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辣妻带着物资导航种田来了》 第一章 是你! “我靠,死了吧,这可撞得不轻啊,满头是血。” “死了就不能用了?还是热乎的,怕啥,能最后满足一下咱哥俩,她死得也值了,反正也是一个官奴。” 耳边响起男人的淫笑,还有宽衣解带的窸窣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傅言头痛欲裂,艰难地睁开眼睛,可是眼前一片血红模糊,无数的记忆灌入她的脑海。 方才这一副身体的主人,面对两个押解官兵的凌辱危险,一头撞向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当场殒命。 而她,同名同姓的现代傅言,死于一场医闹事故,灵魂却进入了这一副身体。 傅言想跑,可是根本就站不起来,她经过长途跋涉的押解,本来就疲倦至极,再加上刚才撞了一头,不好好躺个几天,是动不了的。 “救命,救命——”傅言张口就喊。 见她还活着,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眼,笑得更加猥琐了。 “救命,荒山野岭的,谁会来救你,还不如乖乖从了我们爷俩,嘿嘿。” 傅言继续呼救,她的声音沙哑,虚弱,听起来,竟然有两分说不出的魅惑。 这更是刺激了两个官兵,赤裸着上身,就来扒她的衣服。 “救命,救——”傅言觉得自己太悲催了,被患者家属捅死穿越,还没有看清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又要死一回。 身上一凉,傅言闭上眼睛。 正当她以为自己难逃一劫的时候,两人粗蛮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傅言感到自己的面上像是刮过了一阵风,然后,她听到接连的惨叫。 拼命睁着血迹模糊的眼睛,她看到那两名官兵滚下了前方不远处的那一处悬崖。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傅言的身边,他似乎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迈着长腿准备离开。 傅言用尽全力一扑,抱住对方的腿。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不然,她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又哑,小手柔弱无力。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眸底似乎有一抹挣扎。 终于,他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傅言。 男人大步流星,傅言也在他手上颠来簸去,再加上他的身上有一股鱼腥味,傅言差点吐了,中途晕过去一阵。 直到重新被扔在一个地方,傅言才苏醒过来,她还是看不清楚,不过多少有了点力气。 隐约又看到男人的身影,哐,他把一盆水放在她的身边。 傅言撑着身体,捧起水,清洗脸庞,特别是眼睛,被血糊得满满的,清洗了好一会儿,傅言终于看清了周遭的情况。 她身处在一个很小的院子里,只有一间泥墙茅屋,墙裂开了好几道裂缝,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填充着,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显然是从来没有收拾过,院子下方,是一个空荡荡的猪圈,一边的房檐塌陷下来,只有一半的空间。 这分明像是一个被废弃的地方。 空气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一阵肃杀的气息笼罩四周,傅言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冷黑的眸子,涌动着危险的暗流。 男人薄唇开启,只吐出两个字:“是你!” 第二章 暖床都嫌硌人 看清楚对方的脸,傅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原主出自平康侯府,时逢皇子夺嫡,平康侯府是四皇子党,奉应公府是二皇子党,数年之争,二皇子党输给四皇子党,二皇子被废黜,奉应公府男子一律流放,作为奉应公府的嫡长子,慕定安自然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劫数。 只是狡兔死走狗烹,仅仅一年之后,平康公府遭遇了更可怕的灾难,男子尽数斩首,女子被没为官奴。 如果输得心服,慕定安也不会这样厌恶她,只是当时,平康侯府和四皇子耍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摧毁了二皇子一党。 傅言脑子里飞快转动着,这个时候,她要自保,就得示弱。 她垂下眼皮:“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当然,如果你想报仇,也没关系。” 慕定安的拳头在收紧,眸底的黑流似乎要将眼前瘦小的女子吞噬,明明是大晴天,可傅言却明显感到,一股冷意在全身蔓延。 她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接随时落下的厄运,可是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害怕的情绪,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些。 慕定安看傅言这样恭顺等死的模样,反而觉得心头的怒火消去了些。 “我不杀女人,现在就给我滚。” 傅家人,多看一眼,他只怕会忍不住下手。 走,她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傅言转了转她的小脑袋,厨房里也是冷冷清清,铁锅缺口碗缺角。 “我可不可以靠自己,换一口吃的。”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薄瘦,全身没几两肉,给他暖床他都嫌硌人。 察觉到男人眼神的异样嫌弃,傅言知道男人想到了不可说的地方去。 “我会收拾家里,会做饭。”傅言补充道。 慕定安默然了一下。 这个破败的家,一直没有人打理,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何况,傅家的千金小姐,来做这些粗活,换取他手中一口粮,想来竟然有一丝痛快。 “你,睡那儿。” 慕定安指了一下猪圈。 傅言就知道,就算把她留下来,慕定安也不可能善待她,现在保命要紧。 “有刀吗?”傅言问。 慕定安没有理会她,迈着长腿,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捣鼓的动静。 看傅言这个样子,头天是不能指望她做饭了。 切,什么人嘛,傅言腹诽,不过因为她占了这副身子,傅家造的孽,都得她扛着。 她总算在墙角看到一把镰刀,拿起来开始割院子里的草,押解的途中,每天只吃一个粗硬的饼,又经过那一撞,这副身子虚得不成样子,不过她还是咬牙,使出浑身解数,等厨房里饭香飘得差不多的时候,割好了一抱,她拖着步子,抱着枯草走进猪圈,把枯草铺在地面上当床。 别的她暂时也做不了,先得有个休息的地方,把身体养一样。 傅言走进厨房,饭已经好了,土灶里生着火,她看到慕定安在大锅里倒了一瓢水,然后把剁成几大片的鱼块扔进去,接着放入一点盐巴,油。 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冷水下锅,冷水加油,鱼块还那么大,鱼鳞也没有刮干净,傅言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流放的一年来,慕定安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她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伸手把饭锅揭开。 第三章 罪字烙印 一锅夹生粗米饭映入眼帘,显然是水没有放够的缘故,怪不得,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傅言觉得饭香有些不对劲,生味夹杂着糊味。 “这就想着吃了?傅家人果然不知安分。”冷不防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如果不是状态太差,傅言真的想向他展示一下,什么才叫做饭。 “我就看看。”傅言微微一凛,心想这样的饭喂狗狗都嫌啊,不过她没有敢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等一锅鱼煮熟了,慕定安舀在一个同样破口的大碗里,往桌子上一放,打了一碗饭,坐下来就呼啦吃起来。 他没有看傅言一眼,厨房里的气息很是压抑。 傅言忐忑着一颗心,往橱柜找了一下,有一个裂缝纵生的小碗。 她端着碗,到饭锅旁,舀了碗饭,整个过程像是在走钢丝,不过还好,直到她在桌边坐下,慕定安都没有说一句话。 夹起一块鱼片放到碗里,傅言咬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盐不够,又没调料—— 这样的饭菜,让一个长途跋涉,饥饿劳顿的人也完全提不起兴趣来。 就在医闹事件之前,傅言还吃了一顿海鲜盛宴。 不过,她这副身子,哪怕吃不下,也要逼着自己吃。 等傅言忍着强烈的不适吃下第一口饭,慕定安已经吃好了,把碗往桌上一撂,迈着步子出了屋子。 傅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条鱼剁成五块,大碗里留了两块,汤都被慕定安喝了大半。 傅言从一个小罐子里找到了盐,放入一点盐,又用筷子挑去鱼鳞,终于可以勉强下咽了。 等她吃好,外头的天已经开始黑下来,傅言浑身增添了不少力气,收拾碗筷。 厨房后,是一个小水井,水井边还歪歪斜斜放着半桶水,傅言蹲下来,用丝瓜瓤子把锅碗洗了,没有去油的东西,那就多洗几遍,再用一块破布擦干。 她擦了擦手,走出小厨房,这个院子冷冷清清的,屋子里黑灯瞎火,慕定安不知道哪里去了。 傅言吃饱了肚子还是困,她摸索着到了猪圈,躺了下来,铺着茅草还是硌得要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 她睁着眼睛,想自己的处境,等到身子骨健壮一些了,对这一带了解得差不多,就离开这里,慕定安的身边,绝不是久留之地。 傅言慢慢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进入院子,又轻又稳,仿佛一头猎豹。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唰啦!慕定安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 傅言睁开眼睛,她借着月光,看到慕定安坐在院子里,好像在编着什么东西,她甚至还看到他额头上晶亮的汗水。 第二天清晨,傅言起来,只觉得浑身通透了不少,她洗了一把脸,用手撸了一下头发,草草系了,这里没有梳子,也没有镜子,缺的东西太多了。 慕定安起来继续编东西,傅言看清楚了,他在编鱼篓子,完成了大半,只剩下收口,虽然粗糙,但也勉强能用。 既然编这个,说明这个地方,有河流经过。 厨房灶前,堆着劈好的柴火,傅言用松明子把火生着,就去淘米做饭。 破得只剩下一半的米罐里,里面的粗米见了底,只能勉强够一顿,傅言全部倒了出来,淘米把饭煮着。 只是,把整个厨房都翻遍了,连一片菜叶子都没有看到。 傅言无了个大语,走出厨房,慕定安还坐在院子里编鱼篓子,他垂着头,身姿却坐得挺拔,阳光笼罩着他的身躯,他的脸庞呈现小麦色,俊美又朦胧,额角隐约露出一个“罪”字的烙印。 “菜呢?”傅言开口。 第四章 还算满意 慕定安没有搭理傅言。 他抓起鱼篓子,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 傅言扶额,所以这顿饭,是没有菜吗? 她走出院子,看清了这里的一切。 这是一个不小的村落,分布在山腰上,就目光所及的范围,有大几十户的样子,房屋几乎都寒碜破旧,但大多数要比慕定安的这间好,放眼望去,这四处的山都是荒山,生长着齐人高的荒草,树木零星,山上石多,石崖就有好几处。 傅言顿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这些村民到底是不是疯了,要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安家? 直到她看到几个村民从门口走过去,额角都烙着一个罪字,傅言顿时恍然大悟,这是一个流放村。 她注意到山顶上还有几处哨所,应该是用来监督犯人的。 在这种地方,能够活着,已经是不容易了。 傅言沿着山腰往上走,看看有没有吃的,她还看到一些村民也在找野菜,这些山被找得光秃秃的,找了半天,才在隐蔽的大石头缝下,扣出几棵马齿苋。 这已经是很难得了,这地方大概是许久没有下雨的缘故,十分干燥,地面皴裂,没有生机。 又找了好一会儿,傅言在茅草丛里,翻到了几根埋在枯叶下的蕨菜,枯叶蓄水,这些蕨菜倒也肥嫩粗壮,她还看到一棵野花椒树,不过花椒已经被采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的几颗,做一道菜还是足够。 现在已经快要到午时,傅言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直起身体,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走下山去,昨天的撞伤没有好,太阳这样直射,人晕乎乎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不知道被那些茅草割了多少道。 慕定安还没有回来,饭早就煮好了,厨房里弥漫着香喷喷的饭香,傅言把马齿苋和蕨菜清洗干净,切成小段,往大锅里下油,放入野花椒,等到香味出来了,就把野菜倒进去翻炒,再撒入一点盐。 慕定安拎着鱼篓子走进院子,闻到那样的香味,他似乎有点意外,就看到厨房里傅言挥舞着铲子,翻炒着那些绿油油叫不出名字的菜。 少女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几根枯草,脸上不知道被什么划伤,分布着浅浅的伤痕,还有血迹干枯了凝结在上面, 慕定安面无表情走进厨房,傅言已经把菜打起来,装在一个破口盘子里。 男人把鱼篓子倒过来,一条约莫两斤重的鳜鱼滑溜进盆里,然后男人拿刀去杀鱼。 有鱼吃,傅言心头一喜,原来男人一大早出去是干这个。 鳜鱼鱼鳞小,而且薄,这一次慕定安倒是处理得还算干净,傅言接过来,再仔细清理一下,然后片出鱼片。 瓶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点油,傅言全部倒在锅里,搁入两颗花椒,火候到了下鱼片,一边倒一边对男人说:“油没了,米也没了,盐巴只够两天。” 慕定安还是没有说话,傅言知道他恨透了傅家,该交代的她已经交代了,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全看他。 这鱼片要是再加点辣椒,野葱什么的就更美味了,好在有油盐这两样最基本的,不然傅言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样菜上桌,傅言打了两碗饭,摆好筷子,慕定安那一碗冒一点,她的碗里平一点。 慕定安从外头走进来,一屁股坐下,拿起碗筷,吃到第一口饭,神色微微一动,像这样熟得刚刚好的饭,他已经一年没有吃过了,不软不硬,满口喷香,又夹起鱼片,入口鲜香逼人,皮糯肉滑,野菜也炒得入味下饭,他居然不知道那些村民天天去山头寻的东西这么美味。 傅言观察着男人的脸色,看来,慕定安对她的厨艺还算满意。 “对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买点辣椒,酱油。”她又说。 虽然这样的家境,她也不应该抱什么奢望,但她本来是川妹子,无辣不欢啊。 男人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话真多。” 傅言:“……” 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各家各户,都在院子里呆着,等待检查不要出门。”有人大声道。 “昨日有押解的官奴逃跑,包庇窝藏的,重罪惩罚,帮助抓获的,赏银二两。” 第五章 光棍汉 傅言心头一惊。 她本来是官奴,要去县丞那儿当牛做马,不过,官奴在路途中死去的多了去了,就算不能及时去报告也很正常,为什么县丞却派出人来找她?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慕定安。 “那两名官差,死了?” “嗯。”慕定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他今早去打鱼碰到,死得僵僵的。 傅言明白过来了,定然是那两个官兵的尸体被发现,县衙门误以为她杀了人逃跑。 “人不是我杀的,这事你得负责啊。” 男人嘴角勾起一丝讥诮:“难道不是因为有个人可怜兮兮地呼救?” “我让你救我,又没有让你杀人,两码事好吗?”傅言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得下去,头疼得很。 她碗里的饭还剩下一半,赶紧连着筷子一起放到灶洞里,然后封上灶门板。 左右环顾,竟然没有一处藏身的地方。 这个屋子有两个隔间,一个厨房,一个是男人睡觉的房间,不用说房间里肯定会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傅言手心都是汗。 慕定安不疾不徐扒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桌上还剩一点菜。 他欣赏着傅言无头苍蝇一般的模样,幽黑的眸子,带上了两分玩味。 傅言知道男人在看她的笑话,说不定在暗自高兴呢,对于慕定安来说,她只是一个来讨饭吃的,还是仇家,不管什么下场都活该。 听着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傅言干脆蹲在了院子的草丛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官兵一个疏忽,就放过她了。 她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逃过,就只能依靠玄学,换取一点侥幸的心理。 “蠢东西。” 傅言被男人一把拎起来,大踏步走向他的房间,随即把她扔在床上。 这是要做什么,傅言下意识就要爬起来,床板儿一沉,男人已经上来,扯过被子,同时一把把她扣在怀中,像铁钳子似的。 傅言知道了男人的意图,一动不动,尽量让自己看不出痕迹。 被子遮到了男人的胸口,傅言的头刚好到这里,再加上她身形纤瘦,根本就瞧不出被子里多藏了一个人。 她的脑袋挨着男人的胸膛,只觉得韧实健硕,心跳沉稳有力,头一次离男人这么近,傅言感到说不出的窘迫,脸红心跳,大气不敢出。 那些官兵闯了进来,到处查看一遍,然后粗鲁地一脚踢开房门。 慕定安慢慢睁开眼睛,眸子里的沉定幽凉,让闯进来的官兵,也本能地多了一丝退缩。 “什么事?”他缓缓开口。 “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当头的把手里的画像举起来,画的正是傅言。 “长得奇形怪状,没见过。” 傅言满头黑线,奇形怪状?她好歹也是京城排得上名的美人,这个慕定安,还当真是借机发泄怨气。 当头的官兵将屋子打量了一遭,一挥手道:“就一个光棍汉在睡觉,走。” 这些官兵哗啦啦奔下家去了。 光棍汉?被窝里面的傅言轻轻噗嗤一声。 慕定安浑身的气息一冷,她便抿住了嘴角,只准他贬损她,不许她嘲笑他?双标! 等确定这些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傅言把头探出被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慕定安掀开被子,看有没有看她一眼,下床。 “不想死的话,在他们离开村子之前,不要出这个房间。” 傅言摸了一下有些发烫的脸,好在有惊无险。 这些官兵拿着画像找她,经过这一遭,相信不少村民也能够把她认出来,她还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官兵的脚步经过这个屋子,越来越远,傅言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慕定安又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回到厨房,继续把饭吃完,收拾好厨房,拿起镰刀割院子里的草。 院子里都是草,看着显得逼仄凌乱,她睡觉铺的草也不够,正好拿来铺床。 一个时辰,她才把这些草处理干净,一半用来铺猪圈,一般就打成捆,用来引火。 做好这些,傅言准备休息一下,就听到外头传了一阵惊呼声:“小宝,小宝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娘啊。” 凭着医者的本能,傅言下意识地赶出去看情况,可到了门边又止住了脚步,她现在不能轻易露面,若是被别有用心的看到,她这辈子就完了。 可外面的情况却越来越紧急。 “小宝,小宝你快睁开眼睛,娘只有你一个宝贝孩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有人吗?快来人啊,救命啊。” 第六章 太丑了,辣眼睛 傅言进入厨房,抹了一把锅底黑灰,涂在脸上,将院子的门打开,走了出去。 是一位尚且年轻的妇人,抱着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那孩子歪歪斜斜地躺着,面色潮红泛白,额头上汗珠如豆,嘴角边残留着呕吐物。 “我家小宝晒晕了,家又要翻过这座山,还请好心人让我家小宝乘乘凉,喝一口凉水吧。” 这十里荒山,水源缺乏,路上想喝口水都是奢侈,荒草遍野,也难找到乘凉之处。 傅言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中暑,正要说话,突然脑子里浮起一个念头,将这孩子中暑的程度,时长,附近可采用的中草药,距离,都尽数呈现。 傅言一阵不可思议,想不到她来到这个古代异世,竟然随身携带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至于是不是真的有用,还要进一步求证。 帮着妇人将孩子安顿在床上,喂了一口水,妇人便是一脸忧心忡忡地守着。 “这样不行,你的孩子是重度中暑,要服药,我去采药,你在这里把火生着。” 傅言扛起院角的一把破铁锹,出了门。 那一株药材就在往山上三百米处,意念系统报的是最近的点,傅言找到那个位置,果然是那一株治疗中暑的药材,她本来是中医师,药材对不对,能轻易辨别。 傅言心头一喜,流放荒芜之地,孑然一身,总算是有点依靠了。 她采了药回到院子,那妇人已经将火生起来,看到她又急切地道:“小嫂子,我又给小宝喝了几口水,可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呀。” 傅言有些无语,看来,这妇人是把她当成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了。 “大姐进去陪孩子吧,额头上的毛巾,温了换凉的。”她把洗好的药材切成几段,连根一道煮到锅里去。 煎熬了一个多时辰,药好了,傅言端给那孩子服下,这个时候,孩子也只是缓过来些许,还没有脱离危险。 服下这一碗浓浓的汤药,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孩子睁开了眼睛,虽然无力,但也透出神光。 “小宝,小宝——”妇人喜极而泣,就要给傅言磕头。 傅言可受不起,赶紧扶着她的手肘,妇人只好鞠躬,边道:“我叫巧娘,家住这座山后面的柳家庄,多亏了小嫂子相救,改天一定来登门拜谢。” 小宝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傅言,睫毛偶尔动一下,一看就是个活泼的,只是奈何动不了。 到了黄昏,小宝能缓慢行走了,巧娘又是一番感谢后,带着他回家。 傅言肚子叫了几声,才想到该做饭了。 可是米缸里已经不剩一丁点米,慕定安还没有回来,怕是今晚都要饿着肚子。 本来她打算下午去寻一些野菜,可是却被那个孩子耽搁了,傅言无奈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夜幕降临,弯月的光芒渐亮。 她苦恼地揉着眉心,这样的日子,是一眼看不到希望啊,就连一顿吃的,都是奢侈。 脑子里一阵意念涌动,报出往东北三里,有一窝野木薯,挖出来大概五斤左右,这是最近的吃的。 原来这东西不仅可以用来诊病,还能寻找吃的,傅言又是一喜,虽然天色晚了,但饿着肚子更煎熬,她决定去把那一窝野木薯挖回来。 才走出院门,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披星戴月回来,男人英挺的五官也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美感。 他的手上,提着有一些东西,傅言饥饿的鼻子,嗅到了米香,油香。 男人抬眼,就看到小小的一个人立在院门口,背着小背篓,扛着铁锹,脸上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出五官。 他嘴角不经意一抽,没有说话,绕过傅言,直接进院子去了。 傅言:“......” 有吃的就好,她进入厨房,男人已经将那些东西都放在桌上,米油盐都全了,还有一瓶酱油和小半斤干辣椒,一颗大白菜。 她无意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脸膛泛红,额头上挂着汗,赤着的胳臂上也像是被火烤得赤红一片,身上还有一股子铁味。 原来男人是个铁匠,也是,靠河里摸鱼根本无法维持生活。 家里的事务都是她的,男人放下东西后就出了厨房。 门口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侧首:“太丑了,以后不要这样辣我的眼睛。” 第七章 以后,不要偷看我洗澡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却是说她丑? “不然被官兵发现了怎么办?你有这个心责备,还不如给我弄个人皮面具来。”傅言无语道。 男人还是一声不吭,转眼就不见了。 傅言把米煮起来,这一顿的菜就一颗大白菜,她想了一下,菜心炒吃,其他菜叶用来煮汤,两种口味,不至于太单调。 烧烫的油里下干辣椒段,将最嫩的菜心切成两段,放进去翻炒,再加入一点酱油,辣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很快菜心炒好了,傅言又烧了一锅油汤,等着水烧开,把菜叶子放进去。 哗啦,她听到院子里一阵水响声。 傅言好奇往门外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大脑顿时空白了一片。 慕定安只穿了一条亵、裤,正在院子里冲凉,小麦色的肌肤上挂着水珠,在微弱的月色下闪烁着盈泽的光芒,只见那双腿修长,宽肩窄腰,胸腹肌肉韧实健美,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超级男模。 咕噜,傅言默不作声吞了一口口水。 此时此刻,男人正在搓洗身上,那动作也是极致的优雅利落。 察觉到这一头的动静,慕定安一双冷眸似乎往这里看过来,一瞬阴沉逼人。 傅言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溜回了厨房,一颗心砰砰地跳着,她拍了拍心口。 好险! 锅里的水很快烧开了,她放入白菜,往灶洞里添了一把火。 哗啦,外头又是一阵冲水的声音。 菜煮熟了,傅言打在碗里,提高了音量:“吃饭了。” 她把饭盛好,慕定安进来,着一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短褐,比前一身还要更短一些,更显得长手长脚,身形挺拔高大。 他劳累了一天,方才闻着厨房里的香味,已经默默咽了好几下口水,现在看到卖相舒服的饭菜,喉咙更是滚动了一下。 不过,他的脸色很不好。 “以后,不要偷看我洗澡。”警告的,冷厉的语气。 傅言:“......” “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耳朵,听不出来?”男人讥讽着,可手上却不停,夹一夹子嫩菜心放在米饭里,刨了一大口,神色一动,又忍不住夹了一大夹。 “又不是没看过——”傅言嘟囔了一句,这根本不算走光,他这么计较做什么,她看过无数男明星男模特的美图,早就习以为常。 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嫌弃地打量了她一眼,很快,他的目光就从她的身上移开。 “果然傅家人。”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也可以想象出来有多难听。 傅言心头升起一阵怒意,可是想想,真的是傅家对不住,就把那一口气压了下去,何况她现在还是寄人篱下。 她这两天需要恢复身体,就多煮了一点米,男人吃了三碗,她也吃了两碗,两份菜都光了,连汤都被男人喝得干干净净。 慕定安吃完以后,就进了房间,傅言把碗筷洗好,正要钻进去她的猪圈,头上一阵发痒,挠了一下头发,乱糟糟的,都打结了,突然才想到她连梳子都没有。 镜子不照可以,洗脸可以用清水,刷牙可以用手指,可是这头发没有梳子,根本就舒展不开来,再过些日子恐怕就要长虱子。 昨天晚上慕定安做鱼篓子,还剩下一些竹子,傅言坐在院子里,砍了一节竹子,按照梳子的形状来削。 竹子容易带小木刺,戳到皮肤里可难受了,所以她削得很小心,每一处都保证光滑。 房间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慕定安手里拿着一册泛黄的书卷,正坐在煤油灯下阅览。 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看了一眼,原来是傅言正在做竹木梳,她手上干活很麻利,神情也专注,不像是在官宦人家养尊处优过的样子,不过在这种地方,为了生存下去,什么潜能都有可能被逼出来。 做一把小木梳子也不费多少时间,傅言起身来,想到先把头洗了,走到慕定安的房间门口。 “有没有皂角?” “进来拿。” 傅言正要推门又停下了动作:“那个,你穿着衣服的吧?” 第八章 物资导航 她可不想贸然进去,要看到男人穿着一条裤衩子,万一又要反过来骂她是女流氓。 慕定安脸色一冷,饭是做得好吃,却整天关心男人的这档子事,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里面没有回应,傅言还是鼓起勇气进去了,看到男人穿得齐整,倒是松了一口气。 而且男人正在看书,浑身气息沉敛,可见到了这种境地,男人也没有放弃自己。 “皂角呢?” 慕定安往窗台的那个桌子看了一眼。 这个桌子有两个抽屉,一个已经没了底儿,傅言打开另一个,里面放着一盒子皂角粉,除此之外,还有两条亵、裤,叠得齐齐整整。 呃——傅言一时哑然,脑子里又闪过方才男人在月光下只穿一条亵、裤冲凉的画面。 她装作没看见,拿了皂角粉,就出了门去。 流放之路迢迢,经历了快一个月,这途中一直没有洗头,换了几盆黑污的水,才大致清洗干净,头皮顿时一阵清爽,傅言又费了很大的力气,将乱糟糟的头发梳顺,做好这些,她的腰都酸了,好在今晚风有些大,头发也很快吹干,她钻进属于她的猪圈里,倒头就睡。 傅言瞅了院子里一眼,灯还没有熄灭,她的目光,又落到慕定安房间旁的那个空房间上。 空房还是有,慕定安让她睡猪圈,不过是恨透了傅家,等过些日子他没有那么多敌意了,她应该可以住到那个屋子里去。 脚边碰到了什么东西,坐起来一看,是个破鱼篓子,看来慕定安这一年来没少打鱼,傅言一脚踢开,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天亮她起来,慕定安又出去了,傅言记挂着东北三里之外的那一处木薯,又往脸上抹了一把锅底灰,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出门去。 这个时候太阳初升,气温正好,傅言想到昨天那个求救的巧娘,她的孩子应该相安无事了。 “往右七步,往左三步。” 脑子里的这东西也真的是神奇,知道她找木薯,走得稍微偏一些了,就会给她提醒,跟导航一样。 很快,傅言按照指引,找到了那一窝木薯。 木薯的叶子只剩下几片,树干细小,隐藏在一堆奇人高的茅草里,难怪没有人找得到。 傅言揭开水壶,喝了一口水,然后开挖。 虽然外表看着不怎么样,但挖开还是令傅言眼睛一亮,一条条根系,也就是木薯还挺肥大,这些山区比较缺水,但根扎在地下,往深处汲取水分,保证了生命力。 全部挖出来,差不多五斤那么多,这一趟收获不错。 傅言回到屋子,把饭煮着,然后拿出一根木薯来清理。 “小嫂子在不?”院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傅言听着有些熟悉,出去一看正是巧娘。 巧娘见傅言一脸黑乎乎的锅底灰,不由得诧异,昨天她就有些不可思议,以为是傅言太忙来不及收拾的缘故,一大早起来,也不洗把脸吗? 不过,人心善才是最重要的,人家的事她也管不着。 “小嫂子,我专门来感谢昨天你的救命之恩,多亏你,小宝现在才活蹦乱跳的。”巧娘说着,把背篓放下来,逐一从里面拎出些东西来:“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的,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大姐,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没必要的,还是带回去吧。”傅言知道这一带的人都过得清贫,一家上下吃的少得可怜。 “啥叫举手之劳,你亲自跑到山上采药,也是辛苦,你要是不收下,我们全家上下良心不安,东西就放在这里,我走了啊。”似乎是怕傅言把那些东西给她放回来,巧娘赶紧背着一个空背篓快步走了。 傅言无奈地一笑,这里虽然贫瘠,但还是有淳朴的人心。 巧娘送来的东西,是两斤米,四个茄子,一个大白菜,还有半斤熏干的五花肉,对于这种荒山人家来说,这些东西已经是很珍贵了,傅言鼻子有些发酸。 等到她这里物资丰富起来,再还给巧娘家吧,现在她也的确需要这些。 傅言在大锅下升起火,把那一根木薯煮着,木薯她打算用来炒吃,口感跟芋头差不多。 要是有野葱就好了,和木薯一起炒,那香味,啧啧—— 傅言这样想着,脑子里一阵意念涌动:往西北五里处,有野葱小半斤。 还真的有野葱,傅言口水差点流出来了,五里也不算远,下午就出动,木薯就先煮熟放着,晚上再炒吃。 午饭她打算暂时先做一份红烧茄子,一份干煸五花肉炒菜心,其他的看慕定安带什么回来。 在她把木薯煮熟,炒着茄子的时候,慕定安回来了,今天没有打到大鱼,不过有几条小鱼和小半斤虾子,傅言眼睛微亮,这些用来煮汤可有营养了。 男人看到多了一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傅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男人有些不可思议,傅家的人,居然还有一颗善心?他不由得多看了傅言一眼,傅言正把锅里好了的红烧茄子铲在一个碗里,神情认真,而且有些满足,看得出来,她喜欢做饭。 色香味俱全的三道菜上桌,诱人的香味缭绕,男人默不作声咽了一口口水,傅言把两碗满当当的米饭端上桌,男人坐下,埋头吃了起来。 这已经是乡下荒凉地区比较丰盛的一顿饭菜了。 他是高门贵公子出身,从小锦衣玉食,山珍海味,早就已经麻木,可是这两日的饭菜,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美味可口。 这一顿,也是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鱼虾的汤味道极其鲜美,傅言都忍不住喝了一碗半。 “要去镇子上的话,记得我昨天交代的事情。”傅言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男人不知道听到没有,转眼出了厨房,也不清楚他还记不记得她昨天让他买的东西。 下午傅言背上背篓去挖野葱,这野葱生长的位置比较险峻,在一处小悬崖上,傅言掂量了一下,是有点危险,她慢慢摸索着,爬上了悬崖,把那小半斤野葱都连根挖了出来。 下悬崖比上悬崖要难一些,她比刚才还要小心翼翼,下到半腰的时候,脚上一个踩滑,身体一下子失去支撑,顺着山崖滑下,小腿上不知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 第九章 就为了这几根草? 好在,傅言的手几抓乱抓之下,抓到了一截树根,身体终于是稳住了。 她忍着小腿上的疼痛,试探摸索,保证脚踩踏实,才慢慢往下移动。 踩到地面的瞬间,傅言心头一松,再看小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腿上被划拉了一条约莫二寸的口子,鲜血汩汩,染红了整个脚背,现在血还在继续往外涌。 傅言割下一长条衣布,将伤口牢牢缠住,一定程度上阻止了血流,可还是有血渗出来。 这个时候,需要止血草,傅言这个念头才升起,脑子里那个东西立刻给出了指示。 往前五十步一味中药材,止血效果一般,不过是最近的,往东一里半,有止血效果奇好的,不过傅言这样的情况,根本走不得多远。 她艰难地拖着步子,找到了五十步以外的那株药草,用石头砸醉了,敷在伤口上,又割了一条衣布来止血,这下子总算是大体止住了。 日头越来越毒辣,她得尽快回到屋子,不然伤口容易发炎。 可是走了几步脚一崴,不由得坐下来,她实在是痛得没有力气了,只有等缓过来,才能继续回去。 “在这里做什么?”冷不防身边一个声音响起,傅言一看,慕定安正立在一旁,睥睨着她,烈日炎炎,他小麦色的俊美脸膛上,挂着些许汗珠。 “你不是去镇子上打铁了吗?”傅言疑惑。 慕定安先是去了河边一趟,把鱼篓子换了个位置,又折回来往镇子上去,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他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傅言受伤的那条小腿上,面无表情。 “还不是为了挖点吃的。”傅言无奈道:“生活不易啊。” “就为了这几根草?” 男人看一眼背篓里。 “什么草啊,等晚上吃饭你就知道了,这玩意儿可是稀罕物。” 傅言闭上眼睛,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她也不指望这个男人帮她,休息一会儿再走。 慕定安当真并没有出手援助的意思,抬脚就走。 果然啊,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同在一桌吃饭的人,也可以这样不顾对方的困境,抛下就走。 傅言心想。 男人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来到傅言的身边。 傅言往后缩了一下:“你,你可不要像上次那样拎我啊,我又不是小动物。” 都走不动了,还要求这要求那的,男人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仿佛一座铁山,即便蹲着,依旧巍峨。 傅言也不客气,爬了上去,搭伙过日子而已,当然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慕定安背着她往家的方向走,每一步都十分轻稳,傅言攀着他的肩头,感到身下一股力量在脉动,心想这副身躯真是韧实啊。 在这种地方生存,必须要有一副好身体,借一借慕定安的屋檐,虽然日子好过不到哪里去,但也不会饿死。 几小里的距离,很快就到了,傅言下背的时候,又是一个踩不稳,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哎哟,抱着受伤那边小腿,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男人看都没有看了一眼,走出院子,去镇上。 傅言:“——” 唉,当真是一个屋檐下的仇人啊。 她只好自己爬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去洗这些野葱,小半斤野葱还是有点多,可以分成三顿吃。 好在伤的不是手,做饭还是没有问题,只是动作慢一点。 慕定安回来的时候,就闻到整个院子里都飘着浓郁的葱香味,比一般的葱还要香,进入厨房,看到傅言把一盘野葱炒木薯铲起来,那些野葱被切成长条,抄在木薯段里。 傅言又打了一瓢油汤,用来煮白菜。 慕定安想到今天,傅言为了这些野草一样的东西,划伤了小腿,这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洗干净手,傅言打开慕定安带回来的纸袋,里面是一瓶金疮药,一张人皮面具。 “谢谢了啊。”傅言心想慕定安也没有那么恨她嘛,还知道给她治伤。 慕定安微微侧首:“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心,只是你瘸了不好做事。” 噗,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她就说,慕定安怎么会对她发善心,真是太阳打西边来了。 下盐的时候傅言差点忍不住多下两勺,这样慕定安吃饭后就要不断喝水,然后晚上起几次夜—— 不过傅言还是没有这样做,她自己都寄人篱下,要是被慕定安知道她有半点不轨的心思,只怕要把她扔出这个院子。 “去镇子上要是方便的话,买点猪肉回来,隔两三天一次就可以。” 傅言说,总不能光盼着早上打鱼,换换口味也好,而且打鱼有时候也没什么收获。 慕定安坐在院子里面,一言不发地削着木棍子,他把棍子的顶端削尖,看来要用去插鱼,慕定安是个会武功的,身手敏捷,用这种方法,再结合鱼篓子,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捕到大鱼和虾子。 等到汤菜好了,傅言揭开饭锅,饭上放在一个盘子,盘子里面铺着切成薄片的五花肉,这种熏制出来的肉,用来蒸也是一种美味。 一股熏香透出来,傅言咽了一口口水,用布包住两边耳朵,把盘子端出来。 慕定安走进来,坐下吃饭。 虽然有更引人注目的蒸熏五花肉,他却先夹了一筷子木薯。 脆糯夹杂着强烈的葱香,再加上放了辣椒段子,实在是十分刺激口感。 男人眉梢微微动了一下,连着吃了几夹,才去夹五花肉,这五花肉瘦多肥少,一蒸把所有的香味都激发出来,又是一种风味。 “定安哥哥在吗?” 两个人吃得正香,外头传来这么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第十章 男人的衣服 傅言朝门外看愁去,她看到一抹纤瘦绰约的身影立在那里,虽然穿着朴素,可是依然不掩姣好的容色。 她的脑海里突然涌起关于这名女子的回忆,陆云染,伯府陆家也是二皇子党,二皇子倒台后,陆云染的父亲自杀,陆云染和他的母亲被一道流放到这里来。 陆云染也看向她,见是一个女的,陆云染皱了一下眉头。 慕定安走出去:“什么事?” “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衣服,你就两身衣服,这样怎么行?”陆云染将一身做好的短衣捧给慕定安,脸上含羞带怯。 “辛苦你了,以后不用再为我做这些事了,你和你娘也不容易。”对比和傅言说话,此时此刻,慕定安的语气竟然柔和了许多,他把衣服接了过来。 “就知道定安哥哥心疼我。”陆云染看上去有些感动,看向屋子里:“定安哥哥她是谁呀,脸怎么黑乎乎的。” 傅言满头黑线,她就坐在桌子边好好吃饭,得罪谁了,两个人你侬我侬,她也懒得去关心,管她做什么。 慕定安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她是我的一个雇工,专门打理内务。”慕定安道。 这话说得好听,傅言心想。 陆云染脑子转了一下,哪个女子会跑到一个孤寡男人的家里,给人家干活,说明这女人是走投无路了,求一口饭吃。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阵不爽。 “定安哥哥,我们是什么处境,你比我更清楚,还是要小心其他来人,万一惹火上身。” 傅言翻了一个白眼,从这个陆云染出现在这里,她已经嗅到空气里敌对的意味了。 “放心,她不敢。”慕定安这话似乎是说给屋子里傅言听的,隐隐带着警告:“这里的一切有她打理,你以后就不用费心了。” “我才不嘛,我们三家人被流放在这里,本来就是要应该照料,这样才有力量一些,别人也不敢欺负。”陆云染说:“定安哥哥我就先回去了,娘在等我吃饭。” 她的鼻子嗅了嗅,太香了,她才几天不来,就多了一个女人,煮饭还这么好吃, 慕定安拿着那一身短衣进院子,他随手将衣服扔在房间的桌子上,又回到了厨房。 “艳福不浅啊,有一位美人肯陪慕大公子吃苦,真是看者感动,听着落泪。”傅言说。 “吃饱了?”男人冷冰冰看了她一眼。 傅言撇了撇嘴。 整天面对这张绷着的臭脸,她也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反而被浇了一盆冷水,等有其他的出路了,她就离开这里,不过,看眼下这样的情况,离那一步,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吃好收拾好,傅言把金疮药涂抹在伤口上,又重新包扎好,她这一身衣服撕下了好几条料子,又穿了一个月,身上各种气味都有,真想好好洗个澡,换上一身新衣服啊。 特别是她现在裤腿上,还沾染了不少鲜血,这样一直穿着,是不吉利的。 “那个。”傅言试着跟慕定安商量:“方才送来的那一身衣服,能不能借我穿下。” 她不想穿慕定安穿过的,正好有一身现成的。 慕定安还在弄他叉鱼的工具,头也不抬:“你喜欢就拿去。” 傅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是他心上人给他亲手做的,他就这么舍得? 以为这是陷阱,傅言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我真的拿了?” 第十一章 慕定安给我穿的 男人凉凉抬眼:“你到底有多少废话?” 傅言才不管男人是什么情绪,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终于是有新衣服穿了。 古代农人,男人穿的是短衣,女人穿的是长衣,不过慕定安生得高大,他的短衣到了她的身上,就成了长衣,除了宽大一些,没什么不合适,而且宽松穿起来舒服。 她穿着出来的时候,男人看了她一眼,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闲适舒爽,那张脸显得更小巧了。 “你家红颜知己做的衣服不错,针线活一流,又牢固。”毕竟拿人的手短,傅言给他赞叹了两句。 男人脸色突然一沉。 行,她话多了,傅家和慕家是什么关系,她就应该少说点,能不说就不说。 傅言去后院洗衣服。 换下来的这一身,不仅脏,还沾了血,要泡上一晚上。 第二天,慕定安打了一条鲤鱼,小半斤虾米回来,因为有了叉鱼的工具,效率要高一些,然后他去山上打柴火。 饭已经做好了,傅言坐在后厨房刮鱼鳞。 “定安哥哥。” 外头又响起这么一道熟悉的声音,一看陆云染已经到院子里来了,正往厨房和房间探头探脑。 “他不在。”傅言洗了手走出来:“什么事?” 她和陆云染原来都是京城贵女,她们是相互认得的,只不过现在她贴着一张人皮面具,她根本就认不出来。 陆云染却盯着她身上的衣服,瞳孔微微放大:“这衣服是?” “慕定安给我穿的。”傅言说。 陆云染顿时皱起了眉头,脸上多了几分愠怒:“这是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辛辛苦苦给定安哥哥做的衣服,你怎么能穿在自己的身上?你——” 凭什么三个字太难听,陆云染就没有说。 “你自己去问他,我要忙了。” 傅言还要做饭,转身又进了厨房。 原身和陆云染的关系本来就不好,现在换了个壳儿,她仍然不喜欢对方。 陆云染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话脏了:“肯定是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才从定安哥哥这里拿到这身衣服。” 傅言觉得好笑,意思是她狐媚了?手里面的刀差点没忍住飞出去。 她还没有说话,慕定安扛着一捆柴进来。 陆云染拔剑弩张的气势一下子变得柔婉委屈:“定安哥哥,我给你做的衣服,你没有穿啊。” 这样一副楚楚怜人的模样,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傅言心想,既然是她要穿,慕定安把事情推到她头上,也随他吧。 “她没衣服穿。”慕定安说:“你通融一下。” “......”陆云染无话可说,再闹,定安哥哥会以为她小家子气。 她咬着嘴唇,克制了一下心头的情绪:“好嘛,我就问一问,衣服是给定安哥哥的,定安哥哥自己做决定好了。” 她过来是为了看慕定安穿上那身衣服的模样,布料她用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样式和颜色搭配,她也下了一番心思,没想到却便宜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女人。 陆云染垮着一张脸走了。 傅言在心里一叹,她才不想惹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如果她有银子,用得着穿别人的衣服吗? 这样过日子下去可不行,得找一门营生,她只有一个特长,就是医术。 在古代采药需要翻山越岭,很是辛苦,有了脑海里的这个定位,她找药材要方便得多,而且她会诊病,如果当赤脚医生,算不算一个比较好的出路? 不管怎么样,先试一试再说吧。 虽然缺少了很多用料,但有酱油,野葱,辣子,傅言简单做了一份红烧鲤鱼,又煮了一个茄子,撕成条,用辣椒和野葱做成蘸料,蘸着吃,然后是一份虾米汤,加了野葱,更加鲜香味美。 野葱真是好东西啊,要是天天有得吃就好了。 傅言这样想着,脑子里一阵意念涌动,西南六里半处,有野葱一斤。 这个距离,还不算远,傅言心情一阵明朗。 才坐下端起碗筷,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来,慕定安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这种笑容像是沉浸在某种神思里,难道她是想毒死他? 这个念头一起,慕定安不由得停住了筷子。 默不作声闻了一下饭,没有问题。 第十二章 不会说人话可以不说 傅言把桌上的菜都夹过一遍,又给自己乘了一碗虾米汤,见慕定安只是吃饭,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不好吃吗?” 慕定安有点尴尬,这才放心地将那些菜夹到碗里。 不过,他生出一丝好奇,刚才傅言在想什么? “什么都需要买,这样不好。”傅言说:“院子里最好养两只鸡,一只公一只母,可以吃鸡蛋,卖鸡蛋,养鸡崽,等手头宽裕一些了,再买一只小羊羔。” 羊羔住猪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换房间了,而且这种地方到处都是草,不缺羊吃的。 慕定安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他打铁,每天也才三十文钱,刚好够一天温饱,现在还添了一张嘴巴,这钱更是紧巴巴的,哪里够买两只鸡,更不用说买羊羔了,买鸡了还要买慷皮,也是日常开销。 他像以前一样没有说话,傅言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的窘迫,有的时候,真的一分钱难倒好汉。 “等腿脚好一些了,我也会去挣点钱,你一个人维持两张嘴巴,想做点别的也不方便。”傅言说。 “你拿什么挣钱?”男人显然不相信她能挣到钱。 都曾经是帝都高门,傅言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有所耳闻的,懒惰不上进,琴棋书画不通,也不会女红,落到这种境地,陆云染还可以靠绣帕子,给衣铺做衣服赚点银子,她傅言走出这道门还能干什么? 不过,傅言的一手厨艺,还是很令他意外。 大概是太贪吃了,自己都忍不住学会了厨艺。 傅言耸耸肩:“到时你就知道了,拭目以待吧。” 她傅言在京城有草包的名声,但她现在不是。 过几天,傅言的小腿差不多没问题了,她从慕定安的房间翻来笔墨,又抽了他一张宣纸,列下一个清单。 每写下一个常见病,脑子里就涌出药材坐在的方位,这些方位,都是以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为坐标,她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古代的一些疑难杂症,或者不治之症,放在现在就是常见普通疾病,她脑子里的医药系统是现代知识储备,比古代的医药水平要完善齐备得多。 这也是她行医的一大优势。 根据方位,一天能找的药材有限,但日积月累,一定能成气候。 傅言第一次背上背篓找药,翻山越岭,挖到了四味药材,多数药材量都很少,需要多找些地方积累,她看到了慕定安经常去的那一条河流,河道狭窄,水流湍急,在这种地方能打到鱼虾,还真不容易,难怪每次早上慕定安出去,都要好一阵子才回得来,甚至两手空空,只带回一小把虾米,做汤都不够。 傅言把满是泥的手爪子洗干净,有心沿着河道走了一段,在一个隐蔽的位置,看到了慕定安安置的鱼篓子,鱼篓子里只有几个蹦来蹦去的虾米,家里有两个鱼篓子,替换着来,能吃到鱼虾,是鱼篓子等了一天的结果。 现在慕定安偶尔会带小半斤肉回来,那已经是拼命咬紧牙关剩下的铜板儿了。 只有有钱,才能买到想要的,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慕定安每天晚上回来,都看到院子里多了不少药材,傅言吃过饭后,要么是碾药,要么是切药,忙得不亦说乎。 她懂医术? 这是慕定安近日来盘桓在脑子里的疑问,万一她胡乱采药,吃出了人命怎么办? “嫌日子难过,可以跟陆云染学习一下刺绣,上街卖帕子去,这些药吃出了问题,官府又要找上门来。” 慕定安忍不住说了一句。 啊呸呸,他以为她是要去害人? 傅言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不会说人话可以不说。” 第十三章 生意冷清 慕定安:“......” 他发现,傅言跟他是越来越硬气了,一开始她还有点怕他,唯唯诺诺的,生怕被一脚踹出去,现在居然敢跟他叫板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有了谋生的本事,无所谓他这个破院子了? 哼,先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行医治病吧。 第二天吃过午饭,慕定安照例去镇子上打铁,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傅言跟在后面,背着一个背篓。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互不干涉。”傅言说。 她还认不得去镇子上的路,但知道今天是街天,就跟着慕定安去镇子。 镇子距离这里有三十里,也是一段脚程,而且弯路多,一不小心就会走岔。 慕定安继续走,他大步流星,傅言几乎要小跑着才跟得上,再加上背着一个背篓,不一会儿,浑身就出了一层汗,脸上又蒙着人皮面具,汗水迷糊了她的眼睛。 不过,想到自己要有收入了,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慕定安是男人,不懂女人需要的东西,就算知道,他也不可能会为她考虑,给她一个屋檐,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限度。 镜子,头绳,还有一应衣物,月经带,用在脸上的——要买的提多了。 傅言累得气喘吁吁,往路边一块石头上一坐:“告诉我前面怎么走。” 她走得慢,不想拖累他,她记忆好,方向感准确,只要他没说错,再多的弯子,也没问题。 慕定安看过去,少女小小的一个,穿着宽大的男人衣服,坐在路边擦汗,那个背篓显得她更瘦小了。 他走过去,将背篓接了过来,稍微掂量了一下,起码有四五十斤,傅言这段时间整个下午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不经意间,药材已经这么沉了。 他还以为只有七八斤。 傅言浑身轻松,男人步子再大,她也能跟上了。 她没有感谢男人,她挣到钱家用,他也受惠,这是他应该做的。 古代的镇子不比现代的,只有现代镇子的三分之一大,虽然是街天,人流也比较稀少。 慕定安放下背篓,就往打铁铺子去了,傅言将背篓里的一袋一袋药取出来,逐一摆在地上,她都是分门别类好的,虽然不齐全,但最常见的疾病用药是有的,然后她将宣纸打开,放在地上,用石头压着,上面写着一行字:药到病除,童叟无欺。 傅言又将一层草铺好,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开始了一天的等待。 这行医看病,可不像美食,只要有香味,就能够将人吸引过来,治病是看不见的功夫,她这样从未露面的生人,更是需要证明她功底的伯乐患者,然后将口碑积累起来。 果然,大街上的人看到她只是一个小姑娘,都露出了不相信的神情。 “才十几岁的丫头,要学医还在药炉医馆打杂吧,咋就给人看上病了,这靠谱吗?” “是啊,万一吃出了问题,看她也赔不起,还不得坐牢去。” 如果有人关心她这个摊位,一定是怀疑打击。 傅言也不在乎,如果这点都玻璃心,就不要说有什么未来了。 不过,一大早赶了十几里的路,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远处的包子铺散发出一阵阵药香,她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要是手里头有两三个铜板儿也好啊。 那家打铁铺子就在不远处,敲打的声音不断传出来,叮叮叮,慕定安走出铺子喝水,下意识往傅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慕言看着包子铺,一副眼馋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她影响了,他的肚子也叫了两声。 看傅言这个样子,大概是一单生意都没有,他还不希望她那里有什么客人,要是出了人命,就是一个大、麻烦。 慕定安走向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一共六个铜板,他每天打铁只有三十个铜板的收入,还要攒着买米买菜,两个肉包子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奢侈了一回。 慕定安两三口就吃掉了一个,走到傅言的摊位前,把肉包子递给她,他脸上带着嫌弃,仿佛自己很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傅言眼睛一亮,把肉包子接过来:“谢谢啊。” 虽然慕定安发善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似乎每一次都很难得的感觉。 这家的肉包子个还很大,傅言肚子又饿,啃得急了,有些噎,看着慕定安远去的身影:“那个——” 慕定安居然也知道是在叫他,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 “如果能有一口水喝就好了。”傅言说着,趁着慕定安脸上升腾起不悦之前,立刻过意不去地低下头。 她走不开啊,这些翻山越岭采来的药金贵着呢。 而且,她也是在补贴家用啊。 第十四章 还不如跟我学绣帕子 慕定安似乎停顿了一下,傅言也瞧不到他是什么表情,总是一定很想打她就是了。 他迈着长腿走了,傅言也不抱多大希望,继续小口小口咬着肉包子。 一道阴影落到眼前,将她整个人隆重,半瓢水递了过来。 傅言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顿时清凉爽透,一抹嘴巴,将瓢子递还给了男人。 慕定安进铁铺子去了,傅言继续等待。 “唉,热死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嘀咕,就见陆云染坐在一架牛车上,往这边过来,那头瘦骨嶙峋的老牛拉着她,鼻子喷出阵阵热气,一直到铁铺子旁边,陆云染才勒住了老牛,从牛车上下来。 牛车上,放着一个大篮子,里面是陆云染的刺绣,有帕子,有给衣铺做的成衣,她往铁铺子里看一眼:“定安哥哥。” 慕定安没有出来。 陆云染又喊了一声,慕定安还是没人影。 “姑娘,你家相公忙得热火朝天,没有功夫招呼你,等日落他就回去。”一个打杂的出来说。 看样子他是认得陆云染的,看来陆云染经常往这里来。 “好,那我就不打搅他了。”陆云染并不否认慕定安不是自己的相公,反而神情很是受用。 她提着篮子,正要去衣铺,一晃眼,看到了傅言。 傅言这是在卖药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女人竟然懂得药理?还“药到病除,童叟无欺”。 不过看样子,是一个看病买药的人都没有吧,陆云染差点笑了。 “一个黄毛丫头到大街上卖药看病,有几个人敢相信,还不如跟我学绣帕子。”陆云染走过去,一脸的骄傲蔑视:“你每天帮定安哥哥做饭,看在这样的情面上,如果肯好好求我,我说不定会愿意传授你。” 傅言翻了个白眼:“不稀罕,谢谢。” 陆云染脸色一变,她绣帕子做衣服可是一流,不但买了村里头唯一的牛车,再过一年,就可以盖房子了,这是她谋生的拿手活,这个野婆娘居然敢看不起她? “那你就在这里卖药吧,晒晕过去都没有人搭理你,再说你懂药理?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千万不要吃死人啊。” 陆云染提着她的篮子,扭着腰肢,往衣铺子那边去了。 一个老伯在傅言的摊位前俯身:“小姑娘,我咳嗽两年一直不好,有时还咳血,可吓人了,吃什么药才能痊愈啊。” 老伯才一靠近,傅言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就迅速诊断出来,老人家这是肺结核,如果再不治疗,会引起肺部继发感染,最后导致心肺功能衰竭,危害性命。 可是她这里没有治疗肺结核的药草。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客人,却没有相应的药材,傅言满头黑线。 “老人家,治疗你这种病的药材在家里,等下个街天我再带来,不过在这之前,可以用其他的药稍微控制缓和一下,好让您没那么难受。” 傅言给老人把了一下脉走流程,道。 老伯眼里顿时带上了怀疑:“我说小姑娘,你不会是诓我吧,不是对症的药,可不敢乱吃。” “不是不对症,是效果相对没有那么好,但也是有用的,而且没有副作用。”傅言郑重地说:“老人家您一把年纪了,我若是欺骗你,那是折寿的啊,下个街天我还会来这里,如果你好一些了,就继续买药,如果不好,我把钱退给你,咱们都是实诚人,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她看这个老伯的面相,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像这样的人说话可靠,如果她将人治好了,就可以开始积攒口碑。 小丫头的话很有诚挚,老伯犹豫了一下,点头:“好,就信你一回。” 傅言给他抓了一副药:“分成六份,每天煎熬一份,用文火煎两个时辰,午时和傍晚各服用一次。” 老伯看她抓药的动作迅速又麻利,不由得沉吟,难道真的是个熟手? “一共多少钱?” “本来是要十五文的,老人家给十文钱就好。” 十文钱,倒是很便宜,老伯痛快地给了钱,只是拿着药回去,依旧是半信半疑的心态,这么便宜,不会有假吧。 假的也就罢了,就怕有毒,他这把老骨头,还想多蹦跶几年呢。 幸运的是,老伯在大街上遇到一个以前在县城医馆子坐过诊的医生,便拦下人来问:“赵大夫,您看看,这副药有没有问题?” 他将药拆开了,展示里面的药材组成。 第十五章 巧娘救场 赵大夫是个中年人,他本来是在县城坐诊,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只好先回来陪伴,至于职业生涯以后再打算。 他检查了一下那些药材:“倒是没有毒,这配药分开看我知道是什么作用,但这样组合在一起,还是头一次见,不过肯定吃了没问题就是了。” “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多谢赵大夫,我回去试试。”老伯放下心来。 赵大夫还想问什么,陈老伯已经走远了。 陆云染很快就回来,她做的成衣全部检验合格,大部分帕子也被衣铺子顺便收了,还剩一些不太好的,就拿到街上来卖。 看到傅言摊位依旧冷清,她的嘴角又勾起了讥诮的笑意。 “这么多药材,怎么背来的,就怎么背回去,我都替你感到累。”陆云染有模有样叹了一声,可是话里都是得意。 “慕定安会帮我背。”傅言也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后知后觉,这怕是精准打击啊。 虽然她对慕定安这样的人不感兴趣,但利用她来挫挫陆云染的锐气,她还是很乐意的。 果然,陆云染脸色微微变了变,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这个野女人少不得狐媚定安哥哥,她才来了一小段时间,定安哥哥就开始心疼她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她赶走。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长这个样子,定安哥哥怎么会喜欢你,不过是你喜欢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罢了。” 原身怎么也算是一个美人,不过慕定安给傅言的那张人皮面具却是普普通通,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 傅言眼眸突然冰冷下来:“陆大小姐,到我的摊位前撒野,影响我给人行医看病,你打算拿多少银子来补偿我?” 大街上的行人看到一个美丽少女面上带着戾气立在人家的摊位前,不知道在说什么难听的话,一个个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陆云染赶紧走了,她经常到镇子上卖帕子,不少人认得她,万一被有心人传些什么出去,她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她没有走远,在傅言面前晃来晃去,要么是坐在牛车上数她的铜板儿,要么是买些女子用的东西,漂亮的头绳,小镜子,擦脸用的香霜之类。 一个到人家屋檐下干活只为讨一口吃的,头发用一条草绳绑了的花龄少女,最眼馋这些东西了。 不过她很快就觉得没多大意思,因为傅言看都不看一眼,她的虚荣心得不到满足和释放,反而把今天挣到的铜板儿花去了一半,而刚才她买的这些东西,本来就已经有了。 陆云染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想哭。 “不是的,这位小嫂子可厉害了,那天我家小宝中暑不省人事,小嫂子上山挖了一株药草,当天晚上人就完全清醒了,别看小嫂子年纪小,本事却大着呢。” 柳家村的那一位巧娘也来上街,看到傅言在摆摊卖药,她并不像别人那样意外,她知道傅言有这个本事。 听到路过的人在挖苦讽刺,巧娘不高兴了,扯着大嗓门反击。 “这位妹子,你说的是真的?”一个大娘问。 “我跟你又没仇,骗你做啥?”巧娘不高兴地说。 她现在才来到,谁知道这小嫂子受了多少委屈? 被人这样维护,傅言心头一暖:“大姐,谢谢你。” “谢什么,你本来就懂这些,不过你也不要怪大家,你看着太小了,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治病,大家都以为你没有那个经验。” 傅言笑了笑,她不怪,这种贫瘠的地方,人大多数淳朴,同时又有固执的偏见。 “我去那头了,你在这里好好的。”巧娘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里是她男人编的各种竹篾成品,这边摊满了,没有位置。 “好,大姐生意兴隆。” 方才说话的那位大娘来到傅言的摊位前:“小姑娘,我总是偏头痛,专门去看了县城的医馆子,还是不见好,你帮我瞧瞧。” 傅言脑子里的系统已经做出了诊断,这位大娘是精神压力过大,引发器质性偏头痛,中等程度,这类病还是很常见,她这里药材也齐全。 她望闻问切一番,给大娘开了药,叮嘱服用事项。 “一个街天,药到病除,三十文。”傅言说。 大娘虽然还是抱着不确定的心态,但有人给傅言打过包票了,还是她跟买过箩筐的巧娘,出事了也不怕没对证。 大娘前脚一走,又来了一个青年男子。 这名男子注意傅言有好一阵子了,先是一个老伯来她这里买药,后面又来了一个大娘,他的问题,这里小医馆的大夫治不好,看了几个颇有声望的乡村赤脚医生,都没用。 傅言尴尬地咳嗽一声,因为朝她走来的这一位,是个不举。 她脑子里的这个东西,平时都是比较安静的,除非她主动唤起,或者是感受到她的所需,她都不知道这个青年男子是来看病的,就给人家诊断出来了。 看来,这个大可爱是越来越灵敏了。 青年男子在她摊位前立住,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可大夫是个小姑娘,不管有没有成本,他都不好开口那档子事儿。 “这位大哥有事吗?”傅言问。 “我——”青年男子欲言又止,脸上有些涨红。 他新婚半年,本来因为家里有点小财,人又长得不错,也度过了一段蜜月期,纵然一开始也不行,两人也只以为是新婚伊始紧张的缘故,总会好起来,结果过了半年,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家里的妻子,也是没有多少好脸色了,血气方刚的青年,怎么会不受挫。 “不如让我给你把一把脉搏吧。”傅言道。 “好。”青年男子伸过手去,他有些忐忑地看着傅言的神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肾气虚浮了一些,调理一下就好了。”傅言说着,快手快脚地给他抓药。 男子眼睛一亮:“大概多久能调理好?” “连服半个月,大概就有效果了,所以我给你开半个月的药,后续还需要再调理,有作用你自然会来找我。” 傅言的话说完,药就抓好了,青年男子目瞪口呆,这些娴熟得有些夸张了吧,像是多年的老手,可眼前的,分明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这个要八十文钱。” “噢,好,但愿会有用处。”青年男子赶紧掏钱,他还是感激傅言的,因为她说得很委婉,完全不伤害男人的自尊心。 傅言数了数手头的铜板儿,一共一百二十文,可以买几小斤肉,或者七八斤米了。 她这儿来了生意,陆云染是看在眼里的,她自然是满心的不服气,这些人是智障吗?怎么会相信一个黄毛丫头会治病,就凭那个妇人的一句话? 而且她也不相信傅言真的有这个本事,肯定是因为穷得没法过日子了,所以才坑蒙拐骗,捞一笔就跑,等那些人吃出问题来,她可躲不住。 陆云染已经在幻想那些人吃了傅言开的药,身上到处出问题,到时候,她只需要引个路—— 顿时心情大好。 第十六章 也没那么讨厌——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巧娘卖完了那一堆箩筐,走到傅言的摊位前:“小嫂子,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给你看着摊,你去吃点东西吧。” 傅言才想到该吃午饭了,肚子也跟着咕噜叫了几声。 “好,那就劳烦大姐了。”傅言道。 “没啥劳烦的,我现在也是闲着,帮你守守摊也好。”巧娘说:“要是有看病的来,我就让他等一等。” 巧娘也不知道刚才傅言来了生意,这样说是安慰她,也是她的祝愿。 傅言经过打铁铺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慕定安。 今天是街天,男人一大早就来了,大概也是知道她要来街上,家里没人做饭,还可以多得半天的工钱,现在两个人都需要在镇子上吃午饭。 她正寻思着怎么开口,陆云染就带着一盒小笼包过来,站在门口:“定安哥哥,定安哥哥出来吃饭了。” 这打铁铺子里太热了,外人谁也不愿意进去。 慕定安还真出来了,他高大修美的身躯往铁铺子门口一站,顿时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陆云染一喜:“定安哥哥,这一盒小笼包,有十六个呢,够你吃了。” 得,她还是赶紧走吧,就不要打搅人家郎情妾意了,傅言正要迈开脚步。 “这个家的内务,是她负责,你自己吃了。” 慕定安突然看着她,道。 傅言嘴角抽了抽:“得,那就去旁边这家面馆吃一碗面?” 慕定安默然地洗了一把手,走向那家面馆子。 “哎,定安哥哥,我都已经买好了,我自己也吃饱了,你怎么能不吃呢。”陆云染着急地大喊。 “陆小姐可以带回家给自己的娘亲吃,尽尽孝道呗。”傅言其实还是有些高兴,毕竟陆云染的好意慕定安没有领受。 陆云染就这样看着慕定安和傅言进了面馆。 她咬咬牙,一跺脚,野婆娘,想跟她抢定安哥哥,没门儿。 一碗二两素面十文钱,三两十二文,肉片另加五文钱。 慕定安沉吟,他今天做全天,有六十文,奢侈一顿也没啥,不会缺粮少菜的。 “老板,一碗三两素面,一碗二两素面,各加一份牛肉。” 没办法,她是个食肉动物,无肉不欢。 慕定安皱了皱眉头,这一算起来就是三十二,她是不是觉得这半天是多余的,要用去一半? “我那份不要。”他说。 “这么大一个男人,别扭啥,我请。”傅言拍了拍心口:“姐有钱,小二,两份都放啊。” “你请?”男人不相信地打量她一眼,他分明记得,没有把铜板儿给她,前两天他打算给的,不过一想他经常跑镇子上,那些东西他买方便一点。 “方才几个人来看病,药材的钱卖了有一百多文,说不定下午还有点。”傅言道。 慕定安沉默了:“保证不会出问题?”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隐隐的凉意。 “如果出问题,我会去官府自首,不会连累你的,放心吧。”傅言翻了个白眼。 慕定安又不说话了。 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油汤上漂浮着葱花,酸菜,豆芽,几片牛肉片,看一眼让人食指大动。 桌上放着辣椒,盐巴和香醋,傅言往碗里加了两大勺辣椒,然后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她看到慕定安也加了两勺子辣,看来他对辣椒的喜爱程度,并不比她低。 吃几口,再喝一碗汤,滋味倍儿爽,两大碗面,两人吃了个满足, 慕定安起去结账,傅言一下子冲到他面前:“我说我来,就起来,好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抢着把钱付了,傅言晃了晃剩下的铜板儿,叮叮叮,一脸骄傲:“就说吧,我有钱,以后呢,也不用那么抠巴巴过日子了。” 慕定安:“......” 少女笑靥如花,脸上都是挣到钱的喜悦,眼里一丝杂质也没有,慕定安一瞬间竟然觉得,似乎慕言也没那么讨厌—— 一定是他出现幻觉了,傅家的人,哪一个不是罪大恶极,卑鄙无耻? 男人的凤眸里,又涌出了一层冷意。 吃过饭后,慕定安又去了铺子里,傅言继续守她的药摊。 她买了一碗黄糖凉水过来,巧娘正坐在她的药摊旁,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大姐,辛苦你了,快解解渴。” “哎呀,这咋使得,你挣钱也不容易,咋能让你破费。”巧娘不好意思接。 “我早上还是看了几个病人,大姐快喝了吧,等下温了口感不好。” “还真的呀,那就太好了。”巧娘这才接过,将一碗黄糖凉水喝了个干干净净,顿时从嗓子眼凉透到心里去。 傅言端着碗去还,回来继续守药摊,巧娘也回家去。 陆云染和她的老牛车都不见了影,估计是走了。 下午这段时间,只来了一个人买药,这个人就随便一买,说是热感,也不看药,抓了就走,这包药卖了十五文。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傅言将摊子收了,去买菜。 这个时候,慕定安也从铁铺子出来,就看到门口的傅言。 “怎么了?” “白菜在哪里买的?”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白菜卖了。 “去农户家买,东街——” 话还没有说完,傅言就将那个大背篓塞给他:“我去买点菜,你在这里守着。” 农户家买,她问就是了,她知道慕定安是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的。 慕定安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脸色有点难看。 不过,他跟了上去。 傅言察觉到了什么,回头,就看到慕定安背着大背篓走在后面,还算有点觉悟的嘛。 买了两块豆腐,两斤瘦肉,再加上吃了两碗牛肉面,还剩四十文钱,可以买几斤蔬菜。 这些买的菜,都放在背篓里,慕定安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发现了,傅言很会砍价,每次总能省下几文钱来。 突然停了下来,给她递过去一样东西:“拿着。” 傅言一看,是钱袋子,掂量了一下,里面有一半的铜板儿,大概两百文,这是慕定安天天打铁,除去日常开销剩下来的,不容易。 “我这儿还有。”傅言说:“我买吃三天的菜,三天后还得你买回去,这钱你拿着,我要用的时候不会跟你客气。” 她考虑的跟慕定安想的一样。 慕定安就收了起来。 “这位大娘,请问哪户人家有新鲜的蔬菜卖。”傅言拦着一个路过的大娘问,她没有注意到,慕定安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噢,从这里过去,东街口往左走两户人家,第三户就是专门买菜的,地里白菜,茄子四季豆萝卜啥都有。” “好,谢谢大娘了。”傅言对大娘甜甜一笑。 到了那户人家,称了三个大白菜,两斤四季豆,三斤茄子,傅言这儿钱不够,就从慕定安那里拿了二十文。 然后回家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黄昏,太阳渐渐落山去。 慕定安背着大背篓走在前面,现在这个背篓沉甸甸的。 “重的话我提一些。”傅言道。 虽然她只管内务吧,但慕定安也额外帮过她的忙。 男人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你跟得上就好。” 傅言:“......” 这是欺负她人矮腿短吗? 两人一前一后,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傅言默不作声踩了两脚慕定安的影子,叫他平时对她蹬鼻子上眼的,她不要面子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慕定安往后看了一眼。 第十七章 天价鱼 傅言及时恢复了常态,眼睛望天:“今天天气不错啊。” 都快要天黑了,还天气不错,男人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有鬼。 不过,他也抓不出什么猫腻来,就姑且绕过她这一次。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傅言开始做饭。 “等下个街天,多挣了些银钱,买只公鸡和母鸡。”傅言把饭煮着,边切豆腐边说。 “鸡生蛋,蛋生鸡,生生不息。” 傅言美滋滋地盘算着。 慕定安没有说话,不过他嘴角撇了一下,他现在只是希望,那些人千万不要吃出毛病来,还挣钱,没麻烦就不错了。 锅里烧烫了水,他舀在盆里,洗肉。 傅言眨了眨眼:“想不到你还会帮我的忙啊。” “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吃到?”男人嫌弃地说:“不要自作多情。” 傅言:“——”好吧,她自作多情,她对他有什么情啊,德行。 一道麻婆豆腐,一道姜丝蒜瓣炒瘦肉,一道煮白菜,更远那一处的野葱被她挖了来,撒在麻婆豆腐上,香得不行。 吃好饭,差不多是亥时,傅言守了一天的摊,累得不行,洗了把脸,倒头就睡。 这人有时累了,就怎么睡都不舒坦,没有枕头,板儿也硬,傅言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才睡过去。 慕定安起夜,经过圈旁的时候,听到里面呻吟一声,就往那儿看了一眼,傅言似乎很难睡,翻了个身,接着又翻了一个。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是睡在这个圈里。 慕定安眉头凝了一下,很快,打消了脑子里一闪而逝的念头。 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对傅家的人心软,傅言到这个院子里干活,和他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傅言第二天起晚了,而且有点火大,她现在能挣钱了,还睡这种地方,这像话吗? 不过,慕定安似乎不相信她赚钱的能力,她最多再忍耐几天,下个街天她腰板真正挺起来了,可不管那么多。 这些天她继续找药草,齐全种类,有时候一天翻山越岭好几十里,就只是为了寻找一味药草。 下一个街天快到了。 这个中午,慕定安拎着两条鱼回来,放在桶里,加了水。 “这两条鱼,不要杀。”他叮嘱说。 “为什么?”傅言正在切菜,看到这两条鱼有点肥,起码有两斤多三斤的样子,而且都是桂鱼,清蒸煮汤炒鱼片可香了,眼里的亮光还没有消失呢,结果他说不能杀。 “拿去卖。”男人说。 一斤鱼二十文,这两条,可以卖一百来文,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少了。 傅言“噢”了一下,有点惋惜,她觉得不太有必要,明天她的药草肯定不止一百来文,还不是要拿去买肉菜米面。 第二天一早起来,将昨晚的剩饭和剩菜一起抄了当早饭,豆腐渣子和一点五花肉掺在饭里,很下口。 慕定安也提着两条鱼上街,这两条鱼被草绳系住,不安分地晃动着。 背篓他背着,傅言就把鱼接过来。 这个街天的背篓,又重了不少,傅言沉吟着,还是要买个带轮子的板车,慕定安虽然有一身力气,但以后药材只会越来越多。 傅言原来待的那个摊位,还好没人来占,她本是面生,等多来几次,摊位就差不多约定俗成了。 那里早就有人在等着,是那位偏头痛的大娘。 “小嫂子,你来了啊。”大娘一看到她,眼睛一亮:“我在这里给你守着摊儿呢,不然早就被人占了。” “啊,大娘,实在是谢谢你了。”傅言感激地道。 “说的啥子话,该是我来谢你才对。”大娘拉着她的手:“吃了你的药,我的偏头痛是彻彻底底地好了,小姑娘,你可真是神医啊,那么多有资历的大夫都治不好我这病,你是我的福星呀。” 慕定安就在一旁,他的脸上这会儿真的浮起了诧异。 傅言真的会行医治病?而且医术还了得,至少对药理,她很精通。 傅言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的神情,她道:“大娘的偏头痛已经好了,不会复发的,没必要再服药,只是平时多注意休息,不要过于劳累,也不要思虑过多。” 她知道,这个大娘不会只为了帮她占摊位来,大概是想问她后续。 “是,是,不过我有几个亲戚朋友,也是偏头痛,我想跟你多买一点药送给她们,小嫂子,你这儿治疗偏头痛的药管够吧。” 傅言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想批发出去,加点价格卖给别人。 “够倒是够。” “我要的多,小嫂子能不能便宜一点。”大娘一脸带笑,殷切得很。 傅言面上浮起了为难:“不瞒你说大娘,上街的价格,我是便宜了卖的,因为我初来乍到,面生,很多人不知道我能治病,对我也信不过,所以——” 大娘的笑容稍微凝滞了一下,不过她也理解,这个小娘子上次卖的药价的确是有些低了,再加上她的药效果奇佳,综合起来是绝不止这个价的,说实话加一倍卖,都不过分。 “那小嫂子是打算收多少钱一份呢?” 傅言方才已经在脑子里飞快盘算过了,她每天辛辛苦苦爬山,再加上这里的医药价格,以及她方子的奇效,卖八十文都有人要。 不过,除了镇子宽裕一点,附近的二十几个村子都很穷,买一包药就要这么多,许多人是承受不起的,她要考虑一下人道主义。 “大娘,四十文一包跟你,七天一个疗程的,我只加十文,以后是绝对不会有这个价了,你看咋样。”傅言说。 她才发现,她和大娘讨价还价的时候,慕定安正在把背篓里的一包包药取出来,摆在地上,排得整整齐齐的。 大娘还担心这个小丫头说个五六十,只加了十文,她松了一口气,她转手大可以卖个六十文。 “行,你这里有多少,我要二十包左右。”大娘爽快地说。 二十包,那就是八百文,古代一千文钱一两,今天她怎么都能挣到一两银子以上。 大娘是拎着一个篮子来的,二十包药,满载而归。 傅言又发现,慕定安也寻了个位置,在卖他的两条鱼。 “兄弟,这鱼怎么卖?”一个大爷过来问。 “一百文钱一斤。” “什么?”大爷以为听错了:“是一百文钱两条吧。” 傅言也看了过去,慕定安的位置离她并不远,那里说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不光是大爷惊讶了,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慕定安:“一斤。” 第十八章 上街的回头客 慕定安:“一斤。” “我说小兄弟,你这里是不是出现毛病了,好一点的猪肉都才三十文钱一斤,你这鱼要一百文一斤,哪个这里抽风了,才买你的鱼噢。” 大爷指了指脑袋,摇头走了。 慕定安表情没有什么波澜,继续等。 “老孙头,你跟那个人买鱼做什么,他久不久卖一次鱼,卖得死贵,买成天价,除了傻子,谁都不会跟他买鱼。”有人对老头说。 “还真的有人买?”老大爷问。 “还真有,大概以为这鱼是什么宝贝稀罕物吧,不过我瞧着跟一般的鱼也没有什么区别,有的人就是以为贵的什么都好,平白无故当了傻子,这叫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傅言沉吟,慕定安这个人,智力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却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不一会儿,就过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虽然身着朴素,但个子挺高大,五官周正,注意瞧,只见双眼隐藏精光。 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斟酌讨论,中年男人付了钱,提着其中一条鱼走了。 傅言有些无语,真有那么傻的人啊,一斤鱼一百文,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还有人把着送上来让“无良商贩”抢? 接着又有两个人来问鱼,都一脸遇到煞笔的表情走了。 然后是一个模样颇为俊朗的青年男子,来到慕定安的摊前,也不知道慕定安说了什么,青年男子面上有斟酌之意,然后点头,付了钱,提着剩下那条鱼走了。 傅言目瞪口呆。 慕定安很适合去做奸商啊,谁能比他狡猾呢? 两条鱼卖完,慕定安起身,走进了铁铺。 不过对这一切,陆云染似乎并不奇怪,反而像是习惯了,她现在的注意力,在傅言身上。 陆云染照例上街卖帕子和给铺子交成衣,听村里的说傅言还来街上,她不由得佩服她的脸皮,没啥效果甚至有害的药拿出来卖就卖了,心里没点数,不知道人家会找她闹吗?居然还想再一次坑钱,行吧,她就等着看热闹。 她本来以为,一来就会遇到医闹事件,结果那位大娘又是帮傅言守摊又是跟她批发药材的,这也才夸张了吧。 这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婆娘,居然还懂得医术? 陆云染顿时感到心头上多了一重说不出来的压力,她对傅言本能的鄙夷,也可恨的减少了两分。 “陆姑娘,你好啊,光盯着我这里看,是不是有病需要吃药啊。”傅言说。 “哼,你才有病吃药。”陆云染没好气地提着她的篮子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患肺结核的老大爷也来了,他一看到傅言,浑浊的老眼里就浮起了亮光。 “哎呀,小姑娘,你人在就好,我专门来找你。” “老人家情况好些了吗?”傅言客气笑笑,她也正在等这个老人,她用三天的时间跋山涉水,脚都磨破了,终于配好了专门治疗肺结核的药材,在古代患肺结核的人挺多,只是药不太好找,古代的方子效果也不好。 “咳嗽是减轻了许多,以前隔两天就咳血一次,现在五六天过去了,也才咳了一次,而且不像以前那样发黑严重,胸口也没有那么痛了,小姑娘你说得对,虽然那药不完全对症,但是也能缓解。”老人家一脸的高兴,又怀着期待道:“不过,专治疗我这种病的药,小姑娘你都找到了吗?” 他一直都没问自己得的什么病,实际上心里面也有数,总是咳嗽又咳血,多半是那种肺痨子,这个小姑娘肯定也是知道的。 “都找来了,我说到做到,不然上个街天也不会让老人家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傅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五包药:“这五包药可以服用一个月,六天换一包,一个月后差不多就能好全。” “好,好,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有救了,谢谢你啊小姑娘,你真是我的救星啊。” 老大爷十分感激。 他这样的情况,家里棺材都准备好了,现在看来,至少多活几年是没问题的。 “嗯,只不过这种药不易采,收费也不会多便宜,不然上个街天就有了,也不用等到现在。”蓝婳川试探着老人的接受程度。 如果是富裕人家,她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多要一点,可是看老人朴素的穿着,只怕多少要顾及一些。 “小姑娘,要多少你只管开口,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一定付出了不少辛苦,采药也要耗费不少力气,你的药效果又好,不管多少我都愿意出,家里虽然条件不咋样,但还有点余底。” 老人颇为感慨地说:“这是在买命呀,哪能便宜呢,只要能够摸得到够得着,我就算去借,也要把钱借足。” 傅言这个时候已经打量好了,道:“药馆子治疗同样的病,效果一般的,比上次我给老人家的绝好不了多少,都得六百文一副,这五副就是三两银子,我这里收二两八,老人家看怎么样。” 肺结核在古代很难治,而且医药费贵,很多普通老百姓患上了,就只有在缓慢的折磨中等待死亡。 老人还以为至少要个五六两,这就是他的家底了,这个小姑娘开口只要二两阿阿,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好,我这就去家里取银钱来,小姑娘你先帮我留着药,我马上就回来,可别卖给别人了啊。” 老人家很快去取来了二两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像宝贝似地抱着那几副药走了。 走在大街上,又遇到了上次的那个赵大夫。 就在三天前,赵大夫的父亲去世了,他的母亲伤心过度,更是卧床不起,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齐家大叔,这么高兴?”赵大夫的目光,落在了齐老头子怀中抱着的那些药上。 “这些是什么?” “是治疗肺痨子的好药。”齐老头子脸上笑嘻嘻的,精神派头完全不一样,像是看到了什么大希望。 “让我看看?” “行咧,你也是大夫。”齐老头子爽快地打开一包药。 第十九章 间接接吻? 赵大夫看了一下配方,脸上浮起一丝疑惑:“没见过这样的方子呀,齐家大叔,肺痨的方子可不便宜,你可千万别被人坑了。” “哪里会被坑,那个小姑娘医术高明,我相信她,你还记得上个街天我给你看的方子不。” 赵大夫想来想,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儿:“上次那个方子,好像也不是治疗肺痨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神奇咧。”齐老头子说:“你也知道,药馆里治疗肺痨的药材有多贵,上街我经过那个小姑娘的摊位,寻思着碰碰运气,不定能用便宜的价格买到一点好药,上一次她那里药材不全,开的药不全对症,老老实实告诉我了,说是先缓解,可也把我这病给治好了不少,现在她把药材找全了,说是一个月就能彻底见好呢。” “真的?”赵大夫还是半信半疑。 “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我跟你开玩笑做什么,你要是还有怀疑,等到我完全好了,你就知道了。” 齐老头子心里都是激动:“不说了,我回去熬药去了。”然后喜滋滋地走了。 赵大夫摇头,肺痨可不好治啊,大概那个小姑娘上次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正着,要一个月的时间把肺痨治好,就算经验最丰富的有名大夫也不敢这样打包票。 不过这些药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这齐老头子吃了也不会危害到性命,既然人家高兴,他也不好去泼冷水,一把年纪了,有个好心情有个盼头,有时候比什么都好。 该来的两个病患已经来过了,傅言现在手头已经有三两六百文的银钱,日常开销管三个月没问题,再添点女儿家用的东西,两个月差不多了。 那个偏头痛好了的大娘,买了二十包治偏头痛的药回去,一路上看到认识的人,就拉着宣扬说街头来了个小神医,看病看得准,开的药方效果也奇佳,费用还不贵。 傅言这儿的摊位,有了稀稀落落的客人,比上个街天热闹多了。 慕定安出来喝水,就看到傅言正在帮人把脉,旁边还等了一个人。 说明她已经开始建立起别人对她的信任了。 她竟有这一身本事,是他始料未及的,傅家千金小姐,居然还是个妙手回春的良医。 夏日炎炎,骄阳炙烤,傅言飞快给人抓好药,感到有汗液低落到睫毛上,袖子往额头上一抹,满头的汗水把袖子都浸透了。 这里是南境,一到了夏天,就热得不行,就在不久之前,就有两个人跟她要了中暑药。 慕定安本来要转身进铺子,看到这样的情形,稍微顿了顿,舀起半瓢子水,走去她的摊位。 傅言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水,眸子微微一亮,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爽快。 她把瓢子递给慕定安,也懒得说谢了,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帮一下就谢一下,那得多累。 慕定安不会跟人计较这个,转身就走了。 傅言环顾四周,看到有的摊主支起了一个伞,将阳光遮挡开,她也去买了一个,挡在摊位上,落下一片阴凉,顿时舒服了许多。 每个街天都背着一背篓沉重的药材上街,再加上还要买小凳子,摊架子等必需品,是时候买一个板车了,牛很贵,而且需要到官府备案,过些日子再打算。 下午傅言守摊到一半,就收了摊,把背篓搬进去铁铺子让慕定安看着,然后去采购物品。 先挑了一个板车,再买个凳子,摊架子,就花去了一两银子,其实让慕定安上山砍伐木材来自己制作,要省钱得多,不过村子附近的山木材资源实在是太贫乏了,就是竹子稍微多一些,那些细木材很难用来做家具。 一天的活儿快要到头的时候,慕定安从铁铺子出来,就看到傅言推着一个板车过来,板车上,除了那些木头制品,就是买的菜,米面,还有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板车可不便宜,再加上这一大堆东西,怕是要超过一两五百文。 一下子花这么多的钱,这是流放一来,慕定安无法想象的,这也说明,傅言挣的,远超过这个数目。 慕定安提着背篓过去,连着那把大伞,放在板车上,然后接过板车的两个把手。 板车的两个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大大减少了出力。 “都买好了?”他问。 “嗯,你得感谢我挣得多,不然哪有这么多好东西。”傅言捶捶肩头,又捶捶背。 慕定安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 回村的道上,两道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一前一后,除了轮子碾过地面的窸窣,便是静默无声。 傅言和慕定安多数时候是无话的。 她还买了水壶,里面加满了水,途中口渴了,揭开喝了一口,下意识看一眼慕定安,哪怕是傍晚,天地之间燥热消退了不少,但气温仍然很高,男人额头上一片细汗。 “接着。” 傅言把水壶扔了过去。 男人及时接住了,可是他要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上停顿了一下:“只有一个水壶?” 傅言:“是啊,你见农村谁家有两个水壶?” 看到男人对着水壶的口子,似乎考虑要不要喝,傅言一下子就明白了,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鄙视。 “我说大哥,你那个破家里,只有一个缺了口的水瓢,我用来喝水,你不也用了?用来吃饭的碗,混过多少次了,你不也用了,噢对了,还有筷子,有本事你什么都不要用。” 她是真的有点生气,慕定安恨傅家人,她理解,可傅家的女儿也是只一个闺中女流,什么都没有参与,而且也被流放了,她是现代人,讲究责任明确,所以觉得他未免执拗了。 就算有芥蒂,但同在一个屋檐下,有的时候,真不至于。 傅言说完这番话,心情也是有点忐忑。 慕定安会不会生气,甚至要将她扔下山崖,这道路两边,要么是高山,要么是悬崖,那两个押送她的官差,就是被慕定安扔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十章 谁是野女人啊 然而,慕定安只是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随即一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将水壶往腰间一挂,推着板车继续前行。 傅言松了一口气,其实,慕定安也没有多小气嘛。 回到了村子,傅言洗洗手淘米,令她意外的是,慕定安居然也在灶前生起火来。 哟,这是太阳打西天出来了,傅言心想。 以为慕定安只是顺手搭一把,没想到他生火了以后,开口问:“今晚做什么菜?” “炒豇豆,芹菜炒瘦肉,再来一个豆腐豆芽汤。”傅言随口说。 然后她又看到慕定安把豇豆洗了,折成小段—— 这些平时都是傅言在做,今天慕定安未免也太勤快了,这让傅言很纳闷。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了,她现在能挣钱了,吃用不全是男人的,男人没有理由把这些内务都扔给她。 这慕定安倒还是个公平的。 她这久以来一直很累,翻山越岭找药材,回来又要做饭,洗菜切菜都要费不少时间,现在有人分担了,是好事。 “肉切薄一点,均匀一点。”傅言一边炒豇豆,一边回头看慕定安切菜。 慕定安闷声不语,手上却是按照她说的做,他本来就是个练家子的,只要用心,就容易把控好,后面切的肉,还算勉强达到傅言的标准。 虽然去街上回来晚了,但有人帮衬,饭菜很快就好。 三道热腾腾,香喷喷的菜上桌,两人痛快淋漓地开吃,傅言吃了两大碗,慕定安吃了三大碗,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洗碗的时候,傅言用皂角粉将碗洗一道,慕定安就在旁边淘一道。 傅言不由得感慨,果然钱才能解决一切问题啊。 她将那个包裹打开,里面是她的梳子,头绳,梳妆镜等女子用品,还有两身衣服,慕定安的,有一身。 “试试,不合适的话,下个街天再拿去换。”傅言把衣服扔给男人。 她也只是估摸着他的尺寸买的,未必精准。 慕定安没想到傅言也给他买了衣服,摸着料子还不错,他的拇指摩挲着衣料,眼皮不经意动了动。 走进房间,换了衣服出来,以前他的衣服要么是黑色,要么是灰色,这一身则是深蓝色,月色下,衬得男人的五官更是俊美异常。 傅言打量着他浑身上下:“看起来还挺合身的嘛,以后就按照这个尺寸买。” 以后—— 男人看一眼少女,她眸光澄澈,似乎眼里只有他穿衣服这件事,忘记了两家人之间的那些仇怨和嫌隙。 慕定安心情微妙。 傅言进了另一个房间,换她的两身衣服,大小合适,比起陆云染给慕定安做的那一身宽大衣服,穿贴合自己的,感觉不要太好。 她穿着其中一身出来,手肘上搭着男人的:“可以还给你了,我也没穿坏,把你换下来的,也一同泡上。” 慕定安视线却落在她的身上,他这才发现,傅言穿上了合身的衣服,竟然显出曲线有致的身段来,而且现在年纪还小,等再过了两年—— 男人只是想过这么一个念头,就移开了目光。 他拿着衣服泡去了。 在这种乡下地区,衣服容易沾染脏秽,泡一个晚上,第二天洗了效果才好。 傅言这个时候,看着她的那些梳妆物,还有女子用品纳闷。 “慕定安。” 慕定安从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沾着没有擦干的水。 “我的这些东西,要带到猪圈里去吗?”傅言眨了眨眼睛,她现在能挣钱了,底气足,不用仰人鼻息,整个人都硬气了不少。 慕定安似乎沉吟了一下:“只有一张床——” “我问的不是这个。” 傅言的视线,在另一个房间上扫了一下,男人顿时就了然。 “随你的便。” 他原本也觉得,她住在那个猪圈里面有些不妥,可是他不想主动对她发善心。 现在她提出来了,他反而觉得像是解决了一件事情。 没有买床架子,好在有摊架子,傅言身形比较瘦,拿来将就当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把摊架子摆好,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 “方便?”慕定安在外面出声。 “进来。” 掩着的门推开了,慕定安抱着他房间里的那个桌子进来,摆在窗口处,然后又出去了。 傅言正愁她的那些用品没处放呢,这桌子带两个抽屉,倒是方便了许多,现在她衣服也不多,可以用一边抽屉就将就一下。 傅言将那些东西分门别类放好,打算去一趟茅厕回来睡觉。 手纸在古代是很贵的东西,不过她本来是个现代人,用别的根本就不习惯,前面不到无论如何也要慕定安买手纸,饭她宁愿少吃点,然后自己省着点用,慕定安平时也不用这个。 今天总共挣了三两多的银子,买了好几包手纸,她打算给慕定安的房间也送去两包。 不过,她今天已经给他买了一身衣服,又去送手纸,他会不会认为她在讨好他? “呶,以后就用这个吧,免得我从你身上闻到一点别的异味。” 慕定安正在煤油灯下看书,傅言将两包手纸从他的窗户给扔到床上。 慕定安抬眼窗外,只见少女一脸的不屑。 他不由得满头黑线,他天天洗澡,身上会有什么异味? 傅言没有管他是什么脸色,就去上厕所了。 茅厕距离屋子有三十几步远,有五个坑位,有隔间,附近的几户人家共用。 傅言才走到中途,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两个毛小孩,对着她又跳又叫。 “哪来的野女人,赖在男人家里不肯走,不要脸哟不要脸。” “羞羞,小小年纪就不知羞耻,千人骑的货。” 这两个小男孩一个看起来八岁,一个看起来六岁,长得尖嘴猴腮,瘦巴巴的,一边嚷着,一边做出用手指刨脸的动作。 傅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实际上她来这个屋檐下,耳边就落了不少风言风语,大概就是这些内容,她是突然出现的,和慕定安之间也没名没份,古人的思想本来就不一样,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忍耐,任由她们说三道四地欺负。 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俯身下来:“小兄弟,你说谁是野女人啊。” 第二十一章 脸上红斑 “说的就是你,你就是野女人,你从哪里冒出来的都不知道,又不是慕大哥的媳妇,你赖在他的家里做什么。” 小的看着傅言这种没有温度的笑,感到有点害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大的这个丝毫不惧。 “可是现在你从哪里跑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说你是野孩子呢?” 大男孩脸色变了变,浮起了愤怒:“我才不是野孩子,我有爹有娘。” “我也有爹有娘啊。” 傅言说着,拍了拍他的脸,力道有些用力,这男孩被他这一句说懵了,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你是——”大男孩突然想起来:“你不是野孩子,你是野女人,这不一样,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是不一样。”傅言勾唇,月色下,她的笑意更是冰冷瘆人。 “不过,等到明天,你们和别的孩子也不一样了。” 她若无其事起身来,进茅厕的时候,听到附近人家喊着两个孩子回去。 这些人不治一治,是绝不会收敛的,她也不过是图一顶屋檐,一口饭吃,慕定安并未娶妻,她也不是什么三儿,居然如此羞辱,实在是过分。 傅言不知道,慕定安就立在一片夜色中,将方才的那一幕看在眼里。 明天,又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傅言和他平时的相处,从未流露出这样的冷决,他这才发现,她还有另一面。 慕定安转身,进入院子。 这是傅言第一个晚上,在稍微像点样子的房间睡觉。 不得不说,比睡猪圈要舒服一些,至少安全感是无法相比的。 第二天,傅言起来,洗脸之后,她对着那张梳妆镜子,第一次清清楚楚看到了原身的长相。 巴掌脸,五官精致美丽,一双眸子澄澈乌亮,仿佛两颗黑宝石,额头上还有个类似王祖贤的美人尖。 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怪不得傅家获罪,发卖流放女眷的时候,原身被这里的县衙买走,后来又派人来寻。 傅言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然后将那一副人皮面具戴上,这多了一层面具的模样,比起来实在是太平庸,不过在荒野之地,又有官家的纠纷,这是好事。 傅言去淘米,就看到慕定安在后厨房的水井处洗衣服。 现在家里不缺吃的,男人也用不着大早上打鱼。 傅言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常,倒有点像夫妻。 慕定安将两身衣服晾起来,又出了门去。 傅言:“——” 他还惦记着那些鱼虾呢? “等一下。” 慕定安到了门口,听到傅言在唤他,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吃过了早饭再去。” 傅言说,以前是食材不够,现在算是有点条件了,早饭是要吃的,不然容易得胃病。 她只是交代了一声,告诉他以后能吃早饭,就进厨房摊饼去了。 现在用具不够,但烙几个鸡蛋饼,葱花饼还是可以的,等买了蒸笼,就可以做馒头包子蒸饺。 慕定安也饿,流放之后,他再也没有吃过早饭,就算去镇子上,也为了省几文钱饿着肚子,每天都是空腹到中午,这种滋味属实不好受。 他留了下来。 葱油饼的香味从厨房飘到院子里,又飘到院外,惹得人垂涎欲滴,慕定安坐在灶前,给灶里添火。 “不行,火太大了,减一点柴火。”傅言一边给饼子翻身,一边说。 慕定安有些手忙脚乱地退去两根柴火:“这样行不?” “差不多了。” 傅言烙了五张盘子大的葱花瘦肉饼,她吃两张,慕定安吃三张。 咬一口,慕定安眉头舒展,比镇子上卖的好。 三张下肚,正好填报,无比满足。 吃完早饭,慕定安就出去了,傅言把她那些药材搬出来放在地上晒,药材要越干越好,这样才不容易腐坏。 这样找下去,怕是板车也不好拉载了,哪一天是不是要开个药馆子,或者找一点其他更轻轻松的门路,当然也是关于医药的,傅言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那是后话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积攒名声。 “哎呀,大成,小成,你们的脸咋了?”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呼,接着是那个院子里的人手忙脚乱的动静。 这一处院子的邻居往东十步是汪家,往南二十步是刘家,更远一点,是陆云染和她娘租的那个院子。 现在,声音正是从汪家传出来的。 “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好好的脸,咋成这样了?”刚才说话的是汪家二房的媳妇陈氏,也就是大小成的娘,现在扯着破锣嗓子的,是陈氏的婆婆冯氏。 傅言没有管那边的凌乱,继续把药摆好, 这个院子方位还算不错,每天阳光总是阳光直射,晒药材很方便,就是太破败了,要是有一天盖一个漂亮的琉璃红墙四合院—— 傅言摇头,她不过是一个借住的客人,为什么要考虑这个。 “小嫂子,小嫂子快开门。” 不一会儿,门口就有人拍门,是陈氏焦急的声音,这家人真没素质,这几下子门都要给她震碎,不断有尘土掉落。 傅言装作没有听见,转身进了厨房煮饭。 “小嫂子在不在,小嫂子快开门,出大事儿了。”陈氏越拍劲儿越大。 冯氏也在一边焦急地嚷嚷。 傅言一直没有开门,她们也折腾累了,陈氏的手拍得酸麻辣疼。 “总觉得里面有动静,但又不来开门。”冯氏支起耳朵听了一下,困惑道。 陈氏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乱,压低声音:“难道是前面说的那些,给她听到了?” “咋可能,又没当着她的面说,再说她平时跟我们也没啥交集啊。”冯氏说:“她又不是生了顺风耳。” “娘,脸上好痒啊。”大成又哭嚷了起来,拼命地想要挣脱手,去挠脸上。 冯氏拉着小成,大房的长子汪顺拉着小成,这脸上生的东西可怕得很,红瘢一样,大大小小的数不清,越挠越严重。 所以都拉紧了这两个孩子,不让他们挠。 “汪顺,你翻个院墙进去,看看人在不在。”陈氏从汪顺手里接过小成。 “好,二婶。”汪顺勒紧了裤腰带,就往院墙上爬。 里面传出来诱人的肉香味,陈氏皱了一下眉头,人明明就在啊,拍门也不开,故意装聋作哑的,就别怪他们了。 “做什么?” 汪顺正要翻过这一堵院墙,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道冰冷压抑的声音。 冷不防打了一个哆嗦,就从院墙上跌下来,屁股撞到那一块垫脚的石头上,疼得他哎哟一声,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慕定安扛着一棵大木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立在那儿,挺拔伟岸,气势凌人。 第二十二章 口舌是非病 大的小的,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得慌乱。 “那个,慕家兄弟,你看我这两个孩子,脸上也不知道咋的就变成这个样子,知道小嫂子是个会看病的,就带着他俩来瞧,谁知道小嫂子一直不开门,我们心急得不得了,只要让小顺翻过院子请人。” 慕定安的目光落在大成和小成的脸上,大成严重得多,不过光看小成那样的,已经足以让人吃不下饭了。 他又想到了昨晚上的事情。 傅言手无缚鸡之力,但一身医术,想收拾人,也并没有多难。 这个时候,大门突然打开了,傅言拿着锅铲站在门口。 “谁在鬼哭狼嚎?”她指的是汪顺。 “哎哟小嫂子,我们一家子几个人有急事找你,敲门手都要敲伤了,你咋一直不出来。”陈氏带着埋怨道。 “我耳朵不太好。”傅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 慕定安嘴角抽了抽,他可从来没有发现,傅言耳朵不好,反而是她各方面都敏锐得很。 “野女人。”大成一看到她就嚷嚷:“娘说你能给我治病,你赶快给我治。” 冯氏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讪讪一笑:“丫头,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啊。” “不会,我没有这么小气。”傅言道。 偏偏不巧,她就是这么小气了,咋的? 慕定安嘴角又抽了一下。 不想管这些琐碎的事情,他扛着木头就进了院子。 “那就请小嫂子帮忙,看看他们两兄弟脸上咋治吧。”陈氏松了一口气。 “这叫口舌是非病,你们家的小孩是不是说别人不好的了?”傅言一本正经地说:“对别人造谣议论,有时是会染上口舌是非病,大人抵抗力强一点,小孩就不一定了,不及时治疗,还会长遍全身,长到内脏里,危及性命。” 她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慕定安,听了这样的话,面上都多了一丝笑意,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陈氏和冯氏脸色不由得一白。 “啊,那该咋办啊,丫头你能不能治。”冯氏胆战心惊地问。 “能治是能治,不过我每天辛苦爬山找药材,整个村子都看在眼里的,这治疗费你们要准备好。”傅言对这家人,没有什么表情。 “那,要多少啊。”一听说银子,婆媳的脸色又紧绷了。 “一两银子,权当作是买命。”傅言道:“你们也可以去镇子上问问,没人能治的。” 一两,不光两人,就连汪顺,头皮都炸了一下。 农村人,看病两三百文,都嫌贵了,这一开口就要一两,虽然也不是拿不出来,但却是一笔大开支,家里要拮据一阵子。 本来日子就很不好过了。 “就治个皮肤病,哪里用得了这么多。”汪顺差点没说傅言故意坑人。 “这,小嫂子,能不能便宜点啊,你虽然才来,但大家是邻居,总不能一点情面也不讲。”陈氏带着哀求道。 傅言差一点笑,要她讲情面,那些风言风语,传得最厉害的,就是汪家人。 “治不治,决定权在你们手里,况且我这药也不贵,到街上问一问,我的药是不是要比药馆子便宜许多。”傅言进院子去了。 汪家人面面相觑。 “娘,痒死了,好痒啊,我不想死,你们救救我。”大成哭了起来,偏偏他的手被抓着,挠不到,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 小的见状,虽然没有那么难受,也跟着哭。 “娘啊,这咋办,你看他们都受不了了,万一有个好歹。”陈氏抹着眼泪说:“这劳什子病,要进肺腑的。” 家里的银子都是冯氏在管,出不出这个钱,还得看冯氏。 冯氏看着两个孙儿这样也不好受,但要她果断干脆拿出一两出来,一想肉疼得很。 “先回去,和你爹商量商量。”冯氏沉着脸,拽着小成就往家走。 “我不回去,我要治病。”小成也学着大成哭闹。 汪家人走了,院门口有恢复了清静。 锅里的油汤烧开了,傅言往里面下菜叶。 桌上摆着两道菜,一道是鸡蛋煎豆腐,一道是折耳根煸五花肉。 慕定安在院子里给树干削皮,斧头扬起,大块大块的树皮掉落在地,干脆利落。 傅言没有问他砍树来做什么,不过,像这样贫瘠的山,找到这样粗壮的,还挺不容易。 “吃饭了。”她喊一声。 汪家那边,估计要有一阵子,这里可以安安心心吃顿饭。 慕定安洗了把手,坐在桌边,端起饭碗:“汪家那两个小子,是怎么回事?” “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染上了口舌是非病,服药就好了。”傅言道。 男人后脑勺滑落一颗冷汗,她当他是傻子? 不过,一个人干了不光彩的事情,又怎么会在明面上说出来。 慕定安没有再问,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心头微微有点不爽。 慕定安吃了饭后,又继续弄他的那一棵大木头。 “今天不去打铁了?”傅言问。 男人凉凉看她一眼:“傅小姐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傅言满头黑线:“我可没有这样说啊。” 有人在拍院子的门,动作一样的粗鲁无礼,汪家人来了。 傅言过去将门打开,是陈氏。 陈氏脸色很不好看,看傅言的眼神也带着怨怪:“拿药来吧,谁叫我们汪家倒霉。” 要不是这个女娃儿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汪家也不会去嘴她几句,她的两个孩子也不会染上这什么口舌是非病。 方才汪老二先带着老二去镇子上问了,的确没法治。 傅言已经将药打包好了,给银子的时候,陈氏一脸的便秘不舍,手上差点没有拉扯。 这一两银子花出去,这阵子全家人都不要想吃饱。 “这药服了,真的会好?”陈氏拿着一小包药,更是觉得这银子花得不值。 “文火煎熬两个时辰,隔三个时辰服一次,服用三次,就能见好,童叟无欺。” “要是这药不灵,全村人可是看着的。”陈氏给了傅言一个警告的眼神。 傅言无所谓地耸耸肩。 慕定安把树皮削了,把树干劈成几段,然后又锯成片。 整个下午他都在忙活这个,等到了傍晚,便锯了一堆的木板,还有像是支柱一样形状的,打磨得都还挺平整光滑,有的部位凿了契合的卯榫。 吃过晚饭慕定安又继续干活。 傅言将屋内收拾了,坐在院子里看月光,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扇凉。 慕定安还在忙碌,敲敲打打的。 “娃儿脸上好多了。”汪家那儿,传来陈氏惊喜的声音。 慕定安寻思,捉弄人是真捉弄,救人是真救。 傅言也注意了一下慕定安那边,这个时候,慕定安制作的那个东西已经可以看得出成品模样了,竟然是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床。 第二十三章 又遇搜人官差 原来他忙碌了一天,又是上山又是削木块的,是为了打造一张新床。 不过慕定安的那张床看起来挺旧的了,也该换了。 傅言手撑在凳子,看着天穹,银河无边,星月广袤,风带着燥热扫过面颊,这里真真切切是另一个世界。 一阵困意袭来,她将人皮面具揭下来,洗了一把脸,月光下,那张清丽逼人的脸蒙上了一层朦胧,双眸里似乎有秋水在婆娑静涌。 慕定安去解手回来,正好看到傅言进房间去,她的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男人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两秒,随即又变成了凉寂空无状态。 “等一下。” 傅言正要进房间,被他叫住了。 “嗯?” 慕定安把那张床给她抬进了房间里,安顿好。 “其他的,自己买。” 傅言有点惊讶,还以为是她眼花了:“真给我的啊。” “爱要不要。” 怎么可能会不要,她还想着下个街天买个大一点,滑一点的床板子呢,这下子慕定安做好了,省了不少银子,而且质量很不错,还是榉木呢。 “谢谢了啊,大好人。”傅言心里乐开了花。 慕定安嘴角动了动,想给自己寻一个理由,可傅言已经进房间去了。 他站在原地,心头有点闷堵,不过终究还是抬步进了自己的房。 傅言将那些干草重新铺在床上,躺在宽得多的床板子上,可比摊架子舒服多了,等把其他床上用品买全了,还不知道睡起来多安逸呢。 另一个房间里,慕定安却有些睡不着,身下的垫子,盖着的被子,隐隐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负担。 他皱眉,他本来是公府世子,什么好的没见过,就因为傅言多挣了些银子,他就于心不安了?就算这样,他给她打造一张床,也弥补了不少,更不要说傅家还欠他的。 慕定安觉得有点可笑。 第二天,傅言起来做了早饭吃,决定去街上买点床上用品。 慕定安前脚出了门,就被她叫住了。 “去镇子上?” “河边。”他放的鱼篓子,总要去看看。 傅言将板车交到他手里:“反正也没多少鱼,鱼篓子先放着,直接去镇子上。” 慕定安:…… 现在她都直接支使他干活了? “愣着做什么,走啊。”傅言催促,她其实也没想啥,就是挣钱了,不用仰人鼻息,底气足。 慕定安闷声不语地推着板车走。 走了一半,对面走来两个官差。 “真累人,也不给配一匹马,到处都是山,村子多得数不清,叫我哥俩找到什么时候。” “还要十天之内找到人赶回去复命,昨晚就在镇子上睡了一宿,这样算下来时间哪里够。” 傅言记忆力很好,听得出来,这两人上次来过,她的眸子冷了一瞬,看来,那位县太爷还是没有死心啊。 “一个弱女子能跑多远?多半还没有出这一带,查查那些人家多出来的人口,本大爷就不信这个邪了。” “你说那侯府家流放的小娘子究竟是多美,让咱们的县太爷念念不忘。” 这两个人说着,已经到了傅言眼前。 两人不会放过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将傅言好好打量了一番,身段挺好,模样只是一般,不是她。 “据说比咱们拿的这画像还要美十倍,只不过大致轮廓和五官是这样的,照着找肯定没错。” 这两人交流着,走远了。 傅言摸了一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嗯,质量真不错。” 服服帖帖,没有任何痕迹。 一看慕定安脸色隐约有些绷着:“大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担心没人给你做饭吃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官差。”慕定安凉凉道。 傅言翻了个白眼:“好啊,现在他们还没有走远,你要交只管交去。”她不怕这样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有一个月了,同桌吃饭那么多次,如果慕定安真的这样做,说明这个人黑了心肝,无可救药。 而她看着,慕定安还算是一个有点良心,有些原则的人,何况,他还喜欢她做的饭。 再看如今的少女,哪里还有当初怕被抛下,可怜兮兮求他收留的样子,现在有了立足之本,可是硬气得很。 慕定安倒也没有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满心的无语。 “要去自己去。” 他反过来,把这件事推到了她的头上。 她总不能傻兮兮去当县令的玩物吧。 傅言噗嗤一声笑了:“你不会舍不得我吧?” 她当然只是开玩笑,不过慕定安听了却是讥讽:“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他舍不得她,好笑!她以为她是谁,他留着她的命,已经是宽宏大量。 傅言无所谓,慕定安说话本来就难听,她习惯了。 不过,县令那边一直在找她,她虽然蒙着人皮面具,但总有取下来透气的时候,看来以后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到了镇子把床上用品都买全了,总共花了三百文。 “要不要给你换新的?”傅言问。 “不必了。” 傅言也就不勉强:“我回去了,反正你总要来的,就让你顺手帮这个忙,你留在这里打铁吧。” 慕定安似乎思索了一下:“我也回去。” 第二十四章 治脑瘫的 “噢。”傅言又重新把板车交给男人:“回去如果没事,就跟我上山挖药材。” 取鱼篓子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慕定安那个破院子,能有什么事? 见男人不语,傅言以为他不情愿,道:“这样吧,你跟我上山挖药,我也跟你去取鱼篓子。” 慕定安还是雷打不出一个屁来,傅言也就当他默许了。 一路上,没有再遇到那两个官差,不过这段时间,他们应该会着重查找这个范围。 到了村子里,傅言把床上用品铺好,然后做午饭,慕定安在厨房给她打下手。 “咱们先去山上找药草,回来经过河边,再取鱼篓子,免得多跑一趟。”傅言道。 “等挣的银子多了,炖只鸡,炖只猪脚吃。” 她的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喜悦,生活有盼头了,心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慕定安的目光从她的面上扫过,又继续清洗盆里的那一小快五花肉。 五花肉七八成干煸,再加上辣椒,葱花,很香。 慕言一边做红烧茄子一边哼歌,比起一开始来到这个异世的不安,她心里多了三分稳妥。 幻想着哪一天银子充足了,盖个漂亮房子,自立一户,不用天天讨慕定安的嫌。 吃过了中午饭,这个村子的里正刘应找上门来。 慕定安是流放的身份,按照朝廷规定,里正每过一个月,都要来查看情况,登记在册。 “慕兄弟,你在这里安安分分的,大家都知道,我每次来也只是意思一下,做做表面功夫,有个交代,不过这一次,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你提一下。” 刘应客客气气道,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院子的男主人原本出身高贵,是显赫宫门的世子,在皇权斗争中落得这个下场,虽然不稀奇,却也令人唏嘘。 再不管怎么样,人家出身摆在那儿,村子里的人对慕定安,陆云染都还算有几分尊重,巴结的都有。 万一哪一天人家突然爬起来呢? “你说。”慕定安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里正看了傅言一眼:“这位姑娘是外来人,还没有详细登记,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好,这就登记。” 傅言说,她已经把假名想好了,又飞快杜撰了一个走投无路的悲惨故事。 “也不是这么简单。”刘应似乎有些为难,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你们是什么关系?” 傅言:“啊?”又很快反应过来:“我们能有啥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帮慕定安干活,他提供给我住处,就这样简单。” 没有注意到,慕定安面上隐约多了一层冷意。 “所以这才麻烦啊,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同处于一个屋檐下,少不得被人说闲话,对村子里头正值谈婚论嫁年纪的青年男女,更是一个不好的引导。” 刘应道:“已经有好几个人到我的跟前反应这个问题,大家意见是不小,就怕他们的娃儿不学好,不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成亲住到一起,这样下去,岂不是乱套。” “我的话不太好听,但不得不说,你们也不要怪我,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没别的理儿,你们还是想想法子吧,三天后我再来,这件事得紧着。” 里正的话说到这份上了,意思不言自明。 “还是为你们好,尤其是丫头你,这是损名节的事儿,别人说得更难听,你得周全一些。” 刘应走了。 傅言的生活才有一点希望,此刻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知道里正的想法,要么她走,要么,和慕定安成亲,做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当然,还有另一个法子。 “当时你买这个院子,花了多少钱?”她问慕定安。 慕定安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不过如实道:“院子三两,地基三十两。” 破院子不值钱,值钱的是地基,买下来,就是自己的,想盖什么样的房子都可以。 三十多两,三天的时间,她去哪里凑? 慕言终于知道自己的打算是多么不现实了。 慕定安很快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还想买个地基,立一个户头。 且不要说这么多银子难凑,凑够了,未必能找到卖地基的。 一般是一家一个地基,儿子成亲才可以申请一个地基,除非人家放弃不住了,不然几乎买不到,他以及陆云染被流放到这一片,辗转好几个村落,买地基就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劝你还是打消这个主意。”慕定安凉凉道:“除非你能忍受在凑够几十两银子后,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风餐露宿寻找肯卖地基的人家。” 而三天之内,她连银子都凑不齐。 “唉,活着怎么就这样苦。”傅言感慨了一句。 慕定安没有搭理她,将替换的鱼篓子放到背篓里。 该干活了。 还有三天的时间,慢慢想法子,傅言调整了一下情绪,上山。 出门之前,她把早上吃剩的两块煎饼带上,水壶装满了凉水。 这才跨出门,一阵脚步从院子外跑开,傅言循声看去,只看到一角衣影。 看来,刚才一直有人在偷听。 这身形,傅言还是有些熟悉,但还是不太确定。 这个寨子里面,年轻的女子多了去,有相似的也不一定。 慕定安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是谁,看出来了吗?” 傅言寻思着慕定安对这里比她熟悉,如果是那个人,他会不会说? “可能是陆云染。”慕定安其实差不多已经确定了,他当然不喜欢有人来偷听墙角,皱了一下眉头。 傅言若有所思,现在,陆云染应该会很担心吧,从她那儿入手,说不定会是一个解决之策。 有了新想法,傅言倒是没那么郁闷了。 慕定安察觉到傅言的情绪缓解,不由得寻思,难道她又生出了什么点子。 再是什么法子,那些棘手的难题可不好解决。 到了山上,他诧异地发现,对哪个位置有药草,傅言很是精准,像是有什么在指引她一样。 傅言在一堆荒草里翻来找去:“抓到你了,往哪里藏,嘿嘿。” 这一株药材外形跟荒草差不多,费了她一阵子工夫。 “慕定安,来挖。” 慕定安坐在不远处的荒草地上俯瞰山谷,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傅言唤他,扛着铁锹起身来。 找药材都是傅言来,傅言也不告诉他要找的药材是什么样子的,他无从参与,不过她找到了,他就负责挖。 慕定安力气很大,两大锄头,就将药材连根挖了出来。 “这是治什么的?”他突然多问了一句。 “治脑瘫的。” 慕定安:“——” 他眉头凝了一下,怀疑傅言在含沙射影骂他,可是又不确定,不知道该不该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