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亦婵娟》 第一章 飞星入梦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二章 新月之劫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三章 重戴珠花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四章 深夜启程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五章 智盛先生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六章 秘制镜者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七章 鸟语和尚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八章 靴扇退敌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九章 孔雀东去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第十章 西辞彩云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一章 天地无限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二章 闲人之沼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三章 能人巧匠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四章 脍不厌精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五章 芳心难解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六章 在劫难逃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七章 难兄难弟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八章 掏心剖腹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十九章 孰亲孰重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二十章 百足之虫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一章 众卿平身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二章 长歌当哭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三章 不积跬步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四章 同花不顺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五章 吞吞吐吐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六章 珊瑚宝树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七章 隐其名曰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八章 秋水长天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廿九章 得之我幸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三十章 游园惊梦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一章 至高秘境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二章 斗转千里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三章 相思何欢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四章 小道消息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五章 水鬼丛生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六章 息息相关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七章 跃跃欲试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八章 血色开幕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卅九章 子夜迷航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四十章 点点蜡烛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一章 困兽之斗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二章 日出之前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三章 通天吃货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四章 夕生为汐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五章 灵长会议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六章 唇带朱砂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七章 日有所思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八章 锅与海盐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卌九章 蜻蜓点水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五十章 不自量力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一章 向死而生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二章 错身而过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三章 兵刃相接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四章 冰封槁木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五章 前尘往事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六章 夜有所梦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七章 锱铢必较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八章 一波未平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圩九章 半人半兽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六十章 大开杀戒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一章 饮梦食幻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二章 各怀心事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三章 牛头马嘴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四章 粉色之城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五章 霸王用餐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六章 义薄云天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七章 杀父之仇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八章 金刀捕快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圆九章 倾心相谈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七十章 守望相助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一章 破冰之怪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二章 生吞活剥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三章 避而不见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四章 手足情深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五章 暗度陈仓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六章 双重告别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七章 月照沟渠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八章 名正言顺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进九章 四星连珠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八十章 点穴情挑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一章 是非黑白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二章 初临深渊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三章 宿命之轨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四章 退藏于秘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五章 笑里藏刀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六章 风起云涌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七章 无禄天书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八章 新仇旧恨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枯九章 大恶之首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九十章 情迷兰花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一章 前人种树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二章 醉解千愁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三章 没大没小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四章 寥寥数笔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五章 记忆游戏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六章 一眼成真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七章 如愿以偿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八章 落子无悔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枠九章 青山不改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一百章 聚散有时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番外人物志—宫人草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一 烽烟再起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二 兜兜转转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三 蕙质兰心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四 殃及池鱼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五 拳脚无情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六 穿城秘道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七 东床快婿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八 福祸相倚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〇九 野人大坑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〇 平民言勇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一 滴血之瞳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二 初现端倪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三 鹊巢鸠占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四 浅尝辄止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五 冠礼成人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六 魇深梦长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七 情根暗种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八 颠沛流离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一九 良师益友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〇 梦幻泡影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一 欲海情天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二 盲人摸象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三 作茧自缚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四 黑水石女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五 普度众生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六 同床共枕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七 天机外泄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八 蓄谋已久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二九 游十小国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〇 罅隙渐深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一 铁火二老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二 盆满钵溢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三 真昧一束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四 鸿雁难传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五 生死契阔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六 尾大不掉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七 人面兽心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八 心猿意马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三九 照猫画虎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四〇 狡兔三窟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四一 不关风月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四二 沆瀣一气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四三 百密一疏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四四 金风玉露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四五 春情缱绻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四六 贻笑大方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四七 异国孤客 虽说丁颐与卯卯年纪相当也都是古道热肠的性子,但魁玉无故就对她提不起太大的好感,口中含糊地否认着,只盼她快些动笔。 丁颐对她这份心情毫无察觉:“自打你们回来我就困在这堆东西里一直也没顾得上问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还好。” “哎师父就是这样,在滟波楼六部里最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脾气,我们跟着他一年到头的东奔西跑,挣到的银子常常还不够笔墨纸张的花费……不说了,再说要把你吓跑了,昱音千辛万苦带回来这么宝贝的一个小师妹。”她嫣然一笑问道:“见过大都统了?” 魁玉摇头,“我还没去过营房。” 丁颐惋惜道:“也是,你资历还不够做助手的。不过开战之前你肯定还是有机会见到他的,他可是这普罗国的未来之君。” “我其实,并不大清楚普罗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路昱音都没跟你说吗?他也真是的,也没说清楚就贸贸然就把你带到这虎狼之地。” 魁玉想到左隐刚复原的身体,不由担心道:“真的会很危险吗?我们只是画师,开战了难道不就撤回中原了吗?” “呵呵呵,谁同你讲我们是画师了,别看每天让你们小字辈在纸上练习,刺青和画画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刺青是画在人肌肤上的。” “没错。”丁颐站起来打开房中一口大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副约二尺高皮质的人偶。对着灯照亮能看到边缘处一圈半透着光。 “你看这人的血肉骨骼,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包裹在这一层皮囊之下,生命之气与外界万物和天地之气之间只有这道屏障,对练气者而言这就是“界”,对这个界面所做的任何细小的改变,都会影响体内外的真气流转。刺青以银针将有意义的形与物加诸肌肤之上,有微启,印昭,牵机,执滞,止均,封襄六式。我们为战士刺青,他们的作战能力会大幅增强;将来一旦战争触发,我们还要给抓回来的俘虏刺青,将他们限制在较低的活动之下。”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只是普罗人好勇善斗,故而黥面以震慑敌人。” “他们向来有这个传统,虽然我们并无心隐瞒,不过知道真相的人也不多。刺青是个细活,耗时颇久,所以现在也只是百夫长以上级别的统领才有。”丁颐说着忽然想起,将衣领向下拉开,锁骨之间向下寸许的地方赫然纹着一个小小的占卜轮盘似的图案。 “这是牵机的一种,可以让两人的气息相互连通滋养。” 她没说明,但魁玉马上反应到昱音胸口也应该有个相似的东西,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既陌生又艰深的领域,这一个多月心悬在半空只想着如何让左隐活过来,大荒落也好普罗国也好看过就忘未曾上心,现在讨论起修行之事忽觉得肩上一松,整个人似要飘浮起来。 丁颐见魁玉呆呆的,也晓得她已累得木然,连忙把人偶一收,语带歉意:“今天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耽误你正事了,我这就写个短书给你。” 丁颐三两下一挥而就,魁玉拿着短书退出来,强打精神下楼走到院中,拜托巡逻的士兵去请总管来,她就坐在一棵很大的尤加利树下等着。 等着等着,靠在树干上就睡着了。 小栾和几个师兄弟路过,看到这幅景象不禁驻足莞尔:“这不是新来的魁玉吗?怎么睡在这里了。” “她这一个月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吧,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小子到底是救起来没有?” “这么关心这新来的师妹?你?” “她生的还不错,多看两眼也是有的,可惜性子无聊,也无甚见识,想必是那小子相助她才得以通过甄选。”小栾不屑地说道:“昱音师兄说了,她身上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是路上现教的,一定是摘星楼看我们有多少年没通过甄选要人了,硬塞过来的。” “嘴上如此说,怕是因为人家一路上都对你不理不睬罢!” “她一路上都在幻境中,痴痴呆呆,醒来就哭哭啼啼如丧考妣似的,我才要敬而远之呢。”小栾一行人说着走远了。 总管库布从树影后无声移步出来,他是地道的普罗国人,身形魁伟。尤为引人瞩目的是他光滑无毛的脑袋上纹满了骇人的图案,在青色的纹路中填上了椒黄和白色,让人联想起一只丛林深处的猛虎守着一堆森森白骨。 他站在魁玉面前完全挡住了照在她身上的阳光,魁玉反而因此舒展了眉头,睡颜更加天真烂漫。 小栾虽然刻薄,但刚刚也不忍将她唤醒。库布站了一会,天上云卷云舒,清风弹叶穿林如抚弦而过,扑在面上十分舒服。他看到魁玉手里的红泥信笺,识得是丁颐常用的一种,于是轻轻上前抽了出来,略看了几眼。 转头召来几个卫兵,用普罗语命令道:“之前的伤员醒了,他是我们的贵客,极其重要的人物,你去准备以下,但也不要做得过头了。” “是!”士兵跑开了,魁玉猛一睁眼,面前是这样一尊狰狞的铁塔,咬着嘴唇才没尖叫出来。库布看她一张俏脸已经没有了血色,伸出两手自我介绍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魁玉起身拱手道:“你是总管?我…”才发现信笺已经到了对方手里,“我师姐丁颐让我来领些军中生活必需之物。” “你没有领过吗?”库布面无表情地问道,悬在空中的两手落了下去,这是普罗初次见面的礼仪,两手交错相握。 “不是给我,是给受了重伤的那人。” “他醒了么?” “是。” 答完这句两人僵了一会,魁玉的目光始终垂落在地面没有落在库布的脸上,谁知突然她双臂仿佛被铁钳夹着,库布将她高高举起凑在面前:“你怕我?” 魁玉还未作答,左隐的声音从窗口响起:“还不放手?” 〇四八 玉兰晚香 魁玉闻言仿佛梦中惊醒一般:“总管玩笑了,请放我下来。” “我是库布。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他依言把她好好放在地上,再次伸出两只手。 魁玉这才仿佛明白,犹豫着双手被库布交错握了一握很快放开。她望了左隐一眼,再回头时脸上已带了三分盈盈笑意:“我是程魁玉,先谢过了,库布总管。”说着还是揖了一揖,连楼梯也不走就足尖一点借着树梢的弹力轻飘飘跃到了左隐面前。 “你怎么出来了?”魁玉见左隐走动自如无碍,心上甚是欢喜。 “先生叫你回去。”左隐看到库布并没离去仍在原地看着他们,不动声色地道了声走吧,跟着魁玉回到原先住的药庐。 鸟居藏已等在里面了,他示意二人坐下。搭了搭左隐的脉门,查看了一下伤口的包扎,摇头道:“上次疗伤之后,你本该睡足七七四十九天,早醒并非好事。方才你已消耗太多元气,只怕病程又要反复,还不快去歇着。” “先生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左隐淡淡一句掀开过往的血雨腥风。 “呵呵,我离开中原久了,不知从何问起,也就不问了。” 左隐眼里星光烁动,魁玉以为他要拜谢救命之恩,但他迟迟未动,只是将手中银杯轻轻放在桌上,杯口已被指力向内捏回闭合。 鸟居瞧着那一枚银包子微展笑颜:“刚刚昱音同我说要将你搬去与峦平一间…” 魁玉刚要开口就被他打断——“我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他看到魁玉眼中担忧补充道:“先生是担心救我时所用的真气从伤口处反噬,这一点我刚醒来时就有所察,先生放心。” “那非常人所能忍之痛,你向来是如此忍耐的么?”鸟居起身摇头叹道,“这脾气在我这里可得改一改了…魁玉,那你明日帮他搬过去。” 鸟居走后,两人沉默相对,魁玉想起方才他在天光云影大厅里那桩壮举笑问道:“你这件长袍瞧着倒眼生…” 左隐拿水的手登时不稳了:“嗯…你先出去吧,我要小睡一会。”说着就背对着魁玉侧卧在塌,扯着被子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好,你睡吧。”魁玉见他难得窘迫,本想再引他玩笑几句,可是看着他后颈真气环伺,如同疼在自己身上一般软了心肠。 虽然要她出去,可她哪里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桌上的药已凉了多时,她自去煨上新的。过了大半个时辰左隐仍旧无声无息,她当他已经睡着,便像往常一样绞了热手巾走过去坐在身旁,刚抬手那装睡的人翻身将她一把抓住:“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放开我!”她唯恐又被他轻薄,挣脱得大力了些,眼见他就要翻身过来,唯恐压了伤口,连惊呼一声连忙俯身托住了他的头。 左隐疼得轻哼了一声,这个托法的受力全在后颈,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懂疗伤的重点。此时被她这样小心万分地搂着,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本想支起身子坐起来,可手不知怎的就环上了她的腰。 方才他躺着听她轻盈的脚步在药庐里来回走动,给药吊子添一把柴,掀开盖子看看收汤,放下窗口的幔帐…声音远远近近,触手可及。在他人生所经历的一切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想起十一年前他们的初次相见,是该庆幸彼此都记得对方,还是该庆幸他们还能再度相遇,当他拥有过这一切之后,还能放得了手么? “你别动,我先慢慢扶你起来好吗?” 左隐右手撑着坐起来,魁玉松了口气,但他左手仍搂在她腰上,四目相对,两人呼吸都有些乱了。魁玉强自镇定,将他额头拭了拭,曼声道:“你还没照过镜子,头发剃得这样短,像个修行之人,不过习惯了倒也不难看。” “你一直这样照顾我么?” “你也算我的师弟,照顾一下也是应当的。” “师弟?”左隐拜师自然比她晚,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倘若受伤的是旁人呢?” “那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她答得若无其事,见他脸阴沉沉的,有点想笑。 “你若再像这样照顾其他男子,我一定帮他瞬间解脱,不用再受师姐你的折磨。”说着抽手回来,摸了摸自己一层短发。 “你说得出这样的话,看来是没大碍了。”她倒不计较,把药端来一勺一勺仔细吹凉,左隐望着她认真的样子,心潮仍是起伏不定,“送你的礼物里可有中意的吗?” 魁玉闻言将那些那些礼物取来一一地放在他面前:“这些你都收回去吧。我最最中意的,只有汤丕国那一场茶事。” “收回去?为什么?” “我不知你从何处得来的银子买下这些奇珍异宝,但想来也跟过去那些人脱不了干系。我已算是个自小衣食无忧不懂经济的人了,但也知道即便是富庶人家穷其一生也赚不到其中零头。我身上这一件是师姐喜欢,照着样子练手给我做的。我日日穿着,也不过为了让你一醒来就看见,知道我已领了你的一番心意。” 左隐黯然道:“你只计较它们作为商品价值几何,又何尝明白为了一个人倾其所有是什么缘故。你不收,我也再没第二个要送的人。” 这几句说得至真至诚,魁玉想起小时候初次相遇时自己也是这般的赤子之情,不由得心旌摇曳:“我怎么会不明白…” 窗外忽然传来士兵整齐的呼喝之声,原来是一天的操练结束了,他们从演兵场队列走回营房。魁玉走过去把窗扇关牢,却闻到风中一股暖暖的玉兰香飘进来,盘桓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 春天总是好的,万物生发,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即使对于那些所谓的坏人们,这也是一个好的季节,饿了一冬的豺狼终于可以在复苏的大地上重开杀戒。对同样饥肠辘辘的兔子来说,春天的希望带来的可能是更惨烈的死亡。 “时间若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魁玉笑笑,拿起茉莉花茶轻轻地抿了一口。夕照渐渐移入屋内,透过窗纸过滤,落在她脸上是淡淡的绯霞,扫过眉眼是柔柔的红云。 “嗯。”左隐刚一饮而尽的却是苦不堪言的药汤,伤口的痛一直在持续着,之后也会持续很久,唯有这一刻是因为她腰带娇艳的红色令人窒息,一想到此时此刻也将如流水一样逝去,钝痛瞬间贯穿了四肢百骸,胸口像有千军万马昂扬欲出,一时找不出比这一句更贴切的回答。 〇四九 情暖药殇 倘若还有什么可以为这一刻锦上添花的,是他终究情难自禁,探身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想要亲近的念头还是如此炽烈,可他却舍不得。只是凝视着这张脸就够了,看着她眼里小小的惊慌晕成羞涩,那如羊脂一般细腻的触感飞快地从指间溜走,徒留满怀的虚空。 “咳咳,当初你是为了什么任务才来普罗国?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打算么?”魁玉坐得远了些,笨手笨脚地叠着他的旧衣服,突然又站起来道:“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左隐见魁玉如此失措的样子,带着笑意牵住她的衣角,“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吃粥。” “不吃粥,那吃什么…栗子羹好吗?”她看他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得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的样子。 “跟我来。” 左隐将她带到外间的药柜前,取了些黄芪、干姜和三七,又在纸上写了几样食材递给她:“快去快回。” “嗯…”她低头看去:鲜藕,莲心,羊髓,煨面,木薯——上面竟然赫然还有黄酒,这些如何烹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喝酒…不要紧吗?”她咬着嘴唇犹豫道。 “放心,这也是一味药。”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大包东西和借来的厨具回来了:“师姐让我们千万小心,别把屋子点了。” “给我吧。”左隐一样一样把食材简单处理便丢进药罐,魁玉被这粗枝大叶派的厨艺震惊了,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原来老江湖做起饭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冒出的香气却很快让她泄了气,虽然带着一股药味,但药味和酒味奇怪地平衡着,魁玉按照他的嘱咐老老实实搅动了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左隐才踏实小睡了片刻。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沸腾的汤色变成一锅雪白,又加了几颗枸杞下去总算大功告成。 “怎么是两碗?”魁玉问。 “你也要陪我吃。” “我?我又没有受伤,才不要吃这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没受伤吗?心里的伤不医好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左隐毫不掩饰地问道:“今天昱音问我是不是对你用了蛊射之术,是你跟他说过吧?” 魁玉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说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芥蒂,“那你有吗?”她放下碗筷问道,“初次相识的时候…” “有。” “为什么?” “为了练手。”他忍着不去看她眼里的失落。 “之后呢,你又利用蛊射之术对我做了什么,通过梦境操控我的意识?” “我的蛊射之术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人心的程度。” “哼…”魁玉冷冷一笑。 左隐的回答却让她很难生气:“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不让你忘记我。”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人,”他答得坦然,“我就是想再见到你,把那小石子还给你罢了,但后来我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 “刚刚已经说过,不过倾我所有罢了。” 魁玉故意看看四周,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吗?” 左隐眼底都是笑意:“没了,一无所有。”低头看看:“连这袍子都是别人的。” 魁玉笑道:“这么说来蛊射之术可真是有赔无赚,不练也罢。” 左隐瞧着她的眼神不知几时变得粘稠又滚烫:“如今只剩我这个人了,你要不要?” “这药可真好喝,我从来没——” “程魁玉你别想打岔。”他今天就要她把一生的誓约定下来,无论未来经历什么,两人再不再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她故作镇定,“我还没问你我身上的蛊射之术能不能消除?” “你不想在梦里与我在现实中心意相通吗?” “当然不想。” “为什么?!”左隐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因为这样你也能通过梦境见我所见,知我所知,我怎么能愿意!” “你想对我有所隐瞒?”左隐明显不快起来,他被血屠夫抚养长大,无形之中也受到他的影响,对于忠诚有着近似变态的要求。 “我只是想要自由,彻彻底底的自由,我要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邪门禁术,而是因为想着你时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现在我都分不清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相遇,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对方…”魁玉前一句尚出自肺腑,后一句多少有些闷气。 “邪门禁术…大概你就是因为邪门禁术才记得我吧,否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坐在轿子里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会对我这样的人…对我另眼相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扔颗石头出来,和戏弄一条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左隐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这是伤,这是陈年旧伤。 魁玉起身便走,说不清愤怒和凄惶哪个更多一些。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总是待不了一会便要反目相对,本以为渡海之后最可怕的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可他们之间无形的屏障仍让每次靠近都碰得头破血流。 “你去哪?” “…与你无关。要是那么想知道,你总有法子知道的,不是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左隐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你就这么走了?好,好得很!我还你自由。”他像是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说话间呼息有些不稳。 魁玉正在诧异,一个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感到他眼里真气集结,肆虐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而她的双眼开始剧烈地涨痛起来,就像当时乌卤从眼里释放一样,尖锐的东西在瞳孔后钻个不停,眼泪夺眶而出。但她马上想到的是左隐的伤口,那是用鸟居的大量真气勉强封住的才有机会愈合的幻力之伤,经过左隐如此调集真气,只怕撑不了一会就会消耗殆尽。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 魁玉捂上眼几欲夺门而出,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左隐相抗,她要找师父师兄来帮忙。 但身后汹涌的真气并未停歇,她眼上疼痛骤减,灵台一阵清明,像污卤涌出时的解脱,当年无意射中的痴缠之蛊已连根拔出。 “你现在自由了,走吧。”左隐颓然扶着桌沿,良久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口逆行的血。 魁玉气怔了一会也坐回原位,拿起碗慢慢地吃,每一口汤,就着一滴伤心的泪。 〇五〇 结草衔环 隔着门扉望见两人对坐席上,一人一碗别无他物吃得寂然无声,唯有烛火在当中的小几上跳跃不止,勾勒出一个眉眼低垂,一个身影萧瑟。 昱音仿佛耳边又响起魁玉在病中含糊不清的梦呓,眼前的光景哪里还有让他敲门的理由。 转身看见小栾和一个兵勇带着大包小包正向这边过来,他迎上去将两人一并拦回,安静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魁玉脸上的泪痕尤在,左隐终于勉强稳住了脏腑内的逆流,开口才不至于露出破绽:“不喜欢这味道吗?” 永远是否定的问法,压抑着真心反而表露无遗,魁玉应道:“酒气太重。” “哦忘了你不能喝酒,抱歉。”他绝口不提蛊射之事,语气倒是温和得有些疏离了。 “谁说我不能喝酒的?”她无端又带着几分怒意:“又是谁说我不喜欢这味道的?你以为很了解我么?”手指微颤,探过去收两只瓷碗。也是奇怪,明明火气很大此刻却像猫被提住了脖颈,忽然悬在半空一顿,她看到碗里未尽的血迹。 左隐把碗按下,他的眼里像是关着一对躁动不安的黑鸟,望着她的时候飞了起来,遮天蔽日:“你要的自由已经还你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去哪?” “随便哪里,只要离开普罗国。”他似已打定了主意。 “离开?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才来的这大荒落。” 左隐道:“我没忘。你不是问我之前的任务是什么吗,我的任务就是冒充国师手下的死士行刺大都统,尽快挑起普罗国的内战。一旦战争爆发,这里的局面根本不是大荒落能加以控制和干涉的,留下来只有危险。再者说,你还要回中原寻找你母亲的下落吧。不用担心我的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从现在开始调集真气修复,再过十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你拜师的事,都不作数了吗?” “也许越早离开反而越少牵连。” “救命之恩你要用什么报答,用钱吗?”魁玉压着火气问了一句。 “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也好。”左隐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欠人情,这是他一直以来被灌输的观念。 魁玉起身把窗打开,夜风微凛使人冷静:“我再问你,走了之后我去哪里继续修行?” “无论你想学什么,我教你便是了。”左隐走过去扳她瘦削的身子,她也顺从地转过来面对着他。 “你教我武功幻术,岂不是成了我的师父?”魁玉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也根本不在乎什么师徒名分吧,噢不,你义父才是你真正的师父,他可教了你不少做人的道理。” 左隐见她已藏不住满腹的肺腑之言,便松手靠在墙上等她把想说的说完。 “你还可以用自己的真气疗伤,真好,真厉害…是你天赋异禀吗?是你义父手下留情了?还是普罗国的医术远胜我中原? 我问你,你从醒来到现在想过我们是怎么把你救活的吗?也是,当日昱音师兄将你我都封于幻境,这本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可我是亲眼看见你命椎被破,血尽力竭,神亡气散已同死了无异。”魁玉说到这里,脑中又浮现出当日的情形,深深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声音,但还是尽力说道:“师兄给你止血服药,可那不过是隔靴搔痒,真气和意念的流失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快带我们渡海。这一路上他虽然无法直接用自己的真气修补你的伤口,可是他在你周身都用真气环绕成茧。后来船上和赶来接应的每一位师兄师姐都耗费了大量真气才维护着这个孱弱无比的气茧一直到师父出现。 那时候没人知道是谁伤了你,你的仇家会不会追来,你的那些同伴会不会错把这些算在大荒落头上,这些都没人知道,但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在救你的时候有所保留。 淄留号,也就是带我们渡海的那条船,本是公输亭的三宝之一,因为这次过速行驶彻底报废了,昱音师兄不久就要去公输亭领罪。后来我听说这些的时候,他们还反过来责怪小栾多嘴。” 说到此处魁玉已快要压抑不住喉头的哽咽,“师父虽然能救你性命,可也难保你精气散尽形同废人。是我不知深浅求了他,他也就玩笑着答应了,当时没有师兄在身边,我不知道气息因人而异,这本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之后三日众人亲眼见他骤然老去,付出怎样的代价你不会不知。今日天光云影那一出不是哗众取宠,我亦非不守承诺推脱之辈,而是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报答师门的机会,现在你跟我说要这样一走了之?对不起,我做不到。” 浑身颤抖着说完这一席话,她从左隐手下把碗抽走,将他一人留在药庐里自己去清洗归还借来的厨具。 丁颐见她眼睛红红的,故意打趣道:“怎么,还在怪他给众人看了个精光却不给你看么,都哭鼻子啦!”昱音没忍住也噗嗤笑了出来,一面把总管送来的东西交到她手上:“哈哈今日可算高兴了,安心了吧。” 魁玉听得心中感慨,千头万绪无从说起,只顾闷声道谢。她在丁颐面前自觉地与昱音保持着距离,有时目光对上了还是会觉得心里一慌,莫名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真算起来她只能对丁颐更亲近些:“师姐,窗下的白玉兰开了,我明日送来几枝插瓶,这是前日和安楠师姐一起制的靛青,我下午见你瓷盘里快没了。” “一枝花就要堵我们的嘴?不用不用,那花开在你窗下自然是好兆头,别去摘它了。倒是你身子骨愈见可怜,比你师兄刚带你回来时还不如。我记得有人送了师父一些血燕,放着也是落灰,我这就取了你一起带去,记着他吃不得。你就当零食吃了罢。” 丁颐打发昱音送她回去,又戴上水晶镜子回到案前。 昱音嫌东西凌乱,统统放在他的大箱子里,像来时一样背在身上,魁玉突然笑道:“感觉又要打开坟墓跳下去。”昱音与她相视而笑,没人注意到丁颐的笔尖抖了一下。 〇五一 见大都统 回去药庐漆黑一片,魁玉和昱音皆是一愣,一个想着:他竟真的走了!一个想着:少年郎还真是血气方刚急不可耐啊… 两人推门而入,里里外外空无一人,徒留遍地凄清的药香。点灯之后魁玉不止是翻箱倒柜,连拳头大的陶瓮瓷罐都掀了个遍。 昱音见她不像着急找人,反而像中了什么魔,就在旁等她折腾了半晌不动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人呢?” “他走了。”声音也死了。 “走了?!去哪了?” “他一定是自己回中原了…”魁玉喃喃道。 “哦,那我要跟师父说一声。” 魁玉急急扯住他的胳膊:“先不要跟师父说,我这就去找,一定把他带回来。”说着就要往门外冲。 昱音反身一把牵住她的手腕:“你去那里找?已经这么晚了,军中早已禁行。他有伤在身也走不远,我去周围几个哨岗问问。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不要惊动任何人。”松开手看她依旧满脸的慌乱,安慰道:“没事,他若要走咱们也不会阻拦,只是眼下情况特殊,在军中引起什么骚动就不好了。” 魁玉听话地点了点头,目送昱音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却立刻穿上夜行服从窗口跃出,借着玉兰树轻巧地溜到地面,躲过了巡视的士兵,贴着墙根儿转出了大荒落所在的院落。 这院子外方圆数里屯驻着大都统十三万最精锐的部队,二层高的营房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魁玉凭着直觉追出半里,并没见到左隐半个人影,如何回去倒成了个问题。只好暂伏在屋顶一处阴影里躲避着四面八方瞭望岗上交错的视线。 一个月前来的时候她一心只在左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穿过了多少道防线和封锁。此刻她脚下的屋顶在夜色里缓慢地呼吸着,一呼一吸都像是用尽了今生最后的力气,因为不知何时起一声号令下他们就必须红着眼挥刀厮杀,到死也没有机会回头。 魁玉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些彻夜不眠的灯与火,空气中的风声鹤唳,就像左隐说的,没有人不想逃走。 她后悔没能告诉他,她和这些军人一样,不是不想,是不能。 忽然她的嘴被人一捂,“别出声,跟我走。”是昱音,他把魁玉搂在肋下,单足一蹬,从一片屋顶滑向另一片屋顶。没成想这一根托着屋顶的主檩被虫蛀空了,一蹬之下断成几截砸在下面睡觉的人身上,立时闹将起来,有人惊觉头顶的黑影嚷了一声有刺客,昱音便知不好。果然一间接一间的灯亮起来,直接连到了都统楼。 在这亮灯的功夫,昱音已带着魁玉从都统楼的一扇窗扑了进去。 “师兄——”魁玉也知道这里不是随便能进的。 “嘘!你捅下的篓子,除了他也没人能解决了。” “谁?” “当然是大都统了。” “你是说,大都统本人?” “不是他本人还能是谁,一会你可别把左隐的事说出来。他才不会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 明明是昱音踩断了屋檩,魁玉正欲争辩,屋里忽然地亮了起来。一个男人赤身披着一件狼皮大氅,底下猩红的裤子,趿拉着皮靴,头发凌乱一脸暴躁地走进房间。看到魁玉一身夜行服,他明显警惕了起来,身后数柄利刃明晃晃地反射着烛光,被他做了个手势压了下去。 昱音苦笑着解释道:“没有我们这样笨的刺客吧。” 到底是大都统,眨眼间已环视一周,所有的蛛丝马迹尽收眼底,确定没有异样才在一张兽骨雕花的宽椅上坐下来,从随从手里接过一杯热酒一饮而尽,不耐烦地开口道:“先关起来,让鸟居先生来领人!” “且慢,大都统,是我们坏了您的好事,您从温柔乡里匆匆赶来,不先验验虎符么。” 大都统听出他的玩笑,下意识在怀里上抹了一把,果然满手脂香,他忽而笑得像个无赖:“哈哈哈,可惜没有颐小姐的味道好。” 大都统肤色青黑,眉骨粗大,牙齿凌乱,像野兽幻化成人的模样,随时都可能撕破那张皮咆哮着冲出来。魁玉初见之下心里怵得很,但扔强撑着怒目而视。 昱音明显僵了一僵,把魁玉向身后拽了拽继续道:“我这个新的师妹不谙军营规矩,白日里向库布总管要了些东西,晚上整理时发现开的清单上漏了两样,这才擅自跑出来找他”—— “新师妹?就是前日闹得四仰八叉的那一个?”他忽然来了兴趣,盯着魁玉挑衅道:“…这个太嫩了,中原女人在床上就像稀泥,一夜就废了——” 魁玉冷笑道:“天地万物皆分阴阳,正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魁玉!”昱音狠狠切齿道:“你又懂什么了!这没有你说话的份!深夜无视禁行令擅闯军营,就算都统大人看在师父的面子上饶你不受军法处置,看等会师父怎么关你禁闭!至少三个月!” “禁闭?三个月…”大都统的眼里一闪而过一道冷光随后又浑浊起来:“这个嘛…这点小事何必再去劳动鸟居先生,先生毕竟是我的贵客,不得已才必须守我这军营的规矩。玉小姐,下不为例,如果你再落到我手里,我直接替鸟居先生关你禁闭,你正好可以教教我中原那一套滋阴补阳的东西…昱音小子你听清了?”说完了对手下的人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外面的喧嚣就停下来。 昱音按着她的头点了点,带她从正门离开,魁玉目不斜视地咬着嘴唇从大都统身边走过,心中紧张得打鼓不停。库布不知何时已等在门外,将两人一路带回大荒落。 “谢谢总管。”魁玉愧疚道。 “之后会有人监视她一段时间,直到确认她不是奸细。”库布压低声音对昱音耳语道。 “谢谢总管提醒。” 库布走了几步又把魁玉抓到空中问道:“你是奸细吗?” “不是。” “那就别再做这样的蠢事!”他严正警告之后走了。 昱音见魁玉一脸被训斥之后的不是滋味,抬起下巴示意道:“你看。” 药庐的灯亮着,花间的身影一动不动,像是等得痴了一般。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 “嗯…” 昱音对她欢脱的背影叹道:“偏偏在最差的时机让她见到他,这可不是天意么,以后有的麻烦了。一个丁颐不够,还饶上一个她。怎么都是我…” “都是什么?”丁颐从紫藤架后走出来,紧张地用指尖将水晶镜子推了推。 〇五二 夜阑无眠 “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你去了那么久,我不该过来看看么?” “没惊动师父吧?” “你们以为瞒的住?只不过没发生什么要紧的事,师父何必来拆你这位大英雄的台…” “颐小姐,你真美!”他不接茬,被这股醋意呛得笑起来,趁着四下无人将丁颐横腰抱起来,“我们快回去睡觉。” 丁颐挣扎不过已被一吻堵上了嘴,在他胸口捶了几锤,两人融化成一团粉红的云泥。 魁玉气喘吁吁推开门,左隐与她异口同声道:“你到哪里去了?” 隔壁传来几声抗议的咳嗽,两人噤然屏息,此时已是三更。魁玉才发现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顿时觉得在昱音面前十分丢脸。 左隐从夜行服也猜到了八九分:“你以为我走了?” 魁玉怕他追问下去,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我就是出去走走。”说着解下黑丝束衣,连着外裙也一齐脱了,“太晚了,有什么明日再说。” 灯染白衣影色深。 左隐一盏一盏从外间灭到里间,魁玉已如平常一样在病榻一侧备下自己的铺盖,匀净了面容,放下一把青丝恣意流淌在地。 可惜左隐并没机会多看几眼,天地昏暗只是一瞬,一瞬之后的夜还很长。 无声无息地,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像是经历了兵荒马乱之后彼此因为更了解而暂时讲和。有了黑夜遮面,更容易流露真心。 “你的手…好冷。”魁玉感觉自己的手热得直冒汗。 “很快会热起来的,”他好像是笑了,“你给我盖了这么多层被子,怪不得我在昏迷时总觉得口渴。” “你别压着伤口…” 他手稍微用力握了握让她放心,“我刚刚去找鸟居先生,与其说是去致谢,不如说还有很多很多的疑惑未解。” “很多很多的疑惑?我以为…” “以为什么?杀人者心中只有杀念而无其他吗?”他的声音极力保持着平和,还是透出了苦涩。 纤细的指尖抚摸过他棱角分明的指节,有一点心疼,也有一点崇拜。 “师父怎么说?” “他问我想要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心爱的人隐居世外。” 魁玉听了赞许地点点头,这回答让她很满意。可是左隐苦笑一声接着说:“可是先生深不以为然,对我说年轻人想要美貌、荣誉,声望、少女的爱慕,什么都不想要的人他不信任,也不喜欢。” 噗哈哈哈,魁玉强忍着笑,为什么总觉得左隐在师父面前就像杀手界的秀才遇上了顽童老兵。不过他留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倘若能不打仗,那就更好了。 “也许是你已经拥有了很多——外貌、财富、武功,名气…也有,少女的爱慕。” “少女的爱慕。”他又重复了一遍,宛如漂浮在蜜糖的海上,把她的手完全覆在掌中,此时的温度已经炙热起来。 “学我说话!”她想抽手回来,反而被十指交扣牵得更紧。手臂有点痒,可是不敢轻举妄动,黑暗中他侧影起伏的轮廓,叮叮当当一笔一笔刻在卷首,日后翻起回忆,一定要从这页读起。 “我向先生问起该如何看待我的过往,这是我现在心里最大的''魔''。他说,人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对自己的处境格外敏感,就像一颗种子被风和飞鸟带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最开始总是先长出根系,牢牢地抓住脚下的大地。在它能够为别人结出果实之前,先不加区别地吸收一切可能触及的养分强大自己,这是万物生灵的本能无关乎善恶。而道德是结果之前开出的一朵花,没有花就没有果,这朵花对于最初那颗纯粹的种子,也许反而是种邪恶的存在。 现在想来,那些外面的人看来残酷无情泯灭人性的训练,我从小就习惯了…魁玉,你在听吗?” “嗯?嗯,听着呢,你继续说。” “你刚刚睡着了吧?” “没有没有…” “我看看。”他毫无预警地靠过来,两人口唇相对不过一拳的距离,到处都是他的目光,那曾经摄去她魂魄的眼睛啊…魁玉紧张得无处可躲,在他眼里看到整个世界倒映其中,自己也不能例外。 “我真的没有…睡着…”她指尖一松,脸被捧在一团火中迎向了纵情燃烧直至灰烬的命运。 他沉重的身体覆上来,填实了她幻想出来的空虚,嘴唇轻轻地沿着耳朵,脖颈,落在肩膀上,手也越过界线向下移去,皮肤上像爬满了无数条小虫子,忍耐着却止不住颤栗,她不懂该如何享受这一切,或者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煎熬。 “冷吗?”他停下来拥紧她。 “…嗯!” “怎么会突然这么冷。”左隐信以为真,把几条被子统统拽过来,把她围了个结结实实抱在怀里:“还冷吗?” “不冷了…”魁玉有苦说不出,回答得有些勉强。再说冷只怕他要把药炉移过来了。 “你…生气了?”他虽然这样问,慵懒的气息尤在耳后盘旋,一碰即酥化的焦渴。 “没有,只是…害怕。”她说不清楚究竟害怕的是什么,也许害怕亲吻之后未知的终点,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左隐吁了一口气,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触一下,退回自己的塌上,沉默了一会自语道:“我也害怕,不知道下一次还控不控制得住自己…魁玉,你今天是蜜瓜味的~” 蜜瓜??? “有时候你是一朵花,有时候是颗葡萄,有时候…”他淡淡地笑着,“出现在梦里的时候,是插在胸口的刀,嘴里尝到的是血的腥味。”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让自己相信,死在我手里的每个人都只是任务,他们跟你我不同,不能当作是“人”。我小时候曾经问过义父,为什么他们不是人,他很认真地告诉我,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去想,只有死人才知道答案。” 魁玉真的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冷,听他继续讲下去: “他们死了,我还活着,后来遇到了你,我开始做梦,那些人会来找我,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我。越来越多的人,都在等着,然后你来,变成我手里的一把刀,我用它来了结自己…魁玉,你知道最难过的是什么吗?是我醒来,发现竟然只是个梦。” 〇五三 不破不立 转眼两人已来到军中已将近半年,日常的一切都已步入了正轨。 河谷的物候跟中原多有不同,今年春天更为湿热,从肥沃土壤中疯了似的钻出无数藤蔓植物,美则美矣,却似有妖。几天不清理就会爬满一墙,几个月不清就能压得房倒屋塌。 砍下来的草藤用处很多,匠人晾晒烘培之后编成各式各样的用具,甚至铠甲。营中将士日夜操练,灯火喧嚣好像白昼一直在呼号中向前翻滚。 玉兰谢了之后,大荒落的院子里就没有别的花了,景色实在是单调了点,然而魁玉这两个月的日子可过得一点也不单调,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一碗白饭也能吃出百般滋味,她的面色逐渐回转为春花般柔润光洁,眼神里带着小鹿般莽撞和欢愉,走到哪里都引来一众瞩目。 库布总管频繁来过一阵子,大约真的是为了验证魁玉是否是奸细,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一束金苜蓿花和一盘糕点。让人十分摸不着头脑。 左隐移去小峦的房间,魁玉也从药庐搬去连云师姐那里。连云和昱音差不多年纪,是前朝大将遗孤,行事果决爽利,听说已立了誓终身不嫁以奉神道,总是板着一张脸,但对魁玉甚是照顾。 终于也开始了正式修行。虽然小峦说魁玉可能是史上通过滟波楼甄选的武功最差的前三名。听到这句她哑然失笑,笑着笑着又红了眼圈,原小路,苦儿一别已过半年,她从蔡侯国寄出的书信不知是否已送达他们的手中,至今仍等候着回音。 滟波楼六部从最初修炼开始就是各走各路,各有侧重。在“气”和“幻”的修炼上魁玉几乎就是一张白纸,鸟居已经多年没有从零教起了,加上自己真气亏缺还远未恢复,总是哈哈一笑说着“现在练这个还太早”,“不懂的去问你师兄”,顺手推给小峦和小铁。 小峦是华岳宗室唯一的继承人,本来就是练“气”出身,前几年鸟居对他也最为上心,他这一门的修炼是同辈中最强的。自从左隐搬去与他同住,魁玉少不得常常遇见,忍受他的调侃与揶揄。 小峦大名峦亦山,与左隐同岁,相貌武功名气都差了一大截,忌惮压不住嫉妒,少年心火无处发泄,常借着指点魁玉练功之名加以刁难,而魁玉从来也没对左隐说过。 如此相较之下,“体”的修炼虽然总是把魁玉累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好在鸟居藏也没有特别严格,反而比在小峦手下还轻松得多。 而对于幻术一开始她还有些害怕,真正翻开教科书一般的《幻经》,才发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今人所能运用的幻术是如此有限,还不到典籍里提及的十分之一,幻术与其他修炼的结合更是高深莫测,一本《幻经》只是开宗明义,说是章回目录还差不多,而她也开始从最初级的听音辨读、调用意念开始练起。这些对左隐来说都太小儿科了,他直接被带到军中给昱音当助手,有时七八天都见不上一面,两人郁闷不已。 开心的时候也有很多,比如“式”的修炼,一千零一种变化的兽王格斗术是从已被山崩毁去的土窟上拓下来的珍贵典籍,魁玉一个月便赶上别人一两年的熟练程度,令大荒落上下都对她刮目相看。昱音更是赞许有加,常说她真是太适合以“式”见长的公输亭,不消十年就可练遍麒麟洞内所有门派招式,在江湖上独当一面。 此外所有能和左隐偶遇的小机会,都能让她的心情好上一整天,看昱音和丁颐的样子本以为大荒落对儿女私情并未多加管束,可她总觉得师父似乎在刻意地分开他们,而且对左隐的态度并不像最初承诺得那般单纯。 左隐的余伤完全是自行疗愈的,鸟居藏冷眼旁观,暗叹血屠父果然教得好徒弟,左隐若不是生得一副出众的面孔,真像影子一样完全没有存在感。可是这种隐藏若是硬暴露在阳光下,是庞大无边际的操控能力。一个人或许有这样的意识不算什么,但他的身体已经不需要接受指令便能自由切换做出反应,而所有的反应无一不打着血屠父风格的烙印。这孩子很危险,无论在哪里,他都很危险。 因为除了影子团,他没有同类。 所以让他读书画画陶冶情操。书是市井杂谈神鬼志怪,画是泼墨写意,要让他身上染一点人的活气。可这活气,似乎只有在程魁玉面前才会出现。 且观察着吧,鸟居藏远远盯着正在与人过招的魁玉。 〇五四 弄巧成拙 说完这几句大都统把手中酒一饮而尽,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拂袖而去。 碉楼底下的武士一齐大喊道:“杀!杀!杀!…” 鸟居藏眼里的戏谑黯淡下来,他俯身拾起一块碎瓷片。普罗国没有像这样品质的粘土,这是中原的瓷器,一路颠簸送过来,二三十个里面才有一个能完整无缺。而他印象里大都统一直用铁口牛皮袋喝酒,什么时候开始有摔杯子的习惯? 两年前被星魁阁的人引荐给大都统时,鸟居藏立刻就决定接下这件并不怎么赚钱的委托。他对大都统异于常人的外表有种近似痴狂的热爱,无论如何也要接近研究一番。 世上有些人自打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有的是毛发皮肤全白,有的是头顶上多了两只犄角,有的是脚趾之间有蹼相连。这些人很少能被周围的人接受,大多数从小就被遗弃和处死,育婴堂不会收留。侥幸活到成年之后只能四处躲藏,传闻说有人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在极寒之地群居生活,甚至繁衍后代,而大都统就是普罗国的上一代国师从那里带回来的。 他被上一代国师秘密抚养到成年,从一头彻底的野兽变成了集雄才大略和狼子野心于一身的强大武者和首领,以碾压的绝对优势赢得了同袍的尊敬和忠心,在军中上升之势如日中天。然而一直兢兢业业辅佐幼帝的上一代国师在几年前的一天夜里无端暴毙,死状可怖胸膛被撕裂,内脏逶迤一直拖到窗下。葬礼筹备还未结束,朝中以圣亲王为首的一干皇亲国戚已将他视为头号嫌疑人和谋逆者,更以“异人非人”的口号发起了剿灭。 当时他带着两万铁骑杀出圣京,一路集结人马横扫沿海各郡,自封大都统坐镇河谷,既不承认谋反也不接受和谈,谁也不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就像没有人知道老国师的死究竟是圣亲王栽赃嫁祸还是他兽心难抑。不过重要的是,他确实给所有人带来了更大的利益和保障,用海岸上的散沙炼出了铜墙铁壁。 那边圣亲王扶植内宫的人继任新国师,躲在幕后把持朝政,本以为很快就能将大都统一举消灭。奈何大都统铁血手腕,治军严明,治民更有一套。被断了入海口之后,圣京反而一年穷似一年,人口渐渐流失,日渐显出衰腐,所以才借天子之口颁下讨伐诏书,驻兵琼花江畔,只待大战一触即发。 毫无疑问有一方会终结僵持的局面,而如何终结,是否引起大规模内战,就不是大荒落的人可以从中干涉的了。鸟居藏带着一众门人趟这趟浑水着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可他也极度渴望看到奇迹出现。 翌日一早,鸟居藏收到了大都统一张正儿八经的帖子,邀他五日后动身前往营北十里外的一处地堡小住三日。他想了一想回信里提及带昱音和另外两个弟子一同前往,又把三人叫来嘱咐了几句。本来这事不得宣于旁人的,但到了昱音这里免不了告诉丁颐。丁颐准备东西时又不小心漏给助手师妹,一时之间整个大荒落有一半的人都知道师父要离开几天,本来就憋得半死,这下可一齐蠢蠢欲动起来。左隐虽然敏感地察觉到了七七八八只是懒得掺合,魁玉则毫不知情一切照旧。 丁颐自知失言闯祸,只好摆起师姐的威严上上下下整顿一番。小峦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早有了打算,他先装作师姐的应声虫,帮忙训诫了几个已经无心修炼的出头鸟。其实这几天熄灯之后他都偷偷起来,私自组织了一帮人,秘密计划第二夜里出发去附近山里探险。 这些一字不落都被左隐听在耳中,对他来说这意味着第三日一早小峦不一定能赶回来盯魁玉练功,也许二人能有片刻共处的时间。 小峦想去附近无名山谷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得从他在师父那里偶然看到的一幅地图说起。地图画在重绢上,一看就是有年代的东西。上面几处密密麻麻的石头宫殿,与中原和普罗的木房子都大相径庭。本来小峦也没在意,直到看到师父在一条蜿蜒水系旁边新写了回龙湾三个字。这回龙湾正是琼花江上一段形状独特的浅滩,距离大营只有不到三十里的地方。 既然这就是附近的地图,小峦才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其他几处石头宫殿现已不存。只有西边山谷里的尚未可知,师父拿这个出来,当然是因为那里还有什么。他悄悄用碳粉在薄纸上描下回龙湾,大营与山谷的相对位置,揣在怀里离开了。 此后他常常趁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研究一番,推断出可能留有石头宫殿的山谷就在大营以西七八十里的地方。对于普通人七八十里是有些远,但现在就算是魁玉都可以在半个时辰内走个来回了。 〇五五 误打误撞 小峦那边万事皆备,挨过三刻钟起身轻启房门,带着装备按约定去汇合。左隐有床但从来不在床上睡,他习惯抱剑斜靠在墙角。黑暗里,他默默听着微弱而纷乱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空气里一缕茉莉香气,过了一会便淡了,他忽然想到魁玉。风干茉莉许多师姐都有,但这种时候还带在身上的人会是谁… 这念头刚出现他人已跃出,到她门口径直开了门,已是人去屋空。这回连夜行服都来不及换,只怕再耽搁一会就追不上了,所幸他速度极快,巡逻的士兵只觉得头顶一闪,待要抬头寻人时已不见了踪影:“你刚刚看到闪电了吗?” “什么闪电?今儿不是晴天吗?” “我可是眼花了,饿啊,想吃宵夜!” 小峦出了大营又跑了半里,渐渐感觉到身后的人追了上来,他在心里默数着脚步数,…九、十?十一?怎么会有十一个人,莫不是被谁发现了!但是多出来的人没有阻止或攻击他们,而是毫不避讳地跻身行列中,看来并没有什么敌意。可他越来越觉得不对,一面减慢速度,一面回头张望,纵然星光微弱左隐那一身浅金色绉丝纹袍在旷野中也忒显眼了些,还有阵阵茉莉花香飘过来。他就近处定睛一看,身后这不是程魁玉还是谁! 小峦扬手招停,一把扯下蒙面头巾,胸中一股恶气憋闷得似要炸裂开来。 “你一直跟着我干吗?!” “峦师兄?!你是峦师兄?怎么会是你!我…”魁玉真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大半夜一身黑衣秘密出行不应该是影子团的风格吗…她久等左隐不来,坐卧不宁便起身去瞧,结果恰好把小峦当作左隐一路追了出来。 “不然呢!”他继续发着脾气,丝毫没注意到左隐已从后面走了过来,“你立刻给我回去!还站着干嘛?!走啊!”顺水推了她一个踉跄。 魁玉尴尬地站定,旁边的师兄师姐都不大相熟,见这情形不知该说什么,一致缄默着。左隐毫不犹豫长剑出鞘,众人惊呼中直指小峦面上。小峦挡了几下竟拨不动,兴头上被泼了冷水的怨气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将全身真气集结在两指之间,只听龙吟般清洌一声,长剑被震成了寸许长的数十段。 赢的是小峦,但魁玉却立刻护在他身前,紧张望着左隐,恳切道:“别冲动…我没事。”她实在不希望左隐惹上任何麻烦,特别是为了她。 左隐眉头一拧,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看着小峦平静地说:“你向她倒个歉,我就带她回去,今天的事不再过问。” 魁玉知道左隐已经在让步了,但她也知道峦师兄不可能跟自己道歉的,何况是在他的死党面前。 小峦笑着摇摇头,无视两人道:“我们走!” “走”字声音刚落地上的剑段被一股强大的真气粘结在一起,像一把软剑似的横着在小峦脸上重重拍了一记。他颧骨破了个口子,见血心躁,不再顾及同门情谊,一连使出巫王格斗式中最狠招数攻了上去。 有比小峦更有资历的师兄师姐见状便知不可再袖手旁观了,雪松师姐闪身介入,硬是受了小峦一掌,而左隐礼貌地虚晃避开,收到她递过来的一个眼神。这才分开了缠斗的两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自己跟过来的?”“是师父派他们跟踪我们的?”“原来他们是师父的眼线?!”“这下惨了,还有别人知道吗?我们要不回去吧。”一时纷乱嘈杂起来。 雪松师姐喝道:“都安静一下!听听他们是怎么说。” 魁玉早恼了,小峦师兄也太得理不饶人了,明明是他私自结伙离开,她和左隐为什么偏偏要受这样的委屈,“不是师父!我只是…只是错把峦师兄当成了他…想跟出来看看而已。” 此话一出,基本上她和左隐相约私会的事坐得不能再实了。左隐倒是无声地笑了笑,这个魁玉,真是越描越黑,如此看来不能白担了虚名。 他走过去大方地站在她旁边,盯着小峦:“我发现她跟错了人,所以来找她。就这么简单,你们呢?总该有个交代吧。” “算了,都是同门师兄弟姐妹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师父都不一定会生多大气呢,就告诉他们吧。”雪松师姐为人热诚且向来光明磊落,是小峦入门时最先熟识的师姐,她的话还是颇有分量。 小峦脸上的伤上了药已经凝固了,他冷静寻思一回:此时已经拉不下脸来让他们保守秘密,用魁玉的名誉要挟又太卑鄙,唯一的办法是拉他们一起下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趁师父不在我们去附近山里逛逛。怎么样,你们也要来吗?” 魁玉和左隐对视一眼——为什么不呢,他们也还是少年贪玩的心性,既然难得逃出樊笼,当然要尽兴而归。两人点了点头:“好!” “那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你们可别拖后腿啊。”他指向西南:“还有几十里,都跟紧了。”言罢带头掠出。 温热的夜风在耳畔呼呼作响,魁玉正觉得微微发汗有些累了,地平线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连绵的一带山脉。 〇五六 空谷石宫 月亮低垂在山坳,留恋地望了山间一行人最后一眼,悄然滑落消失不见。四周的光线更暗了,进入宫殿的甬道后退到阴影深处,以禁忌的姿态守望着… 小峦凭着记忆找到了地图上马蹄形的谷口,本以为会很快就能长驱直入找到宫殿所在,可进来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个无人问津的空谷。到处荆棘密布全无道路,一行人鬼打墙般兜兜转转好几圈,四处查探毫无结果,心里渐渐急躁起来。 林木干燥,风大易燃,没有人点火把,腰间佩戴的夜光石夜明珠只能照亮脚下方寸大小。此时倘若留有鳄眼在手,也许早就能看出刚刚经过的地上除了树根积叶还滚落着半只石轴。 数不清是第几次又走过两棵光秃秃的杉树,小峦忽然停下来,徘徊一番踱到两者正中间的位置,向荆棘丛中试探地击出一掌,枯枝泥土飞溅的同时金石声铿然作响。 这声音惊起了枝头的夜鹰,这小巧无害的鸟儿展翅飞过其后被荆棘完全覆盖的石砌甬道和台阶,一路向上钻进了石砌的阳台,腐朽的木头窗棂门框早已被啄得精光,只剩下四方形洞孔里渗人的幽怨。 小峦把被击中处的碎屑拂到一旁,凑近了点燃火折子看去,生锈发绿的青铜图案是两把弯刀互相勾在一起,刀身上各有一只眼睛。左隐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不对劲,突兀地问道:“你们谁见过这个?” “我敢肯定跟普罗国没什么关系。” “怎么讲?”魁玉插嘴道。 “普罗人身材高大,从来不用弯刀匕首之类轻盈讨巧的兵器。更别说刻在宫殿前的石道上了。” “也是。这眼睛也蹊跷。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雪松师姐若有所思道,“如果丁颐和昱音在这里就好了。他们一定知道这图案的出处。” “不管怎样,我们要找的就是这里!也许里面会有某个古代部落的宝藏,也许还会有绝世秘籍——别忘了巫王格斗术是怎么发现的!”小峦兴奋地说道,许多人听了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一脸期待。 也有人立刻笑着回道:“也许还有千年的妖蛊毒虫,机关陷阱等着你呢。” 雪松师姐连忙提醒说:“此话可不是玩笑的。各位师弟妹千万小心,绝不可大意。”说完还特特将关怀的目光在魁玉身上多停了几秒,对于其他人来说飞矢毒箭这类机关应该不算什么,唯一需要关照的就是魁玉了。不过她身边有这位强大的护花使者,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登上密林深处层层盘错的台阶,穿过第一道已然倒塌的石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代的域界。在权力空旷的藏身之处中,空气也变得稀薄,寂静更加古旧,一切在颓弱的光线下已模糊难辨。众人点起火把照亮四周驱赶蝙蝠,走在狭长的庭院里,那里精美的铺地细砖败给了杂草来自地下的蛮力,他们不自觉地屏着呼吸,沿路看到逃跑的侍卫散乱扔下的装备,丢弃在柜中的武器,以及耳房里的石头长桌,上面摆着在狂欢中被恐惧打断的盛宴的幻影。 现在已经不难猜出,这里毁于一场类似地动的巨大灾难。野兽拖走了大部分骸骨,藤蔓从大火灭族后的灰烬里得到了血的滋养,倒塌的房屋掩埋了曾经的辉煌。也许有人逃了出去,但再也没有回到这里,他们还来不及思考就被面前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一座完好无缺的小神殿静静伫立在残垣断壁之间,仿佛天外来客。里面黑,是真的深不可测的黑,魁玉平时并不是冒失的人,却觉得被什么抓着向内飘去。左隐也感觉到这股力量,伸手挡了下来:“等等。” “这上面有幻力…是…是影幻术!” 多亏了魁玉心念一动点醒了众人,影幻术的修炼法门已经流失,只是作为常识在幻术初入门时捎带提及。既然说了内有幻力,大家也就半信半疑以幻力相抗,没有贸然进入。 从外面看,神殿全部是由青铜铸造的。上面雕刻得密密麻麻,既有图案也有类似文字的东西。图案之中又以带眼睛的弯刀格外醒目突出,因为每颗眼睛都镶了猫眼石,跟真的眼睛一样随着角度的变化而转动。 师父已经来过这里了么,他怎么一句都不提…小峦心中暗自嘀咕,他和其他资深的同门都发现神殿外的图案和他们纹身的图案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想等天亮之后拓下来带回去好好比对研究一番,看来还要找机会再来一次。 “喂,我们换个地方想办法进去。”小峦招招手,带着众人向更深处走去,一面随手解下自己背的水囊喝了几口递给旁边的师弟。 “是酒啊!嘿师兄可真有你的!” “给我也来一口!” “我也要!” 小峦走在前面,没人看得到他的笑容。对,就是这样,这种被追随的感觉,他是天生的一派之主,不像那个天生的蟊贼,武功再强又怎样,身边只有一个拖后腿的程魁玉。 果然酒没有传到左隐手里,但魁玉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左隐低头捻去她嘴角残留的几滴,“邋遢。” 她追着用舌尖在他指尖上一卷,眼里有磅礴之光:“离开家这么久,今日方才觉得痛快 ! ” “你…”左隐被她目光罩住,片刻间竟有动弹不得的感觉,他本就言辞匮乏,此刻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欢愉,为何老天赐给他这么一个掠夺者,而他还有什么可以给她挥霍… 众人迎风喝着小酒,举着火把高声呼喝,兴致勃勃地在倒塌的主殿附近东翻西翻。小峦一马当先,在殿后廊道尽头找到了向下的楼梯。这楼梯原来应该在一座塔里,现在塔倒了才露出来。真到了要进去的时候,两个师妹面露难色退后几步道:“峦师兄,我们还是留在这里,替你们放个风吧。” 小峦不屑地笑了笑:“好。那你们就留在这里,要是你们怕被丁颐发现先回去也行。认识路吗?” “路倒是认识,不过我们一定等你们出来一起回去。”师妹脸红着说道。 “要是天亮我们还没出来,你们立刻回去叫鸟居先生来。”左隐又突兀的一句。 小峦本想挖苦他几句,看到他认真的神色忽地说不出口,习惯性地招手,转身走下了台阶。匕首与眼睛的图案连绵不绝,螺旋向下,目送着他们十一人沉入地面。 〇五七 一意孤行 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这是一次探险,微醺洒脱之中仍保持着修行之人的敏锐。地下的走道曲折破碎,许多地方都被倒塌的墙体封住了去路,但退出来换个方向总有个缺口之类能让他们继续走下去。哪怕缺口只有半人宽,需要一个接一个小心地挤过去。小峦粗略地判断一下,他们是向着后山的方向越走越深了。 “峦师兄,你说的宝藏到底在哪里?我们还要走多久啊?”说话的是平日里胆子最小好奇心却最大的一个师弟。 小峦见他毫无惧意不由得笑道:“这宫殿群这么大,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我们找到。” “我还是觉得在上面。” “这我倒是站在师兄一边的,宝藏么,一定是藏在地下的密室里。” “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好奇怪。” “大概都跑出去然后被火烧掉了吧,话说有人想起这是什么部落了吗?” “看建筑制式和墙上的图形的话,好像是古暹族,他们灭亡的原因确实没人知道。没想到在这深山里还保留着这么大一座宫殿。”雪松师姐到底见识广博一些,皱着眉头思考了一路终于想到一个相对靠谱的结论,“我们这次出来也不必瞒着师父,这些壁画雕刻都应该拓一份存档保留。说不定师父还会有所奖励呢!” “可师父早就知道了啊,他是一直没时间来探查还是…已经来过了?” “也许师父也没找到入口呢。” “哈哈,这话你要是被师父听到了,当心被他当众打屁股。” “不要啊,师父那么变态!” 众人皆笑了,雪松师姐随口讲道:“我也不确定,不过有人说这古暹族有一支逃出生天流落到中原,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跟当地人通婚了吧,中原人对自己的血统一点也不在意,还有谁敢说是纯种的呢!”一个师妹话刚说完,所有人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龟兹人。你们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你看起来不太像…” “纯种不是说马的么…” 队伍沉默了一会,小峦不太开心地嘟囔道:“我听家里人说溱朝极有可能就是古暹族那一支建立的,他们可没跟中原人通婚。不是因为这样才被灭族的么。” “你是说前朝之前的的溱国吗?”魁玉大吃一惊,原来他们所在的宫殿竟然跟邱邵一家有关。 雪松师姐正色道:“就算是野史里也没说过溱国是因为不肯通婚被灭族的!都说是内宫有了瘟疫他们才忽然薨逝的。” “什么瘟疫,是有别于中原正统的特异之处吧,他们的秘密被中原人发现,却不肯以通婚的方式将这种异能与中原门阀世家共享。峦师兄,你们华岳宗室应该在改朝换代里出了不少力,也捞了不少油水吧,现在一个江湖门派也有诰命在身了…”另一个师弟插嘴道,他对龟兹妹子早生情愫,有站队的机会当然要挺身而出。 雪松师姐猛咳了几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大半夜的看不真切。这里也不一定是古暹族的,也许是更早的先民部落。同门师兄弟姐妹为了这个吵起来实在可笑。” 小峦不耐烦地大手一挥:“你们既然这么看不惯我们中原人,又跟来做什么!” 龟兹师妹冷哼一声:“若不是雪松师姐叫我,我才不来呢。”正说着旁边赫然一条岔道,她将手一拱:“中原大国不敢高攀!天亮前我自行回去,就此别过。” 魁玉想听她再讲些溱国的事,想跟上去又瞥到小峦的脸色已经由白变红,由红转黑,谁也不理径自向前走远了。 队伍里走了两人只剩八人,雪松师姐担心那两人的安危也跟了上去。刚刚的争吵让许多人心里不是滋味,如果说小峦还在介意魁玉有父亲亲授武功,那么育婴堂出身的人也十分瞧不上他身上时刻外露的优越感。难捱的沉默中他们接近了所谓的“宝库”,沿路的机关已被人触发过,箭阵,深坑,毒液,巨石球过后并无留下一丝何人所为的线索,只能看出是位修行绝不在他们之下的高手。 走廊两旁开始出现扭曲变形的青铜大门,门上的裂隙像要把人吞进去一样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有人开始不顾小峦的指挥,试图用蛮力破出入口。 小峦却一点也不为所动,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都只是浮云,最深处一定还有别的东西。魁玉和左隐对看一眼,选择紧跟在他身后。通道里陆续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和轰鸣声之后欣喜若狂的欢呼,他们发现房间里地下的机关打开后露出整齐排列的大箱,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 “峦师兄!我们能带一些回去给师父看么?” “你们开得了箱子尽管带!”他以真气把声音远播开来,仿佛化身这一切的主宰。古暹族也好,先民也罢,这种文明在灭绝前一定还留下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如果被他找到的话,他峦亦山就能名正言顺地入主星魁阁了。 走道的尽头是一面墙,墙上是他们的终极谜题。数不清的楔形方块以某种规律排列着,看起来繁复异常。魁玉想起跟卯卯姑娘在船上时聊起的机关巧括,此时倒疑惑起来。 三人没有上手碰触,只用火把一寸寸照着细看一回,小峦别过头来笑了。这是他今晚第二次笑,笑容里有一丝无法抑制的狂热,不大的眼睛亮得吓人。“合我们三人之力,应该可以将这最后的机关击破。”话虽这么说着,他并没有真的指望魁玉他们的帮助,毕竟这份功劳他能独享最好。只是一个左隐还颇值得忌惮,他不能不说这一句。 “硬闯吗?我们…”魁玉没说出的话里存着一份谦卑和自知之明,左隐一脸置身事外的冷漠。 她的犹豫正落小峦下怀,于是爽朗一笑道:“来路上不也看到了吗?在我们之前早有人硬闯过了,那些雕虫小技你不会也害怕吧!” “可是这面墙并没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啊,我们还是回去禀告了师父,请他看过再做定夺吧。” “不必!师妹若不肯帮忙我也不勉强,就请和左隐师弟退远些,免得一时手重误伤。” 〇五八 君子所为 魁玉垂下头欠身将回未回,她在小峦面前忍耐已经成了习惯。左隐眉间一紧,按下她的犹豫不决。 小峦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的的是速战速决。 站定,凝神,出手! 电光石火一霎那间,去而复返的魁玉硬是抢到面前接下了他一掌。小峦既惊且怒,还好只用了五成功力,不然伤了魁玉可是个大麻烦。 “你找死么!走开!”他再没了好风度,甩手怒叱道。 “师兄!再容我想一,也许还有别的办法。”魁玉被震得双臂发麻滑出几步,尚在侥幸中才发觉背后已被左隐稳稳托住,若不是他只怕要到墙边才收得住脚。 小峦瞥见左隐的脸色放缓了语气:“什么别的办法,这上面的机关千变万化,怎么可能是你我一时半会解得出来的。” 魁玉急着解释道:“大巧若拙,卯卯姑娘说了,机关的要义不是冗杂繁复,而是触一发而动全身,力求简洁与效率。这墙上大部分部件都只是为了迷惑人而已。” 小峦顿了一顿,见她说得斩钉截铁噢,左隐又半眯着眼睛杀气外露,只得忍气吞声道:“你既这么有把握,那我就给你个机会。这样吧,我念完《幻经》开篇一段百字箴言之前你若解得开便罢,解不开你们二人就走得远远的,别来妨碍我!” “知道了。”魁玉从左隐手里接过火把,看到他信任的眼神不由心头一热。 小峦单调而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地底,魁玉紧盯着墙上的图案把嘴唇咬得发白,左隐原本只是闲着作陪,见她认真的样子也起了兴趣,他擅长的不是解图,而是几百次的实战—— 从刚刚走道里机关上积灰的厚度来看,这荒弃的宫殿最近一两年内还有人来过而且是位高手,如果他过得了前面的机关却对那些大木箱不闻不问那么目标一定就在墙后。但他却没有用武力破坏只能说明魁玉的推断没错。运气好的话这墙上可能还留有前人破解的痕迹。 他凑到侧面借着魁玉手里的火光,果然找到一两块铜楔狭窄的三角上沿落着人的指印。 “看这里。” 魁玉大喜,连忙回头与小峦道:“峦师兄,真的有人解开过,我们这就试试!” 小峦眼皮没抬置若罔闻,百字文已念了快一半。时间不够了,魁玉递了个眼神给左隐,两人同时扳动带有指纹的铜楔,寂静的廊底传来条簧运动铁丸滚动落袋的声音。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们各自去寻找更多带有指纹的铜楔一一扳动。 然而直到小峦的声音停止,墙上并没有打开任何门窗。魁玉颓然罢手,她早发现铜楔扳动的先后和角度似乎都有要求,他们这样没有章法地摆弄一气不知何时才有那唯一的巧合。 “让开!”小峦嘴角扬起胜利的弧线,这次他打定主意拼尽全力——反正无论如何那小子会护着程魁玉的周全。 “峦师兄,你真的要毁了整面墙吗?我们不请自来已对这里的旧主人十分抱歉,前面的一路机关陷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到这里住手还不算晚。还是回去吧。” “笑话!那你刚才何必兴冲冲去找什么破解之法,现在解不开了才劝我住手。也请你言出必行与左隐师弟离开此地。不然…休怪我做师兄的教你知道言而无信的后果。” “师兄!这墙真的有古怪!无论是谁费了这么大力气设下如此庞大的机关,里面锁着的东西一定很贵重。肯定被先于我们的人拿去了,何必再生事端。我们走吧!” “大?你不是乘淄留号来的么,区区一面墙还算大?少来废话,再纠缠我不客气了!”小峦不耐烦地摆开架势,没想到魁玉竟伸手拦在他面前,“我会告诉师父,师兄我求你了,求你!” 左隐做了多年大盗,对魁玉那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说辞不甚认同,倒是对她忽然耍赖感到奇怪,身形闪入对峙的两人之间,温柔地摸头:“怎么了,小孩脾气…” 魁玉仰望着他好看的眼睛,几乎就要心软跌入万劫不复中去,但这一切不正是为了他吗!她颤声道:“如若他今日破了此墙,大荒落与影子团还有什么分别…我凭什么让你留在我身边…” 峦亦山哪容她说完,趁两人不备运足了十二分真气一记裂云手劈出,好像在蛇腹中点了个大炮仗,轰然间铜墙铁壁似纸扎一般被强力捅破。魁玉惊呼一声被左隐眼疾手快搂在怀中,躲开崩裂的石块就地滚到安全的角落。峦亦山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掌接一掌直将裂云手带来的破坏送到更深处。显然三尺厚的机关铜墙之后是一个远比他们想象更大的地方。 远处还在寻宝的其他几个师兄弟被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彼此招呼着将火把围在当中,以免乱流灭了唯一的光亮。 峦亦山飞身一跃,身影消失在裂洞中,魁玉和左隐在角落等到尘埃稍稍落定之后,也跟着跳了进去。下坠几丈突然扑通一声,毫无防备地掉进了水里连呛了几口。 水的味道很新鲜,大约是引来的山泉。 “还记得怎么游泳么?”左隐一只手始终没离开,小心地提着她的腰带。 “记得。这里怎么会有水池,莫非他们把宝贝藏在水底了?”魁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早没了火把却还能看清左隐的脸,猛地反应过来指着前方道:“那边有光!” 左隐望过去皱起眉头:“是鬼火,这里有死人。” “死人?…哎,你有没有觉得越往那边去水变得好冷…”魁玉追着峦亦山的背影奋力游过去。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现在拉我一起去阴曹地府?”这个时候了左隐的幽默感突然冒出来,魁玉觉得水果然更冷了。“喂!要去也应该是我陪着你吧!”她牙齿已经科科作响,“那是不是峦师兄,他怎么站在水面上!好奇怪…” 左隐也看愣了,“你平时跟他在一起比较多,莫非没发现他是…僵尸?” 噗嗤!魁玉哭笑不得,想让这大匪头子害怕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是说乡野杂谈里诈尸那一种吗?啊!水里有东西!碰到我了!”她强忍着没有尖叫起来。 “别害怕是冰…怪不得这么冷,前面的水里都是冰,来,我托你上去。”左隐怕冻坏了魁玉,把她托到渐渐结实的冰面上,随后自己也撑上来,像峦亦山似的站起来向青色的火光中走去。 〇五九 割肉雕骨 二人远远地看到冻得坚硬的冰面上长出一座冰雕的方台,方台下面无数冰柱已经与冰面牢牢连成一体。台上冰馆内人影绰绰,如果是皇室墓葬又太过简陋了些。峦亦山冻得眉毛都挂了霜,还在用真气护手推那冰棺的盖。 按理说以他手上的力道,应该轻而易举就推开的。但有人将冰盖融化打开过,与下面的再次冻结在一起。既然推不开,只能如法炮制,以强力劈碎。 看到他眼里血色的目光,就知道再没有人能阻止他的疯狂。魁玉轻叹了一声“别…”,枉然呆立,看到冰棺被他锋利的手刀削去大半顶盖,恐惧和担忧涨到了喉咙,她紧紧握住左隐的手一同看去—— 赫然露出的是一尊遗体,而这具遗体的惊人之处不在于他丝毫未腐烂,而是上面布满了纹身的图案,骇人的图案不是简单刺在皮肤上,而是刺在全身巨大的伤疤之上。 看到那些伤疤不禁会猜测,这人生前是受了怎样贯穿全身的撕裂,竟然还能从中活下来!他的伤疤凸出皮肤最夸张之处竟有一寸高。而凹入皮肤的孔里可以看到雕镂过的白骨,接口光滑无损,彼此连结像屈曲的树枝,也像云幕低垂处栖息的神物。 魁玉忍不住想吐,左隐的手心也微微冒着冷汗,这人已经完全被纹身所设计,成了一个“花人”,他虽然不熟刺青增强“气”的具体做法,看情形也知道这样造就的是聚“气”爆涨的怪物。 峦亦山团团转着搓手,兴奋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怎么办…太惊人了!这一趟…真没想到…要发扬光大了!要命…看看这是什么!”又低声笑着喃喃:“昱音,雪松,丁颐…哪个能比得上…哪个能想到,我,是我!…” 寒意持续弥散,鬼火在空中忽明忽暗,他们口中呼出的白气袅袅上升,要调动平时十倍不止的真气来维持自己体温。 “好冷…他是什么人?难道是这里的皇帝?”魁玉抱紧了胳膊,湿衣服贴在身上更冷得她打起哆嗦。 左隐本想脱外套给她,可自己也全身湿透只得作罢。以他的修炼想让衣服在须臾之间变干并不是难事,然而刚在周身聚起真气就发现脚下冰面被热力融化了。而把气从小腿以下撤去,则衣服上滴下的水在脚下很快结冰,如果不像峦亦山那样拼上修为到处走动,就会像冰棺一样冻在地上。 “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把他抬下来!” “你要把已经下葬的人带走?”魁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劝你最好不要。”左隐也难得地说了话,他在这里感觉很不好。过去数次下墓盗宝,没有一次像这样不合规制。 “你——!”峦亦山恶狠狠把后半句吞回肚子里,冷静下来又哄魁玉:“师妹,你也看到了,此人怕是与本门有至关重要的关系。到这里的地图本就是师父的,也许他老人家只是没时间,我们不过按他吩咐行事而已。大都统的碉楼下面也有冰室,只要我们够快…你说呢?” “不…不行。我们不能贸然把别人的遗体偷走,这么做太亵渎了,师父也不会高兴的。” “我们走。”左隐弹去魁玉衣角上凝结的薄冰,将她的手笼起捂热。 魁玉一笑随他离开。这回峦亦山急了,扑上去捉她手臂不及,将袖子拽了半条下来。左隐横在二人之间,眉眼似剑:“让开…趁我现在还念你是同门。”用剑鞘在他胸口突了一下,声音极为冷酷。峦亦山终究不敌,失魂落魄地回到冰棺前,口中念偈以求神灵庇护,同时试着用手去扶起那“图人”。 没想到那“图人”的身体虽然冰冷却很柔软,关节处也都转得灵活。整个像是脱了水似的轻飘飘地不压身,峦亦山大喜过望,他虽瘦,身量还算高,将那人拖出来抗在肩上走了几步也还使得。克服了最后一丝恐惧和顾虑,他大步流星踏冰而行,到了上面一定有人愿助他一臂之力。 他走到那里,凌厉的寒冷就跟到哪里。离开冰棺越久,这种感觉越是明显,峦亦山的真气被消耗了大半。一个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神力,莫非不是冰棺保护着他,只是把他和外界隔绝开——想到这里峦亦山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把“图人”放在地上从那张五官难辨的脸上找到嘴巴,果然缝上了,用刀挑断银线撬开齿关,一块带血丝的青玉石牌冷得烫手。峦亦山知道定是宝物,但放在怀里只怕要让五脏六腑都冻成冰块,只得使个巧劲远远扔回冰棺。 做完这一切“图人”周围果然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峦亦山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听到远处魁玉的欢呼,原来他们已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找到了刚才掉下来的缺口。 峦亦山连忙跟着声音背起“图人”一路狂奔冲入水中,“图人”体轻浮于水上,被他拖着一路游到洞口附近,左隐已经携魁玉上去,两人点着火折子为他照明。 “师兄,还是把他留在那里吧!”魁玉纤细的声音幽幽弱弱,“会被诅咒的。” 诅咒?小妮子为了阻止我扬名立万什么都说得出来。峦亦山以轻功从水面掠起,距离洞口还差了那么一段距离,“图人”大概是浸湿了水,比原先胀大了一圈,也沉了许多。他没想到最后还要求左隐帮忙,这如何开得了口。 魁玉见他迟迟不上来便心软了几分,问左隐道:“我们不帮他吗?” “为什么要帮,他一个人上来不成问题,刚刚你不是还说他有辱大体拒绝了他吗。” “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事不关己的态度?” “是吗?”他反问道,懒洋洋一笑:“嫌我对你不够关心吗?” “不是!”魁玉反驳之后又嘟着嘴小声道:“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面都见不上,还说什么关心…” 左隐第一次见她这么明目张胆地撒娇,想笑又克制着摆出一副不在乎的脸继续逗她:“谁让你武功低微要从头修起,你是要我陪你一起背《幻经》吗?三岁的时候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好么。” 魁玉被噎得快要咬舌自尽了:“好好好,是我武功低微,配不上你!” “配得上什么?”他眼里的笑意更弄了。 “配不上做你师姐行了吧!”魁玉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感觉就要溺死在他的眼波里了。 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候真正快溺死的是峦亦山,背上一只纹满花纹的青黑大手动了动,慢慢伸向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