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债》 第一章:先生姓李 我叫余落棺。 生我时,我啊娘难产。 接生婆说,只能保住一个。 我爹是老来得子,我家又是一脉单传,所以他既舍不得我啊娘又舍不得我,就去山背后的一座老庙中,杀鸡宰羊的求了菩萨一夜。 菩萨倒是没显灵,在天快亮时,我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在梦里他穿着一身大红寿衣,站在院子门口,哭丧着一张脸,将一口大红木的棺材,迎进了院子内。 棺材并未封棺,但那棺材中我爹只看得见一袭红衣。 顷刻间。 我爹就吓醒了,在匆忙赶回家后,刚好撞上了王老婆子,她正摇摇晃晃地从院子内跑出。 我爹心头一紧,一把抓住王老婆子颤巍的手臂,呵斥道:“怎么了?” 王老婆子吓得乱叫,嘴中骂骂咧咧的就是听不清楚,她那两根枯枝似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院子内。 我爹顺着一看,也被吓了一跳。 天色才蒙蒙亮,我家院子中就起了一圈浓稠的雾气,而那雾气中,隐约浮现出许多红衣人影,他们抬着一口大红木的棺材,向着我家屋内行去。 刹那间,锣鼓喧天,唢呐齐鸣,就好似一场,接亲。 我爹愣了神,死命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做梦后,便撇下王老婆子,什么也不管地往屋里冲去。 当他冲到屋内之时,刚好见到那口大红棺材,对着我娘重重的落下。 瞬间! 鸦雀无声,雾气缭绕。 片刻之后,有一声声清脆的啼哭从屋内断断续续的传出。 雾气散去后。 我爹瞎了一双眼。 我娘肚子却被刨开,血流过多,死了。 啊娘头七后的第二天,我家院子前就停了一排豪车。 车上的人带着数十件豪宝,来向我爹下聘。 来人想接我去往古河市,成为江家的童养夫。 等我长到后,再入赘江家独女江竹为夫。 他还说这婚姻是“天”注定的,无论我爹会不会客,到最后都躲不了。 我爹悲愤异常,他才送走了此生挚爱,又有人张口就要带我走。 无论对方开出何种条件,我爹余平志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滚,字。 费尽辛苦,让江家人暂时死心后。 我爹就请镇子上有名的“张老神仙”为我算卦。 我爹说,他算命很准,尤其是“六钱卜鬼术”,能算上是当今一绝。 但替我算命,张老先生却不肯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说是窃的天机太大要折阳寿,而他还有些事情要办,需要多活几年。 我爹就求张老先生,让他就捡能说的说。 碍于早些年间,我爹与他的一饭之恩,张老先生叹了口气,就问了我爹关于我出生的一些事。 那个梦以及我出生时的异象,我爹说得特别慢,生怕漏了一些细节。 张老先生看了我一眼,对着我爹说道:“他身上带着‘诅咒’,是借命而生。” 这意思是,当时我本该死的,却不知道借了谁的命,侥幸活了下来。 而且,既然是借当然以后就要还。 他日债主上门讨命,很难说得清楚吉凶。 张老仙两手上下摸着我的头,本是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咦了一声。 “竟然还有一段姻缘?” “奇怪,奇怪。” 我爹连忙问了一句,是好是坏? “福祸相依,终有一线生机。” 事末,张老先生告诉我爹,我以后若想安稳活着,就必须要“事阴”。 见我爹不解,他继而解释道:”它给你儿子借了命,又在他身上下了咒,所以往后的一切因缘福分,都有算一半在它头上。“ 再说多的,张老仙就讳莫如深,不肯开口。 到这里,我爹也算是听明白了张老先生的意思。 大概就是我往后,要端上一碗死人饭做一名阴阳先生,继而多攒阴德,而这积攒下来的阴德,就算是它借我命的利息。 只要利息给的够多,谁还去催债讨债? 等我长到十三四岁,识字懂事了些后,他就带着我登门拜访隔壁村镇的李先生。 李先生是个穿灰色长袍的中年人,他也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来的,至于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儿定居,谁都不知道,只晓得他会做法事,而且收费便宜。 我爹讲清楚了来意,也说明白了我身上发生的事,只求他收下我,随便传授一些本事。 李先生一脸的无奈,看着我的眼神中蕴含了一些极为复杂的神色,随后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往后的日子里,我就住在李先生家了。 说也奇怪。 来李先生家前,我晚上一直都会做一个噩梦。 梦中我站在桥上,桥下无水盘踞着一条的白色蛟龙,它死死地盯着我。 桥的那头站着一位红盖头的女人,她一直在向我招手,而我怎么也跑不过去。 到李先生家后,这样的梦我再也没做过了。 我曾拜过李先生为师。 但李先生却始终不让我行拜师礼。 他告诉我,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他早年间与人比法输了,此生不再收徒;其二是我的生辰八字与他相克,收我为徒,时间长了必克死师傅,他还想多活几年。 故而,李先生不告诉我他的全名,也不让我问,更是不许我叫他师傅,只让我唤他先生,最后连李字都省了。 在头几日里,先生家中算得上是极为清静,没有事情可做,而他也从不刻意教我些什么,让我觉得十分无聊的同时,又十分好奇先生的本事。 直到有人上门请先生做事的时候,先生才带我一起,就让我在一旁看着,说看到多少能学会多少,就全凭我自己。 那时,我才知道,先生是有真本事的。 因为凡是与死人沾边的活计,先生一概都是来者不拒的,且都带着我一起。 尤其是像下葬、合棺、迁坟、阴婚、点穴、破土等等这些常事,更是会有意识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与嘴中的咬词,好叫我听、看个仔细。 毕竟如他所说,这些东西,往后都是我营生的底子。 期间,我也大大小小地经手了一些白事,都没有出过一点差错,仿佛我就是天生吃这一碗饭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心气也就高了一些,拜会了先生,靠着自己攒下的一点钱,在临安县聚福街,开了一间“阴阳风水”的铺子。 第二章:祖孙三代 店子才开业,我就迎来了一位“贵客”。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年轻女人,头发卷翘,梳着高马尾,模样好看到让我误以为是画中的仙女。 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心情坏到了极点。 “我叫江竹,本该是你的未婚妻,但今天我一个人来,就是给你一纸休书。” “目的是希望你不要再奢想着入赘江家。” “毕竟你我,身份有别。” 江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向我扔出了一个纸团。 虽说她是我从未谋面的未婚妻,可她这嫌弃的眼神,高傲的模样,也让我内心十分不爽。 我冷哼一声,转身就将纸团扫进了垃圾桶中,不屑地说道:“就你这大小姐的臭脾气,我若不是为了活命,也不会娶你。” “不会最好,反正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记着就行。”江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拄着扫帚,看着她的面相,很认真地说道:“怕就怕到时候你家里人来求我娶你,毕竟就你这阎君拜帖的命格,除了我,其余男人都压不住的。” “你以为我还是小姑娘?随便一两句神神鬼鬼的言论就吓得住我?” “告诉你,我江竹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特招生,你这些伎俩少来!” 江竹有些微恼:“看你也是手脚健全,净学些歪门邪道。” “是不是歪门邪道,你家里人比我还清楚。”我无奈地回道:“天注定嘛。” 若不是我爹当年强硬,没有屈服江家的财权,不然现在,我肯定是可怜兮兮的江家童养夫了。 想到这儿,我也暗自下了决心。 绝对不做江家的上门女婿。 听见我话,江竹转身上出租车的动作都微微一僵,她十分厌恶地回道:“去tm的天注定。” “我江竹的老公,永远是我自己选的。” 我握着扫帚站在门前,目视着出租车扬长而去,鼻子中这才闻到了一股清香。 不得不说,我这未婚妻是挺香的,也挺有个性。 她除了脾气差点外,其余都可以说得上是完美。 就在我出神间,一辆豪华轿车在我面前刹停。 车窗摇下,一个发须微白的中年男人盯着我看。 “算命五十,其余白事一天工费三百。”我十分淡定地说道:“都是这个价格。” 中年男人叹息了一口气,眼神望向前方:“我是江竹的父亲,只要你愿意放弃娶我女儿,三百万立即送上。” 他见我沉默,误以为我不信,就将车窗摇下了一些,露出了旁边座椅上,装满了一箱子的大红钞票。 “只是三百万吗?”我轻呵一笑。 他微微一愣,拍了拍一箱子的钱,说道:“三百万,不少了,而且只要你点点头就有。” “是的,不少了。” 我抬头看向江竹的父亲,突然鄙夷地笑了一句:“你们姓江的都这么肤浅?三百万就想买我的命?” “这么说,你不答应?” 当然不答应! “江竹是我余落棺的未婚妻,是我余家未来的媳妇儿!” 我昂首挺胸,毫不畏惧未来“岳父”的脸色是如何得难看。 就算不为争那一线生机,我也要为我父亲,我娘,余家列祖列宗争一口气。 “看来,你是死皮赖脸地要贴上我江家了!” 他冷哼一声,“想成为我江家的女婿,可没那么简单,必须要使得万人高看。” “那我就让你们高看!” 他冷眉看着我说道:“你凭什么?” “就凭我和江竹结婚,能化解她身上的死劫。”我狠声回道。 没想到,江竹父亲却是一声冷笑,漠然地看着我说道:“不好意思,绑在竹儿身上的东西,虽说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但已经有高人愿意出手化解了。” “所以,别拿自己当个宝,没有你,我女儿一样能化解死劫。” “不成婚,最终要死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他的话语像是惊雷一样炸开我的脑海中。 言毕,江竹的父亲就摇上了车窗,车子也从我面前扬长而去。 “狗日的江家,用得上老子的时候,把我当个宝,用不上的时候,就这样把我当球踢了?” “你不给老子一条活路,老子偏要娶你女儿。” 我指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破口大骂。 骂得口渴了,我刚喝下一瓶水。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从我身边蹒跚而过时,突然耳语了一句:“竹儿晚上会住在南城宋家,小伙子,你可以乘机去夜袭。” “啊?”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老人。 她慈眉善目,就是看我的眼神中,隐隐有些邪光。 “不敢啊?”她略作惋惜:“竹儿这丫头习惯裸睡,晚上熟睡了,脱光了衣服,没防备的,你可以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再.......保证让她服服帖帖。” 虎狼之词,说得绘声绘色,让我都觉得有些脸红。 “你也是江家人?” 我有些恼火地打断了她问道。 见她点了点头,我更加火大。 先走了一个小的,来了一个大的,走了大的,又来了一个老的,没完没了了! “去去去!” “你们姓江的一天天地难道没事做,男女老少都拿我当消遣?” 我边说边赶着她。 老妇人跺了跺拐杖,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别急着赶老婆子我啊。” “你不是想娶江竹儿吗?” “我有办法。” 第三章:驱邪镇妖 我有些不信,上下打量了老妇人几眼,“她父亲都不答应,你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家伙能有办法?” 老妇人点了点头:“下个月初,在古河市会举办一场罗胜玄学大赛,只要你能摘得桂冠,一鸣惊人,在江家,就没人能阻挠你娶江竹儿了。” “而且啊,这场大赛,江竹儿全程会跟着一起看,到时候你风姿绰约,不怕美人不动心。” 我看着老妇人狡黠的目光,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在你身上押得有宝啊,那些老家伙儿们都不看好你,只有我乐意。” “而且一赔十的赔率,你真赢了,我要赚翻。” 老妇人见我还有些狐疑,便四下警惕地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奇怪的人后,她才让我蹲下身子,附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大赛的评委,有一个跟我关系特别,特别铁,到时候我整点内幕给你,你不就妥妥的第一嘛。” 她还冲我扬了扬发白的眉毛,期待着我的回答。 “好吧,我会去的。”我点了点头。 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自己,我都要闯一闯。 老妇人向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好小子,我期待你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跌破眼镜。” 我还想说什么,她却摆了摆手,驼着背,拄着拐杖,渐行渐远....... 我看着眼前下落的夕阳,感受最后一丝余晖的光芒从我身上消逝,对这一天的遭遇,实在是无力吐槽。 随即,我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余落棺,当年你借了一条命,到今日今时,该偿还一些利息了。” “今晚南城宋家突遭横祸,你即刻动身去往南城,确保宋家独子宋集活着……否则,明日咒发,你必死无疑。” 电话已经挂断,但其中透露而出的信息,却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我若是不按照“它”所说的去做,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虽然猜不到“它”以何种方法取我性命,但内容的真实性却让我深信不疑。 “唉!” 我叹息了一口气。 二十年了,“它”终于是来讨债了。 好在任务明确,保南城宋家宋集一命。 而且,先前老妇人也说过,江竹今晚会在宋家过夜。 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就笼罩在了我的心头上。 “江竹,我没娶你之前,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立马收拾好了东西,起身赶往南城宋家。 几小时后,我到了南城。 因为两年前给宋老太爷看过祖宅风水,所以费不了多大功夫,就杏花巷子中,找到了宋氏老宅。 站在宋宅门下,我刚想敲响大门,就觉得头顶一湿,抬眼一看,顿时心惊肉跳。 一条足有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青蛇,正悬于头上,它嘴中腥臭的口涎,一滴滴地滑落在地。 我连忙后退了几步,站到石阶下才发现,这蛇已经死了,吊死在宋宅正门前。 “青蛇吊梁,阳宅归阴,冤魂索命,不死不休。” 我看着摇曳在夜风中的青蛇,眉头紧皱在了一处。 这既是风水界中有名的索命帖,也是败坏祖宅根基最彻底的手法。 至少今夜过后,宋家宅子,就由阳宅变阴宅,不宜住人了。 不再迟疑,我敲响了宋府大门。 “有人么?” 咚咚的几声过后,门后依旧毫无反应。 正当我准备踹门时,门开了一条缝儿,缝儿后有一只狭长的眼睛盯着我看。 那眼睛有些不像人,而且我鼻子中还闻到了一股骚臭的血腥气味儿。 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往后退了一步,才温言细语地说道:“你把门开开。” 门,吱呀吱呀地开了。 借着月光,门后的东西让我大吃一惊。 竟然是一只站起来半人高,套着一身破烂道袍的黄皮子。 它站在门内阴暗处,两只幽绿的眼睛死盯着我。 龇牙咧嘴时,还有猩红的血液从唇齿间滴落。 我还看到,那锋利的爪子上,粘连着些许皮肉。 很明显,它已经杀了人,或者说……吃了。 让我有些不解的是,这么大的黄皮子,按理来说只在深山老林中出没,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宋宅来? 不由得,我有些担心江竹的安危。 也就这时,那黄皮子动了。 它张嘴对着我喷出了一股恶臭的气体。 我赶紧捂住了口鼻,连连后退几步。 那恶臭的气体带有剧毒,一旦不小心吸入体内,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同一时,我感到有一阵阴风吹在耳边。 再看那黄皮子时,原先的地上就只剩下了一身空衣裳。 它已经猛然跃起,扬着寒光咧咧的利爪,向我扑来。 好在我平时也有练些拳脚功夫,侧滚躲过这一扑后,转身就用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照了它一下。 黄皮子都怕强光,趁着它愣神的一刻。 我掏出了水瓶,对着它滋了一身特调得童子尿。 这尿液里面,我加了数十种刚阳属性的药材。 避鬼驱妖,那效果自然不用多讲。 霎时间,它浑身上下冒着黑烟,发出吱吱的惨叫声,难受到在地上左右打滚。 对于这种害了人性命的黄皮子,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正想着一刀结果它时。 黄皮子就十分诡异地扭过了头,它的视线与我的视线碰在一起。 顿时,我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我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调动体内正阳玄气,默念了一道清心口诀。 那眩晕感才急急退去。 我本以为会遭到暗算,可那只黄皮子早就逃远了。 它也不傻。 我嘀咕一句。 而就在这时,宋家内院中却传来了一道戛然而止的呼救声。 这声音有些像江竹的。 瞬间,我的心就揪了起来,连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第四章:死里逃生 我打着手电筒,走往宋宅内院深处,穿过了一排排紧闭无人的房间。 一路寂静无声,别说是个人影了,连只猫狗老鼠都曾不见到过。 月光惨白白的落下,我能听到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了。 奇怪,奇怪。 宋府的人呢? 不多时,我终于看到了一间有着些许光亮的房子。 基于那道疑是江竹的呼救声,我极为谨慎地慢慢靠近。 离近了才发现,房门是半掩着的,里面有嘎吱嘎吱的声响传出。 架不住好奇心,我往屋内瞅了一眼。 就见到江竹躺在冰冷的地上,昏迷不醒。 我忍住了进去的冲动。 因为房间内的墙上,摇晃着一个壮实的黑影。 床铺上,黑影正跨坐在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身上。 老旧的木床发出吱呀的声响。 而床上男人的面相,让我觉得眼熟,似乎正是宋集。 也就这时,我看到那壮实的黑影,露出了一条摇摆着的青灰色尾巴。 瞬间我就怀疑,那只妖物正在采集宋集的精气。 一旦人的精气被妖物掠夺殆尽,就会立刻死亡。 宋集已经危在旦夕,恐怕下一个就是江竹。 我借着屋内的微光,看清了他。 竟然是一只修炼到了人形,有着一头银白色毛发的狐妖。 这种半人的妖物,在世间都被尊称为“仙家”。 李先生就曾说过,“仙家”实力高强,虽还是属妖物一类,但其本质已经开始褪去妖身。 万一遇见了,最好不要得罪对方。 但现在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了许多,就握着装满了童子尿的水瓶,一步跃进了屋内。 我大吼一声:“何方妖物,胆敢害人!” 直接将这一瓶珍贵的童子尿都浇在了他身上。 些许黑烟从狐妖身上冒出,疼得他龇牙咧嘴。 和我预想的一样,实际效果并不出色。 银白色毛发的狐妖从宋集身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直视着我。 我暗道一声不好,向右侧滚去。 瞬间一道沉重的黑影落在了我身侧,在硬实的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我知道他修为高深,也就不敢再藏拙。 我立即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将他引到了屋外,以免误伤到地上昏迷的江竹。 我掏出了压箱底的东西。 一张表面闪耀着火光的红符。 正是李先生赐给我的“火君斩妖符”。 李先生修为有多高我不知道,但他画得这张“火君斩妖符”,却是号称无妖不斩! 而且,世间应该就此一张,因为李先生已经彻底封笔。 虽然我有些肉疼,但这生死危机的时刻,也由不得我作他想。 默念口诀,“火君斩妖符”悬于我面前。 从符中,有一位头戴羽冠、脚踏金靴、手持宝剑,威风凛凛的神人虚影,渐渐清晰。 就在我口诀将要念完,神人虚影高举宝剑对狐妖斩下之际。 战况却急转直下! “他”竟然以某种秘法,瞬间接近到了我的身边。 从而“加速”一拳打在了我的腹部,强行中断了我的施法。 “火君斩妖符”失去了我的控制,缓缓飘落在了地上,神人虚影也即刻化作一阵红光消散。 我弓着身子,拼命咬牙忍着腹部传来的阵痛,两手掐诀,准备做殊死一搏。 可下一刻,我被“他”扼住了喉咙,单手提了起来。 就在我自己都以为必死时。 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哨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狐妖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无奈,掐住我脖子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跟着你们江家人混,本胡三太爷,真是开不了一点荤。” 狐妖口吐人言,神情有些怨愤。 他松开了我。 我落在了地上,半撑着身子,不断干咳着,目送着狐妖从我眼前,一步步离去。 “大奶奶,本尊不就是多玩了一会儿么?您至于生这么大气?” “再说了,本尊又不会真的坏了你的谋划……” 他像是自言自语,转眼,就消失在了一阵阴风中。 只留给了我一句狠话。 “他日再会,我必抽你三魂七魄,让你永受折磨。” 声音消弭于夜色,宋府再次沉寂无声。 看来这狐妖是真的走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 死里逃生。 虽然不知道这狐妖背后的那位”大奶奶”,为什么不让他杀了我,但这次也让我清晰地认识到,我自己没想像中的那么强。 将地上珍贵的”火君斩妖符”收好后,我蹒跚着走进了屋内。 第五章:胎尸成煞 屋内。 江竹才醒。 她一只手半撑着身子,一只手揉着脑袋,抬起头后就看见了门栏处的我。 两眼相对,我俩都有些发愣。 我啧了一下嘴,觉得有些可惜。 她醒得太快了,没给我机会,让我好好近距离欣赏一下,未婚妻的绝世美颜。 “流氓。”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要对我做什么?” 江竹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发出了灵魂三问。 我苦笑一声,扯得我肚子都隐隐作痛。 “没有我及时赶到,你早就被狐妖糟蹋了。” “什么狐妖?”江竹四下看了几眼,眼神中满是对我的防备。 “那你为什么也在宋府?”我看着她,问道。 江竹眼神变得有些躲闪,嘟哝着嘴,“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她这个大小姐的脾气,是真的臭啊。 不过她不想说,我也没打算继续往下问。 转眼,我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宋集身上,顿时眉头紧皱。 在李先生教给我的阴阳风水术中,有一门被誉为“明灯”,唤作“观气”的法门。 运用此法,可以明辨世间生物的年岁,雌雄,妖鬼,尸煞,正邪,生死等等。 用这门法诀,我看到宋集的肚子中,盘踞着一团胎儿形状的煞气。 这团煞气正不断汲取着宋集的精气。 导致宋集现在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 恐怕用不了几个时辰,他就会肾脏衰竭而死。 一时间我还没想好怎么救宋集,一旁的江竹就已经站了起来,好奇地朝他走去。 床上的宋集突然间睁开了双眼,表情挣扎难受。 他浑身上下抽搐,嘴里呕吐出了不少脏东西。 江竹儿被吓了一跳,随即脸色凝重地问道:“你怎么样,能不能听清我说话?” 她救人心切,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 “别碰他,危险!” 我急切地大喊一声。 换来的却是江竹一个白眼,“我是医科大的特招生,有没有危险比你清楚。” 我出声时就赶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我清晰地看到,她的手才触碰到宋集,就有尸气,不间断地钻进了江竹的身体中。 宋集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临近床边后,我也不敢大意,将一张沾了我指尖精血的“白纸天师镇煞符”,贴在了宋集的额头上后,才用力推开了江竹儿。 跌倒在地的江竹儿,发出一声惨叫。 她揉着屁股,刚想骂我,耳中就传来了一声“妈妈”的呼喊,吓得她紧张的四处张望。 误以为是幻听后,江竹儿才站起来,又听到了一声婴儿似的哭喊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十分害怕。 “是不是有一个婴儿在叫你?” 我指着宋集身上出现的异样情况,又气又无奈地说道。 江竹儿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目光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原以为她会被吓得尖叫。 可实际上,江竹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兴奋与好奇。 她指着那个东西,鬼使神差地问道:“这什么东西?” “在风水学上,称为胎尸。” 第六章:舍一保一 此刻,宋集的肚子上,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有着婴儿五官的肉瘤。 这肉瘤不是死物,它拼命挣扎着想要离开宋集的身体,显得十分痛苦。 而床上的宋集,似乎也感同身受,浑身上下冷汗频出。 江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都聚焦在肉瘤身上。 看了一会儿,她似乎得出了结论。 “这应该是某种未被发现的寄生物。” 这时,贴在宋集额头上的镇煞符,已经悄然化成了灰烬。 江竹儿像是突然间中邪了一样,捂着脑袋,表情痛苦,嘴里叫喊道:“我不是你妈妈,别来找我啊。” 喊完这句话,她就倒地昏迷了过去。 即便是昏了,她脸上的神色也十分惊恐。 我立即咬破了自己舌尖,吐出了一滴舌尖精血在她的额头上。 这才让她昏迷中的不安情绪,略微稳定了下来。 用观气法门我看到,溜进江竹体内的那点尸气,盘踞到了她子宫内,已经开始汲取她的精气。 再有一时半刻,就会影响到她的神魂,从而对身体造成永久的损伤,甚至能要了她的命。 立即,我就烧了一张镇煞符纸,用随身携带的香灰水,混合着给江竹喂下,然后将她扶在了椅子上坐正后,才在她脚边点了三柱稳神香。 烟香入鼻,她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但我深知,这些手段,并不能清除江竹体内的尸气,只能暂时封住她体内的胎尸。 转头我就目露寒光地看向了宋集,以及他身上的“胎尸。” “好恶毒的手段,竟然以活人身躯,种养胎尸成煞,这是想要宋家灭族啊!” 恐怕到明天早上,宋集身上的胎尸就会长成胎煞。 届时,整个宋府与宋集有关系的人,都会成为它“初生”的养食。 胎煞凶恶,我几乎能预见,明天一早,宋府血流成河的场景。 床上的宋集似乎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他睁开浑浊的双眼,慢慢移动眼珠,看向了我。 眼睛中黑暗般的绝望,开始有了一点亮光。 救我,求你,救我。 无声。 我摇了摇头。 胎尸已经和他融为一体。 我救不了他。 在胎尸成煞前,有两种常规破解法。 第一种就是找到胎尸的母尸,挖出并烧了“她”,断却胎尸的根本,让“它”尸气自除,再无兴风作浪的本事。 但这次时间紧迫,且在宋集身上种养胎尸的人,肯定不会轻易让我找到,所以不作考虑。 第二种就是直接斩杀宋集,让“它”没有依附的养料,再用刚烈的符火烧了它。 凭我的本事,对付一个没成形的胎煞,绰绰有余。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溜进江竹儿体内的尸气,与宋集体内的胎尸同为一源。 所以只要灭了胎尸,她体内的那点尸气也就不攻自破了。 否则时间一长,胎尸成煞后,江竹儿也无药可救了。 我叹息了一口气,掏出了随身的短刀,一步步走向宋集。 “就算你现在能活下来,凭你如今这幅残破的身躯,也是活不长的。” “今夜我不杀了你,明早胎煞养成,不说你,就连你宋氏一族连同旁系,都有灭顶之祸。” “如若你非要怪,别怪自己命不好,怪我,是我能力不足,无法两全。”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利刃对准了宋集的心脏。 见我刀落下,他闭眼挤出了一滴浊泪,胎尸也对我发出阵阵怒吼。 “哐当”一声,刀子从我手心滑落,弹跳在了地上。 我心间的剧痛传来,身体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我两手举刀,落下的那一瞬间,仿佛有只黑暗的大手,揪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呼吸都一滞。 先前那电话里的声音,突兀地在我脑海中响起,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 “最后一次警告,宋集是命人,他死,你死。” 声音消失的刹那,我身上像是卸掉了一座久压的大山,瞬间轻松。 也是这一刻,我头一次感受到了自身“诅咒”的恐怖。 就像是一把时刻悬在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斩下。 正因为如此,我更加坚定了要破去诅咒的想法。 我皱眉看向了床上的宋集,以及椅子上安稳入睡的江竹儿。 现在我和她的命,都一同绑在了宋集的身上。 最多还有四个时辰,胎尸就会成煞。 我必须在这四个时辰里面,找到胎煞的母尸,将其销毁。 但问题时,整个偌大的宋府,除了宋集外,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没有一点信息,我如何能找到母尸? 宋家人都死哪去了? 内心窝火,我真想骂一句他娘的。 赶巧,我听见有人来了。 第七章:宋家宋颍 脚步声止在门外,女人青涩害怕的声音传进了屋内。 “何道长,我屋内有奇怪的哭声,我好害怕,能进来么?” 我压低了声音,警惕地问道:“你谁啊,府内其他人呢?” 门外的女人一愣,随后不解地答道。 “我是宋颍啊,不是您让我留下来陪哥哥的么?” 凭这两句话,我大概猜到宋府没人的原因了。 宋颖口中的这个何道长,多半是宋老爷子找来的江湖术士,是他让宋老爷子与仆人搬离了宋宅,只留下了宋颍一个人在府上。 我前两年给宋老爷子看风水时,也听他说起过宋颖。 她是宋集的义妹,是宋集父母意外去世前捡回来的女娃,今年十九岁了。 而且,我还听说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是方圆百里内有名的大美女。 原先几年一直在外读书,估计是最近才回来的。 “不要......别过来。” 宋颖惊慌失措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一个箭步就跃了出去,挡在了宋颍的身前。 昏暗的空中漂浮着一个红衣纸人,纸人的两眼中冒着一团绿火。 四周温度骤降,阴气郁结。 它看着我身后的宋颍,桀桀笑了一声:“小妞这么漂亮,赶紧跟鬼爷回去成婚,不然杀你全家。” 听见它声音,宋颍将头埋在我后背里,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浑身颤栗。 “找死!” 一个借纸人才得以还魂的小鬼,都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了? 我反手就扯了一根柳条,几下将其抽得魂飞魄散。 回身,我看着宋颍,安慰着她:“别怕,这鬼已经没了。” 她看到满地的红衣纸屑,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松懈了下来。 虽然晚上光线不是太好,但我依旧能够看清,宋颖的姿色,当真是如传闻中的那样,万里挑一。 尤其是那波涛胸涌。 怪不得我县城中的富家子弟,一个个都嚷嚷着要娶宋颍。 生下来的孩子,压根就不愁饿啊。 在说了一句谢谢后,宋颍才发觉她和我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近到我的呼吸,都打在她的额头上。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俏脸熏红,手指卷着发丝,好奇地看着我问道:“你是何道长的徒弟?”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叫余落棺。” 并非是我存心欺骗她,而是在宋府有个身份,好办事一些。 “余落棺,挺好听的名字。”宋颍面如桃花地微微一笑:“我叫宋颍,是宋集的妹妹。” “你哥中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我问道。 “知道……一些。” 宋颍好像有些忌惮这个话题。 我显得有些激动,让她赶紧仔细说说。 宋颍却摇了摇头:“我不能说,爷爷告诫过我,不能对外人提起。” 果然,宋家藏着秘密。 “你不说,你哥就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见她不信,说着,我就拉她走进了屋内。 宋颍一进屋就看到了江竹,她有些吃惊:“竹儿姐她怎么会在这,我不是让她住进旅馆了吗?” “应该是溜进来的。”我猜道。 先前,我提及这事的时候,江竹就做贼心虚似的眼神躲闪,现在结合宋颖这句话,应该八九不离十。 不过,她为什么要半夜偷偷溜进宋宅,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通。 宋颖看着江竹略微担忧的问道:“她没事吧?” “没事儿,还要一会儿才会醒。”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带着宋颖来到了床边。 此刻胎尸已经潜藏进了宋集的身体中。 导致他现在外表看起来只比正常人苍白些,但实际上,内里早是千疮百孔了。 我两指间夹了一张白纸天师镇煞符,同时特意嘱咐宋颖。 待会儿胎尸现形时,不要害怕,不要尖叫,更不要碰到宋集,否则,后果严重。 宋颍点点头,身子下意识地往我旁边靠了靠。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手中灵符迅速地贴到了宋集的额头上。 瞬间。 宋集睁开了变得猩红的眼,浑身上下如触电般不自觉地颤动,表情痛苦万分。 “哥。” 宋颍心疼地叫了一声。 我把她强行拉退了一步,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宋集胸口的位置。 那里的皮肤渐渐隆起,一张惨痛表情的小脸慢慢清晰,最后长成了一个五官俱全的小脑袋。 它开口,哇哇地哭着。 才贴在宋集额头上的灵符,也在这时,化为了一缕黑烟。 胎尸停止了哭泣,与宋集一致地扭过头来,盯着我,眼神中怨愤滔天。 恐怕它成胎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报仇。 我心情沉重,白纸天师镇煞符的效用越来越短了,也证明了胎尸越来越强。 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看着宋颍,只是看着,呼吸沉重地等着她。 她内心一番挣扎后,终于告诉了我一个重要的信息。 宋府的一切怪事,都来源于一个女人的意外身亡。 而这个女人,就是他哥宋集的未婚妻,柳眉。 柳眉从小孤苦一人,除了她父亲不知所踪外,世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她死后,被宋老爷子葬在,距宋宅不远的离山上。 也就那天开始,她哥宋集就卧病不起了。 我没问宋颍,柳眉是怎么死的,而是多问她了一句,柳眉死前,有没有身孕。 宋颍点了点头,语气哀默地说道:“她怀了我哥的孩子,约莫有七八个月了。” 现在,我几乎有九成把握,能确定这柳眉就是宋集体内,胎尸的母尸了。 因为李先生教我的风水学中,有过对种养胎尸成煞的只言片语描绘。 其中有一条规矩我记得很牢,就是胎尸必须是要用,将要出生却意外夭折的胎儿尸体为基础。 柳眉怀有身孕,又意外死亡,怨气肯定不小。 她体内的胎儿正好是做成胎尸的不二选择。 想到这儿,我感到背脊有一丝丝发凉。 做局报复宋家的风水师,心肠真的歹毒,竟然将宋家的骨肉做成胎尸,用来报复宋家。 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我收了心思,向宋颍问道:“你认识去离山的路不?” 她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疑惑地望着我。 “那我们……去挖坟好不好?” 第八章:傲娇江竹 “挖谁的坟?” “你说呢?” 宋颍愣了一下,随后一脸不敢相信地问道:“挖柳眉的坟?” 我点点头,眼神赞赏地看着她。 确实不笨。 谁说女人都是胸大无脑的?宋颖显然就不是嘛。 知晓了我的意思,宋颍看我的目光都有些异样了。 她连连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同意,也不会去。” 见我沉默了下来,宋颍情绪低沉地解释道:“柳眉姐姐身世凄惨,上个星期才入土为安,尸骨都未寒,我怎能忍心带人去扰她死后清静?” “虽然她生前死后,在我家都没落得个名分,但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值得我尊敬一生的嫂子。” “所以,无论你心里打什么算盘,这事情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直白地说道:“挖坟才能救你哥。” “那也不行。” 说完后,她就直勾勾地看着我。 眼神中传达而出的委屈情绪,莫名让我感到愧疚的心虚。 是我低估了她对柳眉的感情,对死者的尊重。 我真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彻底放弃了让宋颍带路认坟的这个想法。 “那你还要去挖坟?”宋颍弱弱地问道。 我看了看床上的宋集,以及一旁早就醒了,却还在装睡偷听的江竹。 从我被诅咒背后的它捏住心脏,警告过后,就已经没得第二条路可选了。 更何况,现在江竹也被牵扯了进来。 挖坟,焚尸是必须的。 因为我和江竹,必须要活下来。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真是眼神凝重地看向宋颖,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在她面前,我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宋颍沉默,房间内一时间掉针可闻。 在椅子上装睡偷听已久的江竹,发现突然没了下文。 她忍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我问道:“你到底是去挖还是不去挖啊?” 宋颖被突如其来的江竹吓了一跳。 我对江竹的反应觉得好笑,损了她一句:“你这大小姐,也想去挖坟?” 宋颍惊讶的望向江竹:“竹儿姐,你不会真有这想法吧?” 被人戳中,江竹脸红心虚的对着宋颍说道:“傻妮子,我是要替你盯着他,让他不对你嫂子乱来。” 江竹的话,让我内心一阵哭笑不得。 等到了离山上,找到了母尸坟墓,挖开后,我不止对她乱来,我还得烧了它。 “恐怕你盯着我是假,找刺激才是真。”我嘴欠说道。 “你话真多。” 江竹白了我一眼。 宋颍无奈地叹了口气。 突然间,江竹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她捂住了耳朵,气狠狠地说道:“我不是你妈妈,不是你妈妈……一直叫,一直叫,是想死么?” 我立即反应了过来,知道肯定是符水的效用开始减退了,江竹又受到了胎尸的影响。 我刚动,就对上了江竹的眼神。 那眼神虽然一闪即逝,但内里的杀意,让我如坠冰窟。 我清晰地感受到,江竹的眼睛里面像是关着一条蟒蛟。 “竹儿姐,你没事吧?”宋颍立马关切地问道。 江竹揉着脑袋,额头上细微的汗珠密布,她强挤着一个笑容说道:“没事儿,只是有些幻听吵得心烦意乱而已。” 她要强的样子,不知为何看得我有些心疼。 我抛开了那个眼神带给我的不适感,走上前去,不顾她的阻扰与瞪眼,强行在她额头按下了一个血印。 那响在江竹脑海里,嗡嗡嘈杂的声音,瞬间下去不少。 但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 江竹望向我,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精血能安神镇煞。” 解释后,我颇为自豪的说道:“我们风水师的精血,可以说是妙用无穷。” 当然,精血过度消耗会折寿这话,我没说不出口,主要是不想增加,我这未婚妻的心理压力。 “切,又拿这些神神鬼鬼的言论,来敷衍我。”江竹嘟哝着嘴,也没擦掉额头的血印。 宋颖倒是对我打抱不平:“余小哥是有真本事的风水师,先前在外面,三四下就抽死了一只恶鬼,好威风的。” “你就是太单纯了,很容易被人骗。”江竹对自己的这个闺蜜,有点恨铁不成钢:“我们要坚信科学,科学里面,没有牛鬼蛇神。” “但科学的尽头不就是神学吗?”我反驳道。 “你懂个屁。”江竹骂了一句。 我也不气,趁着这点功夫,又调了一碗符水端在了江竹的面前。 “做什么?”江竹挑着眉,看着碗里黑漆漆的东西,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喝下这碗符水。”我几乎是命令着说道。 因为这事关江竹的身体安危。 “你让我喝就喝啊?”江竹深深皱着眉:“这东西看着就恶心。” “它能保你的命,让你暂时不受那东西的侵扰。”我耐着性子解释。 “就你们这江湖术士,一碗符水能治天下病的把戏,在我这个医科生面前看来,真是好笑。”江竹冷哼着说道。 “那是江湖术士,不是我,我这符水是正儿巴经的白纸灵符烧的。” “有区别吗?”江竹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着:“我就不喝,死也不喝。” “我管你喝不喝,到时候发作了,又难受不到我身上来。”我气愤地说道,将手中这碗符水,放在了江竹旁边的桌子上。 我又不是泥菩萨做的,全然没有火气。 宋颍本想打个圆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竹,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甚至还往后躲了一步。 我起了一个小心思。 在江竹没有察觉的时候,抹去了她额头血印的一半。 这样她既能吃到胎尸带给她的苦,又不至于真的危害到身体。 考虑到我这未婚妻面子薄的问题,我还故意让宋颍与我一起背对着江竹。 果然,身后的江竹就传来一声闷哼。 “想不痛,就喝了它。” “我倒了也不喝。”江竹倔强的声音传来。 我却只听见摔碗的声音,没有听见倒药的水声,江竹的痛哼也没有再传来。 回身,不出所料,江竹嘴角边,真挂着一点不起眼的黑色残渣。 我看着江竹说道:“你就是个死傲娇。” 江竹的骂声传来,宋颖的笑声回响。 但在这一刻,我心里却咯噔了一声。 窗外不知何时,印了一个人影。 第九章:红花布鞋 我向吵闹的二人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窗外的人影。 江竹与宋颍愣了一下,随后心领神会,继续嘴上的吵闹,但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警惕。 深吸了一口气,我一步跃到了门外。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这个“人影。” 是一个等人高,穿着大红寿衣,扎得栩栩如生的纸人。 纸人我经常见,这样穿着大红寿衣的纸人,在我们这边意喻着送终,多是甲子老人仙逝后用的。 但这样的东西,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放置在这里的? 我有些疑惑。 凭自己敏锐的听力,要是门外有人接近的话,我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况且,这纸人身上我用观气法门看过了,没有一点阴气,完全不像是被鬼魂附身过来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是这纸人自己来的,所以才没有一点声响。 屋内江竹与宋颍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而这时,我也亲眼看到,这纸人它动了一下,将自己离窗户贴得更近了一点。 它伏在窗边,虽然没有表情神态,但看着就真如个活人般,在偷听似得。 一时间,月光下,冷风中,我看着这东西,都觉得有些莫名地瘆人。 以前就听李先生说起过,阴阳风水师中的养尸人与傀儡师,都擅长运用纸人做出一些奇诡的事。 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我猜测这纸人,肯定是做局报复宋家的那位风水师,用来探听虚实的。 也许,这纸人听见的所有信息,都已经一字不差地落进了那人耳中。 不再迟疑,我缓步向纸人靠了过去。 离得近了,鼻子中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汽油味儿,让我觉得这纸人有些不大对劲。 果然,我伸手才碰到纸人,它身上就猛地燃起了熊熊烈火,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 要不是我反应够快,这火肯定烧到了我身上。 而火燃得这么大,即使我知道这纸人身上,有着关于那位风水师的信息,也来不及去扑灭了。 夜风中摇曳的火光映照在我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那位报复宋家的风水师,做事滴水不漏,头一次让我觉得有些棘手。 屋内,突然间传出了宋颖的尖叫。 纸人是他的调虎离山计! 想到了这层,我立马回到了房间里,就见到宋颖瘫坐在了地上,神情惊恐,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江竹。 将宋颖扶起拉在我到身后,我的目光才聚集在了江竹的身上。 此刻,她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宋集的床边。 我看到她嘴角勾着一个幸福又诡异的笑容,她额头上的血印,已经彻底消失。 江竹语调奇怪开口呼唤:“儿啊,妈妈看你来了。” 宋集体内的胎尸浮现出了全部身形,它张口喊着妈妈,妈妈,表情舒适的被江竹一双手抚摸着。 “多吃点你爸爸的肉,快快长大,明天我们母子就能相聚,手刃仇人了。” 江竹表情像哭像笑,极为瘆人。 “她……她穿着红鞋。”宋颍声音颤抖:“是柳眉姐姐下葬时穿的。” 我这才注意到,江竹脚尖踮起,外面套着一双崭新的红花布鞋。 看来是柳眉的阴魂,上了江竹的身。 瞬间,我的表情就阴冷了下来,我冷冷地说道:“柳眉,既然你来了,那么就速速带着你儿子离开宋集的身体,不然,我必叫你们母子两人,都不得超生。” “江竹”阴恻恻地看了我一眼,宠溺地摸着面前的胎尸,说道:“那你试试。” 说着,她手一挥,一阵刚烈的阴风就吹了过来。 要是常人受到了这阴风,轻则皮烂生疮,内感严寒,重则当场毙命。 我身后是宋颍,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硬接这道阴风。 说时迟那时快,我从随身布包中拿出了一根,铭经刻文的红蜡烛。 这蜡烛就是城隍庙的敬神蜡,具有祈神、安宅、破阴的效用。 我将这根花了大价钱的蜡烛用符纸点燃后,正对着那道阴风一吹。 顿时那道阴气在我面前爆燃。 燃烧的火光照耀在“江竹”与胎尸的身上,让她母子发出阵阵惨叫。 宋颍忍不住说了一句真厉害,让我倍感自豪。 屋内爆燃的火焰退散后,我举着燃烧的蜡烛一步上前,将烛光尽数照在了江竹的身上。 我另一手也没闲着,掐了一个“去鬼”诀,死死地按在了江竹的眉心上。 嘴中,我也是不断念叨着“净身法咒”,目的就是要逼迫柳眉的阴魂,从江竹的体内出来。 “啊啊啊” 惨叫声顿时回响在屋内,江竹身体不断挣扎扭动着。 我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微的汗珠,实在是没想到,这才死去七天的柳眉,怨气竟然如此之大。 不由得,我忍痛又掐出了一滴精血。 精血到位,柳眉的阴魂瞬间就从江竹的身上飘了出来。 宋颍看着半空中,那道不真切的虚影,半哭泣地问道:“柳眉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哥啊?” 柳眉惨笑了一声,屋内的温度都像是下降了不少。 “他害我。” 宋颍愣住了,不敢相信柳眉的回答,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哥他,怎么可能?” 我顾不上宋颍失魂落魄的情绪,也顾不上自己身体精血消耗过多带来的虚弱感,立马对着想要逃遁的柳眉,扔出了一枚锁魂钉。 只要锁魂钉中了,柳眉的阴魂就再也跑不掉了,届时,宋集身上的胎尸,我不去离山挖坟也有办法解决掉。 锁魂钉就要命中的刹那间,意外发生了。 一个手掌大的人形纸片突然间门外疾射而来,打下了锁魂钉。 我和宋颍都看到了一个人影从门外一闪而逝。 同时,一串猩红的铃铛挂在了进屋的横梁上。 夜风吹起,发出铛铛的清脆声响。 这声音仿佛可以直达灵魂,让本是疑虑着的宋颍,都呆呆地抬头,被它吸引住了目光。 我暗道一声不好,这是“恶鬼招引铃。” 能引来周围最凶恶的厉鬼。 立马我就跑过去,摘下了这铃铛,把它用棉花塞好。 但,还是被这“铃铛”的声音,招来了三只恶鬼。 一只青面獠牙断肠鬼,一只红发怒目大头鬼,一只长舌瞪眼吊死鬼。 我站在门前,感受到聚集而来的凶恶阴气,横声道:“谁敢上前一步,今天,我就让谁魂飞魄散!” 第十章:江竹认错 惨白的月光下,三只阴魂凝实的恶鬼,聚集在了门前。 它们丑恶的形态,即使是见多了死人的我,都要忍不住吐槽一番。 左边青色獠牙断肠鬼,除了两颗翻出的大门牙有些吓人外,那病恹恹的感觉,和拖在地上的一截肠子,都让我替它担忧,能不能挨得住我这一拳。 中间的大头鬼,除了一头红发看着有些飘逸的鲜艳外,最让人无语的,就是它脑袋大的像个皮球,身子却小的像是蝌蚪,怎么的,死后发育不良啊? 右边的长舌瞪眼鬼,我都懒得吐槽了。 虽说恶鬼都是死前样态,决定死后阴魂模样,但这哥儿仨,死得也忒寒颤了点。 三只恶鬼显然都没把我说出的话当一回事,它们都闻到了屋子内,有新鲜可口的“食饵”。 这“食饵”不用多想,肯定就是江竹与宋颖。 江竹的命格是阎君拜帖。 这样的命格,对鬼怪们既有天生的压制力,又有难以忍耐的诱惑力。 所以在鬼怪们眼中,江竹就是一朵带刺带毒的玫瑰,不是必要,不会去主动招惹。 宋颖的命格则是黄泉司灯。 这样的命格,对鬼怪们而言,就是一块吃下,能够增长修为的蛋糕,且毫无副作用。 所以,宋颖从小到大,其实见过几次鬼。 但为什么每次都可以化险为夷? 那是因为有黄泉司灯命格的人,死后注定要前往阴司任职。 在他们阳寿未尽的时候,头顶上都有阴神护命,一般鬼魂侵扰不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今天宋宅风水被人动过了,导致护命宋颖的阴神,被遮蔽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对着这三只蠢蠢欲动的恶鬼,勾了勾手指,冷笑一声:“可以上前试一试。” 这三只恶鬼都开了点灵智,本能地畏惧着我,所以就算被我如此挑衅,心生不满下,也只敢愣在原地,对我展露凶相。 屋内的江竹醒了过来,听见我的声音,好奇地与宋颖一起来到了门边。 我没想到,宋颖与江竹一出现在这三只恶鬼眼前,就让其中两只,不管不顾地一起扑了上来。 “鬼啊!”宋颖尖叫一声,吓退到了屋内。 江竹则是呆呆地立在了我身后,看着空中高高跃起,扑下来的恶鬼,她说了句:“这世上那有鬼,是我还在做梦吧?” 我拿起了早放在身旁的柳树枝,几下抽退了恶鬼。 “让你两个不信小爷的话,今天不活活抽死你们,我这阴阳风水师不做了。” 一想到江竹对我的怀疑,她父亲对我藐视,和差点死在狐妖手中的屈辱,我用坚韧的柳条,啪啪抽打恶鬼的手劲,就又重了几分。 柳条每抽在这两只恶鬼身上一下,就有一丝黑烟冒起,它们的阴魂便消减一分。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这恶鬼越来越透明了。 两只恶鬼想跑跑不掉,又没办法开口说话(恶鬼,开口说话,需要修为支持。),所以这两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跪着求饶。 “你敢动?” 听见我的话语,旁边那只长舌瞪眼恶鬼,连漂浮在空中的舌头,都不敢再摇动一下。 它望向我的眼神,是深深的恐惧。 因为它从来没见过,有那个风水师,将恶鬼活生生打到魂飞魄散的。 这实在是太凶残,太可怕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不在刺激着江竹的感官。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啊……” “祖奶奶没骗我,他也没有。” 江竹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一直存在的某种异样情绪,消失了。 继而,她毫不畏惧,甚至带点小兴奋的,跑到了那只长舌恶鬼面前,四下左右的围着看了好一会儿。 若不是长舌鬼忌惮着我,丝毫不敢动一下,不然即使江竹有刺有毒,它也早就忍不住一口吃下去了。 “这就是真鬼,确实是看着比鬼屋和电影里的,吓人不少。”她嘀咕一句。 这边,那两只不听话的恶鬼,已经被我用柳条活生生的抽打“死”了,而我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真是,好不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江竹看向了我,有些脸红的问道:“你有办法把这个东西,捉起来,让我做个学术研究吗?” 我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是不相信这些吗?” 江竹瞪了我一眼,嘴硬的回道:“我是不信的,但科学的本质就是求解不知,你懂吗?” 我摇摇头,说道:“不懂。” “那你是真蠢。”她骂了我一句。 我当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先前可没骂你,现在你反倒骂了我,要是我还帮你收服这恶鬼,是不是显得我有点贱啊?” “那你想怎么样?” “说对不起,不然这事儿,没商量。” 第十一章:进山拜帖 江竹两只手揉搓着衣服上的毛球,狠狠地瞪着我,内心已然将我骂了几百遍。 可一想到,要是自己真的能了解到,“鬼”这个东西的本质,从而发表一篇学术论文,为科学做出卓越贡献的话……自己现在这点小情绪,在大义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就是一句对不起,我说还不行吗?” “你说,我听着呢。” “我江竹对不起你余落棺!” “行了吧?”江竹问道。 我点了点头:“道歉的情绪很足,下次可以温柔一点。” 不得不说,我这个未婚妻,有时候是挺可爱的。 说着,我就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以及一张契约用的纸符,对着那只长舌鬼说道:“你不签了这契约,我就把你也打到魂飞魄散。” 无论是鬼怪还是妖物,亦或是我们这些风水界中的人,对于契约一事,都是极为慎重,因为一旦签了,就不能轻易更改与违反,不然会有极为严重的后果。 所以只要这恶鬼签了契约,就不怕它不听江竹的命令。 而我手中的小瓶,也叫做养魂坛,是常见的收鬼纳魂的物品。 长舌鬼果然还是怕“死”,它舌尖流下了一滴乌黑血珠,刚好落在契约符纸上。 也不用我招呼,它自己就化作了一缕黑烟进了小瓶子中。 江竹对这一切看得目不转睛,她压住心底升腾而起的火苗,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一点问道:“就这么简单?” 我摇了摇头,将契约符纸捏在手心,转身就扯了江竹一根头发。 她吃痛瞪了我一眼,刚想骂我。 我一边将这头发用契约符纸裹了烧了,一边解释道:“如此做,才能保证它听你话,不会害你,不会阳奉阴违地再去害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解释到位的缘故。 江竹竟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一刻,我真的感觉如沐春风。 做完手上的这一切后,我才放心地把这小瓶交给了江竹说道:“这里面的恶鬼你怎么用都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竹接过东西,好奇地看了几眼,说道:“我想让它出来,打开瓶盖就行了?” “白天阳气重,它现不了身,要等到晚上才可以。”我解释道。 江竹难以掩饰眼神中的兴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郑重收好了小瓶,就如同收到了一个,意义非凡的礼物一样。 屋内的宋颖这个时候哭泣着跑了出来,她拉着我的手,说道:“我哥他要不行了。” “什么。” 我大吃一惊,立马回到了屋内。 床上的宋集已经不断干咳出了鲜血,他眉心上有黑气聚集成了一条线,预示着他将要命不久矣。 而皮肤下,胎尸已经随意的活动了起来,游走在宋集全身。 “怎么办啊,快救救我哥。”宋颖哭泣着恳求我:“哥哥要是死了,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会哀默到心死的。” 我脸色凝重地拍了拍宋颖的手背,安慰着她说道:“我会尽全力救他。” 宋集要是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暴毙,我和江竹也都活不长了,所以我必须把他此刻的命给吊起来,至少要拖到我去离山焚尸后回来。 江竹也进了屋子,安慰着宋颖。 关键时刻,我也就只能拼尽全力一试了。 不再迟疑,我在自己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半瓶雄鸡血。 把李先生曾用过一次,给村头老王续命的方法,用在了宋集身上。 我只知道这是李先生加以改良过的续命法阵,却不知道这法阵叫什么名字。 因为后面李先生说这东西折寿,有损阴德,就不愿意教我这个东西。 我也是那个时候看李先生用过一次,偷偷记下来的,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 当时,李先生用这个法阵,让老王头多活了两天。 现在我复刻这个法阵,只想着让宋集多支撑几个小时,应该不会太难。 我在脑海中把这个法阵的所有细节都敲定后,就开始手指沾上鸡血,围着床画了起来。 宋颖止了哭声,她和江竹一起,默默地看着我在地上画着玄奥的符字与图案,不敢出声打扰。 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原本在宋集身体里欢快游动的胎尸,瞬间,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我拿出了一根长命烛,在上面刻下了宋集的生辰八字,与地方人氏后,用火苗试探着烛心,看它能不能燃。 要是燃不了,就说明宋集还是要死,我这法阵不起作用。 能燃的话,这长命烛就代表着宋集仅剩的寿命了。 我一阵屏气凝神后,这长命烛,它燃了。 随之我将其交到了宋颖的手上,嘱咐到:“我回来前,这长命烛最好不要让他熄灭了。” 江竹见我要走,问道:“你要去离山挖柳眉的坟?” 我点了点头说道:“真要救宋集,只能是这个办法。” 宋颖捧着蜡烛,沉默了下来,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我的想法。 “那我也去。”江竹激动地说道。 “你去干嘛?”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认识坟和路啊。”江竹拍了拍胸脯:“柳眉附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看见了,而且她敢让本小姐吃这个亏,我肯定要找她报仇。” 一时间我看着江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宋颖这个时候,低沉着开口说道:“余哥哥,你就让竹儿姐和你一起去吧,因为我有件事,需要她这个医科生,帮我查明。” 我看着二人,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并严声警告着江竹:“到了离山,一切听我的指挥。” 江竹拼命地点着头。 半个小时候,我带着她到了离山脚下。 一踏入,我就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压得我差点直不起身子。 脑海中有声音传来。 “离山禁地,进山拜帖。” 第十二章:离山孤坟 “离山禁地,进山拜帖。” 声音威严带着苍老的岁月感,就如同神言般,让人心生敬畏。 我退回到了离山脚下的界碑石外,那股压在身上的重力,才悄然逝去。 来之前我是没想到,离山上竟然会潜藏着一位大佬。 看来,要进山得先拜帖,得到山主人同意后,才能进入。 随即,我惊讶的望向了前方的江竹。 她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左瞧右看,十分闲庭信步地走在离山上。 难道“拜帖”这规矩,只针对风水师吗? 我目光远眺了几眼,看到了远处有几座日日上香的新坟,也就确定了,入山拜帖的这个规矩,不针对普通人。 “你在看什么?” “是不是……看见鬼了?” “鬼在哪里,快指给我看。” 江竹站在离山内,眼神期待,情绪激动。 我没理她这一茬儿,一边拿出入山拜帖该用的几样东西,一边对她警告着说道:“离山不简单,你最好不要乱跑,就在原地等我过来。” 说实话,我以前只想到过江竹会怕鬼,却万万没想到,她见了鬼比我都要高兴。 我是真怕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在离山上自己乱闯,惹出什么祸事来。 江竹立在原地点了点头,两手背在身后,洁白的月光下,出奇地显得有些乖巧:“那我好好等你就是了。” “你是不是捡到了什么东西?”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直视着她的眼睛。 江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眼神有些躲闪,嘴上却干脆利落地说道:“没有。” 虽然我看出她撒了谎,但依旧没有想要拆穿她的意思,只是嘴上提醒着说道:“有些阴魂会附着在一些物品上面,被人捡到后,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让其变得或暴躁或消沉,长此以往,意志力差的就会自杀。” 说到最后,我补充了一句:“最好是不要乱捡东西。” 江竹“哦”了一声,趁我不注意,把一个鸟蛋似的小东西,揣进了兜里。 这时,我也在身前,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我对着离山点燃了一对白蜡烛,三根拇指粗的敬神香,洒了一把香火灰。 随即,我两手夹了一支毛笔,立在眉心前,心诚的对着离山山顶拜了一拜后,才于一张空白的符纸上,简洁地写下了要入离山办的事。 写完后,我将这张符纸用烛火点燃,看着它的灰烬随着一阵风扬了起来。 随后,三根拇指粗的敬神香飞速的燃尽。 洒在地上,意喻着止步的那把香火灰,也被一奇异的风,吹得干干净净。 我看到这一切,就知道,是山主人同意我入山办事了。 双手合十,说了一句谢谢后,我一步踏入了离山境内。 “办阴事,入左侧小道。” “是生是死,便敬听天意,与本尊无关。” 脑海中又响起了那道威压的声音。 我在心中回道:“晚辈知晓。” 江竹也小跑了过来,好奇地问我:“你刚才做这些,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和讲究吗?说说,我好写在后面的论文里。” 我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在这里,就指了指最左侧的一条阴深小道说:“我们走这边。” 江竹见我不理她,就切了一声,跟了上来。 据来离山时江竹的回忆,她看到柳眉的坟,在一棵枯败的白色树下,那里很高,可以一眼望见整个南城。 南城位于西,那么柳眉就葬于离山之东。 跟着这条线索,我打着手电筒,带着江竹开始爬山。 离山很高,好在树木间,拦路的杂草、横枝不是很多,所以爬起来除了我吃力费心点,倒也没什么意外。 拐过了一片密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皎洁的月光投下,整个半山腰上,都是一座接着一座的孤坟。 有些孤坟上,甚至漂浮着点点绿色的冥火。 风起,身后的树林,发出似低语般的声音。 就如同许多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样。 不由得我觉得脖子处有点冷,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 隐隐间我和江竹,都感觉有一双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看。 江竹离我近了些,小声问道:“这里,有鬼吗?” 我把一张白纸灵光护身符贴在了江竹身上,才回道:“有,而且是很多只孤魂野鬼。” “快,也让我看看。”她眼神里有宛若星星的东西在闪亮。 我拗不过她,就用秘法短暂的开了她的眼,让她也能如我一样,想见鬼,就见鬼。 她哇了一声,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我却觉得平平无奇。 江竹指着右边的一座新坟问道:“这个鬼,它为什么一直想要甩掉脑袋上的帽子啊?” 我瞥了一眼,眼角微微颤抖着说道:“那个男人不想甩掉头上的绿帽子?他死后这心结散不去,帽子就会一直戴在它头顶。” “这么惨,你可以帮他解脱吗?”江竹问我。 我本是想点头,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回道:“不能。” “为什么?” 我没有解释,只是再说了一句:“不能。” 因为当初我也问过李先生,世人活得那么苦,死后有些都还要做孤魂野鬼,就不能帮他们解脱了吗? 李先生先板着脸说了句不能,随后叹息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 天道轮回,让它做孤魂,是有原因的,我们风水师,不能无缘无故的坏了其中因果。 江竹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看着每座新坟上,都有郁结在自己心结里的孤魂野鬼时,再也没了先前的兴致,多的是和以前我一样的叹息声。 世间愁苦,活着苦,死了也苦。 过了这片坟地后,我和江竹突然间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棵落叶纷飞的白色枯树。 而这里往山下眺望,正好能见到南城。 “我们到地方了。” 我沉鸣一句,往前走去。 只要挖开柳眉的坟,烧了她的尸体,再回到宋家对付了不成气候的胎尸。 我和江竹就都能短暂地得到解脱了。 曙光就在眼前。 江竹就惊呼了一声,一下子抱住了我。 “老鼠,有老鼠!” “好多大老鼠。” 我刚想吐槽一句,山上怎么可能没有老鼠,就被眼前出现的一幕,给吓得惊住了。 第十三章:赔钱赔钱 体型和家猫一般大的灰耗子,不断地从路边的杂草中钻出。 像是洪水过境一样。 它们一只紧接着一只,一排紧跟着一排,在前方的山路、山坡奔上腾而过。 目光所及,能看到的除了那颗白色的枯树外,哪还有什么荒草孤坟,只剩下这一片灰压压,不断流动的“鼠海”。 这鼠海已经把柳眉的坟和那棵白枯树围在了中间,断却了所有通往的道路。 这使得那座新坟看起来,就如图一座立在鼠海里的孤岛,明示着生人勿进的道理。 而且,我还发现这些灰鼠,不是盲目无章法地在动。 它们遵循着某种特定轨道,一只只的流动起来,有点像是阵法的脉络。 我用观气法门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是一座用灰鼠布下的困阵。 困阵是风水类别里面,入门最简单的一类阵法,它的原理与作用,其实和迷阵差不多,一般都是为了活捉敌人而设置的。 “难道这困阵,是那位谋害宋家的风水师,故意布下,想要活捉我和江竹的?”我有点疑惑:“不对,不对。” “真是那样的话,灰鼠们出现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我和江竹围在了中心才对。” 我一时间想不明白,就索性摇了摇头,将这些疑虑都暂时抛出了脑海。 现在柳眉的坟就在眼前,我和江竹的生路也近在咫尺,哪怕这灰鼠摆下的是一座死阵,我今天都要硬着头皮闯一闯。 江竹见我攥紧了拳头,目光一直盯着这些大老鼠看,便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不会是想从这些大老鼠中,强闯过去吧?” “不用这么冒险,我有办法让这些大老鼠,自己从哪里来,回到那里去。”我语气平静地答道。 要破这灰鼠困阵,就要找到阵眼。 在观气法门的加持下,我成功在不计其数的灰鼠中,看到了一只伏在地上,体格毛发皆都不同的灰鼠精。 就是它了! 我沉鸣一句,有了九成把握。 因为要控制这么多的灰鼠,除了本身是同类的灰鼠精外,换了其他东西做阵眼,即使背后有风水师相助,也没办法完成。 随后在江竹好奇的目光中,我不慌不忙地从随身布包里,夹出了一枚老铜钱。 这枚老铜钱是受了人们百余天供奉的香火钱,对付鼠类妖物,颇有成效。 而且这枚铜钱还是我背着老陈头,从城隍庙中偷出来的,要是被他发现了,回头又要去李先生那儿,挨一顿骂了。 不再迟疑,我将手中的这枚铜钱,对着那只灰鼠精扔了出去。 我不怕扔不中,因为这枚铜钱上,早就被我施了一个小法咒,能够让它在空中,随我心意的浮动。 最直白地说就是,我想让它落在那里,它就会落在那里。 当然,不能超过我控制的范围。 老铜钱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最后稳稳落在了灰鼠精的头上。 瞬间,它就晕了过去。 而原本还在随着固定路线流动的鼠潮,随之一滞后,这些眼中恢复清明的大灰鼠,就各自跑走了。 有不少的灰鼠,惊慌失措下从江竹脚边跑过,吓得她连忙又抱紧了我的手臂。 我还来不及高兴,山坡后面,就传来了一道骂声。 “那个杂种多管闲事,破了姑奶奶的阵法!” 紧接着,一道像是男人身躯的黑影,从柳眉的坟后钻了出来,快速的朝我这边跑来。 我暗道一声不好,将身边的江竹一把推开,自己往右侧退了一步。 一个巴掌大的纸片人割开了空气飞来,在我的头顶炸开,让我一时间耳朵嗡嗡作响,眼前模糊。 而那道黑影也趁着这点功夫,从我和江竹中间,跑了过去。 伸手去抓,我却只扯下了他的一只衣袖,让他就从我眼前跑掉了。 我才站稳了脚跟,下一秒,耳边又传来了一道风声。 侧头一看,竟然是一把寒光咧咧的大刀,正正对着我的脑袋削来。 这一下,我整个人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刀锋距离自己一寸的时候,蹲了下来。 导致我不多的秀发,又狗啃似的损失了一片。 我感觉头顶冷飕飕的,旁边的泥地上就插上了一把大刀。 刚仰头,我就看见了一个大白腿,对着自己劈了下来。 这一下我没躲……可能也躲不掉。 才抬起头,就被这一下又给打在了泥地里,摔成了个狗吃屎。 他妈的。 守城隍庙的老陈头骗我。 被美女腿劈,只会感觉到痛,那会觉得爽啊? 我吃痛,挣扎着准备爬起来,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她赤脚踩住了。 她冷哼一声,踩住我的脑袋,脚掌还揉了两下。 “让你坏姑奶奶的好事儿。” “这到嘴的鸭子,十来万都从你姑奶奶眼前飞了。” “你赔啊?” 是一口纯正的北方语音,带着些糙,听着有些别样的可爱。 我内心无语,竟然让我赔她十来万? 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蓄力,一下子就挣脱了她的脚,抬起了脑袋。 她没想到我力气这么大,被我用力弹开,失去了身体中心,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子。 眼前女子握着刀,目光恨恨地瞪着我。 我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江竹,发现后者竟然躺在地上装死,一副怕事的模样。 江竹发现我在看她,竟然对我拱了拱眉,警告我不要把火引到她身上。 我心里就是一个大艹飘过。 女子将刀一把提起,抗在了自己肩上。 “你今天,要赔我十二万,不然我就把你,埋在这山上。” 第十四章:北山赊刀人许筱平 月光下面,女子说这话时,特意扬了扬刀锋,简直是寒光逼人,杀机隐现。 她的话让我眉头紧邹,却不妨碍我借着月光看她几眼。 眉额如远山,英气不凡。 瓜子小脸,水灵眼睛,真真的好看不艳俗。 可她再怎么好看,也不能让我说赔十二万就赔十二万啊! 我气呼呼地说了一句:“凭什么?” 她左手握拳捏得劈啪作响,好像在压着心底的怒火,随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河口张家悬赏十九万八千余元,捉拿到处偷尸犯案的柳言志,这个事情,你总该听到过吧?” 我摇了摇头。 临安县这个地方,四面环山,就算是外面有什么消息传来,最早也是一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了。 她啧了一下嘴,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今天没有你多管闲事破了我阵法,这人早就被我生擒活捉了。” 听到这话,我实属无奈地说道:“这是误会。你的灰鼠阵法挡了我的去路,我哪里知道是不是对付我的,就随手破了。” 我其实还想吐槽一句,你这灰鼠阵法看着是声势浩大,实则没一点卵用。 吓唬吓唬外行人还可以,内行人一看,破绽百出。 十有八九,也留不住那位风水师柳言志。 但这么招人恨的一句话,我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无论你再怎么狡辩,事实就是你放跑了他,。” “而我们赊刀人,做事不讲前因发展,只讲最后的结果。” “结果如此,你让到手的悬赏没了,所以,你要赔我钱。” 这话让我十分不开心。 先不管我在这件事上,有没有错,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抓得住柳言志? 还有啊,你要是来管我要些其他东西,我可能还会答应。 要钱,那是门都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是非讹定我不可了?” 我后退了一步,谨防着她一言不合就动手。 “我叫许筱平。” 她深吸了一口气,肩上大刀已经放了下来。 月光与夜风中。 许筱平单手握刀,刀身横切,寒光直射着我,“你不给钱,那只能打一架了。” “还讲不讲道理了?”我大声问道,也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我们赊刀人,从不讲道理。” 她吐出了一口气,手中大刀抡圆了,对准我就直接劈了下来。 这一刀干净利落,威势惊人。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用观气法门,一眼就找到了一个破绽。 我站在原地,右手捏了一张白符,左手倒拿着一把小刀,就等着她这一刀落下。 这时候,江竹说话了。 “不就是十二万吗?我替他赔了。” 许筱平止住了刀势,立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江竹,问道:“你有那么多钱吗?” “我是古河市江家大小姐,我爹江青云是古河市经贸协会会长,你在质疑我没钱?” 江竹冷哼一声,气势和音调都挺到位的,似乎平日间,没少干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儿。 许筱平皱了皱眉,大拇指摩擦了一下刀柄,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听见江竹要给许筱平十二万,我心里就十分不爽,说道:“不能给。” 许筱平将刀又横在了身前,挑眉望向我。 江竹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挣扎着开口说道:“因为你花的钱,就是我未来岳父的钱,你家又没有儿子,所以就相当于是在花我的钱。” 既然是在花我的钱,就更加不能给了。 “啊?”江竹一时间有些不理解我说的话。 随后,她脸便红了一片,小声嘀咕着说道:“我都休了你,你还想着要娶我,真是不要脸。” 许筱平在我俩的对话中,显得有些凌乱。 她先指了指江竹问道:“你是货真价实的江家小姐,江竹?” 江竹不卑不亢的点头后。 许筱平愣了一下,回头看我时,连目光都变了。 “那你就是江家还未过门的女婿,叫什么......余什么来着?” “余落棺。” 我没好气的答道。 “对对,余落棺,余平志的儿子,我师傅提起过你。”许筱平打量着我说道:“真人和他老人家说的一样猥琐。” 我他么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你师傅认识我爹,还知道我?”我问道。 许筱平答道:“认识,两人今年还一起喝过一次花酒,当时我师傅就问过你爹,他眼睛都瞎了,还怎么去摸漂亮姑娘的屁股。” 江竹目露嫌弃的目光看着我。 要不是她说的一些信息都对得上,我真的怀疑,许筱平在胡言乱语。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一想到我那瞎眼老爹,去喝花酒,还摸小姑娘屁股,我浑身上下就像是有蚂蚁在爬。 许筱把大刀往肩上一抗,对着我说道:“看在你是江家女婿的份上,今天这事儿,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我不知道是什么突然让她改变了想法。 但不打,是最好的。 我和她之间,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我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下来。 看着许筱平,我心想着,果然,李先生说得没错,北山赊刀人都是一群男女疯子,做事全凭着自己喜好。 这样的人,少惹为好。 我将手中的衣袖给她,算是作为一个台阶。 “这上面应该还有柳言志的气息,我相信你有手段凭此再找到他。” “破你灰鼠阵这事儿,算我不对,我就给你留个地址,你以后来我店铺找我,我可以免费帮你一个忙,还你这个情。” 许筱平见我说的真诚,就一把接过了衣袖,放在鼻间闻了闻。 突然,她面露一喜,拖着大刀急急忙忙地下山了。 见她走远后,我和江竹都长吁了一口气。 随即,江竹板着脸说道:“你记着,我可以把你当朋友,但永远不会喜欢你。” 说完后,她便独自一人向着柳眉的孤坟与白色枯树走去。 她这话说得绝诀,宛若一盆冷水对着我当头浇下。 我叹息了一口气,追上了江竹说道:“那就先从朋友做起。” 毕竟,男女朋友,做着做着,就要喊老公、老婆了。 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竹点了点头,出奇得有点沉默。 我与她并肩走着,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不一会儿,就到了坟前的白色枯树下。 第十五章:棺上空棺 江竹指着树前倒着的几把生锈铁铲,惊咦了一声后,打趣道:“这倒是省了你用手刨坟的苦恼。” 我没理她,目光一直聚焦在面前的白色枯树上。 这是一棵一人轮抱不下的老櫆树,枝繁叶茂,有些年头了。 可不知为何,被人漆成了白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白漆的缘故,导致这棵树已经彻底枯死了。 以致才春夏时节,柳眉坟前就已经,落叶纷飞。 而且,这粘在树上的白漆,隐隐间还透着一股奇异的清香。 我用手指沾了一点“白漆”,搓了一下后,放在了鼻间闻了一闻。 这股香味,似乎是尸香? 她却觉得是一股恶臭,嫌弃地说了句,“这什么啊。” 我看了她一眼,擦掉了手上的白漆,环顾了一下四周风水位理,说道:“这应该是特制的尸油。” 一句话就让她干呕不已。 缓过劲头后,江竹皱着眉问道:“这变态为什么要在这棵树上,涂白色的尸油?” 我从布包里拿出了罗盘,以柳眉新坟为中心,对准天上的星宿后,漫不经心地答道:“应该是为了养尸。” “养尸?”江竹有些不解。 我点点头,解释道:“黑櫆树下葬人,是为了压尸,让死者永禁此地。” “反之,白櫆树下葬人,则是为了养尸。” “黑槐树刷出白槐树,应该是为了契合这个道理。” 江竹听得一知半解,她自问自答似的说道:“所以这树被涂成白色,就是为了改风水养尸?” 我点了点头,看向了面前的罗盘指针,果真是上下浮动不已。 说明此地已经是阴气聚散不定,风水漂浮。 这才心有成竹地继续说道:“原本此地风水,是不宜葬人的,被高人改过后,才成了一处养尸地。” 说这话的时候,我看着柳眉的新坟,心间一直有个疑问。 改风水成养尸地的是柳言志所为的话。 那原本将柳眉葬在这里的宋老爷子,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 要知道,此地风水未改前,是一处标准的“压尸囚魂三败穴”。 葬在这里的人,死后成鬼,脱不了身,入不了轮回,一直要受着煎熬的苦楚,对后世子孙,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江竹望着柳眉不大的坟包,叹息了一口气后,转身就提起了两把铁铲,扔给了我一把,说道:“挖坟开棺后,你先别急焚尸,我简单查看一下,取点样本。” 我点了点头,知道,是宋颍拜托她,查明柳眉死因的。 江竹嗯了一声,手中铁铲就开始在坟包上铲土。 我烧了两把纸钱,在坟前点了三柱清香后,也开始一铲子接着一铲子,刨坟干活。 由于坟土是新堆上去的,所以费不了多少工夫,就看到了一口大红木的棺材。 将棺材上面和四周的松土都清理干净后,我看了一眼坟前的清香,估了一下时辰,就准备着东西开棺了。 因为此地风水被改成了养尸地,我怕开棺后柳眉死变,特意在四周撒上了些糯米与黑狗血。 觉得还不保险,我在棺材正头前,还贴上了一张白纸灵师镇尸符。 招呼江竹退远了些后,我拿出了六张符纸,依次贴在了棺钉上。 我两手掐诀,奋力一声起字后。 六张贴在管钉上的符纸,同一时间燃成了灰烬。 大红木的棺材瞬间摇动,六颗原本钉死在上面的棺材钉,尽皆弹出,落在了地上。 江竹惊讶地看着眼前变戏法儿似的一幕,有点说不出话来。 我用力推开了棺材盖。 江竹递给了我一只电筒,与我一起往棺材里看。 当明亮的光线射进棺材里时,我和她都愣住了。 因为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柳眉的尸体呢?”江竹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也有点想不明白,左右四周都看了几眼。 “这就是柳眉的坟,我们没挖错地方。”我皱着眉头说道。 “那她的尸体,不会被人偷了吧?” 江竹说着,就已经拿起了电筒,没有一点避讳地跳进了棺材里,想从其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我咬着自己手指甲,将遇见的所有事情,都仔细梳理了一遍。 越想我就越觉得,自己胸口中有股气憋着,很不舒服。 一开始,我就联想到了从柳眉坟后逃出来的柳言志。 怀疑是他提前转移了柳眉的尸体。 但当我看了一眼地上的棺材钉后,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是他挖坟移尸后,就没必要再规规矩矩地重新封棺封土。 那是宋老爷子? 他埋了柳眉后,又差人将她挖了出来? 我用手里头的线索,猜想着种种的可能性,但就是没有一条,真的符合逻辑。 棺材里的江竹,突然间站了起来,蹦跳了几下。 吓得我以为她是中了什么邪,连忙跑了过去。 谁知道她拉着我手,神秘兮兮地说道:“下面,是空的。” 第十六章:嫁衣断头尸 我愣了一愣,自己在棺材上附耳敲了一敲。 确实有回声,那这棺材下面的土里,还有.......东西! 我喜出望外,拿起铁铲,刨开四周的软土后,用力就把面前的空棺材,向前平推了七八步的距离。 江竹惊讶地望着我说道:“这棺材是实木的,又浸在土里这么多天,早就是沉重无比,你力气有这么大,竟然能推开它?” “全凭这张符纸的短暂加持,我才有这力气。” 我嘿嘿一笑,露出自己胸前灵光消散,化作一丝青烟的白纸上官力灵符。 “就这么一张符纸啊?”江竹很是惊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收到了猛烈的冲击。 我没继续解释,因为不是风水界中人,很难理解灵符中的玄奥。 推开上面的空棺后,果真露出了小一片漆黑的棺材盖。 看到这,我低鸣了一句。 “死人棺上棺,好恶毒的葬法。” 江竹眼露好奇,等待着我说出下文。 “这种葬法,多是用来给仇家,或者说是十恶不赦人用的,目的是让他们,死后都再无翻身之日。” 我不敢马虎,让江竹退后了几步。 因为上面的红棺被我移开后,下面的棺材中,冒出了一股阴气。 我不再多想,用铁铲挖,将底下的这口棺材给挖了出来。 是一口少见的榆木黑棺。 这口黑棺和它上面的那口大红木的空棺比起来,无论是品质还是价钱,都相差了不止四个数。 我点燃了三根白蜡烛,立在这口棺材前面,瞬间阴风一吹,让原本透着暖意的橘黄色烛火,变成了瘆人的绿色阴烛。 见到这,江竹又往后多退了几步,捏着我给的灵符,躲到了山背后,露出一只小眼睛偷偷地看。 我拿出了布包里的蕉叶,在棺材头前扇了一扇。 三年左右最顶端的蕉叶,有着去阴气,增阳气的效用。 我这一扇,阴气褪去不少,三根蜡烛,有两根渐渐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我不再迟疑,拿起铁锹就开始撬着棺材盖。 这一次之所以不用灵符开棺,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口棺材阴气太盛。 灵符属阳,且上面阳气有限,抵不过这口黑棺。 用起来不仅没有一点效果,可能还会提早惊动里面的尸体。 榆木木质偏松软,我本身力气也不小,撬开一颗棺钉,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足足十四颗棺钉,都被我一一撬了出来,扔进了随身的布包里。 这些棺钉上面都刻着符咒,是专门镇尸用的。 这样的一颗棺钉,在市面上能卖个两百多。 十四颗棺钉都拿回去洗干净,至少值个两千多块,也算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了。 我凝神看着眼前的棺材。 柳眉死后能被同行用上十四颗镇尸棺钉,也就很能说明问题。 都走到这一步了,即使里面压着是一头僵尸,我也要开棺验尸后,烧了她。 我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了黑棺的棺材盖。 月光洒下,一席红袍锦绣嫁衣的柳眉,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神态安详,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 她的生前的长相肯定十分明艳动人,乃至于死后都看着都挺养眼的。 算得上是我这几年来,见到过的最美的一具尸体了。 我还注意到,她脖子上有着一圈细密的针脚,这说明她生前可能遭遇了某种意外,以至于达到了断头的地步。 视线往下,她肚子是往下凹陷的,且衣服平整,无人动过。 说明她在下葬前,肚子里的胎儿就被刨了出来。 “我知道你生前诸多悲苦,但死后,还是应当入土为安。” “烧了你的尸体后,我会在店铺中,为你立个灵位,日日上香。” 我看着柳眉,真诚万分的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看到她嘴角隐约勾起,诡异的笑了一下。 不管是不是错觉,我都要着手焚尸,了却这一切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将焚尸起火符,与白纸镇尸符,各拿出了四张,贴在了棺材的四周。 江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当她看见棺材中的柳眉后,惊呼了一声:“她死了至少有七天了,怎么看起来还是面色红润,宛若初死一样。” “而且,她身上,怎么看不见一点尸斑?” “可能是因为养尸地的缘故吧。”我解释说道,手上继续准备着一些东西。 江竹却一点也没听见,她两手戴着白色的胶套,正一脸严肃的,在柳眉身上,摸上摸下。 当然这是我一个外行人的看法。 江竹是医科大的特招生,对于尸体她并不陌生,也有着自己一套简单的验尸方法。 “她身上,怎么突然间长出了这么多白毛啊?” 江竹的惊咦声传来。 第十七章:养尸还魂术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公墓的门口,停在了老李头的面前。 那漆黑的车漆反射着阳光,比老李头的光头还要闪亮。 驾驶位车门打开,从中走出了一个西装革履,带着平光眼镜的中年男子,他的额头微微的渗出了汗液,抬头看着百堰公墓的招牌。 他看到了在躺椅上的老李头,从怀中的高档烟盒里,拿出了一根香烟微笑递给着老李头。 老李头没接顺带指了指靠在自己旁边的烟杆。 意思说他不抽这个香烟,只抽旱烟,我看着,觉得有意思也就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不以为意,笑容和煦,声音有些疲倦的问道:“老人家,打听个人儿。” “你说,打听谁?” “这是百堰公墓吧?” “那李正阳李师傅还在这里么?” 老李头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索性躺在了椅子上说道:“我就是李正阳,百堰公墓的李正阳,你找我老头子是办事来的?” 中年男子开怀的笑了笑,长舒了一口气。 我走近才发现,他其实神色很憔悴,似乎多日已经没有睡好觉了。 他眼角与眉心带着一点还没有消散完的血气,肯定不久前就死了离自己亲近的人,或者说死了对他影响很大的人。 中年男子看我对他看的出神,神色有些不悦,他问道:“李老,这位是?” “我的侄子,余落棺。”李老头说道:“对了,你怎么称呼?” “王远。”中年男子笑着说道:“李庄的李子三是我叔叔,正是他老人家指引我来找您的。 李老头说道:“既然是找我办事的,就里面去说吧。” 王远看了看公墓,似乎有些害怕,但依旧咬牙跟着老李头走进了公墓里。 我觉得这个王远肯定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怎么怕进公墓呢? 带着这份好奇,我利索的收拾好了椅子,紧跟着也走近了老李头唯一一间称得上办公的地方。 屋内,没有空调,但公墓的位置好,靠山又靠水,比外面的气温要小上个四五度,阴凉中也是很为舒适的,但这个王远额头上渗出的汗却更加多了一些,嘴唇都有些泛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放下已经凉了的茶,王远左右审视着,他有些哆嗦着说道:“李老,我也知道我不该这样问的,你守了这么多年的公墓,见到过不干净的东西么?” 我坐在李老头的后面,笑而不语,这笑容或许在他看来十分的诡异。 李老头说道:“不干净的东西啊,活着的人也不干净啊,王老板指的是死人么?你找我办的事是死人的事?” 王远说道:“我求李老救命啊,我好像被鬼给缠上了。” 李老头也不忌讳的说道:“这事儿啊我管,但你能出多少钱,让我替你消这个灾?” 气氛逐渐冷淡了下来,老李头也不急,悠闲的样子像一个不择不扣的奸商。 他砸吧砸吧的抽起了自己的旱烟,青灰色的烟雾从他鼻间袅袅吐出。 我看王远神色不定的表情,就知道他多数会大出血。 毕竟一个商人再怎么狡诈,遇见了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情,再多的钱也舍得。 老李头这是吃定了他。 我开风水铺子的时候,也没少弄这一招多骗点钱。 我瞧见王远一咬牙说道:“只要李老替我消了这一个灾,本人愿意拿出五十万孝敬李老。” 话音才落,就只见王远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建设银行的储蓄卡,放在了玻璃面的会议桌子上,微微推向了李老说道:“这卡里面是两万块,秘密是六个八,算是定金,事成之后,其余的四十八万会尽数打到这张卡上的。李老觉得如何?” 我内心微微一颤,这王远可真舍得大出血,这么大的手笔,估计是真摊上大事了。 吐出了最后一口烟,火红的烟头也燃尽了,老李头放下烟杆,不去看满头大汗的王远,冷淡的说道。 “把你的事情前因后果,一字不落的给我老头子说说,这中间要是有什么虚假或者故意隐瞒的地方,或许这个世界上,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没谁救的了你。” 闻言,王远的神色有些挣扎,好像还有些痛苦。 他伸手解了解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我看见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整个人坐立不安很慌张,但他还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将前因后果,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我坐在老李头的身后,听得出神,到过阴间见过妖尊的我,对于这些诡异的事情,也就不在大惊小怪了,但令我唏嘘的还是那人心。 王远是李庄李子三的偏房侄子,说是侄子其实和李子三这一脉,甚至和李姓这一脉没有多大的血缘联系。 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孤儿,被李子三的表弟捡回家养大的,之所以他姓王不姓李,是因为他被捡到时手臂上有木炭写了一个王字。 乡里人嘛都挺老实巴交的,捡他回来后,不肯改他的姓,所以就叫了王远。 王远是靠白手起家的,他如今的资产初步估计得有个几千万,还是做的目前最火热利润最大的房地产行业。 百堰县城内,那个楼层最高的时代酒店就是王远名下的,但是李庄的人却不知道王远这么有出息,只知道他是一个在外地做事的有钱人,是上等人。 中自古就信奉一句话,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王远并不信这个,他有钱有势之后,也仅仅只是为李庄出钱修了一条路。 这本该也无可厚非,王远在李庄是很低调的一个人,接自己养父去大城市享福时,也只对叔叔李子三说过,一点点也没有透露过自己有钱有势的这件事。 王远有一个媳妇,叫作何白,是随他打拼的女人,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儿子女儿什么的,因此平日里没少打骂过这个结发妻子。 王远喜欢喝酒,对这个何白没什么归属感,甚至谈不上一点感激,他们以前那微薄的爱情,早就淹没在了金钱与酒水中,淹没在了那段打拼的岁月里。 都说男人有钱就要变坏,王远有钱有势自然也免不了有几个小三伺候着,但事情坏就坏在这里,他的妻子无意间知道这件事情后,气不过就上吊自杀了。 第十八章:一波三折 我放声大笑,学着李先生那句话。 “我有红符一张,可斩天下妖邪。” 两手掐诀间,火君斩妖符就悬于我面前,有位神人虚影自中浮现,渐渐清晰。 有十几道死气化为的刀刃迎面而来,接近到我周身一寸时,尽皆撞到红光上,无声的湮灭。 江竹抬眼望着神人虚影,内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畏之感,让她这个从不信仙佛的女人,竟然下意识的双手合十,诚心叩拜。 柳眉那双漆黑的眼目,下意识望向神人虚影时,竟然冒出了一股黑烟。 这股灼烧灵魂的痛感,让她抱头痛哭,乌黑腥臭的血泪,如珠般滴滴落下。 这离山上所有孤魂野鬼,乃至一些开了灵智的小妖,在这一刻,都颤俯在地,不能自已,以为天罚临头。 甚至是离山下,南城中,那些被供奉在祖宗祠堂内的祖灵,皆都一时间,眼含畏意的望向了离山。 夜风中,我立于神人虚影下,闭眼开眼间,一道红光夺目而出。 这一刻我自己就宛如是这位神人,一切生灵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刀斩下,皆可湮灭的蝼蚁。 我高抬手臂为刀,神人虚影也双手握刀立于眉前。 刀锋上的惊人气息,越聚越厚,连这山坡上吹拂的夜风,都带了几丝割人的凌厉。 一些灵体不稳的小鬼,被这时夜风一吹,顿时烟消云散。 当气息凝聚到了顶端时,山坡上的风,停了,月光仿佛只洒落在我一人身上。 江竹看着这时的我,愣住了,眼里,心里,没了世间万物,只剩下了我。 我沉声喝道,一字,斩! 火君斩妖符顷刻间在我面前消散,尽数融入到了神人虚影中。 我手臂落下,神人虚影睁开了眼,立于眉前神刀对着面前的所有东西,缓慢又快速地斩下! “杀这么个小鬼,也要用这样的牛刀,是要毁了我这离山吗?” 山顶上传来一道冷哼。 这道声音让我体内翻滚的血液,上涌到了喉咙口,我忍不住嘴中的腥甜,一口热血喷洒到了面前的红木棺材上。 这个时候就算我想阻止,也是来不及了的。 我抹掉了嘴角边的血液,笑看着神人虚影的大刀落下。 刀锋划过,远处的离山石壁上,都会有一道不断往下的沟壑形成。 只怕这一刀彻底斩下时,会将离山的这个石壁彻底劈成两半。 这么大的威力,也不枉是李先生,郑重交给我的,唯一一道红符。 刀锋底下的柳眉,本能地想逃,却一点也动弹不了,光是此刻倾斜而下的神光,就足以让她如受烈火煎熬。 就在神刀彻底斩之际,一个酒葫芦从山顶上扔了下来,弹打在了神人虚影的刀锋上。 “叮”的一声,一道道劲气,如同波纹涟漪般激射而出。 削去了不少树枝树干,削平了不少土坡土坟。 我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扑倒了江竹儿,才避免了她被这劲气削去上半身子。 酒葫芦抵消了神刀大半的威力后,掉落在了荒草中。 就算是这样,剩下的神刀威力,也足以斩杀柳眉了。 可就在这时,变故又生。 一个南城宋俯中激射而出一团黑影,替柳眉挡下了这一刀。 黑影消散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甜甜的妈妈。 柳眉茫然抓着消散的这团黑雾,想要尽可能地去拥抱它,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这团黑雾都消散于世间了。 “不!” 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柳眉的嘴里发出,“我的儿啊。” 一声哀嚎后,柳眉身上又冒出了一团死气。 这团死气裹挟着她。 我皱眉望向柳眉,她此刻面目变得颇为吓人。 不只是脸上,露出的胳膊、手臂,一切看得见的皮肤上,都有无数裂纹般的青筋冒了出来,细小的尸斑,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地在柳眉身上浮现。 看来,她就算能在各种变故下,从火君斩妖符上下“活”下来,自身受到的重创,也一点不少。 “风水师,没有一个好东西!” “沾染上了你们,到最后,我一样珍爱的东西,都留不住。” 柳眉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一挥手,一道死气就冲着我和江竹而来。 那道从山顶传下的声音,让我受到不小的内伤,但即使此刻再难受,我也要硬接下这道死气。 避无可避,因为我身后,是还未回过神来的江竹。 我一连从怀中扔出了十多张白纸灵符,各种类型的都有。 它们在接触到死气的刹那间,就纷纷爆开。 终于,最后一张白符,在我眼前,抵消掉了这道死气。 柳眉正要再挥手打出一道死气,山顶上就再次传来了一道威压的声音。 “孽畜,我念你身世凄惨,任凭你父亲给你铸就这场再生造化。” “速速离去,此生不得再踏入离山。” “否则,立地魂消。” 第十九章:离山山主 “孽畜,我念你身世凄惨,任凭你父亲给你铸就这场再生造化。” “速速离去,此生不得再踏入离山。” “否则,立地魂消。” 柳眉凄惨地笑了笑,对着离山山顶,磕了几个响头,便最后瞪了我一眼,做了一个必杀之的手势后,转身对着山下,狂奔而去。 “啧。” “结了一个新仇,放在以后,又是一个麻烦。” 我望着柳眉逃奔的方向,低声说着。 继而,我看向了山下的南城宋府。 心间的大手没有抓来,说明宋集没事儿。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我又用观气法门看向了江竹儿,先前盘旋于她体内的那股尸气,已经自行消散得无影无踪。 看来替柳眉挡下必死一击的那团黑屋,正是宋集体内的那个胎尸,也是柳眉未出生的胎儿。 原本我上离山,就是为了烧了柳眉的尸体,好解决胎尸成煞的事情。 没想到最后却演变成了,胎尸替柳眉而死的结局。 真可以算得上是一波三折,结局令人唏嘘不已。 “柳眉跑了,以后肯定会找你麻烦。”江竹儿皱着眉头说道,“要不你明天一早,你就跟着我回家?” “回你家?”我有些疑惑,“成亲吗?” “你想什么呢!” 江竹儿脸色微微一红,随即认真地说道,“以前我不信,但现在我相信,坐镇我江家的那几位老爷爷,是真有本事的风水师。” “所以?” 江竹儿继续说道,“你跟着我回家,我求他们,帮你把柳眉这个麻烦解决了,也算是还你救命之恩。” 我看见她说得真诚,略微思索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因为种种原因,我现在不能去你家,现在才十月初,要去,最早也得下个月初几才行,到时候我来你家找你。” 现在不去江竹儿家的原因很简单。 一来是我决定了参加罗胜玄学大赛,那么在此之前,我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而且,有比赛内幕,找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自身实力够硬,才是硬道理。 二来就是现在去了江家,肯定免不了要被江父一阵数落,我是觉得没什么,就怕到时候江竹儿尴尬,说不定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好感,会一波付诸东流。 江竹儿点了点头,也没再继续深问下去。 就在我二人搀扶着准备下山时,我的目光被荒地上的酒葫芦吸引住了。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酒葫芦,鼻中甚至能闻到一股清香,眼中顿时流出了一股垂涎之色。 虽然我不是好酒之徒,但李先生是啊。 这个酒葫芦看着就不一般,还能挡下火君斩妖符的大半威能,属实是一件好宝贝。 要是我拿回去,孝敬给了李先生,说不定,又可以在他那里,讨到一张不输于火君斩妖符的红符。 我四下看了几眼,扬声问道:“山主这个酒葫芦还要不?不要的话,我拿去了。” 江竹儿一脸好奇地看向我,又看了看地上的酒葫芦,嘀咕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的,我家里的收藏馆中,有一对玉做的,看起来就比这个,值钱的多。” 先前,酒葫芦挡下神人虚影的场景,江竹儿并没有注意到。 她此刻只当我是临时起意而已。 我见没人回应,也不向江竹儿解释,便如同捡着了宝贝一样,捡起了这个酒葫芦,抱在了怀中。 才走了几步远,酒葫芦到怀中还没有捂热乎,我和江竹儿的面前,就挡了一个八字胡秃顶的老酒鬼。 他穿着一身麻衣,搬离一张椅子,就坐在路中间。 看见我和江竹儿后,什么话也没说,对着我勾了勾手指头。 不用仔细去猜,我就知道眼前这人,可能就是离山的山主,也就是这个酒葫芦的主人。 我眼神示意了一下江竹儿,不要让她乱说话,得罪于他。 我自己捧着酒葫芦,皮笑肉不笑地递给了秃顶的老家伙儿,说道:“晚辈知晓前辈爱酒,想着捡回去,打上一壶好酒回来,再孝敬您老人家。” 他在我面前掏了掏耳屎,放在面前吹了一下后,接过酒葫芦不抬眼地说道:“我生的儿子有屁眼,生的女儿有出息,类似的话,别在心里念叨了哈,听着就没新意,又烦。” 我愣了一愣,脸上赔着的笑脸更甚了几分,拍马屁似的说道:“前辈好手段啊。” 他白了我一眼,打开酒葫芦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口酒后,说道:“李先生,与你是什么关系?” 我怔了一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虽然我师出于李先生,但李先生也明言过,我不是他徒弟。 内里不是,外出了跟人说,被别人问,更不许说是。 “快说啊,又不是要了你的命。”秃顶老头儿催促了一声。 我扰着后脑勺,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解释,李先生和我的关系。 不能说是师徒,我又不和李先生沾亲带故,说是朋友,我这心里又过意不去。 因为李先生虽未把我当做徒弟,但在我心里,他的位置,甚至还高过我父亲一些。 “你这邋遢老头,坐在路中间,问人问题,还催人,像话吗?” 江竹儿见我有些难堪,一时间气不过,质问着。 原本我还怕她这话激怒了他,谁知道这老头子竟然怔了一下后,居然把椅子移到了边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 他看着我道:“凭着那张符,你和李先生的关系,我也猜出了差不多。” “所以,你是故意欺负他?” 江竹儿愤愤不平的质问着。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试探一下,谁能想到这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也不灵光。” “哼!” 江竹儿冷哼了一声,拉了我衣服,“我们快些回去,还不知道宋颍和他哥的情况。” 我点了点头,对着眼前老人,两手掐了一个风水师间特有的问礼诀后,突然灵光所致般问道:“前辈,柳眉最后,到底成了一个什么东西?” 第二十章:宋府的诡异 “前辈,柳眉最后,到底成了一个什么东西?” 这大概是目前萦绕在我心头上最重的一个疑问了。 本来我是想回去后问问李先生的,但看眼前老人,他似乎知道得更多一些。 “离尸,半人,半鬼,半僵,半尸。”老人语气正紧地说道:“也算是在离山上,各种机缘巧合下,才能产生的一类鬼物。” “是宋老爷子埋在这里,然后柳明志炼制而成?”我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宋家,其实活了很久了,我在离山这么多年,其实也想看看,宋家最后的结局会落到那般境地。” 我还想再问,眼前老人挥了挥,连同椅子都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个酒葫芦。 我内心有些欣喜,捡起这酒葫芦,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这葫芦暂且借你,打上一壶好酒,送给李先生后,还回来。” “对了,还要记得帮我带句话给李先生。” “老酒奴一直盼着您再出世,再和您对饮一场。”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想来这秃顶老人,和李先生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 江竹冲着山顶回了一句:“去你妈的,谁要认你这邋遢老头子做师傅。” 我愣了一愣,望向江竹。 “他说,我和你成亲化解身上死劫后,可以上离山拜他为师。” 江竹脸色微红,轻啐了一口,“呸,谁要嫁给你,谁要做他徒弟啊?” 我笑而不语,与她一起下山。 天色也终于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到了宋府门口,一缕晨光已经从天边开始溢出。 不用我和江竹敲门,宋府紧闭的大门,就由内而开。 开门的年轻男人,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短发,他红唇杏眼,长相好看,属于阴柔那一类。 他见到门外的我和江竹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见我时,眼底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江竹和我都盯着他看,我二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异口同声问道:“你是……宋集?” 如果不是见他怔怔点头,我怎么也不敢相信。 临出门时,宋集躺在床上是奄奄一息的状态,我还用长命烛吊了他的命。 就算是胎尸死后,一部分精气寿运都重回了他身上。 宋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完好如初。 奇怪,真是奇怪。 我和江竹互换了一下眼神,都是很不理解的状态。 随即,我揉了揉眼睛,用观气法门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 此时的宋集天庭饱满红润,意喻寿命长久,眉心上有一抹红气上升,说明他近日无忧,远日不愁,右脸颊下方,还有一颗红痘隐现,代表着他近期应该会有一场鸿运当头。 如此好的面相,我跟着李先生这么多年,唯独是今天见到过了。 我想到了一句话。 福极则祸至,祸极则福起。 “不是我咒你,宋集。”我真诚地说道:“最近,你应该要注意一下,避免出现大的意外。” 宋集听了我话愣了很久,最后抬起深沉的目光,看着我点了点头。 而这时,我们的后边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大老远的,就听见了宋颍叫着我和江竹。 “竹儿姐。” “余哥哥。” 回头就看见街道的不远处,宋颍搀扶着一位花甲老人,对着我们招手,缓步行来。 这时我的多看了几眼宋颍,她走起路来,真的会一抖一抖的,弹性惊人啊。 临近了,我向宋老爷子打了一声招呼,自报了家门。 我刚想开口说回去,就被宋老爷子一把握住了手掌,差点就要跪了下来,老泪横珠地感谢着我,救了宋集一命。 江竹儿则是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柳眉的死因并不是一场意外,所以整个宋家,除了宋颍外,她都没有一点好感。 宋集伸出了一只手,脸上笑容温暖地说道:“认识一下,我叫宋集。” “没兴趣。”江竹冷冷地瞥了一宋集眼。 “好吧。”宋集无奈地耸耸肩,对着宋颖苦笑一下。 我在宋老爷子面前逢场作戏后,就假意要走。 他果然捏住了我的手,热忱地说道:“为感谢余小英雄救了犬孙一命,十万块钱的酬金你一定要收下,吃过饭后,我就差人取来。” 我含笑点了点头,看向江竹说道:“那你是吃饭回家,还是我现在送你去坐车?” 江竹白了我一眼说道:“先吃饭吧,我的司机还有一会儿才到,而且有些话,我也要和颍儿说一下。” 宋颍瞬间明白了什么,但脸上一直都还是带着笑容。 随后,宋老爷子就差宋颖带着我和江竹先入府内休息。 走出没十几步远后,我突然回头看向了宋宅门口。 宅子门口下,宋老爷子与宋集都没有跟随着进来。 子孙二人站在门口。 宋集一直低着头,而他宋老爷子似乎很气愤,先是跺脚后,又扇一巴掌在宋集的脸上。 见到我在看他二人时,宋老爷站在阴暗处突然对我笑了笑,就把宋集拉倒了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说不上来的古怪。 我不动神色地问了一下前方带路的宋颍:“老爷子平常会打骂你哥吗?” “不会啊,我哥是他的心头宝。” “有一次,我亲眼见到我哥,摔了爷爷最喜欢的鼻烟壶,爷爷都没生气。” “而我以前只是好奇摸了一下那鼻烟壶,都被爷爷臭骂了一顿。” 宋颖有些委屈地说道。 而我则是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到了宋府偏房后,还未打开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儿。 来不及阻止,门就被宋颍打开了。 一身尖叫随即传了出来。 “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