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下起舞的罪侍》 第一卷 罪之始 第一章 生死 少年奔跑在丛林中,面上的汗液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呼吸的频率已经快过了心跳,以至于此刻的他,喉咙干涩,濒临休克状态,可他不敢停下脚步。 没有方向,没有阳光,少年跑啊跑啊,就在身后那股泛着血色的雾气将要吞噬他的时候,终于,他跑出了丛林。 丛林外,荒芜一片。 少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头顶上空那轮仿佛许久未见的圆日,将阳光撒下,好似给了他无穷尽的力量。他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颅,视线中,那股雾气同样没有止步。在雾气中央,两颗似灯笼般大小的墨色瞳孔戏谑地盯着他。少年惶恐,急忙收回惊惧目光,恐惧激发潜能,他的脚步骤然间比起先前快了几分,可饶是如此,身后雾气已经逐渐蔓延到了他的脚后跟。 最终,少年没有逃过被吞噬的下场。就在他的脸庞彻底被雾气包裹的那一刻,圆日竟缓缓出现裂缝,圆日旁不可思议地浮现出一轮明月。天幕之上,无数颗大小不一的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堕落! 就在此时,月之光华洒满荒芜大地,那团雾气极速消散,雾中少年静静躺在地上,心口处如被利器洞穿,碗口般大小的伤口却诡异地不见鲜血流淌。下一刻,他的身旁突现五道模糊的高大身影。 少年无心却还留有知觉,就在体内生机流逝殆尽的前一刻,他只觉身体在向下堕落,失重感席卷全身,他不知何来的气力睁开双眼。 原来,他堕入了深渊...... “我不想死!”一声惊呼,响彻在一间十几平大小的宿舍内。 “付崇,你丫有病吧,大早上瞎嚷嚷什么?” 从梦中惊醒,起身呆坐于床上的付崇从舍友的怒吼声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窗外,天刚蒙蒙亮。 “不好意思,又做噩梦了。对不起。”付崇连忙对着被他吵醒的那位舍友道歉。昨晚是他们这个学期待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晚上,本可安安稳稳睡到自然醒,哪想到被付崇一嗓子吼碎了美梦。 “付崇,你小子是不是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已经连续三天做噩梦了。你知道这三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吗?好家伙,前两天连闹钟都不用定了,你比它还准时。今天好不容易盼到不需要闹钟了,你比它还敬业。”这时,付崇下铺的同学也传来抱怨声。要说谁受影响最大,当属这位同志了。 付崇听闻,只好又连忙致歉几声。 这股风波平息后,付崇安静躺在床上,仔细回忆着那场梦,可无论他如何去冥想,却再也无法记起那场梦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那让人不安绝望的下坠失重感。既然无法记住,索性他也不再废力去想,闭上眼便又睡着了。 待他醒来,已是正午十分。宿舍依旧十分安静,他揉了揉双眼,缓缓坐起身子,望了望其他床铺,才发觉宿舍只有他一人。 暑期已至,今日正是学生们返家的一天。付崇买了下午两点四十五的火车票,所以他不急不缓地下床洗漱,收拾行李。一点五十分,他背着双肩包,拉着一款老式的行李箱走出了宿舍。 来到车站已是两点十分,进站检票候车。在候车大厅,他看到了不少学院的学生,大都三三两两,当然,他也看到不少情侣即将分隔异地,耳鬓厮磨诉说不舍。但其实大家都挺开心的,离家许久,都是如此。付崇看着车票上印着的家乡名称,或许也就在这一刻,才是真的想家了。 他的家离学院所在的城市有些距离,坐火车需要十个小时。也就意味着,他到达老家所在的县城已是半夜,不光如此,他的家在县城的乡下,而深更半夜早已没有了开往乡下村落里的客运车,他需要在县城的旅馆里住一晚,第二天凌晨才能坐车回家。 付崇独自一人上了火车后,便开始了他的归途。 十个小时,不过眼睛一闭一睁便过去了。出了车站,付崇寻了一家偏僻廉价的旅馆住了下来。这间旅馆的好处可不仅仅是价廉,主要还是距离客运站较近,方便他坐车。毕竟通往乡下的客运车不是买票制,只是一个七座的面包车,车上的位置是先到先得,为了早点回家,他需要提前到站点等候。 “救我!” 第二天凌晨,付崇依旧在那场噩梦中醒来,只是这一次,他希冀着深渊边缘站立的五道身影能够救他。 没有再回忆那场梦的细节,付崇草草洗漱了一番后,来到客运车站点,幸运的是,车上刚好仅剩一个位置,终于,他踏上了最后的归途。 付崇所在的村落有百余户人家,他的家,在村落中央的位置。一条盘山公路贯穿了整个村庄,这也是进出村子唯一的行车之路。不似城市的高楼密布,村落中的人家相隔很远,有时需要行驶一公里后,才能看见房屋建筑。房屋四周多是树林稻田,菜地果园。付崇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心中畅意无比。比起在学校的日子,他其实更希望回归田野生活。但为了爷爷的期望,他必须读完大学,因为爷爷说过,只有考上大学才会有好的出路。 在大城市生活了一年,付崇也渐渐明白了爷爷的这句话。 车子很快就到了付崇家,他下车站在路口,望着那栋熟悉的土墙瓦房,面上笑意不止。 “爷爷,我回来啦!”付崇一边大喊一边拉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家院子。 只是,心中那位朝思暮想,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笑意的老人却没有出门迎接孙子的归来。 屋门紧紧关闭着,哪怕是付崇走到近前,屋内也没有开门的动静传出。付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详之意,他连忙敲门,可是任凭他如何使劲拍打,屋内依旧寂静。 恐惧,一如梦中的惧意迅速爬满付崇的心房。他赶忙走向门的左侧,看向一道墙壁缝隙中。 “没有钥匙,爷爷没有出门。”付崇低语道。付崇爷爷每次出门前都会将钥匙藏在墙缝中,以免在外丢失。既然没有钥匙,说明爷爷在屋内。他继续来到门前,用力拍打,可依旧无果。 惧意加剧下,他只好用力将门一脚踹开。进入屋内后,他赶紧来到爷爷床前。 一位老人,安静躺在床上。付崇心底松了一口气,只是在疑惑,爷爷现在怎么睡得这么沉了? “爷爷。”付崇轻柔地晃了晃爷爷手臂。 老人没有睁眼。 “爷爷?”付崇再次出声喊道,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明显有了一丝颤意。 老人依旧没有睁眼。 付崇颤抖着将手指探向老人鼻前。一息,两息,三息过去了。 这一刻,噩梦好似成为现实。这位老人永远无法睁眼了。 付崇刹那间双目呆滞,身体颤抖着倒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的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失重感。他发了疯似的将头撞向床沿,这种痛像极了堕落在深渊的地面,五脏六腑摔碎了般。他站起身子,紧紧抓着老人两只手臂,不停地摇晃,口中不停地哭喊道:“爷爷你醒过来吧,醒过来吧......你不能像他们一样丢下我啊!” 可任凭他歇斯底里地哭喊,也叫不回一个走在黄泉路上的老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此时的付崇,就像一只在深渊底下的腐虫,孤独无助地看着自己所拥有的美好一点一点的腐烂。 日至西,暮辉现。 坐落在竹林边的孤寂屋舍,一阵风拂过刮起淡淡死气。一条条人类肉眼无法见到的血色纹路在地面蔓延开来。一道来自远古的呼唤声自血色纹路连成的“祭坛”中传出。 整个屋舍在“祭坛”中摇晃不止,大地中传出一阵阵地沉闷声响,而身处屋内的付崇此刻却无法感受到这股奇异光景带来的动静。爷爷逝世让这个本就孤苦的少年心灰意冷,对这个世界无比失望的他早在正午时分,便绝望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浸湿了整张暗灰色被子,被子下盖着付崇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他在失血半小时后意识模糊昏迷了过去。 在落日含羞掩去脸庞的那一刻,无人知晓,在村落中那处屋舍,“祭坛”之中,付崇的鲜血仿佛被赋予生命,沿着血色纹路一点一点侵蚀,直至整个祭坛被鲜血占据,一道赤红色光柱穿透了天幕,就是这般宛若神迹的景象只维持了四分之一秒便消失了,紧接着,纹路中衍生出无数条血红色触手,将屋内付崇的身体“抓”了出来,他安静悬在院子中央,触手将他紧紧包裹着,直至融入他的身体,一切才渐渐归于平静。 夏日的乡间清晨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花香,脾人心肺。屋舍院内,躺于石板地面的付崇睁开眼睛,他迷茫着起身,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左眼瞳在他轻揉下传出一阵刺痛感,他赶紧停下动作。痛感倒也使得他清醒了一点,但清醒后,心底深处无边的悲伤又席卷而来,他赶紧起身回到屋内,在这个少年心中,还希冀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可现实如此,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呆望着那位老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该如何活下去。一个人来到半腿高的门槛上坐下,呆望着院子边那颗粗壮的核桃树,陷入哀思。 这一刻他心底有一丝恨意,恨那个宛若禽兽一般的爸爸,抛下这个家,抛下他的儿子,他的父亲,不管不顾。甚至付崇现在都不知他是否活着,也许欠下了一屁股赌债,被人打死了吧。同样的,他也恨自己,听爷爷说,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过了一段日子便因身子虚弱,落下病根。在病痛的折磨下,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个懦弱的少年始终将母亲的死怪罪于自己。 付崇转过视线,盯着无力耷拉在膝盖的左手手腕,一条带着血迹的伤痕,触目惊心。看着伤痕才让他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正常人哪怕只是割到静脉小血管在失血几小时后应该就会死去,但过去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他依旧活着,更加诡异的是,清晨他是从院中石板地上醒来。 他赶忙来到院中自己醒来的地方查看,可无论怎样搜寻,却找不到丝毫异常之处。沉思片刻,他只能以失血过后,意识模糊,类似于梦游,所以自己才从这里醒来的说法强行替自己解释。至于失血这么久为何没死,可能是自己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进行了止血措施吧。他知道这有点自欺欺人,可作为新时代唯物主义者,他压根不会朝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 他站起身子,抬头看向东方的初升朝阳,心底渐渐有了些许生气,他想到,“既然已经死过一回了,那么,我就要带着爷爷对我的期望一直活下去,我不能让已故之人失望。” 重拾新生的少年,开始整理爷爷的遗体和一些遗物。他拿出爷爷仅有的一万块钱积蓄,找到了村子里负责操办白事的人,他要将爷爷好好安葬。爷爷一生,七十余载,从未享过一天福气,他必须让爷爷体体面面的去往另一个世界。 守灵,头七,只有少年一人披麻戴孝。在沉重的锣鼓唢呐声中,这位老人,被黄土埋葬。他长跪于爷爷坟茔前,轻声说着那些来不及开口的话语。 葬礼之后,付崇在家中住了一个星期,他便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学校的路途。并非返校之期来临,今后的生活都将靠他自己,他需要利用这些时间去大城市给自己挣够学费和生活费。 还是那趟列车,还是一样的沿途风景,只是那位少年再去而复返之后,失去了所有。 上车不久,付崇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拿出老式按键手机,登录交友软件,联系了学校兼职协会的同学,他迫切需要一份暑假兼职。 聊天框中,付崇小心斟酌词汇,输入了一句问候话语,随后点击发送。没过多久对方便回复了一条信息。付崇告知来意后,对方让他留下姓名与联系电话,说是有兼职会立刻通知他。付崇赶忙将信息发了过去,最后回复了一句:“好的,谢谢。” 他放下手机,正要放回兜里的时候,手机系统内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急忙又拿起手机,心底诧异,竟然这么快? 按下接听键,他将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低沉且略微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没待付崇开口,便出声问道:“你是付崇吗?” “是的,请问您是?”付崇礼貌回答。 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又说道:“如果你现在正身处一片封闭的空间内,那么我劝你,赶紧离开,并去往人群聚集地。” 付崇听闻,满脸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男人依旧还是平淡的语气,说道:“有人不喜欢别人老是问为什么,所以他要杀掉这些人。而你就是其中一员。” 付崇再次愣住,这算是恐吓?还是哪位无聊的精神病人在寻求常人无法理解的乐子?又或是这位仁兄在讲一个笑话?只是以他这种语气来开这种玩笑,确实挺好笑的。 付崇没有在意,但还是礼貌性回道:“先生,如果您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那我就先挂断了。我现在在火车上,信号不是很好,再见。” 正当付崇要挂断时,电话那头立马传出一句愤怒的声音,“什么!你在火车上,该......”紧接着就传来电话突然挂断的嘟嘟声。 付崇又楞了一下,摇头苦笑后将手机收好,心想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 而那位拨打付崇电话的男子,此时正在一间空无一人的农家屋舍外的竹林里破口大骂,“该死的山本正雄,做的狗屁情报工作。”发泄完怒气后,他拿起手机,点击屏幕,拨打了一个备注名为“天穹”的电话。 接通后,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电子合成女性的声音,“尊贵的ss级罪侍,常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天穹,下次能不能不要加这么一串让人发麻的前缀问候语?”常乐有些无奈,这个世界顶级的人工智能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十分智障。 “系统检测到你此时的愤怒值有所增长,是否需要小穹为你讲一段笑话?”天穹答非所问。 常乐一脸黑线,“帮我查一下十号目标如今所乘坐的列车车次以及到站时间。” “十号目标,付崇,乘坐cj1256次列车,到站时间下午六点四十五分。”天穹立马说道。 常乐挂断电话,很满意天穹的工作效率,在这对比之下,他对山本正雄的怒气再度增长,“山本这家伙能像天穹这般靠谱就好了。” 当下常乐已知付崇的信息,但是他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他该如何追上付崇。 三十分钟后,常乐在乡间大道边,靠在一辆白色的现代轿车上,拨打了天穹的电话,紧接着那道电子合成的女性声音传出,常乐说道:“天穹,从我的工作账户转20万到一个银行账户里,对方的信息我会用邮件发给你。”挂断电话,常乐立马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收件人是天穹。随后他来到车子后方,一位中年男子身前,开口说道:“钱,我想已经到你的账户上了,你可以查一查。大概两天后,会有人找你办理汽车过户。” 男子听闻,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真的有一笔20万的进账。他欢喜地将车钥匙递给常乐,并虚伪地道了声谢,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流露。 常乐接过钥匙便立即上了车,开车前他看了一下路线,付崇老家所在的小城去往他学校所在的南洋城,乘坐火车需要十个小时。驾车走高速公路需要七个半小时,此刻付崇上车已有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常乐的时间还很充裕。 男子看着绝尘而去已不属于自己的车,又看了看手机里多出的20万的余额,他觉得这好似一场梦,“这冤大头真他娘的有钱,早知道我就起价25万了,不对,应该30万。” 略显“沧桑”的现代车行驶在高速路上,男子口中的冤大头此时十分不得劲,并非是因为自己花了20万买了一辆只值几万的“老古董”,觉得很亏。而是这车开起来就宛如骑着一匹老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 常乐在慢慢适应后,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备注名为“米娜”的电话。 接通后,他率先说道:“米娜,通知商部的那些家伙派人来十号目标老家所在的小城乡下,找一个名叫‘李虎’的人办理汽车过户,移交所有权。另外,通知山本那个混蛋,给我的账户里转20万。” 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好的,收到。不过暂时无法帮你联系到山本君,昨日下午五点三十五分,山本君的通讯频道消失在了天穹的系统中。组织在昨晚已经派出了一个支援小队,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常乐听到这个消息,沉默起来,心中怒气消散一空,片刻后,他才意识到电话还在通话中,“好的,米娜,一有山本的消息请立马通知我,谢谢。” “收到。” 常乐放下手机,车窗外的事物如光而逝,呼啸的风声划过常乐的耳旁,这不禁让他想起,曾经那个出色的飞机驾驶员,带着他翱翔天际的时候。那时的风声,很大,很吵,让本就畏高的常乐更加害怕,是那个飞行员让他克服了这种恐惧。 沉思片刻,常乐拿起手机拨打了老朋友山本的电话。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让人失望的声音。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 第一卷 罪之始 第二章 懦夫 “尊敬的旅客,您好。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物品,提前依次排队下车...” 列车内的提示广播响起,车外那震耳的鸣笛声响彻在站内。付崇拿好行李,便提前来到车门处排好队。至于先前常乐的那通电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十分钟后,付崇终于出了车站。刚一出站,他就被好几人给围住。 “帅哥,抚平走不走?刚好差一位,你去哪里?” “小伙子,住宿不,60一间。” “吃饭吗,我们店就在前面。” 付崇本就内向,面对这些热情过头的“招揽客”,他显得有些局促,只好一言不发的赶紧拖着箱子离开,去往taxi站台。 到了出租车站内,付崇发现只有一辆车停靠在站台,并未多疑,他赶紧上了车,生怕身后那些大妈大婶半强制拉着他进店消费。 “师傅,去南科应用技术学院。”付崇向司机告知了目的地,车子启动,离开了车站。付崇没有发现,就在此时一辆白色的现代轿车紧随其后。 一路上,付崇一直拿着手机,等待着兼职的消息。他没有注意到,车子行驶的路线与往日有些偏差。就在这时,车子突然一个急速左转,让付崇狠狠撞在右侧车门上,他揉着肩膀坐稳后,看向窗外,发现车子行驶在一条陌生的道路上。 他赶忙问道:“师傅,是走这条路吗?” 前方传来司机的声音,“放心吧,这是捷径,很快就到了。”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阴沉沙哑。 付崇没有再出声,他突然想起常乐先前的话语,“不要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再加上此刻司机的反常,他开始有些相信常乐说的话了。 “师傅,我突然临时有事,麻烦你前边停一下好吗,我要回车站取东西。”付崇试探性问道。 “既然已经上了车,自然是要到终点才行。”司机沙哑说道,并没有理会付崇的要求。 这一刻,付崇彻底害怕了。 也就在这时,车子突然拐入一条僻静小巷内,付崇没有说话,他在思索,司机停车开门的一瞬间,他能不能逃走。可让他失望的是,司机停车后,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车内突然陷入寂静,司机不慌不忙的戴上一双绣着金丝的红色手套。 “这双手套沾满了五十五位罪侍的鲜血,而你...”司机言至于此,突然转过头盯着手脚微颤的付崇,看着他的双眼继续道:“将会是第五十六位。” 付崇战战兢兢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司机听闻,回过头大声嗤笑,“可怜的小家伙,临死竟连自己为何而死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只粗壮的手掌掐住了付崇的脖子,司机狰狞的脸庞缓缓靠近,下一瞬付崇好似见到了这世间最为震撼诡异的一幕,只见那司机的左眼瞳中,泛着璀璨的雪青光芒,在车内灯光的反衬之下,显得格外渗人。付崇又一次承受了浓浓的窒息感,他的双手紧抓着那只手臂,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而那只雪青瞳一直盯着付崇的左眼,下一瞬,付崇又见到了让他无法理解的一幕,只见整个出租车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自主扭曲起来,化作一根尖刺。尖刺迅猛向前扎去,目标是付崇的左眼。 “砰!” 一声巨响,只见出租车横向从中凭空断裂,后排竟是向后倒滑出去,使得那根尖刺并没有成功刺入付崇左眼,同样的,他也成功脱离了那只手掌的束缚。 而那位化作司机的杀手,此时正严阵以待地站在前半截车身残骸的前方,目光阴冷地盯着巷口处突然出现,满脸挂着戏谑神色的男子。 “不是只有你能控制金属。”那个男人缓步向前,手掌之中,竟是悬浮着一块汽车断裂开来的铁片! “罪咒-兵,你竟是常乐。”杀手有些不敢相信,他万万没想到常乐会出现在此地。 常乐没有理会杀手的言语,他来到断裂的轿车旁,用手拍了拍残破的车顶,弯腰看着里面呆滞的付崇,笑颜道:“都说了叫你小子不要问为什么,你不信,这回信了没?” 付崇没有动作,他还没有在一连串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常乐见付崇毫无反应,他直起身子,盯着那位杀手,“你看看你,把他吓成什么样了?等会要是哭了,你来哄吗?” 杀手并未理会常乐不着边际的言语,此时的他,早已满背冷汗,下一瞬,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哦,对了,你马上就要死了。看来还得是我来,唉,真是个苦差事啊。”常乐继续说着。 话音刚落,那名杀手以决然之势抬起手掌,抓向自己那颗雪青瞳,将其捏在手中。被鲜血包裹的眼瞳散发出一道无比璀璨的雪青光辉自他手掌中弥漫开来。而他的嘴里,高呼着一种远古之语,落在常乐耳中,其意便是:“以吾之灵,受祭,释放金之罪名。” 常乐蔑视一笑,“雕虫小技罢了。” 在两人四周,光辉散尽前的那一刻,方圆十米之内的所有金属好似化作夺命利刃,泛着寒光,仿佛被赋予生命,竟自主迅速刺向常乐与付崇。 可就在一息后,那些“利刃”渐渐消散,化作尘灰,随风而逝。那位杀手脖颈处浮现一道寸长血痕,在此刻缓缓跪地,没了生机。 常乐走到杀手跟前,俯视道:“还算是条汉子。” 说完,他抬起一只手掌按在那颗头颅之上,他的左瞳同样泛起光华,宛若星辰。一道道纹路自常乐脚底蔓延开来,形成了一个“祭坛”。常乐于心中呼出类似于杀手先前出声高呼的远古之语,其意为:“咒噬。” 不远处的付崇,呆滞地望着此时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就好似一场梦,可这梦却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此刻的他,大脑里混乱不堪,许多念头交织,矛盾,他现在很想睡上一觉。可他无法做到,无法忽略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在被另一个人,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抹掉,那是一个人啊,就好像烈火下的干柴被焚烧成灰,最后连渣都不剩!哪怕那个人刚才还想着要他的命。 这条巷子归于平静后,只剩下常乐与付崇,还有一只在巷子角落垃圾堆里奄奄一息的流浪狗。而那些汽车残骸,那个杀手,还有付崇的手机,所有一切含有金属的东西,都消失了。 他现在很想哭,可他已经没了那份心力。他现在只希冀着这个怪物赶紧离开,离开他的生活,好让他就此忘记。可注定现实是残酷的。 “还坐在地上干什么?”常乐来到付崇跟前站立,嘴上说道。 付崇抬起头,对上了常乐的视线,他深深被那一只星辰瞳所吸引,他很想说,好美。可是这样一只瞳孔长在一个男人脸上可就不那么美了,虽然那张脸有棱有角,还算英俊。收回目光,他缓缓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可就算他站着,依旧要仰视眼前这个男人。在透进小巷的路灯光辉照耀下,那张脸格外让人恐惧。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常乐微笑着,正打算自我介绍一番,不曾想却被付崇打断。 “不用了,你叫常乐,救了我,所以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付崇说完,果真转身要走。 常乐并未在意付崇打断自己说话,也并未阻拦付崇离开,他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 付崇略有停顿,随后继续迈步离开,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想。”只是他的语气依旧有一丝颤抖。 常乐盯着那缓缓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在路边重新拦了一辆出租车后,付崇终于回到了学校。天色已晚,他看着破碎的手机,有些忧郁。手机只剩下了一副空躯壳,这也就意味着,付崇很有可能错过获得一份兼职的机会。回到宿舍的他,随手将行李搁置,便艰难爬上床铺,瘫软倒下,今日所经历的事,早已让他心力憔悴。对于常乐毁了自己手机一事,他没有愤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甚至不愿去回想那些渗人的画面,就这样,他沉沉的睡去,这个懦弱的少年始终认为能够依靠这样的方式去逃避。 付崇走后,常乐依旧还在那条巷子里,依靠在墙壁上,点了一支香烟。 “就这样放他离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巷口处传来。 在常乐的视线中,那个女人踩着一双“恨天高”,红色连衣裙衬托着完美曲线,精致脸庞上,一颗泛着星辰光华的左瞳,在黑夜中肆意璀璨。女人来到常乐跟前,伸手抢过常乐手中的香烟。 香烟在女人掌中悬浮,下一刻,便化作灰尘,被风吹散。 “少抽点烟。” “你这女人怎么现在连我抽烟都要管了?”常乐颇有些怨气,他再次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正要点上,下一秒,手中烟盒,打火机,如先前那根燃烧的香烟一般,化作灰尘从他的指缝间消散一空。 “由梦!”常乐咆哮着,恶狠狠盯着身前这个女人。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可最后,他泄气一般蹲在地上,对于眼前这个强势的搭档,他是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我已经改名叫‘知足’了,麻烦常大少爷下次可一定要记住了哦。”由梦略微俯身,在常乐耳边轻笑道。说完,她直起腰,转变语气,又严肃道:“十号目标不能放弃,至少目前来看,他还是未知的。想必无冕者也不会轻易罢手。” “放长线钓大鱼吧。”常乐双手抹了抹脸,站了起来,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抬脚准备离开。 由梦转身看着常乐,嘴角勾起,轻声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山本君的消息了?” 常乐没有止步更没有回头,他抬起左手晃了晃,便径直上了那辆略显“沧桑”的现代车,发动机的声浪响起,宛如一只挨打的流浪犬的哀嚎,在由梦耳中渐行渐远。 这个正式更名为“知足”的女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笑意,这是他们两人间独有的默契。并非常乐不关心老朋友山本,常乐明白既然是由梦这女人亲自来告诉他,便说明山本没事,这个女人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捉弄一下他罢了。况且这个女人从不会给自己带来坏消息。 “真是个恶趣味女人。”常乐在车上低声念叨了一句。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常乐不用看也知道,是由梦。 他划下接听键,果然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常大少爷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 明月高悬,寂静无声。 在一片荒芜的世界中央,一个少年无助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颅。在少年的四周围满了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行尸走肉来的更加贴切。他们缓慢地挥舞着双手,嘴中传出让人心悸的类似于野兽的低吼,左眼之中,皆是闪耀着雪青色光芒,最后,少年逐渐被人海淹没,他们撕扯着少年的身体...... “啊!” 一声惊呼,付崇从床上猛然坐起,显然又是一场噩梦。但这一次,他清晰地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呆滞片刻,他抬起双手发了疯似的揉搓着自己的头发,甚至握拳敲打,打着打着,他哭出了声,看着窗外吼道:“放过我行吗?” 没有人回答他,窗前只有清冷的风,刮起帘子,缓缓飞舞。天边渐白,但雾蒙蒙一片未见初阳,显然今日会是雨天。 付崇发泄过后逐渐冷静,便准备起床洗漱,没有了手机,他需要亲自走一趟兼职协会。冷水打湿脸庞,让他略微清醒了些,看着洗漱池上那面镜子中的自己,他有些心疼,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已经这么瘦了,眼眶发黑肿胀,面上毫无血色。可下一瞬镜中画面突变,变成了那个杀手,雪青左瞳脱落,满脸是血,狰狞地看着付崇。 付崇瞪大了双眼,连连惊退,嘴巴张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可下一瞬,镜中又变,变成了倍受惊吓的自己。原来,这只是幻觉。 付崇松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洗漱池上,低着头。他一直想要逃避,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可是,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始终在脑海里上演着,如那放映机投射出的电影画面,挥之不去。有时候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池中的鱼儿,只有那七秒的记忆,这样是不是就能够无忧无虑? 胡思乱想的他最终还是折服于现实,潦草收拾了一番,他来到了学院中兼职协会所在的办公室外。 整理了一下心中思绪,他走进门。屋内只有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学长,坐在办公桌的电脑前。 付崇上前打了声招呼,“学长你好,请问现在有兼职需要人吗?” 那位戴着眼镜的学长头也不抬地说道:“今天没有,明天你再来看看吧。” 听到此言,付崇内心一凉,他看着学长,欲言又止,只是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出了协会办公室。 可正当他要步出门口的时候,那位学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不是叫付崇?” 付崇止步,立马转身应答,“是的,我是付崇。我昨天联系过你们的。”他满脸笑容,以为还有希望。 “兼职是有,不过先帮我把门关一下,谢谢。”学长的声音再次传来。 付崇高兴地转过身,将门关上,然后连忙来到办公桌前。可他突然愣住,并非他本意如此,而是他莫名其妙地就无法挪动身躯。他的身前,一个高大身影摘下眼镜缓缓站起,足足高了付崇一个头,而那道身影的脸庞上,出现了付崇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一颗灿金色的左瞳闪耀着刺眼光芒,而整个房间中,弥漫出无数条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缓缓流动着。波纹穿透着房间内一切事物,在付崇视线能及之处,那些本该活动的物体,都静止着,包括自己。现在他才明白,眼前这个学长也是跟昨日的出租车司机一样,都想要他的命。 那个接近两米高的男人来到付崇面前,低头望着眼前这个“小不点”,满脸不屑。 “杀你这么一个废物居然还需要我动手。”高大男子蔑视道,“不过呢,若是你所受祭的罪咒达到我的要求,我可以考虑让你跟着我。毕竟我的手下兰伯特,因你而死。” 付崇眼神中流露着绝望,这个杀手所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明白,虽然他有活着的机会,但是他抓不住,因为他不知道罪咒是什么。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恢复了知觉,而那个杀手也用眼神示意他,让他说出一线生机需要的答案。 可他哪知道什么答案,他只是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少年,宛若一只深渊下的腐虫,在孤独的求生。 “快说!”那个杀手明显有些不耐烦。他可不愿意跟这么一个废物浪费太多时间。 又是片刻沉寂,杀手扬起了手,准备结束这只腐虫的生命。 付崇见状,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一刹那间黑暗笼罩了他。 与此同时,办公室大门被踹开的声音轰然响起,紧接着一个低沉的磁性男声传来,“大鱼上钩啦!” 其实付崇没有察觉到,他在前一刻竟能自己闭上双眼,他只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在这黑暗的世界里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付崇睁开眼睛,他只看到那个高大身影此刻竟是被矮他些许的另一个男人掐着脖颈,狠狠撞在墙壁之上。他又看到那堵墙壁不堪重负,蔓延出了无数道裂缝。高大男子并没有自甘束缚,那只灿金色瞳孔下,散发着嗜血的光芒,他抬脚朝着常乐腹部踹去,常乐松手后撤,两人暂时分开。 高大男子晃了晃脖颈,狠厉道:“常乐,你的名字我早有耳闻,不过今日,你将成为历史的尘埃,不再被人记住,因为你,将会是个失败者。” 常乐只是一笑置之。 “受祭于berserker的身躯,拥有ss级一等罪咒–兵,这些让你高傲的能力,都将被我踩碎!”,高大男子如那子弹出膛,一拳轰向常乐头颅,耀眼的灿金色瞳孔凭空划出一道光痕。 面对如此强势的攻击,常乐没有立马作出反击,他深知这个人拥有能够让物体静止的能力,所以他必须调整到自己的最佳状态。只有当你快到一定程度之后,这种能力便能被有效削弱。 付崇虽然承受了那高大男子诡异的能力袭击,全身无法动弹,但他的视线没有受阻,他只看到,常乐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同样出了一拳,看似很慢很慢,就好像武馆中老师傅授课时,刻意放缓动作一般。付崇深知陷入在这种特殊能力覆盖的范围内,想要移动,寻常人根本做不到,但常乐能动。 两拳相撞,空气中荡漾着的那些波纹,朝着四周极速扩散。以至于两人所处的地方形成了一圈“中空地带”。随后,两人同时倒退,高大男子又撞上了那堵墙,而常乐又退回了付崇身边,很快两人又再次出手。 此时,付崇眼前出现了一个略显滑稽的场面,那位高大男子的每次出手,都快到付崇无法看清轨迹,反观常乐,时快时慢,同时房间里的金属制品,化作真正的利刃,同样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刺向那高大男子,看着毫无杀伤力的利刃,竟是在那男子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口。 拳拳到肉的音爆之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内,付崇看着眼前两个怪物一样的人近身搏斗着,还有满屋子飞舞的利刃与波纹,他心底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是梦吗?”他在心底问着自己。 就在这时,付崇听到身后响起一连串高跟鞋的声音,随着这道声音愈来愈近,他清晰的感受到身体在逐渐恢复知觉。下一幕,付崇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红色的窈窕身影,手握着一把匕首,刺进了高大男子的头颅里。 眨眼功夫,又一人死在了付崇跟前。并且还是被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杀死,那个女人的左瞳中泛着与常乐一样的星辰光辉。 若是没有匕首插入头颅的恐怖画面,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付崇生平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比起那些网络上看到过的女明星还要好看。 “由梦!”常乐又一次低声怒吼道,“你抢走了我的猎物!” 由梦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抽出匕首,拿起左侧开衩到大腿处的红裙一角擦拭匕首上的血迹。 羞涩的少年何时见过如此香艳却又惊悚的一幕,他赶紧转过身子,将视线看向门外。 这时,由梦开口说道:“无冕者竟然派了s级的厉五前来,我现在都有点好奇,小弟弟你的身份了。”说完,她走向付崇,彻底把常乐晾在一旁。 常乐有些抓狂,但他无可奈何。这个女人狠起来,可能连他都不是对手。当然这可能也跟常乐自己不打女人有些关系。 付崇感受到那个漂亮女人的接近,他有些慌张,后颈处更是一阵凉意袭来。 女人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吓得付崇后撤了几步。由梦无奈道:“姐姐有这么可怕吗?” 突然一阵笑声响起,常乐头一次看到这女人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可在下一刻,常乐上半身的衣服,化为了乌有。虽说现在是夏天,并不冷,但是谁大清早会光着膀子,像个变态一般走在大街上呢? “哈哈,常大变态,你最好找件衣服去。”由梦大笑道,一脸得意。 常乐近乎暴走,他正要向前教训一下这个女人时,他看到了由梦缓缓将手指向了自己的裤子,他赶紧双手捂在下半身前面,防止自己走光,好在由梦只是吓吓他而已。 付崇看着眼前两人“打情骂俏”,嘴角一阵抽搐,不过这样倒也让他不那么害怕了。而且眼前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像他的母亲。不过他并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一岁大的时候他就跟着爷爷了,对于母亲的印象仅限于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母亲年轻的时候,一样的相对保守的红色裙子,一样的暖人笑容。想着想着,他便也笑了。 看见付崇的笑容,由梦微微愣神,少年的笑很干净,但也有那么一丝悲伤。不过对于她来说,这点悲伤能够理解,但不值得同情。确切的说,是对于他们,像由梦与常乐这一类的人。 “姐姐救了你一命,那你能不能老实回答姐姐的几个问题?”由梦对着付崇柔声道。 付崇呆滞着点了点头。 “最近一段时间,你是否经历过十分奇异的事?除了我跟他所做的。”由梦开口问道,顺手指了指常乐。 付崇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心想相比于你们俩干的事,其他的顶多算是奇特,还能理解。 “那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左眼有什么异常?或者是你的身体?”由梦继续问道。 付崇再一次摇头,除了老是做噩梦,倒也没什么异常,关键是他连梦到了什么都记不清楚。当然昨晚梦到的一切,他理解为那只是过度害怕导致的。 由梦见状,微微皱眉,“难道是天穹搞错了?” 就在这时,常乐也来到付崇跟前,只是一个大男人裸露着上身,身上隆起的肌肉尽是伤痕,让付崇多少有点不适应。下一瞬,常乐直接双手抓住付崇肩膀,没待他反抗,常乐吼道:“看着我!” 付崇不自觉地将视线看去,常乐眼中的那颗星辰瞳闪耀起来,常乐心底那道来自远古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吾之灵,受祭,呼唤神的子民!” 一息,两息,三息过去了。付崇茫然地看着常乐,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尴尬。心想,仁兄你是挺帅的,但是对着我一个大老爷们施展魅力,是不是有点...变态? 若是让常乐知道付崇内心的想法,指不定又要暴走。不过常乐此时只有满腹疑惑。他缓缓松开付崇,后者也缓缓松了一口气。 由梦摇了摇头径直离开了这间屋子,站在门外,她拨打了天穹的电话。 看着两人面上的失望,付崇有些紧张。他细声问道:“你们不会杀了我吧?” 突然,常乐手中出现一把匕首,抵在了付崇脖颈处,他恶狠狠地说道:“说实话你就不会死。” 付崇此时真要哭了,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啊。他赶忙解释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我没有说谎。我......” 付崇着急地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替自己解释了,但是那个杀神一般的男子缓缓放下了匕首。 只留下了一句话,便直接离开了, “废物,懦夫。” 第一卷 罪之始 第三章 罪侍 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顶楼套房内,常乐怒吼着,摔碎了手中的红酒杯,这已经是他从那家学院回来以后,摔碎的第五个酒杯了。 由梦安静地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手中翻着一本名叫《时代周刊》的新闻杂志,她翻看的那一页中公布了当代世界上最杰出的百位企业家。不过这些人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哪怕其中有组织里一直隐于暗处,站在商部最高处的人。她之所以看,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相较于常乐的暴躁,女人在这个时候总是显得冷静许多。先前与天穹通过电话确认之后,得到的信息模棱两可,付崇到底是不是同类,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正是因为未知,所以组织才会派他们二人前来,不过具体的原因,天穹说她没有最高权限,无法告知。组织又下达了最新指令,需要他们二人在观察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如果依旧没有结果便放弃目标,那时的他们将坐上飞往乌云城的航班。因为这个新指令,所以常乐才气愤不已。 当时,常乐离开那间办公室后,他不是没有想过杀回去再继续以死胁迫付崇,可是他想起那小子的嘴脸就觉得厌烦,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懦弱,这么傻的人。 那个常乐救了两次的少年,到最后也没有询问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他,这一切又跟他有什么关系,甚至到最后,他乞求着由梦,不要让别人知道那个要杀他之人的死,跟他有关。他还说一定要将这里处理干净。难道装作不知,就可以逃避吗?但常乐永远无法明白,那个少年在临死时,有过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他恐惧死亡,却又希望自己死亡。或许很矛盾,但对于少年来说,失去生命若是能换来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重逢,那么他愿意。懦夫是在逃避,但懦夫在别无选择时也能为了最重要的人失去自己更重要的东西。可是,当这一切成为泡影,少年有了生与死的选择时,懦夫的本质便会展露无余,害怕麻烦,害怕牵连,更害怕别人的失望,所以他将自己牢牢锁住,那么那些自己害怕的事,就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在一间十分安静的咖啡馆内,坐着一位身着墨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他的对面跪着两个人,两个恨不得将头颅埋进地板的彪形大汉。 “a级罪侍,兰伯特。s级罪侍,历五。”西服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落叶归根吗?” 两个彪形大汉此刻像极了两只过街老鼠,狼狈地颤抖着身躯,其中一人低声回答道:“老…老板,历五的遗体我们一定拿回来,但是,兰伯特,他…他死后遭受了’咒噬‘,无法拿…拿回来。” 那位被大汉尊称为“老板”的男子将视线抬起,平静道:“我很讨厌‘但是’这个词汇,如果你们两人无法对付一个ss级的常乐,那么我会为你们举行十分隆重的葬礼。” “老板,可是常乐身边还有一个ss级的罪侍。我们根本无法得手。”汉子连忙解释。 “嗯?”西服男子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随后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有趣,果然有趣。一个普通的准罪侍,居然派出两个ss级去保护。你们二人暂时放弃常乐,给我查查这个人,若有机会,将其活着带回来。” “是,老板。”两位彪形大汉得到指令,当即恭敬退下,如逃命一般,跑出这个咖啡厅。 在两人退下后,西服男子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子,清凉的着装包裹着女子火辣的身材。她好似一只野猫,慢慢地将双手攀上了男子的肩膀。 “这个十号目标的身份确认了吗?”西服男子一边享受着身后女子的舒适按摩,一边对着那位隐藏于暗处的人说道。 “没有,不过几率很小。根据夜蝠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天还没有找到那个人,我们还有机会。”咖啡馆内,这道声音回荡着,让人找不出其源头在哪。 “嗯,幸苦了。”西服男子回道,随后咖啡馆内便陷入了寂静。 天空下起瓢泼大雨,从协会办公室回到宿舍的付崇被淋成了一个落汤鸡,洗完一个热水澡后,他拿着雨伞又走出了宿舍门。再次路过协会时,他发现那个死了人的办公室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一些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警戒线内,穿着白色褂子的法医正步入屋中。付崇没有多做停留,他赶紧离开,来到校门口打车去了步行街。那位身穿红裙的女人曾答应自己能处理好这件杀人案,付崇现在只祈祷她能说到做到。在步行街找到一家手机店后,付崇随意买了一部廉价老人机,便立马又回到了宿舍。回来时,协会办公室的警戒线还在,但是警察已经撤离,只有校内保安在看管着。当时的付崇,很想去保安室看看,因为他知道,保安室可以查到监控,可他不敢,只能灰溜溜跑回宿舍。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真像一个杀人逃窜后的嫌疑犯,可他并没有杀人。但是他明白,如果警察找上自己,那么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难道笔录上如实说,那个学长是两个眼睛会发光的怪物杀死的?包括学长也是?学长要杀死自己?没人会信的。他同样不信,警察如若抓到那两个怪物,他们会给自己洗脱罪名。所以,他唯一的希望只能落在由梦身上。 三天后的清晨,付崇照常从梦中惊醒,这两天他一直窝在宿舍内,等着警察上门。庆幸的是一直相安无事,他胆战心惊了四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在昨天半夜,实在熬不住,睡了过去。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窗外楼下,是否有警察的身影。其实在昨天夜里,就有一个奇怪的女人给他打过电话,这是他换了新手机和新号码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对面自称叫“天穹”,很是客气地告诉他,学院杀人案已经处理妥当,让他无需担心。他慌张地挂完电话后,一直半信半疑。他想了想,决定出去看看。 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后,付崇鬼鬼祟祟地来到了那间办公室附近,天空依旧下着绵绵细雨,他撑着伞,站在雨中遥遥望去,办公室外已经没有了警戒线,重新修缮好的屋门已经贴上了封条。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付崇右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惊的他跳出近一米远,正准备撒腿逃跑,才发现跟前站着一位女同学。 少女虽然有些诧异付崇的夸张反应,但并没有多想,只是开口问了句,“付崇你怎么也没回家啊?在这里看什么呢?” 付崇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没…没什么。” 这位女同学付崇知道,叫柳思思,是他的同班同学。但其实他们两并没有多少接触,在班级里,付崇是公认的超级内向宅男,从不主动与人交流。而柳思思却截然相反,可爱精致的面容,外向讨人喜欢的性格,算的上是班花的有力竞争者。但柳思思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头衔,她的爱好只有音乐。 “你在这正好,帮我一个忙可以吗?”柳思思微笑道。 对于内向的少年来说,不怎么会拒绝一个人,所以他跟着柳思思来到了音乐室。再来的路上,柳思思告诉他,想要把音乐室整理一下,奈何有些桌子太重了,她抬不动,只好出来找人帮忙,恰好撞见了付崇。 教室中,二人合力将那个桌子挪向了窗口处,付崇又帮忙打扫了一下地面。忙完后,柳思思递来一瓶矿泉水,“付崇,谢谢你。” 付崇赶紧接过水,“不…不用谢。” 看着付崇说话结结巴巴的腼腆模样,柳思思只觉有趣,笑了笑。 少年看着少女笑颜,红了脸庞。 柳思思瞧着,更觉有趣,调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居然脸红了。” 这一刻的付崇,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正准备逃离,却被柳思思拉住了。 “别走啊,你要是没事,我教你弹琴吧。”柳思思没等付崇拒绝,便拉着他来到了钢琴前,“你先坐在那边,我一边弹一边告诉你最基本的。” 付崇乖乖坐下,其实他挺想学琴的,但当时他害怕爷爷说他不务正业,会耽误功课,更何况,他也买不起钢琴,便放弃了。所以,他只有在空闲时间,偷偷来到音乐室外,静静听着教室里传出悠扬宁静的琴声,当然更多的是想要偷学一点。 少女端坐琴前,“我要开始了。” 指若柔夷,轻轻敲击在黑白键上,动听的旋律飘荡在音乐室内,撩拨着少年心弦。付崇看着柳思思的侧脸,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旋律低沉悠扬,仿佛一位女子孤立城头,等待她的将军凯旋而归,淡淡相思说与谁听?最终将军归来,旋律变得欢快愉悦,佳人终得,执子之手。 付崇闭上双眼。静静享受着这宁静氛围。 直到琴声消失,他不舍地睁开双眼,在那股依靠琴声在脑海创造的意境中,付崇获得了别样的轻松感,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的少女,“柳思思,谢谢你,很好听。” 柳思思得付崇夸赞,微微一笑,虽不明白付崇为什么要感谢自己,但她能感受到付崇很开心,同样的,她也很开心。少女心思就是如此简单,让别人开心本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之后,二人在悠扬的琴声中宁静的度过了一下午,窗外的雨渐渐停歇,和煦的阳光肆意挥洒在少年少女温柔的脸上。 天色渐晚。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以后有空可以来这边找我,我再教你学琴。”柳思思站起身,面朝付崇说道:“还有,以后不要偷偷躲在外面偷学了,你可以申请加入协会,我能帮你。” 付崇起身,尴尬地挠了挠头,原来,她都知道啊。“好的,谢谢,那我先回宿舍了。”说完,他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柳思思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榆木脑袋,不过还挺有趣的。” 付崇回到宿舍,重新登陆了交友软件,会话列表中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兼职协会的学姐。最后一条消息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十四分发给他的,内容是:“明天有一个兼职,餐厅服务员,早上七点半到盛德广场集合,我已经帮你报名了。到了之后,再联系我。” 还有一条是三天前发的,内容是:“暂时没有兼职需要人,你再等等吧。” 付崇回复了一句,“好的,明天一定准时到,谢谢。”退出会话界面,他点开了另一条未读消息,是个陌生人,但是id他很熟悉,“天穹?我没有加她啊?” 消息很长一段,他仔细看着,但是越看越觉得心惊,“我是天穹,我将告知你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你做好准备了吗?这个世界真实拥有一个极其强大的种族,我们称之为罪侍。罪侍拥有赋予他们强大力量的受祭之瞳,想必你已经见过了。受祭之瞳是远古半神赐予侍从的强大武器,常乐与由梦的星辰瞳,历五,也就是你的学长,他的灿金瞳,还有那个出租车司机的雪青瞳,都是受祭之瞳。受祭之瞳会强化罪侍的身体素质,不光如此,不同强弱的受祭之瞳还会带给罪侍不同的极为特殊的能力,那就是罪咒,你应该也见识过了。根据系统显示,在十八天前的那个夜晚,你的生命特征由弱变强,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数值,我很肯定地告诉你,恭喜你成为罪侍!只是你的能力被某种不可知的原因隐藏了,让你暂时无法使用这种能力,不过不用担心,若你想要强行使用你的能力,也有办法,不过这是有代价的,记住这段远古祭语:‘以吾之灵,献祭吾魂,开,罪之门。’若是遇到危险,只需心里默念便可,我相信你能看懂,我的朋友,付崇。” 看完这段话,付崇陷入沉思,想起那晚他诡异的活了下来,好像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但他是罪侍吗?他起床来到洗漱池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两只墨色瞳孔并没有散发出奇异的光辉,他的能力被隐藏?而那段他从未见过却能完全读懂的远古祭语又是真的吗? 少年此时的心情甚是复杂,有震惊,有害怕,有难受,还有一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开心。 开心?是啊,一个孤苦伶仃的腐虫,懦弱,内向到融不进任何一个圈子,哪怕是今日,懵懂的喜欢都被自己深深隐藏,因为他自卑的认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接受他的喜欢。可就是这样的一只腐虫,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确实跟人类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但他还有同类,他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并非是这些人不喜欢自己。 难受的是,或许从今以后,他再也无法感受到那动听琴音下的心安了。少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这一刻的付崇,依旧还是那个懦夫,哪怕自己可能拥有着毁灭世界的能力,却无法走出自己亲手画出的牢笼。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四章 一号目标 “七月十九号,晴。时间:早上八点四十五分。” 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的男子站在一处高楼大厦顶端,缓缓收起手机,他将视线投向了千米之外的另一栋六层大楼。他在等待他的猎物。 东边初阳升起,光辉洒在猎人身前冰冷的枪口中,在光学镜面的折射下,荡漾出死亡的前奏。猎人拿出一颗子弹,子弹上刻着奇异纹路,墨黑的光芒闪耀其中,像极了见不到底的深渊所弥漫出的无边黑暗。子弹压入枪膛,死亡的乐曲奏响着。 “砰!” 伴随着这声代表死亡的音符奏响,那栋大楼下,一个手臂夹着公文包的男子头颅上绽开绚丽的血红色花朵。闪耀着墨色光芒的子弹在男子体内,燃烧起来自地狱的火焰。 受惊的人四散逃离,只余下那只猎物在火焰中凄苦地嚎叫着。猎物左瞳中绽放的余晖,逐渐被黑暗吞噬。 猎人放下那把漆黑的狙击枪,一脸陶醉地仰起头,嘴中发出欢愉的来自远古的吟唱声。 这是他近二十天以来,捕获的第五只猎物,可他并不满足。在这片钢铁森林中,生存的猎物要么太过弱小,要么隐藏极深,难以寻觅。当下,他已经在考虑是否要更换一处更大的狩猎场,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解决掉一个麻烦。 火焰熄灭后,不过片刻功夫,大楼下,那具烧焦的无头尸体旁已经围满了警察,警戒线外,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王队,你来了。”一名并未穿戴制服的年轻警察,对着缓缓靠近的中年男子说道。 王队戴起白色手套,朝着年轻人微微点头,便来到尸体旁蹲下,仔细查看着。两个法医正在收集尸体上的残渣,王队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其中一个法医说,“跟前四具尸体一样,焚烧太过严重,具体死因还需要时间查验,我们尽量加快进度。” 王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已经是本市在这半个多月内出现的第五具无头焚尸了,疑点很多,不排除是他杀,根据前四名受害者死亡地的监控录像显示,他们皆是在人群之中,身体无故发生自燃,导致死亡,但是监控设备成像能力太差,在黑白的画面中,他们根本无法看到那颗奇异子弹的丝毫痕迹。而且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解释这股火焰是自然条件下形成还是有人使用物理化学手段造成,其次也无法解释受害人头部消失,四肢躯干却完整保留的原因。 “如果这是人为,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那位年轻警察在一旁低声说道。 王队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嘱咐了几句后,他便驱车离开此地。在他副驾驶坐垫上的手机屏幕里,显示着一封发件人为“天穹”的电子邮件。 在盛德广场那栋大楼内,付崇正在四楼的一家餐厅里做着服务员该做的工作。只不过此时的他有些心不在焉。 餐厅刚营业不到一个小时,店内并没有客人用餐。与他一起到店兼职的同学们,都埋头干着活,他们需要将桌椅擦洗干净后摆放整齐,随后还要一桌一桌添置餐具,这是他们目前的工作内容。不过让付崇感到惊喜和意外的是,柳思思居然也在这里做着兼职,但她的工作相对轻松,是迎宾员。早晨集合时,两人碰面都有些意外,不过在打了一声招呼后,二人并没有过多交流。 付崇收回心思,开始认真干活。 店里在十点以后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几桌客人,不过都不在付崇所负责的区域就餐,所以他也就忙里偷闲地看着柳思思微笑地喊着,“欢迎光临...” 他很喜欢看柳思思微笑,哪怕就是看上一天不挪眼,他也不会觉得厌烦。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自己从未拥有过这样美好的事物,所以才会格外喜欢吧。单纯的少年心中想着,若是自己拥有,一定要倍加喜欢和珍惜,比现在的喜欢还要喜欢一百倍。想着想着,他便傻傻地笑了。 站在门口的柳思思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她将目光转向付崇,才发现那个憨厚小子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傻笑。她嗔怒地瞪了一眼付崇,手掌微微握拳,示威一般朝他晃了晃。 付崇见状,赶紧挠着头挪开视线,他又一次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会以为我是色狼吧。”少年心中想着。 接近下午两点,店内才逐渐安静下来,员工开始用餐,不过付崇独自一人坐在桌子角落,吃着饭。他有些不敢与柳思思靠的太近,也或许是,他本就性格孤僻,不喜热闹。 就在这时,店外两个穿着墨色西服的强壮男子,站在餐厅透明玻璃墙外,盯着付崇。 付崇侧头看去,有些不明就里。当然心底也有一丝恐惧,“这两人不会又是来杀我的吧。” 不过好在其中一人接了一个电话后,二人便直接离开了。付崇也就没有当一回事,实在是这两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以至于他碰见这些反常之人,都会警惕,不过相对平静一点,但那一丝恐惧,无法抹去。平静的原因,自然是见怪不怪了。 付崇不知道的是,他其实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两个强壮男子在确认目标后,本想着晚上动手。但是老板打来的一个电话,让他们取消了行动。 “放弃付崇,立即追查一号目标的下落,想尽一切办法将他安全带回来,如若失败,就不用回来了。另外,王胜已经在去的路上,与你们汇合后,全力辅佐他!” 同样的指令,也出现在常乐与由梦的眼前。不过发布指令的人是天穹。 “一号目标,吴为。受祭之瞳不详,受祭罪咒不详,所在位置未知。”由梦念着手机屏幕里关于目标的信息。 “不详?有意思。”常乐擦拭着手中匕首,脸上表露着莫名的兴奋。这个战斗狂人总是对未知感到有趣和兴奋,当然这种自信并非盲目的。 由梦了解常乐的性格,不过还是提醒道:“一切未知,才最可怕。我原本以为几百个目标人物中,只有四号,六号与十号是未知的,没想到一号,九号都是。但九号目标自受祭日后,一直隐藏在暗处,而这个一号目标却相当活跃,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杀了五个罪侍,其中包括无冕者中的一位s级,我们的一个a级同伴,还有三位自由流派的成员,都是a级。不过有一点可以证实,他所受祭的罪咒是残缺的。也就是说,哪怕他是sss级,我们也能轻松拿下他。” “sss级?你是如何知晓的?”常乐不解,为什么他不知道这些信息? 由梦捂嘴笑了笑,“天穹告诉我的,至于你嘛,自从你那晚跟她吵了一架后,她现在拒绝为你提供任何信息。” 常乐听到这句话,闷哼一声,“真小气。我不就说了她一句‘人工智障’,至于吗?” “常乐,你个混蛋!”一道电子合成女性的怒吼声从由梦的手机中响起。原来,在常乐询问由梦时,这个女人便拨打了天穹的电话。 常乐突然楞住,他看着一脸坏笑的由梦,咬牙切齿。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一部古装电视剧中,一位母亲对儿子说的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招惹。” 现在想想,果真如此。 这番闹剧停歇后,天色已近黄昏,常乐一脸忧郁地走出酒店房门。他来到了第五个焚尸案的现场。 “盛德广场,倒是挺会找地方。”常乐抬头朝四周望了望,随即闭上双眼,又立马睁开。左瞳在瞬息间泛起光华,又悄然逝去。他感受到了罪咒的气息,当然还有那颗子弹,他的罪咒能够控制一切金属,所以对于金属的感知异常灵敏,哪怕那颗子弹已经消失。 “麦克米兰tac,.50bmg子弹,老古董啊,不错。”常乐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一号目标所使用的狙击步枪型号,若是吴为在场,定要震惊。不过对于常乐来说,他本就出生在一个买卖军火的家族里,所以知晓这些不足为奇。 他正确无误地来到死者中枪的位置站立,将视线抬高,观察着最佳的射击角度。当他看向西南方一栋高楼大厦时,嘴角勾起弧度,“找到了。” 可正当他要离开时,忽然看见了广场外大道旁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小子在这干什么?”那个身影正是刚好下班,出来打车的付崇。 常乐上前拍了拍少年肩膀。 付崇转过头,心底有些害怕,不过并未表露出来。当他看到是常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降临心头。 常乐问道:“在这干嘛呢?” “我...我刚下班,在这做兼职。”付崇如实回答,不过他依旧改不了这个内心紧张,说话就结巴的习惯。 “你很缺钱吗?”常乐又问。 付崇点了点头,他不是很缺,是非常缺。 “挣钱干什么?泡妞?”在常乐的字典里,其实一直没有“穷”这个词汇,所以他无法理解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还要出来做兼职。 付崇赶紧摇了摇头,“我要交学费和生活费。毕业了,还要存点钱,在找工作的时候用来开支。” “你的家人呢?”常乐又问道。 付崇闻言,低头沉默了。没人提起便不会去想,可一当有人说起时,他便觉得有些委屈。爷爷去世不久,他始终将这个事情狠狠压在心底,但他也明白,这样逃避压根没用。 “他们都走了。” “呃...不好意思,我不该提。”常乐见付崇泫然欲泣的模样,挠了挠头,歉意道。 付崇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出租车的到来。 “我这有个赚钱的活,你接不接?”常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补救,便想着帮一帮付崇。毕竟在这方面,对于豪掷二十万买俩“老古董”的常乐来说,是小意思。当然为了照顾少年自尊心,他只好编出这么一个谎言。 付崇听到有钱赚,立马精神了几分,开口问道:“什么活?” 他并没有关心工资多少的问题。 “跟我走就是了。”说完,常乐见付崇那怪异的脸色中透露出一种“不相信你”的意味时,他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不是带着你去杀人。” 就这样,付崇跟着常乐去了那栋大厦。 进入大厦后,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顶楼。本封闭顶楼的铁门已经被人打开,常乐推开门,来到天台的墙边站立,付崇随后跟着。 精确地对比了一下方向后,常乐来到先前吴为开枪的地方,仔细观察着。身后的付崇一脸茫然,不过当他将视线看向远方时,他发现此刻的他们,正对着盛德广场。视野中并没有其他物体遮挡。 “你不会是在追查早上打死盛德广场那个人的凶手吧?”付崇突然出声问道。 常乐回过头,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见了,看见一颗子弹射进了那个人的头部,随后就燃起火焰,那个人被活活烧死。”付崇语气略有一丝惊恐地说道。早上他在四楼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以至于上班前两个小时都魂不守舍,因为这,他还挨了餐厅主管的训斥。 “你能看见子弹?”常乐深知那颗子弹有着罪咒的影响,寻常人根本无法看到。这便说明,付崇真的是罪侍? 见付崇点了点头后,常乐心底便更加疑惑。为何是罪侍却没有受祭之瞳呢?而且付崇自己好像真的不知晓自己的能力,可没有受祭之瞳是根本无法看到罪咒痕迹的,付崇却能看到那颗子弹。 付崇先前真的在说谎?那为什么对他使用远古祭语–呼唤,却没有反应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常乐心中浮现,他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当下,找到一号目标才是最紧要的。 “那你看到那个杀手了吗?”常乐沉思片刻后问道。 付崇摇了摇头,“当时并没有关注这个,视线完全被那个死去之人左瞳中的光芒吸引了。” 常乐没有再发问,只是闭上眼睛感知了一番。发现那股气息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很显然,是吴为用了一些手段掩盖了自己的行踪。线索断了,常乐睁开眼,准备联系天穹,只是付崇在场,他并没有立即这样做。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付崇早就知道了天穹的存在。 他拿出手机,打给了由梦,询问她那边的进展。 “一号目标出现了,不过很诡异,我发个位置给你,你先过来吧。”由梦匆匆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常乐笑了笑,“这个女人果真是不会给我带来坏消息啊。”随后他拍了拍付崇肩膀又说道:“走吧,小子,哥带你看戏去。” 付崇跟在后面,心底一直在祈祷,“希望自己没有上贼船。” 二人回到盛德广场,在地下车库中,常乐径直走向了一辆法拉利,熟练的开门上车,而跟在他身后的付崇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这位来自农村的少年,从未亲眼见过这遥不可及的梦幻跑车。而现在,他将要坐上这辆车,却可悲的连副驾驶的门都不知道怎么打开。 常乐见少年站在车门外窘迫的模样,他亲自下车,帮付崇打开了门,并未出声教付崇如何开门,因为他觉得那样会伤害一个少年的自尊心。付崇惶恐着坐上车后,在全碳纤维的座椅上如坐针毡,他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太过用力,便蹭坏了这些看着就很昂贵的内饰。 常乐随后上车,缓缓地系上安全带,并出声提醒付崇也系上。 就这样,二人坐着这辆超级跑车,出了地下车库后,便宛如一只奔腾地猎豹,穿梭在车流中,不一会便冲上了高架桥。 付崇看着窗外如光而逝的城市夜景,这个少年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一刻。法拉利modena的八缸发动机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无数路人司机投来羡慕惊奇的目光,仪表盘中指针指向120km/h,那止不住后仰的身体让少年有一种鸟儿翱翔天际的自由感,可这一切对少年来说都显得十分梦幻。 他生出一丝错觉,这只是梦,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第一卷 罪之始 第五章 新世界的大门 满天星辰与皓月争辉,月光降临了整片大地。在大地之东方,一座人类城市的偏僻角落里,一辆银白色的法拉利停在一栋废弃工厂的门口。 残破的大门旁站着一位红裙女子,目光正盯着缓缓下车的少年,神情有些诧异,“这小子怎么来了?” 少年正是跟随常乐一起来到这里的付崇,他感受到由梦的目光,有些害怕。 “在盛德广场碰到了,便带他来见见世面。”常乐随意解释了一句,随后观望了下工厂,又问道:“吴为在哪?” 由梦将视线从付崇身上挪开,抬手指了指工厂内,“走吧,他在等我们。”说完,率先抬脚向着门内走去,高跟鞋的滴答声回荡在寂静空旷的工厂内。 常乐紧随其后,付崇只好跟着,其实他本想说,“我在车里等着可以吗?”,但回想起由梦刚刚的眼神,他便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是吴为主动现身让我们来的?”常乐问道。 “没错,他主动暴露了行踪,并留下痕迹,告诉我们,会在今晚这处废弃工厂等着我们,不光是我们,还有无冕者。”由梦应声回道。 “有趣。”常乐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三人进入了工厂,在一楼早已废弃的生产车间里,他们见到了一号目标吴为的真面目。 一身着装类似于东大陆最南边常年混迹于丛林的雇佣兵打扮,吴为手里端着那支麦克米兰狙击步枪,左瞳中散发着深邃神秘的墨黑色光芒。左眼下有一条寸长刀疤,使得吴为整张脸看起来更加凶狠。 面朝常乐三人的吴为没有任何动作,他还在等。 就在这时,吴为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三道强壮身影出现在常乐三人的视线中。 “是他。”常乐看着三人中站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低声道。常乐身后的付崇瞳孔微张,其中两个人,他见过,正是下午在餐厅外盯着他的那两个大汉。 对面三人自然也能看见常乐他们,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大家都没有急着动手。 “常乐,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无冕者领头之人的声音响起,显然他与常乐早就认识。 “王胜,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已经去见了上帝,还寻思着,烧点纸给你。”常乐冷笑着说道。 王胜听到此话,也未恼怒,他平静道:“吴为,组织上很看重你的实力,同样也知道你的能力,所以组织派我来告诉你,若是加入我们,组织将东大陆三大主城的分部掌控权交给你,作为你的私人狩猎场。” 吴为转身,如野兽一般的目光盯着王胜,“我不和弱者交易。还有,我的自由谁也不能掌控。” 被他人蔑视,王胜脸色并未有丝毫变化,他依旧平静道:“残缺的罪侍,哪怕身负深渊之瞳,在我眼里,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至极。” 话音一落,一道耀眼的灿金色光芒绽放在王胜的左瞳中,光芒下竟缓缓燃烧起一股火焰。眨眼间,王胜的身影消失了,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吴为的深渊左瞳立马泛起光华,以他在枪林弹雨中养出的敏锐直觉居然无法捕捉到王胜的丝毫踪迹。吴为又从靴中抽出匕首,做出防御姿态,警惕着四周。对于未知的危险,任何人都不可能淡定,他也是。 “在你身后!”这时,常乐的提醒声响起。 可还是晚了,吴为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出近十米远后,狠狠地摔在地面。 吴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突然被一只脚掌踩在胸膛。 王胜俯视着脚下的待宰羔羊,嘴角的弧度,仿佛地狱使者的镰刀,阴冷可怕。 “弱者?”王胜面无表情地说道,正是这样的一张脸,总是会让人不寒而栗。 “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王胜,无冕者s级杀手。” 刚说完这句话的王胜,身影立马又消失不见,随后出现在那两个大汉身前。在他先前站立的位置上空,悬着十几柄泛着寒光的刀剑。 常乐自然不会看着王胜杀了他们的目标。他来到吴为身前,伸手将吴为拉了起来。 吴为没有抗拒,或许他还没有在失败中回过神来。 有些人难免会在获得强大能力后,产生过度自信的心理。 王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吴为,在罪侍的世界里,不能成为伙伴,那便是敌人,也就是说,你现在是选择生,还是选择死。我要杀你,相信在场的人没有谁能拦得住。” “哦?女人就这么容易被忽略吗?”这时,一直沉默的由梦开口了。她缓缓走向王胜,将付崇一人留在了原地。那个少年见状,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蹑手蹑脚的向后挪动着。不过,在场的人其实压根就没有关注过他。或许先前那两个汉子有过留意,但也就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星辰光芒闪耀,离王胜越来越近。王胜发现,随着这个女人的接近,自己左瞳中的罪咒之力正在缓缓虚弱! “这是罪咒—化!”王胜心底诧异,没想到这个外表漂亮的女人拥有着这么恐怖的能力。不过他没有丝毫胆怯,同样受祭ss级一等罪咒,影与化,这个女人想要杀自己,她还差了点。 两人的初次交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由梦止步于王胜十步距离处。她深知这个男人的能力自己虽然能有效将其削弱,但是王胜肉体爆发出的速度她无法化解。只有常乐所受祭的berserker躯体才能与之相当。但是保住吴为,还是能做到的。 就这样,双方陷入僵持状态。 “二对三,常乐你觉得你们有胜算吗?”王胜在这时说道。他身后的两个汉子也站了出来,同样灿金色的瞳孔闪耀着,只是比起王胜,少了那股毁灭一切般的火焰。这股火焰是独属于王胜的。虽然按照受祭之瞳判定罪侍等级,王胜只是s级,但他却靠着无数次的生死搏杀,突破极限,强行受祭更高一层次的罪咒—影,承受了来自灵魂的无边痛苦,最终诞生了这股火焰,以至于他的能力突破,能够与ss级的常乐争锋。这是个狠人,为了实力,不顾一切的狠人。 “打过才知道。”常乐岂会示弱。可正当他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整个生产车间突兀的浮现出一个偌大的“祭坛”。血红色纹路蔓延开来,笼罩了所有事物。“祭坛”中,一股灰色的雾气自众人头顶处席卷而出,渐渐地将他们围住。他们同时发现,雾气里的一切都在慢慢消散。雾气不在局限于工厂的一楼,它朝四面八方蔓延着,直至最后,这个偌大的废弃工厂在雾气中消失了!雾气还在扩散,工厂外的荒地也受到了雾气的侵蚀,其中一切附有生命的物体都在消散! “这是十大罪咒之一,荒芜!”无冕者三人中的一个彪形大汉惊叫道。他开始颤抖了,一个轻易将整个废弃工厂化为虚无的罪侍,那已经不是王胜能够抵挡的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行。 常乐,由梦,王胜三人相对平静,还有一个人竟是不易察觉地笑了起来,是吴为。而那个存在感极低的少年,内心已经麻木,除了无止境的担心害怕,他对于这些难以让人理解的事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震撼,哪怕是此刻出现了真正的神,他都不会觉得稀奇。这两天他所经历的,便没有一件是正常的。 这个少年,自认为自己是一只孤独腐虫的少年,正在渐渐融入一个新的世界。 付崇畏畏缩缩的来到常乐身旁,他扯了扯常乐的袖子,悄悄指了指他们所处位置的三点钟方向低声说,“那边雾气里有个人。” 常乐顺着付崇的手指看去,他并没有看到人影。雾气已经十分浓郁,他们已经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他还是相信付崇,随即使用罪咒,操控着身上取出的匕首,极速刺进那处雾气中。 “果然有人!”常乐低声道。匕首进入雾气的一瞬间,他明显感知到有人捏住了匕首,不过眨眼间,他就失去了对匕首的控制。 几人都看到了常乐的动作,他们将视线投向了那道人影所在的位置。不过他们都没有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吴为,悄然后退,渐渐隐于那股雾气中。 就在这时,由梦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她赶紧拿起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天穹的声音,“九号目标已经出现,就在你们附近。经系统判定,九号目标为sss级罪侍,受祭罪咒—荒芜。组织命令,若是遇上,赶紧撤离!” “我们已经遇上,而且还被困住了。”由梦无奈道。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无奈了。 王胜那边同样接听了电话,内容相差无几,都是组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可正当他们全力防备九号目标的攻击时,雾气却逐渐消散,两道身影暴露在众人眼前。其中就有悄然溜走的吴为,还有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白纱覆面的女子。气态出尘,好似一朵不染污垢的白色莲花,她便是九号目标。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也不会插手你们两大组织的争锋。我来,只是为了带这个人回去。还有,你们所要找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们。我可以透露给你们一个信息,那个人,暂时还没有出现,真正的受祭日是十月十号,当然具体是哪一年我并不知晓,也许是今年,也许是十年后,也有可能是百年以后。我可以再提供一个信息给你们,算是给今日之行赔罪。五大半神墓葬之一,星落之墓,很大几率座落在东大陆长云山脉的一个雪山之巅。至于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你们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九号目标平静道,说完这句话,她便带着吴为离开了此地。临走前,谁都没有发现那个出尘女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躲在常乐背后的少年。 众人见那两道身影离开都没有阻拦,当然,他们也拦不住。 “走吧。”常乐对着身旁两人说道。 由梦点了点头,三人正要离开时,王胜阴沉的话语声传来,“老朋友好不容易聚一聚,这么快就要走?走也可以,将这个少年留下,你们随意。” 三人同时止步,常乐回过身,站在了少年前面。由梦也在少年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王胜三人。 “九号目标已经说了,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常乐阴沉着脸,当下的局面对他们很不利,但若是要放弃付崇,他做不到。 “就算他不是那个人,但只要加入了你们,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常乐,如果是你,会怎么做?”王胜头一次面露狰狞神色,这么好的一个能够重创常乐的时机,他同样不会放弃。留不下他们的性命,也要他们付出一点代价离开。 这个代价,便是少年的命。 付崇看着眼前的背影,眼角有些湿润。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被保护的温暖。真实的背影却在他心底有种不真实的感受,就好像那些中了彩票一等奖的人,在第一晚总是难以入睡,他们害怕,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怕第二天醒来,自己依旧是那个在孤独世界里求生的少年。人都是贪婪的,没得到之前,总怕自己现在拥有的会失去。得到以后,便害怕已经拥有的会消失。 “动手吧。”王胜不想再浪费时间,他对着身后二人下达了命令,而他自己则消失在了夜幕中。 正当常乐有所动作时,隐于暗处的王胜突兀地朝着远处倒飞而去,狠狠摔在地面。 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自常乐三人身后响起,众人看去,在他们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纯黑色帽衫的高大身影,全身没有一处皮肤裸露在外,黑色面具下的瞳孔中,闪耀着深邃地墨色光辉,宛如宇宙中的黑洞欲要吞噬一切。 王胜口吐鲜血,目光阴冷地盯着那道身影,狰狞道:“不死者!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道身影来到常乐三人身前,没有理会王胜,而是抬手揉了揉由梦的脑袋,温柔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哥,你就不能改一改这个毛病吗?”由梦嫌弃地将那只手掌从脑袋上挪开,但她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来人又看向常乐,突然挥起拳头砸在常乐胸膛。“不错,够结实,这段时间没有让我们家梦梦受委屈吧。” “没有,没有。”常乐承受了这不痛不痒的一拳,连忙摇头说道,只不过有些话他不敢说出口,“她受委屈?她能尽量不让别人受委屈,你这当哥的就该烧香拜佛了。” 看着三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好似局外人的付崇识趣地往后挪了挪脚步。也许在少年心中,他并不再害怕孤独,但是看着别家的温馨,他会觉得,孤独很好。 兴许是注意到了付崇的动作,那个穿着帽衫的高大身影,转身后朝着少年伸出了右手,“付崇,我代表‘天’的所有成员,欢迎你的加入。我是由梦的哥哥,sss级罪侍,李由心,当然许多人也叫我‘不死者’,并非我真的不死不灭,而是我所受祭的罪咒叫不死者。这个你以后会有所了解的。” 看着眼前之人伸出的手掌,付崇有些呆滞地抬手,与其相握。 随后李由心将视线转到了王胜身上,那一拳让王胜受了不轻的内伤。 “你们走吧。这里不是我们的战场。”李由心冷淡道。 王胜没有言语,捂着腹部,径直离开。那两个飙形大汉赶紧相随,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常乐看着三人离去,纵然心有不甘,但他也明白,这里确实不会是他们的战场。况且就算李由心在这,也留不下王胜,顶多能留下那两个汉子的其中一人,何况他们还要照顾付崇。 “我们也走吧。”李由心在无冕者三人离去后,便准备返回。但是,付崇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了,“我可以回学校吗?” 李由心看向常乐,示意他来解决。 常乐想了想,对付崇说道:“我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了,把我送到能打车的地方就好了。”付崇一口回绝,少年此刻只是想着,坐着那辆跑车回学校太过招摇了,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常乐也未坚持,随后带着付崇上了车。而由梦跟着哥哥离开了此地,走前他们约定好在先前那个酒店里汇合。 超级跑车重新驶入了城中大道,霓虹灯的璀璨光辉照耀在少年的脸庞上,车上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寂静的氛围下一颗不平静的心在猛烈跳动着,窗外五彩斑斓的城市夜景落在少年眼中开始逐渐变得陌生,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不太温柔的世界里,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而他,平凡又懦弱的一个少年,正站在那个世界缓缓打开的大门外。 在这个世界所失去的,他好像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拥有。可站在门外的少年没有满腔热血,也没有喜悦激动,他在犹豫害怕中,倒退了一步。 就好像西大陆一位哲学家说过的一句话,“懦夫总是在害怕失去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六章 暗流 南科应用技术学院坐落在这个城池的东南角,与其他大学一样,附近总会有一条小吃街,一到晚上或是周末,必定人山人海。 不过兴许是正值暑假之期,今天的小吃街便显得有些寂静,但寂静是暂时的。 三三两两逛街的路人,在一道宛如野兽咆哮的声浪中,纷纷投去视线,一只银白色的“猛兽”停在了小吃街的路口。 不过片刻,小吃街许多商铺中,接连出现了面露好奇的身影。在他们的目光中,一个少年低着头下了车,随后宛如田间野兔飞奔向学校大门,生怕别人认出他一般。 坐在驾驶位上的常乐,看着那道奔跑着的身影,摇头笑了笑。这是个意外,本想着下了高架桥以后,就让付崇下去打车。他自然明白付崇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在路上突然出现一辆车在跟踪他们,常乐只好带着那个人兜起了圈子,想着趁机将其甩掉。凭着跑车的优越性能和常乐高超的驾驶技术,他也做到了,只不过他们阴差阳错的就已经来到了学院附近。最后经付崇决定,他们才出现在了小吃街路口。 付崇一路小跑着向宿舍而去,不曾想半路碰到了正要出校的柳思思叫住了他。付崇只好停下脚步,低着头回过身来。 “下班之后你去哪了?我还想着叫你跟我一起回来,去学琴呢。”柳思思看着低头不敢看她的付崇,有些不解,这傻小子好像故意在躲着自己。 付崇依旧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我去外面逛了逛。” 柳思思看着他这副模样,微微低头嬉笑道:“你不会是约会去了吧,这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成年人了。” 付崇听闻,赶忙抬头解释,“没有约会,我真的就是去逛了逛。一个人。” 看着付崇着急解释的样子,柳思思面上露出一抹“我懂,我都懂”的神色,“好了,我回家去了,明天早上见,拜拜。” 柳思思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学校大门。付崇微抬手臂,欲言又止,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宿舍后,他疲倦地爬上床铺,倒了下去。一天的工作加上那让人心惊胆颤的“好戏”,早已让这个少年心力憔悴,没过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再次来到了工作的餐厅报道。与他一起兼职的同学有十个,此时大家正站成两排,开着晨间例会,不外乎讲一下工作上需要注意的事项。而他静静地站在最后一排,一人成列,好似不论在什么场合里,他都是多余的。 晨会结束后,大家开始各自忙碌,付崇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在门前,柳思思拦住了他,递给了他一瓶牛奶,“本来是给于欣带的,不过她自己买了,你拿去喝吧。” 付崇微微愣了一下,便伸手接了过来,“谢...谢谢你。” “快去忙吧,不然等下主管又要骂你了。空闲的时候记得喝。”柳思思说。 付崇笑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瓶牛奶捂在双手中。来到工作岗位后,他并没有急着喝那瓶牛奶,而是将其放进了员工内务柜里,随后换上工作服,开始忙碌起来。 疲惫的一天结束,柳思思主动找上了付崇,询问他是否要跟自己去学琴。付崇从未拒绝过柳思思,这一次也是。随后二人一起坐上了回学校的出租车。 柳思思见付崇手里还拿着早上的牛奶,她笑着问道:“你怎么没喝啊?” 本望着窗外的少年,转回视线看着这瓶牛奶,罕见地没有腼腆害羞,而是沉着嗓音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东西,有些舍不得。” 柳思思愣了愣,少年面上神色复杂,至少在她眼里就看出了开心,认真,还有一丝委屈。“既然这样,那你可要记住了哦,是我送给你的,不能忘。” 少年点了点头,随即侧过头正视柳思思,认真道:“放心吧,我记忆力很好的。” “噗呲...那就好。”柳思思看着付崇一脸认真的样子,被逗笑了,当然,她是由衷的开心,少年在她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另一面,不再孤僻内向,这很值得高兴。 兴许是柳思思纯洁的微笑感染了付崇,他渐渐鼓起了勇气,主动找着话题,随后二人也算有说有笑的度过了这一段车程。 待他们来到学校音乐室后,夜幕正好降临,繁星点缀下,夏季的夜晚多了几分宁静祥和,少女安静弹琴,少年用心倾听,悠扬的琴声渐渐荡漾在这幅“画卷”中。旋律绕梁,时而低沉,时而激昂,在独属于他们的青春中,画上绚烂的一笔。 付崇闭着双眼,静静聆听,琴声在渐渐收尾时突兀地戛然而止,他疑惑地睁开眼。 柳思思盯着黑白键,一反常态地沉声问道:“付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时,会怎么办?” 付崇听闻,刹那间呆滞当场,难道柳思思都知道了?他有些紧张,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回答:“要是我的话,我会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吗?这算不算逃避呢?”柳思思先是低声呢喃,随后侧过头看向付崇。 付崇与她对视,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柳思思身上有类似于自己的地方,原来他们都有同一种烦恼。 “也许算吧,可如果是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我总不能与整个世界为敌吧。”付崇述说着内心的想法。这段时日的压抑感一直没有逝去,他无法发泄,更没有对其倾诉的对象,但今日柳思思问起,他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前些日子,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逝世了,其实在那一刻,我便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可我无能为力。有人说我是懦夫,是废物,他说的很对。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副身躯所承载着爷爷的期望,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我明白这样做其实很难完成爷爷的期望,但我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从未有人教过我这些,我只有小心再小心的一步步去试探去学习。这也许就是你说的与世界格格不入吧,因为我还在学习着如何融入这个世界。” 付崇一口气说完后,内心轻松了许多,他看着一直沉默,认真倾听地柳思思,又笑着说:“当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且只有一次机会的时候,只能迫不得已选择做一个懦夫。” 这句话,他其实想说给常乐的,他深深地记得上次常乐离开协会办公室时,失望的眼神。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而是他赌不起,他手中唯一的赌资,就是这条命。 “付崇,你有秘密吗?”柳思思突然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未待付崇反应过来,她接着说:“每个人应该都有自己的秘密吧,这些秘密也许是一件事,也许是一个人,又或许是一件物品。大家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怕被人发现,这算不算懦夫?” 付崇无法回答。 “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很多时候大多数人都只能被迫的做一个懦夫。我也有秘密,但是一直困扰着我。”柳思思垂着眼帘,轻叹了一声,付崇见状,想出言安慰,但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如我们做一个约定吧。”柳思思很快收敛了面上哀愁,一脸期待地看着付崇,“在双方实在无法忍受心中的秘密带来的困扰时,就交换秘密,可以吗?” “好。”付崇认真且诚恳地点了点头。 少女笑颜如花绽放,深深地刻在了少年心中。 美好总是很短暂,却又让人回味无穷。他们学完琴后,便各自回到宿舍。不过在二人心中,对这个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失望了。 第二天凌晨,他们早早起床,开始了与往常一般枯燥的工作,不同的是,他们结伴而行,一起上班,下班,练琴。这样的日子很平静,也很充实。可付崇一直明白,这样的日子并不会维持太久。 南洋城自五件焚尸案开始,便一直没有太平过。无冕者驻南洋分部所在,是位于城北的一间150平左右的咖啡厅。自那日九号目标出现强势带走一号目标后,对于这一次的计划,无冕者组织下达了清扫指令。 在咖啡厅的二楼,一间门上标识为“经理室”的房间中,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百叶窗前看着手中的一份名单,在他脚边,安安静静地躺着两个彪形大汉,早已没了生息。 “执行计划吧,一个不留。”那个男人将名单扔给此时正坐于窗边沙发上的王胜。 “纪恨,上面对你这一次的表现可是很失望。”王胜没有理会那份名单,而是站起身来到门口,留下这句话后,他直接离开了这个房间。 纪恨很平静,一如风暴来临前夕的那种平静,他丝毫没有因王胜的话而感到气愤,他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自语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也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南洋城的暗流即将迎来最汹涌的时刻。 无冕者组织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隐藏在南洋城暗中另一个组织的目光。“天”的情报网覆盖了整个东大陆,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无冕者。 天设立在南洋的分部并没有具体的位置,他们依靠“天穹”建立的系统网络,彼此传递信息。常乐回到那个酒店后,由梦的哥哥已经离开了,李由心这次从遥远的西大陆回来,只是为了九号目标所要救下的吴为。 根据吴为一系列的表现来看,他所受祭的罪咒,在西大陆的那个任务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李由心来晚了一步。时间紧迫,他并没有久留,便又匆忙地坐上了私人飞机去往遥远的西方。 不过李由心留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也间接解释了常乐接收此次任务的原因。受祭日,七月一号,据“天司”预言,将在这一日诞生三百二十五位罪侍,而那个传说中的存在,也将在这一天苏醒。“天司”提供了一份名单,位列前十的人有很大几率会是那个存在,所以组织上十分重视,当即制定了计划,代号名为“救赎”。 “救赎”计划中最关键的十人中,有五个非常巧合的同时出现在了南洋城,而常乐受组织命令,负责将其全部带回,在找到付崇之前,他已经在其他城池成功解救了三号和八号目标,并将其送上了组织派来接他们的直升机。不过经组织证实,两人都不是那个存在,他的任务还没结束。那一日,九号目标带走了一号目标,十号目标是付崇,剩下的五位,已知五号,七号死亡,四号未知,六号未知,二号加入无冕者。 九号目标出现,一句话打破了“天司”的预言,受祭日并不是这一天,也就是说,这个“救赎”计划压根就只是个笑话。有一道命令是“天司”亲自下达的,内容简短,但含义模糊,“命运的转轮被破坏,这是半神的惩罚。一定要将这些人全部带回来,他们中有关于那个存在的线索。” 常乐回到酒店以后,便接收了这个新的“救赎”任务。不过他不理解的是,无冕者为什么会清楚的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根据其他小队传回天穹的消息来看,许多次无冕者都抢在了他们前面,而那些准罪侍要么被杀,要么加入无冕者。三百二十五位,除去那些已死亡与被招揽的,或者因特殊原因导致两大组织没有动手的,便只剩下一百零八人。他们需要加快动作了。 不过需要动脑筋玩计谋的事情,组织上自会有人处理,哪怕真的有叛徒,也不需要常乐担心。所以他回了酒店没待多久,便又出门而去,由梦暗中相随。他是个战士,他只关心对手是谁,他只需要做到战胜挡在他身前的所有敌人。但这不能代表他就是一个愚笨的莽夫,所有这样认为的人,都已经被黄土埋葬。至少在他对待付崇的行为中,可以见得他罕见地动了些心思,来处理这件并非战斗的事。 七月临近末尾的这场大雨,好似一首循环播放,早已听腻的老歌,让人厌烦。在这段雨季中发生了太多让人缅怀的事,有人夜里坠海,有人花下留红,有人挥舞长刀,也有人低头臣服。这场带着血腥味的大雨,下了整整七天,直到八月初,天边挂起彩虹,这股暗流才渐渐平息,但还未终止。 “救赎”计划中,剩下的一百零八位罪侍,在七天时间里,其中五十四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三十人受到天的庇护,成为其中的一员,还有十七人受无冕者的死亡压迫,选择了臣服。余下的七人要么隐藏极深,要么就是有着靠山,让无冕者都要忌惮的靠山,比如吴为,当然他早已经排除在这一百零八人之外,至于付崇,他同样也是,先前作为十大目标之一,两大组织的关注度都非常高,不过九号目标一句话,也间接让他暂时降低了存在感。 可是,一场风暴的结束,也将迎来另一场风暴的前奏。 第一卷 罪之始 第七章 有幸遇见 八月,汇集着火的色彩,烘干了所有湿漉漉的心。 付崇迎来了工作中的第一个假期,在几日前,他便与柳思思约定好去海边放松一下,所以凌晨他早早起床,准备捯饬捯饬自己。 少年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庞,他可算是在这几日睡了个好觉,没了那明显的黑眼圈,虽然看着依旧有些瘦弱,但模样倒也端正清秀,或许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一双丹凤眼灼灼生辉,不似先前黯淡无光。唯一的不足就是下巴上胡渣丛生,稍遮眉眼的发丝油亮亮的。 清洗收拾好后,他换上了柳思思亲自帮他挑选的一套衣服,很简单,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胸口处绣着一个猴头的logo,外加一件天蓝色的宽松牛仔裤,配上他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倒也合适,显得很干净阳光,只是发型有些不堪入目。随后,他背起了爷爷给他买的双肩包便走出了宿舍。 他们约定在校门口汇合,付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柳思思已经到了,她看着那个缓缓走近,焕然一新的少年,有些惊讶。 “没看出来你收拾一下,还挺帅的嘛。”柳思思上下打量着付崇,又扯了扯他的衣服,“嗯,看来我的品味不差,你穿着很适合。” 少年又恢复了先前的腼腆样子,挠了挠头,一脸憨笑,“我们出发吧。” “好嘞,去看海喽。”柳思思蹦跳着向校门外的路口跑去,嘴上大喊着。付崇摇了摇头,赶忙追上去。 等车时,柳思思在自己头顶伸手比划着,想看看自己与付崇到底谁高一点,可她发现,这个她一直像弟弟一样对待的少年竟比自己高很多,这让她有些郁闷。随后她又傻乎乎地笑出了声,让身旁的付崇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付崇,你看过海吗?”柳思思突然开口问道。 付崇摇了摇头,“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洋城。” “我也没有看过,听妈妈说,大海很蓝,很美。”柳思思遥望大海的方向,闭上双眼好似在感受海风的吹拂。 “车来了。”付崇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回身拉起柳思思的衣袖,“走啦,很快就能看见了。” 二人上车后,的士缓缓驶向火车站,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在另外一座城池,坐火车的话,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提前一天订好票的他们,在十几分钟后,顺利来到了候车大厅,人很少,也很安静,只有站内广播的声音在回荡着。 付崇看着周围,想起一个月前归家时的情景,那次的候车大厅里洋溢着许多开心,也包括自己。时间过得很快,快过了记忆淡化的速度,猛然想起旧事,才发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可越是深刻的事,越会感觉好似就发生在昨日一般,无论过去多久,都是如此。 柳思思好似知道付崇在想什么,她将后脑依靠在座椅上,视线看着大厅顶部,“你爷爷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会高兴的,但如果你还沉浸在过去里,老人肯定也会生气。”她看向付崇,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接着说:“所以啊,你是想让爷爷在天之灵看着你就生气还是高兴呢?” 付崇回了一抹微笑,表示自己没事,他说:“爷爷要是认识你也会高兴的。” “哎呦,傻小子这是开窍了呀。”听到这句话,柳思思揉搓的更厉害了,不一会儿,付崇的脑袋就成了一个鸡窝。 付崇也任由着柳思思胡闹,他看着她的欢喜笑颜,柔声道:“谢谢。” 柳思思的出现,是救赎。救赎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少年。 少女愣了一下,这傻小子突然说谢谢干嘛? “其实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柳思思收回了手,随后将双脚抬起放在座椅边缘,两只手环抱着,低头小声说道:“付崇,其实我跟你一样,都是个自我逃避的懦夫。只不过,我比你更善于伪装自己罢了,这或许就是男孩与女孩的差别,男孩子的痛苦都是沉静的,而女孩子,要么大声哭泣,要么装着开心,整天都是哈哈大笑,没心没肺。我喜欢弹钢琴,不是因为有多热爱,有多么浓厚的兴趣。在我爸爸离开以后,我妈每天都会弹,她同样不喜欢琴,只是因为爸爸喜欢,所以她弹了二十年。直到那间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一架钢琴后,从小听着琴音长大的我,唯一能留下的,就是妈妈的琴音了。听了十九年,其实早就厌烦了,单调的旋律,一遍一遍重复,我不知道我妈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直到闭眼前,她都叮嘱着我,要保护好那架钢琴。这个傻女人,一辈子都护着那个男人,却没有一次得到那个男人的保护。” 付崇抬起手,轻揉起少女埋在双腿间的脑袋,他有些自责,自己不应该说那句话的。 “我没事。”柳思思抬起头,收敛了些许心绪,也并不介意付崇的举动,“他们的离开也算是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你或许能够理解,堕入深渊后我依旧在逃避着,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可突然,在这个深渊中闯入了一个同类,也就是你,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一塌糊涂,并不是与世界格格不入,而是自己从未认真看过这个世界,那么自己的存在便毫无意义。是你让我明白,存在的意义有多重要。” 付崇听完这段话,内心很是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收回手后,他学着柳思思的样子,双手抱着膝盖,脚掌支撑在座椅边缘。两个人就如此坐着,像极了北大陆极地中的企鹅,缩着身子,站在巨大的浮冰上。付崇有些开心,因为他们在相互救赎。不过柳思思说起“同类”时,他又有些感伤,他明白,自始至终他都不会是柳思思的同类,一个罪侍一个人类,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世界。害怕失去的唯一解决方法就是别拥有,这是压在少年心中的一块石头,渴望着滴水穿石,但奈何罪侍的世界里,有太多生死离别,就像是随时待命奔赴战场的士兵,对于他们而言,拥有也可能代表着辜负。 直到他们所乘坐的列车即将到站的提示广播响起时,二人才逐渐回过神来。 柳思思又摸了摸付崇头顶,“好啦,今天是出来开心的,就不要去想了。” 付崇笑着回道:“好,不想了,我们先去排队吧。” 二人来到检票口,在五分钟后,顺利登上了列车。找到座位以后,柳思思说要睡一会,今天起的太早了。 就这样,少女靠在付崇的肩上睡着了。列车静静行驶在轨道中,付崇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风景,风景很美,却美不过少女的微笑,少年心中想着,他希冀时光能就此停在这一刻。这让他想起了那个想要杀他,却已经死去的学长历五,这个人的能力就是停止,那么这个人是否用自己的能力留住一些美好的东西呢?付崇不知道,他只觉得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就应该去做一些值得去做的好事,而不是为了杀戮。这是少年头一次对于罪侍的世界生出兴趣,若能够拥有时光倒退的能力,那么这个世界的所有离别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想着想着,付崇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夏日的阳光透进车窗,照耀在相互依偎的两道身影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青春气息。 青春虽然只有一次,但它可以是绚烂多彩的。 付崇两人所乘坐的列车,会经过一段跨海大桥,桥的那头就是他们所要去的目的地,舟山城。舟山是一个由无数岛屿组成的城池,在其主城区的西部边缘,由舟山大学出发,途径曾厝垵,再到会展中心的这一条路线,是看海的最佳选择。金黄色的沙滩被蔚蓝大海拥抱,海风轻抚过无数人的心安。 兴许是感受到了海的呼唤,柳思思在列车驶入大桥中时,就已经醒了过来,她双手撑起付崇的头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肩上,随后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 海面很平静,一如她的心。这一刻,她好似卸下了万斤重担,原来,这个世界也可以很温柔。 没过多久付崇也缓缓醒来,他一眼就被大海的面目震惊到了。见惯了高山河流的少年,从小就听过有关大海的传说,记得初中老师说过,山的尽头就是海,那海的尽头呢?他又想起曾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海的尽头是岁月的梦境。”,他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柳思思诧异地看向付崇,“岁月的梦境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能理解这句话,我想,可能是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才比喻成梦境的吧。梦是不一样的,有美好的梦,也会有噩梦,而海的尽头飘荡着这些梦,被海风拂起,在夜晚时,刮入所有人的心中,所以,我们才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付崇挠着头解释道。他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解析竟让柳思思点了点头,好似很认可他说的,“这都是我瞎说的,真正的含义我其实也没读懂。” 柳思思说:“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是不是真正的含义不重要。”,她又将视线投向窗外,接着说:“这片大海或许真的埋藏了无数人的梦。话说回来,你有梦到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少年点了点头,“我梦到过自己跑到西大陆要饭,一群黄头发的人扔给我一块吃过的牛排,而我还啃的有滋有味的。” “哈哈哈...”柳思思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她才缓缓收敛些许,随后笑着说:“我做过最有趣的梦就是我踏着巨大的钢琴黑白键,登上了一座浮空的岛屿,岛屿旁有只巨鲸在游荡,从它的口中时不时的吐出许多彩色泡泡飘上天空,罩住大大小小的星辰。” 付崇略微沉思后,也笑着说道:“你梦到的应该是个童话世界,而你是公主,巨鲸是你的宠物。” 柳思思再次感到诧异,今天的付崇真的好像不一样了,她将手伸向付崇的额头,一脸奇怪,“你也没生病啊,怎么嘴这么甜?” 随后便听见二人同时发出了浅笑声,愉快的车程很快结束了,他们也踏上了下一段愉快的旅途。 出站以后,二人直奔海边而去。 接近正午,幸运的是今日的气候并非很热,来之前他们便留意了今日的天气预报。虽不见阳光,但是那一阵阵的海风轻抚过脸庞,只觉心旷神怡。 二人随风,奔跑在沙滩中,赤脚淌过清凉海水,偶遇小蟹随潮而出,伏底卧沙。又见快艇划破浪潮,周围尽是欢声笑语。 沿着海边继续前进,他们来到了小吃街,各色海鲜美食,令人流连忘返,可此刻的付崇有些遭罪,只见他左手拿着冰淇淋,右手端着一碗沙茶面,背着的双肩包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饰品与海螺,脖子上还挂着柳思思脱下的防晒外套。而他前方的少女,一路蹦蹦跳跳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与小吃店前,偶遇商家开蚌取珠,便要驻足观看,若是恰逢开出上好珍珠,就可听见她的一声声惊呼传来,令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付崇叫苦连连,但他其实痛并快乐着,这一刻他好似忘却了所有,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道欢乐的身影,心底溢满了那道身影带来的快乐。 就这样,二人疯玩了一下午,好似不知疲倦。他们总能因某件稀奇的小东西便感到十分震惊,好似首次进城的乡下汉,不过付崇本就来自农村,但他相对而言竟是略微镇定的一个,而柳思思就像一只充满好奇的猫,左蹿右跳。最后,兴许是有些累了,便在海边寻了一块巨岩,二人坐在其上,吃着小零食,遥望大海。 “付崇,原来这个世界挺有趣的。”柳思思突然看着付崇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是啊,从前以为许多事都遥不可及,可真当自己在经历的时候,总感觉是在做梦。” “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梦中人?”柳思思眨了眨眼睛。 “梦中人是眼前人,我很幸运。”付崇看着大海,罕见的没有害羞地说出这句话。 “遇见你,我也很幸运。”柳思思一脸认真地说道。 深情的话就要认真地说。 深情的人拥吻在日落余晖中。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八章 硝烟 无冕者的“清理”计划结束以后,他们重新将视线投到了那份名单排在前十的几个人身上。 执行“清理”计划期间,他们可谓是损伤惨重。整个南洋分部除去那些领导者,便只有依旧留在此城的王胜没有负伤。不过,组织上没有给这些部下任何养伤的机会。在八月的第一天,南洋分部所有能战斗的人员皆被派了出去,寻找关于依旧存活且未被招揽的前十之人的踪迹。 自九号目标带走吴为之后,二人好似人间蒸发了般,寻觅不到任何踪迹。不过无冕者身为世界上最强罪侍组织之一,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在八月二号清晨,那间咖啡馆里,先前在暗处与纪恨交谈之人,向纪恨提供了关于吴为踪迹的讯息。 吴为于八月一号晚上八点五十四分出现在了舟山城南部一座不知名荒岛的废弃码头上。 这则消息的传递者,是无冕者花了巨大心思和金钱培养的情报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的成员都有一个统一的代号,名“暗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序列,序列按照阿拉伯数字来进行排列。暗卫想要获得靠前的序列,就需要用实力来争夺,击败或是击杀排名在自己前面的人,这样的规则很残忍,但也是最有效的。不过,暗卫之间的比拼并非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场,而是暗杀。 追踪到吴为并传回讯息的是一个序列为九的暗卫,在组织派执行部的人来之前,他需要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岛上继续盯着前方那个不知在寻觅什么东西的吴为。他已经一夜没合眼了,而在他藏身之地前方的那个家伙,同样也是。 吴为手拿一把军工铲,低着头缓行,他的目光不断地在丛林中的地面上扫视着,时而挥舞铲子挖起一些泥土,放在鼻前嗅一嗅,时而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一听。他丝毫未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作为一个半生都闯荡在丛林里的退役特种兵,本不该如此,但他面对的是一个罪侍,一个拥有深渊瞳,且赋有ss级罪咒—影的罪侍。 丛林无风,只有蝉鸣,在这个短暂的夏季,吟唱着自己的生之曲。 蝉鸣中的二人,都很小心翼翼,直到吴为来到一处山谷,谷口很是狭窄,只容一人通行,但若是朝内看去,便会发觉谷内空间极大,呈圆形,类似于一个水桶,谷壁光滑平整,近乎垂直于地面,无任何植被生长在其上。 吴为在谷口处站立不动,此刻已没有了那道蝉鸣声,死寂的空间内,好似弥漫出了一股萧杀之意。这样的氛围,使得隐于暗处的那位暗卫,生出一丝不详之感,但这种感觉随着吴为踏入山谷,转瞬即逝。 吴为前脚动,暗卫后脚跟随,但他并未莽撞,而是在吴为的脚步声离得有些距离时,他才缓缓潜入。好在山谷中的地面上有几块比人高的巨石,便于他藏身。深渊之瞳的光芒浮现,暗卫的身形消失在了巨石阴影中。 山谷深处,有一道无比巨大的山洞。先前在谷口,吴为就被这个洞所吸引着,走到近前,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根据他心中目测,这个洞大概高有十五米,宽度约有七米,好似一个拱门。洞内深邃幽黑,透不进一丝阳光,这不禁让吴为想起第一次看见自己那只左瞳的时候,一样的宛如深渊中的黑暗。 他没有犹豫,踏入了其中。 跟在吴为身后的暗卫,没有再继续跟着进去,他回到了谷口,利用暗卫传递消息的特殊手段,向执行部的那群人告知了完整的路线。他们之间传递消息的方式,是组织内一个sss级罪侍所制作的一个特殊的合金装置,这个装置形似一只蜂鸟,在那位罪侍所受祭的罪咒加持下,这只“蜂鸟”能够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去到另一只“蜂鸟”身前,近乎瞬移!而这个装置还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够保存使用者的心声,并将这道心声传递给另一个使用者。这样的方式自然也会有距离限制,双方之间的距离必须小于10km。更远距离地传递消息便无法使用这个装置了。 无冕者使用这种装置进行消息传送其实是迫不得已,“天穹”这个顶级的人工智能,总能成功地拦截他们依靠网络传递的消息,在上了几次当后,他们想到了古代的“飞鸽传书”,但相较于飞鸽,这只“蜂鸟”基本完胜前者。 消息传递出去后,这位暗卫便静静地守在了谷口,等待着执行部的人到来,好进行一场瓮中捉鳖。 暗卫靠在谷口旁的石壁上,心想到这次行动结束后,自己将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便有些开心。这笔钱很重要,重要到能换来一个人的命。 他心底暗喜时,从谷内猛然传出一道从未听闻过的野兽咆哮声,耳膜被震的生疼,他赶忙抬手捂着耳朵,但那道长吟好似具有极强的穿透性,使得暗卫心中,弥漫出无边恐惧。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只生物才能发出如此动人心魄的咆哮,他心底暗骂进入山谷的那个混蛋,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个可怕的怪物,正当他欲要远离此处时,他身后的谷口处传来一道悠然空灵的女子声音。 “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岂不是可惜吗?” 暗卫没有回头,他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个丛林。这是一群疯子!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九号目标的踪迹了,原来,她一直隐藏在暗处,竟比自己隐藏的还要深,这让他一阵后怕,但更加让人恐惧的是,他们,要屠龙! 他终于记起了那道吼声的主人是谁了,这个只存在于东大陆人类神话中的生物,在罪侍的世界里却真实存在着。 龙,沉眠于大陆地底深处的龙,在半神的祭语中苏醒。它将抬起巨爪,撕碎这些打扰它长眠的蝼蚁。 极度震惊与恐惧下的暗卫早已忘记了将这个骇人的消息传递出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拼尽一切地逃。 可最终,他消失在了一片灰色的雾气中,尸骨无存,连带着那个藏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梦,一并消散。 九号目标在解决了这个暗卫之后,转身进入了山谷内,谷中在此时早已是一片狼藉的光景,无数碎石块朝着八方激射而去,尘烟四起。一颗无比庞大的头颅探出洞口,朝着一个渺小的人影亮出獠牙。 吴为在此时展现了惊人的战力,他的左手握着一根泛着黑色火焰的铁链,在他手中如长鞭抽打在那颗头颅之上,随后竟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身形,避开了巨龙的撕咬,腾挪在龙头周围,好似能无限延伸的铁链紧紧缠绕着那颗巨大的头颅,火焰灼烧着,整片山谷荡漾起阵阵惊天龙吟。 不过在下一瞬,吴为就被甩飞了出去,狠狠撞在谷壁上。那只巨龙好似受了莫大的侮辱,一对宛如兔眼的巨大龙眸,俯视着那个渺小人影。它宛如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走出了洞穴,龙尾甩动着,拍向了吴为。 在这时,一股灰色雾气弥漫而出,迅速包裹了粗壮龙尾,巨龙瞬时嘶吼,吞噬一切的雾气,将它龙尾上坚硬无比的“盔甲”腐蚀大半。它被彻底激怒,庞大身躯下,一只爪子抓向了雾气的主人。 那个一身洁白的女子并没有惊慌,她在心底吟唱出一道远古祭语,在谷中地面上当即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色祭坛,祭坛中无数条泛着火焰的蛇形锁链朝着巨龙“咬”去,随后交织缠绕,牢牢地将巨龙束缚!不过女子在这之后,好似受到极大的反噬,嘴中喷出一口殷红鲜血,随即无力倒下,盘坐在地。 吴为嘴角见红,他挣扎着起身,看着眼前被锁链束缚,却依旧能够震天动地的庞大龙躯,心底深处始终有一丝骇然,这可是龙啊,但他的心中,激动、嗜血、疯狂,逐渐代替了震撼,他抽出背上用黑色纱布包裹着的长刀,深渊之瞳绽放,长刀燃起地狱之火。 他向前奔走,七步后一跃而起,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弧光,那道渺小身影,在烈日下,斩起无数滚烫的龙之血。下一瞬,这道身影再次被拍飞,他又爬了起来,长刀泛着冷光,刺入龙躯,龙尾扫过,人影倒飞而去,他再次站了起来,挥刀斩下。直至他整个人化作血红色身形,长刀断裂,他颤颤巍巍地攀上了贴着地面静止不动的巨大龙头之上,扶着龙角,如君王高坐朝堂,他坐在那颗头颅上,目光透着温柔,看向九号目标。 “娶你,够吗?” 沙哑低沉的话音回荡在寂静的山谷,巨龙永远沉眠于此,还有那句誓言,至死不渝。 无冕者执行部的人顺利来到了这处山谷,没待他们进入其中,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提着半截长刀走了出来,一朵杀戮之花再次绽放,鲜血祭奠了龙魂,化作了万千条血色触手,包裹住了吴为与九号目标,两个血茧就此诞生,只待破茧成蝶。 岛中山谷恢复平静,无冕者针对吴为与九号目标的计划宣告失败。 在执行部小队去往小岛的同时,无冕者的另外两支执行小队去了舟山城的主岛城区,他们发现了一个关于六号目标的线索,以及十号目标的踪迹。 两支小队的领导者是王胜,与另外一名ss级罪侍,名叫钟离。王胜的小队只有三人,负责带回十号目标付崇,另外一支小队十五人,负责找到并招揽六号目标。当然组织也下令,若是不可为,不惜一切代价斩草除根。 王胜在来之前,便明确说过自己要单独行动,并非他自负,一方面是付崇的能力被隐藏,无法发挥作用。另一方面,是因为常乐,实力带给他强大的自信和尊严,不允许任何人插手他与常乐的战斗。但是东大陆主部强制要求王胜带上他们亲自挑选的两个人一起行动,他只能遵命。 此时,三人正在一家小面馆里,王胜单独坐在一桌,闷声吃着刀削面,在他身后,坐着两个十分年轻的女子,看其相貌便可知这是一对双胞胎,她们没有名字,只有组织赐予她们的代号,“光”与“影”。 她们同样安静地吃着面。 就在这时,王胜身后响起了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老板,我们要一碗牛肉面,一碗刀削面,谢谢。” 王胜没有回头,只是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面馆很小,店内只有八张小餐桌,进门左右两边各四张。而王胜三人占据着左边最里面的两张桌子,恰巧来到这里的付崇与柳思思,坐在了靠近门口的那一张桌子。店内只有他们五位顾客,店老板的大嗓音在厨房中响起,柳思思睡眼朦胧,趴在桌上,付崇与她笑着说:“昨天没睡好吗?” “在看我们昨天拍的照片,顺便略微修一下图。修着看着就到半夜两点多了。”柳思思打着哈欠说,“就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居然拍了近三百张照片。” 她比划出三根手指,在付崇面前晃了晃,随即又瘫软放下,只见脸上闪过一抹震惊神色,可能她也意识到了,昨天玩的有多疯狂。不过最开心的也是她,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任何负担地放松自己,她也得到了一位新的亲人,虽然付崇看起来有些憨傻,但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都是自己。 二人轻声说着昨日经历,付崇也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危险。他背对着王胜,王胜同样背对着他,中间隔着一张空桌子和双胞胎姐妹。王胜在等,等常乐的出现。 正当王胜心里想着,常乐在何处时,小面馆门外,响起了似野兽咆哮的汽车发动机声音,由远到近,最终止于小店门口。那是一辆白色的法拉利跑车,车上下来一位戴着墨镜,穿着白色背心,凸显身材匀称有型的男人,他就是王胜心中所想的“曹操”。 付崇恰好正对门口,也对上了那个摘下墨镜的男子的目光。他挪开视线,装作不认识,柳思思也被那声巨响吸引,回头看了看,但她也很快收回视线。 常乐径直走进小店,没有同付崇打招呼,他来到王胜对面坐下,顺便向老板要了一碗杂酱面。 常乐把钥匙扔在桌上,但兴许是桌面有水渍,车钥匙滑到了王胜的碗边,碰出一声闷响。王胜盯着常乐,面无表情,只是嘴上说:“你请还是我请?” 常乐双手摊开,表示无所谓,“赶紧吃,吃完找个地方练练。” 王胜点了点头,这对生死之敌,在此时却淡然相处,好似老朋友见面,但是,付崇能够感受到背后一阵凉意,自王胜开口后,他才知道,他刚刚距离那个恐怖的男人这么近。常乐说完起身走向付崇所在的旁边那张桌子,他在路过那对双胞胎时,略微顿了顿,深深瞥了二人一眼,便不再留意。 坐在付崇身旁,他一直盯着这个傻小子,但付崇不想招惹他,对于常乐的目光不为所动。二人就这样,你盯我不动,持续了半分钟,柳思思实在好奇,便开口问着付崇,“你们认识吗?” 哪知二人竟同时回答:“不认识!” 不过常乐随后说道:“我会看一点面相,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吧。”见柳思思点了点头,常乐继续说:“这小子印堂发黑,双目无神,近日五行缺水,只怕有血光之灾啊。” 柳思思满脸有趣地盯着付崇,开口询问常乐:“那大师你说,该如何化解?” 付崇一直低头嗦着面条,没有理会神神叨叨的二人。 常乐摸了摸空无一毛的下巴,摇头晃脑道:“欲要化解,那就得看小姑娘你了,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如何做,我不能说。” “我叫柳思思,是付崇的女朋友。”柳思思笑着介绍道。 “我叫常乐,是付崇的师兄。”常乐笑着回道。 “大哥,你什么时候成我师兄了?”付崇突然抬起头,一脸无奈地看向常乐。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走进了小店,同样自我介绍道:“我叫知足,是常乐的未婚妻,同样也是付崇的大师姐。”她在常乐对面缓缓坐下,目光却盯着最里面那道背影,无疑是在告诉王胜,想要带走付崇,得先问过他们二人。 就这样,一次略显滑稽的碰面,发生在了这个隐于闹市的小面馆中。 柳思思好奇地看着三人,原来付崇还有秘密没有告诉自己。但她并没有多问,她只是有些开心。 付崇却不这么想,每一次常乐的出现都不会有好事发生。难得的愉快时光可能就此终止。自那日李由心的出现,他略微改变了对罪侍的排斥,但是,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在昨日以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念想,不为别的,只为了柳思思。所以他起身结账,准备离开。 常乐没有阻拦,任由付崇拉起柳思思走出了面馆,柳思思虽有些不解,但也顺着付崇。二人回到酒店以后,在付崇的房间中,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失了神。柳思思坐在沙发上,看着那道略显孤独的背影,柔声说:“付崇,有些事憋在心里,只会越来越难受的。” 付崇转过头,“思思,没事的,我知道你有些疑惑,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柳思思来到付崇身旁,抬手抚过付崇的脸,“我相信你,我们回去吧。” 付崇握着柳思思的手,回道:“好,你先去收拾行李吧。” 柳思思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其实在她见到常乐与知足以后,心底生出一丝羡慕,他们是那种看一眼便觉得很般配的情侣,但她与付崇之间好似有一堵透明的墙阻隔着。 付崇心底同样如此想着,因为他明白,这堵墙就像是分隔两个世界的结界,牢不可破。王胜的出现,让他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带着柳思思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世外桃源,但这个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他不是蠢货,他自然知道,面馆中的碰面意味着什么。那日九号目标所说的话,暗含着一个惊天秘密,与他有关。但这一切不该将一个柔弱的人类女孩卷进来。 柳思思收拾好了行李,来到了付崇的房间,见他发着呆,柳思思没有出声惊醒,只是默默地开始帮付崇收拾。 少年回过神来,突然抱住柳思思,口中柔声且带有一丝惧意地说道:“别离开我。” 柳思思没有反抗,她轻轻拍着付崇的后背,“不离开,不离开,好啦,我们赶紧收拾下,回南洋吧。” 付崇缓缓松开,柳思思看着少年一脸幼稚的模样,好似一个生怕爸爸妈妈离开后不再回来的稚童,她便忍不住笑了笑。 二人收拾好后,他们退了房,走出了酒店。但在酒店门口,一辆四座的玛莎拉蒂轿跑停在了她们的面前。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绝美脸庞,付崇二人都见过,是由梦,当然此刻的她也叫知足。 “上车吧,我送你们。”知足说道。 付崇本想拒绝,但柳思思高兴地应了一声,“好的,谢谢知足姐姐。” 付崇只好无奈地放置行李,随后坐上了玛莎拉蒂。上车后,他才发现常乐也在。正与柳思思打着招呼。 “你小子,好像有些不乐意看见我们啊。”常乐盯着付崇说。 付崇赶紧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常乐转过头,回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很多时候,不做改变,就很难拥有自己应得的东西。” 玛莎拉蒂的引擎声响起,渐渐没入了大道车流中。 柳思思本就性格外向,她正与常乐二人友好地交谈着。甚至与知足成了好姐妹,就差拜把子了。只有付崇,不插话,只是默默看着窗外。 当他的视线扫过他们旁边那辆银白色兰博基尼的副驾驶时,他突然愣住了。那扇车窗里,有一个极其精致的脸庞,是个好似洋娃娃的女孩,与柳思思一般大的年纪,但那个女孩正对着付崇将手划过自己的脖子,这是赤裸裸地恐吓。 “小心左边!”付崇出声对着知足喊道。在他眼中,那张洋娃娃的脸愈发靠近。 两辆车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好在知足瞬间反应过来,把控住了方向。“常乐,你要是没死的话,就给我把这辆破车变成一个铁球!”知足愤怒地大喊着,不知为何,她看着那张洋娃娃脸,就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她很想要将其撕碎。 常乐自然没事,但他看向付崇,若是使用罪侍的能力,那么柳思思知道了怎么办?付崇感受到常乐的目光,他露出一股乞求的眼神。 而柳思思因车子晃荡,并未察觉到这一幕。 常乐能够理解,他朝着知足暗示,悄悄指了指后排座位上的少女。知足当即冷静下来,那一刻的她,好似察觉到自身情绪不受控制地被放大了。她看向窗外那张脸,已经没了先前那份厌恶。她当即明白这是那对在面馆里碰过面的双胞胎罪侍的能力。 两辆车在车流中穿梭着,因柳思思与付崇在场,常乐与由梦不好发挥能力,只能想着将其甩掉。柳思思受到惊吓,此时却异常安静,相较于付崇的满脸担心,她要镇定许多。她只是紧紧握着付崇的手,心绪复杂。 知足的能力,因开着车无法集中注意力,而无法施展,反观常乐,来往车辆众多,在高速行驶下,他的能力也将受到限制,根本无法准确地捕捉到那辆兰博基尼。况且受祭之瞳的秘密,最好还是不要让柳思思知道。罪侍并非无敌的,很多时刻,自己本身强大的能力将会受到诸多限制。所以在罪侍的世界里,经常也会发生低级罪侍杀死高级罪侍的战例。 那辆兰博基尼紧紧跟在后面,时而找准机会,便横撞而去。时而顶住玛莎车尾,一路上,因他们而发生的交通事故已有十几起左右,而那对双胞胎始终跟着知足他们。 常乐拿出手机,编辑了一封电子邮件给天穹,内容是让天穹控制红绿灯,助他们甩开那辆车。 天穹几乎是秒回复,告诉常乐一条路线,随后常乐将手机递给知足。 按照这条路线,知足曾多次差点将那辆兰博基尼甩掉,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对双胞胎的车技。 此时的他们,你追我赶,穿梭在车流中,像极了某个大片中的情节。作为配角的付崇一脸担忧,他很想这辆车能长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回南洋,但紧接着响起一连串的子弹射击车身的声音,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他赶忙将柳思思护在自己怀抱中。 子弹如雨点密集地砸在车子上,常乐戴起墨镜,不得已使用了罪咒之力,不然,她们将被那把mp5冲锋枪打成筛子。 坐在兰博基尼副驾驶的影,正探出半个身子,将弹夹中余下的几十发子弹无情地射向她们前方的那辆早已千疮百孔的玛莎拉蒂,但她的枪法实在烂的出奇,使得知足左右两边的车都遭了殃。 她重新换了一个弹夹,开枪射击,但这一次,子弹在玛莎周围诡异地静止了,随后瞬息间折返,射了回来,她赶忙缩回身子,埋下头颅。 这让她十分愤怒,重新装好弹夹,她示意姐姐将车往右挪动。她将准心对准了玛莎左边的那辆路虎,枪声响起后,路虎车猛然爆炸。 一团火焰冲天而起,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四周无数的车窗,距离爆炸最近的玛莎也没能逃过,后排的付崇被玻璃碎片划破了脸颊,但他依旧死死地将柳思思护在怀抱下。 “这疯子!”知足咬牙切齿,玛莎被逼停,但好在她与常乐都未受伤。 巨大的爆炸,使得这条道上所有车主震惊,他们慌张地离开了自己的车子,唯恐受到波及,正因如此,车流后面,无数车辆被追尾,甚至有人运气差点,被刹不住的车撞倒。顿时,这一块区域,陷入混乱,一片狼藉。 枪声依旧没有停止,知足再次启动车子,撞开一条路后,她放弃了原先的路线,拐入了一条僻静小道里。 那辆兰博基尼依旧紧随其后。 “我们会死吗?”柳思思沉闷的声音自付崇身下响起,声音中透出的恐惧,让付崇很是自责。 付崇脸上淌着血,他带着一丝哭腔,小声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 两辆车随后驶入了那条跨海大桥,在他们所处的那段桥梁中,并没有太多的车,子弹呼啸着在玛莎四周飞掠而过,但再也没有一颗子弹射中他们,常乐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能力,这也让他们稍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但在这时,一道螺旋桨高速转动的声音响起,一架武装直升机在大桥上方盘旋。 枪声停止了,那辆兰博基尼以一种决然之势撞破了桥边护栏,坠入了深海。 使得那架直升机,将目标对准了玛莎拉蒂。看着后视镜中不再有那辆车的身影,知足松了一口气。她停下了车,转过头对着付崇二人说道:“放心吧,没事了,我会处理的。” 随后知足与常乐下车,那架武装直升机投下降索,几道全副武装的身影滑了下来,包围了他们。 付崇不敢抬头看外面,但是柳思思脱离付崇的保护,直起了身子,她捧着付崇的脸,不顾那流淌着的鲜血,吻了上去。 她比她的母亲幸运,这个男孩并没有懦弱,而是不顾一切的在保护自己。 付崇再次抱紧她,久久没有松开。 劫后余生的他们,又一次拉近了距离,好在知足二人在十几分钟后顺利地回到了车上,武装直升机的声音渐行渐远。 车子再次启动,朝着南洋城行驶而去。 在南洋城的第一医院内,付崇脸上的伤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手术结束,医生说痊愈后并不会留下疤痕,这让付崇稍稍安心,他看着病床边埋着头陷入沉睡的柳思思,脸上洋溢起幸福和知足。但他又为如何向柳思思解释这一切而感到烦恼。 常乐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站立在床头处,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付崇出去说话。 二人来到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窗户,夕阳将最后一丝光辉洒进,常乐与付崇并肩而立,看着窗外的世界。 “想好怎么跟她解释了吗?”常乐点起一根香烟,烟雾缭绕在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庞上。 付崇沉思片刻,说道:“顺其自然吧,我只能如实说,我不想骗她。” “这个世界总是存在着许多谎言,谎言下的面孔,时而善良,时而肮脏。既然无法避免,我希望你倒时候能像个男人一样,保护着她。而不是选择做一个懦夫,逃避这一切。”常乐深吸一口烟,他接着说道:“无冕者已经盯上了你,这段日子你不会太平,如果你还是依旧无法接受融入一个组织,那么你就要学会并拥有能够独自面对的能力。少年的肩头不光担着草长莺飞与清风明月这些美好的青春事物,也同样需要担起被爱者的责任。” 常乐拍了拍付崇的肩膀,力道有些重,以至于付崇双肩有些倾斜。随后常乐便径直离开了,他只留下一句话,“想通了就联系天穹,我会来接你,王胜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但我无法保证那开着兰博基尼的两个疯子会就此罢休。你自己小心。” 余下付崇一人,静静站在窗前,他现在盯着的这片世界,已经变了模样,在这平静的表面下,他好似窥探到了无数朵罪与善之花在悄然绽放。 付崇的身后响起脚步声,两只手臂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柳思思醒来后,在走廊里找到了付崇,睁眼的那一刻,她的心底弥漫出无边的恐惧,因为她怕付崇有一天就突然消失了。 一连串的惊吓让这个少女现在十分疲累,她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地抱着付崇。 二人享受了片刻的宁静心安,付崇转过身,想要说什么,却被一张炙热的双唇吻住,相触即分。柳思思深情地看着付崇双眼,柔声说:“我不需要你向我解释什么,因为这会让你内心不安。我只需要你跟我保证,你一定要安全地活着,永远不离开我就好了。” 付崇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保证。” 青春里许下的誓言,有些会成为遗憾,而有些则会成为婚礼教堂上的庄严宣誓。青春总是这样,不那么完美,却又是一个人最美的时光。 付崇出院以后,带着柳思思回到了学院,望着熟悉的校门,他们难得生出一丝归属感,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他们也将在这度过最后的平静日子。 舟山城自凌晨的暴乱起,便一直没有太平过。先是两车追逐,发生枪战,汽车爆炸,后又有十五个黑衣杀手,烧了城东的一家星级酒店。 隐藏极深的六号目标最终还是被钟离的小队找到,他们大战于酒店之中。至于在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寻常人难以知晓。不过最后根据媒体爆料,酒店是因意外失火,加上防火不及时导致整个酒店烧成了灰烬,这其中固然有无冕者在其中操盘运营,其目的自然是掩盖真相。但作为始作俑者也是十五人中唯一存活的钟离,他知道火是从何而来的。 六号目标所受祭的罪咒是目前已知仅次于九号目标的sss级罪咒—冥莲,冥莲并不在十大顶级罪咒的行列里,但其释放的威力烧毁一栋酒店大楼那是绰绰有余。而作为拥有ss级星辰瞳的钟离来说,六号目标并非不可敌,他同样受祭sss级罪咒—弱水。水火不容,但身在酒店中,自然有利于六号目标,若是二人大战于湖边,胜负可能便要颠倒。 六号目标的顺利逃脱,使得无冕者此次计划近乎全面失败。纪恨当着王胜的面,杀了三个自认为没用的部下后,下令将一切力量投注到四号目标身上。 他已经接二连三的失败了,并且还给组织招惹了一对强敌。吴为二人破茧之后的实力有多恐怖,他无法预测,毕竟吴为二人可是杀了一条蛟龙,吸收了龙的血液,加上本身受祭的罪咒,谁能挡得住他们的杀戮?王胜? 想到王胜,纪恨的愤怒便成倍增长,但他拿王胜没有丝毫办法,组织对于王胜的重视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甚至他这个分部领头人还不如一对双胞胎姐妹,这三人都是疯子! 这对双胞胎姐妹来的第一天就给他扔下了一个烂摊子,让他去收尾。这可能是舟山城发生的最大一起恐怖袭击事件,到现在都还没有压的下来。目击者众多,不可能都派人杀死,若是被天逮到把柄,言无冕者组织肆意屠杀人类,那么他们就要面对其他所有组织的兵戈讨伐。这是罪侍世界里,都要遵守的规则,不得屠杀人类,若有违背,共诛之。当然其他组织很希望发生这样的一幕,有人起头,他们自然乐得参与其中,分一杯羹。 咖啡厅里,依旧没有客人,纪恨揉着太阳穴,一脸愁思。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前空气说:“幽,必要之时就要使用特殊的手段,六号目标根据资料显示,可是还有一位亲人在世,你去把她请来,我们聊聊。” 隐于暗处的人应答了一声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南科学院的那间音乐室,再次传出阵阵悠扬琴音。 舟山城南部荒岛,两只血茧静静耸立在山谷中,忽的,其中一个血茧的表面缓缓浮现道道裂缝。 南洋一处地下赌场的密室内,一个中年男子正趴在一个窈窕女子身上,气喘吁吁,他的背上,一朵黑色莲花若隐若现,花蕊中燃烧起淡淡火焰。 风暴前夕的宁静,像极了正在燃烧的炸弹引线。 硝烟终将弥漫整个城池。 第一卷 罪之始 第九章 能力 “你真的会死吗?” “会死呀。” “听说让人吃掉胰脏的话,灵魂就永远存活在那个人的身体里。我想活下去,活在珍视的人的身体里......” 电影院一张巨大的荧幕中,少年少女的对话回荡在寂静的放映厅内,荧幕外,同样有一对少年少女,他们静坐凝视着这一幕,许是电影情节让人心生感触,少女的双眼中,闪烁着淡淡荧光。 这是付崇与柳思思相识以来,看的第一场电影。电影出自东大陆的某个岛国。影片的情节有些压抑,大概讲述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少年主角与一个没有未来的患癌少女,相互救赎的故事。故事的开始总是极具温柔与巧合,但故事的结局却总是会让人意难平。或许本该如此,但谁都希望漫长的人生可以善始且善终。 二人从舟山城回来以后,继续开始属于他们的平静生活。对于在舟山所经历的事,柳思思一直没有提起,单纯的少女始终觉得,不论付崇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都不会离开他的。既然离不开,为何还要在乎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呢?她自己也有秘密,但这同样不会成为付崇不喜欢自己的理由,他们能够相互理解,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类。 电影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分左右,付崇作为男生,理应要送女孩子回家,但柳思思婉言拒绝了。 付崇没有坚持,柳思思曾跟自己说过,她现在暂住在舅舅家,她的舅舅是个性格怪异的人,不太喜欢陌生的男孩子与他的侄女接触,这让付崇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亲自将柳思思送上了出租车。 “你也早点回去,我到家了就给你发消息,放心吧。拜拜。”柳思思朝着付崇晃了晃手掌,有些不舍地同付崇告了别。 付崇面带微笑,一直目送着那辆出租车离开视线的范围,才缓缓把手放下,随后独自一人漫步在去往学院的路上。寂静的夏夜,繁星点缀,大道上车辆来来往往,付崇想,这些人或许也是在回家的路上吧。现实也许是如此,但总有些人,在这寂静的夜里,于灯红酒绿下迷失着自我。也有些人,坐在办公桌前赶着项目策划。还有些人,如付崇这般的人,会在这时感到无比迷茫。 他本就是一个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的人,缺少父母的陪伴和教导,许多事情都需要他自己去分辨,去学习,所以他需要多想多思量。这样的好处是有,但坏处就是在未寻找到答案前,他会一直陷在自纠自解的死循环中,从而感到茫然无助。 想不透,他便干脆坐在路边,安安静静的放空思绪,这个时候,他很想学常乐那样,点上一根烟。小时候他总觉得抽烟的人很酷,特别是那些人总能在深吸一口之后,吐出不可思议的圆形烟雾,烟雾飘在空中,缓缓消散,好似能把心中愁思化解干净。可长大后他才明白,爷爷抽烟时,伴随几声咳嗦,面上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那时的爷爷,看上去比往常更加孤独。 爷爷不让他抽烟,老人说烟这个东西只是无能的男人最低级的发泄法子,上了瘾便怎么也松不了手。那时的付崇还不明白,但他此刻能做的,好像也只能这样。常乐是无能的男人吗?在付崇心中并不是,相反他觉得常乐或许是许多男人都要羡慕的对象,有那么漂亮的未婚妻,那么有钱,还那么...强大。他一直觉得常乐抽烟只是单纯地为了耍酷,就像那天他跟着常乐从废弃工厂回来以后,随手扔给他厚厚的一沓钞票一样,很酷。还有常乐一次次救下他,一次次打败那些“怪物”的时候,从容应对的样子,不起波澜的双眼,都很酷。这样的男人,应该很容易让女人喜欢上吧。付崇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臂膀,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他,该怎么去保护一个人呢? 沉思良久,始终未得答案,付崇只好起身,往学院赶去。不过在路上,他再次遇到了那个很酷的家伙。 常乐双手环抱在胸前,身体倚在白色法拉利敞开的车门上,朝着付崇点了点头。 付崇来到近前,正要出声询问,却突然被常乐强硬地拉着手臂,推进了副驾驶位置。 常乐上车后,并没有理会付崇有些忿然的目光,他说:“带你小子去个地方,我猜你肯定在想自己要如何获得保护一个人的能力。我常乐特别喜欢乐于助人,也不用你感谢我,再说了,我是你师兄,当然也可以算作是学长,哦,对,你肯定不喜欢学长,那就师兄好了,帮助师弟是应该的。” 常乐好似一个话痨,一连串的言语让付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他只能安静地被动接受常乐的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底祈祷,这个家伙不带着自己去打打杀杀就好。 引擎声响起,车子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在一座高山之上,顺着盘山大道一路行去,夜幕下唯一的光芒来自法拉利的前照灯,车窗外漆黑一片,付崇的心也随之暗了下来,这让他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来到山之巅,有一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上空无一物,车子停在广场中央,常乐下了车,付崇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广场西侧边缘,有一道石阶直直向下,通往幽黑的树林深处,常乐打开了一个不知从何处拿来的手电筒,开始走下台阶,付崇亦步亦趋跟着。当二人来到石阶的尽头时,在他们跟前,有一道镶嵌在山体中的巨大方形铁壁。借着手电的光辉,付崇看到了钢铁墙壁上刻有奇异的纹路,常乐走到近前,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铁壁竟自主一分为二,缓缓向两边缩进山体中! 看着眼前的一幕,付崇并未感到震惊,自他站在门外窥视这个世界时,就已经对未知的事物产生了一定的麻木感,他此时只是猜想着,门内是不是隐藏了一个秘密基地。 也正如付崇所猜想的那般,这座山内隐藏了天在东大陆南部唯一的基地。 门内走出一位靓丽身影,付崇很熟悉,是知足。 “付崇,进来吧。”知足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付崇。常乐已经走了进去,但付崇并未再跟随,他木然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安静站立在知足身后的庞大影子。借着门内走廊里传出的微弱灯光,付崇能看出那是一个人影,可越是在心底肯定,他便愈发觉得骇然。什么人能有近三米的身高?几乎只要那个人影抬起手就能触碰到通道顶部,人影身后的灯光照耀下,那道庞大的轮廓从知足身后缓缓转身跟上常乐。 “这山上在半夜里可是有野兽出没的,你要一直站在门外的话,可要小心了。”知足同样转身离开,她的话语声回荡在通道走廊中。 付崇听闻,只好硬着头皮踏入门内。 在他进入通道后,门口响起一阵机械转轮运作的声音,钢铁大门缓缓关闭。关闭后的那一刻,通道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付崇,欢迎来到罪侍的世界。” 这道声音付崇有些熟悉,他还记得这是那个自称叫“天穹”的奇怪女人的声音。 “这一天,还是来了。”付崇闷声低语后,耷拉着脑袋朝里面走去,对于这个新的世界他已经失去了兴趣。 走出那条很长且蜿蜒曲折的通道,付崇来到了一间透明的玻璃房中,房内空无一物,玻璃外同样如此,白茫茫的一片,当付崇转身想要走出房间时,才发现来时的通道已经消失了。此刻的他就好似一个自投罗网的嫌疑犯,而这间小小的玻璃房,成了他的囚室。 他内心有些慌张,但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他缓缓摸向左手边的那扇玻璃,手指上的触感传来,他迅速收回,警惕着四周。 “这算是入门考验吗?”付崇在心中问着自己,他看过不少武侠类小说,其中的主角在拜入某个门派时,都会经历一场考验。他没有出声呼喊常乐,因为他知道,既然常乐没有在通道内等着他,任凭自己在此大声喊叫也不会收到任何答复。可正当他想着要如何破解这个考验时,玻璃房外白茫茫的空间内,出现一个十分虚幻的女子身影。这个身影由无数道发光的颗粒组成,光粒时而消失时而闪耀,以至于付崇完全无法看清女子的面容。他只知道,眼前的女子身着一件七彩连衣裙,发丝雪白,身材高挑,光着双脚,就那么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 “终于见面了,付崇。我叫天穹,相信你还记得我。常乐带你来,是为了激发你身体内隐藏的力量。这个空间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你能成功离开,那么恭喜你,你将拥有随意操控自己力量的能力。很遗憾,我不能为你提供任何帮助,加油。”天穹说完后,身影瞬息间消失在这片空间内。 付崇正要开口询问什么,可看着那些极速消散的光粒,他只好无奈地咽下想要说的话。 “这算什么?变相的软禁吗?”可他看了看四周,“软禁也好歹放张床吧。”他低声自言自语,当下可见忧郁,莫名其妙身陷在这样的空间内,换做他人,兴许立马就会放弃。 几乎无解的考验,付崇依旧想试一试,他迫切的需要能力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在逐渐冷静下陷入沉思,这个玻璃房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玻璃的硬度,房间所处的位置,是否存在环环相扣的机关,但他留意到天穹所说的话,或许想要离开这个空间就必须依靠罪侍的能力。可他若真的是罪侍,又该如何激发属于他的力量?他想到武侠小说中主角在一次次生死关头下激发了潜能,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难道自己也要如此吗?在这个玻璃房中自杀?想着想着,他便更加迷茫。 他不是没有思量过,看能不能打碎玻璃,暂且先不说玻璃的硬度,此刻他所在的玻璃房是真实存在的,但玻璃房所处的位置是否接近地面是未知的,若是身在高空,打碎玻璃,依旧还是死路。 他看着白茫茫的世界,头一次对这个纯洁的颜色产生了厌恶感。他挥舞起拳头砸向身前的玻璃墙,可并没有预想中碎裂的一幕发生。他皱起眉头,咬紧牙关,一手捧着另一只手,显然这一拳有些疼。墙面上拳头砸下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化,付崇顾不得疼痛,开始起身查探整个房间。一寸一寸地用手抚摸,敲打,甚至用脚踹,依旧没有一丝变化。半小时后,他再次盘腿坐下,开始回忆这段日子来见到的所有罪侍,回忆他们施展能力的场景。 一个人在绝望下,还要去回忆迫切想要忘记的事物,这不是考验,这是在受刑。 一个小时后,付崇双目通红,头顶被双手揉成一团糟的发丝,如付崇内心中的思绪,胡乱交织缠绕。 左眼,罪侍,光芒,罪咒,这些词汇在付崇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又依次消失,循环往复。 终于,他崩溃了,一声大吼之后,他开始无声抽泣。这是他在静坐约两小时后,做出地最明显的身体动作。前一刻的他还似一位默诵佛经的老僧在入定修行。 他站了起来,脸上的泪珠滑落,他再次挥起双拳,猛地朝着玻璃墙砸去。一拳,两拳,三拳...... 连绵不绝地捶打声回荡着,好似暮鼓之音奏起。 在一间满是电子仪器的房间内,常乐手肘抵在旋转椅扶手上,五指轻抚下巴,双眼盯着身前的一块电子显示屏。显示屏中,一个发了疯的少年正疯狂地挥舞拳头,拳头上满是鲜血,但少年好似不知疲倦,已经连续捶打了十分钟。 他神色淡然,对于这一幕并没有感到意外或是有趣,因为来到这里的许多人,都经历了这一刻。直到这些疯子的左眼闪耀起属于自己的光芒,那坚不可摧的牢笼就会化作乌有。除了这样,便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够离开那里。 那处空间,充斥着熊熊燃烧的涅槃之火,也弥漫着夺人心魄的死亡迷雾。不生则死,不死则生。因为一旦失败,受祭之瞳就会化作夺命厉鬼手中的镰刀,收回力量也收割灵魂。 罪侍,半神的侍从,在这个世界里,不过是强大力量所奴役的可怜虫罢了。 常乐身旁,知足突然现身,“他能挺过去吗?” “他必须挺过去,现在没人能帮他,要是他依旧懦弱,那么,他口中所谓的爱,毫无价值。”常乐平淡说道。 “你为何对付崇如此上心。”知足又问道。她一直很好奇,这是她唯一不能理解的。 常乐没有立马回答知足的问话,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 全家福正中,有一位老人将双手放在蹲于自己膝前的少年肩头上,老人的背后,都是他的亲人,并排站立着。 常乐指了指照片上的那位少年,轻声说,“他与付崇很像,懦弱地看着所有亲人的离去,什么也做不了。若是在那时,能拥有获得强大力量的机会,哪怕是万劫不复,他都必须去试一试。” 知足沉默了,她知道,照片中的少年就是常乐。现在她也终于明白,在第二次救下付崇后,为何常乐会发那么大的火。但他始终还在帮助付崇,他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内心埋藏的遗憾再次出现在别人的身上。不想看见那个懦弱的少年在挚爱身死时,无能为力的样子。 世间遗憾万千,无能为力的失去,排在榜首。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章 生死 南洋城迎来八月的第一个雨天。 小雨哗哗直落,不见停歇。直至下午时分,雨势逐渐扩大,雨点伴随着阵阵凉风,还有那天幕中震颤世间的惊雷闪电,敲击在世人心头。 南洋城与邻城交界处的山脉中,一座鹤立鸡群的高山耸立在云雾之下。这座山没有名字,甚至几乎不会有人踏足其中。但就在这座山的顶峰处,停着一辆当代最豪华的梦幻跑车。这也许很匪夷所思,但对于罪侍世界的人来说,便显得不足为奇。 在这座山内部的一片奇异空间内,有一个早已疯癫的少年,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竭力地想要拥有踏入那个世界的入场券,但是他已经苦苦支撑了二十多个小时,依旧无果。 这场雨冲洗着世间所有浑浊的一切,却独独没有让少年眼前的雾霾减淡半分。 南洋城无冕者分部所在的咖啡馆,一场大雨让本就生意惨淡的店铺在此时显得更加门庭萧条。许是店铺老板本就无心生意,所以咖啡馆虽然一直入不敷出,但丝毫没有倒闭的迹象。甚至于今日,咖啡馆招聘了两个新员工,是两位女孩。二人模样十分精致可人且很是相似,显然是一对双胞胎。 在咖啡馆二楼的那间经理室中,纪恨恭敬地站在办公桌旁,微微俯首,手中拿着一份未拆封的文件夹。此时,他正竖耳认真倾听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训导。 “组织这次损失惨重,上面派我前来,为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带回四号目标,哪怕是尸体。在这个文件夹里,有组织上花费巨大代价才得到的情报,是关于那个存在的,你看完之后记得销毁。还有,光和影这两个女人,你无权支配她们做事,我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去招惹她们,否则,后果就是你的小命。要知道,组织对她们的重视程度已经超过了王胜。”中年男子厉声道,丝毫没有顾及纪恨的脸面,后者竟是一脸谄媚地点头称是。 “好了,你出去吧。”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让记恨退下。 纪恨弯腰鞠躬后,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口,随后顺手将门闭合。站在门外的纪恨,没有立马离开,而是静静站立,脸上的神情逐渐狰狞可怕,与先前那副奴颜婢睐的嘴脸形成鲜明对比。从一手能遮整个南洋城的分部部长变成现在人微言轻的下属,巨大落差下,纪恨的心逐渐扭曲。 而他这副模样,恰巧落在了隐于暗处的自家暗卫眼中,那名暗卫在纪恨离开以后,敲响了经理室的门。随后他得令进屋,将自己刚才所见之事汇报给了那个中年男子,完成这份任务后,他隐入黑暗中,消失无影。 “纪恨啊纪恨,跟我玩心机手段,你还嫩了点。”这个在今日成功上任无冕者驻南洋分部部长的中年男子仰头大笑,“以上位者的姿态践踏别人的尊严,纪恨,我可是跟你学的啊。” 咖啡馆门外,一辆停了许久的路虎揽胜缓缓驶向城中大道,车上有两人,驾驶车辆的是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车后排坐着虎落平阳略显狼狈的纪恨。 “幽,四号目标有线索了吗?”纪恨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抹了抹脸,出声问道。 带鸭舌帽的男人没有说话,但就是如此,纪恨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出手吧,杀了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拿到他手中关于四号目标的资料和线索。”纪恨闭上眼,后脑紧紧贴着座椅,这时的他早已没了先前的狼狈,只是有些疲累。 “以什么方式除掉他?”驾驶位传来声音,幽开口了。 纪恨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后轻轻呻吟,再次说道:“嫁祸给那两个双胞胎吧。” 路虎驶进了一条僻静巷子,幽独自下了车,瞬息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纪恨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那份文件。 文件的内容让记恨略微震惊。最新的情报证明了九号目标所说的话,真正的受祭日确实是十月十号。那个强大的存在将会苏醒,到那时,梦魇将笼罩整个世界。而且情报中还提起了组织在西大陆获得的成就,在那一场两大组织秘密进行的sss级任务中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天的一名sss级罪侍被活捉,这不禁让他想起九号目标现身时,那个带走常乐三人的不死者,不过情报中并没有注明被捉之人的详细资料。在那场任务中,他们获得了关于那个存在的更多的线索。而这次受祭日诞生的罪侍,在情报中竟被着重提起,在那份出自天司的名单中位列前十之人,都与那个存在有关联。 不过这些对于纪恨来说都不重要,当下,找到四号目标才是最紧要的。在幽返回之前,他只想睡个好觉,醒来时,还能收获一个好消息,这不失为一件美妙的事。 那间咖啡馆,在这场大雨下,迎来了一朵杀戮之花的绽放。 幽的身影出现在了经理室的门口,他的双手各自握着一把尼泊尔军刀。刀锋之上墨红色的鲜血顺势滴落,这些鲜血来自于隐藏在咖啡馆附近的那些暗卫,或许到死的那一刻,他们都无法明白,为何精通暗杀的自己会死于暗杀。 经理室的门被推开,进入门内的并非是人,而是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弯刀,刀口的鲜血随着刀身的旋转,在空中飞舞着,弯刀之后,一张宛如恶鬼的脸庞紧随。那张脸除了五官,便看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恶鬼的双眼泛起墨色光芒,他挥起左手刀,划向那个满脸呆滞与惊恐的男人脖颈。 这一副画面在瞬息间落幕,恶鬼左手刀之上淌过新的血液,而他右手掷出的那把刀,正插在那个男人的左眼中。瞳孔内的余晖,在缓缓消逝。 幽成功拿到了这个男人手中关于四号目标的资料,在他准备离开时,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刚上任就死了,真晦气。”声音听着很甜美,但话语让人很反感。说话之人,此刻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短牛仔裤的兜里,正一脸有趣地盯着幽。 幽没有转身,但他知道这个人是谁。那对双胞胎中作为妹妹的影,一个十分难缠的对手。他没有说话,只是手腕轻转弯刀,准备先下手。 不过影随后的一句话,让他略微松了松手。 “你拿到了四号目标的资料,这也是我想要的。不过,完全没必要靠武力决定它的归属,我并不介意共享。” 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面对影他有绝对的自信,面对光和影,他没有丝毫活路。只见他果断拿出手机拍下了资料,随后将那个文件夹扔给了影,一个闪身从窗户离开了这个房间。 影看着他离开没有阻拦,只是撇了撇嘴,讥笑道:“懦弱的家伙,就不会从大门离开吗?” 影打开了文件夹,看着关于四号目标的所有资料,她的双眼中逐渐露出了兴奋的光芒,那像极了一个猎人发现了猎物,而这个猎物还带着两个熟悉的同伴,一箭三雕怎能不快乐? 幽回到了那辆车上,将屏幕亮着的手机扔在了纪恨身旁,随后他启动路虎,驶离了巷子。纪恨在途中缓缓清醒,他发现了身旁的手机,欢喜的将其打开,果然不负他所望,里面是关于四号目标的全部资料。 看完所有资料的他,仰头止不住地大笑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个四号目标真是给我带来了惊喜啊,还是三重惊喜。” 可正当纪恨被无边的兴奋充斥着头脑的时候,幽的声音响起,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双胞胎姐妹发现了我,并没有阻止我离开,而是共享了这份资料。” 纪恨当即止住大笑,并未就此责怪幽,而是沉思片刻后,镇定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两个疯子肯定会按捺不住动手,我们只需看着就好。幽,先回分部,拿回属于我的位置。” 才出咖啡馆的车子,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不过,只有纪恨一人。回到咖啡馆的纪恨已经看不到双胞胎姐妹的身影,他来到了那个再次属于自己的经理室,坐在电脑前,他以另外一个隐秘账号发送了一份电子邮件,内容正是他所得到的资料,收件人是“天穹”。 就这样,他将组织以巨大代价换来的资料送给了自己的敌对势力,其心机狠毒,宛如深渊。 天所在的秘密基地中,那个满是电子仪器的房间内,围满了人。他们都将目光盯着电子屏幕里,那个已经被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少年。 付崇始终保持着最后一缕意识。这是自基地存在起,唯一一个坚持了二十四小时依旧没有陷入疯癫的人,他还只是个少年,一个常乐将其评价为“废物”的少年。 就在这时,天穹虚幻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她将那份电子邮件的信息告诉了在场所有人,随后又将组织刚刚传来的情报发布在天专用的网络上,两份信息的内容几乎相同。 人群中,第一个有反应的是常乐与知足。 “我们去吧,四号目标一定活着带回来。”知足说完这句话,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常乐也离开了椅子,一言不发地离开。在他快要步出门内时,天穹转身朝他问道:“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常乐回头望了望那块电子屏幕,目光复杂,但他很快收回视线,只留下一句话,“懦夫永远无法成为英雄。” 在一间地下赌场内,一个中年男子在赌桌前豪气干云地丢着手中筹码。可他就是个被幸运女神抛弃的烂赌鬼,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场合,却没有赢到一分钱。看着空落落的手,他颓然地来到了一旁的吧台,花费了不少口舌,赊来了一杯酒。 调酒师对于这个烂赌鬼很熟悉,因为他算是这个赌场里比较出名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名气。赌鬼在二十五岁时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好赌老婆也跟别人跑了,好不容易挣了点家当,娶了第二个媳妇,结婚第三年,才发现媳妇不孕不育,一气之下,把媳妇打成了残废,坐了几年牢,出狱以后,便一直混迹在赌场里,潦草度日。若非在前些年靠着妹妹家救济,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喝完一杯酒,赌鬼好似有些微醺,他颤颤巍巍地走出地下赌场。来到街上,微风一吹,兴许是喝了酒,他赶紧寻了一处无人巷子,解开了裤腰带。方便之后,他来到了巷口,左顾右盼,寻思着去哪找点吃的。就在这时,一个人来到他的身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身前这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正要询问,但下一刻他就呆住了。 那个男人的左眼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变化着,墨色的火焰在瞳孔中燃烧,而那只眼眸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瞳孔该有的样子。只不过这一幕只发生在眨眼间。 “李长青,能否换个地方说话?”迷彩服男子并没有表现出恶意,而是主动邀请那个名叫柳长青的男人。 赌鬼没有迟疑,点了点头,随后跟着迷彩服男子来到一家星巴克店铺内。 二人随意点了杯咖啡,当然不会是李长青埋单。寻了个位置坐下后,李长青好似换了一副面孔,他淡然地说道:“如果你在浪费我的时间,我相信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迷彩服男子并没有在意李长青平淡话语中暗含的威胁意味,“我叫吴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关于七月一号受祭日的秘密。你是前辈,我尊重你,所以请你喝了一杯咖啡。但是作为一个二次受祭的废物,可千万不要丧失一个废物该有的觉悟。”吴为没有示弱,他同样以平静的语气讽刺李长青。 两人不再说话,吴为只觉无趣,随后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扔给了李长青,照片的背面写着四个大字,“四号目标”,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吴为留下一句话后,径直离开了这间咖啡馆,“四号目标已经暴露了,你若是还有人性,想必不会放任不管。若是自己没有能力面对,就拨打这个电话,我会帮你。” 李长青缓缓将照片翻转,看清照片中的那个人后,他瞳孔猛然扩张,满脸不可置信,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他收好照片,急忙向家中赶去。 四号目标的出现,牵动了不少人的心,但这与那个依旧身处奇异空间内的付崇毫无关系。因为他此刻依旧无法离开那间囚牢。 此时的他陷入了一个生死参半的状态,在这个空间内,他就好似一位宇航员迷失在了宇宙中,唯一陪伴着他的是无边的绝望和孤独。 自认为自己不再害怕孤独的少年,在他踏入新世界后,开始动摇了。 付崇的脑海中,一段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常乐如救世主一般的背影,知足的保护,李由心朝他伸手,还有柳思思弹琴时的笑颜,大海边的拥吻,枪林弹雨下的深情目光。其实他一直都不孤独,但这个懦弱的少年,在恍惚中好似看见了他们一个个的离开了自己。 他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流逝的人影,口中不断地嘶吼着,可任凭他竭力地挽留,那些人都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看他像一只败狗般趴在地上抽泣。 哭声回荡在白茫茫的空间内,付崇决然地抬手,抓向自己的双眼,可是,他终究没有下手。 他想起了天穹先前告诉他的远古祭语,其实早在他清醒时,就已经尝试过了,并无作用。但他想再试一试,口中不断地呢喃,念了千百遍之后,依旧没有反应。 他开始质疑这一切,质疑所有本不该出现在他身边的人。这都是骗局。此刻意识模糊的少年,开始认为放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们这群人用自己来取乐所制造出的假象。 “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罪侍,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爱也是假的,假的......”付崇站起身,胡乱在房间内游走,嘴上不断地低声说着疯言疯语。 能够清晰看到付崇的那个房间内,只有天穹一人,她静静地站立在电子显示屏旁边,看着发生的一切。 在她的眼眸中,显示着一组数据,指数皆是接近了零,这也就意味着付崇将要坚持不住了。 下一刻,天穹的身影出现在了付崇的眼前。她的身影,渐渐凝实,开始有了接近人类肌肤的光泽。 付崇依旧疯癫,没有理会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天穹缓缓抬起手,只见她的手掌中浮现一团由光粒组成的黑色光球,随着手掌向前轻轻一推,光球穿透玻璃,开始扩散,直至最后笼罩了付崇。片刻后,光球缓缓消散,付崇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却在下一刻陷入呆滞。 “不可能,为什么是她?这不可能......”付崇摇着头,内心深处的恐惧爬满了心房。 天穹在这时柔声道:“英雄不一定都是站在光明下的。” 付崇猛然抬起头颅,与天穹对视,在那双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瞳孔中,他看到了自己,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那个付崇,坐在一个满是黄金白玉的王座上,藐视着世间的众生。 付崇缓缓闭上双眼。 天穹在这时笑着离开,她知道那一刻的付崇才是真正的付崇,一个即将获得强大力量的罪侍付崇。 南洋城南科应用技术学院,在付崇消失了一天一夜后,柳思思脸上始终挂着担心,但现在接近深夜,天边依旧下着大雨,她只能坐在音乐室,盯着手机,希冀着付崇回答给自己。 其实在清晨,知足联系过柳思思,告诉了付崇在他们身边,但实际情况并没有说,只是说付崇可能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可能需要些时日解决。 柳思思想要去找付崇,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行,可被知足婉言拒绝了。 她只能独自弹琴,希望妈妈的琴音能够给付崇带去好运。 琴音低沉婉转,这是柳思思父亲年轻时自编的一首钢琴曲,这首曲子有一个相当不符的曲名,《逆爱》。 逆爱并非溺爱,懵懂的少女还无法懂得爱是什么。或许许多已过半生之人,都无法定义这个词。 爱情是什么?对于柳思思与付崇而言,爱就是相互救赎,相互也就表明了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一个人默默地付出然后感动自己,自欺欺人。 琴音在这时突兀地戛然而止,柳思思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她急忙回过头,可是映入眼帘的场景中并没有人影。 她只好回过头,就在这一瞬间,一只手掌从左侧掐住了她的脖子,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缓缓举起,猛地朝着墙壁砸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导致柳思思没有任何反应,狠狠撞墙后,跌落在地面上。她嘴角带着血迹,挣扎着起身,直勾勾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 这个少女她见过一面,前些日子举着枪疯狂射击着他们的车,她不可能会忘。 “还要隐藏吗?这样可就很无趣了哦。”影微微弯腰,一脸俏皮地朝着柳思思说道,只是在那双眸子里,充斥着嗜血的光芒。 四号目标,e级罪侍,柳思思! 当一切水落石出,那个一直隐藏自己的少女,揭下来自己的面具。 只见她那双荡漾天真无邪的双瞳泛起耀眼的白色光芒,一道道血色纹路自她脚底蔓延而出,占据了整个音乐室。 在音乐室所在大楼的对面,纪恨与幽安静地站立在窗前,远远观望着。 而在那栋大楼底下,常乐与知足的身影出现,他们奔跑在阶梯上。 还有一道身影,手中提着一瓶酒,静静坐在另一栋楼顶,他的身旁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随着柳思思的能力释放,渐渐拉开了这场生死游戏的序幕。 e级罪侍,极为罕见,双瞳与寻常人类无异,但却拥有着两颗受祭之瞳,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能够受祭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罪咒,拥有受祭之瞳双重强化后的身体素质,但这只是其一。e级罪侍极为特殊,要么极为强大,要么极为弱小,那就是没有受祭之瞳,也没有受祭之瞳所赋予的罪咒能力,只是比起寻常人类更加力大敏捷。 但柳思思显然是第一种。 影明显知晓这一点,所以此刻的她很兴奋,因为她也是e级罪侍,还有她的姐姐,光,同样也是。 一直未现身的光并非真的没有来到此地,在柳思思全面防备影的时候。光出手了,她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寻常人类肉眼可见的速度,近乎瞬移。在这间不大不小的音乐室内,发起骤然一击,哪怕是柳思思,也难以察觉。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天真少女。 泛着光的匕首刺向了柳思思的心口,当利刃尖端将要触碰到柳思思时,光手中的匕首突然消失,有突然出现在了影的视线中。 “罪咒—兵!”光及时后退,来到抵挡住匕首攻势的影身旁,目光阴冷地盯着音乐室的门口。 常乐与知足同时出现,耀眼的星辰光辉,宛如无边夜空中亮起的长明灯。 知足赶紧上前扶住柳思思,询问道:“思思,你没事吧?” 柳思思摇了摇头,她看向门口,一脸失落,不过随即释然。心中祈祷着,希望那个傻小子千万不要出现在这里。 几人没有任何言语,常乐与知足脸上没有了先前战斗的那种平静,他们面对的是那个完全未知的e级罪侍。 常乐紧皱眉头,他张开双手,整个音乐室内,在一瞬间漂浮着无数柄刀剑,皆是对准那对双胞胎,而他本身,在心底吟唱出一道远古祭语后,好似化作一位狂战士,浑身的肌肉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扩张,就快要撑破自己的上衣。而他身旁的由梦,退到了常乐身后,星辰瞳绽放,牢牢盯着双胞胎,若她们有任何异动,自己的罪咒之力就会降临,若是无法抵抗,便会化作尘灰,随风而散。 影看着二人严阵以待的样子,嗤笑一声,随后只见她双瞳之中同时绽放白光,双重ss级罪咒—留光被释放,只见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常乐三人仅凭肉眼已无法看清那对双胞胎的行动轨迹,他们只能以罪咒的能力去感知。 黑暗中传出一阵利刃的碰撞声,常乐竭尽全力地操纵着那些刀剑,攻向那道模糊的身影。他提起一柄长刀,极速冲向自己勉强捕捉到的那道影子。刀芒好似划开了这处黑暗的空间,在知足的身旁,罪咒之力相互抵消下,出现了这个房间中唯一的一块光明之地。 而柳思思第一次释放了自己的能力,受祭之瞳赋予了她双重的ss级罪咒—愈。但这种力量并不适合战斗,靠着受祭之瞳赋予的强化体质,她没有丝毫犹豫跟着知足攻向了一直站立不动的光。 作为姐姐,她所受祭的罪咒与妹妹影完全不同,她拥有着两种不同的罪咒能力。s级罪咒—审判与ss级罪咒—影。 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与影缠斗的常乐突然感受到身后异常,转身横斩一刀,但却被光徒手接下。这个女人的鲜血流淌在那把刀身之上,她好似一位女王,俯视着叛徒之将,以王之鲜血审判,罪徒当诛。 这种诡异地力量使得常乐此刻变得十分暴躁,体内流淌的力量好似要破体而出,逃离这里。但令光没有想到的是,常乐仅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比起山本,你的力量真弱。”常乐松开那柄长刀,握住一把剑,精准地刺向光的眼眸,嘴中不忘道出一句讽刺言语。 只是这一剑并未刺中,光消失在了常乐眼前。 知足在这时也来到常乐身旁,使得常乐的双眼中重现光明。 这对双胞胎姐妹很是难缠,影所使用的武器异常坚硬,但并非金属,常乐无法控制。在那场黑暗中的厮杀,常乐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伤口。 不过好在他们有柳思思的特殊能力,常乐很快恢复如初。 就在这时,整个音乐室恢复了先前光景,双胞胎姐妹并排站立在三人前方,影的手臂上,三道血痕流淌着鲜血。 “接受黑暗的洗礼吧。”影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只见黑暗再次降临,只是这一次,二人好似凭空消失了般,常乐再也无法捕捉到她们的行踪,而知足的能力已经被压制到身边半米的范围。 黑暗中,柳思思的尖叫声响起,她的背部承受了一道攻势,鲜血止不住流淌,她释放力量,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她的耳旁,兵器相击的铿锵声不绝于耳,她能够感觉到常乐与知足正在远离自己。 她好似一只脱离羊群的绵羊,身旁隐藏着两只凶狠的恶狼。 “还不动手吗?”李长青喝完一口酒后,对着身旁二人说道。 吴为与九号目标没有言语,只是下一刻,他们竟凭空悬浮,极速飘向那间音乐室。使得李长青满脸震惊,震惊之余,他赶紧起身朝着那栋楼奔跑而去。 吴为二人从窗口进入了那片黑暗的世界,只见吴为轻轻挥起长刀,墨黑色火焰弥漫而出,黑暗的世界燃起火焰,光明重新降临。他的身影突现在不明所以的影身旁,只是一刀,就将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斩飞出去,她的身体撞破了音乐室的墙壁。 而光被一股灰色的雾气包裹着,在雾气中有一丝极其强大的气息,使得光止不住地颤抖身躯。 那股气息充斥着极强的威严压迫感,她的罪咒审判,甚至无法将其与之比较,就宛如蚍蜉撼大树。 看着突然出现的二人,常乐赶紧来到知足的身旁,顺手拉起跌坐在地上的柳思思。少女此时满身鲜红,虽未见鲜血流淌,但可知她在黑暗中遭受了不知多少道攻击。这个坚强的少女始终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 就在这时,李长青来到了门口。 看着浑身是血的柳思思,他抑制不住的愤怒化作了墨黑色光芒,他来到影的身前,朝着这个女人的腹部猛的打出一拳,不过却被突至于此的吴为握住了。 也就在一刻,李长青才感受到了吴为真正的力量,自己引以为傲的巨力,在吴为面前就好似稚童玩闹。 “这个女人,你还杀不得。”吴为冷淡地说道。目光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李长青退缩了,他来到柳思思跟前,轻抚着柳思思的头顶,“对不起,舅舅来晚了。” “可真是让人泪目的感动光景,快点叙旧吧。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口。”吴为背着手,来到众人身前,面朝着他们,举起双臂,郑重地接着说道:“因为今晚你们都得死,为了强大的力量献祭你们的灵魂,你们将感受到世界之主的荣光挥洒在整片大陆,这是你们荣幸。” “你不是说帮我救下思思后,只要我一个人的命吗?你个混蛋!”李长青对着吴为怒吼。 “你说的没错,我帮你,这件事已经完成了。但现在我要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杀掉你们。”吴为狰狞着脸庞,嘴角勾起。 李长青颤抖着,他来到吴为跟前,仰视着这个男人。这一刻他的心中闪过无数记忆画面,最终定格在了那年大雪天,自己孤独地坐在大街上,身着单薄,饥肠辘辘还瑟瑟发抖。是一个女人开着车来到他面前,给他送了一口热乎饭,并跟他说:“吃完饭,咱们回家。” 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是他在这个世间仅剩的几个亲人。 浑浑噩噩过了大半辈子,他一直都是个失败者,是个loser。成为罪侍便不可一世,被人打成残废,靠着仅剩的力量活下来却最终失去作为罪侍的资格,老婆跟别人跑了,眼看着要熬出头了,却因为家暴,坐了牢,出来以后,运气释然,再次受祭成为罪侍,本以为生活会有转机,哪想到至今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自己,被人杀死。 狗尚且知恩,我李长青又何惧死, 他以决然之势,燃烧了自己的受祭之瞳,双手猛地将吴为紧紧抱住,一朵仿佛开在地狱的莲花自二人脚底绽放。 “思思,快走!” 这是李长青的遗言。 懦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了一回英雄,以自己的命为妹妹的女儿争那一线生机。 幽黑地火焰包裹了吴为与九号目标,整栋大楼在此刻被火焰侵蚀,却独独只有常乐三人,安全顺利地逃了出来。 那对双胞胎姐妹同样身陷于大火中。 火焰照亮了半边天幕,柳思思跪在火焰前,雨滴无情拍打着她,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在缓缓流淌。就在火焰包裹住舅舅脸庞的那一刻,她拼了命的释放着自己的能力,可是,那股火焰好似能焚尽一切,她唯一的生的希望也被焚烧殆尽。 知足上前紧紧抱着柳思思,没有言语安慰,这一刻,好似也没有任何话语能够抚慰柳思思的心,常乐看着这一幕,缓缓闭上眼睛,因为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画面。 可就在大家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火焰开始缓缓消散,吴为竟再次现身,他牵着九号目标的手,就那么凭空踏在半空,如神灵降世。 “跑了两个,不过还好,你还在这。”吴为看着柳思思,神情漠然。 他看向常乐,“你跟她走吧,我还不想与你们为敌。不过想要带走柳思思,那就留下你们的命。” 常乐没有说话,他举起那柄长刀,指向吴为,似是回应。 看着眼下这副光景,纪恨看向身旁的幽,出声问道:“有把握吗?” “他很强。”幽回答的很干脆,简单到只有三个字。 纪恨一直盯着他,好似在等他说完。 “只能重伤,杀不死。”幽果然再次说道。 “那这个女人就交给我了。”纪恨收回目光,晃了晃脖颈,但他看见幽朝着窗外径直走去,没错,就是走,身体直接穿透了玻璃,如吴为先前一般脚踏虚空。 “我说的是他们两人。” 幽平静的声音飘荡在纪恨耳中,却好似炸起阵阵惊雷。 这个面目全非的男人落地后,在众人眼中,竟幻化出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吴为看着这两道身影,内心头一次有了一丝忌惮。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罪咒能力,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幽的双瞳中绽放出墨黑之色,他平静的话语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你们将见到真正的e级罪侍的力量。” 两道身影在这一刻再次分裂,四道,八道,十六道...... 直到雨幕下的这片空间内站满了幽的身影,一股冲天气势,席卷向所有人。 他们周遭所有脆弱的物体在极速碎裂着,雨滴在此时就再也无法落下。 杀戮也在此时,真正上演。 首先遭到攻击的便是吴为二人,但他们经过化茧重生后,面对着数十道人影的攻势也丝毫不落下风。无数身影在灰色雾气中消失,却又在下一刻重新出现。 人海包围了他们,常乐与知足紧紧护着柳思思,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到极致。 这一场大战,并没有人类围观,早在纪恨行动之前,就利用暗卫的力量驱赶了学院所有人。更何况还有常乐所在的组织,他们必然也会有所行动。 作壁上观的纪恨,在此时却发现学院的门口安安静静的站着一个人,与他一样,旁观着这一战。 那个高大身影穿着一件帽衫,看不清脸,但纪恨知道,他是不死者。 就在常乐三人无法坚持时,不死者出手了。 铺天盖地的拳影出现了知足三人面前,无数道身影在拳下泯灭。 “往楼上走。”李由心来到知足身前,提醒着他们。 知足瞬间会意,带着柳思思往大楼跑去,在常乐与李由心的掩护下,他们开始往楼顶撤离。 吴为二人的那处战场内最是激烈。铺天盖地的人影不顾一切地冲向雾气与火焰,而吴为二人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数道伤口,皆是被那些悍不畏死的幻化身影击中。 幽将目光投向了正往楼上撤离的三人,他随着人群,冲了过去。 楼道内,刀光剑影如月下波涛,一道道拳头击碎骨骼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雨夜中。 柳思思与知足跑在最前方,她们距离楼顶愈来愈近。 当她们视线能够看到楼顶大门时,门外好似投射进一道生的曙光照耀在她们的脸庞上。 可是,一道人影的出现让曙光变成了无边的恐惧。幽宛如阎王,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知足释放力量,护在柳思思身前。她挥起匕首,朝着幽猛地刺去。 幽并未躲闪,他带着一丝狞笑,身体直接穿透了那把匕首,随后从呆滞的知足身旁走过,来到柳思思跟前。 他伸出手掌,掐住柳思思的脖颈,将她举了起来。柳思思双手紧紧抓着那只手臂,想要挣脱,但她铆足劲也无能为力。只能任凭着幽一只手举着她,将她带到了天台上。 知足在幽回身时,依旧没有放弃救柳思思,但她却被幽一掌打在腹部,撞破了木制栏杆,摔下楼去。 在大楼天台边缘,少女奋力挣扎着。天上的雨毫不消停,无情地拍打着柳思思的脸。幽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女满怀求生欲的样子,他无比畅意地狞笑着。 最终,少女放弃了挣扎,她绝望地闭上双眼。今日有太多人为了她而死,可她身负着治愈的能力可无法阻止死亡的发生,这不是赋予,这是惩罚。可这个善良的少女又做错了什么? 幽将目光看向校门口的方向,手中缓缓泛起墨色光华,柳思思在这一刻好似遭受着刺骨之刑,她痛苦地嘶吼着,墨色之光包裹了她的全身,双眼之中,鲜血流淌。 她的能力不受控制地被释放,全身突现道道裂缝,却又在一瞬间愈合,然后再次碎裂。直至最后她浑身是血,已经没有力气在发出痛苦的声音。 弥留之际,她想起了那个傻小子。 “啊......”一道咆哮声自校门口传来,一个少年冲向那栋大楼。 “你终于来了。”幽低语道,随后他松开了手。 “不!不要!”付崇咆哮着,猛地跪倒在地上。 柳思思极速下坠着,生机在体内缓缓消逝。她面朝着付崇,脸上浮现出一抹两人初遇时的笑颜,流淌着鲜血的双眼,满是爱意。 付崇爬了起来,在他的双眼中闪耀起墨黑色的光芒,近乎瞬移地身影出现大楼下。 可终究还是晚了。 一切都晚了。 付崇呆滞着跪在地上,视线紧紧盯着柳思思并未瞑目的双眼。 那双眼睛好似在说:“付崇,柳思思就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付崇抱着柳思思的尸体,不敢置信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嘴中低声咆哮着,“为什么是我?思思,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不要不理我,你说说话啊。” “柳思思......” 少年哭喊着,可是除了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没有人能回答他。 寂静的雨夜里,付崇再一次失去了所有。 或许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期而遇就好似某些鲜花的盛开,有迹可循。在人流如织的街头,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如西方神话中芙蕾雅的魔法降临,命运的转轮便就此转动。 当两个与周遭世界显得格格不入的人相遇,像极了少年幼时与小伙伴在溪边折纸船放于水中,在那些随波逐流的白色纸船中,有两道漆黑的同行小船尤其醒目。人海中的少年,没有随波逐流,他狼狈地收回视线,转身逃离。一个在深渊底下不见天日的腐虫,突然在某一日迎面撞到一个同类,他没有喜悦激动,他不知道那是同类,因为他从未看清自己。 可少年不知,无论他怎么逃离,在那命运的圆盘中,总是会再次遇到。他同样难以预料,这位同类会带着光走向自己。 是啊,每一个衰孩子在黑暗中遇到的第一束光,总是如那暖阳明月,永恒不灭,至此在心底扎根。 渐渐地,少年接受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深渊里的少女,他们就此沦陷在造物主自玫瑰诞生起策划的那场名为“救赎”的邂逅中。 多年以后,少年不再年少。 一本日记,自那晚少女离去后,他总是于黄昏时提笔,在黎明前合上。 其实空无一字。 晚风告诉他,不可记于纸上,还请留在心中。 在日记本那段存在文字记事的末尾一页中有这样一句话,“每一个样子的付崇,柳思思不可能都会喜欢,但因为喜欢,无论付崇最后变成什么样子,柳思思都会一直在他身边。” 喜欢一个人,有理由吗? 这个骗子,最终还是离开了少年,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少年眼前,连一句告别都没有留下。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一章 疯狗 懦弱的少年在雨夜中咆哮。 少年的双眼充斥着血丝,瞳孔中弥漫出让人心悸的墨色光芒。周围的一切在他脑海中浮现,刀光拳影下鲜血溅射,黑色的火焰在暴风雨里熊熊燃烧,无数道人影在灰雾中消逝,一个红衣女子躺在冰冷的地面陷入了昏迷,而那个他最爱的女孩,在他怀中永远沉睡。 他多希望此刻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那个女孩还是会站在他的身前,微笑着递给他一瓶热乎乎的牛奶。 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在缓缓朝付崇靠近,男人的目光中尽是鄙夷,他居高临下,嘴角上扬,随后抬起右脚以胜者的姿态,踢翻了少年的身体,脚掌踩踏着少年的头颅。 男人漠视道:“她可是因你而死啊。” 这一句话胜过了所有凌厉的攻击。 少年闭眼,好似心中默认。 “因我而死,他们都会因我而死吗?常乐,知足,李由心,都会死吗?”少年心中的惧意逐渐占据心房,这个自卑的少年如他母亲离开时一样,将他们的死怪罪于自己。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个身受诅咒的人,所有靠近他的一切都将以各种形式消失,也永远无法成为天穹眼中的那个强大的付崇。 这一刻的他像极了一只在下水道里奄奄一息的老鼠。哪怕这只老鼠在这之前,获得了保护他人的能力。 “看来你已经解开了力量的枷锁,可这又如何呢?你睁开双眼好好看看,这些曾经保护着你,还有爱着你的人,他们,都将在今晚永远,永远地离你而去。”幽的声音在付崇耳边回荡,狠毒的言语在一点一点地将付崇打向深渊,“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少女的身躯将成为祭坛中的贡品,她的力量会唤醒沉睡万年的恶魔,而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就是属于你的命运,一个无能者的命运。” 这一刻,付崇于深渊中迷失。在极度自责,悔恨,愤怒,悲伤与不甘下,他陷入了疯癫,唯一残存的理智伴随着一个念头化作深邃的黑色光芒绽放在双眼中,那一刻的他,只想护住柳思思的遗躯,只想竭尽全力地给常乐他们带去一丝生的希望,甚至,他想复仇,他想将眼前这个人杀死,这是懦弱的少年头一次想靠自己做点什么。 付崇竭力地翻转头颅,双眼中嗜血的光芒好似将幽笼罩,一股浓浓的杀意荡漾开来。 幽平淡地看着付崇的双眼,嘴角依旧留有一丝讥笑,他松开脚掌,蹲下身子,伸手抓住付崇的头发,狰狞道:“想要杀我是吗?无能的人果然都活在复仇的阴影下,为什么你不早点来呢?那样,或许你还能够听到她的遗言。” 话语刚落,幽的脸庞被一只拳头击中,整个人直直地飞了出去,撞透了大楼的墙壁,碎石块在残缺的墙面中掉落,砸在地面的声音响起,这处空间的两个战场在此时恢复了平静。 常乐看着眼前消逝的人影,他急忙冲下一楼,找到了昏迷的知足,但好在罪侍的身体素质远非人类可比,知足并未受太严重的伤势,李由心也在此时来到了常乐身后,他的身上同样挂彩,黑色的帽衫已经被长刀划破,衣缝中淌着鲜血。常乐背起知足,往顶楼赶去,一言不发,李由心知道他此时心思沉重,也并未多言,二人来到顶楼以后,便盘坐在地,等待救援的同时,恢复着精力。 吴为与九号目标身上的伤口比之常乐二人还要多。九号目标面上白纱已然脱落,满是鲜血的脸庞,在吴为眼中好似更加动人。他转过视线,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失去了理智的少年,孱弱的背影却让他感到一丝心悸,收回视线,他牵起九号目标的手离开了这里。 吴为自那日苏醒后,他在九号目标口中得知了四号目标的秘密,这个少女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升躯体与罪咒的契合度,不光如此,还能够拥有可怕的恢复能力。这也是他参与此事的目的,不过到最后被一个半路杀出的幽给搅黄了,还差点丧命于此,这让他有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可在经过龙血淬炼以后,他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不过瞬息间,他便平复了心绪,恢复自信,这同时也增强了他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这个屠龙之人再次踏上了他的征途,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找无冕者算算旧账。 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声音在吴为离去后紧接着出现,常乐三人所在的楼顶上空,一架直升机带来了生的曙光。 “常乐君,在你需要救援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那二十万就当做是救援费用了。” 熟悉的声音在常乐耳边响起,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说着蹩脚的东方雅言的男人没有依靠降索,就那么径直从机舱中跳了下来,走到他的身前,伸出一只手掌。 这个男人叫山本正雄,就是那个害得常乐花了二十万冤枉钱的男人。 “李由心,你怎么在这里?”山本拉起常乐后看向他身旁穿着帽衫的男人,疑惑问道。不过后者并未理会他,只是起身将知足抱起,随后上了停靠在楼顶的直升机中,轻柔的将妹妹放在飞机坐椅上。 常乐在山本的胸膛上来了一拳,“没想到你还活着,我以为那二十万真的要打水漂了。” “你说这话就不地道了吧,二十万不是已经结清了吗?”山本挨了常乐一拳,没有恼怒,只是装着疑惑地说道。 常乐现在很累,没有心思跟山本叙旧,况且知足还在昏迷中,需要救治,“好了,这个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回去吧。” “不管那个小子了?”山本指了指楼下。 正往直升机走去的常乐突然止步,楼下发生的一切他并不知晓,先前他听见了付崇痛苦的咆哮声其实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不想看见那一幕,又或许是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付崇。如果他当时没有带付崇去往基地,如果付崇一直在柳思思身边,可能会有那么一丝机会,这个少年能够留住柳思思的生命吧,可惜没有如果。 常乐头也不回的上了飞机,此刻他的背影像极了先前一直活在恐惧中的付崇。 山本站在顶楼边缘,他的视线中,那个疯魔少年正缓缓前行,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从破碎的墙后走出,两个人的双眼中都荡漾着相同的墨色光辉,只是付崇的身上逐渐燃烧起虚无的黑色火焰。 “真是两个怪物。”山本微微震惊,抛下这句话后,他赶忙来到了直升机驾驶位,带着常乐飞往基地。 大雨尚未停歇,正费力地冲刷着这处空间内无边的罪恶与凄凉。 付崇如嗜血野兽一般的瞳孔直直盯着幽,他满脸青筋凸起,拳中鲜血滴落,他已经失去了人类该有的理智,仿佛一只暴怒的野狗,龇牙咧嘴地朝着敌人撕咬而去。 失去理智的付崇,他的攻击显得没有章法,就那么直直的挥起拳头,砸向幽的头颅。 幽没有躲闪,而是迎着那只拳头同样挥起一拳。二人的速度很快,出拳的轨迹尽是残影。付崇胡乱地挥舞拳头,破绽百出,幽抓住机会,一拳打在了付崇面部,只见少年整个人好似一颗子弹射进了旁边大楼墙壁里。 “以牙还牙。”幽满脸兴奋,他舔了舔嘴唇,可就在这一刻,那个少年的身影从他左侧猛然出现,两只手抱紧了他的腰,以近乎自残的方式,两个人同时撞破了支撑大楼的石柱。 巨大的冲击使得碎石向四面激射,幽以一记肘击将付崇打飞。但那个少年始终如野兽捕食一般扑向幽,脸上的神情充斥着狰狞,好似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付崇整个人再次倒飞出去在地面狼狈地滑行了近十米,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又一次冲向幽,他好似一位冲锋陷阵的士兵,悍不畏死的在枪林弹雨中前进,以最简单粗暴的招式,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幽的身上,不过其代价就是,他浑身浴血,左手无力耷拉着,面目全非,已经看不清原有的容颜,只有一双眸子里,墨色的光芒没有减淡半分。 纪恨一直身处楼上在旁观这一切,付崇给他的震撼不亚于幽,他只觉可笑,笑自己像一个小丑,虽不知幽到底有什么目的,但纪恨总是有一种被他玩弄于鼓掌的心绪。哪怕有此念头,他也不会表现出来,至少现在他跟幽还是合作关系,纵使幽深不可测很是强大,但自己又何尝会弱了?想着想着,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意。 幽看着再次站立起来的付崇,脸上逐渐荡漾出一股阴霾,这个如小强一般的少年,好似根本打不死。他有些烦躁,本以为此次战斗会带来“惊喜”,但现在着实无趣。他不愿再浪费时间,释放出强大的罪咒力量,铺天盖地的人影朝着付崇席卷而去。 就在这时,付崇却静止不动,他缓缓闭上了浑浊的双眼。幽的无数道幻化身影突兀地在这一刻间全部止步,所有相同的面目都露出来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后又被兴奋取而代之。 在两人所处战场的方圆百米范围内,无数金属的颤动声响起,渐渐朝着付崇聚拢,并在幽的眼皮底下化作一柄柄刀剑。不光如此,在付崇身体方圆三米之内,幽觉察到了另外一种力量,这种力量的外在表现就是那些荡漾在少年身边的透明波纹。 幽静静地看着付崇的变化,“这才有趣嘛,berserker的身躯,不死者的吞噬置换,还有兵与止,聚在一个人的身上发挥出的能量,可真是让人期待啊。” 伴随着这道言语,无数道身影裹挟着幽又一次将少年淹没,二人在刀光剑影中进行了数次交锋,但谁都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战斗很激烈,无数道幽的幻化身影朝八方激射,要么撞穿墙壁,要么陷进地底。刀剑碎片胡乱横飞,还有少年的身影,他依旧选择了最粗暴的战斗方式,来进行贴身肉搏,以至于此刻的他全身是血,嘴里不断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不带一丝情感的双眼,始终盯着幽的源体。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攻势浩大之下,二人身旁原本那栋被火焚烧殆尽的大楼轰然倒塌,少年的身躯埋在了废墟之中。 反观幽,此刻他的身上交错插着一刀一剑,皆是贯穿伤,但他毫不在意。他的全身同样是血,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付崇的。 幽来到废墟边缘一块石板旁,他抬腿将石板踢开。石板下那个少年弓着腰,将柳思思的遗躯紧紧护着。看着这一幕,幽只觉可笑,“你现在护着还有用吗?” 说完,幽抽出插在自己身上的长刀,双手握住,悬于右肩上方,此时,他好似一个刽子手,在监斩官抛出亡命牌后,将无情地挥下长刀。 少年侧着头缓缓抬起,对上幽的视线,在那双眸子里,后者看不到任何情感,但却让幽止不住的颤栗。 少年的嘴角在此时缓缓勾起,他将柳思思轻柔放下,站了起来,随他而动的是缓缓出现在废墟周围的无数道相同的身影。这是属于幽的能力! 人海将幽淹没,就好似狼群共袭猛虎,哪怕猛虎再强大,始终敌不过群狼悍不畏死地撕咬,幽已经没有能力在释放那股力量。二人本应该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暗骂付崇是个疯子。少年在透支自己的生命,献祭给自己的受祭之瞳! 付崇看着人海中的幽,他捡起一柄残剑,缓缓上前。本想就此亲手解决幽的付崇,却在下一刻看到了赤红色烟雾从人海中弥漫而出,伴随着刺鼻的气味,付崇感觉到了一丝头晕目眩。他顾不得烟雾,猛然冲向幽所在的位置,但幽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少年仰头咆哮着。 发泄后,他转过身子,埋着头颅,双手无力耷拉向下,背部弓起,在此时竟一动不动,而他身遭的无数道幻化身影已经消失,天边响起一声雷鸣,随后从天而降的闪电带来让人恐惧的光辉,少年于这时抬起头颅,龇牙咧嘴地对着一直看着他的纪恨笑了起来,只是那样的一抹笑,在纪恨心中甚感毛骨悚然。他赶紧释放力量准备跑路,转身之际,他的耳边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在身体即将跃出门口时,他明显感觉到了后勃颈有一只手触碰到了他。不过好在随后的一道气爆之声响起,那种感觉便消失无影。他从对面房间的窗户一跃而下,消失在了雨幕中。 本以为就此逃脱的纪恨,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若隐若现的类似于野兽的低吼声。 “该死,真是个疯子!”纪恨暗骂一声,但他并未停下脚步,甚至还加快了几分,心底深处的恐惧弥漫而出表现在脸上,他不敢面对那个连幽都无法战胜的疯子,况且那个变态好似能够吸收别人的力量化为己用,他只能逃,不顾一切地逃。 付崇如一只幽灵般亦步亦趋地跟在纪恨身后,他们就此离开了这处战场,南洋学院在此时终于恢复了平静,付崇追杀纪恨之后,接走常乐的那架直升机再次回到了这里。看着满目疮痍的学院和那一处废墟,常乐与山本能够想象这一战的激烈程度。不过在搜寻一圈之后他们只找到了柳思思的遗躯,并没有看到付崇还有幽。 将柳思思的遗躯带回,常乐与山本也就此离开了这里。常乐看着废墟,很难想象那个少年经历了什么,或许他已经死了,又或许他还活着,正悄悄躲在暗处,不愿再见他。这个亲手将付崇带进新世界的人,也亲手让他失去了挚爱。 常乐并未瞧见先前柳思思死在付崇怀里的那一幕,这是常乐最不愿意看见的画面,同样的知足摔下楼时,就从他身边眼前堕落,他也没那能将她拉住。这个在付崇眼里的强大男人,此时就像一只狗,像极了第一次救下付崇时,那巷子垃圾堆里的流浪狗。 暴雨不停歇,杀戮之花便永不会凋零。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二章 变化 “呼...嘶...呼...嘶...”,这道濒临死亡的喘息声回荡在一处寂静的巷子内,声音的主人此时正瘫软倒在地面上,浑身是血的他已经没有力气活动自己的躯体,在他的前方,一位少年俯首半跪着,一动不动,若非有轻微的鼻息声传出,自会让人觉得那只是一具尸体。 少年的身躯上,几乎不可见一块完好的皮肤,也看不到一丝鲜血,只有幽黑的雾气自体表无数道裂缝中缓缓渗出。这样的一幕着实骇人,但这条巷子四周并未有其余人在场。 此前面对这个“怪物”,纪恨自知自己无法逃脱,只能奋起反击,以绝对恐惧化作满心决然,本就不弱于幽的战力,打得付崇更加油尽灯枯,但哪怕如此,纪恨也未能成功做到同归于尽,他无法理解这只怪物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仿佛少年体内有着永远也燃烧不尽的生命力。人到濒死时,或许总会有一丝天马行空的想法,纪恨闭眼前,莫名开始咒骂人类世界那些伟大的科学家,心里想着这些人竟然在质疑“永动机”的存在,因为在他眼中,那位少年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止杀戮的机器,而他将要死在这台冰冷的“机器”手中。 纪恨,忌恨,一如他的名字,充斥着那颗微弱跳动地心脏,他想起先前幽带回的那份关于四号目标的文件,审阅后的那一刻他有过一丝悔恨。当初六号目标也就是李长青逃脱后,他曾让幽去带回目标的亲人,逼迫目标就范,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如今知晓李长青与柳思思的关系,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这样去做。究其原因,并非纪恨突然心软,而是他在忌惮某些人,严格来说,是忌惮某个组织。 东大陆不同于其他几块大陆,虽然内里同样是鱼龙混杂,但外表上看,人类与罪侍,两个世界,泾渭分明。此番格局归功于一个始终保持中立,但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组织——自由者流派。也就是纪恨所忌惮的唯一一个变相保护人类的罪侍组织。 带着悔与恨,那个始终妄想着自己能够掌控世界的男人,就此长眠在这条不知名的巷子中。这般讽刺的结局,这段可笑的命运,就好似过眼云烟流散,在茫茫众生中不值一提。哪怕今日死的是付崇,同样如此。或许有人会缅怀,有人会遗憾,但真正能为了他的离开而流泪的人已经都不在了。从这种角度来说,付崇与纪恨都是一类人。 少年直起身子,空洞的双眼中,渐渐被茫然所占据。他抬起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浑身开始微微颤抖,逐渐恢复意识的他,就那么站立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就好似在暴风雨中独自撑船漂流在大海一般,脑中的万千思绪如巨浪向他扑去,最终沉没,溺死于其中。 少年开始捶打自己的头颅,想要将脑海中的某些画面拍散,可这是不切实际的。烙印在心底的东西,除了换掉那颗心,想要将其除掉,别无他法。头部撞击地面的声响随后荡漾开来,他宛若疯子般开始自残,这个先前懦弱无比的少年,始终没有出声嘶吼。 大雨直下,墨红色的鲜血顺着雨水流进下水道中。 少年停下动作,挣扎着起身,抬头仰望着天空。 一只手臂,穿透了他的胸膛。 炙热跳动的心脏,在一只手掌中散发余热,付崇缓缓闭上双眼,他只是说了一句,“谢谢。” 三天后,南洋边界处的秘密基地内,举行了一场葬礼。 五彩的玻璃棺椁内,一位少女安静躺在其中。 常乐与知足站立于前,俯首哀悼。 无冕者分部所在咖啡馆,在纪恨逝世三日后的雨夜里,化作一团巨大火光,就此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此事的始作俑者便是自由者流派。 有两道人影站在那团火光对面一栋大厦顶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位红发女子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男子说道:“这算是给你的欢迎仪式,好看吗?” 那个留着寸头,左眼下有道长长疤痕的男子并没有答话。火光的余晖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 红发女子只觉无趣,她缓缓转过视线,却在下一刻回身一拳打在男人脸上,“被无视的感觉真让人头疼。” 男子的身影撞入了楼顶天井的墙壁,随后他安然无恙地从那个人形凹槽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打人不打脸。” 说完这句话,男子转身朝着楼梯走去,离开了这里。红发女子双手环抱于胸前,安静看着那道背影,她的脸上荡漾起一丝温柔笑意,“你,又回来了。” 在南洋城发生过的每一场战斗中都隐藏着自由者流派的影子,他们好似监管者,注视着东大陆所有罪侍组织的一切动作,但凡有罪侍伤害人类或是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己的能力闹得人类世界陷入恐慌,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无冕者分部的这场火就是最好的证明。 无冕者分部消失的第二天,已近黄昏,那位红发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天的那处秘密基地大门外。她独身一人,仅凭双拳,就砸开了那堵镶嵌在山体中的合金大门。迎接她的是一个身高近三米的“巨人”挥舞而来的拳头,她没有闪避,而是硬碰硬与之对了一拳,不相上下。 “近期安分一点,别老想着会给你们擦屁股,惹的老娘不开心,照样一把火给你们也燎了。”红发女子收势后,指着突然出现的天穹说道。 “郝孟,下一个受祭日,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有些事,你们是阻拦不了的,不如顺其自然,许是最好。”天穹嘴唇张开,不过响起的并非那道电子合成的女声,而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句话是天司托我转达于你的。”天穹恢复了原本的声线,“另外,常乐让我来告诉你,九月一号,罪城擂台,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红发女子郝孟,她紧紧盯着天穹的双眼,一时间并未出声应答。二人对视片刻,郝孟开口了,“希望如此,罪城擂台,我会送给你们一个惊喜。” 说完这句话,郝孟转身径直离开此地。在郝孟走后,合金大门处常乐出现,他将左手放在破碎的大门上,不过几息间大门便恢复如初,随后他看向天穹身后的那个大高个,点了点头。 “在她身上并没有付崇的气息。”那位大高个说道。 常乐微微皱眉,那一晚带回柳思思遗躯后,他再次回到了那处废墟,翻来覆去地搜寻也未找到付崇,最后通过组织内其他同伴的帮助,扩大了搜索范围,也只是找到了那处巷子中残留有付崇的血液。至今付崇是死是活,常乐丝毫不知,但倘若落到了自由者流派手中,那么付崇必死无疑。这也是为何常乐让同伴探查郝孟的原因,幸运的是没有发现,可不幸的,也是如此。他又将目光投向天穹,后者以摇头回应。 “连你也无法找到吗?”常乐双手插兜,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便转身往基地中走去。 在通道内,山本依靠在石壁上,看着常乐略显颓废的样子,他伸手将常乐拦住,“他只是不够幸运。” 常乐点了点,继续往前。 山本的怒吼声随后在通道内响起,“常乐!这位少年最不幸的,就是把你当做他的榜样,他心目中唯一的英雄!” 常乐止步,沉默片刻后,低声开口:“本该被救赎的应该是我,却错误地成为了别人心中的英雄。他不是我,也不该成为我。” “你明白的太晚了。”山本与常乐擦肩而过,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后者耳边。 常乐瘫坐在地面,双手无力地压在腿上,他呆滞着呢喃道:“是啊,我们都晚了一步。” 郝孟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南洋城内一家酒吧的门口,酒吧名叫“moks”,算是自由者流派一些成员的聚集地,他们大多会在此地交换一些有用的情报。 从一辆艳红色的奔驰g上缓缓走下,车子的颜色与郝孟的头发相互映衬着,加上她凹凸有致的身段,细长直的双腿,这一刻的她吸引了酒吧门口无数人的目光,却独独没有引起一个男人的注意。 无视郝孟导致脸部受了一拳,这个男人的右脸庞到现在还略微可见一丝肿胀与乌青,短寸加上一条疤痕出现在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怎么看都有点违和,不过这样一张脸,郝孟倒是越看越喜欢。 她来到那个男人身前,一手摸着男子头顶,另一只手抬起男子下巴,脸部微微靠近,笑颜说:“nihil,不好意思呀,姐姐迟到了。” “进去吧。”名叫nihil的男子冷淡道,随后他径直朝着酒吧门口走去。 郝孟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了一声,追上了nihil,手臂揽住他的肩膀,不顾旁人目光,进了酒吧。 二人来到dj台右手边的卡座,此时,卡座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目光盯着舞池里的那群人摇曳身姿,面无表情,待郝孟出现在视线里,他才回过神来,赶忙起身笑脸相迎。 拉着郝孟入座后,他疑惑地看向跟在郝孟身后的那个男子。 “伟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叫nihil,我的小弟。”郝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听闻介绍后,他点了点头并未过多关注,而是将脸凑近郝孟耳边回道:“我的郝大姐啊,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伟哥’了,赌约已经完成。算了,先不说这个,关于长云山脉的那处地方,你有什么有用大道消息吗?” 郝孟没有马上回答,她拿起台面上两个空酒杯放在自己与nihil身前,随后看向那位伟哥。 名叫杨伟的男人立马领会,拿起桌上一瓶白兰地x.o,开始给两人斟酒。随后自己端起酒杯,打算敬郝孟一杯,不过郝孟脸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伸手去端身前酒杯,这使得杨伟立马绷住了脸,随后只能干笑着又放下酒杯。 酒吧的音乐震颤着杯中酒水,红绿色的灯光在卡座台面上来回舞动,氛围有些尴尬,至始至终nihil都没有正眼关注过杨伟,他的目光透着好奇,一直在酒吧内四处游荡。而郝孟的目光则是一直看着nihil,她也有一丝好奇,好奇这个失去了所有记忆的男子会在这一刻想起什么。 被晾在一旁的杨伟,最终还是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他尽量靠近郝孟身旁,大声说道:“你开个价。” 郝孟依旧没有理会。 “郝孟,咱们相识也有几百个年头了,就当哥求你行吗?”杨伟突然面带乞求,语气卑微。 “你活的够久了,已经忘了当初的誓言还有现在所遵从的宗旨。半神墓葬不是我们应该去染指的,你需要做的就是守护他幸幸苦苦造就的和平世界,守护他要守护的东西。”郝孟双瞳中泛着冷光,她盯着那张面露卑微的脸庞,摇了摇头。 杨伟愣了一下,他背靠沙发,目光呆滞着向上望去,几息后又盯着郝孟,带着一丝愤怒说:“他!他!他!张口闭口都是他!一个消失几百年的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要守护的会一直存在,而我们就要随着这些直到腐烂吗?”杨伟顿了顿,喝了一口酒,接着轻声吼道:“是,他很伟大,伟大到靠着一己之力就将整个东大陆的所有势力踩在脚下,才有了如今自由者流派在东大陆的超然地位,也给我们这批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寿命和力量。但是,他已经不在了,还要剥夺我们释放欲望的自由吗?几百年来,我们都为了他而活着,从未有过一天,为自己而活。你扪心自问,他在世时,正眼瞧过你一次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你,只是在路边流浪的野猫,只是幸运地被他收养,只是可有可无的,你...” 杨伟还未说完,一只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导致他整个人陷入那个沙发中,而始作俑者nihil,好似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盯着在卡座旁边热舞的比基尼美女。 郝孟捂嘴偷笑着,并不担心这一拳会承受什么后果。 杨伟平静地从沙发里爬出来,他冷漠地看了一眼nihil后,朝着郝孟说:“既然如此,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拦着我,否则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交情。”说完,直接离开。 郝孟点了点头,没有阻拦,待杨伟走后,她双手各自端起酒杯,走到nihil身旁坐下,将一杯酒递到他的身前,“来,姐姐高兴,碰一杯。” nihil接了过来,没有多说什么,仰头一饮而尽。 “得劲!喝酒就得这么喝,来,继续!”郝孟提起酒瓶,继续倒满,继续干杯。 二人喝了约莫半个钟头,期间酒杯中的酒水就没有断过,此时的郝孟俏脸微红,反观nihil竟是面不改色。 “时间能证明很多东西,也能改变很多东西。”郝孟端着酒杯,看着微微荡漾地酒水,轻声说道,随后她看向nihil的双眼,“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却又要打他一拳?” nihil还在喝着酒,杯酒下肚后,他平淡地说:“在你告诉我关于我的一切之前,我都不会想要跟你说话,因为直觉告诉我,我失忆跟你有很大关系。其次,我打他一拳,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而已,酒后吐真言,你不用质疑。” “不跟我说话没事,愿意听就好了。”郝孟喝了一口酒,说出这句话,随后她果真开始自言自语。 “他本不叫杨伟,两百年前,因为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的一场赌局,他愿赌服输,改成了这个名字,一改就是两百年。” “六百年前,我们初次见面,魔鬼训练的头一天,他说过他会像哥哥一样保护着我们不受伤害。这一护,就是六百多年。” “时间证明了他的誓言,可现在,他告诉我,他想要半神墓葬里的力量。” “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变了。” nihil又干完了一杯酒,他放下酒杯,头一次主动看向郝孟。 这个一直强势的女人,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此时在他眼里竟显得有些娇小,还有一丝可怜。 “那你呢?变了吗?”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三章 风雨欲来 喧闹的舞池中央,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女在贴身热舞。觥筹交错间,不是情侣却胜似情侣的人热吻相拥着。 这样的一幕落在nihil眼中,在他那一片纯白的记忆空间内多了不一样的色彩,就好似一张干净的纸,被人泼上墨水。收回厌恶目光,他看着沉默良久的郝孟竟是罕见地笑了笑。笑容中暗含一丝嘲讽,他端起酒杯说道:“其实那个男人说的没错,你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哪怕寿命悠长,你存在的意义,从来都跟你自己无关。” “失忆的人没有资格说这句话。”郝孟一把夺过nihil手中酒杯,言尽后毫不在乎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那一刻,她突然被nihil掐住脖颈。 两张脸挨得很近,目光对视间,郝孟并没有挣脱那只手。她轻声笑道:“敢问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nihil的双瞳闪过一丝怒意,平静的脸愈发变得狰狞可怕,“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所遭受最痛苦的并不是身体,而是我什么也不记得,那种恐惧,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而你就是罪魁祸首。你应该庆幸你的信仰让我产生了一丝好感。若是在这份好感被消耗殆尽时,我还是没有恢复记忆,那你只能随着我的记忆永远消失!” 话语落下,nihil抽回手臂。郝孟平静地继续倒酒,没有因这句威胁话语而产生异样心绪,她说:“你的记忆我会还给你,但九月一号你要跟着我去往罪城做一件事,具体做什么我暂时保密。还有半个多月时间,你先随我去一趟乌云城。” nihil没有答话,他又恢复了先前静静环视四周的模样。 二人如此各自沉默了一个多小时后,便联袂离开了这个酒吧。来到门外,深夜清凉的风吹拂着郝孟的裙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陪我走走吧。”郝孟对着身后的nihil说道。 “好。” 昏黄的路灯照耀着两道远离喧嚣的人影,当隐于人类世界的罪侍,静悄悄漫步在街道上时,这一刻的他们,好似短暂地恢复了人类的身份。 借着微风,郝孟脸上的醉意缓缓消散着,她微微抬头看着漫天星辰,伸了伸懒腰。 “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散散步了。”郝孟放下两只手臂轻声说,“nihil,在我的家乡,有些老人说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你说,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nihil的话语中还是那种冷淡语气。 郝孟对此并不在意,她继续说道:“我死后应该会是那颗最亮的星星吧。” “为什么?”nihil问道,他并没有抬头仰望星空。 “因为我活的太久了。”郝孟转过视线,看着他。 nihil与之对视,这个说自己活了很久的女人脸上岁月的痕迹并不明显,旁人看着,只会觉得她应该不到三十岁。nihil在头一次知晓郝孟的年龄并不再怀疑时,也是相当震惊。这使得nihil对于郝孟口中的那个男人更加好奇,这样的手段已经能够堪称神迹了。 二人再次沉默,他们就如此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在日出前,他们坐在南洋城最高的那栋大楼的天台边缘,候着天边的第一缕阳光。 逐渐恢复平静的南洋城,在八月八号这一天迎来了初阳东升。烈日在肆意挥洒光辉,七色彩虹在城中浮现,乡下鱼池内莲花盛开,林中夏蝉一展歌喉,好似为其庆贺,这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可是,在那段雨季中,许多人和事,开始如夏日的昙花,惊鸿一现后被人遗忘。 南洋飞往乌云城的航班在正午时分起飞,常乐与知足正静坐于这架飞机的头等舱中,只有他们二人。 乌云城在南洋的东北方向,它坐落于神秘的长云山脉的主峰之下。 “救赎”计划结束后,常乐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任务的地点,也就是乌云城。出发前,天司再三嘱咐过这次任务十分重要。组织上对每一个任务都会制定等级,但这次不同,指令是由天司直接下达,常乐当面受命,没有等级,这也意味着,乌云城之行并不会很顺利。在常乐二人离开南洋以后,天的那处秘密基地内的所有罪侍全部撤离了,基地的一切化为乌有,他们这样做的原因,跟西大陆有关。 山本正雄与李由心负责的两个任务,都在西大陆,一个成功一个失败,任务的背后牵扯出了很多埋藏许久的秘密,天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南洋的这支队伍成了“及时雨”,他们受到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支援两处任务地点的同伴,并且将那个被俘虏的sss级罪侍活着带回去。 乌云城的临江机场,常乐所在的飞机安全着陆。出了机场之后,他们来到了临江镇府景大厦的七楼,这里有一家祥瑞日化生产有限公司,这家公司主要生产制造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不过这些都只是障眼法,背地里其实是天建立在此的一个分部。常乐二人的到来,使得那位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长早早在公司内等候,在接到组织命令的那一刻,这位分部部长甚是震惊。 在这家公司的ceo办公室内,常乐正与一个中年男子握手攀谈,知足静静坐在沙发上。 “刘老哥,许久未见,你胖了不少啊。”常乐收回手,笑着说道。 那位身材有些发福,头发稀疏的部长满脸堆笑,他回道:“常少,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啊,昨晚运动过后,我还专门称过体重,可是足足瘦了三斤。” 言语间,常乐转身来到知足身旁坐下,在二人的茶桌上,放着这位部长的秘书早已沏好的两杯茶水,正缓缓冒着热气,乌云城地处北方,常年冰寒,一杯热乎茶水,很是暖人。 “刘云,组织的命令你应该已经知晓了,我们这次来,是否可以拿到一些有用的情报?”知足喝了一口茶水,并无过多寒暄,她本就与此人不相熟。 部长刘云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后,来到知足二人对面坐下,他说:“情报是有,不过对此次任务并没有多少帮助。有两份,其一,关于天司的新预言以及最新指令,我们的人搜寻了整个临江镇只找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罪侍,名叫付崇。其二...” “付崇?”听到此处的常乐二人,异口同声地大声惊呼道。 二人的反应打断了刘云的话语,让他感到有些错愕,心中疑惑不已,“是的,付崇,有什么问题吗?” “可以将这个付崇的资料给我看看吗?”常乐赶忙说道。 刘云点了点头,离开椅子在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份文件递给常乐后,又重新坐下。 常乐接过,急忙拆开来,可最后他看着资料里的内容,失望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付崇,是重新来过的重。” 知足伸手拿过资料看着里面的那张照片,同样摇了摇头,说道:“那个少年可比他帅多了。” “你继续说。”常乐收起一丝失落神色,伸手向刘云示意。 刘云不再多想继续说道:“其二,天司指示我,在你们没有生命危险时,分部不能向你们提供任何帮助。并且,此次任务,目前只有我们三人能够知晓内幕。下一步的行动,三天后,天司会亲自告诉你们具体的方案。这样做的目的,想必你们能够猜得到。” 话音落下后,办公室内突然陷入寂静,常乐沉思了片刻,只能点头,“好,刘老哥,下次有空一起喝两杯,任务要紧,我们就先走了,三天后,再来找你。” 刘云起身相送,直至大厦一楼门口。 三人分开以后,知足带着常乐来到了临江镇的百旺丽江酒店,作为暂时的落脚点。 二人并未多作歇息,而是兵分两路,知足负责带回那位符合条件的付重,而常乐去了长云山脉的主峰——白云山,去见一位隐于世外,年岁颇高的老人。 海拔近2700米的长云山脉第一高峰,寻常人若要是想攀至山顶,可谓艰难,不过对于常乐而言,从山脚至山巅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峰面朝北的半山腰上,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常乐从南面上山后,便又迅速下山来到了木屋前。 寥寥炊烟自屋顶飘荡而出汇入云雾中,常乐紧盯着屋前院坝中那个躺在藤椅上的老人。他心中有些紧张,据天司所言,这位老人活了近千年!是一位跟郝孟口中那人同时期的存在。 “晚辈常乐受天司之命来拜见前辈。”常乐弯腰俯首轻声喊道。 “随意坐吧,茶水在桌上,冷了自己去热。”老人闭着眼招呼道。 常乐这才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老人身侧有石桌石凳,桌上确实有一副陶瓷茶具。他也不再拘礼,来到石桌前,自己斟茶一杯。 茶水余温不冷不热,常乐端起杯子抿嘴轻饮,放下茶杯后,他朝着老人说:“天司有一事相求,希望前辈能够在下一次受祭日出手相助。” 老人没有说话,好似睡着了一般,常乐见状也不再出声,片刻后,老人的声音悠然响起:“你小子心中已有答案,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常乐起身,或是心生敬畏,又或是有所相求,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并没有再出言争取一丝机会。 当他的背影出了院坝后,老人的声音却再次响起:“留下你的名字。” 常乐驻足,虽心中疑惑,但并未表露,他转过身,再次说道:“晚辈名叫常乐。” “可认识郝孟?”老人睁眼问道。 “认识。” “替我告诉她,那个男人,回来了。”老人语重心长的说完这样一句话,摆了摆手,示意常乐离开。 常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径直了离开此处。走前,他明显感觉到木屋内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你醒了。”在常乐走后,老人的声音在木屋前响起,常乐的感知并没有出错,在老人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位老人。 知足的身影出现在临江镇一间咖啡馆内,她来到一位男人身前坐下。 望着这个不请自来的漂亮女人,付重合上身前的笔记本电脑,满脸有趣地盯着她,说道:“这位小姐,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知足脱下身上的摇粒绒外套,没有立马回答付重的问话,而是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 北方的室内温度比之南方要暖和许多,知足正视着身前的这位男人,冷漠道:“何必明知故问,作为双面间谍的你应该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付重收起和善面容,他笑了笑,说:“我只是个情报贩子,无冕者还有天都只是我的客户,将间谍这个身份强行给我安上,是不是有些不妥?”说完,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你应该就是天组织内,一直隐藏于暗处的李由梦吧,我见过你的哥哥。” “今天你逃不了。”知足语气依旧。 付重放下杯子,他将视线看向窗外,“我没想过要逃。” “嘣...”一道爆炸声在他们所在咖啡馆的对面响起,知足定睛望去,一道浓烈的黑烟在那栋大楼中段楼层飘荡着,还有一道火光,夹杂着无数碎屑,四射而出。 “是你干的?”知足猛然起身,厉声质问付重。 付重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先去救人。” 知足已经穿好外套,急忙向外面跑去,付重看着她的背影,表情有些凝重。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视频通话的界面,与付重通话的正是先前与郝孟在酒吧碰过面的杨伟。 恢复连接以后,杨伟的声音在付重耳中的蓝牙耳机里响起,“无冕者开始行动了吗?” 付重点了点说:“他们的动静很大,这个时候天组织也刚好找到我了。” “给他们加点料,越乱越好。”杨伟说完,便直接结束了通话。付重收起笔记本电脑,埋单后,也离开了此地。他来到自己的那间两居室的出租屋内,换了一身行头,又一次来到那间咖啡馆外。 大火已经向上蔓延了两层,镇内消防队员们正在紧张地进行灭火工作,但是一连串的爆炸促使他们无法接近火源。在大火中,知足正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她身旁的火焰止于她身前两米距离,孩童陷入了昏迷,在她们身旁,孩童的父母也同样如此。这样的状况,知足根本无法同时带走三人,只能依靠自身的能力,保护着她们不会受到大火和爆炸造成的伤害。可这样总归不是办法,更何况还有两个罪侍正在大火中拼命搏杀,那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就是他们二人的“功劳”。 好在常乐及时的出现,解除了知足的困境。常乐来到她的身旁,先是扛起孩童的父亲,后又接过她怀中的男孩,而孩童的母亲则交由她来照顾,就这样,二人带着三位伤者安全来到一楼。 “你留下照顾他们,我回去。”常乐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朝着楼上奔去。 知足的声音在常乐背后响起,“你要小心,他们很强。”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加入了那场战斗,并以强势的手段,将二人从大火中扔向了楼下。 人群惊慌四散,两道人影重重地摔在地面,他们左瞳中的光芒,让人心悸。再加上二人仿佛没事人一样,爬起后,飞檐走壁般快速撤离的行为,让四周的人群只觉白日见鬼。这样的一幕被不少人用手机记录下来,并快速传播着。 可正当有些人想要离去时,诡异地事情再度发生。只见一个红发女人的脚底有无数道纹路开始朝着八方蔓延开来,直至整个街区被这些血色纹路包裹,所有人类在一瞬间陷入了静止。 能够清晰看到这一幕的,只有少数几人,他们都是罪侍。 常乐来到知足身前,二人走出大楼,nihil并没有露面,跟着郝孟来到此处的,是一位女子。 这位女子与常乐二人擦肩而过,如春风般的笑意荡漾在那张让人看一眼就能心静的脸庞上,她来到受伤的一家三口身前,浑身泛起一股浓浓的绿色光芒,笼罩着三位伤者。 知足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拦,她能够感觉到一股生机在那一家三口体内缓缓生出,很显然这个女人在救他们。 郝孟没有停止动作,在整个街区陷入寂静时,她的双瞳泛起七彩光芒,身体竟是凭空向上漂浮着,在街区内的所有人类的头上,有着道道彩色丝线连接着郝孟的双眼。 “这是在清除记忆!”知足低声惊呼,“她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风雨欲来。”常乐握着知足的手,同样震惊,但更多的是担忧,这件事看似小,发生的突然,但若是不好好收场,将会演变成真正的战争,席卷整个东大陆的战争。更何况,那位独居深山的老人口中的那个男人,也将在不久后现世,这一切都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一刻钟后,郝孟的身形突然颤了颤,不过好在只是一瞬间,又过了几分钟,郝孟回到地面,睁开双眼,她朝着常乐说道:“一分钟之内,离开这些人的视线。” 常乐点了点头,“我们跟你一起走,有个老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郝孟没有怀疑,她牵起那位救人女子的手,迅速离开了这里,常乐二人紧跟在她们的后面。 一分钟后,那条街区恢复原样,只是他们不再惊慌,好似先前两位罪侍摔下楼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他们的手机里关于那一幕的痕迹也就此消失了,被救的那一家三口,在苏醒后紧紧相拥着。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男人,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挠了挠头,离开了这里,在他胸前挂着一张记者工作证和一台相机。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四章 阳谋 “谁让你们来的?”郝孟站立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常乐二人冷漠问道。 “白云山上的那位老人。”常乐平静回答。 沉思片刻后郝孟再度开口,“他说了什么?” 常乐并未隐瞒,如实告知,“老人让我告诉你,那个男人,回来了。” 郝孟转身,面上很平静,她看了看常乐身后的知足,“话你们已经带到,可以离开了。另外劝告你们一句,有关付重的行动你们就此终止吧,这算是我们自由者流派的家务事,外人没有资格插手。” 感受到郝孟的目光,知足并没有异样情绪产生,哪怕前者的言语中有着一丝威胁意味。随后,常乐二人就此离开,回到了酒店中,接下来他们打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先前跟随郝孟救下火海中一家三口的女子来到郝孟身前,她看着紧皱眉头的郝孟,抬起手轻轻放在郝孟头顶,只见她的双瞳泛起淡淡的翠绿色光芒,在她的五指间随之荡漾起无数缕纯白色的荧光丝线。 郝孟微微闭眼,几息后,光芒逝去。睁眼后的她只觉念头通达,心静自然。 这是独属于这位女子的能力。 “春,谢谢你。”郝孟柔声对着身前女子说道。 那位女子放下手臂,笑着摇了摇头,她转身来到沙发上缓缓坐下,抬头看着郝孟说道:“姐姐,我不想看到千年前的那场战争再度发生。” 微微叹气后,郝孟来到春的身旁坐下,两只手挽住后者的纤细手臂,轻言道:“那个男人已经苏醒了,你了解他,看着如今东大陆的现状,必然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生命的代价。” 春自然知晓这一点,但她与郝孟不同,“他们曾经也是人类,只是在获得强大能力后失去了初心,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话,为什么不是罪侍的身份,而是生命呢。”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还是如此天真呢?”郝孟松开了春的手臂,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接着说道:“欲望驱使下,他们一旦做了错事,就很难回到以前。还记得二十年前那个在雨夜中,第一次杀人的小女孩吗?他人贪婪的欲望让她失去了至亲,这个懦弱的小女孩在获得力量后不也举起了沾满鲜血的利刃?这样的一幕,我们时常见到,或许你能阻止,但是往后呢?拥有悲悯世人的心,可世界盛大,却只有一个你。那个小女孩如今的样子你也见到了,会失望吗?” 郝孟一口气说了许多,可是在春的那双眼瞳内并没有出现无奈的情绪。 “力所能及下,我想救赎更多的人。”春侧过头,盯着郝孟的双眼,坚定地说道。 郝孟看着春一脸认真的模样,展颜一笑,“嗯,我支持你。”她抬手轻抚春的脸颊,温柔道:“好妹妹,你知道吗?几百年来初心未改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姐姐希望,你要一直一直在我的身边。” 春点了点头,笑意爬上她的脸庞甚是动人。 姐妹间的谈话就此结束,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郝孟再次起身来到落地窗前站立,目中是窗外平静如常的城市光景,她低垂眼帘,轻声说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语。 “如你所愿,我还是我。” 白云山上,那间木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天空在这时罕见地飘起雪花,雪花落在一位男人肩头,瞬息融化。躺在藤椅中的老人依旧闭着双眼,手摇竹篾扇子,好似没有察觉落雪与客人。 寸头男子止步于院门前,开口喊道:“受人所托,见一位故人,让他出来吧。” 木门在这时缓缓打开,一位老人出门而来,只是在他踏出三步后,容貌竟是不可思议的变化着,几息间,好似返老还童,再次看去,竟是与那寸头男子差不多年纪。 看着这一幕,受郝孟之托来到这里的nihil心中,有些许震惊,不过早前他对此有过了解,倒也没有表现的惊世骇俗。 本想开口言语的出门之人,竟在下一刻,看见一只拳头在自己瞳孔中极速放大。 拳头的主人正是nihil,而他来此的目的,只是打架。 收敛心中一丝惊讶情绪,出门之人抬手从容挡下那一拳。瞬息间,一道气浪自二人身旁朝四方席卷而去。静卧藤椅的老人在此时睁开双眼,满脸有趣地看着这一幕,并未制止。 nihil出手极快,一拳未果,半息间,抬腿横扫。那人依旧抬手格挡,只是他好像低估了nihil的力量,轻敌之下,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朝右侧倒飞而去,撞破屋前围栏。 好在倒飞之势被他以一手触地,卸下力道后巧妙化解,在空中翻转一圈后,平稳站立。 刚刚站稳脚跟的他,身前又迎来一拳。他只好抬掌握拳,与之对碰。 这一次,二人同时倒飞出去。 得以喘息的nihil没有再发起攻势,只见他的双瞳中泛起墨色光芒,血色的纹路自他脚底蔓延而出,囊括了整个木屋,竟还未停止,直至方圆千米范围! 而那位千年前的人物见到这一幕,心中甚是震惊。但他并未示弱,左瞳由黑化彩,一柄仿佛尘封许久的长剑自木屋中激射而出,被他握在手中。那剑身四周竟飘荡着点点荧光。 可下一瞬,本要出剑的他,突然止住身形。因为他看见,在nihil的身前,缓缓浮现出一柄与之完全相同的剑。 就连一旁观战的老人也突然起身,不可思议地说道:“不可能,禁咒—神域,不可能会出现。” nihil手握剑柄,并没有给他们二人过多震惊的时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在同样持剑的那人身前,一道剑芒浮现,又极速消散。 那人持剑横挡,身形再次倒飞而去。在他的两侧,一些个树木拦腰折断。nihil紧随出剑,一时间,独属于二人的战场,剑芒如波涛,连绵不绝,他们周遭的一切在剑影下化作碎屑。 几百回合后,本该占上风的nihil竟是被那人一剑刺进左肩,再被一脚踹飞出去。突然的反转连一旁观战的老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nihil嘴角带血,一手捂住肩膀伤口,艰难站立。他盯着那持剑之人,竟是嘴角勾起,双眼透出一股嗜血光芒,丝毫没有受伤后该有的狼狈样子,随后他丢弃长剑,仅以双拳对战。 极速前掠的身影,被墨色的光芒包裹着,每出一拳,都有一道音爆之声响彻在这山间。剑芒再起,二人的战场逐渐扩大,这一次,nihil好似化作一只不知疼痛的野兽,欲要用双掌撕碎猎物。 反观持剑之人,嘴角同样带血,但他的攻势浩大,对nihil造成的伤势要大过于自己所承受的。 不消片刻,木屋方圆几百米范围内,一片狼藉。 旁观的老人已经没有能力插手这场战斗,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掩盖动静,不被人类发现。他很是疑惑,这小子究竟是哪冒出来的,竟然能跟神徒打到这种地步。 nihil深知眼前之人的恐怖,毕竟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哪怕自己此时与他战斗不落下风,但实际上,对方并没有动真格的。可就算如此,他依旧发了疯似的发起攻势。 或许在他的心中,只是单纯的想看看那个老女人的信仰有多么强大。 神徒再次将nihil击退,他看向那疯子的双眼,心中产生了一丝熟悉感,可现在并非是缅怀感慨的时候。只见他双手倒握剑柄,竖于身前,在nihil冲向自己时,他闭上眼,心底吟唱起一道远古祭语,随后睁眼,举剑过头顶,缓缓斩向nihil。 真正惊世骇俗的一幕在此时出现,一道仿佛要斩开天幕的剑芒,极速下落,剑芒之下是nihil那一往无前的身影。 一声咆哮自nihil口中响起,他承受了莫大的压迫感,四肢在那道剑芒下竟是出现丝丝裂缝,他强忍着痛,以求罪咒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奋力地朝着神徒冲去,拳头上的光芒与剑芒争锋,最终,两者相触。 当一切尘埃落定,nihil原先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深坑,而神徒被他的拳头击中,飞出近百米远。 一条长达近千米的沟壑几乎占据了半边山腰。那间木屋在那一剑之下早已化作了废墟。 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天空中的雪花依旧飘荡着。 那道深坑中,浑身是血的nihil艰难地爬了出来,而被他击飞的神徒已经来到他的身前站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好小子,拳头挺硬。”神徒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动怒迹象。 nihil没有回答,他艰难地站了出来,径直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 旁观的老人想要拦住nihil,却看见神徒朝自己摇头示意,他也未坚持,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背影远离此地。随后他来到神徒跟前,出声问道:“这小子受祭的罪咒是?” 神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能确定一点,禁咒不可能会再次出现,并且与他交手,我并没有感知到独属于神域的压制力。” “那只能解释为这是未知罪咒,近几年倒是出现了不少。” 神徒指了指那处废墟,说道:“冬,先不要操心这个了,还是想想我们今晚睡哪吧。” 名叫冬的老人转身望着自己亲手搭建的木屋已然成为了废墟,有些气愤,“这还不是你俩干出的好事,早知道就该把那小子留下,修好了屋子再放他走。” “别抱怨了,我来修。唉,没想到我沉睡了几百年,苏醒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修房子。”神徒拍了拍冬的肩膀,唉声叹气地朝着破败木屋走去。 “你不是很喜欢当缝补匠吗?”老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缝缝补补又三年,终究不是长久计啊。” 拖着受伤之躯的nihil回到了郝孟买下的那栋别墅中,他没有打扰到任何人,独自回到了自己房间中。可没过几分钟,敲门声响起,nihil打开门,发现只有一面之缘的春站在门外。 “有事吗?”nihil冷漠问道。 “我对鲜血有特殊的感知力,我知道你受伤了,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帮你,我的能力可以让你瞬间痊愈。”春没有因nihil的冷漠而感到不悦,这个善良的女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他。 nihil本想拒绝,可最终他在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春笑了笑,不顾男女有别拉起nihil的左手,闭上双眼。瞬息间,nihil浑身飘荡起绿色的荧光,肉眼可见的伤口竟快速愈合着。 治疗结束后,春便转身离去。 nihil看着那道背影,竟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熟悉。脑海中浮现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可他想要奋力看清时,心口顿时如刀扎一般,刺痛入骨。他只好放弃,也不再多想,转身关上房门。 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郝孟看在眼里。 nihil准备去洗漱一番,刚脱掉了上衣短袖,房间的门竟突然被推开。他赶紧穿上衣服,向后望去。 “哟,这么害羞呢。”郝孟径直走了进来,目光不断在nihil的上身扫视着。 “你想看,那我就脱了。”nihil当真抬手要再次脱掉衣服。 郝孟摆了摆手,“姐姐什么样的没见过,你这小身板姐姐不稀罕。”只是她一边说着,目光却没有离开过。 nihil放下手,面上有些无奈,他不耐烦地说道:“有事说事。” 郝孟收敛了神情,淡然问道:“见到他了吗?” nihil点了点头。 “如何?” “很强。” 郝孟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问的是他帅不帅。” nihil忍无可忍,他指向门口,“请你出去。” 郝孟起身,果真朝着门外走去,出门前,她再次摆了摆手,留下一句话,“男人要温柔,不然永远也留不住女人的心。” 夜幕降临,郝孟带着春约见了付重。 约定的地点是上次发生意外的那条街区的咖啡馆内,付重早早来到这里。等候了近半小时后,他见到了郝孟。 这个在自由者流派里有绝对话语权的女人,付重一直很感兴趣,在杨伟找上自己之前,他曾接到一笔有关郝孟资料的情报交易,不过那场交易并未成功,原因是没有丝毫线索能够探知到这个女人的过去,就好似她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而今晚,他们约见的缘由,同样也是一场交易。 郝孟静坐于付重对面,春在一旁并未过多关注,而是静静看着窗外的街道,人来人往。 “告诉我杨伟的计划,报酬是你的命。”郝孟直接开门见山的言语,使得正喝下一口咖啡的付重差点吐了出来。 “这算哪门子交易?”付重擦了嘴,苦笑道。 “你若是看重你的命那这就是交易,若是不在乎,你可以当做是威胁。”郝孟淡然道。 付重盯着郝孟,目光中满是警惕。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说错话,这个女人直接会动手杀人。 沉默片刻后,付重泻下一口气,“今日那场意外,哪怕你及时出手,也漏掉了一个人,是个记者。他并非罪侍,而是人类,我可以给你他的地址,但你要保证我的安全,毕竟杨伟这个人你比我要了解。” “可以,你跟着春回我住的地方,我会安排人保护你。”郝孟起身,直接一语敲定。 付重急忙起身,苦笑道:“并非我不信任你,我需要知道保护我的人实力如何。” “能跟神徒打成平手的人,我想保护你的安全,绰绰有余了。”郝孟留下这句话径直离开了这间咖啡馆。 春同样起身,只留下付重一人在原地震惊。 出了咖啡馆,郝孟与春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开着车疾驰而去。待付重恢复平静后,他跟随春一起,来到了那间别墅,他也见到了那个能够跟神徒打成平手的nihil。 直到现在,他见到了本人后,依旧难以置信。这个看似极为年轻的人,真的能够跟千年前的人物战斗? 可纵使心中质疑,付重依旧上前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付重。” 看着伸手见礼的陌生男子,nihil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并未与其握手,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春在一旁有些不忍心看着付重难堪,她柔声道:“他叫nihil,性子孤僻,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接触,请你不要介意。” 付重讪讪地收回手,“没事,没事。” 待春将付重安置好后,她将付重告知给她的消息传送给了郝孟,这个谨慎的家伙,必须在确定安全后,才愿意说出记者的资料。另外,在那道消息的末尾,春提到了nihil。 郝孟看着资料,并没有立马前去寻找那位记者。 她并不愚笨,她知道这是杨伟针对她而施展的阳谋。她约见付重,达成交易本就是杨伟预料中的事,付重看似是受她胁迫才愿意合作,实则只是在演戏。真正的关键是那位人类记者。 她也知道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选择,要么杀死记者,要么任凭记者将录像传播开来。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办法,杨伟也能想到。 而杨伟不直接传播录像的缘由,其实只是在试探郝孟的态度,甚至是强迫郝孟接受他的所作所为。 这是一道无解题,哪怕解决了这个记者,便又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记者。 郝孟想起资料末尾的一段话,nihil在听到“付重”这个名字时,一直在房间内,不断地念着,直至头痛欲裂时,nihil也没想起任何事物。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狠心,对比起杨伟,那自己又算什么人呢?是坏人吗? 她打开车顶天窗,放低座椅,望着漫天繁星,头一次感到迷茫无助。 “我也变了吗?”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五章 梦与醒 繁星点缀夜空,使得漆黑的天幕也成为了美的代名词。 人得长生,或许会思量一件事。生命的终点究竟是什么?是那迷雾叠嶂,阴森清冷的地狱?还是那祥云霞光笼罩下的天堂?又或是一切泯灭后的无知? 对于活了几百年光阴的郝孟而言,死亡,代表着存在的意义逝去,逐渐化为虚无。而她存在的意义其实连她自己也十分模糊,说是为了和平,这种大义她自认自己背负不起,可若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几百年来都只能在其背后偷偷凝望的人,好像只会显得自己很可怜? 她孤独地望着那片星空,星辰光辉时而耀眼,时而模糊。 她抬起一只手,顿了顿,又突然放下了。 “郝孟,好猛。哈哈.....”她吸了吸鼻子,突然笑出了声。这句话是当年那人所言,郝孟当时并不在场,那时还极为年轻的冬头一次在神徒跟前提起她的名字。 自由者流派会永远铭记那一天,几乎毁灭东大陆的战争在那一日爆发,而郝孟便是其中最闪耀的一颗星。 神徒持剑站在硝烟弥漫的山巅,脚下踩着万具尸骨垒起的血色王座,那是独属于他的时代,受人仰望,好似一颗炽热烈阳,无人能与其争辉。 有一位女子,在他脚下的那处战场拼命搏杀。那时的她并非真正为了和平大义。她只知道自己的命是站在山巅那人赋予的,而她能做的就是从一只路边野猫成为丛林猛虎,以此报答恩情。可好像又并非如此,这个为了他能奉上生命的女人在最后倒在血泊中时,心底所想的不过是一个十分幼稚的念头。 救我护我,那么这一次,换我了。 以前是恩人,现在是战友,又近一步,可喜可贺。 这像极了青春校园内,女生暗恋一位成绩优秀的男同学,在自己不懈努力下终于与他成为了同桌,那副心底窃喜的样子。 她从未幻想过自己会是一位公主,等待着她的骑士驾驭白马捧花而来。 郝孟闭上眼睛,她只觉得星光有些刺眼。放空思绪的她不再回忆过去,“郝孟啊,你可是独闯龙窟的勇士,是连他的厌胜之人都可杀死的猛虎,是能把西大陆搅得天翻地覆的混世女魔头,一个小小记者就能难倒你吗?那不可能!” 她起身睁眼,重振精气神,心中所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车子启动,郝孟准备去见杨伟。 就在郝孟离开不久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先前车子停靠的路边巷口处。 杨伟其实一直在等郝孟,他也没有刻意掩盖行踪,在鸭绿江江畔的一栋大厦顶楼,杨伟准备了一桌西式晚餐,此时的他端着红酒杯站立在天台边缘,正等候着客人登门。 郝孟果真来到了这里,早在几分钟前,她就从春那里得知了杨伟刻意发来的位置信息,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但她必须来。 顶楼通往露天阳台的玻璃门被缓缓拉开,进门的郝孟一眼就看到了杨伟正拉开椅子,绅士般伸手示意她就坐。 郝孟平静坐下,待杨伟回到自己位置上后,她开门见山的问道:“说吧,什么条件?” 杨伟温柔一笑,答非所问,“许久没有与你共进晚餐了,我专门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鞑靼牛肉和塔帕斯,快尝尝味道如何?” 餐桌旁有着一台老式留声机,唱片在唱针之下旋转着,悠扬浪漫的曲声荡漾而出缠绕住四周的盏盏烛火和鲜花。曲子出自西大陆一位盲人音乐家,在早前的某一段时期,这首曲子被郝孟所钟爱。 不过,此刻的氛围,郝孟并不喜欢。她没有动桌子上的餐具,只是盯着杨伟,等着他说出自己要的答案。 杨伟自顾自地用刀叉切下一段牛肉,细细品尝,他微微点了点头后说:“这位音乐家一辈子都在用曲子述说自己的爱意,可悲的是,他爱上了一位失聪的画家。” 停顿了一下,见郝孟没有接话,杨伟继续说道:“你能来,我很开心,但你迟到了。” 说完这句话,杨伟拿起一个电视遥控器,按下了开机键。在郝孟身后墙壁上的电视内,正播放着晚间新闻,新闻的内容正是那位记者所拍摄到的画面。 新闻的标题让许多人震惊,“惊现异能者引发火灾,因爆炸摔下楼后安然无恙迅速离去。” 电视频道不断地转换着,可是其中播放的内容大同小异。 郝孟没有言语,直接起身离开了这里。 杨伟没有挽留,他知道这一次离开或许就是永别。 在郝孟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杨伟放下刀叉,他抬起双手捂住脸庞,肩头微颤,“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做一位失聪的画家,也不愿做我的曲中人。” 可惜这句话,再也不会落入到郝孟耳中。 离开那栋大厦,郝孟便回到了自家别墅,可让她意外的是,此时nihil正掐着付重的脖子将他举在半空,在那双瞳孔中,郝孟看不到丝毫情感。而他们二人身旁,春孤零零地坐在院子地面,有些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郝孟瞬息间来到nihil身后,一只手掌按在后者头顶,光芒一闪而逝,nihil瘫软倒下,昏迷过去。被成功解救的付重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着,眼中惶恐久久不散,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而这一切发生的缘由不过是因为他的名字。 春在这时来到郝孟身旁,急忙蹲下身探查着nihil的身体状况。 郝孟在三人身上来回注视良久,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留下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后,她略显疲惫地转身走进了屋子。 回到自己屋中,郝孟倒在柔软的床上,没过一会,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八月九号凌晨,整个东大陆的所有人类民众陷入了绝对恐慌中,各大媒体就新闻中的异能者事件开始发表言论。字里行间从一开始的质疑变成了恐慌助燃剂。连续三日,此事件都霸占着各大报刊的头条,还有网络上的热门话题榜首。 自由者流派开始运作,用尽各种手段想要压下这股风波。可他们总是屡屡受阻,隐藏于暗处的另一个世界里的某些罪侍组织开始推波助澜,他们自然想要随波逐流,因为他们被压的够久了。 一经发酵,此事便一发不可收拾。罪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人类视野中,一开始他们或许还会忌惮着自由者流派,可是在愈来愈多的罪侍,甚至是罪侍组织开始联合占据人类城池以后,整个东大陆都乱了。 郝孟自那日以后,一直奔波在东大陆各地,带领着流派成员打杀着那些想要做出头鸟的罪侍。可就在短短七日时间,自由者流派内忧骤起,大部分成员开始脱离,加入到所谓的“共存”大军之中,而杨伟与他收拢的旧部手下更是明目张胆叛出流派,自立山头。 这个在东大陆一家独大的罪侍组织,开始分离。直至最后,郝孟身边仅有百余人跟随。逐渐势单力薄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陷入混乱,而无能为力。 郝孟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无法想到,那些与自己有着几百年交情的兄弟姐妹,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同伴,会坚定的选择杨伟。他们谋划了近百年,一直在等,等神徒苏醒,等那个将他们带上巅峰的人回来,然后亲手将他打落神坛。 八月十号,东大陆三大国家失守,人类军队无力抵抗选择臣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杨伟。 八月十一号,东大陆实力最强的两个国家宣布合盟,倾尽一切力量与罪侍组织开战,郝孟站队人类一方,辗转各处进行支援。 八月十二号,西大陆罪侍组织过界想要分一杯羹,组织天暂时退出东大陆,无冕者大肆入侵,从未露面的二号目标渐露头角,以极强实力替无冕者拿下数十座人类城池。 八月十三号开始,战争开始愈演愈烈,硝烟炮火下,毫无战斗力的人类群众流离失所,无数寒尸静静躺在路边任其腐烂,腥风席卷不见人还。 维持了仅十天,整个东大陆已经完全变了样,无数场战争中负有特殊能力的罪侍一路碾压而去,而那些手持枪炮的人类就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钢铁森林就此更换了主人。 而这并不是那些贪婪的野心家想要看到的结局,自八月下旬开始,罪侍组织在恢复元气后,开始发动侵略战争。而郝孟一群人,成了所有罪侍组织的头号目标,类似于先前人类世界的通缉犯,被迫地郝孟一群人开始逃离,东藏西躲,如一只过街老鼠。 八月二十八号,东大陆表面上开始恢复平静。罪侍成为了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他们制定了新的规则,而残存下来的人类成为了最底层的存在。但最基本的一些东西并没有改变,东大陆罪侍的数量只有人类剩余人数的三分之一,哪怕他们占据了城池可依旧需要人类维持一座城市最基本的运转。 在弱肉强食的规则之下,罪恶之花开始灿烂绽放在所有人的心头。 八月二十九号,整个东大陆竟同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好似上天太过厌恶这股血腥味。 在一间地下室内,郝孟紧闭着双眼躺在一张略显破旧的沙发上。在她的周围只剩下六位同伴,他们都低头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nihil,春,依旧还在她的身边。其余四人都是一直坚定地跟随郝孟在那场战争中存活了下来。 此时戴着一副面具的nihil看向郝孟,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世界已经变成这幅样子了,他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众人在话语落下后,都看向了郝孟。后者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问话,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们一直以为那个神一般的男人会在紧要关头出现,力挽狂澜。可是并没有,直到战争结束,直到他们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他都没有出现。 “将我的记忆还给我。”nihil又说道。 郝孟睁眼猛然坐起,双目泛红的她对着nihil吼道:“还给你又能怎么样?” nihil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他指向一旁,说道:“这场战争死了太多人,你们的同伴和亲人也在其中,你们会悲伤,会痛哭。可我呢?”在他手指的地方,供奉着数十道灵牌,他缓缓来到那些灵牌跟前,继续说道:“这些灵牌都有名字,会有因为他们的离去而哭泣的人,缅怀祭奠他们。可是我记不得我的亲人,他们或许也死了,或许还活着。”nihil在此时转身,盯着郝孟,“可不管怎么样,我不想他们死在我的心中。” 郝孟听到此话,低下头,“对不起。” “你跟我道歉有用吗?”nihil瞬息间来到郝孟跟前,掐着她的脖子,面目狰狞,“你应该去跟那些死去的人说!” “够了!nihil。郝孟已经做的够多了。”其余五人中,另一位女子开口喊道。 “于梦,他说的对,是我对不起你们。”郝孟带着哭腔艰难地出声说道。她看着nihil,头一次在他们面前留下眼泪。 这段日子以来,她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到她来不及为此悲伤。可当一切都无法挽回,她再也什么都无法做到时,心理的防线便瞬间崩溃。 nihil松开手掌,春来到郝孟跟前将她抱在怀中。 “九月一号,罪城,我会替你拿回一些东西。”留下这句话,nihil离开了这间地下室。 除去春与郝孟,另四人皆是看着那道背影。在他们心底,其实始终有些依赖这个男人。那道不太雄壮的背影,在这场战争中,替他们挡下了无数刀剑,也曾数次救下他们。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会让四人觉得,他很孤独。 于梦拉着身旁的男人来到郝孟跟前,她将手掌轻轻按在后者的肩头上,“郝孟,我们也打算去一趟罪城,虽然我们能力有限,帮不了nihil什么忙,但我们还是希望,在他取得胜利后,有人能为他呐喊。” 于梦的男人也在此时开口,“对,nihil是个强者,更是一个勇敢的男人,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敲响胜利的钟声。” 二人言尽后,同样离开了这里。 郝孟没敢抬头去看,她怕看了这一眼,便永远也见不到了。 剩下的两人没有说话,他们来到了摆放灵牌的桌子前,各自拿了一块空白的灵牌,亲手刻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将其放到了亲人牌位的旁边,做完这一切,他们也离开了。 春看着这一幕,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心思单纯的她,却不知道能够用什么理由让他们留下。 她能做的就是记住他们的名字。 “刘希”与“陈望”。 还有那一对夫妻,于梦与李中仁。 静悄悄的地下室内,郝孟渐渐平复了心绪。她来到那些灵牌之前,上了一炷香,随后戴上面具,与春一起走出了地下室。在罪城的盛会开始之前,她要做一件事。 那场战争改变了一块大陆的格局,东大陆自八月结束以后,被划分出了八大版图,其中无冕者占据一块,位于西方。杨伟所在的新势力占据了北方版图,与他接壤的分别是西北阿普苏学院与东北狼族。西大陆跨界而来的两大势力占据了中部与南部,而东部被本土罪侍联盟牢牢守住,剩下的最后一个西南版图被其余势力瓜分,最为混乱。 八大版图领土面积皆不相同,无冕者与阿普苏学院,还有西大陆自称是liberator的组织排在前三。而罪城位于北方,被杨伟牢牢控制着。 关于罪城的那场盛会,开创者就是神徒。这场百年一度的大会将邀请世界上所有罪侍组织前来参加,其目的自然是宣扬神徒的和平大义,他希望整个世界都能如东大陆一般,人类与罪侍和平共存,互不侵犯。但那些来客大多不会在意,他们真正关心的是神徒让人长生的秘密。而神徒会在这一天,给出十个长生的名额,以此表现他的诚意。而获得名额的方式便是依靠实力,这也是罪城擂台存在的意义。 早在三天前,杨伟便放出消息,罪城盛会照常举行,而他将邀请所有强者参加,而不是所有罪侍组织,他更是将十个名额提升到了二十个。他之所以有这个底气,是因为长生的秘密早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自然还有他的实力。 正是因为这场盛会,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延缓了另一场战争的爆发,东大陆也得到了暂时的平静。 西南混乱之地的一座小城池内,郝孟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这个城池并没有留下多少战争的痕迹,只是某些规则被强者更改,但人类的生活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占据这个城池的组织名叫“草堂”,是由一个ss级罪侍建立,草堂成员不足五百,而他们也并未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来,只是安安静静地享受着上位者带来权势与自由。 郝孟安置好春以后,独自一人来到了草堂总部所在。那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酒店内的一切都未曾改变,只是不再接待其他客人。在酒店最豪华的那间套房内,那名ss级罪侍也就是草堂的创建者正享受着鱼水之欢。他万万没想到,身处天堂的他会在下一刻坠入地狱。 一道戴着面具的身影悄然来到套房内,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她的双瞳中闪耀着彩色光芒,房间内那位草堂之主还有两位人类女子在一瞬间陷入了静止状态。郝孟没有进屋,她可不想看到那副旖旎风光。她的声音在客厅内响起,随后放开了对三人的禁制。 草堂之主在毫无防备下被人控制,他顿时被惊的出了一身冷汗,来人表明了身份,他也不傻,明知自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所以他出声警告那两位女子不要出来。随后他急忙穿好衣服,来到了客厅。在见到那位戴着面具的郝孟后,他惶恐着跪下了下来,“求求您不要杀我,我可以将这个城池让给您,也可以给您做牛做马,唯您是从。” 看着身前跪地的男人,郝孟很是厌恶,她懒得与此人浪费时间,在他还未抬头时,郝孟抬起手,一道光芒笼罩了他,一阵凄惨的嚎叫声响起,最终这个ss级罪侍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便化为了虚无。 郝孟打开那间房门,赶走了两位人类女子,并让她们去告诉草堂的人,她会在这里等,并让她们转告一句话,“臣服或者死。” 不消片刻,草堂内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来了,只有八人,三女五男。 郝孟告知了她的目的,她需要一个身份去参加罪城盛会,而草堂便是她选择的目标。在绝对实力下,八个人在死了三人后,最终屈服。 而这座城池因郝孟的缘故,正式成为了第一座人类恢复自主管理的城池。不过,终究无法回到以前,毕竟人心难测,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此城所有罪恶行为都将不会出现,面临的结果只有死亡。郝孟也没有过多精力去管理一座城池,只能先任其自由发展。 就这样,郝孟成了新一任的草堂之主,而她真实的身份被掩藏,哪怕是草堂中人也不知道这个神秘强势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她们只知道,此人杀伐果断,实力很强,强的离谱。 在接回春以后,郝孟带着草堂骨干成员踏上了去往罪城的路途。 好在人类原有的某些社会秩序并未被打乱,各大组织间都十分默契的维持着原样。机场依旧正常开放,只不过罪侍成为了唯一的vip群体,享受着所有最优质的服务。 郝孟一行人登上了飞往罪城的航班,这是他们头一次没有花费钱财便坐上了豪华的头等舱。这一切皆是罪侍组织共同建立的一条规则,因为他们在这千百年来,始终戴着一副面具,活在人类的阴影中。 罪城并不大,但是在杨伟驱赶了所有人类以后,这座城池足以容下近三十万罪侍。不过,杨伟在占据罪城以后,驱使那些人类为罪城建造了一道高大城墙,并分割开了机场与许多建筑群,还扩张了罪城擂台的面积。单是一个罪城擂台就可容下十五万人。 改建后的罪城只有三道城门,而进入此城的入场券,除了那些登记在册被人所知晓的罪侍组织可顺利进入外,一些个孤家寡人只能凭借实力进入。 三道城门前,各有一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便标注了一条公告,其中有一条明确说明了禁止s级以下的罪侍进入罪城擂台,哪怕是那些罪侍组织也不行。而b级以下的罪侍禁止入城,就是这般规则便挡下了不少人。 九月一号,早上九点整,罪城城门大开。 三大城门前,一群类似于人类特种兵着装的罪侍正手持着军用突击步枪威风凛凛地站立在一道类似于机场安检门的巨大电子装置两旁。 自城门大开以后,便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到来。出了机场,他们需要步行或者驾车去往城门处。而那道电子装置的作用就是检测罪侍的等级。通过电子门后,自会有人带领他们去往该去的地方。 直至傍晚九点,罪城擂台几乎已经座无虚席。而这场盛会将在十点准时召开。 类似于人类体育场的那处广阔擂台,十五万个座位上几乎都坐满了人,这个有alianz体育场两倍大的擂台,想要找到一个熟人便有些艰难,除非事先约好,所以郝孟一行人在来到这里以后,她并没有看到nihil还有其他四位同伴的身影。 十点很快便到了,盛会正式开始,杨伟上台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此番盛会真正关键的时刻便到了。 礼炮与钟声在这时响起,擂台四周升起绚烂璀璨的烟火。无数道光柱射向擂台中心的那处巨大的圆形平台,在平台四周,有着八根金属柱子,柱子顶端燃烧起熊熊火焰,而争夺长生名额的比试也在此时正式开始。 比试的规则很简单,凡是对自我实力认可者都可上台,进行混战,跌下擂台便宣告失败,若是死亡,那也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期间没有时间和次数限制,亦可中途加入,也可多次上台,直到无力再战时。直到十个小时比试结束后,依旧留在台上的人,会按照分数进行排名,前二十人将获得长生名额。获取分数的规则也很简单,将一人打下擂台获得一分,击杀一人获得十分,而被击下与被击杀之人的分数不会转移到胜者的身上,这样也避免了许多实力强劲之人想要投机取巧最后才上场的局面。 在比试规则明确后,擂台开启。 只见观众席位上,许多人的身形都开始动了起来,他们的速度很快,可是,他们都被一人抢了先。 那是一位戴着面具与鸭舌帽的男人,他站在擂台中心,那双可见的双瞳内泛着深邃的墨色光芒,受万人瞩目的他,冷冰冰说了一句让全场沸腾的话语。 “上场者,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那些个已经来到擂台边缘的人都止下步伐,他们并非畏惧,而是感到错愕,他难道要仅凭一人挑战我们所有人?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同样的疑问,而那人在这时也用行动证明了他说的话。 只见他的脚底一道“祭坛”迅速蔓延而出,直至占据了整个对战平台,他张开双手,悬空而起,俯视着台下所有人,也就在这时,已经有人登上了擂台,不过也就在一个眨眼间,那人就被他一只手洞穿了整个胸膛,生机全无。 凌厉的杀伐激起了擂台边缘那些人的愤怒,他们同时登台,无数道璀璨光芒绽放,而那人轻松地辗转在所有攻势间,以他们无法企及的速度和力量收割着生命。 一时间,这处擂台成为了一个人的“独场秀”。越来越多的人登上台去,有些人会联手杀向那人,而有些则是游走那处战场边缘,伺机而动,有“捡漏嫌疑”。有人跌下也有人登台,有人重伤不起,苟延残喘,也有人就此倒下,没了生息。而那人始终还在杀伐,如游无人之境,不可一世。 郝孟盯着场内,她知道那人就是nihil,可她也没有想到nihil会这么强。 比试进行到两小时后,场内局势并没有冷淡半分,甚至愈发热闹。而那位一路披荆斩棘的“杀神”,竟是遇到了对手。 他的对手是个面目全非的男人,这个男人的能力很是恐怖,本就显得有些拥挤的擂台,有五分之一的位置都站满了他的幻化身影。以至于这两人所处的战场无人敢靠近。 “两大禁咒现世,这预示着什么?”郝孟满脸诧异,低声喃语道。 正当所有人都被这两人吸引了注意时,一道剑芒落下使得整个体育场好似都震颤了。 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缓缓登台,人还未至,剑已到。 此人一出现震动了不少人的心。 他们这才知道,那个男人真的回来了,不过只是在疑惑,他怎么变了一副面目。 神徒握住剑柄,横扫而出,就此一剑,百人落台。他在以一种绝强之势宣告他的归来。 而nihil与幽在此刻同时停下攻势,看向神徒。 三方对望,好似跨越了时间的长河。 “nihil,摘下你的面具,幽,恢复你的真面目。”神徒对着两人开口说道。 nihil与幽迟疑片刻后,同时有了动作。 而神徒也在此时抬手抚过自己脸颊。 “这不可能!”这道话语自多人口中大喊而出。 最为震撼的就是nihil,他呆望着两人脸庞,浑身颤抖。 还有组织天所在的位置,常乐,知足,还有所有与付崇相识的人同时站起身,因为这三人的样貌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在他们心里已经死去的人,那就是付崇! 而郝孟静静地坐在观众席,泪流不止。nihil或者可以称呼为付崇是他,幽也是他,神徒也是他。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nihil抱着头颅,双目涣散,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他遥遥看向观众席内的郝孟,他大声吼道:“快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你,是我。”幽与神徒同时开口。 可就在这时,常乐来到擂台边,对着他说道:“你是付崇。” “付崇?付重?我是付崇?”他跪倒在地,陷入了疯狂状态。 就在此时,nihil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画面,他感到熟悉又陌生,他知道,郝孟将记忆还给了他。 他俯首跪着一动不动,直到他想起所有的事。 爷爷,常乐,知足,柳思思,李由心,纪恨,双胞胎姐妹,吴为,九号目标。他都想起来了。 杀死纪恨的那一日,郝孟找到了他,取走了他的心脏,并封存了他的记忆,他并没有死,这也是为何在临江镇时她没有让自己与常乐见面的缘由。 可是幽为什么要杀死柳思思,神徒与自己又有什么关联,nihil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像自己,那个样子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吗? 没人给他答案。 可就这时,杨伟来到场中,以绝强之势,踢飞了幽。他正面面对神徒,没有言语,他朝着神徒奔去,以一种诡异速度躲过了长剑的攻击,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颈,随后举起又将他重重砸在地面,再抬起左脚狠狠践踏。 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先前无可匹敌的两人在杨伟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而恢复记忆的付崇怔怔地看着杨伟。 下一刻,他的胸膛再次被洞穿。 心脏在缓缓停止跳动,他的呼吸趋于虚无,而他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慢了下来。他看见了郝孟满脸泪水地飞奔而来,看见了常乐不顾一切地对着杨伟发起攻击,看见了春捂着双眼,弥留之际,他看见了柳思思,那个他深爱的女孩,看见了爷爷慈祥的笑容,他唯一的亲人。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这句话从付崇嘴里说出,同样的也在郝孟的口中响起。 直至最后付崇闭上了双眼。 “郝孟姐,你怎么了?”春的声音在郝孟耳边响起。 就在此时郝孟睁开了双眼。 她呆望着天花板,从模糊到清晰,她才知道她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春在一旁满脸焦急地继续询问着,郝孟侧过身子看着春急切关心的样子,笑了笑,起身将她抱住,“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你可吓死我了,你这一觉可是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叫都叫不醒。”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郝孟心中荡漾起一股暖意。 “我睡了这么久吗?”郝孟松开春,她问道。 春点了点头,“nihil都已经醒了,你还没醒。” “外面有发生什么大事吗?”郝孟握紧春的肩膀再次问道。 “没有吧,咱们家的下水道堵了算大事吗?”春眨了眨眼睛,微皱眉头。 郝孟勾起手指,在春的鼻尖刮了刮,“算。” “我先去准备晚餐了,你收拾收拾就出来吃饭哦。”春起身,对着郝孟嘱咐道,说完,她一脸开心地走出屋子。 郝孟看着春的背影,微微一笑。 她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拉开帘子,外面并没有下雨,绝美的星空挂在天幕,她便有些欢喜。 至于她为什么会梦到这一切,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梦掺杂了nihil的记忆。那个少年,还有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成为了她记忆里最难忘却的人。 nihil,虚无,其实自己也有些自私吧,她只希望这个少年能永远忘掉那些事,以一个虚无的自己去迎接新的生活。 可梦里nihil的那句话,她记得很清楚,当有些人在自己心中死去时,最痛苦的其实是自己。 就在郝孟沉思时,nihil突然走了进来。 “我是付崇,对吗?” 郝孟的心突然颤了颤。 在此刻她才明白,杨伟真正的手段,用在了nihil的身上,而非那个记者。 见郝孟没有说话,nihil继续说道:“外面有两个人要见你,他们叫常乐还有知足。” “你会离开吗?”郝孟没有回头,她颤声问道。 nihil来到她的身旁,同样抬起头看着星空,“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站上了一处擂台,而我的对手是你。”他收回目光,侧过头看向郝孟,“你不光拿走了我的记忆,我知道,你还拿走了我的心脏。而那个你朝思暮想的人,因为我的心脏而苏醒了。在那颗心脏里有着我的记忆,对吗?” 郝孟依旧没有说话。 “为什么还要我活着?”nihil再次问道。 郝孟长舒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一切,她说:“你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那也该我回答你的问题了,我会离开。”nihil说。 “对不起。” “罪侍,没有心也能存活。而你们为了长生,甘愿去做偷心者。他所谓的大义,不该玷污你的爱。”nihil也就是付崇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春站在门口,当付崇离开时,她却拉住了他。 “你不是偷心者我知道,我也知道全靠你的能力我才能好好活着,所以谢谢你,不过我还是得离开。”付崇挣脱开那只手后,跟随常乐他们离开了这栋别墅。 他没有看到,背对着他的春,抬起手臂抹了抹眼角。 而那位付重,正站在走廊转角处,静静旁观着这一幕,他开始有些欣赏那个与自己名字相似的少年。至此,少年的一个念头直接影响了他们的计划。本以为能给郝孟与那位神徒制造一个恐怖的敌人,没想到最后,竟是此番局面。他悄然隐去身影,这次谋划并非彻底失败,他们还可静观其变。 八月十三号,恢复记忆,并成功移植了一颗电子心脏的付崇跟随常乐去往天的总部所在。 郝孟带着春来到了白云山,他们并没有见到神徒,只有冬一人接待了她们。 付重回到杨伟身边,他们开启了新的计划,并成功躲避了神徒的追杀,而那位人类记者活了下来,只是关于那次事件的记忆,被成功清除,世界依旧,没有改变。 自由者流派在神徒苏醒后,开始大规模活动,东大陆所有罪侍组织皆被敲打了一遍,而神徒以他的名义向全世界发送了邀请函,那场罪城盛会,也将在九月一号顺利展开。 郝孟在东的那间木屋住了下来,长云山脉的巍巍雪山之巅,她盘坐于此,大雪纷飞,染了青丝化作白头。那一场梦,让她深陷其中,久久无法清醒。 幽,神徒,nihil。因为一场阴谋,他们牵连其中。其实郝孟一直都能够看透这一切。 七月一号受祭日开始,杨伟便盯上了十号目标付崇,只因为他身负禁咒之力。为了能够完美激发他的潜能,杨伟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化作幽隐藏在纪恨身边,甘愿做一个言听计从的手下,并完美策划了南科学院的那场杀伐,以两位挚爱身死的双重打击迫使付崇发挥出十二分的力量,随后以杨伟的身份告知自己,他发现了一颗完美的心脏,从中运作,使得神徒苏醒,他也料到自己会将付崇留在身边,利用付崇的实力,为神徒开路,所以他将计就计,找到了那个付重,并在关键时刻引导常乐二人前来,就此使付崇恢复记忆。可是他们都没想到,付崇并没有为此仇恨郝孟,其实连郝孟自己也不知晓原因,就好像自己明知杨伟的谋划,却一直没有出手,她开始有些理解付崇了。 因为她跟付崇都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是否值得。若是郝孟不再为了神徒,不再将他当做自己的信仰,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付崇依旧还是nihil,还是内心虚无的状态,是否会轻松快乐许多? 他们都不知道,也永远无法明白。 她因为爱放弃了自己。 他因为爱失去了所有。 谁更可悲?无人能解。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六章 少年终要成长 “古老的巴德尔在夜幕中沉睡,猫头鹰的啼鸣响彻在阔叶林中,与清风抚过枝叶的声音契合,奏起生与喜悦之曲。昏黄的路盏灯火指引着迷失的灵魂,他们终将推开宫殿大门,褪去满身尘垢,接受光明的洗礼。” 这段文字记载于一座古老庄园南门前的巨型石碑之上,许是年岁过久,碑上爬满青苔,雕刻的字迹略显“沧桑”,与之呼应的生锈铁门,倒是成了一对“难兄难弟”。入门后的玄关大道被枯黄树叶覆盖,三两只白鸽在其中觅食。一座奇异的石制雕像安静耸立在圆形水池中心,形似马身龙首,本该喷出水柱的巨龙之口早已没了动静,池中之水也不再孕养红尾小鱼。唯独那座宫殿,没有失去它的光华。 宫殿前厅被布置为礼堂,一位发已斑白的老者背对着大门盘腿静坐在一座巨大的雕像下。 付崇安安静静坐在礼堂的第一排第三张长椅上,在他的身旁,是常乐与知足。 重获新生的少年褪去了些许稚嫩,毕竟成为nihil时所经历的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先前记忆回归的那一刻,少年好似坐在影院银幕前,旁观着发生的一切。算算时间,不过短短四十多天,却好似经历了一个轮回。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踏入庄园的这一天,当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应该死在那个雨夜。 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在接来的日子里,他将要履行一位被救赎者的义务,柳思思在他的生命历程中惊鸿一现,他无法肯定这就是爱,因为这个少年从未爱过自己。可是每个男孩的青春中,总会有这么一个女孩,在盛夏阳光里微微一笑,便惊艳了他的整个青春,以此深深印在心房才算完整。通往成熟的道路有许多条,踏上以爱之名化作的阶梯,是多数人的选择,但不是唯一。 纵使会留下抹不去的遗憾,付崇依旧会庆幸,在那个雨天,那间音乐室内,与她相遇相知。 可是,青春不该被困在爱里,这是常乐与他说过的一句话,只是现在的付崇还无法明白其中的含义。 盘腿坐着的白发老者起身打断了付崇的思绪,老人面向他,张开双手,口中高呼着,“付崇,得半神旨意,伟大的天主会拥抱你,并抱以最诚挚的心欢迎你的到来。” 看着眼前这个像极了“神棍”的老者,付崇实在提不起半点肃穆与尊敬,哪怕他知道这个老人就是常乐口中的那位天司。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钟声,回荡在礼堂内,常乐与知足都紧闭着双眼,三道光束自礼堂顶部直直射下笼罩着他们,付崇抬起头,有些疑惑,唯独只有他没有受到光的照耀。等了片刻后,付崇默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低下头来,静静候着。 天司在片刻后睁眼,虽然付崇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但他知道付崇心底有许多疑惑,需要解答,“孩子,一个组织需要的不仅仅是团结与志同道合。传承许久的东西会成为一种象征,它的作用不光光是增添莫须有的仪式感,所以,你所看到的一切神神叨叨的行为,都希望你不要排斥。” 付崇点了点头,老人的慈祥面孔与和善语气在此时又让他倍感亲切。 “你心中的所有疑惑,都会在这里找到答案。我也就不一一说给你听了,人啊,一旦到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总会在外人眼里显得过于唠叨,很是讨嫌,所以接下来,就由常乐他们带着你正式踏入罪侍的世界吧。”天司说完,迈着年迈的步伐离开了这间礼堂。 常乐与知足随即起身,鞠躬目送,对于这位老人,组织内无人不对其尊敬有加。那道略显佝偻的背影,曾在近古时代撑起了西大陆半边天。 看着眼前的一幕,付崇内心有些羞愧,先前在他心底确实对这个老人有一丝排斥。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并认真地分析了所经历之事间的脉络和关联,他认为自己成为现在这幅样子,天司难辞其咎。可是,老人那副慈祥和蔼的面孔他根本恨不起来,因为爷爷与他说过一句话,“能够受他人敬仰的人,哪怕其心为恶,都不该成为别人践踏或者无视他尊严的理由。” 付崇先前始终不愿承认自己是罪侍,哪怕他被所有人抛弃,他也宁愿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人类世界里。可他无法再继续逃避,顺其自然的他跟着常乐来到了这里。 巴德尔庄园作为组织天的总部,其占地面积4.5公顷,最宏伟的建筑便是这座宫殿。宫殿后方栽种着大片的阔叶树,林中蝉鸣不绝于耳,不过最吸引目光的是那中心处拔地而起足有五十米左右高度的圆形石台,三人沿着石阶登高,来到了顶部。 石台顶部边缘有着十根柱子,与人一般高,柱子上雕刻着马身龙首的奇异生物跪倒在一个人类身前,常乐来到其中一根柱子旁,将手掌按了上去。当皮肤接触柱子的霎那间,石台中心的地面竟是有着无数条血色纹路浮现而出,形成了一道圆形“祭坛”。 “走吧。”常乐拉起付崇的手臂,带着他来到了祭坛中,知足后脚跟随。 祭坛泛起耀眼光华,直至将三人笼罩。 待光芒逝去,付崇惊奇地发现他们来到了另外一处空间。他抬头看去,白云蓝天,烈阳高照,他们好似身处井底。转过视线,付崇看到了一扇扇门,门外有着一条弧形走廊,他转了转身,才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如此,这不经让他怀疑,这真的是一口井,巨型水井? 他们所处的位置依旧是圆形平台,延伸出三条通道,连接着“井壁”,常乐示意付崇跟上。在通道内,付崇忍不住垫脚朝下面望去,“好家伙,这么高!” 付崇立马缩回脖子,心有余悸,开始有些好奇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最深处,会有什么? 三人出了通道,付崇才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不过常乐并未停下脚步,与这条通道在一条直线上的另一条通道,一直向内延伸,常乐与知足率先进入。看着两人背影,付崇想起了南洋城的那处秘密基地,当时的他在那里走过一段通道后,陷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险些没能出得来,这让他有了阴影。好在常乐回头出声让他赶紧跟上,这才使得他有了些勇气。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类似于学校操场的空间,不过要大上不少,起码能容下四个足球场。从通道内出来以后,常乐止步看向付崇,终于开口向他介绍道:“你肯定在想我们是不是在一个水井里,其实我们是在庄园的地底下,而那处石台就是进入这里的入口。这里会是你以后的家,也是我们共同的家。当然她有一个名字,叫‘深渊’。深渊中部也就是你认为最像水井的地方有308层,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的入口在第10层,中部为‘红井区’,你看到的那一扇扇门的后面就是我们个人的住所,类似于你们学校的宿舍,不过要大很多,当然也很豪华。红井区的外围有着各类空间,比如我们眼前这个偌大的操场,还有体育馆,游泳池,酒吧,高尔夫球场,拳击馆等等。它们分部在不同的楼层。你若想去,可以通过红景区中心的那处渡桥前往,也就是我们被传送下来后的位置,那个渡桥是由“天穹”在掌控,你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天穹你已经见过了,但千万不要小瞧她的能力,你往上看。” 付崇抬头,迟疑了片刻后满脸震惊。 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竟能真实地看到天空白云还有太阳,这可是在地底! “虽然并非真实的,但是天穹会根据外界的实时天气状况来改变,并且降雨刮风,电闪雷鸣也能完美实现。所有空间都是如此。”常乐平静解释道。 可此番平淡的言语却在付崇心底激起千层浪。 知足在一旁接着介绍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等你回到属于你的房间后,你会更加惊讶于天穹的能力。” “她是人吗?”付崇呆滞着脸,问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我的意思是说,她是罪侍还是...神?” 知足捂嘴笑了笑,随后解释道:“是,又不是。你先前见到的天穹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人工智能,而深渊内的这个天穹招料着我们的生活起居,早已成为了我们的亲人,可以算作是罪侍。” 付崇闻言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 “好了,接下来天穹会安排你的住所还有其他一些事宜。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就先走了。”常乐在这时说道。 三人就此分开,付崇见天穹还未出现,他百无聊赖的在这处操场随意漫步着。 操场人很多,大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伴,篮球场上也有人在挥洒汗水,付崇好似回到了学校,只是这样的一幕,让他有些伤感。 马上就要开学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到学校继续读书,不知道那些同学知道柳思思去世后,是否会伤心难过,若是自己也去世了呢,他们又是否会发现? “在想什么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付崇耳边响起。他抬起头,天穹依旧还是先前所见过的那副面貌,可还是能够看出她异于常人的皮肤,那是由无数颗光粒组成的躯体。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想念学校了。”付崇回答道。 “放心吧,你会回去的。”天穹说道:“跟我来。” 付崇跟着天穹重新踏上了那座渡桥,他们来到了红井区101层。 “你的住所是1010号,刚好是你的生日。”他们站在一扇门前,门上有一块电子显示屏,天穹向他介绍道:“你的身份信息我已经帮你录入,只需要人脸识别一下,就可以打开了,你来试试。” 按照天穹所说,付崇将脸凑近那块电子显示屏,只听见门内滴答声响起,随后自动打开。 “快参观参观你的新家。”天穹伸手向门内,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带着好奇,付崇踏入其中。入户玄关很宽敞,门侧有一间衣帽室,对面是一个嵌入式鞋柜和一面全身镜,往里走便能看见敞开式并且东西结合的厨房,还有一间就餐厅,再往内就是一个挑高近六米的客厅,客厅左侧往里走有一个弧形走廊,走廊中段是通往二楼的阶梯,尽头处则是一间书房茶室。再回到客厅,往右走是洗手间,配有淋浴,干湿分离。整个屋子的光都来自于落地窗外的阳台,虽是在地下,可房间依旧明亮无比,阳台外是类似于红井区顶部的装置,仿造了外界的景观,付崇猜想那可能是一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 天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房间内家电家具齐全,且都是智能语音控制,包括阳台外的景观,你若想看海便可更换为大海。二楼除了有正常的生活空间外,还有一个训练室,防爆防震等级超过世界标准,你可以在其中释放自己百分七十的力量而不会影响到他人,若是想要完美释放力量来训练可以前往120层的重压区。” “好,我知道了,谢谢。”付崇说道。 “你先坐着,接下来我说的非常重要,请你务必谨记。”天穹来到客厅的那块投影幕布前,对着付崇说道。待付崇坐下后,天穹突然换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指着幕布用着蹩脚的东方雅言接着说道:“我是执行部的副部长,我叫山本正雄,很高兴认识你,付崇。有关罪侍的所有资料你可以在38层信息区内的图书馆里获取,还有许多资料你都可以了解到。我要告诉你的是关于组织上对你的安排,深渊内有15382名罪侍,非特殊成员有8633名,成长性特殊成员有180名,而你就是这180名中的一员。你们会被分成20个小队,介于你所受祭的罪咒,你将担任其中一个小队的队长,带领你的队伍进行长达一年的集体训练。在这期间你依旧可以继续维持你的人类身份,但你要知道巴德尔庄园与南洋城的距离,也就是说,你将无法在学院长时间久待。组织命令,三日后,开始训练,我很期待你的成长,更期待你成为打败神徒的存在,取回你遗失的心脏。” 言语落下,天穹瞬息间化作光粒消散无踪。 付崇静坐,山本正雄的话语让他陷入沉思。或许是陌生感使然,付崇到现在依旧有一丝迷茫。稀里糊涂地见识了太多新奇的事物,他的脑子好似不太够用,组织没有给他丝毫缓冲的时间,心中的疑惑也没有得到解答,不过山本正雄最后一句话,让他恢复一丝清明。没错,他需要拿回自己的心。 常乐先前告诉自己,罪侍没有心脏依旧可以存活,真正的致命伤是失去受祭之瞳,可哪怕如此,自己的东西被偷走,没理由就此施舍给别人,虽然有一颗天穹制造并成功移植的电子心脏,可总归不算完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郝孟,他不想看到这个女人就此沦陷在那份没结果的爱里,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或许是同情,又或许是,那份爱纯粹到少年觉得不太真实。 但前提是,付崇需要获得足够的实力。他开始有些理解常乐的那句话了,少年的青春里依旧要担起一些责任,因为命运多舛,生活很苦,虽不够幸运,那就努力拔高,靠自己的双手撕破乌云。就像爷爷说过,男孩总要穿上西装做一回大人,低谷时撸起袖子乘风破浪,才能在巅峰时打上最帅气,最不失风度的领带,成为真正的男人。 两个世界,付崇在这一刻好似都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在彻彻底底参观了一下新家后,付崇躺在二楼卧室的大床上,开始规划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这是他的习惯,胡思乱想或许是一种不太好的性格特点,但其实也有好处,对于某些事情会想的更加全面,更加长远。在学院里,不善交际的他其实成绩优异,只不过他存在感太低,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这个家伙,他其实很聪明。在来之前他梳理过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他明白自己中了某个人的圈套,或许爷爷的死也是那个人一手造成的,他不敢肯定这个人就是郝孟,他怀疑的对象还有一个,就是杨伟。 躺着沉思了一会,付崇来到了红井区的38层,根据路标指示,他来到了信息区的图书馆内。这里被分为两个大区,其一是人类世界的各类书籍,另一部分则全部是有关于罪侍的。 付崇来到了第二部分,在这里泡了整整一下午,他开始逐渐了解罪侍世界的风光。在一本名叫《罪侍》的书籍中,详细记载了有关罪侍的一切。 罪侍并非由天地自然孕育而生,遥远的古时代,距今大概有万年之久,世界开始发生变化,那是第一个受祭日的降临,世界各地诞生了第一代罪侍,也是受祭的力量最为强大的一批,足有千人之多。欲望降临心头,百年后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争因他们而起,在那场战争中,不断地有人类受祭成为罪侍,体内的力量开始觉醒,战争变得愈发惨烈,足足维持了近五百年,生灵涂炭,洲地陆沉。不过书中并未详细介绍这场战争,最后因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战争结束,世界恢复平静。罪侍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足有千年之久。 人类重新主导世界后,他们把这群魔鬼称之为罪侍,一直沿用至今,直到第二代罪侍出现,这之后世界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书中并未记载。 罪侍,半神的侍从。与人类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他们使用力量时,左眼瞳孔会散发不同的光芒。从古至今,书中只记载了七类,由c级到a级为第一阶,s级到sss级为第二阶,e级为第三阶。付崇并未真正见过郝孟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他并不知道还存在着彩色的受祭之瞳,书中也未记载。有关于罪咒,书上名列了近千种,其等级与受祭之瞳一样,由c到e。可是他阅览完所有罪咒的详细信息后,也没有在其中找到自己所受祭的罪咒信息。他又翻阅了其余几本有关罪侍的书籍,依旧一无所获。 付崇不再对此纠结,待夜禁时间来临,他回到了自己的屋中。通过查阅的书籍他了解到一些有关深渊内的规矩。夜禁,也就是晚上十点后,某些空间将会关闭,禁止入内,而非特殊性成员在这个时间段不可随意走动。这些人基本都居住于红井区100层以上,他们被明令禁止踏入百层以下,不过这对于付崇而言便不需要遵守。随后他通过房内的智能系统向餐厅要了一份东式晚餐。吃过晚饭后,付崇来到了重压区。 他想要了解自己完美释放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 重压区的入口是一道金属大门,门上有一个类似于住所房门的人脸识别系统。打开金属大门后有一条走廊,走廊两边是一间间重压室。付崇选择了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进入里面后房门自动关闭。 重压室内空无一物,只有无数条血色纹路布满了整个空间。先前付崇以为这只是能够释放某种力量的“祭坛”,不过在查阅有关的书籍后,他才明白,这是罪咒的外在表现形式,人类无法用肉眼看到,而重压室内的罪咒就叫“重压”,身处其中的罪侍会感到强大的压迫感,这类罪咒不需要受祭之瞳来激发,乃是人为刻画。 “重压效应启动,检测目标付崇,e级罪侍,压力增加百分之五十,请做好准备。”一道提示语音响起,付崇严阵以待。 “我去!”付崇一声惊呼,整个人突然被压倒在地,左脸狠狠地与金属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他奋力挣扎起身,可只能做到两只手臂伸直。他咬牙坚持着,这种压力下,完全无法做到释放罪咒的力量。 一个小时以后,他颤颤巍巍的伸直了腰杆,浑身是汗的他终于在重压下站了起来。这得亏于他所受祭的罪咒强化了他的身体素质,若还是人类时的那副瘦弱身板,他绝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开始尝试抬脚移动,不屈的意志使得他成功踏出了第一步。直至第二步,第三步,终于在承受了三个多小时重压后,他的身体完美适应了高于标准百分之五十的压力,能够轻松在屋内行走。 他迫不及待地释放自己的力量,深渊之瞳绽放光芒,血色的纹路开始侵占整个重压室,他怒吼着,尽情地催发自己身体内蕴含的力量。重压室开始晃动,又在一瞬间陷入静止,随即再次震颤不已。金属表面在这时开始扭曲形似波浪,付崇脚下的地面化为灰尘,向下陷去。不光如此,灰色的雾气开始弥漫而出,雾气中燃烧起一股幽黑色的火焰。一柄长剑凭空浮现,在室内胡乱劈斩。 整个重压区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靠近付崇所在的那几间重压室受到波及。火焰,雾气,透明的波纹,金属的扭曲,不再局限于那一处地方,原本正在训练的其他成员赶忙撤离,他们目光惊恐地在重压区大门外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一段走廊里的所有重压室即将化作废墟时,付崇的身影从那一间破碎的重压室内,飞了出来,紧接着还有一个男人怒吼声传出,“小兔崽子,你他娘的是想毁了整个重压区吗?” 静静躺在重压区大门口的付崇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只是自顾自地大笑着,那道笑声里有快意,有释然,还有一丝寻常人难以理解的自豪。 “都闯大祸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围观的人群中,一道低语声传出。 他们自然无法理解,这个少年在这一刻有多么开心。强大的力量使欲望满身者沉沦,也会使一个无能为力失去了所有的懦夫陷入疯狂。 少年头一次靠自己完成了自己希望做到的事,哪怕是一开始他像一条狗一样被压在地上,喘不过气。他理应感到自豪,因为对于爷爷的期望他成功的踏出了第一步。 付崇缓缓闭上眼睛,周围的嘈杂声在这一刻消失。 “爷爷,我想你了。”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七章 犯错 巴德尔庄园那座宏伟宫殿的最顶层,山本正雄站立在一道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前,屏幕上显示着昨晚付崇进入重压室后的画面,正以两倍速循环播放着。 在山本正雄的身侧还有一位体型与面目不相匹配的老人在静静观看着。留有寸长白发的他,单从面部来看,便可知年岁颇高,但是那肌肉隆起的双臂,近一米八的身高,远远超过寻常青年的体格,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他是执行部的最高指挥官,何为。 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山本微微抬头,看着何为说道:“这小子自打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他不一般。” 何为依旧目不转睛,他问道:“禁还是未知?” “还未明确,信息部的人正在查。”山本转回视线,他伸手在仪器操作台上点下了暂停,屏幕上显示着那柄剑出现时的画面,“他已经跟神徒交过手了。” 何为瞳孔微缩,这柄剑他很熟悉,“往后的训练刻意关照一下他。” 闻言,山本正雄咧嘴笑了笑,他自然听出了何为的言外之意,“是要好好‘关照’一下,毕竟这样的怪物可是很难遇到。” 殊不知自己将会受到特殊待遇的付崇,此时正干着打扫卫生的苦累活,这是他昨晚损毁重压室所遭受到的惩罚之一。 从红井区的第一层到第一百层都是他将要负责打扫的区域,不光如此,他还需要利用自己能够控制金属的能力,将那几间被他摧毁的重压室一点一点的恢复原样,至于让其正常运转便不在他的能力范畴之内了。干完这些,他还需要执行长达一个月的送餐任务,囊括的区域是整个红井区。付崇需要尽快完成前两项惩罚,只见他一手拿着抹布,脚边放着一个水桶和各式清扫工具,正迅速的擦洗着第五层的环形走廊还有墙壁,每一个角落都不允许漏掉。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他奋力清扫的身影。 对于这个新人,多数人选择了视而不见。虽然他们都很好奇这个第一天来到“深渊”的少年是怎样将重压室给摧毁的,不过谁也不想招惹一个爱闯祸的家伙。但总有例外,当付崇的身影出现在第三十层,一个小男孩竟主动来到了他的身旁蹲下,也不言语,就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认真打扫的付崇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吓了一跳,更何况他还一直盯着付崇,使得付崇多少有点不自在,但他一开始并未理会。 在双方维持了近五分钟的诡异氛围后,实在忍不住的付崇停下手上动作,开口询问道:“小弟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小男孩咧嘴一笑,“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付崇有些懵了,“哥哥?小弟弟你认错人了哦。” 小男孩没有回答,突然起身屁颠屁颠地跑开了。付崇看着那小小背影,摇头笑了笑,没有多想,埋头继续进行着清扫工作。 小插曲后,付崇将这一层打扫完毕,他坐在两层连接处的楼道里,略作歇息。看了看时间,快要到下午五点半了,只完成不到三分之一清扫工作的付崇有些欲哭无泪,想起昨晚那个将自己扔出重压区的男人,严厉的面孔像极了他初中时的班主任,足足训斥付崇一个多小时才罢休,当时的付崇以为自己会背上一笔巨大债务用以赔偿损失,或者是被拘留看押,但所想的情形都没有出现。犯了错的少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遭受的惩罚会是这样的。 其实这也算是他的无心之举,重压室具体的使用规则付崇先前并未明了,导致他选择了错误的重压室进行训练,正确的选择是要与罪咒、等级相匹配的。 类似于常乐这种拥有控制金属能力的罪侍,就应该选择木质或者非金属材料而构建的ss级重压室。 付崇在昨晚从那个男人训斥中得知这一点后也有些无奈,他的罪咒好像能不受控制地完美复制他人的能力,并且他对这些能力的掌控很微弱。再加上他渴望完美激发潜能的心态,才导致他闯了大祸。如果一开始付崇没有在那种程度的压力下站起来,也就不会造成这个结果,所以他现在的内心其实是悲喜交加的。 沉思了一会,付崇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随后收拾好工具,打算明日再继续清扫。 回到自己房间,已是半小时后,与昨日一样,他向餐厅点了一份晚餐。不过今日不再是由智能机器人送餐,而是一个戴着卡其色棒球帽的男子。 付崇开门取餐时略微有些惊讶,不过一想到自己不久后也将成为送餐员便有些忧郁。 这位送餐员看着付崇面上神情也没在意,见付崇想要关门时,他却急了,赶忙一边用手推住房门一边说道:“喂,朋友,你还没给钱呢。” “还要给钱!?”付崇惊讶地转过身说道,这让本就忧郁的他更加忧郁。 送餐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没错,组织上财大气粗所以晚餐是免费的,但是我穷的叮当响,自然是要收点跑路费的。” 付崇盯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道:“多少?我给你。” “嘿嘿,不多不多,只要一千。”送餐员笑着搓了搓手,随后在付崇眼前比划出一根手指。 “你怎么不去抢。” “砰!” 还没等送餐员继续狡辩,付崇已经关上房门。 不出五秒钟,送餐员的咒骂声响起,付崇压根不予理会。免费的晚餐,配送要一千?这不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嘛。 待付崇吃好饭,那人依旧没有离去,房门都要叫他拍烂了,付崇就是不理会。那人也是锲而不舍,骂累了就休息会,随后接着骂。 直到那人吼出这样一句话,“你大爷的,1000韩元你都要吝啬,你这个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的铁公鸡,祝你用餐愉快,祝你食物中毒!” 付崇一听瞬间愣住,那人骂完这句话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听见身后响起开门声。 “拜托你下次说清楚,我没有韩元,20元人民币够吗?”付崇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并且“人民币”三字发音咬的极重。 那人也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有疏忽,挠了挠头,他赶忙说道:“不好意思,够了,够了。” 付崇掏出20元递给他,见那人还想说些什么,他赶忙又关上门。 本打算说两句漂亮话挽回一下尴尬局面的送餐员吃了一个闭门羹,他撇了撇嘴,低声说了一句,“没礼貌。”便径直离开了。 屋内的付崇静坐于沙发上,揉了揉眉头,实在不善交际的他开始恐惧接下来需要送餐的任务。而且他有些怀疑这里的人是不是都不太...正常?先是遇到一个小男孩莫名其妙地叫他哥哥,又碰上这个送餐员,还有那个嘴巴好似机关枪的男人,能够喋喋不休一个多小时不停的严厉大叔。这么一想,其实自己也挺不正常的,在学校里,也会有同学在私底下称呼他为“怪人”。 对此不再多想,付崇准备前往重压区,他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巧的是,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常乐。 “听说你小子昨天闯了大祸,把重压区都干废了?”常乐上前拍了拍付崇的肩膀,笑言道。 付崇就像个做了错事,在兄长面前有些心虚的孩子,挠着头解释道:“那只是意外,我不是有意的。” “一夜成名的感觉如何?”常乐依旧打趣道。 付崇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 “走吧,我正好也要去重压区,可以指导一下你怎么修复那些金属。” 二人来到重压区门外,这里已经被封闭,暂停使用。常乐带着付崇来到了一个早早在此等候的男人身前。 “常乐,柳勃在里面等你,跟我来吧。”那人与常乐打了声招呼,便立即转身朝重压区内走去。 没有过多寒暄,常乐二人紧随其后,经过付崇毁坏的那间重压室后,又左拐右拐往深处走去,直至来到一间房门敞开的重压室内。名叫柳勃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墙壁前,探查着什么。感受到三人的到来,他转过身,“来了,常乐,好久不见。”说完给了常乐一个大大的拥抱。 常乐热情回应,随后柳勃看向付崇,“你就是付崇吧,你现在可是名人。” 付崇正要点头,不过在听到后面那句话时,他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柳勃身后的那道墙缝中去。 “柳心,你先带付崇去完成他的事。这里就交给我跟常乐。”柳勃对着引导他们前来的那人吩咐道。 “你先去吧,我过会来找你。”常乐也在此时对着付崇说道。 待他们走后,柳勃回过身,指着那处墙缝说道:“常乐,在这里面,天穹检测到了十分诡异地罪咒之力。你来看看。” 常乐来到他身旁,伸出左手按在金属墙壁上,星辰瞳闪耀,细细感受着。可就在下一刻,常乐突然拉着柳勃向后极速倒退至门外。 待二人站定后,他们同时发现那道墙缝边缘的金属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极速消失。 “禁咒—吞噬!”常乐略显震惊的话语在这时响起。 柳勃听闻后,同样震惊不已,“难怪天穹无法识别,这里居然出现了禁咒。” “通知灵部的那些家伙来吧,看来需要长时间的封禁重压区了。”常乐缓缓说道。 柳勃点了点头,没有迟疑,迅速离开了这里。 “禁咒—吞噬,跟你小子有关吗?”常乐看向付崇所在的方位,低声自语。 付崇此时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在柳心走后,他独自一人站在重压室中心,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罪咒之力,修复破损的金属墙。不过,他有些力不从心,想要摧毁很容易,可若是要恢复到以前那平整光滑的样子,却有些难。无差别攻击与有目标的修复简直是天壤之别,好在他还算有耐心,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没有技巧可以学习,那只能用笨法子,一点一点地来。 灵部的人很快来到了重压区,他们接手了那间重压室,并驱赶了所有人,包括正在认真做着修复工作的付崇,这使得他有些开心,意味着这道惩罚算是作废了。 在离开重压区途径大门的时候,付崇看见了那个严厉大叔正跟一群着装统一的人争吵着什么。脸红脖子粗的大叔舌战群儒,可付崇却看出了另外一些东西。 在那个大叔的眼里,付崇看到了一丝委屈和伤心。就好似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但大叔并不会嚎啕大哭,只是被他用愤怒的话语替代了,这也许是成长所要付出的代价,让付崇觉得,很不值得。 哭,并不丢人。这是他现在的想法。 在回去的路上,常乐告诉付崇,那个严厉大叔就是重压区的创建者与看护者。因某些原因,灵部强势接手,并且告知他,重压区很有可能要被强制拆除。而在这之前,大叔曾与常乐提过,教导付崇控制金属一事。听到这个消息的付崇,一时间有些羞愧,自己好像真的闯了一个天大的祸。在先前,自己竟还对那个大叔有过一丝怨恨。 回到房间后,付崇来到阳台,窗外的景观被他更换为舟山城的海边。大海掀起波涛,风拂过少年心头,他呆望着,沉思着,忧愁渐起。 自己好像做了许多错事,并非今日,连同以前。付崇一一回忆起,自己太过懦弱,所以他失去了思思。自己的能力与获得的力量不匹配,所以自己中了某人的圈套,害死了爷爷。不善言辞的自己处理不好任何一段人际关系,所以自己没有朋友。会因为一点小误会,就与别人结怨,会因为别人的训斥就心生怨恨,从而忽略了他的善意。现在想起,大叔所谓的惩罚其实是在变相的帮助自己,可以尽快掌控自己控制金属的能力,还有送餐,通过这样的方式尽快熟悉环境说不定还能交到朋友。付崇当时压根没有想过这些,可本不该如此。 付崇突然想起柳思思与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做不到人人喜欢,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忽略所有人对我的善意。” 好似每个人都在教他如何成长,只是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与狼狈地缩在墙角的自己。 他回过神来,深深呼了一口气,低声自言道:“付崇,没人会替你坚强,更不会有人等你成长。你要记得,英雄,不一定要站在光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