世之意。 男子已经离开人间很久很久，随后又画地为牢数十年，如今静静望着云层下的城池，眼神中闪过一丝恍如隔世般的神色。 能够御空飞行的修行者大多都是小瓶洲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又来了两名来自天鹰宗宗的修行者，骑着两头雄鹰，一老一少，此刻看见那名老人却皆是一楞。 御剑飞行自然是剑修，而剑修在宝瓶洲基本就是来自圣地剑阁之中。 观其男子风度，便知深不可测，然而他们却从来未曾见过此人，所以有些疑惑。 说来惭愧，天鹰宗听起来名字颇为霸气，但实际上只是小瓶洲的一个末流门派，在整座大陆更是不值一提，属于那种随便一个稍微在大陆有点名气的修行者走上宗门，宗主都得客客气气伺候着得那种。 但是天鹰宗却有个其余宗门无法替代的作用，那便是门下飞鹰速度极快，且耐力极强，数日之间便可横跨两洲之地。 所以久而久之，天鹰宗宗主索性改变了建宗方向，让门下弟子专门充当小瓶洲与其他三洲的信使，但凡是有什么重要消息，皆是由天鹰宗来送信给各大宗门。 善有善缘，就这样不知不觉便与各大宗门结了或多或少的香火情，宗门也得以在数百年之中延续下去。 别小瞧信使这份工作，要知道送信往往需要上门，有些讲究可少不了，比如为了吉利，甚至天鹰宗内规定送信使者皆有化名，比如此刻天鹰宗那位年岁稍长的老人叫做进财，年纪轻轻的叫做元宝。 此刻，两人便是要前往东圣洲一处宗门送信的。 之所以停顿，是因为要知道，送信主要便讲究一个八面玲珑，凡是见过的基本都要有个印象，日后若是出现什么麻烦事情才更好处理。 平日里面来来往往，就连剑阁那位神仙级别的拂尘长老他们可都是有过数面之缘，甚至有幸交谈几句，而观眼前此人，却从未见过。 “敢问前辈，可是剑阁中的高人？” 年岁稍高一些的老人微微握拳弯腰，笑着道：“我们是天鹰宗弟子，若是前辈有什么物件或者口头消息需要传送，我们可以代劳。”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人其实就已经准备好了被骂甚至被打的打算，身体微微紧绷着。 修行众人向来天心难测，尤其是境界越高越为随意，说不定就因为自己这句话打乱了对方的思绪，又或者认为自己境界低微不配知晓，便会平白无故挨上一剑。 可谁知，那人脾气似乎出奇的好，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温和说道：“在家待太久了，所以想出来随便看看，你们这是去哪？” 老者弯腰说道：“晚辈两 人去往东圣洲刀魁林送信。”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刚巧顺路，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行吧。” 老者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男子就已经开始御剑向前飞去。 元宝挠了挠头，问道：“合适么？” 老者小声道：“其实是好事，只要记得路上别得罪了这位前辈。两洲地域极大，且宗门林立，散修众多，极为凶险，若是有一位剑阁前辈同行，不说境界，光是看在剑阁名声上多半都能逢凶化吉。” 接下来的数日，天鹰宗两名算的上是师徒辈分的信使便与这位剑阁前辈同行，随着时间流逝，从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后来也逐渐放宽下来。 因为这位前辈的脾气确实极好，且似乎很久没有出门，无论到哪都会随意打量一番，极为有登高眺远的游玩性质，甚至在他们到各郡专门的驿站为自己喂养的雄鹰补给时，那人往往安静的等在一旁，从不催促。 日子久了，两人真以为男子是一名在剑阁闭关许久未曾出世，性情温和的的老前辈。 一日在半空飞行，年纪极清的少年元宝按耐不住内心好奇，询问道：“前辈，您这剑是不是从小用到大，返璞归真，所以才这般....一般？” 老者闻言瞬间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在外行事，剑修最为忌讳他们探寻自己的本命古剑，若是遇见脾气大的，真是十条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中年男人却毫不在意，微笑道：“剑是劣质铁剑，本来就一般，若真反璞归真后那就更废了。” 话音落下，老人和元宝都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似乎这个笑话倒是颇为有趣。 “你们可曾前往剑阁送信？”中年男人今日谈兴颇浓。 少年元宝摇头。 老者倒是似乎勾起了什么性质，眼神中带着几分感慨，伤感，眯着眼睛道：“当年跟我师傅有幸去过一趟，然而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为了送那封信导致师傅也死了.....唯一值得的便是信送到了那位大真人的手中，虽然我只能远远望见依稀身姿，但也可谓高山仰止，就算师傅在临终前也还跟我念念不忘。” 男子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老者下意识回道：“前辈，我叫进财。”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一路前行，横跨两洲大海，一路上似乎是真的因为这位前辈的关系，诺大天空云海，别说为难挑衅，甚至都没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在这种宛如畅通无阻的情况下，他们便来到了一片山脉。 山脉中有连绵群山，群山之间还有竹林，每一根珠子皆有数人环抱之粗，高耸入云。 寒气遍布在整个竹林里面，漫天遍野皆是断刀，森然逼人。 这便是刀魁林。 只是近些年的刀魁林似乎自从那名紫竹圣人离开又返回时，就越加低调了不少，甚至修行界已经很少能够刀 魁林的传闻。 三人落地行走在山脉间，小半个时辰才走到竹林旁。 中年男子安静的站在刀魁林外，双手负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石碑上的刀魁林三字。 “前辈，要不您在这里先歇息，我们去送信，去去便回。”老者小声说道。 刀魁林的刀修跟剑阁虽然无多大瓜葛，但也是属于向来看不顺眼的那种，举世皆知，所以老者倒是怕这名前辈为难。 然而中年男子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进去，会有人来取。” 话音刚落，数人连忙从其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不知道为何身躯颤抖，可谓是颤颤巍巍接过了老者身上信封。 这让老人和元宝都有些目瞪口呆。 以往送信可从来没有这个待遇，向来是乖乖等候再此，得到通知后才能徒步进去交信，怎么的？今天这些练刀不要命的大老粗们还讲究起来了？ 就在两人疑惑之下，又看见了让他们忍不住心中惊悚的一幕。 竹林上百米的崖畔有一座竹屋，此刻一名高大女子从其中缓缓走出。 女子神色复杂，最后竟然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轻轻弯腰一拜！ 老人目瞪口呆之余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这傻孩子不懂，难道他还不知道眼前这气势逼人的女子是谁？ 观其容貌威势，还能有谁？ 刀魁林大长老，女子刀圣紫竹！ 那可是大陆都为顶尖的三境上神仙人物，一只手便可以灭好几十个天鹰宗的存在。 她自然拜的不是他们，而是身旁那名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 一直看着石碑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 于是在修行界中地位极高的刀圣紫竹只能再拜。 一连三拜，最后长拜不起。 中年男子这才轻轻点头，转过头朝着出处走去。 看着远处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在林间养伤本来早已痊愈甚至境界更上一层楼的她却只感觉后背满是冷汗，甚至以前无数次生死厮杀都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她曾经早就想过这种画面，以为自己虽然不敌，但应该也不会如此不堪。 然而她还是错了。 因为那人来到此地，身后却拿着剑。 在元宝和老人眼中，那把剑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 在中年男子自己的口中，是一柄随处捡来没用的废剑。 但是在刀圣紫竹的眼中甚至全部修行界中人的眼中。 无论是废弃的铁剑，又或者断开的木剑。 不管那是什么剑。 只要被那人握在手心。 便是一柄足以可以将整个刀魁林一剑劈开的神剑。 “谢前辈饶命之恩。”女子刀圣神情复杂。 “好自为之。”清晰而平静的嗓音从她耳畔响起，随后消失不见。 第272章 不再闭关了 从刀魁林走出之后，化名进财实则真名为李进义的老者仍然如坠云雾，完全摸不着头脑。 少年元宝此刻神经兮兮的，小心翼翼问道：“师傅，咱们天鹰宗是不是宝瓶洲暗藏的超级宗门，您表面是信使，其实却是大陆说不出的得道高人，就是怕我骄傲所以现在才不告诉我？” 李进义神色复杂的看了这个弟子一眼。 这孩子....估 计一辈子也就是个跑腿的命了。 俗话说得好，天鹰宗是个什么烂鸡蛋，自家人还不清楚么？ 自家宗主修道修了近百年，到现在还在道教十二楼五层的第三层鬼打墙，估摸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平日若不是靠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灵丹妙药吊着命，早就两脚踏进棺材。 至于说能让女子刀圣弯腰作揖，甚至长拜不起，别说他们宗主，整个小瓶洲估计都找不出来几个。 “折寿了啊。”老人轻叹一句，随后眼神有些莫名的望着身前那名前辈的背影，只觉得越发诡异起来。 中年男人抬头望向天空，足足看了很久才收回了目光，问道：“你们是原路返回天鹰宗？” 李义近神色越发恭敬，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认真道：“还有几封信，要送往此洲各地。” 男子微笑点头道：“那便一起。” 接下来的数日，或许是老人这一辈子最无所顾虑的一次送信。 云海之上方圆百里无人，凡是所到的有名宗门，甚至还未落地，各派长老宗主都早已经安静等待在那里。 在这种诡异而又滑稽的情况之下，天鹰宗所要送往的信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瞬间完成。 又是一次升空，正值清晨，大日冉冉升起，阳光照射在男子身后，煦煦生辉，飘摇似仙。 “前辈，信已送完，我们要回天鹰宗复命了。” 李进义弯腰作揖，长拜不起，“感谢前辈愿与我两凡夫俗子同行片刻，恩情无以为报。” 少年元宝有样学样。 若是说先前女子刀圣之举让他震撼之余未曾敢多想，但是接下来几日的接触，二人又不是个傻子，那些宗门长老眼神中的敬仰和畏惧他们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前辈究竟是剑阁四阁之中哪一阁的长老。 当然，他们也不敢多问。 男子看着老人，突然微笑道：“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不回家颐养天年，或者寻颗灵丹尝试破境，寿命久点看的也就 更多一点。” 李进义摇头道：“自知修行资质愚钝，破境无望，就不再浪费一颗上好丹药了，留给弟子也是极好的，并且一辈子都做惯了送信的差事，一路上看得太多，自然比较淡一点。” 说到这里，老人似乎是怕前辈将天鹰宗看的太轻，连忙说道：“不过前辈您可千万别小瞧了天鹰宗，宗内也是有很多一心向道天赋出众的年轻人，更别说当年，其实为了整座小瓶洲，我师傅曾经也是出了一份极大的力的！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这件事情其实涉及到小瓶洲当年的一件妖乱，到差点酿成逆天大祸。 有一名无尽妖域的巅峰大妖乘着剑阁三千惊神大阵关闭之余，悄无声息从剑阁剑域大牢之中逃了出去，甚至得到了有关惊神剑阵的重要秘密，就在他拼命逃亡无尽妖域想要将此消息传递出去之时，却机缘巧合之下被天鹰宗当时的两名信使给发现。 同样是一老一小。 到最后，老的死死护住少年，带着腹部灵海早已经被打穿的身躯奄奄一跑到剑阁。 哪怕剑阁后来以灵丹妙药镇住伤势，但过了不久老人还是因为重伤不治而死去。 当年的小孩便是李进义。 那位老人则是他的师傅，也是天鹰宗宗主唯一的亲弟弟，更是天鹰宗修行境界最高的人。 从那以后，失去兄弟的天鹰宗宗主心思也就不放在修行之上，宗门势力越来越弱，久而久之，建宗方向也逐渐偏移到为两洲送信的事物之上。 李进义想起往事，便忍不住一脸唏嘘，再次行礼道：“前辈，说这些陈年老事，倒是让您见笑了。” 男子微笑摇头，说出了一番让李进义石破天惊的话。“非但不可笑，反而极为可敬，若不是因为你师傅，此洲边界要从此动荡百年。说来惭愧，我剑阁虽杀伤力极强，但妙手生花的救人一事却并不擅长，当年时间紧急，我去往边界后再回来时你师傅便已经油尽灯枯，回天乏术，饶是我亲自出手也没有任何办法。” 李进义目瞪口呆，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男子转过头望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坦然说道：“你师傅叫做云来，天赋根骨心性皆为不错，至于你，当年离我隔得较远有些看不清，不过我还是记得你，毕竟你师傅死前特意与我提过，招财这个名字寓意很喜庆，若不是你们，我剑阁便会成为千古罪人。” 老人这一刻霎那眼眶通红，身躯和嗓音都颤抖起来，“您.... 难道真的是您？” 男子抬头，喃喃道：“知道你心中颇有怨气，当年确实属我剑阁有愧，但剑阁这些年并没忘记你师傅当年以命换来的恩情，今日我与你同游两洲，从今以后这两洲之地应该便不会再有人刻意为难天鹰宗，另外天鹰宗每五年可挑选十人进剑阁学剑，学成皆可下山，不用着急拒绝，这些不是弥补和施舍，而是你们本来就该得的，是我做的太晚而已。“ 老人当场双膝跪下，差点从雄鹰背面掉下高空，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压抑着自己的嗓音，泪流满面道：“晚辈不敢有丝毫怨气，以前没有，日后更是没有，只是当年师傅临死前不停与我说有幸见过刘掌教一面，自觉高山仰止，风采绝伦，突然就对修道一事说不出的向往，扬言下辈子也要成为刘掌教那般的神仙人物，临死还与我岁岁年年，所以晚辈便便恼怒自己当年为何不能再多走几步，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师傅身旁，然而今日有幸一见，遂得心愿，只觉得果然如此！” 少年元宝满脸惊慌错愕。 他错愕的原因很多。 比如从未看见师傅流露出如此情绪，更没有跪过除宗主外的任何一人。 又比如剑阁有很多人姓刘。 但是掌教却只有一个。 看不出年纪的男子问道：“如今剑阁可不像当年，愿在剑阁修行？十年内再破两境并不是难事。” 老人摇头，只是站起身满足笑道：“已经够了，若是师傅知道今日之事，自然也会含笑九泉之下，既然已经叨扰掌教多时，那我们就该早日回去复命。” 说完第一次未等男子说话，就带着彻底懵掉的少年元宝离开此地。 剑阁掌教，或者说刘紫阳，望着眼前老人的背影，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累趴在剑阁山门前不停用舌头舔着小溪溪水的少年。 来的时候极快，走的时候也是这般潇洒。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物是人非，眨眼便是百年。 事实上，对他来说，确实也仅仅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以后不闭关了。” 男子不知道对谁轻轻呢喃了一句，随后右手作剑指，轻描淡写便在半空划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他踏步进入，斗转星移间，一座被磅礴剑气掩盖天机的小山村便毫不掩饰出现在眼前。 村口的一张废弃桌子前，一个双腿翘在桌子上，身后后仰的中年慵懒汉子一手提着酒坛，一面醉醺醺的说道：“哟，六只羊，好久不见。” 第273章 不可能 微风从远处拂来，村口地面的灰尘和落叶飘起，朝着更远处的地方卷去。 第一句话过后，两人便相顾无言。 曾经同为剑阁弟子。 刘紫阳刚入剑阁天赋便名扬天下。 而万一后来在四阁内打遍天下无敌手，却极少出山，反而世人很少知道。 可现在一人已经成为了剑阁掌教，修行界的顶端人物，另外一人却只能在一个荒凉山村度日等死，可谓世事难料。 万一打量了一眼这个从前就一直看不太顺眼的家伙，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极为复杂的哀伤神色，一闪而逝，最后他撇了撇嘴，“在剑阁忙活了那么多年，结果还是没能突破那一重境界，一辈子岁月练到狗肚子去了啊？要换成是我，啧啧啧，早就在武帝城耀武扬威去了，让李夸父在我剑下瑟瑟发抖。” 刘紫阳坐在另一张凳子上，对此话毫不在意。微笑道：“这么多年还没放下？” 中年汉子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道：“放个屁，老子有仇报仇！” 当年在四洲大陆游历时，万一便因一名女子跟当时默默无闻的李夸父打过一场，最后两败俱伤。 然而他当年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大陆顶尖剑修天才，结果跟一个没有丝毫名气的武夫打成这样，更何况还是在心爱女子的面前，从那时起便认为是人生第一奇耻大辱。 直到后面，李夸父后来居上，竟然成了整座天下的抗鼎武夫，武帝封神，万一反而就更心心念念了。 刘紫阳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平静道：“做师兄的没什么能帮你，这笔帐我帮你算。” “别，我可不是剑阁的人，少跟我扯关系，您贵姓啊？” 万一双手枕在脑后，看似漫不经心道：“再说如今李夸父占据天下武运，拳术通神，武夫气焰看起来就瘆人，你剑道虽然马马虎虎，但是气运却江河日下，此消彼长之下，就确定一定能胜他？” 若是其它人说这句话，自然会换来无数人的鄙夷不屑。 剑阁掌教刘紫阳早已是站在大陆剑道顶端的风流人物，世间还有谁有资格评价他的剑道高低？ 更重要的是虽然刘紫阳看起来极为好说话，但是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在那些修行界真正心如明镜的人来说，能以绝世凶剑开天作为本命剑的人物，岂会是真正的好说话之人。 刘紫阳毫不在意，微笑道：“大道之约，胜负五五，生死五五，但是飞升路便在其中，李夸父想以我证道，我又何尝不是，剑阁近千年来第一位飞升剑仙之路在你眼前，换你你能在这小山村里面躲着？” 万一摇头道：“没兴趣，不管我事。” 刘紫阳望着他，破天荒认真道：“别找死，就算要找死，总得等我胜了，或者先死了再说。” 两人同门师兄弟这么多年，自然要属他最为了解万一的性情。 连李夸父让他在心爱女子面前被打飞都惦记了那么多年。 那么当年中神州酆都鬼城一事，便可谓是 比大道还重，几乎不死不休的死结。 就连他也不知道万一会做出如何疯狂或者恐怖的事情出来。 这种担忧尤其在万一画地为牢二十余年后更重。 “放心，就算是死也会送他们一份大礼！” 万一冷笑一声，问道：“你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事情？” 刘紫阳平静道:“天下人算计我剑阁，剑阁亦可跟天下人算账，我闭关多年想破开那重境界，然而无果，既然如此那就乘着那场跟李夸父的约定前出来，再做点事情。” 万一眉毛微挑，玩味道:“有趣，怎么做？” 刘紫阳眼神莫名有些怜悯，摇头道：“当年师傅觉得你在剑道路上有望走出新的天地，但是实在是没脑子，所以最后掌门之位还是传给了我，如今看来还真是对的“ 万一翻了个白眼，骂道：“翻旧账没意思了，觉得我现在不是你对手了？” 两人说话间，东圣洲的万丈高空数道磅礴武运朝着远处汇聚而去，那强悍的的气息变幻让无数修行界众人都下意识抬起了头。 “啧啧啧。” 万一摸了摸下巴，幸灾乐祸说道：“破个武夫七重的跨神境就能让天地有这般威势，倒真不愧是李夸父的关门弟子，不说境界，光是在万股蛮荒天地那几头畜生压制下强行破境，这就比李夸父那个老王八年轻时候猛啊，百年过后岂不是第二个天下无敌？可惜了，到时候若是剑阁被活生生压下一头，某人又要愧对师辈期望咯~” “少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 刘紫阳哭笑不得，转头看着那道武运飘去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呢喃道：“很多老熟人，刚好去看看。” ...... ...... 一拳出。 台灭。 甚至整个战场都已经销毁殆尽，只留下一个黑暗无比的巨大深坑。 魏禅站在高空之上，长发飘散，整个人的气势都攀升到巅峰。 一拳之下，台上四人全部打飞千里，生死不知。 他扫视蛮荒众魔，神采奕奕笑道：“还有一个，不如上来打最后一场。” 山羊胡老人微微闭眼，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负剑少年眼神阴沉，眯眼道：“让我上？“ “先前魏禅出拳时你便已经剑心不稳，犹豫再三，如今他甚至不再受蛮荒天地压制，你再上去让他攀升拳意，为日后踏入更高境做贡献？” 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老人唏嘘道：“本来若是先前你敢上去，以一剑之力未必没法拦住魏禅，更甚还能皆有蛮荒天地彻底领悟那份剑意，结果一念之差，到最后这份机缘，还是让他们拿到了手。” 对于这场五对五的两族之战，输赢对他们而言其实并不重要，但若是能在对决之中让其中一位神祇通过胜负破境，那么对于整个蛮荒的战力提升都是极大。 然而只可惜...... 听见这话，少年剑极五味杂陈。 山羊胡老人漠然道：“对你寄予厚望，不是因为天赋或者机缘，在蛮荒之地有天赋的大魔多了去，有机缘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最后真正成事的也寥寥无几，不要辜负了魔祖大人的期待，十年之内最好将剑意全部吸收，另外希望你好自为之。” 剑极脸色微白，只是点了点头。 这番带着杀机的话，显然是他今日的表现已经让身旁这位老人彻底失去了耐心， “走吧，人族魏禅，倒是有点意思，第二个李夸父么。” 山羊胡冷笑道：“可惜没有看到那个叫做陆沉的小家伙，剑修和武夫最为棘手，你以后剑道大长成选一个杀了。” “是！”剑极应道。 ...... ...... 陆沉看着天边魔气席卷而散，也同时收回了目光。 “走了。” 他说道。 白泽微笑道：“不是要与我练剑？” 陆沉摇头道：“看你的样子不会真心跟我练剑，另外这次比试的速度也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 白泽又问道：“就不想知道我先前所说的天书预言究竟是什么？” 陆沉转头就走，“没兴趣。” 在蛮荒之地一旦那四大魔神发现此方异样，破开空间赶来，自己便将毫无反抗之力，所以必须要尽早离开。 更何况他无法保证白泽究竟有无可以联系他们的诡异手段，若是有，那么自己便从头到尾都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步。 更重要，既然他已经确定这里的封印极为牢固，就连蛮荒四大魔神都束手无策，那么其他的事情便都是小事。 安心等他破境便是。 看着陆沉离去的背影，白泽的脸色不再是那般随意，说不出的漠然，他轻声道：“青衫。” 陆沉停步，转头。 白泽没有说话，轻轻挥手。 明月之上，一道虚幻人影仿佛从远处走来，持剑而立。 随后他开始舞剑。 一道道熟悉的剑招在半空中演化。 平平无奇。 但是陆沉的眼神却亮了起来，格外认真。 因为这便是青衫九剑的真谛，剑一到剑九的真正奥义。 曾经属于他，但是却被他忘记。 也是陆沉来此希望白泽真正重新教给他的东西。 剑招演化很快，短短数百息便已经结束，但其中的意义却无比的重大 陆沉闭眼，随后睁眼，眼神便又多了一丝说不清楚的气息，仿佛是残缺的一页终于被补齐。 “多谢。”他说道。 白泽仰望天空，呢喃道：“只不过是将当年你教给我的东西再还给你，另外也是结束你我间的因果，并且要告诉你，当年败的仗只会有一次，等他日本神破开封印之日，我当年要做的事情，这一次你注定也拦不住我。” 陆沉沉默，随后摇头，“既然有我在，便不可能。“ 第274章 时代的交替 万魔退散。 万众瞩目的台一战落下了帷幕。 过程惊心动魄，但是结局对于人族来说却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魏禅直接用属于自己的方式结束甚至毁灭了台，并且成功变成年轻修行者破开三境的第一人。 当然，除了生而金刚的九念以外。 对于那些宗门的人来说，看到了魏禅今日一战斗的风姿，会心生仰望和敬佩之情。 对于镇魔城墙头上的人来说，多了一个魏禅，整个天下的安危都会更加有保障。 万古蛮荒四大神祇又如何？ 照样被一拳轰之！ 而随着魏禅的破境，可想而知，接下来圣地传人们应该便会陆续破开那层瓶颈，毕竟谁也不想落后魏禅太多。 仅仅在大战落幕的第二天，沧海陈楚，寒云宗陆苗便直接在镇魔城中踏入三境。 没有人想到竟然会是这二人紧随其后。 然而让众人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天清晨。 瑶池素年也宣布踏入三境。 当日傍晚昆仑道一紧随其后。 整座镇魔城内汇聚而来的灵气可谓是数百年来最多，天空上的淡淡黄沙一扫而空，一片清明。 三境是佛道儒三家的境界，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都演化为修行者能融于天地的象征。 武夫到达第七重，剑修的破空，都属于三境之列。 于是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盯着剑阁起来。 无论是沈墨凰破空，又或者陆沉破空，都是极有看头的事情。 然而让众人失望的是，在七大圣地其余宅子都颇为热闹的时候，剑阁宅子里面却显得很是安静，至今都没有什么异像出世。 疑惑之余，众人又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代表人族的第一战沈墨凰却是输掉，在这种时候自然显得颇为尴尬。 然而实际上.....院子里面的氛围其实并没有其它人想的那么失落或者严肃。 沈墨凰整日除了修行便是指导韩少宾与李亦寒的剑术，偶尔点拨点拨元三剑，似乎没有因为落败而产生任何变化。 整个院子里面安静但又和谐。 事实上，有陆沉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太过寒冷，也不会太过于吵闹。 从比试结束后的第二天，他便回到了这里。 熟悉的槐叶从树上飘了下来，落在闭目养神的陆沉手心。 他睁开眼睛又看了眼天空。 这几日圣地传人破境，他都在这里静静的看着。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时代的结 点。 圣地传人逐渐走在大陆顶尖层次修行者的道路上。 再过些年，甚至不用太久，新人换旧人，一个时代的结束和新的崛起，注定又会有很多老人在大道路上死去。 想着这一点，脑海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墨凰来到后院，同样望着天空默不作声 陆沉说道：“急了没有？” 沈墨凰坦然摇头道：“既然都输了，那么还急什么？” 说完盘膝而坐，将古剑放在膝间。 这些时日她其实一直在反省那一场战斗，但真的没有什么气馁挫败的情绪。 道理很简单。 因为真的打不过。 修行年月的差距，蛮荒天地的压制，自身剑道的理解，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影响。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继续修行下去，到达可以弥补这一切的地步，才能将那一次失败给还回去。 “干得不错，两次都没有让我失望。” 陆沉流露出一丝微笑，说道：“第一次是在城墙下，没有迫于压力或者所谓的面子强行用出极境，其实更重要的是，那时就算你强行用出，在我看来仍然胜算很小，极有可能照样会被那旱魃神祇后代打败，到那时后果才算眼中，甚至你的剑心都会有不可逆转的动摇。“ 沈墨凰神色平静，问道：“第二次？” 陆沉抬头，说道：“就是现在。” 随着这几日七大圣地传人接连破开三境关隘，既是被魏禅所逼，也是自身灵力压制已到圆满。 而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沈墨凰仍然不闻不问，毫不在意，在陆沉看来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有很多人一步慢，便认为步步慢，但殊不知修行不是抢先便可，一步走错便会满盘皆输。 “你天赋异禀，在剑阁又得天独厚，一路走的太快，而如今刚好有机会输一场让你慢下来，其实是好事。” 陆沉说道：“接下来的路，对于你而言才算最为艰难，所以尽量走的慢一点。” “总感觉在跟师傅说话。” 沈墨凰眯起眼睛，破天荒流露出一丝女孩儿般的慵懒神态，轻声呢喃道：“不管如何还是输了，看来回去后又要开始闭关了啊。” 陆沉望了她一眼。 记得以前在洛阳峰时北阁阁主说过。 沈墨凰小时候是个极为贪玩的孩子，在剑海之中足足玩了一年，真正修行不到九天，九天后便到达了凡尘境。 甚至就算是现在，其实沈墨凰也不过才刚刚二十余岁。 将那冰寒的气质抛去，沈墨凰那完美的脸颊还隐 约能看出一丝少女般的婴儿肥轮廓。 而一个年少如此贪玩的女孩儿，如今又怎会变得如此勤奋。 “你练剑为了什么？” 陆沉好奇问道。 沈墨凰想了想，说道：“小时候生活在小城里面，父亲是读书人，母亲是当地的商家大户，后来遇见了师傅，再后来便将我带去了剑阁，然后就开始修行，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天生剑胎本应如此。” 陆沉说道：“有时候执念往往也是枷锁，心无所欲练剑反而出剑会更加爽快，这点与我相似。” “你？”沈墨凰微微歪了歪头。 陆沉点了点头，笑道：“当年我练剑也什么都没有想，握起剑，就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咳咳。” 一道极为刻意的咳嗽声响起。 不知道何时，一大群人都已经来到了后院，并且还来了一个客人。 苏茜安静的站在人群最中间，今日常年男子装扮的白衣换成了白裙，显然还精心打扮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李亦寒韩少宾等人抬头望天，似乎星空景色不错。 虽然他们不愿意承认，但是抛开个人情绪来说，当着一名毫不掩饰心意的女子面，与另一名女子谈心赏景，似乎是有点过分。 而树前小球儿元三剑则是在角落偷偷窜出三个小脑袋，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一幕。 先前咳嗽声便是元三剑发出的。 在镇魔城日子久了，对苏茜仙子他可谓是由衷的敬佩仰慕。 然而沈师叔那可是自家人，面貌境界跟陆沉也极为般配。 一个大气温婉，一个冰冷高傲，元三剑反正也没想好究竟谁来当自己的师姑。 只觉得若是陆师叔心再狠一点，干脆就两个全收了！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咋啦？ 元三剑就觉得以后自己要买个大宅子，娶七八个媳妇，生二十几个孩子。 当然了，前提是小球儿得同意。 “嘿...嘿嘿。” 想着想着，元三剑突然就流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结果就被一颗石子打中了额头，怪叫一声直接缩回了脑袋。 陆沉收回右手，平静道：“何事？” 看着这幅情景，李亦寒和韩少宾由衷流露出佩服的神情。 陆沉师兄不止在剑道之路上游刃有余，就算面对这种情场仍然可谓是不动如山，实在是让人敬仰。 苏茜笑意不变，平静道：“今日镇魔城大开宴席，有空的，老瞎子邀请所有人前往城墙上喝酒。” 第275章 挑衅 镇魔城很久都没有举行过宴会。 但是听见这个消息，众人都没有意外。 因为再过不久，人族大胜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大陆。 而圣地大部分传人又纷纷成功踏入三境，人族越加繁荣昌盛，举行庆祝的宴会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陆沉正想拒绝，结果就看见了元三剑众人期盼和哀求的目光，就连李亦寒和韩少宾都是如此。 众人来到此地，除了修炼，便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过门。 如今难得有个趣事，自然想去凑凑热闹。 “你们可以自己去。”陆沉说道。 李亦寒挠头，颇有些尴尬道：“你不去，我们去感觉怪怪的。” 虽然大家辈分相同，但是整个镇魔城之中，若是没有陆沉带着众人，就感觉没有领头人物一般，参加圣地宴会时也总有些怪异。 而这种力量，甚至连如今的沈墨凰都似乎查了些许。 陆沉先是微楞，随后点了点头道：“那便去看看。” 沈墨凰摇头道：“你们去。” 沈墨凰并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但是若是去宴会上遇见不长眼的家伙，很难忍住出手的欲望。 要知道她反省这么多日，一直都想找个人练练。 若是等会一言不合出手的话，镇魔城好不容易举行的宴会注定会不欢而散。 “那你便好好休息。” 陆沉明白沈墨凰的想法，没有多说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剑阁一行人便来到了城墙之上。 往年一派肃杀的气氛在此刻荡然无存，足足能容纳数十头马匹并肩而行的走马道内篝火晃动，酒香和肉香扑面而来。 宗门弟子们围绕成篝火旁三三两两的交谈着，长老们把酒言欢，少数性情喜冷的坐在角落出独自喝酒。 塞外蛮荒之地，自然不像大陆宗门或者皇宫里有着各种规矩格调，席地而坐，随意而豪迈。 城墙最前方左侧的角落，七大圣地包括大陆一流的宗门弟子皆在，比如天山剑鬼，寒云宗陆苗一流。 尤其是后者，在城内大修的眼中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圣地传人。 此刻十数人破天荒安静坐在一起，围成一个圆圈，闲聊交谈，显得异常和谐。 魏禅众人皆踏足三 境，大家都算是这条道路上的同行之人，自然可以相互交流感悟心得。 唯独几米外，一身红衣的陆苗独自站在不远处的墙头，拿着酒坛，极为显眼，此刻正望着万古蛮荒默默喝酒。 脚步声响起。 随着陆沉几人的到来，众人的眼神都下意识的飘了过来。 当没看到沈墨凰在其中时，眼神中的一丝诡异情绪更甚。 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传来。 “还以为谁那么大来头，原来果然是剑阁的大人物。”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坐在陈楚身旁，气息颇为强悍，显然是沧海的核心弟子。 他望着眼前的篝火，却不含鄙夷的冷笑道：“实力先不说，架子倒确实是城内最大的，次次都得最后，生怕别人不知道剑阁的威风。” 嗓音不大，却刚刚好周围的人能够听清，无数人都皱了皱眉。 今天毕竟宴会最主要的是庆祝，争斗什么的大可以放在一边，如此嘲讽极为不妥。 然而众人又不好多说些什么。 武帝城或者昆仑等地与剑阁算是意气之争，又或是君子之争，然而沧海跟剑阁却不一样。 双方皆有世仇。 从沧海圣主到弟子对于剑阁皆是极为敌视。 更重要的是陈楚作为沧海新任圣子，刚刚破开三境关隘，如今气息深不可测，却根本没有阻拦的意味。 没有开口便代表着默认甚至放纵。 这种情绪更是让众人感觉到玩味，尤其是镇魔城内的散修们全当看热闹一般。 镇魔城内最不怕的就是热闹以及打架，若是在这里突然就打上一场，那么喝酒吃肉自然更有滋味。 果不其然，李亦寒和韩少宾从小便在剑阁修行，对宗门荣誉看的极深，此刻同时看了过去，眼神中剑芒涌动，一股凝重的气息散发了出来。 元三剑嘀咕道：“猪鼻子插大葱，装蒜。” 那沧海弟子眯起眼睛，冷笑道：“找死？” 元三剑一个瞬身就躲在了陆沉身后。 “我看是你在找死。”李亦寒脸色微寒，长剑颤抖，下一刻就要出鞘。 “呵呵，说不过就要动手，如此霸道，难道这就是剑阁的做派？” 蛮家有位与沧海交好的少年也站了出来，打趣道： “听说开战的时候剑阁陆沉从始至终连院门都没出，也不知是在修行还是吓破了胆，结果等结束了就没事人一样跑出来，可真有趣，莫非是从开始就知道必败，所以不参加，甚至还让一个女人去当垫背？” 李亦寒皱眉不已。 元三剑这时却翻了个白眼，骂道：“蛮牛，你个傻叉，啥时候又跟沧海的傻叉混一块去了，小时候就喜欢吃屎，长大了口味儿还没变！” 少年气的满脸通红，就要冲上来打架。 元三剑指了指城墙下，撸起胳膊，说道：“有种就来，今天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这个小王八犊子！蛮家有不服的十四岁以下，呸，十岁以下的都跟我下去，咱们一个个单挑儿！” 说完就忽悠了五六个少年气势汹汹的就朝着城墙下走去了，临走时还冲着李亦寒眨了眨眼。 蛮家弟子众多，自然也分流派。 不是任何人都亲近圣地，类似于前些时日跟陆沉打过一架的蛮七就跟圣地互不招惹。 但毫无疑问，李亦寒要是迁怒于这几名被沧海当枪使的少年，蛮家的人自然不会看着。到时候剑阁便左右为难。 不过若是由这几个蛮家的愣头青被元三剑拉走，那么接下来就算是各凭本事了。 李亦寒心领神会，身后长剑就准备出鞘。 这不是霸道不霸道的问题，剑阁弟子就没有被别人站着冷嘲热讽而不动手的道理。 只是下一刻，身后半出鞘的长剑就被一双平静的右手重新按了回去。 陆沉摇头道：“坐下。” 李亦寒脸色复杂，“可是....” 陆沉仍然摇头。 沈墨凰先前不来想必便是因为猜到了这种情况。 若是她一来，不光是出声的沧海弟子，又要跟陈楚打一架，到时候自然无法收拾。 而陆沉自然不会年轻。 看着陆沉不容置疑的眸子，最后还是深深呼出一口气，盘膝而坐。 苏茜微笑道：“今日乃是庆祝，一切恩怨希望都可以抛去一边，若是再有擅自挑衅的意思，那可就是不给在座的人面子了。” ps：今晚还有更新，写书不易，求订阅，请支持纵横app正版阅读，订阅实属有点惨。“ 第276掌 三言不合 苏茜的话轻柔婉转，但是却自有一番威严。 陈楚此刻破天荒抬起了头，僵硬漠然的脸庞竟然扯起一丝笑意，“好的。” 旁人看见这一幕都有些惊讶。 只有瑶池众人才心知肚明，沧海历年来的修行便与蛟龙之属有关，只能能够得到一头真正蛟龙幼子的认可，才能够修行沧海顶尖的术法。 很有趣的是，能够束缚蛟龙的龙葫只有东陨阁才有。 而苏茜不止是瑶池弟子，更是东陨阁的下一任主人。 所以无论如何，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沧海圣主甚至亲自发出了门规。 沧海弟子遇见东陨阁之人，不管境界高低，先礼遇三分，若是遇见了什么矛盾，再退三分，谁要是不听命令，就会被丢进龙狱当成食物。“ 至于陈楚如此行事更是简单明了。 他腰间的龙葫便是沧海圣主亲自前往东陨阁讨要而来的顶尖龙葫。 靠着这个龙葫，他赢下了那场对局，成为了新的沧海传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道一突然抬起了头。 从破碎空间回来他便一直在养伤，在台时候也只是远远一个人在墙头旁观。 但是哪怕如此，却没有人对他有过一丝轻视之心。 因为他亲自斩杀了万魔图第六的一名魔族天才。 击败跟斩杀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后者的难度要超乎想象。 强如台十人，如此激烈的对战之下都没有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伤亡。 而这种敬畏在道一踏入三境之后更甚。 天生道体，现在道一整个人隐约都虚无缥缈起来，融入天地，格外出尘。 他开口道：“程玄一现在竟然在哪？” 陈楚平静道：“被我打败后灵海破散，所属本命蛟龙也离他而去，估计道心崩碎，已经离开了沧海。” 听见这话，道一的脸色难看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道一年少游历人间的那些年，程玄一便算是他在凡间唯一的好友，两人的相遇也颇为有趣，从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结伴同行，到最后的震惊错愕。 程玄一无论是在他眼中，还是在世人的眼中，都是一个胸怀正义并且单纯到极致的家伙。 在无形之中，这样的人可以感染很多人，就像是世间最为灿烂的阳光。 然而唯一遗憾的是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沧海这种地方。 陆沉听见这话，眼神中也有了一丝思索神色。 当年在瑶池面对那天鬼时，便与程玄一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他便觉得程玄一是沧海之中的一朵奇葩，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然而大道路上，崛起陨落皆是常事，一位位同龄之人死去，才会有更多的人冒出来。 陆沉看过太多事情，此刻并没有什么感触。 篝火明亮，场间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明月挂在当空，没有下坠的痕迹。 大笑声，低语声，甚至发酒疯的声音皆是不停传来。 镇魔城内的人甚至那些大修都需要这样一场宴会来发泄自己心中的压力。 魏禅跟道一谈论修行的事情。 素年与瑶池女弟子们闲聊赏月。 陈楚生性漠然，此刻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九念和尚站在远处，结果被陆苗拉过去下棋，眼神中满是幽怨神色。 而李亦寒和韩少宾则在一旁当起了狗头军师，你一眼，我一语，极为自在。 元三剑似乎在城墙下打了胜仗，带着树前跟小球儿在巨大的走马道上蹿下跳，甚至还带着几个 城内的小家伙。 老瞎子仍然坐在城墙最上方的位置，只是今日手边也有一坛城内最著名的烈酒。 整个镇魔城今晚灯火通明，千百年来第一次。 当然，七大圣地传人同时在此地破境所代表的意义，同样是千百年的第一次。 至于陆沉则是坐在篝火旁，安静的跟身旁苏茜聊天。 准确的说是苏茜一直在说话，陆沉有一句无一句的嗯着，偶尔有感兴趣的便插句嘴。 万古蛮荒大阵稳固，继承神祇血脉的年轻人境界尚未大成，更有魏禅破开三境抢夺蛮荒气运成功。 那么对于他而言，便没有着急的事情。 除了那柄剑。 在白泽身旁，看见对方的样子，他便知道木神并没有留在蛮荒。 四洲大地终究太大，哪怕他走了那么多地方，但是仍然无法兼备。 “究竟在哪呢。” 陆沉恍惚着望向天空，突然觉得似乎遗忘了某些东西。 “再过不久蛮荒之地陆陆续续就会涌出来许多魔族，剑阁宗门弟子历练的名单可曾准备好？” 苏茜突然开口说道：“我觉得树前，元三剑和小球儿都很不错，也是到了先历练一番的时候。” 陆沉摇头，“他们明日便回剑阁修行，不会再回到这里。” 正准备开口的元三剑听见这话就没有再出声。 按照他的本意是刚好可以下去耍耍自己好不容易领悟出来的九转连剑。 但既然陆师叔就这样说了，那便算了，毕竟剑阁可是他跟小球儿从小就向往的地方，据说青山绿水，远远好于这塞外风光，更重要的是可以去剑冢山获取自己喜爱的飞剑。 树前没有说话，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想法。 若不是知道陆师叔在此地，他也就最多在边塞晃过一圈，便会扭头去往剑阁。 苏茜有些惊讶，好奇道：“为何？” 接下来镇魔城和万古蛮荒的战场注定暂时只会小打小闹，特殊于蛮荒天地的境界压制，以及与魔族对战的生死战场，正是历练宗门弟子的大好时机，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好的修行战场，寻常修行者就算想去都还要看看自己本身实力以及身后宗门的分量。 “他们还小，当然是回去练剑。” 陆沉用一种很天经地义的眼光望了苏茜一眼。 苏茜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说道：“那李亦寒跟韩少宾.....” 陆沉点头道：“同样回去。” 苏茜都有些不解，叹气道：“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真的一个都不留下来？哪怕仅仅数年，战力肯定都会提升一个极大的档次，你是不是要问问他们？” “他们两人已经无距，并且在此地磨砺已经很久，所以接下来关于无距境的战斗经验完全可以在更安全的地方进行，没必要冒险。” 陆沉摇头，“不需要问，在这里我说了算。” 听见这话，那名沧海最先出声嘲讽的弟子顿时忍俊不禁起来，随后微讽道：“剑阁陆沉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不仅仅自己怕死，连自己师兄弟的退路都想好了，佩服佩服。” 修行者的耳里何等敏锐，李亦寒和韩少宾在远处其实都听见了陆沉所说的话，心中惊讶之余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那沧海弟子眼神更加冷漠。 魏禅，道一，素年几人皆是同时转过头来，眼神中也有些疑惑不解。 他们毫不怀疑陆沉的境界和水平，然而在某些事情上陆沉的看法和做法永远都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比如上次拒绝了 台一战的邀请。 又比如这一次替剑阁弟子拒绝了战场历练的资格。 难道陆沉真的是个谨慎到极致....又或者生性怕死的人？ 可是这种人又怎么会有那般强悍无双的剑意。 道一皱眉，说道：“修行便是修命，要么坦然迎接死亡，要么向天争取那数百年的岁月证得大道，本来就需要抗争，若是只需要安安静静躲在宗门修行，千万年来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大道路上而死。” 苏茜眼神却没有这些情绪，只是单纯好奇道：“如果是觉得树前等剑阁弟子的天赋极好，那么出城时城内的大修们可以帮忙看护，不会出什么岔子，又何必那么极端。” 陆沉神色平静，说道：“在战场总会有意外，而在剑阁没有。”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 因为没有危险。 但是众人却皱起了眉目，因为这和他们从小接受的思想截然不同。 看着众人争论，树前走出来，有些不自信的说道：“陆师叔...我愿意留在这里修行一段时日，放心，我保证会活着回剑阁的。” 陆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在陆沉看来，树前三人日后注定会到达剑修破空境甚至更高的高度。 如果他们的天赋支撑着他们足以走完这段路程，那么这段路上的磨砺便没有太大的意义。 常人眼中，有些人需要挫折，需要磨砺，若是不这样道心便不会坚定。 但是他们忽略了，世间仍然有极少的人不需要。 是的，不需要。 因为陆沉便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知道三人的极限在哪。 既然破空境后甚至圣境后已经有需要三人终身参透的生死道关，那么为何还要让那么多的风险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不行。 那便是不行。 不管有什么理由。 树前有些泄气，挠了挠头道：“好吧。” “真是有趣，太有趣了，真是一出师慈徒孝的场景。” 那名沧海弟子忍不住嘲讽道：“我算是知道剑阁是如何壮大的，找到天赋好的弟子便赶紧带到剑阁躲起来，不说战力，光看境界都足以吓死人，真是佩服。” 话音落下。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的陆沉突然皱了皱眉。 魏禅咧开嘴笑了笑，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傻狍子隔着几米宽的悬崖挑衅另一旁的猛虎。 道一眉毛亦是高高挑起。 那名沧海弟子满脸茫然。 刹那间，陈楚整个身躯横移三米，挡在了他面前。 两掌相对。 然而下一刻，已经真正踏入三境的陈楚眼瞳却是猛然一凝。 不知道为何，陆沉的身形竟然轻而易举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砰砰砰砰砰！ 剑指跟手掌的灵力碰撞声就在方寸之间传来，不停碰撞的气浪荡起阵阵涟漪，四周的城墙纷纷裂开，石灰唰唰的落下。 那名沧海弟子在宗门内其实实力极强，反应也相当迅速，不然也不会在此地有如此大的底气。 然而却没有丝毫作用。 数招过后，胜负便分。 砰的一声。 沧海弟子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短线的风筝狠狠砸在了远处的城墙上，随后滑落到地面。 这时候，他眼神中先出现了一丝茫然，紧接着流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痛苦。 “我的灵海....你竟然毁了我的灵海！” 第277章 同道中人 被毁掉灵海的年轻人叫做赵音，在沧海之中的年轻一辈虽然比不上陈楚，但也属于天赋一流的存在。 这次历练回去后若是不出意外便能得到宗门认可，拿到龙葫去龙域尝试一下能否得到某位蛟龙子嗣的认可，若是成功那可谓一步登天。 按道理来讲前途可谓一片大好。 然而谁成想，随着灵海碎裂，这一切都彻底成了幻想。 巨大的愤怒从赵音的胸间涌起，脸色狰狞，正想说些狠话。 下一秒，他的脸色却瞬间煞白，满脸无法置信。 因为对方一击得手，却根本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 微风拂过，陆沉又是一指无情的朝着他的额头指去。 若是不出意料，这一击会洞穿他的头颅，然后彻底结束他的生命。 死亡的恐惧超过了一切，他忍不住的张大嘴巴，似乎都要哭了出来。 “你大胆！” 陈楚面色铁青，整个人又一次拦在了陆沉身前。 这次陆沉没有躲避，一指朝着陈楚便砸了过去。 空气一阵疾风暴雨般的声音，无数幻影在两人之中出现，不停碰撞，嗓音如闷雷，看起来格外恐怖。 陈楚不是赵音，这一次阵仗自然比先前的交手要猛烈的多。 灵气四溢，周围的地板裂开了缝隙，甚至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有越来越宽的趋势。 灵压密集的程度让一些年轻弟子都脸色微白，仿佛心头打鼓，有些承受不住。 这一幕太快，无数人后知后觉，转过头，眼神中充满着震憾惊讶神色。 虽然剑阁和沧海互相看不顺眼，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在庆功宴上大打出手，难道今天就要在此分出胜负？ 两人的交手还在持续。 随着时间流逝，陆沉的脸色漠然，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不耐，一缕剑意从身上散发了出来。 陈楚毫不犹豫，整个人气势攀升，腰腹间一个掌心大小的葫芦无风自动，丝丝威压弥漫了出来，仿佛其中藏着什么东西。 就在两人即将打出真火的时候，一道威压从天而降，隔开了两人的交手。 老瞎子的嗓音从城墙上传来， “点到为止，想解决私人恩怨，回中神洲再打。” 陈楚面无表情，只是冷声道：“倒是很想看看，剑阁能有什么手段。” 陆沉无视了他，只是转身离开，“回去。” ...... ...... 随着陆沉带着剑阁众人离开，空气中还是一片安静。 包括魏禅在内的众人都有些沉默。 刚才的那一幕看似寻常，但却有极大的古怪。 陆沉能够秒杀赵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关键问题在于陈楚分明已经及时拦在了陆沉身前。 要知道现在的陈楚已经踏足三境，是货真价实的三境之上的修行者，对于尚且还在无距的陆沉而言，有着极大的境界压制。 按照众人的猜想，在刚才的交手之中陆沉必然会落于下风。 可是结果却不是这样。 先是陆沉轻描淡写的绕过了他，便废了赵音的七海。 再后来正面与陈楚交手，虽然双方皆有克制，但是仍然算得上不分胜负，完全看不出来境界差距。 想起了先前陆沉仿佛就仅仅只是走了一步便过掉了自己，陈楚便忍不住狠狠皱眉，问道：“他是否已经悄然跻身了破空境？”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说服陈楚。 九念和尚摇头，问道：“并没有，前些年我在长安城看过陆沉施展所谓的人无距，正是如此，当时惊为天人，只觉得与其他无距剑修的理解可谓天壤之别。” “这种也能算无距？真是厉害。” 苏茜眼神明亮，一脸心悦诚服的赞道。 所有人脸色都有些古怪。 身旁素年更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前些年比这要玄妙太多的事情她们都见过不少，并且苏茜师姐看似温柔，实则眼高于顶。 就算前几日魏禅破开三境时候苏茜师姐都没有流露出这种做派，而如今陆沉仅仅只是施展出一种步法，师姐你就流露出一脸崇拜的样子，这是闹哪样？ 苏茜眼睛微眯，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随着不大不小的风波结束，宴会也渐渐散去。 而明日七大圣 地的传人，以及不远万里专程跑来的宗门弟子，散修，皆要陆陆续续返回大陆。 深夜到清晨。 明月彻底消失，大日未起，正是蛮荒天地最萧瑟暗淡的时候。 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宽阔的走马道之上一片狼藉，篝火还有些许残渣燃起星光。 曲终人散，甚至还有些荒凉意味。 只剩下老瞎子一人默默坐在墙头，身旁的酒坛还有些酒，他不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眼睛虽瞎，但脑袋还是默默的对着万古蛮荒那方。 微风袭来，陆沉便出现在了老瞎子的身旁。 老瞎子平静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跟我说些什么。” 陆沉摇头道：“终究是客人，如此放肆一会，总要打声招呼。” 两人眼光来论，说的自然不会是先前那场如同孩童般的幼稚争斗，而是更早些时候的一件事。 台一战的前几个时辰，也是类似于今日的深夜。 陆沉从城墙上而出，朝着那座天地大阵前进，老瞎子就像是现在这样默默的看着。 “你们的事情我不懂，虽然我在此地千年，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老古董罢了。” 老瞎子摇头，说道：“不管你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只信一件事，只要他年蛮荒大魔兵临城下，不要让我在他们的人群中看到你们的身影，那便百无禁忌。“ 陆沉望着蛮荒大地，微笑道：“他年若是城门被破，那么您只要转过头，就会发现我陆沉站在身后。” 听见这话，老瞎子笑了笑，干枯丑陋的嘴角动了动，“那便好。” 陆沉再没有说话，只剩下两人一同看着城墙外。 黄沙万里，荒凉蛮荒。 陆沉的心境却格外的平静坦然。 正如他一开始在剑阁遇见梦意潇所说的。 大道之路，无分种族，并肩同行者，皆是道友。 当年他以大道修为将白泽压在蛮荒之地三千年。 如今又有老瞎子在此坐镇城墙护卫人间千年。 以及剩下那些与蛮荒厮杀甚至不惜丢掉性命的修行者。 三者便皆是同道中人。 第288章 游牧族 一缕晨光隐约从暗淡的边际亮起。 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黑夜被驱散。 老人不停的喝着酒，每次小酌，但一晚上一坛也即将喝完。 陆沉随手拿起一坛未开封的酒坛，丢了过去，突然好奇问道：“对于蛮荒之事你事必躬亲，赢下台一战你却是最高兴之人，何仇何怨？” 这个疑惑已经在陆沉心中很久，此刻下意识的便问了出来。 老瞎子沉默了会，轻声道：“忘了。” “忘了？”陆沉重复了一句。 “是不是觉得很荒谬？” 老瞎子微笑道：“城墙上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便是这个原因。“ 陆沉平静道:“还好，其实我也忘记了很多事情。” 修行者年岁悠长，稍微境界高深者便是百年，有很多事情其实都会忘记。 老人抬起头，微风吹开了他的脸颊，漆黑无瞳的眼眶便流露了出来，颇为瘆人。 他轻声说道：“隐约记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生命还重要，但是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有时候突然回首，我都找不到我为何要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但是却还有一个念头告诉我，我应该坐在这里！活得越久越好，看着蛮荒那边的畜生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就要说不出的痛快，而若是让他们跨过这里一步，那么便生不如死。” 老瞎子又喝了口酒，呢喃道：“似乎是很多年前，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有个家伙拿锤子将这个念头用锤子狠狠的砸进了我心里，我也就坐了这么多年。” 陆沉说道：“好一个生不如死。” 老瞎子先是一楞，随后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大概就是如此。” ....... ....... 当陆沉回到院子的时候。 一道道弘光冲天而去，从那道巨大的传送阵中离开。 七大圣地的传人都离开了此地回宗门赴任。 沈墨凰李亦寒等人则是都已经醒来，收拾完些许行李站在院子之中， 陆沉看 了眼沈墨凰，说道：“既然此间事了，那便离开，带他们回剑阁。“ 沈墨凰反问道：“你不回去？” 陆沉平静道：“我在书院答应了别人一事，等我办完自会回去。” 韩少宾沉默了会，还是有些不确信的问道：“听说其他圣地仍然会留人在此地，若是我们全部回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七大圣地留人在镇魔城向来是惯例，毕竟万股蛮荒的那位存在是全大陆修行者的威胁。 而剑阁从前些年千剑流云，黑尘两名破空境剑修死去，剑阁就一直没有派人前来。 这一次陆沉又将元三剑小球儿两个极好的苗子带回剑阁，却仍然不留人在此地，极为惹人话柄。 “剑阁剑修那么多，随便找几个人过来便是。” 陆沉摇了摇头，懒得再说这个问题。 将锁事说清，沈墨凰一马当先，御剑升空离开了此地，然后众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临走时，元三剑和小球儿一人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他们从小便生活在此地，感情自然不与它人相同。 元三剑对着院子角落一块简易的墓碑嘀咕道：“师傅你放心，徒弟这次前往剑阁修行，日后必然会成为大剑仙，到时候风风光光宰了那头害死你的畜生！” 小球儿在一旁不说话，只是一直点头。 李亦寒看了眼天空，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兄，苏茜仙子清晨来过，说是要返回东陨阁，还说....若是无事欢迎你去东陨阁游玩。” 陆沉点了点头。 李亦寒和韩少宾相视一眼，同时正了正脸色，弯腰作揖。 此次蛮荒一游，境界理解在陆沉的指导下皆是精深不少，尤其后者，一步跨入无距，在这一代剑阁弟子之中已然是佼佼者。 “承蒙师兄指教，剑术小成，来日剑阁再见。” 说完两人一人抱住元三剑，一人抱住小球儿，化为一道弘光冲天而起。 陆沉静静看着众人离开，然后又在院子里安静的躺了半天，将一封前几日就在他手中的信 封丢在桌子上，才站起身离开了此地。 ...... ...... 万古蛮荒与大唐边城之中有八百里塞外沙漠皆是游牧族的地盘。 前些时日不知道为何，沙漠上凡是游牧族的族人皆是销声匿迹，仿佛彻底消失了踪影，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痕迹。 这倒让某些杀人劫财的散修起了歹心，以为族内发生了什么巨大变故，想要偷偷进去争一次机缘，然而诡异的是这些人也同样没有再出现过。 陆沉从镇魔城出来便花了三天直接来到了这里，然后靠着灵仪指向的位置朝着更深处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的赶路过后，便来到了一座巨大的盆地。 放眼望去，盆地里，无数个拱起的暗黄色山丘如同山一般排列。 小山跟小山之间的区域极为平坦，有些地方又会突然凹陷或者升高，还有大量碎裂或者坚硬的岩块散布在这些山丘附近的区域。 一些尸体倒在岩块附近，隐约看得出是塞外的散修。 当陆沉正打量着这一幕的时候，数十道划破空气且带着灵力的弓箭便朝着他射了过来。 箭只是寻常的弓箭，但是速度极快，甚至引起了音爆，显然是实力颇为强悍的象征。 陆沉没有动作，那些弓箭在他十米开外便纷纷粉碎。 “来者何人。” 一头类似雄狮般浑身鬃毛的怪物从一头山丘之上出现，它的身上骑着一个赤身大汉，头发被一根绳子束缚住，手中拿着弓箭，显然刚刚出手的便是他。 还未等陆沉说话，又有十数个骑着猛兽的游牧族男子从四面八方出现，将其团团围困在其中。 十数人叽叽喳喳，却是用的族内方言，很是晦涩难懂。 “剑阁。” 陆沉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众人的议论声明显少了很多，但是眼神中更是显然出现了一丝忌惮和怀疑神色。 陆沉轻轻挥手，一道剑气长鞭砸在了不远处的山丘，轰然炸成碎片。 第289章 杀了不就行了 看见这一幕，众人的眼神没有了怀疑，只剩下畏惧。 七大圣地之名远扬大陆，就算是这塞外也同样深入人心。 那名最先用四洲大陆语言质问陆沉的男子脸色变得恭敬起来，走下坐骑，认真道：“前辈所来何事？” 陆沉开门见山道：陀舍氏现在如何。” 游牧族是一个巨大的族群，里面派系极多，三大姓氏：姑苏，咔耶，陀舍为毋庸置疑的领袖。 而陀舍氏在其中更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因为那片传说中孕育战兽的遗失之地便由陀舍氏彻底掌控。 至于这些事也是因为司长海在寄过来的信中写过，并且还指明了这里的情况突然有些不受控制，所以陆沉才会专程到此。 听见这话，那名男子脸色微凝。 近些时日整个游牧族都格外安静，原因便是因为陀舍氏中出现了问题。 随着一名本该前些年就已经意外早死的陀舍氏少主陀舍南月从外地归来，本来安定的陀舍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族内渐渐分为了两派，一派作为新任少主的坚定拥护者，大多都是陀舍氏闭关多年的忠心老人，一派则为陀舍蛮这些年暗自收买的嫡系心腹。 陀舍氏作为掌控遗失之地的核心存在，这个时候出现继承问题，整个游牧族都安静的可怕，没人谁敢在这个时间点说些什么。 虽然说当今陀舍氏的掌权者陀舍蛮是那位少主的亲叔叔，但是在权利掌控和家族继承人的形势下，别说叔侄，就连父子都有可能反目成仇，那点微末的血缘关系又算得了什么。 游牧族男人酝酿着措辞，“陀舍氏最近有些不太平，不知道....您去那里做些什么？“ 陆沉说道：“陀舍南月算是我的熟人之后，自然是代表剑阁来看看。”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皆是脸色大变。 自己来，和代表剑阁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名回来的陀舍少主明显在争权的地步落于下风，只能靠几个族内极有威名的老人苦苦支撑，但是若是圣地之一的剑阁在背后撑腰，那么形式自然便大不相同。 “我马上带您前去。”那名男子微微弯腰，恭敬说道。 陆沉点了点头。 对于他而言，自己来跟剑阁来倒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剑阁不认识，但是他认识，那么便 足够了。 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反正他也做过很多次。 至今是否担心那位剑阁掌教，他名义上的师傅会怪罪的问题.....他现在甚至见都没见过，那还担心什么？ ....... ....... 沙漠无尽的山丘沟壑之中，却有一片平原，中间是一座巨大的水湖，水面清澈碧蓝，带来湿润的水气，很难让人相信这里身处在塞外荒漠。 围绕着水湖，是一座座楼阁和房屋，成排林立，围成一个大圆，再离远些的便是无数的帐篷，依次蔓延。 陆沉静静的站在一栋建筑精致的三层阁楼凉亭外，从这里居高临下，刚好可以打量到远处的一个议事堂，一览无余。 激烈的争吵声从那里传来。 那里坐着很多人，南月便坐在最高处的两张位子之一，一名老人站在他的身后，闭目养神，从气息来看深不可测。 而另外一个位子则被一个粗狂豪迈的中年汉子占去，眯着眼睛，一股枭雄气焰不怒而发。 其余人或坐着，或者站着，此刻争论的不可开交。 而自从那名少年回到这里，大家争论的问题自然只有一个。 “开什么玩笑，这小家伙虽然如今平安归来，但是从小在外颠沛流离，哪里知道族内的规矩！蛮哥自从掌控陀舍氏之后，我们整个游牧族都迅速壮大起来，这时候族长之位，绝不可能动摇！” 一名显然属于陀舍蛮派系的壮士男子拍桌大吼。 “族长死后，自然由长子继位，这是咱们游牧族千百年来的规矩，以前是以为南月少主遇难，但现在既然平安回归，自然要将位子让出来。” 另外一人反驳道。 “笑话，这些年蛮哥功劳苦劳皆有，咱们族最忌讳临时换主，随便一个黄毛小子回来就要当家主，真当咱们这里是后花园？再退一步说，谁承认他的身份了？谁又能确定他不是大陆那边用阴险手段易容换魂过来的奸细？” “混账！你竟然敢对少主不敬，找死不成？别以为这几日刘长老等人纷纷被人偷袭，大家不知道是谁干得！” “呵呵，少特么血口喷人，真以为老子怕你不成？” 两人的陈词在这段日子里面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众人都腻味甚至到了麻木的地步。 倘若这件事情真得能那么清楚分出来，自然不会拖 到现在。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群主位上坐着的十余位老人都摇了摇头，示意结束这次没有意义的话题。 人群散去。 不到一会，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南月便急匆匆的在一名老人的拥簇下来到了阁楼，他惊喜说道：“前辈！您怎么来啦？” 陆沉近距离又看了他一眼，确认这些时日没被动些什么手脚，随后便点头道，“司长海说这里有些问题，所以我来看看。” 南月听见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郁神色。 “这件事情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不敢再麻烦前辈。” 本来以为靠着自己的身份，族中长辈的支持，加上司长海暗中承诺过的推波助澜，陀舍蛮就算不想让位也只能被迫让位。 一开始也确实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顺利得到了族中几位闭关年的老祖支持，继位乃是名正言顺。 然而谁成想关键时刻那几位老祖莫名被偷袭甚至中毒，至今还躺在里面疗伤，紧接着姑苏，咔耶两大姓氏的当家人不知收了何等好处，公然支持陀舍蛮掌权，一时间带来了极大的舆论压力。 南月虽然名正言顺，但终究离族多年，跟在此地知根知底并且人脉深厚的陀舍蛮有着很明显的差距。 若是局势一直这样僵持下去，那么他继位的事情便会越来越艰难，甚至到最后很容易落得一个不了了之的凄惨地步。 很明显，陀舍蛮便是打定了这样一个注意，想用水磨功夫慢慢消化南月在瞬间聚集起来的人心。 陆沉沉默了会，说道:“遗失之地。” 那里拥有整个游牧族需要的战兽，谁能够掌握那里，整个族群自然便会听谁的。 对于陆沉看来，对于游牧族的子民来说，血缘，来历，身份皆是其次。 南月久久不能得到全族人的支撑，便是因为遗失之地在陀舍蛮手中，其余两个姓氏家主掺和，多半也是私底下与陀舍蛮达成了什么交易。 南月身后的老者早已经得知眼前此人的来历，听见这话忍不住点头道:“没错，遗失之地才是南月少主能否掌权的关键，但是通向那里的钥匙却被陀舍蛮的人牢牢掌控住，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 南月好奇问道：“前辈，您有什么办法？” 陆沉望了他一眼，“杀了不就行了？” 第290章 阴谋 “那便杀了。” 听着这个毫不迟疑的语气，少年南月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古怪神色。 确实跟司长海说的没错，以陆沉前辈的性子只会选择最简单的方法。 但问题是..... 南月无奈道：“那些负责守护遗失之地的人都是我们陀舍族的精英，从生来都只听从陀舍氏家主的吩咐，认令牌不认人，实在是无辜的。” 陆沉望着远处的湖面，摇头道：“我不是说他们。” 话音刚落，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从头到尾一直站在南月身后的那名老人眼皮都下意识一跳，整个身体莫名有些寒冷。 是的。 陆沉说的不是那些人。 他说的是先前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就是南月的亲叔叔，当今陀舍氏的家主。 陀舍南月先是一楞，随后眼瞳忍不住的缩起，脸上有些不自然和不愿，喃喃道：“为什么，若是这样整个游牧族都会震荡的，到时候肯定会大乱。” “人不死或许会。” 陆沉没有看他，平静道：“但要是真的死了，自然便不会。” 陀舍氏这一辈能有资格继承族位的除了陀舍蛮便只有陀舍南月，若是陀舍蛮死了，无论如何，陀舍南月自然是唯一的继承人，其余拥护陀舍蛮的族人无论再如何憋屈，都只能乖乖憋着。 这个道理很简单。 从古至今，任何权利的更迭交替，甚至皇位皆是如此。 两个拥有继承权的皇子，皇帝临终后杀一个，另外一个自然而然会登基,这便是所谓的大势所趋。 杀陀舍蛮便是如此，没有任何阴谋，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你接得住那你牛逼，接不住那便去死。 陆沉从出世到入世，学会了认真去思考人世间这些问题，但解决方法还是最简单或者说最粗暴。 当然，越简单的方法在世间百分之九十八的问题之上都是最有效的。 陀舍南月面有不忍，说道：“终究是我的亲叔叔，更何况我回族后他并没有对我做些什么。” 看着少年那单纯而稚嫩的面庞，陆沉便没有说话。 不是被所谓的亲情打动又或者其他的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太幼稚。 若是陀舍蛮真的只是想对付你，你早就死了一百次，哪还能等到现在？ 只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反正那人总是要死的。 陆沉转过身，摇了摇头道:“带我去看看中毒的那几人。” 一个被护卫重重守卫住的简单阁楼。 二层楼的屋里躺着两名全身乌黑的老者，奄奄一息，甚至散发着淡淡恶臭，在睡梦中仍然紧闭着眉头，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南月无奈道：“刘伯伯和墨伯伯前些时日突然如此，族内的人却查不到中的是何毒，更是找不到解药。” 陆沉站在床榻旁看了一眼。 一律虚无缥缈的剑意钻进了两人的体内，片刻后便顺着鼻口钻了出来，消失在半空中。 陆沉摇头道:“不是毒，是蛊。” 南月愣了愣道：“蛊？” 陆沉点头道:“一种比毒更难办的东西，最简单的方法是杀了中蛊之人，自然能够解除。” “肯定是陀舍蛮那帮欺师灭祖的混账干的！看着少主即将登位就用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一旁的老人怒不可遏。 南月小声对陆沉说道：“这位是秦伯伯，跟刘伯伯和墨伯伯三人都是族内德高望重的长老，平日关系也极好。” 陆沉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家主，根据最新情报，一名剑阁弟子来了这里，并且直接赶到了南月少主那方，估计此刻已经见上面了。” 隔着这座大湖附近最为气派的一座高楼，陀舍蛮坐在院子内，不远处的地面匍匐着一头极为雄武的黑虎，两根巨大的獠牙从嘴中突出，气势十足。 听见这个消息，陀舍蛮缓缓眯起了眼睛。 “家主，我还是觉得您在这件事情上太优柔寡断了一点， 身旁有两名多年的心腹恭敬的站在前 方，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虽然南月是您的亲侄子，但是早知道先前就应该暗中杀了这小子，如今剑阁来人若是背后强行撑腰，那可就真的是想杀都杀不得了。” 另一人沉默了会，接着说道：“剑阁之人向来杀伐果断，我怕就怕他们率先等不及，先下手为强，到时候....” 陀舍蛮看起来是一个粗狂的中年汉子，但仅仅只是外表而已，不然也不可能成功接手整个陀舍氏，只有那些曾经在他手下死去的人才知道这个男人内心那深不可测的一面。 “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们先退下。” 挥了挥手，陀舍蛮站起身朝着这栋高楼的最高处走去。 来到顶楼，一个浑身黑衣带着面罩的男子正站在高处凉亭赏景，整个人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生机。 按道理来讲，整个陀舍氏之中陀舍蛮便算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但是看见此人，陀舍蛮的眼神变得尊敬和畏惧起来，微微弯腰，轻声道：“前辈，那人已经来了，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行事。” 黑衣男子没有转身，只是漠然道：“喊你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陀舍蛮点头道：“方圆八百里的大阵全部悄无声息全部开启，短世间之内无数是谁都不可能轻易进来。” 黑衣人轻轻搓了搓手，微笑道：“干得不错，那就继续按照计划的来，不要节外生枝。” 陀舍蛮犹豫了会，问道：“若是真的动手，日后剑阁.....” 黑衣人笑道：“一人大道升天，和全族龟缩在这样一个荒凉塞外之地，你陀舍蛮如何选择？” 陀舍蛮脸色瞬间变幻莫测，随后重新变得坚定下来，一字一句道：“晚辈...明白！” 黑衣人随意挥了挥手，等到陀舍蛮恭敬离开之后，这才缓缓将脸上的掩饰去掉，流露出一张极为俊逸的面庞。 他的脸给人一种极为潇洒的感觉，就跟当年他在长安城做的那首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一般潇洒。 这种男子很难在世间遇见。 除非他叫做太白。 书院太白。 第291章 你我皆凡人 日子渐渐过去，关于族长继承人的问题又在族内经过无数次的商讨争论，可最终仍然还是不欢而散。 陀舍氏的家主自然而然会成为整个游牧族的族长，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其意义十分重大，按照陀舍蛮那方的做法自然不能够轻易抉择。 并且有人开始拿起了剑阁陆沉做起文章。 比如剑阁虽为大陆圣地，但是游牧族远离塞外，选族长绝不能够让外人参和，言外之意便是南月是剑阁派来的傀儡，若是成功让他当上族长，那么整个游牧族都会变成剑阁的附属。 这种流言渐渐传了出来，一些保持中立的族民都开始抗拒起来，南月的呼声渐渐微弱，到最后陀舍蛮甚至都再懒得出席这种会议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情越来越拖，人心涣散，逐渐开始有了不了了之的迹象。 就像人们已经习惯了某种其实并不公平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利益，那么大多数人都会保持沉默，甚至少数人也会因为困难重重而选择放弃。 某一日，陆沉望着窗外，摇头道:“不能再等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等到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安定现状，到时候杀了陀舍蛮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更何况现在陀舍蛮越发警戒起来，连会议都不出席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在那封司长海的信上，自然不会只写了简单几句，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所以陀舍蛮非死不可。 话音落下，没有等南月再说些什么，便消失在了此地。 一缕清风在高空拂过，虚无缥缈，眨眼便落在了一座最高处的阁楼顶端。 无距境界当然不可能仅仅只是在剑中，有时候自然也能身法来使用，并且是全天下最快的身法。 咫尺千里，眨眼无距。 此时诺大的阁楼里面早已经看不见陀舍蛮，只有无数精锐带着自己的灵兽守在四周，神情凝重。 陆沉没有丝毫遮掩，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他。 “大胆，敢擅长家主祠堂，找死不成！”其中一人怒吼说道。 “陀舍蛮在哪？” 陆沉神情平静道：“我送他去死。” 没有任何言语，那些凶猛的战兽和人便全部拔地而起，灵气喷涌，朝着陆沉冲来。 陆沉没有做些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但是若是有有心人看见，就会发现陆沉的衣衫有着轻轻的漂浮，头发微动，眼神中的剑意也明亮了些许。 下一刻。 在陆沉四面八方的战兽和人胸口皆仿佛被一指打中，灵力溃散，脸色痛苦，纷纷砸回了地面。 游牧族的子民所修的是独有的跟战兽合一的偏门修行法，与大陆修行界相差极大，而在陆沉这种级别的修行者看来自然是破绽百出。 场中一名修为最高的男子直接被陆沉握住脖子，问道：“他在哪？” 杀气扑面而来，毫不掩饰，仿佛若是说不，下一刻他的脖子就会呗扭断。 那人脸色惨白，下意识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过家主应该在遗失之地！” 陆沉问道：“怎么进去？” 那人拼命摇头，“这是族内秘事，真的不知。” 陆沉轻轻一弹，后者整个人直接晕倒在了地面。 沉默了会，陆沉突然看向了最高处的阁楼某座凉亭，眼神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散发了出来，似乎是不解。 片刻后，他又重新消失，回到了自己先前所在的阁楼。 来去不过数十息，看见南月和身后那位秦伯伯紧张的眼神，陆沉摇头道：“跑了。” 南月不知为何，失落之余却又松了口气。 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杀与不杀之中纠结。 陆沉前辈的境界跟实力他自然了然，在他看来无论陀舍蛮就算聚集了全族之力，也照样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终究是亲人。 陆沉没有理会少年的纠结，只是眼神微微抬起，望向了一直如同影子般站在身后的老人，正是南月口中的秦伯伯秦云。 他真的好奇道：“既然我知道是蛊，那你为什么觉得我猜不出来这是只有朝夕相处在身旁的人才有 机会下的绝心蛊？等我真正起杀心的时候还不跑？” 老人眼瞳在那一瞬间剧烈缩起。 南月更是满脸震憾错愕。 陆沉看都没有看那已如惊弓之鸟般的老人，平静道：“你若是想死或者觉得现在能在我旁边跑掉，那便随意。” 秦云脸色惨白，汗水从额头滴了下来，但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苦涩道：“有何吩咐？” “遗失之地的钥匙是什么。”陆沉问道。 遗失之地其实是一片独自创造出来的碎片空间，跟书院的至宝书中世界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同一个类型。 老人认真道：“钥匙只有在陀舍蛮那里才有，其余人不可能有这件东西。” 陆沉想了想，说道：“那便将蛊解了，带着他们两人今晚去族会将陀舍蛮的事情挑明，抓紧时间把家主位子定了，想必经过这次折磨，那两老头应该会更加卖力才对。“ 按照南月的说话，秦云加上房间里面中蛊的那两位老人，是整个陀舍氏里面辈分极高的三名长老，若是他们齐心协力，根本不会那么麻烦。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两位老人心中也暗藏了些心思，想靠着南月在族中获得更加的资源以及权势，所以到最后才沦落到这等下场。 所以说凡事不可太过琢磨，有些事情要真的深究起来，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有时候却往往是好事，而某些好事实则内心更是藏着一屋子的算计权衡。 秦云低着头喃喃道：“可是...家主之位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陆沉微微皱眉道：“死了就说得清楚了，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秦云脸色仓惶，径直朝着屋子内走去。 看见这一幕，南月挠了挠头，有些闷闷不乐。 “前辈....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在他看来，陆沉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而自己表现的却很是不堪。 “还行。” 陆沉转过身，望着天空眯起了眼睛，随后不知道为何摇了摇头，安慰道：“人生在世，你我皆凡人。“ 第292章 很有趣 半个时辰后，剧烈的咳嗽声和怒斥声在屋内响起。 秦云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随后认真说道:“毒已经解了。” “这里便交给你。” 陆沉摸了摸南月的脑袋，随后突然改变了主意，望着秦云说道：“你带我去遗失之地。” 秦云流露出了一丝讶异神色，随后消失不见，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命都在别人手中，至于其他倒真算不得什么。 遗失之地是游牧族的重地，在一片被风沙包裹的隐蔽盆地之中。 秦云在前方带路，陆沉在一旁，凡是中途阻拦的都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一路秦云都在念叨着遗失之地是罕见的至宝，无法被强行打破，退一步说若是陆沉强行打破必然会毁了他，到时候对大陆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当然，这一切后者完全没有理会。 当两人来到那片盆地的边缘时，放眼望去，便看见那片荒芜的盆地正中间，竟然有着一座由晶莹白玉石铺成的数十米圆台。 圆台正中心有两根高大而粗壮的柱子立在两端，而柱子两端有一层如湖水微微荡漾的涟漪，仿佛一碰便破，里面便是传说中的遗失之地。 然而看见这一幕，陆沉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 秦云更是流露出无法掩饰的不解震憾神色。 “开什么玩笑？！” 是的，因为此刻遗失之地的大门竟然完全没有关闭起来。 这也就意味着这座大门处于无论何人都可以随时进出的阶段。 对于游牧族最为重要的宝地来说，竟然被当成废地一般，无论老人现在身处何等阵营，都忍不住流露出了愤怒神色。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白玉地面上的涟漪。 他并没有像老人一般的不解。 因为他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就跟他明目张胆要杀陀舍蛮一般，这便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直接告诉你我这里有埋伏，并且很多。 若是你够胆，那你便来。 陆沉已经很多年没有遇见过这种挑衅，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 没有丝毫犹豫。 他踏步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秦云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睛，犹豫片刻后竟然也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了光柱之中的那层湖面涟漪 ，整个身躯都被彻底吞没。 ...... ...... 仿佛在空间的裂缝之中行走，那种感觉出奇的玄妙，情不自禁便会让人觉得自身的渺小和对天地的探索以及渴望。 这也是修行界顶端的那些人追求长生大道的其中一种意义。 因为未知，所以渴望，然后探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快，也许会慢，当两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蓝天白云映入眼帘，一片巨大的草原之上，花草在远处盛开，不远处有一片宁静的小湖，偶尔有小鸟从这里飞过，蜻蜓点水一般擦过湖面。 这里与东阁的风景颇有些相似，看上去是一片世外桃源。 陆沉多看了几眼，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多年未回东阁，倒是颇有些怀念苏安和梦意潇在自己身旁碎碎念念的时光。 收回思绪，紧接着他开始朝小湖旁走去，那里有一座简陋的凉亭，里面坐着一位黑衣男子，三四十岁的年纪，眼神中却格外充满着朝气以及希望，甚至仿佛像那些凡俗间的年轻人一般，气质洒脱随意，正面带笑意的望着他。 陆沉坐在凉亭的另一侧，看着桌子上那副已经下了大半的棋子，平静道：“当年我们是否在地龙宗山脚下的村子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在二楼我看了你一眼，不过因为帘子的关系所以你没有发现我。”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说道：“简单介绍一下，我叫太白，在你之前曾经也当过一段日子的守门人。” “原来是当年那位书院弃徒。” 陆沉摇头道：“看来这件事情果然与影殿有关，所以遗失之地的大门敞开，应该是你的主意？” 太白微笑道：“我跟陀舍蛮打赌，说骄傲如陆沉，无论门开不开，无论这里有没有埋伏，他都一定会进来，既然如此，关门又有什么意义？只能白白让一件先天至宝产生瑕疵损伤。他不信，所以事实证明他错了，现在正躲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瑟瑟发抖。” “或许也在等着我死？”陆沉说道。 “嗯哼，也许有可能。”太白漫不经心回道。 陆沉沉默了会，却显得极为随意，甚至还有心思闲聊道：“既然你在书院当过一段岁月的看门人，为何又会选择离开书院加入影殿？” 这是一桩迷事，就连书院都没有人提过，但是听 见这个问题，太白却微微挑了挑眉，显得有些气愤，认真说道：“当年我拿我自认为最符合城内严谨的诗词给先生看，结果反被骂狗屁不通，说什么你竟然也拘泥于世俗之内的东西，实在让人失望，所以最后直接给我撕了。” 陆沉问道：“你先生？” 太白耸了耸肩膀，“就是当今书院院长。” 陆沉哦了一声，反问道：“就这样？” “当然不是，我向来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人生苦短，自然要及时行乐。我喜欢喝酒，喜欢写诗，更喜欢有趣的东西。” 太白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光芒，缓缓说道。 “我曾经离开长安城在四洲之地游历，便是为了寻找着让自己感觉到有乐趣的东西，可是我很失望。“ “因为顶着这个名号，无论我去到哪，无论什么人对我来说都只有敬畏和献媚，我觉得很是无趣，所以后来甚至开始改名换姓，可无论多有趣的交情在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后总会变得...很没有意思。“ “我讨厌没有意思，自然要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后来在书院看门的时候有人找到了我，并且还成功说服了我。” “若是我所做的事情会在整个修行界的历史上流传百世，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有趣的事情？” “那么对我而言，影殿便很有趣。” 陆沉没有说话。 因为世界上确实有极少数的天才。 他们可以轻易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他们的乐趣却偏偏其它人感到极为荒唐的事情。 因为有趣，所以才做，甚至不惜背夫欺师灭祖的骂名。 男子将手中棋子放下，望着那道半空中的湖面涟漪彻底消失，于是说道：“大阵彻底开启，你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陆沉缓缓站起身，平静道：“看来你们真的很有自信，也准备的十分充分，但是总不至于就你一个，让人都出来？“ 话音落下。 一位脸色阴沉的老人从某座崖畔走了出来，气度威严，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一名以黑纱覆盖住面庞的纤细女子从某座树上显出真形。 最后又有一男一女从远处走来。 陆沉微微挑眉。 除了树上那名女子，其余人皆是熟人，有点意思。 第293章 唏嘘 随着四位修行者同时出现在此方天地，场中的气氛便变得凝重起来。 陆沉先望向那名老者，说道：“好一条老狗，果然跟到了这里。” 曾经的魔宗老祖，如今的丧家之犬。 慕容狂面无表情，眼神中的凶狠神色愈加狠戾，漠然道：“让你惩一时口舌之快，最后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视线微微偏移，在树上那名少女身上停留了下来。 太白微笑解释道：“陆沉之名在我影殿可谓是如雷贯耳，我不擅杀伐，所以这一次不仅仅有慕容老先生坐镇，还意外请来了杀榜第二的隐姑娘，也算是大手笔了。” 陆沉嗯了一声。 众所周知，杀榜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百年前的魔宗老祖慕容狂便是当中当之无愧的魁首。 而近些年，某位代号为隐的女子杀手却是横空出世，以一手诡异的暗杀之术称霸整个杀手界，更是成为了继慕容狂之后的杀榜第二人，深不可测。 关于此名女子最大的战绩便是大庭广众之下暗杀了一位一流宗门中的开山祖师，并且成功逃脱。 那名开山祖师早已经在三境之上走了很远，按道理来将道法已然通天，然而还是没有逃过这名女子的偷袭，甚至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身死道消。 黑纱女子坐在树上，两只手臂笔直向下按在树枝上，双腿微微的晃荡，看起来没有丝毫灵力波动，脸色显得漫不经心，很是随意。 陆沉收回视线，再次转过头望向那一男一女。 女子面貌阴冷，眼瞳腥红，正是当年叛出瑶池的阵法大师灵柔仙子。 此刻的她全然再无仙气，一身阴冷魔气极为瘆人。 陆沉望向她身旁那名男子，说道：“倒是你，让我颇为没有想到。” 男子面容苍白沧桑，却是断了一臂，右脚隐约也有些残疾，灵力黯淡，但是那双独有的明亮大眼和粗厚眉毛仍然让人印象深刻。 沧海程玄一。 当年他们在瑶池曾经还有过一面之缘，甚至算是救了陆沉一次。 然而自从传人之位被夺后就从此销声匿迹，却没想到竟然是加入了影殿。 很难让人想象，一个从脸上就带着掩饰不住的正义的单纯男子，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程玄一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陆沉看了眼四周，突然好奇问道：“摆出了那么大的阵仗，若 是我不走进这门，你又该如何？” “为什么你会不进来？” 太白笑着说道：“我专门研究过你的性子，而骄傲如你，既然已经踏入了游牧族的领地，又认为已经看穿了我们布下的局，那么当然会进来，你甚至还会觉得能够应付这种情况。” 陆沉没有说话。 因为这个局从一开始便是如此的简单明了，就跟他要杀陀舍蛮一般，只有纯粹的阳谋。 比如慕容狂常年躲在塞外之地，而塞外地广人稀，只有游牧族这种派系繁多的地盘才可能作为慕容狂的老巢隐匿。 又比如陆沉曾与南月同行数月，早就暴露在影殿的视线之中，而按照他们的性子自然会更多的做些文章。 陀舍蛮不杀南月，只是拖延时间，其实最重要的便是为了勾引陆沉来杀他。 这一切内容都在司长海传来的那封信中，而陆沉自然能从其中推理出来大概的问题。 正如对方所说的，自己既然来到了游牧族，那么就不可能不进来看看。 只是让陆沉感觉到意外的还是除了慕容狂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多棘手的家伙。 当今天下，单独慕容狂一人便已经算是修行界内顶尖一流的修行者，哪怕魔宗覆灭，他仍然活着便是最好的证据。 只要不在中神州的地界之上，就算是现在的陆沉，跟对方相比照样有着境界之上的天大鸿沟。 另一旁暂时摸不透门道的黑纱女子不去说，程玄一和灵柔都算是圣地里面顶级层次的弟子，叛出圣地多年，就算前者如今受了重创，心性大变，但或许更危险也说不定。 “看来你们是真的挺看重我。” 陆沉走出凉亭前，古剑云笙从背后缓缓颤鸣，即将出鞘。 与此同时怀中又有一缕肉眼看不见的黑影缓缓游动起来，不知不觉消散在四周。 灵柔仙子双手掐印，速度之快只能看见无数道幻影。 与此同时。 遗失之地之外，游牧族方圆八百里的所有地面皆有一层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冲天而起。 那些符文互相交缠，封锁，瞬息之间便将其中彻底变为了一片禁地。 眼瞳猩红，五指修长的入魔女子本就是世上一流的阵法大师，平静道：“全部封锁，多日铺垫，由我亲自维持，就算是破空境甚至圣境剑修都可以暂时抵挡一会，再加上遗失之地也是一座先天至宝，极难攻克，约莫半个时辰，接 下来便看你的了。” “多说无益，送你去死。” 慕容狂脸色坚硬如铁，眼神中的杀机更是毫不掩饰的爆发了出来。 自从上次在地龙宗一事过后，这个原本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晚辈的弟子，却成为了必须要除掉的祸根。 风云涌动，只见老人的身躯像风一般的消失，卷起阵阵雷鸣，下一刻就来到了陆沉的身前。 右掌伸出，带起了无数猩红如血的光芒，看起来便极为危险。 陆沉身形后退，转瞬间便倒退数十米。 老人一击不成便紧随而去。 空气中两人的身形消失，只剩两股清风相随。 砰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碰撞声响起。 慕容狂一身魔攻通天彻地，更重要的是厮杀手段极其诡异，一旦被他追上那便是至死方休的地步。 而似乎是为了报当初地龙宗山脚小镇那次近身厮杀而彻底丢了面子的仇，慕容狂并未选择用纯粹的境界压人，反而是动手之间大开大合，凌厉至极。 三十四个回合过后，慕容狂身躯消失，无数个身影弥漫在四面八方。 陆沉皱眉，云笙古剑出鞘，便是一剑劈去。 一道黑色巨蟒横空出世，地面裂缝炸开，笔直朝着最中心一点砸去，光是剑气涟漪就将那些虚幻的身影冲散。 慕容狂面无表情，手掌化爪，站在原地将这几十丈磅礴剑气抓在手心。 刺耳的急促摩擦声在老人手心响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那剑气缓缓消散在半空，慕容狂才冷冷扯了扯嘴角，讥讽之意瞬间流露了出来。 “就这点能耐？老夫当年还真是高看你了。” 陆沉没有说话，主动向前踏上一步，人和剑便已经在地面消失。 下一刻，慕容狂气焰大涨，大喝道：“区区无距境的微末花样，以为老夫看不穿？” 一手突然向身后抓去。 几乎是同时，清脆的剑鸣响起。 陆沉收剑，再次换到另外一个方向。 刹那之间，就仿佛有无数个陆沉出现在慕容狂四面八方。 剑气如雨。 老人不动如山，双手不停朝着半空伸出，砸出阵阵雷鸣。 太白平静看着这一幕，最后忍不住摇头唏嘘道：“老祖宗哎，何必如此意气行事，我算是知道血魔教是如何被灭的了。” 第294章 匕首 修行界的战斗，高位修行者对待低位修行者基本都是保持着碾压的姿态，归根结底的原因便是在于境界两字。 掌握更多的天地灵气，拥有更多使用灵气的技巧，对于灵气的理解之深，都是地位修行者几乎无法跨过的鸿沟。 而慕容狂偏偏却抛弃了这种对于灵力和境界的优势，与对方，还是一名剑修进行对方最为擅长的近身厮杀，在他看来几乎就跟孩童斗气一般无可理喻。 听见这话，慕容狂冷哼一声，漠然道：“你们只需要安心将大阵维持住，别让这小子逃出去，数十息我自然能够解决他！” 太白看似漫不经心，笑道：“老祖宗儿，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这家伙从那次在地龙宗山脚就特意对你的心境动了点小手段？真觉得他当初仅仅是意气用事才费力羞辱你一番？若是没有那番事情，你这次遇见了他会如何做，他再强又能抵挡到几时？还需要你所说的数十息？” 话音刚落，正在追捕陆沉的慕容狂突然脸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和醒悟，片刻后才寒声道：“好小子！” 几乎是瞬间，慕容狂就知道陆沉上一次为何敢主动挑衅自己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慕容狂面对陆沉这种级别的修行者向来是以快手斩乱麻般解决，然而这一次自己杀意已决，却不知不觉间意气用事起来，甚至反而给了对方一丝生机。 慕容狂微微挑了挑眉毛，非但没有暴怒，反而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幽深晦暗起来。 陆沉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从始至终，慕容狂只当陆沉是剑阁一名还未成长起来的后辈，无论多有天赋终究还是蝼蚁。 然而现在，经过太白的点醒之后，老人却彻底将轻视之心收敛了起来，以一种对待往年生死大敌的心态去看待，瞬间一股危险的气息便散发了出来。 而现在即将要以雷霆万钧之力全力以赴的老人才是当年魔宗里毫无疑问的第一人。 陆沉轻轻呼出一口气，体内的灵力开始沸腾起来，疯狂的运输到右手古剑之上。 刹那之间，剑气盎然。 慕容狂双手负后，傲然而平静道：“给你十招机会，用完后便去死。” 没有任何话语。 一道磅礴剑气迎面砸来。 剑一。 一剑龙蛇。 陆沉握剑，右臂仿佛化为一条蟒蛇，出剑霸道无双，宛如长鞭撕裂了空间。 慕容狂面无表情，双掌不停伸出，一股猩红血雾从袖中弥漫出来，将其凌厉剑气瞬间吞噬，捏碎。 招还未落。 又有无数剑气如雨点砸落而来。 剑二。 八千流雨。 慕容狂嘴角微笑，整个身躯迎风不 动，那些雨点刚刚到达身前就劈里啪啦化为雾气消散。 一瞬间，陆沉凭空消失，随后在老者头顶现身。 微微抬手，身后便三千剑影出现。 西阁绝学。 剑三。 三千幻影。 慕容狂面无表情，随手一挥。 只听轰隆一声。 两人所在地面轰然炸开，凌厉的剑气与魔气交织成巨大的罡气朝着四面扩散。 “哈哈哈，好一个陆沉，让我看看你剑阁究竟还有什么招式，剑仙九式要不一起使出来？” 慕容狂的大笑从灰尘中响起。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肆意汪洋的剑气又爆发而出。 似乎正如对方所说的，当真要将九式全部施展一遍。 场间其余人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感受到那凌厉至极的剑气，每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同。 程玄一默默的靠近了灵柔仙子，在身旁站立。 对于这次围剿，凉亭里面的那位男子早已经给过详细的布置。 由魔宗的慕容老祖一人亲自围杀，杀榜第二的女子伺机而动，而他却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保护好身旁这名来自瑶池阵法大家的周全。 按照男子的说法，陆沉唯一的生机便是在生死一线找到机会挟持灵柔，随后破开阵法远坠而去。 程玄一接触过后，才越加了解此人的深不可测，于是内心便更加谨慎小心起来。 正盘膝坐在一处山包的女子皱眉道：“离我远点。” 程玄一平静道：“白先生要我保护你，太远我可能没有把握。” 女子冷笑道：“比起被慕容狂缠住的他，我觉得你倒是更加危险，堂堂沧海传人，莫名其妙被废后跑来加入影殿，谁知道你心中怎么想的。” 程玄一摇头道：“你相不相信无所谓，只要白先生相信便好。” 灵柔仙子突然转过头特意看了他一眼，鄙夷道：“倒也是，如今成了这种废物，人不人鬼不鬼，啧啧啧，除了影殿哪还能有你的容身之地，真是丧家之犬。” 程玄一挠了挠头，倒也没有如何生气，只是看了看她，随后摇头道：“你也跟我差不多，半斤八两，据说道一根本就懒得搭理你。” 两人说话之间又是数道爆炸声不绝于耳，草地之上从南到北都卷起了一道灰尘。 而随着慕容狂动起杀心，陆沉竟然还没有意料之内的被镇压，那股带着强悍意味的精纯剑气涟漪如刀子一般砸到了两人脸上，显然战况很是激烈。 程玄一沉默了会，说道：“那我离远一点，死了别怪我。” “等等！” 灵柔显然也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皱眉道:“你就站在这里，别乱动。” 程玄一听见这话没有嘲讽些什么，就默默的站在原地。 空气中的剑意越发的暴躁，然而却始终被魔气压着一线。 慕容狂从灰尘中显出真身，衣衫完整干净，居高临下的摇头道：“剑四的北冥归一反复使了那么多次，就算重重叠加，效果也并不好，连需用出那么多强大招式，灵力应该也所剩无几，所以你就到此为止了？” 陆沉轻抖手腕，一声凤鸣从身后响起，整个身形腾空而起，仿佛化为了一道燃烧着黑芒的凤凰。 剑五。 凤舞九天。 平原之上，陆沉宛如一头燃烧着的烈阳，笔直化作一条长线砸向慕容狂。 若是让剑阁长老看见这一幕，皆会惊讶的不敢出声。 剑仙九式中在四阁的四式绝学，陆沉使用的却远远要比他们熟练而精神，甚至已经到了可以随意使出的地步。 慕容冷哼一声，轻轻向前踏上一步，地面炸裂，与此同时右臂伸出，竟然是要一力挡之。 砰！ 当老人的手掌与长剑相碰，顿时发出了宛如大山崩塌般的恐怖响声。 强大的冲击波从两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裂缝如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花草粉碎。 湖水荡漾而出，转瞬便被说不清是剑气还是什么东西切割成碎片。 整个宽阔的平原不停震动，转瞬便是一片狼藉。 灰尘散开。 场间露出了真容。 陆沉消失不见。 慕容狂半倒在一块破碎的岩石残骸之上，满脸浴血，一柄古剑狠狠插在了他的正中心，奄奄一息。 看见这一幕。 所有人的眼瞳都是下意识一缩，流露出了无法置信的神情。 这一幕太过于震憾，也太过于虚假。 慕容狂可是世间顶尖的大修，怎么可能会被无距境界的陆沉伤到如此地步？ 只是没等他们思索片刻，慕容狂望着程玄一，艰难喊道：“他来了，东侧，拦住他！” 程玄一脚步扭转，瞬间就移动到了灵柔东侧，没有丝毫犹豫，汇聚全身灵力的一掌向前轰出。 然而下一刻，他身形下意识一滞，彻底扑了个空。 就在他满脸见鬼的时候，慕容狂的嗓音不知道为何从另外一个方向传了出来，怒吼道:“蠢货，假的！” 刹那间。 陆沉轻飘飘便来到了灵柔身后，右手化作剑指向前指去。 太白微微眯起眼睛。 一直在树上仿佛神游万里的黑纱女子消失不见，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陆沉右侧。 她手心有一把匕首。 刀尖正对的便是陆沉的脖颈。 第285章 神秘男子 那柄匕首的颜色极为古怪，墨绿色中带着丝猩红，显然带着连修行者都不敢随意沾染的剧毒。 然而更重要的问题是女子的速度极快，快到一种诡异的程度，连在无距境登峰造极的陆沉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若是他那一指落下去，虽然灵柔会遭受重伤，然而他也同样会被伤到。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受伤便代表着死亡。 下一刻。 陆沉被迫转身，古剑横臂在前，刚好挡住了黑纱女子的致命一击。 两者碰撞的涟漪在原地产生了许多冲向四面八方的波纹气浪。 在那一刹那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灵柔整个人闪烁到了百米之外，满脸惊魂未定。 又比如程玄一也同时拦住了陆沉的后路，流露出警戒和认真的表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从天而来悄无声息的那一拳。 慕容狂从天空坠落，右拳笔直朝着地面伸出，宛如流星般坠落。 这一拳并没有带着任何的灵气涌动，也没有引发任何天地异象。 然而陆沉的脸色却出奇的凝重。 因为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带着一种极为恐怖的必杀气息，仿佛金石之意，能够碾压一切。 无论是谁，都能感受到这一拳的恐怖程度。 更关键的.....这是慕容狂带着全部境界的一拳。 当今修行界，又有几人敢说能够安稳无恙的接下慕容狂这一拳？ 下一刻。 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陆沉没有躲，甚至没有离开。 因为在他身后，一道带着阴冷气息的黑雾汇聚成人形冲天而起，竟然毫不畏惧的对上了这一拳。 准确的说，那道看起来虚无飘渺的黑影精准的撞在了慕容狂的右拳之上。 天地安静。 强大的冲击力似乎全部灌入了黑雾之中，后者急速变大，像是一团巨大的雷云，死死的挡在陆沉的头顶。 那股恐怖的力量在黑雾身体之中传递到四面八方，到最后竟然又被黑雾给吐了出去。 随着无数股惊人的气浪出现在天地之间，伴随着的则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仿佛平地起惊雷。 整个遗失之地的地面都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气浪卷起了平原上一切事物，然后朝着更远处飞去。 ...... ...... 早在出拳的那一瞬间，无论是隐姑娘还是陆沉都同时离开了原地。 无论他们有何种手段，在这种威力下被波及的滋味仍然不好受。 等到天空中恐怖的灵压散去，陆沉这才轻轻抬起头，微微皱眉。 那道被慕容狂一拳轰中的黑雾经过了如此恐怖的重创之后，有些僵硬而缓慢的漂浮在半空，形成了一片细碎的黑气，并且并且越来越淡，似乎即将消散在天地间。 程玄一和灵柔两人的脸色都带着些掩饰不住的震憾。 虽然他们都是圣地之中的佼佼者，然而知道和亲身感受一名强大修行者的全力一拳那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并且按照他们看来，不管那道替陆沉挡下攻击的东西是什么，此刻应该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然而下一刻，事情竟然又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那些即将消散的黑雾缓缓漂浮到了陆沉身旁，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 然而那个小黑点却越来越亮，像是白昼里面的唯一一抹黑暗，如火焰一般燃烧了起来，并且颜色越来越亮，体积越来越大，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孩般的摸样。 一个约莫只有四五岁大的男孩，眼眶有些凹陷，脸色惨白，看起来还有些木纳，然而此刻的神情却是非常的生气，死死的盯着慕容狂。 太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挑了挑眉，惊讶道：“这股不死不灭的气息是.....魍 魉神魂？没想到魂殿神兽竟然在瑶池之后被你给收服了，甚至还敢养在身边？” 一连串的反问，在场众人都是忍不住一惊，随后流露出了明悟神色。 魍魉乃是远古凶兽，向来不死不灭，所以无论慕容狂境界再如何高大，也终究无法到达可以将其彻底斩杀的地步。 至于程玄一更是瞬间想通了什么。 先前慕容狂被钉死在墙体上的假象，多半便是由魍魉无声无息制造出来，在灵气炸裂无法分清场中形式的时候，靠着众人心神松懈，就为了创造那么一个一瞬间的机会。 事实证明陆沉确实离成功只差一线，只是被隐姑娘最后阻止下来。 慕容狂更是眯起了眼睛，在最开始的那次对撞之中，他也有一瞬间坠入幻境，所以才无法及时阻止陆沉。 而如今能够让他这种级别的修行者都能够心境恍惚，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陆沉看了一眼，问道：“还好？“ 男孩挠了挠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对着陆沉憨厚的笑了笑。 陆沉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无论他在战斗时候表现的有多么冷静，被看穿后又多么的波澜不惊，但是对体内灵气和精神的损耗却远远不像他看起来的那般轻松。 “这就是你的底牌啊。” 太白看见这一幕，微笑着说道：“啧啧啧，有趣，能够将魍魉培养成这种东西，倒是可以救你几命，不过日后等他睁眼，你又确定你能彻底掌控他？” “它现在叫天槐。” 陆沉站在原地，看着慕容狂重新出现在视野前的高空，随后轻轻抖了抖手腕，吐出一口长气，说道：“继续？” “刚才的确是你最好的一个机会，不过很可惜，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没有任何机会了。” 按道理来讲，慕容狂天时地利人和的全力一击被对方轻易破解，是会感受暴怒的事情。 然而这时候老者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胸有成竹的感觉。 先前之所以浪费时间扬言要硬接陆沉十招，可不是因为意气用事的原因。 陆沉是剑阁掌教的弟子，又与书院有着不错的关系，自然有着常人所不知道的底牌。 他故意浪费这么多时间，便是要让陆沉将这些底牌一一拿出来。 真当他慕容狂魔宗第一人的名号是白来的？那百年修为都如此不堪？ 一切只不过皆是试探而已。 这也是太白一直默不作声旁观的原因。 而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将所有隐藏的底牌都拿出来的对手，才代表着真正的束手无策，更是围剿中最容易杀的人。 如今的陆沉在他们看来便是如此。 唯一怕的那个万一看起来不会出现。 所以除非还能有第二个魍魉神魂能够制造出类似刚才那样的机会。 世界上可能出现两个魍魉么？ 不可能。 那么陆沉就必须死。 太白看了眼天气，摇头道：“差不多了，可以结束了，麻烦隐姑娘将那头魍魉牵扯住，我刚好带回影殿交差。” 黑纱女子化为一道黑影，将天槐一脚踢飞数十米，随后紧追而去。 陆沉微微皱眉，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慕容狂整个人轻飘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面带笑意，魔气如山。 三境之上的气息肆意汪洋弥漫而出，整个天空云海都变了颜色。 强大的灵压之下，老人抬手便是一指。 境界的差距太过于巨大，陆沉只来得及提前横剑在前，便被狠狠的打了出去。 他飞到了一座数十米的小山里，身体硬生生将墙壁撞出了一个数十米的凹槽，仿佛是被嵌进去了一般。 强大的剑气从他的周身弥漫而出，形成了纯白色的凌厉罡气，所幸及时护住了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受伤 。 然而还未等他走出来，慕容狂身形瞬移到山峰旁，又是轻轻一掌拍下。 山峰崩碎。 一道长虹拔地而起。 “云笙！” 陆沉呢喃一声。 手中古剑散发出了强大的光芒。 陆沉的气息开始急速提升，转瞬便是无距巅峰。 然而也仅仅只是无距巅峰。 剑灵合一的手段无法直接跨过一个大境，更何况是陆沉体内那种气象。 如果能到达破空境，那么这次的局面自然会变得不一样。 然而没有如果。 所以下一刻，慕容狂出现在陆沉身前，右掌随意按下。 陆沉的身形便从天空砸落在大地平原之上，卷起无数巨石灰尘。 慕容狂站在天空，高高在上，双手负后漠然的望着这一幕。 仅仅心念一动，灰尘便直接散开。 陆沉半蹲在破碎的地面大坑之中，古剑倒插在地面，他嘴角染血，眼神暗淡，忍不住轻轻喘着气。 剑阁陆沉出世至今，何曾遇见过这种局面。 所以在旁观的人眼中，这一幕颇有些凄惨而壮烈的味道。 又是一拳。 陆沉以古剑挡住胸口，整个人被横飞打出数百米。 云笙古剑轻轻颤抖哀鸣。 陆沉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深处破天荒出现了一丝烦躁和无奈神色。 按照陆沉最开始的想法，他并不是来看看的。 他是来杀人的。 并且要杀的那人便是慕容狂。 是的，这个想法在现在看来很是天荒夜谈，甚至愚蠢，但是在最开始，陆沉却的确是这样想的。 无论修行者再如何高高在上，但终究都是人。 既然是人，那便会死。 若是能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就算是慕容狂也只能乖乖去死。 若是配合着天槐那恐怖的幻境能力，陆沉有信心能够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用出那一剑。 只可惜...世间万事永远都不可能一直按照自己所猜想的那般进行，哪怕这件事情在他踏入这里前已经推演了无数遍。 比如太白这个曾经书院男子的出现。 仅仅为了杀他，竟然会有如此缜密的安排。 除了魔宗慕容狂之外，杀榜第二的隐，沧海前任传人程玄一，瑶池阵法大家灵柔，几乎是彻底将他的退路断绝。 “抱歉。” 陆沉突然望着古剑云笙说道，眼神中有些歉意。 慕容狂居高临下看见这一幕，怜悯不屑道：“在老夫眼中，只要未到达老夫的境界，天才便永远算不了什么天才，我出了四掌，你便已经如此不堪，那么我这第五掌你又该如何？” 话音刚落。 云层之上，一道千丈巨手仿佛覆盖了天空，朝着陆沉所在的地面落下。 连天空都能盖住，更何况一人？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了起来，眼神中的剑意已经要涌入实质。 他想要做些什么。 除了要耗费极大的代价之外，他也不确定能否成功。 若是能一口气将遗失之地的大门跟外界大阵直接破开，自己便还有机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一楞，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极为古怪的神色。 半空之上。 那道由灵气组成的巍峨大手不知道为何，如春雪消融，才下降数十米便缓缓消失在天地间，化为了最为精纯的灵力。 如春雨洒落大地。 众人几乎是同时向一个方向看去。 那座本来已经被彻底损毁的小湖畔不知道何时竟然站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神秘男人。 这名不速之客身后背负着一柄平平无奇的破旧铁剑。 灵力飘散天地。 他望着天空。 似笑非笑。 第286章 一剑 男子身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气势，就仅仅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然而随着他的到来，场间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格外的安静。 仿佛蛟龙入海。 当今修行界的阶层极为牢固，七大圣地，十余座一流宗门，便算是整座大陆上的顶尖势力。它们各自分布在四洲，休养生息，缓缓发展，组成了当今修行界的盛世。 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们，无论老人，壮汉，孩子，都渴望着进入某一个修行宗门从此一步登天，脱离苦海，于是每位修行者甚至凡人几乎都知道圣地之名。 然而...也仅仅只是听说而已。 每个圣地都可谓在一州之地超然物外，别说旁人知晓，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其余圣地究竟拥有着多少强者，又有多少底蕴存在，心中只会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比如哪座圣地有哪些棘手的家伙需要注意，又有哪些手段诡异。 可若是说起人的地位来，那便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圣地的地位虽然在同一条线之上，然而当代的掌权者，战力强弱却还是有明显的区别。 站在修行界顶端的那寥寥数人，除了远在大陆边缘神山的那位庙主太过于奇幻，其余人皆是深入人心。 比如书院那位不问世事行踪诡异莫测的的书院院长。 书院院长一生其实并未有如何惊人的事迹，甚至连书院的弟子都很少能够亲眼见上一面，然而当年神山出世，庙主号称奉天意看管人世，第一位登临神山之巅的便是此人。 在那一日，无数双强大修行者眼睛的注视之下，那人成功登顶，一身造化尽显，得到整座修行界的认可。 书院弟子如今在修行界的底气，可以说绝大部分便是由这位院长所带来的。 除了书院院长，又比如以武证道气吞山河的武帝城李夸父。 武道本就是大道之路最为艰辛之路，李夸父硬生生走出了前人未曾达到的境界，封号武帝，独占一城。 前些日子在镇魔城外大放异彩的魏禅，而在墙头上那二十人的眼中，也暂时只是一个李夸父第二而已，由此可见一斑。 两人都可谓是那一个时代的绝巅人物，就算是其余圣地的圣主们望着他们的背影，大多也有一丝叹息遗憾之意。 而除了书院和武帝城外，自然少不了此时此刻站在湖畔的这个男人。 原因很简单。 它叫做刘紫阳。 剑阁阁主刘紫阳。 关于剑阁阁主，修行界的所有人记忆都只能停留在他还年少的时候，长衫负剑，温润如玉，初出剑阁便惊了世间，陆续打败过当时世上许多强悍的对手，被世人看成是一位不可招惹的剑道大才。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突然从世间重新消失，便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后来顺理成章的继承 了剑阁阁主的身份，便更加深居简出起来。 随着年月的增长，他的境界越来越高，剑术越来越强，随着那些曾经有幸同行过的同龄人渐渐死去，剑阁阁主这个名号在世间便越加神秘起来，甚至没有人再敢随意直呼他的真名。 足足数百年时光，他仅仅出来了一次。 而那一次，他一剑斩开了沧海深处的龙宫，并且整个沧海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出声。 他被某人，也只有那被人敢称为六只羊。 是苏安以及陆沉名义上的师傅。 更重要的是...既然剑阁是七大圣地之中号称杀伤力最强的宗门，那么剑阁阁主按道理来讲便自然是七大圣地之中杀伤力最强的修行者。 换句话来说。 他便是世间杀伤力最强的修行者。 所以他来到这里，慕容狂所施展的道术，那千丈巨掌便开始消散。 “你....你怎么能够没有征兆的进来？...” 话语充满着无法理解。 灵柔对于自己的阵法充满着绝大的信心，无论他是谁，无论有多强，就算一剑破开也好，但总不该这般毫无征兆的进来。 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灵柔的脸色却诡异煞白起来，满脸震憾迷茫，随即猛然跪在地面，吐出一口猩红鲜血，手心裂开，血水不停的淌在地面。 答案出来了。 遗失之地的半空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破碎裂缝，刚好是一个人影。 而在裂缝的另一端，汹涌的灵气，破碎的灵气，以及无尽的灰尘，仿佛都被带来了这方。 看见这一幕，众人眼瞳缩起，流露出了明悟神色。 原来不是没有征兆。 仅仅只是太快。 快到众人精心策划多日的游牧族方圆八百里大阵，号称甚至能够阻挡圣境大修片刻的阵法，在那名男子站在地面的一瞬间便已经被破开。 快到掌控阵法的灵柔都没有及时反应的地步，所以才造成了这种错觉。 慕容狂没有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哪怕自己的全力一掌如此轻描淡写的被化解。 哪怕阵法如纸糊一般被破开。 原因很简单。 虽然他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对方，但是当看见此人的第一眼时，他便能够肯定对方的身份。 像这种世间罕见的修行者，很容易便可以分辨的出来。 若是李夸父来，无论他是穿着黄袍，还是麻衫，他都是李夸父。 同理，刘紫阳也是如此。 无论他身后背的是铁剑还是木剑，无论他背不背剑，他都是世上最强大的修行者。 没有任何理由。 并且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先前出了四掌。” 那名男子终于抬起了头，流露出一 张平静而令人舒服的面庞，“那便接我四剑。” 他握起了身后背负的那柄破烂不堪的铁剑。 然后朝着天空挥出一剑。 那柄铁剑是他出剑阁时随意在一座山林中捡来的剑，品质不佳，先前破开八百里大阵和遗失之地的大门后被他随意挥了一捡，看起来便更加的破看不堪。 他挥出的手看起来也并没有用出多大的力量，就像是拿起了一支笔，在白纸上轻轻划过。 然而下一刻，云海却突然散开，汹涌沸腾的魔气从中心向四面退散，只留下一道足以覆盖半个天地的恢弘剑气涌向慕容狂。 不管对力量或者剑气的控制再如何完美，都无法到达这种级别，因为这已经说不上是术，几乎完全踏入了道的范围。 慕容狂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却缓缓升起了一丝战意。 剑阁阁主是当今修行界顶尖一流的修行者，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然而他可是整个世间的魔宗第一人，同样属于这个层次。 虽然忌惮，但并不代表着畏惧，更不代表着会害怕到没有出手的心思。 恰恰相反，他倒是很想看看号称剑阁第一人的对方究竟有何能耐。 迎着那无比骇人的剑气，慕容狂整个身躯在天空毫不畏惧对撞而去，右掌随之笔直伸出。 迎着这无比重视的问道一剑，老者的身形仿佛都变得高大了起来，长发飘散，一股极其威严的气息从他的身躯里面散发了出来。 仿佛是在乡间俯视农田收成的老农，又像是庙堂俯视文武百官的帝皇。 似乎经历了很短又或者很漫长的时间。 终于。 那一掌跟漫天剑意相对。 轰的一声巨响，平原之上一切陡峭的东西都被瞬间碾平，没有灰尘，没有碎屑，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仿佛先前根本不存在于这里 恐怖的气浪从天空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整个平原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毁灭，只留下一块光秃秃的褐黄色地皮。 半空上，慕容狂紧绷神情，右掌还在死死的抵住那道剑气，整个脸颊却被罡风吹的鼓了起来，样子颇为滑稽。 一剑之后。 慕容狂右掌支撑换为双手齐出，才将那残余剑气彻底撕裂，结果下一刻他却惊骇的发现，自己体内全身灵力竟然直接被消耗大半！ 要知道这才仅仅一剑而已！ 中年男人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彻底断掉的铁剑，颇有些不满的丢在地面。 同时以双指做剑。 从上往下，朝前便是虚空一划。 这一次，剑招还未出，魔宗老祖慕容狂便再无先前肆意汪洋的气态，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整个身躯直接坠入远处虚空落荒而逃。 ps：“明天休息一天……吧？” 第287章 师徒相遇 狂风呼啸，方圆百里的灵气竟然是轰然一空，天地灵力一片散乱。 仅仅一剑之下，慕容狂便再也生不出任何争锋之意，瞬息之间坠入了虚空远逃。 然而刘紫阳并没有在意。 剑指稳定的划出，空气中又有一道剑气长虹紧随着慕容狂的身影而去。 通向外界的虚空隧道之中，产生了极大的轰鸣声和爆炸声，同时还伴有某种无法抑制的痛苦闷哼声，空间气流紊乱的气息扑面而来。 生死不知。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刘紫阳看着那处，脸色出奇的平静漠然。 面对魔宗老祖级别的邪恶修行者，一剑过后便将对方吓破胆，刘紫阳却根本没有任何情绪，甚至都没有要继续追的意思，只是轻轻吸了口气，那些弥漫在天地间的剑意又被他重新收回了体内。 看见这一幕，仅剩在场的人都有些呆滞。 慕容狂已经是世间顶尖的修行者，并且在刚才的那一掌上展现出了绝对强大的战斗力。 若是其它人，甚至在场中除了那人之外的任何人，在这一击面前也会如同蝼蚁一般被击溃。 然而遗憾的是他此刻表现的越强，就只能越加证明中年男人的深不可测。 下一刻。 众人才猛然醒悟起来，纷纷朝着远处天空爆射而去。 就连慕容狂在此刻都不过是一剑之敌，更何况是现在的他们？ 然而中年男人放过了慕容狂，却似乎没有打算放过他们，轻轻挥手，数缕剑意便弹射而出，朝着众人追去。 灵柔以最快速度冲向在天空，笔直冲向那道虚空裂缝。 然而她并不是慕容狂。 更何况被那人轻描淡写以最简单霸道的方式破了大阵，作为大阵的主阵者受反噬的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众人的想象，导致这短短数百米之距在此刻竟然宛如天隔。 感受到身后那瞬息之间便紧跟而来的恐怖剑气，她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苍白，眼神中充满着临死前的彷徨意味。 看见这一幕，不远处本来已经逃出生天的程玄一微微皱眉，犹豫片刻后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面对这位恐怖男子的一剑之威，哪怕两人合力，几乎都有生命之险。 然而下一刻，他猛然从怀中丢出一座手指大小的宝塔，宝塔迎风而涨，光芒四射，爆发出了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 宝塔跟剑气相撞，前者轰然炸开。 残余的剑气产生巨大的冲击， 程玄一抓住灵柔，反而借着这股冲击力一鼓作气冲进了空间裂缝之中。 九死一生，侥幸捡到一条性命。 天槐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默默的回到了陆沉身旁。 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黑纱女子在中年男人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甚至是他来的前一刻，便已经毫不犹豫离开，所以他从最开始便是最无所事事的的那一人。 刘紫阳收回了目光，开始望着凉亭内的那名年轻人。 面对世上几乎是最为强大的修行者，太白却没有太大的脸色变化，只是颇有些遗憾道：“千算万算只差一步，果然还是等到了那个万一，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您亲自来到这里。” “不跑？”刘紫阳问道。 听见这话，太白眉毛微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颇为幽怨的无奈神色。 “怎么跑？我倒是想跟隐姑娘同时离开，您从来到这里时气息便压在我身上，我若是敢离开凉亭一步，岂不是当场就要被您的剑气砍死？” “你倒是挺机灵。”刘紫阳微笑，那股剑气却没有消散，反而缓缓凝固了起来。 太白的脸色微变，认真询问道：“前辈剑法通天，难道当真要与我一番见识？” 两手空空的中年男人哪怕没有了剑，但照样是天地间最恐怖的修行者。 若是他真的动了杀手，那么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放下心来。 刘紫阳平静摇头道。 “曾经与院长相遇闲聊过一些，你本是大才，却凭借天赋资质自视甚高，执迷不悟，既然如此，修行界留你不得。” 太白无奈叹了口气，“就没有商量余地？” 话音落下。 没有再说话。 中年男人只是一指伸出，朝虚空轻轻一按。 微风起。 天地间密密麻麻的灵气化为了无数剑意，从四面八方涌向凉亭，遮天蔽日。 这一指之威，竟然比之先前对付慕容狂的那一指还要更加强大！ 面对这样一位顶尖修行者的必杀之招，太白没有丝毫抵抗的动作，脸上甚至颇有些平静。 是的，平静。 若是逃不了，甚至都没有抵抗的能力，那么坦然面对死亡或许便是最好的选择。 本来他有很多后手。 但是当来人是剑阁掌教，甚至带着必杀之心时，那么从那一刻起，他的那些后手便彻底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剑气跃过凉亭，砸在太白的身体之上， 几乎是瞬息之 间，那道黑衣连同血肉便瞬间被搅碎，灰飞烟灭。 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未来得及散发出来，便被狂风吹散，彻底消失了痕迹。 刘紫阳突然抬起头颅。 一缕虚无缥缈暗淡无光的幽魂冲向天空。 “既然来了那便别走了。” 中年男子轻轻看了一眼。 脚边的断裂木剑冲天而起，直射而去。 下一刻。 木剑追上了那团幽魂。 裂缝空间里同时出现了一个高大而阴冷的人影。 他身后带着无尽黑雾，一手伸出，竟然将那柄破碎木剑直接握在了手心。 黑雾随之席卷而来，数息之后便将其剑意彻底吞噬。 刘紫阳微微挑眉。 这个世上能够单手接住他一剑的修行者，也已经是极少数。 仅仅对上一眼，他便猜到了后者的身份。 影殿三司之一。 大司。 “没想到你也敢出现在我面前！”刘紫阳漠然道。 那名眼角微红，嘴角带着笑意的男人毫不犹豫收起太白的一丝残魂转身便走，同时笑道。 “有幸见过阁主一面，所幸阁主今日未曾带剑，那么来日方长。” 话音落下，那团黑雾其实早已远离此地不知几千里。 刘紫阳静静的看了看天空一眼，也没有继续追的心思。 正如对方所说的，自己未曾真正带剑，那么自然便麻烦不少。 更重要的原因是....年纪大了，有些时候对这些麻烦的事情自然有些抗拒。 是的，因为懒。 除了练剑之外，他年少时便有点懒，随着岁月漫长过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于是就显得更加的懒。 他转过身，缓缓走到了不远处一处大坑旁。 微微低头。 陆沉刚好擦去脸上血迹，感受到了目光，抬头看去。 两人视线相对。 空气便安静了下来。 这对修行界上名义上的奇葩师徒以一种极为戏剧性的方式相遇，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因为这其实也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相遇。 沉默了会。 陆沉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打声招呼，毕竟算是被救了一命，更何况还是自己这一世的便宜师傅。 “多谢...”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却突然流露出一丝好奇神色。 他问道。 “谪仙人？” 第288章 你很好看 话音从空气中传来，夹杂着寒风跟一丝好奇之意，刚好冲散了两人中间的那股尴尬氛围。 举世皆知，在修行界中，剑阁刘掌教这一世除了那位从不修行的奇葩弟子苏安外便再也无其余关门弟子。 而如今陆沉横空出世，并且以一种无敌的姿态出现在修行界上，在众人看来必然是刘掌教将其剑道衣钵全部灌输的结果，甚至有些人已经心中认定陆沉便是剑阁下一任板上钉钉的新任掌教。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并且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前些年在剑阁剑冢比试之中，陆沉被拂尘带走，对外扬言是掌教亲自有令，而事实上当时刘紫阳还在闭关，又哪里知道陆沉的存在。 在后来经过了一些事情。 陆沉离开剑阁游历大陆。 今日刘紫阳才从闭关中苏醒。 所以这才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旁人觉得陆沉是刘紫阳，甚至整个剑阁托付希望的嫡传弟子，由于传授了所有的剑道和知识，远远比沈墨凰还要更强大。 可只有刘紫阳和东阁的寥寥数人才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按照俗世间的通俗说话而言，陆沉之所以牛逼，不是因为剑阁如此，那是因为他本来便牛逼！ 落日岩，以凡尘境的修为打败西阁摩天和陈一，用出了最简单而又最恐怖的聚灵招式，洪武大台一战两胜，剑灵合一。硬接刀圣紫竹三刀不死，正因为知道这些事情的难度，所以当刘紫阳出关之后，得知了这位未曾见面的便宜徒弟一系列壮举之后，其实心中的惊讶一点都不比旁人少上几分。 抱着这种惊讶，他跟苏安闲聊过，跟师弟万一同样闲聊过。 到后来，他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和师弟万一都是这个世上最顶尖的修行者。 然而他们也未曾确定，问心自问，就算是自己年轻时候，若是没有师尊的教导，那么能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能。 不能用天才或者妖孽来解释。 既然他们都不能。 那么这个世上便不应该有这样的人。 “谪仙人？” 陆沉听见这话突然沉默了会，半躺在岩石旁，认真道：“那要看你们怎么定义这个意思。“ “一种是拥有前世记忆，寿元将近，所以通过某种手段转世而来的强大修行者。” 刘紫阳望着陆沉的眼神，平静道：“另外一种便是从天上被贬落凡间的修行者。” 修行界中谪仙人极为罕见，因为那种转世的法子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是真正的身死道消，并且成功与否几乎只能是看天意如何。 像是瑶池那位青莲仙子最后估计便用的是这种法子。 “有点像，但却都不是。” 陆沉思索了会随后摇头。 就连他自己到现在都未曾搞清楚，自己是为何复活，又为什么要复活，世上哪有这样的仙。 回答似是非是，刘紫阳却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本来便只是需要一个答案而已。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刘紫阳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意道：“万一来之前托我问你，若真是剑道上的谪仙人，当年你在剑道路上走到了何处，跟他比又有多强。” 陆沉听见这话脸色古怪，随后又用手臂擦掉额头上不停溢出的鲜血，最后说道：“比起这种事情，是不是可以等换个地方我养好伤再聊。” 慕容狂在刘紫阳眼中并不算什么，但对于陆沉而言却还是境界差距极大的存在。 先前硬接了那四掌，体内经脉都受到了极重的损伤，虽然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但伤势其实颇为严重。 刘紫阳先是一楞，随后才反应过来。 闭关多年，早已不知受伤是什么感觉，自然下意识的便忽略了陆沉的伤势。 这时候一看才知道的确有点凄惨。 他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陆沉身旁的男孩。 天槐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化作一缕黑色烟雾钻入了陆沉的胸膛。 刘紫阳没有说话，轻轻一挥手，两人便随之消失不见。 ....... ....... 游牧族中心一座敞亮大宅之中。 看见了浑身浴血的陆沉和一名气态不凡的中年男人，南月吓了一跳，连忙迎了进来。 “安排间安静的院子休养几天。”那名男子吩咐道。 “是！”南月下意识应道，根本没有生出拒绝或者犹豫的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陆沉便在一座敞亮屋子里修复体内伤势，而那名中年男子极有闲情逸致，在大院内部赏花赏景，丝毫没有着急的情绪。 三日后。 陆沉缓缓从床榻上睁开眼睛，眼神中吐出一口浊气。 经此一战，虽然伤势惨重，但是体内灵海的灵气却是暴增了不少，七十二峰的气象隐隐产生了一丝巍峨之意。 走出屋子，便看见刘紫阳在不远处的花湖中央凉亭静坐喝茶。 微风吹拂在他的侧脸上，长发微微飘起，除开那股由境界而带来的威严之上，那张其实已经历经沧桑数百年的俊逸面庞上实际还挂着一丝少年时的漫不经心和随意，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这一点与何文聪很是相似。 于是陆沉忍不住恍惚起来，当年的何文聪在大道的最后路途上是否也是如此，经常一个人独坐在某处默默望着天边发呆。 可若是大道路上最终皆是如此，那么修道长生究竟又有何意义？ 片刻后，陆沉走了过去，开口道：“游牧族族长陀舍蛮跟影殿牵扯颇深，并且这里离镇魔城太近，必须要要将影殿的暗棋彻底清理掉。” 刘紫阳平静道：“他已经死了，其余事情已经有人在做。” 像这种事情刘紫阳自然不会亲自去做，那么谁去做？ 陆沉微微挑眉，流露出明悟神色。 游牧族这种重要位置，想必剑阁比他要想的更加清楚，早已经在其中安插了手脚。 想到这里，陆沉便收回了思绪，突然开口道：“柠蓉蓉在东阁如何？” “拂尘替我收了你这样一名弟子，你又擅自帮东阁添了个人，东阁倒是热闹了不少，” 刘紫阳顿了顿，听不出喜怒，随后接着说道，“不过虽然资质平平，但浇浇水养养花这样的事情做的不错。” 做的不错。 不管是浇水，还是养花，能从剑阁阁主的嘴中得到不错两个字，那想来便是非常的不错。 这样一来，无论算作什么身份，便已经算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当年我自知寿元将近，所以远去海外东韵阁请某人算了一卦，寻求剑阁日后之事。”刘紫阳望着湖中莲花，突然开口说道。 陆沉微微挑眉，知道这是在说什么事情。 刘紫阳平静道：“那人叫做陈算，精通阴阳八卦算卜之术，曾经欠我一分恩情，所以替我算了一卦，告诉我剑阁某一年弟子当中会出现一位极强的弟子，与剑阁极有渊源，便是我死后剑阁安稳之希望。” 陆沉问道：“某一年？” “天启三十六年，就是你来的那一年。” 刘紫阳深深看了陆沉一眼，接着道：“后来我要闭关准备与李夸父的那一战，便让拂尘代我收徒，如今看来陈算没有骗我，以你的能力和心境确实有这个资格。” 陆沉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掀起了一丝惊涛，随后同时将东陨阁以及陈算两字记在了心中。 如果他记得没错，苏茜便是东陨阁阁主的长女。 更重要的是剑阁开山祖师何文聪是自己的亲传弟子，这就是他跟剑阁的唯一渊源。 而这件事情现在的大陆没有一个人能够知晓。 如果那位叫做陈算的男子能算出这件事，并且得知自己三十六年来到剑阁，说不定便知道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古怪事情。 “看来以后还是要去一趟。” 陆沉将这个念头定了下来，随后收回思绪问道：“竟然需要你专门去海外问卦，剑阁又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值得这么在意？” “我接任剑阁以来经常闭关， 除了必要的大会，四阁向来各行各事，几位师弟师妹生性又高傲，索性便由他们。日子久了，就连我都不知道现在剑阁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刘紫阳喝了口茶，平静道：“而近些年，剑阁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暗中积蓄，我可以看到那股力量，却无法得知究竟来自何处，这便是很恐怖的事情。” 陆沉听见这话没有说话。 若是刘紫阳活着，那么这些便算不了什么。 然而当他死去的那一天，这些问题就会陆陆续续浮现到水面，而到时候谁也不确定那股力量会不会颠覆整个剑阁。 就像当年他初入剑冢山遭遇暗杀的那次一般，那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暗中涌动。 想到这里，陆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诺大一个剑阁，没想到就已经到达了连刘紫阳都有些担忧的地步，那便已经算是危机四伏。 “影殿三番两次如此，就一直放着？” “影殿与我剑阁乃是死仇，算计我剑阁多次，不死不休，不过应该蹦跶不了多久了，不足为患。” “我能做些什么？” “好好活着。” “哦。” 简单闲聊了两句。 空气中就恢复了沉默。 当该聊的事情聊完之后，两人似乎便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总不可能像寻常的师徒一般闲聊，无论像不像，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生休息，明日回剑阁。” 刘紫阳说了一句整个身体便从湖畔消失，只留下一阵微风盘旋在地面。 等到男子离开，陆沉便一个人缓缓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何时，一个黑影幻化的苍白男孩便出现在了凉亭内的石凳上，像是一个阴间小鬼，望着凳子上的水果，眼神中有些光亮。 陆沉将果盘推到了男孩身边，微笑道：“你救了我一命。” 后者咧开嘴流露出灿烂的笑容和层次不齐的尖锐牙齿，拿起一颗水果就大嘴一张便丢到了嘴里，随后眼神更是大亮，流露出一抹极为幸福的情绪。 陆沉望着他的笑容，平静道：“天生万物自有其存在的价值，既然未作恶便没有藏的道理，以后无论见到谁都不用遮掩，也不必害怕，就以天槐之名，以及这副身躯行走世间。” 男童挠了挠头，却没有说话。 “第二件事。” 陆沉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无论遇见何事都不能睁眼。不然我会再杀你一次。” 语气很平静，没有威胁，没有寒意，只是格外的认真。 天槐懵懵懂懂，按照人族岁数，它现在仅仅只是婴儿期，并不懂这些意思。 只是看着陆沉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它的脸色也变得坚毅起来，认真点了点头。 随后，它突然有些泄气，双肩怂着，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陆沉问道。 天槐站起身小跑到湖畔，随后右手气呼呼的指着湖面某处。 陆沉走过去，视线微微下移，便看见了天槐倒印在水面的青色枯瘦脸庞。 片刻后，陆沉微微皱眉，一丝古怪神色从眼神中浮现。 难道天槐一开始一直不愿以身示人，并不是因为畏惧或者其他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面貌问题？ “魍魉也分公母？”陆沉小声问道。 “我...很....丑...会吓到……吓到别人。” 天槐半蹲在地面，抱着膝盖，只是眼神中有着孩童般一眼便可看穿的哀伤。 年少不知愁滋味，在旁人看来米粒一般大小的事情，都有可能会是一座大山压在她们的心头。 并且在当时，这座大山就是真的无法越过。 下一刻。 一双大手重重按在了她的头顶。 天槐弱弱的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人微笑道：“放心，你很好看。” 天槐先是一楞，随后看着陆沉的面容，那双其实真的并不太好看的眼睛眯成了月牙一般。 第289章 寨子 塞外边缘有一座罕见的瀑布，瀑布旁有一座密林。 密林极深处的地面有一座被符文堆积的诡异大阵，中心是一个望不见底的黑洞，不知道通向何方。 突然间鸟兽作散，仿佛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大阵中心的异兽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向天空飞去。 然而没有任何意义，一道雄浑的剑光从黑洞里席卷而出。 刹那间，瀑布水流拦腰而断，飞鸟走禽们伴随着密林树木一同被切割成无数碎片，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剑气和巨石的轰鸣声中，两道伤痕累累的人影狠狠的砸在了地面。 程玄一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本来就有些萎靡不振的脸色更加苍白。 在他身旁的灵柔同样如此。 那股瘆人的剑气，哪怕是仅仅一丝，就足以让他们道心不稳，仿佛从鬼门关之中盘旋了无数遍。 不知道过了过久，那股剑气余波散去，整个密林都已经荡为了灰烬，只留下一片废墟。 程玄一缓缓站起身，脸色有些遗憾和疼惜神色。 先前那座七重宝塔是他从小的本命法宝，早已经与血脉相连，曾经在无数次救过他的性命。 “你为什么要救我。”灵柔半躺在地面，捂住胸口反问道。 程玄一没有说话，只是盘膝坐下开始恢复灵力。 “妇人之仁。” 面色阴冷的女子非但没有感激神色，反而扯了扯嘴角，异常冷漠不屑道：“就你这样的人也想要来影殿做卧底？“ 程玄一面无表情，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灵柔漠然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你自以为是的天真想法还是沧海跟你一同使出的苦肉计，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愚蠢的很，连我都能想到这一点，更何况里面那两位。” 程玄一仍旧摇头道：“我只是没地方待而已。” “自己找死就随你，不要跟我扯上关系便行。” 灵柔站起身缓缓朝着密林外走去，那本来就异常消瘦的身形越加的柔弱起来，“要是我是你这种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蠢货，就乘着这个机会彻底离开，明明是个傻子，谁都能看到你脸上的单纯和幼稚，偏偏还想当些什么救世主，愚蠢又可笑。” 望着灵柔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程玄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低下了眼帘，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这里。 不到一会，又有一名黑袍男子从那虚无的大洞中走了出来。 随着他右手一挥，一道暗淡无光的飘渺人影就缓缓浮现在了半空之中，正是太白。 此刻他神情萎靡，整个人都虚无缥缈，像是即将黯淡的烛光，下一刻就要随风逝去。 然而眼神却还是那么的平静且坦然，嘴角还有淡然的笑意。 黑袍男子摇头道：“你倒是挺坦然。” “我的计划没有错。” 太白抬头看天，感慨道：“可人力终有尽时，人算不如天算，天不待我啊。” 没有人会想到世上寥寥不过一掌之数的修行者，还是杀伤力最强的剑修，偏偏会从小瓶洲来到这里。 “刘紫阳剑道太过强悍，你这点分魂没有任何意义，再过不久你便会消逝在天地间。“ 大司微微摇了摇头。 “那又能如何，只能说天不待我，这一世看来还是那般无趣。” 太白抬头望天，双手负后，本来是异常凄凉的场景却有一番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黑袍高大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陷入了沉思。 近些年影殿在大陆四洲宗门都安插了不少暗棋，像是先前灵柔程玄一三人便是都策反而来的重要人物。 而恰恰，对待这些成功加入影殿重要人物，尤其是从书院叛离而来的太白，影殿对之暗地里的防范更是说不出的严密繁杂。 毕竟圣地之人皆不是傻子，更没有哪位是真蠢笨的货色。 对于一手建造了笼罩整个大陆暗网的他来说，防范这些人获取重要情报后的倒戈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而在这些人之中，太白心思太深，性情太过诡异，就连他都有些捉摸不透，更是重中又中的防范对象。 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那么迎接他们的便是雷霆万钧的报复。 所以哪怕这么些年过去，太白执行了无数次的重要任务，但其实关于影殿的重要线索他防范的极好，后者仍然是一无所知。 只是今日，看着对方即将身死道消的迹象，大司却又一次陷入了犹豫之中。 这是他自加入影殿以来便未曾拥有的感觉。 正如他先前所想的。 像是书院太白这样的家伙，就连像他这样看惯世间天才的人来说，警惕之余都有些掩饰不住的欣赏。 遗憾的是他还太年轻，并且遇见的那人是整个天 下都要忌惮和畏惧的家伙。 若是真的就这般死去，那么对于影殿而言仍然是极大的损失。 黑袍男人思考了很久，最后吐出一口气轻轻挥袖，将后者残魂收了起来，同时冲天而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剩下最后一丝灵智的太白在云海上睁开眼睛，隐隐听见了人来人往的喧闹嗓音，以及....一座巍峨无比的大门。 这一幕画面被他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像是铁一般。 下一刻，他便彻底消失了意识。 ..... 大唐边境塞外，除了游牧族的地盘外其余地方皆是无主无法之地。 在东南方的丘陵地带之中便覆盖着一片罕见的青山。 青山绵延千里，绿意旺盛。 一座寨子便坐落在这片青山之中，依山傍水，大约数十户人家，看起来颇为神秘。 树叶的颤动声从密林间响起。 一名覆盖着黑纱的高挑女子来到了寨子旁的一座小湖，将黑纱取下，流露出一张精致白嫩的面庞，除了眼神漠然无光，丝毫不像是塞外生活的孩子。 杀榜第二的隐姑娘。 仅仅排在魔宗慕容狂身后的奇女子，竟然才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 女子用双手捧起湖水轻轻砸在脸上，仿佛将脸上和眼中的寒意跟杀气都给驱散，整个五官都柔和了不少，眉宇间甚至出现了一丝稚意。 紧接着少女将身后高高束起的马尾辫散开，长发顿时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肩膀上。 仅仅瞬息之间，女子整个面貌和气质都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将黑纱放在胸口间，收拾片刻，女子便站起身朝着寨子里面走去。 突然。 她在寨子门口停下了脚步。 那平静没有一丝涟漪的单纯眼神中仿佛覆盖上了一层阴影与杀意。 不知何时，一个白衣负剑的年轻人站在那刻着水云寨三字的巨大牌匾之上，眺望远方，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 ps：推荐一本朋友的书：末日奇异世界。作者叫远去之紫。很有趣的书，大家书荒的话可以去逛逛。 第290章 询问 “你是来报仇的？” 眉眼带着丝稚意的的少女问道。 嗓音不如塞外蛮人的沙哑，反而如伶仃泉水，格外好听。 饶是陆沉都不由得望了她两眼。 这种模样，跟游牧族遗失之地内那出手恐怖的杀榜第二可谓天壤之别。 陆沉收回视线，望着那名没有丝毫遮掩的女子，问道：“客人登门，不领进屋招待招待？” 若是熟悉陆沉性子的人，此刻必然会惊呆了下巴。 若是来报先前围攻之仇的，那么现在应该不需要任何言语，便是一道剑光劈了过去。 若不是，那么此刻他便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问出这种看似闲聊的话。 只是女子未曾跟陆沉接触过，所以没有流露出这种惊讶，看见他确实没有出手的意思，微微沉默了会，说了句随你，便走进了村子。 陆沉转过身，以一种打量而审视的姿态随着少女走了进去。 寨子两旁是无数简陋的竹屋，更远处是无数陡峭山石，七八个小孩子拿着竹剑正在上面追逐打闹。 随着脚步声响起，刚刚进了寨子，来来往往的村民们都以一种略显错愕的目光看着少女身后那名外来人。 在这蛮荒塞外之地，很难看见一个如此干净的俊朗年轻人，一望便是那大唐帝国内江南水乡的仙家弟子。 下一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众人的眼神亮了起来，有几个黝黑肥胖包着布巾的爽朗中年妇女朝着少女伸出了大拇指。 陆沉扫视了一眼，确认都是些平平无奇的寻常凡人，便收回了目光。 来到寨子深处一座由泥土和古柱搭建的简易二层阁楼。 一位双眼已瞎的老人撑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出来，笑道：“隐儿，回来啦？” 话音刚落，那位目盲老人突然脸色微微一滞，转过头不确定道：“您是...” 看见陆沉没有说话的意思，少女轻声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目盲老人哦了一声，脸上流露出笑容，“既然是隐儿的朋友来作客，那快点请进，别怠慢了。” 陆沉跟着少女走到了阁楼二层，站在 窗旁，顺着有些年代破旧窗户向外望去。 不远处便是一片小密林，竹子顶端顺着微风轻轻倾斜，凉爽轻快，像是一片充满着诗意的绿海。 塞外荒凉，这处美景已经是极少。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角落的木桌上。 桌上左侧破旧残缺的大碗覆盖着几盘小菜，另外还有一杯茶壶。 轻轻烧了一壶茶。 过了会，目盲老人将烧开的茶水接过，往茶杯里倒了半杯，笑着道：“这是山中特有茶叶泡的清泉茶，还请客人不要见怪。“ 陆沉坐在对面的桌子上轻抿一口，说道：“很多年前倒是挺喜欢这种山中涩茶。” 老人双眼已瞎，但是看事待人却往往比寻常人要来的通透敞亮，微笑道：“隐儿跟高人学了几招，所以平日也会出去游历几番，但想来只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可若是得罪了仙人，还请多多担待。” 在老人看来，自家孙女多半是闯了些许祸事，然而一名少女游行在外，再大的祸世又能大到哪去？ 少女坐在一旁，眉眼低垂，听见这话也没有丝毫反应，那安静的模样活活像是一个乖巧未出阁的姑娘。 “言重了。” 听见这话陆沉也是摇了摇头，流露出了一个一笑置之的笑容。 若不是他不久前便亲身经历过女子出手时的凌厉与狠辣，倒还真的信了这番话。 能让无距境的陆沉都感觉到惊讶的速度，又怎么会用三脚猫三个字来形容。 只是看来，此地村民皆不知道少女真正的根角习性。 “隐儿也长大了，有什么事情你们聊，我先下去忙。” 说完老人站起身便拿着拐杖一边摸索着一边走下了阁楼。 “这里风景不错，但他们都是些凡人。“ 等老人走下楼去，陆沉看着茶叶泡在茶水中的细微许涟漪，问道：“你怎么会一直住在这里。” 少女望着远处，右手拖着自己的下巴，平静回道:“附近还有几个村寨，若是我不在，他们会抢夺这里的水源和女人，很快这整个寨子都会被彻底毁掉，塞外蛮荒，可不是大唐深山里。” 陆沉想了想，发现一路所来皆是女人和小孩，于是便不再说话。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拿这里来威胁我？” 少女突然抬起了头，如墨般的眼瞳平静而漠然的盯着陆沉。 而正是因为五官太过于僵硬的缘故，哪怕是质问都显得那般木纳。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问过陆沉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因为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并且哪怕她发现了陆沉此刻的身体受了重伤未愈，也没有任何出手的想法。 既然他出现在这里，便代表着那个更加强大的存在便在不远处。 那么无论是暴起杀人还是逃跑都不可能会成功。 杀手从来不做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既然不会成功，那就索性一直保持安静和沉默。 只是让她疑惑的是，哪怕到了她家，也没有发现陆沉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陆沉平静道：“谁教你的杀人术。” 女子沉默了会，回答道：“一个我不知道身份的男人，看起来不老，但是应该很老了。” “他为什么教你这个？”陆沉接着问道。 “因为我说我想要活的更久。” 隐姑娘漠然说道：“他说只要有杀更多人的能力，便可以在这里活得更久，所以我学了这个。” 陆沉嗯了一声，站起身便准备朝着楼下走去。 “你究竟想干什么？”少女皱眉，流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时间差不多了，今日便要回剑阁。” 陆沉转过头，透过窗户看见了密林前一位中年男子出现在那里。 “回剑阁？” “难道你不准备杀我？” 少女歪了歪头，满脸不解。 以对方的性子，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竟然就只是为了问那么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关于你的情况，是帮某个我曾经欠了人情的家伙问的。” 陆沉转过头望了她一眼，说道：“至于你与我之间，你杀不了我，那便没有什么仇恨。” 第291章 回剑阁 话音落下。 少女先是迷茫错愕，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缓缓阴沉了起来。 “洛长河喊你来的？” 她站起身，杀意涌动。 那双其实木纳而干净的眼瞳之中缓缓流露出一丝刻骨的狰狞仇恨神色，瘆人的杀气毫不掩饰流露出来，整个气息却仿佛隐入黑暗，充满着极端的危险感。 让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听见名字就能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股刻骨铭心的仇恨感，很难让人相信是由一名书院儒家圣人所带来的。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静静的看着眼前少女。 少女轻轻低头，沉默了很久，才扯了扯嘴角，不含丝毫感情的道：“那你记得告诉他，只要我不死，便会亲手杀了他，叫他等死下地狱去赔罪。” “他在我临行前说了两件事，一是这里的清泉茶的确不错，如果有机会希望我能尝尝，顺便带些回.....看来你并不愿意，那便算了。” 看着隐姑娘那摆明说着你做梦三个字的冷笑面庞，陆沉轻轻伸手，桌上茶杯凌空飞来，被他一饮而尽，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情，洛长河说....如果你想要杀他，自然可以正大光明前去，他就在城内等你，长安城大阵跟书院大门唯独可以对你一人敞开，并且以性命保证，无一人可以拦你，他愿意以死谢罪。” 女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极为鄙夷的神色，甚至连说都不愿说些什么。 一位女子，连反驳都懒得反驳，可以说的上是彻底心如死灰。 看见这一幕，陆沉没有再说话，化为一缕清风消失在阁楼间。 ..... ..... 云海之上。 刘紫阳和天槐安静的站在那里。 “办妥了？” “差不多。” 看着陆沉到来，前者摇头道：“书院洛长河的这笔帐是一笔糊涂账，无解。” 陆沉微微抬头，“你知道？” 中年男人平静道：“只是略知一二，但是自古以来情之一事最为伤人伤己，并且这些书院弟子忧国忧民，但恰恰算计天下，却偏偏容易算漏身旁人，最后也只是苦果自吞。读书人三个字，慧极必伤。” 天槐挠了挠头，它看不懂这些，却也并不在乎这些，只是指了指那片密林。 密林中有茶叶。 它可以去偷偷采摘一点。 陆沉没有说话。 天槐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丝鬼头鬼脑的表情，悄悄朝着密林里飞去。 然而刚刚接近，整个身躯被一道黑刃贯穿。 片刻后天槐重新汇聚成形，接着朝密林冲去，然而仍然还是一样的结局。 那名女子看来是铁了心不让其拿走任何一丝。 重复了数次，天槐抬起头无奈的看了陆沉一眼。 “算了。” 陆沉摇了摇头，然后才说道：“其实我刚才偷偷拿出来了一点。” 话音并未遮掩，那座二层阁楼的某处突然炸开，灰尘四起，破碎不堪的窗门砸落在岩石土地上，依稀只能看见一双白嫩的秀气拳头从墙缝中伸出。 天槐咽了口唾沫，极快的飘到了陆沉身旁。 刘紫阳颇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陆沉，“那你还喊他去。” 陆沉轻轻将些许茶叶放入右手上的空间戒指，摇头道：“多多益善。” “说的这么风轻云淡，不愧是我剑阁弟子。”刘紫阳说道。 陆沉问道：“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刘紫阳平静道：“因为我觉得你说话时的底气非常足，并且很骄傲，剑阁有你这种弟子便很不错，至少脸皮很厚。” 陆沉转过头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打不过后便收回了目光，说道：“走了。” “我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师傅，回去后记得尊敬一些。” “说的这么风轻云淡，不愧是剑阁掌教。” ..... ..... 大风千万丈，云海翻腾。 一位世间最顶尖的剑修真正御剑飞行时其实在旁人眼中最为目晕神炫。 放眼望去，仿佛一线开云海，波澜壮阔。 陆沉安静的站在刘紫阳身后，大风吹拂，望着那远端大日，神游万里。 这些时日刘紫阳每阁半个时辰便需要下来找一柄品质过的去的宝剑。 因为那些宝剑往往在半个时辰内便会破烂不堪 ，这时候就需要再换上新的一柄。 新的剑代表着飞行的速度便会再快一点，也就代表着回剑阁能够再快一点。 刘紫阳闭关出山时格外悠闲，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但并不是因为时间太多，恰恰相反，他真的没有再值得浪费的资本。 所以这回剑阁的路上，一路气势如虹。 感受到那股久违的磅礴剑气，路过的修仙宗门，无数人皆是走了出来，朝着那道已经看不见人影的云海恭敬弯腰作揖，这种情形越到小瓶洲越浓。 “恭迎掌教归山。” “恭迎掌教归山。” “恭迎掌教归山。” 喊声此起彼伏，宛如春雷，还带着一丝震惊。 因为他们行礼之余便看到了站在刘掌教身后的那名年轻剑修。 无论认不认得出他便是陆沉，众人的惊讶神色一点没有半点逊色。 这世上，能够与刘掌教一同御剑回来的年轻剑修，都可谓已经算是大道可期，于是无数年轻修行者惊讶之余更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嫉妒。 一步登天，便是如此。 陆沉自然能感受到这股情绪，然后便...没有然后。 古剑化为长虹，越过了剑阁大门，没有丝毫减速，直接朝着更深处的东阁飞去。 剑阁之人看着那势如破竹般的剑意，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都下意识的抬起了头，随后眼神中出现了敬仰和惊喜神色。 “掌教回来了？” “陆沉师兄也回来了？” 人群议论纷纷，山间都响起了欢呼声。 西阁门前，陈一和摩天从议事堂走了过来，便刚好看着陆沉从自己的头顶飞过，眨眼便消失不见。 看见这一幕，两人眼神中也出现了一丝复杂神色。 “他终于回来了。”陈一摇头。 摩天嗯了一声。 前些年，陆沉从东阁出山，便是坐着一艘小舟堂而皇之的跨过了西阁的领地。 上一次他们便拿对方无可奈何，那么这一次，看着那位在前方御剑的中年男人，他们自然就更加产生不了任何心思。 第292章 等 当年落日岩及洪武大台之事，那一幕幕宛如心魔一般在他们的脑海中盘旋。 这数年来，两人潜心修炼，无时无刻都在磨练自己的剑道修为，为的就是找回当年的场子。 然而今日，当看见陆沉的第一眼时，他们恍然发现这一切或许将变成泡影。 数年前他们便已经到达了无距，哪怕现在早已经在无距境修行到了顶端，甚至离那破空境都只差一分，然而终究也只是无距。 而对方多年前只是凡尘境便击败了他们，无论用的何种方法，输了便是输了，那么双方同境之中胜负又当如何？ “感觉晚了啊。”摩天叹了口气。 陈一握起双手，面无表情道：“剑道路远，一日未曾登顶便不算晚！“ 当年那个头戴高冠的骄傲男子，年岁渐长，早已经将那一丝傲气抛在了脑后。 李亦寒站在一栋略显简陋的草屋旁。 韩少宾也从北阁的雷海间走了出来。 不同于年轻弟子们的情绪，那些年迈的长老们看着那道长虹消失在远处，眼神中可谓五味杂陈，有激动，又担忧，有遗憾，应有皆有。 剑虹停在剑阁深处百丈天空之上。 一座巍峨大山在高空缓缓运转，四周的云雾虚无缥缈，隐约流露出些许陡峭悬崖峭壁，初生朝阳沐浴之下，煦煦生辉。 古剑消失。 两人便悄无声息落在了东阁山顶。 天槐的身形缓缓在陆沉身后凝聚，然后有些谨慎而胆小的打量着四周。 陆沉带着丝笑意扫视而去。 苏安正在瀑布下的花海旁睡觉，躺在摇椅之上，古书覆盖在额头，刚好遮挡朝阳。 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正在花海间浇花，神情认真且安宁。 一头格外漂亮的狐狸和一条老狗在不远处的溪水旁你追我赶。 一只全身金黄的鲤鱼不时在水中蹦起，嘴中呜哇呜哇的叫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再远处的密林，树前，元三剑，小球儿，三人皆是盘膝而坐，身前悬停古剑，似乎在修行。 一名弥勒佛般的胖子站在三人身前，面带笑意，似乎在讲解些什么。 此时的东阁，已经不再是陆沉最初来时的样子，颇有些生机融融的意味。 不知道因为什么，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朝着山顶看来。 当看见那名从未见面的中年男人与陆沉时，所有人眼神一亮，纷纷站起身来到了山顶。 “拜见师尊。” 苏安弯腰行礼，随后看了眼陆沉，笑问道：“小师弟怎么又受伤了？” 拂尘恭敬道：“恭迎掌教回山。” 柠蓉蓉跟在一旁默默行礼，随后看着陆沉，眼睛眯起，歪头笑道：“白衣的陆师兄真好看！” 陆沉嘴角微翘，点头道：“好久不见。” 当年那个略显稚嫩的少女如今已经彻底长成了一名格外温婉动人的女子，多年的浇花修剑，沐浴天地灵气，以及与苏安无数次看似无意间对修行境界的理解闲聊，早已经将女子打造的更加优秀，气质自开。 树前三人同时来到了这里，听见这话，得知眼前此人便是整个剑阁甚至天下顶尖的修行者，脸上不由得皆有些忐忑紧张神色。 随后三人对视一眼，一起下跪磕头，说道:“参见掌教。” 刘紫阳的视线从三人身上扫过，平静道：“千剑流云和黑尘虽是我的师侄，但在阁内辈分极高，且不在四阁之中，既然如此你们日后便在东阁以三代弟子修行，不可荒芜修行，剑道之路大道漫长，记得守住本心。” 由剑阁掌教亲自认同身份，在剑阁是一件说不出的大事。 “是！”元三剑和小球儿齐齐应身。 刘紫阳的视线转移到少年树前身上，看着他身后的木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剑冢山上有很多好剑，愿不愿意换一把？” 树前先是一楞，随后看了看自己的木剑，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谢谢大仙人，我用这把剑习惯了，就不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少年还有些歉意和紧张。 对于元三剑和小球儿这般从小便在镇魔城内见惯了顶尖修行者的少年来说，树前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山村里的质朴孩子，此刻要心中忐忑的多。 刘紫阳看见少年脸色，笑道：“你倒是跟他有些不像。” 树前挠了挠头不解道：“您说的是万一大叔？” 刘紫阳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他，会毫不犹豫把这把剑拿着，然后去剑冢山再挑一把，不，是很多把。” 元三剑认真想了想，发现还真的是这样，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元三剑眼神亮起，大大咧咧道：“那啥，师祖！我和小球儿不介意啊，我们现在还没有本命飞剑，就让我们代替树前师兄去吧！要知道我元三剑在镇魔城里那也是响当当的汉子，想当年....哎，哎，苏师叔，您别扯我耳朵啊！” 苏安笑而不语，只是默默扯着元三剑的耳朵将其给扯远了。 小球儿看见这一幕也是忍不住捂嘴轻笑了起来。 刘紫阳望着树前，眼神中满是当年那人的影子，平静道：“等你什么时候需要剑的时候，可以去拿一柄。” 树前咧开嘴笑了笑，重重点头。 傍晚。 绸缎般的火烧云覆盖在天空之上，从东阁山巅望去便像是一副锦绣山河。 山崖下众人坐在一起，升起了篝火，元三剑下山抓了几只野兔野鸡，用灵木搭了个烤架作为庆祝的晚餐，不到一会便肉香四溢。 苍茫天地，烟火缓缓飘向天空，配合着黄昏时的景色，格外动人。 刘紫阳默默的站在山巅，望着整座剑阁风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安出现在身后，笑问道：“武帝城那位什么时候出来？” 剑阁之内，不说陆沉，就连苏安和刘紫阳的关系都并不像寻常师徒那般严谨，一样是格外的随意。 其中很大一部分便是这位杀伐力举世无双的剑修不生气的时候，性子极好，并不在乎这些虚名。 而弟子恰恰又是苏安，陆沉这种在整个大陆都极难找到的奇人，所以才造成了这般相处格外随意的景象。 刘紫阳平静道：“他在等，我也在等。” 陆沉也走了过来，好奇道：“等什么？” 武帝城李夸父傲视天下武夫，作为武道第一人，与刘紫阳的一战是天下最为瞩目的大战，无数人都翘首以盼了很多年，就连陆沉都是如此。 “他在等他的弟子成功踏破三境，成为武帝城继他之后的第二人，这件事情已经在蛮荒完成，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心愿，至于我...” 刘紫阳沉默了会，眯着眼睛道：“破开那层关隘并非那般容易，这些年我闭关多年其实只是在等，等一件事情水落石出。” 第293章 逐大日练拳 听见这话，空气中都有些沉默了起来。 能让刘紫阳等待了那么多年都放在心间的事情自然不会是小事，极有可能是人间的大事。 而这种类似的大事并不算很多。 想到这里，陆沉跟苏安对视一眼，互相看出来了眼中的一丝惊讶神色。 苏安想了想，摇头笑道：“这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挺有趣。”陆沉微微挑眉，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期待之意。 若真是他所想到的那件事情，那么无论是谁动手，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风拂草地，些许蒲公英随风而起，在夕阳的映照下煦煦生辉。 刘紫阳突然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眺望远处，“若是不出所料，武帝城那个老家伙等待那么久，已经快坐不住了。” ...... ...... 春江潮水，一眼海平, 海上明月，随潮而生。 一座巍峨而庞大的城池矗立在远离四洲大陆的波涛大海上，海水不停拍打在岸边，力量之大，竟然在碰撞时发出了阵阵雷鸣，声势惊人。 明月之下。 高楼顶端。 一位穿着厚重棉袄的高瘦老人双手笼在袖中，作富家翁打扮，静静望着天空。 老者身后，城头两侧由白玉垒砌成无数武夫出拳时的雕塑，招招不同，气象迥异。 武帝城城头主神道长达数十丈，所以两侧武夫雕塑竟然超过了数百座，更有十八头麒麟神兽坐镇首位之间。 按照大唐的典制，长安城的主帝王神道也仅仅只有八座而已！ 数百座武夫雕塑，连成一线，雄浑气焰自成，形成一道天然禁制。 若是凡人或者境界低位的寻常武夫，就连来到墙头观海的资格都没有。 幽深而恐怖的大海之中突然有一道黑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前奔进。 准确的说那是一个人影。 武帝城四面临海，所以那人竟然是从大海中直接游了过来，速度之快，如履平地。 不到一会，那道黑影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游到城下。 水面轰然炸开，一个高达百丈的恐怖怪鱼出现在月光之下，那狰狞的牙齿跟密密麻麻的鱼鳞一览无余，张开大嘴一口朝着黑影便吞了下去。 下一刻。 怪鱼背部贯穿，毫无悬念被一拳砸死。 那道黑影单手拖着比自己大上无数倍的鱼尾走到了海岸之上，月光照耀下，照出一道精壮而充满力量的身躯。 正是魏禅。 他咧嘴笑了笑，心情不错，今晚又有野味 吃了。 将鱼丢在岸边礁石上，魏禅震开浑身水气和寒意，双膝微微下蹲，随后猛然跃起，整个人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直接落在了那座号尘能将明月挂檐，俯视天下武夫的十八层高楼。 魏禅双手抱拳，弯腰道：“师傅！” 清瘦老人伸出双手，在双手间呼了口热气，说道：“蛮荒那一拳的神意我在此地看的很清楚，的确不错，只可惜没宰掉一两个小畜生，所以有点可惜。” 魏禅挠了挠头，黝黑的面庞流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下次，下次一定。” 蛮荒四大神祇向来是人类修行界为之忌惮的恐怖存在，只是在师徒两人的话语中却像是阿猫阿狗一般，充满着极大的诡异性。 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们是武夫，更是世间顶尖的武夫。 修行界中的修士，对待蛮荒拥有神位的大魔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通，都会产生一种水花砸石的绝望感。 唯有武夫不同。 不借天地之力，以肉身成神，一身气焰遮天蔽日。 虽然寿命与其它人相比颇低，但越是境界极高心气极傲的武夫，那股护身气焰就更加强大，到了某种级别，无论遇见人，妖，魔，皆是万法不侵的地步。 一拳又能开山裂海，甚至会让之对战大魔感觉身份颠倒，仿佛遇见了一位肉身无双的远古神祇。 所以修行界中，没有人愿意与一位武夫纠葛不清。 并且修行界中又有传言，武夫之路才是人族修行界内唯一不靠天地成神的大道之路。 老人转过头，问道：“当年在渔村，你的愿望是成为天底下最强的拳师，现在看来你离这个愿望仍然差了很多，因为我还活着，但也可以说近了不少，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以一种我，不，天下武夫都梦寐以求的方式破开第七重，所以...” 老人停顿了会，望着魏禅道：“你现在的愿望又该是什么？“ 魏禅愣住了。 沉默片刻后，他又微微摇了摇头。 武帝城这些年，只管练拳。 拳还未练到顶端，又怎么谈其他的事情？ 老人摇头笑道：“这件事情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武夫修行一事，当练到一种程度，有时候练拳，就要先提前思考一下为何出拳。” 若是其它人，自然可以听出老人话语中隐藏的一丝交代意味。 然而魏禅只是魏禅。 不管练拳多少，出拳强弱，都是当年那个被老人抱着来到武帝城的渔村孩子。 只要师傅还在，那便永远不需要想其他无畏的问题。 看见这一幕，老人无奈叹气道：“傻犊子，到现在还只是一根筋，倒是让我有些愁啊。” 魏禅又摸了摸后脑勺，带着丝歉意道：“弟子愚钝，愧对师傅教诲。” “世人都在传你是李夸父第二，你要是愚钝，岂不是那些人都在他娘的在骂老夫？” 老人摇头叹息道：“拳意马马虎虎，但是这性子，跟老夫年轻时候可真不像。” 魏禅张开嘴，却又没有说话，因为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按照以前的情形，现在只要闭嘴不语，让师傅多数落几句，自然而然就会让自己滚蛋。 然而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一双充满着力量的大手轻轻放在了魏禅的头顶。 老人眼神清明，大手轻轻压下，魏禅的视线便不由自主放在脚下大城。 武帝城内，万家灯火，星光点点。 老人和男人默默凝视着这一幕，清冷而幽寂的海风从海上吹了过来。 寒风掠过冰冷而坚硬的城墙，轻轻吹在两人的身上。 衣衫微飘。 “以后这座城便交给你了。”黑夜之中，老人轻声说道。 魏禅先是一楞，随后脸色坚毅，沉声道：“是！” 当年的武帝成，想与李夸父学拳的人极多，但是想杀他的武夫却是更多。 哪怕至今，仍然是如此。 理由很简单。 大道之路可千万人同行，而武道之路却只能一人厌胜天下武夫。 便是所谓的武无第二之理。 而曾经的武帝城寥寥百户人家，到如今落脚之人已经足足十万户，人人皆为武夫。 继承这座城，其实更代表着要与脚下这十万武夫为敌，作那所谓的意气之争！ “怕不怕？” “不怕。” “行不行？” “试试。” 老人欣慰的拍了拍魏禅脑袋，嘴角微翘，但是那目光神情之中，已经是与先前富家翁打扮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股说不出的从容，掩饰不住的气魄，不知不觉散发而出，微风吹来，仿佛天地间的月光都一同悄然聚敛了过来。 就算此刻站在他身旁的是刚刚破开三境关隘的魏禅，但是与之相比，仍然宛如萤火与大日。 如今已是武帝而无敌。 却没有人敢想象，若是再往回数十年，那时的壮年李夸父又会是如何的如日中天。 老人轻轻向前踏上一步。 俯视脚下城池，正如当年一人俯视天下武道。 遥想当年。 少年逐大日练拳。 第294章 又三年 梦意潇在镇魔城还未开战的时候便独自一人前往东圣州大陆游历去了，并扬言说要跟陆沉当年一样，所以估计要在外面待上几年。 李剑仙则是带着杨富贵一路向西，按照猜想已经到了西佛洲，在无数名山古寺间穿行。 陆沉得知这两个消息的时候没有什么意外神色，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西佛洲乃是那群和尚的地盘，李剑仙乃是大唐公主，诸多法宝护身，又有杨富贵一旁保护，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可梦意潇虽然妖心开启，但是在道教如云的东圣州，一些道法深不可测的老王八就连他遇见都会有些棘手，若是出了意外倒是有些麻烦。 打定了主意，陆沉决定等梦意潇回来后，便要将她送回无尽妖域。 接下来的日子，众人除了修行似乎便再也没有了其他事情。 陆沉要养伤。 树前要修行。 元三剑要修行。 小球儿要修行。 就连刘紫阳也没有选择再回天外天进行闭关，反而经常坐在山巅沉思些什么，闲暇时还会指导一下树前三位后辈练剑。 这般模样，别说陆沉苏安，甚至元三剑几人都能看得出来师祖其实一直在等待，但又不知道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秋去冬来，一年大雪纷飞。 小瓶洲北地剑阁被皑皑白雪彻底包裹住，湖水也被冰封，那股冰冷刺骨感就连修道有成的修行者都要用灵力来御寒。 修行者的日子比之常人要漫长许多，所以对于年关没有凡人那么敏感，数年也仅仅是眨眼之间。 只是在大年三十的傍晚，树前，元三剑，天槐，小球儿四人一起从凡间村镇买了些食材，然后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晚，东阁所有人坐在山巅的一座圆桌上，围成一排。 刘紫阳和陆沉也是罕见入座。 这还是三年来的第一次。 三年内东阁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也可以说无形中有了极大的细微变化。 比如树前的剑法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日千里，稚嫩之意渐渐消散，一股出尘的凌厉气势悄然散发了出来，元三剑自然将前者当成了自己追逐的目标，平日嘻嘻哈哈，但其实内心却格外重视。 小球儿跟柠蓉蓉的关系极好，或许都是女子缘故，水到渠成，平日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经常说些不与他人言的闺房密事，偶尔还会脸颊通红。 而天槐三年过去却仍然还是当初那个脸颊消瘦眼瞳凹陷的孩子，虽然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关系不差，但平日没有与树前元三剑一同厮混，也不与小球儿柠蓉蓉亲昵，反而格外喜欢跟东阁瀑布下的那头老龟跟金鲤相处，每日天亮便跑到老龟的龟壳上坐着，静静看着金鲤在湖面朝着打扰了它休息的老狗与令狐叽里呱啦的乱叫，似乎这一幕极为有趣，并且乐此不疲。 而有趣的是不论是老龟还是金鲤，似乎都并不排斥这个异物。 至于再拉大到整个剑阁的话，便是关于蛮荒年轻一辈打赢台的奖励，已经由书院派人亲自发送，是五道由圣人亲自攥写的书简，但凡感悟之后，无论修何道，对修行皆是百利而无一害，然而有趣的是沈墨凰未曾出阁，便已经托人将 书简重新还了回去，以败者不受恩惠的言论算是婉拒了书院好意。 大年三十团圆年。 元三剑拿起酒壶，屁颠屁颠给每个人身前的酒杯都倒满了酒水，随后落座将酒杯高高举起，豪气云天道：“在我和小球儿家乡那边，今天就是团圆的好日子，都要不醉不归的，师祖师叔们，我元三剑先干为敬！” 说完就仰头将一杯酒水一饮而尽。 紧接着跟众人碰杯，又是三杯下肚。 元三剑本来有无数豪言壮语，却是突然满脸通红，趴在桌子上开始碎碎念起来。 树前拿着身前酒杯，随后安静望着天上明月，有些怀念和恍惚。 离家乡已经数载，倒是有些想念爹娘和大叔了。 以前不知岁月匆匆，眨眼百年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刚刚在东阁仅仅修行了三年，似乎就理解了时间的可怕。 好像这三年...仅仅一眨眼便彻底过去了。 而在凡间，爹娘又能有几个一眨眼？ 苏安看了眼有些失落的树前，微笑道：“再过不久便是四阁会武，你去拿个第一，然后顺便可以回家乡看一趟。” 这些事情师尊向来是不管的，而小师弟想来也一样，自己作为大师兄便也只能够说上一说。 树前眼神亮起，看见陆沉师叔跟师祖都没说话，于是重重点头。 酒喝大半，饭菜没动上多少，锅里面的白菜也已经煮的稀烂。 修行者灵力灌溉全身，自可辟谷，陆沉坐在这里也仅仅只是为了安慰这几位孩子的心情而已。 而这些人间节日所带来的气氛，无论是陆沉还是刘紫阳，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经历中彻底无感。 想来再过不久，树前三人在修道路上越走越远，同样如此。 对时间的无感，也是修行者容易在大道路上渐渐迷失的一个重要原因。 夜晚。 其余人都已经醉醺醺睡去。 篝火在东阁山巅燃起。 光光和月光倒映在三人的身上。 “千年前的天书预言究竟是什么？” 陆沉突然开口。 这件事情在白泽那里听过，并且颇为在意。 刘紫阳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一个预言。” 陆沉继续问道：“内容？” 苏安一个人坐在篝火旁，双手放在火旁，在两人身后点了点头，插嘴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话题。” “这件事情大陆圣地有过约定，本来现在告诉你们还是太早，但仔细想一想或许也到了时间。” 刘紫阳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千年前，世间灵力暴增，世人以为是修行大世，然而谁知道仅仅是异像的开端，因为世间所有的灵气在一年间全部汇聚到了天幕，然后形成了一本书。“ “那本书上有无数个神秘的符文汇聚成奇怪的文字飘荡在世间，无数人以为那便是大道真义，于是纷纷想要破解书上的诡异文字，并且趋之若鹜。” “然而上天之意哪有那么容易，那些诡异的符文被圣地共同研究，仍然毫无进展，到最后靠着一位来自西域的苦行僧才知道这是早已灭绝的一座远古文明古城的语言，靠着这个消息 ，众人终于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就这样又过了数十年，凭借数十年的水磨功夫，七大圣地之人才将书上的那句含义给总结出来，并将其称为天书预言。” 陆沉和苏安同时抬头认真问道：“什么？” 刘紫阳抬头仰望星空，呢喃道：“大世之下，无尽轮回，黎明与浩劫总是接踵而至，待阴阳两身陆续降临人间，不处当世，不沾因果，两者相合时，既为合道天地，万法破碎，天海....寂灭。” ...... ...... “寂灭....” 陆沉微微眯起了眼睛，呢喃道：“好大的口气。” 寥寥几句。 话语中的意思极为晦涩，但是那种恐怖的意味却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这几句话若是从其余地方泄露出来，想来大多数修行者皆不会在意，只觉得会是某些人暗藏祸心。 然而它却是从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出现。 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修行者能够当着世间那么多顶尖大修的面伪装这种奇迹。 正如某句话所说的，人不可能成为神，因为他做不到神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这便是真的神迹。 上天告诉世间所有修行者，天海大陆即将会有被毁灭的危险。 苏安平静道：“我年少看了书院白玉京内的所有书籍，唯独没有这一段，那么想来这件事情便毫无疑问是真的。” “从那之后，尽管天书消散，但预言却留了下来，神庙随之从^_^降临世间，那位庙主号尘代表上天意志降临。” “他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姿态便告诉了世间所有人，他来此便是为了拯救这个人间，挽救这场灭世浩劫。” 刘紫阳平静道：“所以为了这件事情，世间那几位修行者都曾经登临过神山之巅，我剑道有成后自然也不例外。” 陆沉问道：“他怎么说？” 刘紫阳脸上流露出不知道是为何的淡淡笑容，“庙主说世间有阴便有阳，既然存在光明，便必然有着黑暗的袭来，而在接下来的千年来，那道黑暗便会悄无声息来到天海大陆，所以他要做的，或者说整个大陆要做的便是彻底毁掉这道未知的黑暗。” 陆沉认真望着刘紫阳的眼睛，问道：“你信？” 刘紫阳摇头道：“世人大概会信，但是到了我这个级别，哪怕真是灭世之灾，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莫名出来一个号称上天意志的化身要带领人间抵抗未知的事情，我当然不信，李夸父也不信，当年登顶的人几乎都不信，只不过那位庙主说的倒是不错....不管信与不信，那又有什么区别。” 陆沉陷入了沉思。 又是灭世。 而三千年前在他死后似乎也同样经历了一场灭世。 这两者难道又有什么联系？ 刘紫阳看着陆沉陷入沉思的表情，问道：“你在蛮荒可曾见过院长？” “没有。”陆沉摇头。 刘紫阳颇含深意的看了陆沉一眼，说道：“我曾经与院长聊过，他对于这些事情有些有趣的见解，你日后有空可以找机会去问问。” 陆沉说道：“好的。” 第295章 剑狱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树前看着天边的朝阳从云层中升起，这般想道。 寒冬已经过去，冰封的雪块缓缓融化，更瘆人的寒冷漂浮在东阁上，所幸众人都是修道之人，并无丝毫异样。 而年初的春天便是四阁会武的日子。 这一次的举办场地也在西阁，请帖或者说战贴前几日便已经由一名西阁弟子送来。 听说但凡能被四阁八峰收为弟子的剑修都是整座大陆的佼佼者，树前其实并没有多大信心，因为他并没有跟剑阁里的天才弟子接触过。 更重要的是万一大树曾经对他说过，自己的剑道天赋勉勉强强只能跟得上他的一大半，自求多福吧。 每每一想到这里，少年就有些忧伤。 连大叔的天赋都不如，那在剑修如云的圣地剑阁岂不是很惨？ 可一想到拿到第一便能回家，树前的眼神便坚定了起来。 元三剑信心慢慢，跟他说大不了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 ...... 春暖花开，微风拂过地面，路边的鲜花也迎来了生机。 西阁落日岩那森然的剑气跟压抑的气氛都被冲散了许多。 今日四阁八峰的弟子重新齐聚西阁落日岩，却变化极大，曾经熟悉的人物都渐渐成长起来成了四阁八峰内的中流砥柱，取而代之的便是更加年轻的面庞和充满着希望和活力的期待眼神。 落日岩仍然没有太大变化，四周岩石高耸入云，中间却是凹陷状，像是被巨石包裹住的环形斗兽场。 唯一与以前有些区别的便是落日岩正中央有一道极为深刻的剑痕，从南到北，笔直如一，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天空上划了一笔。 听人说，是当年某位强悍的师兄干的。 每过数年便举行的四阁会武是例行惯例，也是剑阁的重事，但是今年不知道为何四阁阁主都未曾参加，在阁内的声势也异常的安静。 今日在西阁主持的却不是西阁长老，反而是北阁的二代弟子：景畅。” 数年过去，景畅在无距境的修为也越来越深，随着年纪增长，已过而立，蓄起了山羊胡，面色俊逸，格外出尘。 “四阁比武之内，以剑会武，点到为止。” 随着四阁八峰的弟子缓缓入场，他站在场中平静道：“现在开始。” 第一位出场的是北阁跟伏虎峰的两名年轻弟子。 北阁张晨，伏虎峰清河。 剑光闪烁，剑气纵横。 两人的本命飞剑在场中交错，发出砰砰砰的声音，数息之后便分出了胜负。 北阁弟子以微弱的优势获得了这次胜利的比试。 虽然伏虎峰的弟子清河在当今弟子中声望颇高，有些名气，但是落败后众人也没有多大的意外神色。 四阁的弟子与八峰的弟子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差距，除非有着奇缘，这种差距在无距境之前并不会产生多大的改变。 随着数位弟子的战斗过去，场地中格外安静，有些阅历极深的长老们甚至打了个哈欠。 虽然这代弟子的境界不弱，对剑道的领悟在这种年纪已经算很是难得，然而打起来实在算是毛毛雨，没有多少激情。 想起数年前那一场极为震撼人心的比试，现在的弟子战斗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啊。 只是下一刻，诸位长老的脸色却猛然变了，眼神中的光芒高高亮起。 “下一战，东阁树前对阵西阁曹荣。” 随着景畅话音落下，场中又出现了一名少年。 他身后背负一柄木剑，面容清秀，眼神中还有一些紧张，双手笔直的放在腿边。 看见这极为普通的少年，众人的眼神中却都出现了期待神色。 一名年岁资历在四阁八峰内都极为靠前的年迈老人本来正躺在摇椅上打瞌睡，此刻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起身，同时还说道：“快，快，快扶为师起来！” 周围刚入门的年轻弟子都有些目瞪口呆，将辈分可 与阁主比肩的白眉老人扶正，才问道：“师祖，那叫做树前的东阁少年很厉害么？” 老人一脸有趣看戏的神色，说道：“他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是掌教门下的弟子，要么奇葩，要么就是怪胎，你们口中心心念念久闻大名的那个陆沉，十年前就跟这个叫树前的少年一样代表东阁在四阁会武上震惊世人，上次我错过了，这一次总得来看看。” 东阁又多了三名年轻弟子，虽然阁主并未在世人面前宣布收徒，但是能在东阁修行，不论是作为谁的弟子，都算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几乎都是下意识汇聚到了树前身上。 感受到了这股压力，树前不由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元三剑和小球儿偷偷摸摸的从一个小看台上钻了出来。 小球儿好奇道：“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元三剑看着场间，小心翼翼道：“笨，没看见我们东阁人太少吗，别的地盘人这么多，要是就我们两个出去压力多大？” 小球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心道：“你这段日子聪明了很多。” 元三剑翻了个白眼，又开始神采奕奕道：“还有，要是树前输了，那我这个东阁的剑修奇才就要上去替苏安和陆沉师叔上去撑场子了！” 小球儿呆萌的眨了眨眼，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怕元三剑敲她脑袋，就算了。 “你就是东阁弟子？” 一道带着轻蔑的嗓音在场中响了起来。 树前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名面色轻佻的负剑少年，下巴高高扬起，望着略显拘谨的树前，眼神中的俯视更是掩饰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负剑少年叫做曹荣，在这一代的年轻弟子之中极为出名，在剑冢山的登山寻剑中也是成绩最好的一名，不仅仅是西阁长老，听说就连阁主李催海都对少年有着极大的期待。 “看来东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曹荣摇了摇头，不屑道。 听见这话，场中某些长老们的眼神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了。 西阁跟东阁的恩怨，在剑阁中人尽皆知，尤其是当初东阁弟子陆沉一剑砍翻西阁三人，这些年其实西阁弟子都憋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等到东阁有新的弟子出来，自然想要找回场子。 并且要证明西阁弟子并不比东阁差，东阁新收的少年树前，跟这一代西阁最强的年轻弟子曹荣，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而在众人短暂的观察看来，两者相比，看起来曹荣则是占据了极大的上风，不说别的，光是两人身后背负的剑便已经是天差地别。 树前没有说话，陆沉自然没有与他说过当年的事情，因为根本不在意，其余人自然更不会说，所以少年只是有些皱眉不解，不知道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 “来吧，跟我好好打上一场，让你瞧瞧西阁的手段。”曹荣信心十足。 树前却沉默了，看着周围无数人，尤其是西阁弟子看台那方的打量得意目光，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只是东阁的一名普通弟子，剑术也不算太厉害，但是就是我输了，也不代表东阁弱了，你必须要承认这点我才会跟你打。“ 曹荣一楞，不屑挥了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打都没打就怕了，算什么。” 树前坚持摇了摇头，“除非你答应不拿东阁做文章，我才会跟你比试，不然我现在就走了。” “你有病啊？”曹荣不耐问道。 树前却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就准备离开。 关于输赢，对于树前而言并没有什意义，他练剑的目的也从来不是为了输赢，只是单纯的喜欢。 因为喜欢，然后热爱。 至于那些人的目光则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愿意在这种地方上出剑。 就像万一大叔曾经对他说的，世上有很多不用任何道理就看不顺眼你或者你看不顺眼的人，要么直接砍他，要么默默离开。 大家都是剑阁弟子，砍肯定是砍不了的，也就只需要离开了。 唯一有些愧疚的便是对不住苏安师兄的期望，以及暂 时不能回家了。 元三剑看见这一幕无奈的捂住了脸，叹息道：‘完了，树前师兄那牛脾气又上来了。“ 看见这一幕，场中长老们也随之沉默了起来，脸色有些错愕，显然无法理解这一幕。 他们没有想到这位新出世的东阁弟子竟然如此的....单纯而执怮。不像是苏安那种性情温和而怪异的年轻人，也不是曾经陆沉那种一言不合便砍人的杀胚模样。 真的就像是一个很普通而干净的少年。 与想象中的巨大落差让众人都有些反应没过来。 “我还以为东阁弟子有什么可厉害的，听说当年东阁陆沉怎么怎么厉害，结果现在看来都是假的！用些阴谋诡计赢了比试就不见了，结果现在的弟子甚至连上场的勇气都没有，我看你还是学学你那个师叔，要么离开剑阁游历，要么就躲在剑阁别出来，省的你跑出来丢我们剑阁的脸。“曹荣鄙夷的说道。 负责主持大会的景畅微微皱了皱眉，同时脸色有些古怪。 那些有幸见过当年落日岩跟洪武大台一战的剑修皆是跟景畅一样的表情。 然而此话一出，空气中四阁八峰，尤其是西阁内新入门没有几年的年轻弟子门都是发出了些许颇为刺耳的笑声。 参加这次比试的都是新一代的年轻剑阁弟子，约莫都才十四五岁左右，对于当年的事情虽然耳熟能详，但是却没有亲身感触。 虽然曹荣这句话有些侮辱前辈的日子，但是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话，气魄显然极为不错，并且在他们看来这番话很有趣，那么很有趣的事情当然值得笑笑。 然而当话语和笑声传出。 正准备离开落日岩的少年却硬生生将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众人看不见表情，却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 思考的时间不算太长，因为不到一会的时间树前便重新转过身来，眼神在看台上那些发出嘲讽笑声的少年少女们身上扫过，最后平静的落在了曹荣的脸上。 空气突然安静，所有人不知道为何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压抑的感觉，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他们的心头，胸口间仿佛有东西要跳了起来。 而随着这股压抑气息的产生，景畅的脸色却变了，眼瞳猛然缩起，流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些压力自然不是单纯的气势，而是铺天盖地极为精纯的剑压。 换句话说，这是天生剑胎才能拥有的剑气。 这小子......竟然是继沈墨凰之外的第二个天生剑胎！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敢置信起来，坐着的人纷纷下意识站了起来。 曹荣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为何面对着少年的气势竟然有一股短暂的瘆人感，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掩饰不住的愤怒和羞恼，“现在愿意跟我打了？” “陆沉师叔本来就很强，所以你说的话并不算数。” “但是我知道陆沉师叔并不会搭理你，而我也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们再接着嘲笑东阁，所以我愿意跟你打一次。” “只是希望结束后你能够不再说这种话。” 树前平静的说道，嗓音并不大，但是却格外的清澈，看台上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曹荣压抑住心头波澜，身后长剑出鞘，剑名为黑虎，品质极高，就算比剑冢山山巅那仅存的两柄剑也差不了多少。 黑虎出鞘，化为一道黑色正在奔跑中的凶兽，甚至隐约传来了阵阵咆哮。 树前面无表情，只是缓缓将身后的木剑拿在了手中。 ..... ..... 在落日岩的比试进行的如火如茶的时候，陆沉也悄然离开了东阁，出现在东阁深处的大山之中。 剑阁面积极广，除了四阁占地，深处皆为数不尽的连绵青山，放眼望去，深山老林，天高地阔。 要想到达这里，东阁是唯一的道路。 而在这东阁身后的巍峨群山之中，隐藏了剑阁数千年来无尽的秘密，以及剑阁之中的雷池重地。 剑狱。 第296章 画地为牢 ps：感谢心泪亦境读者的十万纵横币打赏，感谢大佬长时间的支持。 陆沉在东阁深处的一座大山山巅停步。 放眼望去，脚下群山矗立，云海缭绕，又有肉眼可见的剑气飘渺于天地，化作阵阵罡风呼啸刮来，整座天空都被诡异的灰白色覆盖着，空气中不时有闷雷响起，气势极为的凝重压抑。 这便是三千惊神大阵，与外面四阁不同，这里的剑气压制显然更强，与此相比，剑冢山最顶端的剑压都根本不算什么。 陆沉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压，停了一会，然后睁开眼望向更深处。 无数大山环绕的正中心被分开一个巨大的空间，其中有十八道山峰，山峰中空，里面都是被层层禁制包裹住的无数牢笼。 十八道山峰，便是剑狱的核心。 正如以前所了解的，顾名思义，里面关着很多妖魔。 无尽妖域的妖，万古蛮荒的魔，除此之外，还锁着一些求道路上在小瓶洲以及整座大陆犯下滔天罪孽的人族强者。 天空有三千惊神大阵压制，而山峰之内更有强大阵法禁锢，两道天地大阵之下才拥有了剑狱的盛名，放眼三千年来，能够经过掌门同意来到这里的人都几乎寥寥无几。 陆沉静静的看了会，身形消失不见，转瞬间便穿过了无数剑气屏障，出现在了十八峰间的路面之中。 看着峰内不时泄露出来的无数强悍气息，陆沉微微挑了挑眉。 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单纯的想看看，同时这也是刘紫阳的意思，既然是东阁弟子，那么自然而然要了解一下剑阁的核心所在。 不论刘紫阳内心真正想的是什么，但是刚好跟陆沉的想法不谋而合。 当陆沉出现在这里打量的时候，峰间又有窃窃私语声响起，叽叽喳喳，阴冷瘆人，像是躲藏在阴暗处不见天日的老鼠。 “这么多年了，除了刘紫阳和那个王八蛋，终于又来人了。” “好精纯的剑气，好俊俏的皮囊。” “这后生眼生啊....难不成刘紫阳化道了，这小子便是日后的剑阁之主？” “哈哈哈哈，终究还只是个毛头小子，真想活生生吸干他的灵海。” 陆沉行走在峰间，两侧便不停有身形从牢笼中显露出来，皆是些皮囊凹陷精气神皆干枯至极的人形化身，多为老者，偶尔有少年与风姿绰约的中年妩媚女子从牢笼里显露出身子，春光乍泄，哭声泣泣，极为撩人。 只可惜陆沉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步，红颜枯骨，一眼便可看穿真身，根本无丝毫波澜。 随着越来越朝着峰顶走去，两边的低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到最后根本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宛如如音律一般，刺耳至极，下意识的让人的心跳加速。 紧接着，山峰间开始不停回荡这种声音，声如洪钟，遮天蔽日，而陆沉就是被困在山峰间的唯一猛兽。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沉发现通向封顶的路被云雾遮挡了起来，于是在半路停了下来，微微皱眉道。 “聒噪。” 话音刚落，他的眉心有一缕光华绽放出来，天生剑胎的气息从平地炸起，如一缕 屏障将噪音以一种霸道的方式瞬间震开，于是整座山峰瞬间便没了动静，鸦雀无声。 “天生剑胎.....”某座牢笼中有一道带着惊叹的轻喃声传了出来。 其余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沉默起来。 陆沉望向前方，随着那些诡异的噪音消失，仿佛拨云见雾，水落石出，峰顶便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陆沉笔直的眉毛微挑，显然有些意外。 因为峰顶上站着一名穿着绿色长衫的少年，峰顶两旁有着无数的棋盘和沙盘，密密麻麻，有很多都已经破损。 少年的面容看起来很年轻，眼神也很稚嫩，唯一有些违和的便是嘴唇上方有两撇精致的小胡子，于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同时身后还背着一个印刻有八卦阵的.....巨大锅盖。 陆沉格外看了两眼，确认真的像是一个锅盖的东西，锅盖比少年整个身体都大了两圈，便忍不住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笑什么。” 那锅盖少年皱了皱眉，对于陆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并且还流露来看起来极为嘲讽的笑容显然很是不满。 陆沉平静道：“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起一个故人，他跟你看起来一样有趣。” “哦，原来你没有笑我...” 锅盖少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突然又挠了挠头。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陆沉没有给少年再想的机会，说道：“我叫陆沉，来自东阁。” “我认识你，是仙人刘掌教的徒弟。” 锅盖少年看起来在与人交流的事情上显得很是单纯，瞬间就被这个话题带了过去，点头道：“偶尔我也会偷偷听听外面的声音，所以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了。” 陆沉上下扫视了一眼，站在峰顶，随口问道：“我倒是没有想到掌控剑狱大阵跟部分三千惊神阵的主阵者竟然是....妖族，不怕无尽妖域那边骂你？” 剑狱的掌控者，或者说那位阵法师向来是剑阁最为神秘的存在，拥有看管剑域和部分三千剑阵的权力。 曾经陆沉被西阁关押在峰间，就感受过这位阵法师留下来的阵法禁制，所以一直存了见一面的心思。 只不过正如他所说的....没想到竟然是妖域中的那一族。 听见这话，锅盖少年有些惊讶的看了陆沉一眼，随后认真解释道：“我从小便在这里长大，而我师傅就是剑狱上一任的主阵者，并且九舟掌教说了，只要我在这里呆上三百年，再收位弟子教会他阵法的话，我就可以重新回到妖域生活了。” 九舟掌教是上一任的掌教真人，然而在百年前便已经仙逝。 按照少年此刻的话语只能证明他最低便已经活了上百年，然而还能保持这么年轻的身躯在整个修行界都显然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是陆沉并没有丝毫意外，看了他一眼问道：“看起来你对这件事情有些紧张？” 锅盖少年一丝不苟的道：“我怕你们误会我，要是你们误会我的话那么我会很难办的。” 陆沉眺望着远方云海，微笑道：“那你肯定是没有出去，若是出去待久了便不会再 说这些话。” “为啥？”锅盖少年挠了挠头。 陆沉双手负后，眯起眼轻声道：“世界上的道理是说不通的，解释没有丝毫意义，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你的道理，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这话挺有趣，嘿嘿。”锅盖少年单纯的笑了笑。 陆沉安静的望着远方，却没有再说话。 关于所谓这三百年的约定，其实光三千惊神阵的部分理解以及剑狱大阵的运转和破解手段，无论放在哪个宗门都不可能轻易交出去。 退一步说，就算剑阁有这个好心，愿意放一个了解剑阁并且强大的阵法师回妖域，也必然会与妖族经过数不清的算计和博弈。 而忽悠一个单纯的妖族，对于剑阁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陆沉嘴角微翘，因为某种缘故他对于眼前这位妖族少年同样带着一丝亲切和照拂之意，接着问道：“小锅盖，你已经在这里上百年，若是你不在这里干了难道剑阁还会强迫你？” “我不叫小锅盖，我叫做画牢。” 锅盖少年认真的解释道，然后流露出一丝颇为得意的神色，微微扬起下巴道：“我师傅和九舟掌教都说了，我对于阵法的理解万中无一，我可是传说中的阵法天才！既然师傅对我有那么大的期望，我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少年在此上百年，从未踏出此剑狱一步，且从不搭理那些牢狱中的犯人，于是内心其实空白的就宛如一张白纸，如今好不容易有人主动能够登顶与他交谈，那可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陆沉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嘴角翘起，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阵法乃对天地灵气的另一种规则领悟，是由人族创立而出，而大陆之中，也只有人族对阵法的领悟才算是得天独厚。 无论是妖族还是蛮荒古魔，在领悟的程度上都没有人族要快。 若是妖族拥有比人族还要强大的阵法师，只有额外的一种情况，那便是寿命的长度。 若是寿命长到了一种地步，那么自然可以消磨掉人族跟妖族对阵法领悟的天生差距。 换句话说，画牢在这种程度上确实是最适合学习阵法的存在。 因为....他们这一族就连在妖族之中都可算是生命最为悠久的存在。 剑阁那位已经仙逝的九舟真人想来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花费不少功夫将其中一位后裔带回剑阁。 虽然这一举动维护了剑阁跟整个小瓶洲的安全，只可惜....对于锅盖少年来说，这却是一个不太美好的真相。 画牢。 画地为牢。 能取这个名字，或许就表明当年为他取名的九舟真人内心就存了很深的歉意。 “咋了？你不相信啊?我可从不吹牛的。” 看见陆沉不说话，画牢双手环胸，哼哼了两声。 陆沉手下意识的放在了少年头顶，微笑感慨道：“没啥，就是觉得你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画牢狐疑道：“就这个？” 陆沉想起了当初元三剑所说的镇魔城方言，微笑道：“如果还有的话，那便是你的师傅和那位掌教....还真是坑人不浅。” 第297章 相遇 “坑人不浅啊。” 陆沉破天荒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画牢对这话显然并不理解，所以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陆沉腰间的古剑上，颇有些好奇和向往神色。 陆沉将视线放在其余的峰间，缓缓眯起眼睛，突然问道：“部分惊神阵跟这十八峰大阵同时开启，若是一位圣境甚至之上的大修进来，要多久才能破开？” 除了陆沉，没有人会身处大阵之中，亲自感受到阵法威力的同时还会问出这种在旁人看来格外愚蠢的问题，因为这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话题。 若是真到了那一刻，有位圣境之上的存在还有有耐心和功夫堂而皇之破开剑狱，那就证明整个剑阁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然而放眼天下，还没有谁能够将如今的剑阁逼到这种程度。 画牢认真想了想，想起陆沉是刘掌教和整个剑阁都极为看重的年轻弟子，所以才缓缓道：“若是让我亲自坐镇并且将大阵全部开启，就算是现在的刘掌教全力破开也需要花费....数十息？” 陆沉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画牢也有些惭愧，颇有些无奈的道：“剑狱里面的缚阵力量也是从惊神剑阵里面演化而来，目的主要是来压制剑狱中的存在，但御敌还是靠此地三千惊神剑阵的杀力，但是问题是我能掌控的只有一部分，并且还要需要分担两种大阵的平衡，能够能抵抗数十息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 陆沉沉默了会，随后轻声道：“将剑狱里面的缚阵散掉，主动将此地大阵打开，将其力量重新融入这部分三千惊神阵增加其杀力，能挡住多少息？” 话音刚落，不光光空气中安静下来，就连画牢的脸色都变了，似乎是因为陆沉的话语太过于骇人，变得格外的凝重而谨慎，严肃道：“数百年来剑狱从来没有开过大阵，当初便不行，那么现在就更加不可能，若是一旦失控，里面这些家伙逃出去，各自天地施展神通，就算是剑阁都很难收场，甚至到时候整座小瓶洲也会跟着不得安宁，所以这是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 陆沉收回了目光，微笑道：“随便说说，不用太上心。” 剑阁最初的本意只是将这里作为一个牢笼，然而经过数百年过去，随着里面强大的存在越来越多，早已经成了一个极为棘手的地方。 就像是一个极大的马蜂窝，剑阁想要拿里面的某些存在跟妖域或者蛮荒的人打交道，既然不能毁掉，那么只能封存。 唯一的问题是虽然现在没有 任何变化，但若是剑阁经历了某种极大变故，那么剑阁深处的剑狱在某些人的眼中便会成为一个足以将剑阁倾覆的巨大隐患。 这件事情无论是刘紫阳或者陆沉都看得极为清楚。 “不管怎么想，反正这件事情以后不能再说了！” 胡子少年义正言辞说道：“我绝对不会将其大阵打开的，这是我的使命，也是师傅和剑阁交给我的任务！” 陆沉望了他一眼，说道：“说人话。” 画牢被陆沉那极有穿透力的目光命中，瞬间耸了耸肩，干咳了两声，有些小声的说道：“他们以前说了，要是有机会出去，就会把我蘸着大葱酱料烤了吃，所以我更不能让他们出来了...” 陆沉站起身走下了山峰，画牢紧随其后，似乎还生怕陆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么些年有谁来过？”走在山峰之间的小道上，陆沉随意问道。 “自从师傅和九舟真人死后，除了刘掌教和西阁阁主李催海之外好像就没人了....”画牢掰着手指说道。 “李催海来此干什么？” “刘掌教闭关后李催海阁主自然而然要承担起监管整个剑阁的责任，来这里看看也很正常，只不过他似乎并不喜欢我，刚好我也不喜欢他，所以来的次数很少。” 陆沉嗯了一声，停靠在一座巨大山峰的山脚处，抬头望去，山顶云雾隐约盘踞成一头麒麟之形。 剑狱十八峰，峰峰皆为妖域兽形，取自道家太极一说。 天生自然，万物相生相克，自然能够相互制约，维持平衡。 近些年画牢无聊时也会高坐云端，宛如国手一般，以手段操控十八峰气运互相博弈争斗，以作乐趣。 画牢突然仰起头，笑着道：‘我记得起来了，近百年前其实还有一个家伙经常来到这里，只不过他没有说名字，经常称自己为大剑仙，就喜欢无聊来戏弄我，再不然就是主动进剑狱找人打架。” 对于那个一脸惫懒满脸胡茬的家伙，画牢其实印象颇为深刻，最起初的实力那人口气极大，天赋极高，站在剑狱外指着那些连他都有些畏惧的恐怖存在破口大骂，冷嘲热讽，言语间霹雳天下，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 唯一的问题便是当时那家伙的境界却算不了多么的惊世骇俗，但却敢单枪匹马在剑狱里练剑，简直是世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若不是他的照顾，生命都会受到致命危险，所以经常在剑狱里跟人单挑，常年都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得场景，有时甚至更惨，到最后都得他亲自出手 才能将其给拖出来，不然还真有可能被别人活生生给打死。 唯一让画牢摸不着头脑的是那家伙经常打了败仗，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忌惮神色，反而笑的异常灿烂。 随着时间的流逝，画牢就在一旁亲眼看着那家伙的剑术越来越高，境界越来越强，从最开始的鼻青脸肿到后来的势均力敌，于是后来，画牢唯一有印象的一幕便是那家伙活生生将整个剑狱的人都给一一打服之后，站在十八峰的山顶仰天大笑，没有一人出声。 到了最后，凡是那家伙来了剑狱，被镇压的家伙普遍都是懒得搭理，默不作声，一是觉得烦，二也是服气。 就连画牢都觉得佩服的那种。 他在这里其实也看过不少的故事，但很多事情基本都是看过便忘记了，由于岁月悠久，所以他们这一族的记忆其实也并不太好。 只是这件事他却是记忆尤甚。 毕竟当年那个家伙来到这里打架完后经常也会跟他带点小礼物，或者跟他真的用心聊上半天。 但后来这个胡子拉碴但其实还极为年轻的大剑仙就莫名其妙从剑阁里面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 想到旧事，画牢也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陆沉微笑道：“那家伙最难打的是哪座峰？” “就是这座麒麟峰，并且这座峰里面的家伙境界最为强悍，那家伙也是打了好几次才打赢。” 画牢看了看峰顶，随后一楞，笑着道：“你也要试试？我可以帮你将那些老怪物的境界压制到无距。” 听见这话，陆沉沉默了会，眼神中不知道是何情绪。 “算了。” 到最后，陆沉还是摇头笑了笑，转过身毫不留恋的朝着峰外走去。 这时。 空气中的云雾突然从天空缓缓降落到了地面，一丝雄浑而严酷的剑意从云雾后方缓缓蔓延到了剑狱四面八方。 仅仅只是一丝气息流出，空气间的气温都降低了好几倍。 一位恐怖的存在无声无息来到了这里。 画牢天性谨慎的抬起了头。 只见前方，云雾缭绕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若影若现的魁梧身影，虽然看不见面容，但那股气势竟然有一丝压倒此地大阵的感觉。 陆沉没有说话，这股气息很多年前在落日岩他便感到到过一次。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今日会在这里重逢。 第298掌 秘闻 剑狱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那人没有说话，陆沉也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气氛颇为有些诡异。 到最后还是画牢打破了僵局，好奇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名隐藏在云雾后方的魁梧身形似乎是微微点了点头，嗓音沉稳而雄厚，“闲来无事，来剑狱逛逛。” “哦，那您随意。”画牢说了一句便准备带着陆沉离开，然而刚走几步却微微愣住，因为陆沉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只是默默对着他点了点头。 画牢向前一步，整个人仿佛踩到了某个开关，瞬间就消失不见。 “聊聊？”男人问道。 “行啊。”陆沉耸了耸肩， 魁梧而充满着威严的男人从陆沉身旁擦肩而过，朝着剑狱的更深处走去。 陆沉随之跟去。 算起来两人曾经也有或多或少的过节。 比如多年前在落日岩击败了对方的数名得意弟子，并且无视了对方的阻拦，让整个西阁颜面扫地。 又或者跟青鸾峰的李海洋结仇，后来他离开剑阁，李海洋随之跟来，最后却被他一剑斩断头颅。 而李海洋便是他的弟弟。 陆沉在游历各州的路途之中，其实最为忌惮的并不是影殿或者它人的暗杀，恰恰担忧的便是这位圣境剑修毫无征兆的天外一剑。 堂而皇之，避无可避。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李催海竟然并没有做些什么。 越往深处，越为空寂，人烟稀少，到处都是杂草丛生的密林和充满着原始味道的巨大树木。 曲径通幽处，仿佛豁然开朗，一座陡峭延伸的悬崖，放眼望去，视线之下则是成群的森林，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男子的魁梧身形从那缭绕的云雾中散开，流露出一张威严而冷漠的面庞，修道有成，眼角间深刻的皱纹已经表明他不再年轻。 剑阁第二人。 西阁阁主李催海双手负后，望着天边风景，问道：“听说你回来时被影殿袭杀，作为刘紫阳的关门弟子，你对影殿的态度如何？” “没什么态度，能灭就灭了。”第一件事情竟然问这个，倒是让陆沉颇为意外， “那么你对无尽妖域的态度又是如何？”李催海再问。 “种族不同，没什么态度。”陆沉摇头。 李催海三问道：“若是影殿是妖域那方而来的奸细，你会选择怎么做？” 陆沉沉默。 影殿若真是当年的神门改名换姓留在世间，那便不可能来自妖域，只是这件事情他没有必要告诉对方。 更 重要的是陆沉心中并没有人妖正邪一分，善便是善，恶便是恶，没有任何其他需要分辨的原因。 因为某种原因，当年陆沉可以为了大陆一剑斩杀妖族大帝，但是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将妖域灭掉。 李催海看起来有些失望，平静道：“看来你跟师兄一样，都主张以和为贵。” 陆沉平静道：‘或许。” “可是这本来就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李催海摇头道：“剑阁已经在此地三千年，每一代剑阁弟子皆是画地为牢，如今剑阁好不容易到达了千年来战力最为鼎盛的一次，分明有荡平妖狱的机会，却固步自封，只会浪费先辈心血....“ 陆沉说道：“拿千年底蕴的宗门主动跟无尽妖域开战，太过疯狂，后果无法预估。” 李催海冷笑道：“已经被浪费了很多年，如今两位师兄皆是寿元将近，盛极必衰，等日后剑阁日落西山，妖域声势浩大卷土重来，怎么挡？又拿命去填？那时死的可都是剑阁弟子。” 如今剑阁表面便有东南西北四位圣境剑修作阵，而更让其他圣地忌惮的是除了四位圣境剑修之外，到现在都摸不清剑阁还有没有闭关潜藏的老怪物悄然破境。 要知道多一位圣境剑修便足以改变整个修行界的局势。 而陆沉且明白李催海的担忧，刘紫阳大限将至，与那武帝李夸父的一战几乎便算是大道路上的最后一战，北阁阁主古罗师兄灵海干枯，更是如此。 若是日后一旦损失了两名圣境剑修，那么一举扫平无尽妖域的机会便会彻底失去，同时剑阁的地位也自然会一落千丈。 “影殿与妖域的联系你并没有证据。。” 陆沉摇头道：“其实你也只是想要集合全力灭掉妖域。” 李催海坦然道：“就算不是又有无妨，若是的话那么更是一举两得，无论影殿或者妖域都是必须要在这天启年需要解决的问题。” 话音斩钉截铁，如同脚下的寒风，带着冷冽和杀意，让人不自觉的微冷起来。 “与我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陆沉问道。 “刘师兄飞升或者陨落，按照规矩也是东阁弟子继承。” 李催海转过头望着陆沉的眼睛，平静道：“苏安乃是书院院长之子，且不懂剑术。跟我一起，我助你当掌门。“ ........ ........ 跟我一起。 算是一个邀请。 可以是跟我一起修行，跟我一起练剑，甚至跟我一起吃饭。 但想来在天海大陆，从未有任何一人敢说出跟我一起... ....灭了妖域。 简单直接的邀请，粗暴简单，危险恐怖，但利益又是极大。 剑阁掌教的身份想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拒绝。 然而很遗憾的是....陆沉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这个想法。 因为何文聪是他的弟子，按照正常辈分而言他才是整个剑阁辈分最高的人，无论是刘紫阳或者李催海都算是他的后辈。 现在当掌教又算是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信李催海。 现在的剑阁内有一股连刘紫阳都看不透的力量在缓缓流动，李催海甚至算是嫌疑极大的一人，无论说什么话，都可能只是在刘紫阳的眼皮底下故意遮掩着什么。 短暂的安静。 “这件事情我没兴趣。” 陆沉古怪的看了李催海一眼，问道：“所以若是我不答应？” 李催海平静道：“你应该知道。” 陆沉当然知道。 作为整个剑阁的第二人，若是刘紫阳先逝，除了另外两位阁主便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什么。 就算是当掌教，只需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便也没有难度。 到了李催海这个级别，只要出现一个念头便不会轻易的散去，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不会阻拦他们的信念。 “李海洋死在哪？” “一峡岭。” “他是剑阁八峰峰主，不怕门规？” 哪怕早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但是李催海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何意味。 陆沉有些意外，意外的是李催海的语气，根本没有任何想要报复的情绪，甚至连问都问的极为敷衍，仿佛是没话找话的一般。 “作为峰主，却在外暗杀东阁二代弟子，按照门规也是死罪。” 陆沉平静回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你并不想为他报仇？” 李催海说出了一番让陆沉都有些惊讶的话，“根据情报，海洋在前些年便已经走错了路被影殿策反，之所以我没有动作，便是因为我们兄弟从小虽性子不合，但是终究还有兄弟之情，我无法杀他，而他主动去杀你而死，那么或许这便算是他最好的结局，应该要谢谢你。“ 话音冷漠，不含丝毫情绪。 虽然修道之人向来漠视俗世血缘，但能向李催海这般如此淡然且没有情绪的也实在是少数，若是陆沉不出手，那么李催海作为当年整个剑阁的掌事人，或许便会亲自出手。 陆沉听着这话，却是面色凝重，八峰之一的峰主都能够被策反，那么这么多年来剑阁内部究竟又有多少影殿的人？ 第299章 杀 陆沉从剑狱重返东阁。 李催海却没有停留，整个人在半空飘然远去，眨眼便消失不见。 “师尊刚巧回了天外天。” 苏安站在崖畔，好奇问道：“所以李阁主来此是为了....” 陆沉平静道：“跟无尽妖域开战，推我当掌门。” 苏安笑意玩味道：“我好歹才是掌门大弟子，这样是不是也太不尊重我了一点。” 陆沉转过头古怪的望了苏安一眼，后者才坦然笑道：“哈哈，好吧，我的确也没这个想法。” “我也没兴趣，不过剑狱和影殿确实是个麻烦。“ 陆沉望着天空，随意道：“等了数年，还没有消息？” “应该快了。” 两人突然收回了视线看向山路，只看见元三剑和小球儿搀扶着树前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树前背后背着那柄木剑，隐约还有些无法控制的细微剑气缓缓飘散出来，似乎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师叔...”树前独自一人来到山巅，莫名有些心虚，紧接着朝两人行礼。 陆沉看了一眼伤势，问道：“如何？” 树前带着丝歉意道：“在落日岩时跟西阁的弟子交手，一不小心打的太过火了，那家伙...差点被我砍死。” 陆沉微微挑眉，说道：“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惨。” 树前更加心虚了，“他们说我是故意的，所以陆陆续续又来了七八人，到最后打着打着就这样了..... 陆沉和苏安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古怪意味。 苏安颇有些欣慰的望着树前，说道：“看来剑阁日后后继有人了。” ........ ........ 完成了承诺，树前自然可以按照约定回家乡探亲。 临走时陆沉将手心那枚空间戒指交给了树前算是临别礼。 对于陆沉而言，身外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东西，这枚空间戒指便已经很是不错。 而当树前离开东阁的第二日。 剑阁内部的青石板上，元三剑撒丫子跑路，双手合在一起，似乎其中拿着什么，脸上满是欲哭无泪的惊慌神色。 “完了完了完了，我元三剑英明一世，谁知道第一次行走江湖就要命丧于此，老天爷你不长眼睛.....“ 韩少宾宾正在外阁的小溪间指点北阁弟子练剑，看见这一幕笑道：“元三剑，你不是昨天才送树前去洛阳城了么，怎么今天就跑回来了？” 若是以往元三剑肯定会停步寒暄几句，但此刻却丝毫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流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一闪而逝。 “这小子....” 韩少宾沉思了会，突然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剑阁的身法越来越好了啊！” 元三剑如一道狂风，一路狂奔到了东阁。 柠蓉蓉此刻正在山下的溪水中喂鱼，看见了气喘吁吁的元三剑，流露出一丝疑惑神色。 “师叔，快快快，我有急事，快送我上山！”元三剑急的在原地踏步。 柠蓉蓉笑了笑，轻轻挥手，周围漂浮的花海和清澈的溪水突然停滞，元三剑只感觉一个恍惚，周围的风景便开始改天换地，再抬起头时便已经来到了东阁山巅。 陆沉师叔和苏安师叔皆是静静的望着他。 苏安单手拿着一本半开的古卷，微笑道：“有话慢慢说。” 元三剑可怜兮兮道：“说来话长。” 陆沉道：“长话短说。” “额.....好吧”元三剑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昨日送树前师兄去洛阳城，结果树前师兄走后，又听说洛阳城外的森林里面出现了一只喜吞人的妖物。所以我就准备去试试我新学的剑法，然而谁成想妖怪没遇见，遇见了一个诡异的糟老头子，说是跟剑阁有仇，我可是剑阁弟子，哪能让他如此诋毁，可惜经过我跟他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还是棋差一招！“ 说到这里，元三剑一脸忧伤道：“那家伙没有杀我，反而在我身上说是设置了一个禁制，十二个时辰之内若是不解开就会爆炸的，所以我就连忙赶回来了，” 苏安看了眼元三剑的双手，平静道：“一道符，应该是在人间消失已久的符真老人。” 元三剑试探着问道：“很强？我就说，要不是老变态，我怎么可能打不过！” 苏安笑道：“确实很强，符术深不可测。” 陆沉站起身，说道：“将手伸开。” “额....那家伙说要是不小心爆炸威力会很大的，陆师叔.....慎重啊！” 元三剑说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眼睛闭气，随后猛然将双手拿开。 刹那间光芒大亮。 一团大日在众人间冉冉升起。 就在光芒最盛的时候，陆沉伸出双指精准点在那团光球之上。 如烟火在高空炸散，洒落人间。 无数光线在那一刹那顺着某种轨迹互相交织缠绕，形成了像是姓名之类的字符。 时间仅仅只有数息，那些光芒便彻底消散，但是那数息间的光线演化却被陆沉和苏安全部印在了眼中。 “搞什么？这烟花一样的东西是啥？“元三剑一脸迷茫，在他眼中就像是近距离欣赏了烟火绽放的景象而已，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破坏力。 “小家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一 道苍老嗓音从元三剑的心湖里面响起，紧接着笑声越来越远，仿佛彻底消失不见。 元三剑瞪大了眼睛。 陆沉和苏安却是都有一种诡异的沉默。 刚才那些光线所演化的东西就连他们都需要着重考虑一番。 “师尊前不久才重回天外天，似乎是因为这数年的关系心境又有些突破。” 苏安微微皱眉，那温和的面庞上有些忧虑，说道：“但是这件事情.....有点难办。” “没什么难办的。” 陆沉平静道：“有问题的一并杀了。” 苏安又说道：“牵扯太深，一旦扩散开来，整个剑阁都会受到震动。” 元三剑深深吸了口气，瞠目惊舌。 咋？就看个烟花还这么危险？ “那就不要告诉所有人，背地里做，我来杀便是。” 陆沉双手负后，说出的话却如冬日化春时的寒风，格外冷冽。 苏安微笑道:“一人杀四阁八峰？” 陆沉想了想，看向元三剑，吩咐道：“让拂尘来，你再出去一趟，隐蔽点，再喊几个帮手来。” ........ 大雪不冻，惊蛰不开。 大年起初，大雪消融，空气间的寒风更加危险刺骨，这便是民间所谓的倒春寒，放在城池乡村间，足以将那些好不容易熬过寒冬看见春天的落魄乞丐给活生生冻死。 而东阁对外发布的声明也跟倒春寒的寒风一般冰冷。 剑阁掌教刘紫阳，为了与李夸父的那惊世一战进行最后的准备，宣布开启三千惊神剑阵，并且正式将四阁八峰封锁半年。 在这半年之内，剑阁所有人皆不可以任何理由随意进出，违者直接会被惊神剑阵绞杀。 这个消息在剑阁内部引起了不少轩然大波，毕竟自从剑阁出世之后，除了遇见生死存亡的大敌，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形。 只是剑阁内部的议论声虽然汹涌，但终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安静。 明眼人都发现除了东阁之外的三位阁主对于此事竟然都没有发表任何态度，三阁内的长老们也都是极为默契的安静。 这便是默认。 看着这种情况，剑阁内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更是不敢再多做些什么。 就在宣布剑阵开启的第三日，陆沉离开了东阁山巅，站在半山腰的崖畔。 周围的花草大多被仍然坚挺的冰雪覆盖，但还是有着一些花儿从堆积的厚雪中窜了出来。 陆沉身后负剑，安静看着这一幕。 春暖花开。 百花开时我不开。 我花开时百花杀。 第300章 行走在八峰的幽灵们 青鸾峰在八峰里原本算是弟子实力排名前列的山峰，算是地位颇高，然而自从峰主李海洋离奇消失后地位便一落千丈。 其中的原因大部分便是曾经有位南阁年纪不大的女子师叔，闲来无事便会去青鸾峰打秋风，板砖为凶器，针对的便是那些刚入门的年轻弟子，常常苦不堪言，所以导致最后所有入剑阁的弟子都对青鸾峰感觉到畏惧。 这件事情在新任峰主钱新上任之后才渐渐有了些许起色。 钱新曾经是北阁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老，经过调任之后四阁才重新选择，而这件事情却是西阁主动促成的，显然是因为查到了李海洋是影殿奸细，所以格外慎重。 并且在此之后，新奇便对青鸾峰进行了新一顿的整顿，可惜并没有再查出任何与影殿有关的联系。 陆沉乘坐剑舟缓缓来到了这里。 青鸾峰他很多年前来过一次，今日也算是故地重游。 放眼望去，一些剑阁弟子已经消失不见，整座山脚都格外的安静。 陆沉向山上走去，路过一座竹林间的简陋屋子停下来看了一眼，然后再继续向上走去，小半个时辰后站在了一座陡峭的悬崖，视线所及便是百米外的圆形广场。 一些人正在广场间练剑，三五成群，格外和谐。 陆沉的视线锁定在了角落处一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皮肤黝黑，面容木纳，此刻正默默抚摸着自己的古剑，与其他人相比显得格外孤僻和不起眼。 陆沉双手自然下落，白袖飘摇，飞剑灭世在半空漂浮，缓缓旋转，一股尖锐的凌厉剑气从其中缓缓散发而出。 随着境界的提高，陆沉遇见的对手越来越强大，便很少再动用过飞剑之术。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飞剑之术是剑修三千年来最为得意而有效的暗杀手段，并且在这种情况下极为合适。 一剑八百生灭，一息三千轮回。 陆沉整个人的气息消失不见，若不是亲眼看见，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三息过后。 一道细如针芒的光线刹那间迸发而出，笔直朝着那人头颅射去。 做完这件事，陆沉便收回了视 线，看都没有再看一眼，转身离开。 ........... ........... 在这个时间线内，还有很多人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珍珠峰。 一位前些年入峰的俊逸弟子安静的站在人群正中央，仿佛众星拱月，周围密密麻麻的女弟子围绕在身旁，请教着剑术的事情，眼神中的仰慕神色却是掩饰不住的散发了出来。 年轻男子叫做魏巍，是珍珠峰峰主的得意弟子，拥有地级剑心，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出尘上境的剑修。面容温和，正在耐心的解释着什么。 谈话间没有丝毫不耐神色，并且眼神极为专注，很容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极为有信服力。 突然，男子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向着人群中说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这里，来到了不远处的密林。 身形修长面容出尘的李亦寒从一颗树后走了出来，神色平静。 “原来是西阁的李师兄！”魏巍笑意不变，微微弯腰，“不知道李师兄唤我来做些什么。” “你认识我？”李亦寒反问。 “当然认识，李师兄可是号尘西阁这数十年来都天赋最强的弟子，如今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无距上境，自然久闻大名。”魏巍笑道。 “久闻大名?”李亦寒摇头道：“你这个大名我可是承受不起“ 魏巍满脸迷茫道：“不知道师兄在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性格，但我很清楚你是什么货色。”李亦寒背后古剑青梅自主出鞘，剑气死死的锁定在了后者的身上。 “你这样是触犯门规，不怕受万剑穿心之苦？” 说是这样说，魏巍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阴冷，与此同时整个人的气息暴涨，不知不觉便轻描淡写的突破了出尘巅峰的那层屏障，来到了无距境界。 “今天就算你死在了峰主” 李亦寒流露出一丝平淡的笑容，却充满着不屑鄙夷神色，“放心，你今天若是没有破空的实力，我便送你去死。” ...... ...... 谷峰。 是八峰内除了青鸾峰外最为偏僻的山峰，弟子八峰内最少，算是最为不起眼。 今日谷峰的弟子们都在自己的洞府内修行，突然只听得见轰隆隆的地动山摇声。 地震？ 所有弟子连忙从洞府内逃了出来，抬头望去，视线所及，山顶左侧某处的轰然炸开，碎石仿佛从天降落，砸在了山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那好像是沈长老的洞府！” “不会是修行走火入魔了吧？快找师傅来！” 众人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惊慌担忧神色。 沈旭长老可是无距巅峰的老前辈，甚至据说近些年隐隐已经快踏入了破空境，若真的是在破境的时候走火入魔，那么一位半步破空的剑修任意出剑，那可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只是下一刻，让众人咂舌的事情发生了，一道黑色的人影随着巨石一同砸落在地面，没有丝毫气息。 那人穿着黑色长袍，满脸血迹，胸口被一道巨大的剑痕所占据，正是沈旭长老。 所有人都流露出了震憾神色。 一剑毙命一位半步破空的老人，那人又该是什么境界？ 山巅，一位白袍修长的丹凤眼女子平静收剑，整个冰蓝色的眸子重新回归漆黑，缓缓消失在原地。 ..... 三千惊神剑阵被关闭的数日间。 青鸾峰弟子曹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洞穿头颅而死。 珍珠峰的得意弟子魏巍在密林中遭受袭击，灵海破碎。 谷峰的沈长老莫名惨死在峰内。 这些消息陆陆续续传遍了四阁八峰，宛如瘟疫一般，所有的弟子们都人心惶惶。 然而这些都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数日间，噩耗跟命案接连不断的传来，八峰间陆续便有长老或者弟子悄无声息的死去，甚至是半夜，都会偶尔听见峰间有篝火和人群的惊呼声传来。 那个杀手，或者说那群杀手，就像是幽灵一般，在整个四阁八峰游动，悄无声息。 ps：三百章了，撒花撒花。 第301章 阴谋 八峰的湖畔，崖间，甚至修行的洞府，都不停的有人死去。 死的人身份地位境界也各不相同，有些是境界地位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有些是峰间资历极高的长老，还有很多是天赋出众的优异弟子。 加起来便已经是二十八人。 二十八人在剑阁内部无声无息的死去。 所有人都知道，随着三千惊神剑阵的开启，没有人能够离开剑阁，那么杀手便在其中。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日子已经过去了很多日，但是剑阁的师长们还没有找出真凶，甚至格外的沉默，连那杀手的任何踪影和来历都没有找到。 大多数人都处于畏惧和茫然的状态，少数人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猜测，不论猜测是对还是错，其中蕴含的意味都让他们噤若寒蝉。 又是一日清晨，大日从东边缓缓升起，剑阁内部却安静的可怕。 陆沉站在崖畔，安静的看着剑阁的风景。 “杀人很无趣。” “在暗中杀人更是无趣。” 他心想道。 无论在剑道的理解上还是在用剑杀人的理解上，在这一世陆沉都算得上是同辈中的第一人。 这些日子他只杀了八人，大多都是那种看似境界低微格外不起眼的弟子，实则不然。 影殿的隐藏手法向来如此，越是不起眼的弟子，手中握着的底牌或者手段就更加危险，若是一个疏忽闪失，那么他们想要暗中行事的想法或许就会功亏一篑。 在东阁确定了这些人的具体名单来历和境界后，陆沉才挑选了这八人。 毫无疑问的，面对着陆沉在暗中的悄然袭杀，那八人甚至连反抗和察觉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剑洞穿了头颅。 而韩少宾和李亦寒经过了镇魔城的历练后，在无距境剑修的杀伐力极强，对付其它人没有丝毫问题。 至于境界再高些的长老，便由这三年来已经成功跻身破空境的沈墨凰去对付，25岁的破空境女子剑修，放在整个剑阁历史上也可以说惊世骇俗。 随着朝阳彻底洒落在全身，沈墨凰便出现在了陆沉身后，剑气有些不稳。 陆沉看了她一眼。 沈墨凰平静摇头道：“一个隐藏极 深的老东西，想要拉更多人一起死，所以一不小心没有控制住。” “走吧，陪我上去逛逛。” 陆沉说了一声，转过身便迎峰而上。 对于脚下的这座峰，陆沉算是颇有渊源。 古寒峰。 当年副峰主张瓶便在剑冢山上想要杀他，只可惜最后尸体被丢在了峰底深渊。 陆沉和沈墨凰大摇大摆的走在山路小道之上，不到一会便被负责警备的弟子发现拦了下来。 但当看见是陆沉跟沈墨凰后，眼神便纷纷变得敬仰起来。 “参见陆师兄，参见陆师姐。”古寒峰的弟子皆是恭敬行礼。 陆沉平静问道：“峰主在哪？” 一名年岁稍长的古寒峰弟子弯腰作揖道：”自从剑阵开启时，师傅便一直在峰间的停风亭闭关。” “上去看看。”陆沉说道。 “请！”负责看守山道的弟子让开了道路。 陆沉在四阁内早已经大名远扬，沈墨凰更是最年轻的破空境剑修，诸位弟子皆是只有仰望和敬畏的份。 至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陆沉和沈墨凰两人干的，众人更是从未望这个份上想过，在他们看来，除非两人同时失心疯，才会放弃了大好前途不要，去做这些事情。 两人来到了古寒峰上所谓的停风亭。 亭建造在一座半空的悬崖，前方是弧形的山道，山风从这里刮来，然后原路返回，发出阵阵的呼啸声。 陆沉和沈墨凰同时停下脚步。 抬头看去。 停风亭里面站着一个黑杉老人。 一头苍白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容颜枯槁，气息平平无奇。 老人安静的望着两人，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 根据这几天的调查，眼前这位黑杉老人便是古寒峰的峰主，名为周岩，已经在此地消耗了大半岁月的时光。 陆沉示意沈墨凰停步在此，然后一个人走进了停风亭内。 “你要死了。”陆沉摇头道。 “是的，我的确要死了。”老人笑了笑。 寿元将近，灵海枯竭到极致，随时都有可能身死道消，所以他才会一直待在停风亭内。 虽然陆沉口中的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却是真的要死了。 沉默了会，周岩好奇问道。“这些天一共死了多少人？” 陆沉平静道：“二十八人。” “杀完了？” “还没有。” “还有？” “所以我来到这里，并且在山脚已经站了很久。” 两人的话并不深奥，但是两人说话的间隔却都极长，似乎每说一句心中都要想着许多事情。 当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周元的脸色却变得格外的不解，嗓音沙哑道：“来这里做什么，这不应该。” 陆沉笑道：“为什么不应该。” 周元平静道：“没有道理。” 陆沉望着他，认真说道：“二十八个人都死了，再多一个又能如何？” 周元沉默了会，突然转过头死死盯住陆沉，说道：“你诈我？” 陆沉面无表情道：“看来还真有你。” 黑杉老人脸色变幻莫测，到最后仿佛油尽灯枯，一不小心又苍老了几十岁，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淡然随和，轻声说道：““其实随着惊神剑阵开启，在这些人陆陆续续的死去，我便已经猜到了结局，但不管你是从什么线索查出来的这些家伙，都不可能找到我，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只有二十八个人要死，因为我只看见二十八个人的名字，至于你...“ 陆沉平静道:“当年张瓶在剑冢暗杀我，当晚的峰内证明却是没有异样，而当时的落笔人是你，作为破空境的剑修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点异样，所以就单纯的试一试。” 老者苦涩的笑了笑道：“于是就这么简单试出来了。” 陆沉摇头道：“你寿命将尽，对此事几乎无所畏惧，更何况死了那么多人，你心中自然觉得最后会轮到你。” “你想怎么样？”老人问道。 “事实证明我们得到的线索并不完整。” 陆沉望着老人的眼睛，“我需要知道剑阁内部究竟还有谁？” ps：本来今天要写四章的，谁知道今天事情有点多，只有明天再继续了。 第302章 何不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死去的那二十八人分布在八峰的每一个地方，就像是一颗颗毫不起眼的钉子，希望能够在关键节点发挥出致命的作用。 将这些钉子从剑阁内部拔出来，能够减少很多日后的不确定性，但唯一的问题是在陆沉的眼中看来....还不够。 就像是眼前这位灵海枯竭的峰主，便并不在那二十八人之列，而再往深处思考一点，仅仅八峰影殿便有如此多的暗棋，那么最为重要的四阁，又会有哪些人，这才是陆沉值得在意的事情。 老人周岩看了眼陆沉，问道：“我若是说我真的不知，你能信？” 陆沉说道：“信。”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棋子永远都只会是棋子，对于我而言，根本没有必要知道其他棋子的作用，不过有段日子，我倒是也曾经疑神疑鬼过，甚至怀疑那位.....” 说到这里，周岩却突然闭嘴不语，洒脱摇头道：“我自己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情，若是说出来或许你也认为我在故弄玄虚，就不恶心你了。” 沈墨凰倒是好奇道:“谁？” “你当真要知道？”老人笑着问道。 沈墨凰微微皱眉，陷入了沉默。 “不用知晓，不信没有意义，信了也只会疑神疑鬼。最后一个问题。” 陆沉问道：“为什么你会选择答应影殿？按照东阁所记载的文录，你从小便住在古寒峰，并且极少出山，也并无任何后辈血缘或者因果在尘世，按道理来讲无牵无挂，一心修道才是常态。” 在那篇文录之上，苏安实则对这位老人的评价颇高，属于大器晚成的典型人物。 进剑阁前资质平平，但是基本功极为扎实，水滴石穿，到最后才一步步超越了那些资质出众的师兄，踏入破空境，成为古寒峰的峰主。 因为年少经历，性格安静且坚韧，最不容易被外物影响，是八峰内极为大道可期的一位老人，真实战力也极为靠前。 而陆沉不明白的是，就是这样一位本应无牵无挂的老人，又怎么会愿意跟影殿同流合污。 “答应他们...”老人轻声问道：“很奇怪吗？” 陆沉平静道：“我见过不少人，按道理来讲皆是些很难被它人说服的修行者，但是他们最后的选择都让我不解。” 周岩双手负后，道：“每一个人都有在意和关注的点，简单点来说便是对症下药，这个道理就连世俗王朝都懂，你不可能不明白。” 陆沉转过头，认真道：“那么像你这种无欲无求很难被说服的人，影殿又开的什么条件？” 老人沉默了很久，随后眯起眼睛，似乎回忆道：“我从小便是孤儿，在峰内岌岌无名，一心只会练剑，后来随着境界越来越高，自己都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成为峰主，随后又是枯坐这么多年，一生无所牵挂，所求的便是大道而已，然而只可惜天意如此，破空境便已经是尽头，圣境从此无望....” 沈墨凰问道：“他们承诺你可助你踏入圣境？” 老人微笑着望着她，摇头道：“真相就在这里，不过话已尽，不可说了。” “你如今终究是剑阁叛徒，说不说可不由得你。” 沈墨凰冷漠说道，身上的威压弥漫在天地之间，两侧的山风都仿佛停滞下来，死寂无声。 随着沈墨凰悄无声 息踏入了破空境，便毫无疑问算是剑阁甚至整座天下的年轻一辈顶尖强者，身上那股高位修行者特有的威压也弥漫了出来。 哪怕对方早在破空境已经待了多年，但沈墨凰仍然没有丝毫惧色。 老人的一缕白发被剑气吹拂飘了起来，脸色却出奇的平静，根本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 陆沉看见这一幕，没有再说些什么。 虽然他能用搜魂法将其记忆搜刮出来，但是却并未在人族身上使用过这些，更重要的是也是对一位破空境剑修的尊敬。 以一人之力夺天地造化，出尘，破空，便已经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至于日后选择了什么道路，都只是顺乎本心而已。 “我送你一程？”陆沉看了眼天色，随后说道。 老人有些意外，随后笑道：“好啊。” ........ ........ 古寒峰山巅。 两根竹条从密林中飞出，随后停在两人身前。 “很多年未曾与人起剑，倒是有些怀念。” “用点心，我不会留手。” 听见这话，老人倒是有些莞尔，但也没有说些什么。 一位无距境的后辈与他说这句话，倒已经是很有趣得事情，但是陆沉的脸色却是格外的平静，像是天经地义一般。 老人向前走去，右手便将竹条随意揽在手中。 陆沉伸出双指，轻轻点在竹条尾端，后者如剑一般急速飞去。 这般姿态和神情，宛如长辈指导晚辈练剑一般，似乎根本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看见这一幕，周岩颇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再怎么优秀，终究也只是弟子而已，真当我周岩练剑如此不堪？ 下一刻。 两根竹条在半空相撞。 老者轻喝一声，剑意纵横，如柳絮一般飘洒在四面八方。 陆沉左手随意负后，右手化为剑指，轻轻晃动，那根被剑气操控的竹条便不停在半空劈向周岩。 砰砰砰砰砰。 两根极为脆弱的竹条此刻却像是坚韧的钢铁一般，互相交缠对撞，没有丝毫断裂的痕迹。 沈墨凰安静的站在一旁，神采奕奕的看着这一幕。 两人皆没有动用境界，只是以最纯粹和最简单的剑术理解在对战。 而一人是破空境的高手，另一位就连沈墨凰都自愧不如，他们两人的斗剑，正如万川归海，返璞归真，极为有观看的价值。 “怎么可能？竟然还能如此？如此年轻你竟然能有如此理解？”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斗剑还在继续，周岩却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像是见了鬼一般。 若是陆沉此刻身处破空境，或者以极为霸道的剑气和剑意将他杀死，那么周岩都不可能流露出这种表情。 唯独是这种极为公平的纯粹剑术对拼，却让他心神不宁，极为震动。 “这就认输了？”陆沉有些遗憾问道。 周岩沉默了会，眼神中那股数十年都未出现的战意和生机却越来越旺盛，坦然笑道：“古人有云，朝闻道夕可死，今日我周岩临死前却能在剑道一途上大开眼界，自然要继续。“ 两人的声势虽然不大，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数名 弟子从下方山道走了上来，然后便被沈墨凰拦在了山脚，只有依稀感受到剑意的存在和碰撞的响声。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三个时辰。 时间缓缓的流逝。 老人的神情还是那般的坚韧。 陆沉仍然站在那里，动作稳定而单一，没有一丝一毫颤抖的痕迹。 又是一剑。 周岩将手中竹剑脱手而出，喝道:“去！” 半空中，竹剑划过一条稳定而又快速的痕迹，笔直的冲向陆沉。 后者面无表情，只是右手两指高高抬起，随后便是笔直往下。 横竖都是一。 一分为二。 周岩的竹剑从中毫无悬念断成两半，随后又瞬间化为无数灰屑粉末。 周岩心神恍惚，依稀看了眼那倒插在地面完好无损的竹条，却没有丝毫遗憾，只是满足笑道：“年少时听某些师长所说，斗剑一说是独属于剑修的风流，以前不以为然，只至今日，大开眼界！” 陆沉只是说道：“走好。” 刚才的那三个时辰，老人便已经将余下所有精气神挥散而空。 油尽灯枯。 灯灭人死。 那么....唯有死去。 “为什么要帮我？” “每一位敢与修行的修行者都值得尊敬。” “嗯...有点道理。” 周岩盘膝坐在山巅，环顾四周，颇又有些茫然呢喃道：“修行一世，到头来究竟图些什么？倒不如娶个媳妇生个孩子。” 陆沉想了想道：“或许修行其实也就只是修行，并没有什么实际存在的意义。” 周岩好奇道:“会不会太耗时间？” 陆沉摇头道：“修行一月也是修行，修行百年也是修行，若是觉得浪费时间，便少修点，若是腻了那便干脆做些别的，谁规定修行便一定要时时刻刻修行，人间何处不修行？” “人间何处不修行？” 周岩低着头喃喃自语，眼神却颇有些亮了起来，点头道：“人间何处不修行！哈哈哈，好一个人间何处不修行！东阁陆沉，的确让我大开眼界。” 陆沉没有说话。 老人却突然认真望着陆沉，微笑道：“当年影殿那人与我其实只说了一句话，人间修士如蝼蚁，日夜追赶，却苦追大道而不得，既然如此为何不反过来，去选择成为大道的一部分。” 陆沉微微挑眉，还想问些什么，老人却默默摇头道：“已是临死之人，便让我留点体面，另外认识你很高兴。” 陆沉平静说道：“走好。” 周岩低头闭眼，双手无力下垂，面带满足笑意。 老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寥寥数字。 “不欠你们。” 当晚，磅礴剑气飘洒峰间，老者一身恢宏剑意弥漫山林，剑冢山内无数古剑心有所感，微微颤动，后续一月，众多阁内弟子因此破境或顿悟。 后世记载。 古寒峰峰主周岩，仙逝天启五十一年。 老人寿终正寝，死时散去全身修为反哺天地，牌位与香火皆可归于剑阁祖庙香火楼内。 第303章 究竟是谁 剑阁内又出现了一个让人重视和震惊的消息。 八峰峰主之一的周岩仙逝了。 索性经过剑阁长老们的一致检测，周岩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与打斗痕迹，属于最正常不过的寿终正寝，于是风光下葬。 而随着古寒峰峰主周岩死去，仿佛剑阁这些日子的骚乱也随之嘎然而止，再也没有了弟子或者长老莫名其妙死去的消息。 这一切仅仅只过了七日，却显得格外的漫长而压抑。 东阁山巅。 陆沉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泡了一壶热茶，茶香袅袅升起。 男子安静的坐在瀑布旁边的椅上，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椅边，阳光透过天空上的剑气云层折射了进来，美丽而又虚幻，充满着温暖的味道。 近些年，古寒峰副宗主张瓶，宗主周岩，青鸾峰李海洋，一些在剑阁内极具分量的人物接连死去，再加上如今的那二十八个不起眼的棋子，情况算是终于明亮了不少。 苏安坐在另一旁的摇椅之上，好奇说道：“古寒峰周岩的死就当寿终正寝来解决？” 陆沉平静道：“就这样最好。” “也行。”苏安微笑道：“其实跟拂尘商量之后，本来还打算拿此人做些文章。“ “没有意义。” 陆沉微微摇头。 正如先前陆沉阻止了沈墨凰的发问一样。 没有丝毫证据的事情，若是真的指向了剑阁内那几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陆沉突然好奇问道。 “人间修士如蝼蚁，日夜追赶，却苦追大道而不得，既然如此为何不反过来，去选择成为大道的一部分，这是周岩与我所说的最后一句。” “不光是他，这么多超凡入圣的修行者，宁愿舍掉浑身修为声望性命，不顾一切为影殿卖命....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从古寒峰离开，陆沉的脑海中便只剩下了这个问题，想来也是揭开整个影殿秘密的关键。 “线索太少，任何猜测都没有意义。” 苏安沉默了会，微笑着说道：“能做的我们便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安心等着水落石出便是，三年的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陆沉嘴角微微翘起，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能做的便是将情报上那二十八人解决，如今七日过去，已经算是结束了这场清算。 而不该做的，自然便是假传刘紫阳之令，以三千惊神剑阵封锁剑阁。 三千惊神剑阵极为强大，就算是现在的拂尘与陆沉合力也没有办法启动，所以此刻天空上那些看起来瘆人而飘渺的朦胧剑意仅仅只是极为高深的障眼法而已。 寥寥数人看的穿却没有说些什么，其余人就算有怀疑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尝试。 “若是不出意外，其余圣地也应该已经结束了清算。”苏安说道。 “那人还能活？”陆沉说道。 “不知道。” 苏安平静道：“看天意。” ...... ...... 清晨。 朝阳缓缓升起。 练剑声从其实极远处的地方传来。 一位黑袍覆盖到头顶的男子从梦中醒来，隐约可见的轮廓格外苍白。 男子从某座院落的二楼望着远处天空，却仍旧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所以颇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 叹完气后，男子便开始给院落周围的花草浇水。 虽然无趣，但却仍然做的极为有趣的样子。 突然，一柄飞剑突兀的从天空歪歪斜斜的飞来，砰的一声，插在了男子身旁的墙壁上，震起些许灰尘。 男子微微挑起眉毛，却流露出了一丝有趣的神色。 不到一会，门外一个青涩的少年露出了脑袋，紧张兮兮的道：“对....对....对不起，我没太控制好飞剑。” 黑袍男子蹲在花圃前，笑眯眯招了招手，“过来，咱们两聊聊。” 青涩少年犹豫了会，小声说道：“要不您还是将飞剑还给我吧，我不能进入这些地方的。” 黑袍男子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那既然如此，这柄飞剑就不能还给你咯，毕竟我可玩不来剑，要是被伤到了可就太亏了。” 听见这话，青涩少年张大了嘴巴，眼神中满是挣扎和委屈。 片刻后，仿佛是对飞剑的珍惜超过了门规，一咬牙整个人就直接溜进了院子，凑到了男子身旁蹲着，哀求道：“求求你了，将这柄飞剑还给我吧。这可是宗门好不容易分给我的，若是没有的话那就惨了。” 黑袍男子笑眯眯道：“年轻人别急嘛，这么急怎么能练好剑术，来，跟我聊聊，一个人在这里久了，太过于无趣，你叫什么？” “我叫承意。” 青涩少年挠了挠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大师傅说了，不能够随便跟你说话。” “大师傅是谁？”黑袍男子挑了挑眉。 少年单纯道：“大师傅就是大师傅啊。“ 黑袍男子一脸你太年轻的表情，微笑道：“你大师傅也就仅仅是个大师傅，知道我是谁吗？这个宗门的太上长老，如今在此隐居闭关，能跟我说上几句话，那么或许你走出这门，从此修为便可突飞猛进，大道指日可待了。” 少年虽然单纯，但又不傻，就瞪着个死鱼眼，也不说话。 “这家伙不好忽悠啊....“ 男子心想，随后翻了个白眼，直接一屁股躺在地上，叹气道：“承意啊，你从这里修行出去过吗？” “没有啊，记事起就在这里了，一辈子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门最前方的悬崖了。” 承意咧嘴一笑，“不过大师傅说了，这是宗门的规矩，只有能够率先到达出尘境的剑修，才有资格出宗门远游，所以我们大家都没有出去过。” 黑袍男子闭上眼睛，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我可以走了不？” “不送。” 男子轻轻一弹，墙上飞剑灵性飞出，漂浮在少年身前。 “嘿嘿，谢谢。” 少年急忙将飞剑抱在怀中，似乎生怕再次弄掉了，转身就走，走到一办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好奇问道：“大叔，你叫啥啊？” 黑袍子闭眼毫不犹豫道：“太黑。” 少年挠了挠头道：“衣服挺黑的，不过你的脸挺苍白的，应该叫太白，像是个孤魂野鬼，嘿嘿” 话音刚落，黑袍男子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睁开眼睛，两双有些阴冷邪恶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少年，幽幽道：“小子，你怎么知道我是野鬼？” 话音落下，男子整个头颅竟然直接与脑袋分离，化为烟雾漂浮在半空。 承意双腿打颤，喊了一声鬼啊，几乎是屁滚尿流的跑出了这里。 黑袍男子恢复原样，在原地哈哈大笑，似乎眼泪都笑了出来。 “看来你在这里挺无聊。” 片刻后，一道阴冷的嗓音响了起来。 影殿大司站在院落的墙上，脸色平静，看不出意味的眸子静静的望着黑袍男子，眼神中竟然还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杀意。 “本来就成了孤魂野鬼，还不能出去看看，当然要找点乐趣，不然会很无趣。” 太白头也不抬，“当然，这一切还是要感谢大司对我的关照，让我这本要烟消云散的一缕魂魄重新找到了一具惨躯。” 大司微微垂眼，漠然道：“七大圣地近些时日内部都有些不少的动静，然而我们的人却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我有些不安。” 太白微笑道：“影殿的人在大陆嚣张这么久了，如今各大圣地解决了龙凤榜的事情，自然要安心来清算我们，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影殿的人？”大司淡淡道。 太白转过头，惊讶道：“这般咬文嚼字，难不成大司对我有什么不满？或者说怀疑我？” 深不可测的男人冷漠道：“这三年你自从来到这里便不太安分，虽然我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大部分情况你都已经心知肚明，所以我希望你的好奇心不需要太重。” “仅仅看出来了冰山一角，就让我吓得不轻，不敢再看到什么，免得大司要杀我灭口。” “希望如此。” 大司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刚刚便已经查清楚，符真那个老东西内外勾结，将影殿机密泄露，问题是他如何知道圣地之人的谍报机密，这件事情只有包括你在内的寥寥少数人知晓，所以已经在派人寻他，等找到他之后真相便会大白。” 太白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道：“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将我复活，大司你自然不会因为一点怀疑就又将我给杀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放宽心再等等， 终究会水落石出，我可是对影殿忠心耿耿，我死不足惜，可若是少了我之后您的心血到头来岂不是白白浪费？” 大司没有说话。 因为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 “希望如此，不要让我失望，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 大司丢下这句话，整个身形隐入虚空之中。 空气间又安静了下来。 太白一直维持着躺在地面的姿势，对刚才的威胁毫不在意，只是双眼望着天空，心想有什么下场会比成为一具孤魂野鬼更惨了？ 认真想了想。 他发现似乎是没有。 男子笑了笑，望着那昏黄的阳光，喃喃道:“你可知为何我改名叫太白？“ 没有人回答。 院子里面一片安静。 这座看起来不知道具体位面的隐秘宗门其实明面上并不算如何鼎盛，占地约而三十余亩地，寥寥两三栋是祖师祠堂的建筑，再加一座后山，在修行宗门中算是绝对的末流宗门，弟子的天赋也并不高，说是练剑，但其实并没有几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弟子，大约都像是附近乡野间的质朴少年，但正是如此，才越加显露出这里的诡异。 走出山门，便是一片无路可走的云海，茫茫天地间，一座如此末流的宗门，怎么会占据如此之好的天时地利？哪怕是仙山灵力最多的东圣洲，都不可能如此奢侈。 或许这便是影殿真正意义上的秘密。 “真是无趣啊。”太白伸了个懒腰。 其实到刚才为止他都想不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过有一句话太白倒是很喜欢。 那便是他很久以前的那位老师所说的：一切阴谋疑惑，将所有不可能的去排除，那么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信，那都会是真相。 哪怕是现在想起来，太白都觉得，自己的师傅还真是.....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妙人，自己都自愧不如的那种。 男子站起身，回到屋内大堂，扫了眼那张放在桌上三年未曾动过的一张白纸，嘴角微翘，流露出了极为古怪而有趣的笑容。 要说法宝如何奇而趣。 还是要数书院最甚。 ....... ....... 接下来的数日。 影殿大司像一个幽灵般在这座宗门内出现，常常出现在太白的宅子外，去观察这个家伙的一举一动。 然而让他遗憾的是，太白平日除了练练字，故意寻那名叫做承意的弟子聊天，逗趣一番，便没有任何其他的行动，似乎根本不在意外界的举动。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不安却越加的浓厚。 三日后，一名中年男人出现在大司身后，带着似惊慌的嗓音道：“符真不知道为何重新返回....此洲，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但是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有其他情况？” 大司的眼神瞬间变得格外诡异，眼神死死的盯着院落之中的太白，不知道为何杀机毕现，差点就忍不住自己的杀意。 中年男人眼神不善，右眼有一道极为狰狞的伤疤存在，他阴沉道：“虽然没有证据，但自从他来到这里，消息便不停走漏出去，若是再不杀后患无穷！咱们的策划也迟早会....” 大司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负在身后的双手。 整整百年，大司都很少如此惜才，太白恰恰是唯一份，所以才不惜大代价为太白重塑一具鬼身，甚至将其放入了影殿最为核心的区域，让其知道太多秘密。 虽然在太白苏醒的那一刻，大司都已经有些不确信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 若是换成以前，此刻的大司早就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雷霆出手将其镇压，并且让他日日夜夜受尽极刑之苦。 可正因为如此，如今他便更加左右为难。 更重要的依据便是三年前太白硬抗刘紫阳的那一剑。 若是当时他不出手相救，那么神仙都救不回来，以命换取他的信任，若真的是演戏那也太真了点。 他并不相信强如剑阁掌教会亲自主动配合来演这样一出蹩脚的戏，也不相信自己会主动走进对方设下的局里。 大司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开来，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道：“吩咐下去，派那个拿刀的家伙去，放开手脚，必须将符真那家伙不计代价诛杀在外面。” “是！” 第304章 符真 东圣海边有座颇为热闹的小城。 小城里面有很多偏僻而破败的小酒馆，僻静小巷，九曲八弯。 一位浑身补丁的灰袍老人手牵着一位面色稚嫩的男孩从一道寂静的小巷里走了进去，两人的衣着极为朴素，并不引人注目。 “师傅，我们去哪啊？”男孩好奇问道。 “师傅见一位老朋友。”老人的嗓音有些轻。 “见完了我们能快点走吗，那些坏人会追上来的。”男孩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追上来又如何，你师傅符术通天，待师傅养好伤瞬息间便可秒了他们。”老人微笑着道：“莫担心，安心待着便是。” 闲聊间，两人在一个门上只有半块与其说是门帘，不如算成抹布的酒馆门前停步。 此刻正值清晨，偏僻的小巷两边有很多醉倒在地上的酒鬼，于是这座酒馆就显得更加冷清，只有一位正在酒台前擦拭着酒瓶的中年妇人，身材丰腴，面目宁静，相貌在修行界内谈不上惊艳，但却是独有一番味道。 “你在这里等着，别进来，也不准偷听。”老人吩咐道。 男孩哦了一声，随后掏出一张黄色符纸贴在脑门，瞬间便像活死人一般一动不动了。 看见这一幕，灰袍老人脸色古怪，五味杂陈，最终只能轻叹口气，推开门帘走了进去。 望着那台上的妇人，老者干咳了两声道：“好久不见。” 酒馆老板娘头也不抬，口气却极为冷漠，“不见，滚。” 灰袍老人毫不介意，慢悠悠坐在角落一张布满裂痕和灰尘的桌子上，将一瓶明显早已准备好的女儿红倒了一杯，随后一饮而尽。 “人这么美，酒这么烈，地方这么偏，在这里倒真是让人担心，难道就没有哪些不长眼的来招惹你？” 老者脸色有些红润，好奇问道：“我可是听说星云宗前不久的那位大长老可是缠了你很久，还拿某些东西威胁你。” “关你什么事情。”老板娘漠然道。 “没什么事情，只不过看那个家伙不爽，所以去把他宰了。”老人一笑置之。 “你有病？”成熟的性感妇人突然望了他一眼，皱眉道：“竟然被他伤的那么重，是星云宗的人全部出手了？” “那家伙可没资格在我面前反抗，死的时候像一条老狗跪地求饶，我受伤一事不关他的事情。”灰袍老人笑了笑。 “当年你在我面前消失那么久，突然又回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到底要干什么？以为我会感激你？”老板娘眯着眼阴沉问道。 老人沉默了会，说道。 “我加入了影殿。” 妇人眼瞳缩起，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老人再说道。 “然后我又背叛了影殿。” 妇人接近崩溃，老人突然又灿烂笑道。 “结果现在被他们给发现了。” ..... ..... 小酒馆里面出奇的安静。 有一名喝的烂醉的无赖汉子推开门帘，还没来得及说些醉话荤话，整个身躯仿佛被重锤砸中，直接砸入小巷的墙壁上，七窍流血。 不远处一位五感全失的少年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你疯了！？” 尖锐的嗓音从小酒馆里面传了出来。 妇人嗓音有些颤抖，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咬牙切齿道：“符真！虽然以前你这个王八蛋就不算是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朝死路去走，现在你是觉得你能耐了？敢做这种事情？那影殿是什么存在，你我这类散修怎么能够招惹？” 符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不说话？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嫌你一个人死不过瘾，所以想带着我一起死么？” 中年妇人眼眶通红，右拳狠狠砸在桌上，砰的一下，极为沉闷，显然气得不轻。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只是想万一我死后，让你有空帮忙照顾照顾一个孩子。”老人终于开口。 “孩子？” 那妇人死死的盯着符真，后者先是一楞，随后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我前些年领养的一个孩子，叫符安，我取得，简单来说身世比较悲惨，自家的小山村在两位修道有成的修士交手的时候，被余波波及，山崖倒塌后将整个山村淹没，只剩下他一个，凑巧被远游此地的我给随手救下。” “所以？”妇人不屑道。 老人接着说道：“他学会了我不少道法，是个好苗子，只可惜太过于单纯，嗯....准确的说应该是有些缺心眼，不过可比我要善良的多。” “我说你这是在托孤么？” 妇人面无表情道：“可是关我什么事情，若是真是如此，那么你死之后我最多发善心让他自行了结，免得受那影殿的皮肉之苦。” 符真。 这两个字其实颇有讲究。 符者。 以符咒奴鬼神天地，通取云物星辰之势，皆出自然虚物空中 结气成字，生於元始之上出於空洞之中。 古语还有云：若知书符穷、惹得鬼神惊。不知书符穷、惹得鬼神笑。 在曾经的江湖上，道门在东圣洲林立，异常鼎盛，然而道门万法中，符法却是最为凋零偏门的一种，晦涩难懂不说，并且苦修多年都极难有成就，凡是大道可期的弟子皆不会在符法一类进行修行。 但其实，符法在万法之中无论是奇妙之处还是威力之大都皆是名列前茅。 而符法真正在道门中受到重视，便是因为一位来自当时末流道门的符法奇才，以符咒之力轻松击败当时顶尖道门的三位天才，一战成名，符法的运用甚至让一些道门老祖都颇为惊讶。 再后来，那名符法天才以独特的手段在修行界上占据了极大的名声，压着道门天才数十年，只可惜行事百无禁忌，爱好以自身喜恶行事，所以杀人无数，正邪两派都不愿意轻易招惹。 直到数十年前，此人突然在整个天下消失不见，再也未曾正大光明出现过。 老人沉默了会，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缓缓说道：“符法一脉，我走之极端，并且天生五行失调，窃取鬼神之力导致天妒，才混成这种模样，至于我加入影殿，纯粹是一时欢喜，主要因为影殿行事极为符合我口味。” 老板娘问道：“现在呢？” 老人顿了顿，“刚好在影殿里面又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家伙，让我改变了这个观念。” 符真认真微笑道：“当我觉得这个世道以后或许会变得不错，而我又刚好有了值得我牵挂和惦记的东西的时候，那么最初的欢喜就要再改变一下。” “就是门外的那个孩子？” “是的。” “愿意以性命为代价，看来你改变了不少。” 妇人微微低头，有些伤感的问道：“会死吗？” “不会的，杀人在行，逃跑更在行，我可是符真。” 符真站起身，深深的看了妇人一眼，随后打趣道：“要是我活着，就哪也不去了，来这里给你打杂，如何？” 妇人轻轻擦了擦眼角，看不见表情，说道：“太丑，快滚。”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灰袍老人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走了！" 老者手中轻轻在桌上放下一符。 偷天换日符。 方圆八百里内的灵气与数千里开外的荒芜之地的灵气瞬间调换。 老人已然消失无踪。 第305章 一刀江海 偷天换日符是符真从符咒中自行改良的一种符法，可以将两地截然不同的灵气进行调换，从而实行偷天换日的手段。 任何大修行走天地总会在周围灵气中留下些许痕迹，然而用这种方法刚好可以避开影殿那种宛如狗鼻子一般无处不在的追捕，也正是这样符真才会如此之久仍然在影殿的追捕下显得游刃有余。 仅仅小半个时辰之后，数千里外某地的偏僻荒野之上，半空中缓缓起了涟漪，数道虚无缥缈的黑影从半空中出现，窃窃私语。 “不在此地，又被耍了。” “不急，范围越来越近，将他逼在中心，最终还是死。” “封锁周围和最后那道界限，撤！” 轻描淡写几句，黑影重新消失不见。 ........ ........ 小瓶洲海岸有一座传承了数百年的小渔村，村民时代以捕鱼为生，民风淳朴。 今日负责下海补虾的一家渔民刚来到海岸，却只看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变色，乌云从远处而来，瞬间黑云灌顶，透露出来的威势让人心悸。 一位皮肤黝黑的年轻渔民脸色骇然，心知这便是暴雨来时的景象，于是脸色上不免有的悻悻然，这段日子正是捕鱼捞虾的旺季，少一天那便会少上一天的收成，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打击极大，然而这件事情又无可奈何，毕竟赚钱跟小命，自然还是后者重要。 正准备回家，却转过头看向海滩前方一位不知来历的中年男子，这名小渔村前几天来此的远游客双眼已瞎，麻衣麻鞋，身材魁梧，只是身后背负着一柄巨剑，用白布重重包裹着，重量极大，于是导致男子的背部都微微佝偻起来。 看着这位男子不像是海边长大的，年轻渔民便存了分善意，想要提醒一下暴风雨时大海的危险，然而话正准备说出口，却又临时咽了回去，毕竟那人的背影就透露着四个字。 生人勿近。 渔民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向前搭讪闲聊过，可惜都没有得到回应，想来就算说了对方也只会当耳旁风，听过就罢，即使如此还不如自己不去找这个痛快。 当年轻渔民刚刚转身离去时，沙滩上便只剩下了那位双眼以瞎的魁梧男子。 砰！ 就宰这时。 天空一声惊雷，劈开了云层，直直砸在了汹涌的海面之上。 一位老人右手掐符，踏波而行，直直朝着这方而来，不到片息，便已经在渔村前方的海面上停步。 目盲背刀男子抬起头，脸上两个瘆人的眼窟窿却是笔直的对准着老人，似乎真真切切看见了一般。 符真 面无表情，只是心中一沉，眼神中有着一丝阴霾。 有人出现拦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此人。 在他那一辈的修行界之中，刀修仍然跟如今一般惨淡，但是也曾出现过一位可以跟如今紫竹林女子刀圣一般媲美的人物。 女子刀圣的师兄。 刀痴莫雷。 视宝刀如命。 为了那柄号称玄雨的宝刀甚至欺师灭祖，将亲传师尊，也就是当年紫竹林的宗主偷袭斩杀，最后夺刀叛出紫竹林，直到最后在与女子刀圣的寻仇中落败，被一刀砍瞎双眼，筋脉尽断，从此退出人间。 对于此人的了解，符真也是在加入影殿之后才偶尔接触，只知晓是一个极为难缠的角色，尤其是在加入影殿重生之后。 空气中的灵压越来越重，大海重重翻滚，在符真脚下叠起无数气浪。 眼瞎男子缓缓哈了口气，身后那重重包裹的白布开始自行松散，缓缓落地，一柄浑身通黑如墨的宝刀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如镜般的刀身冷气化作白雾飘散在空气中，越加冷冽，刃口上顶端更是结着一点不停流动的寒光，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与此同时，刀背随刃而曲，两侧有两条血槽及两条纹波形的花纹。 宝刀名逐鹿。 天下逐鹿之刀！ 符真面露讥讽神色，笑道：“为了这么一把破刀，欺师灭祖，最后又落得这番惨淡场景，更是被紫竹砍瞎双眼，无奈加入影殿，看来你还活得挺好。” 眼瞎男人被戳中心中最大痛事，却没有什么表情。 被刀圣师妹一道刀砍瞎双眼，废去筋脉，真当他是实力不济？ 他本就是刀圣紫竹的师兄，天赋极高，更有宝刀逐鹿在手，当时紫竹还未在刀法上踏入化境，之所以落败，纯粹只是情之一字而已。 杀死养育自己长大的恩师，随后输给自己心爱女子，修行界骂声一片，宛如丧家之犬。 甚至后来师妹心灰意懒，更是据说跟一个某个道门的废物生了一个儿子，唯一有趣的是那一对在他眼中该万死的父子已经死了，省掉了他两刀的功夫。 唯一让他疑惑的就是，眼前此人如何知道这件事情，要知道就算是当年也不超过五指之数的人知晓。 不过在他来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若是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如此选择。 刀痴莫雷，自然嗜刀如命。 刀法和女子，便是他的心头所好。 前者更重。 而如今加入影殿之后苟延残踹，却意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刀法上破入新境，那么帮影殿做一件事事 ，有没有问题？宰一个刚见面就直接揭开他伤疤的家伙？难不难？ 答案当然是否认的。 “让你先出手一次，安心去死。”莫雷沙哑说道。 符真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从此地登岸？” 目盲男子平静道：“通风报信去剑阁只能登临小瓶洲，只要不是从无尽妖域那方，那么在哪里登岸都是一样的结局。” “有理。” 符真想了想，随后笑道：“在此地大打出手，你就不怕剑阁来人？” “所以我会快一点，直接宰了你。”刀痴平静说道，言语中却透露着无法掩饰的狂妄。 刀修一脉行事肆无忌惮，对战更是凶狠惨烈，伴随着这种行事，性格自然也会极为相似。 不论是女子刀圣，又或者他，甚至当年紫竹林的宗主，遇见某些事情，都会有着一种不讲道理的霸道狂妄。 “呵。” 符真嘴角扯了扯，面无表情，只是袖口丢出一符，脚下汹涌江水翻滚如沸。 大海之中，一座显然废弃已久的破败大船鬼斧神工般破开江面。 海水炸裂，波浪滔滔。 符真又掐一符，符纸化为一道金黄色铁链，直接锁在那艘巨大船只尾部，老人握住铁链一侧，手腕轻抖，轻描淡写便是一劈。 数十丈的废弃大船眨眼间便拧出一个巨大弧度，如蛟龙甩尾，呼啸破空，笔直砸向刀痴。 刀痴莫雷面无表情，手中握刀，却丝毫不动，仅仅身前一道雄浑无匹的刀气迸射而去。 两人一线之间。 仿佛携带者雷霆万钧之势的巨大船只，船头先是猛然向前一压，随后毫无悬念当场化成无数碎屑。 目盲男子双指缓缓用力，发出劈里啪啦的骨骼响声。 看见这一幕，符真再掐一符。 水遁。 整个汹涌大海之上，以老者为圆心，瞬间炸起一朵数十米之长的恢弘水花。 与此同时，老人瞬间隐匿不见。 “躲得了？”刀痴不屑冷笑。 刀痴莫雷，这个修行界中很多人已经未曾听闻的人物，将那柄弯刀握在腰间，膝盖微微下蹲，缓缓做出了出刀的架势。 吾之一刀，自可破海。 下一刻。 犹如仙人落剑。 目盲男子身前一线，视线可及的大海江面上，左右两侧江水瞬间一分为二。 ps：这两天要回上海，要找社区开证明啥的，才办好，明天回上海，安定下来后就稳定更新了。 第306章 错愕 轰隆隆。 轰然炸裂。 巨浪滔天。 大海之上仿佛从中切成成了一条笔直的细线，两侧水面宛如镜面一般光滑明亮，波涛向两侧涌去，发出了震人心魄的海水咆哮声。 刀痴莫雷脑袋微微晃动，似乎真是要“看出”那人究竟隐身何处，然而半响后终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也不气馁，只是一步出现站在水面之上，屈膝弯腰，十指交错，倒握宝刀，直接朝着海底便是一戳。 轰的一声。 整个小瓶洲岸边的海面都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型的碗底，两面的海浪漫过暗面，涌上天际，而中心则是直接变成了一个只有刀气弥漫的空洞。 “躲得了？”刀痴神色淡然，面无表情，只是一刀刀不停朝着正中心砍去。 刀气化为水龙朝着两边汹涌扩散开来，在海水之中奔腾咆哮，似乎是打定注意若是符真不出来，便直接以刀气将其压成粉碎。 重复十八次。 便有十八道水龙冲入海底，不停肆虐 数息之后。 海底深处某个位置发出了轰鸣碰撞声。 符真猛然炸开水面冲天而起，身后十八道水龙如影随形。 颇为狼狈的老人冷哼一声，右手掐符，嘴中快速轻喃，只见岸边的地面炸开，一道道棕色树木冲天而起，将老人死死护住。 五行相生相克。 水源本木。 原本肆意汪洋宛如势不可挡的水龙瞬间化为一滩滩海水，融入了那些棕木之中，一起重归地底。 与此同时，符真左手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土符展露在半空，土符化为星光点点，融入木下。 如沙场点兵。 刀痴莫雷正准备出刀，却眉头一皱，只看见四面八方的地面开始晃动，无数人影宛如死尸一般从地底爬起。 那些死尸身形佝偻，双臂笔直垂在膝间，五官僵硬而漠然，将他团团围在其中，密密麻麻，流露出一种森然之感。 “竟然是被你留有一线灵智的活死尸，活生生将其魂魄拘押在体内，用戾气增加杀气，这等手段...其实你倒是在影殿有很大的前途，何必转投他道。” 莫雷面无表情，只是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却充满着揶揄跟嘲讽。 符真扯了扯嘴角，对这话不置可否。 这些活死尸皆是他周游四洲古墓时所找到的祭品，大多都是些被影殿或者魔道之人用下三滥的邪法拘押或者修炼的可怜之人。 其中有一些尸体死前怨念极大，于是杀力越强，是符法里偏门禁术御尸术里上好的材料，对于符真来说自然要收入囊中。 符真从来便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好人，行事百无禁忌，将那些练尸的魔物给宰了，就算是给了这些死尸一个交代，至于事后对这些根本再无灵智的死尸重新炼化，自然没有丝毫心里负担。 物尽其用便是这个道理。 而这眼前一百二十个死尸便算是符真手中底牌所在。 符真双手掐印，虚无缥缈的黑气从身上散发而出，如虚影一般，那些死尸的眼睛一刹那亮了起来，宛如绿豆一般发出瘆人光芒，戾气冲天，看见刀痴之后便纷纷嘶吼着冲了上去。 近百座死尸仿佛沙场攻城，看似缓慢，实则速度极快，且肉身坚硬，痛感全失，就像是一百多位强悍武夫同时攻向一人。 这等阵仗，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攻陷一座大陆之上的二流宗门，哪怕是破空境的剑修在那瞬间也要暂避锋芒。 刀痴莫雷一人站在正中，望着四面八方在冲锋陷阵之上极具破坏力的百人，柱刀而立，面无表情。 战场冲锋厮杀一事。 剑修势如破竹。 然而刀魁林的刀修更而不畏死，做的便是以命换命的生死勾当。 经历的生死越多，身上的气魄便更加雄浑。 要论冲锋陷阵一事，这数百个活死尸加在一起又如何？ 一人一刀足以。 下一刻。 以刀痴为圆心，一道道气浪开始旋转着向外散开，一股无与伦比的沉重气势散发在整个天地间。 符真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表面没有什么表情，但其实内心已经沉入到了谷底。 世间术道符法最讲究玄妙神奇，若是遇见其余修道之中的修行者，符真自然有无数种方法周旋，哪怕不敌也自然可以逃脱。 然而偏偏刀修这一脉，跟剑修走的是类似一剑破玩法的路数，杀气却更重，若非境界差距过大，那么就算是他，也会颇感一种手握 万法却无法施展的无力感。 更加关键的是，这一场厮杀他不能跑。 一旦在较量中率先落跑，不说心境对峙上一旦落入下乘，刀痴莫雷的刀对他的危险就会越来越大，仅仅如此，他必然会被刀痴逼到离剑阁越来越远的危险位置，随后被影殿袭杀。 无论如何，都会是死。 除非能够顺利摆脱刀痴，又或者干脆将此方 天地打烂，惊动剑阁深处的那些存在，才会拥有生机。 符真心中思索间，活死尸竟然便已经死伤大半。 从天空望去，只看见老人前放视线所及的那个大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活死尸朝着正中心不停冲杀。 而刀痴莫雷，一人一刀，没有丝毫动用天地灵力，仅仅是靠着纯粹的强横刀法，四周便是无数残尸，尸横遍野。那些活死尸直到被砍成粉碎，才化为一滩烂肉无力的堆积在地面。 持刀男子面无表情，只是将一个个死尸砍翻在地，这一幕充满着无法言语的血腥感和恐怖感。 “该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雷脸上那宛如深不见底的瘆人窟窿，从重重包围中重新看向了符真。 老人微微一笑，身上数百张黑色符纸随之出现在半空之中。 符真猛喝一声：“走你！” 符纸纷纷在半空中爆炸，灰尘散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当浓厚的灰尘被莫雷驱散，符真的身形已经在半空消失不见，随之有一道黑影宛如光束，直直从他身旁朝着后方疾驰而去。 魁梧目盲男子却只是不屑扯了扯嘴角，对那道黑影没有丝毫搭理，高高跃起，反手就是霸道绝伦的一刀就直接朝着老人原先站立的地面劈去。 不知道为何，符真身影从半空中仿佛凭空出现，顺势单手将那刀挡下，与此同时整个人不进反退，右手双指有璀璨白芒亮起，蜻蜓点水一般点在莫雷额头。 符法有云，万法皆法，一梦三千。 下一刻。 刀痴莫雷整个人浑然一僵，脸色呆滞，像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符真汗水从额头滴了下来，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却没有丝毫懈怠之意，双手掐印，轻声喃喃道：“人生在世，大梦一场，荣辱皆为云烟，你且不如借此机会大梦千年，重过一世，解掉心结。” 刀痴一动不动。 符真彻底松了口气。 世人皆知女子刀圣杀伐力极高，三境神仙人物，并不好惹，然而谁知道这位早已经被刀魁林除名的刀痴实力竟然更在刀圣之上。 “看来还来得及回去喝酒。”符真如释重负。 然而下一刻。 老人猛然抬头，眼神满是惊慌错愕之意。 却没有来得及有丝毫动作。 只见一把锋利的宝刀笔直从身前贯穿了他的胸口，随后从后背破出，只留下鲜血淋漓的刀尖。 第307章 救援 剑阁很安静。 东阁山上这几日更是格外的安宁。 柠蓉蓉带着小球儿正在花海中浇花，清风阵阵，花香四溢。 陆沉在山巅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这座花海，便是东阁这座天生灵宝的阵法枢纽？” 苏安在一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算全对，东阁的花海是整座剑阁的枢纽，虽然无法操控三千惊神剑阵和剑狱，但是也很有效果，若是真的完全掌控，那么站在此地，便算是生在自家小天地之中，外人登门，瞬间便能一目了然，而更有趣的一点是....浇花者的心情便是剑阁这方天地的心情，狂风大作，怒雪奔雷，又或是鸟语花香，皆是一念间。” 陆沉沉默了会，想起近些年剑阁的天空如出一辙的稳定而安宁，忍不住说道：“师兄这些年将柠蓉蓉教的很好，不知道对天槐有何方法？” 苏安坦然笑道：“魍魉认一主，并且只在睁眼前，这可就难为我了，若真的要说方法，那便只能是以诚待真，毕竟天槐这孩子生而便能看穿人心，能改变他的只有你一人。” 陆沉嗯了一声。 苏安有意无意道：“魍魉在千年前似乎是影殿的神兽。” 陆沉摇头道：“无妨。” 两人闲聊之中，柠蓉蓉带着面色担忧的小球儿走了上来，后者问道：“师叔，元三剑没事吧？” 苏安微笑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去治病而已。” 说到这里，年轻男子抬起头眯起眼睛对陆沉道：“符真在元三剑的脑海中还种下一道天人感应的隐符，今早便开始头疼，按照时间来说应该差不多了。” 陆沉问道：“我很好奇师兄派了谁去？“ “不是我。” 苏安摇了摇头道：“我可没资格请动那位，是师傅。” 陆沉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苏安笑眯眯道：“听师傅说，那位在剑阁可是真的强。” ......... ......... 符真的眼瞳中充满着茫然痛苦不解神色。 “你... 你怎么会....” “就算重来一世，我照样不需要有丝毫犹豫，这种法子对于我来说又有何用处，我心中有刀足以，不然你以为我刀痴之名何来？” 刀痴莫雷面无表情，嘴角却充满着不需要掩饰的嘲讽笑容，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脸色猛然大怒，喝道：“混账，敢戏耍于我！” 说完猛然握刀，后者身形瞬间炸成碎片。 而数十米外，一道哈哈大笑声响起，“瞎子终究是瞎子，幸好老夫提前设有一道替死符，不然还真的要死在这里。“ 符真身形飘然落下。 莫雷脸色震怒，毫不停滞，腰腹猛然扭转，拿起大刀便是极为霸道的一记隔空劈斩。 轰。 刀痴身前出现一道无比巨大的扇形刀浪。 重重叠叠。 如大浪滔天。 符真深深呼出一口气，双掌向前，从袖中飞出数百张布满经文的黄符。 下一刻。 便看见那数百道符同时闪闪发光，在老者身前形成一张坚不可摧的屏障，然后又一瞬间就被缴烂撕碎。 符真整个人倒退数百米，狠狠砸在了渔村的大门之上，哪怕整个气息狠狠抵住那道狂烈霸道的刀气，仍然是直直撞烂了十数道的木屋，最后在地面大坑中停住身形。 无数惊慌失措的渔民从老人身后出来，迷茫且畏惧的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老者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随后用手臂随意擦掉。 然而还没有丝毫动作，刀痴莫雷又是第二刀隔空砍来。 刀气如闷雷。 势如破竹。 符真刚想冲天而起，却不知道为何竟然选择了硬抗，只见刀气在老者双指间疯狂跳动，宛如指尖戏天雷，呲呲作响，震耳欲聋。 莫雷皱了皱眉，却突然发现了原由，于是嘴角微翘，双手高起，第三刀从上往下，竟然形成了一道陆地龙卷，朝着渔村方向疯狂蔓延。 “让我看看，你是想一个人死，还是让他们随你一起死。”莫雷狞笑道。 符真看见这一幕，双手 皆是布满血痕，却还是骂了一声娘，朝着身后猛然大喝道：““妈的，还在这里看戏找死啊？滚！” 那些村民似乎才恍然大悟，疯狂朝着远处跑去。 龙卷已至。 符真只能双手合十，整个人气势猛然一变，巍峨如高楼，身后凭空而起一道千丈人像，不似儒家那般辉煌悍然，也不似道家那般飘渺如仙，就极为寻常的双手握拳，狠狠砸向那道陆地龙卷。 龙卷当场炸裂。 与此同时。 一道丝毫不起眼的莹白色小刀从龙卷之中出现，微微旋转，看着毫不起眼，却有着一种极为危险而恐怖的瘆人意味。 若是陆沉在此自然会有所防范。 昔年女子刀痴在刀魁林隔空千万里向陆沉出了三刀，其中便有这一记陆地龙卷。 龙卷是表象，其中那极为精纯而恐怖的小刀，才是杀招。 咻。 小刀划破空气，直直射向那道千丈身影。 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巍峨人像当场炸裂，与此同时，天空上的云海当场炸开，无数灵气如晚霞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整个天空都焕然一新，说不出的干净而明亮。 刀痴微微低头，那人无力的躺在地面的巨大坑底之中，浑身鲜血，气息微弱，竟然已经是动弹不得。 符真轻轻喘着气，全身经脉被炸开七八分，境界大跌，仅仅动一丝就会有钻心疼痛。 老人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为何，静静的看着异常明亮的天空。 刀痴没有靠近，只是漠然道：“方圆千里被施了禁制，不用想，小瓶洲虽然小，但仅仅千里之地，灵气传递不出去，短世间剑阁会发现这里的异样。” 符真仍然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没有丝毫动静，只能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可片刻后，没有意料之内的刀气，惊讶的睁开眼睛，便发现脑袋头顶站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傻不拉几的少年，正在满脸古怪的看着他。 少年双手环胸，狐疑道：“老头，你谁啊。” 老人没好气道：“是你爹！” 第308章 何谓刚猛 元三剑瞪大了眼睛，心想这糟老头儿怎么还骂人捏？ 本来今日一早就开始头疼欲裂，在地上打滚，听着苏师叔的话说是解药在剑阁外，于是按照吩咐去了一趟南阁，然后便凭借感觉来到了这里。 好不容易头不疼了，结果就看见了那道即将席卷整个渔村的陆地龙卷与凭空而起的巨型人像。 “老头儿，虽然觉得你是个好人，但是咋这么眼熟啊？” 元三剑摸了摸下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恶狠狠道：“你娘咧，你不会就是当初那个在树林外戏弄我的那个老家伙吧！说，你究竟给我脑海中种了什么东西！我可警告你，我可是剑阁亲传大弟子！你敢耍花招我就喊人灭了你！” 符真擦了擦满脸鲜血的面庞，双指微微颤抖，一缕光点缓缓从手心出现，然后钻入了元三剑的灵海，嘱咐道：“这次影殿动作极大，显然情报非常重要，马上将其送回去。” 元三剑一楞，挠了挠头道：“急啥，一起走呗。” “你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别找死。”符真咬着牙强行站起身，准备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阻拦片刻，结果就看见了元三剑那坏坏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什么，猛然抬头。 不同于符真的后知后觉，刀痴莫雷从元三剑出来的那一刻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那向来漠然的面庞浮现出一丝罕见的严肃和忌惮，全身紧绷面朝大海，似乎下一刻便要雷霆出刀。 符真抬头便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流露出了惊讶神色。 刀痴莫雷在前些年的修行界上便算有着赫赫凶名，刀法狠辣，就连他都无法抗衡，而如今来人，剑未至，便已经能让刀痴感受到如此大的压力，那么那人又会是谁？难道是剑阁掌教亲至？ 下一刻，老人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清风拂过海面。 阳光从乌云中照射而出。 大海之上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踩在海面上，紧接着白裙沐浴阳光随着海风开始飘散，迎风起舞。 那竟然是一名女子。 长裙飘洒，白纱覆面，宛如海水般幽深的冰蓝眸子看不出情绪，看不出境界，更看不出年龄。 她就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甚至没有佩剑，场间的刀气却轰然一空，再也造不成任何压力。 “没有想到会是你。”刀痴寒声道。 “是我又如何。”女子淡淡回应，嗓音清冷而出尘。 得到了回应，刀痴莫雷的脸色微微动容，有些忌惮，有些兴奋，还有些掩饰不住的颤抖。 下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势毫无掩饰的攀升到了顶点，就连手中的刀都开始发出冰霜般的刀气。 那些刀气缓缓蔓延，化作狂风，卷起了周围无数海水跟沙尘，紧接着围绕着他的身体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从远处望去，就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蚕丝围成了一个大茧，那个大茧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里面的气息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似乎是瞬间，只听得轰的一声，那个由无数刀气，海水，灰尘，所笼罩形成的白色大茧瞬间炸裂开来，变成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消散在天地之间。 而其中，刀痴莫雷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截然不同，阴森恐怖，早已瞎掉的双眼骷髅中竟然泛起一抹绿光，手中那柄通体如墨宝刀更是形象大变，由黑色变成猩红色，狭长而诡异，顶端的弧度隐约弯成了一个半圆，远远望去，就像是民间传言死神勾魂的鬼刀一般。 若说最开始的刀痴莫雷就像是一个凶猛无匹的刀修，那么此刻简直就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的厉鬼般。 元三剑只感觉全身发毛，骂了一句怪物。 符真看见这一幕，眼神中却渐渐被震憾神色所包裹。 刀魁林秘传心法。 鬼神法。 相传若真的能够修到极致，那么便可与鬼神借力，从眼前这一幕看来，刀痴莫雷便已经成功修到了鬼神法的尽头，若是刀痴莫雷从开始就打定注意以雷霆之势杀他，那么他或许根本活不了这么久。 只是想到这里，符真对那名从始至终姿态便极为随意的年轻女子就更加惊为天人。 看不出年纪的清冷女子对刀痴的变化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没看在眼里，只是平静道：“东圣洲刀魁林的弃徒敢在我小瓶洲动手，看来是影殿给了你的胆子。” “啊哈哈哈。” 刀痴莫雷嘴角裂起一道如恶鬼般的狰狞笑容，战意盎然，双膝弯下到一个极大的弧度，随后瞬间暴起，直接出现在了女子头顶。 双手握住那柄宛如冤魂索命的鬼刀，便是当头砸下，那无比用力的一挥带着恐怖的威势，天空上的云海都出现了一道千丈裂缝，像是一扇帘子从中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男子朗声大笑，雄浑嗓音浩浩荡荡，““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管你是不是什么圣境，就算换成刘紫阳又能如何，在我面前照样一刀足以。” 这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苏阮微微皱了皱眉。 “圣境？”听见这两个字，符真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带着丝骇然神情望了过去。 剑阁。 女子。 圣境。 六个字，便几乎已经道出了女子的来历。 剑阁作为天下战力最强的圣地，在小瓶洲一言九鼎，归根结底的原因便是剑阁内拥有四位圣境剑修！ 虽然在整个天下，最出名的或许是剑阁刘掌教，或者是那位龙凤榜第一的弟子万一。 但是在整个天海大陆，谁都知道一位圣境剑修代表着什么，更知道一位女子圣境剑修是如何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而其中南阁阁主苏阮便是一位世间女子圣境剑修。 唯一的一。 .......... 那从天而降的一刀，看起来平平无奇。 没有附带着的灵力，没有瘆人的呼啸破空声，什么都没有，仿佛就简简单单的一刀而已。 但无论谁都知道，这一刀的威力绝对是刀痴莫雷如今能够使出的最强一刀。 一刀无声无息破开了女子头顶的云海，以斩杀圣境剑修的姿态，当头劈下。 而面对着这样恐怖的一刀，南阁阁主，或者说苏阮，只是微微抬起了头，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是的。 没有拔剑。 没有闪避。 甚至没有动用太多的天地灵力。 仅仅就是随意伸出右手，然后.....握成了拳头。 一拳砸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不光是元三剑和符真，就连刀痴都不由得起了一丝怒意。 就算你是世间唯一一位女子圣境剑修。 就算你是刘紫阳的师妹。 但又如何能如此托大？ 下一刻 苏阮的拳头跟莫雷的鬼刀撞到了一起。 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在整个小瓶洲海岸回荡。 两者碰撞而产生的强大气压从正中心飘散了出去。 紧接着。 天空上的云海瞬间消失。 苏阮脚下的大海开始断流，身后随之卷起了一道足足千丈的海浪，倒滚而回，宛如数道蛟龙，奔腾如海。 空气中一片寂静。 看着对方那完好无损的右拳，刀痴莫雷满脸见了鬼的神色，呢喃道：“怎么可能... .” 若是苏阮出了剑。 若是苏阮躲开了他的刀。 都不可能会让他产生这种这种类似于无法理解的情绪。 剑修又不是武夫。 何来这种恐怖的肉身力量？ ............. ............. 轻描淡写的挡住了对方的全力一刀，苏阮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轻轻甩了甩右拳，望着对方那惊骇的神情，眼神中有些掩饰不住的鄙夷。 很多年前的苏阮在大陆上其实同样做过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切终究被刘紫阳和万一两位师兄的壮举给压了过去，于是便显得有些声名不显。 再后来，苏阮一人去了无尽妖域，一去数年，回来后性情大变，随之闭死关，到最后一跃成为大陆唯一一位女子圣境剑修，从此少女心性全无，自然大陆上便没有她的事迹。 然而当年的剑阁，苏阮可是剑阁内部弟子中唯一一位说一不二的人物，地位极高，就连刘紫阳跟万一都不敢招惹，前者是宠溺，后者自然是有些怂了。 毕竟面临年轻时候的苏阮，聚会中甚至可以指着鼻子朝着古罗，李催海登如今已经是圣境存在的师兄们破口大骂，甚至一言不合便会被对方在剑阁内追杀到天涯海角，这等性情，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万一也颇有些顶不住。 换句话来说，她才是剑阁内部最难招惹的人。 无论是性情，还是境界。 而很巧的，此刻的苏阮从始至终面色都很平静，但其中心中已经很是冰冷。 不光是因为对方是来自刀魁林的刀修，不光是因为对方来自影殿，更重要的是对方先前出刀说过一句：“就算换成刘紫阳又如何？” 是的。 这句话让苏阮皱了皱眉。 刘师兄很强。 我照样很强。 他能杀你。 我照样也能。 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于是苏阮重新握住了拳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这样简单而无华的朝着那柄宝刀砸了过去。 是的。 没有朝人出拳。 而是朝着刀痴手中的鬼刀。 清风拂过山岗，拳头砸中刀刃。 又是一阵类似翻天覆地的轰然雷鸣声，像是有惊雷从两人正中心炸开。 强大的冲击力让刀痴整个人重新飞回了海滩之上，望着手心中颤鸣不已的宝刀，眼神中满是荒唐神色。 “疯了，你又不是武夫，还想以拳力打碎我手中宝刀？” 很多年前的一次，他曾跟苏阮在刀魁林打过一次，那时候的苏阮虽然剑术极强，但却完全没有这种无法理喻的战斗方式。 一名圣境剑修，不拿剑，却以拳对敌，这究竟是在干些什么？ 然而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苏阮如影而至，便又是一拳。 沙滩之上。 两人分别以拳和刀对敌，没有丝毫花哨的技巧，就像是两位修行未成的年轻武夫般简单而直接。 一拳。 又是一拳。 拳拳到刀。 只见那攻城无双，杀伐霸道的刀痴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硬生生被压得接连后退。 看着这一幕，元三剑满脸呆滞。 第一次，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差点就要双膝跪地跪着看着这一幕。 为何一位女子能够如此刚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