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剑神啊》 临江仙 楔子:她逃婚了! 宁三两,她逃婚了! 因为她是尚国公主,她的父皇,要将她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纳国皇亲。 听上去,乃近两国邦交的秦晋之好。可纳国在这世界的另一块大陆,得千里迢迢,远渡重洋才能到。 不过宁三两也知,自己是宠妃之女,又是皇长女,才等了封号绾绾。要和亲乃身为皇族之责,对方是纳国国主嫡亲胞弟。原就想这么认命了。 却不成想,这国主胞弟自小就不在纳国,而是被送去了武朝那无政权的荒乱之地,投在了源教掌门宣齐老头门下做弟子。 那地方是个深山老林,蚊虫成片能化形,还有毒蛇和比人头都大的老鼠,实在吓人。 老头两年前死了,他继承了掌门位,要震声威,跪求他那个国主胞兄,才讨了与宁三两这门婚事。 还听说,他自幼年拜师后,从未出山。三两这边嫁过去,父皇只准她带一个丫鬟,说是人家清修之地,不可太过奢靡。 天哪!这是要把自己嫁给一个牛鼻子道士啊! 她在婚期刚定那天,躺在高床软枕上反复背诵着这些年抄写的《女则》、《女训》,终是敌不过自己叛逆的心。 敲晕了守夜的丫鬟,换上她的衣服,胡乱塞了些金银首饰,裹成一包。 从太监们平日里偷溜出宫贩卖宫女刺绣得那个狗洞中钻了出去。 寻到了与自己娘亲青梅竹马又暧昧不清的王爷宁诸,求他送自己出海,去武朝另一端,与源教对立的云上青风的所在地——石岩镇。 去找她心中十年来念念不忘之人。 曾经尚国太傅,武功也是无人能及,还是宫中皇子们的教习先生,尚国第一天颜——她的三秋哥哥。 既然都是去过清苦的生活,当然是要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这样苦中作乐,又不用守宫中规矩,兴许还活得自由些。 那个贪恋她母亲的宁诸皇叔,给她配了一个王府中武功最强、宗师级别的百里浩老头做保镖,平安登上了尚国通往另一块大陆通商的海船。 有这百里老头做靠山,宁三两在船上那数月没吃什么亏。 还习得了一身三流拳脚功夫,遇到些山野土匪,总能防身。 就是这海船晃得厉害,她在船上整整吐了一个月,人清瘦了不少,加上脸蛋上本就没肉,整个眼眶都凹了下去。 原是个肌肤吹弹可破的小美人,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 百里老头也不知船上处处需打点,她从皇宫大内顺来的些许首饰与百里浩身上所带银票,都快花完了。 就连三两身上那件宫女服,都被她在船上换成了钱。 百里浩这老头在江湖混的久,当年因为重伤加上要躲避仇家,被宁诸皇叔给救了,才一直待在王府,心甘情愿作护卫。 其实也就是猫着不敢再入江湖了,怕死。 所以这人呐,脸皮厚着呢。他们山穷水尽时,百里浩偷偷的给宁三两去船舱偷鸡吃。 到了最后,连厨房的残羹冷炙都不放过。若是遇上个干净的白面馒头,他还仗着自己教了三两几招所谓的绝世武功,连这馒头都要与三两抢一抢。 早忘了王爷的托付,说这丫头是金枝玉叶,娇养的公主。 而三两也在这数月中,放下了诸多女儿家的什么矜持,规矩。 毕竟饿着的时候,馊的窝窝头都香。 不过落魄归落魄,在人前,百里浩与宁三两还是保有皇家该有的气度。 总是挺直腰板站在船头,百里浩给宁三两讲些江湖上的趣事,三两给讲累了的百里浩捏肩捶背。 船上人都以为,他们是对落魄的世家父女,倒没有轻慢他们。 毕竟出海前,那船上的客房,可是真金白银买的。 船快靠岸那几日,两人说起了心里话。 “宁丫头啊,我也不全是为了抱王爷的恩情才送你出的海,其实我是武朝人。当初为了躲避追杀,才逃到了尚国,有幸结实王爷。这次,我也算是回乡了。”说完,百里浩眼中还冒出了泪花。 “那等船靠岸后,百里叔叔就自行离去。码头离石岩镇不远,且都是官道。我留着三秋哥哥给我的地址,定不会找错的。” “宁丫头就是太爱面子了,在江湖,最不值钱的就是这面子。真倒万不得已时,给人家道个歉弯个腰,小命就保住了哦。”说完,他拍了拍三两的肩膀。 其实在这几个月的磨炼中,三两早就放下她公主的身份与架子了。 自己就是一个出入江湖的小乞丐,不仅没钱武功还差。 她自己也郁闷,不管是曾经的三秋哥哥还是现在的百里叔叔,都是尚国一等一的高手,怎么他俩教自己武功,自己怎么学都是个三脚猫。 倒是背诗词歌赋,古学典籍,是过目不忘。也许自己是个女儿家,就是没有拳脚上的天份。反正她也不追求这个,能防身就行。 可当船靠了岸,她和百里浩都傻眼了。 这压根不是去石岩镇的船,这是百烛城外20里的码头。 这个糊涂的百里浩,让他俩到了武朝的另一面,就是那与她婚配的牛鼻子道士的山脚下! 他的源教,就在20里外的百烛城里。 这可是羊入虎口了呀! 算了算宁三两逃婚都有小半年了,这消息,肯定早就传到了那牛鼻子掌门的耳朵里。没准现在百烛城里全是通缉她的画像呢。 百里浩知是自己对不住公主,也不急着回乡了,先陪三两偷偷摸摸进了百烛城再说。 可他们不知道,武朝是无政权的中立之地。 所谓城,也就是有许多人聚集,建筑物较多,商业区铸造业等各种行业发达的地方罢了。 百烛城全是因为源教是纳国皇室庇佑的教派,所以纳国出了钱,给百烛城修了一个体面城墙。 还有一个形同虚设的大门。因为只有门框,压根儿就没有门! 城内人来人往,车马众多。武朝崇尚武道,所以冶铁业、铸造业发达,城中各处通能听到铁匠铺里匠人们叮叮当当的敲打之声。 虽然江湖气息浓重,不过城中不乏清雅之地,在百烛城中还有一个小湖,有些许文人泛舟湖上。对面是一条小吃街,各色商铺,琳琅满目。 宁三两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百烛城内一片祥和,虽有些通缉令,都是写江湖大道,什么奸淫掳掠妇女的,在野外专门劫镖或者截杀达官贵人的。 都是大凶大恶之人。 更有特色的是,百烛城门口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擂台。 许多江湖人士在擂台上相互切磋,而擂台下还设有赌局,参与的赌徒也不少,下注喝彩声昼夜不停。 还有一传说,在百烛城门口连续败退一百人,便算成就百人斩,可在江湖扬名。 百里浩与宁三两很快的融入到了这片祥和的江湖气氛中。 “想当年,武朝的源教与云上青风没有展示绝对力量,未成两强对峙之时,武朝可算是一片修罗场啊。”百里浩感叹着。 如果当年有着两大派高手坐镇,那些小门小派也不会为了争夺地位而互相残杀,最后也波及了他的百里镖局。 百里浩对当年源教宣齐不出面干涉江湖纷争心有怨恨。然而逝者已矣,他也早已放下心中仇恨,亦不想去追寻当年追杀自己的到底是何人了。 “百里叔叔,你上去打几场,我在下面下注。我们联手,骗点银子,不然真的揭不开锅了。”宁三两纠着百里浩的衣角,撒娇说。 百里浩连忙捂上她的嘴:“这可是打假赛呀,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种事不能做的太绝。” 三两原以为这招是行不通了,万一被人抓到,可不得被剁成肉鸡。没想到,百里叔叔是告诉了她另外一种更安全的骗钱方法。 百里浩让宁三两找了个最小的擂台,上去轻松赢了两把,又败给了第三个人。而宁三两也是压了三把百里浩赢。 特别是在第三把输的时候,宁三两哭的那叫一个大声,老板都快过来安慰这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了。 这样赚二输一,总算是有了点小钱。 后来,百里浩就放任宁三两在这些擂台间给人打杂,给观战者送茶水来添补家用。自己在一旁守护着,总要让也丫头慢慢地学会江湖的生存之道啊。 就这样日复一日,他们在百烛城门外做杂扫活,也求得了个小屋让他俩能有个遮挡安息之处。待等到百烛城有趣石岩镇的商队,他俩在一起跟上。互相之间有个照应才好。 直到某天,宁三两在百烛城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男子,优雅的坐在百烛城门左边的猪肉摊上,那神采像极了当年的三秋。 宁三两躲在擂台下,偷偷观察了他好久,身穿白色华服,气质清冷出尘,眉眼间又不乏英气,真是像极了她的三秋哥哥。 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冲到了那个猪肉铺里,眼圈红红的对着正在观赛的白衣公子喊了一声:“三秋哥哥。” 临江仙 第二章 梦后楼台高锁:城门相遇。 濂靖在第一日的晌午十分,到了百烛城大门口左手边的猪肉摊上吃茶。并非他行不动了,而已他一出百烛城门,就觉得自己果真是活得太简单了。 百烛城只有前后两扇门。 濂靖儿时,是从纳国坐船,经过青泽大湖到的耳朵山临湖的峭壁边。那是百烛城的后门。 在源教私有的后山码头,青亭小筑做得简单交接,后随师父经密道去的前山。从此之后,未踏出源教一步。 他亦对世间名山大川无感,更别说是世家门阀的争斗、江湖各派千丝万缕的联系与绵延深远的爱恨情仇。对他来说,曾是无用又遥远的东西。 山下送上来的江湖密信,全让二宗的9岁丫头司徒涟看了。她到沉迷当中,还为濂靖在六宗用红线勾画出一张《武朝恩怨情仇录》的人物关系图。他却当作小孩把戏,未看一眼。 从总角到弱冠,他的心中有的只是一双潋冰剑,一根二宗萧逸托付他维护的线。 如今初到百烛城外,赤地千里的戈壁滩,让他傻了眼。原来寸草不生的蛮荒,和自己离得那么近。他瞬间觉得内心憋闷,于是暂缓了行程,顺便一看百烛城门外著名的大小比武擂台。 他穿着白色锦衣长袍,手无寸铁。外貌又是清冷出尘,肤白俊逸,与这枯木破棚,缺角龟裂的长凳和千疮百孔的木桌格格不入。 身旁不远,便是那赤身露体,挂着黑色围兜的猪肉铺老板,摊前刚劈好的块块红肉,都还往外冒着猪血。腥味引得蚊虫在上边飞转,扑翅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不过擂台上的拼杀声与擂台下的叫喊声,沸沸扬扬。场外下注的摊子更是人声鼎沸,早就盖过了这些蜉蝣之物的生命之声。 百烛城门外百人斩,可成就江湖威名,虽及不上各派宗师,但也足以青史留名了。因为人们最爱看的,不是比武,而是变数,是有趣。 喜欢看别人,从登天的最后一步掉入万丈深渊;喜欢看别人,拿着手中的筹码乐极生悲。这大概就是江湖人这么推崇百烛城门口擂台赛的原因吧。 那么多人背井离乡,将所有的家当装进一个布包,寻一把武器,一头老驴,在城门口一呆就是数月。等得是宗师路过收徒的机会,搏得是一夜成名的勇气。 虽说源教近些年停了招募,百烛城也落寞了许多。另一个类似的地方在云上青风所在的温震山,山脚下的一个小镇——石岩镇。因地势不够快阔,所以百年间也未有大的发展。 还是这百烛城,繁荣依旧。白天涌入城中买卖兵器的,教书收徒的,甚至说书杂耍的,仍是源源不断。 濂靖闭着眼,身靠着那弯曲又坑洼的木头栏杆,单手托额,在脑中悉数回放着那幅《武朝恩怨情仇录》。入了《无相剑心》第八重,似乎连思绪都比以往更清晰。 “三秋哥哥?”忽然一个灵动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就发自他的右前方,确定是在叫自己。 濂靖抬头,睁开双眼望去,却是一衣衫褴褛,小乞丐模样的男装打扮。这外表与那悠然的声音毫不相符。 濂靖与那扮成男装的女子对视,她似乎也知自己认错了人,眼神立刻躲闪了过去,然后将自己灰黑的双手,放到身后衣服上擦了擦,对濂靖行了个点头礼,表示抱歉。 三秋,是云上青风传奇杀手凌尘若水的名字。 凌尘若水成名怕都要十年了,她竟将自己认成了他,还亲昵的叫哥哥,难不成这传奇杀手之首,也不过青年?濂靖心中疑惑,只能让这女子来解释了。 “你口中的是何人?”濂靖拿出颗散碎银子,放在桌角。 女子一眼就明白各种道理,把身上的灰尘拍了拍就在濂靖对面坐下了:“刚才认错了,对不住。公子想问什么?” “我很像你的三秋哥哥吗?”濂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怕吓跑了对面那女子。 女子抬眼仔细看了看濂靖,谨慎地说道:“眉眼间是有些像……”又不经意瞥了濂靖一眼, 却不偏不倚地撞上他的眼神,瞬间有些尴尬,“这身衣服像,气质像,主要是……在这没人会穿华服。” 濂靖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己身,司徒涟那丫头总说出门得打扮,自己竟受了她的潜移默化。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件寻常衣服。路上也没打算打架,碰脏了回源教洗了就是。 濂靖对她微笑道:“挺有趣的,说说他的故事。” 女子觉着他这温柔一笑,像阵微凉的风,太阳突然失去了力量一般,令她错愕。 濂靖却误以为,她还想要银子,随即又拿出了一颗放在桌上。 “公子大方。”女子顺手将两颗碎银子揣入怀中,“三秋哥哥便是在这百烛城门口经百人斩成的名。” 濂靖听此,来了兴致。传奇杀手成名前的故事,可遇不可求。 “他当时与你一样,穿了一件华服,名为燐火战袍,手拿得是从尚国大明求得的细剑‘风暴之歌’。就立于这百烛城门外干裂的黄土地上,唤了一场冰雪暴。让当时连年久旱裂开的沟壑中都盈满冰雨,连那冒出地少许地根与蕨类植物上都满是风霜。他以此为助,连续与剑、刀、枪、匕首、暗器、双锤、奇门和天法个中好手几百余人,一连数十天未落下风。甚至无一人能改换他的天时。 听说当时因天气骤变,连百烛城中都阴雨连绵、稻谷生霉,还淋塌了好几间屋子。要不是当时源教掌门宣齐出面干预,他怕要成就古今第一千人斩了。” 言语之际,女子用刚才那颗散碎银子问猪肉店老板要了瓶小酒,还礼貌地给濂靖也斟上了。 “何时之事?”濂靖眼望着荒地上正在慢悠悠爬过得蝎子,若有所思。 “十年之前。”女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濂靖震愕,那年自己十岁,身在源教,竟浑然不知此事。他拿起斟好的那杯酒,饮了一大口。 什么东西又辣又冲,不禁逼得他眼眦通红,还有一股劲气直冲天灵盖,他侧过脸喷出,还呛咳起来。 女子见状捂嘴嘲笑起来:“看公子一副纨绔模样,却未饮过酒,有趣有趣!” 濂靖自知丢人,故意恼怒道:“家中无人喜酌,我自无其好。” 这时肉铺老板又呈上来一盘清沾酱油猪肠,刚也听了此女子那番话,也道:“那年我也在,好多输了恼怒的剑士刀客,拿我家散养的野猪出气。连着几日都为发泄来宰,我因此发了笔小财呢。”老板回想当年,面露喜色。 “你既与他相熟,怎得不投靠他去?”濂靖记着刚才的言语之争,反嘲了那女子。 只见女子露出为难的眼神,还带有一丝女儿家的娇羞。 “我本是要乘海船去石岩镇的,可谁料跳错了船,到了这百烛城。人生地不熟,又见这万里荒漠,都不敢贸然前行。”说完又是一股子的无奈。 “那你可知他有何亲朋?” 女子低下脸,摇了摇头。 濂靖心想,看来此女是凌尘若水在这人间惹的红尘债,他连真实身份也未曾告知。只不过, 这年纪差的略大了些,想这传奇之首竟是多情之人。 “所以你是尚国大明人?” “你怎知?”女子口中还吃着猪大肠,喝着酒,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开口道。 “你刚说了,他的武器。从尚国大明求得,与你大约有关。”濂靖把杯里剩下的酒倒了,继续喝他的茶水。 女子见到便说:“看你一副聪明劲儿,却不想是个没混过江湖的。”她晃了晃杯中酒,“行在路上,不喝酒就给不给面儿,有的是你苦头吃。” 濂靖被她这装腔作势的单纯给逗笑了,双指从她眉心一指,到空杯中慢慢一划,只见一缕小泉,淙淙流入杯中,还是清澈透明,冰冰凉凉。 能有汲水之术,就说明与三秋当年境界相当。 女子惊讶之余却是嫌弃:“纨绔世家子弟臭显摆。”说完转身便走,连那没吃完的酒肉都不要了。 匆忙之际,掉下一块刻有符文的石头。 濂靖从未见过此符文,觉着有趣,又看那女子已走远,就揣在了自己兜里。 濂靖在百烛城外又驻留了半天。 瞧了瞧擂台上武士们的对战,算了算擂台下赌徒们的得失,看了看铁匠铺中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笑了笑杀百烛城门口的野猪能领悟绝世神功的传说。 为此,他还用司徒涟送给他的百根绵里针,试了试猪肉摊老板的身手,还好出手不重,这还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这老板整日里在这城外大戈壁滩捕捉野猪,弓法卓绝,却不会内功。 濂靖不过是往他脊背处射了根绵里针,他却以为自己腰闪了,直接躺倒在地,大声叫唤着要远处擂台下的医师过来给他瞧瞧。 濂靖怕惹出别的祸端,便奋身上前,趁扶起老板之际,拿下了那跟细针。心里暗暗觉着愧疚,又不好表露,只好要了老板10斤猪肉,请了当时肉铺里素不相识的勇士。 却还有人嫌他身着宽袖长衫,娘里娘气,拒了他的好意。让他好生郁闷,自己虽没多大块头,却也算剑眉星目,哪里就娘气了。 渐日头快下去了,和老板唠了唠杀野猪那传说。 还以为会有奇闻异事,谁料竟是个好事之徒空口白牙在他铺里胡编的。原因是,只有百烛城门口的那条细流,才能养的出黄皮的野猪。剩下整个戈壁滩,全是红皮的野猪。黄皮猪脾气温和,肉还细嫩;而那荒凉戈壁滩上的红皮野猪肉质坚韧,脾气凶一些,算是各有千秋。 临江仙 第三章 梦后楼台高锁:秒杀双贼。 入了夜,升起的凉月渐渐地驱散了大地的灼热之气,才是适合赶路的时机。 与那些茂密的丛林不同,百烛城外这片大戈壁滩,浩瀚无垠,满目苍凉,毫无生气。偶见些依附在岩石旁生长的灌木与地根,断了水源的那些便就地枯萎,风一吹就滚成团,随风而去。 就是因为一马平川,无可埋伏之地,所以夜晚行路,倒也安全。 或许是白天被晒的太久,这夜晚温度骤降,濂靖腰上藏着得两把潋冰剑,上面竟起了水汽,与白袍的抽暖黏在了一起,一步一牵,有些难受。 于是他潋冰藏入了蓄水的竹筒中,开着竹筒的盖子,借着潋冰的汲水之能,收取些夜晚多出的潮气,明日骄阳上来,可做饮用。这样便无需耗费内力,去取那些顽强又可怜的植被中贮藏的水分了。 想出这个法子,濂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乐呵,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没到午夜,就赶到了大戈壁滩中心的唯一一个镇子——乌啼镇。 与其说它是个镇子,不如说就是一伙江湖奸商开的黑店。 镇中只有三所建筑,其中两座,在夜晚都闭门,便是乌啼镇那伙“本地人”的住所。 在夜间,无论外边发出如何的躁动,他们都不会开门。除非危及了自己的利益,才会出手干预。 另一座,是间断壁残垣的破石屋,上下两层。顶层被风沙吹得只剩了半块石顶,所以连让过路人歇息的茅草都没有。 所有夜间的过路人都歇在底层,一个圆形的大厅当中。 濂靖未入石屋,便已听到其内刀剑相交,有各色人声嘈杂。惨叫声有,得意之声亦有,还有一凄厉的女声尖叫划破天机。 濂靖本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只是觉着这女声有些熟悉,才在风声平息之前,踏进那杂乱无章又血气熏天的石厅。 刚进石门,便见着浸透在鲜血中的茅草,还缓缓地像地面滴着血。从门口到内厅石柱旁,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趴在地上,还有些肢体残缺不全,还涓涓地往外冒着血水,显然这场恶斗结束未久。 其中数具,皆身穿同色布衣,脚踩官靴,手拿同款利刃,像是哪家官衙的人。另外几具,面目可憎,头绑红色头巾,衣着张扬却土气,尸体旁落下的包裹里,还漏出几颗金锭,像是匪盗。 至于此时立于石柱旁张牙舞爪的两人,一人披发妖娆,一席宝蓝长衣,虽为男子却略施粉黛,透着一股子阴柔。另一人黑色长袍上夹杂着妖娆的紫色图文,手拿折扇,却笑得阴冷生风,濂靖看他二人这般打扮就犯起一股恶心。 而被他俩一人一手按在石柱上的女子,便是白日里与濂靖交谈那名女子。 她远远地就认出了濂靖,高声呼喊:“公子!是我,救我!”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宝蓝长衣男子这才回头看像濂靖,心想此人神鬼不知地入了这石厅,想来必是高手,又打量了他的衣着打扮,竟自信的认为他应是同道中人,便笑着恭维道:“见公子衣着不凡,想必也是花丛中人,今日有缘,我愿让公子先品。” 于是侧身亮出他身后女子,还特地帮她整理了杂乱的头发,露出已用清水洗净的面容。 濂靖依旧冷冷地观望着,未有动作提示他要英雄救美,还是同流合污。 女子听见此话挣扎着发出更绝望地呼救:“公子你忘记我了吗?白天还与你一同吃酒呢!” 黑袍男子一脸不屑:“没见人家避着咱两嘛,世家子弟,不好这口。”说完一把扯开了女子的领口。 恰好暴露在屋顶缺损的下方,露出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青冷瓷白,更具诱惑力。 男子见濂靖不为所动,便更加猖狂,直接撕破了女子的上衣,扯断她脖子上肚兜的红线,伸出那满涎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齿间。 就在快得手的瞬间,濂靖不慌不乱的已在他身后,已用右手上蚕丝般细软的针,在黑袍男子左侧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黑袍男子只觉脖子上一阵痒痛,迅速转身,用左手摸了摸那伤口处,未觉有异,更无细针插入之感。 狐疑又恼怒的对着濂靖破口道:“小白脸猴急什么?”转身放下按住伤口地左手又要去欺负那女子,不料脖子刚一动那细小的伤口就血流如柱。 宝蓝男子见势不妙,刚握起腰间武器就被濂靖从二人微小缝隙当中穿过的两根细针封住了肩颈穴,从肩部发出数股电流震得他将刚拿出的武器摔落在地。 黑袍男子歪着脖子压住伤口,还想挥舞着折扇向濂靖耍凶,被宝蓝男子一声喝住:“别动!” 宝蓝男子刚从那股电流中缓过来,按住黑袍男子的肩道:“他杀意强烈纯粹,再不走我两必命丧此处!” 黑袍男子极不甘心地边盯着濂靖边退出了石厅。 濂靖见抱头鼠窜的两人,松下心来,刚想转身安慰那女子,迎来的却是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臭流氓!”紧接着女子拉起衣衫,捂住胸口,躲进了石柱后方的阴影处,又厉声骂道:“就为了多看两眼憋着不动手!” 濂靖低着头,心里直叹自己冤枉,可眼下她正在气头上,也不是辩解的良机。于是他转过身默默地找到一个远离尸体血腥气又远离那女子的昏暗之处,挑拣了些干净的茅草,盘腿坐下。 两人在这石厅中沉默良久,濂靖才开口道:“我与姑娘并不熟识,一日两见,太过巧合。你又扮做乞丐样,挟持你那二人我亦不识,我怎知你们不是蛇鼠一窝?” 女子自知打了救命恩人,是自己理亏,但却也不想就此认错,回嘴道:“那他们拉开我衣服你就该出手了。”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娇羞,倒像是在对着自家哥哥撒娇。 濂靖忍俊不禁:“我若想要你,也不用顾及他们。一刀杀了他二人,你就是我一人独享。” 女子听此,脸唰得就火红,说道:“你,你果然心存歹心。” 濂靖无奈地笑了一声,便闭目不再言。 他只听得背后远处希希索索的声音,也不知那女子在折腾何事。 良久,她才求助道:“公子,可带有换洗衣物?” 濂靖见她服了软,心中不由一喜,打趣道:“你见我有吗?再说,我与你身形相差甚远,我即使脱了这身予你,你也穿不了。” 女子此时也冷静了不少,说道:“公子明明是良人,为何要装得如此孟浪?” “因为有趣呀。”濂靖轻声一笑。 女子愕然,原来此人是在报白日里自己嘲笑他那一仇。 君子是君子,小气也真小气。 她已然认了栽,便又开口求到:“那公子可否帮我找找,那死人堆里,有否身材相合之人。” 濂靖立刻起身,却未回头,带着笑意说道:“我叫濂靖。”说完,竟立在原地,一步不动。 女子犹豫片刻,轻声道:“濂靖哥哥,还请帮帮我。” 这句哥哥,听着舒心。 濂靖直直的朝着某具尸体走去,利索地扒了外套扔给到了石柱边。 女子快速得伸出玉臂,捞了那衣服就有躲到了暗影中。 “我叫寸子。”从石柱后悠悠的飘出一句话。 濂靖回想着与她在猪肉铺见面时的样子,巴掌大脸,身形娇小,倒适合这名字。可她总喜欢当濂靖是傻子。 “我与姑娘坦诚相待,你却与我遮遮掩掩。江湖上的小女子都如你这般吗?” 此时她已换好外衣,从暗影出缓缓走了出来:“谁要与你坦诚相见了?公子为何总要说荤话?” 濂靖此时背靠石壁而坐,瞧着正往他这儿来的女子,又是一股子无奈。 这世上能与他斗嘴的姑娘,怕只有六宗院儿里那位了。 “我告知姑娘的是真名,可你却胡编了个绰号给我。还要给我扣轻浮的帽子,到底是何理啊。”濂靖半仰着头,悠闲地望着破落屋顶中间露出的半个月亮。 女子将自己裹掩饰了,坐到了濂靖整理好的茅草堆上,说:“我在家中排老三,父亲给我取名宁三两,小名寸子。不说是名字太俗,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濂靖听罢点了点头,说:“那家老大叫一两还是大两啊。” 三两给了他一白眼:“大哥叫致友,二哥叫二友。” “那你怎么不叫三友?” “我是姑娘家呀!”三两说着说着突然红了脸。 濂靖转头诧异的看着她:“这和男女有关系?” “我生下来小,丁点儿大,就先起了小名寸子。后来说这名字小气,于是想着四两千斤,但我差一些,就三两咯。” 原来是因为寸子。 濂靖觉得以后在江湖,憋笑一定是一门难学的功夫。 临江仙 第四章 梦后楼台高锁:恩将仇报。 三两坐在濂靖整理好的茅草垫子的最边缘,正襟危坐,连背都不敢贴墙。 夜里本就风凉,此时又静的出奇,半步之外,闭眼盘腿而坐的濂靖连呼吸都声若蚊蝇。 三两总觉四周弥漫着一股破落之处不该有的庄严和肃穆,她几次转脸瞧了瞧濂靖,他似睡着了般纹丝不动。 她知这让人内心不安的压抑便是他周身自然散发的气息所致。 没过一炷香,她自觉腰酸背疼,心乱如麻,入座之处怎么也捂不热。 她小心翼翼地往濂靖的身边靠了靠,总想着能借些阳气,没想到这小小的移动竟被他察觉。 濂靖忽而睁眼一偷笑,吓得三两立刻回了那茅草垫子的边缘。 浅浅的月光下她发丝凌乱,面容倒是被那俩花间客抹干净了。皮肤比白日里更冰莹,一双杏眼顾盼生辉,长长的睫毛倩影扫在双颊上,别有一番风姿。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濂靖捧起竹罐中刚蓄得一点水,递给三两,“喝么?” 三两听了濂靖那诗句,羞涩地低头接过那竹罐,却被冻得一哆嗦,差点没拿稳给掉地上。 只见竹罐中还赫然插着一柄浅蓝色的武器。 “本以为你修得是暗器,没想到竟是匕首。”她将玉指伸进那长竹罐中,捞了半天。才将一把潋冰取出,“还挺沉的。” “是剑。”濂靖心里暗想,原来也是个没见识的。 三两拿着把玩了一会儿,不屑道:“这么小,不就是匕首嘛。” “剑心直,厚重且锋利,杀气强而爆裂。匕首归于暗影,轻巧却扭曲,杀气专而隐匿。”濂靖说话时,直直地望着三两,看得她又逃避地低下了头。 “你孤身一人,远渡重洋,身无分文,武功又是三腿两脚笨拙至极。还敢半夜露宿,刚要是没我,你怎么办?” 三两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那…那就撞墙。”她自己也知这言语敷衍,将身子侧了过去。 谁料濂靖突然掰过她的肩膀,将自己死死地按在墙上,亦将他的身躯覆在她身前。 三两一怔,手中的潋冰也掉落在地,此时想要挣扎早已来不及,她瞪大双眼死盯着濂靖那张清冷的面庞,恨声道:“刚为何不动手,要与我诸多言语?” 濂靖故意发出一阴冷地笑声道:“因为有趣呀。” 三两眼见他就快与自己肌肤相亲,绝望地闭上双眼喊叫起来。 就在那一瞬,从破落房顶的一个刁钻角度飞入一把亮剑,直指濂靖要害。 濂靖从容地用右手挥出腰间的另一把潋冰回档,在交锋那一刻,他才感受到这股力道强而柔韧。 于是他起身利用那剑中的斡旋之意,用他坚实的潋冰将来剑回转枪头,又给送了回去。 这一来一回看似平手,实则濂靖握着潋冰的右手已被刚才那剑震得止不住的颤抖。若对方真全力以赴,他都不知此刻自己是否还有命。 “前辈刚才出手若再加几分力,我俩可被你一剑双穿了。”濂靖知顶上那人无杀意,便出言激他现身。 可在他全神贯注感知顶上高人之时,三两却从背后拿着他的另一把潋冰剑给了他一记背刺。 毫无防备,一剑贯穿了他的身体。血染白袍,配着潋冰幽冷的光,刺目惊心。 只幸是自己所练之剑,散发之气息与濂靖内息相合,才未让邪气入侵。 濂靖跌坐在地,右手伸出双指,用极寒冰冻住伤势,暂时止住了血。 可次一番,顶上之人若是有心窥探,自己怕再无还手之力了。 三两见濂靖痛苦万分的样子,怔在一旁,连气都不敢出。刚才濂靖的逼迫,才让她头脑一热,刺了他一剑。 直到她见到那鲜红的血液炸开,她才回过神来,本能地轻声一句:“对不起。” 疼痛逼得濂靖喘不过气,额头的细汗也涔涔地往外冒,稳住自己情绪后,艰难地说出一句:“第一次被打,我怕疼。” 此句一出,顶上高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你这小儿,剑意冷情,人却是个没脸皮的。挨丫头一记,也是活该。” 此时濂靖才感受到顶上高人已然收了气息,对自己也全无防备了。他和三两,是一伙的。 “我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伤我一剑,这就是两份人情。前辈打算让她如何还我?” “反正欠了,就再加一份他日一并还你。”说完,破房顶上扔下来两瓶药,“帮我送丫头到石岩镇。”那人话音还未落,就已远去。 三两识趣的跑过去将药拿了回来,又举起袖子,想给濂靖擦一擦额头的汗,却不想他瞥过脸躲开了。 还板着脸,故意用鼻孔出气。 三两见他那做作姿态,就知道他根本没生气,可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明知道他是要听软话,也由他了:“濂靖哥哥,你剑还没拔呢?” 濂靖听此嘴角抽了两下,终是装不下去,却还要端着破架子:“先说说,人情如何还?” 三两知道他还想糗自己,利索地说了句:“以身相许啊。” 濂靖拿起潋冰就想敲她,忘了腰上还穿着一把,一扭身,疼得眼泪都要崩出来了。 三两不由地捂嘴一笑,又被濂靖的眼神给憋了回去。 两人扭扭捏捏,掀开濂靖的衣袍,看到那被他冻结得伤口时,三两的愧疚又袭上心来。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被冻的青紫,触上去如鱼肉一样,肿胀、木讷。 周遭更是肿起好大一块,血是止住了,可损伤并不小。 濂靖见三两拿磨蹭的样子,又逗她说:“丫头片子,清汤寡水,我才不要。” 没成想,三两被他激了几次,习惯了他这刁钻的态度,手上清理创口,细心上药的手脚一点儿没乱。 “你一个异世大陆来的小乞丐,还有功夫这么好的老头子护着,你什么来头啊?”濂靖从救下她那刻,就已在思量了。 纤纤玉手,根本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大明公主,封号绾绾。”三两头也不抬地从嘴里蹦出这八个字。 “墨发绾君心,夜色寒如冰。这封号我喜欢。”濂靖忽然觉得心中甜甜的。 还挺配。濂靖首先浮上心头的,竟是这三个字。后又疑惑,寒冰剑心,不是越修越无情么,怎么近些年,自己的心思反倒比小时候活络了。 没走火入魔又境界攀升,应是修对了才是。 三两见濂靖久久未回话,猜他定是在回忆些细枝末节,想着如何拆穿自己。 “那你是逃婚?”濂靖信口与她胡诌着。 她摇了摇头。 “追你三秋哥哥?” 她脸红点了点头:“已经包扎好了,你把衣服先穿上吧。” 濂靖瞧她别过头故作矜持的样子,刚脱得时候,明明见她眼珠乱转的起劲。 “十年前成就百人斩,如今半只脚进棺材了吧。” 这话说得够酸。 没成想,三两竟不反驳,只是淡淡地说道:“儿时倾慕的人,即使他已有良配,也要再见一面才能死心。” 濂靖瞧着三两说凌尘若水时双眼不自主冒出的光,心里就一阵憋闷。 “我是纳国国主胞弟,源教教主,与你可相配?”濂靖突然就负上气了,说话都夹枪带棒。 三两听此,脸色忽而青了一瞬,又假装亲昵地说:“濂靖哥哥,你这身衣服脏了,明日可否要换洗?” “乌啼镇中,自然有衣物卖,材料虽非上成,样式总有你喜欢的。”说完把他给三两的长竹罐和潋冰剑收回了自己的另一侧。 裹着那件被血染脏的华服,又如刚才,背靠着墙闭眼睡了。 怎就成我喜欢的了?三两觉着濂靖的性子着实不好摸,不过他总得来说,就是个嘴毒心直之人,瞧不上自己这点斤两,跟着他也算是放心。 “濂靖哥哥,我能枕着你的衣角睡会儿吗?”此时脸皮也应厚一些。 三两看他未有拒绝之意,就扯着他铺在地上的衣边,靠了半个脑袋上去。迷迷糊糊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过了一两个时辰。 濂靖听见石厅内有不少人进出的声音,但奇怪的是,他们未讲只言片语,还有些拖拽的声音,吵得他无法入睡。 他缓缓睁开眼,原来是乌啼村的伙计,天没亮就出来忙活了。 只见他们有条不紊地将昨夜的横尸叠在担子上,一前一后的将尸体抬了出去。 至于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往濂靖这儿看了看,见他醒了,立即露出一脸凶恶,似要动手。 濂靖冲他们点头一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他们这才回到继续搬运着尸体。 濂靖感觉腰部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许是那前辈留下的外敷药中有止疼的成分,总算是好受了些 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却发现左腿血脉不合,已经麻木到无法动弹。这才发现,宁三两不知何时,趴在了他的左腿上,而刚才的吵闹声,似乎并未吵醒她。 濂靖看着那些伙计,还在收捡血肉模糊的肢体,那些与血液糊在一起的,拉起来还有些“丝丝”的声响。 这一幕还是别让她见了。 临江仙 第五章 梦后楼台高锁:步步紧逼。 清晨的微阳吵醒了靠在濂靖腿上的三两。 还未睁眼就见着一片血红,她以为昨夜睡得太沉,现在已是日上三竿了呢。 于是右手撑在地上使了浑身的力气就将整个身体翻腾了起来。 她睡眼惺忪地抹了抹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更清醒,还惦念着濂靖的伤势,迷迷糊糊地开口道:“濂靖哥哥,我再帮你换次药吧。” 抬眼却见着濂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三两还朦胧着,也没在意,上去就解他衣服,被濂靖一把给推开了。 好在力道不重,三两想着他又犯什么矫情了,说:“昨夜我没打乎吵你吧,有必要这么生气嘛。” 濂靖默默地直了直自己的左腿,给自己做起按摩来。 “昨夜你何时把头趴我腿上的,谁准你了!”濂靖见她那一副赖皮样,就想起自己六宗院里那丫头。 一天到晚就会得寸进尺,完了之后还变着法儿得讨好,总让濂靖有气都没地方出。 这一说三两可更懵了,但看濂靖揉腿这架势,也不像在诓她。 难不成,他怕吵醒自己,一动不动让她睡了一夜! 这可惊到她了,濂靖这个连嘴上便宜都要占的人,会对她这刚得的拖油瓶无私奉献? 于是她也做做样子上前,帮他揉着腿,趁他不注意,往小腿上就是重重一掐。濂靖依旧是那副皱着眉,受了气的样子,看来他所言非虚。 “对不起。”三两满怀愧疚地道歉,语气也软了许多,帮着濂靖按摩着左腿,恢复血运。 无意间发现石厅门口的茅草换过了,再转头一看,尸体全消失了! 她转头刚想问,濂靖就脱口而出:“全都做成烤肉排了,乌啼镇的招牌菜,特别贵。” “同类相食,怎的如此无人性。偌大武朝,竟无人除害?”三两惊呼。 濂靖低声道:“何为人性?杀人而食,是悖伦常。荒野孤尸,无名之辈,解了过路人的困乏,那是积德。” 三两也不知濂靖此话是真心还是讥讽,但这人肉,她是万万不能入口的。 濂靖见着她那犯恶心的劲儿,安慰地说道:“我们猎野猪,不买这儿的肉。” “那他们为何不猎野物,要做这恶心勾当。” 濂靖无奈地笑道:“那怕是猎尽这荒原的野猪豺狼,都不够。” 他小心地站起,动了动左腿,整理了下那件被血污弄脏的华服,说道:“你以为江湖只有‘小儿’和‘酒’吗?还是你的三秋哥哥与你说,武朝之人都是快意恩仇。” 濂靖将手伸给三两,露出阳光般的假笑,说:“绾绾妹子,我带你逛集市去。” 乌啼镇除了这石厅,就只有两所建筑。 可白天,竟有许多摊子。 铁匠铺,药草铺,甜品铺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补给站。 补给站内便对着切好的野猪排、豺狼排,还有从城中千里迢迢运来的新鲜水果。 价格那时顶顶的贵,一颗黄金换一颗石头。 他们随便买了两件不起眼的粗布麻衣,就要八锭金子。 若不是血渍实在太扎眼,三两都替濂靖心疼这钱。 “你不过一江湖小派的教主,怎就这么有钱?”三两在衣料铺内换了件深紫色亚麻布裙,中间系一腰带,就差把长剑,就是一侠女了。 只是这头发,还是毛毛躁躁的。 濂靖缓步上前,对三两道了句:“转身。” 濂靖直接松了她的墨发,熟练地为她束上发,还绑了个坠饰在她的髻上。 还不忘挖苦她:“公主真是骄纵,连自己梳个头都不会。”根本不是三两不会,她是不愿。仪容干净了,不又得招惹花间客了吗? 梳完后将她慢慢转过身来,坠饰绑的不偏不倚,正脸正好能瞧见上面的大字“玄铁令”。 三两露出了高高的额头的样子,比昨天那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样多了几分英气,只不过这双杏眼太惹眼,还有那樱红的嘴唇,仍能一眼就能瞧出是个俏佳人。 “你给我头上弄了什么?”三两觉着头顶不仅沉沉地,还从顶上直窜下一股英气,在这炎炎夏日里,让她觉得直哆嗦,手不由地就往发髻上摸。 被濂靖一把拦下,按着她的双肩义正言辞道:“这可是保命的东西,头断了才能拿下里。” 这弄得三两更好奇了,但此刻可不敢忤逆濂靖的意思。 毕竟自己身无分文,还欠了他三分人情,更重要的是,去石岩镇路途遥远,现在又被托付给了这纨绔,只要他不做越轨的事情,只好任他摆布了。 补给完了物品日头正毒,昨夜又几乎未睡,濂靖打算休息至黄昏,再行上路。 三两在濂靖的房间给他换药时,濂靖一反常态,扭捏着不肯宽衣,像个小媳妇。 好说歹说得才见到那伤口,才发现昨夜被极冷的真气冻住的皮肤早已坏死,而且与完好的皮肉相连,若要伤口愈合的快些,必须切去那些坏死腐肉。 “你胆子小成那样,见到这种伤口,我是怕你不敢动手。” 三两知道濂靖这是在稳定她的情绪,她也很配合得忍住了眼泪,说道:“我才没你说得那般没用,剑拿来。” 三两伸手就要去拿濂靖摆放在床头的潋冰剑,却不想被他一把拦下。 “说你蠢,还真是不聪明。我这剑本就是极寒之物,你再用此剑割我腐肉,是想让我伤的更深?去楼下铁匠铺,买把剥皮刀。”说完,濂靖立刻把衣服给裹上了。 三两拿了银子立刻小碎步跑去了楼下。 没成想回来时,濂靖已自行将腐肉割下,用的还就是他自己的潋冰剑。 三两得眼泪还是绷不住了,但她却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拿起那两瓶药,给濂靖背上刚割完腐肉还滴着血的伤口止血上药。 “我是怕你笨手笨脚,我自己手起刀落,利索。” 三两在濂靖背后连啜泣声都不敢有,想着自己与他,同在一处,可这心性真是天差地别。昨夜到底是被什么蒙了心,才会做害他的事。 “嘘!”濂靖立刻裹起衣服,握起潋冰,双眼死死地盯着房间的西北角窗户。 三两也反应迅速,拿着手中拿药瓶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回头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濂靖如此紧张。 这万籁俱寂的几秒钟,三两却觉得如三天般漫长。 霎时,窗外隐匿着的二人破窗纵身而入。 其中之一便是昨夜那身着宝蓝长袍的男子,而另一人,年纪稍长,脸上的脂粉都嵌入了皱纹中,还是不是的抽一抽嘴角。 两人做好了搏斗的姿势,拿着武器张牙舞爪,杀气四溢。 濂靖看着他二人,又冷冷的看了眼窗户,讥讽到:“昨日挨得打不够嘛,今日爬窗花钱来送门来挨揍。” 宝蓝男子翘着根兰花指扭道:“铁哥,这就是昨天打伤小猫儿那小白脸,我特地留着他的命,您看,是否合您胃口啊?” 那年纪稍涨的铁哥眯着眼打量了下濂靖,横眉端舒,气质出尘,即使穿上这粗布灰衣,亦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更何况他现在还衣衫不整,刚匆忙整衣,还露着半条锁骨在外边,加上濂靖那张冷脸,在铁哥眼里可算是冷艳之极。 铁哥扬了扬手中的巨铁兵刃,指着濂靖说道:“你跟我回去仙人寨,我就放过你身边这位小美女。”话语间夹杂着威胁与宠溺。 濂靖与三两对视了一眼,轻声说了一句:“有病。”正好瞥见司徒涟送与他的暗器袋口松着,抽出两根细如蚕丝的绵里针,对着那两个妖人的眉心刺去。 濂靖初甩手时,对方疑惑地一怔,因为绵里针极细,濂靖丢出时又用极寒的真气将两根包裹住,防止细针因为绵软而成波浪形抖动,轨迹能与针身形成一条直线正中目标。 所以在那二人的视线当中,便只能见到细小如蚤的针尖。 还是铁哥技高一筹,虽为见到绵里针却感受到了那股凛冽的寒气,一个纵身躲开还不忘拉了身边的宝蓝男子一把。 回头一望,那两根绵里针已嵌入墙中。 若刚才大意,穿透地可就是他们的脑袋了! 这随手一挥便能使出如此精妙的暗器功夫,绝非小门小派所出,铁哥稳住自己颤动地嗓音,大声喝道:“阁下师从何人?” 此时,濂靖懒洋洋地将那装满暗器的袋子缚在腰间,起身冷冷地说道:“你不配知道。” 铁哥被他瞬间倾泻而出的杀气逼退了一步,眼睛瞪的铜铃般大,故作声势大声道:“既同是江湖上的好汉,昨夜你伤了我弟兄,今日你自废一条手臂,这账也算两两相抵了。” 濂靖拍了拍三两的肩膀,示意她转过身来,对着她一个偷笑,而后又回复那张孤傲清高的面孔,故意对那二人曲求道:“那二位郎君如何才能放过在下啊?” 宝蓝男子见濂靖此番语气,又回到初进门时的张狂:“你与我们春风一夜,此账就作罢,铁哥意下如何?” 铁哥满意的点了点头。 濂靖叹了口气,指了指三两头上那牌子:“认字吗?”接着朝那两妖人招了招手,又说,“看不清就过来点,想跟我春花秋月却隔这么远的距离,没诚意。” 宝蓝男子眼神似乎比较好,把头侧过去对铁哥悄声言:“好似写着什么‘玄铁令’,旁边还有两小字看不清楚。” 铁哥闻此,瞬时脸色煞白。离乌啼镇最近的大城,百烛城内武朝第一大派——源教,便是用的“玄铁令”。 而宣齐死后源教的继任掌门,是一足不出户的神秘青年,大概便是濂靖这般年纪。 铁哥见着眼前人的非凡的气度与玄妙洒脱的身手,还有这超凡脱俗的暗器功夫,像极了源教二宗萧逸的手笔。 就算“玄铁令”是假的,此青年背后之人定不是吃素的。眼下还是见好就收吧。 于是铁哥立刻对濂靖卑躬屈膝,谄媚道:“不知掌门大驾光临,还诸多言语污秽,现小人愿自缚双手,立于乌啼镇中一日,给掌门赔罪!” 宝蓝男子见铁哥已跪下服软,瞬间也瘫软在地,还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抹着眼泪。 “三两,他们这样,你解气吗?” 三两当然不忘昨夜的屈辱,忿恨地说:“他们除了我之外,定还掳掠过其他女子,就此轻饶,怎可解心头之痕!” 濂靖笑了笑,知道三两是真情流露,但话说得可真是时候:“那么我的绾绾妹子,你要哥哥怎么做,你才觉得开心呢?” 临江仙 第五章 梦后楼台高锁:步步紧逼。 清晨的微阳吵醒了靠在濂靖腿上的三两。 还未睁眼就见着一片血红,她以为昨夜睡得太沉,现在已是日上三竿了呢。 于是右手撑在地上使了浑身的力气就将整个身体翻腾了起来。 她睡眼惺忪地抹了抹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更清醒,还惦念着濂靖的伤势,迷迷糊糊地开口道:“濂靖哥哥,我再帮你换次药吧。” 抬眼却见着濂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三两还朦胧着,也没在意,上去就解他衣服,被濂靖一把给推开了。 好在力道不重,三两想着他又犯什么矫情了,说:“昨夜我没打乎吵你吧,有必要这么生气嘛。” 濂靖默默地直了直自己的左腿,给自己做起按摩来。 “昨夜你何时把头趴我腿上的,谁准你了!”濂靖见她那一副赖皮样,就想起自己六宗院里那丫头。 一天到晚就会得寸进尺,完了之后还变着法儿得讨好,总让濂靖有气都没地方出。 这一说三两可更懵了,但看濂靖揉腿这架势,也不像在诓她。 难不成,他怕吵醒自己,一动不动让她睡了一夜! 这可惊到她了,濂靖这个连嘴上便宜都要占的人,会对她这刚得的拖油瓶无私奉献? 于是她也做做样子上前,帮他揉着腿,趁他不注意,往小腿上就是重重一掐。濂靖依旧是那副皱着眉,受了气的样子,看来他所言非虚。 “对不起。”三两满怀愧疚地道歉,语气也软了许多,帮着濂靖按摩着左腿,恢复血运。 无意间发现石厅门口的茅草换过了,再转头一看,尸体全消失了! 她转头刚想问,濂靖就脱口而出:“全都做成烤肉排了,乌啼镇的招牌菜,特别贵。” “同类相食,怎的如此无人性。偌大武朝,竟无人除害?”三两惊呼。 濂靖低声道:“何为人性?杀人而食,是悖伦常。荒野孤尸,无名之辈,解了过路人的困乏,那是积德。” 三两也不知濂靖此话是真心还是讥讽,但这人肉,她是万万不能入口的。 濂靖见着她那犯恶心的劲儿,安慰地说道:“我们猎野猪,不买这儿的肉。” “那他们为何不猎野物,要做这恶心勾当。” 濂靖无奈地笑道:“那怕是猎尽这荒原的野猪豺狼,都不够。” 他小心地站起,动了动左腿,整理了下那件被血污弄脏的华服,说道:“你以为江湖只有‘小儿’和‘酒’吗?还是你的三秋哥哥与你说,武朝之人都是快意恩仇。” 濂靖将手伸给三两,露出阳光般的假笑,说:“绾绾妹子,我带你逛集市去。” 乌啼镇除了这石厅,就只有两所建筑。 可白天,竟有许多摊子。 铁匠铺,药草铺,甜品铺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补给站。 补给站内便对着切好的野猪排、豺狼排,还有从城中千里迢迢运来的新鲜水果。 价格那时顶顶的贵,一颗黄金换一颗石头。 他们随便买了两件不起眼的粗布麻衣,就要八锭金子。 若不是血渍实在太扎眼,三两都替濂靖心疼这钱。 “你不过一江湖小派的教主,怎就这么有钱?”三两在衣料铺内换了件深紫色亚麻布裙,中间系一腰带,就差把长剑,就是一侠女了。 只是这头发,还是毛毛躁躁的。 濂靖缓步上前,对三两道了句:“转身。” 濂靖直接松了她的墨发,熟练地为她束上发,还绑了个坠饰在她的髻上。 还不忘挖苦她:“公主真是骄纵,连自己梳个头都不会。”根本不是三两不会,她是不愿。仪容干净了,不又得招惹花间客了吗? 梳完后将她慢慢转过身来,坠饰绑的不偏不倚,正脸正好能瞧见上面的大字“玄铁令”。 三两露出了高高的额头的样子,比昨天那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样多了几分英气,只不过这双杏眼太惹眼,还有那樱红的嘴唇,仍能一眼就能瞧出是个俏佳人。 “你给我头上弄了什么?”三两觉着头顶不仅沉沉地,还从顶上直窜下一股英气,在这炎炎夏日里,让她觉得直哆嗦,手不由地就往发髻上摸。 被濂靖一把拦下,按着她的双肩义正言辞道:“这可是保命的东西,头断了才能拿下里。” 这弄得三两更好奇了,但此刻可不敢忤逆濂靖的意思。 毕竟自己身无分文,还欠了他三分人情,更重要的是,去石岩镇路途遥远,现在又被托付给了这纨绔,只要他不做越轨的事情,只好任他摆布了。 补给完了物品日头正毒,昨夜又几乎未睡,濂靖打算休息至黄昏,再行上路。 三两在濂靖的房间给他换药时,濂靖一反常态,扭捏着不肯宽衣,像个小媳妇。 好说歹说得才见到那伤口,才发现昨夜被极冷的真气冻住的皮肤早已坏死,而且与完好的皮肉相连,若要伤口愈合的快些,必须切去那些坏死腐肉。 “你胆子小成那样,见到这种伤口,我是怕你不敢动手。” 三两知道濂靖这是在稳定她的情绪,她也很配合得忍住了眼泪,说道:“我才没你说得那般没用,剑拿来。” 三两伸手就要去拿濂靖摆放在床头的潋冰剑,却不想被他一把拦下。 “说你蠢,还真是不聪明。我这剑本就是极寒之物,你再用此剑割我腐肉,是想让我伤的更深?去楼下铁匠铺,买把剥皮刀。”说完,濂靖立刻把衣服给裹上了。 三两拿了银子立刻小碎步跑去了楼下。 没成想回来时,濂靖已自行将腐肉割下,用的还就是他自己的潋冰剑。 三两得眼泪还是绷不住了,但她却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拿起那两瓶药,给濂靖背上刚割完腐肉还滴着血的伤口止血上药。 “我是怕你笨手笨脚,我自己手起刀落,利索。” 三两在濂靖背后连啜泣声都不敢有,想着自己与他,同在一处,可这心性真是天差地别。昨夜到底是被什么蒙了心,才会做害他的事。 “嘘!”濂靖立刻裹起衣服,握起潋冰,双眼死死地盯着房间的西北角窗户。 三两也反应迅速,拿着手中拿药瓶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回头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濂靖如此紧张。 这万籁俱寂的几秒钟,三两却觉得如三天般漫长。 霎时,窗外隐匿着的二人破窗纵身而入。 其中之一便是昨夜那身着宝蓝长袍的男子,而另一人,年纪稍长,脸上的脂粉都嵌入了皱纹中,还是不是的抽一抽嘴角。 两人做好了搏斗的姿势,拿着武器张牙舞爪,杀气四溢。 濂靖看着他二人,又冷冷的看了眼窗户,讥讽到:“昨日挨得打不够嘛,今日爬窗花钱来送门来挨揍。” 宝蓝男子翘着根兰花指扭道:“铁哥,这就是昨天打伤小猫儿那小白脸,我特地留着他的命,您看,是否合您胃口啊?” 那年纪稍涨的铁哥眯着眼打量了下濂靖,横眉端舒,气质出尘,即使穿上这粗布灰衣,亦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更何况他现在还衣衫不整,刚匆忙整衣,还露着半条锁骨在外边,加上濂靖那张冷脸,在铁哥眼里可算是冷艳之极。 铁哥扬了扬手中的巨铁兵刃,指着濂靖说道:“你跟我回去仙人寨,我就放过你身边这位小美女。”话语间夹杂着威胁与宠溺。 濂靖与三两对视了一眼,轻声说了一句:“有病。”正好瞥见司徒涟送与他的暗器袋口松着,抽出两根细如蚕丝的绵里针,对着那两个妖人的眉心刺去。 濂靖初甩手时,对方疑惑地一怔,因为绵里针极细,濂靖丢出时又用极寒的真气将两根包裹住,防止细针因为绵软而成波浪形抖动,轨迹能与针身形成一条直线正中目标。 所以在那二人的视线当中,便只能见到细小如蚤的针尖。 还是铁哥技高一筹,虽为见到绵里针却感受到了那股凛冽的寒气,一个纵身躲开还不忘拉了身边的宝蓝男子一把。 回头一望,那两根绵里针已嵌入墙中。 若刚才大意,穿透地可就是他们的脑袋了! 这随手一挥便能使出如此精妙的暗器功夫,绝非小门小派所出,铁哥稳住自己颤动地嗓音,大声喝道:“阁下师从何人?” 此时,濂靖懒洋洋地将那装满暗器的袋子缚在腰间,起身冷冷地说道:“你不配知道。” 铁哥被他瞬间倾泻而出的杀气逼退了一步,眼睛瞪的铜铃般大,故作声势大声道:“既同是江湖上的好汉,昨夜你伤了我弟兄,今日你自废一条手臂,这账也算两两相抵了。” 濂靖拍了拍三两的肩膀,示意她转过身来,对着她一个偷笑,而后又回复那张孤傲清高的面孔,故意对那二人曲求道:“那二位郎君如何才能放过在下啊?” 宝蓝男子见濂靖此番语气,又回到初进门时的张狂:“你与我们春风一夜,此账就作罢,铁哥意下如何?” 铁哥满意的点了点头。 濂靖叹了口气,指了指三两头上那牌子:“认字吗?”接着朝那两妖人招了招手,又说,“看不清就过来点,想跟我春花秋月却隔这么远的距离,没诚意。” 宝蓝男子眼神似乎比较好,把头侧过去对铁哥悄声言:“好似写着什么‘玄铁令’,旁边还有两小字看不清楚。” 铁哥闻此,瞬时脸色煞白。离乌啼镇最近的大城,百烛城内武朝第一大派——源教,便是用的“玄铁令”。 而宣齐死后源教的继任掌门,是一足不出户的神秘青年,大概便是濂靖这般年纪。 铁哥见着眼前人的非凡的气度与玄妙洒脱的身手,还有这超凡脱俗的暗器功夫,像极了源教二宗萧逸的手笔。 就算“玄铁令”是假的,此青年背后之人定不是吃素的。眼下还是见好就收吧。 于是铁哥立刻对濂靖卑躬屈膝,谄媚道:“不知掌门大驾光临,还诸多言语污秽,现小人愿自缚双手,立于乌啼镇中一日,给掌门赔罪!” 宝蓝男子见铁哥已跪下服软,瞬间也瘫软在地,还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抹着眼泪。 “三两,他们这样,你解气吗?” 三两当然不忘昨夜的屈辱,忿恨地说:“他们除了我之外,定还掳掠过其他女子,就此轻饶,怎可解心头之痕!” 濂靖笑了笑,知道三两是真情流露,但话说得可真是时候:“那么我的绾绾妹子,你要哥哥怎么做,你才觉得开心呢?” 临江仙 第六章 梦后楼台高锁:荆棘之毒。 真轮到三两逞凶斗狠了,她却不好开口了。沉默了半晌,才说:“总要让他们断了这种邪恶的念想才好。” 铁哥一听,立马拉着宝蓝男子给三两跪下:“我们以后万万不敢了!” “口头之诺,妹妹可信?”濂靖未等三两回复,自答道,“反正我是不信。” 濂靖立刻收起对三两那温柔的眼神,转而变得凌厉,一手藏一绵里针近身上前,搭上那两妖人负罪地手柔柔地说道:“干脆就断了你两奸淫掳掠这能耐,那后边那姑娘铁定是信你们这话了。” 两妖人一听知大事不妙,才想动用真气反击,濂靖却将他俩其中一只手翻转,从腕部血管出藏入一整根绵里针,又用掌力将二人击翻在地。 濂靖浅笑盈盈,温和地看着二人,对自己的手笔相当满意。 而两妖人只觉手腕处似蚊虫叮咬,又在自身各个要害处反复检查了一阵,发现并无异样。他俩狐疑地互相看了看。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铁哥向濂靖拱手道:“谢教主绕我俩贱命。”随之,给了宝蓝男子一个眼神,就企图跳窗逃走。 岂料他俩刚一提气,就觉心口隐隐作痛,喉头处也似有异物般想呕,却呕不出来的难受。 两妖人捂住胸口,定在原地,恨恨的用兰花指指着濂靖道:“你小子,给我们下了什么毒?” 濂靖此时拉了张椅子,靠坐在桌边,顺道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道:“我倒是有毒想给你们,可惜我这人不修暗影,用毒与我此生无缘啦”说完,一口饮尽那杯温茶。 用手撑着头,斜靠着桌子又道:“我在你们的血管里,一人埋了一根绵里针。” 妖人们顿时脸变煞白,铁哥吓得将武器都掉在了地上。 眼中是又恨又怨,恨自己惹错了人,怨自己技不如人。 而从头至尾,他们从未对那些无辜的女子悔过,那些人在他们心中,就如畜生一般,只配填饱他们的空虚,不配得一句抱歉。 “放心,此针绵软之极,如丝如发。在血液中九曲十八弯画个《清明上河图》都没问题。但你们若动用内力真气,它便会在你们周身游走,若是不小心卡在心之七窍上,那每日便要承受锥心之痛。所以劳烦两位走楼梯吧。” 濂靖又是回到两妖人出入房间时那般正襟危坐,还礼貌得做了个“请”的手势,极具讽刺意味。 “把窗户钱给掌柜赔了!”三两在后面出其不意地说了一句。 也是啊,对于她这个身无分文的人来说,钱现在可是最重要的。看武朝这物价,简直肉比金贵啊。 这念头一直持续到夜间赶路时,三两还在感慨。 离开乌啼镇时,她又花重金买下了两块生猪肉,备个不时之需,肉又是一抽一抽的痛。 更让她没有想到得是,这烤完的猪肉还滋滋的往地上滴油,她是一口也下不去,竟有些怀念百烛城门口源教弟子施舍的白粥和生煮青菜。 自己这念头要是让饥荒地区的灾民知道,可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遂而她皱着眉,也要将这油光发亮的野猪肉给吞下去。 濂靖边吃边斜眼瞧着她那扭捏的姿态,不由自主地出言埋汰:“你要是怀念大白菜呢,可以去石头边挖点地根,其实那东西除去外皮,中心也能吃。就是有点暴殄天物。” 三两瞧着大概后方十步处,有一挺大得圆石,立着挺突兀的,忽然想到黄昏至此时,已行了几个时辰,突想起件一路都没敢提的事儿。 不提还好一提,不仅小腹憋胀,整个人的肌肉都紧绷了,脸更是红到涔涔冒汗,眼神闪烁,面色焦虑。 想开口又是在不情愿。 “你知道么,我自十五岁,就和一小女娃住一处,那时她六岁。” 三两听濂靖这一开口,像是要唠嗑啊,这还得了,本想趁他睡时再自行解决,这话才起头,总不能说自己困了。 脸色愈发尴尬,敷衍地回道:“那你又当爹又当娘,挺辛苦吧。” 濂靖侧过脸,抬头,让月光洒在自己脸上,是为了遮掩些不必要的表情:“她性格大方。若是想如厕,会直接与我说,不像你这样扭捏。” 什么?他都看出来了! 此时三两更是无地自容,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头快埋到地上去了。 “我已给你指了去处,还犹豫甚。哦,地根上一般长有银页,挺大的,够你用。”濂靖拿着烤好的猪肉背过身,这笑着实是憋不住了。 他听见三两小碎步跑远,感慨道:都是司徒涟那丫头,在六宗从来都没皮没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自己这性子都同她一样无赖了。 这两天没她在身边聒噪,反而觉得寂寞。 就连拌个嘴,都没了敌手,有些无趣。 三两却蹲在石头后方,想着自己的小心事。 原来她父皇逼她远嫁的,就是后头这人。纳国国主胞弟,传说住在穷山沟里,伴着青灯古佛之人。 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初见他时,在城外黄土野店,身穿华服,像极了一个纨绔。 又见他时,在破落石厅,言语轻浮,像极了一个无赖。 现在见他,面冷心性却活络,身形清瘦飘逸,出手却狠辣凌厉,最重要的是,他似有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自己每次的丑态,都被他拿捏的准准的,可他又没什么坏心。 全图个有趣。 有时甚至,体贴入微。 所以这样的青年,到底是否良配呢? 日后与他在山林间肆意挥洒,无皇宫规矩束缚,倒也算是人生乐事。 可他又那般挑剔,能否瞧得上我…… “喂!你不会让我去你的腌臜之物旁帮你挖地根吧,你会不会挖吃的呀?”远方又传来濂靖的取笑之语。 呸呸呸!这种混账般得男人,怎配得上自己! 他们半夜休整后继续上路。 也不知是刚才食得油腻还是日间午觉睡得不足,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三两开始头晕眼花起来。 浑身肌肉像是被千百根细针刺着般疼痛。 她以为是自己从未如此全力赶路,所以虚脱的缘故。 直到再也忍受不了这针扎之苦,“轰”得一声直接摔倒在地。 再睁眼时,自己已背靠在另一块巨石上,身上的针扎之苦已结了,剩下的是肌肉整整是酸麻。 迷迷糊糊间,濂靖递了那蓄水的竹筒过来。 咦?热的。 三两立刻用双手捂住那竹筒,再次确认。而后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见你浑身是虚汗,怕你夜里受凉,用内力给你温的。” 三两心头又是一紧,自己从未想做别人的拖油瓶。可毕竟是皇宫大内娇养的丫头,白日日晒闷热,夜里风沙又大。 虽说濂靖很照顾她,走走停停,但也已行了小半夜了。 终是体力不支,丢了人。 “你中了荆棘之毒,自己还傻乎乎的一点儿没发现。一路小跑的跟着我,也亏你能忍到到现在。”濂靖语气虽直,话里却藏不住心疼。 三两听出来了。 “何谓荆棘之毒?”她也是第一次下江湖,自是什么都不懂。 “荆棘是何物知否?带刺的,你攥得越紧便越疼,你放得够宽,便只是有些刺痒。许是那天你被劫持时,花间客给你下的。后来你又未长途跋涉,就没察觉出来。” 原来是专用来设计,防止人质逃跑的毒药。 此时濂靖脸上藏不住的丧气,忿恨道:“你这丫头要是灵泛些,正午时那两人鬼不是的恶徒进来,直接打上一顿讨解药就好了。这下我拿你怎么办?” 自己真是一无是处,三两羞愧地低下头,弱弱地说道:“不如濂靖哥哥现行,我在此地等你回来,接我吧。” 濂靖皱着眉盯着她那自责的面目,竟有些生气,她竟将自己瞧作这等毫无担当之徒。 他默默在心底反省了这两天自己任性的做派,说道:“这离魔鬼岩的主城棘刺城不远了。那里背靠绿洲,绿洲中有两个小湖。湖中爱长一巨型白蓝色蘑菇,可解荆棘之毒。我正好也要去那儿,与在城中的教徒互通有无。带着你,不算累赘。” 三两默默点了点头,转了转手中濂靖给自己温好的水,极为不舍地喝了一小口。 “那你在前面走着,我慢些跟上。明日一早,就能到棘刺城门了吧。”三两摆弄着水竹筒盖上的绳子,用小指转了一圈又一圈。 濂靖想,如果认识一个陌生人,只要一天,那该多好。人世间怎么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就像眼前的三两,明知道有更好更快的方法,却留着面皮怎也说不出口。 世人为何要活得这么累。 原以为在源教,偶尔端个教主的架子装个正经已经够难了。 却不想,在这江湖里,每天都要装。 濂靖实在忍不住了,直言到:“你那么慢慢吞吞,你等着被正午的太阳给晒死吧。” 二话不说抢过三两手中的竹筒,系在腰间。 而后上去就扛上她,一路朝着魔鬼岩主城,棘刺城而去。 三两在他肩上扑腾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 最终说了句:“你这样掠人,绿林好汉会以为你是人贩的!” 濂靖才改为背她的方式,在这荒原大漠前行。 临江仙 第七章 梦后楼台高锁:死水绿洲。 三两原以为从荒漠戈壁去到魔鬼岩,就离棘刺城不远了。 没料到自己记倒了地图,他们从荒漠过去,在魔鬼岩的最北面,而棘刺城,却在南面靠海的位置。 途中还有一大片片与沙漠接壤小丛林。丛林中总是栖息着各种豺狼,有时还会成群结队在官道上赖着,就等着几个落单了赶路的商人,好轻松掠去当做盘中餐。 官道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沙漠边缘地了。 所以百里浩交代过,过魔鬼岩时,千万不可走野地,一定要在官道上走。 “今天估计只能露宿了。” 听濂靖的声音,看似平静,实则扛着三两奔走了一夜,气息早就不似两人并行时那样平顺。 东方天空已泛着鱼肚白,三两实在不忍他为自己受累,毕竟就是萍水相逢的人而已。 “濂靖哥哥,你放我下来吧。” 她知道濂靖听到了,故意不回她话。自己若再出声,按濂靖的性子必给自己招一顿骂。 于是干脆把头伏在他肩上,照着清晨渐渐暖起来的阳光,竟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三两在一阵阴冷中醒来。 濂靖却不知所踪。 三两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幽深的山洞,自己在这洞口处,正好避开了烈日的地方。心底顿时生出一丝甜意,如果这真是她那个牛鼻子未婚夫婿,或许与他生活在一起,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三两又慢慢地望向洞外,竟是一片绿色。 虽说树木稀松,参天大树更是没有,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还有一些及腰的绿色植物,是三两从未见过的。 这就是濂靖说的,沙漠中的绿洲吧。 三两终于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将头靠在石壁上,想再休息会儿,等濂靖回来。 她刚闭上双眼,覆在腹部双手自然的滑向了身侧。 她的右手竟然触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这东西还主动蹭了蹭她的手背。 大概是躲在洞里乘凉的小野狗? 三两满怀希望的睁开双眼,想着这只小可爱会是四蹄踏雪还是金被银床。 一睁眼却被吓地怛然失色,身边躺着着得是一只六足四翅,浑沌一团的毛球,而最为恐怖的是,这坨时不时往她身上侧的怪物,竟然没有脸! 三两内心惊惧,瘫软在湿冷的洞穴中,却也本能地朝洞口缓慢的移动着。可她越是害怕这四肢越是不听使唤,笨拙地像只刚被人折了翅膀地鸟,徒徒在地上爬着。 而那无脸怪见她拿滑稽样子似乎更加起劲,发出小狗撒娇样的“呜呜”声,六腿有条不紊地朝她过来,蹭到三两的小腿就开始将它圆球一般的身体往三两腿上靠。 关键时刻,濂靖怎么连把剥皮刀都不留给自己。 她连滚带爬的跑出山洞,还不忘转头看那怪物的轨迹,却被三只刚好路过的鸵鸟撞翻在地。 其中最大的那只张开三角形的小嘴就开始鸣叫,带动另外两只一起发出刺耳的尖叫。 而后踏着巨大的脚掌就朝三两又冲了过来。 三两被濂靖封住了膻中穴,此时想用力自己那三脚猫功夫揍这三只蠢鸟,一使劲胸口一阵闷头,差点就又呕出血来。 那将近十公分长的巨大脚趾眼看着就要踩上三两的脸了,没想到腿边那只怪物六腿一蹬,冲天而起,撞飞了其中最大的那只。 可它自己也没找对着陆点,整个身子砸在了湖边的泥潭里滚了好几个圈。 这“怪物”刚才难道是想和自己亲近,所以才用身子来蹭自己的? 那只最大的鸵鸟显然对刚才的伏击怀恨在心,踏着它巨大的脚掌凌空腾跃地老高,冲着那“怪物”就踩去。 原它是救了自己一命,三两也该挺身互它才是,可自己被那两小只鸵鸟追着脱不开身。 只能奋力冲那“怪物”大喊了一声:“小心身后!” 虽然它没有脸,但脚跟的方向应是身后吧。 就在这思考地片刻,一只小鸵鸟的脚趾就踹上了三两的腿,锋利的脚趾划出一道血痕,她也被那一脚的力量整个人背朝石头撞了上去。 所幸小鸵鸟的力量还不足,她碰上石头时剩下的余威已不足,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鸵鸟并非报复心很强的动物,它们一家三口见那“怪物”和三两都已俯首认输,也就没有再欺负他们,甩了甩头,一跳一跳的继续原来的路线跑了。 三两见鸵鸟跑远了,挣扎着爬起,一步一踉跄地朝着“怪物”翻滚的方向心情复杂地走去。 最原始的当然是担心,就像对自己在皇宫里养的那些小猫小狗一样,一有个磕碰她都心疼得不行。 而慢慢冷静下来取而代之的又是恐惧,这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物种,她怎知这不是如人一般聪慧的物种,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不过善心终是战胜了这种没来由的揣测,她在泥潭里找到了那只“怪物”,它感觉到三两过来了,发出“嘤嘤”的叫声,不知何意。 她抱起这只有些重的毛球,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在挠到它肚子时,它的六条腿还肆无忌惮地往外揣了几下。 三两顿时觉得,这就是只如小狗般可爱的宠物罢了,刚被鸟踹过的郁闷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她不顾自己的腿伤,现将这小肉球带到湖边去清洗它的毛发。 可她自己却忘了,自己刚才冲上去抱它时,衣服全都被这小肉球给蹭脏了。 而此时濂靖却在绿洲的另一个湖泊蹲守那白蓝色的巨型蘑菇出现。 他原本对着巨型蘑菇也算不上了解,只知它在这绿洲的两个湖泊环绕着生长,体型巨大但数量极少,其生长到一定时间就会急速膨胀然后迅速枯萎。必须在其急速膨胀时将其拦腰斩断,终止它与根系的联系,才能得到顶部的“果实”。 濂靖却不知这个“急速”到底是有多快,他已经在其原有的根部位置蹲守了小半日,都未见其现身。 原本他想着这个湖泊比另外一个大些,四周的植物也更加繁茂一些,所以采摘到这个巨型蘑菇的机会也会更大。 企料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药农,甚至江湖人士也在原来发迹过的部位蹲守着。 濂靖不想与他人起冲突,便自行前往一无人位置守着。至于其他没有人守的位置,便是先到先得了。 很快又到了正午,魔鬼岩的日头比荒漠更毒,蘑菇的根部都在靠近湖泊的地方,四周除了泥泞无任何草木。 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着阳光更加刺眼,不一会儿濂靖便汗流浃背,粗布麻衣和皮肤黏在了一起。 汗液洗刷着伤口,痛痒难忍。 潋冰剑都放在三两身边给她防身用了,自己也不想耗费真气来纳凉。才在会吃这不必要的苦头。 “看来今天这白蘑菇是不会长了。”其中一个蹲守的大汉说道。 濂靖朝他那方向望去,大热天的还穿了一身厚厚的盔甲,背了把一米多长的厚重武器,装在鞘中瞧不出全貌。 这蘑菇难道对练武有裨益? 来之前,濂靖可被想到这蘑菇会这么抢手。 “冒昧问一句,这蘑菇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吗?”看那壮汉的语气毫无敌意,濂靖就顺口接了话茬。 “我脾气爆,师父说我练功时总是心浮气躁,容易走火入魔。这蘑菇有凝神静气的功效,而且蹲守也能锻炼我的耐心,我就来了。” 原来是个傻大个儿,跟一宗宣汀似的,濂靖心想。 “看你这装束也不像穷人,何不买些?”濂靖记得,书中并未提及此蘑菇是什么金贵之物啊。 “公子第一次来魔鬼岩吧。”另一边蹲守的药农说话了,“棘刺城最新撅起的富商林家,一直在无限量收购这个蘑菇,来了之后,蘑菇价格涨了6、7成了。虽然如此,对有钱人来说它是个廉价货,但对我们药农来说,拿时间换银子,这笔买卖是划算的。” “棘刺城离这里有一整天的路程。既然是富商家,为何自己不派家仆来守着?” 濂靖在这儿已经守了小半天了,都没见一个蘑菇。 如果真是需要无限量,在绿洲搭个棚子,在每个蘑菇生长过的部位轮流派家仆守着就行。 不想被骂垄断,可以轻微提价出售。 林家是不想被人发现这蘑菇予他们有其他的用处,濂靖瞬间就想明白了。 百烛城里棘刺城不算远,用源教掌门的身份去买一些,林家定是会同意。 可这样一来,三两那个死丫头怎么能记得了自己对她的用心良苦。 轻易得来的东西,人总是记不了太久。 这个念头刚从濂靖的心中冒出,他突然就明白了一些别的东西。 原来爱情经过的时候,真的没有人可以拒绝,聪明人也是会变傻的。 他在烈日下暗自偷笑了一下。 对那痴守的二位说道:“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祝两位好运。” (还有几十个字明天来补) 临江仙 第八章 梦后楼台高锁:神兽帝江。 濂靖汲汲地赶回安置三两的那个山洞。 在洞口就听见洞内的欢声笑语。倾耳一听,是三两与一鸟兽之声。 自己辛苦为她蹲解药,她在洞里玩宠物,濂靖顿时觉得自己的好心喂了狗。 一脸失落的走了进去。 三两蜷在山洞的一个拐角处,身前好似蹲着一只有翅膀的巨鸟,逗猫走狗的压根儿没听见濂靖巨大的脚步声。 还是她身前那只玩物感受到了濂靖四散开来的寒冰真气,从她怀抱里跳了出来,像只小狗似的屁股撅地老高,发出“嗡嗡”地敌意。 濂靖看见从三两怀中飞出的那团带着四个翅膀的肉球,被惊得一怔。 这不就是千万年前,魔鬼岩还是一片繁茂的森林时的山中霸王,神兽帝江嘛。 但自从随着时间推移,魔鬼岩的森林被原住民过度砍伐而沙漠化后,帝江也渐渐地在人们的眼中消失了。 没想到在这魔鬼岩仅存的几片绿洲中,竟还藏着帝江的幼崽! 濂靖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喜,想上手去摸俩下,帝江却发出一声低吼,显得更凶了。 三两侧身瞧着濂靖那被嫌弃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笑了。 “来,到我这儿来。” 帝江听见三两的轻呼,一边对着濂靖斗凶耍狠,一边娇滴滴地拖着那浑圆的身体,挪到三两身边,然后像是得了主人庇护一般,叫的更凶。 濂靖见状,也只能与三两隔着些距离坐下。万一这神兽趁他不备,就将它那头尾不分的身躯糊到他脸上,他是既不舍得下手,也不想自己被欺负,两头为难。 找个能拍飞它的距离,是最好不过。 “我出去这半日,你就不害怕,也不担心?”濂靖没有正脸对着三两,自刚才自己明白了对她的心意,当面对着她,眼神反而闪躲起来。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三两也侧着头,抱着那只刚得的新宠,一副娇嗔的模样。 濂靖离开实属迫不得已,他只是没想着自己蹲守那蘑菇也有些疯魔了,竟足足干等了2个时辰。 明明洞口这片小湖泊,也会有蘑菇膨胀。 应该守着三两醒来,让她也为解自己身上的毒药出一份力。 濂靖转头刚想出言埋汰,她腿上拿到刺眼的血痕就让他将话噎了回去:“你……我不是把潋冰留给你防身用了么?怎么在洞里还会受伤了?” 说话间隙,急切地要去翻看那伤口,全然忘记三两是个女孩子。 刚才那与鸵鸟间胆战心惊的一战,本想濂靖来了好好撒一番娇的,可委屈劲儿全被这新得的小宠物给带没了。 留下来的全是对这浑圆肉球的新鲜劲儿。 “没事了,就是小伤,我自己已经弄好了。” 三两回答时始终未看濂靖一眼,语笑嫣然,全给了那只帝江! 逗弄完了这一阵才发现言语间的矛盾,转头皱眉对着濂靖:“我没见着你的潋冰剑呀。我当时还想,你怎么一点防身的东西都没有给我呢。” 神兽帝江,可吞日月。 而且品性顽劣不堪,属于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货,是神兽中最爱吞物的,号称凶恶的“黄布口袋”。 濂靖瞧准了就是这蠢货干得出来的事儿。 一把拉起它长着彩毛的四翅,就像倒装了的口袋似的拎着它倒了一倒。 不倒腾不知道,一倒腾一堆的破铜烂铁。 不仅是濂靖的两把潋冰,连三两包裹里昨天刚买的剥皮刀都吞了。 不过惊喜的是,它还吞了三只巨型白色蘑菇。 只是濂靖拉那蘑菇头的时候,费了点劲儿,小帝江撒娇了几声,三两心疼的不行。 “我说怎么蹲了两个时辰一个蘑菇没见着,这东西一定是趁着我们没来的时候,全给吞了。” 濂靖疑惑地在那只小帝江与三只齐腰高的巨型蘑菇之间来回比对,怎么也想不出这家伙的口是怎么张这么大,能完整的给吞下去而且肚子一点也不鼓的。 还有那一堆刀枪棍棒,怎的就不戳破这贪嘴的“黄布口袋”。 帝江被濂靖欺负了一顿,刚才扭动挣扎时就知斗不过他,立刻钻进三两的怀中撺掇起来。 发出一阵鸟鸣声,像是在讨好献媚,又像是在指责濂靖欺人太甚。 可三两见它吞了濂靖心尖上的武器,也不好出言指责,只得顺了顺它的毛,就当是安慰了。 濂靖嫌弃的捂着鼻尖道:“这蘑菇上一股它的口水味。”回头看了看毫不关心这些的三两,又说道,“绾绾,这可是你荆棘之毒的解药。” 这时她才向濂靖那方向瞄了一眼,才注意到堆在洞口的那三只巨型蘑菇,将洞中的光都快遮住了一半。 “你说……这个白蓝蘑菇?”三两看着那还在粘着小圆球口水的三只巨型蘑菇,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夜富得流油的猪肉。 瞬间胃就撑满了。 “我觉着,要不你再背我一程,我们去棘刺城买点做好的点解药吧。”说完后向濂靖尴尬的一笑。 濂靖知这神兽帝江可遇不可求,自然是想笼络在身边的。 他拎着自己的两把潋冰,默默地去湖边洗净了上面的污秽之物,让神兵重现了光彩。还特地去林子里摘了写野果子。 除了给他和三两,当然也有小帝江的一份。 “蘑菇是得了,但我想总不会随口吞下就行。明日我去岩石后头的另一个大湖泊问问来这采药的药农,他定是知道的。今天性子急,给忘了。”濂靖拿出从乌啼镇烤得最后一块猪排,边烤边说道。 “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三两期待的看着濂靖,“我知道你喜欢这小东西。” 濂靖今天倒也不端着了,直接给了三两一个白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神兽帝江知道不?它还是只幼兽,在这林间徘徊,你觉得它是单独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三两懂濂靖的意思,兴许它还有父母。 “可就这么放它回绿洲,它可连只鸵鸟都打不过,这要碰到林子里的豺狼大蛇,它怎逃得了?”三两心疼的抱住了帝江,想起了先前它为了护自己的狼狈模样。 濂靖现在觉得,江湖上最廉价的大概就是同情心了吧。 “你真知道它的能耐么?它发起狠来怕是这山头都能进它肚子,你还担心它。担心它爹娘会不会来找麻烦吧。” 濂靖身边烤得猪排发出“滋滋”的响声,引得三两身边的帝江又开始馋嘴了。 “把它哄好了,它会跟它父母说明白的。”言外之意,这猪排就喂了帝江吧。 “万一护子心切,上来就把我两吞了,你能出来找它求情?”濂靖冷冷地回了一句,显然对帝江吞他潋冰剑的事情怀恨在心,“成年帝江,怕是有……有一头大象那么大吧,想想它的血盆大口。就你这胆子,见着大约就晕在原地了。” 三两才没把这话当回事,可她却察觉出怀中的小圆球似乎对它父母的事有奇怪的反应。 此时它发出的声音,像是一种哀乐,充满了悲伤,而不是之前那种骄纵了。 “濂靖哥哥,你觉着它现在是不是伤心啊?” 帝江擅音律,濂靖仔细听了听,这叫唤声的确不是高兴的意思,猜测到:“难不成,它还是被迫才与父母走散的?” 可惜帝江没有五官,无法像其他神灵一样,从眼神中一下瞧出它的心情与所求。只能靠它自己用音乐来表达自己情绪。 “我今日翻过这巨石时,在最顶部位置向前方望去,可见到绿洲的边缘,似有一野蛮部落。离部落居住地的不远处,还有一单独的精美建筑物,倒像是用于祭祀的。我愿想拿了蘑菇,就避开那些原住民,怕惹祸端。可现在一想,会不会与这帝江有关?” 因为濂靖在与那药农和壮汉等蘑菇生长时,他们从未提起林中有帝江的传说,显然是不知道的。 但若是经年累月生活在绿洲的原住民,定是碰到过,更有可能当做奇珍异兽捕捉。 三两听后,立刻说道:“怎么说,它救过我,它父母若有难,我们当相帮。” 听到这句,小帝江长嚎了两声,还挣脱开三两的怀抱,去到濂靖的面前转了几圈,之后将四翅全部伸展开,把它没有五官的脸低在地上,像是给濂靖鞠了一躬。 濂靖叹了口气,将手掌轻抚在它身上,说道:“小东西,懂你的意思了。你既然求了我,我就一定会帮你的。” 说完,将那快烤熟的猪肉拿给了帝江。 小帝江还懂得谦让,用它展开的双持接过串这猪肉的木棍子,又低头往濂靖身边靠了靠。 濂靖被它那八面玲珑的性格给逗笑了,带着宠溺的说道:“既然给你了,你就吃吧。你后面那位,她也不爱吃。” 听了这话,小帝江又在濂靖面前欢喜雀跃地转了两圈。 而后将翅膀举过头顶,抬头裂开它的黄布袋口子,直接将棍子都塞了进去。 三两见着都看呆了。 它那大口简直像个毫无亮光的深渊,整根棍子连带着猪排掉进去,连个响声都没有。 临江仙 第九章 梦后楼台高锁:神秘部族。 吃了些果子果腹之后,濂靖与三两遍开始策划救小帝江父母的事了。 “你食了些蘑菇后,感觉有何异样?”濂靖将从帝江肚子里淘出来的蘑菇切开,挖取了中间干净的一部分,让三两吃下。 原本是想问过药农后再吃,怕有生物有相克。 就看着那帝江在蘑菇身边左摇右晃矫情个没完,像是一副“这么好的东西你们还留着不吃,再不吃我可要吃了”的样子。 濂靖才觉着应做寻常事物也没事。 喂三两吃下后,那帝江竟让不吵闹了。 若给它张会说人话的嘴,濂靖可能就不会觉得这帝江是在故意作弄他。 现在已经过去将尽一个时辰了,见她气色未有变动,便开口询问。 “不如,你去了我膻中穴的银针,我调息试一试。”说完,三两便摆好了坐姿。 濂靖看着这个脑袋有点大的尚国公主,很是无奈。她那在船上学了三个月的三脚猫功夫,那点内息,就跟六宗的司徒涟一样,就丁点儿大。 还不如出去跑一圈血气翻涌的更厉害。 不过顾着她的面子,濂靖没戳穿她,淡定的引出了她膻中穴的绵里针。 又聚精会神的感受着她得运功调息,因为那点微弱的真气,不仔细感受,濂靖还真不知在三两体内是否顺畅的运行了。 一番体会后,只见三两喜笑颜开的说:“现在除了膻中穴还有点隐隐作痛,已经没有那种全身被针刺的感觉了。那我的毒是不是就解了?” 濂靖看了一眼被他堆在门口的三个巨型蘑菇,叹了口气,说:“大概吧。” 早知道只要那么大一点点,我何必费那么大劲弄得自己浑身都是帝江的口水味拎三个蘑菇出来。 想完濂靖抿了抿嘴,摆回了他那副淡定的表情。 回过神发现三两用一种温柔又怯懦的眼神看着他,似想说些什么。 “问吧。” “濂靖哥哥不用睡觉吗?”三两掰着手指说,“你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了。” 能问出这句话,濂靖很怀疑她在海船上的时候真的是跟着那天偷袭自己的百里浩学得武功吗? 要真是,这都教得什么破玩意儿! “所以你是不会‘入定’或者‘冥想’是吧。” “我为什么要会?” 真是废物的理直气壮。 一代宗师,一派掌门,淡定从容,这个是濂靖从小没有忘记过的。 “那你要不要我教呢?”濂靖觉得自己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低声下气过,特别是教武功这方面。 虽说自己的功夫还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第一年招募大会想做他掌门第一个弟子的人,从百烛城可以排到石岩镇了。 他当然是一个也没看上。 掌门的弟子,哪里是这么容易做的。 所以,濂靖又补了一句:“我只是教你一些内功的入门,不是收你做徒弟啊。” 三两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说道:“非常时期,你也不想要个拖油瓶,我懂得。” 算她有点自知之明。 濂靖觉着三两的性子并不适合他的《无相剑心寒冰》,反而与五宗的《无相剑心赤练》更符合。所以他传授的,是赤练剑心的总纲心法。 这丫头,背起书来是快,可要她将周身气息掉弄运转,却是个大难题。 她对自己内息的掌控能力可以说是,负数。 源教就算是外门弟子,都没收过这么蠢的。 倒是和六宗院里那司徒涟有些相似。 不过濂靖知道司徒涟是压根儿不想练他的寒冰剑心,她怕死,怕练得好了三宗阿尔提妮娜逼她入江湖去查当初萧逸之死。 毕竟司徒涟是萧逸唯一的弟子,功法若成,理所应当为师报仇。 可眼前这三两,是纯粹的蠢,就像有什么东西,把她对她自己身体的掌控程度给封印住了。手脚不灵活也就算了,连自己这么小的内力都控制不好,若将来让她碰见内息速成的法子,一定会走火入魔的。 濂靖也是无奈,想了个最安稳的法子。 “来,绾绾妹子,你过来。”濂靖不管是言语中还是肢体上,都透露着一股子的尴尬。 三两也不知道自己练得好好的,怎么就被他叫停了。 “本来呢,这种龟速的修炼方法,我派门人都是不屑于用的。但是速度虽慢,却稳健。对你比较合适。” 本来呢,这种尴尬的动作,濂靖也是一辈子都不想摆的。 三两倒是听得很认真,她觉得自己功夫不行,就应该从基础练起。 “跟着我做。” 只见濂靖将身体整个侧了过来,左手拖头,右臂伸头部神展开,手臂部分贴住右耳。下身左腿甚至,右脚放置左腿膝盖处,右腿成一个三角的形状。 如此之后,无奈地说:“用此姿势休息,待下一次休息之时,换个方向。周身内息会顺其自然的流走全身,这样便在睡眠时也可增长内息。也算是一种‘入定’。” 说完濂靖立刻回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他实在是讨厌这种有损形象的动作,他相信以三两的记忆力,她一定是学会了。 不成想,她动作是会了,刚摆好就一个大马趴脸着地摔在了地上。 这种平衡度,怕是在寻常门派家,也挑不出来。 三两刚想开口解释。 濂靖道:“那你靠着墙,没关系。” 他怕是这辈子的耐心,都给了眼前这个人了。 待三两入定之后,濂靖用那三个巨型蘑菇遮挡住一半洞穴的入口。 夜幕将至,省得蛇虫鼠蚁闻到她那温和的体香,冲她而去。 自己则跟小帝江翻上了绿洲最高的岩石,从高处望向绿洲边缘那个原住民的部落。 “小帝江啊,我给你起名就三秋好不好。来三秋,三秋。”濂靖与帝江趴在那块岩石上,窃声的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帝江显然不喜欢这个名字,非但没有搭理他,还有他最靠近屁股的那条腿,轻轻踹了踹濂靖,表示嫌弃。 部落离那款岩石较远,只能看见有零星的巡逻人员在走来走去,至于两只大帝江被关在那个屋子里,根本见不到。 不过有一样东西,即使他们离的那么远,也能清晰的看见。就是祭祀台上,坐着一人,他头顶召唤的雷云。 能改变天时,绝非泛泛之辈,可以说,境界可能在濂靖之上。 没想到在魔鬼岩这小小的部落,也有这种隐士高人。 和三宗阿尔提妮娜一样与雷法,修的就是自然,又背靠绿洲。约莫是家传的远古秘术,招式身法,或许都与现今武林都所有不同。 不过祭祀台离部落的居住区有一定的距离,濂靖从那里潜入,正在修炼的高人必不会发现。只是这帝江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濂靖怕它惹出祸端来。 “三秋,三秋。”帝江聪明,才不认这个倒霉名字,一听到这两字就用屁股对着濂靖。 濂靖眼见着是没办法强迫帝江接受这个名字,干脆也板着脸不给它名字,直接使唤它说:“你那个三两姐姐,现在一个人在山洞里躺着,你帮我去陪着她,万一有个好歹,立刻对着那个部落发出悲鸣,这我便知道了。” 帝江头也没回屁颠屁颠就回了山洞。 绿洲之外第十开拓,也是与荒漠一般的一马平川,只不过多张了写沙地的植物。至于巨石,树木,那时一概没有。 部落就坐落在出了绿洲的几百米处,说他们是临水而居,不如说他们是霸占了绿洲这一面的入口。 这显然是个游牧氏族,大多建筑都是茅草屋和帐篷,出了离村子较远的那座祭祀台,是用坚实地木头做成。 相比平时遇到了沙暴,就往绿洲里躲,次数多了,便碰上了两只大帝江。 夜晚,村庄中尤为安静,就连篝火都已经灭了。 濂靖留意到来回巡逻的人肩膀上所披斗篷的羽毛不同寻常。 色泽艳丽,流光溢彩,更不可得的是,毛质流顺密集,毛页宽大。怕是不仅用于遮风挡雨,必有另外一番用处。 另一个巡逻的人身上亦是这样的装饰。 他们头顶还带着一个巨大的鸟喙,宽大弯曲而且坚硬,也是防身之用。 手里的武器倒是简单一些,是一根木质长矛,矛头是普通的铁器。 濂靖用四周的小帐篷和茅草屋做掩护,到了部落较为中间的一处较高的木屋旁。 从外观结构看,木屋虽有两层楼高,却是单层建筑,也就是说这是一处大堂。 但濂靖瞧见在部落的最重要有一个更大更威严的单层木屋,如果是每日长老朝会,应是去那儿。 而这里,夜晚门口都有特别的守卫,火焰不熄。 他又紧贴着木屋,听屋内的声响。探得木屋中至少还有3名守卫。但是没有感觉到有其他生物的气息。 如果大帝江真的在里面,那么只要一两个步伐,濂靖便能分辨出来。可里面安静的出奇,这反而更加古怪了。 此时又一班巡逻的守卫正往濂靖这处过来。他也觉不可深入敌后,便反身隐入了绿洲。 这一定不是一个寻常的部落,虽然见到了许多原住民,但是,他没有见到一张人的面孔。每一个守卫都带着鸟喙面具。 究竟是何原因,即使是在自己的部落中,都不用真面目示人呢? 临江仙 第十章 梦后楼台高锁:惊宵若雷。 濂靖偷溜回来时,三两正瞪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洞口,而她身边的帝江却已经入睡了。 “你为何不听我话,快用我教你的姿势摆着去。”濂靖上来就是一副训诫的口气。 三两却盘腿而坐,板着一张脸,像是准备对濂靖发难的样子。 “我俩不是说好搭伙了吗?你夜晚偷溜出去我怎么信任你。”三两理直气壮组的吐出一堆字。 搭伙?她知道搭伙什么意思吗? 濂靖的脾气就又被这丫头激起来了,但又见着她孤零零一人在另一片大陆,怕说了狠话她冲动跑丢,这才又将脾气压了下去。 也许自己这脾气生来就是忍受这些小丫头的任性劲儿的吧。 “我连独门武功都教你了,还不叫信任你?” 濂靖在山洞的另一头坐下,瞥过脸不看三两。 典型一副避重就轻的模样。 “在这荒郊野外,你有什么可偷溜出去的,你想瞒着我,一个人去救那两只帝江?”三两心直口快,却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什么底气去质问濂靖。 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 濂靖看着她这任性不服气的脸,突然就想到了司徒涟。那丫头也是过目不忘,却怎么也练不好内功,可她手上的暗器功夫,学得比濂靖还快。只不过没有覆盖内力,打出去的力道小,可方向和角度,比濂靖刁钻很多。 或许,三两也能很快学会,至少防身是没有问题的。 但此刻还是先休息的好吧。两夜了,这丫头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我累了,一切等明天天亮再说。”说完,濂靖侧身闭上了双眼。 三两见他那无礼的样子,一下懵了。 竟然连个解释也不给! 想开口在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也只能侧过身子,负着气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意外的长,甚至连皮肤都感受到了灼热的日光,三两还是觉得眼皮沉沉,不想睁开。 身子自然地挺了挺拦腰,原本想着该倒在地上,却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呀!不会压倒帝江身上了吧? 这才将她惊醒。 这一睁眼,天地都变了。 自己上方的天空,被打上了四四方方的木制格子,洞中的阴凉也不复存在,而自己的嘴唇,早就被烈日晒得翘皮了。 手一称地,各种大小沙粒与碎石传来痛感。 自己这是,又被抓了? 那头上枕得软绵绵的是什么? 三两翻过身一看,真是又没脸了,自己怎么又在这种情况下倒在了濂靖的腿上。 她干脆仰面望着闭目入定的濂靖,思考着,这家伙是入了定中了迷药所以出不来了? 不对,他明明是侧过身睡觉的。 那他警觉的时候,没理由会重这种垃圾迷药啊,毕竟自己没什么武功都醒了,他倒现在还在睡。 不对,他是发现自己被抓了,然后就淡定的睡了? 那他为什么不反抗啊,不是一派掌门有汲水之能,怎么还被几个土人给抓起来了呢! 想到此,三两觉得这木头笼子一定不止是简单的木头,没准上面有毒或者什么阵法之类的,所以他才不挣脱逃走。 “别想了,人家是拿我们给帝江当食物呢。”濂靖连眼睛都没睁,一脸平静的回了这句。 当食物的意思不会是在这里晒成人干吧。 三两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长久的暴晒让她有了写脱水的症状,直直地坐起时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一头栽倒下去。 三两靠着木质的笼子,深吸了两口气,以尽量稳定的情绪和细小的声音靠在濂靖耳边说:“你就这么轻易的,毫不反抗的,让这些土人把我们抓了?” 听到因她对于自己被抓的过程毫不知情而流露出的急躁之后,濂靖还是选择睁开了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那张慌张的脸说:“首先,他们不是土人,是魔鬼岩剩下的极少数原著民,我们都叫他们鹰脸人,当然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他们鸟人。 第二,我们现在呢,就在这个部落最中心的广场上,你觉得他们会将大象一般庞大的帝江藏在哪里呢? 第三,我现在武器被缴了,我也没有能力出去。” 三两用膝盖想一想就知道他在扯谎,他这种武功等级还需要兵器来割破这个破笼子吗?这摆明了就是嘲笑她是三脚猫功夫凭她自己逃不出去嘛。 “你有计划就不能直说吗?你每次行动之前能不能先征求我的意见?”三两这次真的是被濂靖气急了,在笼子里手舞足蹈。 终于是吸引了鹰头人的注意。 濂靖优雅的摊出一只手,示意三两看着鹰头人守卫走来的方向。 那个带着鸟喙面具的鹰头人拿着长矛气势汹汹的冲他们过来了。 他那个矛头,直直地对着三两的脸就过去,三两感觉就差那么一瞬,那尖尖的矛头就要划穿她的脸了。 她惊得退到了木笼子的最里边。 而那个鹰头人,却是指贴着他们的笼子走到了另一个巡逻的下一个地点而已。 三两看像濂靖,濂靖却转了过去,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三两在背后狠狠地推了濂靖一把,她现在才看穿濂靖这些捉弄她的把戏。每次做完都是同一个动作,把脸侧过去,憋笑,装正经。 实则心里坏的狠。 “想笑就笑呗,装模作样。”三两给了他一个白眼。 “放心大胆地说话吧,这里的鹰头人和我们语言不通,不然怎么是远古部落呢。但是啊,远处祭祀台上头顶一片乌云的那个,看到了吗?”濂靖边说边给三两指方向。 三两眯着眼,在濂靖所指的那个方向看了许久,才发现哪里隐隐约约的好像是有个亭子在那儿。 “那个家伙呢,身强力壮,一身腱子肉,怕是能举个千斤顶。看那顶乌云就知道,他与我境界相当,不太好热。但只要我们打架的动静不是太大,他应该注意不到。” 我们?何时算上我了。他怎么突然就这么看得起我。 “那么多大算大?这么大?”三两还在自己身前比了一个圆圈,大概就一个烧饼的大小。 濂靖有些无语,或许在这个连内功都练不会的丫头眼中,打架就跟做一张烧饼一样简单。 于是濂靖指了指自己上方的天空说:“大概在我们头上也弄一个这么大的云,他才会注意到吧。” 三两显然又觉得濂靖在显摆,又翻了濂靖一个白眼。 人算不如天算。 那两只被抓的帝江,竟然就是那乌云之下的高人指使。 他为求境界提升,才指使了鹰身人抓走帝江,将他们圈禁饲养。而回馈的方式,就是教受他本身在修习想秘术。 因为这个秘术,原本就是鹰身人的祖先所创,而他们因天姿不够,已经很少有人能习到此境界了。 濂靖与三两被鹰身人带到祭祀台下。 原来,中空的祭祀台下,暗藏着一个石洞。因为濂靖来时天色正黑,月光照耀下的祭祀台的阴影,刚好盖住了那个石洞。 而且,夜晚那人也在台上练功打坐,所以濂靖未敢靠近。 那石洞中,便拴着那两只成年帝江。 “你说仅凭铁链子,怎么就能困住这两只神兽?”濂靖皱着眉,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法门。 莫非是有什么法阵? “人家在这儿吃好喝好,兴许就不想走呢。”三两还在跟濂靖怄气,故意拿话堵他。 没想到他们只是两句耳语,台上那人变听到了。 只见他半赤裸着上身,下身是一条百花布围裙,头戴一个草环,身材高大健硕。这能看得出,他是一位信奉自然的武者。 可他身边的大铁锤似乎又显得非常违和。 他拿着巨锤,缓缓地走到祭祀台边缘,向下看了看濂靖与三两。 而他头顶的乌云,也随他的位置移动了些许。 他瞧准了濂靖与三两的位置,拿着巨锤指向天空,应该说是指向那片乌云。 濂靖也终于看清的那柄巨锤,那铁锤的面上,刻着一个红色的标记,那是云上青风地的标志! 而就在此时,那人从乌云上拉下一道闪电,劈在了濂靖与三两的足尖。 濂靖瞬间觉得有一股力量,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全部拉倒地上一般,自己全身像是负上了千斤重担,必须用上五六成的内力才能面前抵御这种往下坠的力量。 而身边的三两,虽然也是辛苦站立的样子,可她的内力是远不比上濂靖的,照理来说,她应早就被缚在了地上次对。 这奇异的束缚之术,竟因人而异。 但幸亏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久。 那人已不像刚才那样挺直腰板,极具威严,而是像个喝了酒的醉汉般,趴在栏杆前,眯着眼盯着三两和濂靖。 “源教掌门玄铁令,怎么会在一个不会武功的野丫头头上?”说完,还嗤笑了一声,又看像了濂靖。 “另外一个臭小子,昨天擅闯鹰头人部落,你俩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他与濂靖对视时,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铁锤。 “你既是崇尚自然之人,何必残忍地吸去神兽的灵气供自己修行!” 没想到那人大笑三声,反讽道:“帝江是神兽,有生机,难道这绿洲没有,这土地没有,天下万物没有吗?” 临江仙 第十一章 酒醒帘幕低垂:寒毒入体。 “可他们有自由。”濂靖这一句,顶得那壮汉半天没有说话。 或许世人皆认为,人乃万物之主,可崇尚自然之人,应懂得万物之间的平等之道,他们会更看重对其他神灵生存的权利,却在内心里,依旧是以人为尊的态度。 同情、施舍、迁就。 把他们当成弱势的一方,而自己才是主宰。 所以他们认为,即使圈养了神灵,是为了保证他们在自然界不被风吹雨打,不会饿死、被天敌杀死。 可他们忘记了,这种方式,叫做“软禁”。 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壮汉冲他俩点了点头,说:“的确,我们云上青风就讲究来去自由,留下来想挣钱,就去卖命。留不下来,就饿死。” 说完,他将自己的铁锤柄重重的朝木台上锤了两下。 而后指着濂靖与三两说:“感谢你们纠正了我的错误。” 可他的语气并非是认错,更不是服软。 他让鹰头人将潋冰剑和暗器丢在了濂靖和三两面前,却没有撤下他们身边的守卫。 “你这是想比武?”濂靖冷眼看着那壮士,而那个壮士却是一脸得意的样子。 “你们赢了,帝江带走。输了,就看自己有没有命走了。”既狂妄,却又给足了三两头上那块“源教掌门玄铁令”的面子。 “打的赢吗?” 濂靖对三两这么直白的表述感到失落:“你难道不应该担心一下我吗?” 她难道不是应该说,“濂靖哥哥,不要以身犯险”或者“我会担心你”之类的话吗? 这么一想,濂靖对身边这个丫头越发的失望了。 他默默的拿起被扔在地上的暗器包裹,寂寞的给自己系上,又无奈的拿起两把潋冰剑。 活脱脱地像一个刺客,而不是剑客。 “惊宵若雷!你已成名多年,欺负我们这些后生有意思吗?”濂靖故意说得这话,好让他放松警惕。 可貌似这句话更激起了惊宵若雷的斗志。 他侧身越过木质的栏杆,双脚沉重地落地,带起了周围的泥沙与碎石,就连三两和濂靖都仿佛感受到了一阵大地的颤动。 濂靖防御性的收起了两把潋冰剑,却祭出了百根绵里针包饶在他和三两周围。 慢慢地,濂靖与三两的上空也风云突变,三两感觉瞬间从三伏天到了寒冬腊月。 “冰雪暴。”惊宵若雷似乎很熟悉这种剑气,毫无惧色。当然本来濂靖与他,并非相克的属性,算是平等较量了。 “能敢于练寒冰剑心的,都是断情绝性之人。可看这位小哥,正发着脾气,一点也不像啊。” 惊宵若雷显然是在讽刺他与三两之间离得太近。 可不是嘛,三两现在正扯着濂靖的衣角瑟瑟发抖。 濂靖对这个拖油瓶的行为显然是生气的,于是轻声一句:“打架的时候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三两没有回答他,直接放开了他的衣角,退到了鹰头人巡逻队的后面,却还要伸出头来观战。 濂靖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三两给丢尽了。 只能靠喊话来挽回一些面子:“我修的剑心并非冷情冷性,而是一往无前,问心无愧。”说完亮出被他修得快要磨平的潋冰剑,剑的正中那条最直的中线,依旧清晰无比。 惊宵若雷挑了挑眉,说道:“那就更少见了。”说完,雷电包裹着巨锤,就像濂靖踏来。 濂靖起身后退,又将冰雪暴的云层拉低,两片云层竟能合二为一。 显然叠加在雷云中的冰层影响了惊宵若雷的速度,包括他的雷击,不仅可以轻松地躲避了,更能用绵里针回击从他锤面折射出来的雷电。 锤面虽大,打不到人终究也是无用的。 反而会成为动摇他根基的旗帜。 每每承受顺着他雷电回击的绵里针,他的动作都会迟缓上一瞬间。濂靖就在那一瞬间发出另外的绵里针直打他的要害。 可惜的是他虽在冰层之下动作有所缓慢,可终究是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非全力以赴的暗器对他根本无用。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皆无损伤。 “你明面上用的是暗器,可种类单一,直来直去从无借力打力,你根本就不是二宗萧逸的徒弟,跟我对决还用外家功夫,未免太狂妄了些吧。”惊宵若雷干脆直接站定,承受了最后一波暗器攻击。 濂靖自然知道在境界相当的情况下,很难凑出时间让他全力放出一记速度与力量并重的暗器。 可是近身对战,濂靖也难有自信可以耗得过他,才与他一直保持距离。 如果用内力驭潋冰剑,怕是没有绵里针那样精准。 濂靖也陷入两难。 可对面的惊宵若雷却还是一脸得意,淡定从容。 “初入江湖吧,没打过架?”惊宵若雷一脸嘲讽。 说起来,濂靖的确很少跟人交手,能遇到境界相当都很难,他不爱比武,他觉得他的存在,只是用来镇守源教的。 现在想来,若一直闭门不出,要在同境界赢得一招两式,怕是真的很难。 那就拿他练练手吧。 濂靖握住两把潋冰剑,带着绵里针一同出手。铜钱铁壁也总有弱点。 于是濂靖将冰层附着于地面,这对减缓对方速度更有成效。而雷云在上或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待冰层一触地,濂靖便用潋冰从正面攻击又用暗器绕到后方两面夹击。 却不料惊宵若雷直接在濂靖脚下甩出一条雷电,就是刚才的束缚之术。 濂靖被束缚住了步伐身形却还能勉强移动,惊宵若雷抵抗着他脚下的冰层,动作也逐渐僵硬起来。 到两人正面交锋时,动作全都已经扭曲变形。 惊宵若雷始终技高一筹,不仅避过濂靖的真面一剑,还趁束缚之术未解,绕到了濂靖身后,想给他当头一锤。 濂靖驭出另一把潋冰剑全力对上他的巨锤。 自然惊宵若雷也被迫将内力全都附着于巨锤之上,只要这一锤下去,濂靖不死也是重伤。 正当他专注于对抗濂靖的潋冰剑时,束缚之术自然就松懈了,濂靖反身将手中的潋冰剑刺进了惊宵若雷的腰部。 这一击打散了他的专注,巨锤的力量转向将对它对峙的另一把潋冰剑甩飞了出去。 而濂靖趁惊宵若雷受那突如其来的一击的惊愕之时,又飞起一脚踢上他的胸膛。 惊宵若雷顺势倒地,濂靖翻身踩上他身体,用手中的剑抵住他的喉咙。 显然,这场竞技,濂靖赢了。 惊宵若雷捂着伤口,放下手中的巨锤,表示投降。 还算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濂靖自然也就放了他。 “如何,我赢了,你该放了它们。”濂靖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惊宵若雷,依旧警惕。 惊宵若雷捂着伤口缓缓坐起,立刻给鹰头人下了指令,让两只大帝江出了山洞,放回了绿洲。 但濂靖仍旧是一副威吓的表情。 惊宵若雷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传奇’一向一言九鼎,我不会再强迫他们回来。不过你眼下要关心的是,你另一把剑飞去了哪里。” 濂靖一脸疑惑,刚才千钧一发时,他收了驭剑之力,才会让巨锤失控,事情结束,他会寻回,为何惊宵若雷要以这种口吻来提醒他。 “作战的时候太专注了,有没有想过会误伤路人。”说完惊宵若雷竟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濂靖似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看向了鹰头人身后的三两。 那把飞出去潋冰剑,扎扎实实的正好插中了三两的右肩。 他的剑是极寒之物,若落在一普通人身上,就是极致的寒毒。 濂靖到她身边时,三两已经不省人事了,而伤口四周已经开始青紫,部分顺着血管开始弥漫到全身。 濂靖立即拔出了她身上潋冰剑,极寒已经冻住了她的血流。留在她身上的,是一个硬生生的空洞。 “惊宵若雷,可否借你一个帐篷,我要替她解寒毒。” “只有简易帐篷,空着的你们随意。”说完,身旁的鹰头人扶着他去了祭祀台上去处理伤口。 濂靖则抱着三两立刻钻进了一个粗布帐篷中。 他将三两仰面放置在泥沙之上,将她一半的身体沉入热砂当中。炽热的太阳照的沙地上一片滚烫,直到太阳落山,也会因为白日里吸收了太阳的热度,可以保温一阵子。 这样至少能让三两的体温流失的没那么快。 而后濂靖再缓缓地用自己的内力游走在三两的全身,幸而她自己没多少内力,遭遇的抵抗并不强烈。在游走的同时,带走原本属于潋冰剑的寒气。 为了让三两以后不留下后移的症状,濂靖只能徐徐图之,虽然这会非常耗费自身的精神力与内力,稍有不慎还会寒毒反噬。 可他依旧选择了这个稳妥的法子。 比起这个意外,惊宵若雷的反应更让他感到奇怪。 他既然已经认出了“源教掌门玄铁令”,就代表他已经知晓了濂靖的身份。却不戳穿,还偏要比武,究竟只是为了测试濂靖的境界,还是另有所图。 他在这祭祀台,就像是特地等着濂靖路过一般。 脑中繁杂的念头越多,气息就容易乱,濂靖只能先一门心思的为三两度过最先的一关。 临江仙 第十二章 酒醒帘幕低垂:两心相许。 濂靖全神贯注地一遍又一遍的将自己的内息探入,缓缓地抽离出三两身体中的寒气。直到深夜,三两的额头终于不再是冰冷的,濂靖也暂时停止运功了。 这么长时间的集中全部精神力的双人内息循环,濂靖也是第一次做,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如果这时候惊宵若雷趁乱袭击的话,他怕也是毫无还击之力了。 而就在此时,两个鹰头人拉开了帐篷的帘子。 他们虽然没有说话,可濂靖明白,这是请他出去的意思。 濂靖在帐篷内犹豫了片刻,两个鹰头人就用矛尖指向了他。 看来是惊宵若雷的意思了,否则就凭这两个废铜烂铁,想来不也敢来威胁他。 惊宵若雷风雨不改,依旧坐在那个高高的祭祀台的中间。而且,请濂靖去的时候,惊宵若雷并没有招待他的意思。 只是让鹰头人将他带上祭祀台,就像犯人一样,带他上来之后,鹰头人就转身离去。 而惊宵若雷也始终背对着他。 濂靖静立在原地,自己并不想提前开口来拉低身份。 “过来坐吧,只是想找你谈些事情。”惊宵若雷怕也是等了很久才开的这个口。 濂靖慢慢地走过去,看着他腰间被绑好的伤口与渗出的血迹,突然想起,自己腰间的伤口,也并未完全康复,白天对战时竟没有裂开。 虽然受了伤,但他依旧上身依旧半裸着,只是腰板没有白天那么直挺了。 濂靖正对面坐下,发现惊宵若雷虽然远看是个粗犷的汉子,不过真细细看来,他只是皮肤黝黑,身体健壮,加上他拿巨锤那破万军的态势。根本没有人敢正眼看他的面部。 其实他也算是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的。 “前辈连夜要我来,有要事?”濂靖并没有与他四目相对,因为他的目光,并不柔和。 “架都打赢了,何必装孙子?” 说话到跟他的外表一样,粗暴直接。 “源教六宗濂靖。”濂靖向他行了一个正式的礼。 “云上青风,惊宵若雷,要是愿意可以叫我老牛,要是尊称就简单点,若雷就可以。” 刚被自己揍了一顿,就急着套近乎了?一向不喜欢和人亲近的濂靖眼神闪烁。说好的对峙呢,他对于这种态度的改变颇为无奈。 “我们似乎,没有这么亲密吧。”濂靖回以一个尴尬的微笑。 惊宵若雷右手一摊,说:“你这么聪明,需要我把话挑明吗?” “哼。”濂靖冷笑了一声,“你不是来拦我也不是来杀我的,那你在这儿,难道是因为好奇?” 听了这声嘲讽,惊宵若雷竟还表现的有点开心,笑道:“可不就是好奇么?你从不下山,我们也不知道你什么境界,要上云上青风,首先得看你够不够资格啊。” 这话让濂靖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传奇逗乐的玩具一样,有些生气。 “所以你是他们当中最弱的一个,他们就派你来刺探下情报?”濂靖说得有够挑衅。 惊宵若雷听了也的确想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想想面前这对象不对,把刚才友好的脸色一收,有些气愤的说道:“我们云上青风,与你们这些迂腐的教派不同,我们全凭自由意志行事,我们信奉不同的东西,只求问心无愧,没有高低贵贱。” “那需要我对你道歉吗……” “我只想让你知道这是我的个人行为。”濂靖话还没说完,惊宵若雷像是很在乎被濂靖误解,迫不及待地解释清楚自己的意图。 而在濂靖看来,他只是不想这件丢人的事与云上青风扯上关系,导致云上青风名声受损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去石岩镇了,就在原地不动,等你们传奇的人,一个个过来教训我?” “你大可不必这样看得起自己,当然他们或许没有我这样的闲心。同是练武之人,你应该明白,在信奉自然这条路上,走炼器到我这个境界,有多难。同你一样,练剑者,练寒冰剑心的,万分之一。”说完惊宵若雷像是感慨自己,又像是感慨濂靖一般,叹了口气,“虽然是不好走的路,但走通了,江湖必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濂靖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或许真的仅仅只是想来看看同类人是什么样的。 濂靖入教十几年,掌教五年,若想收徒,随口一声自是有成千上万人愿拜入自己门下,可至今他看上的,却没有一人。 因为寒冰剑心,不适合收内外门弟子。学得不精,就是一个废物,连入门功夫都难。而天赋异禀者,事半功倍,心性与剑心互和,互相成就。 大概自然炼器者,也是如此吧。 武朝之大,信奉自然而站上顶峰的,并非主修雷法之人,而是他惊宵若雷。 “所以你是惋惜,这一身武艺,没有传人?”濂靖见惊宵若雷没有反驳,又说道,“那你可入我源教三宗,招募大会一开,万把的苗子任你挑,你不用这样满武朝的跑,还在这种原始部落守株待兔。” 惊宵若雷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懂,什么是真正的云上青风,等你去了石岩镇,上了山,自己体会吧。” 惊宵若雷明晃晃地看不起濂靖,话里话外觉得濂靖现在的思想特别小家子气,但濂靖的确不了解云上青风的规矩,自然不好反驳什么。 既然对方送客的话已出口,他也不便再留,于是行礼道别。 待他要走下台阶之际,惊宵若雷又说:“我们传奇,互有不服,但凌尘若水乃公认最强之人。他与你一样,先修了寒冰剑心,来了云上青风后又修赤练,融合相生相克之法,方可开启天法修行。你可与他论论剑,但建议你不要动手,如果不想输得太难看的话。” “感谢告知。”濂靖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 回到祭祀台下那个破帐篷时,三两竟然已经醒了,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花毛毯劈在了身上。 濂靖忽然想起,刚出门时,忘记把她肩头的伤口盖住。 不会是被夜间阴凉的风冻醒的吧。濂靖怕她一上来就开始责备他,什么登徒子之类的。 所以一进去就躲避了她的眼神,背对着她坐下,一言不发。 三两竟主动的握起他的手,问了一句:“刚才好冷,我才向守卫要了毯子,濂靖哥哥,你去哪里了,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 竟然没有开口埋汰他,三两这是转了性,还是说躺在这里这个是鹰头人假扮的? 三两见濂靖一直背对着她不说话,将自己的毯子紧了紧,说:“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转过。” 濂靖见她握着自己的手,还是如此冰凉,心里不由地又开始自责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濂靖诧异地转过头,不明白她为何要道歉。明明伤她的是自己,她却表情真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在寻求自己的原谅。 濂靖侧过身,握住她放上来的那只冰凉的小手,说道:“是我学艺不精,弄伤了你,你不需要道歉。” 三两对濂靖的道歉似乎特别出乎意料,她又大胆的将头靠在了濂靖的腿上,说:“我是不是晕了很久?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就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冰窖里,一个很小很小,动弹不得的小冰窖,只要我一动,我的皮肤就会贴到那些冰块,黏在上面,剥都剥不下来。” 她说着,身体又开始颤抖。 濂靖知道她寒毒未完全清除,若思绪被恐惧占据,只会滋养那些寒气再度生长。 “尽量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恐惧,是寒冷的助长剂,你要再回想中毒时噩梦中的情形,我这一白天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濂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可三两在握起他的手时,感受到了他双手不经意之间的颤抖。还有她身处冰窖时,那股亲切而陌生的暖流。 一定是濂靖的作为。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缠上他了,他又不好开口赶她走,毕竟他还要维护源教掌门的面子。 “剩下的余毒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吧,你为我损耗功力,我受之有愧,毕竟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不必做到如此的。” 濂靖见她低眉顺眼,不敢看自己的样子,不明白她到底是作何想,怕不是故意和自己耍脾气闹别扭吧。 他用手撩起她的下巴,与自己四目相对,明明眉眼中就透着一股子的不情愿走,还要装一番姿态给自己看。 皇族女子,是这般扭捏吗? 濂靖顿时心头有积了一股气,还有心底深处的冲动。 好想骂人。 好想骂他,老子辛辛苦苦给你小心翼翼做双人调息之术,还顾及她的名节,只将伤口部分露出,由那处慢慢将内息探入。花尽心思让你尽量在昏迷中也不要痛苦折磨。 你现在竟然忘恩负义的说些酸老子。 濂靖生气的样子有些可怕,三两的眼神左摇右晃,她有不知为什么要躲避,就是觉得心中好像亏欠了眼前这个人。 就在三两左顾右盼之际,濂靖竟轻轻覆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