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丝》 第1章:死了儿子 宋如歌坐在床榻,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断了气。 丧子犹如千刀万剐之痛加身,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芍药急匆匆的跑进来,喘着气说:“娘娘,宫里的太医都被皇上叫去了芙蓉殿,季贵妃小产了,太子殿下这可怎么办啊。” “已经用不上太医了。”宋如歌将孩子的尸体紧紧的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孩子的尸体凉得慢一些。 芍药见孩子的脸已经发紫,惊得捂住了嘴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殿下……” 宋如歌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睿儿只是睡着了,你出去吧。” 芍药脸上浮现惊愕的表情:“娘娘……” “出去。” 遣散了凤仪殿所有宫女太监,宋如歌就这样一直抱着孩子,将脸紧紧的贴着孩子已经冰凉的小脸:“我的好睿儿,你父皇不爱你,不疼你,母后疼你,爱你。” 泪终究还是滚落。 那晚凤仪殿里,无人听到她凄凄切切的哭声。 直到孩子的尸体变得僵硬,宇文烨才带着太医赶来。 太医瞧了一眼,面露惊惶之色,跪在了宇文烨面前。 宇文烨已经意识到,孩子早死了。 他压下心底的悲痛,冷冷下令:“把孩子给朕抱下去。” 太监上前试图从宋如歌怀里抱走孩子。 “滚开。” 陷入悲痛中的宋如歌抬眸,眼眸中的寒光,似是化为实质的刀刃,令太监们不敢上前。 宇文烨厉喝:“给朕抱下去。” 太监们不再犹豫,上前抢夺孩子。 在抢夺中,宋如歌不慎从床上跌了下来,撕心裂肺:“睿儿。” 宇文烨拽住她的胳膊:“抱下去。” 看着孩子被抱走,宋如歌情绪一度失控:“宇文烨,你把孩子还给我!” 宇文烨眼里充满厌恶:“宋如歌,少在这惺惺作态。” 暴怒的声音震得宋如歌脑袋嗡嗡作响。 她惊愕的看着宇文烨,冰冷无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剜心一样疼:“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才两岁。” 宇文烨钳住她的下颌,英俊的脸上寒霜瞬布,手指狠狠地捏紧了她的下颌骨,目赤欲裂:“你也知道他才两岁?要不是你想害媛媛和她的孩子,睿儿又怎么会死!” “我没有害她,毒不是我下的。” 就在白天,季媛来她宫里用过糕点,忽然肚子就不舒服了,种种证据指向她,百口莫辩。 而她的儿子,也因为吃了糕点死了。 “你没有?”宇文烨怒极反笑,手指缓缓地收紧:“若不是拦截到你宫里的人来不及处理的毒糕点,我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媛媛的孩子也死了,你现在满意了?!” 一想到曾经温婉的宋如歌变成如今心狠手辣的毒妇,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葬送了儿子的命,宇文烨心里一阵刺痛。 宋如歌无法让宇文烨相信,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季媛为了害她的孩子,扳倒她,竟然舍弃自己的孩子。 想到孩子,悲愤仿佛从胸膛喷出,宋如歌歇斯底里:“你只心疼她小产了,可我们的睿儿也没了。” 第2章:寻死 悲痛使宋如歌失去了理智,她对着宇文烨的手背咬了下去,恨不得撕下一块肉来。 口腔里很快就有一股腥咸。 宇文烨剑眉冷蹙,龙颜大怒:“皇后宋如歌精神失常,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凤仪殿半步。” 宇文烨拂袖而去,叫人锁上宫门。 走出凤仪殿,冷沉地吩咐:“小桂子,让高僧进宫,为睿儿超度。” “奴才这就去。” 凤仪殿的宫女太监,除了芍药,全部被撤走。 宋如歌盯着那扇门在笑,仿佛一朵开在悬崖上的花,摇摇欲坠,带着令人心疼的倔强,又美的让人窒息。 芍药跌跌撞撞过来:“娘娘您别伤心,皇上只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会放您出去。” 宋如歌看着眼前自己都急哭了却还安慰她的芍药,缓缓闭上眼,两行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入宫三年,怀上睿儿就被封为皇后,被宇文烨捧在手心里宠。 直到宇文烨的青梅竹马季媛进宫,宇文烨的心,渐渐就不在她这里。 如今,她竟成了他口中的毒妇。 昔日热闹的凤仪殿,一时间变得荒凉,成了冷宫。 宋如歌每晚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这房里的每一处,都是孩子的影子,令她几乎崩溃。 芍药也跟她说,夜里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宋如歌想,一定是她的孩子回来了。 这夜,宋如歌又听到了哭声,她起身推开门,循着哭声一直一直走。 走到了池边,耳边响起蛊惑的声音,只要她跳下去就能见到孩子。 “睿儿,母后来了。” 她张开双臂,嘴角扬起笑。 闭上眼,纵身一跳。 夜凉如水,刺骨的冷。 头越来越重,浑身都好难受。 “歌儿,你不许死,快睁开眼。” 是谁在耳边说话? …… 再次睁开眼,宋如歌看到了芍药。 见人醒了,芍药喜极而泣:“娘娘,您终于醒了。” 眼珠子转了转,才发现自己还在凤仪殿,她没死。 半响,宋如歌开口:“扶我起来。” 芍药刚准备扶,忽然一道人影闪了过来,一把推开了芍药,抓着宋如歌的手,神情焦灼:“如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看清是沈如风,宋如歌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命大。” 沈如风急性子,拉着她的手:“如歌,我这就带你出宫,以后你就跟了我,那宇文烨算什么,你若要皇后这位子……” “沈如风。”宋如歌急急喝道:“我看你是糊涂了。” 他是权倾朝野的太师,朝中早有流言,说沈如风要夺了宇文烨的位。 她也清楚,沈如风有这个实力,因为那皇位本该就是他的。 可她就算要走,也绝不能拖累了他。 当朝皇后跟太师走了,这算什么? 沈如风袖子一挥:“我不在乎,我不能将你留在宫中,看你一次次受伤。” 宋如歌冷了脸:“这是我自己的事。” 沈如风心痛:“如歌。” “够了。” 宋如歌严令芍药不许将刚才的话传出去,可芍药是宇文烨的人,这话又如何能瞒得住。 第3章:兴师问罪 日落时分,宇文烨怒气冲冲的来了凤仪殿:“朕听说沈如风想带你出宫,还想为了你夺了朕的位。” 她的视线淡淡地迎上他冷怒的眸子:“皇上这是来兴师问罪?” “你当真要跟他走?” 他胸腔里有股火想喷出来。 想走? 她凭什么这个时候走,而且还是跟那个人。 “三年未看外面的世界,还真有点想了。” 宇文烨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一把扼住宋如歌的手,将其压在床上,森森怒意喷薄在她脸上:“不许,没有朕的允许,你休想离开这皇宫半步。” 宋如歌心猛地一颤,很快镇定,挣了挣手:“宇文烨,你放开我。” “朕宠你三年,更是让你成为最尊贵的女人,睿儿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曾许诺你的也都兑现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就这么容不下媛媛。” 她失望地盯着他阴沉至极的脸,冷冷提醒他:“我们的儿子没了,现在我恨不得杀了你跟季媛那贱女人,给我孩子陪葬。” “你不就是想要孩子吗,朕现在就给你。” 宇文烨直接扯掉她的亵裤。 “宇文烨,你放开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心慌之下,她直接摸出放在枕下的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宇文烨,你再不放开,我就死在你面前。” 宇文烨停了下来,眸中寒光比那簪子还要幽冷:“宋如歌,你以为如此,朕便……” 话未完,宇文烨就看见宋如歌狠狠地划了一下脖子,瞳孔骤缩。 刺痛感令她眉头下意识蹙紧,她感觉血从皮肤里涌出来,流到手心里,粘乎乎的,温热的。 宇文烨心一慌,他望着眼前这个柔弱却又倔强的女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她的脖子,语气淡漠无温:“宋如歌,就算是死,你也必须死在这皇宫里。” 宇文烨后来是夹着怒气拂袖而去的。 当人走后,宋如歌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簪子从手中滑落,两眼空洞的盯着纱帐。 翌日。 沈如风踏进凤仪殿,见宋如歌脖子上多了一道伤,当时红了眼,去找宇文烨了。 宋如歌没拦住。 正如时分,他带了伤回来,跟她说:“宇文烨也没讨到便宜。” 他是权倾朝野的太师,手握兵权,这全朝上下,也就他有那胆子敢对宇文烨动手。 宋如歌支开芍药,让她去拿药。 等人走后,她看向沈如风:“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更别莽撞。” 沈如风心里窝着一团火:“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现在还是皇后,而你是太师,这里是后宫,以后少来,最好别来” “在这大梁,我是你的依靠,我若不管你,宇文烨跟季媛那小贱人还不把你给活剥了。” 沈如风的话不轻不重,却句句透着担忧。 季媛是丞相之女。 而她宋如歌,不过是民女,在这皇宫,并无势力。 沈如风说得没错,宇文烨靠不住的时候,她只能仰仗他。 可她也清楚,纵使沈如风权倾朝野,想要带走大梁的皇后,还是不太可能。 她不再跟他争辩。 第4章:捉奸 可心中却止不住担心沈如风这性子,她怕他闯出大祸。 这夜,宋如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有人一下子扑了上来。 她吓醒了,黑暗里,惊慌的反抗,朝外面大喊:“来人,救命啊……” 嘴巴被捂上,身上的男人淫笑着:“皇后娘娘,你就别喊了,这凤仪殿哪里还有人,你已经不是昔日母仪天下的皇后,今晚就让奴才好好伺候伺候皇后娘娘。” 宋如歌吓得惊慌失措:“你走开,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是不是季媛派你来的。”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压在她身上:“皇后娘娘,你就认命吧,你斗不过贵妃娘娘。” 果然是季媛派来的。 “给本宫滚开。”宋如歌用了全身的力气反抗,狠狠地咬了男人一口。 男人吃痛松了手,旋即愤怒的扇了她一巴掌。 宋如歌的脸被打偏了,口腔里溢出了血,倔强如她,一口血沫碎在男人脸上:“呸。” 男人抹了一把脸:“别不识抬举,贵妃娘娘可怜你才让奴才来伺候你,皇后娘娘,别费劲了,待会奴才一定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撕开了宋如歌的衣服,只剩下亵衣亵裤。 她拼命的踢打,反抗。 手摸到了软枕下的簪子,她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握紧了簪子朝着男人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她害怕的狠狠地刺了好几下,直到对方倒下不动弹了,这才停了手。 她脸上沾了血,嘴角也是,那腥涩的味道,让她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宋如歌惊慌的将人从身上推下去。 “娘娘,出什么事了?”芍药提着灯推门进来,看到屋内的场景,吓得失声尖叫。 宋如歌借着烛火看见男人胸口一片血迹,而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她也吓到了。 她的心一片兵荒马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紧握着手里的簪子,那是宇文烨在新婚那晚送给她的,如今两次沾血,还染了人命。 “娘娘。” 回过神的芍药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宋如歌晃了晃神,理好衣服下床,神色清冷地看一眼男人的死状。 一抬眼,就见宇文烨带着季媛,气势汹汹的来了。 在男人说他是季媛派来时,宋如歌就知道这后面还有捉奸的戏码。 可她让季媛失望了,没能看到她跟野男人颠鸾倒凤的一幕,而是她满脸是血的站在尸体旁边,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恐怖。 季媛吓得脸色一白,往宇文烨的怀里钻:“皇上,臣妾害怕。” 宇文烨温柔的拥着季媛,看向宋如歌时,那眸光骤然就冷了:“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宇文烨会看不出? 宋如歌惨白的笑了,轻飘飘地说:“进了个贼人,臣妾给杀了,皇上来得正好,臣妾正愁着这凤仪殿无人处理尸体,还麻烦皇上走的时候将尸体带走。” 宇文烨冰冷的目光在宋如歌身上停留许久,他觉得今晚的她,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来人,将尸体抬走。” “皇上,姐姐果真精神失常,若是她出了这凤仪殿,伤了人可如何是好,而且这让天下人知道大梁的皇后疯了……” “夏江,从今日起,你带人看守凤仪殿,不得任何人出入。” 宋如歌麻木的看着宇文烨来,看着他搂着季媛走。 第5章:蚀骨散 芙蓉殿。 季媛身段柔软的贴在宇文烨身上,呵气如兰:“皇上,已经三更了。” 柔荑的手刚搭在男人的龙袍上,宇文烨抓住她的手:“太医说你的身子不好,你早些歇息,朕去御书房。” 季媛声音娇媚地喊了一声:“皇上……” 人已经踏出了芙蓉殿,宇文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宋如歌的眼神,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 他对着暗处开口:“去查查闯进皇后宫里的人到底是谁指使的。” 话落,只见暗处一条黑影闪过,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 季媛心有不甘,气的砸了殿里不少东西,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她拿起一个花瓶,正要砸下。 宫女惶恐劝道:“娘娘,使不得,这可是太后赐的。” 季媛压下怒火,将花瓶放回原位。 那个该死的女人,都已经这样了,宇文烨还不下旨废了她。 她必须尽快要了她的命,否则,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上皇后。 “有什么法子能要了那女人的命。” “凤仪殿戒备森严,只能从膳食上动手脚。” 季媛脸上的神色甚是阴毒:“让她无声无息死去,倒是好主意。” 宋如歌心里明白,季媛一心想整死她,捉奸失败了,定然还有后招。 可这凤仪殿如今被围的水泄不通,季媛若要下手,只能从膳食上。 可饶是宋如歌再小心,还是中招了。 因为她没想到,季媛给她下的是蚀骨散,是一种蛊毒,无色无味,更是无形,且无药可解。 这种蛊毒,来势汹汹,小半月,就要了她半条命。 “咳咳。” 胸口血气翻涌,她连忙用帕子掩住口鼻,等舒坦了些,她盯着帕子上的鲜红,心里酸涩得紧。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亮光透进来,刺得眼睛发涨,宋如歌下意识的抬手挡在额头。 随着脚步声的走近,她的视线里多了一抹玫红色的衣裙。 视线上移,就是季媛那张艳丽倾城的脸。 哪个男人不爱美人,也难怪宇文烨会对季媛宠爱有加。 季媛得意地走到床前,悠然道:“听说姐姐身体不适,本宫就是来看看,昔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如今是何等落魄。” 宋如歌缓缓坐起,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季媛。 艳丽的丹蔻抬起宋如歌的下巴,季媛眼里染着浓浓恨意,带着惋惜的口吻:“真是可怜,这没了孩子,如今连命都快没了,皇上却连一眼都不来看你,若我是你,就自己了断,免得活受罪。” 宋如歌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她,笑不达眼底:“你就这么想做皇后,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也要将本宫扳倒。” “你不过是民间的女子,凭什么当皇后,本宫才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季媛一把扼住宋如歌的手腕,凉凉笑了,附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本宫并未有过身孕,不过是买通了太医,演的一场戏,而本宫,也并未中过毒,这皇宫本就不是你能待的,本宫与皇上青梅竹马,皇上立你为后,不过是拿你当靶子,替本宫挡住那些暗箭,如今,已经不需要你了。” 第6章:行刺 宋如歌错愕,原来,死的只有她的儿子。 而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们之间的路人。 “季贵妃。”宋如歌忽然一声厉喝:“本宫现在还是这大梁的皇后,你欠本宫孩子一条命,想做皇后,本宫看你还是去阴曹地府当吧。” 这凤仪殿她出不去,可季媛竟然送上门找死,她自然要成全她。 那沾了两个人血的簪子,今天也必定会染上季媛的血。 就在宋如歌出手时,一枚石子打中她的手腕,簪子应声而落。 出手的是宇文烨安排在凤仪殿的御前侍卫夏江。 后知后觉的季媛一声尖叫,后来被夏江送回了芙蓉殿。 半柱香时间不到,宇文烨满腔怒火的找来:“为什么要对她下毒手?媛媛不过是好心来看望你……” “这么心疼她,那你杀了我啊。”迎上他暴怒的眼睛,宋如歌绝望地,一字一顿地说:“这次不成功,下一次,我定让她死无全尸。” 宇文烨被刺的怒意涌动,目光后来落在宋如歌脖子上,伤口已经结痂,粉粉的疤爬在白皙的皮肤上,他不知为何,怒意竟然散了些。 “你就一辈子待在这里,永远别想出去了。” 他撂下这句狠话,转身欲走。 宋如歌叫住他:“宇文烨。” 他凝步,冷哼:“怎么,知道求饶了?”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重来一次,就算你死在我脚下,我也不会救。” 宋如歌的话彻底激怒了宇文烨,蓦然转身,嗜血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刺千万个血窟窿。 他声音更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话:“若不是看在你救朕一命的份上,你早死几回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神情恍惚间,宋如歌思绪飘回了画骨峰。 想起了与宇文烨初识的一幕。 在那冰雪覆盖的山脚下,他浑身是伤的倒在雪地里,若她不救,他定会死在那里。 在她吓傻时,他却忽然醒了,带血的手抓着她的脚踝,气若游丝地说:“救我。” 她蹲下身,看清他的模样,哪怕是满脸污血,却还是掩盖不了他的风姿卓然。 她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人,竟然舍不得他死。 她将他带回了画骨峰,求阿爹阿娘救他。 日夜的照顾,让她爱上了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她怀念在画骨峰的日子。 他伤好那天,她没想他竟牵着她的手,向阿爹阿娘提亲。 阿爹阿娘没同意,甚至将人赶出了画骨峰。 她是个倔性子,认准了的人就绝不会改变。 她打算偷偷溜出画骨峰。 阿娘发现了她,堵在山口,劝她:“如歌,自古帝王多薄情,你还是听一句劝,忘了他吧。” “娘,你知晓我的性子,别拦着我。” 至今她还记得阿娘无奈叹气的模样,她是笃定她会后悔。 她真悔了。 当夜,沈如风潜入了凤仪殿。 她睡得迷迷糊糊,蛊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身子早一天不如一天了。 等人走近了,她才看真切,还真的是他。 芍药早不知去哪了。 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引来一阵阵咳嗽。 沈如风在床边坐了下来,紧张地轻抚她的背,动作永远那般温柔。 “我不过是南下了一趟,怎么病得这么厉害,宇文烨也没让太医来瞧吗。” 宋如歌不敢告诉沈如风她中了蚀骨散,扬着笑骗他:“一点风寒而已,看你紧张的,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免得惹人非议。” 可她忘了,沈如风会诊脉。 他立即搭上她的手,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眼睛陡然间变得嗜血:“蚀骨散,谁给你下的蛊毒?” 第7章:蛊毒发作 宋如歌忙慌将手抽了回来,却不知如何回答他。 “如歌,你这次必须跟我走,下月就是太后生辰,就在那天,我带你离开这鬼地方,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解了这毒。” 看着眉目清隽的男子,宋如歌叹气:“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怎么,到现在你还舍不得他?你的命都快没了。” 她不是舍不得。 她也很想离开这牢笼。 可是…… “如风,我不能连累你。” 他语气急切:“不连累,我想要带一个人离开,有什么难,大不了这太师,我不当了。” “又说糊涂话。” 他目光诚挚地望着她:“如歌,跟我走吧。” 她抿唇不语,而他早已经在心中下了决定。 乾清殿。 宇文烨心浮气躁,丢了手中的奏折:“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贴身太监回:“刚刚太师潜进了凤仪殿。” 宇文烨眉梢一冷,更加浮躁。 “去凤仪殿。” 宇文烨站在凤仪殿外,看着沈如风从凤仪殿出来。 这皇宫,他还真当是自己的后花园呢。 来去自如。 宇文烨想进去,可一想到白日里宋如歌的眼神,他的腿转了方向:“去芙蓉殿。” 又凉了宋如歌好些天,这天,刚下朝,宇文烨忽然想去凤仪殿看看。 近来,他总听说她将自己关在寝殿。 宋如歌恍惚地醒来,却恍见床边坐了个人,她本能地朝后缩了一下。 这举动落在宇文烨眼里,心忽然被刺了一下。 宋如歌揉了揉脑袋,语气冷冷:“这凤仪殿晦气,皇上以后还是别来得好。” 宇文烨剑眉冷蹙:“你在赶朕” 她心中发苦,疲于任何语言:“臣妾不敢。” “媛媛身体不适,恰巧路过你的凤仪殿就进来坐坐。”宇文烨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拿季媛做借口。 笑了笑,她迎着他清寒的眸子问:“你把睿儿的尸体葬在了哪里?” 她想在死之前,去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为了宇文烨,她折了自己的翅膀,甘愿做这深宫里的囚鸟。 可如今,她却落得个连替自己孩子烧张纸钱都困难的下场。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问,老实的待在这凤仪殿,朕可保你平安。” 平安? 这真是她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可她还是倔强的反问:“若是我要出这凤仪殿,或者是离开皇宫,皇上打算将我如何?” 宇文烨气得一声厉喝:“宋如歌。” 耳朵嗡嗡直响,宋如歌感觉身上忽然一阵阵刺痛,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头,疼痛逐渐扩大,刺痛的范围也在扩大,全身上下似乎都是疼的。 她紧紧的攥着锦被,心口一股气血上涌,她连忙拿帕子捂住口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的将嘴角的血擦干净。 可刺痛却没有停下来。 按以往蚀骨散发作的时辰来看,没有半个时辰,怕是不会过去。 “你到底怎么了?”他瞳孔骤缩。 她的脸色很是不好。 她故作懒懒躺下,盖上锦被,翻身背对着他,尽量平稳住语气:“皇上还是走吧。” “朕这就让太医……” 她轻轻打断他的话:“不用了,不过是风寒而已。” 第8章:怀孕 按着宇文烨的性子,宋如歌原以为他会发火,没想却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真就这么走了。 等人走后,她这才打开一直捏在手里的帕子,血已经呈现黑色。 看来日子真不多了。 浑身上下就像是有人在用一把小刀割她的肉,很疼,又十分的痒,她想挠,手一碰,疼得她一阵痉挛。 她咬着牙忍着蚀骨散发作带来的剧痛,额上冷汗大颗大颗淌下。 后来疼着疼着,她意识逐渐模糊,在疼痛中昏睡过去。 醒来后,床榻边只有芍药,她眸中充满欣喜:“娘娘,皇上让太医来瞧过了,说娘娘是感染了风寒,皇上还亲自替娘娘喂了药,让奴婢好生照料娘娘,娘娘有没有感觉好点了?” 风寒? 心中凉凉地笑了笑。 却又很快释然,这蚀骨散不是这群太医能诊出来的。 恐怕到最后她被啃噬得只剩下皮囊,才会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得了风寒。 她并不想喝药,知道那是无济于事,可看着芍药恳切的眼神,也就接了过来。 喝下后,芍药欢喜的拿出一包蜜饯:“娘娘尝一颗,这是夏江出宫去买的,很甜的,吃了就不苦了。” 蜜饯能缓解口中的药苦,那心中的苦涩又靠什么缓解? 宋如歌捻了一颗含在嘴里:“芍药,扶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 季媛怀孕的消息传到凤仪殿,宋如歌竟然毫无感觉。 她再没有那嫉妒。 也不去想,这次季媛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只不过,她一定要在下黄泉之前,拉季媛垫背。 宫里这等喜事,宇文烨眉目神采奕奕,撤了守在凤仪殿的侍卫。 宇文烨习惯性的打着季媛身体不便的名义,去宋如歌那坐坐。 以前他还能在她脸上看到吃醋的表情。 如今,竟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了。 宋如歌迷迷糊糊中听到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正转身时,宇文烨已经掀开锦被躺了进来,在她错愕之下,微凉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他的触碰,令她恶心。 可那枕下的簪子,早被宇文烨收了。 她没有防身的。 残破的身子在宇文烨面前,毫无抵抗能力。 那时,她很恨。 可宇文烨却讶然的发现,他竟然如此迷恋她的身体。 狠狠要了几遍。 宋如歌声音冰冷地问:“够了吗。” 对上她那双冷锐的眼睛,宇文烨的喉咙还是被什么卡住了。 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宇文烨前脚刚走,宋如歌体内的蚀骨散突然发作,体内是千万只蚂蚁啃噬的痛苦。 胸口一口气血涌上来,她连拿帕子掩住的功夫都没有,直接一口血喷在了床榻。 昏睡醒来之后,她问芍药:“又睡了多久?” “娘娘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芍药将药端了过来,怯忧忧地问:“娘娘风寒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好,芍药这就去叫太医再来替娘娘瞧瞧。” 哪怕再瞧数回,也瞧不出来。 宋如歌靠着软枕,出神的望着窗外:“芍药,替我出宫去福记买些糕点吧,忽然有点想念了。” 芍药抹了泪:“娘娘想吃什么糕点,奴婢这就出宫去买。” 第9章:策划离开 “我将要你买的东西都写下来,免得你忘了吧。” 宋如歌清楚,芍药是宇文烨的人,她想要出宫,不是一件难事。 傍晚时分,芍药将她需要的东西都买了回来,可她一口都没有动过。 她不是想吃那糕点,而是借芍药的手,替她送信。 她想回画骨峰了。 福记是她跟阿娘的约定,若是她想出宫了,只要信送到福记,阿娘定会安排接她出去。 她在写给芍药的纸张上动了手脚,阿娘会明白。 只是咳血情况愈加严重。 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阿娘接她出去。 宋如歌正在窗前出神,沈如风忽然来了。 芍药还没来得及给他行礼,他已经抬手,示意芍药下去。 见他面色凝重,宋如歌蹙眉问:“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有十天,就是太后的寿辰。” 宋如歌心头一跳,有不好的预感:“如风,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带你离开。” 宋如歌了解沈如风,怕不是这么简单。 “如风,我不想看到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朝代更替,背后是森森白骨,有欲望之人的权力之争,最后受苦的只是百姓。 “他负了你,伤了你,为何你还要如此为他考虑,这龙椅我已经让他多坐了三年,如歌,这次我不能再答应你了。” “如风……你们是兄弟。” 沈如风其实不姓沈,他姓宇文。 可自古皇家无父子,更无兄弟。 宋如歌终究还是劝不住他。 沈如风每次出入凤仪殿,宇文烨的暗卫都会向他通报。 宇文烨负手而立,语气幽幽:“小桂子,最近朕那兄弟越发不安分了,你觉得朕该拿他怎么办。” “奴才不敢妄加揣度圣意。” 宇文烨冷哼一声:“你可是越来越耍滑了。” “奴才不敢。” …… 沈如风好长时间不再来找宋如歌,凤仪殿门外忽然又有人把守,她隐约感觉出事了。 她逼问芍药,得知沈如风被宇文烨打入了天牢。 身形一晃。 终究还是出了事。 她急着去找宇文烨,让他放了沈如风。 还没出宫门,季媛一袭大红宫装出现在她面前。 在这宫里,只有皇后才能穿正红色,季媛还真是等不及,不过她有宇文烨的宠爱,哪怕坏了这宫里的规矩,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季媛对着一众宫人说:“你们都退下吧。” 宋如歌冷冷看着季媛,并不说话。 “我家娘娘身体不好,奴婢还是留在这伺候吧。” 不等季媛赶人,宋如歌轻飘飘地说:“芍药,出去吧。” 芍药有些担心,迟疑了一会儿才出去。 季媛让人关了殿门,这凤仪殿里,也就她们两人。 宋如歌看着季媛,嘴角噙着一抹冷意:“你还敢来,不怕我杀了你。” “你还有那个本事吗?”季媛掩嘴轻笑:“宋如歌,你还真是贱啊,都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还勾引皇上。” “你扳倒了我一个,还会有无数个宋如歌站起来,等到你年老色衰时,你还斗得过吗?” 季媛气的一张好看的面容都扭曲了,眼底一片阴霾:“你刚才是想赶着去见沈如风吧,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10章:沈如风死了 心猛地一沉。 “他怎么了?” 季媛凉凉一笑:“沈如风为了你谋朝篡位,半个时辰前,皇上命人秘密处置了,这会儿尸体恐怕已经运到城外的乱葬岗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恐怕到时就连尸体也要被那野狼拆骨入腹,连尸体都不剩。” 宋如歌心中一急,过激的情绪引得胸口仿佛碎裂了一般的疼,气血上涌,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你自己命都快没了,还管得了别人,宋如歌,本宫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就让你多活几日,也可以帮你,让你出宫去替沈如风收尸,如果你动作快的话,兴许还来得及。” 宋如歌清楚,季媛这个时候帮她,不过是想推她一把,让她万劫不复。 可那又如何。 她管不了这么多,她必须要见到沈如风,哪怕是一具尸体。 季媛手中有令牌,殿门外的侍卫,无人敢拦。 她将令牌给了宋如歌。 持着令牌,宋如歌乔装成宫女,出了凤仪殿,顺利的出了皇宫。 “娘娘,你怎么让她出宫了啊,万一逃了怎么办。” 季媛冷哼一声,眼底尽显狠毒:“本宫还就怕她不逃呢,你说如果皇上知道宋如歌私自出宫替沈如风收尸,那还不雷霆之怒。” “娘娘高明。” 季媛得意一笑:“去,把宋如歌离宫的消息让人透露给皇上。” 乱葬岗。 有新鲜的尸体,也有散发腐臭气味的尸体。 宋如歌掩住口鼻,在一堆刚运来的尸体中寻找沈如风。 她渴望找到,又害怕找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有野狼在叫。 她还是没有找到沈如风。 随着天色暗下来,不远处,无数双泛着幽幽蓝光的眼睛正朝她缓缓靠近。 狼怕火,可她手里什么都没有。 她随地捡了一支树枝,狐假虎威。 忽然一声狼嚎,数条野狼朝她扑了过来。 她跌坐在地上,拿手去挡,却亲眼看着野狼在她面前忽然倒下,它的背后正插着一支利箭。 宋如歌猛然抬头,就见宇文烨风姿卓卓骑于马上,手中的弓箭一拉,数箭齐发,朝她扑来的野狼,一头头栽在她面前。 宇文烨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宋如歌,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禁军赶上来,收拾残局。 宋如歌被抓了回去,打入天牢,废了皇后之位。 阴暗潮湿的天牢。 她蜷缩在墙角,觉得很冷,可身体又是滚烫,神智有些不清。 只听吱呀一声,一团明黄色绣着龙纹的鞋子进入视线。 她抬头望着他,盯着他那张神色晦暗地脸,问:“你把沈如风怎么了?” 他冰冷而残忍的吐出两个字:“杀了。” 她一愣,咆哮:“那可是你的亲兄弟,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 “帝王家,哪里有什么兄弟,自古成王败寇。” 宋如歌倏地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宇文烨,我恨你。” 她眸中的恨意,映进他的眼里,怒意狂卷:“你再说一遍。” 她竟然为了那个男人恨他。 宋如歌声声咆哮:“我恨你的残忍,恨你的冷血无情。” 过激的情绪牵动体内的蛊毒,宇文烨眸中猩红,看着宋如歌缓缓地顺着石壁往下滑,她的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淌下,脸色愈来愈苍白。 宋如歌神情痛苦,嘴里却倔强:“我…恨你…” 这次蚀骨散发作比任何一次还厉害,她似乎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能看到身体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皮肤鼓起一个个小包,有东西在身体内游走。 宇文烨的目光落在她露在外的皮肤上,那蛊虫就像疯了一般在体内乱窜。 他头皮一阵发麻,气息急促:“宋如歌,你怎么了?” 宋如歌冷冷地望着他,她疼得大口大口吸气,声音也因为疼痛变得残破,轻飘:“看来我还真要死在这宫里。” 疼痛引来一阵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吐出,呈现黑色。 宇文烨目光落在那团血上,脸色骤变,眸子里更是如龙卷风席卷:“朕不会让你死。” 他抱起宋如歌,用了轻功,将人带回乾清殿。 所有的太医都被召了过去。 太医匆忙而来,作势要给宇文烨行礼,他焦慌地踹了太医一脚:“还不快救皇后,若是皇后有事,朕诛你九族。” 这次的倒不是庸医,把脉后,抖着声音回禀:“皇上,娘娘这是中了一种叫蚀骨散的蛊毒,此毒天下无药可救,而从发作的情况来看,至少有三个月了,娘娘最多还能活……活三个时辰。” 第11章:宋如歌死了 宇文烨从来没想过,宋如歌真的会死。 太医的话,每一个字钻进耳朵里,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他看着已经昏迷的宋如歌,好似随时都会死去,声音嘶吼急躁:“快给朕救人,若救不回来,乾清宫里的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无人上前。 哪怕是真要了他们的命,这也救不了。 宇文烨气的一脚将太医踹倒:“没用的东西,拖出去斩了。” 门外立刻就有侍卫将人给拖出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 乾清殿中,一片求饶声。 宇文烨发落了宫中所有人,可没人能救得了宋如歌。 他甚至不能为她分担一分疼痛。 而就在这时,有面生的宫女跑来,说是有人手里有药,能治好宋如歌。 “药在哪里?” “那人说,只有皇上亲自去如意殿取。” 宇文烨不疑有他,此时哪怕是一点可能,他也要救宋如歌的命,也要去如意殿看看。 就在宇文烨前脚离开,一道黑影窜进了乾清殿。 “如歌。” 这是谁的声音? 宋如歌额头淌着冷汗,悠悠睁开眼睛,她想自己真的要死了,不然怎么会看到沈如风。 “如风,我要死了,我好想回画骨峰啊。”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沈如风抓着宋如歌的手:“我这就带你走。” 宋如歌感到手心温暖,她看着沈如风,眼里染着欣喜:“你没死?” “没死。”沈如风也没想到,宇文烨最后会放了他。 “真好。”宋如歌放心了,这样她就不用带着愧疚离开了。 “如歌,我们这就回画骨峰。” …… 如意殿。 荒草丛生,这里已经废弃了很久。 宇文烨推开破败的门,看清站在庭院里的人,有些意外:“媛媛?” 季媛一身宫装,向宇文烨行了礼:“皇上,臣妾得知姐姐中了蚀骨散,特意来送解药,不过,臣妾有一个条件,封臣妾为后。”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季媛就如此之快得知了宋如歌中毒的消息,且手里正好有解药,宇文烨只要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他看着眼前令他陌生的季媛,这还是那个生性纯良的季媛? 宇文烨冷冷道:“太医说,蚀骨散无药可解,你手里确定有解药?” 季媛盈盈一笑:“臣妾不敢欺瞒皇上。” 她手里确实有解药,天下也就仅此那么一份,她原本也不想给宋如歌的,可看宇文烨的样子,就算是宋如歌死了,怕也是不会让自己登上后位。 她只能出此下策,反正她背后有爹爹撑腰,就是宇文烨,也要忌惮三分,知道她害了宋如歌又如何? 这后位只能是她的,宇文烨也只能是她的。 “将解药拿出来。” 宇文烨这个时候只能赌。 可当他拿到解药回到乾清殿,宋如歌已经不知去向。 他的两名暗卫,也被人给解决了。 宇文烨当即下令,搜索皇宫,封锁城门。 他心里知道,一定是沈如风带走了她。 那一夜,皇宫里一夜不得安宁,宇文烨带着御林军从皇宫找到宫外,连人影都没找到。 季媛悠哉的坐在芙蓉殿中。 身边婢女不解地问:“娘娘,听说那皇……是宋姑娘,出宫了,您怎么还坐得住。” 季媛冷笑:“她出宫了,与本宫何干?难道还真让本宫去救那个贱人?” 解药已经给了,宋如歌被带走,那可跟她没关系,她现在只需要静心等待着做皇后就行了。 宇文烨搜城三日,毫无收获。 加上太医说宋如歌只能活三个时辰,沈如风带走她,那必死无疑。 可他不甘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是他的女人,就是尸体他也要带回来。 宇文烨想到画骨峰,宋如歌一定会回到那里。 当年他受伤无意闯进了画骨峰,可那画骨峰入口一天将会变换一次,时隔三年,那入口的位置早变了,无人知道如何上画骨峰。 而就算找到了入口,若是没人领路,也将会被困死在山上。 宇文烨派人去找,哪怕将山夷平,他也要将人找到。 季媛由最初的淡定,慢慢地变得焦躁起来,宇文烨一日复一日的找人,已经过去三个月,根本就没有立她为后的打算。 家中的哥哥,忽然被宇文烨寻了个由头,发配边疆。 她隐约感觉到,宇文烨这是在替宋如歌报仇。 可她心里又自欺欺人,仗着与宇文烨青梅竹马的情意,腹中的龙种,直接去凤仪殿找宇文烨。 自从宋如歌消失之后,宇文烨就一直住在这凤仪殿,就连批阅奏折,也搬到了这里。 季媛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宇文烨,每次去找宇文烨,都被夏江拦下。 这次也不例外。 可她必须见到人。 “给本宫让开,否则本宫腹中的孩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她只能拿孩子作为要挟。 夏江面无表情:“皇上口谕,不得任何人进凤仪殿,贵妃娘娘也不例外。” 季媛气得不行,就要硬闯。 这时小桂子出来:“贵妃娘娘,皇上让您进去。” 第12章:真相 季媛面上浮现喜悦,剜了夏江一眼,一袭大红宫装走进凤仪殿。 明明夏日炎炎,不知为何,她一进来,感到背后凉飕飕的,阴风阵阵。 难道是宋如歌的鬼魂? 宋如歌生前都斗不过她,死了,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这样一想,季媛壮着胆子走进宋如歌之前的寝殿。 宇文烨坐在床榻,手里拿着的正是新婚那晚,他送给宋如歌的定情发簪。 他的耳边,响起的是暗卫带回来的消息。 “那夜私闯皇后寝宫的男人,正是贵妃娘娘安排的。” “小殿下所中的毒,来自西域,而去年,丞相的长子去过西域。” “贵妃娘娘之前并未怀孕,小产之事,是丞相买通了太医。” “从芙蓉殿中一名宫女口中得知,皇后娘娘所中的蚀骨散,也是贵妃娘娘做的,且蚀骨散并无解药。” 每一条,都足够季媛死一百回。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细长的针,密密麻麻的扎进他的胸口,比他曾上战场,受过的刀伤还疼。 他不知道,他的歌儿之前是不是也这样疼,那蚀骨散,侵蚀着她的身体,可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而他还傻的以为,真是什么风寒。 她是不是对自己很绝望? “皇上。” 宇文烨抬头,当他看着季媛身着正红色宫装,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宋如歌,眸中涌现欣喜,下意识地呢喃:“歌儿。” “皇上,臣妾的哥哥一定是被冤枉的,你快下旨,不要让哥哥去边疆。” 季媛一开口,打破了所有的幻想。 宇文烨眸中的光,一点点冷下去:“谁允许你穿这件衣服的,你有什么资格穿它。” 突如其来的暴怒令季媛愣了一下,旋即我见犹怜地落泪:“皇上,是你允诺了臣妾做皇后的,难道你忘了,姐姐已经死了……” “你给朕闭嘴。”宇文烨神情比那语气更冷:“你最好祈祷她没死,否则,朕会让你生不如死,你在歌儿身上加注的一切痛苦,朕会百倍的替她讨回来。” 闻言,季媛脚下一软,跌坐地上,惊惶道:“皇上,臣妾什么都没做,姐姐谋害我们的孩子,臣妾都原谅她了。” “糕点里的毒到底是谁下的,季媛,你比任何人心中都明白。”宇文烨蹲下身,冷冷地捏住她的下颌:“朕原本想多留你几日,竟然你想早点带着肚子里的野种替歌儿赎罪,那朕就成全你。” “野种?”季媛呆住:“皇上,臣妾肚子里的真是你的孩子,臣妾对你忠贞不渝,怎么会是野种。” “丞相野心勃勃,你觉得朕会碰你?告诉你,跟你在一起的,是朕身边的暗卫。” 除了在季媛进宫前,之后他并没有碰过季媛。 而那第一次,后来他查证得知,是季媛在檀香里加了催情药。 季媛彻底呆住,她这时才惊觉,每次宇文烨留宿芙蓉殿,她都会服下一碗汤药,宇文烨告诉她,那是对怀上龙种有益的药,可如今她才明白,那不过是令她神志不清的药,让她误以为,跟她在一起的真是宇文烨。 她堂堂的丞相千金,竟然失身给一名小小的暗卫? 这种耻辱,令她发狂。 第13章:折磨 “所以,皇上从未喜欢过臣妾,只不过是因为我爹,你才会接我入宫?皇上想铲除季家?” “丞相惦记着朕的皇位,你说朕该不该饶了你们季家?”宇文烨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季媛:“季忠被发配边疆,这还只是个开始。” 季媛很快明白,那开始是什么意思。 就在几天后,季忠在去边疆的路上忽染恶疾,不治身亡。 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那是宇文烨想要季忠死。 季媛慌了,她想向爹爹求救,可她连芙蓉殿都出不去,殿外禁军重重把守。 宇文烨果真将当初宋如歌受过的,都一一加注在她身上。 当季家被扣上谋反的帽子,除了她,满门抄斩。 季媛知道,宇文烨暂时不想让她死,没找到宋如歌,偶尔来折磨折磨她这个害死宋如歌的凶手,也是一件痛快的事。 宇文烨给季媛下了一种蛊毒,能令她每天都生不如死,却又不会真正死去。 每到夜里,季媛体内的蛊毒就会发作,痛的她死去活来,凄厉的惨叫声在芙蓉殿的上空回响,令人夜里都会做噩梦。 久而久之,无论是太监宫女,都不敢靠近芙蓉殿。 渐渐地,芙蓉殿荒草丛生,宫中的宫女,一批换了一批,那每晚依然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在这宫中慢慢地就流传成闹鬼。 除了宫中老人,无人再记得昔日的季贵妃是谁。 只记得芙蓉殿常常闹鬼,记得她们的皇上宇文烨,一直思念着忽然消失的皇后宋如歌。 三年一度的选妃又到了。 看着空出来的皇后之位,大臣们卯足了劲,想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去,盼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大家都知道宇文烨忘不了前皇后,在选妃的时候,用了心思,尽可能的寻找跟前皇后相似的人送进去。 若是不太像的,哪怕神韵也要学个几分像。 慢慢的,宇文烨后宫热闹了起来,不过只要仔细一看,那每一个妃子,都带着宋如歌的影子。 而宇文烨从来只看她们抚琴献舞,下下棋,喝喝茶,然后再回凤仪殿,抱着宋如歌的旧衣服入眠。 只有嗅到那熟悉的味道,他才能安然入睡。 …… 画骨峰,宋如歌抱膝坐在一块石头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溪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 当初她被沈如风带回画骨峰,是爹娘花了一年时间才将她这命捡回来。 蚀骨散无药可解,是沈如风甘愿做蛊虫的寄主,将那蛊虫引到了他体内,阿爹再用办法,控制住他体内的蛊虫,治不了,却也不会危及沈如风的性命。 至于那皇宫,外面的世界的怎么样了,她一切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有这画骨峰,才是世外桃源,是她该待的地方。 “如歌。” 宋如歌闻声抬头,就见沈如风走了过来。 少年身子修长挺拔,两道云眉斜斜插入鬓角,双眸有神,看她的目光,永远带着笑意。 “你怎么出来了。”宋如歌跳下石头。 “义父让我去一趟汴城,近来看你闷闷不乐,不如跟我一同出山,大约半月就可回来。” 宋如歌心里是不愿去的,可看着沈如风那期待的眼神,她哪里能拒绝。 “我去收拾几件衣裳。” 两人正午过后才下山。 第14章:再遇 沈如风知道这些年宇文烨一直派人守在山脚下,并未死心。 下山时,特意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避过了宇文烨的人。 沈如风原本就是想带宋如歌出来散心,并不急着赶路,也就没有骑马,改乘马车。 一路上颠颠簸簸,日落时分,两人在一处镇上,找了客栈停下来歇脚。 宋如歌刚洗了手,沈如风叩门进来:“如歌,晚饭是想在房中吃,还是大堂吃。” 想着这一年来,在山上吃饭太过于冷清,宋如歌也就说:“去大堂吧。” 沈如风手中折扇一收:“那我们就去大堂。” 二人选了楼上靠窗的一桌,宋如歌听着那街上小贩的叫卖声,喧闹的人群,嬉闹的孩子,心中感到十分轻松。 其实说来也不怕笑话,她这次还是第二次出山。 第一次便是出山找宇文烨,不过那时她并没有心思来看这些热闹。 之后她在宫里一待就是三年,更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 这次,是她第二次出山。 沈如风冲店小二问:“小二哥,可有什么好吃的?” 小二哥提着茶壶过来,看着宋如歌,眼睛都发愣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长这么美的。 小二哥回神,热情的招呼。 宋如歌对吃的没什么要求,都随了沈如风去。 上了菜,宋如歌心情很好,忽然听到隔壁桌在谈论选妃的事,她脸上的笑也就收了。 “听说你家女儿被选入宫做了妃子,以后你这当爹的也跟着享福啊。” “这三年一度的选妃,这么好的机会,你家的女儿怎么没送进去,记得你那女儿可是生得闭月羞花啊。” “送了,没入选啊。” “这怎么会。” “听说那皇上只喜欢……” “小二哥,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都拿上来。” 楼下有客人进来,大嗓门打断了隔壁桌的谈话。 沈如风一直观察着宋如歌,见她脸色不好,故意咳嗽了一声。 宋如歌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如风,你怎么了?” 阿爹说过,沈如风体内有蛊虫,身子比一般人孱弱,也容易生病,他的小小咳嗽,都令她紧张。 “没事,就是水呛了。”沈如风微微一笑。 宋如歌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心点。” “如歌,刚才我听掌柜的说晚上有花灯,不如我们去看吧。” 宋如歌手撑着头,笑话他:“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贪玩。” “在画骨峰待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好好游玩游玩。” 宋如歌哭笑不得,答应了他。 吃好后,两人脚步刚刚离开这客栈,客栈外进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正是微服出巡的宇文烨,而他身后跟着的是小桂子跟夏江。 “公子,为何我们不住驿站?”小桂子觉得这客栈太小了,当今天子,住这有些屈就。 宇文烨拿折扇敲了一下小桂子的脑袋:“要住驿站,又何必穿成这样。” 小桂子嘿嘿一笑:“公子说的是。” 小二哥见有客人来,热情地迎了上来:“三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桂子掏出一锭银子:“三间上房,再准备一些饭菜送到房里来。” 第15章:错过 灯火漫天的街头。 被拉到街上看花灯的宋如歌,见到前面围了不少人,好像是在猜灯谜。 “如风,我们也过去看看。” 沈如风侧目望着宋如歌,见她眼里含着兴致,不禁心中一动,这一趟,他果然没白带她出来。 挤进人群,一群才子正在思索着一道灯谜。 宋如歌嘴里念着灯谜:“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 沈如风见宋如歌嘴角含笑,就知她已经知道谜底。 “难道无人猜出来吗?”那卖灯笼的小哥笑道。 宋如歌瞥了思索谜底的才子们一眼,眸间一动,莹莹笑道:“是风。” 小哥笑道:“这位姑娘答对了,正是风,看来这灯笼,就是这位姑娘的了。” 靠着猜灯谜,宋如歌赢了不少灯笼,那小哥到最后都快哭了。 宋如歌却笑了,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过。 “如风,我们不玩这个了,去别处吧,再猜下去,小哥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宋如歌只提了最开始赢回来的灯笼,笑着没入人群。 沈如风丢给小哥一锭银子:“冲你博了我家美人一笑,这锭银子赏你了。” 小哥捧着白银,都乐傻了,等人走了,才回过神来,高兴地咬了一口银子:“这是真的,遇上大好人了啊。” 一锭银子,可是他一家老小一年的开销。 逛到了街的尽头,沈如风找了画舫,两人泛船于河上。 小菜,美酒。 宋如歌将赢来的灯笼挂在画舫上,拍了拍裙子,姿势懒懒地坐下,手撑着下巴,看着抚琴的沈如风:“我有点好奇,你之前那太师之位怎么得来的,怎么看你,都像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 “人生得意须尽欢,那太师之位,可没有如今的日子逍遥自在。”沈如风眸中含情:“如歌,你可愿与我过这种日子?” 宋如歌食指轻敲着桌面,故作不懂那话的深意,微微一笑:“外面的日子固然热闹,我却还是喜欢待在画骨峰。” 见她故意回避,沈如风心中苦涩。 “如歌,许久没有听你抚琴,我手也酸了,你来吧。” 沈如风让了位子。 宋如歌琴技极好,阿爹阿娘精通药理,擅五行八卦,偏她除了认识药草,什么别的也不会了,倒是喜欢抚琴赋诗。 之前身体不适,这琴艺也闲置了许久。 还真有点技痒。 挪了位,一曲长相思从宋如歌的手下泻出。 她也不知,为何偏选了这一曲。 记得,她曾为宇文烨抚过这一曲。 听那琴音,沈如风心中有些犯悔,他知她心中在思什么,忆什么。 她终究忘不了那人。 那河岸上,宇文烨脚步一凝。 这是长相思? 是他的歌儿。 眼神循着琴音,四下搜寻,最终,那目光定在那河面的画舫上。 薄纱重重,他看不真切,只是那身形,侧脸,像她。 “歌儿。” 宋如歌心口没由来的发慌,双眸一抬,琴声戛然而止,口中一声呢喃:“如风,他来了。” 沈如风扭头,就已经看见了那河岸上的宇文烨。 第16章:逃离 就在这时,河面上驶来一艘又一艘的船,船上堆满了烟火,随着一声长鸣,烟花点燃,冲天而起,绽在空中,如花绚烂。 一艘一艘的船,挡了宇文烨的视线,街道上的人群,全都挤到河岸上来看烟火,一时间人头攒动。 待宇文烨只身一纵,施展轻功,一袭玄衣落在画舫之上,看清那抚琴之人,眼中满是失落。 不是她。 目光四下搜寻,也没那身影。 宇文烨脚下轻点,落在河岸上,脸上带着深深的落寞。 “公子,怎么了?”小桂子喘着气,找到了他,心头满是好奇,好端端的,这皇上怎么像失了魂一样。 “不是她。”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宇文烨神情落寞的转身离开。 看着那抹身影离去,宋如歌才从另一艘画舫走出来。 刚才也幸得沈如风将她快速拉进旁边的画舫,趁大家都在看烟火时,与画舫上的人换了。 烟火还在空中绽放,街头,也还是那样热闹,她心头却是刺痛。 “如歌。” 沈如风唤了她一声。 宋如歌没有说话,那没入人群的落寞身影,刺痛了她的眼。 他给了自己如此多的痛楚,为何,心里还是不忍。 可再不忍又如何,她如今这残破的身子…… “回客栈吧。” 进了屋,宋如歌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沈如风站在门口,几次想敲门,却终究只是摇头叹息。 他到底还是抵不过那个人。 宇文烨已经来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镇子。 不过在走之前,他还得去办一件事。 沈如风身影刚出客栈不远,失魂落魄的宇文烨从外回来,他瞥见那熟悉的身影,立即追了上去。 沈如风在这,那他的歌儿,一定在。 刚才,他一定没有看错。 他的歌儿,就在那画舫上。 沈如风察觉身后有人,纵身跃上房顶。 只见两抹身影,在那月色下追逐。 论轻功,沈如风不如宇文烨,加上他体内的蚀骨散,功力大不如从前。 宇文烨拦住了他,眉目比那月光还清冷:“歌儿在哪里,把她交出来。” 沈如风一袭白衣,立于那月色下,讥笑:“我倒是想交出来,可她已经死了,这一点,宇文烨难道你不清楚吗,是你纵容着季媛给如歌下了蚀骨散,怎么,你忘了?” “她不可能死,沈如风,把人交出来,朕饶你一名。” “蚀骨散,天下无药可解。” 宇文烨眸色更冷:“画骨峰以医术名扬天下,你将她带回了画骨峰,她不可能死。” 沈如风眼中带着忧伤,嘴角勾起苦笑,道:“如果你早放她离开,她确实还有救,可你却偏偏将她禁锢在那该死的皇宫,我是带走了她,可因为躲避你的人耽搁了时辰,还没回到那画骨峰,如歌她已经死了,是你,宇文烨害死了她。” “不可能不可能。” 沈如风的话,令宇文烨脑中轰然,如被雷劈。 “宇文烨,你害死了如歌,你没资格再提她,你的存在,就是她的噩梦,你是罪魁祸首。” 宇文烨如痴如狂,一记掌风,打在沈如风的胸膛。 沈如风猝不及防,也避不过,生生受下,连退数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脚下的瓦片跌落,发出声响,惊动那屋内的百姓。 第17章:跟朕回宫 “谁在房顶上。” 屋中妇人,扯着嗓门,提着灯出来,抬头一看,见屋顶上白衣与玄衣交缠,有人打架,瓦片悉数‘哐当哐当’落下,吓得她尖声大叫,赶紧躲了起来。 宇文烨以为只要找到了沈如风,就能找到宋如歌,可沈如风那眼中的悲伤,又如何解释? 他的歌儿,难道真的死了。 客栈里。 宋如歌眼皮一直跳,有不好的预感,她起身敲了隔壁沈如风的房间:“如风,睡下了吗?” 无人应她。 眉头轻蹙。 宋如歌推门进去,房中空无一人。 想到那宇文烨就在镇上,她心里不放心,出了客栈寻找。 街头的人已经散了,清冷无比。 她沿着一条街找人,到了郊外,没有找到沈如风,却看到有身影奔向湖面,纵身跳下去,河面一声轻响,溅起水花,旋即,没了身影。 这大半夜的,难道是有人想不开? 天色昏暗,又隔着一些距离,宋如歌并没有看清跳水人的模样,可人命关天,她想也没想,跃入河中。 她识水性,只不过当初睿儿没了时,她是一心求死,也就任由自己沉入水中。 然这次不一样。 她在水里寻找着刚才跳水的人。 受了刺激的宇文烨只想在水里安静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没想,却见一人朝他游来。 是他的错觉吗? 他好像看到了他的歌儿。 两人的发丝在水里交缠,怎么也分不开。 水下无光,宋如歌哪里看得清是谁,只伸手将人一拉,直向水面浮去。 从水中浮出时,宇文烨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不是宋如歌又是谁? “歌儿。” 宇文烨将人一把抱住,紧紧的,牢牢的。 那熟悉的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间,人在怀中,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是真实的歌儿。 宋如歌懵了,她没想到跳水的人竟然是宇文烨,任由宇文烨紧紧地抱着她,失了神。 上了岸,一间破庙里。 两人的外衫架在木棍上烤火,都只着了一件单衫,坐在火堆前。 宇文烨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如歌,宋如歌低着头,手里的树枝拨弄着火堆。 谁也没说话。 破庙里,只有噼里啪啦的火苗上窜的声音。 沉默好半响,宇文烨抿成一条线的唇微启,按捺不住激动:“歌儿,你还好吗?” 他十分紧张。 说这话的时候,心跳加速。 她冷言冷语:“你这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宋如歌心里也十分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宇文烨,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相遇。 宇文烨心底泛起阵阵苦涩:“歌儿,你还在生我的气?” “不敢。”她神情很是恭敬。 就算他是微服出巡,那也还是皇上。 宇文烨倏地起身,宋如歌也一个激灵,跟着起来,连连后退:“皇上,民女有事,先告退了。” 他拦住她,剑眉冷蹙,透着无奈:“歌儿,我找了你许久。” 他在她面前,不再称朕。 “还找我做什么?”她偏过头,他有季媛就够了,还找她做什么呢? 她于他,又算什么? 不过是有着救命之恩罢了。 他道:“跟我回宫。” 她笑:“民女与那深宫,再毫无关系,早在一年前,宋如歌就死了。” 第18章:反目成仇 “歌儿。”他嗫喏着唇角:“当初是我的错,让你受了委屈,在尔虞我诈的深宫里,没有保护好你跟睿儿。” 宋如歌很是惊讶,堂堂的大梁皇帝,竟然向她认错? 在她错愕中,他拥着她,她回过神来,挣了挣,却逃不脱他的桎梏。 她有些恼:“宇文烨,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偏执“没有结束,再次相遇,就证明缘分未尽,跟我回宫。” 宋如歌睨了他一眼,心中苦涩:“那也是孽缘。” 她挣脱他,拿了烤干的衣服穿上,就要朝外走。 “歌儿,你是我心中唯一的皇后,明天这个时辰我还会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回宫。” 宋如歌没有回头,心却因那句唯一的皇后,一阵阵刺痛。 她其实是个心冷,心狠之人。 当年爱上他,她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 如今,她伤心了,离开也特别的决绝。 回到客栈时,宋如歌发现沈如风已经回来了,而且就在房内休息,她也没打搅他,自己回了房。 这夜,她坐在窗前,脑海里全是宇文烨的话,她的心跟脑子一样,很乱。 宇文烨也仅仅是与宋如歌距离半盏茶的时间先后进入客栈。 却谁也不知道,他们其实隔得那样近。 仅仅就是几间房的距离。 小桂子见自家主子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公子,您这是去了哪里,也不带上奴才,让奴才担心死了。” 宇文烨心情说不上好,也不是不好,挥手:“下去休息吧。” 小桂子心中狐疑,主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不过他也没敢问,退了下去,带上门。 宇文烨这夜也没睡。 直到晨光拂晓。 宇文烨早早出了门,去破庙等着。 而就在他出门后。 宋如歌也从房间里出来,去隔壁房间叫沈如风。 她在外面叫了几声,人没起来。 也就再等了一个时辰,再去叫。 这次人还是没动静,她心中担心,推开了房门,见沈如风还如昨晚一样躺在床上,就连姿势都没变过。 宋如歌心中大骇:“如风,你醒醒。” 她怎么叫,都叫不醒沈如风。 他的脸色很是惨白,胸口还隐约有血迹。 她扒开了沈如风胸口的衣服,看到那胸口上清晰的掌印,脸色大变。 她认得这掌印,火影掌,是宇文烨伤的。 沈如风的体内,蛊虫四窜,令人头皮发麻。 宋如歌探了一下沈如风的脉搏,心中一紧,急忙跑出了客栈,直奔医馆。 体内带着蛊虫的沈如风,哪里受得了宇文烨的一掌,那一掌,令体内的蛊虫再也压制不住。 此时回画骨峰也来不及,幸亏她下山时询问过阿爹,蚀骨散发作,要如何压制。 她将那些草药都记在脑子里。 她得先稳定了沈如风的病情,再将其带回画骨峰。 宋如歌来到医馆,焦急道:“大夫,抓药。” 她将需要的药都抓齐了,为了以防万一,也将大夫给带上。 大夫说:“等等,先让我拿上药箱。” 宋如歌带着大夫回了客栈,可这蚀骨散,哪里是这大夫能救得了的。 大夫把脉后,摇了摇头:“这体内的毒,老夫平生未闻,怕是帮不了姑娘你啊,不过老夫看姑娘刚才抓的那些药,倒是对公子的伤有帮助。” 第19章:悔恨 宋如歌此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跟着阿爹阿娘好好学医术,不然,她就能救沈如风了。 她没指望大夫,只是抱一个希望而已。 将药拿给客栈的小二去帮忙煎。 送了大夫出去。 为了照顾沈如风,宋如歌一直忙到傍晚时分,喂沈如风服下了两贴药,这人才悠悠醒来。 见到人醒了,宋如歌喜极而泣,她扶着他坐起来:“好点了吗?” 他十分虚弱,却还是对她笑:“没事,我身体好,扛得住,就是没办法再带你去汴城游玩了。” “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去。”她声音哽咽:“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害你担心了。”他微微一笑:“如歌,我们回画骨峰好不好。” 他怕宋如歌跟宇文烨碰上,却不知,两人早碰上了。 宋如歌一口答应:“好,我们回画骨峰。” 他的伤,也必须回画骨峰医治。 沈如风的蛊毒,也只是暂时被压制而已。 外面下雨了,且雨势十分大,宋如歌望着那滂沱大雨,耳边响起宇文烨的话。 他会在那一直等她吗? 她不知道,也管不了这么多。 她找到店小二,让其帮忙喂了马,待会她就要走。 客房内的小桂子听到后院里有马嘶鸣的声音,也是推开窗看了一眼,瞥见廊上那道身影,吃惊道:“夏江,你快过来看看那是不是皇后娘娘?” 他不会看花了眼吧。 夏江抱剑临窗而立,学武的不管是听力还是视力,都比一般人好。 夏江面无表情的脸上皲裂了:“真是皇后娘娘。” “那还愣着做什么,去将主子找回来,我去盯着皇后娘娘。” 当宇文烨得知,宋如歌就在他们所住的客栈,那真是飞奔回去的。 可他并没有立马去见宋如歌,他知道,宋如歌在,沈如风就一定在这客栈。 小桂子说宋如歌在准备马车,看样子是想回画骨峰。 如今的宋如歌,心思都扑在了沈如风身上,他有必要再找找沈如风。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如风以为是宋如歌,脸上扬着笑,问:“都准备好了……” 话未落下,他看清是宇文烨,脸上的笑立刻没了,心里,也起了戒备与怯意。 宇文烨在沈如风的对面坐下,神情冷冽:“朕能让你带走一次她,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这皇位,你争不了,她,你也别妄想。” 沈如风目光里盛着凶光:“宇文烨,如歌她不爱你了,你后宫三千佳丽,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沈如风,看在同是先皇的血脉上,朕饶过你一次,今天,你若是放弃了她,朕还会再饶你第二次,可若你执着,那就别怪朕无情。”宇文烨声音冷沉:“你早知朕让季媛进宫是何目的,可你却让歌儿以为,是朕真心喜欢季媛,你在我们之间推波助澜,致使她离开朕。” 沈如风冷嗤:“惹如歌伤心的人是你,是你不信她,现在却想将这些归咎到我头上,宇文烨,你就这点本事?” 第20章:蚀骨散的来历 宇文烨不怒反笑:“你跟季丞相暗中勾结,朕心里一清二楚,你为何接近歌儿,又如何骗得她信任,去了那画骨峰,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若是让歌儿知道,你说她会如何?” “你别胡说八道。”沈如风情绪有点激动了。 宇文烨轻嗤:“如果朕记得没错,那蚀骨散皇宫就有一瓶,可在先皇驾崩后,蚀骨散就不见了,沈如风,你跟朕说说,那蚀骨散,又怎么到了季媛手里?你一边帮助着歌儿,却又借季媛的手,将蚀骨散用在歌儿身上,你屡次三番想带她出宫,无非就是想借此上画骨峰,这些,你敢承认吗?” 沈如风目光闪躲,心里更是讶异:“我听不懂,甚至并不知道皇宫内有蚀骨散。” “先皇驾崩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沈如风目赤欲裂:“那又如何?只能证明父皇心里最疼爱的是我,皇位也该是我的,是你跟那老太婆从我手里夺走的,我的母妃,也是被你们害死的。” 宇文烨冷笑,语气平和:“沈如风,你到现在,也只还挂着母姓,你连姓宇文的资格都没有,又凭什么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还有,你的母后,她是自己随先皇去的。” 宇文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沈如风解释这些。 沈如风愣了一下,笑了:“你以为我会信?宇文烨,不管你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你伤害我母妃,惹如歌伤心的事实,那皇位,是我让你多坐了几年。” 宇文烨大笑两声:“传闻,宋氏夫妇手里握着半张藏宝图,而那另外半张,原本是在季丞相手里,不过现在,在朕手里,你之前与他勾结,也是想得到这半张藏宝图,借着他在朝中的地位,想夺了朕的皇位,后来你失败了,又折回宫中带走歌儿,现在那画骨峰的藏宝图,怕是已经在你手里了,这次你带歌儿下山,那藏宝图,必定也带了下来。” “没有的事。”沈如风音量拔高:“我若要伤害如歌,这身上的蚀骨散,又如何来的?” 他其实不过是在用声音掩饰内心的恐惧。 沈如风手有些抖,惊骇到颤栗。 那些背后的算计,他从来都不敢让宋如歌知道,回了那画骨峰后,也几度想打消偷盗藏宝图的念头,可他谋划了这么多年,又如何甘心,而要想得到宋如歌,他必须打败眼前这个男人。 他必须拿到藏宝图。 宇文烨站了起来,快速的点了沈如风的穴道,从他的身上搜出了那半张藏宝图。 “如果不是看在你救了歌儿的份上,你以为朕能放过你。”宇文烨俯身,冷笑有些残忍:“你真不配流着宇文家的血,敢做不敢当,沈如风,杀了你,都嫌脏了朕的手,你自己离开歌儿,我想,你也不愿意她知道我们刚才所谈的内容。” 沈如风并不相信宇文烨有这么好心,可他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就在宋如歌刚弄好马车,准备去叫沈如风,回到房里却不见人。 她当时就慌了。 夏江正好来找她:“娘娘,皇上请娘娘过去。” 第21章:回宫 从见到宇文烨开始,宋如歌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没想,都找到这里来了。 她面色微冷,直接闯进了宇文烨的房中。 “如风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宇文烨,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要了他的命。” 宇文烨坐在桌前,悠然地喝着茶,微眯着眼睛:“沈如风不见了,与我何干。” “宇文烨,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带走了如风,你快把他交出来。”宋如歌红了眼,冲他吼道。 冷笑一声,宇文烨起身俯视着她:“歌儿,你是朕的皇后,口口声声问朕要别的男人,你觉得这合适吗?” “他不是别的男人,宇文烨,你可以有无数皇后,我跟你没关系了,你快把他还给我,他体内还有蚀骨散。”她的语气软了,可那是为了沈如风妥协。 “他不是别的男人?那是谁?”宇文烨心里嫉妒在燃烧。 宋如歌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丈夫。” 听到这句话,宇文烨身形一晃。 她咬了咬牙,又补充:“我们在画骨峰已经成亲了。” 这话自然是骗宇文烨的。 宇文烨目光猩红:“这就是你不跟我回宫的原因?” “民女说过,跟皇上再无瓜葛,还望皇上将民女的丈夫还给民女。” 宇文烨盛怒,一掌拍在桌上。 嘭地一声。 桌子应声而裂。 宋如歌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她甚至去问了客栈的老板。 其实她知道,这无济于事,就凭宇文烨,他想无声无息的带走一个人,太容易了。 宇文烨等她去找人,等找累了,她自己会来找自己。 宋如歌白着一张脸,却红了眼:“把如风还给我。” 她的话,字字如针一样扎在宇文烨的心口。 “跟朕回宫,朕自会派人送沈如风回画骨峰。” 宇文烨开出的条件,她无法不答应。 不过那画骨峰的入口,除了她,无人知道。 “我要亲眼看着你将人送回去。” 否则,她不安心。 从镇上到画骨峰,只需半日的路程,夏江带着沈如风,乘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宋如歌与宇文烨一辆马车。 从头到尾,她只远远地看了沈如风一眼,宇文烨并未让她靠近。 到了入口。 她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夏江将沈如风像丢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她飞鸽给阿爹阿娘,到入口接人。 之后,她就被宇文烨带回了皇宫,宇文烨连让她跟阿爹阿娘见一面的机会都没给。 宇文烨是怕,宋氏夫妇,以医术闻名天下,也擅长毒药,若是碰上,他恐怕带不走宋如歌。 回到皇宫,已经是十日后了。 她还是住在凤仪殿。 那凤仪殿如当年一样,处处透着奢华。 伺候她的,还是芍药。 见到她回来,芍药喜极而泣:“娘娘,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会死。 回到宫中,她从芍药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季媛的事。 听到季媛被宇文烨冷落,幽禁芙蓉殿,那季家也倒下了,她心中并无一丝欢喜。 就算季媛死了,她的孩子也回不来。 一想到宋如歌如今就在凤仪殿,宇文烨哪里还有心思批阅奏折,与大臣们商议了国事,直接就去了凤仪殿。 第22章:情怯 可到了门口,他又不敢踏进去。 犹豫了许久,这才踏进去。 芍药见宇文烨来了,正要通禀给宋如歌,宇文烨挥手:“下去吧。” 芍药行了礼,退了下去。 宋如歌正倚着窗,心思飞去了画骨峰,她在等阿爹阿娘的回信,之前她的命都能被救回来,沈如风一定也没事的吧。 她并未发觉宇文烨的靠近。 宇文烨扫了一眼桌上的晚膳,一口未动,再看心事重重的宋如歌,皱眉:“在沈如风还没死之前,你想把自己先饿死?” 宋如歌惊了一下,急急转身,红着眼,死死地盯着他,眼里有防备,怨恨:“若是他死了,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宇文烨心底微惊,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之前睿儿没了时,她也囔着要他偿命,可此时她的眼里多了一份冷漠。 作为皇帝,他也是有脾气的。 本想来好好的陪她说说话,可这样子,哪里聊得下去,宇文烨烦躁的拂袖而去。 接下来几日,他都只敢走到凤仪殿门口,不敢进去。 皇后回宫的消息,很快三宫六院都知道了。 新晋的妃子,都对这皇后挺好奇的,毕竟这进宫之后,皇上一次也没有留宿过她们的寝宫,夜夜跑去那冷冰冰的凤仪殿。 自然,众人心中也皆有妒恨。 她们想去凤仪殿请安,可宇文烨却下旨,不许任何人去凤仪殿打扰宋如歌。 而宋如歌每日都将自己关在凤仪殿里,那些人也见不到。 今天天气很好。 芍药端着茶进来:“娘娘,要不要去御花园逛逛,路过的时候看到那园里的话开得很漂亮。” “好。” 芍药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想自家娘娘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当场愣了愣。 宋如歌笑道:“怎么了?你不是说园里的花开得好吗,就去看看吧。” 这宋如歌终于踏出凤仪殿,芍药立马让人通报给了宇文烨。 正在御书房沉着脸的宇文烨,一听宋如歌肯走出凤仪殿,眼里闪过欣喜,落在大臣们的眼里,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小桂子伺候主子多年,十分有眼力见,上前一步,尖着声音说:“今天就到这里了,各位大臣就先回去吧。” 宋如歌出凤仪殿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众嫔妃纷纷精心打扮,想要去瞧瞧这个皇后。 宋如歌喜欢清静,这刚到御花园,一路上不少嫔妃前来利用巧遇的方式来请安,看着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嫔妃,她在心里冷冷笑了。 没有一个季媛,还会有成千上万个季媛站起来,做皇帝的女人,就得跟无数女人去分享,去争。 她以前不会,今后更不会。 “皇后娘娘。” 一名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嫔妃走了过来,向宋如歌行礼。 抬头那一瞬,宋如歌有一种见到下一个季媛的错觉。 那眉眼带着笑,透着纯良,可那双眼眸深处,却掩藏着深深的嫉妒。 嫉妒会使女人发狂,变成魔鬼。 宋如歌皱眉,芍药在一旁小声提示:“娘娘,这是刘美人。” 第23章:来信 “起身吧。”宋如歌语气凉凉:“我不是皇后,都别乱称呼了,那些还想来请安的人,都让她们别来了。” 她自称我,而不是本宫。 她只是平民,不是什么尊贵的皇后。 刘美人怔了怔,有些诚惶诚恐,低着头:“娘娘,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吗?” 宋如歌最烦这宫里的尔虞我诈。 “芍药,还是回去吧,这御花园的花哪里比得上皇上这后宫三千佳丽。” 芍药心里有点恨恨的,这刘美人也没个眼力见,她好不容易劝了娘娘出来走走散心,现在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 御花园发生的一切,很快传到了宇文烨的耳朵里,当即罚了刘美人,赶出了皇宫。 这事在后巷里惊起千层浪,众嫔妃对这皇后,更是忌惮了。 不过这事并没有传到凤仪殿。 这刘美人也纯属倒霉,挑宋如歌被那些嫔妃扰得烦心的时候撞上去。 回到凤仪殿,忽然空中传来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一抬头,就见头顶一只白鸽飞来。 宋如歌眼中闪着亮光,是阿爹阿娘来信了。 她伸出手,那白鸽就落在她的手心,小心翼翼的取下绑在鸽子脚上的纸条。 鸽子拍着翅膀又飞走了。 负责凤仪殿安全的夏江自然也是看到了那鸽子,立即让人去向宇文烨通报。 宇文烨得知消息,匆匆而来,还在凤仪殿外,他就听到宋如歌撕心裂肺的声音。 眉心一拧,抬腿踏了进去。 “如风。”宋如歌攥着纸条,喊着沈如风的名字,悲恸痛哭。 一看宋如歌的反应,宇文烨就知道,一定是沈如风出事了。 可那宋氏夫妇不是医术名扬天下吗,怎么没将沈如风给救活了? 他不过就是打了一掌。 沈如风确实出事了,那纸条上写着,就在三日前,沈如风死了,在宇文烨那一掌之下,蚀骨散发作厉害,无力回天。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瞥见宇文烨,宋如歌收起了眼泪,顺手抓起梳妆台上的簪子对着宇文烨的胸口就扎下去:“还如风的命来。” 宇文烨没躲,她伤害他,总比伤害她自己好啊。 门口的夏江跟芍药惊呼。 “皇上。” “皇上。” “都给朕下去。”宇文烨抬手,阻止了身后的人,他看着宋如歌在笑:“满意了?” 宋如歌有点傻了,看着那血顺着簪子流出来,浸透了龙袍,而宇文烨的唇已经发白,她忽然想起了曾经那个被她扎死的男人,吓得连连后退。 她刚刚是在弑君。 可一想到沈如风,想到孩子,她红着眼,嗓子沙哑:“宇文烨,如风死了,你放我走,我要去见他。” 他为什么要伤沈如风啊。 那个男人,她欠了太多太多,她的这条命,是沈如风救的,宇文烨怎么能伤他呢。 那还是宇文烨的兄弟啊。 她想回去,回画骨峰,她要见沈如风,哪怕是一堆黄土。 可宇文烨哪里能让她走,一放她,他就再也失去了她。 他许她在皇宫里自由出入,却不得出那宫门。 宇文烨怒不可遏:“只要朕还没死,你就别想离开。” 宋如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如果我死了呢?” 宇文烨并没有理解这话的含义,只当她又是拿性命威胁自己。 “那尸体也给朕留在宫里。”宇文烨咬着牙,拔掉簪子,那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夏江赶紧扶着,让人去叫太医。 第24章:不死不休 走出凤仪殿,宇文烨下令:“刚才凤仪殿发生的事,不许向外透露半点风声。” 若是让太后跟大臣们知道皇后刺伤了皇上,那还了得。 而且贵为一国之君,受伤的事,更不能传出去,引起朝廷上下动荡。 季家虽铲除了,可余党还未清除,始终是个祸端。 宋如歌跌坐在地上,手里捏着纸条,目光落在那带血的簪子上。 这一簪子下去,宇文烨怕是恨她了吧,这样也好。 芍药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娘娘,皇上对您真心一片,从来就没变过啊,那后宫的嫔妃,哪一个不是按着娘娘的模样选的,她们的身上,都带着娘娘的影子,皇上也从来都不去她们的宫里,自从娘娘离开后,皇上每晚都在这凤仪殿,抱着娘娘的旧衣才能入睡。” “娘娘,您又可知那季贵妃如何吗?她如今正承受着当年娘娘受过的苦,那些欺负过您的,陷害过您的,皇上都替您讨了公道回来,当初季贵妃骗皇上,说是有蚀骨散的解药,他这才丢下您去找季贵妃了。” 宋如歌细细回忆,先前看到的那些个嫔妃,或多或少,还真的都有点自己的影子,尤其是那刘美人,就连神韵,也有几分相似。 可那又怎样。 难道宇文烨做了这些,她就要原谅他吗? 她的睿儿能回来吗? 她受过的那些,都不存在了吗? 时光不能倒退啊。 他千不该万不该,害死如风啊。 宋如歌的那一簪子下去,偏离了心脏的位置,并没有要了宇文烨的命,不过却令他昏迷了三天。 三天未临朝,朝中上下,议论纷纷,那凤仪殿发生的事,还是没能瞒住。 太后知晓此事,当即将宋如歌打入天牢。 芍药焦急不已,她想去乾清殿通风报信,可她连门都进不去。 更别说宇文烨没醒。 宇文烨是在三天后的下午醒的,睁开眼时,见夏江忧心忡忡,而太后就坐在身边,当即知道事情败露,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却引得伤口裂开,血跟着漫开。 “歌儿呢?母后,您把歌儿怎么样了?” “快躺下。”太后心都揪着,扶着宇文烨赶紧躺下,冷着脸:“你可是一国之君,那女人伤了你,这等弑君之罪,母后自然把她打入天牢了。” 天牢。 这已经不是宋如歌第一次进这里,还是一样的阴暗潮湿。 弑君之罪,她这是怕是难逃一死了。 不过她命大,这样都死不了。 夏江冷着一张脸来请她出去。 对,就是请。 可那张脸,却是带着怨怪。 也是,她可是刺伤了大梁的皇帝。 夏江以为,皇上跟太后说了大半天的情,宋如歌好歹得关心关心一下皇上的伤势,哪怕问一句死了没,也成啊。 可宋如歌,只斜眼问了他一句:“真的可以出去了吗?” 夏江几乎是咬着牙,道:“皇后娘娘,请。” “我不是皇后,以后别再这么叫了。” 她当初就被废了。 回到凤仪殿,出了那宫门不能出,她还是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无人敢拦,太监宫女见到了,无不唤一声:“皇后娘娘。” 第25章:交易 宋如歌从一进宫就没有穿过皇后朝服,她做素衣打扮,沈如风死了,她没法回去,也就在头上戴了白花,所有的膳食,都换成了素。 芍药有委婉的提醒过她,这宫中戴白花犯忌,宋如歌一样我行我素。 不仅如此,她更是在凤仪殿里公然祭拜沈如风,烧纸钱。 宇文烨能下地走动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凤仪殿看望宋如歌,刚走到门口,那纸钱灰烬扑面而来。 他可是皇帝,忍了她一件又一件事,已经够让步了,哪能让她再得寸进尺,他也是要面子的。 当即冷着脸进去:“朕可饶你弑君之罪,不过你得心甘情愿的待在这宫里赎罪。” 赎罪? 她冷冷瞥向他:“如风死了,谁又向他赎罪?” 她跟宇文烨其实都是罪人,那沈如风的死,也有她一半关系。 “朕当年饶了他,是他自己非要……” 后面的话,在迎上她冷锐的眸子,咽了回去,皱眉:“沈如风的死是个意外,你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宫里,与朕重新开始。” “不可能,除非你能让时光倒退。” 宇文烨压不住脾气:“宋如歌,你别以为朕拿你没有办法,朕想对付你,有的是办法。” 他本想心平气和,可她总能刺的他发火。 “你是一国之君,能坐上这位子,怎能没点本事。”宋如歌冷笑:“不过宇文烨,这皇宫囚禁不了我。” 阿爹阿娘一定会来接她回画骨峰。 他好似看穿她的心思,冷嗤道:“你就别想着回画骨峰了,他们是不可能来接你,这鸽子能飞进来,朕就不信,你阿爹阿娘还能长了翅膀飞进来,他们这辈子连画骨峰都别想出来。” 在带宋如歌回来时,宇文烨就已经加派了人手守在画骨峰山脚下的各个出口,只要人一出现,哪怕再会用毒,他也能让他们出不来。 这次宋如歌没说话。 宇文烨不过是在画骨峰待了几个月,他自以为很了解画骨峰吗? 宇文烨后来还是夹着火气离开。 如今的宋如歌,浑身都带着刺,稍稍一靠近,就刺的彼此都遍体鳞伤。 “皇上,是要回乾清殿吗?”小桂子问。 “去芙蓉殿,你就别跟着了。” 季媛体内的毒刚刚发作过,此时额头淌着冷汗,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疼痛让她没了力气,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望着宇文烨,从当年的爱慕变成了惊恐:“皇上,求求你饶了我,给我解药。” 宇文烨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媛,仿佛是在看一条臭虫。 一脚踢开,声音冷冷:“季媛,朕能饶了你,可又有谁能让歌儿原谅朕。” “她果真没死。”季媛惊望着他,这些日子,她也有听到外面的宫女议论,说是宋如歌回来了。 那贱人,命真大,还没死呢。 不过这是不是也代表,她能活下来。 宇文烨曾说了,只要宋如歌死了,她才会跟着陪葬。 “你失望了?” “不不不,我是为皇上高兴。”季媛连连说:“皇上,既然姐姐还活着,那是不是可以放了我,我爹谋反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第26章:季媛逃了 宇文烨很是失望:“为了活命,你也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想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歌儿她能原谅朕。” 宋如歌最大的症结就在于睿儿跟沈如风,人都死了,怎么还能解开。 而季媛,心里也巴不得宋如歌恨宇文烨一辈子。 “我不是姐姐,哪里能让姐姐原谅皇上。” 宇文烨本就没指望季媛,他不过是来结束她的命。 背过身去,宇文烨冷冷下令:“解决了吧。” 那暗处的暗卫走了出来。 季媛惊骇,连连后退:“皇上,饶命啊皇上。” 宇文烨走出了芙蓉殿,并没有去听那身后的求饶之声。 见暗卫亮剑,季媛目光带着惊恐:“不,你不能杀我,暗一,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我,放我一条生路。” 暗一,正是宇文烨让其代替自己与季媛同房的人。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人,暗一手里的剑迟疑了。 见有戏,季媛眼里闪着亮光:“你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人,只要你将我送出宫,没人会知道的,我中了毒,也是活不长,我只是想去祭拜一下我的爹爹,暗一,你帮帮我好吗。” 男人最吃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泪,甭管多冷硬的心,也会一点点融化,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曾跟他有过肌肤之亲。 虽然是在季媛不知道的情况下,可暗一心里却十分清楚。 他的心里,因这个女人出现了裂痕。 已经不配为暗卫,守在宇文烨身边。 “我可以送你出宫。” 做皇帝,那就是不能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宇文烨也并未信过暗一,他安排暗一动手,不过是试探。 显然,暗一没有过关。 他早有安排,暗一对季媛手下留情,并打算将人送出宫,他这边一清二楚。 夏江说:“皇上,属下这就去将人捉拿回来。” “去吧。”宇文烨顿了顿,说:“直接杀了,将暗一厚葬。” 毕竟是他当初的安排,才让暗一走到今天。 他还是积点德,算是为他跟歌儿攒一点福。 “是。”夏江领命下去。 暗一原本就没有想过再活着回去见皇上,看着季媛出了宫门,他已经自我了断了。 夏江赶来,正好看到暗一自刎的一幕。 他冷冷吩咐身后的人:“一部分人将尸体先带回去,其余的跟我走。” 杀一个女人,这原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这次,夏江失手了。 等他追上人的时候,那哪里是季媛,根本就是一名普通宫女。 季媛玩了一计金蝉脱壳。 夏江面色一冷,赶紧向宇文烨汇报这事。 当即,宇文烨下令在皇宫内搜人,一定要将季媛给找出来。 人一定还在皇宫里。 宇文烨心中更有不好的预感,以季媛的性格,一定会去找宋如歌。 他赶紧朝凤仪殿去。 宋如歌并未歇息,正在替沈如风诵经超度,她能为他做的,暂时就这些了。 忽然,她听闻外面闹哄哄的,脚步声很凌乱。 放下经书,她问芍药:“外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奴婢这就去问问。” 芍药刚要出去,忽然一个人从纱帐后出来,手里的匕首正抵着宋如歌的脖子:“别动。” 此人正是季媛。 第27章:季媛死了 芍药惊呼一声:“有刺客。” 那外面正在搜季媛的御林军,闻声冲了进来。 碍于宋如歌在季媛手里,谁也不敢妄动。 宋如歌清楚的感觉到匕首抵着脖子的凉意,可她竟然并没有怕。 季媛也是豁出去了,阴毒道:“宋如歌,你可真是命大,不过,你再大的命,此时你的命,也捏在了我手里。” 宋如歌平静地说:“你还跟当初一样,阴狠手辣。” “我不这么做,我就没命了,季家上下,现在就只剩下我了,宋如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季媛眼中的恨意,那样浓烈。 “季媛,放了歌儿。” 宇文烨匆匆赶来,瞳孔骤缩。 季媛冷笑:“你终究紧张在乎的是她宋如歌,宇文烨,你想她活命,那就给我准备一匹快马,还有银票,等出了城,我自会放她,否则,我就跟她在这同归于尽。” 宋如歌当时心想,这或许是她出宫的一个机会? 不过前提是,宇文烨真会为了她妥协。 可宇文烨会吗? 宋如歌面无表情的看着宇文烨,仿佛那个被挟持的人,不是她。 宇文烨妥协了,让人准备了快马跟银票。 可季媛终究没能出了这皇宫。 宋如歌也没能。 季媛挟持着她上了马,就在那马儿奔跑时,后面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宋如歌只听到季媛一道闷哼声,挟持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从季媛手中滑落,人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马儿受惊乱窜,宋如歌在马背上颠簸,差点被甩了出去,她下意识抓紧了缰绳。 宇文烨一声口哨,就令狂躁的马儿安静了下来。 骑于马上的宋如歌,望着那宫门上的宇文烨,因为距离远,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那一抹明黄色,以及他的手里还握着的弓箭。 射出的箭插在季媛的后背。 宋如歌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季媛,一口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她,那眼睛里的怨恨,仿佛积攒了好几世,浓郁的化不开,成为她以后深夜里的噩梦。 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如此。 宋如歌想借季媛出宫的想法破灭,她又被带回了凤仪殿。 季媛的尸体后来怎么处置的,她并不知道。 草长莺飞时,宇文烨打算重新立宋如歌为后。 之前被废了后位,宇文烨觉得,这是宋如歌一直在宫里穿素衣,责令宫女嫔妃不许唤她皇后的原因。 帝王的皇后,要么是能巩固皇权的贵族大臣之女,要么就是能安邦定国,能让两国交好的异国公主。 然而宋如歌什么都不是,她只是民间女子。 之前太后由着皇帝性子胡来了一次,这次哪里肯再由着乱来,众大臣那也是不依。 太后以绝食相要挟,大臣们联名上书,请皇帝三思。 宇文烨雷霆大怒,他能拿大臣们杀鸡儆猴,却不能不顾太后。 宋如歌也不是没听闻这些,不过她毫不在意,仿佛是局外人,在她看来,宇文烨做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每天还是在凤仪殿里诵经念佛。 突然,她听到窗外有扑棱棱的,鸽子扇动翅膀的声音。 她立马放下经书推窗去看,可那天空,哪里有什么鸽子。 难道是她听错了? 第38章:人死复生 凤仪殿外,夏江手里正逮着一只白鸽,取下鸽子脚上的信,送去给了宇文烨。 这已经不是第一封信了。 宇文烨打开信看了之后,那脸色也就不对了。 信是画骨峰宋如歌的阿娘写的。 当即,宇文烨临摹着宋如歌的笔迹,回了信。 “将信送出去。” 夏江接过信,又绑回了鸽子的脚上,抛向空中,鸽子拍着翅膀飞走了。 宇文烨踏进凤仪殿,见她站在窗前出神,睨着她,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他的语气温和,大概是不想惹她生气,不欢而散。 “没什么。”宋如歌收回目光,神情淡淡:“皇上这么晚了,来凤仪殿做什么。” 只要找到机会,她还是会离开,不过这些日子,她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跟他吵了。 见她脸色比以往好了些,宇文烨心底止不住泛起欣喜,不过那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朕看今晚的月色挺好,来找皇后下棋。” 以前她也常常陪他下棋,在他为国事烦忧时,不着痕迹的提点。 那时他们的睿儿在一旁睡的香甜,她以为能这么一直幸福下去,他会是,不一样的帝王。 可他,终究还是要去追求那冰冷冷的皇权,逃不了男人的劣根性。 芍药将棋摆好,宋如歌看着棋盘,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民女赢了皇上,皇上答应让民女出宫,那民女就陪皇上下棋,如何?” 她自称民女。 宇文烨脸上镀上一层寒霜:“歌儿,难道你与朕,真的回不去了?” “皇上,人死了,可以复生吗?”宋如歌冷笑:“你知道我当初怎么活下来的吗?是阿爹阿娘将蛊虫引到了如风身上,他替我承受着痛苦,本来那个死的人该是我。” 宇文烨也早猜到了这一点,宋如歌是重情义的,他后悔打出那一掌。 不过他是皇帝,就算后悔了,也不会说的。 “朕答应你,如果你赢了朕,朕就放你出宫。”宇文烨凝眸:“如果你一直赢不了,那就一辈子不能离宫。” “好。” 两人下了一夜的棋,虽没有分出胜负,可是宋如歌却是处于劣势,情况不妙。 她的棋艺,还是他教的。 徒弟想赢了师父,那可不容易。 见她打哈欠,宇文烨还是心疼:“朕该去上早朝了,这棋,晚上再下,来日方长。” 有了这赌局,宇文烨再也不会在凤仪殿门前踌躇了。 稍有空,就往凤仪殿跑。 一时间,后宫暗地里又涌起了不少风波。 这皇帝独宠一个被废了的皇后,这后宫连一位皇子公主都没有,大臣们急,太后更急。 太后左右想着法子,寻着机会,给皇帝安排女人,不过每次都失败了。 太后身边的婢女献上一计:“太后,皇上的心思既然在宋姑娘那,又为何不在宋姑娘那想办法,让她为皇室诞下太子呢。” 宋如歌如今在宫中无名无份,只能称一声宋姑娘。 闻言,太后两眼放着光,她不同意宋如歌做皇后,可一个嫔妃,那还是同意的,而若是由宋如歌生下太子,这皇帝那也不会排斥。 左右也就是借一个肚子,只要是皇室血脉,谁生都一样。 第29章:情动 她这也是没办法。 太后敛了神情,拨弄着手里的念珠,闭着眼睛问:“皇帝又去凤仪殿下棋了?” “回太后,皇上已经去了有一炷香时间了。” “以哀家的名义,送一壶酒去凤仪殿。” 在太后身边此后多年,婢女自然是明白要送什么酒过去。 快三更天了。 宋如歌最近连连败战,研究棋谱,也格外用功刻苦。 黛眉轻蹙,宋如歌手中的白棋迟疑的落下。 现在棋盘上,她全是死棋。 宇文烨勾了勾嘴角,一枚黑子落下,放了她一条生路,让她还有路可走。 可眼前的局势已经明朗,再走几步,结局也是一样。 宋如歌瞥了一眼宇文烨,他这是故意的。 心中郁结,她却不得不一枚枚白子落下,顺着他的路走。 “皇上,太后听说您在凤仪殿与皇后下棋,特命人送来一壶酒,让皇上与皇后品尝。”小桂子走进来,在宇文烨面前恭敬道。 “太后送的酒?”宇文烨拧了拧眉心,最近太后变着花样给他送女人,这次又是玩什么把戏? 宇文烨打开酒闻了一下,眉心有所舒展,挥手让小桂子倒上。 宋如歌接过酒,送至唇边时,酒香钻进鼻子里,她的手凝住了,可也就一瞬的时间,她还是饮下了酒。 看着宋如歌乖顺的喝下,宇文烨有点错愕,旋即也饮下了那杯酒。 太后送来的是催情的酒。 没喝几杯,宋如歌脸上泛上潮红,眉目含情的望着宇文烨。 宇文烨哪里能把持得住。 太监宫女都识趣的退下了。 宇文烨抱起宋如歌,走向床榻。 那一夜,似是回到了他们大婚之夜。 第二天,宇文烨怕宋如歌醒来找他算账,趁宋如歌还在熟睡时,去上早朝了。 他并不知道,在他前脚离开凤仪殿,宋如歌睁开了眼睛,其实,她早醒了。 她也知道,那酒里下了催情的药。 她甚至,几次下棋都能赢了宇文烨,却没舍得。 对啊,她心里其实舍不得。 可她对不起沈如风,她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给自己一个暂时接受他的理由。 对啊,是暂时的,她早晚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尘世。 她并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他。 她其实知道,阿娘送来的信都落到了宇文烨的手里。 他以为她只能靠这种方式与阿娘取得联系,他错了。 她想离开,其实并不难。 “娘娘,您醒了吗?”芍药端着洗脸水在门外轻声问了句。 宋如歌坐了起来:“进来吧。” 芍药端着洗脸水进去,笑道:“娘娘,今天外面天气好,要出去走走吗?” “不了。”她看了眼窗外,天气确实很好,却比不得画骨峰的景色。 芍药眼中有些失落,见宋如歌头上还带着白花,小心翼翼再次提醒:“娘娘,这白花是不是……” “戴着挺好的。”宋如歌下床,净手洗面。 芍药自此再不敢提了。 一整个早朝,宇文烨都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回忆起昨夜,她又会是什么表情,反应? 越想,宇文烨越是跟猫爪挠心的,早早散了朝。 他不放心地问小桂子:“皇后起来了吗?” 第30章:宇文烨那点小担心 太后大臣们不同意立宋如歌为后,可在宇文烨眼里,那就是他的皇后。 小桂子笑道:“已经起了。” “那她……什么反应?” “凤仪殿那边传来消息,皇后起来后洗面净手,用了早膳又歇息了。” 宇文烨讶异:“就没别的了?” 小桂子摇头。 “那她心情如何?” 小桂子犹豫了一会儿,道:“跟平日也差不多。” 宇文烨心里更打鼓了,这不应该啊。 怎么没点反应。 宇文烨抿唇,想去凤仪殿看看,心里又犯踌躇。 以前他也没觉得宋如歌这么难哄,可现在,他这都哄了几个月了,还是板着一张脸,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她笑过了。 见自家皇帝犯难,小桂子轻咳两声,问了句:“皇上,是要去凤仪殿吗?” 宇文烨抿唇,挥手道:“算了,还是去御书房。” 他还是先缓缓再去凤仪殿,至少得踩着平日去的点,打着找她下棋的名义再去。 再次睡醒的宋如歌,梳妆后,见芍药不在,自己也就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御书房。 宫里上下,谁敢得罪宋如歌,或者是拦她的去路。 宋如歌在殿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并没有让人通报。 她还没走进内殿,就听见夏江的声音在问:“皇上,您为何不跟皇后娘娘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沈如风的阴谋,当初是沈如风勾结季丞相,对皇后娘娘下毒,带走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宋氏夫妇手里的半张藏宝图,就连小殿下的死,也极有可能是沈如风的意思。” “告诉她这些做什么,沈如风说得没错,朕还是伤了歌儿的心,是朕没能护好她们母子。” 宋如歌的脚,再也不敢踏进去。 她无法相信,沈如风接近自己的目的,更不敢相信,她的睿儿是死在沈如风手里。 那个敢为她以命换命的男人,瞒着她做了如此多伤害她的事。 与此同时,藏在心底深处对宇文烨的那份真实的爱,再次爆发。 回到凤仪殿的她,哭得不能自已。 芍药吓坏了:“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宋如歌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是怎么了。 她恨了宇文烨这么久,伤他,气他,可现在才发现,她恨错了人。 哭了好一会儿,宋如歌才冷静下来。 宋如歌哭泣这事,那对于芍药来说,就是天大的事,自然得禀报给宇文烨。 一听宋如歌莫名其妙的哭了,宇文烨的心就像是猫挠一样,立即去了凤仪殿。 在门口,他小声询问芍药:“里面如何了?” 这早上都没事,都吃了又睡了,这个时候才有反应? “娘娘哭了又睡下了。”芍药说:“对了,娘娘说,想吃宫外福记的糕点,让奴婢去买。” 又睡下了? 宇文烨有点摸不透宋如歌的心思。 挥手对身后的夏江说:“你与芍药去宫外一趟,速去速回。” 等芍药跟夏江都走了,宇文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去,见宋如歌真在床榻上睡着了,他心里舒了一口气。 能等到她回来,还能住进这凤仪殿,还在他身边,他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宇文烨嘴角轻扬,轻声喃喃:“歌儿,以前朕欠你的,朕以后定会加倍补偿于你。” 第31章:唯一的皇后 宋如歌其实没睡,从宇文烨进来,她就知道。 她假寐,可那眼眶已经酸胀难受,泪顺着眼角落到软枕里。 暗中舒了一口气。 宋如歌坐了起来,目色平静,而内心不平静地望着宇文烨:“我只是一介民女,又是沈如风的妻子,皇上为何还要执着的将民女留在宫中。” 她用是沈如风妻子的谎言,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真话。 “你只是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她盯着他:“难道你不是跟沈如风一样,为了我阿爹阿娘手里的那半张藏宝图?” 宇文烨恍然大悟。 原来,她的哭泣,是因为这。 她去过御书房。 “在藏宝图与你之间,我选你,这江山不要,也罢。”他能坐上皇位,踏着多少人的尸体,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可若是在江山美人中选,他选后者。 宋如歌心里的震惊,无法言喻。 她热泪盈眶,嘴里却呢喃着:“晚了,晚了……” 她已经让芍药将信送了出去,不久,就会有人来宫里接应她。 宇文烨不知这是何意思。 拥着她,笑着说:“歌儿,一切都不晚,我们也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有些话,宋如歌再也说不出,她失声痛哭,捂着自己疼痛的心口。 宇文烨从来不是嘴上说说,回去,他就将那后宫的嫔妃开始遣散了回去。 此等大事,自然让前朝后宫都掀起了大浪。 大臣们纷纷劝阻,有的为了谏言,在御书房撞柱了。 太后知道这事,原本想出面阻止,想想,还是让人去凤仪殿请宋如歌。 解铃还得系铃人。 这事,宋如歌也很快知道,当时她一个人在对弈,听到消息,手里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芍药以为她是高兴过度,笑着说:“娘娘,皇上可真宠爱您呢。” 宋如歌听在耳里,却不作回应。 当年宇文烨为她空了六宫,那时因为,宇文烨刚坐上帝位,朝中大权,旁落于季丞相,别人也不愿意将自家的女儿送入宫中,都是能躲就躲。 现在不一样了。 季家倒了,哪个不想将女儿送进宫里,为本家谋得一个好前程。 傍晚时分,太后宫里来人:“宋姑娘,太后请您过去说说话。” 以前宋如歌就跟这太后关系不是很好,如今,宇文烨前脚遣散后宫,后脚,太后宫里就来人了,目的,不言而喻。 宋如歌起身,福了福身子:“有劳嬷嬷了。” 取下头上的白花,宋如歌去了太后宫里。 芍药担心,想跟着去。 宋如歌说:“你就在凤仪殿守着吧。” 延禧宫。 太后将太监宫女都遣了下去,懒懒地靠着软枕,手里拨弄着佛珠,面上带着慈祥地笑:“孩子,坐吧。” 太后第一次对她如此亲切。 宋如歌诚惶诚恐:“太后,民女还是站着就好了。” 听宋如歌自称民女,太后眼里透着满意,悠悠开口:“皇上遣散六宫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民女知道。” “这皇上是天下的皇上,季家刚倒台不久,朝中人心不稳。”太后叹气说:“哀家也不跟你兜圈子,皇上他可以宠爱一个女人,却不能独宠一个女人,这些,你明白吗?” 第32章:太后找 宋如歌当然清楚。 前朝的事,很多时候都得靠这后宫女人来制衡。 “民女,明白。” “哀家希望,你是真的明白。” 宋如歌抿了抿唇,说:“民女会离开皇宫。” 太后心里微惊,她心里虽然有这个意思,却并不是真容不下一个宋如歌。 “皇上那会让你离开?” “会。”她自有办法。 她也深知,这帝王家,不是她喜欢待的地方。 太后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宋如歌:“你个玲珑剔透的人,先前睿儿的事,确实是委屈了你,可为了大局着想,哀家还是希望你帮忙劝着点皇上,别由着性子胡乱,后宫安宁,关系着整个大梁的国运,这南夷与大梁又交战了,前方战事吃紧,皇上不宜这个时候与大臣们闹僵了。” “民女知道怎么做。”宋如歌有说不出的苦涩。 这天大地大,容不下一段纯粹的感情。 她不该在这帝王家奢求这些。 太后阖上眼,也没再说什么:“你回去吧。” 宋如歌还没来得及退下,宇文烨得知宋如歌被太后叫去了,丢下一干大臣匆匆赶了来。 人未到,身先至。 “母后,您让歌儿来您这做什么。” 那言语间透着紧张与担忧。 太后原本还有几分高兴,闻言,脸色一沉:“烨儿,你是一国之君,如此冒失,成何体统。” 宇文烨见宋如歌安然无恙,说:“是儿子鲁莽了。” 宋如歌站在一旁,没敢插话。 太后心里还是不悦,挥手:“都下去吧,哀家要休息了。” 她本还想着宋如歌能留下来就留下来,现在看来,是真的留不得了。 一个能令帝王喜怒皆浮于表面的女人,江山社稷,还不危矣。 出了太后宫里,宇文烨紧张地问:“歌儿,不管母后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看着他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宋如歌心中不忍,抬手抹平他皱着的眉:“太后只是让我来话家常,你别这么紧张,最近是不是很累?” 已经很久很久,她没有主动关心他了。 她的话,令他欣喜若狂:“不累,歌儿,以后都听你的。” 宋如歌失笑:“你这哪里还有帝王的样子。” 他已经都快忘记了她上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一时之间,宇文烨看痴了。 为博美人一笑,历史上多少帝王最后连江山都葬送。 以前宇文烨绳之以鼻的先帝们,他竟有些羡慕了。 回到凤仪殿,宋如歌亲自去园里采了不少花瓣,加了一些草药,给宇文烨熬粥。 宇文烨批阅完奏折,见宋如歌端着粥过来,依稀间,竟觉得回到了从前。 “我刚煮好的,你尝尝。”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粥。”宇文烨心里揣着欢喜:“这有名字吗?” “梨花羹。”宋如歌微微一笑:“皇上若喜欢,以后民女天天给你煮。” 宇文烨皱眉:“歌儿,你还称自己为民女?在你面前,我不是皇帝,只是你的夫君,我们就像民间一对普通夫妻,好吗?” 宋如歌瞄了一眼那碗里的粥,笑容里透着几分宇文烨不明白的苦涩:“好。” 第33章:我不走了 宇文烨笑了,尝了一口粥,味道很是不错,浓稠,又带着花香。 她状若无意地问:“那些嫔妃,你真的都遣散了么?” “已经送出了一部分出宫,剩下的,也会陆续送出去,将她们留在宫中也是害了她们。” “后宫中的嫔妃,大多数都是朝中重臣之女,你这样做,会令社稷动荡。”宋如歌一边给他递茶,一边说:“你的心意,我心里明白,不过我希望你能成一名千古帝王,而不是昏君,我也不想成为,毁了这江山的妖妃。” “这些都是母后跟你说的?”宇文烨神色微冷。 “你是我的夫君,也是这天下的皇上。”宋如歌看着他说:“将她们都接回来吧,我相信你,以后,我也不再提回画骨峰的事了。” 男人其实是很好哄的。 宇文烨最怕的就是宋如歌囔着回画骨峰。 不过,令他最高兴的,还是那一声夫君。 “歌儿,再叫一声。”宇文烨激动的握着她的手。 她盈盈一笑:“夫君。” 宇文烨龙颜大悦,也真听了宋如歌的话,不再遣散后宫,反正放那做摆设就成了。 这天,宋如歌闲来无事,在宫中自己与自己对弈,芍药一旁修剪着花枝,不解地问:“娘娘,为什么您要劝皇上将那些嫔妃都接回来,您一个人独享皇上,这不是很好吗?” 宋如歌晃了晃神,笑道:“他是皇上,是这天下的皇上,永远都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 “之前这宫里就娘娘跟皇上时,日子平静多了,那季贵妃进来之后,搅的天翻地覆,所以奴婢觉得,皇上还是只有娘娘一个人好。”芍药还是不解。 宋如歌笑笑:“芍药,你也有十五了吧,也到了该嫁的年纪,回头要不我跟皇上说说,许你出宫嫁人。” 芍药脸微红:“娘娘,奴婢不想出宫,只想一辈子伺候娘娘。” 一辈子? 宋如歌微怔,她在这宫里,最多还能再待一个月。 “芍药,替我收了棋子,身子有些乏了,我去休息一会儿。” “那晚膳还用吗?” “不了。”宋如歌躺上了床。 芍药收拾后就出去了。 睡了有两个时辰,宋如歌听见有脚步声进来,这不是芍药也不是宇文烨的脚步声,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进来的是一名面生的宫女。 “你是?”宋如歌警惕地打量着宫女。 宫女抬起头,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与宋如歌几分相似的脸:“如歌。” 宋如歌欣喜,起身扑进女人怀里:“阿娘。” “好孩子,来,让阿娘看看,都瘦了。”宋氏心疼地捧着女儿的脸:“阿娘收到你的信就赶来了。” 宋如歌欲言又止地问:“阿娘,如风他……当真死了吗?” 宋氏叹息:“我跟你阿爹用尽了办法,终究还是没能医好他,当年你有他做为寄住,将蛊毒引过去,这才捡回一条命,这次,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之前,宋如歌还抱着希望,那纸条说不定是宇文烨给换了,沈如风没死,哪怕他欺骗了自己,也希望,他还活着啊。 “是我害了他。”宋如歌神情悲痛。 宋氏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抚:“这就是命,在他临终前,让阿娘带话,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宋如歌明白,为何沈如风要向她说对不起。 那蚀骨散,出自沈如风手里,最后,他又死在蚀骨散上,这就是命。 若能重来,她不会再跟沈如风下山,就待在那山上,这样,她永远也不用知道沈如风的目的,他也不会死。 宋氏叹息说:“当年你非要选择宇文烨,阿娘也没阻拦你,可这次,你必须得跟阿娘回去了,这皇宫,待不得。” 第34章:下毒 “阿娘,什么时候离开?” “我跟你阿爹都安排好了,就在后天寅时,趁皇宫守卫换班时,阿娘替你易容,再带你回去。” 宋如歌闭上眼睛,忽略心中的不舍,道:“都听阿娘的。” 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来,宋氏说:“阿娘先走了,到时阿娘再来接你。” 宇文烨踏进凤仪殿,就见凤仪殿上空有一道黑影闪过,当即目色一沉,对着黑暗中暗卫冷声下令:“去查看。” 宋如歌刚躺下,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故作刚醒来的样子,坐起来:“皇……夫君,你怎么来了。” 宇文烨看着眼前听话温顺的宋如歌,再一想到刚才瞥见的黑影,有些疑惑,还是压在了心底。 “听宫里的人说,你没用晚膳,是不是身体不适,我让太医来看看。” “没有,就是有点乏了而已。”宋如歌起身,为宇文烨宽衣,想到即将要离开,她忽然不舍的抱住了宇文烨,脸贴着他宽厚的背。 她的反常,他看在眼里,眸光微闪,握住她的手,转身将她拥进怀里:“歌儿。” 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宋如歌踮起脚尖,覆上了他的唇。 她的主动,令他心底涌起狂喜。 立刻,他化被动与主动,衣裳落尽,他抱着她到床上,亲吻着她的脸,她的唇。 她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给了他。 他如此贪恋她的身子,每一处,都令他着迷。 晨光亮起。 宇文烨看着熟睡中的宋如歌,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芍药打了水进来,正要出声,宇文烨挥手,示意她下去。 芍药红着脸,退了出去。 昨晚,她也没见皇上来了啊。 宇文烨深情缱绻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小桂子在外面催,该上早朝了,他这才起身出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宇文烨难得的好脾气,朝中那些顽固迂腐的大臣的谏言,他也没有生气。 有大臣想送女人进宫,也收了,反正就是摆设,多一个多一双都是一样的。 论到边境战事,对方提出议和,使臣不久就会来,宇文烨也爽快的让人着手去办。 若是以前脾气,哪里会这么好说话。 议和? 别想了,从来只有胜与败,没有和的说法。 大臣们面面相觑,高呼:“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了朝,回到御书房,宇文烨的好心情,因暗卫的一句话,顷刻间烟消云散。 “属下跟着那道黑影,出了皇宫,后来见那人进了城西的福记糕点铺,撕下人皮面具时,属下认出,正是画骨峰的宋氏。” 宋如歌的母亲。 宇文烨手骤然紧握成拳,嘴角泛起苦笑,他挥了挥手,让暗卫下去,一想到昨晚她的主动,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之前,宋如歌说想吃福记的糕点,他还让芍药跟夏江去买。 没想,那是宋如歌与宋氏的联络地点。 他还以为,她真不再回画骨峰,原来不过是在与他虚与委蛇。 歌儿,你为何要这样骗朕? 小桂子进来奉茶,见桌案上的鲜血,脸色骤变:“皇上,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第35章:心痛 宇文烨抬手,厉声道:“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若是有半点风声传出去,自己去买口棺材先备着。” 小桂子腿一哆嗦:“奴才遵旨。” “退下。” 小桂子迟疑了一下,麻溜的退下了。 这能影响主子心情的,只有凤仪殿的那位,可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大发雷霆呢? 宇文烨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一整天,傍晚时分,才走出去。 宋如歌刚从园里摘了花瓣,煮好粥,就见宇文烨来了,笑着迎了上去:“皇上。” 她其实还是改不了口。 这次,宇文烨没再纠正她。 他睨了一眼旁边的粥,面无表情地问:“看来朕来的还真是时候。” 就连他也换了称呼。 宋如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垂眸说:“皇上,你快坐下来尝尝。” 宇文烨坐下,舀了一勺粥,却并没有吃,而是噙着笑问:“歌儿,你说这叫梨花羹,这梨,有分离的意思,朕觉着不好,不如换一个。” 宋如歌心头一跳,难道宇文烨察觉了吗? 面上不动声色,宋如歌道:“不过就一个名字,皇上不喜欢,换一个便是。” 宇文烨心里窜出一股邪火,将羹勺摔在碗里:“朕还有点奏折没批完,你自己早些休息吧。” 看着拂袖而去的宇文烨,宋如歌有些发怔。 夜里,她听闻,宇文烨留宿在王美人宫里。 他,终究是帝王,不是她一人的丈夫。 她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像阿爹阿娘那样的生活,他给不了。 宇文烨满肚子邪火,满脑子也都是宋如歌,哪里会碰王美人,不过是来这里坐一会儿,想让宋如歌吃醋生气。 王美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打发了宫里的太监宫女,端坐在宇文烨面前,端庄秀丽:“皇上,您这是在跟皇后娘娘置气?” “没有。”宇文烨傲娇:“怎么,你也赶朕?” 王美人笑了笑:“皇上,女人之间,最喜欢拈酸吃醋,臣妾看得出,您真心喜欢皇后娘娘,可若是喜欢,又为何要伤她的心呢,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您在臣妾宫里,怕是要不高兴了。” “她不会。” 那个女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宋如歌,不会在乎他了。 王美人就像一朵解语花,又最神似宋如歌,宇文烨这才来找她。 不过见宇文烨今天这神情,王美人也没好再说话,就在一旁安静的陪着。 就这样,坐了一夜,宇文烨去早朝了。 王美人困得不行,打了一个哈欠。 身边婢女不解的问:“娘娘,这皇上难得来宫里一次,您怎么不把握机会啊?” 王美人笑笑:“这男人的一颗心若是能分成七八份,让女人们去争,那还有希望,若是一个人男人将一颗心都全部给了一个人,那就没有争的必要了,本宫可不想步季贵妃的后尘。” 昨日的早朝,那是微风细雨。 今日的早朝,那可就是狂风暴雨。 大臣们个个战战兢兢,这还真的是天威难测啊,伴君如伴虎。 宇文烨一直让暗卫暗中监视着凤仪殿,一点风吹草动就来向他禀报。 今晚寅时,宋如歌就将离开皇宫。 她一直想再见一次宇文烨,特意煮了梨花羹去见他。 梨花羹,确实有分离之意。 这次人都没有进御书房,就被小桂子拦下了:“皇后娘娘还是回去吧,皇上正在里头与大臣们议事,不方便见娘娘。” “那麻烦将这梨花羹送进去吧,小桂子,好好照顾皇上。” 宋如歌也不强求,只留下梨花羹,人就走了。 第36章:拦截 小桂子唉声叹气,可他这当奴才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桂子端着羹进去,宇文烨两眼望着外面,眸光黯然:“人走了?” 这人还是你不要见的,现在倒眼巴巴的望着了。 不过这话,小桂子肯定是不敢说的。 将羹放在桌上:“皇后娘娘走了,让奴才将这梨花羹送来。” “她就没别的话了?” 小桂子回忆着说:“娘娘让奴才好好照顾皇上。” 宇文烨心中苦笑,她果真是打算离开了。 他就不信,这皇宫,关不了她。 回到凤仪殿,宋如歌早早的就让芍药退下,自己躺床上休息了。 芍药已经习惯了,也没多想。 等到寅时,听到脚步声,宋如歌也就坐了起来:“阿娘。” 宋氏手里拿了一个包袱:“快把衣裳换上,阿娘这就为你易容。” 心虽痛不可挡,然,非走不可。 寅时一刻。 宋如歌与宋氏乔装成宫女,从凤仪殿离开,直奔南门。 那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加上这个时辰,大家都疲惫了,正值换班,宋氏擅长用毒,想要出宫就很容易。 她们一路都很顺利,沿路,连一个太监宫女守卫都没有碰上。 这样的顺利让宋如歌心中很是不安。 到了南门,也只有两名守卫。 宋氏撒了迷药,两人一下子就倒下了。 “如歌,走。” 宋氏拉着宋如歌准备离开,忽然,四周骤然大亮,四面宫墙上都是御林军,手里举着火把,将她们团团围住了。 宋如歌一整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望着宇文烨带着人走过来,下意识的将宋氏挡在身后,低声道:“阿娘,待会有机会,你就走,别管我,宇文烨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宇文烨在距离宋如歌五步之外停下来,满目失望的看着她:“歌儿,为什么要离开朕。” 以前离开,她是失望。 如今,她虽爱着,却无法再跟他在一起了。 她不喜欢这宫里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 更不愿,他真的看到自己离开尘世。 可她,希望他成为一名好帝王。 她只能违心地说:“民女的丈夫姓沈,这皇宫,不是民女该待的地方。” 宇文烨暴怒:“沈如风已经死了,你是朕的皇后,是这大梁的皇后。” “谁承认了?”她望着他,艰涩自嘲:“民女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担任不起这大梁的皇后,还望皇上放民女离开。” “如果朕不答应呢。” 宋如歌早有所料,她拔出早准备的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那就带着民女的尸体回去。” 宋氏大惊:“如歌。” “歌儿。”宇文烨心痛。 他知道,宋如歌说到做到。 她还是那句话:“望皇上成全。” 宇文烨怒极反笑:“好一个以死相逼,宋如歌,你若是敢死,朕就让你阿爹阿娘先下去替你探路。” 宋如歌心中一紧:“你把我阿爹怎么样了?” 宋氏这时也担心起来。 “没什么,就是请岳父大人来宫里做客,此时正在朕的乾清殿里喝茶,不过待会会怎么样,朕可就不好说了。” 此言一出,宋如歌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一刻她才知道,跟宇文烨斗,她不是对手。 第37章:交换条件 宋氏夫妇虽擅长用毒,可也曾立下过誓言,绝不会伤害无辜。 这皇宫里如此多的人,那迷药能迷倒几百个,却不能迷倒成千上万的人。 宇文烨想抓人,也不是难事。 这次,宇文烨不再让她住凤仪殿,而是水牢。 宋氏夫妇,也一并关进了水牢。 他们是分开关的。 宋如歌不知道阿爹阿娘怎么样了,心里焦急万分。 铁链锁着她的手腕脚腕,刺骨的冷水到了脖子,宋如歌被冻的一张脸都白了。 这次,她是真惹怒了宇文烨。 被关了七天,宋如歌昏昏沉沉,水牢里的水被放干了,手上脚上的链子被打开,她被人拖出了水牢。 之后,宋如歌得了风寒,昏迷了两天两夜。 等她醒来,芍药告诉她,宇文烨不行了。 那时,她脑袋就跟炸了一样。 身子还没有恢复力气就朝外跑,刚跑出几步,脚下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宋氏这时进来,与芍药一起将她扶起来。 见到宋氏,宋如歌慌急地问:“阿娘,宇文烨到底怎么了?” 宋氏给芍药使了一个眼色,让人先下去。 芍药也就下去了。 “来,你先到床上躺着,阿娘细细跟你说。”宋氏将宋如歌扶到床上。 听了宋氏的话后,宋如歌才知道。 原来在他们被关进水牢之前,阿爹就在宇文烨身上下了毒,等到宇文烨毒发,宫里太医都束手无策时,那太后也就将他们都给放了出来,让阿爹去救宇文烨。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宋如歌心里还是不放心。 “你阿爹只是留了一条后路,并未想真要了他的命,再说了,他是大梁的皇帝,这皇帝要没了,受苦的还是百姓。” “我想去看看他。” 宋氏点了点头,等宋如歌恢复了体力,也就带着她一起去了乾清殿。 太后也在宫里,见到宋如歌,恨不得在她身上射穿一个窟窿来:“哀家真是看错了你,留你在烨儿身边,那就是一个祸害。” 宋如歌也自知理亏,低着头,没说什么,只是神情焦急的望着床上的宇文烨。 阿爹正在给他针灸。 等针灸完后,宋如歌想单独陪陪宇文烨,太后又哪里会同意。 两天后。 宋如歌与宋氏先被送出宫。 等真正离宫时,宋如歌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宫门,心里泛起一阵阵惆怅。 宋氏轻抚着她的背:“江湖儿女,本就不适待在这皇宫,你的身子不好,再伤神,又是想让阿娘为你担心么,就这剩下的两年的时间,你别让阿娘担心了。” 一颗晶莹的泪从宋如歌的眼角落下。 她并没有告诉宇文烨,就连沈如风都不知道。 她的寿命,其实已经减短了几十年,她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 就这两年的时间,她如何陪他白头呢? 蛊虫虽然引到了沈如风身上,可她这身子,也是被蛊毒摧残得厉害,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之前全靠药温养着。 与其到时死在这宫中,让他看到自己慢慢变得苍老的样子,她宁愿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他的记忆里。 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38章:相忘于江湖 “阿娘,对不起。”宋如歌嗓音沙哑。 回到画骨峰,宋如歌终日站在那山崖边上,望着对面终年不化的积雪。 那雪山的背后,就是皇宫。 宇文烨是在宋如歌离开后的第三天才醒来。 他醒来的一件事,就是询问宋如歌:“歌儿呢?” 小桂子红着眼睛告诉他:“皇后娘娘已经离开了。” 宇文烨忽然掀开锦被下地,赤着脚上了城门,他目光幽远地望着山的那边。 可他,再也望不到她的身影。 那凤仪殿,又变得空荡。 只有芍药在打理着。 宇文烨坐在那凤仪殿的白玉阶上,失魂落魄。 他再次失去了她。 这次,她走得如此干脆,干净,仿佛从来都没有走进过他的世界。 宇文烨自嘲地笑了笑,这帝王,当得何其憋屈,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 可是,不过就是一个女人。 当初他的命是她救回来的,是他欠她,他给了她至高无上的殊荣,不欠她什么。 至于孩子,他也将一颗心都给了她,他也不欠她什么了。 他告诉自己,她要走,那就走吧,一个心不在他这里的女人,不值得留恋。 他是皇帝,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这次,宇文烨没有再去找,哪怕知道她就在那画骨峰上,也没有再去了。 太后原本心里还担忧着,这宇文烨醒来又要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没想,这次倒是平静的很。 那凤仪殿,被封了。 宇文烨夜夜留宿在各个嫔妃的宫里。 后宫嫔妃一个个晋级,那前朝也跟着变得微妙起来,为了讨宇文烨欢心,不少大臣都往后宫里送女人,就算不是自家的女儿,那也得送个沾亲带故的亲戚进去,帮衬一下自己。 无人再提宋如歌一句。 就连皇后这两个字,也没人敢提。 只是这大半年过去,后宫嫔妃,没有一个传出有孕的,太后是急出了白发,让太医们,给众嫔妃煎了不少有利于怀孕的汤药去。 嫔妃们心中苦不堪言,皇帝是来她们宫里了,可是连碰都没碰过,又怎么怀上孩子? 看着空出来的皇后之位,大臣们开始打主意了,都希望自家的闺女能坐上那位子。 这天朝堂上,有人壮着胆子提出立皇后的事来。 宇文烨脸色当即就变了,嘴角噙着冷笑:“刘爱卿既然提了,不知这心目中,有没有合适的皇后人选,今天大家,也都可以说说,畅所欲言。” 听宇文烨发话了,大家也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上言。 “微臣觉得,那王美人端庄贤惠,有皇后之风范。” “微臣倒是觉得,还是赵贵妃有母仪天下……” “还是德妃娘娘……” “李才人……” 听着朝堂上跟小贩叫卖的集市,宇文烨脸沉了下去,霍然起身:“都当这里是菜市场了。” 一干大臣诚惶诚恐,俯首贴耳:“皇上息怒。” “不管是王美人还是赵贵妃,德妃,谁先生下皇子,朕便立谁为后。” 众臣高呼:“皇上英明。” 第39章:争宠 前朝发生的事传到后宫,嫔妃纷纷卯足了劲,都想早点生下皇子。 唯有那王美人,不骄不躁,不急不忙。 她的婢女倒是替她着急了:“娘娘,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皇上最喜欢来咱们宫里,您是最有希望坐上皇后之位的人啊。” 王美人优雅地修剪着花枝,依然只是笑了笑:“春荷,你看这花好看吗?” “好看。”春荷不懂自家娘娘的心思,别人家的主子都在争宠,偏这位,不争不抢。 其实,王美人心里清楚,这大半年了,后宫里也没谁怀上孩子,那就说明了,宇文烨是不会让任何一位嫔妃怀上。 最有资格当皇后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位子,自然得空出来。 那只怕是皇上对那人最后一点寄托了。 此生能得此一份情,若是她,当真无憾了。 她确实不明白,那宋如歌为何就执意要离开? 画骨峰。 宋如歌站在那山崖边上,目光依然望着那雪山,试图穿过雪山,一眼望到那皇宫里,乾清殿的男人。 大雪纷飞,飘雪落在她的白发上,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的头发是在两个月前,一夜之间全白了。 风吹起白发,飞扬,缠绕。 宋如歌抱着高高隆起的小腹,缓缓转身,走向山洞。 她这身子,其实根本负荷不了腹中的孩子,宋氏建议她落了这孩子,可她坚持,这是她跟宇文烨的孩子,又怎舍得。 若她的生命就剩下两年,或者因为这孩子,连两年的时间都没有了,她想,能为他留下一儿半女,那也是好的。 这样一来,阿爹阿娘也有个牵绊,不会为她的离开,而太过伤心。 “外面风雪这么大,怎么又出去了。”宋氏见她回来,拿了披衣为她披上。 “没事阿娘。” 话刚落,她却已经咳嗽了起来。 脸色也是苍白得很。 “你这性子,就随了你那阿爹,倔得很。”宋氏的责备声中,满是疼惜。 宋如歌笑了笑:“女儿倒觉得,这性子是随了母亲。” 宋氏眼里一片薄雾,看着一头白发的女儿,宋氏心如刀绞:“如歌,我苦命的女儿。” 宋氏夫妇,被誉为天下神医,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那份无奈,痛苦,无人能理解。 宋如歌的身子每况日下,为了孩子,她一直坚持着,只要再忍几个月,看到孩子出生,她也就无憾了。 外面太冷了,阿娘不再让她出洞,她成天躺在那石床上,精神稍微好一点时,她就坐起来作画,将脑中宇文烨的样子,都画下来。 不然她的孩子以后不认识自己的父皇了。 不知不觉中,那山洞的石壁上,都是宇文烨的画像,大多数,都是他蹙眉的样子。 她许久都没有看见他展眉了。 那一笔一画落下,他的样子跃然纸上,常常惹得她眼眶泛红,心口窒痛。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 宋如歌站在洞口,看着洞外的飘雪,不知觉间,忆起了与宇文烨初见的画面。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啊。 宋氏煎好药送来,见宋如歌倚着洞口,目光望着远方,当娘的这心,又怎好受。 孩子出生这天。 雪下的比平常还大。 又是夜晚,天格外的寒冷。 第40章:难产 宋如歌躺在床上,额头淌着一颗颗的汗,双手紧紧地攥着锦被,腹部传来的一阵阵钝痛,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宋氏也不是没替人接生过,可这是自家女儿,而她心里也明白,这孩子一出生,怕是这女儿的命,也就没了,难免有些紧张。 宋如歌疼了足足五个时辰,天快亮的时候,那洞中才传出孩子啼哭的声音。 宋如歌已经精疲力尽,虚弱的好半天连话都说不出,发白的手指着孩子,示意让宋氏抱给她看。 宋氏抱着孩子给她看。 那是一个男孩,刚出生,有点皱巴巴,红彤彤的,不怎么好看,可宋如歌怎么瞧着,都觉得漂亮。 “阿娘,你说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宋如歌这几月都在想孩子的名字,却始终没能拿定主意。 之前,都是宇文烨给孩子取的名。 宋氏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如歌,你先休息一会儿,孩子的名字不着急。” 宋如歌觉得自己真的好累好累,眼皮开始撑不开了,她想好好的再看看孩子,她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眼皮合上,手终还是无力的滑落。 宋氏怀着的孩子,忽然啼哭不止。 “如歌,如歌……” “歌儿。” 御书房内,小憩的宇文烨,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这才惊觉,他浑身都在冒冷汗。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歌儿离开了。 宇文烨的手在抖,心在痛。 他也不知为何,忽然冲出了御书房。 在外打盹的小桂子只见一道人影闪过,迷迷糊糊地:“皇上,您这是去哪。” 宇文烨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了画骨峰山脚下,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来这里,只知,他的心很痛。 有一个声音,让他来这里。 那画骨峰的入口,依然找不到,宇文烨跟发了疯似的,在那一片大雪纷飞中,冲那山上大喊,那四周,全是他的回音。 “歌儿,歌儿……” 宇文烨找寻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入口,夜晚到来,更冷了,大片大片地雪落了下来,宇文烨筋疲力尽,倒在雪地里,他渴望,他的歌儿会像几年前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这皇帝,他不做了,他想与她在那山上,洞中,过世外桃源的日子。 歌儿,好冷,你在哪里。 宇文烨将自己慢慢地蜷缩成一团,雪落在他身上,覆盖。 王美人跟随着夏江与小桂子找到宇文烨的时候,他已经快把自己冻僵了,嘴里却还喊着:“歌儿。” 王美人眼中露出震惊,那个宋如歌在宇文烨心里,竟然占了如此重的份量,她不知宇文烨为何发疯了一样跑来这里,只知道,自从宋如歌离开后,宇文烨就疯了,越来越疯狂。 “皇上。”小桂子都快吓懵了。 几人将宇文烨迅速带回了宫里。 宋氏对山脚下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她也很是震惊,那宇文烨怎么忽然就来了。 看着躺在冰棺里的宋如歌,宋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的女儿没了。 宋如歌留下的孩子,不停的啼哭,就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娘亲离开,那样悲伤。 宋氏抱起啼哭的孩子,柔声哄道:“寒儿乖,不哭了,不哭了。” 宋如歌临终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宋氏想了想,给孩子取名宋寒。 回到宫中的宇文烨,昏迷了三天都没有醒。 太医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 太后可是急的白了好多根头发,叫来夏江:“你去那画骨峰将宋氏夫妇请来给皇上看病。” 夏江一脸无奈,那画骨峰,可不是人人都能上去的。 不过看着昏迷不醒的宇文烨,夏江还是去画骨峰碰碰运气。 王美人日夜在乾清殿伺候,也叫来芍药,询问宋如歌跟宇文烨之前的事,然后她没日没夜的在宇文烨床边讲两个人的故事。 这一招,也真奏效。 宇文烨在第五天醒了过来。 再次醒来的宇文烨,仿佛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面无表情,仿佛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一个人,一件事,都不能令他有半点喜怒哀乐。 没人敢提宇文烨去画骨峰的事。 也没人知道,宇文烨常常会在凤仪殿一个人哭。 有一日,宇文烨想念梨花羹了,御膳房折腾了几个时辰,也没能做出一碗与宋如歌做的一模一样的梨花羹。 看着他这么折磨自己。 王美人不解地问:“皇上,你这么想她,为何不去找她。” 宇文烨冷冷地反问:“朕想谁?” 王美人自此也不再问了。 每年,在与宋如歌相遇的那一天,宇文烨都会去画骨峰山脚下住几日。 他矗立在山脚下,望着山顶,他知道她在那里,也在脑海里想象着她在山上的日子,却从来不知,那山上,只有一口冰棺,一个永远不会醒的人。 每年这个时候雪都下得特别大,那山洞口积满了雪。 宇文烨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大梁曾经的皇后娘娘宋如歌,如今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棺材之中,已经长眠。 番外一:那孩子是神童 五年后。 离大梁都城几百里外的小镇上,不少人忽然涌进一座琴楼,就连那门外也围观了不少人。 一曲悠扬又哀婉绵长的长相思在那琴楼里真真是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而抚琴的人,不是什么名师,只是一名五岁左右的孩童。 众人纷纷探着脑袋,侧着耳朵倾听,没有一个人说话,如痴如醉。 那小镇入口,三人骑马而来,那为首的英俊男子,不是宇文烨又是谁。 见整条街道空旷得很,宇文烨皱眉,对身后的小桂子使了一个眼色。 小桂子下马,走进一家药铺,才打听清楚,回来禀报:“公子,那药铺的老板说,这街上的人都跑去琴楼了。” “琴楼?” 小桂子说:“听说那琴楼出现了一名五岁的神童,琴技天下无人能及。” 宇文烨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琴音,是宋如歌的琴。 “走,去看看。” 宇文烨打了一下马腹,马儿踏着蹄子,进了镇。 还没到琴楼,宇文烨听到那熟悉的长相思,眸色微变,狠狠地打了一下马腹,加快了速度。 宇文烨刚到琴楼下马,那琴声戛然而止,在那门口围观的人们,还有些言犹未尽,沉尽在琴音里,未回过神。 不知是谁连连喊道:“妙,妙,妙。” 众人回神,才惊觉,自己竟然陷在了一个五岁孩童的琴音中。 那抚琴的孩童,扬起小脸,小脸白白嫩嫩,充满灵气。 明明是一个男娃,长得是比女娃还水灵,肉乎乎的小手轻轻一抬,身后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上前了一步,问琴楼老板:“刘掌柜的,这琴,我们小少爷要了,你开个价。” 刘掌柜的一听这小孩子要买自己这把绝殇,那可是在琴行榜上排名第二的琴,自然是不舍得,为难道:“这琴,我没打算卖啊。” 宇文烨踏进琴楼,就见那坐在椅子上的孩童皱着眉头,很是不高兴。 也不知为何,见孩童皱眉,他这心里也觉得特别不痛快。 宇文烨走到孩童面前,询问:“刚才是你在抚琴?” 这些年,他听过不少人抚琴,却没有一人,像今天的琴声,让他感觉到宋如歌好像就在身边。 孩童头也不抬,晃着小短腿,拨弄着琴弦:“是啊。” “谁教你的?” “没谁教啊”孩童忽然停顿下来,小脑袋似在思索:“我娘留下了琴谱,自己随便玩玩就会了啊。” 那身后的一干人听到这话,有点想撞墙。 这随便玩玩就能有这水平,让他们这些人怎么活? 小姑娘还在那跟掌柜的商谈价钱,宇文烨对面前这孩童,充满了好奇,正要再问什么,那孩子忽然抬头,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 不等宇文烨猜测这反应是为何,孩童忽然滑下椅子,扬着笑,脆生生的喊了他一声:“爹地。” 宇文烨愣了,那跟着进来的小桂子与夏江也愣了。 这主子刚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添了一个儿子? 此孩童,正是宋如歌的孩子,宋寒。 宋如歌在那山洞的石壁上挂满了宇文烨的画像,哪怕宋寒没见过自己的爹地,一眼还是认出了。 番外二:父子相认 宋寒一出生就没娘亲,也没有父亲,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现在找到了爹地,平日的小高冷也没了,扯着宇文烨的锦袍,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爹地,你怎么都不来看寒儿啊,不要娘亲,也不要寒儿……” 正在讨价还价的小姑娘梅儿,一见自家小少爷忽然管一个陌生的男子叫爹地,还一个劲的往别人身上蹭鼻涕泪水,赶紧将寒儿拉到自己怀中,不停地向宇文烨赔罪:“不好意思,我家小少爷认错人了。” 一看对方的穿着,那就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这小少爷万一得罪了人,出了事,她可怎么向宋爷爷交代啊。 梅儿小声安抚寒儿:“小少爷,这眼前的人一看就得罪不起,咱们别胡来啊,要不,我们先回去?” “梅儿姐姐,寒儿没认错,这就是爹地啊,寒儿在山洞的石壁上见过爹地的画像。”寒儿拿肉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刚才那个从容抚琴的小神童,完全不一样。 寒儿眼巴巴地望着宇文烨,声声控诉:“爹地,你真不要寒儿了吗?” 宇文烨这些年,膝下一直无子,那后位一直空着。 这什么时候能冒出这么大一个孩子? 直到听到寒儿口中的山洞石壁,画像,他想到了宋如歌,激动的手有点发抖,声音发紧:“你来自哪里?” 梅儿想到出门前宋爷爷的叮嘱,不能对外面的人提起画骨峰,还没来得及捂上寒儿的嘴,寒儿已经脱口而出:“画骨峰啊。” 听到画骨峰,宇文烨高大的身躯一晃:“你娘亲她,可好?” 寒儿瘪着小嘴:“娘亲不好。” 从小镇到画骨峰,需要十天的路程,宇文烨因寒儿那句宋如歌不好,心急如焚,急切的想赶到画骨峰,只用了八天,就到了画骨峰山脚下。 五年了,他想见见她。 那个女人,凭什么瞒着他,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凭什么,将痛苦都留给他。 梅儿警惕地看着对面三个人,私底下忧心忡忡的对寒儿说:“小少爷,江湖险恶,我们可别被骗了,那画骨峰,宋爷爷是禁止外人进入的,我们这样冒失的带进去,宋爷爷会生气的。” 寒儿摆摆手:“这是爹地,不是外人,爷爷不会生气的。” 有寒儿带路,宇文烨终于如愿以偿,上了画骨峰。 他满心欢喜,又带着一丝紧张,待会见到了宋如歌,他要说点什么好呢。 当年她执着的非要离开皇宫,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忽然来见,她会不会不愿意见自己? 其实吧,在来的路上,他也想了许多,如果宋如歌愿意跟他回宫,他还是会接受的,如果她要他留下来,他也可以,毕竟他是皇帝,这份度量还是有的。 再说了,她还给自己生了儿子不是。 这么想着,宇文烨心里也就有了谱儿,可是当寒儿领着他走进一个山洞,看到的不是活生生的宋如歌,而是躺在冰棺里的宋如歌。 宇文烨怔愣了一会儿,笑着问寒儿:“你娘亲怎么喜欢睡这里,多冷啊。” 他的笑,是苦涩的,发着抖。 寒儿望着他,看了许久,才说:“娘亲一直就睡在里面啊,奶奶说,娘亲生病了,不能陪寒儿玩。” 只这一句,宇文烨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几乎落下泪来,他蹲下身来,将寒儿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等候了几年,可最终,只等到一具冰棺。 而她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孩子。 番外三: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梅儿将画骨峰来了外人的事通报给了宋氏,听闻有外人进来了,宋氏忙慌地赶到放置宋如歌冰棺的山洞,当她见到宇文烨守在冰棺,握着宋如歌的手说话,只觉得,一切都晚了。 或许,这就是命。 宇文烨在那山洞,一守就是三天,他常常恍惚,更甚至,痛恨自己,是他没保护好她。 他痛恨,在她生命走向尽头时,为他孕育孩子时,他并没有守在身边,为她分担一分痛苦。 他怪自己,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他竟然狠心的将她打入水牢。 那水牢如此冷,她一定在心里怪自己。 有时候,宇文烨觉得,他的歌儿还活着,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的容颜,并没有改变,只是头发全白了,常年被冰块保存着,一点都没有腐烂,他好似还能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宋氏听说宇文烨三天没吃饭,这好歹是大梁的皇帝,要饿死在这画骨峰上,那可就是大罪过,亲自送了饭过去。 说到底,宋如歌是死在这皇室的权谋争斗之中,宋氏心里是恨宇文烨的,可女儿已经死了五年,她跟老伴也都老了,寒儿还小,总得认祖归宗。 “快吃吧。”宋氏压下心里的怒恨,将饭放到宇文烨的面前。 宇文烨没动一口,只是讷讷地问:“歌儿临终时,有留下过什么话吗?” “没有。”宋氏一点都不犹豫。 其实,宋如歌给宇文烨留下的岂止是一句两句话,看那石壁上挂满的画像,那满满的思念,都快将这画骨峰溢满了。 宇文烨在那画骨峰,一共待了十天。 他走的时候,没有固执的带走宋如歌,只握着她的手,亲吻着:“歌儿,等我回来陪你。” 他们还有儿子,那就是他的命,他活下去的希望,他要把所有的爱与愧疚,都补偿给这个孩子。 宇文烨征得宋氏夫妇的同意,带走了寒儿,回到宫中,宇文烨就下旨,册封寒儿为太子。 这事在朝堂上,无疑就是一个惊雷。 宇文烨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将寒儿册封为太子,迁至太子宫。 太后听闻这等事,火急火燎的赶到乾清殿:“烨儿,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能册立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为太子,你将这大梁江上当成儿戏吗。” “寒儿不是来路不明的孩子,他是朕跟歌儿的孩子。” 太后还是觉得这皇帝是中邪了,眼神询问旁边的小桂子,小桂子点了点头,证明确实如此。 太后又着急忙慌的赶去太子宫,当看见坐在白玉阶上的寒儿简直跟宇文烨小时候一模一样,这心才放了下来。 太后盼了孙子,可是盼了好多年,这些年来,这后宫嫔妃,没一个肚子争气的,还是宋如歌厉害啊,一生就是一个儿子,这大梁江上后继有人了。 太后激动的,眼泪哗哗的:“你是叫寒儿吧,哀家是你的皇祖母。” 寒儿眼珠子直转悠了两下,有模有样的学着宫中礼仪,朝太后行了个礼,声音稚嫩地喊了一声:“皇祖母。” “哎。”太后心花怒放啊。 宇文烨为了给寒儿一个正名,并没有对外宣布宋如歌去世的事,只说,寒儿是他与宋如歌的孩子,别的,也就没有再多作解释。 帝王,也不需要解释。 番外四:歌儿,我好想你 王美人得知宇文烨将与宋如歌的孩子带回来了,心想,这如同虚设的后宫,恐怕宇文烨连来这宫里坐坐都不可能了。 哪知当晚,宇文烨就来宫里了,不过,宇文烨是来让她帮忙照看寒儿的。 虽然他给寒儿找了太傅,可还是得找一位嫔妃,帮忙照料照料。 左右想来,也就王美人最合适。 能照料大梁未来的皇帝,那可是至尊的殊荣,不过对于王美人来说,却含着一份淡淡地苦涩。 她笑着应下了:“皇上请放心,臣妾一定好好照料太子殿下。” 她不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心,能为他做点事,得到他如此信任,也算是没白爱一场。 宇文烨接下来很忙,他亲自教寒儿骑马射箭,他要把一个强大而繁华的大梁交给他,让他有权力,不再受人桎梏,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这样,他才能去见歌儿啊。 寒儿跟宋如歌一样害怕打雷,一到这样的夜里,寒儿就会可怜巴巴的出现在宇文烨寝殿:“父皇,寒儿可不可以跟父皇一起睡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 对于寒儿的要求,宇文烨从未拒绝。 他在做爹地这个角色上,缺失了多年,趁现在寒儿还需要他这份父爱,还粘着他,他自然是乐意的。 “来,寒儿,到父皇这来。”宇文烨嘴角勾着笑,拍了拍身边的龙床。 宇文烨的笑曾经属于宋如歌,而如今,只属于他们的孩子。 寒儿爬上床,窝在宇文烨怀里,仰着小脑袋问:“父皇,为什么不接娘亲一起回来?” 他喜欢跟父皇在一起,可有时候,他好想娘亲,以前想念时,他还能跑到山洞,跟娘亲说说话。 宋如歌就是宇文烨心中那块最痛的伤疤,一碰,鲜血淋漓。 他搂着寒儿,声音温和中透着几丝苦痛:“你娘亲她不喜欢这皇宫。” 寒儿呆呆地望着宇文烨,很是好奇,为什么父皇眼中有泪。 其实,寒儿也不喜欢这皇宫,他还是喜欢画骨峰,可他没说。 宇文烨每月都会抽几天时间去画骨峰,陪宋如歌说说话,只有看到她,他的心里才是不痛的。 “歌儿,我多希望,你还活着。”宇文烨握着宋如歌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真的好凉好凉,他的歌儿最怕冷,可他不能将她带出去,他声音温和深情:“歌儿,你等着我,等我们的儿子登了位,我就来这陪着你,再也不分开。” 宇文烨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可宋如歌回答不了他,哪怕一个字也好,他来的太晚,太晚了。 一滴泪滴入冰棺,顷刻间凝结成冰。 岁月如梭,一年一年。 寒儿一点点长高,愈发有宇文烨的影子了。 宇文烨前几年还能保持着一颗沉稳的心,可后来,他变了,他不甘宋如歌只能躺在那里,不醒不说话。 江湖上有炼丹者,说是能让人起死回生。 宇文烨立即派人去寻,为了炼制丹药,宇文烨变得残忍,冷漠,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与人力。 王美人劝他:“皇上,这些炼丹者的话,都不能信,人,哪里能起死回生,你别这样折磨自己,若是她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 也是这两年,王美人才知道宋如歌死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宋如歌不过是不喜欢这宫里生活,这才不跟着宇文烨回来。 宇文烨对起死回生已经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哪里听得进王美人的话,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也想尝试。 可似乎应了王美人的话,他的歌儿难过了,生气了,被保存了将近十年完好无损的尸体,出现了腐烂的现象。 宇文烨无能为力,一怒之下,将炼丹者的人全部斩了。 他坐在冰棺旁,守着一具枯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色衰爱弛,可在宇文烨眼中,这不是一具枯骨,而是那个曾在画骨峰上日夜照顾自己,逗自己笑的绝美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执着,生气,伤心,都那么生动。 太后看着宇文烨这么一年复一年的折磨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太后病倒了,她最近也时常想起宋如歌,那个在自己面前,看似恭恭敬敬,却是不卑不亢的女子。 太后心里也是悔的,当年若不是她劝着宇文烨,将季媛纳进宫,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宋如歌还活着,之前那个孙儿,也都还在。 没两年,太后病故了。 宇文烨守在太后身边,看着已经长大的寒儿,他觉得自己可以退位了。 太后下葬后一个月,宇文烨宣布退位,让寒儿接位。 这些年,他累了。 直到宇文烨退位,那皇后的位子也还是空着的,在史书记载上,宇文烨一生只有一位皇后。 宇文烨离开皇宫,去往画骨峰的这天,王美人站在城楼上目送。 宇文烨的爱很苦,可到底,还得到了。 可她呢,连他一个回头都没有等到。 寒儿坐在凤仪殿中,这里曾是娘亲居住过的地方,他不想做这少年帝王,可他身为儿子,又岂能不明白父皇的心思。 他能为父皇跟娘亲做的,也就是这一件事了。 回到画骨峰上,宇文烨每天都在山洞里陪着一具枯骨,他也去后山看过沈如风的墓,也从宋氏口中得知了沈如风死亡的真正原因。 沈如风是自杀的。 在得知了宋如歌其实最多只能活两年,而他那些暗地里的势力也被江湖上别的帮派瓦解,沈如风就在那山洞里自杀了。 在画骨峰还没一年,宇文烨就病倒了,这些年,为了交给寒儿一个太平盛世,给寒儿铺一条平坦的路,他几乎耗光了精力。 加上多年来的忧思成疾,在一切重担卸下后,他心里存了随宋如歌去的想法。 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宇文烨拒绝了宋氏夫妇的医治:“就让我这样陪着歌儿去吧,活在这世上,好孤独。” 他尝够了这种孤独,若不是为了寒儿,他早想来陪歌儿一并去了。 宇文烨躺在一具枯骨旁边,声音沙哑:“歌儿,我好想你,好想你。” 一具枯骨回答不了他,宇文烨贴着冰棺,抚着枯骨,痛苦无声的落了泪。 宇文烨死的那天,跟宋如歌当年一样,大雪纷飞,那个冬天,特别寒冷。 雪花在山洞口簌簌落下,宇文烨抓着已经是枯骨的手,嘴角浮起一抹安然的笑,口中喃喃:“歌儿,我来陪你了。” 少年帝王宇文寒赶到画骨峰时,见到宇文烨躺在宋如歌的枯骨旁,他静静地在冰棺三步之外跪下磕了三个头。 若不是父皇等待他成年,恐怕早随娘亲去了。 宇文寒下令,将宇文烨与宋如歌的枯骨都迁到了皇陵之中,在生前,他们尝了生离死别,在死后,作为儿子的宇文寒,将他们葬在同一个墓穴。 王美人在宇文烨下葬皇陵当日,在自己的宫里自缢了。 宇文寒得知此事,背着手站在凤仪殿中,挥了挥手:“厚葬。” 这个冬天的雪,下得十分大,那皇陵之中,宇文烨的墓穴已经落满了积雪,仿佛宇文烨与宋如歌初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