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秘方》 第一章 第一章 岳海鹏推着自行车,跟安欣从外面向大门口走来。岳海鹏是个瘦高个儿,理科生特有的聪明从他眼神中流露出来。安欣身材苗条,面庞白皙、姣好,她戴一副黑框眼镜,这让她看上去有点严肃,又有点专注。 岳海鹏正在说服他的准女朋友安欣,他想给她过生日。安欣却不同意,因为岳海鹏明天要参加硕士生考试,她想让岳海鹏抓紧时间复习功课。 “不陪你过生日,我心里不舒服。”岳海鹏用头盔敲打着自行车座,“你是知道的,考试我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我要是考第二,没人敢说考第一。”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可告诉你,我妈知道你提前一年参加硕士考试,脸上有笑模样了,还表扬你了!” “是吗?”岳海鹏有些吃惊,“她老人家难道回心转意,准备接受我了?” 安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偷偷笑了一下,“好像有这个意思。” 岳海鹏高兴起来,“我就说嘛,阿姨是个识货的人。” “你必须要贴上硕士的标签,我妈才识你这个货”安欣一脸的严肃,“所以,这次考试非常非常重要,你明白吗?” “放心吧,这个标签我贴定了。”岳海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你的生日跟你爸妈一起过?” 安欣:“我爸妈在北京回不来,她安排别人给我过生日。” 岳海鹏警觉起来,安排别人给安欣过生日?岳海鹏下意识地四下看看,“不会是安排的周凯吧?” “就是过个生日,你就别操心了。”安欣皱皱眉头,“快放心复习去吧。” 大门另一侧的保安室门口站着一个人,此人正是周凯。周凯是厂长周援的儿子,是安欣的疯狂追求者。他在等安欣。他看见岳海鹏朝这边看,急忙躲到一边。周凯长得很帅气,有点古人说的鼻直口方,目若朗星的意思,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东西。 安欣催促岳海鹏快回家复习功课。岳海鹏想给安欣买件生日礼物,问她喜欢什么?安欣不要礼物,说他考出好成绩就是最好的礼物。 岳海鹏只好戴上头盔,跨上自行车,飞也似地骑进大门。 大门口上方横架着一个现代艺术气息浓厚的“百润艺术工坊”招牌。一块破烂不堪的木头牌子却挂在大门的左侧,“百润肉联厂”五个字已经斑驳陆离。两个招牌显得很不协调。百润肉联厂快倒闭了,厂里就学着北京798的样子,把一部分厂房租出去,弄了个艺术工坊收租金。也招来一些与艺术沾上边的公司,但主要是餐厅、酒吧、歌厅和风投公司之类。 安欣见岳海鹏走远了,就对探出头来的周凯招手。周凯从保安室那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看着远去的岳海鹏。 安欣:“周凯,你通知同学们了吗?” 周凯:“没有。” “晚饭时间马上就到了,你怎么还不通知?”安欣有些意外,她觉得周凯绝不会拿她的生日不当回事,“我妈真是多事,非让你张罗,给你添麻烦。”安欣故意说。 周凯急忙解释,说阿姨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办,他高兴得都快冒鼻涕泡了!最后周凯吞吞吐吐起来,说他想单独给安欣过个生日,不通知别人,连蛋糕和礼物他都准备好了。 安欣的脸吊下来,原来周凯是打的这个主意!她有点生她妈妈的气,自己都快大学毕业了,过个生日还得按妈妈的意思来,找谁安排不行,偏偏找周凯!安欣当即表示不行,跟周凯单独过算怎么回事? 周凯仍不死心,说阿姨也知道他想单独给安欣过生日,而且阿姨并不反对。 安欣:“我妈不反对我也不能跟你单独过。你不想通知同学们,我就自己下通知了。”说着她拿出手机。 周凯急忙制止安欣,表示先把酒店订好,再通知同学们。安欣告诉周凯,酒店她已经订好了,她指了指大门旁边的海棠深处酒店。 周凯不高兴了,他朝海棠深处的大门瞪了一眼。 海棠深处酒店是岳海鹏他爸岳万里开的。 酒店的店门上方,悬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大牌匾:“海棠深处”,显得富丽堂皇。 岳海鹏的哥哥岳海昆骑着一辆哈雷摩托飞驰而至。他把摩托车停在酒店门口,围着摩托车转了一圈儿,边转边欣赏着摩托车,他满意地点点头,走进酒店。 岳万里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哼着京戏,喝着茶,高兴地看着厨师们配菜。岳万里这段时间值得高兴的事太多了。小儿子岳海鹏提前一年考研,他高兴;更让他高兴的是,他在被开除二十多年之后,即将重返百润肉联厂,并且成为领导之一,而他的老对头周援就要灰溜溜地下台,给他和郭光宗腾位置了。 岳海昆一边摘头盔,一边走进厨房。他讪笑着拉起岳万里,让他爸去看他的哈雷摩托车。 岳万里一把甩开岳海昆,吊下脸来,不耐烦地摆着手。他的好心情全让岳海昆,他的这个大儿子给破坏了。在他的记忆中,岳海昆自成年以来,从没干过一件让他舒心的事。他才不去看什么哈雷呢!他曾给岳海昆买过一辆摩托车,岳海昆只看了一眼就把嘴撇到耳朵上,说这叫什么摩托?这就是个电瓶车,骑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呢。 岳海昆:“爸,我这是真正的摩托!哈雷!哈雷懂不?走,爸,你去开开眼!”他上去又拉岳万里。 岳万里再次把岳海昆的手甩开,“你爱哈什么哈什么!我可没钱给你去糟蹋!” 岳海昆:“爸,你没钱?谁信你没钱?光咱家的秘方你卖了多少钱?那肯定少不了!” 岳万里不满地瞪了岳海昆一眼,“你瞎说什么?谁告诉你我卖秘方了?祖传的秘方能卖吗?我这叫合并,跟你郭叔一起经营。” 岳海昆才不管什么合并不合并,“那都一样,总之你本来就有钱,现在更发了!我就是买个摩托车,你这么小气,你挣钱不给儿子花给谁花?” “我告诉你,你再天天疯玩,我挣了钱给谁花也不给你花!”岳万里把茶杯用力墩在案板上,“咱家发了也没你的事!你快点把衣服给我换了,干活去!” 岳海昆不满地瞪了他爸一眼,不情愿地换上厨师服。他很清楚买哈雷的钱今天他爸是不会给他了。他怎么求他爸也没有用,不光没用,还会招来进一步的喝斥。“混账!你就不会向你弟弟学学?”爸爸最后总是用这句话结尾。他爸只要一提弟弟,岳海昆就立马泄气,跟岳海鹏比,他岳海昆连个屁都不是!岳海鹏是他爸的开心果和顺气丸,而他呢,只能是他爸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了。 哼,等着瞧,我非把哈雷买下来不可!岳海昆心里想着。 的确,与岳海昆相比,岳海鹏实在是太优秀了。当年他是这个省会城市的高考状元,为了陪伴身体残疾的父亲,他才放弃了清华和北大,在本地一所大学学习建筑,学习成绩自然很好,有点鹤立鸡群的架势。 岳海鹏与安欣道别以后,并没有立即回家复习功课,他跟同学孙浩约好,要去见一个重要人物,一个天使基金公司的老总,他和几个同学想成立一个设计所,他们给基金公司报过一个互联网加建筑设计的项目,本以为人家基金公司看不上学生创业的项目,没想到对方很有兴趣,决定投资之前,要见见他本人。 岳海鹏和孙浩绕过涂满现代画的影壁墙,来到百润艺术工坊。旧厂房、车间改造过的建筑,艺术气氛浓厚,这个艺术工坊就是岳海鹏设计的。 孙浩指着周边的建筑夸奖海鹏,说他就是个设计天才。把血腥的屠宰车间变成了温馨的艺术殿堂,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岳海鹏:“你一会儿当着基金领导的面再吹我吧。” 岳海鹏、孙浩走进了金翅膀基金公司。孙浩把文字材料一一打开,摆放在基金领导面前。 基金领导一边看材料一边问岳海鹏:“百润艺术工坊和门口“海棠深处”酒店的设计,都是你独立完成的?” “材料上这样写,是想强调我的能力,实际上学院的孙院长和同学们都参与了设计,我只是完成了核心部分。” 基金领导点点头,表示满意,他觉得这个岳海鹏是个诚实的小伙子。他举起岳海鹏的获奖证书问:“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吧?” 岳海鹏笑着承认,这个获奖项目是他独立设计的。接着他们又聊了不少,还谈到了印度的班加罗尔。岳海鹏告诉基金领导,学校派他去那里短期交流学习过。他也是在那里受到了启发,回来后就想搞个设计所。岳海鹏说他的理想就是想让他的设计作品,矗立在地球的主要经纬度上! 基金领导:“这句话说得好大!来我们公司申请项目的,十个有九个就是漫无边际地吹牛,你怎么能证明你不是吹牛呢?” 岳海鹏:“领导,你们是天使基金,我相信你们有天使般的眼光。”岳海鹏指了指桌子上堆着的材料说:“这里面有几个项目,只要有启动资金,直接就可以上手干了。” 岳海鹏跟基金领导商定,等他考试结束后,再详谈合作的细节。 基金领导最后强调说:“三天以后的这个时间,我等你们。我时间观念很重,你们可要守时!” 岳海鹏愉快地答应了。心想我一向守时。 孙浩却假装矜持又画蛇添足地说话了:“如果没有意外,我们肯定准时来。” 意外?能有什么意外?岳海鹏嘲讽地看了孙浩一眼。 岳海鹏还是太年轻了,他还不知道,凡事总有意外。他爸的一个意外,就彻底改变了岳海鹏的人生轨迹。 第二章 第二章 别看百润肉联厂半死不活,厂长周援的家却很是气派,客厅宽敞而明亮。 周家客厅的一角,有一台电脑,周凯坐在电脑前,操作着鼠标。电脑桌上放着一部新手机,与电脑联着线,周凯正往手机上下载东西。这部手机是周凯准备送给安欣的礼物。电脑桌旁边是餐桌,餐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那也是周凯为安欣订制的。 周凯格外重视这次安欣的生日聚会,他知道岳海鹏要复习功课,参加不了。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他要好好表现,把安欣的目光从岳海鹏那里移到自己身上来。他和安欣都在北京读大学,只要安欣的目光转向自己,他就能把握住机会。 周援走进家门,他面无表情,径直来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光了。周凯看了父亲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忙自己的事。他知道,父亲这几天心里不痛快,一不痛快他就大口喝酒。 “不让当就不当。一个破厂子,就靠收艺术工坊的租金活着,这种厂长还有个什么干头?”周凯母亲担忧地看着周援,知道他又没找到领导。 周援不屑地摆摆手,“你以为我非得当这个官?干了几十年,让人家轰下台,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那个郭光宗还要跟我争!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周母问:“郭光宗就是争到手,他能把肉联厂起死回生吗?” 周援:“起死回生个屁!郭光宗除了销售,厂里其他的事一概不懂。关键他拉上了岳万里,靠岳万里的祖传秘方来压我。唉!” 周母:“要不你也去拉拉岳万里,让他跟你一起干,把郭光宗挤下去。你的分量总比郭光宗重吧?” 周援:“你可真是娘儿们见识!岳万里盼我下台眼都快盼瞎眼了,你不知道?” 周援又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母不高兴了,“让你去找找岳万里,怎么就成了娘们儿见识了?” 周凯不满地看了看父亲和母亲,这对恩爱夫妻最近战火不断,整天吵架。周凯让他们吵得静不下心来下载东西。他拍拍桌子,以示抗议。 周援看看周凯,声音变得小了起来,“岳万里跟谁干都不会跟我干!当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母提醒周援,“你不是找那个谁联合了吗?叫什么……老根?” 周援轻蔑地撇撇嘴,“田老根,他的卤货不行,市场不认。我让他想办法去弄岳万里的秘方,这个笨蛋,就知道打包试吃,把自己都吃成个胖子啦,秘方也没见个影!”周援越说越激动,声音又渐渐变大了。 周凯不耐烦地看看争吵的父母,幅度很大地操作着电脑。 周母说:“你要想当这个厂长,还得去找领导。” “别跟我提领导。让我下台就是他们定的!”周援火气上来了,又倒了一杯酒喝光,放开嗓门说:“说什么换帅如换刀,我呸!就凭郭光宗,能扭转乾坤?要不是他拉上岳万里,我怕他?” 周凯关掉电脑,把手机往包装盒里装,他终于弄好了。 周母注意到打开包装的手机,就问周凯:“送给安欣的手机怎么打开用上了?” 周凯得意地笑笑说:“光送手机哪能打动了安欣?要有绝的!我的竞争对手可是岳海鹏!” 周凯把手机盒装进包里,背起包,提上蛋糕,临出门了他又回过头来,“我走了,你们放开嗓子吵吧!” 岳海鹏和孙浩从基金公司走出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岳海鹏请孙浩去他家的酒店里简单吃点再走。孙浩推辞不去,让岳海鹏早点回家复习功课。岳海鹏正要回家,肖天跑过来。 肖天对孙浩说:“人都到齐了,咱们快去吧。” 岳海鹏警觉地问:“你们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肖天脱口就说:“周凯请我们参加……”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浩制止了,并对肖天使了个眼色。 岳海鹏看出蹊跷,就问孙浩和乙,“周凯让你们参加什么?” 肖天自知失言,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岳海鹏不动声色地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参加安欣的生日聚会,对不对?” 孙浩就赶紧解释,说周凯专门叮嘱,不让告诉岳海鹏。肖天也随声附和,说主要是怕影响岳海鹏考试。 “我问你们,安欣是谁未来的女朋友?是我的。我的竞争对手是谁?是周凯。周凯张罗安欣的生日聚会,你们不仅不通风报信,还想瞒着我!”岳海鹏挖苦他俩,“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是说的你们俩个。” 孙浩:“海鹏,你别误会,我们真怕影响你考试。” “我问你们,女朋友重要还是考试重要?再说,考试也是明天考。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给安欣过生日。” 郭庆和田苗站在海棠深处酒店门口。岳海鹏的高中同学中,除了安欣和周凯,还有郭庆和田苗。郭庆是副厂长郭光宗的儿子,郭光宗跟岳万里是几十年的铁哥儿们,友谊传递到了下一代,郭庆跟岳海鹏也是从小玩大的好朋友。郭庆属于那种典型的公子哥儿,整天想的就是两件事,一件事是玩游戏,他玩游戏喜欢带个彩头,谁输了谁请客吃烤串。另一件事就是追女孩子,最近郭庆疯狂地爱上了田苗,频频对田苗示爱,田苗却对郭庆没有感觉。田苗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长得也很漂亮,她看不上郭庆这样的男孩子,她暗恋着岳海鹏,但她自知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能跟安欣比,所以心里一直很郁闷。 郭庆:“奇怪,岳海鹏竟然不来给安欣过生日。” 田苗:“这有什么奇怪的,为什么岳海鹏非要来?” 郭庆听说岳海鹏不来参加安欣的生日聚会,心中不免失望,他可不想看到安欣跟周凯热乎起来,让岳海鹏落了单。那样的话,田苗跟岳海鹏就有可能走到一起,那就没他的戏了。与郭庆的心思完全相反,田苗一听岳海鹏不来,非常高兴,并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促成周凯与安欣。 岳海鹏、孙浩、肖天从远处走来。 “你看,我没说错吧?岳海鹏来了!”郭庆高兴地对田苗说,“我就说嘛,安欣的生日,岳海鹏怎么可能不来?。” “你没看见周凯跑前跑后的张罗吗?岳海鹏跟我们一样,也是来凑热闹的。”田苗见岳海鹏来了,心中有些不快。 郭庆不以为然,“周凯张罗也是白张罗,安欣那里,没他周凯什么戏!” “没周凯的戏,有你的戏?”田苗反唇相讥。 “当然没我的戏,”郭庆厚着脸皮说,“我的戏在你这里!” 田苗瞪了郭庆一眼说,“讨厌!” 田苗走进店里,郭庆也紧追着田苗走了进去。 岳海鹏刚走进酒店大厅,安欣就从包厢里跑出来,劈头就是一句:“海鹏,你怎么回事儿?不让你来你偏来!” “真让我猜着了,果然是周凯给你张罗生日聚会,你不让我参加,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本来我就不想让你参加,能有什么诈?周凯不通知正好,你快回去好好复习吧。” 岳海鹏说:“不让我参加才影响我考试。这边周凯给你屁颠儿屁颠儿地张罗着过生日,那边我还傻乎乎地头悬梁锥刺骨?你说我能学得进去吗?我又不是考试机器!” 安欣:“我妈让周凯张罗,我也没办法。” 岳海鹏说:“阿姨又准备接受我,又让周凯给你张罗生日聚会。她这是什么意思?” 安欣有些心虚,她对她妈的心思太清楚了,但她不能说出来,“没什么意思,你别多想。” 岳海鹏突然冒出一句:“阿姨当年高考时物理肯定是高分。” 安欣问奇怪地看着岳海鹏。 岳海鹏说:“牛顿第三定律教导我们,力量相等,方向相反,阿姨先表扬我,又让周凯给你庆生。力量相互抵销了。阿姨这是在搞战略平衡啊。” “你别贫了。牛顿的第三定律在我这里没用。”安欣笑着指指包厢,“既然来了,你就进去呆一会儿再回家复习。好不好?” “不好!你的生日聚会,我要来给你办。”岳海鹏不假思索地说,“我还要为你唱一首歌呢!”岳海鹏把大厅里挂着的一把吉它摘下来,猛地拨拉了一下。 第三章 第三章 安欣、郭庆、田苗、孙浩、肖天陆续走进酒店包厢,周凯愉快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没能给安欣单独过生日,周凯有些遗憾,但这次聚会毕竟是他张罗的,岳海鹏又不来参加,周凯还是有些小兴奋、小得意。他要利用寒假对安欣展开总攻,这次生日聚会就是一个漂亮的开局。周凯是个心思很深的人,他把每个步骤都考虑好了。 周凯把蛋糕的包装盒打开,把蛋糕放在桌上,一边哼着林志炫的《哭砂》,一边往蛋糕上插蜡烛。 岳海鹏背着吉它突然出现在门口。周凯看到岳海鹏,停止了哼唱,笑容僵在脸上。 “周凯,我不请自到,你没意见吧?” 周凯愣了愣说:“我知道你明天考试,没通知你。” “影响不了我考试。给安欣过一个难忘的生日,我更能超常发挥。” 周凯脸色难看,他勉强对岳海鹏笑了笑,继续往蛋糕上插蜡烛。 岳海鹏跟安欣凑在一起,两人窃窃私语。 “岳海鹏,你们说什么私房话呢?”田苗走到岳海鹏面前,“声音大点,让大家都听一听。” “我和安欣说私房话,声音太大不好吧?” 田苗酸溜溜地看着岳海鹏和安欣。安欣大方地冲田苗挥挥手。郭庆想讨好田苗,跑过来递给田苗一只剥好的桔子,田苗推开郭庆的手。 周凯正在点燃蜡烛。他不时往岳海鹏和安欣这边看,不小心烧痛了手,周凯吹着手指头,“哎哟!” “周凯,点蜡烛就点蜡烛,”岳海鹏指指田苗,“看美女就看美女,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 “岳海鹏,你少来这一套,周凯明明看的是安欣。” 周凯勉强笑笑,忍着痛,继续点蜡烛。 “安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翅膀基金答应为我投资了。” “真的?太好了!” “不许交头接耳了!”田苗夸张地用力敲桌子,“大家注意,现在请周凯领唱生日歌。” 周凯清了清嗓子,准备领唱。 “我来,我来领唱。”岳海鹏抢先一步站起身,“祝你生日快乐!预备起!” 众人一起唱生日歌,周凯生气地瞪了岳海鹏一眼,只好随着大家唱了起来。 安欣闭上眼睛许愿。吹灭蜡烛。众人鼓掌。 “安静,安静!”岳海鹏抱起吉他,弹了一下,“我要为给安欣唱一首歌。” 岳海鹏拨动吉他,开始唱歌。他唱的是《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岳海鹏唱歌的时候,周凯故意地大声咳嗽着。岳海鹏唱完,郭庆带头鼓掌,大家就跟着一起鼓掌,只有周凯两手撑在桌上,一动不动地低着头。场面有些尴尬。 “安欣你许的什么愿?”郭庆就想调节一下气氛,就转移话题。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刚才也许了一个愿。”郭庆看着田苗,“我跟安欣不一样,我许的愿只有说出来才灵验。” 大家都起哄,让郭庆说出来。 “我的愿望是当大公司的ceo,田苗同学出任我的终身cfo。” “讨厌!你许你的愿,为什么把我也拉上?” 郭庆一本正经地说:“就是为了拉你,我才许愿。” 大家笑。 孙浩:“我说郭庆,今天是人家安欣过生日,你许的哪门子愿啊?” “我先练练。”郭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再许个正式的。反正田苗当我的终身cfo当定了。” 田苗不便发作,又不想让岳海鹏觉得她跟郭庆有什么事,于是她对岳海鹏说:“听说你在成立公司,我去给你当cfo吧!” 岳海鹏没有说话,他看看安欣,见安欣正盯着他。 “其实我刚才也许了一个愿。”周凯这时突然说话了,“我许的愿跟郭庆一样,说出来才灵验。”不等大家说话,周凯接着说,“我想成为一个银行家,让安欣来当我的专属律师。”周凯说完,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岳海鹏。 “那你可得问问安欣,她愿意不愿意当你的专属律师。”岳海鹏微笑着对周凯说。 “你当银行家还需要专属律师?”安欣调侃周凯,“看来你以后也是个官司缠身的银行家。” 大家笑。 安欣:“海鹏,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岳海鹏:“今天是你过生日,就不说我的愿望了吧?” 大家起哄,非让岳海鹏说出来。 岳海鹏闲上眼,双手合十晃了晃,“我的愿望其实就是一道算术题。梁思成加比尔盖茨除以二,就等于我的愿望。” 郭庆:“海鹏,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清楚点!” 岳海鹏:“说白了就是互联网和建筑设计的融合。我想当全国最好的建筑师,在地球的主要经纬度上都竖立起我的建筑作品。 “岳海鹏,这是许愿,又不是吹牛比赛!地球的主要经纬度?呵呵,你想把人吓死?”周凯轻蔑地撇撇嘴。 孙浩:“海鹏没吹牛,我们正在注册公司,通过网络把设计方案卖向全世界。” 肖天:“公司名字都想好了,叫什么安…美筑?” 岳海鹏:“安鹏美筑。” “我听了半天,你的愿望里,怎么没有我?”安欣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能没有你呢,我可舍不得让你当什么专属律师,你是我所有愿望的动力之源。” 肖天:“安鹏美筑这个名字,安鹏就是取了你的姓和岳海鹏的鹏。” 安欣重复着安鹏美筑这几个字,在心里咂摸着,脸上慢慢泛起红晕。 田苗却撅起了嘴。 “今天是安欣的生日,有人可是抢戏了。”周凯敲了敲桌子。 田苗附和周凯:“对,大家安静,请周凯继续。” 岳海鹏笑笑坐下。 周凯从他的包里取出一个盒子,把包随手挂在椅子背上。他从盒子里取出一部手机,双手递给安欣。 “安欣,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是目前像素最高的手机,刚上市的。” “谢谢,哎呀,这太贵重了。”安欣看看手机,没有接,她有点意外,“我可不能收。” 周凯打开手机,摁了一个键,手机开始播放音乐,是那英的《毒药》,他把手机拿到安欣眼前,手机屏上一幅幅安欣从小到大的照片伴随着音乐声依次展示。 “你爱听的音乐,你的影集。我全存到你的手机里了,容量很大,你放心使用吧。” 安欣张大嘴巴,脸上的惊喜一掠而过,她不停地说着谢谢,有点手足无措。 周凯关上手机,再次双手递给安欣,“收下吧。” 安欣看看周凯,周凯正深情地期待着。 安欣又看看岳海鹏。 “周凯,我的生日也快到了。”岳海鹏不动声色地说,他又指指郭庆、田苗等人,“郭庆、田苗,一会儿把你们的生日也告诉周凯。等咱们过生日的时候,让周凯给每个人送一部手机。都是一样的同学,不能厚此薄彼,对吧?” 周凯不满地看看岳海鹏,再次把手机往安欣面前一送。 安欣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能收。” 周凯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口中发干,又往前递了递,装出轻松的开玩笑的样子,“你到底是要呢还是要呢还是要呢?” 田苗:“安欣,你就收下吧。你看周凯下了多大功夫,又是下载歌曲,又是储存照片的。” 安欣为难地摇着头。 周凯心里的火气慢慢涌上心头,他知道他精心准备的聚会就要毁在岳海鹏手上了。周凯突然后退了一步,高高举起手机,半真半假地说:“你要不收下,我可把它摔到地上了!” 岳海鹏不动声色地看着周凯。 郭庆抢上一步夺下周凯的手机,“你简直就是个少爷脾气!多贵的手机,安欣不要我要,摔坏了太可惜了。” 田苗:“郭庆,你别起哄。人家周凯送给安欣的手机,你要算怎么回事儿?” “安欣,你说句痛快话,到底收不收下?”周凯本来就是个脸皮很薄的人,这时有点挂不住了。 “周凯,你知道人家安欣为什么不收吗?”郭庆没心没肺地摆弄着手机。 周凯愣在那里,安欣也愣了。大家都看着郭庆。 “给安欣过生日,送个礼物,你偷偷摸摸地干嘛呢?这下好了,我们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你想她能光收你一个人的礼物吗?是吧安欣?” 安欣只好点点头。 周凯有点懊恼,“那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手机算是大伙送的。一会儿我们都摊钱给你。” 周凯无可奈何,干笑一声,“算大伙送的也行,钱我就不要了。” “你不要钱怎么行?说大伙送就要大伙摊钱给你。”郭庆指指大家,“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一会儿大伙摊钱给周凯。”岳海鹏忙说,“安欣你快收下吧,要不郭庆这家伙就贪污了。” 安欣接过郭庆递过来的手机,“那我就收下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破费了。” 安欣摆弄了了一下手机。把岳海鹏拉过去,两个人的头凑到一起,用新手机自拍了一张合影。 周凯颓然坐下,懊恼地看着岳海鹏和安欣自拍。 岳海鹏把手机从安欣手里拿过来,递给周凯:“周凯,帮我和安欣拍一张,刚才安欣没拍好。” 周凯机械地接过手机,他盯着岳海鹏和安欣,眼中那股令人不安的东西燃烧起来。 “算了,以后再照吧。”安欣伸手去拿周凯手中的手机。 岳海鹏:“今天你过生日,咱俩好好合个影,意义非凡!周凯,别磨蹭了,照吧!” 岳海鹏与安欣摆poss。 周凯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今天的事全让岳海鹏给搅乱了,他的寒假攻势十有八九也要泡汤了!周凯突然举起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众人惊呆了,都吃惊地看着周凯。 周凯摔门而出。他的包还挂在椅子背上。 郭庆从地上拣起手机,手机壳摔坏了,凹进去一个坑。 第四章 第四章 岳海昆穿着厨师服从自家酒店里跑出来,对站在门外的白老大点头哈腰,“白哥你来了!” 白老大五短身材,头大脖子粗,留着一头染得花里胡哨的长发,举手投足间都装出一副黑老大的作派。他其实就是个小混混,不知怎么把人高马大的岳海昆降服了。他指指旁边的哈雷摩托,“怎么样兄弟?过瘾吧?” “过瘾是特过瘾,可我爸他不给我钱!白哥,你看这……” “我就知道你爸不给你钱,摩托你先开着吧,钱以后再说。” “谢谢白哥!”岳海昆高兴了,他把落在摩托车座上的一片枯树叶拿掉,又爱惜地用衣袖擦了擦车座。 白老大把一个盒子塞给岳海昆,小声说:“全套设备都在这里了,这可是间谍级的专用器材。” 岳海昆没接,为难地看着白老大,“白哥,这个……” “好兄弟,你就别犹豫了。想想我跟你说过的话,抓紧时间。”白老大看看酒店大门,压低声音,“这两天弄不到手,以后连想也甭想了!” 白老大把盒子硬塞到岳海昆手中。 岳海鹏从考场出来,轻松地吹了声口哨。等在考场门口的孙院长急忙拉住岳海鹏,关切地问他考得怎么样? “孙院长,满分我不敢说,九十分以上肯定有了。”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没考上。我心里感觉不踏实。” 岳海鹏不以为然地笑笑,“孙院长,梦都是反着的,我的能力您最清楚,您的研究生我当定了!” “那你快回家吃饭,”孙院长仍不放心,“下午这一门很关键,你要早点来。” “我吃完饭就回来,”岳海鹏答应着,跨上自行车,戴上头盔,跟孙院长道了别。岳海鹏一边骑车一边暗自好笑,他觉得孙院长的担心是多余的,下午这门课,是他的强项。 岳海鹏骑进大门,上了厂区大道,他右转弯,刚绕过影壁墙,从后面冲过来一辆轿车,车速很快,快撞上岳海鹏时,才突然一下急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吓了岳海鹏一跳,他急忙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周援从车窗里探出身子,一边摁着喇叭,一边用手指点着岳海鹏,“岳海鹏!你不要命了?” 岳海鹏看到周援的车轮已经超过了自行车道的标志线,他指了指那标志,“周叔,你看,你开车过界了! 周援没有看路上的标志,一直盯着岳海鹏,“看什么看?快给我让开!” 岳海鹏看着周援,没有动,心想这人也太不讲理了。 “愣着干什么?快让开啊,你想碰瓷儿吗?” 岳海鹏搬着车子上了马路牙子,给周援让路。岳海鹏哂笑,“周叔,我把自行车道也给你让出来,行了吧?” 周援不理岳海鹏,摇上车窗,“呼”地一下把车开走了。 周援在远处将车打横,停下来。他扭头瞪了岳海鹏一眼,气呼呼地进了单元门。 岳海鹏再往前骑,那轿车已经横着停在那里,把路堵死了。 岳海鹏把自行车举过头顶,小心地蹭过去。 岳海鹏心里有点不痛快,这个厂长简直太横了!先横冲直撞,又横行霸道。岳海鹏的目光沿着周援进入的单元门向上看了看。他撇撇嘴,心想你有本事把厂子搞好,冲我来什么劲?他觉得这个周援身上有一股戾气,有点惹不起的味道,他提醒自己以后躲着他。 岳海鹏不知道的是,周援是想躲也躲不开的。两个小时以后,就是这个周援,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岳海鹏骑车进大门的时候,岳海昆正在家里忙活着。他站在客厅的桌子上,踮起脚后跟,把手伸长,去拉扯吸顶灯旁边露出的一截白色电线。岳海昆一手抓住线头,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纽扣大小的电子设备,费力地联结在那截电线上。岳海昆低头看着桌子,不停地旋转那个小小的电子设备,调整着角度。 门外突然传来岳万里打电话的声音,岳海昆吓了一跳。 门外岳万里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好,我马上写出来。” 岳海昆紧张地看看房门,他“腾”地一下从桌子上跳下来。他用衣袖把桌子擦干净,又抬头看看那个吸顶灯旁边的电子设备,那台电子设备就在固定吸顶灯的螺丝旁边,并不显眼。 岳万里开门进来的同时,岳海昆也溜进了自己的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岳万里还在打电话,“老郭,我到家了。我现在就写。” “你的秘方折合多少股份,等我接手以后,咱再商量。老兄你信得过我吧?”郭光宗在电话里说。 “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信得过你,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 “我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你老兄的。” “秘方怎么办,我写完后给你送家去?” “不用,不用,你腿脚不利索,我下午到你家去拿。” 岳万里放下电话,高兴地哼了几句京戏。他坐在桌旁,从抽屉里取出纸、笔,戴上老花镜,开始伏在客厅的桌子上写秘方。多年以来,秘方一直藏在他的脑子里。 岳海昆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他从门缝里偷偷看着岳万里。 岳万里的稿纸上已经写上了“海棠深处千斤卤蹄配方”字样。 岳海昆关好房门,走到电脑旁坐下。他的电脑上显示的是“英雄联盟”的游戏画面。岳海昆切换了一下屏幕。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俯拍的岳万里身影。岳万里稀疏的头发和佝偻的后背占满了画面,看得出岳万里在写东西,但镜头歪了,看不到他在写什么。 “真他妈邪门儿!明明对准了桌子,怎么对准了老爸的后脑勺?”岳海昆使劲一拍大腿,沮丧地小声嘟囔着。岳海昆把门打开一条缝儿,撅起屁股偷偷地观察岳万里。岳海昆电话突然响了,岳海昆吓了一跳,他抓起手机一看,知道白老大来电话催他了。他慌忙把门关上,压低嗓门说:“白哥好。” 白老大也不客气,直接问:“你弄好没有?” “装是装上了。角度还没调好,我爸就回来了。” “你想办法把你爸支开,赶紧去调好。” “我爸正坐在那里写秘方呢,支不开。” “等他写完,那个摄像头还有个屁用!”白老大声音严厉起来,“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岳海昆开始支支吾吾。 “岳海昆你听好了,八成新的哈雷摩托,一分钱没要,我可让你开走了!” “白哥,车钱我再找我爸要,肯定会还你的。实在不行,你就把摩托骑走。” “兄弟,我知道你喜欢那台哈雷,你先开着。我现在要的是你家的祖传秘方,咱俩商量好的事,你可不能变卦。” 岳海昆放下电话,看着屏幕上岳万里头发稀疏的后脑勺,转动着眼珠。 岳万里还在写着秘方。 岳海昆从自己的房间里贼头贼脑地走了出来。 岳海昆看看岳万里,又看看岳万里头顶上那个小小的摄像头。 岳万里没有抬头,目光从老花镜边缘投向岳海昆:“你怎么还不去店里?” “我一会儿就走。爸,你写什么呢?” “我要把秘方写出来,你郭叔催着要呢。” 岳海昆给岳万里倒了满满一杯水端过来,“爸你喝水。” 岳海昆把杯子递过去,岳万里一边写字,一边伸手去接,岳海昆故意松了手,杯子掉到桌上碎了,水撒了一桌子,弄湿了岳万里的衣服,把岳万里写的东西也都弄湿了。 “你看你,毛手毛脚的!”岳万里生气了。 “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没接住?” “混账东西!”岳万里发火了,“你一天不气我八遍,这一天过不去吗?” “打碎个杯子至于生这么大气吗?爸你快去换换衣服,这里我来收拾。”边说边去扶岳万里。 岳万里甩开岳海昆,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进卧室。 岳海昆蹲下身子拣地下的碎磁片,一边偷眼瞄着岳万里。岳海昆见岳万里进了卧室,飞快地爬上桌子,踮起脚跟,调整那个设备。他弯下腰往自己的房间看。他的房间开着门,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他房间的电脑屏幕。 岳海昆从桌子上悄悄下来,擦干净桌子。奔向自己的房间看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好是客厅的桌子,岳海昆见镜头角度很好,高兴地挥挥双拳,然后又跑进客厅。 “爸,收拾好了。”岳海昆一边用拖把拖着地一边说。 岳万里一瘸一拐地从卧室走出来。 岳海昆殷勤地把纸、笔递过去。 “你赶紧去店里吧,别在家里磨蹭了。” “着什么急呀,早去晚去,都是生意兴隆。” “生意兴隆也要当事干。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弟那样,让我省省心?” “得得得,你又来了,别提我弟,我知道你眼里只有他。” “你又说混账话!我十个指头咬一咬哪一个不疼?我整天辛辛苦苦的,还不是为的你们两个!” “爸,你心里真是把海鹏和我一样看待,不偏心?” “偏心?”岳万里动容地拍拍桌子,“要是偏心,我更该偏向你才对。” “偏向我?哈哈,爸你可真会说笑话,”岳海昆有些激动,“你对我除了打就是骂。买摩托车都舍不得出钱。还偏向我?不用偏向我,你对我跟对我弟一样好就行。” “谁让你小子天天闯祸,惹我生气了?打你骂你那是为你好,我是恨铁不成钢。” “你打我骂我还是为我好?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岳万里瞪起眼来又要发火。 “好了,好了,”岳海昆急忙说,“爸,你老人家劳苦功高,行了吧?快写秘方吧。” 岳万里还想说什么,岳海昆走进自己房间,把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岳万里叹了一口气,低头写秘方。 第五章 第五章 岳海昆坐在电脑前,仔细地盯着电脑操作键盘,画面推上去、放大。电脑屏幕上岳万里正在写着:海棠深处千斤卤蹄配方。字迹看得很清楚。岳海昆双手交织,从后面抱着后脑勺,他得意地晃着身子,看着岳万里写。白老大曾经暗示过,只要秘方搞到手,哈雷摩托就可以送给他,而且还有钱赚。岳海昆动了动鼠标,岳万里稀疏的头发,佝偻的后背占满了整个画面。岳海昆叹一口气,他爸的老态让他的心里疼了一下。岳海昆坐直身子,盯着画面发呆,刚才他爸说应该更偏向他才对,这是什么意思? 岳海昆盯着屏幕上的提示:“是否开始录制?”几个字犹豫起来。 他没有点击“开始”键录制,而是把电脑切换到了游戏画面。岳海昆玩的是“英雄联盟”,他一边疯狂地敲击键盘,一边兴奋地喊叫着。他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不去想秘方的事。 岳海昆的电话响了,屏幕显示是白老大,岳海昆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接了。 “白哥好。” 游戏里的声音很大。 “怎么这么乱?你在干什么?” “我这套装备,太他妈给力了。一扫一大片!” “你他妈的就知道玩!”白老大发火了,“摄像头你调好没有?” “调是调好了,我没…没有录制。”岳海昆吞吞吐吐,“白…白白哥,我有点,有点下不去手。” “调好了你为什么不录制?你脑子有病吗?快点给老子开始录,快点!” “看到我爸头发都快掉光了,我觉得有点过份。”岳海昆说,“我老爸一天从早忙到晚,也是为我哥俩干的,再偷他的秘方……” “为你哥俩干的?你想得美!你小子真是记吃不记打的货。忘了你爸是怎么对你的?”白老大冷笑两声,“是谁经常遍体鳞伤?是谁差点被扔到动物园里喂狼?” “挨打那是我闯了祸,喂狼不是真的,是我爸吓唬我的……” “行了,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快点给我录吧。”白老大粗暴打断岳海昆。 “白哥,我……” 白老大的声音里已经有威胁的味道了,“岳家小子!你给老子听好了,我跟加盟方已经合同签了。秘方弄不到,就得双倍赔偿人家。这可是咱俩的买卖!你能拿得出钱来赔吗?” 岳海昆喘了一口粗气。 白老大打一把又拉一把,他放缓了语气,“兄弟,别犹豫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岳海昆唉声叹气,拿不定主意。 白老大语气又强硬起来,“岳海昆,还想不想跟老子混了?还想不想让老子以后罩着你了?” 岳海昆:“白哥,我,我想。” 白老大:“那就听我的,立马给我录!” 岳海昆咬咬牙,他敲击了一下键盘,画面切换了。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出现了岳万里伏案书写的影像。稿纸上“海棠深处千斤卤蹄配方”的下面,已经写了一长串文字。“花椒、八角、肉桂、香叶、丁香、罗汉果”等调料名字,清晰可辩。 屏幕上弹出一行字,提示:是否开始录制?岳海昆猛地点击了一下“是”。 岳海昆拿起电话,“好了,白哥。” “这才是我兄弟。直接存到u盘上,弄好了赶紧交给我。” 岳万里把秘方写好了,他拿在手里,仔细检查着。 岳海鹏开门进来,“爸。” 岳万里见了岳海鹏,脸上立即现出笑容,“海鹏,考得怎么样?” “没问题,首战告捷。” “我们家终于要出研究生了。”岳万里满意地点着头,指指厨房,“饭已经做好了,快去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岳海鹏:“硕士其实不算什么,我还要读博士呢。” 岳万里:“你学的不就是怎么盖楼吗?还能当博士?” “爸,我将来可不只是个盖楼的,我要做中国最好的建筑师。”岳海鹏自信地昂昂头,“梁思成先生,您知道吧?他是我最崇拜的前辈。他曾经说过:中国的房子很多,但建筑很少。我要改变这种状况。” “最好的建筑师,就是把楼房造的又结实又漂亮的人吧?” “对,爸您悟性太高了!又结实又漂亮的建筑才有生命,它的美才能持久。我和几个同学正在成立设计公司,利用互联网把设计方案卖到全世界去。” “你要成立公司?那需要很多钱吧?咱家的钱都让我借给钱方钱老板了。放在他那里,利息高。我可再也拿不出钱来了。” “我不要家里的钱,有人愿意为我投资。” 岳万里欣慰地看看岳海鹏,又看了一眼卧室里老伴的遗像,有些伤感,“你妈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这么棒该多好!” 岳海鹏看了一眼母亲的遗像,没有说话,他不想涉及这个话题,免得让父亲伤心。他见岳万里手里拿着笔和纸,“爸你写什么呢?” “你郭叔要秘方,我给他写出来了。” 岳海鹏顺手把岳万里手中的秘方拿过来看了看,“爸,我一直想问您,咱家这秘方,传了几代了?” “清朝末年,我的老爷爷挑着一口卤锅,从海棠村出来……从那时候算起,我老爷爷,我爷爷,我父亲,我,”岳万里掰起手指算着,“到我这一代,四代了。” “您跟郭叔合作后,咱家这祖传秘方,就要在您老人家的手里发扬光大了!我妈要是活着,更为你高兴。” “你老爸我自己没本事做大,只能跟你郭叔合作了。” 岳海昆盯着电脑屏幕。 他看见岳海鹏把岳万里手中的秘方拿过去了。 他又看见岳海鹏把秘方双手递给了岳万里。 他看见岳海鹏走向厨房。 “老爸做的饭,真是百吃不厌了!”岳海鹏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马屁精!”岳海昆撇撇嘴。 岳海鹏在餐桌上狼吞虎咽。 “拿咱家这秘方去入股,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岳万里拿起秘方抖了抖,“没办法,”指指岳海昆的房间,“你哥他靠不住,你看不上。我身体又不好,唉,看来无论如何也传不到第五代了。” 岳海鹏自从学了建筑专业以后,他对建筑的理解就更多地倾向于艺术而不是技艺,他始终认为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是建筑材料创造的人间奇迹。由此他联想到他家的卤蹄,那种妙不可言的味道,是各种味道的最佳组合,是美味。他觉得他爸继承的,也是一门艺术。岳海鹏非常理解他爸这种代代相传的想法,但是他更喜欢建筑。 “你如果能子承父业,把咱家这门手艺传下去就好了,可惜……” “爸,您跟郭叔合作才能把事干大。咱家的卤蹄,现在就是海棠深处的一道招牌菜。以后它就是一个产业。” 岳万里满意地点点头,他把秘方仔细折叠好,放进一个信封里,仔细地封好。 “爸,您把秘方交给郭叔,除了当股东以外,郭叔给您个什么职位?” “管卤品生产的副厂长,卤品这一块业务,全归我管。”岳万里得意地笑一笑,“咱家今年的好事一个接一个。你破格考研究生,我重回肉联厂。” 岳海昆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好事可都是你们的,没我的份儿。”岳海昆走到餐桌前,拿起卤蹄就啃。 岳万里不满地看了岳海昆一眼,“那是给你弟吃的,他一会儿还要去考试呢!” 岳海昆把卤蹄扔到桌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吃两口卤蹄你就心疼了?刚才还说应该偏向我!” 岳海鹏又递给岳海昆半只卤蹄,“哥你吃,我吃不了这么多。” 岳海昆看看岳万里,狠狠地咬了一口卤蹄。 “哥,咱家的海棠深处跟百润公司合并后,你可以去公司上班,也不错。” “不错个屁!一个破肉联厂有什么干头?我现在是要什么没什么,没有好工作,没有女朋友。” “你怎么还没把田英追上?”岳海鹏调侃岳海昆,“你可真笨。” “你只要收了心,像你弟那样好好干,到时候女朋友自然就有了。” “我跟他能比吗!人家考硕士,又要成立公司,泡妞的事也没闲着,又是安欣,又是田苗的。” “哥!你瞎说什么呢?” “对呀,海鹏,跟爸说说,你到底看上哪一个了?” “爸,您别听我哥瞎说。我跟田苗就是同学关系。” “那就是看上安欣了? 岳海鹏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无奈,“安欣她妈对我还不太满意。” “我的儿子这么优秀,她妈为什么不满意?” “光他优秀没用,”岳海昆幸灾乐祸,“人家安欣什么家庭?咱家什么家庭?” “找对象是要门当户对。安欣她妈对你不太满意,她其实不是对你,是对的咱这个家。”岳万里表情黯淡,一脸很对不起儿子的表情,“咱们是小门小户,人家看不上。” 岳海鹏不想看到父亲这样自责,更不认可门当户对的说法,他不屑地撇撇嘴。岳海鹏从小学到大学,学习成绩始终第一,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自信,把生活当成了一道又一道的习题,他始终认为世界上没有他解不开的题。 “爸你到百润去当了官儿,咱就和安欣家门当户对了。”岳海昆揶揄地说。 “哥,你别操心我的事了,你跟田英怎么样了?” “咱爸连个摩托车钱都不想给我出,人家田英能看上我?” “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骑个大摩托,臭显摆一下,田英就看上你了?你要好好干事!” 第六章 第六章 周母把饭菜一端上餐桌,周援就一屁股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周母不高兴了,她把周援手中的酒杯夺过来,放在一边,“就知道自己大吃二喝,你关心一下别人行不行?” 周援不明白老伴的意思,“怎么了?” 周母指指周凯的卧室,“周凯从昨天晚上回家,就没出过他的门,早上连饭都没吃,你去把他叫出来吃午饭。我叫他了好几遍,他不出来。” 周援这才想起周凯,这两天他心情不好,没顾上儿子,就走过去敲周凯的门,“周凯,快出来吃饭,你妈今天做了不少菜。” 周凯在房间里不耐烦的回答:“我不饿。” 周援又敲了几下门,见仍然没有动静,就用命令的口气说:“不饿你也出来。” 磨蹭了一会儿,周凯打开了门,一副萎靡的样子。 周母跑过来,关切地摸摸周凯的头,“不发烧啊,你到底怎么了儿子?” 周凯倚在门上,摇摇头,不说话。 周援本想训斥周凯几句,看到他这个样子,口气缓和下来,“是不是跟安欣闹矛盾了?” “那倒没有,”周凯无精打采地说,“昨晚上安欣的生日聚会,我没搞好。唉!本来好好的,后来岳海鹏去了,全让他给搅和乱了。” 周援听到岳海鹏的名字,就想到岳万里,继而就想到郭光宗,就想到他即将失去的厂长职位,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岳海鹏是有点狂妄,刚才他骑车,不给我让路不说,还话里带刺。让我训了几句。” “那安欣是什么态度?她是看上你了,还是看上岳海鹏了?”周母关心地问。 周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这…这……” 周母从周凯的神情中感觉到了,安欣看上的不是周凯,她同情地看着儿子。 周援回到餐桌旁,一边喝酒一边说,“岳万里当年跟我是对头,他拣来个儿子又跟我儿子又是对头。这叫什么事?” “爸,你说什么?拣来个儿子?岳海鹏是岳叔拣来的?”周凯这是第一次听说岳海鹏的身世,不免有些意外。在后来的日子里,周凯没少利用这件事折腾岳海鹏。 周援点点头,“就凭他岳万里,一个卖卤蹄的,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吗?” 周凯听见父亲说岳海鹏聪明,不服气地梗梗脖子,“我没觉得岳海鹏比我聪明,他就是会考试。” “就是,我儿子哪一点比岳海鹏差了?”周母宽慰着周凯,她知道儿子的倔劲又上来了,从小学到中学,周凯的学习成绩始终让岳海鹏压着,周凯一直想超过,却从未如愿。 周援喝了一大口酒,开始给周凯打气,“岳海鹏聪明也罢,愚蠢也罢,都不重要。只要你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股狠劲,岳海鹏肯定就是你的手下败将。岳万里当年也很狂妄,还不是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其实好姑娘多的是,也不一定非要盯着安欣不放”周母拿过一个热毛巾让周凯擦脸。 “那不行!”周凯斩钉截铁地说,“我一直喜欢安欣,我不会放弃。” 周援喝光一大杯酒,“喜欢安欣你就大胆地追,这才像个男人。” 周母并不太认同周援的观点,她知道安欣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姑娘,安欣既然喜欢岳海鹏了,就不太可能再喜欢周凯,她担心周凯陷得太深,受到伤害。 “你爸我现在遇到坎儿了,可是我不怕,我拼了老命也要闯过这道坎儿。你要向我学习。”周援借着酒劲,不停地给周凯打气。 周凯表情木然,机械地点着头,他显然还没从昨晚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周母夺过周援的酒杯,“你别喝了,要我说,你也别拼了老命闯这道坎了,还是算了吧,一个破厂长,不让当就别当了。 周援又把酒杯夺回来,一口喝光,质问周母:“算了?凭什么算了?凭什么? 周援和周母又吵了起来。周凯被他们吵得烦躁不堪,他把毛巾捂到脸上使劲地揉搓着。 岳万里拿着装进信封里的秘方,他四下打量着,想先找个地方放起来,他不能把秘方带在身上,一会儿还要去酒店,带在身上不安全。 岳海昆伸手就去拿岳万里手中的信封,“爸,让我看一眼,咱家的秘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岳万里没有松手,“你郭叔说了,这个秘方要绝对保密。” 岳海昆眨巴着眼,“爸,你让我好好干事,不就是让我跟你学做卤蹄吗?你不让看秘方我怎么学?” “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让你知道了。现在不行。” “现在为什么不行?刚才海鹏随便一拿,就拿过去看了,到我这怎么就不行了呢?” 岳海鹏警觉地看了看岳海昆,“哥,我记得刚才我看秘方的时候,你在房间里,你怎么知道的?” 岳海昆慌了,他把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事无意中说了出来,“我,我在门缝里看到的。” “我记得你的门是关着的。” 岳海鹏的话引起了岳万里的注意,他指指岳海昆,“你小子搞什么鬼?” “我就是从门缝里看到的!我的门没关严。” “海昆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打秘方的主意,我轻饶不了你!” “我倒是想把秘方偷出去卖了,我可也得知道!你看都不让我看,我能打秘方什么主意?” 岳万里生气了,“海鹏你听听,你哥说的这是人话吗?” 岳海昆嬉皮笑脸,“跟你开个玩笑,爸你别动不动就生气。” 岳万里一脸严肃:“你少开这种玩笑,这秘方可是咱家的命根子!” 岳海昆不经意地偷瞄了一眼吸顶灯旁边的摄像头。岳海鹏顺着岳海昆的目光也抬头看。岳海昆紧张起来,他担心岳海鹏看见摄像头。 这时岳万里的电话响了,“喂,哪位?噢,老李有事吗?”岳万里突然笑出声来,“太好了,谢谢,先放你那里吧。”他放下电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好事都赶一块了。” 岳海鹏收回目光,看着岳万里。岳海昆见岳海鹏转移了视线,长出了一口气。 “咱家中华老字号的牌子发下来了。邮递员把牌子放在保安室老李那里。海鹏你下午考完试,去保安室把牌子取回来,先放在家里。” 岳海昆表示他可以把牌子取回家,岳万里却不放心,嫌他毛手毛脚,摔坏牌子。岳海昆心想,他爸连这点事都不放心让他干,怎么可能让他知道秘方呢。多亏他有后招儿。这样一想,那点对父亲仅存的歉疚就一扫二光了。 岳万里拿着秘方四下打量着,“你们都走吧,海鹏去考场,海昆去店里。”他扬了扬手中的秘方,“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它放起来。” “爸,你放秘方,连我俩也不让知道?我们可是你儿子!”岳海昆故意说,心想你瞒得过我,却瞒不过我的摄像头。 岳万里笑着说:“儿子也不行,走吧,走吧!”岳万里把岳海鹏和岳海昆推了出去。 岳万里把门反锁上,他拉开抽屉,把秘方放进抽屉里,想想觉得不妥,还没走到门口,又返身回来,从抽屉里把秘方拿了出来。他在客厅里四下打量,又打开书橱,想把秘方夹到一本书里。仍觉得不妥。他一边拍打着信封,一边想着主意。 岳万里走进自己的卧室,他把目光停在了老伴的遗像上,他打定了主意,把老伴的遗像取了下来。 岳万里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手中的信封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后,老伴的遗像已经摆放整齐,遗像前的小香炉里燃起了三柱香。 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二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岳海鹏背着挎包,跨上自行车要走。 岳海昆跃上哈雷摩托,“海鹏你把自行车放下,我把你送到考场,顺便拉你兜兜风。”摩托车发动了,岳海昆故意轰了轰油门,摩托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享受不了,你这摩托声音太大了。” “上来吧!整天骑个车子,你不嫌累?” “你懂什么?这自行车既是我的交通工具,也是我的健身器。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让我坐坐你的摩托车,然后帮你向咱爸要钱,对不对?”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怎么样弟弟?帮哥个忙,咱爸听你的。” “我觉得这个摩托车太扎眼了。” “扎眼就对了!我要的就是这个劲!” “你还是把这摩托车还给那个白老大吧。咱爸说得对,你光靠显摆这个不行,田英不会因为你有辆哈雷就喜欢你的。” “别说了!你跟咱爸简直就是一个鼻孔出气,不帮我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岳海昆撇撇嘴,启动摩托,一溜烟似地开走了。 岳海鹏快骑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安欣正冲他招手。岳海鹏猛蹬两下,来到安欣面前,摘下头盔。 “你上午考得怎么样?” “考题难度系数太低了,对我没有挑战性。” “没有挑战性,你也要认真对待,下午这一门也要考好。” “我关心的,不是能不能考上,而是能不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 安欣知道岳海鹏不是吹牛,他有这个实力。 “对了,安欣,阿姨什么时候召见我?” “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吧。” 二人正说着话,郭庆、田苗走过来。 郭庆把一个手机盒子递给安欣,“给你。” “手机不是让周凯摔坏了吗?”岳海鹏问。 郭庆:“安欣,你打开看看。” 安欣打开手机盒子,取出一部崭新的手机。 “我叔叔经销手机,我找叔叔给安欣换了部新的。”郭庆说。 安欣高兴了,打开手机摆弄。 “可惜的是,周凯给安欣下载的歌,还有照片都删掉了。”田苗说。 “一点都不可惜!安欣我知道你想听什么,等考完试我给你下载。” 田苗本想问一下岳海鹏的考试情况,一听岳海鹏这样说,就有点不高兴,索性赌气不问了。 安欣拉过岳海鹏,两个人自拍了一张。 田苗见安欣跟岳海鹏自拍,就想气一气安欣,她拉住岳海鹏胳膊,“安欣,给我和岳海鹏照一张,快!” 安欣假装没听见,把手机装进衣袋,“海鹏,时候不早了,你快去考场吧。” 田苗涨红了脸,尴尬地愣在那里。她没想到安欣会这样对待她。田苗看也没看别人,就快步走开了。郭庆急忙追了过去。 “安欣,你这样有点过分吧?你看田苗都生气了。” “她生气?我还生气了呢。谁让她想跟你合影了?你是不是正盼着跟田苗合一张?那我去把田苗叫回来?” 岳海鹏不敢再说什么,他知道安欣的醋劲又上来了。 第七章 第七章 田苗受了安欣的气,越想心里越别扭,越别扭就走得越快。她知道郭庆跟在后面,故意不理郭庆,只顾走。郭庆紧赶几步,与田苗并肩而行。 “田苗你还真生气了?安欣没给你照相,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 “至于至于就至于!你懂什么?”田苗的火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那你是生安欣不给你照相的气呢?”郭庆笑嘻嘻地说,“还是生不能跟岳海鹏合影的气?” 田苗白了郭庆一眼,“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安欣不给你照相你生气,这个我能接受;想跟岳海鹏合影没合成,你为这个生气,我不能接受。” “你爱接受不接受,这跟你没关系。”田苗没好气地说。 郭庆仍旧笑呵呵的,一点也不上火,“田苗,你消消气吧,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给你买一部手机,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田苗心情稍好了一点,“我才不要你的手机呢。”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部最新款的,保证超过安欣那部。”郭庆见自己把田苗哄得火气小了,心中十分高兴。 “周凯真是对安欣下功夫了,又是下载音乐又是储存影集。”田苗不无羡慕地说。 “到时候我也给你下载,这还不简单,”郭庆想了想,“你说安欣小时候的照片,周凯是从哪里弄到的?” “安欣她妈给的呗。她妈早就看上周凯了。” “她妈看上周凯有什么用?安欣看上的是岳海鹏。”郭庆故意说给田苗听,想让田苗早点收了心,“巧的是,岳海鹏也没看上别人,他看上的就是安欣。他们俩真是天生的一对。” “天生的一对?哼!那可不见得。我觉得周凯跟安欣才是天生的一对。再说了,安欣敢不听她妈的话吗?她妈可是个女汉子。” “绝不可能!岳海鹏亲口跟我说过,他喜欢安欣,安欣也喜欢他。”郭庆索性和盘托出。 “这是岳海鹏亲口对你说的?”田苗将信将疑,“是你自己瞎编的吧?” “你不信?那我现在就给岳海鹏打电话。”郭庆拿出电话就要打。 “算了,算了。爱喜欢谁喜欢谁吧,我才不管这么多!”田苗的心情突然又变坏了,她加快脚步,“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咱不是说好去看午场电影吗?我票都订好了。” “你把票退了吧,我今天没心情看电影。” 郭庆只好作罢,他看着田苗走远了。郭庆的心情一点也不沮丧。从安欣的生日聚会,到刚才给安欣送手机,岳海鹏和安欣的关系,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了,田苗不可能看不明白,她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现在接受不了,慢慢就接受了,他郭庆有的是时间等。 岳万里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喝着茶,满意地看着厨师们忙碌的背影,与以前相比,他更享受甚至珍惜这种感觉。时间不会太久,就要跟百润肉联厂合并,这个酒店就不再是他的了。他心里不免有些舍不得。 岳海昆手机来电的时候,正在给客人打包。听见电话铃声,他就不管不顾地把打包盒一扔,开始接电话。 这一幕正好让岳万里看见,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岳海昆,放下茶杯,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接替岳海昆给客人打包。 岳海昆压低声音接电话,“白哥,我在厨房干活,这阵儿正忙呢。” 岳海昆见岳万里过来,忙躲到一边。 “秘方你录下来没有?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录下来了,我亲眼看见的,放心吧白哥。” “真是我好兄弟。我什么时候能拿到u盘?” “等我忙完就去找你。” “我等你,越快越好。” 郭光宗走进了酒店。他高兴地看着排着长队的人群,人们都是冲着卤蹄来排队的,看看这人气!他对自己跟岳万里合作的决定非常得意,海棠深处的卤蹄秘方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这张王牌不仅能让百润肉联厂起死回生,而且能把他和岳万里共同的对头周援赶下台,从而开启肉联厂的郭光宗时代。 郭光宗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到了岳万里,他冲岳万里挥挥手。 岳万里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郭光宗环顾四周,“一看到你这里这么热闹,我甭提多高兴了,真好!” “天天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郭光宗压低声音,“秘方写出来了吧,快给我。” “写出来了,我放在家里了,你不是说下午去我家里拿吗?” “我刚接到通知,让我去向区政府汇报这件事。我想拿上秘方汇报,份量重。” “你拿着秘方去汇报不会泄露了吧?我把秘方放在一个信封里,没有密封。” “不会泄露,我把它封起来再拿给他们看,让领导们知道,秘方已经在我手里。这很重要,让领导下定决心把周援弄下来。 “好,我现在回家去拿。” “我帮你卖一会儿货,也体会一下生意兴隆的感觉。” “生意兴隆就是除了累还是累,不够卖还停不下。简直就是头拉磨的驴。” “等咱们合并以后,上了生产线。你动动嘴就行,那时候你就是赶驴的把式。” 岳万里笑了笑,他把围裙解下来,递给郭光宗,“我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呢。” 郭光宗系上围裙,高兴地走进厨房。 周援还在家里自斟自饮,他又喝光一杯,要给自己倒酒,却找不到酒瓶了,“我的酒呢?” “别喝了!你舌头都硬了。”周母劝他,“你不当这个厂长,咱日子照样过。明明知道自己干不好,何苦去受这个罪。” 周援站起来,在房间里找酒瓶,“干好干不好先放一边,凭什么不让我干?” 周凯刚吃了几口饭,见父母又要开吵,就撂下筷子,起身向门外走。 “才吃了几口饭?周凯你再吃点。”周母心疼地说。 “吵都让你们吵死了,我哪还能吃得下去!” “你去干什么?” “昨晚给安欣过生日,我把包落在海棠深处了。我去拿包,顺便出去走走,让你们吵得我耳朵疼。” 周凯走了。 周援终于找到了酒瓶,他老伴藏他的酒就是那几个地方。他坐下去接着喝。不大功夫,一瓶酒所剩不多了。 周母走过去,夺下酒瓶,“别再喝了,你回屋去睡一会儿吧。” “我不睡!我还得去找领导,是死是活我得弄个明白。” “领导们躲着不见你,我看还是算了吧。” “那不行!别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我非要看看里面躺着的是谁。” “要去也得酒醒了再去,你喝成这样,怎么去见领导?” “你不懂,我喝酒就是为了去见领导。我要借酒遮脸,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周援的厉害。” 周母无奈地看着周援。 周援走到周母面前,夺过酒瓶,一仰脖子,“咚咚咚”喝光了。 “你喝了这么多酒,还怎么去跟领导谈事?” “我越喝越清醒!”,周援的舌头明显不听使唤了。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我懒得管你的事了。”周母气呼呼地进了卧室。 周援把空酒瓶往桌上一墩,抓起车钥匙,醉熏熏地出去了。 周凯刚走到酒店门口,见岳万里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周凯忙让到一边,扶着岳万里下了台阶。 岳万里笑着拍了拍周凯,“你是来取你的包吧?去找服务员要,我让他们给你收起来了。” “谢谢岳叔。” “听说你爸经常在家喝闷酒?” 周凯含糊地应付着。 “你爸最近心情不好,过几天可能更不好。你当儿子的,要多宽宽他的心。让他想开点。 周凯低下头,没有说话。 周凯看着岳万里一瘸一拐走远的背影,想起了他父亲说岳万里是他手下败将的话,他有点恍惚了:到底谁是谁的败将? 安欣家的客厅,跟周凯家一样敞亮、气派。安欣她爸是国内排上号的大房地产商,早年刚起步的时候,承建了百润肉联厂的家属院,肉联厂欠她爸的工程款,就抵了十几套住宅,他爸留了一套最大的房子自住,其它的都卖了,算是挖到了第一桶金。去北京发展之前,安欣和父母就住在这里。现在她父母在北京的业务发展的很大,安欣又在北京读大学,全家就迁到了北京。但是只要一放假,安欣就往回跑,因为这里有岳海鹏。 安欣在客厅里摆弄着新手机,她戴上耳机,听着音乐。随着音乐的律动开始摇头晃脑。 安欣开始变换着姿式和位置自拍。拍了几张之后,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从她推开的窗户向外看去,那条艺术工坊厂区大道就在眼前。时值冬日,树木光秃秃的,厂区大道从安欣家看过去,很是清楚。 岳万里嘴里哼着京戏,一瘸一拐地走进大门,走上了厂区大道。厂区大道的尽头是影壁墙。岳万里步态欢快。 周援从单元门出来,他已经喝醉了,踉跄地钻进汽车。他踩油门时用力过大,汽车发动机发出夸张的轰鸣声,车呼地一声窜了出去。他用力扭动放向盘,车在影壁墙旁边急转弯,驶上了厂区大道。 周援的车开得太快了,他根本没看见岳万里。岳万里正哼着京戏,一瘸一拐地向影壁墙走来,他脑子里正盘算着与郭光宗合并的事,也没有看见迎面开来的汽车。 周援的车迎着岳万里开了过来。等周援发现车前面有人时,岳万里也发现了轿车,但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岳万里飞了出去。 周援急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岳万里在空中翻滚了几下,重重地摔倒在路边。 第八章 第八章 周凯从海棠深处拿到包出来,正想给安欣打个电话,解释一下昨天摔手机的事,突然听见厂区大道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刺耳的刹车声。他急忙向厂大门方向跑去。 安欣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哼着歌,将身子仰出窗外自拍。这时周援的车正好把岳万里撞飞。但安欣并没听到动静,她耳机的音乐声太大了。她自拍时不停地按动快门,手机有些晃动,镜头偏了,却歪打正着,其中一张照片清晰地拍下了事故现场,照片上周援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惊恐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岳万里。周凯正从照片的另一角跑进画面。如果安欣当时能注意到这张照片的话,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岳海鹏的生活也不会突然断崖。但安欣拍完照片就收起了手机,她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京与母亲汇合后,去国外旅游。 周援从车窗里探出头,惊恐地看着躺在路边的人。他并不知道撞上了谁,岳万里俯卧在血泊之中,身子痛苦地扭动着,血从岳万里的头上流出来。周援的酒吓醒了一大半,他紧张得浑身发抖,用拳头抡着自己的头,暗骂自己开车太快。他突然看见了从门外跑过来的周凯,表情立即镇定下来,冲周凯招手,“周凯,快打120救人!” 周凯惊慌失措地掏电话、拨电话,周援下车来察看伤者情况。周援这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是岳万里,他吃了一惊,心想我怎么撞上他了?这下完了,全完了,周援捶胸顿足。 “120吗?百润肉联厂有人受伤了,对,就在厂区大道上……”周凯紧张地打着电话。 周援四下看看,正好是中午,厂区大道一个人也没有,他走到周凯身边,小声说:“周凯,你在这盯着救人,跟谁也别说是我撞的。”说完走到车旁,拉开车门。 周凯急忙抓住父亲的衣服,“爸,你要去哪里?你不能走啊!” 周援打开周凯的手,“你只管救人就行。记住,别的你什么也不知道。”周援不等周凯回答,匆匆上车,一脚油门,车猛地开走了。 周援把车飞快地开出了大门,他本应右转弯驶上门前的大路,但右前方有车挡在那里,他不敢停下来等前面的车开走,只好左转弯顺着厂外围墙边上的土路逆行。周援车开得飞快,一会儿功夫,就不见踪影了。让他没想到的是,逆行的这一段土路,反倒让他躲过了大路上的摄像头,为后面警方的破案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周凯见岳万里胸部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就走过去,把岳万里的身子轻轻地翻过来,他掏出包里的纸,为岳万里擦着脸上的血。 120急救车拉响警笛呼啸而来。急救人员与周凯一起把岳万里抬上担架,推进车里。周凯也上了车。急救车又拉响警笛开走了。急救人员开始为岳万里处理伤口,消毒、包扎。 周凯给郭庆和田苗分别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岳海鹏他爸出事了,让他们快点去医院。他没有给安欣打电话,他决定不告诉她,与岳海鹏有关的事,让她知道的越少越好。一个急救人员一边给岳万里包扎,一边扭过头来对周凯说,“你最好先告诉他的老婆和子女。” “岳叔没有老婆,他就是有两个儿子,老大的电话我还不知道。” “老大联系不上,联系老二也一样。” 周凯犹豫,“老二正在考试,考硕士。” “我不管考硕士还是考博士,我可告诉你,这人随时有生命危险,他家里不来人可不行。”急救人员边说边给岳万里输液。 周凯急忙拨打岳海鹏电话。 岳海鹏正在考场里翻书,考试时间还没到,他想再把几个重要的知识点巩固一下。第一个电话是郭庆打来的,郭庆接到周凯的电话后,就给岳海鹏打,岳海鹏没接,他觉得郭庆没什么正事,是故意打电话骚扰他一下,跟他开个玩笑。第二个电话是田苗打来的,田苗也是得到消息后,就想告诉岳海鹏,岳海鹏仍然没接,他想有什么事等他考完试再说。第三个电话是周凯打来的,岳海鹏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接了。岳海鹏一听他爸出事了,脑袋轰地一声,扔下复习资料就往医院跑去。 岳海昆和郭光宗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他俩在店里忙活了不大一会儿,高峰过去,客人就不多了。 “郭叔,咱两家合并以后做那么多卤蹄,你卖给谁去?” “你们现在是卖周围这一小片地区。以后咱就卖到全市、全省、全国。你郭叔我搞了一辈子销售。别的不行,就会卖东西。海棠深处的卤蹄,是货真价实的百年老汤,好卖。” 这时田英探头探脑地走进店里。岳海昆急忙丢下郭光宗迎了上去。 “打包两只卤蹄。”田英躲避着岳海昆眼神,怯生生地说。 岳海昆收钱,为田英打好包。田英提着打包盒走了。 岳海昆看着走出去的田英,“郭叔,我出去一下。” 因为家里有个郭庆,郭光宗对年轻人的把戏比较熟悉,就明白了岳海昆的心思,他冲岳海昆挤挤眼,“好,你去吧。” 岳海昆脱下工作服,摘下帽子,用双手往后拢了拢头发,追出店门。 田英提着打包盒,在人行道上走着。岳海昆从后面开着摩托车追过来,拦住了她。 田英警觉地看看岳海昆,“你想干什么?” “你走回去多累啊,我开我的哈雷送送你,这是最牛的摩托车,又酷又炫!上来吧。” 田英看看摩托车,摇摇头。 “你别怕,我开慢点,拉上你兜兜风。” “我不怕车,我怕你。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送我?” “你常来打包,怎么能说不认识我?那我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岳家老大,岳海昆。我早就打听到你是谁了,你是田老根的侄女,田英。” 田英父母早亡,从小在叔叔家长大,叔、婶对她也不错,但是她在家中的地位跟她的堂妹田苗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她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也习惯了不被人重视。从第一次去打包,岳海昆就一直盯着她看。“你这人真讨厌,买你个卤蹄,还打听人家是谁。”田英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好奇怪啊,你叔自己家开着卤肉店,你三天两头跑到我家买卤蹄,”岳海昆开门见山,“你想弄我家的秘方对不对?” 田英低着头,有些慌乱,“才不是弄秘方呢,我叔就是想吃你家的卤蹄。” “你瞒不了我,不过我告诉你,靠打包你弄不到秘方。你想一想,要是靠吃能吃出秘方来,那些天天在我家店里排大队的人不是有病吗?” 田英索性不再隐瞒,“我也知道这样不行,可我叔非让我来。” “我可以搞到秘方。” “搞到?你是说偷吧?我可听说,秘方只有你爸一个人知道。” “怎么叫偷呢,儿子拿老子的东西,那叫天经地义。”岳海昆凑上前,神秘地说,“我爸已经把秘方写出来了。” 田英先是高兴,继而情绪低落,“你搞到秘方又不给我。” “当然给你,不给你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 “你这话鬼都不信。你说说为什么会给我呢?” 岳海昆一本正经,同时也有些紧张,“要说是因为我看上你了,你相信吗?”岳海昆还是鼓起勇气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正式谈话,第一次谈话他就说看上她了。田英觉得这个岳海昆太直接也太随便了,而且她听说岳海昆平日里游手好闲,这种人她田英是看不上的。“你开什么玩笑?我还看上谢霆锋了呢!” 岳海昆早有心理准备,追女孩子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可是真的!能弄到秘方是真的,看上你了也是真的。” 岳海昆的诚恳态度让田英的心跳加速,她脸红了,故作镇定地说:“去你的吧,我没功夫听你在这儿瞎掰。”田英说完就走,而且越走越快。 岳海昆追上田英,一本正经地说:“等我弄到秘方,马上给你送去!” 田英没说话,低着头笑了一下,匆匆走了。岳海昆被田英的笑鼓舞了,还要追上去搭讪,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见白老大正站在不远处的网咖门前冲他招手。岳海昆只好作罢,他跟白老大打声招呼,把摩托车推到网咖门前,锁好。 白老大伸出手,“u盘拿来了吧?” “白哥,我还没回家呢。一会儿我回家去取。” “你小子眼力不错,这个妞长得挺水灵,你的功夫不能光花在泡妞上吧?拿着事不当事干可不行。你现在就回家给我把u盘拿来。” “现在不行。我爸回家给郭叔取秘方了。郭叔还在店里等着呢,”岳海昆指指网咖,“让我先玩会儿。” “你就知道玩,快要把我急死了。你爸回家不会发现你偷偷录相吧?” “你放心吧白哥,我爸根本不会动我的电脑。就是动看到的也是游戏画面,录相在后台运行,我设了密码。” 白老大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岳海昆进了网咖。 他俩刚走进去,两个贼头贼脑的年轻人走过来,他围着摩托车转了好几圈儿,小声商量着什么,然后两个人就离开了。 第九章 第九章 白老大和岳海昆显然是这家网咖的常客,他俩一进来,网管就殷勤地跑过来,指指一个安静的角落,“白哥,你们还在老地方,咖啡已经冲好了。” “再给我来几罐啤酒”白老大吩咐网管。 岳海昆和白老大刚坐下,网管就把啤酒拿来了,白老大打开一罐,递给岳海昆,“兄弟辛苦了,慰劳你一下。” 岳海昆受宠若惊,平日里他可没有这种待遇。 “拿到秘方以后,你知道咱这生意能做多大吗?” 岳海昆摇摇头,岳海昆不太关心这个,他已经打开了游戏画面,仍是“英雄联盟”。 “咱们拿着秘方招加盟商,加盟费一家五万,十家五十万,一百家就是五百万!这还只是一年的费用,五年多少?十年多少?你算一算,这是什么概念?”白老大使劲拍打着岳海昆,“兄弟,咱要发了!” 岳海昆并不像白老大那样兴奋,他有他的顾虑,“白哥,你说我这事算不算坑爹?” “爹天生就是让儿子坑的。”白老大不假思索地说。 岳海昆看看白老大,没有说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不是坑爹,不仅不是坑爹,而是给你爹争光。你爸把秘方送给那个破肉联厂,能有什么好处?人家就是想占他便宜。” “百润肉联厂给我爸股份。” “股份只有挣了钱才有用,不挣钱就是个屁!你爹不用你坑,早让百润给坑了。咱们用秘方挣大钱,这是办了件好事。” 游戏开始了,岳海昆全神贯注,不再理白老大。白老大暗自高兴,这个岳海昆就是个玩货,太好控制了。白老大喜欢这种搭档。 田苗的父亲田老根也经营着一家卤品店,卤品的味道自然与岳家没法比,生意也很稀松平常,前一段时间周援找到田老根,让他想法搞到岳家的秘方,事成之后,可以用秘方入股百润肉联厂。田老根感觉机会来了,就让他的侄女田英不停地去海棠深处打包,他想破解岳家的秘方。可是吃了好多次,就知道岳家的卤蹄好吃,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吃,田老根有点泄气了。 田英进门把打包盒放在柜台上。田老根忙站起来,用筷子夹了一块卤蹄放进嘴里,闭上眼,细品起来。 “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样搞不到秘方。再说人家也盯上我了。” 田老根有些吃惊,“谁?谁盯上你了?” “岳家的老大,长得流里流气的那个。” 田母走过来,替田英理理头发,田母的手上戴着的玉镯露出来,很是显眼,“别再让田英去打包了,跟做贼似的。” “百润肉联厂的周厂长催得太急!要不,我才不费这个劲呢。” “他没欺负你吧?”田母担心地说,“岳家那个大小子听说挺凶的。” 田英自己先笑出声来,“凶我倒没看出来,我看他就是有点二。他今天还说能帮我弄到秘方。他说他爸写出秘方来了。” 田老根听了很高兴,忙让田英说详细一些。 “叔,那个岳海昆的话你也信?他就是没话找话,想跟我套近乎。” “岳家大小子,那个岳海昆是不是看上你了?” “他看上我有什么用?”田英撇撇嘴,“我又看不上他,他就是个混混!” 郭光宗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他觉得岳万里早就该回来了,就打电话给岳万里,手机通了,却没人接听。郭光宗隐约有种不祥的感觉,老岳做事一向靠得住,而且守时,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走出店门,向厂门口走去。他准备去老岳家看一看。 郭光宗快走到影壁墙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他看到路上有一大摊血迹,不远处有明显的刹车印痕和散落的汽车零部件碎屑。郭光宗意识到确实出事了,他再次打岳万里电话,路边的绿植里传出手机铃声。郭光宗循着声音找过去,他找到了岳万里的手机。 郭光宗急忙四下看看,没有发现岳万里,他断定老岳是被车撞了,撞他的人可能把他送到医院去了。他真后悔在店里体验生意兴隆的感觉,他如果陪老岳一起来取秘方,就很可能不会出事。他这样想着,拍了一下大腿,痛苦地蹲在地上。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开始打电话报警。他在电话里跟警察把他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警察让他不要离开,并帮忙保护现场。郭光宗就站在那一摊血迹旁边守着。他急于想知道岳万里的情况,就给就近的几家医院打电话,有的电话打不通,打通的也说不知道。郭光宗想了想,就给郭庆打电话,他想问问郭庆,岳海鹏和岳海昆在哪里。没想到郭庆说他正在往人民医院赶,周凯已经把岳叔送到人民医院去了。郭光宗这才知道,肇事者逃逸了。 安欣提着行李箱走过来。她先是看见郭光宗站在那里打电话,后来就发现郭光宗脚下有一大摊血,安欣紧张地问:“郭叔,出什么事了?”当她知道是岳万里出事后,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打车往医院赶。 周援大脑一片空白,他仍然把车开得飞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路两边已经是农田、平房了。他意识到已经把车开到了郊区。他放慢车速,惊慌失措地往路两边张望,他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喘口气。 周援见前面横着一条农机土路,就拐过去,把车停下。他下了车,一边擦着脸上的冷汗,一边走到车头前面查看。车的前保险杠已经撞得残缺不全了,上面还沾了不少血迹。他在车前仔细地检查着,一边想着对策。 急救车终于到了医院,周凯跟医护人员一起把担架车推到了急救室门口,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周凯也想跟进去,被医护人员挡在门外,让他在这等着,并告诉他,如果伤者家属来了,也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 周凯坐在长椅上,他两眼发呆。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岳万里的血,他刚想去洗手间去清理一下,郭庆、田苗就先后赶到了。周凯把岳万里的情况跟郭庆和田苗介绍了一下,他当然不能说是他爸撞的,他撒谎的时候有点慌乱,有点磕磕巴巴,还干咳了几声,但最终还是顺畅了,他记起了古文里有一句话,叫做:“子为父隐”,好像是孔子说的。 “我去海棠深处取我的包,刚走出酒店,就听见了刹车声。我急忙跑过去,看见岳叔躺在那里,头上一直流血,就打120了。旁边有刹车印,还有碎塑料壳什么的,我就判断岳叔可能是被撞伤的。” “撞人的司机哪里去了?”郭庆气呼呼地说。 “我没看见,我跑过去的时候只有岳叔一个人。”周凯平静地说。 “那他肯定跑了,大白天的,这家伙竟敢肇事逃逸!” “在哪儿撞的?”田苗问。 周凯还没来得及回答,岳海鹏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家急忙迎上去。 岳海鹏跑得满头大汗,“我爸呢,我爸在哪里?” 田苗指指急救室的门,“岳叔在里面抢救。” 岳海鹏一眼看见周凯衣服上的大片血迹,“这是我爸流的血?我爸他伤在哪里了?” 周凯告诉岳海鹏,他爸的伤主要在头上。见了岳海鹏,周凯心里还是有负罪感,尽管这事跟他无关,但他爸逃跑,他却“子为父隐”了。 岳海鹏眼里流出的泪水跟汗水混在一起,他要到急救室里面看看,被周凯拦住。田苗拿出纸巾要给岳海鹏擦脸,岳海鹏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接过纸巾自己擦。郭庆看见了,假装没看见。 这时周凯的手机来电,他看了一眼手机,见电话是父亲打来的,心里就是一紧。周凯任手机继续响着,慌忙走了出去。 周凯走到医院大楼外面,看看四下没人才接听电话,“爸,你有事吗?” “岳万里他人怎么样了?” “岳叔伤势很重,流了好多血。” “你觉得,岳万里,他,他会死吗?”周援担心地问,声音颤抖着。 “我不知道,刚送进急救室,还在抢救。” “周凯,这事非同小可,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没有。爸你跑什么呀?有必要跑吗?……要不,你去自首算了。” “自首?我可是喝了酒的!另外,我撞的是岳万里,我怎么能自首?唉,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记住儿子,一定保密。有什么事,咱俩回家说。” 周凯收起电话,匆匆走进楼内。 周凯刚走进楼内,安欣也提着行李箱赶到了,她远远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岳海鹏,他两手捂着脸,田苗正递给他纸巾,郭庆则拿着一瓶矿泉水凑到岳海鹏嘴边。如果在平时,她看到田苗这样,准会生气的,但是现在她顾不上了,径直朝岳海鹏走去。 周凯刚接完父亲的电话,思绪有些乱,突然见安欣从他身边走过,急忙喊住了她,“安欣,你也来了,你听谁说的?” “我知道是你把岳叔送到医院来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要回北京,我就没给你打电话。”这是周凯早就想好的理由。 安欣不再理周凯,来到岳海鹏身边,她发现岳海鹏的眼圈已经红了。 “岳叔怎么样了?” 郭庆指了指急救室,小声说:“还在抢救。” 第十章 第十章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走出来,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胸前挂着的胸牌上标有“护士长”字样。岳海鹏急忙过去,“护士长阿姨,我爸怎么样了?” “你是岳万里家属?”护士长看看岳海鹏,声音有点不耐烦。 岳海鹏急忙说,“我是,我是他儿子。” 护士长递给岳海鹏一个公文夹,指头戳着一个地方说,“你爸需要做开颅手术,在这儿签个字。” 岳海鹏看了看让他签字的内容,又问护士长他爸的现在的状况。护士长告诉他,他爸现在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并催促他快点签字。他仍然没签,那些内容让他感到害怕,他问开颅手术是不是很危险。护士长更加不耐烦了,就说签字是例行手续,手术总是有危险的,你不签字就没法手术,岳海鹏只好满脸狐疑地签了字。 “你先去缴费吧。”护士长又甩给他一张单子。 岳海鹏下意识地摸摸衣兜,摇摇头。周凯、郭庆、田苗也都轻轻冲岳海鹏摇头。 “我带着卡呢,走,我跟你去。”安欣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跟岳海鹏走了。 田苗看着岳海鹏和安欣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自己身上平日装不了几个钱,谁像安欣这样,一副财大气粗的样了。 “这钱本来应该那个撞人的王八蛋缴的!他竟然逃跑了。”郭庆一拍周凯的肩膀,正低头想心事的周凯吓了一跳,“周凯,你说是岳叔在厂区大道上让人撞的? 周凯点点头,“就在影壁墙附近。” 郭庆高兴地笑了笑,“那他跑不了!咱厂门口有个摄像头,就是专门照那条路的。” 田苗一听也高兴了,就提醒郭庆,你快告诉你爸摄像头的事,让你爸告诉警察。” “摄像头就是厂里安装的,我爸知道的比我清楚。”郭庆轻松地说。 周凯神情慌张起来,装摄像头的事他也知道,但他一时慌乱,没想起来。他觉得他父亲很可能也把摄像头的事忘了,要不他跑了也是白跑。不行,必须告诉父亲,让他赶紧投案自首。他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地溜了出去。 周凯走到医院大楼外面给他父亲打电话,他告诉周援,让他快点回来自首。周援一听就火了,都说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周凯却总是劝我自投罗网,这是个什么儿子?周援一口回绝,说这事一句半句说不清楚,等回家再说。 “爸,厂门口有摄像头,你大概忘了吧?你肯定被拍下来了。” 周援此时正开车在郊外的路上走着,他车开得很慢,边开边往两边看,他想找一个修理厂把车修一下。听到周凯说有摄像头,他一下子吓蒙了,他妈的!他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我真是昏了头,怎么忘了还有摄像头?那可是他前几天才装上的。 见父亲不说话,周凯又说:“爸,我听说郭叔已经报案了,警察只要一看视频,就什么都明白了,爸你还是争取主动,快回来自首吧。” “不能自首,不能自首!”周援突然大声喊叫起来,情绪非常激动,“落到警察手里,我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爸,你被拍下来了,跑是跑不掉的。” 周援咬咬牙,“这事不用你管了,我知道怎么处理。” 周凯想问问父亲准备怎么处理,还没等周凯开口,周援就说:“我有我的办法,你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了。” 周凯怎么想也想不出父亲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他觉得父亲已经有点失去理智,搞不清状况了。周凯忧心忡忡,还想再劝劝父亲,可是父亲已经挂了电话。 岳万里的海棠深处酒店虽然规模不大,档次也不高,但他的卤蹄号称省城一绝。多年经营下来,岳万里除了供岳海鹏读书和岳海昆的花销外,还是颇存了一笔钱。岳海鹏也知道他家不缺钱,所以当他和安欣来到医院收费处,安欣把她的银行卡递进去的时候,岳海鹏并没有太当回事,一有时间,他就回家取钱来还给安欣,他想。 安欣想问问岳海鹏,他下午考试怎么办?但她看看岳海鹏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又不忍心开口。刚才护士长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岳叔生命体征平稳,这就是说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手术押金缴足了,手术也在如期进行,她、周凯、郭庆还有田苗守在这里,岳海鹏完全可以去考试,要知道,他耽误今天下午这一科,就等于耽误整整一年。安欣终于开口了,她让他放心去考试,这里有他们照应着,不会有事。 岳海鹏说他心里很乱,没法集中精力去考试,而且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他爸不管。 安欣不便多说,她知道岳海鹏的性格,他自己不想干的事,谁说也没用。但安欣仍不甘心,即便不考虑她和他的关系,仅仅从岳海鹏自己的前途着想,他也应该去考试,他守在医院里并没有实际意义。于是,她和岳海鹏一边往急救室门口走,一边悄悄给郭庆发了个微信:“你们劝劝岳海鹏,让他一会儿去考试。”很快郭庆就回过来一个“ok”的表情。 岳海鹏和安欣刚到急救室门口,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扫向岳海鹏。安欣明白,郭庆已经跟周凯和田苗沟通过了。 郭庆站起身迎上去,“海鹏,今天下午的考试,你恐怕来不及了吧?” “时间还来得及,可是不是时间的事,我爸还在抢救,我走不开。算了,不考了。” 于是周凯、田苗都站起来,围住了岳海鹏。大家七嘴八舌,劝岳海鹏去考试。岳海鹏听着,默不作声,其实他何尝不想去考试呢?这一门缺考,他就不可能再被录取了,但是他爸还在做着开颅手术,手术就有危险,手术前让他签的字实际上签的就是个生死文书。这时候他离开他爸去考试,他接受不了。 安欣手机来电,安欣见是妈妈打来的,就走到走廊另一头接电话去了。 大家正继续劝着岳海鹏,急救室的门突然开了。护士长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接听电话,护士长的声音很小,似乎有意识地不想让他们听到,但他们还是听到了。 “你们别跟我强调理由。冷藏箱坏了怎么不修?你们早干嘛去了?我可告诉你们,这里正在做开颅手术,如果半小时内送不到血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掂量掂量,负得起负不起这个责任!” 护士长刚收了电话,岳海鹏就着急地问:“阿姨,出什么事了?我爸他……” “你爸的手术马上就结束,很成功。可是你爸需要输血,血站又出了点问题,我正在协调。”护士长的语气柔和了一些。 周凯觉得终于有了一个替父亲赎罪补过的机会,“阿姨,抽我的血吧。” 护士长问周凯:“你什么血型?” “b型。” 护士长摇了摇头。 “阿姨,抽我的,我和我爸,我们全家都是o型。”岳海鹏说着就要挽衣袖。 “你等在这里别走开。我们继续联系血浆,实在来不了,就抽你的。”护士长心情好了一点,甚至还摸了摸岳海鹏的头。 “不用联系了,直接抽我的得了。” “好,你先等着。我去问问医生。”护士长走进了急救室。 郭庆大大咧咧地说:“听到没有海鹏?岳叔手术很顺利,这下放心了吧?等会儿你抽完血就快去考试吧。” 岳海鹏点点头,他甚至有点高兴,以为给父亲输了血之后,父亲就能欢蹦乱跳地跟以前一样了。 “郭庆你什么脑子?岳海鹏抽了血还能去考试吗?”田苗白了郭庆一眼。 “抽了血,能考试也不可能考好了。”周凯担忧地说。 “那怎么办呢?”郭庆也意识到了,开始替岳海鹏担心起来。 “救我爸要紧,顾不了这么多了,先抽血吧。” “海昆哥呢?他在哪里?抽他的啊”郭庆突然想起了岳海昆,“他整天闲得到处惹事,抽他的血,正好让他蔫两天。” 田苗也高兴起来,“对呀!怎么把海昆哥给忘了?抽他的血再合适不过了。” 郭庆给岳海昆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岳海鹏知道这个时间段他哥正在网吧里玩,他也希望他哥能来替他为父亲输血。 “我去找海昆哥,把他叫来。”周凯起身就走,“郭庆,你把海昆哥的电话发给我。” 郭庆拿出手机给周凯发岳海昆的号码,“你去咱厂旁边那个网咖,这个时间他准在那里。”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安欣母亲在电话里催安欣,让她快点回京准备出国,并要安排车去接她,安欣不让,她想看着岳海鹏进了考场以后再离开。反正从省城到北京的高铁有很多班次,不急着回去。 安欣接完电话回来,护士长正好从急救室出来。 “孩子,血浆来不了了,你准备抽血吧。”护士长再次摸了摸岳海鹏的头,她显然觉得这个又瘦又高的小伙子是个孝顺孩子。 岳海鹏二话不说,就脱下外套,把袖子挽起来。 安欣有点着急,岳海鹏抽血后再考试肯定会影响发挥的。她急忙过去抓住岳海鹏,不想让他抽血。 岳海鹏见安欣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考试是考这里,抽血又不抽我脑浆子,没事。” 田苗问护士长能不能再等一会儿,已经让人找他哥去了。 “抽谁的我不管。只要是合格的o型血就行。”护士长对田苗的语气就没有那么柔和了。 安欣听了眼前一亮,“我就是o型血,抽我的吧。” 岳海鹏坚决不同意抽安欣的血,“别争了,也别等我哥了,就抽我的。” 安欣压低声音,“考试对你对我一样重要。让我替你,好吗?” 田苗听见了安欣的话,她撇撇嘴,推了身边的郭庆一把,“郭庆你是什么血型?” “是b呀还是ab呀,我忘了,反正不是o型,是o型我早说话了。估计你也不是o型吧?” “我要是o型的话就不会问你了。”田苗没好气地说。 “我真恨我自己怎么不生出点o型血来呢,好让你高兴高兴。”郭庆调侃地说。 田苗白了郭庆一眼,她给周凯打电话,“周凯,你找到海昆哥没有?怎么还没找到?你抓紧点,岳叔马上就需要输血了!” 岳海昆在网咖里玩得正欢,他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他仍在玩那款“英雄联盟”游戏。他旁边的手机一直亮着、响着,手机屏幕显示出郭庆的名字。岳海昆没有理会电话,他两只手飞快地敲着键盘,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周凯气喘吁吁地跑到网咖门前,他看见了岳海昆的哈雷摩托车,车在人就在。周凯刚要进网咖叫岳海昆出来,见两个年轻人走到摩托车旁边,不大功夫,摩托车就发动了。两个年轻人跳到摩托车上,飞快地开走了。 周凯有些疑惑,也顾不得多想,就进了网咖。周凯见里面满满一屋子人,他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岳海昆。 网管走过来,“你找人还是上网?” “我找岳海昆有急事,你认识吧?” “岳海昆啊,常客。”网管往一个角落里指了指。 周凯走过去拍了拍岳海昆的肩膀,岳海昆心思全在游戏上,他打掉周凯的手,连头也不回,继续玩。 周凯一把把耳机给拽了下来,岳海昆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周凯,不满地瞪了周凯一眼,又拿起耳机往头上戴。 “你疯了?这个节骨眼上开什么玩笑?” “海昆哥,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出大事了,你快跟我走!” 岳海昆的注意力还在游戏上,他根本没听清楚周凯说什么,“你别捣乱好不好?没见我快没血了吗?” 周凯让岳海昆气得够呛,心想你游戏里有血没血我不管,你爸可是正等着你的血救命呢。“你爸让车给撞了!”周凯大声喊道。 岳海昆终于从游戏里出来了,“你说什么?我爸被撞了?” “对,快跟我走吧!” 岳海昆没起身,仍看着屏幕敲击键盘,“我跟我伙伴们打个招呼。半路逃跑,会让他们骂死的!” “海昆哥,你可真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虑这些!你爸正抢救呢。” 岳海昆仍在敲击键盘,“马上就好。” 周凯气得直咬嘴唇,他上前一把把电源线拔了下来。屏幕黑了。 岳海昆气得跳了起来,他瞪了周凯一眼。 周凯同样怒视着岳海昆,“你瞪什么眼?快跟我走!” 岳海昆拍拍身边正在睡觉的白老大,悄悄在白老大耳边说了句什么。 白老大猛地站了起来,“什么?你爸让车撞了!” 不等岳海昆再说什么,周凯拉起他走出网咖。 岳海昆跟着周凯从网咖里出来,他拿出摩托车钥匙,却发现摩托车不见了。“我的哈雷呢?我记得就停在这里。” 周凯往摩托车开走的方向指了指,告诉他刚才有两个人把摩托车开走了。 “啊?你怎么不拦住他们?”岳海昆急得直跺脚,“让人偷走了!” “我还以为是你哥儿们借你的车去兜风呢。” 岳海昆撒腿就朝着摩托车开走的方向跑,周凯紧跑几步,拦住岳海昆,“小偷早就跑得没影儿了,你往哪里追?” 岳海昆泄了气,“真他妈倒霉,好好一个哈雷,还没坐热屁股,就让人偷走了!” 周凯安慰了岳海昆几句,就要岳海昆先跟他去医院,岳海昆还在惦记着他的摩托车,说不能就这样白白丢了。周凯就让岳海昆用电话报案,岳海昆一边打电话,一边跟着周凯来到路边等出租车。来来往往的出租车上都有客人,空车一直不来。岳海昆电话报完案,又给白老大打了个电话,他们还没打到车。岳海昆不停地骂着小偷,说如果他的哈雷在,这会儿早就赶到医院了。 一个骑电动三轮车的菜贩子从周凯他们身边经过,周凯对菜贩子招招手,菜贩子以为周凯要买菜,就停了车。周凯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菜贩子,让他帮忙把他们送到医院。 菜贩子高兴了,接过钱仔细装好,又归拢了一下车上的青菜,腾出个地方,让他们上车。 岳海昆看着脏兮兮的破三轮,皱了皱眉,心想打车就打车吧怎么还打了一辆破三蹦子。周凯看出了岳海昆的心思,一把把岳海昆推上了车,拍拍菜贩子,:“师傅,开车吧。” 岳海昆这时候才想来问他爸怎样了?周凯早就有点生岳海昆的气,“你爸正在抢救,叫你去给你爸输血,你看看你不紧不慢的!” “那海鹏呢?海鹏他在不在医院?” “海鹏早就到医院了。” “那直接抽他的不行吗?反正我俩都是o型血。” “岳海鹏是想让医生抽他的,他下午不是还要考试吗?我这才来找你的。” 岳海昆脾气上来了,刚才他在电话里报案的时候,警察让他去派出所做笔录,他急忙给白老大打了个电话,请他替他去趟派出所,他想无论如何也得先去医院看父亲。刚才一听周凯的话,才明白自己急着赶到医院,原来是为了把他弟腾出来能参加考试。早知道这样,他就先去派出所报案了,“救人要紧还是考试要紧?看把你急的!” 周凯觉得这个岳海昆简直是不可理喻,抢救的人是你爸,你难道不应该抽血吗?即便是替岳海鹏,那岳海鹏不是你弟弟吗? “海鹏也真是的,先抽血给老爸输上,再去考试不一样吗?” “我现在懒得理你。”周凯终于忍不住了。 岳海昆想对周凯发作,还是忍住了,“平时你要敢这样跟我说话,我非揍扁了你不可!” 这时,一辆警车呼地一下开了过去,向百润艺术工坊的方向驶去。 周凯担忧地看着警车,他断定这是去事故现场的。警察到了现场,调出视频,一切就全完了。周凯替父亲担忧起来。 菜贩子见了警车,有些胆怯,明显放慢了车速。 周凯伸出手拍了拍菜贩子的肩膀,“师傅,你快点行吗?” 小贩指了指刚开过去的警车,“你没看见警察?” “警察又不是来找你的。开快点没事。” 菜贩子贩不停地摇头,“不行,不行,见了警察我开不快。” 岳海昆猛地一拳砸在菜贩子的后背上,“少废话,给老子开快点!” 菜贩子偷眼看看岳海昆,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就缩缩脖子,加快了速度。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护士长推来医疗车,要给岳海鹏采血化验。安欣把岳海鹏推到一边,对护士长说,她跟岳海鹏商量好了,由她献血给岳叔,说着就脱了外套挽起胳膊。护士长看看安欣雪白、纤细的胳膊,就问安欣万一她的血不合格怎么办?安欣没想过合格不合格的事,说她的血肯定合格,怎么可能不合格呢?护士长语气生硬地对安欣说,合格不合格,谁说了也不算,要看化验结果。她给安欣采了血样后,硬是把岳海鹏的血样也采了去。见到安欣伤心的样子,护士长知道这是个痴情的姑娘,就安慰安欣说,只要她的血合格,就抽她的,让岳海鹏去考试。安欣这才放了心。护士长拿着两份血样拿着化验去了。 田苗不希望安欣给岳海鹏他爸输血,输血会让安欣和岳海鹏的关系更加密切,她很着急,见郭庆在一旁打盹,就上去一巴掌打在郭庆腿上,把他吓醒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睡着?快催催周凯,问他们走到哪里了?” 郭庆就打电话给周凯问了一下情况,然后他告诉田苗,岳海昆正在来医院的路上,田苗听了长出了一口气,心情好了一些。 郭庆看到田苗这个样子,故意说:“只要岳海鹏不抽血就行,安欣和岳海昆,他俩抽谁的都一样。” 田苗说:“不一样。” 郭庆继续装傻,“我真看不出来,你对安欣还挺关心的,你是怕她身体瘦小,抽了血会影响健康吧?” 田苗只好点点头,暗笑郭庆头脑简单。 护士长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张化验单。周凯和岳海昆却还没见人影,田苗心想这下肯定要抽安欣的血了,她又得逞了。不料护士长却在喊:“岳海鹏,岳海鹏准备抽血。” 田苗愣住了,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要抽安欣的吗? 岳海鹏晃了晃挽起的袖子,“来吧阿姨,我都等了半天了。” 安欣急了,跑上去问护士长,护士长告诉她,她的血不合格。安欣觉得不可思议,正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年纪,她身上的血怎么可能不合格呢?。 护士长问安欣:“你最近服用过抗生素之类的药吧?” 安欣仔细地想了一想,她得过一次急性肠炎,输过液。可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护士长:“毛病就出在这里。按规定,你的血不能用。” 安欣还想争辩,岳海鹏就劝安欣,让她听护士长的,化验结果就在这里摆着,那上面说不行就肯定不行。他让安欣放心,他身体很棒,抽了血他也不会耽误事。 安欣开始回忆自己得的那一场肠炎,回忆起了得肠炎的原因是周凯请她吃了一次火锅,她本来不想去,可是周凯非请她去不可。周凯真是讨厌,她想。 护士长给岳海鹏胳膊上绑上止血带,消毒,拿起采血针就要扎。 田苗又替岳海鹏担心起来,她突然喊道:“等一等,等一等,海昆哥马上就到了!” 护士长看看走廊尽头,“在哪儿?人呢?” 田苗不好意思了,“阿姨,我是说他很快就到,能再等一会儿吗?” 护士长不满地看了田苗一眼,长长的针头一下子扎进岳海鹏的血管里。 肉联厂的保安老李正在保安室里睡觉。肉联厂不景气,保安只值夜班,不值白班,白天的保安室就成了老李的宿舍。老李年纪大了,又是农村人,找个相对稳定的工作不容易,所以他很看重这份工作,也很感谢厂长周援。周援是他远房的表侄。 跟保安室相联的是监控室。从保安室能看到监控室里的主机都闪着绿灯,屏幕上显示着厂区大道的场景。老李已经睡够了,还没有起床,就躺在床上看着监控室里一闪一闪的绿灯,盘算着起床后吃点什么。这个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吓了一跳,因为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打来电话的竟是周援,这让他有些意外,周援从来没打过他的电话。更让他意外的是,周援开口就叫他表叔,在他的记忆中,这也是第一次,以前见了面,周援只是对他点点头,从来不叫表叔,老李觉得这很正常,人家是厂长。 老李诚惶诚恐,急忙开口周厂长闭口周厂地叫着,问他有什么指示。周援就问他,厂门口的监控开着没有?老李急忙又看了看,确认一下,说开着呢,显示器里看得清清楚楚。老李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他觉得自己是厂长的人,他不能给厂长丢脸。 “表叔,我记得前几天你说想调休一下?是不是值夜班时间长了太累了?”周援突然说。 老李老家的房子快塌了,他想回去维修一下,跟周援说了好几次,周援不准假,说你要走也行,就别再回来了。老李只好作罢。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口一个表叔叫着不说,竟然还主动问起他请假的事来了,这难道是要把他撵回家的节奏?老李急忙表态,我没事,我不用调休。 “正好有人能替你几天,我给你十天假怎么样?你别担心,十天后你再回来,这十天假期也不扣你的工资,工资照发。” 老李非常感动,心想关键时刻亲戚就是亲戚。 周援:“到咱老家的最后一班车,你还能赶得上,抓紧走吧。把钥匙放在老地方。记住,直接走,跟谁也别说。厂里请假的人太多,我应付不过来。” 老李高兴地跳下床,光脚站在地上,他突然看见了桌子上岳万里的邮件,那是一个干快递的老乡为了图省事放在他这里的。“周厂长,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周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岳万里有一个邮件,放在保安室了,麻烦你让代班的保安交给岳老板吧。” “你放心走吧,这事我来安排。” 老李放下电话使劲晃晃脑袋,他不敢相信自己,心想太阳难道从西边出来了?我这个远房表侄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岳海鹏已经抽完了血,他脸色有些苍白,安欣用一团棉花球按着岳海鹏的胳膊。护士长整理着抽出的血浆,准备进急救室。 田苗上前跟护士长悄悄说着什么,护士长点点头。她拿来一瓶葡萄糖盐水,打开,递给岳海鹏,她让岳海鹏先坐着喝完再走,一会儿出去再吃点东西。田苗对郭庆使了个眼色,郭庆就跑出去买吃的去了。安欣对田苗友好地笑了笑,田苗做得没什么不对,安欣对自己说。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周凯带着岳海昆跑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岳海鹏正大口大口地喝着葡萄糖盐水。周凯看见沾在岳海鹏手臂上的酒精棉,知道他们还是来晚了。岳海昆搞不清状况,问还抽不抽血了,安欣和田苗都报怨地白了他一眼,不愿跟他说话。倒是岳海鹏轻松地告诉岳海昆,他已经抽了血。岳海昆急于知道父亲的情况,就要去推急救室的门,被买食品回来的郭庆拉了回来,岳海昆推开郭庆,还想进去。 “这阵儿你又来劲了?”郭庆指指“禁止入内”的牌子,“看见没有?人家不让进。刚才你怎么不早点来?” “别提了,真他妈倒霉,我的哈雷被偷了,又打不上车,我和周凯坐菜贩子的三蹦子来的,你不信问问周凯。” 郭庆把手机拿到岳海昆面前让他看,“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要不早你就到了,说不定你的哈雷也丢不了了。”指指岳海鹏,“你看看抽血把岳海鹏抽成什么样子了?” 岳海昆看了看虚弱的弟弟,他愈发显得消瘦了,又看看自己的手机,果然有郭庆的未接电话,他自知理亏,低下头不说话了。 岳海鹏强打起精神,“我没事,我没事。” 安欣注意到岳海鹏的脸色不好,但她希望他能坚强一些,就鼓励他,让他去考试。 郭庆把买来的面包递给岳海鹏,让他吃点再走。田苗看看岳海鹏,悄悄地对安欣说,“你看他还能去考试吗?” 没等安欣回答,岳海昆插话了,“怎么不能?我弟是个天才,抽个半斤八两的血,误不了事。海鹏你放心去考你的试,这里有我呢。” 岳海昆这番话把大家都惹火了,自己贪玩误了事,现在又来装大尾巴狼,抽个半斤八两没事?抽抽你的试试?大家七嘴八舌地数落起岳海昆来。 岳海昆招架不住,“哎,我说,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冲我来了?又不是我让我爸出车祸的!” “你们别吵了,我说没事就没事。”岳海鹏站起来就往外走,安欣、周凯、郭庆、田苗急忙在后面跟过来。岳海鹏走出医院大楼,他故意挺直身子,“你们看,我一点事也没有。” 在阳光衬照下,岳海鹏脸色越显苍白,脑门上也渗出了虚汗,安欣开始担心了,说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了。 岳海鹏故作轻松,说自己没那么娇气,让他们都回去帮他哥照顾他父亲。岳海鹏走下台阶,其他人站在门口担心地看着岳海鹏。岳海鹏突然干呕了一声,然后就踉跄着弯腰跑到树下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冲着安欣等人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可是他吐完还没走几步,就突然重重在摔倒在地上,他的手机被甩出去好远。 大家七手八脚把昏倒的岳海鹏架到了急救室门外走廊的长椅上躺下,护士长正好从急救室出来,见状立即找来医生看了,要输液,护士长说不用去输液室排队了,就在这输吧。很快岳海鹏就挂上了液体。 岳海昆看着岳海鹏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悄悄问护士长,他弟昏倒是不是抽血抽的?护士长说肯定有关系,不过精神上过度紧张和悲伤也可能引起晕厥。岳海昆听了,心里很是自责。 岳海鹏突然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他见自己输上了液,有些迷惑,慢慢他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就表示自己好多了,问护士长能不能输快点,他考试快来不及了。 大家都低着头不敢看岳海鹏,心里都不是滋味,考试时间马上就到了,岳海鹏显然是参加不成了。 护士长告诉岳海鹏,他哪里也不能去,他需要静养、休息。 岳海鹏伸手就要把拔针头,他说考试结束后再回来输液。护士长过去一把打开岳海鹏的手,生气地说:“你刚才晕厥了你知道吗?晕厥你以为是闹着玩的,你不要命了?” “求求你了,阿姨,我必须去参加考试!” “你的命重要,还是考试重要?给我好好躺下!” 岳海鹏的倔脾气上来了,“阿姨,叫120送我去考场,我一边输液一边考试,行吗?” 安欣眼前一亮,她觉得这个方案完全可行,“阿姨,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陪他一起去。” “不行,不行!你们别打考试的主意了。医生随时要来检查,调整药品。” 安欣把外套披在岳海鹏身上,轻声说:“算了,不去了,安心休息吧。”岳海鹏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本《城市规划与设计》教材,他翻开书,只见扉页上写着一行字:做中国最好的建筑师――岳海鹏。岳海鹏望着那行字出神。岳海鹏沮丧地靠在长椅上,闭上眼睛。安欣默默地坐在岳海鹏身边,叹了一口气。岳海鹏见安欣这样,就坐直身子,安慰起安欣来,说自己正好把基础打扎实,明年再考。田苗看着岳海鹏和安欣那股亲热劲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事整的,才一袋子血,就把我弟给抽得打蔫儿了。”岳海昆突然说。 周凯、郭庆都冷冷地看着岳海昆。 岳海昆走到护士长眼前,挽起袖子,“阿姨,干脆把我的血输给我弟,让他满血复活去考试,这样行吧?” 安欣听了,心想这个岳海昆还真有点当哥的意思,但她吃不准这样行不行,就没敢说话,只是期待地看着护士长。 “行什么行?你们把采血、输血当成什么了?那不是乱来吗?” “昆哥,满血复活?你这游戏可真没白玩,呵呵,亏你想得出来!”郭庆嘲笑岳海昆。 岳海鹏硕士考不成了,周凯本来很为他惋惜,但看见安欣对他的关心,周凯心里又有点幸灾乐祸。 保安老李背着行李从保安室出来,锁好门,他四下看看没人,把钥匙放在窗台上的花盆下面。 一辆警车穿过百润艺术工坊大门,进了厂区。 老李自从当了保安以后,就对警察有特殊的感情,甚至有归属感,觉得自己跟警察是一个系统的。如果是平时,他肯定要上前跟警察打个招呼。但今天他犹豫了,他的表侄周厂长说得很清楚,让他直接走,跟谁也别说。他远远地看到警车停在郭副厂长跟前,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匆匆走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警察还没来的时候,郭光宗就在车祸现场仔细寻找了一番,他把一些纸片之类的东西拣起来细看过,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秘方,一直到警车在他面前停下,郭光宗什么也没找到。郭光宗就犯了嘀咕,老岳是拿到秘方后被撞的呢,还是没等走到家就被撞了? 宋交警和丁交警从警车上下来,郭光宗上前打了招呼,并说明了自己副厂长的身份。两位交警就开始现场勘查。郭光宗主动留下来帮忙,他想从交警这里打听一下,到底是谁撞伤了岳万里。 血迹、一些细小的塑料碎片、刹车痕迹……两名交警仔细察看、测量、拍照。郭光宗帮着交警拉测量绳,一边听着他们对事故的分析。 宋交警指了指案发的厂区大道,“郭厂长,这条路上平时都跑些什么车?” 郭光宗告诉他,这条路别看在厂区内,其实跟外边的路没什么区别,肉联厂的车,肉联厂客户的车,艺术工坊里商户的车,还有社会上的车,什么车都有。 宋交警指了指大门旁边的保安室,问那里有没有人值班。郭光宗看了一眼值班室,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见了保安室房顶上的摄像头。 “我差点忘了,咱厂里有摄像头,我们厂刚装上的。”郭光宗有点激动,他指给交警看摄像头的位置。这个摄像头确实才装了没有几天,当时郭光宗并不同意安装,厂里穷得叮当响,有什么好监控的?但周援坚持要装,郭光宗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断定周援拿了人家的回扣。 宋交警分明也看到了保安室平房上的摄像头,他与丁交警相视一笑,两个人的神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摄像头就是为了监控这条路安装的,一直照到影壁墙,事故经过肯定被拍下来了。”郭光宗不无得意地说。 “监控室在哪儿?调出视频来看看。” 郭光宗指着保安室,“就在保安室的里间。走,我陪你们去看。” 领导把这个活儿分派给宋交警和丁交警的时候,他俩心里都不太愿意干,他们知道百润肉联厂没装摄像头,这查起来可就旷日持久了。现在二人见了摄像头,算是吃了定心丸,破案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郭光宗去敲保安室的门,却没人应答,他趴在窗户上手遮前额向里看,看见了监视器屏幕亮着,“监控开着呢,人到哪里去了?” “开着就好,肯定录下来了。”宋交警语气轻松。 郭光宗:“保安老李平时白天都在这睡觉。今天这是去哪儿了?” 宋交警:“郭厂长,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郭光宗有些不好意思,他还不知道老李的手机号,他是销售副厂长,厂里销售以外的事,都归周厂长管。何况他听别人说,这个老李还是周厂长的亲戚,他就更不好过问了。郭光宗就直接给周援打电话,电话通了,没人接听。 丁交警提醒宋交警,是不是先去医院找岳万里了解一下情况,宋交警同意了,他请郭光宗找到保安后通知他们,他们再过来看视频。郭光宗满口答应。 郭光宗没等二位交警离开,就跑去找周援。然而周援的车并不在楼下,他估计周援又出去跑关系去了,这几天周援像疯了一样,天天出去活动。郭光宗之前一点也不担心周援跑关系,秘方在我郭光宗手里,你跑下天来也没用。但是岳万里这一受伤,郭光宗的心里就有点没着没落了。 周援看到了一块竖在路边的广告牌,上写:补胎、喷漆。广告牌旁边就是一简陋的汽车修理铺。周援把车停在修理铺门口,刚要下车,他的手机来电,周援见是郭光宗的电话,皱了皱眉头,郭光宗给他打电话干什么?自从上级准备让郭光宗接替他的职务以来,他们两个人几乎就公开对立了。这时一个修理工走过来,周援正没心情接听电话,就把手机扔进公文包里,任由它响着,提包下了车。 周援指给修理工看车头。两个人压低声音讨价还价,谈妥以后,周援就把车钥匙交给了修理工。 周援最关心的不是价格,而是取车的时间,“今晚十点取车,说定了?” 修理工点点头,“你确定不走保险,不要发票?” 周援冲着修理工的脸哈出一口气,他口中的酒气仍然很重,熏得修理工一边摆手,一边躲闪。 “我喝成这样了,能走保险吗?” 修理工告诉周援,自己加个班,保证准时修好,但他是趁老板不在接的私活,所以修理费高点,而且只能收现金。 周援听说他这是接私活,心中反而有点高兴,接私活保密性更好,别人问起来他也不敢承认,多花几个钱不算什么。“好,一言为定,晚上十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车。” 修理工蹲下来,开始拆前保险杠。 周援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修理工见周援走远了,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其实他就是老板,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辆事故车,而且周援非要求今天把车修好,他就感觉到了周援的心虚,他故意说干私活,一是让周援放心在这修车,二是趁机加价。修理工仔细查看拆下来的破损保险杠,他发现保险杠侧面还残留着血迹,他这才知道这辆车撞了人。修理工害怕了,觉得不该接这个活儿。修理工提着留有血迹的破损保险杠,在心里盘算着,他想把它扔到垃圾堆里,那样的话,晚上垃圾车就会把它拉走。但转念一想,如果这辆车把人撞死了,那岂不把自己牵连进人命官司里去了?修理工决定留着这个破保险杠,就把它扔到修车铺的一个角落里。 周援让出租车把他送到百润肉联厂,他想把保安室的视频删除。自从他发现被他撞伤的人是岳万里后,他就决计要隐瞒这次事故。出租车在门口停下,周援并没有急着下车,他坐在车上向外看,正好是下午上班时间,厂区大道上人来人往。周援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这个时间段,要想悄悄地溜进保安室删除视频,又不被人发现,显然是不可能的,何况他还是引人注目的厂长。 出租车司机把打印出的车票给他,周援接过车票,并没有下车,他让司机再拉他去一下劳务市场,到了那里一块算账。他把老李支走了,还得找个代班的保安。反正现在又进不了保安室,正好把保安的事落实了再说。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岳海鹏输着液睡着了,那本《城市规划与设计》从他手中滑落在地下。安欣把书捡起来,看着扉页上的“做中国最好的建筑师――岳海鹏”,她叹了一口气。 周凯悄悄对安欣说:“去北京的高铁还有最后一班始发车了,你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安欣把书放回岳海鹏的包里,她不看周凯,淡淡地说:“赶不上始发的就坐过路的,没有高铁还有长途班车呢。” 田苗也希望安欣快点离开,“你放心走吧安欣,这里有我们呢。” 安欣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周凯高兴了,他抢上一步拉起行李箱。“我送送你。” 安欣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她把行李箱从周凯手里拉过来,往墙边一撂,“算了,算了,我不走了。” “不走了?去美国的航班是从北京起飞的吧?”周凯明知故问。 安欣指指岳海鹏和急救室,“这个样子,玩也玩不痛快。我不想出国了。” 周凯心中不快。尽管他对岳海鹏怀有深深的愧疚,毕竟是他父亲肇事逃逸了,他自己还是知情者。所以他才跑前跑后地帮忙,以减轻内心的痛苦。但安欣的这个态度,让他意识到岳海鹏对他的威胁。 田苗走到周凯跟前,低声对周凯说:“你可要搞清状况,安欣可不是因为你留下的。” 周凯反唇相讥:“我更明白你的感觉。安欣在这,也是对你的威胁。” 田苗:“那咱们俩是同盟,你快想想办法把安欣支走吧。” 田苗的话提醒了周凯,他从医院大楼里溜出来给安欣的母亲打了个电话,他说安欣不想出国了,安母一听就急了,问安欣为什么不想出国,周凯不想把话说明,就吞吞吐吐地说,阿姨您还是自己问安欣吧。打完电话,周凯又若无其事地从外面回来,他冲田苗做了个“ok”的手势。几乎是同时,安欣的电话响了,安欣一看号码就皱起眉头。 周凯和田苗在一旁得意地观察着安欣。 “妈。” “你坐上车了吧?” 这回轮到安欣吞吞吐吐了,她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妈说,“没有,我不……不想出国玩了。” 安母的声音很大也很严厉,连周凯和田苗都能听清楚,“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出国可是你要去的!找旅行社、办签证费了多少功夫,你又不去了!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就是……” “不为什么那是为什么?说不去就不去,想一出是一出。你知道吗?我为了陪你出去玩,推掉了多少事?” 安欣长叹一口气,她承认她再一次败给了妈妈,在跟妈妈的屡次交锋中,她无一胜绩,“好了,好了,妈你别说了!” 安母的声音依然很大很严厉,“你给我说清楚,别说了是什么意思?” 安欣不耐烦了,“我去还不行吗?真是的!” 安母的口气立马转缓了,“这就对了。安欣你听我说……” 安欣打断,“不说了,不说了,我要赶车去了!” 安母接下来的一句话出卖了周凯,“让周凯送你去车站吧。” 安欣怀疑地看了一眼周凯,“妈,你怎么知道周凯在这里?你听谁说的?” “呃,呃,我猜的。” 安欣放下电话,冷冷地看了周凯一眼,拉起箱子就走。 周凯急忙站起来,“安欣,我送送你。” 安欣没好气地说,“谢谢你,不用!” 周凯跑过来要去夺安欣手里的箱子,安欣一挥手把周凯甩开,“我不用你送!我妈花多少钱雇了你?你想当卧底玩无间道吗?无聊!” 安欣提着箱子走了。周凯尴尬地站在那里。 岳万里住进了重症病房,他头上缠满了绷带,鼻子里插着氧气,手和脚上同时吊着三组液体,人仍在昏迷中。 岳海鹏面色憔悴,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滴滴答答的液体。岳海昆坐在一边,拿着掌上游戏机旁若无人地玩着。 岳海鹏输完液不久,有点内急,他让岳海昆看着父亲输液,他想去一洗手间。岳海昆连头也不抬,继续玩着,说你去尿你的,我误不了事。岳海鹏把岳海昆的游戏机夺过来,指指液体袋告诉岳海昆,液体快输完了,让他盯紧点。 岳海昆又把游戏机夺了回去,生气地对岳海鹏说,“你不会等换完液体再去尿,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没等岳海鹏再说什么,白老大提着一兜水果进来了。 岳海昆忙收起游戏机,迎上去,“白哥,你来了?”又隆重地跟岳海鹏介绍白老大,“海鹏,这是我经常跟你说的白哥。” 岳海鹏对白老大没什么好感。他两眼一直盯着液体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白老大放下水果,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岳万里。他趁岳海鹏不注意,冲岳海昆使了个眼色出去了。岳海昆也跟了出去。 岳海鹏憋了一肚皮的尿水,他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液体。终于液体快流完了,他按铃叫来了护士,自己直扑洗手间。 白老大得知岳海昆还没有回家,就催他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回去一趟,把u盘拿给他。他没想到岳海昆他老爸伤得这么严重,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这样一来他岳家的秘方就显得更重要了。 “白哥,我现在走不开,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亲眼看着录的,一直录到我爸把秘方装到一个信封里。录下来的东西又跑不了。” “那个信封在哪里?”白老大有点着急地问。 “我不知道,我爸放秘方的时候,我和我弟都不在家。看了录相就知道我爸把信封放到哪里了。秘方都录下来了,咱们要信封也没什么用。” “你懂什么?那个信封要是落到别人手里,秘方给公开出来,谁还找咱加盟?你得抓紧去拿u盘,我现在就联系加盟商。” 岳海昆往病房里瞄了一眼,“白哥,我爸现在这样,我实在走不开,明天吧,明天我一定拿给你。” 岳海鹏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见白老大跟岳海昆在窃窃私语,他懒得听他们的谈话,他们谈的不是游戏,就是摩托,反正岳海鹏没一丁点儿兴趣。 “关键时刻,不许给我掉链子!” 岳海昆连连点头,“白哥放心,我岳海昆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白老大满意地走了。 岳海鹏有些疑惑,什么是关键时刻,他们要干什么?他故意咳嗽了一声。 岳海昆猛回头看见了岳海鹏。 岳海鹏不动声色,“哥,你刚才跟白老大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 岳海昆吓得脸色大变,呆呆地看着岳海鹏说不出话来。 “坦白交待吧,白老大让你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是什么意思?,你们想干什么?” 岳海昆盯着岳海鹏看了一会儿,回过味来,“你不是都听见了吗?为什么还问我?” 岳海鹏问了半天,岳海昆就是不肯说,岳海鹏只好劝岳海昆,以后别跟这个白老大整天混在一起了。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垃圾人。 岳海昆知道岳海鹏在诈他,岳海鹏其实并没听见他和白老大的谈话,岳海昆放心了,胆子也壮了起来,“白老大是我白哥,他是垃圾人我愿意,你还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宋交警和丁交警来到病房的时候,岳海鹏正在看他那本《城市规划与设计》,他见警察来了,急忙站起来跟警察打招呼。岳海昆仍自顾自地玩掌上游戏机,岳海鹏拉了他一下,岳海昆也不情愿地站起来,眼睛还盯在游戏上。 宋交警、丁交警一看到岳万里昏迷不醒的样子,就知道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了。宋交警问医生,岳万里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医生措辞严谨,说颅内有积血,也有积水,不知是不是还扩散?如果继续扩散的话,能不能醒过来也很难说。宋交警小声问医生,有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更大的可能是功能性障碍,瘫痪或者失忆。 尽管交警和医生的谈话声音很小,但岳海鹏还是听到了,泪水在岳海鹏眼里打转,他的眼圈红了,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岳海昆也皱着眉头,悄悄地把游戏机装了起来。 丁交警弯腰看床头上的病员卡,做着记录,“谁把你爸送到医院的?” “周凯送来的。”岳海鹏说,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周凯是我高中同学。” “我们要找周凯了解一下情况。”宋交警用命令的语气对岳海鹏说,“你给他个电话,让他去一下交警队。” “周凯就在门外,”岳海鹏指指病房的门,“你们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他了。” 宋交警对丁交警摆了摆头,和医生一起出去了。 “咱爸要是醒不过来可怎么办?”岳海昆为父亲担忧起来。 岳海鹏蹲在岳万里身边,抓住岳万里的手,“哥,你不要瞎说,咱爸肯定能醒过来。医生总是说得比实际情况要严重。” 岳海昆四下寻找着什么,“咱爸换下来的衣服呢?” 岳海鹏指了指病床下面一个塑料袋,“你找咱爸的衣服干什么?” 岳海昆把塑料袋拿起来,开始翻动父亲换下来的衣服,“咱爸写的秘方你见了没有?” 岳海鹏并不知道父亲是回家取秘方时被撞的,“秘方咱爸放在家里了,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岳海昆:“郭叔跟我说,咱爸就是回家给郭叔取秘方的时候被撞的。” 岳海鹏警觉起来,他和岳海昆一起把父亲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遍,他们从父亲的衣物中只找到了一串钥匙、一个小巧的眼镜盒和一些零钱。 岳海昆觉得他爸被撞的时候,秘方肯定在身上,现在找不着,是让别人发现后拿走了。他记起了白老大的话,秘方如果落到别人手里,他们就挣不到钱了。他必须尽快把u盘从家里取出来交给白老大。 宋交警和丁交警把周凯领进了医生办公室,交警很客气,只是说了解一下事故现场的情况。但周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我的包忘在海棠深处了,我却取包,我拿了包从海棠深处出来,听见刹车声就跑过去了。” 宋交警:“你跑过去以后,没见到肇事车吗?” 周凯表情有些不自然,“没,没有。我就见岳叔躺在那里,地上有好多血。” 丁交警在做着笔录。 宋交警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笔,一边抬眼望着天花板,不停地眨着眼睛。宋交警的这个表情让周凯紧张起来。 “你听见刹车声,然后就从酒店门口跑过去,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 “那你怎么会看不见肇事车呢?这个过程不会超过十秒钟。” 周凯故作镇定,眼神有些慌乱,“我,我真的没看见。是不是那辆车开到影壁墙后边去了?” 丁交警立即说道:“不对。现场勘查表明,车是往厂外开的,人是往厂内走的。” 周凯转着眼珠,两只手搓来搓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宋交警盯着周凯,沉默了一会儿。 周凯不敢跟宋交警对视。 “好吧,今天先到这儿。”宋交警不再追问。 周凯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二位交警站起来要走,护士长进来了,拦住他们。 “警察同志,我想问一下,医药费谁来付?现在已经花超了。” 宋交警很无奈地摇摇头,“肇事司机逃逸了。医药费你得先跟受害人家属谈。等抓到人,一块算总账吧。” 护士长苦笑,“家属?你刚才不是进病房了?家属就是那两个小伙子,他们没有钱,连手术费都是借的。” 宋交警指指岳万里,“我可听说了,这位岳老板不缺钱。不过我们争取早日破案。这边病人有什么情况,无论是好转还是什么,都及时通知我们。” 护士长点点头,“估计岳万里看见谁撞他了。等他醒了就好办了。” 周凯听了这话,他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宋交警发现了周凯的异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周凯。周凯忙低下头,不敢跟宋交警对视。 周援在劳务市场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招到人。十天的临时工,还是值夜班,没人愿意干。周援正站在那里为难,乔桥披散着长发跑过来。 “老板。你到底一个月能开多少钱?”乔桥拢着自己又脏又乱的长发说。 “开多少钱也我也不会用你的。你不合适。” “我怎么不合适?不就是当保安吗?” “你看你这个样子,披头散发的像保安吗?保安重点提防的就是你这样的。” “头发我可以剪短,我本来就是短发。来到你们城里打工,怕别人欺负我,才留个长毛吓唬人。你说到底能开多少钱?” “替人值十天夜班,一天二百。” “工钱倒够是意思。才十天时间,打短工没劲。”乔桥失望了,准备走。 “干得好了,十天以后可以签长期合同,至少一年。”周援只好追加条件,他必须招到一个保安,否则后面的事就没法进行了。 “签合同以后也是一天二百?” “签合同一月四千,也不少了,就是值个夜班。”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干了。” 周援觉得这个农民工有点难缠,工资给的这么高还提什么条件?他有点不想要他了,但是不要他又能要谁呢,整个劳务市场,就是他一个人来跟他讨价还价。“你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就是,绝对绝对不能欠我的工钱!”乔桥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歇斯底里,“我在工地整整干了两年,一分钱也没拿到,我最恨欠我工钱的人。” “我们是正规的国企,不可能欠你工资。你去理发吧。晚上八点,我们在百润肉联厂门口见,我给你交待工作。” 乔桥高兴地走了。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郭光宗找不到周援,又去保安室看了看,保安老李仍然不在。他就想去医院看望岳万里,刚走出大门,才想起发改委的魏主任在等他开会,已经晚了,就急忙去了魏主任办公室。 郭光宗不停地向魏主任道歉。企业负责人求政府办事,迟到是万万不行的,迟到意味着不重视,你自己都不重视,政府凭什么重视? 魏主任果然有些不高兴,“老郭,你一向很准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讨论你的事你迟到,这个会还怎么开?没办法,我只好把会议推迟了。” “别提了魏主任!只要是您主持的会议,不讨论我的事,我也从不迟到。可是岳万里他出车祸了,我报了警,帮着保护现场,实在是走不开。” 魏主任有些意外,“岳万里怎么样了?” “我还没顾上去医院。不过我听别人说,人还昏迷不醒呢。” 魏主任站起身,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郭光宗的改制方案里,吸收合并岳万里的海棠深处,让百润肉联厂转型,是最大的亮点。他说服区里主要领导,让郭光宗来取代周援主持企业改制。现在,岳万里还昏迷不醒,这事恐怕不好办了。 郭光宗仿佛看出了魏主任的心思,他坦然一笑,“魏主任,吸收合并海棠深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拿到海棠深处的祖传秘方和他家的百年老汤,对吧?” 魏主任看了郭光宗一眼,没有说话,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这还用问吗? 郭光宗凑到魏主任跟前,得意地说:“岳万里受伤之前,我已经让他把秘方写出来了。” 魏主任高兴了,急忙问:“秘方呢?你拿到手了?” “我一会儿就去医院找岳万里他儿子要。” “快去,快去。我可告诉你老郭,拿到秘方,百润肉联厂就由你来当家。拿不到秘方,恐怕还得让周援继续干下去。” 郭光宗急忙赶到医院,他来看望岳万里可不光是因为秘方,他跟岳万里是有特殊感情的,为了他郭光宗,岳万里摔成了残疾,后来又被开除出厂,那时候百润肉联厂可是铁饭碗,开除就等于断了生路。郭光宗心里清楚,有了当年岳万里的牺牲,才有了他现在的地位和财富。岳万里就是他命中的贵人。 郭光宗来到了病房,径直走到岳万里身边,伏下身子握住岳万里的手。岳万里两眼紧闭,毫无反应,缠满纱布的头明显肿大了许多。郭光宗见了,心如刀绞一般,禁不住流下泪来。 岳海鹏和岳海昆都表情落寞地站在郭光宗旁边。 郭光宗悔恨交加,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岳万里,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他开会时如果不想带着秘方,岳万里就不可能遭此横祸。会议结果也不会因他没带秘方而改变。“是我害了你爸,我真该死!”郭光宗边哭边说。 岳海鹏给郭光宗递过去一张纸巾,“郭叔,你别难过了,我爸他命硬,会好起来的。” 郭光宗擦干眼泪,意识到不该在两个孩子面前哭,也受了岳海鹏的感染,“对!你爸命硬,肯定能挺过来的。我们老哥俩商量好,还要干一番事业呢。” “郭叔,你在事故现场没发现我爸落下什么东西吗?”岳海昆问。 郭光宗拿出一部手机,“这是你爸的,我在事故现场找到的。” 岳海鹏接过手机,擦试着手机上的血迹,“郭叔,你还在事故现场找到了什么?”岳海鹏从床头柜里拿出眼镜、钥匙和零钱,“我刚找了,我爸身上就是这些东西。” 岳海昆急忙说,“郭叔,现场有没有秘方?秘方装在一个信封里。” 郭光宗摇摇头,“你爸身上怎么会有秘方?交警已经弄清楚了,你爸还没走到家,就被车撞了。秘方肯定还放在家里。今天海鹏抽空回家一趟,找出来交给我。” 还没等岳海鹏回答,岳海昆就抢着说,“郭叔,我回去找,找到就给你送去!” 郭光宗知道岳海昆一惯游手好闲,平时有事能拖就拖,能推就推,不逼急了他是绝不干事的。今天见岳海昆主动要去找秘方,就感觉有点不对。郭光宗可是搞了一辈子销售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他对岳海昆笑了笑,没有说话。临走的时候,他给岳海鹏使了个眼色,让他随他出去。 在病房外面,郭光宗让岳海鹏自已回家找秘方,不能让岳海昆去。岳海鹏本来不想回家,他放心不下他父亲。听了郭光宗的话,有点不以为然。 郭光宗坚持让岳海鹏去,“这秘方很重要,你哥去找我不放心。这个秘方不光是你家的事,也是百润肉联厂的事,更是我的事。如果拿不到秘方,厂长还是周援来当,我和你爸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岳海鹏只好答应郭光宗,他抽时间去找秘方。 郭光宗从医院走出来,想起交警让他联系保安老李的事,就又给周援打电话。周援这次接了,说手机忘到车上了,前面郭光宗的电话他才刚看到,问郭光宗找他什么事? “我有件事要向你汇报一下。” “什么汇报不汇报的。以后该我向你汇报了。” 郭光宗告诉周援厂区大道出了个交通事故,撞伤了一个人,司机驾车逃逸了。交警要看厂里的监控录像。郭光宗故意不说撞伤的人是岳万里。周援也不问撞伤的人是谁,说他一直在外面忙,厂里出了交通事故的事,他还不知道,“那监控录像就让交警看看吧。” “保安室门锁了,交警进不去。周厂长你知道老李去哪里了?” “你看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老李家里有急事,请假回家了。又找了一个保安代班。晚上八点以后,你让交警去看监控吧。” 晚上将近七点钟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援来到了肉联厂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隔着一条马路,他观察着百润艺术工坊大门口的动静,跟他预料的一样,那里已经很安静了。他穿过马路,可刚走到一半,却看见郭光宗正站在保安室门口往里面张望。周援急忙退了回来。 周凯起初不明白郭光宗在那里干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援有点着急,他必须八点之前从花盆下面把钥匙取出来,开门把视频删掉,再把钥匙交给那个叫乔桥的顶班保安。郭光宗还在保安室门前站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突然明白郭光宗是在这里等交警。那个叫乔桥的农民工一会儿就来顶班,交警也要来。如果再不采取行动,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周援看看时间,还有一刻钟就八点了,周援给郭光宗打电话。 “老郭,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保安室等交警,保安室还是没有人。” “保安一会儿就到,老郭你别等交警了。我要跟你谈谈工作的事,你去办公室等我吧。” “等交警来了我安排一下,就去办公室,不耽误事。” “交警的事我来安排,你现在就去办公室等我吧。” 郭光宗有点奇怪,他和周援都闹到这个程度了,还有什么工作要谈的?但老江湖斗法,讲究的是不撕破面皮,既然周援要跟他谈工作,他就得去谈工作,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周援的,郭光宗只好走了。 周援见郭光宗走远了,就穿过马路,跑向保安室。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岳海鹏想回家给郭叔找秘方,只是父亲的液体还没输完,他又不放心岳海昆,生怕他贪玩,让父亲跑了针。就坚持等到输完最后一袋液体。护士进来拿走了最后一个空袋子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岳海鹏用酒精棉轻轻压着针眼部位,见岳海昆趴在病床上昏昏欲睡,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告诉他要回家给郭叔找秘方,还要拿钱缴医疗费。岳海昆一听突然来了精神,他让岳海鹏在这守着,他要回家去办这些事,另外他还要去一个派出所,问问他摩托车的事。岳海鹏说摩托车的事晚上去也问不出结果,反正公安局已经立了案,明天白天去问一样。岳海昆不听,岳海鹏就告诉岳海昆,他还要回去拿课本来看,专业书只有他自己清楚,再说他还要把“中华老字号”牌子拿回家,父亲专门交待过,不让岳海昆拿。可是岳海昆仍然不听,执意要回去。岳海鹏有点奇怪,不明白岳海昆为什么非要回家。郭叔嘱咐他,让他亲自去找秘方的时候,他觉得郭叔有点小题大做,岳海昆再不着调,找个秘方还是能办到的。岳海昆以前对什么事都是无可无不可的。这次他非要回家,有些反常,岳海鹏就觉得郭叔的嘱咐有道理了。 岳海鹏盯着岳海昆,“哥,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有事瞒你。”岳海昆当然不承认,但他还是发毛了,歪头看着别处不跟岳海鹏对视,岳海昆每次撒谎都是这种神情,岳海鹏断定肯定有事。 “没有?没有你着急回什么家?” “着急回家就是有事瞒着你?你不是也着急回家吗?” 岳海鹏不想把郭叔嘱咐他的话告诉哥哥,他知道哥哥的脾气,担心给郭叔惹麻烦。“就这么定了,我回家去,你在这盯一会儿。” “凭什么你说了算?”岳海昆仍然坚持。 “你别忘了,就因为你来医院晚了,我给咱爸抽了血,结果我没考成试。” 这句话把岳海昆镇住了,弟弟没考成试,确实跟他有关系。岳海昆没有说话。 “就凭这个,让你在这守一会儿咱爸不行吗?” 岳海昆自知理亏,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再跟岳海鹏争了。 岳海鹏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他骑到大门口的时候,记起要到保安室取“中华老字号”牌子,便放慢车速,朝保安室骑来。 周援来到保安室的窗户下,他看看四下没人,从花盆下取出钥匙,打开了保安室的门。他闪身进去,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岳海鹏把自行车放好,抬头看到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岳万里邮件。此时,保安室的门正被周援轻轻地关上,岳海鹏还是看见了周援。 周援没有开灯,他捏手捏脚地往里间的监控室走。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周援忙贴墙来到窗边向外看,他看到了站在门口敲门的岳海鹏,周援吓了一跳,心想岳家小子跑这来干什么?难道被他看见了?周援贴在墙边一动也不敢动,透过窗外照进来的灯光,他看清了桌上放着一个邮件,包装盒上面写着:岳万里。他判断岳海鹏是来拿邮件的。 岳海鹏已经来到窗前,用手挡在前额往里看。 周援大气都不敢出,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五十了。周援急得涨红了脸,不敢朝监控室走,他不能让岳海鹏看见他在里面。 岳海鹏敲了一会儿门,见没有动静,就趴在窗上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明明看见周援进去并关上了门,怎么会没有动静呢? “周叔,请开一下门,我要取邮件,我看见你进去了。”岳海鹏边敲门边喊。 保安室里仍然没有动静。岳海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是他晕厥之后的后遗症。或许他并没真的看见周援?岳海鹏疑惑着,推车要走。 周援听岳海鹏说看见他了,心想再躲也没用了,就把门打开,拿着岳万里的邮件走出来。 “岳海鹏,这里有你家的邮件。”周援语气平静地说。 岳海昆守在父亲旁边,打着瞌睡,似睡非睡之间,他的电话突然响了,白老大又来电催要u盘。他只好说,他在病房里守着,还没回家去取。白老大有点不满意,问他为什么不让他弟守在病房里,岳海昆只好告诉白老大,他弟回家了去找秘方了。 白老大一听就火了,“看不出来,你他妈的还是个大孝子!我问你,你离开家的时候,电脑开着没有?摄像头工作没有?如果让你弟弟看见怎么办?” 岳海昆瞪大了眼睛,电脑还在开启状态,摄像头还在工作。岳万里回家取秘方时,他不担心被父亲发现,因为父亲不懂电脑。但岳海鹏就不同了,他极有可能发现摄像头和u盘,那就跟白老大没法交待了,“糟了!白哥,摄像头还在工作。” “你快点给老子回去拿u盘!u盘落到岳海鹏手里就没我们的戏了!”白老大气急败坏地喊起来。 岳海昆害怕了,猛地起身向外走。刚走了几步,他想起了父亲,凑到岳万里身边看了看,见罩在父亲头上的吸氧机不停地冒着水泡,知道父亲还在呼吸,他放心了。心想反正父亲昏迷不醒,不吃不喝也不会动弹,离开一会儿不会有问题。 岳海昆走出病房,想到路边去打车,刚走出医院大楼,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在楼门旁边。没等客人算完账,岳海昆就坐到后排座上。 “去百润肉联厂,开快点!” 女客人接过司机找的零钱,不满地看了岳海昆一眼,赌气使劲关上了车门,车门发出一声巨响。 出租车司机不干了,摇下车窗准备骂人,岳海昆劝住,让司机快点走,说他有急事。确实很急,他要在岳海鹏之前赶到家。 出租车飞快地开着,一路上都没发现岳海鹏的影子,岳海昆知道岳海鹏骑车一向很快,心想如果岳海鹏先到家就麻烦了。 出租车开到大门口,慢慢减速,岳海昆看到了岳海鹏,他正从周援手里接过邮件。他怕被岳海鹏看见,急忙缩了缩身子,见司机有要停车的意思,岳海昆拍拍司机座位靠背,“别停车,直接往里开!” 周援见岳海鹏抱着邮件骑走了,又窜进保安室,并快速关上了门。时间已经不多了,周援紧张地操作监控设备,他调出当天的监控视频,翻到了自己撞飞岳万里的那一段。周援看了看视频,该死的视频把这一段拍得非常清晰。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开始操作设备。设备提示:是否永久删除?周援果断地敲了回车键,屏幕上面顿时一片雪花。 从保安室出来的周援已经判若两人了,他背着手,悠闲地踱着步,一边等乔桥,一边盘算着一会儿去跟郭光宗谈些什么。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岳海昆一进家门就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他知道岳海鹏很快就会回家,在岳海鹏进门之前,他必须把他的事儿搞定。他窜到桌子上,踮起脚跟,把那个纽扣大小的摄像头卸下来,又想把露在外面的线头塞进吸顶灯内,免得让岳海鹏看见。可是吸顶灯和楼顶的缝隙太小了,怎么塞也塞不进去,把岳海昆累得浑身酸痛。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岳海昆急了,用螺丝刀用力往里面一捅,谢天谢地,线头终于塞进去了。他急忙跳下桌子,顾不上擦桌上留下的脚印,就关了灯,跑进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岳海鹏走进来,开了灯,把邮件放在桌上,他发现了桌上的两个大脚印,感觉有些意外,他四下打量着客厅,这时岳海昆房间里传出轻微的响动,他以为家里进来了小偷,就随手抓起一根擀面杖悄悄地靠近岳海昆房间。 岳海鹏推开门挥着擀面杖冲进来的时候,岳海昆已经把电脑电源切断,并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装进了衣兜。 岳海鹏愣住了,透过客厅的灯光,他看清是岳海昆“哥?你怎么跑回来了?” 岳海昆大功告成,放下心来,就随便撒了个谎,“我拿个东西马上就回去。” “你连灯都不开,鬼鬼祟祟的拿什么东西?” 岳海昆顺手拿起一张光碟,“游戏盘,白老大一直催我还给他。”岳海昆边说边往外走,“我现在就回去。”他不想跟岳海鹏多纠缠,时间一长,岳海鹏肯定会看出破绽。 岳海鹏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游戏盘我给你带过去不就得了,非得你跑回来拿?谁守着咱爸了?” “没人守也没关系,咱爸又不能动。” 岳海鹏生气了,“咱爸不能动才要守着呢!你为了一张破游戏盘,就把咱爸一个人扔下了? 岳海昆不再说话,推门就走。 岳海鹏放心不下,担心岳海昆离开的这段时间父亲会出什么意外,就跟着岳海昆回了医院,秘方也顾不上找了。 交警找周凯谈过话之后,本就忧心忡忡的他更加焦虑不安。交警的眼神让他害怕,他感觉交警并不相信他的话。更要命的是,万一岳万里醒过来怎么办?他很可能看见了是谁撞了他。周凯没有回家吃饭,他没有食欲,就在医院附近徘徊着,最后他决定再去看看岳万里怎么样了。 周凯推门进来,岳海鹏和岳海昆都不在,只有岳万里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他走到岳万里身边,“岳叔,岳叔。”他轻轻地叫了两声。 岳万里仍在昏迷,回答他的只是吸氧机里不停冒出的水泡。周凯心情并不放松,他想别看岳叔现在昏迷,随着一天一天的治疗,总有醒过来的那一天。他站在岳万里面前,呆立了半天,有那么一刻,他脑子里闪出了一个念头,只要他把吸氧机的电源一关,一切就全结束了。但这个念头只是瞬间一闪而过,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叹了一口气,就坐在那里守着岳万里。 岳海鹏和岳海昆兄弟两个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见周凯安静地守在那里。岳海鹏非常感动,不停地致谢。一直不把周凯放在眼里的岳海昆也友好地拍了拍周凯肩膀。 周援删除视频后没多长时间,乔桥就来了,他的头发已剪成了平头。周援把钥匙交给乔桥,简单地交待了几句就找郭光宗去了。 周援前脚走,宋交警、丁交警后脚到,乔桥从保安室点头哈腰地迎出来。 “你是保安吧?你们领导跟你打招呼了没有?” “打招呼了,领导刚走,说警察要来,让我配合工作。我也不明白怎么配合。” 宋交警和丁交警径直向保安室走去。乔桥也要跟进去,被丁交警拦住。 “你待在这里,别让外人进来。” 乔桥急忙挺了挺胸,抽出腰间的警棍站在门口。 二交警进了保安室。丁交警操作键盘,调出监控录像。 宋交警、丁交警看录像。画面连续跳跃,最后定格:画面是雪花点。 宋交警指着显示屏上的雪花点,“奇怪,就缺案发的那一段。郭厂长说他看见屏幕是亮着的,应该录下来了。” 丁交警看看窗外提着警棍走来走去的乔桥,“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宋交警又习惯性地抬头望着天花板,不停地眨着眼睛,很快他就有了主意,吩咐丁交警把移动硬盘卸下来,带回队里找技术人员恢复。 丁交警答应了一声,开始操作监控制备。 宋交警冲门外喊了一声:“保安,别在外面转了,你进来一下!” 乔桥快步跑了进来,有点兴奋,“来了,来了!” 宋交警用手拍拍显示器,指着屏幕上的雪花点问:“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天线有问题,我出去看看。”乔桥以前没见过监控设备,周援也没跟他交待监控设备的事,他还以为是电视信号出了问题呢。 宋交警和丁交警惊讶地看着乔桥。丁交警拦住乔桥,“你是不是保安?不认识监视器吗?” 乔桥不好意思地承认他不认识,以为是给保安室配的电视机,还纳闷电视机为什么尺寸这么小?他说他刚来,以前的保安请假回老家了,他是临时替班的。 “真是凑巧,不早不晚,偏偏今天请假回老家。”宋交警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乔桥,“跟我说说,谁让你来替班的?” 郭光宗一边在办公室里等周援,一边琢磨着周援究竟要跟他谈什么。他没想到已经被周援调虎离山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周援来了竟然跟他的谈的是精诚团结。郭光宗听得一头雾水,现在已经到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地步,怎么个精诚团结?他断定这是周援玩的烟幕弹,也就跟周援谈起精诚团结来,看上去相谈甚欢,其实各怀心思。 周援应付完郭光宗,就打车去郊区的的修车铺取车,周援一到修理铺,就看见自己的车停在那里,干干净净的样子,显然已经修好了。 周援仔细地看着车前部,他想看看新喷过的漆能不能看出来。 站在一旁的修理工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我干的活你尽管放心,新车喷新漆,根本看不出来。” 周援确实没看出什么异样,但他仍不放心,拿起水枪又冲洗了一遍,才掏出一叠现金给修理工。 “换下来的保险杠呢?我要拿走。” “我拆下来的时候,保险杠就快断成二截了,要它没有用,你又不走保险。”正在低头数钱的修理工只好停下来,指了指清理过的垃圾箱,“就扔到那里,让垃圾车拉走了。” 周援打开垃圾箱看了看,里面是空的,周援心想,拉走也好,省得我自己找地方扔了。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夜已经很深了,周援终于把车开到了自家楼下。他仍不放心,又围着车转了一圈儿,借着路灯光仔细看了看,才一边抻着懒腰一边打着哈欠走进单元门,折腾到现在,周援已经精疲力竭了。 周援走到家门口,正要掏钥匙开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周母迫不及待地把周援拉进门里,并迅速关上了门。 周母急切地问:“老周,你可回来了!我和周凯一直在等你,电话也不敢给你打。事情……怎么样了?” 周援叹了口气,看了看半躺在沙发上的周凯,没有说话。 周凯低着头,没跟父亲打招呼,他不知道该跟父亲说些什么。 周援感觉到周凯有情绪,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周凯的头。 “爸,你就想这样瞒过去?”周凯终于忍不住问父亲。 “我本来不想瞒,要是撞了别人,我就不跑了。可是偏偏撞上了岳万里,真他妈倒霉。” 周凯不解,“那有什么不一样?” 周母插话,“周凯你不了解情况,你爸跟岳万里矛盾很深。” “关键是郭光宗要联合岳万里改制肉联厂,正跟我争夺肉联厂的控制权,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把他撞了,再加上以前还有矛盾,说不是故意撞他有人信吗?” 周凯不以为然,“你不是故意撞人就不是故意,怎么没人信?假的真不了。” “郭光宗跟我说厂里出了事故,撞了个人,连岳万里的名子都不提,他这是防着我。岳万里的那两个儿子还有郭光宗要知道是我撞的,还不吃了我?” “你爸说的有道理。周凯你还小,不明白这些。”周母明显站在周援一边。 “爸,我告诉过你,摄像头都录下来了,你想瞒也瞒不住。” 周援压低声音,“我现在才回来,就是去忙活这些事。你们放心吧,录相已经被我删除,车也修好停在了楼下,都搞定了。” 周凯和周母对视了一下,都松了一口气。 周援问周凯岳万里的情况,知道岳万里还昏迷不醒,心情就沉重起来,他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责备自己酒喝得太多,稀里糊涂就把人给撞了。 周母安慰了周援几句,仍不放心,问周援他撞岳万里的时候有人看见没有?周援说当时路上没有人。这个辖区的交警是全省的标兵,办案效率很高,如果有人看见,他这时候就该进去了。 周凯说他当时也没看见人,但他说出了他的担心,“那岳叔要是醒过来呢?他可能看见了吧?” 听了周凯的话,周援一下子愣在那里,他没想到这一层。周母也紧张起来,一会儿看看周凯,一会儿看看周援。 周援倒了一大杯酒,一口喝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退也没处退,我死马当成活马治了。过得去海阔天空;过不去我自认倒霉!” 白老大站在医院大楼外面,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岳海昆的电话。一会儿,岳海昆睡眼惺忪地出来了,不停地打着哈欠,见到白老大就报怨起来,“白哥,你也起得太早了,还不到五点就来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白老大伸出手,“快点给我。” 岳海昆拿出u盘交给白老大。“你拿回去看吧,全在这里了。” 白老大把u盘仔细放好,“那个装秘方的信封找到了没有?” “信封我还没顾上找,我弟就回家了。连这u盘也差点让我弟发现了。反正秘方都录在u盘里了,还要那信封里的秘方干什么?” “如果把那个信封也弄到手,你家的秘方我们就垄断了。”白老大本不想说这句话,可是不说,这个没脑子的岳海昆又弄不明白。 “秘方在我爸脑子里,我们怎么能垄断?”岳海昆仍然没弄明白。 白老大阴沉着脸,不无恶意地说:“你爸万一好不了呢?他脑子里的秘方还有什么用?” 岳海昆不高兴地瞪了白老大一眼,“我爸会好起来的!” 白老大觉得自己话有点重,就过去安慰岳海昆,说要请他吃早点,岳海昆不领情,赌气回病房了。 白老大并不太生气,毕竟u盘到手,有了底气,信封里的秘方只能等等再说了。 首都国际机场候机楼里人山人海,简直像个自由市场。安欣拉着行李箱,无精打采地跟在安母后面排队安检。 安欣不停地打电话给岳海鹏,手机提示音就不停地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安欣不明白岳海鹏为什么关机,越打不通电话,她越担心岳海鹏。 “安欣,马上过安检了,你把电话收起来行不行?” 安欣不情愿地收起电话,冲安母的后脑使劲瞪了一眼。不想安母此时正回过头来。 “这孩子!你瞪我干什么?” “妈,我问过旅行社了,他们说可以延期。你非要现在出去!” “出国的时间是跟你商量过的,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延期?” “我现在没心情玩儿!” “你这孩子真别扭,为什么没心情玩儿?” “没心情就是没心情,妈你别问了!” 安母还想说什么,安欣已经越过安母,把行李放在安检机上。 安母无奈地冲安欣摇了摇头。 在飞机上,安欣故意戴上耳机和眼罩装睡,她不想跟安母说话,心思一直在岳海鹏身上,她设想着各种最坏的结果。慢慢地她回忆起了岳海鹏抽完血后,重重摔倒的一幕。岳海鹏摔倒的时候,他的手机被甩出好远。安欣明白了,岳海鹏的手机可能摔坏了。她盼着飞机早点落地。 田苗午饭前来到医院,听说岳海鹏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急忙跑出去买了两屉小笼包子来,让岳海鹏快趁热吃。岳海鹏饿急了,伸手就抓,田苗忙把筷子递过去。岳海鹏接过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田苗在一旁深情地看着岳海鹏。 这时郭庆来了,他见了小笼包子,伸手就要抓。田苗白了郭庆一眼,打了他一下,“给你买的你吃?”郭庆尴尬地笑笑缩回了手。 岳海鹏用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塞进郭庆嘴里,“吃吧,我一个人哪能吃这么多?” 郭庆一听高兴了,就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郭庆其实并不饿,他是故意气田苗的,一边吃一边挑衅地看着田苗。田苗正想发作,她的手机来电,田苗见是安欣打来的,就警觉地看看岳海鹏和郭庆,走到病房外面接电话。 “田苗,你在医院吗?我想跟岳海鹏说几句话,他手机打不通。”飞机一落地,安欣就拨通了田苗的电话。 田苗不想给安欣和岳海鹏之间传递消息,就撒谎说她在家里,没去医院。安欣又问她岳海昆的手机号,田苗说她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就是知道她也不会告诉安欣的。 安欣并不太相信田苗的话,她之所以先给田苗打电话,也有火力侦察的意思。 田苗见岳海鹏跟着护士长从病房里出来,到护士站去了。田苗猜想护士长可能在催着岳海鹏续缴住院费,就走进病房想问问郭庆,却见郭庆正在接听电话,是安欣打来的。田苗担心郭庆说到两岔里去,把她在医院的事透露给安欣,就急忙把手指伸到嘴边“嘘”了一下,示意郭庆闭嘴。谁知郭庆担心打电话打扰岳万里,没看到她的手势,就出了病房,田苗赶紧追了出去。 “郭庆,你在医院吗?” “在医院。我和田苗都在。” 田苗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气得她直跺脚。 “田苗也在?呵呵,还真让我猜着了。我刚才打电话给她,她说她在家里。郭庆我可提醒你,你可要看紧点田苗,别让她跟岳海鹏走得太近了。” “明白,谢谢提醒。” “你把电话给岳海鹏,我跟他说两句话。” “岳海鹏去护士站了。一会儿我让他给你打过去。” 安欣告诉郭庆,岳海鹏的手机可能摔坏了,她一直打不通。郭庆说一会儿让岳海鹏用他的手机打给她。 田苗听了郭庆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等他刚挂了电话,就抱怨起来,“你别叫郭庆了,你叫郭大嘴吧!” 郭庆不明就里,“什么情况?我说错什么了?” “郭大嘴!郭大嘴!谁让你告诉安欣我在医院了?” 郭庆笑着陪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想让她知道,再说咱俩是一起来的,安欣知道就知道吧,多大的事。” “谁跟你一起来的?明明是各来各的,在这碰上的。我才不怕安欣知道我在医院呢,我是不想让安欣知道,不是怕,是不想!”说着就把郭庆拉扯出了医院。她让郭庆送她回家,她不想让安欣跟岳海鹏通话。 郭庆知道田苗的用意,大白天的,其实没必要送她。“等一会儿行吗?安欣还等着岳海鹏给她打电话呢。岳海鹏的手机摔坏了。” “不送算了,我自己走。”说完,就丢下郭庆,真走了。 郭庆愣了愣,还是追上去,“我送,我送!”郭庆不想错过单独跟田苗相处的机会。至于安欣和岳海鹏通话的事,只能等等再说了。 安欣和安母在机场等行李,她一直拿着手机盯着屏幕,等岳海鹏打电话过来。行李传送带上安欣的行李箱已经转过去了,安欣也没有看见。安母瞪了安欣一眼,上前一步,把安欣的行李箱提下来。 安欣小声嘟囔,“怎么还不来电话?” 安母忍了忍心中的火气,“你等谁的电话?” “岳海鹏。” “天天把岳海鹏挂在嘴边上,我真看不出岳海鹏哪里比周凯强?” 安欣不想跟母亲探讨谁比谁强,不是岳海鹏比不过周凯,而是她应付不了母亲那一套说辞。安欣不搭腔,只管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安母仍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毕业后肯定要留京的,周凯跟我说过,他毕业后留京的可能性也很大。”说完就看着安欣。 安欣忍不住回了一句,“周凯留不留京,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母知道安欣一门心思都在岳海鹏身上,就想起岳海鹏考研的事来,“那个岳海鹏考得怎么样?” 安欣没好气地说:“不怎么样,他中途弃考了。” 安母有些意外,“弃考了?为什么?” 安欣没有回答,她不想再跟母亲谈论这个话题了,就走到一边给郭庆打电话。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郭庆竟然离开了医院,郭庆不停地道歉,说他临时有急事。安欣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就问郭庆,是不是田苗把他拉走的?郭庆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把电话挂了。 安欣随母亲走出洛杉矶国际机场,她满腹心事,无心欣赏异国风光,她知道郭庆对田苗言听计从,根本控制不了她,看来田苗真的想乘虚而入,岳海鹏是个什么态度?他为什么不主动给我打个电话?想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就生起岳海鹏的气来。 接下来在大洛杉矶地区的旅游,安欣一点也提不起精神,迪士尼乐园、好莱坞环球影城、海洋世界、棕榈泉购物……安欣一概没有兴趣。 这天早晨,安母催安欣起床,安欣躺在床上不动,她决定今天不出去了,就拿出手机来玩。 安母一边刷着牙,一边从洗手间出来,“安欣,快起床,别玩手机了。”说完又走回洗手间。 安欣没理安母,继续盯着手机发呆。手机上是她和岳海鹏的自拍合影。安欣开始翻动手机,她在家中自拍的照片,开始一张一张在展现在安欣面前。再往后翻,就是事故现场的照片了。 安母又从洗手间出来,见安欣还没起床,一把夺走了安欣的手机。“快点,快点!再不起床就晚了!每天让导游催,你好意思吗?” “妈,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花钱到美国来玩儿,卧在宾馆睡觉多不划算!快起床吧!今天咱们去乘坐红木森林小火车,然后去咆哮山庄。” “妈!我真的不想出去了,没意思。” “你整天吊着个脸,哪像个出来旅游的!那个岳海鹏他怎么惹你了?” “没人惹我!”安欣拉起毯子蒙住了头。 安母掀起毯子,“你告诉妈妈,岳海鹏为什么弃考?是学校又不让他提前考研了?还是他觉得自己考不上中途放弃了?” 安欣不说话,又把毯子拉上蒙住了头,被安母不客气地再次掀起来,“告诉妈妈!” 安欣坐起来,“他爸出了车祸,他献血晕倒,只好弃考了。” 安母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岳海鹏这孩子的命可真不好。” “不是岳海鹏命不好,是命运对他不公平!” “命运这东西,会传染的。跟命运不好的人相处,自己的命运也会变坏。安欣,你还是离那个岳海鹏远点吧。” 安欣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她没有再说话,她才不相信所谓命运,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快起床,咱们出去玩。” 安欣知道拗不过母亲,只好起来陪母亲去乘坐红木森林小火车去了。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田老根卤品店里冷冷清清。 田老根就吩咐老伴田母去把外面的灯关了,生意不好,灯再亮也没客人来,白白浪费电。田母不同意,说黑灯瞎火的,生意就更不好做了。 田老根是一家之主,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让你关你就关,啰嗦什么?” 田母习惯了田老根的霸道,也不生气,就关了外面的灯。谁知灯刚关,周援就走了进来。 周援笑着说,“怎么了老嫂子?看我一来就关灯,不欢迎我啊?” 田老根见了周援,很是意外。他已经告诉过周援,岳家的秘方他弄不到了,试吃这一招不行,光知道岳家的卤蹄好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吃。既然岳家的秘方他弄不到,跟周援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田老根问周援的来意,周援看看田母,笑而不答。田老根明白了,就支走了田母。 周援来找田老根还是为了岳家的秘方。他听别人说,那天岳万里就是回家为郭光宗取秘方的,还没到家就被他撞伤了。这就是说郭光宗并没拿到秘方,秘方还在岳万里家里。周援意识到,这场无心的车祸,很可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一不做,二不休!周援当下就发了狠心。他还听说,岳海昆看上了田老根的侄女田英。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就来找田老根了。 两个人嘀咕了半天,决定利用田英跟岳海昆的关系,抢在郭光宗之前,把秘方搞到手。 谁知田老根跟田英一说,田英却拒绝了,她不想再找岳海昆了,任田老根怎么说,田英就是不同意,她看不上岳海昆,何必去招惹他?再说岳海昆那种人,她也招惹不起。田老根气哼哼地看着田英,没招儿了,就摆摆手,让田英出去。田英刚要走,被周援拦住了。 周援对田英承诺,只要她能把秘方搞到手,就聘用她为百润肉联厂的正式员工。田英撇撇嘴,表示不稀罕。她早就想离开叔叔的卤品店了,可百润肉联厂半死不活的,对她没有吸引力。 周援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告诉田英,搞到秘方后,会给她安排管理岗位,不下车间,入职后马上办理五险一金。而且只要搞到秘方,肉联厂就可以彻底转型,会很快好起来。 田英动心了,答应明天就去找岳海昆。周援和田老根又如此这般地帮着田英策划了一番。 第二天,田英就提着一箱牛奶到医院来了。那箱牛奶是田老根为她准备的,田英嫌寒碜,田老根说多少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空手就行。 病房里只有岳海鹏一个人守着父亲,岳海昆出去吃早饭,说吃完给岳海鹏带一份回来,可走了半天也不见回来,岳海鹏正饿得难受,田英就提着牛奶来了。 岳海鹏见田英来了,很替哥哥高兴,想打电话让岳海昆快回来,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没修好,就跑到护士站去打电话。 岳海昆在肯德基吃了两个大汉堡后,困意袭来,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接到岳海鹏电话后,他喜出望外,把给岳海鹏带早饭的事也忘了,一气儿跑回医院。 岳海鹏让田英和岳海昆出去说话,岳海昆拉上田英就出去了。岳海鹏仍饿得难受,只好把田英提来的那箱牛奶打开,拿出一盒牛奶来喝。 岳海昆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做梦也没想到田英会来医院看他父亲,他知道看他父亲只是一个幌子,田英是冲着他岳海昆来的,这里传递出的信号太明显了:田英对他有意思了!可是田英说来说去,只对他家的秘方感兴趣,岳海昆越听越不对劲,那股兴奋劲渐渐地淡了。 “田英你跟我说个实话,你来看我爸,就是想问秘方的事吧?” “算你猜对了,你到底能不能弄到秘方?” 岳海昆虽说有些失望,但毕竟田英这个大活人就在他面前,他要把握住机会,“骗别人,我能骗你吗?我真的能弄到。” “我叔想买你的秘方,你开个价吧。” “开什么价?我送给你。”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说送给你就送给你,咱俩什么关系?”岳海昆开始套近乎。 田英害羞了,“你别胡扯!咱俩没什么关系。你痛快点,秘方到底多少钱?” “现在秘方还没到我手里,钱的事以后再说,我先把你电话号码存起来,弄到秘方后,也好跟你联系。”岳海昆掏出手机,告诉田英他的号码。 田英掏出手机拨号,岳海昆注意到田英的手机有些老旧,“你这手机像素太低了,我到时候送你一个新,照出的照片跟照相机一样清楚。” 田英看看自己的旧手机,动心了,但还是矜持着,“我才不要你的手机呢,你就会说空话!” 岳海昆急了,“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先把秘方给我弄到手吧。” 岳海昆壮了壮胆子,嘻皮笑脸地说:“弄到秘方你能跟我好吗?” 田英半真半假,又有点撒娇地说:“去你的!先弄到手再说。我叔说了,价格随你开。” 岳海昆一听有门儿,就信誓旦旦地说,“我说不要钱就是不要钱!弄到秘方我白送给你,只要你跟我好就行。” 白老大拿到u盘后,就想马上找个电脑打开看把秘方誊写出来。可他还没走进网咖,就被几个哥儿们拉去喝酒去了,白老大本不想去,又碍着面子,只好去应付,谁知几杯酒下肚,就刹不住车了,结果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酒醒之后,到处找u盘找不到,把白老大急得要死,去喝酒的烧烤摊儿那里找了半天,才在一个烟盒里找到,这才想起是自己快喝高时藏在烟盒里的。 白老大火急火燎地来到网咖,告诉网管不许别人打扰他,就坐在一个角落里,把u盘插进电脑。画面出现了,白老大看到了岳万里在书写秘方,他笑着点点头,录相很清晰。接下来他看到了一长串调料的名字:花椒、八角、肉桂、香叶、丁香、罗汉果……白老大高兴了,心想岳海昆这小子干得不错!他招呼网管给他送来了一罐可乐。 看着看着,白老大不笑了,他两眼死盯住屏幕,开始焦躁不安起来。调料名字的后面是用量,他发现那些数字写得又小以模糊,录像上根本看不出来。白老大操作鼠标,放大、缩小,试图看清楚那些数字,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白老大气急败坏,把鼠标用力一摔,“岳海昆你这个笨蛋!笨蛋!” 白老大接着看录像,他看到岳万里开始在客厅里藏秘方。白老大紧张地盯着屏幕,屏住呼吸。他看到岳万里拉开抽屉,把秘方放进抽屉里。他看到岳万里又把秘方从抽屉里拿出来,想放进书橱的一本书里,但又没有放。岳万里用手拍打着信封,似乎在想着主意。 白老大把头靠在椅子背上,放松地喝着饮料,“藏吧,藏吧,老岳头,我看你能藏到哪里?一切尽在本老大的掌握之中!” 白老大看到岳万里拿着秘方进了卧室,并关上了门。录像定格在门上。岳万里再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了。 白老大气得把饮料罐用力墩在桌上,饮料泡沫喷了他一脸。白老大一边擦脸,一边起身离开网咖。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郭光宗派郭庆到医院来向岳海鹏要秘方,岳海鹏没说哥哥把父亲扔下跑回家找秘方的事,只说还没顾上回家。郭庆一向惧怕父亲,怕回去交不了差,就拨通电话让岳海鹏接。郭光宗无非再次强调秘方如何如何重要,催促岳海鹏快点回家。岳海鹏只好请郭庆帮着岳海昆照看父亲输液,他马上就回家去找秘方,郭庆爽快地答应了。 岳海鹏刚要走,岳海昆接到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岳海鹏担心郭庆一个人照看不好父亲,就边跟郭庆闲扯,边等岳海昆回来。郭庆正想让岳海鹏跟安欣通个电话,谁知刚把手机拿出来,田苗就来了。郭庆只好作罢。 岳海昆接到的电话是白老大打来的,白老大让他出来一下,他以为白老大可能把秘方从u盘上整理出来了,就兴冲冲地出来,他也想誊写一份交给田英。 谁知白老大二话不说,上去一个耳光把岳海昆打倒了。 岳海昆鼻子流血了,爬起来,又被打倒。岳海昆不敢再起来,坐在地上问:“白哥,你打我干什么?” “你他妈的真是个蠢货!你录的什么狗屁东西!那些数字根本看不清。让人家怎么加盟?” 岳海昆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数字?” 白老大强压怒火,给岳海昆解释,“每味调料都有用量,可是那些用量数字写得太小,你没调准焦距,都他妈的看不清楚!” 岳海昆吃了一惊,忙爬起来,“白哥,你是说,我录的那些东西没用?” 白老大气急败坏地说,“秘方没有用量,一点用都没有,简直狗屁不是!” 岳海昆开始仔细回想当时他偷拍的情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绝不是焦距的问题,摄像头是自动对焦的,但他不敢解释,怕白老大揍他。 原来岳万里用钢笔把调料名字写出后,因考虑是千斤卤蹄配方,与他平常的卤蹄斤两不一样,调料用量需要重新计算。岳万里计算后,就随手操起一支铅笔,把用量写在了调料后面,因是用铅笔写的,字迹太浅,录相看不清楚。 白老大放缓语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马上回家,把秘方找出来交给我。” 岳海昆不住地点头,“行,行,行。” “到你爸的卧室去找,你爸把装秘方的那个信封放到他的卧室里了。” “白哥,你怎么知道?” “你他妈的是真傻还是装傻?录相录下来了!你爸拿着信封走进他的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是空的,而且直接出门走了。”白老大冷笑了几声,“别说,你弄的录相还能起点作用。快去吧!” 岳海昆又犹豫起来,岳海鹏刚才要回家去找秘方,还是让他守着父亲。他不知道该跟岳海鹏怎么说。 白老大见岳海昆犹豫,火气又涌上来,上前抓住岳海昆的衣领,“小子,别忘了,你在外面吆五喝六的,可都是老子在罩着你,哈雷你玩丢了,我一分钱也没见到。明天这个时候,拿不到秘方,知道我会怎么处置你吗?” 岳海昆胆怯地看了一下白老大。 “找不到秘方,我就让你他妈的当流浪狗!不出三天,你就会跟你老爹一样,躺到医院里!” 岳海昆垂头丧气地回到病房,郭庆发现岳海昆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海昆哥,你又跟谁打架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打架?” 岳海鹏吃惊地看着岳海昆。 “看样子海昆哥吃亏了,你这么牛哄哄的一个人,怎么还能让别人打败?”田苗对岳海昆的作派一向看不惯,就挖苦他。 岳海昆苦笑着摆摆手。 岳海鹏走上去看岳海昆的伤,关切地问:“哥,这是让谁打的?” “没人打我,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岳海昆撒谎说,他把头歪向一边,不跟岳海鹏对视。 岳海鹏看出他在撒谎,他是接了白老大的电话后出去的,十有八九就是让白老大打的,白老大为什么打他?岳海鹏正要问,岳海昆却说话了。 “我要回家一趟。”岳海昆指指衣服上的血迹,“换换衣服。”他不等岳海鹏回答,就收拾起掌上游戏机和充电器,推门要走。岳海鹏急忙上去阻拦,没有拦住。 岳海昆衣服上的只有一两滴血迹,用水一冲也就掉了。而且岳海昆平时衣着并不讲究。岳海鹏断定岳海昆回家换衣服是借口,他急于回家和挨打之间有必然联系。想来想去,岳海鹏想到了秘方。秘方!肯定和秘方有关系!岳海鹏看了看还在输液的父亲,焦急地跺了跺脚。 田苗看出了岳海鹏的心思,“你走你的,这里有我和郭庆!” 有田苗在,岳海鹏就放心了,他冲田苗和郭庆点点头,追了出去。 岳海鹏骑车狂奔,一路上想着哥哥可能已经找到了秘方。就那么大点地方,藏能藏到哪里去?哥哥为什么这么急于找到秘方,他并不清楚,但他找到秘方绝对不会给郭叔的!所以必须从哥哥手里把秘方夺过来交给郭叔。 岳海鹏开门进来。发现客厅里很整洁,并没有翻动的迹象,岳海昆和岳海鹏哥俩的房间门开着,岳海鹏往里看了一眼,也很整齐。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哥哥回家并不是为了找秘方?他见父亲房间的门虚掩着,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岳海鹏就推门进去。 岳海鹏发现父亲的房间已经被岳海昆翻得乱七八糟。岳海昆见岳海鹏来了,并不惊慌,他不理岳海鹏,继续翻箱倒柜。 岳海鹏见岳海昆并没有换衣服,脸上、衣服上的血迹还在。“哥,你不是回来换衣服吗?怎么衣服没换就翻腾起来了,你是在找秘方吧?” “找秘方怎么了?许你找就不许我找?”岳海昆理直气壮地说。 “你找到没有?” 岳海昆拎起母亲的遗像,胡乱看了看,扔到一边,“真是邪了门儿了,死活就是找不到!” 岳海鹏小心地扶正母亲的遗像,擦干净放回原处。“怎么光在爸爸的房间找?每间房子都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岳海昆不能说录相的事,“还没顾上找你就回来了。对了,你回来干什么?” “哥,实话对你说吧,我不放心你,也不相信你。你衣服不换就找秘方,我问你,找到秘方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给郭叔。”岳海昆又把头歪向别处。 “你别骗我,给郭叔找,你没这么大的劲儿!” 岳海昆不说话了。 岳海鹏指指岳海昆脸上的血迹,“告诉我,这是让谁打的?是不那个白老大?” “你别管!江湖上的事,跟你无关。” 岳海鹏不屑地笑笑,“江湖?江湖在哪里?” 岳海昆不无得意地撇撇嘴,“江湖上的事,不是你一个学生能懂的。” “好,那就说说我懂的。哥,我怀疑你有事瞒着我,这事十有八九和秘方有关,也和那个白老大有关。是不是他在逼你要咱家的秘方?” 岳海昆慌乱了,“不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找到秘方想给谁?” “给郭叔。还能给谁?” 岳海鹏看看歪着头看着别处的岳海昆,“哥,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撒谎我能看出来。这样吧,从现在开始,要找秘方必须咱俩一起回来。” “一起回来就一起回来,你不相信我,我还不相信你呢!”岳海昆心想,一起找正好,反正我也找不到了,你有本事你找,找到了你也独吞不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二人又在各个房间里找了半天,仍找不到秘方。更让岳海鹏着急的是,父亲的银行卡也没找到。 岳海昆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晃了晃说,钱在这里呢,可惜不知道密码。 岳海鹏向岳海昆要银行卡,岳海昆不给,他说他要保管。 “医院一直催我去续费,你不知道密码拿个银行卡有什么用?” 岳海昆本来以为岳海鹏也不知道密码,见岳海鹏这样说,禁不住问,“你知道密码?” “咱爸告诉过我。” 岳海昆生起气来,“我就奇了怪了,都是儿子,为什么咱爸什么事都跟你说不跟我说?为什么你知道密码我不知道?” “这可要问你自己。要不要我把你干过的事一件一件说出来你听听?咱爸出事前,你还偷了店里一千块钱营业款,别以为我不知道。” “拿自家店里的钱怎么叫偷?海鹏你告诉我密码,我想取点钱有急用。” “你有什么急用?不是陪白老大吃吃喝喝,就是泡网咖。我还不知道你?” 岳海昆把银行卡握在手中,“你不告诉我密码,我就不给你卡。我要钱真有正事。” “那你告诉我,你的正事是什么?” “我想给田英买个新款手机,像素高的那种。” 岳海鹏一听就火了,“这是什么正事?咱爸看病重要,还是你给田英买手机重要?” “怕什么,只要海棠深处开着,咱家就不缺钱!海棠深处就是咱家的摇钱树!” “哥,我可告诉你,海棠深处的营业额,三分之二靠卤蹄。现在秘方找不到,卤蹄做不了,只能等关门了!海棠深处领班跟我说了,卤蹄已经断供,营业额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那也没事,咱爸存了好多钱。估计全在这张卡上。” “咱爸的钱大都拆借出去了,卡里的钱是店里的几天的流水。”岳海鹏突然想到他父亲借钱出去,也该有借据,他刚才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借据,就问岳海昆找到借据没有?岳海昆摇摇头。 “哥,你把卡给我,我要给咱爸续费,医院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岳海昆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秘方找不到,白老大饶不了他。想给田英买手机,又不知道密码,岳海鹏还一个劲儿地要银行卡。“你想得美!咱俩谁是哥谁是弟?我凭什么听你的?凭什么给你银行卡?” 岳海鹏拿岳海昆毫无办法,也不想跟岳海昆吵架。他放心不下父亲,就要哥哥跟他一块回医院去。岳海昆一梗脖子,说要在家里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再去医院。岳海鹏担心他走了之后,岳海昆还会翻箱倒柜找秘方,又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觉得虽找得不是十分仔细,但该找的地方也都找过了。岳海昆做事一向不认真,量他也找不到,就匆匆去了医院。 郭庆听说没找到秘方,只好回去告诉父亲。 第二天一早,护士进来给岳万里输液,并告诉岳海鹏护士长找他,岳海鹏知道又是催缴住院费的事,就硬着头皮去了。护士长因他给父亲献血,一直对岳海鹏比较客气,但今日却异常严厉,说催了你多少遍了?你今天再不续费,明天只能给你爸停药了!岳海鹏当着护士长的面给岳海昆打了个电话,让他快来医院缴费。 岳海昆这次一点也没拖延时间,很快就来了,他向岳海鹏要密码,他去缴费。岳海鹏不上他的当,他让哥哥把银行卡给他,他去缴费。岳海昆不给,两个又吵了起来。幸亏岳万里还昏迷着,听不到他们吵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还想给田英买手机对不对?” “我肯定先给咱爸缴费,缴完费再买手机。” “那也不行!” “几千块的事,就算你帮哥一个忙。我已经答应田英了。”岳海昆开始恳求岳海鹏。 “你把卡给我,等我缴了费再去给你买手机。”岳海鹏知道哥哥的毛病,他会乱花的。岳海昆掏出银行卡,并不交给岳海鹏,他要跟岳海鹏一起去缴费。他怕岳海鹏变卦,缴了费后不给他买手机。 “咱爸还在输液,都走了怎么行?” 两个人正在争论,郭庆来了。 岳海昆指着郭庆笑了,“你来的正好,帮着照看一下我爸,我们去缴费。” “你们等一会儿再去缴费。”郭庆慌里慌张地拉着岳海鹏出去了。 郭庆看看走廊没人,把手机交给岳海鹏,“你快点给安欣打个电话吧,她一直找你,打来好几次了。”郭庆说完,两眼盯着走廊尽头,田苗随时会来,他担心被她发现。 岳海鹏这几天忙得天旋地转,手机又摔坏了,有时想起给安欣打电话,可是一忙就顾不上了。他立即打通了安欣的电话。 安欣此时正随着旅游团走进餐厅。一整天的游玩,让她筋疲力尽,她不想吃饭,但旅游团都是集体行动的,她只好呆呆地坐那里,盼着晚餐快点结束,她好回宾馆休息。安母不停地催她吃东西,她懒得和母亲吵嘴,就躲到餐厅外面,看夜空中的星星。在这之前,她打了好几次郭庆的电话,这家伙不是支吾就是没跟岳海鹏在一起。她知道都是田苗在捣鬼,远在数千公里之外,她干生气没办法。 正在这时,安欣手机响起来,郭庆手机打来电话,安欣急忙接听,是岳海鹏熟悉的声音,“安欣,是我。” 安欣顿时兴奋起来,几天的坏情绪一扫而光,“海鹏!可跟你联系上了!我打你的电话不通,都快急死了!你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机还没修好。”岳海鹏心里很歉疚,他和安欣以前每天都要通好几遍电话的,“其实我哥的手机或者护士站的座机都方便,可是这几天我有点晕头转向,就……” 其实安欣接到岳海鹏电话的同时就原谅了他,两个人说了一通热乎话之后,安欣就问起岳万里的情况。 “人是抢救过来了,就是现在还昏迷不醒。”一说到父亲,岳海鹏就情绪低落了。 “撞伤岳叔的人找到没有?” “还没有,交警队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钱够用吗?我卡上还有钱,给你汇一些过去吧?” “不用,不用,找到我爸的银行卡了,肯定够用。” “……” 两个人说起来没完没了,郭庆站在一旁焦急地做着手势,让岳海鹏长话短说。这事如果让田苗发现,他郭庆就死定了。 等他俩通完电话,安欣就变得容光焕发起来,肚子也咕咕地叫个不停,可是她走进餐厅,却发现晚餐已经结束了,人们正陆续离开座位。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二人来到医院收费处,岳海昆递上银行卡,收费员刷卡后,示意岳海昆输入密码,岳海昆把岳海鹏让到前面,岳海鹏看了一眼岳海昆,让他离远点,岳海昆后退一步,拿出掌上游戏机来假装玩游戏,两眼却偷瞄着poss机。岳海鹏笑一笑,用手挡着输了密码。 岳海鹏请收费员帮忙看一下卡上还有多少钱。收费员冷冰冰地甩出一句,“查余额去银行!”然后把收费单据和银行卡推出来,不再理岳海鹏,“下一位!” 岳海昆走上前,从岳海鹏手中迅速抽走了银行卡,“快告诉我密码,我去买手机。” 岳海鹏仍然不想告诉岳海昆密码,就跟他一起去了手机专卖店。 岳海昆挑了一款粉色外壳的高档手机,把银行卡递给营业员,并让岳海鹏去输密码,他自己在一旁摆弄着那款手机。 营业员捣鼓了半天,也听不到poss机打印单据的声音。岳海鹏看见poss机屏幕上显示出了几个字:余额不足。 岳海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声说不可能,买部几千块的钱的手机,怎么会余额不足呢? 营业员解释说,这张银行卡是借记卡,不能透支,说着就把手机从岳海昆手里拿回来。岳海昆傻眼了,急忙问岳海鹏是怎么回事。 岳海鹏觉得不用透支卡里的钱也足够,问营业员是不是poss机出了问题? 营业员不无嘲笑地说,也有可能,你们最好去隔壁银行查一下余额。 兄弟二人都慌了神,急忙跑到银行去查余额。岳海鹏输入密码时岳海昆凑过来看,岳海鹏也不用手阻挡了,他已预感到不妙。 取款机上显示余额:137.26元。 岳海昆气得直剁脚,“钱呢?咱家的钱呢?” 岳海鹏把银行卡抽出来,困惑不解地摇摇头。父亲每天都用这张卡进货,营业额也都存在里面,按说几万块钱是有的。他又拿出医院的缴费单据来看,医院刚才刷走了两万元。 “才剩下137块?别说给田英买手机,连手机套都买不了了!” “哥,别光想着买手机,你怎么不想一想咱家没钱了,拿什么给咱爸治伤?” 岳海鹏、岳海昆两个人像被霜打了一样回到医院。岳海鹏一路上盘算着如何为父亲筹钱,岳海昆则想着怎么应付白老大和田英。 二人正要进医院楼门,孙浩、肖天走过来。他俩刚去看望了一下岳万里,主要还是要跟岳海鹏谈金翅膀基金的事。 岳海鹏知道他们的来意,就让岳海昆先回病房。 岳海昆冷冷地说,“你呢?” “我跟他们说两句话,你快回病房吧,郭庆帮着照看了半天了。” “我也想找朋友说说话,天天闷在医院里,我都快疯了!” 岳海鹏把岳海昆拉到一边,“哥,我没功夫跟他们说闲话。我们手头有设计方案,正在找人投资,这事谈成了,很快就能挣到钱。咱爸治病就不用愁了。” 孙浩和肖天听了岳海鹏的话,心中不免都有些伤感。 岳海昆这才不情愿地进了楼门。 “海鹏,我们俩刚才去见金翅膀基金的领导,领导见你没去,他不跟我们谈。”孙浩说。 肖天补充说:“这位领导对不守时的人非常反感,他很生气,说你不讲信用。” “你们没跟他说明我的情况吗?我走不开,实在没法去。”岳海鹏着急地说。 “我们一再解释,人家不听。”孙浩有些气恼地说。 肖天灰心了,“那位领导太不近人情,要不算了吧,咱们再找别人谈。” 岳海鹏是那种永不言败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更何况他现在需要钱,就拉上两位同学去找金翅膀基金领导,他要亲自解释。 孙浩说:“我看他那个劲头,解释也没有用了。” 岳海鹏不听,“还没去解释,怎么知道没用?” 二十分钟后,三个人站在金翅膀基金领导的面前。 基金领导单刀直入,“岳海鹏,我决定放弃对你的投资。” “就因为我没有按约定来跟你谈吗?我委托我同学来了,他们也跟您说明了我家的情况。”岳海鹏颇感意外。 “你父亲出了事,你来不了我完全能理解。我派人对你家的情况进行了调查,我认为你无法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这是我决定放弃投资的原因。” 岳海鹏指指身边的孙浩、肖天,“这个项目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有一个团队!” “那我问你,没有比尔盖茨,能有微软吗?没有马云,能有阿里巴巴吗?没有扎克伯格,能有facebook吗?我们投资,就是看好你这个人!” 岳海鹏指指孙浩、肖天,“我的同学们也很优秀,我自己也会克服一切困难。另外,我们现在就有成形的项目。” 基金领导打断岳海鹏,“别说这些了。我说过了,我们投资的方向是优秀的人才,而不是具体的项目。” 岳海鹏仍不甘心,“好的项目才是最重要的。我报给你们的项目,只要有启动资金,马上就有效益。” 基金领导再次打断岳海鹏,“我们不缺好项目。”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厚本项目名录,咚地扔在桌上,“这些全是好项目!我们不差你的项目。我们要的是你这个人!” 孙浩凑到基金领导面前小声说:“岳海鹏他爸还等着钱治病,我们手头的项目就缺启动资金了,您能不能帮他一下?” “我们这里是创业基金,不是慈善基金。”基金领导脸上现出嘲弄的笑意。 肖天也恳求基金领导说,“您就帮帮岳海鹏吧!您帮岳海鹏渡过这一关,他就是你们金翅膀公司的人了。” 基金领导想了想说,“岳海鹏,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能让别人照顾你爸,你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吗?” 孙浩、肖天看着岳海鹏,希望他作出肯定的回答。 “不能,我爸需要我照顾。”岳海鹏不假思索地说。 基金领导对孙浩、肖天说:“你们看到了吧?不是我不想帮,他这种状态,我爱莫能助。” 三人从基金公司出来,孙浩和乙不停地抱怨岳海鹏,嫌他说话太冲,应该先承诺能够全身心投入工作,等钱到手再说。 岳海鹏想想,觉得二位同学说的也对,但他天性不会说谎。岳海鹏只好安慰两位同学,他不会放弃的,等他爸伤情稳定了,他再去找别的机会。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岳海鹏愁眉苦脸地呆坐着,看着液体一滴滴地注入父亲的血管,他分明看见医院账户上的两万块钱正随着这一滴滴的液体在一张一张地飞逝。 护士长来查房了,自从岳海鹏续缴了住院费后,护士长对他的态度稍好了一些,她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递给岳海鹏,“你的《无偿献血证》。” 岳海鹏心想给父亲献血是天经地义的事,还用得着发献血证?但还是接了过来。 护士长告诉岳海鹏,交警来电话询问他爸的情况,她顺便问了一下案件进展,肇事者仍没有到案。 岳海鹏听了,叹了一口气。 护士长又说,“别怪我催你,你爸账户上的钱最多还能支付一周的治疗费和住院费,你最好早做打算” 岳海鹏只好如实相告,他家已经没钱了,卡上只有一百多块。 护士长有点同情这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人,就问他父亲有没有买过医疗保险?岳海鹏知道他父亲一向节俭,又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除了腿有残疾,其他部位都很结实,父亲不可能买保险。岳海鹏摇了摇头。 护士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爸不是在百润肉联厂工作过吗?你去问问厂里的人,你爸的医保关系可能还在厂里。有了医保关系,就可以报销药费了。” 岳海鹏听了就急忙给岳海昆打电话,让他快来医院照看父亲。 岳海昆刚才溜到医院附近的网吧去玩游戏了,游戏刚开了个头,他不想回去,“我有事,暂时回不去。” 岳海鹏也不问他有什么事,冷冷地说,“你现在就回来守着咱爸,要不你就去弄钱,要不就别承认你是岳万里的儿子!”说完就挂了电话。 岳海昆气得猛拍了一下键盘,想想又没有选择,只好关了电脑,气哼哼地回到了医院。 岳海鹏小的时候依稀记得父亲在百润肉联厂工作过,至于为什么离开厂子,为什么又开起了海棠深处酒店,他就不清楚了。岳海鹏一边骑车一边盘算着该去找谁问父亲医保关系的事,当然问郭叔是最合适的,他是副厂长,又跟父亲关系最好。可是没找到秘方,岳海鹏不好意思去见郭叔,就去找了父亲的另一个朋友,肉联厂劳资科的范科长。 说明来意,范科长告诉岳海鹏,停薪留职、自谋出路的职工,厂里都给办了医保手续。被厂里除名的人员,厂里一概不管。所以他父亲没有医保关系。 岳海鹏听了吃了一惊,他父亲竟然是被厂里除了名的! 范科长又告诉岳海鹏,前几年有个政策,可以为他父亲补办医保关系,郭光宗和他都劝过他父亲,但他父亲听说自己还要补缴不少钱,就放弃了。 岳海鹏暗自抱怨父亲,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当年错过的一个机会,到现在就演变成了一个大麻烦,甚至是灾难。 岳海鹏问范科长,厂里为什么除他父亲的名。 范科长欲言又止,“你那时还小,你当然不知道。这个……都过去很多年了,不说了吧?” 岳海鹏再问,范科长仍不肯说。 岳海鹏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父亲让他给范科长上初中的女儿补习数学的事来,那时候他正突击考研,顾不上。 岳海鹏就把这事提出来,答应等他爸出院后,就开始给他女儿补课。 范科长高兴了,有岳海鹏这个理科状元为他女儿补课,他女儿的数学就不可能再在班里垫底了。 “范叔,我爸为什么被厂里除名?”岳海鹏再问。 范科长还是不太想说,“你知道这些也没用。” 岳海鹏固执起来,坚持让范科长告诉他。岳海鹏实在想不通,他爸这么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怎么可能被开除。 范科长只好走过去把门关上,悄悄告诉了岳海鹏。岳海鹏这才第一次知道,他爸是被周援公报私仇开除出厂的。岳海鹏问范科长他爸和周援之间有什么私仇?范科长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只说他也不知道。 “范叔,我想给我父亲恢复医保关系,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岳海鹏也不想纠缠他父亲和周援过去的事了,就切入正题。 范科长也不答话,他把岳海鹏拉到走廊上,指了指厂长办公室的牌子。 周援刚给田老根打过电话,询问秘方的事,田老根告诉他,岳海昆并没找到秘方。周援将信将疑,他知道岳海昆的话并不可信。他又给魏主任打了个电话,想试探政府方面的态度,魏主任仍是高深莫测,打着太极拳,让他不得要领。 周援正在办公室里苦苦想着一下步的计划,岳海鹏却走了进来。周援吓了一大跳,以为岳万里醒过来而且把他说出来了。 “你,你来干什么?”周援有点慌了。 岳海鹏一直对周援没有好感,觉得他又霸道又无能,现在知道了当年他对父亲做的事,就又增加了几分怨愤。但他为了父亲,不得不来求他。岳海鹏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周叔好,我有事求你帮忙。” “你爸好些了?”周援想知道岳万里的情况。 “我爸还没有醒过来。” 没醒过来就好,周援暗自长出一口气,情绪放松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想请周叔帮我爸恢复一下医保手续。” “恢复医保手续?你爸是被开除出厂的,他本来就没有医保,更谈不上恢复了。” “我知道,我爸是被你开除的。”岳海鹏说这话时情绪有些激动,甚至有些愤怒。 “被我开除?呵呵,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你爸当年出了个生产事故,失了火。本来要判刑的,被我压下了。我还想保住你爸的工作,可是上边不干,非让我处分你爸。”周援十几年来就是这套说辞,说得连他自己都相信是真的了。 岳海鹏冷眼看着周援,“周叔,我听到的版本跟你说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周援镇定自若,“人多嘴杂,这很正常。” “我爸被开除,是你公报私仇的结果。对不对?”岳海鹏和盘托出。 “胡说八道!我跟你爸有什么私仇?”周援有些恼怒了,他可不想还原当年的真相。 “我跟我爸是父子又是朋友,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他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了。需要我把你和我爸之间的故事再叙述一遍吗?”岳海鹏其实并不知道他父亲和周援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能拿话来诈周援,他已经看出周援有点慌了。 周援果然转移了话题,“既然无话不谈,你也知道我该下台了吧?我一个等着下台的人,哪有能力给你爸恢复医保关系?” “周叔你现在还在台上,你就有义务解决我爸的医疗费,为你当年的错误承担责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缠?我当年没什么错误!”周援胡乱收拾了一下包,推开岳海鹏就走。 “周叔,我家没钱往医院缴了,要不我不会来麻烦你的。”岳海鹏急忙拉住周援说。 “没钱了?你爸开了十几年店,生意这么火爆,钱呢?” 岳海鹏没有多想就告诉周援,他家的秘方、借据都找不到了。 周援听了喜不自禁,没找到秘方,郭光宗手里就没有王牌。他和郭光宗之间的角色就会发生变化,郭光宗会从赢家变成输家,而他也会绝处逢生成为赢家。 周援心里高兴,口中仍敷衍着岳海鹏,“你爸医保关系的事,我再研究一下。”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岳海鹏断定周援不会帮他父亲,周援说研究一下,也不会研究出什么结果。只是周援大权独揽,找别人又没有用。他就给周凯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求他再跟他爸说说,周凯答应了。 周凯有饭后自斟自饮的习惯,三杯酒下肚后,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周凯小的时候总是在这个最佳时间里向父亲要钱或提出额外的要求,每每得手。但今天他没等父亲开喝就说了岳万里医保的事,在周凯看来,他父亲帮助岳万里解决困难是理所当然的,他惹出的事,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没那么简单,这事归社保局管,厂里定不了。就是社保局同意了,还要补缴不少钱,厂里拿不出钱来。” “你想想别的办法也行,岳海鹏没钱给他爸缴住院费了。” “别的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周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把酒瓶提过来倒酒。 “你把人撞了,跑了也就跑了,躲了也就躲了,钱你总得出点吧?”周凯语气里带了讥讽。 周援一怔,没想到周凯会这样跟他说话,他把酒瓶用力放下,想要发火又忍住了,“我倒是想拿点钱出来,可我一拿钱,人家不就怀疑上我了?我不能自投罗网。” “说来说去,你是既不帮他解决医保关系,又不想出钱,爸你总不能只顾自己吧?”周凯提高了嗓门。 周援紧张地指指隔壁、门口、窗外,“隔墙有耳,小祖宗你小点声行不行?” 周凯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就压低嗓门,“爸,我觉得你这事瞒不过去。如果岳叔醒过来指认你,你怎么办?到那时候恐怕就不是光花几个钱的事了。” “我现在就是赌一把,他真醒了把我认出来,我就认栽。否则,我继续当厂长。”周援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现在的情况对我很有利,郭光宗没有岳家的祖传秘方,他就没有跟我竞争的条件。这个厂长,还是我的!” 周凯把父亲的酒杯拿到一边,“爸你告诉我,岳叔的住院费,你管还是不管?管,你说怎么个管法;不管,我就告诉岳海鹏,让人家自己想办法去。” 周援又把酒杯拿到自己面前墩了一下,酒溅出来一些。他对周凯的冒犯有些恼火,但考虑到自己肇事逃逸,有错在先,周凯又是帮忙救人,又是提醒他摄像头的事,就妥协了。“让我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周凯紧追不放。 周援想了想,“你明天到我办公室去一下。”周援说完,自顾喝酒,再不理周凯。 第二天一早,周凯到他父亲办公室。周援拿出一个信封给他,“这是五千块,厂里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周凯不接,他嫌他爸抠门,才五千块钱,够干什么的? “五千块就不少了!就这还是挪用的工会经费。说实话,不是你,这五千块我都不想给。” “爸!你又来了!” “周凯,你替爸想一想,我是希望岳万里昏迷不醒呢,还是希望他醒过来指认我?他的医药费越充足,醒过来的可能性越大!” 周凯听了父亲的话,觉得不对劲,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拿了钱就走。 “你跟岳海鹏说吧,厂里早就揭不开锅了,我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周援追出来小声嘱咐周凯,“你去看看岳万里,到底怎么样了?” 岳海昆这几天日子很不好过,哈雷丢了,秘方又找不到,他知道白老大不会放过他,连网吧也不敢去了,天天躲在病房里不出门。 岳海鹏还以为哥哥收心了,就让他照看着父亲,他去海棠深处安排停业事宜,没有了秘方,酒店已经经营不下去了,十来号员工,天天大眼瞪小眼,赔本赚吆喝,实在受不了。 岳海鹏刚走,白老大就来了。他招手让岳海昆出去。 岳海昆直觉得头皮发麻,低着头从病房里出来,看都不敢看白老大。 “我不来找你,你小子也不主动跟我联系,找到秘方没有?”白老大气势汹汹地说。 “没,没找到。”岳海昆小声嘟嚷着。 白老大照着岳海昆的头就是一顿巴掌,打得岳海昆双手抱头,嗷嗷直叫。 “你太妈的怎么这么笨?你爸的卧室屁大个地方,连个秘方都找不到。”白老大打累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 “白哥,你说我笨我认了,我弟可不笨,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是不是你弟找到了,故意不告诉你?”白老大猜测着。 岳海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跟着你爸开了这么多年店,用什么调料不知道,用多大量也不知道。你他妈就知道玩?”白老大的火气又涌上来,朝岳海昆的头又打。 这时周凯从不远处走过来。 白老大忙停了手,坐在长椅上。 周凯是来给岳海鹏送钱的,他拿出信封,指指病房,“海昆哥,海鹏在里面吧?” “他到店里去了”岳海昆盯着周凯手里的信封,“这是什么?” “我爸、厂里给岳叔解决了五千块钱,让我拿过来给海鹏。” 白老大两眼放光,冲岳海昆直挤眼。 “你爸真够意思,”岳海昆说,“你把钱给我吧。等海鹏回来我再交给他。” 周凯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到海棠深处去找海鹏,还是交给他吧。” 白老大急得抓耳挠腮,冲岳海昆直瞪眼。 “我弟这阵儿可能不在店里了。怎么了周凯,你不相信昆哥我?怕我贪污了?” “不是,不是,哪能不相信你呢?”周凯反而不好意思了,就把钱给了岳海昆。 周凯刚要走,又想起父亲嘱咐的话来,就进病房去看望岳万里。 岳海昆偷眼看看白老大,也跟了进去。 白老大坐在长椅上没动,他心里有底,那五千块钱已经是他的了。 周凯很快就出来了,岳万里仍昏迷不醒,这让周凯心情很复杂,他希望岳万里醒过来,同时又希望他父亲不被岳万里指认。 送走周凯,岳海昆低头站在白老大面前。 “拿来吧,别像没事人似的!”白老大伸出手。 “求求你了白哥,这钱能不能先让我用?” 白老大斜着眼问:“干什么?” 岳海昆嗫嚅,“我想给我女朋友买个手机。” 白老大再不说话,麻利地从岳海昆衣兜里搜出信封,抽出里面的钱,扒拉了两下,“我的哈雷值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吧?这还差得远呢!继续给我找秘方,给我弄钱。老大罩着小弟,小弟为老大挣钱。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你呢?敢欠我的钱?”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这天早上,岳海鹏为父亲整理了内务,擦了手脸,等着护士来输液,可是早过了输液时间,仍不见动静,岳海鹏正要去问,护士长领着好几个医生、护士涌进来,他们围住父亲一通忙活,把岳海鹏挤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医生、护士们都走了,只有护士长还在,她招手让岳海鹏过去。岳海鹏发现父亲头上缠着的绷带不见了,露出了已经结痂、愈合的伤口。 岳海鹏疑惑地问护士长,“我爸的伤都好了,他怎么还不醒过来?” 护士长摇摇头说,“外伤好了,颅内的积液、积血还有,需要慢慢吸收。” 岳海鹏正要问他爸输液的事,就见两个护工推着担架车来了。 护士长告诉岳海鹏,他爸今天要搬出重症监护病房,搬到普通病房去。又说普通病房有六人间、四人间、二人间还有单间。六人间最便宜,单间最贵。她让岳海鹏选择。又说他父亲这种情况,当然住单间好,单间安静。 岳海鹏当然知道住单间好,但他住不起,就跟护工一起把父亲推进了六人间。 刚安顿好,岳海昆就来了,他每天都是在家里睡足了觉才来。见搬到这么个乱哄哄的大房间里,很是不满。在重症病房,还有折叠椅供他躺着,这里却只有个小马札。 岳海昆一屁股坐在小马札儿,开始揶揄岳海鹏,“你不是说有设计项目能挣钱吗?钱呢?” “人家让我全身心投入工作,把爸爸交给别人照顾,问我能不能做到,我说不能,就这样谈崩了。”岳海鹏不动声色地说。 岳海昆急了,“你怎么不能?不是还有我吗?” “你?现在快十点了你才来,你能把爸爸照顾好?”岳海鹏反唇相讥。 这时郭光宗走进来,一个病床一个病床地找寻着。 岳海鹏忙上前打招呼,“郭叔,我们在这里。” 岳海昆也站起来,给郭光宗让座。 郭光宗看了看岳万里,见伤口虽然已经结痂、愈合,但人仍昏迷不醒。郭光宗心情沉重,他本来以为即便找不到秘方,等岳万里醒来,一切问题也就解决了。现在看来,岳万里可能伤到了脑浆子,这下可就麻烦了。 郭光宗不明白为什么找不到秘方,就问岳海鹏。岳海鹏对郭光宗说了找秘方的经过,郭光宗觉得他并没有仔细寻找,当即要岳海鹏陪他去,他要亲自去找秘方。 岳海昆天天晚上回家睡觉,也胡乱翻过几回,后来就灰了心,索性不找了。现在听说郭光宗要和岳海鹏一起去找,他不干了,“郭叔,我跟海鹏商量好了,要去找我和海鹏就一起去,要不去就都不去。你俩去找可不行。” 郭光宗没想到这兄弟两个为秘方还起了纷争,“那我来守着你爸,你俩现在就回去找。要把每一本书,每一件衣服,每一件家具都翻到,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到。” 岳海昆伸了个懒腰,对岳海鹏说,“走吧。” 岳海鹏看着郭光宗,没动。 郭光宗以为岳海鹏担心岳万里,“你们放心去吧,我能照顾好你爸。” “郭叔,我知道你能照顾好我爸,我倒不担心这个。”岳海鹏一本正经地说,“郭叔,有句话,我想说到前面。” 郭光宗有些不耐烦,“你说,你说。” “郭叔,拿到秘方,你就能当一把手,拿不到秘方,你就当不了一把手。是不是这样?” 郭光宗让岳海鹏问得有些发窘,只好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我和我哥现在就回去找,就像你说的那样把我家翻它个底朝天,我保证能找到。但我有一个条件。 郭光宗见这个跟他儿子同龄的大男孩要跟他谈条件,禁不住想笑,“说吧,什么条件?” “郭叔,我家已经没钱给我爸治伤了。你当上一把手后,把我爸的医疗费解决了。” 郭光宗欣赏地看着眼前的岳海鹏,他可比郭庆要成熟多了,郭光宗郑重其事地握了握岳海鹏的手,“一言为定!” 岳海鹏和岳海昆回到家,岳海鹏决定先从他哥俩的房间开始找起。岳海昆知道他们的房间没有,也不便说破,就有一搭无一搭地跟着岳海鹏翻找。岳海鹏下了死功夫,书一页一页地翻看,所有衣服的衣兜也都摸了个遍。两张单人床也被他拆了,床下的东西也都倒腾出来。最后,岳海鹏盯上了岳海昆玩游戏的电脑,他拿来螺丝刀,打开了主机箱。 岳海昆撇了撇嘴,“你怎么想的?咱爸能把秘方藏到这里面?” 岳海鹏从机箱里拿出一个信封来,“这是什么?” 岳海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在这里!” 岳海鹏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钞票,再往里看,已经空了。 岳海昆想起来了,这是好长时间以前,他偷拿了父亲的五百块钱,被父亲发现来找,他随手从空着的光驱处塞进机箱里的,连自己都忘了。他冲上去把钱夺到手,“嘿,嘿,这是我放进去的。” 岳海鹏已经习惯了岳海昆的没心没肺,也不跟他计较,就让他把翻乱的房间恢复原状,他自己转战到客厅接着找。 在客厅里岳海鹏也是采取的笨办法,所有的书刊、家俱、电器统统不放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上午找到下午,连午饭都没吃,岳海鹏仍一无所获,不光秘方没找到,借据也不见踪影。 岳海昆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我都快饿死了,吃完饭再找行不行?” “要吃你去吃,我非翻腾一遍不可。” 岳海昆从冰箱里找出半只卤蹄来啃,“我早就说过,客厅里没有,你偏不信。” “你怎么知道客厅里没有?”岳海鹏不禁问道。 岳海昆自知说走了嘴,忙说他也是瞎猜的。 岳海鹏其实也有些气馁,他一边翻腾一边给自己鼓劲,“给咱家过一遍筛子,我就不信找不出秘方来!” “你说咱爸这是防谁呢?藏得这么严实。” “秘方可是咱爸的命根子。防谁你还不清楚吗?” “你说咱爸防我?” “你是有点反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岳海昆看了岳海鹏一眼,忍住不说话了。 岳海鹏又让岳海昆把翻乱的客厅恢复原状,他自己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岳海鹏在父亲的房间仍如此这般地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岳海鹏就想,如果他是他父亲,能把秘方藏到哪里呢?想来想去,就把目光聚焦在母亲的遗像上。 岳海鹏把母亲的遗像拿过来仔细查看。他发现遗像后面吊着一个小巧的锦绣荷包。岳海鹏高兴了,他把荷包取下来,拉开带子,把里面的东西全掏出来,放在柜子上,里面是母亲戴过的金戒指、耳环、项链。岳海鹏把荷包翻过来,里面已经空了。 岳海鹏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把戒指、耳环和项链都放回荷包里。这时他看到了遗像后面固定后盖的螺丝。他拿起螺丝刀,就要打开后盖。 岳海昆这时在客厅里大声喊,“海鹏快来看!我找到了!” 岳海鹏急忙把母亲的遗像放回原处,跑了出去。 如果这时岳海昆不叫岳海鹏出去,让岳海鹏打开遗像后盖,那么岳海鹏的命运还会在原有的轨道上运行,还会一派光明,他父亲的车祸也不会给他造成致命影响,只是一个波折而已。现在岳海鹏把母亲的遗像放回原处并跑了出去,命运就在这不经意间发生了逆转。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岳海鹏兴冲冲地跑过来,“秘方在哪里?” “你快看!”岳海昆递给岳海鹏几张类似单据的东西。 岳海鹏大致翻了翻,就沮丧地把那几张单据扔到桌上。“哥,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这些东西我早就看见了!” 岳海昆不服气,那些单据上分明写着花椒、八角、肉桂、山奈、草果、小茴香、香叶、肉蔻、丁香等调料的名字,而且名字后面还有用量。“不是秘方是什么?” “亏你跟了咱爸这么多年,”岳海鹏哭笑不得,“这是咱爸的进货单!” 岳海昆往沙发上一躺,彻底泄了气,“你告诉郭叔吧,秘方找不到了。” 岳海鹏仍不死心,“找不到秘方,咱爸的住院费怎么办?” 岳海昆从沙发上坐起来,“咱俩的房间找了,客厅找了,咱爸的房间也找了,都没有,你还想到哪里去找?” 岳海鹏指指卫生间和厨房,“这里找了吗?” 岳海昆不屑地摇摇头,再次躺倒,“要找你自己找,我快累死了。” 岳海鹏也是又累又饿,他坚持把卫生间和厨房都找了一遍,连厨房里的米袋、卫生间里的水箱都没放过。最后才不得不承认,秘方确实找不到了。 天已经黑了,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二人把午饭晚饭合二为一,一人吃了一大碗面,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医院的六人间病房。 郭光宗急忙站起来迎上去,热切地问:“怎么样?找到没有?” “郭叔,我们找了整整一天,把家都翻烂了,还是没找到。”岳海鹏有些歉疚地说。 “这可奇了怪了,这秘方难道会自己飞了?”郭光宗怀疑地看了看岳海昆,对岳海鹏使了个眼色。 岳海鹏明白郭光宗的意思,但他觉得岳海昆只是经常犯混,却并没有心计。他对郭光宗摇了摇头。 郭光宗却不这样想,“海昆,听说你每天晚上都回家睡觉,你就没有自己找找秘方?” 岳海昆倒也痛快,“我找是找了,可是没找到。” “海昆你听着,秘方这事非同小可。你要是找到的话就拿出来,你爸的住院费就不用说了,肯定全部解决,还有……” 岳海昆急了,不等郭光宗说完就把话打断了,“郭叔,我真没找到!” 郭光宗不太相信岳海昆的话,但也无计可施,心事重重地走了。 岳海鹏也不想再求郭光宗解决医疗费了。没有秘方,郭光宗在肉联厂说了也不算。自此,岳海鹏想通过秘方解决医疗费的努力算是画上了句号。 但是岳海鹏并没有放弃,在他这个理科高材生的脑子里,所有的困难其实就一道一道的数学题,只要是题,再难他也能找到答案,他只考虑解题的逻辑,却不考虑世事难料。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简直说到他心里去了。于是他又在脑子里列出解决父亲医疗费的各种方案,把走不通的路径划掉,然后根据难易程度排序,排来排去,他就排出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第二天一早,岳海鹏就把岳海昆叫过来,让他照看父亲。他说他要去办事。岳海昆从小就知道他这个弟弟比他聪明能干,平时只能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跟他争一争,刷刷当哥的存在感。现在家里没钱了,秘方又找不到,他也只能对弟弟言听计从。 交警队在一栋二层小楼上办公。宋交警和丁交警正在办公室讨论案情。宋交警是丁交警的师傅,丁交警对宋交警说出了他的想法,他觉得那个叫周凯的学生没说实话。 宋交警其实早就有了判断,为了带徒弟,他就让丁交警说说他的想法。 丁交警走到一个白色书写板前面,开始边画边说,“周凯听见刹车声从海棠深处向大门走过去,肇事车向大门的方向开过来,这里没有时间差。他怎么会看不到肇事车呢?” 宋交警欣赏地点点头,他觉得丁交警入门了,“你知道这周凯是谁的儿子吗?他是周援周厂长的儿子。另外,你知道保安老李是谁打发走的吗?你知道临时顶班的那个保安是谁招来的吗? 丁交警吃了一惊,“难道都是周援干的?” 宋交警点点头,“对,你觉得这都是巧合吗?” “那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咱快去查周援的车吧!肯定能发现问题。”丁交警兴奋起来。 “蹊跷就在这里。我派人查了,周援的车没有发现问题,你找个时间再去仔细检查一下周援的车,注意别让周援发现。” 二人正说着,岳海鹏进来了,站在门口拘谨地打招呼:“叔叔好。” 宋交警见了岳海鹏,虽然叫不出名字,也知道他是岳万里的儿子,“你爸醒过来没有?” “天天昏睡,外伤倒是好了。”岳海鹏心情沉重地摇摇头,“叔叔,我想问问我爸的案子。” 宋交警本来以为有摄像头,破案就是手到擒来的事了,没想到视频资料莫名被删。虽然怀疑周援,但又苦于没有证据,心里正窝着火,见岳海鹏问,就没好气地说:“案子正在正常推进。” 岳海鹏清楚正常推进的意思,不免有些失望,“人没抓到,还算正常推进?”岳海鹏语气中已有对宋交警的不满。 “当然是正常推进!”交警拍了拍桌子,为师傅帮腔,“锁定不了肇事者,你说去抓谁?” “那什么时候能锁定肇事者?”岳海鹏同样也拍了一下桌子。 丁交警正要发火,被宋交警制止。 “大学生,不要激动,你以为破案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吗?”宋交警缓和了语气。 岳海鹏低头不说话了。 宋交警不能跟岳海鹏透露案情,只是让他回去耐心等待。 “对不起,二位叔叔,我刚才态度不好。”岳海鹏眼圈红了,“我家的钱花光了,抓不到人,我爸就没钱住院了!” 宋交警和丁交警面面相觑,他们感觉到了压力。 “二位叔叔,你们能帮我爸解决一下住院费吗?”岳海鹏鼓足勇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宋交警和丁交警都苦笑着摇头。他们告诉岳海鹏,医疗费的事,现在警方帮不了他,让他自己想想办法。等破了案就彻底解决了。 “那什么时候能破案呢?”岳海鹏又问。 二位交警同情地看着岳海鹏,没有说话。 等岳海鹏一走,宋交警立即让丁交警去问技术部门,了解硬盘里视频资料的恢复情况。丁交警正要打电话,被宋交警制止,说技术部门工作量大,打电话引不起重视,让他上门去问,最好在现场催着他们恢复。 丁交警匆匆走了。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这天早上,周援刚到办公室,临时保安乔桥就跑进来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乔桥说昨天晚上,他在厂区内例行巡逻,发现一个人围着周援的车用强光手电照来照去,乔桥以为是个偷车贼,就冲上去准备抓个现行。谁知道那人竟是个警察,就是他第一天上班就配合过工作的两个警察中的一个。周援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坏了!他让警察盯上了! 周援表扬了乔桥两句就打发走了。他自己可再也坐不住了,他仔细回想从撞人逃走到删除视频这个时间段的所有细节,想来想去,突然想起保安老李的十天假期就要结束了,他一回来,警察肯定会找他问话,老李没见过大场面,哪里经得住警察盘问?什么钥匙的事,视频的事,准假的事,肯定统统说出来,那样一来可就麻烦了。 周援做了一番安排,安排妥当后给老李打电话,“表叔,听出来我是谁了吧?” 老李当然听出了周援的声音,“周厂长好!我正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上班呢。” “表叔,你听我说,你先别急着来了。你以前值夜班的时候,厂里被盗了,刚刚发现,警察正在找你。” 老李急了,大声说:“周厂长,你是知道的,我可从来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我相信你。但警察办案,不管有没有事,先抓起来再说。等查出来你没事的时候,你罪也受了,名声也坏了。” 老李害怕了,“周厂长,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最好换个工作,躲躲风头再说。” “唉,我这个年纪,工作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表叔,我给你联系了胜利养殖场,还是当保安,工资一个月比这里还多二百块呢。” 老李高兴了,“那太谢谢周厂长了!” “亲戚嘛,总要有个亲戚的样子。这样,你直接去胜利养殖场报到,最近不要跟我和厂里的人联系了。这是为你好,你老老实实在那里干,听见没有?” “好,好,我肯定老老实实干。” “还有手机号,你也抓紧换个新号,原来的号不要用了,免得警察找你麻烦。” 老李不情愿,“换号又要多花钱,这……” “你在百润这边的工资还没结清,这样,给你多加两个月工资,明天就给你打到卡上。” 老李简直是喜出望外,“我马上换号,马上换号!” 自从跟岳海鹏打通电话之后,安欣心情舒畅,游兴大发,一路上不停地拍照,手机上的照片越来越多。 这天的计划是去长滩海滨。安欣和母亲早早就登上了旅游大巴,坐下来等旅游团的其他人上车,安母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安欣挨着母亲坐在过道旁。安欣翻动着手机上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欣赏着。翻着翻着,就翻到了最后一张,再一翻,照片竟换成了她和岳海鹏的合影,这是手机上的第一张照片。安欣就盯着她和岳海鹏的合影出神。 安母凑过来,看见了安欣和岳海鹏的合影,她不高兴了,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 安欣注意到了母亲的不满,就开始翻动照片,都是最初她在家里的自拍照,翻着翻着,那张车祸现场的照片就出现在她眼前。安欣还没来得及细看,大巴车突然启动了,从她身边经过的一个人没站稳,把她的手机撞掉了。那人一边道歉,一边把手机拣起来还给安欣。 安欣还想接着看照片,安母说话了。 “安欣,你把手机放起来,妈妈有话对你说。” 安欣只好收起手机,看着妈妈。她大致猜到妈妈要跟她说什么了。 “妈妈不同意你跟岳海鹏交往。”安母严肃地说。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安欣也吊下脸来,好心情一扫而光。 “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岳海鹏小门小户的,他跟你不合适。” “小门小户怎么了?你可跟我说过,你和我爸也是白手起家的。” “岳海鹏这孩子命也不好。” “什么叫命不好?他怎么命不好了?” “事情都摆在这里,还用我说吗?” “妈你别说了,你看窗外风景多好,快看看吧!” “我再重复一遍,妈妈不同意你跟岳海鹏交往!” 安欣不再说话,她赌气把头扭向一边。 岳海鹏一直等着周凯的消息,希望他能做通他爸的工作,把父亲医保的事解决了。可是等了几天,也没见回音,就知道周援这条路走不通了。 岳海鹏的聪明脑袋于是再次启动,进行路径选择,很快他就又有了办法。 这天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二人推着父亲做了一通检查之后回来,岳海鹏安顿父亲躺好,岳海昆则坐在小马札儿上玩掌上游戏。这时,护士长来了。岳海昆知道护士长是来催住院费的,索性挪到一边去玩。他觉得这事与自己无关,这是岳海鹏该解决的事。 护士长果然只找岳海鹏说话,“孩子,我不想催你。可是……” “阿姨,是不是又该续费了?” 护士长点点头,“你爸头上有伤,脊椎也有伤,治疗的初期就是花钱多。账户上又没钱了。” “只要把我爸治好,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岳海鹏突然底气十足地说。 岳海昆听了,觉得岳海鹏有点莫名其妙,他收起游戏机,侧耳细听。 护士长听了岳海鹏的话很高兴,以为是他爸的医保关系落实了。可是岳海鹏告诉她,他爸厂里的医疗关系作废了,没办法转成医保。 “那就是撞你爸的人抓到了?”护士长惊喜地问。 “还没有。” 护士长不想再猜了,“有钱就好。你抓紧时间续费吧。”说完就走了。 岳海昆凑过来问岳海鹏,“你找到咱家的钱了?什么时候找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岳海鹏把岳海昆拉到一边,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岳海昆怀疑地看着岳海鹏,“连借据都没有,那个姓钱的能认账吗?” “咱爸告诉过我,他把钱大部分都拆借给钱方了。钱方也算是咱爸的熟人,他不会不认账吧?你照看好咱爸,我去找他。” 岳海鹏要走,被岳海昆拦住了。 “这事你去不合适,你去了也镇不住钱方,他老奸巨猾的,不可能认账。还是让我去吧,我毕竟是道上混的。” 岳海鹏对哥哥的所谓“道上”颇不以为然,咋咋呼呼,打打杀杀的,把有理的事也弄得没理了。 兄弟二人争来争去,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决定二人一起去。就叫来了郭庆和田苗照看父亲,二人去找钱方。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钱方原也是百润肉联厂的职工,钱方姓钱又爱钱,且自认为天生是吃金融饭的。肉联厂还没走下坡路的时候,他就辞职不干了,先倒腾国库券、外汇券,后来又蹲在银行门口兑换美元赚差价。一来二去,手头钱多了,就开始放高利贷。再后来就在百润艺术工坊成立了一家叫“钱的n次方”的公司,表面上是合法的投资、融资、贷款的平台,其实还是放高利贷而且偷偷吸收存款。 岳万里多年的积蓄,就是这样到了钱方的手里。 钱方办公室装修得奢华而又俗气,巨大的红木老板台上摆放了一只被元宝环绕的硕大金蟾,金蟾口中还叼着一枚金币。 钱方正在一个人摆茶道,一边品茶,一边盘着乒乓球大小的紫檀手串,见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俩走进来,就问:“你们找谁?” “钱叔好,我爸是海棠深处的岳万里。你不认识我们了?”岳海鹏客气地说。 钱方当然认识他们,但他生意做大了,平时也只跟有钱的人或缺钱的人打交道,像岳海鹏兄弟俩这样的小年轻,就是认识也假装不认识了,“你们有事吗?” “钱叔,我们想把我爸放在你这的钱收回去。”岳海鹏依然客气地说。 “放在我这里利息这么高,为什么要收回去?” 岳海昆撸了撸袖子,故意让钱方看到他的纹身,也想在弟弟面前显显他“道上人”的威风,“我家要钱有急用。”岳海昆生硬地说。 岳海昆的纹身镇不住钱方,钱方也不计较岳海昆的语气,但岳海昆的话让他想起了岳万里受伤的事,这两天厂家属院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钱方觉得有空子可钻,“收回去可以,利息可就没有了。” 岳海昆弄不明白利息没有的后果,就看着岳海鹏。 岳海鹏心想只要能收回本金,他爸的住院费就有了保障,“利息没有也行,我们认了。” “那你们把合同拿出来我看看。”钱方心里高兴,几十万资金,白用了大半年,太划算了。 “钱叔,我们没找到合同。” “没有全同,借据也行。”钱方只想快点了结这桩生意,岳万里要是亲自来了,他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借据也没找到,肯定在家里放着,等我爸出院以后,自然就拿给你了。”岳海鹏只好说。 “你们还是回家找一找,找不到就问问你爸。没有合同或者借据,我没办法给你办手续。” “我爸还没醒过来呢?怎么问我爸?”岳海昆脱口而出。 岳海鹏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他本不想让钱方知道父亲病情的。 岳万里没醒过来?他们又找不到合同和借据,钱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小哥俩的处境,他觉得天上有个又大又香的馅饼,“噗”地一下掉到了他的头上。 “没有合同,又没有借据,那你们让你爸本人过来办吧。”钱方故意说。 岳海昆再次撸撸袖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爸还没醒过来。” “你爸来不了,这事就不好办了。私凭文书官凭印。你们什么也没有,光凭嘴说可不行!再说,谁能证明你们是岳万里的儿子?” 岳海昆生气了,指着钱方的鼻子说,“你以前不就是肉联厂杀猪的吗?这才出去几年,就假装不认识我们了?” “你们就是能证明是岳万里的儿子,我也不能把钱给你们。还要你爸的亲笔授权。就是你爸授了权,我还是不能给你们,你们没有合同和借据。” 岳海昆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我操!怎么颠过来倒过去全是你的理?你这是想赖账的节奏啊!” “笑话!我靠赖账能做这么大?你们无凭无据,开口就要钱,我还说你们是诈骗呢!你们给我搞清楚,岳万里是岳万里,你们是你们!”钱方毫不示弱。 “钱叔,我爸现在在医院,他过来不方便。你查查你们的底账,我爸肯定把钱放在你这里了。”岳海鹏一边示意岳海昆克制,一边客气地说。 “我查是我的事。你们没有凭据,就想从这把钱拿走,这不合规矩。” “钱叔,那你告诉我们,我们怎么样才能把钱拿走?” “一是拿合同或借据来,这是必须的;二是拿你爸的授权委托书,这也是必须的;三是让公安机关出具证明,证明你俩是你爸的儿子。四是……” 岳海昆没等钱方说完,就抓起一只小茶盅砸在金蟾上,:“姓钱的!你故意刁难人!你信不信我把你这里全砸了!” 钱方心疼地去看他的金蟾,那金蟾格外结实,竟然毫发无损,茶盅却摔得粉碎。“你小子敢到老子这里来撒野!你再砸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岳海昆奋力抡起一把红木椅子就要砸,被岳海鹏拦住,用力夺了下来。 “小子,你搞清楚,老子这里可是正规的投资、融资平台。你前脚砸后脚就有人收拾你。我也不让公安抓你,光我的人就直接把你小崽子办挺了!” 岳海昆仍然不服,“你办挺我试试!你岳大爷我也是道上混的!” 钱方面露凶相,冷笑一声,“不入流的小崽子,你再砸一下试试!” 岳海昆又想发作,被岳海鹏搂住后腰,死命拖了出去。 岳海昆喘着粗气,掏出手机要打电话,说让白老大找几个人来铲平“钱的n次方”。岳海鹏急忙制止,他不想让白老大这种人搅和进来。 “钱方这老杂毛没安好心,你看不出来吗?他想赖账!”岳海昆仍愤愤不平。 岳海鹏就劝岳海昆,说钱方也有钱方的道理,只要找到借据,他想赖也赖不了。又说从钱方这里拿不到钱,他还有别的办法。就把岳海昆拉走了。 其实,可供岳海鹏选择的路径已经越来越少了,他决定把海棠深处酒店的这处铺面卖掉。 岳海鹏来到酒店门口,盯着店门口那张“暂停营业”的告示出了一会儿神。那是他前两天贴上去的,暂停的意思,总希望还能再开起来,现在看来,已经是奢望了。 岳海鹏把“暂停营业”的告示撕了下来,又贴上了一张新的告示,那上面写着:本店出售。 郭光宗带着手下几下人收货款回来,经过大门口时看见了岳海鹏,就走过来问,“海鹏,你在干什么?” 岳海鹏苦笑一下,指了指告示,“郭叔,我想把店铺卖了。” 郭光宗上去一把把告示撕下来,“胡闹!它怎么能卖?” “我爸买这个店铺的时候,就缴了个首付,现在我们没钱还贷了。” “卖了这个店铺,海棠深处也就没了。那以后秘方找到的话,我怎么跟海棠深处谈合作?” “郭叔,我们又要拖欠医疗费了,不卖不行。”岳海鹏只好如实相告。 郭光宗很是意外,“你们家的钱呢?生意一直这么好,怎么可能没钱?” “我爸把钱借给钱方了,合同和借据都找不到,钱方也不认账。” 郭光宗知道钱方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何况没有合同和借据,谁也拿他没办法。郭光宗拿出一沓线递给岳海鹏,“店不能卖,这点钱你先用着。” 岳海鹏把钱往郭光宗手里塞,“郭叔,我不能用你的钱。” 郭光宗推开岳海鹏的手,“什么你的我的,等破了案再还我。反正摄像头都拍下来了,破案也容易。” 岳海鹏这是第一次听说摄像头的事,“拍下来了?我去过交警队了,他们怎么说还没有进展?” 郭光宗不相信,怎么可能没有进展?他觉得交警队办事效率太低,“我明天就去催他们,我跟交警队长是朋友!”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岳海鹏把郭光宗给他的七千块钱缴到了医院。之前安欣还垫付过一万五千块,他现在已经有二万多块的外债了,岳海鹏想这些钱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 岳海鹏心里清楚靠借贷维持父亲的治疗费用是不能长久的,郭叔又不让他卖店铺,岳海鹏就又把思路转回到他的项目上来。岳海鹏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医院,一边陪父亲,一边发电子邮件,凡是能搜到的天使基金、创投基金之类,岳海鹏一个也不放过,统统发了邮件,他想总会有天使基金看上他的项目。 岳海鹏发完邮件,肚子早饿得咕咕叫,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岳海昆不来,他就走不开,只能挨着饿等着。直到上午十点多,岳海昆才走了进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岳海鹏一看就明白了,岳海昆昨夜又玩了一个通宵。“哥,你就知道玩,别的事一点也不操心!” 岳海昆打个哈欠,“再不玩玩,我会活活憋死的。你快去吃饭吧,我来守咱爸。” 岳海鹏指指岳万里的输液管,“咱爸的液体快滴完了,你打起精神来看着。” 岳海昆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走你的!” 岳海鹏刚走出医院,迎面碰见了怒气冲冲的郭光宗,说要找他和岳海昆有话说。岳海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饿着肚子陪郭光宗回来。 原来郭光宗今天一早去见魏主任,如实汇报了岳家祖传秘方丢失的情况。郭光宗不想欺骗上级领导,这种事想骗也骗不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魏主任听了郭光宗的汇报,并没有表扬郭光宗实事求是的态度,反而说了一句,“你找不到秘方,未必别人就找不到。” 郭光宗听出了弦外之音,忙问:“谁能找到?” “周援。” 郭光宗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声说:“不可能,不可能!” “这是周援亲口告诉我的。你老郭不会怀疑我说谎吧?” 郭光宗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周援能找到秘方,直到魏主任告诉他周援跟他说的话。 郭光宗一听就明白了,事情果然出在岳海昆身上!他本来就不相信岳海昆,这下更是怒火中烧。他跟魏主任匆忙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医院来了。 郭光宗冲进病房,并没发现岳海昆,就问随他进来的岳海鹏,“你哥呢?” 正坐在马札儿上打盹的岳海昆听到响动,急忙从病床另一侧露出头来,“我在这儿!” “我有件事要问你哥俩,”郭光宗表情严肃,“田老根卤品店你们听说过吧?” “听说过。是田苗家开的。”岳海鹏说。 岳海昆也来了兴趣,“田英就是田老根的侄女。” “海昆,听说你跟田英谈对象了?”郭光宗不动声色地问。 “就算是吧,田英还没答应我呢。”岳海昆不无得意地说。 “那田老根怎么能弄到你们家的秘方?你哥俩谁能告诉我?”郭光宗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岳海鹏愣了愣,不以为然地笑笑,“除了我爸,没人知道秘方,他写出来之后就找不到了。” “魏主任今天告诉我,周援能通过田老根拿到你家的秘方。” “郭叔,这根本不可能!我哥俩都拿不到,他田老根怎么能拿到?”岳海鹏十分肯定地说。 “无风不起浪,”郭光宗对岳海昆说,“海昆,你说是不是?” 岳海昆虽说答应过把秘方送给田英,可是他没找到秘方,只找到几张进货单,就是进货单他也没送给田英。岳海昆撇撇嘴,“郭叔,这是没影的事。” “没影的事?周援怎么敢跟魏主任打保票呢?”郭光宗盯着岳海昆说。 岳海昆觉得不是田老根骗了周援,就是周援骗了魏主任。反正郭光宗的情报不准确。他让郭光宗盯得有点不自在,就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我把话挑明了吧,如果这个秘方落到周援手里,我郭光宗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你家没有秘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郭光宗说完冲岳海昆呶呶嘴,对岳海鹏使了个眼色。 岳海鹏也把目光转到岳海昆身上,跟郭光宗一起盯着岳海昆看,看得岳海昆有些发毛了。 “你们,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哥,咱家的处境你清楚,只有这秘方能救咱爸的命了,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岳海鹏凑上前,“你别装了!怪不得秘方找不到!原来你早就拿到手了!哥你说实话,是不是把秘方送给田英了?” “胡说八道!我还怀疑是你藏起来了呢!”岳海昆高声喊起来。 病房的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属都纷纷从各自的布帘中探出头来。 “这种事,只有你能干得出来!”岳海鹏压低嗓门,指着岳海昆说。 岳海昆恼羞成怒,他一把推倒岳海鹏,上去就打,被郭光宗一把拉住。 “告诉你岳海鹏,好汉做事好汉当,干了就是干了,没干就是没干!我是想把秘方送给田英,找都没找到,我送个屁!” 岳海鹏见岳海昆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撒谎,他对郭光宗轻轻摇了摇头。 郭光宗仍半信半疑地看着岳海昆。 岳海昆急得发了毒誓,“郭叔,我找到秘方也好,送给别人也好,都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郭光宗也觉得岳海昆没有撒谎,这让他更感到困惑,莫非这周援真敢睁着眼说瞎话,欺骗魏主任? 其实这正是周援的高明之处,周援自从知道秘方下落不明之后,就不停地去磨魏主任,但魏主任始终不表明态度,周援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魏主任如果中招更好,早早让郭光宗死了心,他安安稳稳地当厂长。魏主任如果不中招,也不失为缓兵之计,只要秘方不出现,魏主任就继续被他蒙在鼓里。 自从岳万里出事后,田苗几乎天天到医院来看望。经常给岳海鹏带点好吃的,或帮着他洗洗衣服。田苗知道岳海鹏手里已经没钱了,就想帮帮他。田苗比不得安欣,钱包里排着一长溜银行卡,刷之不尽。但她知道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就让郭庆把周凯约出来商量。 三人在百润艺术工坊内一家咖啡馆见面,郭庆给他和周凯要了一杯咖啡,给田苗要了一杯奶茶。其实郭庆和周凯都喝不惯咖啡的苦味,但当着田苗的面,都装出很老练的样子,喝着苦咖啡。 田苗提出为岳海鹏募捐。募捐范围包括岳海鹏的中学同学和大学同学以及各自的朋友们。郭庆自然对田苗言听计从,何况他和岳海鹏还是铁哥儿们。周凯也一直想着为岳海鹏多做些事,以减轻心中的歉疚。三人一拍即合。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岳海鹏回家拿了父亲的内衣内裤,准备去医院给父亲擦擦身子换上。他骑着自行车拐过影壁墙,远远地看见郭光宗正往办公楼走。他想起郭光宗说过找交警队的事,就骑过去跟郭光宗打招呼。 “郭叔,你去交警队问了吗?案子怎么样了?” 郭光宗摇了摇头,“去是去了。可是他们说没有线索。” “不是说摄像头拍下来了吗?怎么还说没有线索?”岳海鹏不解地问。 “交警说录像有问题,有你爸出事前的录相,也有你爸出事后的录相,唯独没有你爸出事时的录相。这事真是邪门儿的很!”郭光宗跺跺脚,有些激动。 “怎么会这样?”岳海鹏也吃了一惊。 “交警怀疑录相被人删掉了。可是他们没有证据,不知道是谁干的。要我说,谁有保安室的钥匙就是谁干的!”郭光宗小声说。 岳海鹏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郭光宗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海鹏?感冒了?” 岳海鹏摇摇头,“我没事。郭叔,我想起一件事,吓了我一跳!” “什么事?” “我爸出事后的当天晚上,我去保安室取我家“中华老字号”的牌子,我看见一个人进了保安室。” 郭光宗警觉地问:“谁?” “周援,周叔。” 郭光宗瞪大了眼睛,“周援?你没看错吧?” “不可能看错,我和周叔还说过话呢。”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郭光宗迫不及待地说。 岳海鹏开始回忆,“那天我看见周叔进了保安室,就去敲门。可是我敲了半天,他也不开。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走的时候,周叔就拿着邮件出来交给了我。” 郭光宗眯起眼睛,半晌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郭叔,难道是周叔删除的?”岳海鹏问。 “不是他又是谁?”郭光宗冷笑了一声,“走,跟我去一趟交警队!” 岳海鹏就把自行车放下,坐上了郭光宗的车。一路上郭光宗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岳海鹏和郭光宗在交警队找到了宋交警和丁交警,说明来意,宋交警和丁交警迅速交流了一下眼神,就让岳海鹏讲述了他看见周援进保安室的经过。 丁交警不停地做着笔录,宋交警偶尔问一两句,确定一下细节。 郭光宗坐在岳海鹏旁边,紧板着脸。 岳海鹏说完了,丁交警让他在笔录上签了字。 宋交警对岳海鹏说:“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谢谢你。” “你们快抓人吧,铁证如山啊!”郭光宗突然说话了,他指指岳海鹏,“他可是亲眼看见周援进了保安室的。” “郭厂长,我们有我们办案的原则和程序。抓人还早点。我们要调查、核实岳海鹏反映的情况。”宋交警说。 “交警叔叔,我没有说谎,我确实看见周援进了保安室,你们要不信,我可以跟周援对质。”岳海鹏着急地说。 宋交警笑一笑,对岳海鹏说:“我知道你没有说谎,所以我才说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但是周援进保安室和删除视频是两件事,你没看到周援删除视频吧?” “那他不删除视频,视频怎么没有了?他跑到保安室去干什么?”郭光宗激动地站起来,“这事就是周援干的!我建议你们抓紧调查周援!” 岳海鹏也激动起来,“周援进了保安室,视频确实又被删除了。这本来就是一件事!你们不能看着周援逍遥法外吧?” 丁交警过去拍拍岳海鹏,又请郭光宗坐下,“刚才你们提到的问题,都是需要调查核实的。都别激动,我们比你们还急!” 宋交警对岳海鹏说:“我向你保证,没有谁能逍遥法外。还是那句话,我们办案有我们的原则和程序。你回医院好好照顾你爸,等我们的消息吧。” 岳海鹏和郭光宗心有不甘地离开了交警队。 田苗、郭庆、周凯商定好募捐的事后,就列出了一个名单,三人大致分了一下,各自通知。看到安欣的名字时,田苗犯了嘀咕,不通知安欣肯定是不行的,尽管田苗希望如此。让郭庆通知安欣也不行,郭庆是个内心不设防的人,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会告诉安欣。田苗希望周凯通知安欣,他俩走得越近,田苗就越高兴。但是周凯面有难色,他给安欣打过好几次电话,安欣都不接听,因为周凯向安母告密的事,安欣还生着他的气。没办法,田苗只得自己通知安欣。 这天安欣正和安母在圣地亚哥海洋世界看杀人鲸表演。自从安母公开表态反对她跟岳海鹏交往后,两人关系又紧张起来,安欣也没了游玩的兴致。 安欣接到田苗电话时,觉得有点奇怪,田苗给她打电话干什么?田苗一向是对她封锁消息的。安欣没有接,也没有挂掉,她拿着手机,让它响着。 安母奇怪地看了安欣一眼。 田苗倒是希望安欣不接她的电话,打通了没人接,这是现成的借口。谁知到了最后安欣还是接了。 “田苗,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安欣的口气不冷不热。 “安欣,有件事通知你一下。”田苗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是这样,同学们想为岳海鹏募捐,让我问一下你参与不参与?” “募捐?”安欣很感意外,“岳海鹏家没钱用了?” “还,还好吧。”田苗不想告诉安欣实情,“同学们知道岳海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献献爱心。” “这是好事,我当然参与,算我一个。”安欣当时并没有多想。 “那你准备捐多少?我好记个数。”田苗说,“一般都是每人二百块,多捐不限。” “我要比捐的最多的同学再加一倍。田苗,你帮我盯着点,随时通知我吧。” 安母在一旁听到安欣要多捐一倍,不满地瞪了安欣一眼。 田苗是跑到咖啡馆外面给安欣打电话的。田苗放下电话,脸色有点难看,安欣的话太让她生气了,比捐的最多的同学加一倍?嘁!钱多有什么了不起?还不都是爸妈给的!田苗越想越气,也不进去跟郭庆和周凯打招呼,就往家走。 郭庆透过窗户见田苗走了,就追出来。 “你怎么不高兴了?是没打通安欣的电话,还是她不想捐?” “打通了,她也想捐,她想捐得很呢!” “那你还不高兴?咱们替岳海鹏募捐,就是希望同学们都能捐款。” “她说要比捐的最多的人加一倍!你说气人不气人?” “人家安欣家有的是钱,咱就让她捐呗!我们厂子的家属院,就是她爸盖的。当年厂里欠她爸工程款,就抵给了她家好多套房子。” “怪不得安欣跟你们住在一个家属院里。” “现在安欣她爸更牛,在北京搞房地产呢。” “她拿她爸她妈的钱充大方,有什么了不起?”田苗不服。 “这是好事,她捐得越多,岳海鹏的压力就越小,咱们的目的,就是多拉捐款。” 田苗不说话了,她觉得心中不爽,但又不便跟郭庆说。 “好了,别生气了,到时候你也多捐点不就行了?” 田苗眼睛一亮,“郭庆,你准备捐多少?” “我跟海鹏是铁哥儿们,我不能随大流。我想捐一千。” 郭庆捐一千,估计应该是最多的,都是穷学生,也拿不出太多的钱。田苗心里开始算计起来,那样的话,安欣就要捐两千。田苗决定跟安欣较一较劲。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安欣接了田苗的这个电话,不光惹得田苗生气,连在一旁听着的安母也生气了。 安母等安欣收了电话,就冷冷地说:“是给岳海鹏家捐款吧?别人捐多少你捐多少,为什么要加一倍?” “我怎么能跟别人一样?我必须加一倍,最少加一倍!”安欣本来就对母亲干涉自己的事不满,正好借题发挥。 “别忘了,你捐出去的钱可都是家里给你的!”安母略带嘲讽地说。 “家里给我的怎么了?那是我爸挣的,给我花的。我省下来捐给同学献爱心,不行吗?”安欣不服气地说。 “献爱心也不至于翻倍地献!再说了什么叫你爸挣的?那是我和你爸一起挣的!”安母强调说。 “你和我爸一起挣的又能怎样?既然给我了,我就有权支配!”安欣的语气生硬起来。 “你这孩子!哪有跟妈这样说话的!你吃了枪药了?”安母发火了。 安欣一赌气就离开了鲸鱼表演区,安母在后面叫她,她也不理,自顾走了。 安欣在海洋世界里走了半天,慢慢冷静下来。她不想回去听妈妈的唠叨,就在一片叫“企鹅邂逅”的景区坐了下来。 安欣开始回想跟田苗的通话,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正是寒假期间,同学们都各奔东西,作鸟兽散了,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献爱心?为什么不等到开学后?安欣本来就不相信田苗的话,加上这些疑惑,她断定岳海鹏那里又出现了状况。 安欣打岳海鹏电话仍然不通,她拨通了郭庆的电话。 “郭庆,说话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刚把田苗送回家。” “郭庆,你必须跟我说实话,告诉我同学们为什么给岳海鹏捐款?” “肇事的那家伙还没抓到,他爸也没有医保。” “那他家的钱呢?” “听说岳叔出事以前都借出去了,借据出找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安欣吃了一惊,替岳海鹏担忧起来。 “田苗电话里没跟你说清楚?” “郭庆,你糊涂啊,只要牵扯到岳海鹏,田苗从没说过实话。这你比我还要清楚吧?” “唉,这个田苗!” “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可别犯傻。有什么事必须告诉我,明白吗?” “明白。” 安欣跟郭庆通完电话,感到一分一秒也没法在美国玩下去了,她必须回去,岳海鹏需要她的帮助。正想着心事,就见导游陪着安母匆匆走过来,安欣本想躲起来,让妈妈再着着急,又于心不忍,就扬手冲妈妈和导游打了个招呼。 “可找到你了!安欣你别乱跑行不行?跑丢了去哪里找你?”安母抱怨着。 安欣不耐烦地说:“妈,我是英语六级,你能跑丢,我可跑不丢!” 导游这几天跟安欣处得不错,就笑嘻嘻地打着圆场,“我就说安欣没事,看把你急的!走吧,咱们快回去,一会儿还要去看鲨鱼表演呢。” 安母找到安欣也就放心了,但她还在生安欣的气,就一个人赌气走到前面。 安欣趁机把自己的想法跟导游说了出来,“大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想提前回国。” “行程还不到一半,我们还要去黄石公园、去盐湖城,好玩的地方多着呢。” “我实在是玩不下去了。” “你想男朋友了吧?” 安欣羞红了脸,微微点点头,“大姐,帮我改签一下机票,行吗?” 导游指指走在前面的安母,悄悄问:“你妈同意吗?” 安欣摇摇头。 “再坚持几天,陪你妈把行程走完吧。” 安欣只好把岳海鹏的事跟导游大致说了一下,导游是个热心人,她想了想,给安欣出了个主意。 次日凌晨,安欣悄悄起床,她凑到安母跟前悄悄听了听,确认安母已经睡熟了,就迅速整理好行装,临出门前,她把一张纸条放在床头柜上。纸条上写着:妈,对不起,我先回国了。 导游早等在酒店大堂里,把改签好的机票递给安欣,并为她约好了出租车。 田苗打定主意要在捐款这件事上跟安欣较劲。她从小到大都是爸爸的心肝宝贝,从她记事起,爸爸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她相信这次也不例外。果不其然,吃晚饭的时候,田苗把给岳海鹏捐款的事说了,田老根当即表示支持。 但是田苗说出捐款数目,田老根却惊住了。 “多少?” “两千。” “你刚才不是说一人捐二百吗?怎么变成两千了?” “我就想捐两千。”田苗固执地说。 “不行,两千绝对不行!”田老根一口回绝。 田苗把饭碗一撂,冲田老根使起性子来,“这饭没法吃了!爸,你真是个老抠门儿!” “人家安欣她爸是大老板,郭庆他爸是厂领导。咱家算什么?咱不能跟他俩比。他俩爱捐多少捐多少。咱随大流,捐二百就不少。”田老根说。 “不行!我就是不能让安欣把我比下去。她捐两千,我也捐两千!” 田老根这次不再顺着女儿了,“我可没那么多钱让你捐。” “那我就不吃饭!” 田老根冲田母使了个眼色。 田母不像田老根那样顺着田苗,“不吃算了,等饿急了,你自然就吃。” 田老根本想让老伴劝田苗吃饭,见老伴不配合,就把碗筷往田苗手里递,“该吃饭还是吃饭,别耍小孩子脾气。” 田苗脸上带笑,走过去搂着田老根脖子,“求求您了老爸,您可是答应过我的,要满足女儿的所有要求。” 田母嗔怪女儿,“就会跟你爸来这一套!” “我说的是要满足你的合理要求。你这个要求不合理。咱跟岳家非亲非故,不值得。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他这一受伤,咱家的生意还好了呢。” 田苗不高兴了,“爸,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也是为了咱这个家。当然了,我也希望岳万里早点治好伤,少受点罪。” 田苗生气地推开田老根,又走到田母跟前。田苗嗲声嗲气地撒娇,“妈,求求你了。” 田母伸手拍拍田苗脸蛋,手上的玉镯露了出来,“别说你妈不主事,就是主事,也不能让你乱糟蹋钱。” 田苗生气了,“我给同学献爱心怎么叫乱糟蹋钱?” “捐二百就不少了,咱家的店半死不活的,你以为二百块钱就好挣了?” 田苗的脸碰上了田母手上的玉镯,田苗把田母的手抓住,仔细看着玉镯,动了心思。 “二百就二百,拿来吧!”她假装无可奈何,向田老根伸出手去。 他们的晚饭是在田老根卤品店里吃的,吃完饭田苗就走了。但她并没走远,在外面不远处观察着店里的情况。 每天晚上,田母都要打扫卫生,把店里收拾利索她才回家休息。田母把玉镯摘下来,放在吧台上。她开始清洗抹布、擦玻璃、餐桌。 田苗从店外蹑手蹑脚地进来,慢慢蹭到吧台边,正准备拿玉镯。吧台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田母转身往吧台这边走来。 田苗急忙钻进吧台里面,蹲下身子。 田母站在吧台外接电话,“喂,你找谁?找田苗?你是谁啊?” “阿姨好,我是郭庆,田苗同学,田苗在店里吗?”郭庆在电话里说。 田苗躲在吧台下面,暗骂着郭庆,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电话! “田苗不在店里,你打她手机吧!”田母放下电话,继续干活。 田苗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急忙拿出手机要关机,可是已经晚了,郭庆的电话打了进来。好在田苗已有准备,只响了一声,田苗就关了机。 田母听到吧台这边有动静,只是往这边看了看,并没有在意,继续擦餐桌。 田苗从吧台里出来,拿了玉镯,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周援近日来心情不错。他的表叔、保安老李被他“藏”起来了,交警队那边也没了动静,周援觉得风声已过,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政府方面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发文件也只发给他,不再发给郭光宗了,郭光宗被边缘化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这天晚饭后,周援开始自斟自饮,并招呼周凯,“过来陪爸喝两杯,放松放松。” “爸,你倒活得逍遥自在,我没心思陪你喝酒。你是放松了,人家岳叔可还在医院躺着呢。” “周凯,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件事了?”周援本来的好心情又让周凯破坏了。 “是啊周凯,你爸好不容易轻松轻松。”周母随声附和。 “我提与不提,岳叔都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周凯冷冷地说。 “那你说,我怎么着你才满意?”周援放下酒杯。 “我们同学们在给岳海鹏家募捐。” 周援和周母对视了一下。 “那你也捐,别人捐多少,你捐多少。”周母说。 “同学们才一人捐二百。” “那咱们捐四百,翻一倍。”周母说。 “你以为翻一倍就多吗?郭庆捐了一千,田苗也要多捐,安欣听说更多。” 周母不说话了,看着周援。 “你只能捐二百。多捐一分也不行!”周援表态了。 “为什么?爸,事可是你惹的。多捐一些,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你心里好受,我心里可不好受!给岳万里捐款治伤,他醒过来,我可就得进去!” “这是两码事,我们捐不捐是我们的事,岳叔能不能醒过来,是岳叔的事。” “不管岳万里醒不醒,你都不能多捐。” “为什么?爸你这样有点太无情了吧?” “我跟岳万里有矛盾,我没有理由多捐,这是一;你跟岳海鹏都在追求安欣,你们两个也有竞争也有矛盾,你也没有理由多捐。这是二。” “爸,你搞清楚,岳叔可是你撞的!” “你可要想明白了,你多捐了,就会引起怀疑,就等于把你爸给卖了!这个道理,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 “周凯,听你爸的吧,你真的不能多捐。”周母说。 “算了,算了,我一分钱也不捐,行了吧!”周凯生气了,扔下父母,走进自己房间。 周凯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就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集邮册翻看,这样的集邮册,他足有五大本,是他从小学一直集到现在的。欣赏邮票一直是他最好的消遣。他花了几个小时把五大本集邮册仔细地翻看了一遍,然后装进包里。 周凯作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周凯就背着集邮册走去了邮票交易中心,把集邮册全卖了。 田苗、郭庆、周凯又在百润艺术工坊咖啡馆里碰头了。郭庆照例给周凯和他要了一杯咖啡,给田苗要了一杯奶茶。经过几天奔波,同学们的捐款都收上来了,他们三人想汇总一下,拉一个名单,准备把捐款交给岳海鹏。 郭庆拿出一千块钱交给周凯,“这是我的一千块。” 周凯数钱,田苗记账。 “安欣要加倍捐,这样的话,安欣就捐两千”田苗边记账边说。 “田苗你准备捐多少?”周凯问。 田苗笑眯眯地拿出两千块钱交给周凯,“我也捐两千,跟安欣一样。” “不对吧?”郭庆不想让田苗捐的跟安欣一样多,“你捐两千,安欣翻倍,她该捐四千才合适。” 田苗一听就急了,她偷走妈妈的玉镯,正好卖了两千块,再多捐她就没钱了,“郭大嘴!你数学怎么学的?安欣捐了以后我才捐的!” 周凯也不想让安欣多捐,“两千就两千吧。” “我打个电话问问安欣再说,她跟岳海鹏的关系可不一般!”郭庆说着拿起电话就打。 田苗生气地瞪了郭庆一眼,当着周凯的面,她也不便阻拦。 安欣的电话通了没人接,郭庆不甘心,再打,却打不通了。 安欣此时已经回国,她正坐高铁从北京往省城赶,高铁上手机信号不好,又加上安欣在倒时差,上了高铁很快就睡着了。 周凯就和田苗商定,安欣也是捐两千。 “田苗你捐一千得了,咱俩一样多。你何必跟安欣比?”郭庆酸溜溜地说。 “我想捐多少就捐多少,不用你管!” 郭庆讨个没趣,拿起捐款名单翻看。“周凯,你捐了多少?我怎么没找到?” 周凯急忙拿出二百块钱,“我差点忘了。” 田苗和郭庆见周凯只捐了二百块钱,都有些意外。 安欣出了高铁站,没有回家就直接到医院来了。在医院门口正好碰见田苗、郭庆和周凯。安欣得知他们是来给岳海鹏送捐款的,就问她捐了多少?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的意见……”郭庆还想往下说,被田苗在后面使劲掐了一下,郭庆只好闭嘴。 “郭庆捐了一千,你捐了两千。”周凯故意不说田苗捐了多少,安欣如果知道田苗也捐了两千后,肯定会加倍的,这是周凯不想看到的。 田苗听了,满意地对周凯点点头。 安欣也很满意,“我一会儿把钱给你们。” 几个人一起往病房走,周凯见安欣回来,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忐忑,生怕安欣不理他,就对安欣格外地热情。一边走一边扭头看着安欣说话,一不留神,踩上了一块香蕉皮,差点拌倒。 郭庆哈哈大笑,笑得有些夸张,“安欣你知道不知道?周凯号称岳海鹏的好朋友,才捐了200块钱。” 周凯却不以为意,“我也想多捐。我爸就给了我这么多。” 郭庆拍拍周凯,“得了得了,你小子给安欣买手机的时候,怎么那么大方?” 安欣掏出手机晃晃,“这手机可是你们大家给我买的,别把功劳记在周凯一人头上。” 周凯淡定地笑了笑,“我前两天还从厂里要来五千块,交给了海昆哥。这也算是我的功劳吧?” 田苗急忙说:“当然算你的功劳,还是个大功劳。” 安欣警觉地看了看周凯,“你把五千块钱给谁了? “给海昆哥了,怎么了?”周凯说。 “海昆哥可是个能花钱的主儿,他谁的钱都敢花。你把钱给了海昆哥,他未必就交给岳海鹏。”郭庆说。 听了郭庆的话,周凯心里没底了,他想快点见到岳海昆,问个究竟。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安欣他们几个人进来的时候,岳万里的病床旁只有岳海昆一个人,正坐在小马札上玩游戏。岳海昆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接着玩自己的。 安欣走过去看岳万里,见输液袋里的液体已经流光了,“哎哟!海昆哥,你怎么搞的?液体都流光了,你也不知道叫护士换!”安欣急忙跑出去叫人。 “海昆哥,海鹏呢?”郭庆问。 岳海昆头也不抬,“在水房给我爸洗衣服。” “我去看看。”郭庆走了出去。 “海昆哥,上次我给你的五千块钱,你交给海鹏了没有?”周凯问。 “瞧你说的,当然交给他了!”岳海昆壮着胆子说。 周凯放心了,暗笑郭庆大惊小怪。 岳海昆瞥见了周凯手里的牛皮纸袋,“肉联厂又给我家送钱来了?” “这是同学们给岳叔的捐款。” 岳海昆收起游戏机,来到周凯面前,伸出拇指晃了晃,“海鹏的同学,可比我那帮哥儿们强多了!我请客的时候,一个个的来得快着呢!我爸出事了,除了白哥没一个来的!” 周凯和田苗相视一笑。 岳海昆趁周凯没注意把他手里的牛皮纸袋拿了过去,放在手里掂了掂,“钱不少啊!你们真够意思!” 周凯冲岳海昆伸出手,想把钱再要回来,“海昆哥,你先给我。等一会儿我们还要搞个小仪式,再交给海鹏。” “钱到了就行,搞那虚头巴脑的仪式干什么?再说这么多现金,放在病房里也不安全。我存到医院账户上去吧。”岳海昆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 田苗见岳海昆拿着钱要出去,有些不放心,她捅了捅周凯,指指岳海昆,小声说:“你忘了刚才郭庆说的话了?” “没事,你没听刚才海昆哥说吗?上次肉联厂那五千,他也交给海鹏了。”周凯以前没跟岳海昆打过交道,对岳海昆知之甚少。 岳海昆拿着钱走了,并关上了门。 “交没交给海鹏,要问海鹏才行。你也太相信海昆哥的话了!”田苗仍觉得心里不踏实。 周凯也觉得把钱交给岳海昆有点草率,就跟田苗出来找岳海昆要钱,可是岳海昆早没了人影。 安欣帮岳海鹏抬着一盆刚洗过的衣服走过来,郭庆在后面跟着。 田苗着急地问:“你们见到海昆哥没有?” 岳海鹏和安欣都摇摇头,安欣见周凯两手空空,就问周凯:“周凯,捐款哪里去了?” “让海昆哥拿走了,他说去存到医院账上。”周凯说。 岳海鹏听说哥哥拿走了捐款,就觉得要出事,还没等他说话,周凯又拉着他问,“前两天海昆哥给过你五千块钱吗?” “没有,哪里来的五千块钱?”岳海鹏被问得莫名其妙。 周凯急眼了,“怎么会没有?肉联厂给的!当时你去海棠深处了,我就给海昆哥了,刚才海昆哥还说给你了。” “糟了!周凯你上当了!我哥把钱全拿走了!”岳海鹏急得跺了跺脚。 “快去收费处,把钱要回来!”郭庆说着便跑,周凯、安欣也随着郭庆跑去。 “你帮忙照看一下我爸。”岳海鹏把一盆衣服塞到田苗手里,抄近路向收费处跑去。 岳海鹏率先跑到收费处,收费处缴费的人不多,岳海鹏一眼扫过去,没有发现岳海昆。岳海鹏又追出医院大楼,仍没发现岳海昆。岳海鹏茫然地望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安欣、周凯、郭庆追过来,还想往医院外跑,岳海鹏喊住了他们,他知道哥哥已经拿钱跑掉了,在这种事上,岳海昆的能力远远超过岳海鹏。 郭庆打岳海昆的电话,电话通了没人接,“不服不行,海昆哥真是条人渣型的好汉!”郭庆气哼哼地骂着。 周凯因岳海昆连着两次从他手里弄走了钱,又羞又愧,不住地唉声叹气。 “海鹏,你好好想一想,你哥拿钱想干什么?他有什么急用?”安欣仍保持着冷静,她提醒岳海鹏。 岳海鹏一下子想起来岳海昆给田英买手机的事,他知道岳海昆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我知道我哥去哪儿了!”岳海鹏说,“咱们快追!” 四个人拦了一辆出租车,朝那家手机专卖店急驰而去。 岳海昆一跑出医院大楼,就被白老大盯上了。白老大的哈雷摩托本来只是给岳海昆准备的诱饵,就是为了弄到他家的祖传秘方。谁知秘方没弄到手,却把哈雷给丢了。白老大这种人是不可能做赔本买卖的。一连几天,他都在医院附近盯着岳海昆。今天见岳海昆出来,就一路尾随,来到一家手机店门前。 岳海昆从身上掏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就往手机店里进,被白老大拦住。 “海昆,干嘛呢?”白老大得意地笑了笑。 岳海昆看见白老大,一下子愣住了:“白,白哥……” 白老大指指岳海昆手中的牛皮纸袋,“好小子,又弄到钱了吧?” 岳海昆一下子紧张起来,把头歪向一边,“没有,这不是钱。这……” 白老大伸出手,“不是钱?拿来让我看看!” 岳海昆躲避着白老大,白老大步步紧逼。 “白哥,我承认这是钱,可这些钱是我弟的同学们捐的款,是给我爸治伤用的。我不能给你。” “给你爸治伤,你拿到这里来干什么?”白老大指指手机店,“还是想给你女朋友买手机吧?你够执着的!” 岳海昆低头不说话了。 “能给你女朋友买手机,就不能还我账?快点给我拿过来!”说着动手就抢。 一辆出租车停在不远处,岳海鹏、安欣、周凯、郭庆从车上下来。 岳海鹏一指岳海昆和白老大,“在那里!” 四个人悄悄地借着树木掩护,靠近岳海昆和白老大。 岳海昆紧紧抓住那个大牛皮纸袋,“白哥,我真不能给你!我不买手机了,我要拿回去交给我弟弟。” “你想得美!快给老子松手!”白老大推倒岳海昆,把牛皮纸袋抢到手里。 岳海鹏率先冲了上去,“白老大,你给我放下!” 岳海鹏、周凯、郭庆把岳海昆和白老大包围起来,安欣则悄悄地绕到了白老大的身后。 白老大指指岳海鹏、郭庆和周凯,“你们三个小崽儿,给老子让开!” 岳海鹏、周凯、郭庆没人跟他搭话,继续拦住白老大。 白老大伸出拇指指向自己,恶狠狠地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吧?” “管你是谁,把钱放下再走!” “那是我们给岳海鹏他爸捐的钱,是不是海昆哥?你说句话!”周凯冲岳海昆喊道。 岳海昆看看白老大,不敢说话。 白老大得意地挥挥信封,“都给我让开!” 安欣从白老大背后悄悄走过去,趁他不注意把那个牛皮纸袋抢了过来。 白老大气急败坏,扑向安欣,要去夺牛皮纸袋。被岳海鹏、郭庆和周凯三面夹击,拦在外面。 “安欣快跑!先回医院!”周凯喊道。 安欣拿着钱袋子没有动。 “跑什么?我们几个人还对付不了他一个白老大!”岳海鹏说。 “就是!”郭庆说。 “我不跑,咱们这么多人,怕他干什么?”安欣说。 “这明明是岳海昆还我的钱!你说是不是岳海昆?”白老大吼道。 岳海昆低头不语。 白老大上去给了岳海昆一个耳光,“你他妈的说话啊!” 岳海昆痛苦地捂着脸蹲到地上。 岳海鹏见岳海昆被打,大喊一声,一个鱼跃,一头朝白老大撞过去,白老大被撞倒在地,岳海鹏就势骑在白老大身上,朝他的肩膀连捣几拳,“再让你欺负我哥!再让你骂人!” 白老大大喊:“岳海昆,快点给我揍他们,快点!” 岳海昆急忙把岳海鹏拉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白老大狼狈不堪地爬起来,他冲岳海昆直嚷嚷,“快给我上,给我打他们!” 岳海昆看看岳海鹏和郭庆等人,“白哥,我,我……”岳海昆为难地说。 白老大没想到自己吃了岳海鹏的亏,岳海昆又不听他的话,他想还手又有点怯,对方人多势众,打也打不过。于是边走边咬牙切齿地说,“岳海鹏,行,你等着!”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岳海鹏在回医院的路上就想教训岳海昆,但岳海昆远远地躲着他,大家也都劝,他才忍下这口气。等到了医院再说,这事绝不能这样过去!岳海鹏心想。 岳海昆跟着大家回到医院,他没敢进病房,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坐着。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岳海鹏跟人打过架,这次见岳海鹏竟敢跟白老大动手,让他吃惊不小。白老大是什么人?那是在江湖上有名头的人,是他大哥,岳海鹏连白老大都敢打,还占了上风,这让他心里对岳海鹏有些怕,又有些敬。 岳海鹏怒气冲冲地朝岳海昆走过来,后面跟着安欣、周凯和郭庆。岳海昆双手抱着头,有些胆怯地看着岳海鹏。 岳海鹏板着脸问:“哥,周凯前两天给过你五千块钱没有?” 岳海昆见周凯正盯着他,想赖也赖不过去,“给过。” “钱呢?”岳海鹏追问。 “还白哥的账了。” “海昆哥,你刚才还说给海鹏了!”周凯抱怨着,“为了要那五千块钱,你知道海鹏和我费了多大的劲?” 岳海昆低下头,不看周凯。 “你怎么欠他的钱,欠他多少钱?”岳海鹏追问。 “八成新的哈雷摩托,你说多少钱?五千块钱算什么,早着呢!”岳海昆想起丢失的哈雷就心烦,忍不住顶了一句。 岳海鹏把那个大牛皮纸袋从安欣手里接过来,在岳海昆面前晃了晃,“哥,这可是几十个同学的善款。你说拿走就拿走了?你拿去想干什么?给田英买手机对吧?手机没买成,又差点让白老大抢去顶了账对吧?” 岳海昆低着头不说话。 岳海鹏提高嗓门,拍打着牛皮纸袋,“你不是不知道,咱家已经没钱了!咱家的秘方、借据统统找不到了!这是咱爸的救命钱!” 岳海昆的头越埋越深,几乎要钻到裤裆里去了。 安欣见岳海鹏越说越气,害怕闹大了,对周凯和郭庆使了个眼色。 岳海鹏仍愤愤不平,周凯、郭庆拉着岳海鹏进了病房。 岳海昆仍然把头低着。 “海昆哥,你瞧你今天这事儿办的!你不能光想自己。这个家,要你哥俩一起撑起来才行。”安欣说。 岳海昆两手搓脸,摇着头不说话。 郭庆、田苗、周凯走出病房,郭庆和田苗直接到安欣和岳海昆这边来,周凯却悄悄地离开了。 安欣冲郭庆和田苗打个招呼,接着对岳海昆说,“你想想岳海鹏多不容易。硕士已经没希望了,现在连本科能不能毕业,也不好说。” 岳海昆抬起头看了看安欣,没有说话。 “怎么不好说?”郭庆问,“这不马上就毕业了吗?” “寒假马上就结束了。他爸伤成这个样子,海鹏还能回校上课吗?”安欣继续说。 “不是还有海昆哥吗?海昆哥照顾岳叔,让海鹏去上学。”田苗说着走到岳海昆身边,“海昆哥,你说怎么样?” “我?不行,不行!”岳海昆一个劲地摇头。 “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不行?”田苗问。 安欣也赞同田苗的意见,“又不是让你伺候别人,伺候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不行的?” “你们别说了,我说不行就不行!”岳海昆有些气恼地说。 “你们别为难昆哥了,昆哥哪里是伺候人的人?他不给海鹏惹麻烦就不错了。”郭庆半真半假地说。 岳海昆重又低下头,不再理他们。这时他的手机来电,岳海昆看是白老大的电话,匆忙走出了医院大楼。 周凯那五大本集邮册卖了一万元,他准备全部捐给岳万里,而且是偷偷地捐。这时的周凯,还是个心地善良且有正义感的大学生,他看不惯父亲的做法,却也做不到大义灭亲,他想通过这些钱来替父亲赎过。 周凯来到收费处排队。他四下张望着,有点紧张,好不容易轮到他了,他急忙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大沓现金递过去,“这是一万块,存到脑外科21床岳万里的账上。” 收费员用验钞机点钱,周凯一扭头看见岳海鹏正穿过大厅向收费处走来。周凯害怕了,急忙低下头,以缴费的人群做掩护,匆匆从另一边走了。 收费员把头探出窗口,冲着周凯的背影大喊:“你的收据!21床岳万里的收据!” 岳海鹏没看到周凯,他来到收费处,正要排队,听到收费员在喊父亲的名字,就走到窗口。 “我是脑外科21床岳万里的家属,请问有什么事吗?” 收费员疑惑看看岳海鹏,“不是你。” 岳海鹏把牛皮纸袋里的钱取出来,“怎么不是我?我是岳万里的儿子,正准备续费呢。” “奇怪,刚才有人给岳万里续了一万块钱。”收费员推出收据,“你看,连收据也没拿,给你吧。” 岳海鹏愣了,拿过收据看,“请问这是谁续的费?” 收费员向右边指了指,“往那边走了。” 岳海鹏忙跑着去追,跑到走廊的尽头,岳海鹏看到周凯的身影一闪,不见了。 岳海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急忙打电话告诉了郭光宗。 郭光宗听了,把手头的工作一扔,开车来到医院,拉上岳海鹏直奔交警队。 岳海鹏、郭光宗坐在宋交警、丁交警的对面,岳海鹏把情况讲述了一遍,宋交警认真听着,丁交警做着笔录。郭光宗心中得意,这下你们交警还有什么可说的,总该抓人了吧? 宋交警问岳海鹏,“你看清了是周凯?走廊里那么暗,离着又那么远。” “我跟周凯从小学就是同学。虽然我只看到他人影一闪,但绝对是周凯!” “交警同志,一万块啊,这远远超出了同学间的人情往来。再说了,周凯一个学生,哪来这么多钱?肯定是他爸良心发现,让他去存的。”郭光宗激动地拍着桌子说。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岳海鹏:交警叔叔,案子…… “你们先回去,有情况我们会跟你联系的。”丁交警说。 郭光宗发火了,“到这时候了你们还不抓人,你们就是这样办案的?周援给你们送礼了吧?” 宋交警并不生气,“郭厂长,我知道你跟我们队长是朋友,这样,你去队长办公室喝杯茶吧,让我们队长跟你谈谈案情。” “去就去!”郭光宗拉着岳海鹏出来,去找队长。队长并没谈案情,只是说案情复杂,让他们耐心等待。 等岳海鹏和郭光宗一走,丁交警就忍不住说,“师傅,我觉得郭厂长说得对,咱们是不是该行动一下子了?” 宋交警不置可否,“怎么个行动法?说说你的看法。” “这已经很明显了。周援跟岳万里有矛盾。岳万里要跟郭光宗联合,这样的话周援就要下台。岳万里出了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周援,他有作案动机。” “你是说周援是故意撞岳万里?” “很有可能。” “证据呢?” “岳海鹏看见周援进过保安室,周援的儿子又给岳万里账上存钱。这还不是证据吗?” 宋交警用指头点点丁交警的脑门,“你白跟我这几年了!岳海鹏是利害关系人,他的证明力够吗?再说,主要证据一个也没有,证据链没有形成,你就敢行动?” 丁交警想了想明白过来,就自嘲地笑了笑。 宋交警问丁交警:“百润肉联厂门口的那段视频到底恢复了没有?” 丁交警摇摇头,“他们试过好几遍了,没法恢复了。” “那让你调查的人呢?” “那个保安老李没在老家,原来的电话也停机了。我问过当地派出所了,他是个老光棍,很少和家人联系。” “你这一段时间不要干别的了,把肉联厂附近所有的视频资料全调来,好好看看;另外,肉联厂周边,你去走访一遍,寻找目击者。” 丁交警点头答应。 宋交警压低声音,“如果是周援,那他的车肯定修过了,既然车查不出问题,就去排查修理厂。” 丁交警使劲点头,“明白。”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那天白老大挨了岳海鹏几拳,虽说打得不重,但当着岳海昆的面,被岳海鹏骑在身上,让他现了个大眼。最可气的是,快要到手的钱又被安欣抢了回去。白老大想找几个人把岳海鹏打一顿解解恨,可是平时跟自己混的都是些酒肉朋友,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他一个人又不敢去,岳海鹏那种拼命三郎的样子让他发怵。他只好把岳海昆叫来出气。 白老大用指头敲打着岳海昆的额头,“知道那天我为什么没大开杀戒吗?” “我弟他们人多,白哥你自己打不过他们吧?” “放屁!我一个电话就能叫来一个加强连!” “那是白哥你讲究,不欺负大学生?”岳海昆揣摸着说,白老大以前跟他商量偷他爸秘方时说过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话。 “我讲究个屁,都把我摁在地上打了,管他是谁也得打他狗日的!” “那白哥你是给我……面子?”岳海昆小心翼翼地问。 白老大拍着岳海昆脸蛋,“我呸!你他妈的有什么面子?” 岳海昆不解,“那白哥你……” “我在考验你,可是你小子没经得住考验!” 岳海昆急了,“我怎么没经得住考验?我弟跟你打的时候,我可没动手,我还拉开了我弟呢!” 白老大上去照着岳海昆的胸口就是一拳,“你还想跟我动手?我给你订的规矩你忘了?你见我吃亏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跟我联手去打他们?” 岳海昆不敢答话,心想再怎么着,我也不能跟你联手打我弟吧? “下次岳海鹏再冲我来,你小子就得上!懂吗?” 岳海昆只好不停地点着头。 “岳海昆,你没经得住考验,不够朋友。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欠债还钱,没钱给老子去找秘方,明白吗?” “明白,明白。”岳海昆怕白老大打他,赶紧说。 田老根卤品店与海棠深处相隔不远,海棠深处关了门,田老根这边的生意就见好,田老根非常高兴。晚上将近九点钟,田母见客人都走了,就要去关外边的照明灯,田老根拦住不让关。 “让灯亮着,电费才值几个钱?”田老根笑眯眯地数着钱,“我给财神一烧香,这两天生意还真不错!” 田母阴着脸,“你再烧香,我的玉镯也回不来了。唉,那可是我娘家传下来的宝贝!” “对财神要心诚才灵。你一边烧香一边报怨财神。财神当然不保佑你。”田老根跟老伴开着玩笑。 田母盯着田苗,“不是财神的事,我怀疑是出了家贼。” 田苗见母亲这样,心里有些歉疚,“妈,破财免灾,你就别太难过了,等我以后挣了钱,给你买只更好的!” 田母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田苗,“跟妈说实话,我的玉镯是不是你拿走了?” “妈,你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田苗装出一副委曲的样子。 田母还想说什么,田老根手机来电,他看看屏幕,见是周援打来的,就急忙“嘘”了一声,让田母不要说话。田苗害怕田母再问,趁机躲到一边去了。 周援打电话还是谈岳家秘方的事。 那天周凯告诉父亲,岳海昆把厂里给的五千块拿走还了账,又差点把同学们的捐款也骗去。周援听了心一动,心想既然岳海昆这么爱钱,那就在他身上下下注,万一秘方找到的话,就让岳海昆偷出来。当下就给田老根卡上打了一万块钱,让田老根通过田英交给岳海昆,算是买断秘方的定金。 周援问田老根,“一万块钱你给岳海昆送去了没有?” 田老根舍不得把那一万块钱全送给岳海昆,“周厂长,送一万块钱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钱少了岳海昆没有动力。”周援急忙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我这就安排田英去送,等秘方有了着落我马上跟你联系。” 田苗知道岳海鹏家的秘方找不到了,听到田老根电话上谈秘方,就过来问,“爸,什么秘方?” “百润肉联厂要生产卤蹄,我在给周厂长搞卤蹄秘方。” “肉联厂要用咱家的卤蹄秘方?这个周厂长可真是有眼光!”田苗笑着调侃道。 “咱家的可不行,周厂长要的是岳家的秘方。” 田苗疑惑地看看田老根,“爸你能搞到岳家的秘方?” 田老根知道田苗对岳海鹏有那种意思,秘方的事他就不想多说,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了。 岳海昆接到田英电话,兴冲冲地从医院大楼里出来,田英正站在门口等他。 岳海昆嬉皮笑脸地说:“田英,你是不是想我了?” “你别胡说八道!我找你有正事。”田英认真地说。 “正事?又是秘方的事吧?”岳海昆摇摇头,“秘方找不到了。” “我叔说要买断你的秘方,价格你定。” “不是价格的事,真的没找到。我和我弟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就找到几张进货单。” “就知道你这人不可靠,你找到就说没找到,我也没办法。哼!”田英假装生气,把头扭向一边。 “田英,我向你保证,我骗别人也不会骗你。真的没找到。”岳海昆急忙解释。 田英把一沓钱塞给岳海昆,“这是五千块钱定金,你收下。你再回家好好找找。” 岳海昆拿着钱要还给田英,“不用定金。只要找到,我百分之百让你第一个知道。” “不是让我第一个知道,是只让我知道。你能做到吗?”田英突然抓住了岳海昆的手,强调说,“只让我一个人知道。” 岳海昆也趁机抓住了田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能做到!只让你知道!” 田英挣脱了岳海昆,继续把钱塞给岳海昆,“”你不收我叔心里不踏实,你收下吧。” 岳海昆把钱揣了起来,嘻笑,“正好给你买个手机。” “我跟你说秘方,你怎么又扯到手机上去了?”田英不高兴了,“我叔天天催着我要秘方,催得我心烦,你要是心里…心里那什么,你就给我把秘方弄到手!” 岳海昆听了田英的话,很是兴奋,不住地点头,“我心里当然有你,而且只有你!我保证把秘方弄到手!” 安欣对周凯不冷不热,周凯对安欣却是一往情深。安欣的生日宴他搞砸了,向安母告密又引起了安欣的反感,周凯却并不气馁,自从安欣回来后,他就利用一切机会跟她接近。他计算好日期,替安欣订了回京的高铁票,订好之后才告诉安欣。安欣本来不想跟周凯一起回京,见他订好了票,也只好同意了,她坚持把票钱给了周凯。 回京的那天,安欣让岳海鹏送她到高铁站。 周凯在候车室等安欣,远远看见岳海鹏和安欣说说笑笑地来了,他原本甜甜的心情变得酸溜溜起来。 岳海鹏见了周凯,也有些意外,安欣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岳海鹏淡然一笑,跟周凯打了招呼。 检票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安欣和岳海鹏还亲热地说着什么,把周凯晾到一边。 周凯勉强笑了笑,“安欣,马上就要开车了,咱们走吧。” 岳海鹏把安欣的行李箱交给安欣,笑着对周凯说:“周凯,路上替我照顾好安欣。” “什么话?照顾安欣本来就是我的事。”周凯不冷不热地说。 “一眨眼就到北京了,谁需要你照顾?”安欣笑着说。 岳海鹏看着安欣和周凯走进了车站,看着周凯殷勤地替安欣拉着行李箱,他有些怅然若失,也有些苦闷,安欣、周凯、郭庆和田苗都要无忧无虑地回到学校了,他自己可怎么办呢?刚才安欣问他上课的事,他撒了谎。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送走安欣和周凯,岳海鹏也坐不住了,他去求岳海昆,想让岳海昆照顾父亲,他回校上学。可是岳海昆不同意。他说他一个人照顾不了。摊上岳海昆这样一个鬼难拿的哥哥,岳海鹏一筹莫展。 田苗劝岳海鹏不要灰心,她要出面跟岳海昆再谈一次,岳海鹏对田苗苦笑了一下,心想再谈五百次也不行。 这天在医院走廊,田苗拦住又要溜号的岳海昆。田苗一开口,果然就碰上了钉子。 “不行,不行,让我自己伺候我爸,我可受不了!” “海昆哥,你有点当哥的样子好不好?” “当哥怎么了?当哥就活该干脏活累活?当弟就应当干干净净地上学?” “海昆哥,我听说你跟我田英姐关系不错?”田苗突然转移了话题。 “说不上关系不错,我觉得田英很好,她还什么也没答应我呢。”一说到田英,岳海昆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海昆哥,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姐她最听我的话。”田苗故作神秘地说。 岳海昆瞪大眼睛,“真的?那你能不能帮我跟她说一说?” “帮你说什么?”田苗明知故问。 “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当然是替我说说好话。说我喜欢她。” “问题是,你好吗?好在哪里?让你照顾你爸让海鹏去上学你都不同意,你还好?” 岳海昆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岳叔,让岳海鹏安心去上课。我就跟我姐去说。怎么样?”田苗向岳海昆亮出了底牌。 “你不会玩我吧?”岳海昆动心了,“说话要算数。” “只要你能好好照顾岳叔,你就是我未来的姐夫了!” 岳海昆兴奋起来,满口答应:“行,行,行!一言为定!” 当田苗告诉岳海鹏,岳海昆已经同意照看父亲,让他去上学时,岳海鹏简直就是喜出望外了,他不知道田苗怎么做通了哥哥的工作。他问田苗,田苗笑着说,“别问这么多了,你就安心上学去吧!” 岳海鹏不想让哥哥太辛苦,哥俩商量好轮班,白天岳海昆照料父亲,岳海鹏去上课。夜间岳海鹏在医院守着,岳海昆回家休息。以前也是岳海鹏守夜,他有一块五十公分宽的毯子,夜里可以铺在地上睡一会儿。 岳海鹏临去学校前,又跑到医院看了看父亲。岳万里的氧气管已经撤了,眼睛也睁开了,只是目光空洞。岳海鹏把注意事项一一告诉哥哥,听得岳海昆都烦了,把岳海鹏推出了门。 岳海昆开始按照弟弟的嘱咐,为父亲翻身、整理内务、擦洗身子……把他累得够呛,以前这些活儿都是岳海鹏干的。 岳海昆忙活完了,就坐在小马札上想玩会掌上游戏,摸衣兜时摸到了田英给他的五千块钱,他想起了秘方的事。他拿出那沓钱,在岳万里面前晃了晃,“爸,你看看,人家订金都交了!你老人家到底把秘方藏到哪里去了?” 岳万里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对岳海昆的话毫无反应。 “爸,你知道这钱是谁给的?是田英!我如果找到秘方,田英就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找不到,唉,可就难说了!” 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被粗暴地推开了,白老大衣衫不整,站在门口。 岳海昆急忙把钱塞进兜里,“白哥?你这是怎么了?” 白老大焦急地冲他挥手,“海昆你快出来!” 岳海昆走出来,虚掩上门,“怎么了白哥?” “别提了,城南那帮孙子打伤了我一个弟兄,”白老大指指楼上,“就在上面住院。这帮孙子还不依不饶,又追到上面来了。走,快跟我上去!”白老大拉起岳海昆就走。 岳海昆为难,“白哥,我爸还输着液呢,我走不开!” 白老大不放手,继续拉着岳海昆走,“上去把那帮孙子打跑,你再下来。三下五除二,也就几分钟的事。” 白老大拉着岳海昆跑了。 二人跑到楼梯口,白老大从腰里抽出砍刀,领着岳海昆往上冲。突然从楼梯上面伸出一根木棒,照着白老大和岳海昆的头一人打了一下,两个人毫无防备,被打晕了,“骨碌骨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从楼梯上跑下来几个人,对着白老大和岳海昆又是一顿打。 “搜搜他们!”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下达命令。 几个人在他俩身上一顿乱翻。白老大的刀被收走,岳海昆衣袋里的钱也被翻了出来。 头目一把把钱抓在手里,又朝白老大和岳海昆各踢一脚,“走!” 因为嘱咐哥哥耽误了时间,岳海鹏第一天上课就差点迟到,他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幸亏他在路上就让同学为他占了第一排的座位。他急忙坐下,打开书本。 今天是孙院长的课。孙院长关切地看了着岳海鹏。 岳海鹏闭上眼睛,使劲嗅了嗅,脸上露出了笑容。 孙院长走下讲台,来到岳海鹏身边,悄声问:“海鹏你这是干什么?” 岳海鹏睁开眼,急忙站起来,“孙院长,坐到教室里可真好,这才是我熟悉的声音和味道。” 孙院长担忧地问:“听说你爸伤势很重,你能坚持上课吗?” “能。我哥在照顾我爸。” “能坚持上课就好。硕士没有提前考就够遗憾了,本科可要坚持读完。” “孙院长,我想明年继续考您的硕士。” 孙院长从包里拿出一个证书,递给岳海鹏,“你有这个想法,我很高兴。没白培养你。” 岳海鹏打开证书,上面写着: “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大奖赛一等奖获奖者岳海鹏”。 岳海鹏捧着证书,高兴地笑了。 “你能获这个奖,你能破格考研,是因为别人玩的时候,你在用功。现在你还能做得到吗?” “我爸需要我照顾,除了照顾我爸,我把其他时间全用在学习上。” 孙院长摇摇头,“你家里的困难,还是要拖累你的。想办法克服吧,否则,你的聪明才智可就埋没了。” 岳海鹏使劲点头,“孙院长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你考研弃考,我已经失望了。”孙院长严肃地说。 岳海鹏低下头,不敢再看孙院长。 孙院长走回讲台,开始上课。孙院长的课一直很受同学们欢迎,他总是用一两句格言开场。“建筑师的激情可以在顽石中创造出奇迹。黑格尔说过:建筑是地球引力的艺术……” 但是岳海鹏却走神了,他在想着孙院长刚才对他说过的话,想着自己的前途。 课间休息的时候,同学们都走出教室撒欢去了,岳海鹏却还在那里愣神,孙浩、肖天把岳海鹏拉了出去。他们问他项目的进展情况。岳海鹏告诉他们他正在联系其他天使基金,可是他发出了上百封邮件,却没人回复,有点不正常。 “这是金翅膀基金在背后捣鬼!他们剽窃了你的思路,投资了项目,他怕我们再找到资金跟他竞争,就在天使基金圈里说我们的坏话。”孙浩愤愤地说。 岳海鹏吃惊,“怪不得!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个朋友在金翅膀干,他告诉我的。”孙浩说,“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天使基金这条路走不通了,天使变成魔鬼了。”肖天说,“那以后怎么办?” 岳海鹏在等天使基金回复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他又发现了新的机会,“你们觉得众筹怎么样?” 众筹对孙浩和肖天来说还是个全新的概念,他们忙问什么是众筹?岳海鹏正想解释,他的手机来电,屏幕上显示的是“护士长”,岳海鹏吓了一跳,他最担心的就是护士长的电话,他来上课前专门跟护士长交待过,让护士长有事给他打电话。 岳海鹏急忙接听,话筒里传来护士长急促的声音:“你爸出事了!你快点回来吧!”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大学在郊区,医院在市区,相隔十公里,岳海鹏发疯般地蹬着自行车,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 岳海鹏气喘吁吁地跑进病房,护士长正和一名护士为岳万里处理伤口。 岳海鹏扑到岳万里跟前,见岳万里脸上划了一道血口子,胳膊上输液的针眼处青紫发黑,地上隐隐约约还有血迹。 岳海鹏心疼地抓住岳万里的手,“阿姨,我爸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护士长生气地说,“你不是说你哥在照料你爸吗?他人呢?” 岳海鹏这才注意到哥哥不在病房里。 “你爸的手臂不听大脑指挥,手臂乱动拉倒了输液架,砸伤了自己,还扯掉了针头。”护士长继续批评岳海鹏,“你爸离不了人,你们不知道吗?” 岳海鹏看着父亲受伤的手和脸,他双唇紧闭,心里恨恨地想,这个混账哥哥又跑到哪里玩去了?等他回来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不把你爸安排好,你不要再去上课了!”护士长说完,带着护士走了。 岳海鹏给岳海昆打电话,电话通了无人接听。他抓起岳海昆的掌上游戏机,直接扔出了窗外。他再打岳海昆的手机,仍无人接听,却听见哥哥的电话铃声在病房外响起,由远而近。 门开了,岳海昆被两个医护人员架了进来。岳海昆衣服的口袋都翻在外面,浑身脏兮兮的,头上还缠着一圈儿纱布。 岳海鹏吃惊地看着岳海昆,“哥,你这是怎么了?” 岳海昆挨了一闷棍,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只是呆呆地看着岳海鹏不说话。医护人员把大致经过跟岳海鹏讲了一下,并告诉他,岳海昆本来也需要住院治疗,他本人坚决不同意,就给架到这里来了。 岳海鹏听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好好照料父亲,却跑出去替白老大打架!他一句话也不说,指了指父亲手上和脸上的伤,让岳海昆看。 岳海昆见父亲受伤,也吃了一惊,“海鹏你上课去吧,我保证再不离开爸爸了。” 医护人员指了指岳海昆缠着纱布的头,摇了摇头,“他这个伤,就是不住院,也至少要休息一周。” “哥,你伤得不轻,还是住院吧。”岳海鹏说。 “不住,不住!我回家睡一觉就好!”说完踉跄着走了。 岳海鹏知道哥哥不住院是因为家里的钱太紧张,他对岳海昆的满腔怨气消了不少,但想起眼前的处境,又不禁悲从中来,眼圈有点发红。 第二天一早,岳海鹏为父亲整理好内务,等护士为他输上液体,就请同病房的病友家属帮忙照看一会儿父亲,他说有事出去一下。 岳海鹏骑车来到了学校,但这次他不是来上课的。他准备请长假了。父亲的受伤让他心如刀绞,他不放心再把父亲交给哥哥照料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岳海鹏把请假条双手递给孙院长,他满脸惭愧,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孙院长接过请假条,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岳海鹏看着熙熙攘攘的大学校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很对不起孙院长的期望和栽培。 孙浩和肖天过来跟岳海鹏打招呼,关切地询问他父亲的情况。岳海鹏知道他们更关心项目的事,岳海鹏想让他们两个收集一下有关众筹的资料,谁知他们俩流露出要退出的意思,他们觉得岳海鹏请了长假照料父亲,没有精力再去操心项目的事了。 岳海鹏苦笑着说,“我总不能把我爸扔下不管吧,那样创业还有什么意义呢?” 安母一向行事强势,说一不二,她对安欣扔下她提前回国,大为光火。她回来后仍见不着安欣,知道她又跑回省城找岳海鹏了,就更加恼怒。安欣回京后,安母狠狠地训了安欣一顿,安欣这次倒挺乖,没有顶撞母亲,而是借口班里最近在搞模拟法庭,很忙,就搬到学校宿舍来住了。 班里确实要搞模拟法庭,安欣为自己选定了被告辩护律师的角色,律师也是她毕业后的职业方向。安欣身上有她母亲的基因,是个很要强的人,她要在模拟法庭上胜出,就必须精心准备答辩状和辩护词等法律文书。可是这几天她常常走神,无法集中精力,她的心思全在岳海鹏身上。 安欣回京上课之前,曾私下找护士长了解过岳万里住院费的情况,她清楚光靠同学捐款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回京后不久,她就委托郭庆偷偷往岳万里的账户存钱,可是收费处不收,非让岳海鹏本人来才行,因为岳海鹏专门交待过。安欣只好给岳海鹏打电话,岳海鹏不接受资助,他说他有办法解决。安欣早料到会是这样,岳海鹏跟她一样,也是个要强的人。她有些后悔,捐款的时候就应该大大地捐一笔。 安欣估摸着岳万里的住院费花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岳海鹏如何解决,她趁着课间休息时间,打电话给岳海鹏。 岳海鹏正坐在父亲病床前的小马札上算账,他从包里抓出一大把医院的收据,一张一张地用手机计算着,最终手机上显示的数字是256,账户上的余款,就是这256块了。岳海鹏两眼无助地看着依然昏迷的父亲。 “你是不是也刚下课?”安欣问。 “对,我刚下课。”岳海鹏不想让安欣知道他请了长假的事,“你的答辩状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安欣用略带抱怨的语气说,“我总在想你的事,一直静不下心来。你能告诉我,岳叔的住院费你准备怎么解决吗?” “备选方案很多,我正优中选优,总之我有办法解决,你就放心吧。” 当天晚上,岳海鹏把“本店铺出售”的告示再次贴到了海棠深处酒店门口,店铺非卖不可了。 白老大和岳海昆一人挨了一闷棍之后,白老大对岳海昆的看法有了改变,岳海昆能陪自己去打架,岳万里为此还受了伤,岳海昆连一句怨言也没有,白老大觉得岳海昆很够朋友。在家躺了两天之后,他要请岳海昆出去玩,约好在百润艺术工坊门口见面。 白老大见到岳海昆跟自己一样也是头上缠着纱布,一对难兄难弟的样子,就笑着拉着他的手说,“兄弟,医院那一架,咱哥俩别看吃了点亏,但是打得值!” “值?我连城南那帮家伙的毛都没看见,就吃了人家的闷棍。” “我说它值它就值,这一架打出了你这一条义气汉子!”白老大向岳海昆伸出拇指,“从今以后,咱俩就是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白哥,你,你太抬举我了。”岳海昆有些激动,说话吞吞吐吐,“我还欠你这么多钱,我,我……” “你欠我的钱,一笔勾销!”白老大慷慨地说,其实他也知道岳海昆还不了,索性做个人情算了。 岳海昆高兴了,长出一口气,不停地说着:“谢谢白哥,谢谢白哥!” 白老大拉起岳海昆就走,“咱兄弟俩先去玩个痛快! 白老大和岳海昆经过海棠深处门口,白老大注意到了“本店铺出售”的告示。 白老大凑上前去看,“这是什么?” “卖店铺给我爸治病。” “这肯定又是你弟的主意吧?” 岳海昆点点头,“是我弟在张罗。不卖也不行了,秘方找不到,钱也找不到,我们总不能让医院把我爸赶出来吧?” “你弟就是个生瓜蛋子,他知道什么?” “白哥,要想给我爸治病,也只能卖店了。” “不行!那你家可亏大了!这事我得替你合计合计。”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郭光宗得知岳海鹏又要卖店铺,再次表示反对。岳海鹏不想听他的话了,父亲的住院费是拖不得的,再说秘方找不到,留着这个店铺也没用。 店铺出售的告示贴出去没多久,就有好几个电话打过来,不过不是买主,都是房屋中介在揽生意。岳海鹏索性就交给其中一家中介代办。中介看过房产资料,指导着岳海鹏补充完善,并要求提供岳海昆同意出售店铺的书面承诺书。 岳海鹏只好回家找哥哥签字,还为他带了一份鸡肉饭,并加了两只鸡腿。 岳海昆还在呼呼大睡,他头上的纱布已经脏了。岳海鹏叫醒哥哥,为他换了新纱布,把鸡肉饭拿出来让他吃。岳海昆饿坏了,风卷残云,一会儿把饭吃得精光。 岳海鹏拿出打印好的承诺书和签字笔,“哥,你签个字。卖海棠深处的店铺,要你签字才行。” 岳海昆不接,又躺倒在床上。 “哥你快点,护士长临时帮着照看咱爸。我还要回医院呢。” “海鹏,我改主意了,我不同意卖店。”岳海昆躺在床上,架起二郎腿晃着,那天白老大给他出了个主意,他自以为得了锦囊妙计。 岳海鹏很是意外,“卖店是咱俩商量好的事。再说,不卖店从哪里给咱爸弄住院费去?” 岳海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关键时刻,轮到我给你露两手了!” “钱的事拖不得,医院又催着缴费了!你能有什么办法?”岳海鹏着急地说。 岳海昆大包大揽地摆摆手,“我当然有办法。你就瞧好吧!给我几天时间,我把老爸的住院费搞定!” 白老大给岳海昆出的主意就是继续找周援要钱,岳海鹏和周凯能要来钱,就说明厂里有给钱的理由,岳海鹏仅凭嘴上一说,就能要来五千,要是再加把劲,肯定能要来更多。 这天早上,周援刚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关门,岳海昆就跟着进来了。 周援见了头缠纱布、拄着拐杖的岳海昆,吃了一惊,心想岳海昆来干什么?他爸是不是醒过来了? 岳海昆也不理周援,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眼望着天花板。 “岳海昆,你这是怎么搞的?”周援指着岳海昆头上的纱布说。 “跟城南那帮混混干了一架。别看我让他们打成这样了,哼!他们让我打得更惨!” “你爸醒了没有?”周援问,一边紧张地看着岳海昆。 “没醒,我爸醒了就好了,我也不用来找你了。” 没醒就好,周援放心了,“找我有什么事?” “周叔,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为我爸的医药费,你请我我都不来。”岳海昆用拐杖敲着地板说。 “医疗费我可没办法解决。” “你不解决,我就不走了!”岳海昆歪倒在沙发上。 “不走你就在这待着。”周援冷冷地说。 “待着就待着,周叔我把你缠上了,不信你就试一试!” 周援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听说田老根要高价买你家的秘方,订金都给你了,你把秘方弄到手,还愁没钱给你爸治病?” “别提了,田英给了我五千块钱,让城南那帮小子给抢走了,我早晚要找他们算账!”岳海昆愤愤地说。 明明给了田老根一万,他才给岳海昆五千,这个老财迷竟然克扣了一半去!周援心里上火,又问岳海昆,“秘方找到没有?” “找到个屁!神仙也找不到了!”岳海昆把双脚往茶几上一蹬,把周援的茶杯蹬到地上摔碎了。 周援生气了,“嘿!小兔崽子,你找错人啊吧?这里是你耍横的地方吗?” “你开除了我爸,不找你找谁?你解决了我爸的医疗费,我马上就走。” 周援板起脸,“你现在就给我出去,要不我马上叫保安来把你赶走!” “你叫去吧!你的保安比城南那帮混混还牛b吗?”岳海昆动动身子,让自己躺舒服。 周援拿起电话想叫保安,想了想觉得不妥,他素知这个岳海昆是个混社会的,万一真把保安打了怎么办?他又放下电话。 “大侄子,跟你说实话吧,医疗费的事,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周援又放缓语气说,“政府刚下了文件,现在要改制了,所有的财务账号、人事关系都冻结了。” “我弟来了,你还给了五千块呢。”岳海昆梗梗脖子。 “当时也是挪用的工会经费。我现在一分钱的权力都没有。另外,我听说那五千块钱,也没花到你爸身上,而是让你拿出去还账了,有没有这事?” 岳海昆被说到了痛处,“不用你管!” “退一步说,就是我能解决,也不能把钱给你,谁知道你会不会自己拿走花掉?” 岳海昆恼羞成怒,“我跟我弟拍过胸脯,你不给解决,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走!”周援说着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我可告诉你,我这里有不少机密文件,透露出去,全是你的责任。” 岳海昆大大咧咧地说,“我才不看你那些破玩意儿!” “到时候你跟警察说去。能说清楚,算你本事大。”周援威胁道。 岳海昆是跟警察打过交道的,知道警察的厉害,只好起身离开,“我明天还来!你不给我解决,我就天天来,不信你就试试!” 周援望着岳海昆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屁孩儿!还跟我斗!” 首战不利,岳海昆给白老大打电话请教,白老大立即跑到岳家来指导岳海昆。如此这般地指导了半天,岳海昆如获至宝。 岳海昆准备送白老大出门,他把门刚一拉开,郭庆和田苗就进来了。 郭庆上下打量着白老大,故意夸张地说,“这不是那谁吗?白老大是吧,怎么让人打成这样了,这是什么造型?” 白老大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纱布,狠狠瞪了郭庆一眼,拄着拐走了。 “郭庆,你跟我白哥说话客气点。那天白哥要不是看我面子,早把你们废了。” 郭庆撇着嘴,学白老大一瘸一拐的样子,“你们都这样了,还吹呢!” 田苗制止郭庆,“行了,行了,跟海昆哥说正事吧。” “海昆哥,你从周叔那里要钱来了吗?”郭庆问。 “还没有,别着急,我已经有对策了,再磨他几天,我就不信他不给钱。” “你这一套,周叔根本就不怕。他跟我爸一样,都是老油条了。”郭庆说。 田苗从包里拿出承诺书,“海昆哥,你还是把这签了吧。” “明天我还去找周叔,我还就不信了!”岳海昆把承诺书扔到一边。 “你爸那里等钱用呢。”田苗说, “让我弟跟医院好好说说,再等两天,最后两天。” “等不了两天,明天再不续费,医院就要给你爸停药!”郭庆把承诺书放在桌上,“中介已经跟买家谈妥,你签了字,人家就打订金,你爸的住院费就解决了。” “我弟怎么这么笨?不会跟医院好好说说,再缓两天。” 郭庆生气了,“能缓的话,我来跟你费这个口舌!” “海昆哥,你可答应过我,要好好表现。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在我姐面前说你好话?”田苗再次把承诺书递过去,“你还是签了吧!” 岳海昆不接承诺书,“不签,不签!我现在就是在好好表现!你们等着瞧,我非要从周援那里把钱要来不可!”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岳海昆拒不签字,郭庆和田苗无计可施,只得灰溜溜地从岳家出来。 田苗生气地说:“这个岳海昆真是不可理喻!” 郭庆以为跟岳海昆关系不错,岳海昆能听他的话,正好在田苗面前显示一下,争个面子,谁知这个岳海昆犯混,二劲一上来就不管不顾了。郭庆是那种见到困难转身就走的人,就想回去告诉岳海鹏,让他另想办法。 田苗却不同意,“岳海鹏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岳海昆不签字,我也没有办法。”郭庆无奈地说。 “我不管!岳海鹏那等着用钱,你跟他还打了包票,你没办法也得想办法!”田苗的语气里有些霸道,也有些撒娇。 郭庆听了又是受用,又是为难,见晚饭时间已到,要请田苗去吃她喜欢吃的酸辣粉。 田苗说你想出办法来就去,想不出来我就回家。 “办法我倒是有一个。”郭庆看着承诺书的签名处,“这个办法有点损,不过对付海昆哥这种人也合适。” 田苗高兴了,“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快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办?” 郭庆伏在田苗耳边说了句什么。 田苗有些兴奋,又有些疑惑,“这能行吗?” “你放心,肯定行!”郭庆急于要向田苗献殷勤,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安欣正在阅览室准备答辩状,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周凯给她发来一条微信:安欣,我买了票,明天咱们一起去现场听郭德纲说相声。 安欣盯着那条微信笑了笑。那天在回北京的高铁上,安欣不想跟周凯过多交谈,就戴上耳机。周凯问她在听什么,她说郭德纲的相声。周凯就记住了。 这才过去几天?周凯就买好了票,安欣承认,周凯对她还是非常关心的,甚至比岳海鹏还要关心她。但是她总觉得周凯对什么事都用心太重,不像岳海鹏那样浑然天成,发自内心。安欣尽管想去现场听听郭德纲,但她不太想跟周凯一起去,又不想跟周凯之间发生什么,何必走得太近吊周凯的胃口?但是直接拒绝又怕周凯面子上下不来。 安欣正盘算着该如何回复周凯,她的手机振动,郭庆的电话打了进来。安欣急忙出去接听。郭庆的电话,总是和岳海鹏有关。与岳海鹏有关的事,在安欣这里始终是第一位的。 郭庆跟田苗吃酸辣粉的时候,田苗担心他的办法有问题,一直说个不停,弄得郭庆也吃不准了,就跑出来打电话向安欣咨询。 安欣听到郭庆咨询法律问题,以为与岳海鹏无关,还有点小失落,边听边给郭庆出着主意,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就问郭庆,“这个当哥的怎么这么混蛋?你说的这是谁家的事? “还有谁家?岳海鹏家呗。”郭庆就把事情大致跟安欣说了一下。 安欣愣在那里,她这才明白岳海鹏跟她说的,所谓的备选方案很多,优中选优的话,原来都是哄她宽心的。 安欣又收到周凯微信:安欣,别忘了,明天听相声,下午四点我去接你。 安欣立即回复微信:我明天下午有事去不了,谢谢。 很快,周凯的微信又过来了:老郭的票不好买,你有事往后推推吧。 安欣回复:我真的有事,谢谢。 周凯仍不甘心,再次发来微信:明天是星期六,你能有什么事? 安欣烦了,不再理周凯。她已打定了主意,决定回省城去看看,她对岳海鹏的处境十分担忧。 次日中午,安欣提着行李从宿舍楼里出来,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周凯。周凯已经等了半天了,他怕再次被拒绝,就不打电话,不发微信,站在这里干等,果然等到了。 周凯高兴地迎上去,“安欣!你可出来了!” 安欣有些意外,“我跟你说过我有事,不能去听相声。你还跑来干什么?” 周凯看看安欣的行李,“你要去哪儿?” “回省城看看。”安欣边说边走。 周凯只好跟着她走,“你爸、妈都在北京,你回去看谁?看岳海鹏?”周凯醋意浓重地说。 安欣倒是坦然,“我回去不找岳海鹏还能找谁?怎么了?我的行动还要你批准?” 周凯急了,“你妈跟你说的话你忘了?阿姨她不同意你跟岳海鹏交往。”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再说了我妈跟我说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安欣加快脚步,“我得赶车,再见。” 周凯盯着安欣走远,长叹了一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屡屡受挫。他掏出两张相声票,撕得粉碎,扔到垃圾箱里。 岳海鹏等着中介送订金过来。今天必须给医院续费,护士早上给父亲输液的时候催过他,刚才护士长本人又来催了一遍。 昨天晚上,郭庆和田苗就把岳海昆签过字的承诺书交给了岳海鹏。岳海鹏没想到郭庆在哥哥那里这么有面子,细看那签字,又觉得不太像哥哥的签字,但因急于拿到订金,也没多想就跟中介联系,让中介拿走了承诺书,中介说今天早上就把订金送过来。 眼看就要中午了,中介还没来。岳海打电话不通,他只好又给郭庆打电话,让他去中介公司看看情况。 岳海鹏正在着急,安欣提着行李走了进来。 “安欣!你怎么回来了?”岳海鹏先是惊喜,继而疑惑。 “周六周日待在学校也没意思,我回来看看你。坐高铁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 “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是听到点动静,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什么备选方案,什么优中选优,不就是卖海棠深处的店铺吗?”安欣反问道。 “店铺买的时候只付了首付,现在每月都要还银行房贷。以前酒店开着,还房贷很轻松,现在还款压力就大了,干脆卖了得了。”岳海鹏故作轻松地说。 “岳叔的住院费是不是该续缴了?你拿不出钱来,才要卖店铺,是不是这样?”安欣把话挑明了。 岳海鹏不说话了,对安欣苦笑了一下。 “你不要卖店铺了,我有钱,你先用我的吧。”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岳海鹏。 岳海鹏直摆手,“不不不!我不能再用你的钱了,上次的一万五还没还你呢!” “你卖了店铺,以后岳叔伤好了,再想开店怎么办?还是别卖了,”安欣仍伸手递着卡,“拿去用吧,咱们俩就别分这么清楚了!” 岳海鹏拿过卡,直接塞到安欣衣袋里,“安欣,你先听我说。店铺已经卖掉了,我正等着他们给我送订金来呢。” 安欣正想告诉他岳海昆的承诺书有问题,郭庆却兴冲冲地领着中介来了,中介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一边走一边比划。 岳海鹏知道订金拿来了,他长出了一口气。 安欣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让郭庆把房屋出售合同拿来,她在上面加上了补充条款。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岳海昆又走进周援办公室,他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周援正在看文件,他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岳海昆,“你这种滚刀肉的办法早就过时了,我劝你一句,还是快走吧!” 岳海昆见茶几上放着刚沏好的一杯茶,端起来就喝,“你给我爸解决医疗费,我马上就走。” 周援走过去夺过自己的茶杯,“昨天就跟你说过了,我没有这个权力。” 岳海昆拍了一下茶几,“开除我爸的时候,你怎么有权力了?” “开除你爸是上级的指示!”周援沉下脸来,“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走不走?” “嘿嘿,还最后问我一句?你问我八百句我也不走!不走!”岳海昆又躺倒在沙发上。 周援拿起了电话,拨号,就说了两个字:“来吧!” 岳海昆以为周援叫保安来对付他,就哼了一声,继续躺着,小小的保安,岳海昆是不放在眼里的。 周援指着岳海昆,“岳家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惹的!” 话音未落,周援办公室里冲进来两个警察,后面还跟着保安乔桥。 岳海昆坐起来,脸上掠过一丝慌恐,仍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 “小伙子,周厂长很忙,你在这里有事吗?”刘警官还算客气地问。 “让厂里解决我爸的医疗费。”岳海昆同样客气地回答,他知道跟警察不能玩硬的。 “我跟他解释好多次了,我没权办这事。他不听,纯粹在这无理取闹!”周援激动地说。 岳海昆对周援就不客气了,“你才无理取闹!” 乔桥插话了,“你跟领导说话客气点!” 岳海昆斜着眼看了一下乔桥,“你是干什么的?” 乔桥挺挺胸,“我是百润肉联厂的保安!” 岳海昆轻蔑地笑一笑,“你给我滚一边去!” 乔桥正要发作,被刘警官拉到一边,对岳海昆说:“小伙子,我劝你现在离开,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我真是来要医疗费的。我,我要医疗费有什么责任?” “你扰乱企业秩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你如果不自己走,就得跟我走了。”刘警官有意把腰间挂着的手铐亮了亮。 岳海昆有些紧张地看着刘警官。 乔桥抽出警棍,在手里拍打着。 “怎么样,小伙子?是自己走,还是跟我走?”刘警官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岳海昆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周援和乔桥一眼,“周叔,我明天还来!” 岳海昆正要出门,被刘警官叫住,“你等等!明天你再来,我可没有这么多话跟你说了,直接带走!你听明白没有?” 岳海昆不敢还嘴,悻悻地走了。 店铺买家交了订金后,很快就把房款全部打到了岳万里的那张银行卡上,并催着岳海鹏快点腾房。岳海鹏没办法,临时请了个护工照看父亲,他到酒店给买家腾房。安欣、郭庆、田苗也都来帮忙。 岳海鹏站在凳子上,往下摘那块黑底金字的海棠深处的木牌子,据他父亲说,这块牌子是父亲的老爷爷找人制作的,传到现在,已经好几辈了。 岳海鹏掂起脚跟,小心翼翼地解开拴着木牌的红绸子,安欣忙过去帮岳海鹏扶着凳子。 田苗拿着一个本子,一边记账一边指挥着郭庆往外搬大桶、小桶、餐具等。 一个收废品的小贩坐在三轮车上,悠闲地抽着烟,看着郭庆笨手笨脚地往外搬东西。 田苗嫌郭庆干活又慢又没章法,就对收废品的小贩说,“师傅,你想买我们的东西是不是?” 小贩点头哈腰,“是是是。这一片我负责。” “你负责?你这口气听起来可不像个收废品的,更像城管队的。”田苗跟小商小贩们打交道游刃有余,“我不管你负责哪一片,你帮忙往外抬抬东西,我就卖给你。要不我就卖给别人。” 小贩连忙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好,好,我抬!” 田苗高兴地喊郭庆,“我给你找来一个帮手!” 郭庆招呼小贩,“跟我来,咱俩抬个大家伙。” 小贩跟着郭庆走进店里。 岳海鹏终于把招牌摘了下来,他把招牌递给安欣,走进店里,他想找些报纸和绳子把招牌包起来。 郭庆和小贩吃力地抬着一个电冰柜从店里出来。 郭庆指指冰柜,问田苗,“这个冰柜也卖吗?” “岳海鹏说了,能卖的都得卖,他家里放不下。”田苗对小贩招招手,“你开个价吧。” 小贩打开冰柜,想看看制冷情况。他发现冰柜里放着一只不锈钢桶,小贩揭开桶盖,见里面满满一桶都是黑乎乎的东西,都冻结实了。“这桶里是什么东西?” 安欣过去看看桶里的东西,“是泔水吧?可能是海昆哥偷懒忘记倒掉,就冻在这里了。你一块拉走得了。” 小贩看了看桶里的黑东西,觉得清洗太麻烦了,桶也不值几个钱。“桶我不要了,就要冰柜吧。” “你想要就一块拉走。我们没处放。”田苗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桶里的东西,也以为是泔水结的冰。 小贩同意了,“就当我给你们扔垃圾吧。冰柜都老化了,不值钱。三百二十块,卖不卖?”小贩对田苗说。 “安欣,你的意见呢?”田苗故意问安欣,知道安欣弄不明白这些事。 “你定,你定!”安欣摆摆手。 “三百五,同意你就拉走。”田苗还价。 小贩假装不满意,又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成交。 郭庆帮小贩把冰柜抬到平板车上,小贩拉走了。 岳海鹏从店里拿来报纸和绳子,包扎招牌,安欣跑去帮忙。 岳海鹏把包扎好的招牌放到门边,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急忙跑进店里。 很快,岳海鹏就跑了出来,慌张地四个寻找着什么,“冰柜!那个冰柜呢?” “卖了。”安欣漫不经心地说。 田苗扬了扬手中的钱,“钱在这里,一会儿给你。” 岳海鹏瞪大了眼睛,焦急地问,“里面的桶呢?” “桶里还有泔水,黑乎乎的,都结成冰了,送给小贩了。”安欣说。 岳海鹏急得直跺脚,“糟了!糟了!怪我没跟你们说清楚。那不是泔水,那是我家的百年老汤!我爸的命根子!” 安欣和田苗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郭庆指着小贩离开的方向,“没走多远,估计能追上。” 岳海鹏二话不说,骑车就追,郭庆、安欣、田苗也跑着追了上去。 岳海鹏看见前面前面有人骑着一辆平板车,他猛蹬两脚,拦在平板车面前。 平板车夫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岳海鹏见平板车上是空的,“冰柜呢?我家的冰柜呢?” 平板车夫莫名其妙,“什么冰柜?” 郭庆率先跑过来,见三轮车夫不是那个小贩,就挥挥手让三轮车夫走了。 岳海鹏正准备蹬车往前赶,后面的安欣突然指着一条小胡同喊了起来,“在这里!” 大家急忙赶了过去,在小胡同的一个垃圾堆边,他们看到了收废品的小贩。 那小贩已经把桶推倒了,他想把里面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弄出来扔掉,正要把一只脏兮兮的煤铲伸进桶里。 岳海鹏急得大喝一声,“快给我停下!” 小贩停下了,惊讶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岳海鹏跑过去,把小贩拉到一边,他小心地把桶扶正,紧张地看看桶里,那桶油亮的黑冰还静静地呆在里面。 岳海鹏捂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了起来。郭庆、安欣、田苗也跟着笑了。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处理完店铺的物品,岳海鹏、安欣、郭庆、田苗就把藏有百年老汤的冰柜推回了家。 岳海鹏给冰柜插上电源,心有余悸地拍着冰柜,“万幸,万幸,今天要是找不回这桶老汤,就跟我爸没法交待了。” “这老汤比秘方还重要?”安欣问。 “都重要,”岳海鹏说,“没有秘方就没有新汤,没有新汤加入到老汤中,老汤就没用了;没有老汤,味道就不醇厚。缺一不可。” “现在你家的秘方找不到,这老汤还有什么用?”郭庆问。 没等岳海鹏回答,田苗就抢着说,“岳家的秘方岳叔自然知道,等岳叔好了,秘方不就有了吗?你什么脑子?” 郭庆尴尬地笑笑。 这时虚掩的门猛地一下被推开,岳海昆气势汹汹地从外面进来了。 岳海昆指着岳海鹏的鼻子,“岳海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吗?谁让你卖的店铺?” 岳海鹏颇感意外,“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签字以后,我才跟人家签的合同。” “睁着眼睛说瞎话!谁签字了?”岳海昆大声嚷嚷着,“我不同意卖店铺我怎么会签字?” 岳海鹏不解地看看岳海昆看看郭庆和田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郭庆小声对岳海鹏说,“海鹏,字是我模仿海昆哥签的。” 岳海鹏吃了一惊,“让你去做我哥的工作,谁让你替他签字了!” “我们都劝不了海昆哥,岳叔那里等着用钱。”田苗替郭庆辩解,“郭庆也实在没别的办法。” “海昆哥,对不起了。”郭庆过去拍了拍岳海昆的肩膀。 岳海昆发火了,他猛地打掉郭庆的手,“你替我签的?你郭庆算老几?你凭什么替我签?” 安欣把郭庆往后拉了拉,她走到岳海昆面前,“海昆哥,郭庆没经过你同意替你签字,是他的不对。” “听到没有郭庆?安欣看来还是个明白人,你把店铺给我要回来!我不卖!” “海昆哥,店铺可以要回来。”安欣早就知道是郭庆签的字,郭庆跟她咨询的也是这件事,她已经有了对付岳海昆的办法,“听说你在跟厂里要钱,要到了吗?” “没有。”岳海昆沮丧地说。 “不卖店铺,岳叔的住院费你准备怎么解决?”安欣又问。 “就是卖店铺,也要我自己签字,凭什么让郭庆冒充我?” 田苗忍不住了,“郭庆冒充你,还不是为了你爸?谁让你不签字了!” “海昆哥,一会儿我请你喝啤酒,你消消气。”郭庆讨好地说。 “哼!郭庆你等着,我跟你小子没完!” “哥!”岳海鹏不满地喊了一声岳海昆。 “你不用抱怨郭庆了,实话告诉你吧,”安欣不紧是慢地说,“就是郭庆不替你签字,岳海鹏也能自己做主卖店铺。” “你得了吧,我问我中介公司,他们告诉我了,没有我的签字无效!”岳海昆冷笑着说。 “我修改了合同,特殊情况下,岳海鹏就可以自己做主。”安欣面无表情,“你爸住院急需用钱,这就是特殊情况。” 岳海昆一下子傻眼了,他愣了一会儿,突然气急败坏地喊起来:“你们都是一伙的!”,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使劲甩上门。 安欣等人相视而笑。 岳海昆刚进去,又猛地拉开门出来了,他直奔写字台,拉开抽屉,一顿乱翻,从里面翻出一本房产证。 “海昆哥,你这是干什么?”郭庆不解地问。 岳海昆指着脚下,拍拍房产证,“这个证我来保管!别让你们再合起伙来骗我,连这住房也给卖了!哼!” 岳海昆拿着房本走进自己房间,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岳海鹏想到自己的处境,就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家见岳海鹏这样,也都收敛了笑容,一时间气氛沉重起来。 保安乔桥决定离开肉联厂了。 他还没干够十天的时候,周援找到他,说他表现不错,准备让他长期干下去,乔桥非常高兴,以为自己在国企有了个固定的工作。 可是乔桥越干心里越没底,厂里一直没给他发工资。乔桥就去找周援要,周援让他到财务上领了五百块钱的生活费,就再无下文了。再去要,周援就找各种理由搪塞。乔桥对欠工资的事特别敏感,以前是黑包工头欠他钱,现在堂堂国企也欠他钱,他决定离开。 乔桥可不想悄没声地离开,他先要闹点动静再说。 一大早,乔桥收拾好行李,坐在保安室的窗口旁,盯着厂区大道,他早就打听好了,周援今天要出去开会。 他看见周援的车开过来了。 乔桥跑过去把大门关上,上了锁,钥匙装进裤兜。 周援停下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乔桥喊:“白天车水马龙的,你关门干什么?快打开!快打开!” 乔桥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把头贴到车窗前,“周厂长,给句痛快话,欠我的工资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改制期间,工资全部冻结。”周援不耐烦地说,“你快给我把门打开!” “你改不改制我不管,我干一天活,你就得给我一天的钱!我要我的工资!” 周援口气硬起来,“乔桥,你开不开门?” 乔桥口气也硬起来,“你不给我工资我就不开!你能把我怎么样?厂里欠我的钱,你还耍横?走到天边我也不怕你!” 周援忍住火气解释,“全厂所有人,包括我,工资都停了。你让我去哪儿给你弄钱去?” “没钱你还开好车?没钱你的车怎么加油?”乔桥反问周援。 “小乔,听话,把门打开,我去政府开会。误了事可要处分你!” 准备进门的车辆和准备出门的车辆,在大门两侧排起了长队,喇叭声此起彼伏。 “随便你处分,反正我也不想干了,你把工资结了,我现在就走人!” “小乔,你是我招来的,咱们还算有缘分。听我说,现在我真没钱给你,等改制结束后,我第一个把欠你的工资发给你,行不行?” 乔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纸条递给周援,“这是厂里欠我的钱,你签上字。” 周援接过纸条看了看,又看了一眼乔桥,“我签上字,你就开门?” “对。” 周援签字。 乔桥接过纸条,看了看,装进上衣口袋。 乔桥背起行李,打开大门旁边的小门,出去了。 周援急了,“小兔崽子!你把大门打开!” 乔桥从裤兜里掏出大门钥匙,扔了过去,“老子不伺候了!” 周援下车找钥匙,一边冲着乔桥的背影骂,“傻瓜!一张破白条有个屁用!我打的白条多了去了!”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岳万里每天要输五、六袋液体,可是今天早上护士只给他输了一袋,就把输液针拔了下来。岳海鹏问护士,护士说医生只开了一袋。岳海鹏有些纳闷,他刚续过费,账上肯定有钱,不可能因为费用停药。 岳海鹏到医生办公室问父亲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告诉岳海鹏,他爸该出院了。 岳海鹏一听就急了,“我爸现在还昏迷不醒,怎么能出院呢?” “出院并不等于停止治疗,回家继续服药,慢慢恢复吧。”主治医生说。 岳海鹏觉得父亲根本不具备出院条件,很可能是他以前续费不及时,医院对他有意见了。“医生,我卖了家里的店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拖欠住院费了,求求你别让我爸出院了。” “不是这个意思,让你爸出院跟钱没有关系。” 岳海鹏不相信医生的话,他觉得让他爸出院就是跟钱有关系,“我爸不能出院。”岳海鹏倔强地说。 主治医生奇怪地看了岳海鹏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是不是病床紧张,想把我爸赶走?”岳海鹏质问医生。 “病床再紧张,我们也得根据病情决定是否出院。你怎么能这样想?” “我爸是自费的,又没钱。你们不愿意收这样的病号。腾出床位来,让有钱的人住,你们可以多开药,多挣钱,还能收礼!”岳海鹏声音很大,情绪有些失控。 主治医生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怎么不愿收你爸这样的病号了?你爸的开颅手术是谁做的?” 护士长听见动静,跑过来拉走了岳海鹏。 “阿姨,我不想让我爸出院,我家有钱了。您能帮帮我吗?” “你跟我来一下。”护士长领着岳海鹏来到了护士站。 护士长找了一大摞资料递给岳海鹏,“做决定之前,你先看看这些。” 岳海鹏接过资料翻动着,“这是什么?” “这是跟你爸情况相同的病人,住院和居家康复情况的对比。在家的康复效果要比在医院好很多。” 岳海鹏将信将疑,翻动着手中的资料。 “拿回去研究一下吧。”护士长说,“你爸出不出院,由你决定,医院决不赶你爸!” 岳海鹏把资料拿回病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材料上反映出来的情况跟护士长说的一样,居家康复确实比住院要好。岳海鹏仍不放心,按照材料上提供的联系电话打了几个询问,材料上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岳海鹏找到父亲的主治医生道歉,这种事主治医生可能经得多了,也不计较,反而帮着岳海鹏规划了一个居家康复的方案,主治医生特别强调,居家康复护理非常重要,他建议岳海鹏请一个护工照料岳万里。 安欣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岳海鹏正跟护士长商量父亲明天出院用车的事。安欣经常在课间给岳海鹏打电话聊上几句。护士长见岳海鹏接听电话时神情有异,猜出是他女朋友的电话,就笑着躲开了。 两人正在电话里闲聊,护士站里突然传来广播声:“李医生请速来脑外科第二手术室,李医生请速来脑外科第二手术室。” 安欣从话筒里听见了广播声,有些疑惑,“海鹏,你在哪里?是在学校吗?” 岳海鹏支支吾吾,“对,我,我在学校。”一边说一边快步离开护士站。 广播声还在响:“李医生请速来脑外科第二手术室。” “你在医院吧?你今天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在校卫生室,拿点感冒药。” “你们学校卫生室够牛的!还有脑外科?还有第二手术室?”安欣嘲笑着说。 “这个,这个……唉!” “说实话吧,怎么回事?” 岳海鹏只好把请长假的事告诉了安欣,安欣听了,一个劲儿地抱怨岳海鹏不该瞒着她。岳海鹏是那种不愿意让别人为他分担困难的人,就由着她说,也不多做解释。 傍晚的时候,岳海昆来了,他自从受伤后,这还是第一次到医院来。 岳海昆过去看了看父亲,见岳万里还是老样子,叹了一口气。 “哥,你可真是稀客,”岳海鹏挖苦哥哥,“今天怎么想起看咱爸来了?” “我的伤这不是刚好利索吗?” “你伤没好的时候,也没耽误跟白老大出去喝酒、玩游戏。” 岳海昆有点得意地说,“我为白哥负了伤,白哥把我欠他的钱全免了。” 岳海鹏有些同情地看着哥哥,不知该说什么。 岳海昆走到岳海鹏面前,“海鹏,哥跟你商量个事。我,我还是想给田英买个手机。” 岳海鹏一听哥哥心里只想着买手机的事,对父亲的事一点也不操心,就没好气地说:“你给田英买手机不用跟我商量,我不管,也没钱!” “咱家不是刚卖了店铺吗?怎么能没钱呢?” “卖店铺是为了给咱爸治病,可不是为了给田英买手机。”岳海鹏冷冷地说。 “我就用四千块钱。” “一块钱也不行,卖店铺也就是卖出首付的钱来。本来就不多,咱爸还要长期服药,长期护理。”岳海鹏强压着火气解释。 岳海昆反而发火了,“别忘了,卖店铺的时候我可没同意,是郭庆假冒我签了字!” “安欣说了,你不签字,特殊情况下我自己也能做主。” “我找个女朋友容易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 岳海鹏反唇相讥,“那你眼里还有没有咱爸?” “废话!当然有咱爸。” “找女朋友也不一定非买手机。” “田苗对我不满意,她肯定在田英那里说我坏话,我给田英卖个手机,哄她高兴高兴。”岳海昆振振有词。 “给田英买手机重要还是给咱爸治病重要?” “给田英买了手机,照样给咱爸治病。” “哥,你要心里真有咱爸,就出去找份工作,你自己不挣钱,还有脸花咱爸的救命钱?” 岳海昆见岳海鹏不给钱,气呼呼地要走。 岳海鹏拦住他,让他明天来照料父亲,他去找护工。 “找护工不是还要花钱吗?你伺候咱爸就挺好。”岳海昆没好气地说。 “我还要上学。” “花钱请护工原来是为了你上学!我是没脸花咱爸的救命钱,你呢?你就有脸了?” “我上学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读完本科才能找到对口的工作,才能挣钱养家。” 岳海昆根本听不进去,“钱在你手里,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第二天早上,护士没给岳万里输液,只拿来几种口服药。岳海鹏给父亲换上成人尿不湿,喂了饭,服了药,就想着去家政公司找护工的事,可是没人替他照看父亲,他又走不开。他打电话给岳海昆,电话不通,估计又在睡懒觉。正在犯愁,郭庆来了,岳海鹏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请长假以后,他对星期的概念渐渐模糊了。 岳海鹏告诉郭庆,下午他父亲要出院,他让郭庆帮忙照看一会儿,他去找护工。 郭庆不干,说他一个人照料不了岳叔,让岳海鹏把田苗叫来。 岳海鹏不想麻烦田苗,他没理解郭庆的用意。 “你是不是也看上田苗了?”郭庆说。 岳海鹏急了,“当然没有!你瞎说什么?”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给我和田苗提供待在一起的机会?” 岳海鹏听了,嘿嘿一笑,他马上给田苗打了电话。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岳海鹏在网上搜索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家经常被政府表彰的星级家政公司。他打电话过去,女老板很热情,让他去面谈。 岳海鹏赶过去。这家公司果然不同凡响,墙上挂满锦旗,女老板就坐在这一墙的锦旗前面办公。岳海鹏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家政公司的规矩是先交钱后荐人,岳海鹏只好交了五百元中介费,说明要专业护工。 女老板表示三个月以内,保证找到合适的。 岳海鹏等不了三个月,他连三天都等不了,他把他的情况跟女老板说了。 “找个合适的护工不容易,这事急不得”女老板沉吟了一会儿,“这里倒是有一个护工闲着,就是不一定适合你家的情况。” 岳海鹏眼睛一亮,“在哪里?” 女老板领着岳海鹏进了旁边的洽谈室。 洽谈室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打盹儿,见来了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女老板指指中年男人,对岳海鹏说,“这位是专业护工,你先跟他谈。工作时间,工资标准什么的,你们自己商量。”说完女老板离开了。 中年男人拿出好几个证书,递给岳海鹏,“这是我的身份证、家证上岗证、护理员资格证、健康证。” 岳海鹏大致看了看,放在一边,仔细打量着中年男人,他衣着朴素、干净,人看起来很利索。 “你放心,我是绝对专业的,我伺候过好几位植物人了。”中年男人说。 “我爸不是植物人,他头部受伤了,正在恢复。” 中年男人听了眉毛往上一挑,“这样的话,要加工资。你爸要恢复就要做各种康复训练,工作量就大了。纯粹的植物人就不用做这些。” “你一个月要多少钱?”岳海鹏心里没底了。 中年男人拿出一张表格,“我的工作都是细化过的,每一项都有收费标准。基本工资,3000元。八小时之外按项收费。” 岳海鹏心里哆嗦了一下,“按项收费怎么个收法?” 中年男人拿起那张表格,像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念了起来,“刷牙费5元、洗脸费5元、喂饭费10元、喂药费5元、翻身费10元、洗澡费20元、排便费20元、理发费10元、做饭费10元、洗衣费10元、清扫费10元、夜间陪护费20元……” 岳海鹏皱起了眉头,摆摆手,“行了,行了!” 中年男人:“快念完了。”说完又清清嗓子,想接着念。 “别念了,别念了,”岳海鹏急忙制止,“怪不得老板说你不一定适合我家,你确实不适合,我请不起你。” 岳海鹏从洽谈室出来,把情况告诉了女老板,女老板翻了翻记事本说,其他护工都上岗了,让岳海鹏回家等消息,岳海鹏问要等多长时间,女老板说快的话三五天,没准儿。 岳海鹏等不了三五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护工领回去,他看看满墙的锦旗,意识到自己并没来对地方,又后悔交了中介费,想把钱要回来,女老板笑着摇头,说三个月后再不满意才能退款,协议上写得很清楚。 岳海鹏无话可说,正准备离开家政公司,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一进门就喊,“老板,有用工的没有?” 女老板喊住岳海鹏,“你等等,刚回来一个,”女老板指着刚进来的年轻男人说,“他估计可以,护工里面他价格最低,只要3000。” 岳海鹏就问年轻男人,“工资3000,没有额外收费项目,你能接受吗?” “能接受,能接受。” 岳海鹏来了兴趣,“你也有那些证件吧?” “有,有,护理员资格证、家政上岗证、健康证,都是齐的。” 岳海鹏冲女老板点点头,表示满意。 女老板把合同拿出来,递给岳海鹏和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难为情地对岳海鹏说,“我还有几个小要求。” “只要不是额外收费就行。”岳海鹏说。 “我从不额外收费,但是我只干白天,不值夜班。” 岳海鹏想了想,只要他白天能上课就行,以后他夜里守着父亲也一样,就答应了。 “你家还得给我准备住处,我要有自己的卧室。” 岳海鹏愣住了,“你不值夜班,还要卧室干什么?你不用住在我家里。” “我就要住在你家里。我不想租房住,租房太贵了。” 岳海鹏家就是两室一厅,父亲住一间,他和哥哥住一间,不可能为他一个护工让他和哥搬到客厅住。就是他同意,他哥哥也不同意,他皱了下眉头。 “我每天都要洗热水澡。”年轻男人说。 岳海鹏看了年轻男人一眼,“你往下说。” “我不会做饭,要么叫外卖,要么请人专门做饭。” 岳海鹏不耐烦了,他打断年轻男人,“你别说了。” “差不多就这些了。” 岳海鹏摇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价最低了。让你去护理我爸,你知道吗?” “知道,我干的就是护工。” “你干的是护工吗?单独卧室,天天洗热水澡,还要叫外卖?” “我没说非要叫外卖不可,只要有人做饭就行。” 岳海鹏让年轻男人气笑了,他转身就走,“你哪里是去伺候我爸?简直就是去度假!” 安母知道安欣去住校就是为了躲开她,对此她耿耿于怀。周六、周日以为安欣能回家看看,结果不光不回家,连个电话也没有。安母以为可能跟周凯出去玩了,这她倒不反对,甚至有点高兴。可是一问周凯才知道,安欣又回省城了!安欣这一住校,简直处于失控状态,这是安母不能容忍的。安母决定让安欣回家住。 周六一大早,安母就叫上周凯来到了校门口守候。他们躲在一辆豪华轿车里,透过贴膜的车窗玻璃盯着校门口。 安欣这个周末本来是要回家的,得知岳海鹏请长假的事后,她临时改了主意,觉得还得回省城去看看。 安欣提着行李出现在校门口。 周凯和安母下车迎上去。 安欣看见了安母,又见周凯跟母亲在一起,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就大大方地走到母亲跟前,叫了一声妈。 安母指指安欣的行李箱,“安欣,你又要去哪里?” “回省城看看。”安欣语气轻柔,却透着一股我的事情我做主的味道。 “你周末不回家陪爸妈,就惦记着回去找岳海鹏,你还有这个家吗?”安母严厉地问。 “我去办点事,从省城回来我就回家去。”安欣说。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周凯,你帮忙把安欣的行李拿到车上去。” 周凯上前去拿安欣的行李,安欣不给他。 “你还是跟阿姨回去吧。”周凯说。 安欣冷笑,“周凯,你一大个男人,整天打小报告有意思吗?” “没有,是阿姨让我来帮忙,我也不知道你回省城。”周凯尴尬地笑着解释。 “那你告诉我,你去省城办什么事?”安母问。 “岳海鹏请长假了,我要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请他的长假,你上你的学,管这么多干嘛!”安母声音渐大。 校门口人来人往,安欣怕碰见同学,她不想跟母亲吵架,心里琢磨着如何脱身。 “走吧,跟我回家!”安母嚷道。 “那我回宿舍拿本书就跟你回去。”说着就要提着行李离开。 周凯冲安母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等等,你把行李箱放下,我在这里等你。”安母说。 安欣略一迟疑,放下行李,转身向学校走去。 安母示意周凯跟上。 周凯在后面跟着安欣,安欣转身站住,等周凯走到眼前,“你跟来干什么?” 周凯讨好地冲安欣笑笑,“阿姨让我陪着你去拿书。” “你去告诉我妈,这个大学有四个门。别等我了,再见!”安欣说完就走。 周凯追上来,“你走了,我怎么向阿姨交待?” 安欣生气了,“我和我妈的事,用不着你交待!你再跟着我,我就报告校保卫处,说你骚扰我!” 周凯不敢再追,眼巴巴地看着安欣走了。 安欣扔下行李箱,摆脱了母亲,直接赶到高铁站。她只带着一个随身的小包,那里面有身份证、手机和银行卡,只要这三样东西在,安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岳海鹏本来以为到了家政公司就能把护工找到,父亲出院的时候,正好带着护工一起回家。没想到会是这样。医院催出院催得又急,找护工的事,只好等回家再说了。 郭庆要请田苗去滑旱冰,见岳海鹏回来,就要叫上田苗离开。 岳海鹏本想请郭庆和田苗再帮他照看一会儿父亲,他去把出院手续办了,见郭庆急着走,也不好说什么。 田苗似乎看出了岳海鹏的心思,就说她不想去滑旱冰,还想再待一会儿。 郭庆冲岳海鹏使眼色,岳海鹏明白郭庆的意思,就说这里没事,让他们去好好玩,田苗只好跟郭庆一起走了。 岳海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算着请病友家属照看父亲,他去办出院手续。正在这时,岳海昆来了。他还生着岳海鹏的气,本不想来,白老大知道后,执意让他来。白老大还一直惦记着秘方,家里找不到,有可能在医院,出院的时候收拾东西,说不定就翻腾出来了。岳海昆其实知道医院没有秘方,但他不敢反驳,只得来了。 安欣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两个把父亲往抬急救车上抬。 安欣也顾不上问岳海鹏请长假的事了,急忙过去帮忙,顺便也坐上了急救车,护送岳万里回家。 乔桥可没有周援想的那样傻,他拿到周援打的白条后不几天,就开始来找周援要钱,天天缠住周援,周援不胜其烦,就通知新来的中年保安,不准乔桥进厂区。 这天是周末,也就是岳万里出院的这一天,乔桥又来了,他站在大门一侧,双手高举一块纸壳做成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国企骗人还我工钱! 周围已有不少人围观。 中年保安走过来,“兄弟,你还有完没完?领导可批评我了。你行行好,快走吧。” 乔桥指指中年保安,“你这身保安皮我也穿过。妈的!我在这干了几个月,才给我五百块钱!厂里给我钱我就走,不给我哪里也不去!” “你再不走,上面可要扣我的工资了。” 乔桥撇撇嘴,“你还想拿工资?你怎么不想一想,我拿不到钱,你能拿到钱?做梦去吧!” “你这一闹,我的工资更没戏了。” “老哥,你错了,我不闹你才没戏。我闹了,说不定你的工资也有着落了。” 中年保安抽出警棍,一下一下打在自己手上,看着乔桥。 乔桥斜了保安一眼,继续举着牌子,“怎么你还想动手?想打你随便打!” 中年保安围着乔桥转了一圈儿,收起警棍,拍拍乔桥,“我打了你,你正好赖上我,我有病吗?” “知道就好,你还算个明白人!”乔桥放下牌子揉着发酸的胳膊。 “你在这举着牌子,谁管你啊?”中年保安开始同情乔桥了。 “麻烦老哥让我进去吧。” “不行,不行,周厂长专门交待过不让你进去。” “那麻烦老哥上去跟周厂长说一声,就说我又来了。” “你等着。”中年保安让乔桥这一闹,自己心里也没底了,他也想问问周厂长工资的事。 中年保安走进周援办公室,“周厂长,那个人又来了,在门口举着个牌子。” “这个乔桥!简直就是个滚刀肉!我不是跟你交待过吗?你手里的警棍是干什么的?” “我确实想给他两警棍。打之前先请示一下周厂长,打伤了是厂里负责还是我自己负责?”中年保安狡黠地说。 周援被问住了,知道这个保安是个老油条,就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就别理他,他不嫌累就让他举着!” “那就不打了?我就说嘛,打手挣多少钱,我才挣多少钱?” “好了,好了,快回去,给我把他看好了。” “周厂长,我还有一句话想问问。你能欠他的工资,会不会也会欠我的?” “你才刚来,你急什么?等到给你发工资的时候再说。别啰嗦了,快回去吧!” 中年保安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周援的话,觉得在这里当保安确实不太保险。他见乔桥仍然双手举着牌子,“当官的说了,你不嫌累就举着。人家才不在乎呢。” 乔桥把牌子放下,活动着肩膀,“这个混蛋!” 中年保安四下看看没人,压低声音,“你站在这里不行,你得堵大门!闹大了才能要来钱!” 乔桥其实也想过堵门,他逼着周援写借条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不过那次只是为了堵周援让他签字,他心里有把握,知道周援不敢不签。现在如果堵了门,万一周援不给钱怎么办?给钱可比签字要难多了。他担心把事闹大没法收场。 见乔桥犹豫不决,中年保安甩甩手说:“随你的便吧!反正厂里又不欠我的钱!” 乔桥让中年保安一激,狠劲上来了,“堵就堵!”乔桥过去把大门关上,一屁股坐在大门中间,身子紧倚着大门不动了。 “我是为你好,你可别说我出的主意!”中年保安嘱咐乔桥。 大门内外,进出的车辆都被截停了。 送岳万里回家的急救车,也被堵在外面。 岳万里躺在急救车的担架床上,岳海鹏伏在岳万里耳边轻轻说着:“爸,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岳万里两眼呆滞地看着车顶,毫无反应。 急救车在厂门口停下了。前面已经堵了好几辆车。 安欣透过车窗向外看,“咦?怎么堵车了?” “我去看看。”岳海昆边说边下了车。 岳海昆见大门关着,骂了一句,刚要推开,见一个人紧倚着门,坐在里面。他通过小门走进去,认出了乔桥。 “你不是肉联厂的保安吗?怎么堵上门了?” 乔桥也认出了岳海昆,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岳海昆看乔桥面前的牌子,念出声,“国企骗人,还我工钱。”岳海昆蹲下来,拍着乔桥的肩膀,“肉联厂这帮混蛋欠你钱了? “不欠我钱我坐在这里干什么?耍猴吗?”乔桥没好气地说。 “对!就这么干!周援这个厂长,忒不是东西!”岳海昆解气地说。 “肉联厂也欠你的钱?”乔桥在周援办公室见过岳海昆纠缠周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厂里欠我爸的医疗费。”岳海昆说,“要知道还能这样干,我早就来堵门了!” 乔桥指指身边,“过来坐这儿,咱俩一块堵,我一个人堵,心里还有点不踏实。” “我一会儿就来陪你坐着。”岳海昆在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声中,听到了救护车的警笛声,“老兄,你先帮我个忙行不行?” “帮什么忙?” “你挪开一会儿,我让我爸进来。” “让你爸走小门,小门开着呢。我光堵车,不堵人。” “小门进不来,我爸今天出院,在车上躺着呢。” 乔桥上下打量岳海昆,警觉起来,“我明白了,你小子肯定让周援收买了,是他派你来的吧?” 岳海昆急得跳起来,“孙子才是周援派来的!”他指指大门外面,“我爸就在后面的120车上,警笛响了,你听听!” 乔桥根本不听,“你少来这一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才贼眉鼠眼!”岳海昆指着乔桥骂起来,“你聋了?听不见警笛响吗?”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车从大门口已经堵到了马路上,车喇叭声响成一片。 岳海鹏见车流不见动弹,岳海昆也不回来,预感到可能出事了,他焦急地看看安欣。 “我再去看看。”安欣说着下了车。 安欣艰难地穿过车流,见大门关着,岳海昆正和坐在地上的乔桥争吵。 “海昆哥,怎么回事儿?大白天的关大门,这么多车出不来进不去的!” 岳海昆指指乔桥,“这哥儿们堵了大门,跟厂里要工资呢。” “要工资就要工资,堵大门干什么?”安欣问坐在地上的乔桥。 乔桥面无表情,也不看安欣。 “我跟你说话呢!你能靠堵门堵路来要工资吗?”安欣提高了嗓门。 乔桥抬头斜了一眼安欣,“那你说我靠什么?” “当然靠正常途径。” 乔桥撇嘴看看安欣,“什么是正常途径?” “正常途径很多,比如舆论监督,行政仲裁,司法程序。”安欣把从课本上学来的东西告诉乔桥。 “你少跟我唱高调,报纸电视上比你说的还好听!有个屁用!我就知道,不给我工钱,我就堵门!”乔桥恨恨地说,“老子受够了!” “安欣,你这是对牛弹琴!”岳海昆再次蹲下来问乔桥“老兄,我再问最后一句,让我爸的车进来,你再坐回来行不行? 乔桥一梗脖子,“不行!这么多车进出,门开了就关不上了!你少骗我!” “我替你关。我保证!” “你保证?你算老几?” 岳海昆指着乔桥,“你不知好歹是吧?” 乔桥轻蔑地笑笑,“我堵的又不是你家的门,你一边待着去,我跟你说不着话!” “本来咱俩是说不着话,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把我爸堵在外面了!给个面子,让一下行不行?”岳海昆对乔桥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 “给你面子,谁给我面子?不让!” 岳海昆伸手去拖拉乔桥,想把他拖离大门,乔桥死死抓住大门不放。 岳海昆从乔桥手里夺过纸牌子,抡起来一下子砸在乔桥头上。 乔桥起身一头撞向岳海昆,岳海昆躲过,把纸牌子扔到一边,挥拳就打乔桥。 乔桥挨了几拳,见岳海昆跟他玩真的,一边躲闪一边喊,“救命啊,肉联厂打人了!” 安欣急忙拉住岳海昆,乔桥趁机打了岳海昆一拳。 岳海昆挣脱安欣,“嘿,安欣!你怎么拉架的?光拉我一个,让这小子打我?” 安欣大叫:“都别打了!” 中年保安见事闹大了,忙跑过来拖拉着乔桥进了保安室。 安欣打开了大门,进出的车辆一下子动了进来。 120急救车终于也开进来了。岳海昆还要往保安室冲,被安欣连推带劝,弄上了车。 岳海昆从120急救车上探出头,冲保安室喊,“你小子给我等着!” 乔桥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渗出血来,他“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中年保安拿来一条湿毛巾,要帮乔桥擦脸。 “看看你出的主意,钱没要来,还挨顿打!”乔桥埋怨着中年保安,不让他擦脸上的血,“你快报警,一会儿让警察看看我的伤。” “要报警你自己报,你傻吗?你刚才拦的是救护车,警察来了,你也没理!”中年保安教训乔桥。 乔桥想了一会儿,觉得中年保安说得在理,也不提报警的事了。 中年保安见乔桥蔫了,就又把毛巾递给他。乔桥一边擦脸,一边嘴里嘟囔着,“那也不能让肉联厂白打了!” “我替肉联厂说句公道话。打你的人跟厂里没关系。” “那你告诉我,打我的那小子在哪栋楼上住?我去找他算账!这么大一个肉联厂我都不怕,还怕他一个小混混?” 这时,岳海昆突然跑进来,指着乔桥,“你说谁是小混混?” “说你了!怎么了?”乔桥边说边往前凑,被中年保安挡住。 岳海昆绕过保安一把攥住了乔桥的手腕。 乔桥挣脱不开,急得大叫:“你放开我!” 中年保安抽出警棍,对准岳海昆,拉开架势,“不许在保安室打架!” 岳海昆对中年保安不屑地撇撇嘴,“谁要打架了?我找他有事!” 岳海昆把乔桥拉到大门前,“来吧,我帮你再把大门堵上!” 乔桥愣住了,他不知道岳海昆说的是真是假。 中年保安见岳海昆这个架势,有点害怕,担心出了事牵扯到自己,急忙跑出来,“算了算了,不能再堵门了!”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没你的事!” 岳海昆率先跑过去,把一扇大门关上了。 乔桥犹豫不决。 “怎么这么肉?你快点行不行?”岳海昆催促乔桥。 岳海鹏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岳海鹏刚把父亲安置好,一转眼,岳海昆不见了,他知道哥哥又要惹事,就让安欣照看着父亲,自己跑来找哥哥。 乔桥见岳海昆催他,把心一横,索性把事闹大算了!就要关另一扇门,被岳海鹏拦住了。 岳海鹏对乔桥说:“你还真听我哥的,他让你关你就关?” 乔桥是高考落榜后才出来打工的,平时最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但见到岳海鹏文质彬彬,形象气质与岳海昆完全不同,心中便产生了亲切感。他对岳海鹏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岳海鹏把岳海昆刚刚关上的那扇门也打开,对岳海昆说,“哥,快跟我回家吧,别在这添乱了。” “海鹏你不知道,肉联厂欠这哥儿们钱。”岳海昆得意地说,“我正好跟他一块儿,再闹一闹周援。” 岳海鹏知道上次周援就把警察叫来了,“肉联厂不欠咱的钱,你一闹警察就来找你。” 中年保安插话,“你们再闹,我可真要报警了!” 岳海昆冲保安发火,“你滚一边去!” “肉联厂欠你钱,你去办公楼找他们。”岳海鹏对乔桥说,“何必非要堵门,你一堵门,就把有理堵成没理了。” 乔桥一指中年保安,“他不让我进厂区。” 岳海昆上去一把抓住保安,扭头对乔桥说,“你快进去,我看谁敢拦你!” 中年保安挣脱岳海昆,拦住乔桥,“你不能进去,你进去,我的饭碗就砸了!” 乔桥跟中年保安有些同病相怜,不想给他制造麻烦。他沮丧地蹲在地上,朝岳海昆摆了摆手,“算了,我不进去。”。 “你天天来这里要账,就不上班了吗?”岳海鹏关心地问。 “我哪有心思再上班?在工地我辛辛苦苦干了两年,一分钱没见到;在这里干了几个月,就给我五百块,我还上什么班?” 岳海鹏很感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乔桥,“你还没吃饭吧?” 乔桥摇摇头,拍拍帆布挎包,“这里面有咸菜和馒头。” “走,到我家去吃饭吧,正好有件事跟你商量。” 乔桥迟疑了一下,起身就跟着岳海鹏进了大门。 中年保安急忙挡住乔桥,“上面说了,你不能进厂区!” 岳海昆一把推开中年保安,“上面不就是周援吗?你别他娘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岳海鹏让哥哥带着乔桥先回家,他去买饭。 中年保安不敢再阻拦,眼看着乔桥走了。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岳海鹏知道安欣是为了他上学的事回来的,他不想让安欣失望。可是要想销假上学,就要先找到护工,他见乔桥干净利索,又没有工作,就动了心,想让乔桥照料父亲。他在医院伺候父亲的这段时间,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他可以告诉乔桥怎么做。 饭后,岳海鹏征求安欣和岳海昆的意见,他俩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乔桥不干,他不想工作,就想要他的工钱。 “这个工作跟你要工钱并不矛盾,”岳海鹏说,“你以后就住在我家里。” “住在你家里?”乔桥有些意外,“那是什么工作?” 岳海鹏指了指岳万里房间,“乔哥,你跟我来。” 乔桥随岳海鹏进了岳万里卧室,见岳万里半躺在床上,背后倚着被子,目光呆滞地盯着前面墙上老伴的遗像。 岳海鹏:“这是我爸。” “你让我伺候你爸?”乔桥明白过来。 岳海鹏热切地看着乔桥,“怎么样乔哥?工资一个月2500,管吃管住,你干白天,晚上我守着。活儿也不多,帮我爸喂喂饭,翻翻身,排排便……” 乔桥还没听完就往外走,“不行,不行,这活儿我不干!” 岳海鹏跟出来,“乔哥,你是不是嫌工资低?那就再加二百。一个月2700。保证不拖不欠,接月发放。” “不是工资的事,这个活儿我干不了,”乔桥显得很烦燥,“我真的干不了!” “乔哥,你小子是不是觉得当保安体面,当护工伺候人低人一等?”岳海昆说。 “不是,不是!我们农村人没这么多讲究。” “这个工作对你挺合适的,就在厂区里,你可以随时去找厂里要账,保安还管不着你。”安欣说。 “你们不知道,”乔桥突然眼圈红了,两手捂脸,“我爸就是我伺候死的。” 岳海鹏等人都吃惊地看着乔桥。 “都怪我贪玩,没照顾好我爸。我不想再伺候病人了,一见到病人,我就想起我爸,心里就难受。”乔桥带着哭腔说。 “没想到你还经历过这种事,别难过了。”岳海鹏安慰乔桥。 乔桥冲岳海鹏等人点点头,开门走了。 安欣一脸严肃地看着岳海鹏。 岳海鹏不想让安欣看出他的失望,“家政公司那里我交了钱,有合适的护工他们会给我打电话。” “那家政公司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护工呢?”安欣问。 “很快就能找到。”岳海鹏不想告诉安欣,正规护工不太好找,长期用也用不起。 安欣不太相信岳海鹏的话,她觉得找护工不会这么容易,否则岳海鹏就不会打乔桥的主意了。 岳海昆不想参与岳海鹏和安欣的谈话,他觉得这跟他无关,正要进自己房间,被安欣叫住了。 “海昆哥,你在忙什么呢?” 岳海昆急忙摆手,“别打我的主意!我可伺候不了我爸。” “那你就天天玩儿?你家里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一个大小伙子能玩得下去吗?”安欣半开玩笑地说。 “谁说我天天玩儿?我正在找工作。找到工作,挣了钱请护工伺候我爸。” “海昆哥,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你没学历又没技术,还不想受累,你出去干一个月,肯定不够请一个护工。还不如你在家照顾岳叔。让海鹏先把本科读完,海鹏毕业后就好办了。” “不行,不行!上次因为我,我爸都受伤了,我伺候不了我爸!” 岳海鹏本来不指望哥哥,听安欣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如果哥哥在家照料父亲,倒比在外面找一个护工要强。“哥,咱爸受伤,是因为你跑出去帮白老大打架去了,你用点心,肯定能伺候好咱爸。” “海昆哥,你毕竟是岳叔的儿子,护工再怎么细心,也不如自己的儿子细心。我觉得你只要不贪玩,肯定能行。”安欣见岳海鹏跟她想到一起去了,更加热切地劝说着岳海昆。 “你俩别一唱一和了!我说不行就不行!”岳海昆说完,进了自己房间。 安欣叹了一口气。 “我一会儿再给家政公司打电话催,安欣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安欣对岳海鹏故作轻松的样子有点生气,“找不到护工,你除了续假,还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乔桥又回来了。“忘了告诉你,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能找到护工。” 按照乔桥提供的线索,岳海鹏和安欣第二天一早来到了劳务市场。岳海昆这次还挺配合,答应照料父亲半天。 这个露天劳务市场,都是清一色的农民工,他们或蹲或站,列成一排。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瓦工”、“木工”、“油漆工”“小工”等字样。 岳海鹏和安欣从他们身边走过,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们和他们面前的牌子。 一个矮胖子过来搭讪,“帅哥靓女,你们家里有活干吗?我是万能工,什么改电路、铺地板,捅下水道、洗抽油烟机,我什么都会干!换纱窗、空调加氟、安装路由器……” “我们就想找个护工,照顾病人。”安欣急忙打断,她有点招架不住矮胖子的自我推荐。 听到他们要找护工,农民工们都围拢过来,在岳海鹏和安欣眼前晃动着他们粗笨的手。 “你们谁受过培训?”岳海鹏问。 “培训?培训什么?”矮胖子奇怪地问。 “护理培训,就是怎么照顾病人的培训。”岳海鹏解释着。 “伺候人的事,给钱就会干。还培训什么?”矮胖子不以为然地说。 “你们谁以前干过照顾病人的活儿?”安欣问。 众人又摇头。 一个黑瘦子说话了,“没干过也能干好,不就是伺候人吗?” 岳海鹏见这里的人都是干粗活重活的,伺候病人未必细心,他拉上安欣分开人群向外走。 矮胖子和黑瘦子仍不死心,追赶过来。 “帅哥靓女,行不行的,你们给个话儿!”矮胖子说。 “你别不放心。只要你给的工钱公道,我就能把病人当成亲爹伺候。”黑瘦子说。 岳海鹏重又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又觉得这两个人看起来也还凑合,就悄悄征求安欣的意见,安欣当然同意,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人把岳海鹏替出来去上学,她倒不是让岳海鹏随便找个人应付事,干得好留下,干不好就换人,反正想干的人不少。 “一个月二千五,管吃管住。谁去?”岳海鹏说。 两个人抢着说:“我去!” 矮胖子面露凶相,一把推开黑瘦子,“你滚一边去!” 黑瘦子胆怯地躲到一边。 矮胖子换上一幅嘴脸,笑眯眯地对岳海鹏和安欣说,“老板老板娘,让我去吧。” “什么老板老板娘?你别乱叫。”岳海鹏急忙制止矮胖子,他看看安欣,担心她生气。 安欣觉得这矮胖子有些霸道和油腔滑调,就跟岳海鹏压低声音说了两句,交换了一下眼神,岳海鹏点点头。 岳海鹏对黑瘦子说,“来,你过来。” 黑瘦子刚向前走了两步,就被矮胖子拦住,“你给我滚远点!这是我揽的活,凭什么你去!” 安欣走过去拉了拉黑瘦子,“走,你跟我走。” 矮胖子想上去阻拦,被岳海鹏挡住,“我就雇他了,你去找别的活干吧。” 矮胖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怏怏地走了。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安欣帮岳海鹏招到了护工,了却了一桩心事,就高高兴兴地回京了。 岳海鹏把黑瘦子领回家,开始对他强化训练,黑瘦子虽自称以前在工地上搬砖,人也还不笨,凡是岳海鹏嘱咐过的,他都能照办。岳海鹏又把每天需要黑瘦子做的事按时间顺序列在一张纸上,让黑瘦子看。 黑瘦子不但认真看了,还把张纸贴在门后面,说照着上面的做,做完一项打一个勾。 岳海鹏对黑瘦子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他总感到黑瘦子在躲避他的眼神,看家里东西的时候也总是偷偷摸摸的,有些贼眉鼠眼。 “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办个暂住证,进出厂门方便。”岳海鹏多了个心眼 “暂住证过几天再办吧,我身份证丢了,正在补。反正我就在家里伺候老爷子,也不出去。”黑瘦子不慌不忙地说。 岳海鹏又让黑瘦子把身份证号码写下来,他说去派出所办办试试。 “我要是能记住那么长的数,就不来干这个了。”黑瘦子笑着说。 岳海鹏觉得黑瘦子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黑瘦子看看门后面那张纸,急忙端起脸盆,走向岳万里,“老爷子,洗脸时间到了!” 岳海鹏今天要去学校上学,他仍有些不放心,就去找哥哥。岳海昆借口这几天不舒服,一直拖着不去找工作,正好让他监督黑瘦子。 岳海昆还在蒙头大睡,岳海鹏摇醒哥哥,把他的担心说了。 “你走你的,他不好好干,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又用被子蒙住头,接着睡去。 孙浩和肖天知道岳海鹏要来上学,早就为他在第一排占好了座位。但岳海鹏不想坐在第一排,他在后面找了个座位。孙浩和肖天也跟过来,他俩急于要跟岳海鹏说众筹的事。 原来他俩虽然心生退意,却也放不下他们的项目,就查了一下众筹的情况,并且把以前他们为金翅膀准备的资料传到了网上。结果很短的时间内,竟然有上百人对这个项目产生了兴趣,这一下二人的创业激情又被点燃了。 “海鹏,这众筹果然有意思!现在有投资意向的资金,将近十万元了!”孙浩激动地说。 岳海鹏听了也很高兴,他告诉孙浩和肖天,十万元还不够。 “我们只是传了些资料,如果再宣传一下,推广一下的话,想投资的人会更多。”肖天蛮有把握地说。 “我看别人搞的众筹,都要突出创业者个人的能力和创造发明,我们这个项目也得这样做,说白了,就是把你当成明星去包装!”孙浩说。 岳海鹏不明白怎么个包装法,孙浩和肖天就给了他一个清单,让他按照清单上的内容制作一个ppt,岳海鹏答应了。 三个人正在议论,上课铃声响了。 孙院长踏着铃声走了进来。 岳海鹏忙低下头,用书遮住脸。他这次没敢坐在第一排,就是怕让孙院长看见,他觉得不好意思见孙院长。 孙院长还是看见了岳海鹏,他吊着脸走到岳海鹏面前,岳海鹏见躲不过去,忙站起来,怯怯地看了一眼孙院长,没有说话。 “岳海鹏,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孙院长,我在家一直自学,我,我没耽误课程!”岳海鹏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 “岳海鹏,你要搞清楚,你拿的可是全日制文凭,不是自学考试文凭!没耽误课程?” 岳海鹏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这样下去,你本科能不能毕业可就不好说了,更别说考研了!”孙院长严厉地说。 “孙院长,我家里请了护工,我保证不再耽误课程了。”岳海鹏十分肯定地说。 岳海鹏这个时候不可能知道,他的命运并没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放学后,孙浩和肖天要请他吃烤串,岳海鹏推辞了,他不放心他爸,骑车赶回了家。 岳海鹏一进家门就感到不对劲儿。客厅的地板上散落着一些衣物,桌子的抽屉、书橱的门也都开着。 岳海鹏急忙跑进父亲的房间,见父亲还在睡觉,并无异样。但衣柜门大开着,衣物散落一地,房间里被翻了个乱七八糟。 母亲的遗像被倒扣在柜子上。挂在遗像后面的荷包掉在地上。岳海鹏过去拣起荷包细看,里面已经空了。 岳海鹏又跑去看了厨房和卫生间,都不见黑瘦子的人影。他和哥哥的房间的门关着,里面传出声音,岳海鹏一把推开房门。 岳海昆正戴着耳机玩游戏,他夸张地敲击着键盘,厮杀的声音从耳机里仍能听得清清楚楚。 岳海鹏把岳海昆的耳机一下子扯了下来。 岳海昆回头喝斥,“你干什么?” 岳海鹏拉起岳海昆,“你快出来看看!” 岳海鹏拉着岳海昆出来,指指满目狼藉,“哥,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岳海昆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儿?” “护工哪里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岳海昆明白过来,“这个护工是个小偷?” 岳海鹏把空荷包举到岳海昆眼前,“咱妈的金项链、戒指什么的,全没了。”又指指满目狼藉,“别的东西肯定也丢了不少。” 岳海昆跑进厨房和卫生间去看。 “这阵儿看有什么用?人早跑了。哥你怎么看的家?我走的时候还嘱咐过你!” “这也怪我?这护工谁找来的?你这叫引狼入室!我不怪你就算给你面子了!谁让你弄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来伺候咱爸?你怎么不找正规护工?” 岳海鹏想说正规护工如果请得起,他早就请了。可是一想,跟他说了也是白说,就不理岳海昆,打110报了案。 警察来看了现场,拍了照,又问了岳海鹏招人的情况,就走了,让他们等消息。 岳海鹏知道自己上了黑瘦子的当,很是懊悔,当时如果把矮胖子招来就好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或许他俩就是一伙的。 正规护工请不起,劳务市场上的人又靠不住,岳海鹏无计可施,只好再次请假,但他实在无法面对孙院长了,就写了假条,让孙浩来帮他交给了孙院长。 周援今天有点气不顺。一大早他就被魏主任叫了去,到了魏主任办公室,见郭光宗也在。周援觉得不对劲,平常都是各汇报各的,今天怎么把他和郭光宗叫到一起来了? 魏主任也不给周援面子,当着郭光宗就问他,“你不是说能找到秘方吗?过去这么多天了,怎么没见动静?” 郭光宗看着周援,面带讥笑。 周援只好说还在继续找,又强调至今没找到的各种理由,被魏主任打断了。 “秘方的事,老郭已经跟我说清楚了。”魏主任严肃起来,“我把话说白了吧,你们二位,谁拿到秘方,谁就来负责改制肉联厂。你俩如果都拿不到秘方,我可就另外派人了。” 周援从魏主任那里出来,也不去上班了,径直回了家,他让周母拍了个黄瓜,一个人喝闷酒。 周母知道周援又碰上了烦心的事,就问他。周援只顾闷头喝酒,不想说。 “你运气够好的了,还不知足!” “我运气好什么?” “岳万里没治好就出院了,看样子以后他也醒不过来了。他醒不过来,你就是安全的。这还不叫运气好?” 周援点点头,他承认岳万里这件事,他运气确实不错。 “你厂长也当稳当了,还有什么不顺的?” “厂长当稳定就好了!旁边有个郭光宗,随时等着篡我的位,我怎么能当稳当?”周援生气地说,“现在关系很微妙,魏主任说了,我和老郭谁弄到秘方谁就当家,另一个滚蛋!两个人都弄不到,一起滚蛋!” 周母不说话了,过去给周援倒了一杯酒。 周援端起来又喝光了。 “那你就快想办法弄秘方吧,光喝闷酒有什么用?”周母替周援着急。 “弄秘方?我要是知道去哪里弄秘方就好了!” “去找田老根啊,你前两天还给他汇了一万块钱呢!”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周援在家里喝闷酒、想主意的时候,郭光宗也开始着手新一轮行动了,他自认为魏主任更希望他取代周援,虽没明说,态度上能感觉出来。但是决定他和周援命运的不是魏主任,而是岳家的祖传秘方,那才是他和周援定胜负的唯一筹码。 郭光宗听说岳万里出院了,急忙把别的事情全推了,到岳家来看望岳万里,他也想亲自过来再找一找秘方,岳海鹏还太年轻,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岳万里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对郭光宗的问候毫无反应。 郭光宗握着岳万里的手,自言自语,“老兄呀,快点醒过来吧。没有你,我斗不过人家。” 岳海鹏默默地站在一旁,听了郭光宗的话,难免也有些伤感。 郭光宗站起身来,目光开始慢慢扫视整个房间。 岳海鹏知道郭光宗还想着秘方的事,就说,“郭叔,里里外外全翻遍了。” 郭光宗点点头,目光仍不停地扫视着,他看到岳万里老伴的遗像被放倒在柜子上,有意多看了两眼。 岳海鹏解释,“我怕我爸看了我妈的遗像伤心,就放倒了。” “你爸要是知道伤心就好了,说明他已经清醒了。” 岳海鹏觉得郭叔的话有道理,就过去把母亲的遗像放回原处,摆放好。 “海鹏,我想亲自找一找,你不介意吧?”郭光宗征求岳海鹏意见。 岳海鹏爽快地答应了,并跟郭光宗一起找起来。岳海昆知道他们找不到,躲在房间里玩游戏,也不去帮忙。 他们又翻了个天昏地暗,把郭光宗累得够呛,仍是一无所获。 郭光宗站在客厅里,四顾茫然。他指指岳海昆的房间,悄悄地问:“海鹏,你确定你哥他没找到秘方?” “我哥的脾气我知道,他找到秘方的话,肯定会大吹大擂,那动静就闹大了。另外,我哥找到秘方,肯定会送给田英,田英送给田叔,田叔送给周叔。周叔那边既然还没动静,就说明我哥没找到秘方。”岳海鹏小声说。 郭光宗点点头,环顾四周,“再想一想,还有什么遗漏?”说着拿起刚才找到的几张进货单翻弄着。 岳海鹏看着郭光宗手里的进货单,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把这个想法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感觉在逻辑上是成立的,他越想越兴奋、越得意。 他从郭光宗手里拿过进货单,面带惊喜地说:“郭叔,我知道了!” 郭光宗被弄得一头雾水,“你知道了?秘方在哪里?” “郭叔,我是说我有办法搞到秘方了!” 岳海昆听见岳海鹏的话,也从房间跑出来,见岳海鹏拿着几张进货单,“进货单是进货单,秘方是秘方。你早就说过这些进货单没用,怎么又忽悠起郭叔来了?” 郭光宗也不相信地摇摇头。 “郭叔,我不忽悠您,我有办法从进货单中破解秘方。”岳海鹏自信地说。 郭光宗脱口问道,“快说说什么办法?” 岳海鹏看了一眼岳海昆没有说话。 郭光宗也明白过来,把岳海鹏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岳海昆见他俩有意瞒着他,就起了疑心,而且他知道岳海鹏从来都是说一句算一句,不会吹牛。岳海鹏说能破解秘方,那肯定就能。 岳海昆假装不理会岳海鹏的话,走回自己房间,穿戴整齐,出门找田英去了。 岳海昆一直想跟田英见面,前几次还行,撒个谎就把她约出来了,后来就不灵了,约了几次田英都不出来,让岳海昆非常苦恼。现在好了,理由是现成的:他弟快把秘方搞到手了。 他们约好在一家饮品店见面,这里有田英爱喝的西柚汁。 田英坐在桌旁,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岳海昆端着两杯饮料来到田英面前。 田英白了岳海昆一眼,“说吧,又把我叫出来干什么?” 岳海昆殷勤地递给田英一杯西柚汁,“先喝饮料。” 田英接过西柚汁,“你天天约人家出来,说秘方怎么了,秘方怎么了。你哪次是真的?你撒谎都成了习惯了!” “有人想着你你还不高兴?我就是想见见你。”岳海昆嬉皮笑脸地说。 “我叔要是不催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从来没个正经。” “我有正经,我答应给你买手机,我肯定买。” “跟你说秘方呢,又扯到手机上去了。我走了!”田英把西柚汁往前一推,起身要走。 岳海昆急忙拦住,“你先坐下,坐下。这次是真的,真的有情况。” “得了吧你,我才不信呢。”田英说着,还是坐下了。 “我弟有办法了,我把他盯紧了,秘方肯定能搞到手。”岳海昆神秘地说。 田英弄不明白,秘方找到就是找到,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什么叫有办法了?岳海昆跟他解释了半天,她仍不相信,以为岳海昆又在故弄玄虚。 岳海昆急了,“我弟是个天才,他说能行就能行!” 岳海鹏蹬着自行车直奔郊区农贸市场,他心情格外激动,同时也有点小自责,自己路径选择的时候竟然没把它当成一个选项,可见自己的思维并不缜密。如果早点想到这个办法该多好! 农贸市场卖调料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岳海鹏径直来到一家叫“天下味道”的摊位前。他选择这个摊位是有道理的,他父亲的进货单中,从“天下味道”进的货最多,而且进货单是机打的,机打的东西,电脑里都有记录。 光头摊主接过岳海鹏递过来的进货单看了看,“没错,这上面的货是从我家买的,你也要进货?” “大叔,你能不能帮个忙?我想看看你出货的存根。这些进货单不全了。” 光头摊主怀疑地看看岳海鹏,又仔细地看看进货单,“这是海棠深处的进货单,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我是海棠深处岳老板的儿子。” 光头摊主点点头,“你爸好长时间没到我这来进货了。” 岳海鹏告诉光头摊主,他爸出车祸受伤了。 “我还以为得罪了老主顾呢,没想到出事了。你爸现在怎么样了?”光头摊主关心地问。 岳海鹏摇了摇头,“我爸还不太好。叔叔,我想看看你的出货存根,行吗? 光头摊主不解地问,“你看我的出货存根干什么?”没等岳海鹏回答,忽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想知道你家的秘方?” 岳海鹏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家的卤蹄太牛了!你知道多少人盯着你爸,想弄你家的秘方吗?你爸来买调料,进了市场就有人盯着。你爸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问他买的什么。” 岳海鹏心里已经预感到不妙,原来自己的办法其实并不高明,别人早就想到了。 “小伙子,你家的秘方这些年来,被别人弄走过吗?” “没有。”岳海鹏十分肯定地说。 “这就对了。你看进货单,想找出秘方,连门儿都没有。”光头摊主抖了抖那几张进货单,“这几张确实是我的货单,”又抖抖另外几张,“这几张就不是我的货。” 岳海鹏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光头摊主把进货单还给岳海鹏,“你爸有时在我这买,有时在别人那买。有时多,有时少,有时买这几种,有时买那几种。他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怎么搭配的?” 岳海鹏又是沮丧又是为父亲的智慧折服,他走到僻静处,把那些货单撕碎,扔进了垃圾箱。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岳海鹏慢吞吞地骑车往回走,再也没有来的时候那股劲儿了。正所谓来时欢天喜地,回时垂头丧气。 岳海鹏骑车来到百润艺术工坊门口,见孙浩、肖天正等在那里,刚才他们已经跟他通了电话,他们要来取岳海鹏制作的ppt,岳海鹏在电话上含糊地答应了,想见面再跟他们解释。 “海鹏,小伙伴们都等不及了!快点给我,我马上传到网上去。”孙浩说。 岳海鹏只好承认他还没有制作ppt。 “咱们说好的,今天我来取。这可怎么办?我已经在网上发布了消息。”孙浩急了。 “我这两天忙昏了头。再等两天行吗?”岳海鹏歉疚地说。 “海鹏,你是最讲信用的,一向说到做到。这次怎么了?”肖天问。 “ppt传不上去,你让我俩怎么跟投资者交待?互联网时代,信誉可比钱还要重要!” 岳海鹏无言以对,苦笑着摇头。 肖天生气了,“我们看好你,追随你,可是你这种态度,这种状态,让我们……唉!” “现在我算明白了,金翅膀基金领导的眼光就是高!”孙浩也失望地说,“人家早就知道你家务太重,没法集中精力创业!所以才放弃了你的项目!” 岳海鹏承认孙浩和肖天是对的,他让他们失望了,但他并不想放弃项目,“对不起,能等我两天吗?我保证把ppt制作出来。” 肖天看看孙浩,孙浩摇摇头。二人拍了拍岳海鹏的肩膀走了,岳海鹏被晾到那里。 岳海昆对弟弟这次破译秘方充满信心,他主动提出照料父亲,让岳海鹏去农贸市场。他在家里一边等着弟弟凯旋,一边跟田英在微信上吹牛,那口气仿佛秘方已经到手了。 岳海鹏蔫蔫地开门进来,岳海昆听见动静,从父亲的房间跑出来,“怎么样海鹏,秘方搞到了吧?” 岳海鹏摇摇头,没有说话。 岳海昆见岳海鹏没有精神,也担心起来,刚才跟田英吹牛的兴奋劲没有了,他殷勤地递过来几张进货单,“我又找到了几张,你看看能用上吧?” 岳海鹏连看出没看,直接把进货单甩到茶几上。“哥,这次我可领教了。咱爸太神出鬼没了,怪不得他藏的秘方我们找不到。” 岳海昆想起自己跟田英吹过的牛,不禁有些着急,“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没有办法,神仙来了也没用。” 这时田英一条微信发给岳海昆:怎么样了? 岳海昆回复:我弟回来了。 田英问:秘方弄到了? 岳海昆回复:没有。 田英问:为什么? 岳海昆回:我弟是个笨蛋!!! 田英:刚才你还说你弟是个大天才!再不相信你了!哼! 岳海昆再发微信,田英就不回复了,一连发了几条,仍不回复。 岳海昆又急又气,拿岳海鹏来出气,“你可是喝了一肚子墨水的人,还是个理科状元,怎么让咱爸一个做卤蹄的老头给玩晕了?” 岳海鹏更是郁闷,知道跟他哥说不清楚,就懒得理他,走进父亲的房间,给父亲擦身、翻身去了。 田苗从郭庆那里知道岳家秘方对岳海鹏的重要性,觉得都是做卤货的,区别应该不大,就把自己家的卤货配方偷偷抄了一份带在身上,想找机会送给岳海鹏。 郭庆周末想约田苗出来玩,担心她拒绝,就约她一起去岳海鹏家看岳叔,田苗果然就答应了。郭庆心里还有一个小算盘,他知道差不多每个周末安欣都会回来找岳海鹏,他想让田苗“偶遇”安欣,早早死了那份在岳海鹏身上的心。 郭庆和田苗来到岳海鹏家,没看见安欣,心中不免有点失望。他把两袋南方水果放在餐桌上,“这是我爸出差给岳叔带来的。” “郭叔肯定着急了,他是不是让你来要秘方?”岳海鹏问郭庆。 “我爸说你弄好了自然去找他。他这两天都高兴得睡不着觉了。怎么样?秘方破解了吧?” “破解不了,我跟郭叔交不了差了。” 田苗递给岳海鹏一张纸,“海鹏,你看看这个能用吗?” 岳海鹏看了,面带惊喜,“卤货秘方!这是哪里来的?” 岳海昆听见秘方二字,也从自己房间奔过来,“秘方在哪里?” “这是我家的卤货秘方。拿来让你参考参考。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田苗说。 郭庆的脸一下子拉长了,他没想到田苗竟然把她家的秘方拿给岳海鹏看。 岳海昆撇撇嘴,嘲笑田苗,“你家的秘方,也好意思叫秘方!” 田苗不高兴地瞪了岳海昆一眼,“我家的怎么了?你家的秘方再好,找不着也是白搭!” 岳海鹏急忙推开哥哥,“谢谢田苗。我家的秘方,你家的秘方,道理都是一样的,我试试再说。” 郭庆见田苗生气了,就拉上田苗离开了岳家。这本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先到岳海鹏这里来转转,再请田苗出去玩。 刚走出单元门,郭庆就忍不住问田苗:“你怎么把你家的秘方给岳海鹏了?” “我让他参考一下,看能不能对他有启发。” “你爸妈同意让外人看吗?” “当然不同意,我偷出来的。” 郭庆心里酸溜溜的,“你对岳海鹏可真好!” 田苗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笑了笑,“你跟岳海鹏可是铁哥儿们!” 郭庆心想,这种事,铁哥儿们也不行!但他跟田苗八字还没一撇,不能对田苗说三道四,“你能不能把对岳海鹏的好,分给我一些?” 田苗笑而不答。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郭庆,甚至有些喜欢他那种没心没肺的憨劲,但真正让她动心的,还是岳海鹏。 郭庆见田苗不说话,玩兴大减,陪田苗胡乱转了转,就各自回家了。 郭庆到家后,心里仍放不下田苗,就给安欣打电话。 安欣此时正在家里生闷气。 安母今天搞了个大动作,学校有四个门,安母就派了公司的十几个人,分四拨把守四门,安母亲自进校围追堵截,终于把正要回省城的安欣逮个正着。 安欣见郭庆来电,急忙接听,她正好想问一下岳海鹏的情况。 “安欣,今天周末了,你怎么没回来?”郭庆问。 安欣把被母亲擒获的大致经过讲了一下,“我这阵儿正绝食抗议呢。” 郭庆听得真咂舌,“你妈真是女中豪杰!厉害,太厉害了!” “什么女中豪杰?我妈就是母系社会的酋长,她已经跟社会严重脱节了。” “你消消气,消消气。唉,我本来还有事要告诉你呢,算了吧,以后再说。” 安欣反而更急了,“是不是海鹏家又出事了?你快说吧!” “也没什么大事,你都闹绝食了,以后再说吧。” “没事儿,我就是没吃晚饭,故意气气我妈。你快说吧!” “岳海鹏家雇的护工跑了,还偷了家里的东西。岳海鹏又续假了。” 安欣吃了一惊,那个黑瘦子还是她选中的。 “还有,田苗把她家的秘方偷出来给岳海鹏了。”郭庆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他知道安欣能对付田苗。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早上八点钟,岳海鹏叫哥哥起床,岳海昆睡意正酣,不想起来。昨晚岳海昆在岳海鹏的劝说下,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工作了,他让岳海鹏八点钟叫他起床。 岳海鹏见叫不醒哥哥,只好先给父亲翻身,擦洗,做饭,喂饭,等忙完这些,已经九点过了,岳海鹏再去叫哥哥起床,岳海昆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了一句:“让我再睡一会儿,”又打起呼噜。 岳海鹏拿哥哥没办法,就去忙自己的事,他取出田苗给他的秘方,照着秘方配好调料,试着熬了一小锅卤汁,还没开锅,他就闻到味道不正,与他家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至于问题出在哪里,哪种调料多了,哪种调料少了,他不得而知。 岳海鹏把田苗家的秘方扔到桌上,再去叫哥哥起床,岳海昆终于睡够了,从床上坐起来。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安欣来了。 安欣接到郭庆电话后,就想立即回省城。她有办法摆脱母亲的监视,从美国都能提前回国,何况在家中?但安欣不想跟母亲搞得太僵,不得已在家里装了两天乖乖女。周一一大早,安欣让同学代她请了假,她直接坐高铁回来了。 岳海鹏见了安欣有些吃惊,“今天是周一,你怎么来了?” 安欣也不客气,“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什么事,一切正常。”岳海鹏虽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他猜安欣可能听到什么了。 “一切正常?那个黑瘦子是个贼,也正常吗?你又请了长假也正常吗?” 岳海鹏知道瞒不过去,就冲安欣嘿嘿地笑了。 安欣有些生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事不要瞒我,不要瞒我,你为什么还是这样?” 岳海昆穿好衣服,要出来洗漱,门开了一条缝,见安欣正给岳海鹏训话,就又缩了回去。 “你还是找个正式护工吧,钱不够我这有。” “上次你垫的钱还没还你呢。”岳海鹏难为情地说。 “那我再给你一些,到时候一块还吧。”安欣说着就拿过随身携带的包来。 岳海鹏急忙阻止说,“不要,不要。我自己想办法。” 岳海昆把门缝开大了一点,向外偷窥。 岳万里的咳嗽声传出来,岳海鹏急忙跑到岳万里房间照顾父亲。 安欣知道直接给岳海鹏钱,他肯定不要,岳海鹏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又随手用田苗家的秘方遮住了银行卡。 这一切都让岳海昆看在眼里,他悄悄把门关上了。 安欣等岳海鹏出来,就起身告辞。 岳海鹏叫岳海昆照料一下父亲,他要去送送安欣。岳海昆求之不得,爽快地答应了。 岳海鹏陪安欣走出单元门,岳海鹏就想回去,他惦记着哥哥去找工作的事。 “你先等等,我有话问你。”安欣冷下脸来,“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也就罢了,为什么都告诉田苗呢?” 岳海鹏急忙辩解,“我没告诉田苗什么事,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田苗为什么把她家的秘方给你看?” “我试过了,田苗家的秘方没有参考价值。” “别偷换概念,我问的是田苗为什么把她家的秘方拿给你看!” “她就想让我参考一下,当时郭庆也在场。” “田苗给你东西你接受了,我给你东西你为什么不接受?你俩关系更好吗?” 岳海鹏早就知道自己说不过安欣,岳海鹏觉得数理的逻辑和法律的逻辑完全是两码事。数理逻辑始终是讲理的,法律逻辑却一直在找对方的茬儿。岳海鹏不想纠缠这些,就说:“我心里装着谁,你跟我一样清楚。” “既然你心里还装着我,那我给你东西你就必须接受。我又不白送给你,就是想借给你一些钱请个护工,让你安心回校上学。” “谢谢,我真不要。我刚卖了店铺,我有钱。” “你卖店铺就是卖了个首付的钱,那才几个钱。你别想瞒我。” 岳海鹏轻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其实我把钱已经给你留下了。” “留下了?留在哪儿了?”岳海鹏急忙问。 “我放了一张银行卡在你家,密码在卡上。卡在桌上的秘方下面。” 岳海鹏大吃一惊,他跟安欣匆匆告别,飞快地往家跑。 岳海昆等岳海鹏和安欣一走,立马跑出来拿起银行卡看,见密码就写在卡上面,大喜过望,收起银行卡,扔下父亲就跑出去了。 岳海昆正要出单元门,见岳海鹏跑过来,忙缩身回去,躲到一边,岳海鹏推开单元门的时候,那门正好把他遮住。岳海昆见岳海鹏上了电梯,就从门后溜出来跑走了。 岳海鹏跑进家门,急忙拿开秘方,秘方下面并没有银行卡。他满屋里找了一遍,岳海昆也不见了踪影。他知道银行卡让哥哥拿走了,他打电话给哥哥,岳海昆已经关机了,他想去追,又害怕父亲出事,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岳海昆跑出家门,知道岳海鹏肯定找他,就关了手机,他也不敢让白老大知道,白老大虽然免了他的债务,见了钱也没有不要的道理。他找了个偏僻的网吧,玩了一会儿,定了定心神,见没动静了,就跑到手机专卖店,买了一部高档手机找田英去了。田英已经好长时间不理他了。 岳海昆提着一个购物袋,来到田老根店门外等田英,他轻松地吹着口哨,想像着田英见到手机的高兴劲儿。 田英出来了,岳海昆忙迎上去,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包装盒递过去,“田英,这是最新款的手机,送给你的!” 田英没接,语带讥讽地说,“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挺讲信用。” “那当然,我岳海昆从来就是说到做到!” “是吗?催了你多少次了,让你把秘方弄到手,你怎么不说到做到呢?” “秘方的事我一直想着呢,找不到我也没办法。” 田英话锋一转,“你买手机的钱是哪里来的?” 岳海昆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自己的。” “哼!你自己的?我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知道是谁打给我的吗?” 岳海昆有些紧张了,“谁?” “你弟岳海鹏。他到处找你要钱呢。你现在再告诉我一遍,你买手机的钱哪里来的?” 岳海昆羞愧地低下了头,时不时抬眼,偷看一下田英。 田英指着岳海昆手上的手机,“你快去把它退了,谁的钱还给谁去。让你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还以为手机是我向你要的呢!” 岳海昆再次把手机递过去,“你看买都买了,你就用吧。钱我还,我肯定还。” “你以为靠这个就能打动我?我就会喜欢你?你有本事自己挣到钱再说!”田英向店里走,一边扭头对岳海昆说,“你如果还想再见我,就快去把手机退了!” 岳海昆失望地看着田英的背影,跺跺脚,走了。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岳海昆才敢回家,他估计岳海鹏已经睡了。他悄悄打开家门,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走。岳万里出院后,岳海鹏为方便照料父亲,就搬到了父亲房中。 岳海昆快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灯突然亮了,岳海昆吓了一跳。见岳海鹏正坐在桌旁冷冷地看着他。 岳海昆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掏出银行卡,扔在桌上,“你可真行!把电话打给田英,搅得我连个手机也送不出去!” “还真让我猜对了,你果然给田英买手机了。手机呢?”岳海鹏强压怒火。 岳海昆又拿出一沓钱扔在桌上,“这是退手机的钱,你再给田英打个电话,就说我把手机退了。” 岳海鹏拿起银行卡和钱,“你没有打埋伏吧?就这么多?” “打什么埋伏?手机店不退货,我卖给二手手机店了。”岳海昆小声说,“少卖了五百块。” 岳海鹏让岳海昆气笑了,“哥,你可真行!转眼功夫,五百块没了。” “你也够意思!你让田英以后怎么看我?一点面子都不想给你哥留!” “你还想要面子?你凭什么花人家安欣的钱?”岳海鹏火气开始上涌。 “安欣送给你的钱,就是你的了。哥哥花弟弟的钱,天经地义。”岳海昆理直气壮地说。 “我不想要安欣的钱!一个大男人,花一个女孩儿的钱,我嫌丢人!”岳海鹏有点激动了,他说这话,既像是告诫自己,又像是挖苦哥哥。 “她愿意给,你就花呗,花女朋友的钱,丢什么人?”岳海昆嬉皮笑脸地说。 “安欣不是我女朋友。”岳海鹏心里一硬,咬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女朋友!” “你说你虚伪不虚伪?明明她俩都在追你,你还说没有?你的女朋友不是安欣,难道是田苗?” “爸爸醒不过来,我也上不了学,哪个女孩能看上我这样的?我岳海鹏还配有女朋友吗?”岳海鹏情绪激动了。 “我要是你,女孩给钱我就花。她犯贱,我可不犯傻!送上门来的钱凭什么不花?”岳海昆越说越放肆。 “你说谁犯贱?”岳海鹏火了,指着岳海昆的鼻子说。 “谁给你送钱谁犯贱!送钱你还不要,你更贱!”岳海昆觉得今天没把手机送给田英,责任全在岳海鹏这里,他也窝了一肚子火。 “你再给我说一遍!”岳海鹏眼睛冒火了,他逼近岳海昆。 “我是让着你,你当我怕你?别说说一遍,说八百遍我都不怕!犯贱犯贱犯贱!” 岳海鹏猛地扑上去撕打岳海昆。 岳海昆推开岳海鹏,“真是翻了天了,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二货!!”岳海鹏再次扑上来。 “我忍了你好几次了,再打我可还手了!” 岳海鹏又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来吧!还手啊!” 岳海昆被岳海鹏的气势镇住了,另外也自知理亏,心里发虚,他抱着头躲避。 岳海鹏真是气疯了,他不管不顾地追打。 岳海昆跑进了岳万里房间,岳海鹏追进来。 岳海昆往岳万里眼前一蹲,双手抱头大喊:“老爸!你看看岳海鹏!他再打我可要还手了!” 岳海鹏挥拳要打,岳海昆慌乱中碰亮了床头柜上的感应台灯。借着灯光,岳海鹏看见了父亲正睁大了双眼看着他,眼里含着泪。 岳海鹏吃了一惊,仔细观察父亲,“爸,你哭了?” 岳海昆搞不清状况,还在那里嚷嚷,“看看,再让你打我,把老爸气哭了吧!” 岳海鹏帮父亲擦干泪水,“爸,我和我哥闹着玩呢,我们没有打架。” 父亲果然不哭了,他专注地看着岳海鹏。岳海鹏觉得父亲的眼神与往日不同,分明有了灵气,脸上也变得生动起来。 岳海鹏惊喜地说:“爸,你醒过来了?” 岳海昆也高兴地凑到岳万里面前,“爸爸,你醒了?” 岳万里微微点头,他的目光在岳海鹏和岳海昆之间转来转去。 岳海鹏猛地拍了拍哥哥,大笑了一声,“哥,咱爸真的醒了!”说完,岳海鹏眼里流下了泪。 岳海昆也哭了,兄弟二人早把刚才的打斗忘到了脑后。 “爸,你看看我俩谁是岳海昆?谁是岳海鹏?”岳海鹏想进一步验证一下。 岳万里看看岳海昆,又看看岳海鹏,手里不停地比划,嘴里也呜哩哇啦地说着。 岳海鹏、岳海昆失望地对视了一下。 岳海鹏指着岳海昆,“爸,他是岳海鹏吗?” 岳万里摇头。 “他是岳海昆吗?” 岳万里点点头。 岳海鹏又指指自己,“爸,我是岳海昆还是岳海鹏?是岳海昆你伸出一个指头,是岳海鹏你伸出两个指头。” 岳万里果断地伸出了两个指头。 岳海鹏高兴地对岳海昆说,“哥,咱爸能听懂我的话,也能认出咱俩来了!” 岳万里用手比划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岳海鹏揣摸着父亲的意思,“爸,你要喝水?” 岳万里笑着点点头。 岳海鹏急忙去客厅端水。 岳海昆凑到父亲面前,“爸,你写秘方的事,还记得吧?” 岳万里点点头。 岳海昆高兴极了,“爸,你写的秘方放在哪里了?” 岳万里眼睛上翻,好像在回想着什么,又好像没想清楚,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眼睛又上翻。 岳海鹏端着水进来,见父亲神情有异,就问哥哥跟父亲说了什么。 “就是问了一下秘方的事,你看咱爸正在回忆呢。” “哥,秘方的事先往后放一放。”岳海鹏小声说,“最重要的是要抓住那个撞咱爸的坏蛋,问咱爸是谁撞了他。” 一句话提醒了岳海昆,“对,对,先抓住那个坏蛋再说!” 岳海鹏一边给父亲喂水一边问,“爸,你知道谁撞伤了你吗?” 岳万里被水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兄弟二个急忙上去,又是拍后背,又是抚摸胸口,折腾了好一阵,岳万里的呼吸才均匀起来。 “爸,你知道是谁撞了你吗?”岳海鹏再问。 岳万里显然被刚才那阵咳嗽累坏了,他打了个哈欠,眼睛迷离起来,最后慢慢闭上,睡着了。岳海昆想去摇醒父亲,被岳海鹏制止了。 次日,天还没亮,岳海鹏就早早起了床,守候在父亲身边。岳海昆惦记着秘方的事,也破例起了个大早,见岳万里还在睡,就想叫醒父亲。 岳海鹏急忙阻拦,“哥,让咱爸睡到自然醒吧,那样他更能说明白。” 岳海昆等得无聊,又回去睡回笼觉儿去了。 岳海鹏想了想,觉得父亲睡过来这事非同小可,就分别给郭光宗、宋警官和父亲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他爸爸醒过来了。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最近周援相当郁闷,原来以为既然他和郭光宗都弄不到秘方,这个厂长还得他来干,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了,魏主任可能更倾向郭光宗。眼下厂里的大小事情,他都要和郭光宗商量后才能决定。以前他是乾纲独断,现在跟郭光宗平起平坐,成了一字并肩王了。区里通知开会,也是同时通知他和郭光宗。 这天魏主任又通知开会,周援提上公文包正准备出门,接到了郭光宗的电话,周援觉得有点奇怪,他和郭光宗除了公事,私下联系已经很少了。 “老郭,什么事?”周援态度矜持。 “周厂长,上午的会,我有事参加不了。”郭光宗说。 “会是魏主任召集的,你直接跟魏主任请假吧。” “魏主任那里我已经请过假了。魏主任让我向你通报一下,岳万里醒过来了,我要去看看他。” 周援大惊,“谁?谁醒了?” “咱厂里就一个岳万里,还能有谁?魏主任交待了,让我顺便把他家的秘方拿到手。呵呵。”郭光宗的语气颇为得意。 周援拿手机的手开始抖动起来。 “魏主任的意思,会议推迟两个小时。”郭光宗又说。 周援把公文包扔到桌上,自己一屁股跌坐进沙发里。“完了,这下全完了,连一字并肩王也做不成了!”周援绝望地想,他抓起茶几上的酒瓶,一仰脖喝了一大口。 周母觉得周援有点不对劲,“你怎么大清早就喝上了?不是去开会吗?” “不开了!” “刚才还好好的,你又怎么了?” “给我准备行李,里面多放几件替换衣服。”周援吩咐老伴。 “你要出差?” “出差?我要进局子了!岳万里他醒过来了!” “这可怎么办?周母一下子慌了手脚,“你干脆出去躲一躲吧?” 周援摇摇头,“躲?往哪里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你如果觉得躲不过去,就去投案得了,争取宽大处理。” “光凭郭光宗一个电话,我就去投案?”周援不满地瞪了老伴一眼,“岳万里万一没醒呢?” 周母完全没了主意,只是惊慌地看着周援。 周援想了一阵,又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 周母担心地问,“你要去哪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去看看动静。” 郭光宗来到岳海鹏家的时候,岳万里刚刚睡醒,岳海鹏正给他洗脸。岳万里见了郭光宗异常兴奋,呜哩哇啦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郭光宗激动得泪流满面,一直抓住岳万里的手不放。 岳海昆回笼觉睡得正香,听见动静,也忙跑过来。 岳海鹏正要伺候岳万里吃早饭,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宋交警和丁交警赶来了。 宋交警接到岳海鹏电话,立即叫上丁交警往岳家赶,二人在路上都很兴奋,觉得这个案子终于可以了结了。 二位交警一进来,就让岳海鹏、岳海昆和郭光宗离开岳万里的房间。岳海鹏想先让父亲吃早饭,宋交警表示时间不会太长,等谈完话再吃也不迟。他们只好来到客厅,丁交警把房门关上了。 岳海昆把耳朵伏在门上,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哥!你过来。人家交警办案,你偷听不好。”岳海鹏说。 岳海昆撇撇嘴走过来,“什么也听不到。” “这次那个逍遥法外的家伙,藏得再严实也不管用了!”郭光宗在客厅里兴奋地踱着步。 岳海鹏悄悄对郭光宗说:“郭叔,会不会真的是他?” 郭光宗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岳海昆迷糊了,“你们说的是谁?” 郭光宗笑着说,“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门外又有人敲门,岳海昆过去开门,周援走进来。 岳海鹏和郭光宗见到周援,都吃了一惊。 岳海鹏:“周叔?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爸醒了,我过来看看他。”周援说着,就要进岳万里房间。 郭光宗过去拦住,“周厂长,交警正在里面办案,谁也不让进。” 周援一愣,脸上显出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交警来得还挺快。” 郭光宗一语双关,“周厂长,老岳这一醒,你坐不住了吧?” “是呀,还真让你说对了,我是坐不住了,。”周援若无其事地说。 “怕了?” “怕了。” 岳海鹏不动声色地听着。 “我爸醒了,周叔你怕什么?”岳海昆问周援。 周援呵呵一笑,“你爸醒了,跟你郭叔说出秘方,我就得卷铺盖卷儿走人了。你说我能不怕吗?” 岳海鹏忍不住问道:“周叔,你就不担心别的?” 周援一怔,很快又恢复平静,假装听不懂,“别的?别的什么? 岳海鹏刚要再说什么,岳万里房间的门开了,宋交警、丁交警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宋交警、丁交警见到周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丁交警忙把手中的一张图片放进包里,那图片上有一组照片,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有周援。那是交警拿来让岳万里辨认肇事者的。 “我爸认出来了吗?是谁撞伤了他?”岳海昆问。 周援紧张地看着宋交警和丁交警。 宋交警摇摇头,“非常遗憾……” 宋交警还要往下说,丁交警扯了扯他的衣服,提醒他不要透露案情。 “没事,没事,周厂长和郭厂长都是厂领导,也不是外人。”宋交警不以为然地说。 郭光宗急了,“老岳他没认出来?” 宋交警点点头,“他没看清。” 周援心中狂喜,呼吸急促,一口气没喘匀,竟剧烈咳嗽起来。 丁交警对他师傅宋交警的办案能力一向非常佩服,今天却不认同师傅的做法,等宋交警上了车,他就抱怨师傅不该当着周援的面透露案情,不该让周援知道岳万里记不清是谁撞了他。 宋交警反问丁交警,“如果岳万里说出来是周援干的,我们今天是不是要把他带走?” “当然要带走。”丁交警说。 “我们今天不带走他,说明了什么?”宋交警说,“周援是个老狐狸,我不告诉他,他也能猜出来。告诉他实情,先把他稳住再说。” 丁交警心里仍有疑问,也不好再说什么,想想案件又进入了死胡同,不免着急,问师傅下一步怎么办? “修理厂的排查情况怎么样了?”宋交警问。 “凡是在工商局正式登记的,都查过了,没发现线索。”丁交警说。 “那就再排查那些路边不在册的野修理店!”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交警走了好一会儿,岳海鹏和郭光宗还没回过神来,他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岳万里的喊叫声提醒了岳海鹏,他急忙端了早饭去喂父亲,郭光宗、岳海昆跟了进去。周援略一迟疑,也进去了,既然岳万里认不出谁是肇事者,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岳海鹏给父亲喂饭,岳海昆拿着一块毛巾,帮父亲擦拭流到嘴外的汤水。 郭光宗情绪低落,不时地唉声叹气,他觉得岳万里不是没看清谁撞了他,而是脑子坏掉了,秘方也很可能记不清了。 周援虽面无表情,心里却藏着巨大的喜悦,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岳海鹏宽慰郭光宗,“郭叔,别看我爸记不清谁撞了他,秘方的事他可记住了。” 郭光宗听了岳海鹏的话,一下子来了精神,“真的?” 岳海昆本想瞒着岳海鹏和郭光宗,独自从父亲那里得到秘方,现在看来,显然是不可能了。他告诉郭光宗,父亲知道秘方,昨晚差点说出来。 郭光宗兴奋起来,上去帮着岳海鹏给岳万里喂饭,好让他早点吃完,早点说出秘方。 周援这才意识到秘方的存在,刚才还强忍着不笑,现在他想笑他笑不出来了。一旦岳万里把秘方说出来,他的厂长生涯也就划上了句号。 岳海鹏跟郭光宗使了个眼色。 郭光宗看看周援,“周厂长,一会儿我们要问老岳秘方的事。你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我也想听听。”周援说。 郭光宗笑了,“秘方这种事哪能想听就听?” “老郭,今天咱俩把话说开了吧,老岳如果知道秘方放在哪里,我二话不说走人。以后百润肉联厂你说了算。今天的会我也不用去了,你自己跟魏主任商量改制的事去。” “你还是别听了,让你听去了,到底算谁的?”郭光宗说。 “我就是大致听一听,知道秘方在,我就走。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让周叔留下听听吧,他又听不去秘方。别看他让警察赶我,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岳海昆的江湖气又冒出来了。 郭光宗和岳海鹏商量了一下,就让周援留了下来。 饭后的岳万里显得很精神,目光在岳海鹏、岳海昆、郭光宗、周援中间扫来扫去,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爸,你现在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岳海鹏问。 岳万里一边摇头,一边比划。 岳海昆催岳海鹏,“别说没用的了,直接问咱爸秘方吧!” 周援紧张地看着岳万里,他撞岳万里,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他看不清,记不住是正常的。可是秘方就不一样了,那是岳万里捣鼓了一辈子的东西。 “爸,你还记得写秘方的事吧?” 岳万里点点头。 周援目不转睛地盯着岳万里,等着最后的判决。 岳海昆嫌岳海鹏太啰嗦,就抢着问,“爸,你把秘方放在哪里了?”岳海昆说话的语速很快。 岳万里迷惑地看着岳海昆,轻轻摇了摇头。 郭光宗小声制止岳海昆,“你别说话,让海鹏问!” 岳海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爸,你把秘方写在一张纸上,那张纸你放哪里了?” 周援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了,岳万里只要伸手一指,他就完了。 岳万里转动了一下眼球,又摇了摇头。 郭光宗急了,凑到岳万里面前,“老兄,你仔细想想,秘方,你给我写的秘方,在哪里?” 岳万里又转动了一下眼球,再次摇了摇头。突然他两眼发直,继而上翻,又变得空洞而茫然起来。 岳海昆摇晃岳万里,大声说:“爸,秘方在哪里?” 岳万里皱了皱眉头,面带痛苦,闲上了眼。 岳海鹏凑到父亲面前,“爸,你还记得把钱借给钱方的事吗?借据放在哪里你还能记住吗?” 岳万里睁开了眼,眼睛转动了一会儿,摇摇头,又闭上了。 岳海昆还想再问,岳海鹏摆摆手,“咱爸累了,让他休息吧。” 几个人来到客厅。 周援夸张地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脸上难掩喜悦。 岳海鹏、郭光宗不满地瞪了周援一眼。 岳海昆无精打采地说,“唉,空欢喜一场!” 周援神气起来,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夹起公文包,对郭光宗说,“走吧,老郭,魏主任还等着我们俩去开会呢!” 郭光宗实在提不起精神去开会,不去又怕周援在魏主任面前乱说,只好跟着周援走。两人出来等电梯,谁也不理谁。周援哼着小曲,郭光宗气得牙痒痒,脸色铁青。电梯来了,郭光宗刚要进去,岳海鹏跑出来把他喊住。 “郭叔,请你等一会儿!” “海鹏,你还有什么事?”郭光宗一脸沮丧地问。 已经走进电梯的周援也走出来,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岳海鹏拉过郭光宗,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郭光宗两眼放光,脸上的沮丧一扫而光。他拍拍岳海鹏的肩膀,“海鹏,还是你聪明!有门儿有门儿!就这么干!” 岳海昆也从家里跑出来,“海鹏,你又想出什么主意来了?” 周援看看岳海鹏,又看看郭光宗,心里没底了,“老郭,有什么门儿?” 郭光宗得意地对周援说,“老岳的秘方在哪里?”指指他自己的脑袋,“在他这里,为什么非要找他写出来的秘方呢?” 周援不以为然,“写出来的记不住,脑子里的就能记住?” “我爸的卤蹄是祖传的手艺,而且是口口相传,秘方他是不会忘的。”岳海鹏说。 郭光宗把岳海鹏拉到一边,“你准备时候问你爸?” “先让我爸睡一会儿吧,睡足了觉有精神了再说。” 郭光宗看看周援,压低声音问:“你爸还不能说话,你准备怎么问?” “郭叔,你放心开会去吧,我有我的办法。” 郭光宗、周援各怀心事地走了。 岳海鹏让哥哥跟他一起把厨房吊柜上的一个大袋子拿出来,这是父亲的调料库,他从小耳濡目染,所有调料的名字都能叫得上来。 岳海鹏翻拣着调料,把调料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写在a4纸上。 岳海昆不解其意,“你抄这些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岳海鹏神秘地说。 岳万里房间里有了动静,兄弟俩急忙跑过去。岳万里睡醒了,两只眼睛又变得灵动起来。兄弟二人把父亲扶着半坐起来,后背上垫上被子和枕头。 岳海鹏给父亲服了药,喝了水,就把他写好的那张a4纸拿出来让父亲看。上面写着花椒、八角、丁香、小茴香、香叶、草果、罗汉果、良姜、白芷等各种调料的名字。 “爸,看看你还认识这些吗?” 岳万里仔细看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 “这是咱家卤蹄用的调料,爸你还知道吧?” 岳万里一边点头一边嘴里咕哝着什么。 岳海昆明白了弟弟的用意,他在一旁屏住呼吸听着。 “爸,咱家的卤蹄,每种调料的用量,您还记得吧?”岳海鹏接着问。 岳万里用力点头,嘴里的咕哝声更大了,样子显得有些兴奋。 岳海鹏与岳海昆对视了一下,面带惊喜。 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谁这么讨厌?”岳海昆不耐烦地说。 “岳海鹏,开门!”外面隐约传来护士长的声音。 岳海鹏把那张纸放在父亲床头柜上,跑出去开门。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岳万里的主治医生接到岳海鹏的电话后,立即向医院领导做了汇报,医院领导很重视,颅脑受伤如此严重的病人还能清醒过来,简直是创造了一个医学上的奇迹,这也是他们医院的光荣。医院领导当即决定大力宣传,并强化后续治疗。 主治医生于是领着两个助手跟护士长一起赶到岳家,他们带来了不少医疗仪器。主治医生一进门就说,“知道你爸醒了,我们都很高兴,过来给你爸做一个脑部检查,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护士长放低声音,冲岳海鹏眨眨眼,“不用担心,这次是免费的。” 医生们开始摆弄医疗设备,护士长帮着清理床头柜上的东西,她把那张a4纸拿在手中看了看,就准备往垃圾袋里扔。 “阿姨别扔,我还有用,一会儿我还要问问我爸秘方的事。”岳海鹏说。 主治医生听了,从护士长手中接过那张纸看了看,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岳海鹏,这个东西你让你爸看过了?” “这不正看着,你们就来了。”岳海鹏说。 “你怎么能让你爸看这个呢?简直是胡闹!”主治医生沉下脸来说。 岳海鹏感到意外,“这有什么不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主治医生生气地说,“你爸出院的时候我怎么嘱咐你的?你爸需要静养,静养,你难道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岳海鹏不服气地说,“我爸一直在静养,所以才醒过来了。” 主治医生口气放缓了,“也怪我没跟你交待清楚,你爸刚刚苏醒,还在恢复之中,他不能看这些东西。” “秘方我爸再熟悉不过了。问问他秘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岳海昆帮着弟弟说。 主治医生觉得当着岳万里的面争论这些不妥,就让护士长把岳海鹏和岳海昆带到客厅去解释。 护士长一走进客厅就说:“你们别忘了,你爸就是取秘方的时候出的事,秘方是最刺激他的话题!” “问个秘方就能刺激我爸?我才不信呢。”岳海昆说。 “孩子,让你爸保持绝对静养,不用任何东西刺激他,不让他激动、兴奋,这是我们医院脑外科全体医生的意见!” 岳海鹏想起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跟父亲交流时的情景,想起父亲目光迷离、两眼发直、上翻、空洞而茫然的样子,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很是懊悔。 “交警刚才还来问我爸案子的事呢,那不是更刺激他?”岳海昆说。 “从医学上讲,这也是不允许的。但是为了早日破案,也只能这样了。”护士长说。 岳海昆还想梗着脖子说什么,被岳海鹏制止,“哥,你别说了,咱们听医生和阿姨的吧。” 护士长又强调说:“我不是吓唬你俩,如果你爸受了刺激,彻底恢复肯定不可能了,情况严重的话,还会有生命危险!” 岳海昆吓得吐了吐舌头。 安欣留给岳海鹏的那张银行卡上面有五万块钱,足够一个正规护工一年的工资了。安欣回京后,一直没接到岳海鹏电话,她想可能岳海鹏正在忙着找护工,顾不上跟她联系。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既然有钱,请护工也就简单了,不存在顾不上打电话的问题。又想是不是岳海鹏找到护工,直接回校上课去了。想来想去,总是放心不下。 到了晚上,岳海鹏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安欣得知岳万里已经醒过来了,非常高兴,岳叔醒了,肇事者就要现形,医疗费用就彻底解决了;至于秘方,人都醒了,秘方也就来了,更不是问题。岳海鹏的磨难终于结束了!安欣一厢情愿地想。 “我爸刚醒,不能受刺激,要慢慢恢复一段时间,才能问他这些问题。”岳海鹏不想让安欣失望,只好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他把父亲认不出肇事者,也记不清秘方放在哪里的事隐瞒了。 安欣听了,觉得有专业护工护理,岳叔肯定恢复得更好。就问岳海鹏护工找到没有? “护工正在找,”岳海鹏说,“我爸醒了,恢复也会很快,请护工也就不用花你的钱了,下次你回来,我把银行卡还给你。”岳海鹏不想用安欣的钱,这让他心里不舒服,再说用别人的钱终归也不是长久之计。 安欣对岳海鹏不接受她的帮助很不理解,甚至有点恼火,“让你用你就用,我又不让你付利息!”安欣没好气地说。 “以后我需要的时候再说,现在真的用不着。”岳海鹏顿了顿说,“对了,安欣,把你的通信地址告诉我一下吧,我给你寄个东西。” “寄什么东西?”安欣警觉地问,她觉得岳海鹏要把银行卡寄给她。 “我想把我爸的脑ct图片寄过去,请你在北京找个专家看看。”这是岳海鹏早就想好的理由。 安欣一听高兴了,很快就把她的通信地址发到了岳海鹏的手机上。 周援无论是开会还是上班,精神一直无法集中,他这一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本以为要被指认了,结果没有;本以为岳万里要说出秘方的所在,结果又没有;本以为天下大吉了,岳海鹏又说秘方就在他爸的脑袋里。 周援理不出头绪,就来找田老根商量对策。田老根在周援这里得到过好处,一直把周援敬若上宾,田老根把周援请到一个小包间里喝酒。 “田老板,这次我可有大麻烦了,岳万里醒了,说出秘方是迟早的事了。” “咱俩算是白忙活了,我看就算了吧,岳家的秘方可能跟你跟我都没有缘份。” 周援一撂筷子,“算了怎么能行?我们不是还给岳海昆交了一万块钱的定金吗?”说完直盯着田老根。 田老根心里有鬼,不敢正视周援,“对,咱们再找找岳海昆。” 田英给他们端来一盘菜放在桌上。周援看见田英,眼前一亮,他指指田英,冲田老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田老根会意,“田英,你打个电话问问岳海昆,秘方弄得怎么样了?” “叔,这个岳海昆靠不住,就知道吹牛!”田英说。 “他爸醒过来了,兴许就能把秘方告诉岳海昆。”周援一边插话,一边示意田老根。 “田英,你问问岳海昆,他爸把秘方告诉他了没有?”田老根说。 田英不情愿,“我懒得给他打电话。我发个短信问他吧。” 郭光宗利用开会前的几分钟,跟魏主任汇报了岳家秘方的事,魏主任让郭光宗抓紧落实。郭光宗从魏主任那里开完会,就想到岳家来问个究竟,可是又被几个大客户缠住应酬了半天。等到了岳家,天已经黑了 “郭叔,你走之后,我就问我爸,眼看就要说出来了,医生们就来了,还把我训了一顿。他们说了,我爸刚开始恢复,不能受刺激。不让我再问秘方的事了。”岳海鹏说。 郭光宗不以为然,“警察能问你爸案情,我们就不能问他秘方?” “这是他们脑外科全体医生的意见。”岳海鹏强调说。 “这些医生也真是!他们无非想拿你爸的病例来宣传他们医院!”郭光宗没想到会是这样,岳万里明明知道秘方,就是不让问,这可太耽误事了! 岳海昆正在一旁打盹,突然睁开眼,“郭叔,真不能问我爸,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郭光宗气哼哼地不说话了。 这时岳海昆的手机响了一下,田英发来一条微信:听说你爸苏醒了,祝贺!你爸告诉你秘方没有? 岳海昆一下子蹦起来,他见岳海鹏和郭光宗没注意他,就溜进自己房间。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自从岳海昆给田英送手机被拒后,岳海昆一直没脸再去纠缠田英,田英更不会主动跟他联系,岳海昆觉得他和田英基本没戏了。正在苦恼的时候,突然收到田英的微信,岳海昆格外兴奋,他立即回了微信。 田英看了一眼岳海昆的回复,把手机递给田老根,“叔,岳海昆回信了,你自己看吧。” 田老根把手机递给周援,他自己凑过去看,见岳海昆在微信上说:“我爸还记得秘方,可是医生不让问,怕我爸受刺激。” 周援和田老根对视了一下,“医生不让问,那就是郭光宗也不知道秘方。” “呵呵,咱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又扯平了。”田老根在弄秘方这件事上并没有周援那么热衷,他能跟周**差就行。 “扯平有什么用?我的目的是独家拿到秘方!”周援不满意地说。 田老根没说话,他觉得周援野心也太大,有点异想天开。 周援拿着田英的手机,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小声说:“田老板,你想法把田英支走。” 田老根对站在小包间外边的田英说:“英子,再给我们弄个卤货拼盘吧。没有下酒菜了。” 田英只好答应着去弄拼盘,她本想等他们看完岳海昆的微信,把手机拿回来。现在的人,都是人机不分离的。 “田老板,你侄女跟岳海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周援问。 “八字还没一撇呢。岳海昆追得紧,我家田英看不上他。”田老根得意地说。 “这就好办了!”周援说着,开始笨拙地往田英的手机上输字,他写道:“海昆,你找机会单独问你爸,你如果弄到秘方,我就同意做你的女朋友。否则,你我就不要再见面了!” 周援发出微信后就删了,把手机递给田老根,并对他耳语了几句。 田英端着卤货拼盘走过来,田老根把手机递给田英,“你以后每天都要催岳海昆,向他要秘方。” “叔,你没看微信?岳海昆说他爸怕受刺激,不让问秘方。”田英说。 田老根笑笑,“你只管催他,别的事不用你管。” 周援对自己的小把戏很是得意,跟田老根一边喝酒,一边描绘秘方到手后的美好前景。田老根虚与委蛇,笑呵呵地应付着。 周援已经喝得满面红光,见田老根热情不高,就开始许愿,“田老板你放心,秘方到手后,你仍是我的合作方,我对卤品加工没有经验,我聘你去我们厂工作,当我的副手,待遇保你满意!” 田老根一听自己有好处可捞,也高兴起来,“那我再敬周厂长一杯。” 田苗来到店里。周援和田老根的声音从小包间传来。 田苗问田英,“姐,我爸跟谁在里面?” 田英告诉田苗,“百润肉联厂的周厂长。” 田苗悄悄地走到小包间门边,听他们谈话。 “有了岳海昆这张王牌,我就能独家拿到他家的秘方。”周援说。 “周厂长,岳家那个大小子万一不听田英的怎么办?”田老根问。 “你放心,我跟这个岳海昆打过交道,他有股二杆子劲儿!有你侄女吊着他的胃口,他肯定听!”周援说。 田苗听了,知道他们在打岳家秘方的主意,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就悄悄地离开,找岳海鹏去了。 “海昆,你找机会单独问你爸,你如果弄到秘方,我就同意做你的女朋友。否则,你我就不要再见面了!”岳海昆盯着田英的这种微信发愣,这是田英第一次明确了做他女朋友的条件,弄到秘方就做我的女朋友!天呐,我该怎么办? 岳海昆把房门打开一道缝,偷偷向客厅里看。 岳海鹏正准备出门,他把安欣的那张银行卡放进特快专递的袋子里,把袋子装入包中。 “海鹏,你要出去?”岳海昆出来跟弟弟打招呼。 “我去一下邮局,把安欣的银行卡寄给她。” “你真要还给安欣?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呢。” “哥,不花别人的钱,尤其是不花女孩子的钱,是我做人的原则。” “这事儿哥服你,你是真正的男子汉!”岳海昆恭维着弟弟,希望他快点走,“你放心去吧,我去陪咱爸。”说着就要进岳万里房间。 “哥,你别说任何刺激咱爸的话。医生怎么要求你就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说,就是守着。你快走吧。” “尤其不能提秘方的事。” “知道了!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岳海鹏在大门口碰见了匆匆赶来的田苗,岳海鹏急忙刹住车。 田苗神色慌张,“海鹏,我正要找你。” “出什么事了?” “周凯他爸跟我爸喝酒的时候,说到了你家的秘方。好像说是通过我姐找你哥,让你哥弄秘方。” 岳海鹏早就知道岳海昆想把秘方送给田英,因一直没找到秘方,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现在父亲醒了,情况就不同了,岳海鹏警觉起来。 “我听见周叔说,你哥有股二杆子劲儿,他肯定听田英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岳海鹏明白了,“我哥想在我爸身上动歪脑子,我得回家去看看!”他把包里的特快专递袋子取出来,往田苗手里一塞,“你帮我去邮局给安欣寄一下吧,地址在袋里!”岳海鹏说完,调转车头就往回蹬。 让我给安欣寄东西?田苗有点不高兴,又不好不去。等她到了邮局,打开袋子找地址时,发现里面除了写着地址的一张小纸条,就是一张银行卡。她听田英说过岳海昆偷钱给田英买手机的事。她明白这是岳海鹏要把卡退给安欣。田苗又高兴起来,她在寄件人姓名一栏中,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岳海昆等弟弟一走,立即开始行动,可是那张写了调料名字的a4纸找不到了,重新写他又不会。正在着急,见母亲的遗像后面露出一个纸角,岳海昆抽出来,正是那张a4纸。 岳海昆拿着那张纸走到岳万里身边。岳万里刚刚睡醒,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岳海昆看看那张纸,再看看岳万里,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他想起了护士长的话:“我不是吓唬你俩,如果你爸受了刺激,彻底恢复肯定不可能了,情况严重的话,还会有生命危险!” 岳海昆拿着纸的手抖动起来,他伏下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岳万里的脸。 岳海昆转身走到一边,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岳海昆把那张纸撕碎扔进了垃圾筒里。 岳海鹏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见哥哥正在给父亲喝水,他想像中的场面根本没有发生。 “哥,你没问咱爸秘方的事?” 岳海昆摇摇头,指指垃圾筒,“我把调料单子都撕碎扔了。” 岳海鹏过去看,那张写了调料的纸,果然被撕碎了。那张纸是他夹在母亲遗像后面的,他想以后或许还能用得着。哥哥还是动了心,否则他撕这张纸干什么?岳海鹏想。 岳海鹏不动声色地盯着哥哥。 岳海昆被看毛了,“看什么看?我是想问咱爸秘方来着,可是我没问。我再浑也不能拿咱爸的性命开玩笑!”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田老根想通过秘方从周援那里捞取更大的好处,就不停地催田英跟岳海昆联系,田英不愿打电话,就发微信给岳海昆,田老根催一次,她就发一次微信。 田英催得紧,岳海昆又对父亲下不去手,满足不了田英的条件,也就不想再瞒着田英了。他想跟田英再见最后一面,也算是对自己没有发芽的爱情做一个了断。当然,心里也还有一丝期盼。 岳海昆以前见田英总是诚惶诚恐,唯恐田英不高兴,现在他把事情都想明白了,反而不紧张了,人一不紧张,就有自信,一有自信,状态就不一样了。 田英一从店里走出来就问岳海昆,“你是不是把秘方搞到手了?” “没有。我跟你说过了,我爸不能受刺激,我不忍心问我爸。”岳海昆平静地说。 “医生不让问就别问了。先让老人家把病养好再说。”田英虽是这样说,心里还是不太高兴。 岳海昆奇怪地看了田英一眼,心想你微信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女孩子真是善变的动物。 “你约我出来要说什么?”田英问,她知道也没什么好谈的,想尽快结束。 “说两件事。一个是告诉你,秘方我弄不到了,五千块钱的定金我挣到钱后就还给你,你不放心我可以打欠条。”岳海昆说。 “欠条不用打,等你有了钱还我就行,钱也不是我的。”田英说,“另一件是什么?” “另一件事,”岳海昆咽了口唾沫,又要开始紧张了,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终于说了出来,“另一件事,就是见你最后一面,以后我就不再来打搅你了。” “最后一面?你要出远门吗?”田英不解地问。 “弄不到秘方,你不想见我,我就别死乞白赖地缠着你不放了。” 田英不解地看看岳海昆,“我没说不想见你啊。” 岳海昆把手机拿给田英看,田英看那条微信:“海昆,你找机会单独问你爸,你如果弄到秘方,我就同意做你的女朋友。否则,你我就不要再见面了!” 田英看了好几遍,一点没错,这条微信来自她的手机。她仔细回想着,记起叔叔把她的手机拿给了周援。她想肯定是周援干的,想利用她来诱惑岳海昆。 田英骂了一句,“不要脸的老东西!”又跟岳海昆解释,“这不是我发的。” 岳海昆被弄迷糊了。 “你想一想,感情上的事,怎么能跟别的东西交换呢?我田英难道就值个秘方钱?”田英生气了。 这时田苗从店里出来,她看见田英生气,以为是冲着岳海昆来的,就走过来给姐姐帮腔。 “海昆哥,这次你得手了吧?”田苗用讥讽的语气说。 “得什么手?” “别装了!你要搞你家的秘方给我姐。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没有搞秘方。不信你问问田英。” 田英冲田苗点点头,表示同意岳海昆说的话。 “你没搞秘方是因为岳海鹏赶回家了,你想搞没有搞成,对不对?” 岳海昆急了,“不是没搞成,是根本没搞,我爸不能受刺激,我不想问我爸秘方的事。” “哎哟哎哟,你别在我姐面前装了!” “我说田苗,我想搞秘方也罢,不想搞也罢,那都是我家的事,你管得太宽了吧?”岳海昆让田苗给惹恼了。 “你家的事怎么了?你干的那些混事还不让说了?” “田苗,我让你在你姐面前给我说好话,你瞧你都说了什么!” “你没干好事,我怎么给你说好话?你答应我好好照顾你爸,让岳海鹏去上课,结果呢?你出去打架,你爸受了伤,岳海鹏又续了长假!我没说错吧?” 岳海昆决定好好教训教训田苗,“对,你说的没错,我弟是又续了假。我是没干好事。我就想问一句,这跟你有关系吗?你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你当着田英的面说我,一点面子都不想给我留了?” “那是你没做有面子的事!” 田英觉得田苗虽然是替自己说话,但同时又在冤枉岳海昆,也太强势,联想到田苗平时在她面前的优越感,她的心情复杂起来,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时愣在那里。 岳海昆逼近田苗,“好!我是没面子,那你就别怪我也不给你留面子了!你以为我弟看上你了?你想得美!我弟看上的是安欣!” 田苗一下子呆在那里。 田英觉得岳海昆太过份了,厉声说:“岳海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岳海昆气哼哼地闭了嘴,不说话了。 田苗愣了愣神,突然哭着跑开了。 田英去追田苗,追了两步又站住,回过头来对岳海昆说,“我说岳海昆,你这样伤害一个女孩子,有意思吗?”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岳海鹏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第二次续假到期了,他没去销假,也没再续假,他的心思全在父亲身上,忙忘了。 这天早上,岳海鹏正在拖地,他的课本摊开在桌上,他拖一会儿地,看一会儿书,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手机响了,岳海鹏一看是孙院长的电话,猛然想起他超假了,当时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岳海鹏接电话时紧张极了,“孙,孙院长好。” 孙院长严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震得岳海鹏头皮发麻,“岳海鹏!你抽空到学校来一趟,办一下手续吧!” “孙院长,办什么手续?”岳海鹏的心哆嗦了一下。 “还能办什么手续!当然是休学了!” 岳海鹏央求,“孙院长,我不想休学,我落下的课我保证能赶上,请您……” “岳海鹏,你什么也别说了,学校有规定,你必须休学!” 岳海鹏放下电话,把桌上的课本默默地合上了。 田苗其实心里清楚,岳海鹏看上的是安欣,她既不愿意承认,也想把岳海鹏拉到她这边来。听了岳海昆的话,她心里极不受用。田英追过来拉她回家,她不想回,要在街上走一走。走来走去,就走到了百润艺术工坊。 这时候她只要一个电话,郭庆就会屁颠屁颠地跑来陪他。岳海鹏会来吗?她问自己。岳海鹏不会,他父亲需要他照顾。如果岳叔不需要他照顾,他会出来陪她吗?田苗没有把握。正胡思乱想,却看见岳海鹏从影壁墙后面转了出来。 岳海鹏今天去办了休学,心情极其难受。他伺候父亲睡下,想出来散散步,把郁闷的心情释放一下,不想刚出来就碰上了田苗。 岳海鹏看田苗脸上似有泪痕,“田苗,你好像不高兴?谁欺负你了?郭庆是吧?你等着,我把郭庆叫出来,替你出出气。”岳海鹏说着就掏出手机来要打电话。 田苗摆摆手,“别打了,没有郭庆的事。” “那是谁惹你了?” 田苗答非所问,“安欣好心好意帮你,你干嘛不接受?还把银行卡退给人家。” “困难是我自己的,就得我自己解决。再说你们都为我家捐过款了,哪能总是依靠别人。” “我可听说了,你的意中人是安欣。她帮你也是应该的。”田苗说完两眼直盯着岳海鹏。 “安欣不是我的意中人。”岳海鹏面无表情地说。 “那谁是你意中人?”田苗急忙问,她的心跳加快了。 岳海鹏拿出一份通知,递给田苗,“你看看这个。” 田苗展开那份通知,借着路灯看,她吃了一惊:“你休学了?” 岳海鹏情绪低落,“像我这样,连正常读书都做不到的人,怎么还会有意中人?” “海鹏你不要这么悲观,”田苗面对突然的变故不知如何安慰岳海鹏,“那你休学后准备干什么?” “我不知道。”岳海鹏呆呆地摇了摇头。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晚自习结束后,安欣刚走进宿舍楼,就被宿舍管理员叫住,交给她一份快递。安欣想可能是岳海鹏把他爸的脑ct图片寄来了。她掂了掂,觉得份量不够,凑近灯光看了看,寄件人竟然是田苗。 安欣打开快递,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就是她留给岳海鹏的,上面她写的密码还在。再往袋子里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了。安欣收起银行卡,把快递袋子扔进垃圾箱里。 安欣气懵了,她不想回宿舍了,一个人在校园里乱走。她想不通,岳海鹏为什么不接受她的帮助,而且还让田苗把银行卡寄给她? 安欣是那种遇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的人,她决不会让问题持续发酵来折磨自己,她打电话给岳海鹏。 岳海鹏正在整理课本,把它们装到一个纸箱里,已经休学了,再靠自学追赶课程进度也没必要了。 “岳海鹏,你爸的脑ct图片我没收到,我倒是收到了一张银行卡。你能解释一下吗 “收到就好。”岳海鹏被休学的事搅得心绪不宁,没有更多的话要跟安欣说。 “你不用我的钱也就罢了,为什么让田苗寄给我?”安欣质问岳海鹏。 岳海鹏回想当时的情况,觉得让田苗代寄确实有点不合适。转念一想,反正也不想跟安欣再继续下去了,再计较这些细节还有什么意思?“我当时有点急事,就请田苗帮了个忙。” “岳海鹏你玩得够高的啊!”安欣冷笑着说。 “安欣,对不起。”岳海鹏没听明白安欣的意思,也不想过多地纠缠。 “对不起就完了?你让田苗寄给我,就是想告诉我,你跟田苗走得近;你也想让田苗知道,你岳海鹏根本就不想用我的钱!你这是一箭双雕!是不是?” 岳海鹏苦笑一声,他知道安欣误会了,他不是安欣想的那种有心计的人。如果这事放在以前,他肯定能对安欣解释清楚,但是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安欣,你怎么理解都行,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岳海鹏淡淡地说。 安欣是希望岳海鹏解释的,没想到他竟然不想解释,他感觉到了岳海鹏不冷不热的态度,而且这态度中有与她保持距离的意思。安欣再问他,他也只是敷衍,不想多说。 安欣气得挂断了电话,她决定周末回省城,当面问个清楚。 魏主任给郭光宗打电话询问秘方的情况,郭光宗如实相告,说岳万里记得秘方,就是医生不让问。 魏主任沉吟半晌说,“问问秘方有什么大不了的,没这么严重吧?” 郭光宗也觉得医生是小题大做,决定再去岳家说服岳海鹏哥俩,让他们配合。郭光宗为保险起见,把郭庆也拉上了。 可是无论怎么说,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二人就是不同意,郭庆对劝说岳氏兄弟似乎也不感兴趣。 郭光宗又气又恼,以前岳海鹏总是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固执。郭光宗焦急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岳海昆斜靠在岳万里的门口,眼睛向下盯着郭光宗的脚步,那架势就是提防着郭光宗,随时准备阻止他冲进岳万里的房间。岳海鹏坐在桌旁,盯着整理好的课本发愣。 郭庆上去拉父亲,“爸,算了吧,海鹏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走吧。” 郭光宗推开郭庆,对岳海鹏说,“真的没那么严重,海鹏你这是认死理,跟你爸聊聊秘方,就有生命危险吗?” 岳海昆见郭光宗一直跟岳海鹏说话,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也就不跟郭光宗客气了,“郭叔,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你就不顾我爸死活了吗?” “海昆哥,你说话注意点,我爸才不是这样的!”郭庆见岳海昆出言不逊,听不下去了。 郭光宗神情黯然,“不错,我是为了我自己。可我也是为了你们。” “郭叔,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这话你跟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必须听医生的。”岳海鹏说。 “医生就是那么回事儿!”郭光宗摆摆手。 “郭叔,你别急,半个月一个疗程,半个月后再根据我爸的情况看,只要医生同意,就让我爸说出秘方。”岳海鹏说。 “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郭光宗神情沮丧地说,“实话告诉你们吧,周援已经让田老根到处寻找民间卤货秘方,准备高价收购来取代你岳家的!” “周援的招儿就是多,郭叔你也快想想办法,别光盯着我爸不放了。”岳海昆说。 “我家的卤蹄,自从清朝末年走出海棠村,已经有百年的传承了,哪是谁想取代就能取代的?”岳海鹏自信地说。 “海鹏,既然你家的秘方找不到了,周援弄来一个近似的秘方糊弄上级,到时候谁能说得清楚?”郭光宗着急地说。 岳海昆有些动摇了,他把岳海鹏拉到一边,跟他商量。 “咱爸可只有一条命!”岳海鹏严肃地说,“不能拿他的生命冒险!” 岳海昆不再说话了。 郭庆见谈不出结果,岳海鹏的话也说在理上,就要拉着父亲离开。 郭光宗不肯轻易放弃,“那这样,你也给我找一个秘方,我好应付周援,免得让周援占了便宜。”郭光宗对岳海鹏说。 “秘方又不是网上淘宝,你让我去哪儿找?” 郭光宗想了想说,“田老根在本地找,你就去北京找。北京是汇聚全国美食的地方,肯定比这里的强! “北京我不熟。”岳海鹏说。 “你不熟,安欣熟,让安欣帮你在北京找。”郭庆说。 岳海鹏不说话。安欣因为退银行卡的事,正在生他的气,他也想将计就计,慢慢让这段感情淡下来。他不想找安欣。 “海鹏,你如果找到可用的秘方,我的问题解决了,你家的问题也解决了!”郭光宗说。 岳海昆见弟弟犹豫,就打气说:“海鹏,你找安欣帮忙,她肯定帮你。” 岳海鹏低头不语。 “海鹏,我爸求了你半天,你也该有个态度吧?”郭庆终于忍不住了。 “郭叔,你自己也可以安排人去北京找秘方,何必非让我去?”岳海鹏说。 “你找到的秘方,就是你岳家的秘方。别人去怎么行呢?”郭光宗说。 “郭叔,我不想麻烦安欣。”岳海鹏只好说。 “你们闹矛盾了?”郭庆悄悄地问岳海鹏。 岳海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安欣原计划周末一早就回省城去找岳海鹏,岳海鹏那种明显疏远她的态度让她难以忍受。可是偏偏周末模拟法庭有活动,安欣走不了,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总算把她的活儿干完了。安欣准备在食堂吃点饭就去赶高铁。 安欣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周凯来了。他说周末没事,过来看看安欣。其实他是接到安母的电话才来的,安母不放心安欣,让周凯到学校来看看。周凯自己当然也想来,只是安欣一直对他很冷淡,让他心里发怵。有了安母的指令,他的自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安欣拍拍手中的资料说,“我忙得要死,你倒自在,你不是我妈派来监视我的吧?” “不是,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周凯忙不迭地说,“周末你也该放松一下,别吃食堂了,我请你去外边吃饭吧。” “我一会儿还有事,在这简单吃点就行。”安欣想快点把周凯打发走,她好脱身,她不想让周凯知道她又要回省城,他知道了,她母亲也就知道了,那又会有一场风波。 “我也没吃午饭,要不,我也在你这蹭一顿?”周凯试探着说,他想跟安欣多待一会儿。 安欣不好拒绝,往后挪了挪,让周凯站到队伍里来。 安欣手机响了,郭庆来电话。食堂里人声鼎沸,安欣听不清楚郭庆说些什么。 周凯示意安欣到外边去接电话,安欣把饭卡递给周凯,走出食堂。 “安欣,我有事找你帮忙。”郭庆说。 “说吧,什么事?”安欣爽快地说。 “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是岳海鹏的事。”郭庆说。 “岳海鹏有事他自己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还让你转达?你是他的男秘书吗?”安欣觉得岳海鹏这是故意躲着她。 郭庆听出安欣的生气了,急忙说,“其实也不是岳海鹏的事,是我爸的事。” 安欣听迷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什么事?” 郭庆就把郭光宗让岳海鹏找秘方跟周援抗衡的事,一来一往跟安欣说了。 “说来说去还是岳海鹏的事,你让岳海鹏给我打电话说吧。” “岳海鹏不是不想给你打电话,是他觉得这样弄不到秘方,他不想去。”郭庆只好替岳海鹏撒谎。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弄不到?这个岳海鹏真是个死心眼!”安欣说。 “安欣,你说得太对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帮这个忙。”郭庆恭维着安欣,害怕她拒绝。 安欣没有拒绝,她让郭庆等她消息。 周凯已经排到了饭菜窗口,见安欣走过来,就问她想吃什么菜? “我突然又不想吃食堂了。”安欣说。 周凯听了,心中高兴,立即离开窗口,“那咱就去吃别的,我请客。” “你想请我吃什么?” 周凯有些兴奋,他没想到安欣能接受他的邀请,急忙说,“你想吃什么?听你的!” “我想吃卤蹄。你知道北京的卤蹄哪家的最好?” “我不清楚。”周凯有些纳闷,“你怎么想到吃卤蹄了?” “从小就吃海棠深处的卤蹄,他家停业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安欣操作手机,“我搜一下,咱要吃就吃北京最好的!” 周凯答应着,感觉有些奇怪,他知道安欣饮食方面一向走的是清淡路线,今天怎么突然变成重口味了? 岳海鹏休学在家,生存的危机感日甚一日,哥哥是靠不住的,父亲还要每天服药,家里没有任何进项,一家人坐吃山空。岳海鹏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又没有其他挣钱的门路,就想起他和孙浩、肖天合作的项目来。 他用了两天时间,制作好了ppt。打开众筹网站看时,孙浩他们注册的项目已经被撤了,岳海鹏决定再重新注册,可是他捣鼓了半天,系统总是提示注册失败。他找到众筹平台的客服电话,打过去询问。 “请在弹出窗口输入你的名字和身份证号,我帮你查一下。”众筹女客服说。 岳海鹏照办了。 “对不起,经审核,本平台不接受你的注册。”女客服说。 “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注册?什么理由?”岳海鹏急了。 “系统显示,你的安鹏美筑项目存在问题。” “我这个项目已经很成熟了,不可能存在问题。” “对不起,我只能按系统指令给你回复。”女客服挂掉了电话。 岳海鹏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决定去问问孙浩和肖天。父亲的作息时间很有规律,午饭后要睡两个小时,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出去。 岳海鹏找到孙浩和肖天,告诉他们他想重新启动安鹏美筑项目,问他俩是否还有兴趣。 孙浩告诉他,他和肖天都找好了工作,一毕业就去报到。 岳海鹏怅然若失,“你们不想跟我一起创业了?” “海鹏,等你干大了,我们再回来给你打工吧。”肖天说。 “创业谁不想?可是创业就是投入,融资又融不到,我们两个人都是穷学生,没有办法。”孙浩说。 “谁说融资融不到?上次你们在众筹上就很成功,都怪我把事耽误了。我正在重新注册众筹项目。” “你注册好了吗?”孙浩问。 “没有,众筹客服说安鹏美筑项目有问题,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这事怪我。我从平台上撤你的安鹏美筑项目时,要跟投资者有个说法。我就提到是你个人原因。后来不知哪里出了错,演变成项目有问题了!”孙浩懊悔地说。 “众筹平台的这类信息可能都是共享的。你在这家平台出了问题,其它平台可能也就不接受了。”肖天说。 岳海鹏觉得众筹这条路走到了尽头,他没有抱怨孙浩和肖天,都是他自己不好,家务太重,扼杀了他们的创业激情。 安欣在网上搜出了一个卤货名单,她把地址都标在一张北京地图上,然后一家一家地吃过来,其实也不是一五一十地吃,品尝而已。从周六吃到周日。周凯一直陪着她。 安欣、周凯从一个卤蹄店里出来,安欣用笔在地图上某处打了个叉。 “安欣,今天咱可吃了六家了!”周凯说。 “我要把北京有名气的卤货吃个遍。”安欣说。 “我都有点吃反胃了。”周凯轻轻地说了一句。 “那你回去吧,”安欣并不领情,“你是自愿来陪我的,我可没请你。” “我舍命陪君子,你敢吃我就敢陪!”周凯急忙表态。 安欣和周凯又来到一家卤蹄店门前。卤蹄店的橱窗上贴着招工启事,排队买卤蹄的队伍从门里排到了门外。 “看这个排队的架势,跟岳海鹏家的海棠深处一样火爆。”安欣高兴地说,“你在这排队,我先进去看看。” 安欣进到店里,见店面不大,但墙上贴满了影星、歌星、球星用餐后的照片,安欣觉得终于找对了地方。 他们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买了一份卤蹄,尽管没有多少食欲,二人却很快吃光,还后悔买少了。 “这一家的味道,值得咱排半小时队。比海棠深处一点不差。”周凯说。 安欣高兴地看了看手里的卤蹄地图。在地图上卤蹄店的位置划了个大大的五角星。她把地图收起来,。轻松地说了句,“任务完成了。” 周凯看着安欣,“那你告诉我,咱俩这两天的疯狂啃蹄行动,是不是跟岳海鹏有关?” 安欣笑了笑,“算你猜对了。” “我没有猜,我爸电话上告诉我,他也在到处找卤蹄秘方。” “那你还陪着我帮岳海鹏?不怕你爸生气?”安欣问。 “我没有帮岳海鹏,我只是陪着你。”周凯不动声色地说。 安欣看了看周凯,心里有些感动。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因为众筹的事,岳海鹏一直在责怪自己。当时如果及时把ppt制作出来交给孙浩,说不定已经开始赚钱了,哪致于现在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忘了当时他是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弄什么ppt的。 百润影壁墙旁边,新添了一块巨幅显示屏,上面正在滚动播出着广告。一则广告引起了岳海鹏的注意,炫目的画面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两行字:“钱的n次方”敬请你加盟,百万年薪不是梦! 岳海鹏决定去找钱老板碰碰运气。 钱方也听说岳万里醒过来了,心中正在忐忑,见岳海鹏来找他,觉得岳万里放在他这里的钱可能昧不住了,有便宜占不到,是件很上火的事。 “你把合同和借据拿来,我就认账。”钱方说。 “钱叔,我不是来要钱的。我看到你们的广告了,我要应聘。” 钱方明白了,岳万里可能把存钱这事给忘了,岳家老二是想来卧底查他爸的钱的,哼哼,你一个小毛孩子想查清这事,我就不叫钱方了!“应聘?说说你能干什么?” “你的广告上说,百万年薪不是梦,我想试试。” “好小子!原来你是个想干大事的材料!”钱方夸张地一拍桌子,他想稳住岳海鹏。 “钱叔,我家需要钱,你跟我说说这百万年薪的事吧!我拼了命地干,你真能给我发一百万?” 钱方心想这小子装得还挺像,也就假戏真做,给岳海鹏解释百万年薪的含义,“百万年薪不是我发给你的,是你自己挣的!关键要靠自己。” “那具体都干些什么呢?”岳海鹏问。 “工作说白了就是一项,给公司拉资金。拉的越多,挣的越多。提成百分之十,当场兑现。” 岳海鹏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去哪里拉资金。 “去你能想到的任何地方,商场里面,银行外边,大街上,哪里有钱去哪里!” 岳海鹏动心了,可是他还有顾虑,就请示钱方,他上班的时间,能不能灵活一些?他爸还需要照顾。 “不用按时上下班,你只要把资金拉来就行。”钱方说。 岳海鹏见钱方答应的这么痛快,反而有了怀疑,“钱叔,你这个钱的n次方是合法的吧?” 钱方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摞材料,“你自己看吧,我这是正经八百的融资平台,这种执照国家已经不批了,属于稀缺资源。” 岳海鹏仔细看了看,觉得可信。钱方把岳海鹏领到一个格子间,“你以后就在这办公,万事开头难,干一干你就明白了。” “钱叔,我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岳海鹏如实说。 钱方觉得岳海鹏不像是来卧底的,可能是真缺钱,“这样吧,我明天有个大客户要放进来两百万,你跟着我熟悉一下程序,慢慢就上手了。” 岳海鹏吓得吐了吐舌头,“放进来两百万,你自己就能拿二十万的提成?” “那当然!百万年薪不是梦嘛!”钱方得意地说。 岳海鹏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你跟着我熟悉工作,我也不让你白忙活,我的二十万里,有你二万!”钱方动了恻隐之心。 岳海鹏听了,很是高兴,以为找到了挣钱的门路。 安欣来到邮局,要了一个快递纸袋,写上郭庆的地址,把标有五角星的北京地图装进去,交给营业员。 安欣给郭庆打电话,“郭庆,卤蹄店找好了,地址和乘车路线写在地图上了,我正要寄给你。” “寄给我干什么?你直接寄给岳海鹏吧。”郭庆知道岳海鹏和安欣闹了别扭,也想趁机撮合。 “你让我找卤蹄店,我找到了当然寄给你。” “你寄给我,我又不懂秘方,还得转给岳海鹏,干脆你直接寄给他得了。”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不寄了!”安欣赌气地说。 “要,要!”郭庆急忙说。 “你不要跟岳海鹏说是我找的卤蹄店。”安欣还在生岳海鹏的气。 “为什么不说?你想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吗?” “不让你说你就别说,我才不想让他知道,还以为我上赶着巴结他呢!” 岳海鹏得到“钱的n次方”的这份工作,非常高兴,回家想跟父亲说,又怕刺激父亲;想跟哥哥说,岳海昆一连几天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说是在外面找工作。岳海鹏更想告诉的其实是安欣,但他不想再跟安欣联系了,只能把这份喜悦憋在心里。 岳海鹏把自己的西装、皮鞋找出来,该熨的熨,该擦的擦。钱方说了,在金融机构上班,就得穿体面一些,像他常年不离身的夹克衫、牛仔裤、运动鞋肯定不行了。 正在忙活,郭庆来了,把一个特快专递扔到岳海鹏面前。 郭庆像立了大功似地自吹自擂,“为了弄到这个东西,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看看吧,这是安欣寄给你的,终于有目标了!” 岳海鹏看了看快递袋子,“明明是寄给你的,这是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吧。我爸交待给你的事,你不干,让我为你操心。” 岳海鹏从袋子里取出北京地图,见地图被标注了不少的“叉”,只在一处有一个大大的五角星标志。 郭庆指着地图上那个五角星标志说,“安欣在北京找了这家卤蹄店,听说特别牛,排队买卤蹄的能排出二里地去!” 岳海鹏把地图等放到一边,“人家的卤蹄店生意再好,也是人家的,我看这个干什么?” “你去北京学一学,争取把秘方学到手,弄回来不就成了你的?你在我爸那里交了差,还能入股分红什么的,多好!”郭庆轻松地说。 “哪有这么简单?别人的秘方怎么会让我知道?再说我现在加入”钱的n次方”了,你看过他们的广告吧?百万年薪不是梦!明天钱方老板一次就能拿这么多提成!”岳海鹏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千?”郭庆说。 岳海鹏不屑地说,“嘁,郭庆你别气我!” 郭庆瞪大眼睛,“两万?” “郭庆,就你这个境界还想当大公司的ceo?”岳海鹏挖苦道。 郭庆惊呆了,“二,二十万?” 岳海鹏点点头,“钱老板说了,还要分给我两万呢。” “这简直就是抢钱!你先干着,等我毕业了,也去”钱的n次方”干!”郭庆激动地说。 岳海鹏得意,“到时候,我就是你的师傅了!” 郭庆拿起北京地图“那这个怎么办?” “这个没什么用了,你拿走吧!”岳海鹏随手扔到桌上。 “海鹏,你是不是该给安欣打个电话?人家可是为了你才找到这家卤蹄店的。” 岳海鹏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郭庆离开岳家,给安欣打了个电话,他告诉安欣,岳海鹏不去北京弄秘方了,他看不上。 安欣听说岳海鹏不来北京,非常失望。 “他在“钱的n次方”干了,年薪一百万。”郭庆又说。 安欣吓了一跳,她知道钱方的“钱的n次方”,那就是个放高利贷地方,她弄不明白岳海鹏怎么到这种地方去了,因还在气头上,不想给岳海鹏打电话,心里却一直放不下。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岳海鹏来到“钱的n次方”上班,钱方见了岳海鹏西装革履的样子,很是高兴,叮嘱了几句,便让他在格子间里等那位大客户。 岳海鹏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就起身在公司里转悠,正巧碰上钱方拿着一本房产证从他办公室出来,后面还带跟一个中年男人。钱方叫住岳海鹏,把房产证交给他岳,让他复印一份,并把原件交给中年男人。 岳海鹏复印房产证的时候,注意到房产证的地址上写着:城市花园五号楼三单元204室。岳海鹏当时也没多想,就把原件交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把房产证原件仔细收好,离开了“钱的n次方”。 岳海鹏把复印件交给钱方,又回到他的格子间里等那位大客户。这时门外一阵响动,岳海鹏忙过去看,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一根拐杖进来了。一问才知道,他就是那位大客户。 岳海鹏就按照钱方教给他的程序接待老者,让坐、端茶、递名片,最后问存折带来了没有。 老者拍拍衣袋,表示带来了,但又不拿出来,问岳海鹏,“小伙子,我这二百万可是一辈子的积蓄,放在你们这里,安全没问题吧?” 岳海鹏并不知道这桩业务的前因后果,他只是个跑腿的,但是他知道所有进来的资金都有房产作抵押,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拿走的就是抵押的房产证。 “老大爷,安全没问题,我们这里都用房产作抵押。” “你把房产证拿来我看看。”老人仍不放心。 岳海鹏答应着,去找钱方要房产证。钱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房产证递给岳海鹏,岳海鹏也没细看,就交给了老者。 老者戴上老花镜看房产证,他看得很仔细,边看边念出声来:“城市花园五号楼三单元204室。” 岳海鹏听了,心中上惊。 老人合上房产证,看来是放心了,就从衣袋里拿出存折,交给岳海鹏。 岳海鹏把存折放在桌上,拿起房产证翻开来看,上面的地址果然是城市花园五号楼三单元204室。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拿去的房产证,跟这本房产证的地址一模一样。 老人催岳海鹏,“小伙子,房产证没问题,你快给我办手续吧!” 岳海鹏给老者添茶,请老者等一会儿,他拿着那个房产证去找钱方。 钱方翻着房产证,“有什么问题吗?” “钱老板,一套房子怎么会有两个房产证呢?我记得刚才那位先生拿走的也是这个地址。” 钱方本来不想让岳海鹏知道太多,见他已经知道了,只好说,“两个房产证都是真的,没问题。” 岳海鹏不解,“怎么可能两个房产证都是真的?” “先办一个出来,挂失,再办一个,不就成了两个真的!”钱方耐着性子给岳海鹏解释。 “这套房子已经抵押出去了。再抵押一次,不合适吧?”岳海鹏较上真了。 “控制的房源不够,只能这样。再说,我不欺骗投资者,从来都是按时还本付息的。” 岳海鹏想到他父亲的钱,明明放在这里,钱方就是不承认,他觉得钱方有问题,“钱老板,公司的手册里可写的清清楚楚,房产不能重复抵押。” 钱方不耐烦地挥挥手,“手册是手册,业务是业务。你以为百万年薪是怎么来的?抓紧去办,出了问题我担着!” 岳海鹏没有说话,他看着钱方。 “别愣着了,你不想要两万块钱的奖金了?快去给那个老头把手续办了,老头的儿子不同意他把钱放给我们,早办完早利索。”钱方催促道。 岳海鹏此时已经打定主意不挣这两万块钱的奖金了,他断定老者并不了解其中的风险,但又不便跟老者说明缘由。 岳海鹏拿着房产证来到格子间,老人已经等急了,催他快点办手续” “除了您的电话外,还需要留一个你儿子的电话,”岳海鹏说,“便于联系。” 老人没多想,就把他儿子的电话告诉了岳海鹏。 岳海鹏把房产证放进抽屉,把存折还给老者,“老人家,这存折您先放好。” “怎么了小伙子?存折应该交给你,房产证给我才对。”老人说道。 “老人家,您听我说,公司出了点情况,您的业务今天暂时无法办理。” 老者不高兴了,“说好的事,为什么不能办理?你以为我来一次容易吗?” “下次我到您家去办,不用您跑路了。”岳海鹏哄着老人,“老人家,我送您回家。” “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怎么说不办就不办了?”老者问。 “路上我跟您慢慢说。”岳海鹏搀扶着老者走了。 一出公司大门,岳海鹏就悄悄给老者的儿子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了。岳海鹏搀扶着老者走到百润艺术工坊大门,老者的儿子就开车过来,把他父亲接走了。 岳海鹏站在大门口,望着显示屏上滚动播出的“钱的n次方”的广告,回想起老者儿子刚才对他千恩万谢的样子,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好事。这时钱方的电话打过来,岳海鹏看了看,没有接听,任由电话响着。 岳海昆这几天确实在找工作,可是他看上的工作,人家看不上他,几天下来,能落实的工作,除了小区保安,就是餐馆洗碗工,档次最高的一个工作是星级酒店的门童,岳海昆明白,门童听真起来不错,穿得也像个北洋军阀似的,其实就是个提包的。他灰了心,躲到网咖里疯玩,反正弟弟休学了,父亲也用不着他去伺候。 这天他正玩得起劲,背后挨了一巴掌,岳海昆正要发火骂人,见是白老大,忙站起身来。 “岳海昆,你小子不够意思!你爸醒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白老大说。 “白哥,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可是天天让我弟逼着出去找工作,烦死我了!”岳海昆抱怨道。 “你真是我的傻兄弟!你爸醒了,你还找什么工作?咱哥儿们天生就是干大事的!咱该干活了。”白老大笑着说。 “干什么活儿,白哥?” “让你爸把秘方说出来,我们继续干我们的事业,让客户加盟。” “白哥,你说过我欠你的账一笔勾销了。”岳海昆低下头,嗫嚅着。 “账是勾销了。咱哥俩的买卖还在,咱跟客户们签的合同还在,你不想发财了?” “谁不想发财?可是我爸他醒是醒了,好多事都记不清楚了。他连谁撞伤的他都记不清了,秘方也记不住了。”岳海昆不想告诉白老大实情。 “你小子别瞒我,我可听别人说了,你爸知道秘方,是医生不让你们问。”白老大说。 岳海昆见瞒不过去,只好承认,医生说他爸怕刺激。 “别听医生的!医生就知道吓唬人。”白老大说。 “白哥,不是吓唬人,我爸受了刺激会出人命的!” “没有的事,问问秘方就能出人命吗?你白哥我经历的事比你多,你听我的没错!” 岳海昆还想说什么,白老大不听,拉着他去喝酒去了。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岳海鹏一回到家,就把西装脱下来,塞进衣橱的最底层,他想以后或许再没有机会穿正装了。 他一边给父亲做午饭,一边想着心事。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所有的路径都堵死了,所有的梦想都破碎了。 正在胡思乱想,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岳海鹏忙去开门,郭光宗吊着脸子进来了。他手里挥动着安欣寄来的那份北京地图,冲岳海鹏嚷道:“海鹏你怎么回事儿?郭庆给你找好了地方,你都不想去看看?” 其实岳海鹏并没有答应郭光宗去北京弄秘方,他觉得就是想弄也弄不到,自己家里的秘方都搞不清楚,还跑到北京去弄?人生地不熟的,谈何容易! 岳海鹏想把这个道理讲给郭光宗听,郭光宗根本不听,他让秘方闹得乱了方寸,冲岳海鹏发着脾气。有点倚老卖老,强加于人的味道。岳海鹏顾及郭光宗和父亲的关系,不便说什么,只能苦笑。 郭光宗把地图啪地摔到桌上,“海鹏,给你两种选择,要么让我问你爸,让他把秘方告诉我;要么你就去北京,把这家的秘方给我弄回来!” 还没等岳海鹏说什么,岳海昆睡眼朦胧地从他房间里出来了,他一点面子也不给郭光宗,直接说:“郭叔,你不能问我爸秘方,我弟也不想去北京。” 郭光宗愣了一下,又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你们以为我郭光宗光为了我自己?我也是为了你们!” “这些话你早就说过了,郭叔。”岳海昆冷冷地说。 “我说过,你们更要好好地想一想!”郭光宗几乎要咆哮了,“撞你爸的人,很可能就是周援,他逍遥法外,那是警察无能!难道我们也无能,什么也不做,让他继续当厂长吗?” “撞咱爸的人是周援?”岳海昆吃惊地问岳海鹏。 岳海鹏担心岳海昆找周援闹事,急忙否认,“不是,不是,那只是郭叔猜测。” 郭光宗放缓了语气,“拿到可用的秘方,你爸的医疗费就完全解决了,另外秘方折合成股份,每年分红。海鹏去上学,海昆你还可以代替你爸进管理层。” 岳海昆有点动心,他看了看岳海鹏。 岳海鹏觉得不可能从北京弄到秘方,可是郭光宗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直接拒绝,就说,“郭叔,我去不了,我走了没人照顾我爸。” 郭光宗拍拍岳海昆,“海昆,你表个态。” 这两天白老大正催着岳海昆向他父亲要秘方,硬把白老大顶回去,岳海昆不敢;向父亲谈秘方的事,岳海昆又不忍心。他想如果弟弟真能从北京搞来秘方,自己进肉联厂管理层,白老大那一关过了,田英那里也有了交待,简直是一举三得。再说,他这天找工作已经找得心灰意冷,还不如在家伺候老爸。 “我没问题,关键看我弟。”岳海昆说。 岳海鹏以为哥哥会拒绝,以前他就是这么干的,没想到今天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样海鹏,你走一趟吧?”郭光宗说。 岳海鹏找不出不去的理由,又确实不想去碰这个钉子,就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缺钱是吧?”郭光宗边掏钱包边说,“我这有!” 岳海鹏急忙拦着郭光宗,“郭叔,我不缺钱!我去,我明天就去!” 晚上,郭光宗把岳海鹏同意去北京的消息告诉了郭庆,郭庆不相信,岳海鹏已经进入了百万年薪的行列,不可能再弄什么秘方。他跑来问岳海鹏,岳海鹏告诉他,他就在钱方那里干了半天,不再去了。 “为什么不去?老板一天挣二十万,你一天挣两万。弄得我这两天上学都没心情了!”郭庆说。 “我不是干那种事的材料。”岳海鹏说,“估计你也不行,你还是好好上学吧。” “难道这个钱方是个骗子?”郭庆问。 “不一定是骗子,反正我干不了。”岳海鹏不想多说钱方,“郭庆,我去北京的事,你不要告诉安欣。” “安欣在北京比你熟,她可以帮你。” “我自己想办法,不想打搅安欣了。” 郭庆知道安欣对岳海鹏的感情仍是一如既往,他想劝劝岳海鹏,可是岳海鹏在忙着整理行装,没有与他交谈的想法,郭庆只好作罢。 岳海鹏仔细看了安欣寄来的那张地图,知道这家卤蹄店叫“赵家卤蹄”,岳海鹏撇了撇嘴,“赵家卤蹄”,好俗气的名字!跟他家的“海棠深处”岂可同日而语?又转念一想,这“赵家卤蹄”是安欣找到的,安欣是个仔细人,眼光又高,她怎么可能找来不入流的卤蹄店?岳海鹏上网去查,这一查不得了,原来这“赵家卤蹄”比他家的“海棠深处”名气一点也不小,这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 岳海鹏给哥哥留了生活费,他自己身上也只带了几百块钱。他不敢把银行卡带在身上,放在家里又不放心哥哥。想来想去,他把银行卡夹在了他的英语大词典里,并用胶水把夹着银行卡的那两页粘住了。他告诉哥哥他随身带上了银行卡,而且他相信哥哥也对英语大词典毫无兴趣。 白老大一直催岳海昆,岳海昆借口弟弟在家,他不方便向父亲问秘方。白老大等得着急,就经常在百润艺术工坊门口转悠,想等岳海鹏出来的时候亲自去岳家走一趟。 这天早上,白老大看见岳海鹏背着行李出来了,就给岳海昆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会儿就到。 岳海昆正在给父亲的耳道里擦拭药棉,前两天医生们给岳万里查体时,发现他患了中耳炎,给他开了外用药,让岳海鹏兄弟俩每天为他擦拭。 岳海昆接到白老大电话,一下了慌了手脚,他已经被白老大洗过脑了,不敢违抗白老大。但他又不想让父亲受到伤害。白老大马上就到了,岳海昆急得抓耳挠腮,他看着手中的药棉,心里有了主意。 白老大敲了半天门,岳海昆才给他打开。白老大知道岳海昆不同意让他父亲说秘方的事,他早就想好了对策,必须给岳海昆一个下马威,把他震住。 白老大进门就往岳万里卧室走,被岳海昆拦住,“你爸还在睡觉。” “睡什么睡?你去把你爸叫醒!”白老大用命令的口气说。 “白哥,我弟去北京搞秘方去了。咱再等等,用我弟搞回来的秘方也一样加盟。” “现成的秘方在这里,费那个劲干嘛!走吧,咱一块去把老爷子叫醒。” 岳海昆央求,“白哥,我爸他真怕刺激。” 白老大提高嗓门,“岳海昆!白哥我说话不灵了是不是?” 岳海昆鼓起勇气,“白哥,我问你,如果是你爸,你也忍心这么干吗?” 白老大一拍大腿,“你这话问得好!我告诉你,”白老大指指岳万里房间,“他要是我爸,我早就问他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岳海昆怀疑地看着白老大,摇了摇头。 “兄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趁着你爸清醒,快点把秘方问出来吧!你想让老爷子把秘方带到骨灰盒里去?” 岳海昆暗自庆幸自己做了准备。他早就想到白老大眼里只有秘方,不会顾及他父亲的身体。 “兄弟,我保证不刺激你爸,咱们就跟他老人家好好聊天,聊着聊着,就把秘方聊出来了。”白老大拉上岳海昆就往岳万里房间里走。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白老大对准岳万里架好微型摄像机,他做了个”ok”的动作,示意岳海昆开始。 岳万里半躺在床上,两眼在岳海昆和白老大之间扫来扫去。 岳海昆坐在岳万里旁边,“爸,你休息好了?” 岳万里点点头。 岳海昆回头看看白老大。白老大把一个写着各种调料名字的小纸板拿出来放到岳万里面前,这一招儿是岳海昆无意中告诉白老大的。 “爸,问你几个小问题。好不好?”岳海昆一边说一边挡起白老大的视线,揉了揉岳万里的两只耳朵。 岳万里点点头。 岳海昆不问了,回头对白老大说,“白哥,你来问吧。” 白老大往前凑了凑,“岳叔,你家的秘方还记得吧?” 岳万里摇头。 岳海昆背过身去笑了一下。 白老大吃惊地看着岳万里。 白老大把小纸板往岳万里面前挪了挪,小纸板上写着:花椒10克20克30克40克50克60克。 “岳叔,你卤一桶肉,用多少花椒?我指到对的地方,你就点点头。”白老大开始指向不同的数字。 岳万里根本不看纸板,而是盯着白老大的嘴,白老大一张嘴,他就不停地摇头。 岳海昆又扭过头去偷笑了一下。 “老爷子,你别看我,看这上面的数字。”白老大敲着小纸板说。 岳万里仍然不看纸板,只盯着白老大的嘴,白老大一张口,他就不停地摇头。 白老大喊起来,“老爷子,看这里!你说是10克还是20克?30克还是40克?” 岳万里摇头摇累了,索性闭上了眼。 “白哥,我跟你说过了,我爸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你就别为难他了。”岳海昆说。 白老大恼羞成怒,一下子把纸板扔到地下,走出了岳万里房间。岳海昆冲父亲扮了个鬼脸,也跟着白老大出去了。 原来,岳海昆知道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白老大,趁白老大还没进门的时候,他跟父亲交待了一番,让父亲配合他。岳万里听不明白,嘴里咕哝着。岳海昆来不及细说,就嘱咐父亲,只要是他问话,就一律点头;只要是别人问话,就一律摇头。 “我把药棉塞到你耳朵里,你连听也不要听,好不好,爸?” 岳万里此时的脑子仍不太清醒,他并不明白岳海昆的意思,但是对儿子说的话点头,对别人说的话摇头,他觉得这是应该的,就点头同意了。 岳海昆用药棉塞住父亲的耳朵,他怕父亲听到受刺激的话。白老大开始问话前,他发现父亲耳道里的药棉露出了头,怕白老大看见,就假装抚摸父亲的耳朵,又塞了进去。 白老大一直觉得岳海昆对自己言听计从,不会跟他玩心眼,何况岳海昆傻乎乎的,也没有什么心眼可玩。他见岳万里不停地摇头,就以为岳万里真的把秘方忘了,只好恨恨做罢。 岳海鹏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高铁。乘务员开始检票,岳海鹏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无偿献血证》,把夹在献血证里的车票取出来,递给乘务员。 坐在岳海鹏旁边的中年男人看见了岳海鹏那个红色的证件,他也拿出一个同样的红本本给岳海鹏看。 岳海鹏冲他友好地笑笑。 “你也义务献过血吧?”中年男人主动跟岳海鹏搭讪。 “我爸受伤的时候,我给我爸献过一次。” “那更是爱心加孝心。”中年男人递一张名片给岳海鹏,“认识一下,我常驻北京,有事你尽管去找我。” 岳海鹏看名片,上面写着:某某中心血站业务科科长,贾一平。 贾一平压低声音,“你如果还想献血的话,就来找我。我们是有偿的。” 岳海鹏记起自己那段输血后晕倒、缺考的经历,“我不献血。” 贾科长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岳海鹏没心情跟他闲扯,就闭上了眼睛。 高铁进了北京火车南站,岳海鹏早早收拾好行李,等在车门口,车门一开,他第一个走出车厢,贾一平紧随其后,也下了车。 “小兄弟,你去哪里?”贾一平问岳海鹏。 “潘家园。”岳海鹏说。 “巧了,我也去潘家园。走吧,有人来接我了,坐我的车,我送送你。”贾一平热情地说。 岳海鹏总觉得这个贾一平想在他这里得到些什么,不愿意跟他有太多的瓜葛,“谢谢贾科长,不用了。” “咱们是老乡,正好顺路,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贾一平说。 “谢谢,真的不用了,我坐地铁,正好熟悉一下路线。”岳海鹏忙说。 “小兄弟,有事打电话给我。”贾一平本想再跟岳海鹏套套近乎,见岳海鹏不坐他的车,就说:“你不献血没关系。有老乡朋友介绍给我也行。”贾一平压低声音,“介绍一个就有一份回扣,不让你白干。” 岳海鹏含糊答应着,跟贾一平匆匆告别。 岳海鹏倒了几次地铁,终于在午饭前来到了“赵家卤蹄”店门外。他见门店装修陈旧,招牌灰暗,毫不起眼。可是招牌下面,客人们排着长队,从店内排到了店外,生意很是火爆。岳海鹏感到有一股久违了的香味悠悠地飘过来,钻入鼻孔,他长长地吸了一下鼻子,就是这个味!岳海鹏心中一阵惊喜。他看了一眼贴在橱窗上的招工启事,走进店里。 一进店门岳海鹏就被震住了,满墙的明星照片不说,有两块牌子特别引起了岳海鹏的注意,一块是“中华老字号”,的牌子,一块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牌子。这两块牌子的分量有多重,只有申请过的人才知道。他父亲申请了多年,才有了一块“中华老字号”的牌子。 岳海鹏正看得出神,一个衣着前卫、梳着发辫的中年男人过来说:“你买卤蹄请去外面排队。” 岳海鹏指了指橱窗上的招工启事,“我是来应聘的。”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下岳海鹏,从吧台后面拎出一件白色工作服来,“这阵正忙,你先换上衣服去厨房干活吧,手续以后再说。” 岳海鹏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混进来了,急忙把行李放在吧台里,换上衣服就跟中年男人进了厨房。 中年男人对一个正在灶上忙活的厨师说,“厨师长,给你找了个帮手!” 厨师长连头也不回,“快让他洗盘子!” 中年男人把岳海鹏领到洗碗池旁,指了指一池子未洗的盘、碗说:“上手吧,小伙子。”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岳海鹏开始清洗碗、盘,一边洗一边抬头观察着厨房,他发现厨房的一个角落里,一只超大号的卤桶正在灶上卤着东西,香气四溢,他知道那只卤桶里就藏着这个店里最重要的秘密。 中年男人凑过来,对岳海鹏不怀好意地笑笑。 岳海鹏慌忙收回目光,认真洗碗。 “兄弟,认识一下,我叫老花痴。”中年男人拍拍岳海鹏肩膀。 “老花痴?这是个网名吧?”岳海鹏问。 厨师们都让岳海鹏的话惹笑了。 “去去去,干你们的活去!”老花痴冲厨师们嚷道,“这是他们给我起的外号,你叫我花哥就行。” “花哥,你是老板吗?” “我是个打杂的。” 厨师们又忍不住笑。 老花痴吊下脸来训斥厨师,“有什么好笑的?” 厨师们都不再搭腔,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花哥,我怎么觉得你像个老板?”岳海鹏从厨师们对他的态度和老花痴的气势上感觉这个老花痴肯定不是打杂的。 “兄弟,你见过没有老婆的老板吗?”老花痴认真地问岳海鹏。 岳海鹏茫然地摇摇头。 “我要是老板的话,最起码也得有个老婆吧?” 岳海鹏点点头表示同意,其他厨师都忍住不敢笑出声。 “可是我快四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老花痴伤感地说。 “花哥,如果有合适的,我给你介绍一个。”岳海鹏说了句安慰人的空话。 老花痴却当了真,抓住岳海鹏的手,“我最爱听的就是你这句话!抓紧介绍,不许忽悠你花哥!” “碰见合适的,我一定给你介绍。”岳海鹏只好说。 岳海鹏想把手从老花痴手中抽回来,老花痴却抓住不放,正在仔细观察岳海鹏的手。 岳海鹏挣脱,“花哥,我还要干活呢。” 老花痴把岳海鹏拉到一边。 老花痴再次打量岳海鹏,“你细皮嫩肉的,根本就没干过粗活!再看看你洗盘子的样子,也不是个干活的材料。说吧,到这来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打工呗。” 老花痴伏在岳海鹏耳边,“打工?哼哼。”他指指卤蹄桶,“你是冲着卤蹄秘方来的吧?”岳海鹏吓了一跳,他紧张地看看四周,“花哥,你别瞎说!” 老花痴得意地笑笑,“你这种眼神我见得多了!” 安欣给郭庆打电话问岳海鹏的情况,郭庆一开始吞吞吐吐地不想说,在安欣的再三追问下,才说岳海鹏去了北京。 安欣起初还很高兴,等着岳海鹏跟她联系,她觉得岳海鹏无论如何都会跟她联系的。可是等到晚上还接不到岳海鹏电话,安欣沉不住气了,她给岳海鹏发了条微信:怎么到了北京也不跟我联系? 岳海鹏正蹲在厨房里剥葱,他看了一眼微信,把手机装起来,继续剥葱,心想这个郭庆不仅是个郭大嘴,还是个内奸,不让他告诉安欣,他偏要告诉!他本不想理安欣,自己已沦落成一个剥葱的了,不联系也就罢了。可是这个“赵家卤蹄”店毕竟是安欣帮着找到的,不理安欣又有些失礼。 岳海鹏回复安欣微信:我一来就开始干活,现在正忙着呢。 安欣发微信:不错嘛,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老板收下你当徒弟了? 岳海鹏让大葱辣得眼睛直流泪,他擦干眼泪发微信:还没见到老板,不过我的意图快要暴露了。 安欣发微信:怎么回事?需要我去帮你吗? 岳海鹏发微信:千万别来,你来了我暴露得更快。我是打工仔,不可能认识你这样漂亮的女大学生。 老花痴走过来想看岳海鹏的微信。岳海鹏背过身去。 “跟谁聊天呢?肯定是个女的!拿来让我看看!”老花痴边说边要夺岳海鹏的手机。 岳海鹏推开老花痴,把手机装进衣兜,“凭什么让你看?” 岳海鹏的手机响了一下,又一条微信发过来了。 “拿出来看看,看看你怎么跟女孩子聊天,我也跟你学学!”老花痴还往前凑。 岳海鹏拿出手机连看也不看就关了机。 “看你个微信都不行,还说给我介绍女朋友?哼!”老花痴真生气了。 岳海鹏继续剥葱,“花哥,等你有了女朋友,自然就会聊天了。” 老花痴叹气,“我能有女朋友吗?我什么时候能有女朋友?” 岳海鹏见这个老花痴有点神经兮兮,就不再答腔,埋头剥自己的葱。 安欣等了半天不见回复,就又把上一条微信复制了,重发了一遍:我漂亮吗? 安欣手机仍没动静,安欣心想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又等了一会儿,岳海鹏仍没回复。安欣直接打电话给他,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安欣有些担心,难道他真的暴露了? 岳海鹏他们吃完工作餐,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提上行李,要跟员工们一起回宿舍,宿舍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地下室里。 老花痴两手抱着臂膀站在门口。服务员、厨师陆续出店。 服务员、厨师经过老花痴身边时,都客气地冲老花痴点头,老花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岳海鹏最后一个出来,没跟老花痴打招呼就要离开。 “你等等!”老花痴伸手拦住岳海鹏。 “花哥,你有事吗?” “小兄弟,能帮我个忙吗?我跟女朋友有个约会,帮我在店里盯一会儿怎么样?”老花痴一边说,一边挥手让其他人快走。 “白天你还说没有女朋友,怎么我剥根葱的功夫,你就冒出女朋友来了?”岳海鹏奇怪地问。 “没有女朋友就不能跟女朋友约会了?”老花痴反问岳海鹏。 “你是去跟女朋友约会呢?还是通过约会找女朋友?”岳海鹏问。 “都一样,对我来说都一样。”老花痴说。 岳海鹏听不明白老花痴的话,只是觉得他有些疯癫。 “值夜班看店的保安回家了,让我代班。怎么样?你帮我值个夜班?我去约会。” “你不是说我冲着卤蹄秘方来的吗?把我留下让老板知道了,他不收拾你?” 老花痴指指店内,“这里又没有秘方,里面的东西你随便看,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老花痴走了,岳海鹏关上店门。现在店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那个巨大的秘密就藏在厨房的卤桶里,岳海鹏心呯呯直跳,他觉得这一切进行得太快了,他的身心还没调试到位,机会就来了,他想到厨房去看看那个卤桶里的调料。 他刚推开厨房门,正要进去,有人在外面敲店门。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岳海鹏跑过去打开店门,见老花痴垂头丧气地站在外面,“花哥,你怎么回来了?” “跟你说着玩的,我没有约会。唉!我看上人家,人家又看不上我。算了,算了!”老花痴走进店里,颓坐下来。 “你怎么知道对方看不上你,你问人家了?”岳海鹏问。 “我哪里敢问?”老花痴惊慌地说,“我有贼心没贼胆!” “花哥,那你还叫老花痴?我听说花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他们拿我开涮!说我见一个爱一个,其实他们都是瞎说。”老花痴怯懦地说,“我根本就不敢,见到我喜欢的,我就是偷偷地在心里喜欢喜欢;有时候碰见太喜欢的,我连看都不敢看人家。” 岳海鹏暗笑老花痴确实有些痴呆,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暗恋。 “你长得又高又瘦的,肯定有女朋友吧?” 岳海鹏愣了愣神,苦恼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那你还是有女朋友,要不你一个人怎么若即若离?” 岳海鹏苦笑了一下,他不想跟老花痴讲自己的事,“花哥,我有句话想劝劝你。你能听进去吗?” “那要看你说什么?” “就是说找女朋友的事。” “能听进去,你说,你说!” “你看上人家,就得去追!你追了,人家才能看上你。女孩子都是追来的,你光看上了,又不去追,等于想中奖,又不买彩票。” 老花痴睁大了眼睛,看着岳海鹏,“你这话说到花哥心里去了!你看花哥的,今天晚上我豁出去了!”老花痴把发辫打开,重新梳扎好了,把衬衣最上面的纽扣也系严实了,夸张地做了个扩胸动作,问岳海鹏,“怎么样?” 老花痴没有打领带,把最上面的纽扣系上,看上去有点傻,岳海鹏又帮他把衬衣最上面的纽扣解开,“花哥,你看上去简直就是少女杀手啊!” “听你这一说,我胆子大了不少。” “花哥,你放心去吧。”岳海鹏想让老花痴放松,就开了句玩笑,“我闻到了桃花的味道,你要交桃花运了!” 老花痴挺直腰杆,气宇轩昂又怪模怪样地走了。 岳海鹏目送老花痴走远了,才关上店门,直奔厨房。 岳海鹏从卤桶里捞出两个大调料包,他有些兴奋,“赵家卤蹄”的所有奥妙就在这两大袋调料包里面了,调料包湿淋淋的,他沥干了水,放到餐桌上。调料包是用纱布做的,他仔细地把缝纱布的线抽出来,慢慢打开,开始分拣里面的调料。他拿出一个小本子来,做着记录。 “呯,呯!”有人在外面敲店门。 岳海鹏吓了一跳,“谁?” “是我,你花哥。” 岳海鹏赶紧拿起一张报纸,盖在调料堆上,去给老花痴开门。 “你怎么又回来了,花哥?” 老花痴从吧台上取了一副眼镜戴上,对岳海鹏说,“看看,我这样像不像个文化人?” “不是像,你简直就是个文化人。”岳海鹏恭维老花痴,盼着他快点离开。 老花痴戴着眼镜得意地环顾四周。突然他一把抓起了那张盖调料的报纸。 岳海鹏紧张地看着老花痴的一举一动。 老花痴发现了餐桌上的调料。他显得很兴奋,摘下眼镜又看了看,他狡黠地笑了起来。 岳海鹏慌了,“花哥,我就是想看看。” “哼!怎么样?让我猜着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打工的!” 岳海鹏不好意思地看着老花痴。 老花痴用指头点着调料堆,“你是冲这个来的,对不对?” 岳海鹏勉强点点头。 “让我抓了现行,你说该怎么办吧?”老花痴一扫刚才要去约会时的怯懦和萎缩,完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市井无赖。 “什么怎么办?花哥,你说过,这里的东西我可以随便看的。” “那也不能去捞调料包,倒在这里数调料!告诉你吧,像你这样卧底偷秘方的,我每年都逮上七个八个的。谁也别想瞒过我的眼睛!”老花痴得意地说。 “花哥,你别冤枉人好不好?我没想卧底,也不想偷秘方!”岳海鹏极力争辩着。 老花痴拿起岳海鹏做记录的小本子看,读出声来,“丁香、肉寇……你认识的调料还不少!这还不是偷?你告诉我,这不是偷这是什么?” “我在卤蹄店里打工,当然想学怎么做卤蹄,我记记这些,尽快熟悉业务,早点学会做卤蹄,不行吗?”岳海鹏说,他觉得他没做错什么。 “打工就是打工,店里不会教你做卤蹄,想知道秘方更是连门儿也没有!秘方只有老板一人知道。” “那不一定,等我见了老板,就求他收我当徒弟,实话告诉你吧,我到这来就是想拜师学艺的!” “还拜师学艺?你别做梦了!”老花痴指指那堆调料,“你犯了店规,说吧,认打还是认罚?认打,在店里白干两个月活,然后卷铺盖走人;认罚,交三千块钱,现在就可以走人!” “我不认打也不认罚!你又不是老板,你凭什么罚我?” “店里的规矩,逮到翻调料包的,就要罚。谁逮到算谁的,你想交罚款,罚款归我;你想干活,工钱也归我。总之,你现在就是我的人了!” “花哥,你说出了事给我兜着,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呵呵,不这样说,能钓到你吗?我这叫钓鱼执法,跟城管学的。谁让你想偷老赵家的秘方了?”老花痴恶狠狠地说。 岳海鹏见老花痴突然变了一副嘴脸,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也弄不到什么秘方了,就想离开,他从吧台里拿出自己的行李,老花痴也不拦他,只是瞅着他冷笑。 岳海鹏刚拉开门,老花痴说话了,“别忘了,你的身份证还在我手里呢!” 岳海鹏猛然愣住了,身份证是白天让老花痴拿走的,说是要办卫生证用。岳海鹏向老花痴要身份证,老花痴不给。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老花痴笑着说。 岳海鹏真想在老花痴那张得意的笑脸上捣上一拳,但他没有,他只能跟在老花痴后面乖乖地回宿舍,老花痴高傲得像个将军,岳海鹏却像是个战败了的俘虏。岳海鹏暗自下定了决心,不让走就不走,非见到老板不可! 第二天一早,厨师和服务员们吃过早饭,就坐在餐厅里喝茶聊天,享受他们一天中的轻松时光。 岳海鹏按照老花痴的吩咐,跪在地上,用钢丝球和抹布擦着厨房里油腻的地面。 厨师长朝岳海鹏呶呶嘴,小声对女领班说,“老花痴这一招儿,一年要害多少人!” “有点缺德,活该他找不到老婆!”女领班说。 厨师长走到厨房门口对岳海鹏说:“小兄弟,这地都让你擦得快照见人了。你也过来坐下歇会儿吧。” 岳海鹏仍不停地擦着,“我先擦完一遍再说。” “你再擦八遍,也没人给你发工资!老花痴没在这,你何苦这么傻干?”女领班说。 岳海鹏走出厨房,“谢谢你们,你们想帮我的话,就告诉我老板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厨师长和女领班对视了一下,正要开口,老花痴走了进来。 厨师和服务员们见了老花痴,都纷纷起身,开始工作。 老花痴满意地看看厨房的地面,拍拍岳海鹏的肩膀,“小伙子,厨房的地面可以了,你该擦餐厅了。”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服务员们开始擦桌椅、摆餐具,岳海鹏一个人跪在地下,用抹布擦地。他忘了自己是在挨罚,干得很投入。 老花痴坐在一边喝着茶,满意地看着岳海鹏干活。 这时,安欣走进店里来了。 老花痴呆呆地盯着走进来的安欣,被安欣的美丽和优雅的气质惊呆了,他把手伸进嘴里咬了一下。 岳海鹏正擦着地,见一双长腿立在面前,他抬头见是安欣,眼前一亮,忙起身打招呼。 安欣没想到跪着擦地的竟然是岳海鹏,见他脸上汗津津的,就掏出纸巾给他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才来几天?都累瘦了!” 岳海鹏笑着说,“哪有这么快,我本来就这样。” 老花痴呆呆地看着安欣,手中的茶水流到了地上。 安欣注意到了老花痴的呆相,小声问岳海鹏,“这个人是谁? 岳海鹏跟安欣和老花痴互相介绍。 “你好,花哥。”安欣说。 老花痴很慌乱,语无伦次,他见了漂亮女孩一贯就是这种做派,“你,你好,你是岳海鹏的女朋友吧?” 岳海鹏介绍安欣的时候,只说安欣是他的高中同学。 安欣却大大方地点头,承认她是岳海鹏的女朋友。 老花痴不相信地摇着头,他搞不明白岳海鹏凭什么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呆了一会儿,他突然又指着岳海鹏说,“你不诚实,你怎么说自己是若即若离的状态?你明明有女朋友!” 安欣听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岳海鹏,岳海鹏不自然地冲安欣笑笑。 岳海鹏见老花痴总是呆呆地盯着安欣,心里有点别扭,就对安欣说:“走吧,咱们出去说话。” 刚走出店外,安欣就问岳海鹏,“这个花哥说你是若即若离的状态,他是什么意思?” 岳海鹏指指自己脑袋,“他这里有点问题。外号老花痴。” “那你这里没问题吧?我是你若即若离的女朋友吗?”安欣追问。 岳海鹏吞吞吐吐,“这个,这个……” “哼!你是我若即若离的男朋友还差不多!我可从来都是意志坚定的,不像你!”安欣嗔怪道。 岳海鹏苦笑了一下。 “你不是来学做卤蹄吗?怎么擦上地了?” “刚才那个老花痴,别看他见了女孩犯迷糊,整起我来一点也不手软。他让我替他看店,说我什么都可以看,我就翻出调料包来看了看,让他逮到了。说我犯了店规,罚我白干两个月活儿,然后走人。” 安欣着急了,“这个老花痴太坏了!白干两个月?” “要不想干活也行,罚三千块钱,也得走人。” “那给他钱,你别受这两个月的罪了。钱我这有。”说着安欣就要从包里拿钱。 “不用,不用。我不能走,我还想学做卤蹄呢。”岳海鹏急忙说,“秘方在老板手里,我要见到老板,让他收我当徒弟。” 岳海鹏走后,岳海昆开始独立照料父亲。岳海鹏走之前跟哥哥交待了好几遍,岳海昆记不住,岳海鹏就把黑瘦子贴在门后面的那张纸让哥哥看,让他照着做。 岳海昆刚开始的时候,也算中规中矩。岳海鹏每天都打电话回来问情况,岳海昆也颇有点当哥哥的样子,跟岳海鹏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放心学手艺。后来就开始出错,开始丢三落四,不是给父亲少服了药,就是忘了翻身、擦身,要不就是喂饭、喂水不合适,经常把父亲呛得流眼泪。再后来就干累了,也干烦了,岳万里对岳海昆也是一百个不满意,呜哩哇啦地叫个不停。 最要命的是岳海昆不能出去玩,他又是玩惯了的,哪受得了这个?后来岳海鹏再打电话,岳海昆就没有好态度了。 “哥,咱爸今天没事吧?”岳海鹏的电话总是这样开头。 “咱爸没事,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发脾气发脾气。问题是我有事!”岳海昆气恼地说。 “哥,你有什么事?”岳海鹏问。 “我要憋疯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手艺学的怎么样了?” “秘方只有老板知道,我还没跟老板见面呢。” “你抓紧时间学,学不到就偷,偷不着就快回来!我可告诉你,我快坚持不住了!” 岳海鹏只得好言相劝,让哥哥再坚持几天。 岳海鹏一连几天跟厨师和服务员打听老板什么时候来,他们总是神秘地笑笑,不告诉岳海鹏。岳海鹏去找老花痴,说他要找老板拜师学艺,老花痴就沉下脸来训斥岳海鹏,让他乖乖地干活。岳海鹏来气了,他把抹布往地下一摔,两手抱肩,挑衅地盯着老花痴。 老花痴并不应战,“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再干。” 岳海鹏本想跟老花痴吵一架,把他想见老板意思再强调一下,见老花痴不接招儿,也没了脾气,又拣起抹布准备干活。 “海鹏兄弟,你先别干了。”老花痴又变得怯懦、萎缩起来,“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别,别!我上当只上一次!”岳海鹏一口回绝,“上次帮你,你给我来了个钓鱼执法,罚我白干两个月。还想让我帮你?” “我看你干活挺卖力,是个实诚人。这样,我给你减一个月。” 岳海鹏不相信老花痴的话,“你得了吧,我再不相信你了。” 老花痴立即计算了一下,告诉岳海鹏,只要肯帮忙,再干二十天,他就可以走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岳海鹏问。 “告诉我,你一个打工的,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你是怎么找到的?” “她是我高中同学,不是我女朋友。”岳海鹏说。 “明明是你女朋友,人家都点头承认了!” “花哥,你收拾我的时候,可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怎么碰到女孩儿就怂成这样?” “这是两码事,我一见了女孩直接蒙圈儿!脑子里全是浆糊,你心里有道道,把绝招儿告诉我,咱就成交了。” “你要是喜欢一个女孩,就得让对方知道你喜欢她。你不能等人家姑娘主动送上门来。凤求凰合适,凰求凤就没意思了。你说是吧,花哥?” “这种片汤话你就别说了,我要绝招儿!” “花哥,我真没什么绝招儿。”岳海鹏如实相告。 “你说老板如果没有卤蹄秘方,还有人来这里排队吗?”老花痴反问岳海鹏。 “那肯定没有。” “一个道理。我没有女朋友,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你有绝招儿!”老花痴认起了死理。 “花哥,我真没有女朋友!” 店里开始忙起来,厨师长叫岳海鹏去干活。 “等下班再说!记住,你要是不把绝招儿告诉我,就得给我干够两个月!” 岳海鹏确实没有什么找女朋友的“绝招儿”,何况以他现在的处境,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谈这个话题,可他被老花痴纠缠得心烦,看老花痴那个鬼迷心窍的架势,他想躲也躲不开,就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绝招儿”,一边盘算着如何将计就计,跟老花痴谈谈条件。 晚上下班后,老花痴不让岳海鹏吃工作餐,把岳海鹏拉走了。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老花痴领着岳海鹏来到一家烧烤店,这里离“赵家卤蹄”不远,店老板显然认识老花痴,对他非常热情,很快就把烤串和啤酒端上了桌。 岳海鹏早就饿坏了,抓起来就吃。 “今天花哥请你,保管让你吃好喝好,咱边吃边谈,跟我说说你的绝招吧!” 岳海鹏不说话,只顾吃,吃了半天,见老花痴脸上不好看了,才说:“花哥,这事急不得,像你做卤蹄一样,需要小火慢炖。” “你说具体点,告诉我一个行动指南,我该干什么,你列出个一、二、三来。”老花痴不吃也不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岳海鹏。 岳海鹏只好把烤串放到一边,喝了口啤酒说,“第一,你要经常请女孩子吃饭。吃吃饭,聊聊天,慢慢就熟悉了。” “吃饭,吃饭没问题。第二呢?” “第二,你要请女孩子看电影。谈谈剧情,增进了解,拉进感情。” 老花痴有些失望,“吃饭、看电影听起来也不新鲜啊。还有没有更牛一点的?” “花哥,别人怎么谈,你就怎么谈,管用就行,你管它新鲜不新鲜干什么?” 老花痴想想也有道理,又总觉得不对他的路数,“还有什么?” “再就是送礼物,送鲜花,这些招法都不新鲜。” 老花痴脸上有些不高兴,“你说的这都是老一套,对我没有用。” “怎么能没有用呢?吃饭、看电影、送礼物、送花,你不停地干,轮着干,增加交流的机会,时间长了,自然就产生感情了。” “兄弟,你到底有没有绝招? “花哥,这四样就足够了。” “问题是,这四样我一样都不敢干。我害怕!” 岳海鹏沉吟了一会儿,“那这样,我告诉你一个壮胆的办法。” 老花痴两眼放光,“你看看,你还是有绝招!快说快说,什么办法?” 岳海鹏一手拿烤串,一手端啤酒,又吃又喝,不再说话了。 “快说啊,兄弟!”老花痴催促着。 岳海鹏对老花痴笑了笑,仍不说话。 老花痴明白了,他咬咬牙,“那这样,你告诉我怎么壮胆,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不想回家,我要见老板。你让我见到老板,我就告诉你怎样壮胆。” “你见到老板也没有用,老板不会教你秘方。” “让我见到老板就行,老板教不教我,不用你管。” 老花痴想了想,勉强答应让岳海鹏见老板。 “无论我这个方法行不与行,你都不能反悔。”岳海鹏知道这个老花痴不好对付,又强调了一遍。 “好了,你快说吧,我不反悔。” 岳海鹏凑在老花痴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花痴勃然变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花哥,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骗子!你这个骗子!”老花恼羞成怒,“喝二锅头?你这是什么狗屁绝招儿?” “只要别喝醉就行。花哥你听说酒壮怂人胆这句话吧?就是这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是怂人?”老花痴冲岳海鹏嚷道。 “承认问题,才能解决问题。酒能缓解紧张情绪,减轻压力,这对你是最好的药。” 老花痴把岳海鹏手中的烤串和啤酒夺下来,“别吃了!我叫老花痴,可不是老白痴!” “花哥,什么时候让我见老板?” “就凭你这个破招儿还想见老板?” “花哥,说好不反悔的。” 老花痴生气地大吼,“你这个小骗子,快给我滚回店里干活去!” 岳海鹏只好离开了烧烤店。他并没有骗老花痴,喝二锅头这一招儿,听说某电视台一个著名的相亲节目一直在用。 老花痴一个人生了一会气,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他招手叫来服务员,要来一瓶二锅头。 岳海昆打电话催了岳海鹏好几次让他回来,岳海鹏想见到老板再回去,让哥哥再坚持几天。岳海昆忍无可忍,就打电话说父亲出事了,岳海鹏果然慌了,急忙问父亲出了什么事,岳海昆不耐烦地说,“你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岳海鹏吃不准是哥哥骗他还是父亲真出事了,他放心不下,就去找老花痴要身份证,说家里有事要回去。 老花痴冷冷地说:“你先干满期限再说!” “那我直接跟老板请假,我家里真有事,我爸病了。” “老板跟我说了,你归我管。我不准你假!” “我可告诉你花哥,你扣押我身份证是违法的!” “你偷店里的秘方就不违法了?” “我没有偷店里的秘方,你那是钓我的鱼!”岳海鹏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回家看看我爸再回来,这总行了吧?” “你少来这一套,一个生瓜蛋子还想骗我这个老江湖!” 岳海鹏拿出手机,“你把身份证给我,要不我就报警,说你非法扣押我的身份证!” 老花痴指指满墙的名人照片和牌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少拿警察来吓唬我!” 岳海鹏一边拨打110,一边说:“你等着!” 老花痴见岳海鹏来真的,害怕了,过去夺下岳海鹏手机,“多大点事,你就报警?” “那你把身份证还给我!” 老花痴不情愿地从吧台锁着的抽屉里拿出身份证,还给岳海鹏。 岳海鹏出了店门往地铁站走,已经走出去好远了,听见后面有人喊他,他回头见老花痴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岳海鹏拿到身份证,就不怕老花痴了,“你追在我屁股后面干什么?” “我能弄到秘方。”老花痴神秘地说。 “花哥,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我不骗你。我真的能弄到秘方。不过……我可不能白给你。”他做了一个用手指搓钱的动作。 “你从老板那里偷来的秘方我可不敢要。” 老花痴愣了愣,他没想到岳海鹏做事还挺讲究,“偷什么?我跟老板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你现在就知道秘方?”岳海鹏动心了。 “现在我还不知道,想弄到也很容易。店里的调料包只是一部分调料,还有一部分调料在老板家里熬成卤汁,每天都是我把熬好的卤汁提到店里来。老板家里的调料包加上店里的,调料就齐了,秘方你自己整理一下就出来了。” “这跟偷差不多,老板能同意你这么干吗?” “我以前帮朋友弄过,老板没反对。”老花痴含糊其词。 “那你开个价吧。” “我看你也不是有钱人,也不多要,两千块。” 价格确实不高,可岳海鹏仍拿不出这么多钱,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犹豫着。 老花痴撇撇嘴说,“以前来的人,开口就是几万,花哥我还不愿伺候他们。你嫌贵就算了。” “不嫌贵,成交。”岳海鹏马上说。 “先交钱。”老花痴伸出手来。 “我钱不够,让我想想办法。” “你有多少钱?拿出来我看看。” 岳海鹏只好掏出钱包,钱包里只有三百多块钱。 “没钱?没钱你跟我扯什么?”老花痴不屑地说。 岳海鹏的钱包里还有一本献血证,献血证里夹着一张名片,是那个血站贾一平的。 老花痴拿起贾一产的名片看了看,“这是你朋友吧?你没钱可以向朋友借。” “钱的事你不用管。花哥你说什么时候凑齐调料吧?” “明天中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花痴说。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岳海鹏跟老花痴匆匆告辞,边走边回头看老花痴,见他还站在那里发愣,就拐到街角处,拨打贾一平的电话。 岳海鹏鬼鬼祟祟的样子让老花痴生疑,他悄悄地溜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刚说了两句,贾一平就听出了岳海鹏的声音,贾一平非常热情,说上次一见到岳海鹏就觉得跟他有缘分,问他有什么事,岳海鹏吞吞吐吐,把想卖血的事跟贾一平说了。 贾一平立即说:“明天一早你就来,我给你个最高价。” 老花痴听到岳海鹏想卖血,原来亢奋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妥,就拐过街角要阻止岳海鹏,可是岳海鹏已经走了。 次日正好是周末,安欣的模拟法庭照例有活动,她让负责组织的同学把她的事情集中安排到下午,她腾出上午的时间,一大早就来找岳海鹏了。 老花痴站在店门口,他一只手提着卤汁桶,另一个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见安欣走过来,他立即耸肩缩脖,现出萎缩相,“你,你,你是岳海鹏的女朋友吧?” 安欣没认出老花痴,“大叔,岳海鹏在吗?” “大叔?我有这么老吗?”老花痴放下卤汁桶和塑料袋,整理着衣服,并挺起胸膛。 安欣打量了一下,认出是老花痴,“对不起花哥,刚才我认错人了。岳海鹏在吗?” 老花痴为岳海鹏卖血的事,正在心里纠结,急忙告诉安欣他找贾一平去了。 “贾一平?谁是贾一平?”安欣问。 “贾一平是岳海鹏的朋友,你一直往前走,走到二环往左一拐就看到了,那里有个血站。” 安欣听到血站二字,顿感不妙,而且她从没听说过岳海鹏有贾一平这么个朋友,她立即拦了辆出租车赶了过去。 贾一平的这个黑血站隐身在一家合法的小诊所里,贾一平其实不是什么科长,他就是一个黑血站的血头。近期政府打击黑血站力度加大了,他手下掌握的“血瓶”(卖血者)明显少了。在高铁上见岳海鹏有献血证,就格外热情地搭讪,想把岳海鹏发展成“血瓶”。 贾一平对岳海鹏的到来非常高兴,他亲自为岳海鹏验过血,就把采血的大针头刺进岳海鹏的手臂,抽走了他三百毫升血。 贾一平把一沓钱递给岳海鹏,“别人给不了这个价。考虑到咱们是老乡,也想拉你这个长期客户。” 岳海鹏一边数钱一边说:“谢谢贾科长。” 岳海鹏正数完钱往口袋里装,门突然被推开了,安欣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岳海鹏见了安欣,吃了一惊,忙站起来,“安欣,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安欣问。 岳海鹏脸色难看,前额上冒出了虚汗,他擦了擦汗,又坐下了。 贾一平端来一杯糖水,“你起来的太猛了,没事,喝点糖水就好了。” “你是不是卖血了?”安欣已经猜出了八九,“你不要命了?” “姑娘,没那么夸张。我们这里有天天抽血的都没事。”贾一平不以为然地说。 安欣警觉起来,“你这里是正规血站吗?”她环顾四周,“我怎么看着不像?” 贾一平说:“正规血站我们不够资格,我这里就是个采血点。” “采血点?你的手续呢?拿来让我看看。”安欣说。 “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让你看手续?”贾一平语气强硬起来。 “我明白了,你这是个黑血站!我要举报。”说着安欣掏出电话。 贾一平大喊一声:“来人!” 从小诊所的一个房间里面一下子窜出几个小伙子,忽拉一下围住安欣,要夺她的手机。岳海鹏推开那些人,一把拉起安欣就往外走。 几个小伙子拦住他们的去路。 岳海鹏见那几个小伙子都撸起袖子,胳膊上或有纹身,或有被烟头烫出的伤疤,他觉得来头不对,就对贾一平吼道:“贾科长,让你们的人闪开!” 贾一平走到安欣面前,面带杀气,“你真的要举报我?” 安欣要说什么,被岳海鹏制止。 “贾科长,这是我同学,她就是随口一说,你放心她不会举报的。” 贾一平恶狠狠地对安欣说:“不看这个小老弟面子,你个疯丫头今天哪儿也去不了!”他对手下人说,“闪开,让他们走!” 岳海鹏拉着安欣从小诊所里出来,“咱们快走!” 安欣甩开岳海鹏的手,“怕什么!这肯定是个黑血站!我要举报他们!”说着又要打电话。 那几个小伙子又冲过来把岳海鹏和安欣围住,其中一个伸手要夺安欣的手机,被岳海鹏一把推开,“你们想干什么?” “她要举报!”要抢手机的小伙子指着安欣说。 “我跟你们贾科长是朋友,我是主动来卖血的。她举报谁?”岳海鹏拉上安欣,跟那几个小伙子吼道:“你们给我让开!” 那几个小伙子没有让开,回头看站在门口的贾一平。贾一平挥挥手,放岳海鹏和安欣走了。 安欣仍然不服气,边走边扭头看看那几个守在门口的小伙子,“这不光是个黑血站,还养着打手,我非举报他们不可!” “算了,算了,他们买血不对,我卖血就对了?再说是我主动找的人家,他们还给了我一个高价。咱们快走吧!” “我给你钱你不要。又在这里卖血,糟蹋自己身体,你这是何苦呢?”安欣埋怨道。 “我本来不需要钱,可是那个老花痴他答应帮我弄秘方,只要两千块钱。”岳海鹏兴奋地说,“两千块钱就能把秘方弄到手,太划算了!” “你用钱就不会给我打电话?非要卖血?” 岳海鹏不接安欣的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安欣见岳海鹏宁肯去卖血也不想接受她的资助,又想起他让田苗给她退银行卡,一下子生起气来,“我有件事要问你。你为什么让田苗寄给我银行卡? “我当时真是有急事。” “哼!我问你,你想在田苗那里证明什么?” 岳海鹏不想解释,只是对安欣歉然一笑。 安欣并不认为岳海鹏跟田苗有什么事,她只是希望岳海鹏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但是岳海鹏没有,这更加激怒了她,“你说话啊,是不是让我问得哑口无言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想怎么理解都行。”岳海鹏淡淡地说,“我现在考虑的,是怎样才能活下去,是怎样才能让我爸好起来。其他的理想、爱情之类的,对我来说,都太虚幻了,我不考虑这些虚幻的东西。” 安欣听懂了岳海鹏的意思,他因为自己前途渺茫,想要与她分手,安欣想表明自己的心迹,也想劝他振作起来,正在考虑措辞,见岳海鹏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一层汗。 “看看,让你卖血!上次给你爸输血你都晕倒了。”安欣心疼地说。 “我没事,一会吃点东西就好了。”岳海鹏故作轻松地说。 安欣把岳海鹏拉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把他推上车,她自己也坐了上去。 “安欣,这是要去哪儿?” “你跟我走就是。” 岳海鹏身子发虚,也不再多问,就倚靠在座位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出租车驶进一个高档小区,小区里林木茂盛,一排排别墅错落有致地铺排在林木之间。安欣叫醒岳海鹏,二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这是哪里?”岳海鹏问。 “这是我在北京的家。”安欣说,她见岳海鹏面带难色,又忙补充说,“我爸妈都不在家,你让人家抽了那么多血,我让保姆阿姨给你多做几个菜,好好补一补。” 岳海鹏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安欣去了她家,安欣家自然是豪华、宽绰的,岳海鹏站在客厅里,显得很是拘谨。 安欣拉岳海鹏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你放松点,家里除了你和我,就是保姆李阿姨。”安欣说着按了一下嵌在茶几一侧的叫人铃。 一个戴着围裙的中年妇人,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安欣,你有事吗?” “李阿姨,我同学来了,多做几个菜,今天早点吃饭。” 李阿姨没有说话,她笑着指了指主卧室的方向。 “怎么了李阿姨?”安欣问。 “你妈在家”李阿姨小声说。 话音未落,主卧室的门开了,安母从里面走了出来。 安欣猛地蹦起来,瞪大了眼睛,“妈你在家里?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安母也不回答安欣的问话,面无表情地走到客厅。 岳海鹏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撞见安母,慌忙站直身子,“阿姨好。” 安母打量了一下岳海鹏,淡淡地说:“坐吧,坐吧。” 岳海鹏坐下来,心中十分不安,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安母。 “李姐,你去做饭吧,听安欣的,多做几个菜。”安母对李阿姨说。 李阿姨答应着走了。 安欣见母亲不但没有生她的气,还按她的意思多做菜,心中暗自庆幸,正要再坐下陪岳海鹏,安母又说话了,“安欣,你去给李阿姨打打下手。” 安欣觉得母亲是想支走她,要跟岳海鹏说什么,她看出了岳海鹏的不安,不想让岳海鹏单独面对母亲,安欣没有动,“让李阿姨自己弄吧。” “你不是说今天要早点吃饭吗?快去吧!”安母说。 安欣只好扔下岳海鹏,进了厨房。 在厨房里,安欣问李阿姨:“我妈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你妈回家来取东西,正好碰见你了。” “真倒霉。”安欣说。 “没关系,你妈她一会儿就走。” “李阿姨,你太不了解我妈了,公司今天有天大的事,我妈也不会走了,她要留下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李阿姨笑了笑,没有答腔,她才来没几天,不想参与到这对母女的矛盾中。 安欣替岳海鹏捏着一把汗,她知道岳海鹏不是她母亲的对手,她把厨房门打开一条缝,试图听听岳海鹏和安母在说些什么,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她什么也听不到。 安母并不讨厌岳海鹏,甚至有点喜欢这个聪明的小伙子。她和丈夫的公司自从到北京开展业务后,感到北京的市场比老家大多了,就举家迁了过来。恰好安欣又考入北京的大学,他们就做好了久居北京的打算。安母对岳海鹏的家庭情况比较了解,知道岳海鹏当年为了父亲,放弃了北大、清华,那以后他也不可能离开父亲来北京工作。所以安母一直不太愿意安欣跟岳海鹏交往,话又不能明说,她知道这些理由在安欣的眼里根本不成立,安欣这个年龄,爱情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再到后来,安母听到岳万里出了车祸,岳海鹏又休了学,她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清晰,远不是来不来北京工作这么简单了,就铁了心反对安欣和岳海鹏交往。她没想到这个岳海鹏竟然找上门来了!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跟岳海鹏好好谈一谈,让他早早死了心算了。 “听说你休学了?”安母问。 “对,休学一年,照顾我爸。”岳海鹏回答。 “你的生活负担太重了。”安母感叹道。 岳海鹏笑笑,“还能应付。” “你到北京来找安欣有事吗?”安母的语气里已经有质问的意思了。 “我来办别的事,顺便看看安欣。”岳海鹏说,他不想让安母知道他不想见安欣,是安欣主动找他的。 “办什么事?”安母追问。 “我家的卤蹄秘方找不到了,来学卤蹄手艺。” 安母轻蔑地笑了笑,“就是你学到卤蹄手艺,又能怎么样呢?你以后和安欣、周凯的距离会越来越大的。” 岳海鹏感到了安母语气中的傲慢,他想反驳安母说,我只是休学,又不是退学,跟安欣和周凯有什么距离?但他不想跟一个看不上自己的人多费口舌。他瞥了安母一眼,站起来要走。 安母示意岳海鹏坐下,她的话还没说完。 岳海鹏出于礼貌,只好坐下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道理你懂吧?” 岳海鹏再次站起来,并把挎包背在身上,“我懂,阿姨你说的话我都懂。” “别走,你走了,安欣又埋怨我。正好是周末,我给周凯打个电话,让他也来吃饭。”安母说着就要拨电话。 “阿姨,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岳海鹏径直向大门口走去,也不想安欣告别了。 岳海鹏从单元门里走出来,他其实已经很饿了,卖血前没怎么吃东西,卖血后又赶到安欣家让安母数落了几句,他感到快要虚脱了,记起挎包里还有半个面包,急忙拿出来吃,他告诫自己,一定要挺住,不能在安欣家门口倒下。 安欣从厨房回到客厅,见只有安母一个人坐在那里。“妈,岳海鹏呢?” “他说有事,走了。” “不可能!我就是叫他来家吃饭的,他不跟我打招呼,怎么会走呢?”安欣把一把青菜甩在茶几上,“妈,你跟岳海鹏说什么了?” “就是闲聊天,没说什么。” “哼!没说什么才怪!”安欣向大门口跑去,“我去把他叫回来!” 安欣从单元门里跑出来,正好看见岳海鹏蹲在地上啃干面包。她心中一酸,上去一把夺过面包,拉起岳海鹏就要走。 “走,回家吃饭。李阿姨专门为你做了好几个菜呢!” 岳海鹏费力咽下一口面包,勉强地笑一笑。 “走啊!”安欣生气了。 “我缓过劲来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店里弄秘方去了。” “你这人真是的,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说不说都一样,事情都摆在这里。我心里比阿姨还明白。” 安欣知道岳海鹏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母亲肯定跟岳海鹏说了什么,他忍受不了,才不辞而别的。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 “安欣,我们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我们俩各自走在这堵墙的两边,差距会越来越大,距离会越来越远。” 安欣拉扯岳海鹏,“我才不管什么墙不墙的,走,跟我回家吃饭去!” 安母打开窗户,探出头来高喊:“安欣,你给我回来!” “你快回家吧,阿姨叫你呢。”岳海鹏拿开安欣的手,径直走了。 安欣望着远去的岳海鹏,眼圈红了。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老花痴报复心理很重,他不想轻易让岳海鹏从他手里溜走,就抛出秘方当诱饵,岳海鹏果然就上勾了。区区两千元就想买“赵家卤蹄”的秘方?就想继承老赵家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简直是笑话!可是当他偷听到岳海鹏要卖血买他的秘方,心里又忐忑起来。 忐忑归忐忑,老花痴还是准备好了调料包,岳海鹏不来,算他造化,来了再见机行事。 过了约定时间,仍不见岳海鹏来,老花痴心里有点庆幸,又有点着急。 岳海鹏离开安欣家后,舍不得打车,就坐公交车去“赵家卤蹄”店,路线又不熟,坐反了方向,中间又倒了两次车,结果迟到了。 岳海鹏把一沓钱递给老花痴,老花痴没接,问岳海鹏:“你这钱是哪里来的?” “找朋友借的。” “你没去卖血?” “没有。”岳海鹏把钱扔到桌上,向老花痴要调料包。 老花痴放心了,他递给岳海鹏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全齐了,一共四袋。” 岳海鹏伸双手去接袋子,老花痴注意到岳海鹏的左手背上用胶布粘着酒精棉球,老花痴拉过岳海鹏的手细看,“你还是去卖血去了!” 岳海鹏苦笑了一下,“我没这么大面子,借不来钱。” “卖血换秘方,你疯了?” “花哥你数数吧。” “我不想卖了!”老花痴说着抓起钱来塞给岳海鹏,把塑料袋抢回来。 岳海鹏抢回塑料袋,装进挎包里。又把钱塞进老花痴手中,“花哥,不许你反悔!” 老花痴拿着钱往岳海鹏兜里塞,“这四个调料包我送给你,不要钱了。” 岳海鹏不接钱,“那怎么行?公平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说好的。” 老花痴不能把真相告诉岳海鹏,又不忍心诈他卖血的钱,老花痴迟疑了一下,数出十张,塞给岳海鹏,“那我收你个半价吧,别再争了!” “谢谢花哥。”岳海鹏很受感动,他接过钱,“花哥,你是个好人。” 老花痴心中惭愧,跟岳海鹏摆摆手告别,他自己钻进了厨房。 安欣一回家就质问母亲,“妈,你跟岳海鹏都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就是闲聊天。”安母说。 安欣瞪了安母一眼,“哼!我叫岳海鹏来家吃饭,你什么也没说,他就会离开?” “你看你这孩子,岳海鹏自己要走,又不是我赶走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安欣不再理母亲,径直回自己房间。 “你帮李姐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我没胃口。” “周凯也来家吃饭,他马上就到了。” “那你就跟周凯吃吧,我不想吃了。” “安欣,我是为你好。你看岳海鹏这情况,八成连大学都读不完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看着让你往坑里跳!” “坑在哪里,我怎么往坑里跳了?”安欣扭头冲母亲喊了一句,走进自己房间,“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岳海鹏没吃饭就走,安母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也好,这种事就要早做了断,岳海鹏自尊心强,估计不会再纠缠安欣了。安母知道安欣这个时候不想见周凯,她怕激化矛盾,就给周凯打电话,编了个理由不让他来了。 安欣想去“赵家卤蹄”店里找岳海鹏,知道母亲不会放她出去,就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生闷气。 安母敲门,喊安欣吃饭,“饭都要凉了,快出来吧!” “不吃!” “我没让周凯来。” “他爱来不来,我不饿!” 安欣听见安母在门外叹了口气,慢慢走远了。 安欣掀开被子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神,开始摆弄手机,翻看手机上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就是她跟岳海鹏的合影,然后是跟同学们的合影。然后是她倚在窗前的自拍照,自拍的照片有好几张,她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突然,她停止了翻动,瞪大了眼睛。 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拿着手机仔细看。她看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上,她把自己拍虚了,窗外的景致却照得很清楚:岳万里倒在血泊中,周援的头从车窗里钻出来正惊恐地看着岳万里。照片的另一角,周凯的多半个脸已跑进画面。 安欣放下手机。两手捂住胸口,这个画面太令她震撼了!肇事者竟然是周凯他爸,而且周凯就是目击者!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把照片传给岳海鹏,只要几秒钟,岳海鹏就会收到,紧接着交警就会知道,案子也就破了。安欣已经把照片移到了微信上,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这样干?她熟知法律程序,警察会找到照片的源头,她就不得不站出来说明情况,就不得不面对周凯。而她不愿意面对周凯。 安欣退出了微信,她准备把照片打印出来寄给交警队。 岳海鹏背着四个调料包,以为取得了真经,修成了正果,他兴冲冲地回到了家。岳海昆听说弟弟弄到了秘方,而且还是百年老号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秘方,非常高兴。兄弟两个当即决定试一下。岳海鹏分拣调料包中的调料,分别称出重量,整理出配方;岳海昆跑到超市买回了猪蹄。 卤蹄的程序岳海鹏早就跟父亲学会了,他严格按照程序操作,先炒调料,放入葱姜,放入开水、酱油和糖,卤汁烧开后,放入洗净的猪蹄,先大火后小火…… 岳海鹏闻着卤汁里飘出的味道,香味很浓,可是在香味中间,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岳海鹏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岳海昆不时地到厨房来看一眼,他等着吃卤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终于卤好了,岳海鹏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卤蹄。他一边闻一边皱着眉头,“哥,这味道好像不太对劲。” “我闻着很香!”岳海昆抽抽鼻子说,“让我尝尝。” 岳海昆抓起一大块卤蹄放到嘴里。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哇”一声,吐了出来。 “什么狗屁卤蹄,比屎都难吃!”岳海昆一边骂,一边吐着口水。 岳海鹏也夹了一块卤蹄放进嘴里。很快,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他梗着脖子,强咽了下去。 岳海昆不屑地指着卤蹄,“这就是你学来的手艺?” 岳海鹏又夹了一块卤蹄放在嘴里,他一边尝一边咧嘴,那味道又涩又苦又有些酸臭,他大惑不解。 “你跑到北京待了那么多天,把咱爸扔给我一个人。就学了这么个破玩艺儿回来了?” 岳海鹏不理会哥哥的挖苦,他扒拉着摊在桌上的各种调料,对照着整理出的配方,又核实了一遍,称重和记录都没有问题。 岳海昆抓起调料挨个地闻了闻,指着一大堆丁香说,“怪味就出在它身上!” 哥哥的话提醒了岳海鹏,他依稀记得父亲说过,卤蹄里用得最多的调料是八角和花椒,他看了一眼配方,见丁香的用量远远超出了八角和花椒。岳海鹏明白了,他上了老花痴的当了。 “这两天郭叔天天来打听你的消息。”岳海昆看看手机,“这阵估计又快来了。” 岳海鹏把事情搞砸了,正愁没法跟郭光宗交待,他不愿见到郭光宗,“哥,你给郭叔打个电话吧,别让他来了。” “要打你自己打,他又不来找我!”岳海昆没好气地说。 岳海鹏只好鼓起勇气,给郭光宗打了个电话,郭光宗一直追问为什么没弄到秘方,岳海鹏不甘心让老花痴骗,更不想让郭光宗太失望,就说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再去。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兄弟两个正在为秘方烦心,突然听到父亲的房间里发出“咕咚”的一声闷响。二人急忙跑进去,见父亲从床上滚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他俩赶紧七手八脚地把父亲抬到床上,发现父亲已经两眼发直,口吐白沫,浑身痉挛起来。 “爸爸,你怎么了?”岳海鹏抱住父亲,想控制他痉挛,可是父亲抖动的很厉害,根本控制不住。 “哥,你快打120,叫急救车来!” 在等急救车的时候,岳海鹏又分别给父亲的主治医生和护士长打了电话,他们有交待,父亲一旦有事,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父亲被直接送进了医院脑ct室,主治医生领着两个助手和护士长等人都等在那里,给岳万里进行了紧急治疗,很快岳万里的痉挛症状消失了,但人仍显得很呆滞。他的头上被固定上了好多仪器。岳海鹏、岳海昆守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医生、护士们忙活。过了一会儿,主治医生就到脑ct室旁的一个房间里打电话,似乎在讨论岳万里的病情。打完电话,主治医生对岳海鹏、岳海昆招招手,示意他俩跟他出去。 “你爸为什么从床上摔下来,你们知道吗?”主治医生问。 岳海鹏难过地说:“都是我们不好,离开我爸干别的去了。” “短时间离开病人是允许的,以前你爸怎么没摔下来呢?” 岳海鹏、岳海昆困惑地看着医生。 “告诉你们吧,你爸能活动了,他不能活动的话,根本就摔不下来。这说明我们为他制定的康复方案奏效了!”主治医生兴奋地说。 岳海鹏、岳海昆惊喜地对视一眼。 “现在要趁热打铁,既要巩固成果,又要加大康复力度!” 岳海鹏、岳海昆连连点头。 医生拿出一个处方笺,递给岳海鹏,“这是下一个疗程的用药,已经做了调整。” 岳海鹏怯怯地问,“医生,这一个疗程要多少钱?” “大概一万多吧,这个阶段的药有点贵。” “医生,能不能减上几味药?”岳海鹏低着头说,他家的钱已经已经不够支付一个疗程的费用了。 主治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处方是他征求了科主任和几个专家之后开的,但他知道岳海鹏家的情况,他拿过处方,准备划掉几味进口药。 “等等!”岳海鹏问主治医生,“减药是不是会影响我爸的恢复?” 主治医生说:“肯定会有影响。” 岳海鹏从医生手中拿过处方,“那就别减药了,就这样吧!” 岳海鹏、岳海昆把父亲接回家后,怕他再从床上摔下来,就把床推靠到墙边,床的另一边加了两把椅子。 “爸,这下您可以放心翻身,再不会掉下来了。”岳海鹏告诉父亲。 “爸,医生说再有一个疗程,你就能下床走路了。”岳海昆说。 岳万里笑着点头。 岳海鹏已经告诉过哥哥,家里的钱不够支付下一个疗程的费用了,他把岳海昆拉到客厅,问他怎么办,岳海昆反问岳海鹏:“那你说怎么办?” “哥,其实咱家也不是没钱。”岳海鹏说。 岳海昆来兴趣了,“钱呢?钱在哪里?” 岳海鹏没有说话,他指了指房子,就看着岳海昆。 “房子卖了我们住哪里?你少打房子的主意!”岳海昆一下子变了脸。 房产证在哥哥手里,哥哥不同意,岳海鹏想卖房子也卖不了。岳海鹏电话查询了一下那张银行卡上的确切数目,缺口并不大,再卖一次血肯定能凑够一个疗程的费用。他不知道贾一平会不会再给他个最高价,毕竟安欣去闹了一场。 他躲到厨房打电话给贾一平,没想到贾一平仍然非常热情,还是给他最高价,而且他们在省城也有采血点,可以上门服务。 岳海鹏正在跟贾一平约定采血时间,岳海昆闯进了厨房,刚才岳海鹏跟贾一平的通话他都听见了,他把岳海鹏的电话一把夺过来挂断了。 “你想干什么?想卖血?”岳海昆吃惊地问。 岳海鹏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贾一平的电话又打进来,岳海昆接听,“喂,你是谁?贾科长?我不管你是假科长还是真科长,我告诉你,我弟他不卖血!”说完就挂了电话。 岳海鹏叹了口气,除了卖血,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岳海昆冲回自己房间拿出房产证,“啪”地一下摔到岳海鹏面前,“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岳海鹏拿起房产证,反倒犹豫起来,哥哥说得对,卖了房子,他们住哪儿?“哥,房子还是别卖了。” 岳海昆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说,“你得了吧,不要以为就你是孝子!” 安母叫了安欣几次,她都不肯吃饭,安母公司里还有事,只好胡乱吃了几口走了,她离开家的时候,交待保姆李姐,只要安欣出去,就给她报个信。李姐本来不想干这种事,又怕丢了工作,只好答应了。 安母刚走,安欣也从自己卧室出来,离开了家。保姆打电话告诉了安母。安母断定安欣又去找岳海鹏去了,她很生气,就打电话告诉了周凯,让周凯跟安欣联系一下。 安欣赶到照相馆,办了个加急,多花了二十块钱,只用几分钟就把照片洗出来了,工作人员以为洗坏了,因为上面安欣的头像很不清楚。 安欣看了看,“没错,就是这张。” 安欣拿着照片直接去了邮局,工作人员递给安欣一个快递袋子,安欣把照片放进去,在收件人处写上“******交警大队”字样,正要交给工作人员,她的电话响了,安欣一看是周凯打来的。 “你这电话打的可真不是时候,我正好有事。” “你妈、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让我去陪陪你。” “你可真听我妈的话,也不问问我需不需要你陪。”安欣说。 “你需要的时候,我就来。不需要的时候,我就待命。嘿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吧,我去哪里找你?” 安欣心中一动,或许还有比直接举报更好的解决办法。正好她要去书店买书,就约周凯在西单图书大厦见面。 安欣虽然不喜欢周凯,便毕竟是多年的老同学,又是她疯狂的追求者,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言听计从。让她直接举报他父亲,她确实还有些为难。她想跟周凯谈一谈,争取周凯能说服他父亲去自首。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西单图书大厦是安欣周末常来的地方,有时候一呆就是多半天,法律方面的图书,她几乎都翻遍了。 周凯从滚梯上露出了头,正往安欣这边看,她对周凯挥挥手,抽出一本早就看好的书拿在手中,她已经想好该如何跟周凯切入正题了。 安欣边翻书边说,“其实你没必要陪我,我很好。” 周凯笑了笑,凑过来看安欣翻的书,见书名叫《交通肇事逃逸案例分析》,心中不禁一动,“你对这个感兴趣?” “我们在搞模拟法庭,我参考一下。” “学法律可比我学金融的有意思多了。我们整天跟各种数据、模型打交道,枯燥极了。” “我们的模拟法庭很有意思。案例我选了岳海鹏他爸的肇事逃逸案。假设破案后,我给被告辩护。”安欣说完,不动声色地看着周凯。 周凯不自然地笑笑,“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说岳海鹏他爸的案子还破得了吗?” “当然破得了,几十年的积案都能破,这才多长时间?”安欣肯定地说。 “我听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 “线索肯定有,就是警方还没发现。” 周凯脸上现出一丝忧虑,他偷眼看看安欣,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假若我知道肇事者是谁,你说我会不会提供线索?”安欣突然问。 周凯吃惊地看了一眼安欣,“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假设。假设你知道谁是肇事者,你会不会提供线索?” “会吧?可能。”周凯有些慌乱了。 “我告诉你,理论上大多数人都会。除非有利害关系,否则没人愿意看着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 周凯松了口气,“如果我知道,我也会提供线索。” 安欣想起照片上周凯跑进画面的那一幕,他明明知道是他爸,却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岳海鹏他爸这个案子,我假设了两种可能,”安欣继续说,“一种可能是肇事者逃逸后主动投案自首,我做的是无罪辩护;另一种可能是继续逃逸被查到,我只能做有罪辩护。这两种情况的处理结果,可真是有天壤之别。” 周凯奇怪地看了看安欣,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以前她很少跟他讲法律方面的事。 “如果我知道肇事者是谁,我会劝他投案自首的。你呢?”安欣继续说。 “我也会。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周凯坦然地说。 安欣让周凯的冷静吓到了,如果她手里没有证据,她不可能怀疑周凯说谎。安欣忍不住敲打周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信吗?” “安欣,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怪不得阿姨说你心情不好,你对模拟法庭太投入了吧?” 安欣面无表情,她觉得她的努力白费了。 从书店出来,天已擦黑,周凯想请安欣吃饭,如果是往日,安欣肯定会借故推辞,她不想跟周凯走得太近。今天她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就同意跟周凯一起吃晚饭,周凯很高兴,以为跟安欣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他们在西单附近找了一个粤菜小馆,点了两个清淡的菜,周凯还想再点,安欣说够了,她不愿让周凯多花钱。 等菜上桌的时候,没等安欣说话,周凯却先开口了。 “安欣,阿姨让我劝劝你。” “劝我什么?” “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 “我可不会猜谜,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阿姨觉得你跟岳海鹏不合适。他爸爸的情况就摆在这里,还有他自己也休学了,前途堪忧。” “周凯,你觉得你来劝我合适吗?”安欣沉下脸来。 “没什么不合适吧?” “我妈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非让你一个外人搅和进来?” “我是外人吗?咱俩可是从幼儿园就开始同学了。” “那又怎样?” 服务员把菜端上了桌。 周凯见安欣脸色不好看:“好,好,不说了,吃菜吃菜。”周凯给安欣夹菜。 安欣中午都没吃饭,已经很饿了,可是听了周凯的话,她气得食欲全无,把餐具扒拉到一边,“你告诉我,岳海鹏他爸的情况是谁造成的?” 周凯吃惊地看着安欣。 “岳海鹏休学是谁造成的?”安欣接着追问。 “那我怎么知道?” “你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该举报去了,对不对?” “安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有人知道!”安欣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扔在桌上,“你好好享用吧!”说完理也不理周凯,扬长而去。 周凯一脸惊愕,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安欣没有再犹豫,她直接去了邮局,把照片寄走了。 宋交警和丁交警刚见到安欣寄来的照片的时候,并不相信这是真的,以为是人为“p”出来的,他们找来痕迹技术人员,经过专业仪器鉴定,确认这就是原始照片。二位交警一下子兴奋起来。 宋交警指着照片上的周援,“果然是他!” 丁交警兴奋地说:“师傅,没什么说的了,直接抓人吧。” “这照片虽然不是合成的,可它是匿名寄来的,我们还是要固定证据,形成证据链。”宋交警指着照片对丁交警说,“看到没有?保险杠碎了。郊区的无照修理铺排查得怎么样了?” “就剩下北郊两条省道没查了。”丁交警说。 “走,现在就去,专查保险杠!”宋交警说。 二位交警就在北郊的两条省道上展开了排查,查到第七家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为周援修车的修理工。 修理工见一辆警车开到他的门口停下了,他知道警察不会到他这来修车,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们这样的修理铺,合法与非法,通常是说不太清楚的。 宋交警态度倒是很和气,他递给修理工一张图片,图片上有许多人的头像,“师傅帮我看一下,哪个人来这修过车?” 修车工见警察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就放心了,拿过图片来仔细辨认,他认出了图片上的周援,用油黑的手指头往周援照片上一戳:“他来过,在这换过保险杠,还喷了漆。” 宋交警、丁交警对视一眼,“你再仔细看看。”宋交警说。 “绝对没错。就是他。”修理工肯定地说,“这人是不是犯事了?” “是有点事,你把这个人来修车的过程说详细一点。”丁交警拿出纸和笔。 修理工说,丁交警记,很快就形成了一份笔录。 修理工在笔录上签完字,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们等一下。”修理工说着走进屋内,一会儿提出一个破碎的保险杠来,“我当时就知道有问题,就把它留下来了。” 宋交警、丁交警拿在手里仔细辨认。宋交警从上面发现了血迹,他指给丁交警看。两人又惊又喜,关键证据终于找到了!他们用一个大塑料袋小心地把保险杠包了起来。 “谢谢你师傅,你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宋交警说。 “看来真是撞了人了。人撞死了吗?”修理工问。 “重伤。”丁交警说:“你当时直接报警就好了,这家伙藏得太深了!” 修理工冲丁交警笑着点头,他心里并不认可交警的话,直接报警?直接报警以后谁还来修车?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一大早,田老根就打电话告诉周援,说卤蹄秘方找到了,并强调说比岳万里家的一点也不差。 田老根为了给周援寻找秘方,可算是下了大功夫,田老根知道自己能得到好处,周援不会让他白忙活。他从城区找到了郊区,从郊区找到了近郊的县城。他打听到一个县城里有一家卤蹄店,生意非常火爆。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田老根就跟这家店老板认识了,因为干的是同一行,二人谈得很投机,田老根就提出购买他的秘方,老板是个实在人,听说田老根不在本城开店,影响不到他的生意,就开价两万块,但要先交一万块定金。 田老根在电话里告诉周援,秘方五万,先交两万定金。 周援觉得这笔买卖很合算,当即拍板成交,让田老根明天来厂里拿钱。 田老根担心这个买卖黄了,就想当天把定金交了,他让周援先准备两万块钱定金,他一会儿到厂里去拿。厂里的账务人员不在,周援让田老根先垫付一下。 田老根只是个中间人,这生意是周援的,他不想往外拿钱来垫付,就在电话上跟周援吭哧。 周援暗骂田老根是小商小贩,格局太小。他笑着问田老根,是不相信他还不是相信百润肉联厂的实力?光计较这些小事,以后怎么能合作干大事? 田老根只好从自己卡上取了一万块钱,付给了店老板。毕竟他在这桩生意中可以捞上三万块。 周援看到这两天郭光宗的脸越拉越长,越来越阴沉,就知道郭光宗没弄到秘方。而他的秘方明天就到手了。他早就想好了,只要魏主任正式决定继续让他当厂长,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郭光宗赶出肉联厂! 周援心情很好,晚上回到家,让老伴整了几样硬菜,他要为自己庆贺一下。他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想着该如何让魏主任相信他拿到的秘方比老岳家的还牛,他越想越得意。 正所谓乐极生悲。外面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周援还以为是自己的几个铁杆部下陪他聊天来了,他笑眯眯地打开了门,一下子愣住了。 宋交警、丁交警走了进来。 宋交警说:“周厂长,你还认识我吧?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周援惊恐地看着两位交警,事发突然,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们有什么事?” 宋交警和丁交警向周援亮出了警官证。 “半年前在你们厂内大道发生了一起车祸,岳万里被撞成了重伤,肇事者逃逸了。这事你没忘吧?”宋警官说。 周援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桩肇事逃逸案与你有关,跟我们去一下交警队吧。”丁交警说着向周援出示了《传唤通知书》)。 周援瞄了一眼《传唤通知书》,没错,那上面的被传唤人就写着他的名字,周援害怕了,心想这下全完了。 “周厂长,我们调查你很久了,走吧!”宋交警说。 “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能找你吗?你好好配合,如果闹僵了,我们有后续措施,你面子上也不好看”宋交警不客气地说。 “有证据你们拿出来我看!” “到了交警队,会给你看证据的!快走吧!”丁交警说。 “没有证据我哪里也不去!”周援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北郊省道上一个没有名的修车铺你没忘吧?你在那里换了保险杠,还喷了漆。”宋交警说。 周援完全失态了,摆出一副困兽犹斗的架势,“我没有去北郊,我不知道!” 宋交警给丁交警使了个眼色。 丁交警拿出安欣寄给他们的那张照片让周援看。 周援吃惊地看着清晰的车祸画面,脸上流下汗来,他知道再也无法抵赖了,他长叹一声,彻底泄了气,“我跟你们走。” 宋交警和丁交警一左一右,把周援夹在中间,周援打开了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母从卧室里奔出来,拦住交警,“你们要带老周去哪里?” “你让开。我的事犯了。”周援对老伴说。 周母哭出了声,她眼巴巴地看着周援被交警带走了。哭了好一会儿,周母才反应过来,打电话告诉周凯,他爸被抓走了,让他快点请假回家。 岳海鹏并没有卖房子,房产中介给他出了个主意,他用房产做抵押,在城市信用社贷了款,给父亲买回了下一个疗程的药。 岳海昆问他,贷款花完了怎么办?岳海鹏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把周援带走后的第二天早上,宋交警和丁交警来到了岳家。 岳海鹏以为交警又来询问父亲案情,岳海鹏心里很矛盾,又怕交警的问话刺激父亲,又希望父亲能回忆起肇事者是谁。 宋交警笑着说,“你放心,这次不问案情。我们有事要告诉你爸,告诉你们。” “什么事?” “大好事!你猜猜吧。”丁交警说。 岳海鹏惊喜地瞪大眼睛,“破案了?” 宋交警点点头。 岳海鹏兴奋得大叫一声,拉起两位交警冲进了岳万里房间。他兴奋过度了,忘记了父亲怕刺激。 岳海昆也闻讯从自己房间跑过来。 宋交警对岳万里说:“岳老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案子破了!” 岳海鹏扑到岳万里身边,抓住父亲的手,“爸爸,你听到没有?案子破了,撞你的人抓到了!” 岳海昆也凑到父亲跟前,父子三个人喜极而泣。 两个交警看着这一幕,眼里也都含着泪水,他们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是谁撞的我爸?”岳海昆止住泪水问。 “周援。”宋交警小声说。 岳万里愣了一会儿,突然两眼发直,呼吸急促起来,随后他的头猛地向后一仰,晕厥了过去。 岳海鹏、岳海昆急忙上去拍后背、掐人中,过了好一阵儿,岳万里才缓过劲来,他表情愤怒地咕噜着什么,眼里溢满泪水。 岳海昆见父亲这样,也发疯一般咆哮起来,“周援!我要杀了你!” 丁交警小声对岳海昆说,“你克制一下,别让你爸再激动了。” 岳海昆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走出房间,在客厅里低声怒吼着。 “叔叔,我早就说过是周援,你们终于相信我了。”岳海鹏说。 “不是相信你,你那些线索只能是旁证。”宋交警说。 “那你们是怎么锁定周援的?”岳海鹏问。 “有人寄来了最关键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拍到了周援。我们又根据照片,找到了别的证据,形成了证据链。”宋交警说。 “谁寄来的照片?”岳海鹏问。 “从北京寄来的,没有留名。”宋交警说。 岳海鹏对这个匿名的好心人非常感激,他终于要从这场灾难中解脱出来了! 他给安欣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他爸的案子破了。他已经好长时间没主动给安欣打电话了,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一个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人,一个看不到出路的人是没有自信的。现在完全不同了,他觉得昔日那个充满自信,聪明而又快乐的他又回来了,他还是原来那个岳海鹏。 田老根一大早就去肉联厂找周援要那五万块钱,周援办公室的门关着,他敲了半天不见动静,这时有人告诉田老根,周援让警察抓走了。田老根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问明情况,知道周援一时半会出不来了,那秘方的事也就没戏了。 田老根赶到近郊县城,让卤蹄店主把一万块钱定金退给他。店主是个实在人,实在人就容易认死理,店主不退定金,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吵了半天,店老板就咬定一个理,死活不退。 田老根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家也没好气。田母问他怎么了,他不说,只是冲田母发脾气。 田苗忙过去劝父亲,田老根一个劲地唉声叹气,田苗一个劲地追问,他才说周援让人抓起来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跟周援合作,咱照开咱的店。”田母劝他。 “你知道什么?我上了周援的当了!”田老根就把买秘方交定金的大致经过跟田母和田苗讲了一遍。 田苗灵机一动,既然店主不退定金,干脆再拿出一万块钱,把他的秘方买回来自己用,正好她家的卤货品味不太正。 田老根舍不得再往外拿钱,田苗和田母就不停地劝田老根,田老根只好又取出一万块钱去县城找店主买秘方,没想到店主的倔脾气上来了,声称绝不会再跟田老根这种人打交道,并把一万块钱定金还给了田老根。田老根白忙活了一通,落得个不赔不赚。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二位交警刚离开岳家,郭光宗就闻讯赶来了。 郭光宗现在的心情又是高兴又是愤怒。高兴的是,老奸巨猾的周援终于落网了,对岳家来说,冤有了头,债有了主。对他来说,肉联厂的权力之争也随之结束了;但他依然非常愤怒,郭光宗固执地认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交通肇事,这是周援策划好的阴谋!警方仅仅当成一般的交通事故处理,周援仍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这是郭光宗无法容忍的。 “你们去客厅待着,我要跟你爸单独说说话。”郭光宗一进来就跟岳海鹏、岳海昆说。 岳海鹏、岳海昆担心郭光宗再刺激父亲,刚才已经晕厥过去一次了。 “今天保证不提秘方,我跟你爸说两句闲话,宽宽他的心。”郭光宗边说边把岳海鹏、岳海昆推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岳海昆弄不明白郭光宗为什么要跟父亲单独谈话,他把耳朵贴到门上,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岳海鹏过来拉他,他甩开岳海鹏。 郭光宗听到门上有动静,又拉开了门,岳海昆身体失衡,差点摔倒,他不好意思地对郭光宗笑笑,退到一边。 郭光宗又关了门,走到岳万里身边,正在打盹的岳万里听见动静,醒了。 “老兄,你大概也明白,周援他是故意撞你的。”郭光宗小声说。 岳万里又激动起来,他不停地点头,两手比划着,嘴里呜哩哇啦地说着什么。他显然很认可郭光宗的话。 郭光宗轻轻拍着岳万里的后背,“老兄,你别激动,我说说我的想法,你听听。” 岳万里微微点点头,慢慢恢复了平静。 郭光宗凑在岳万里耳边,压低声音,“老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不能再考虑岳海鹏的感受了,海鹏又不知道周援是他亲爹,这次你不要心软,不能再放过周援了!” 岳万里轻轻摇头,他还是有所顾忌。 “当年你让周援害得离开肉联厂,这么多年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日子有了起色,他又丧心病狂地用车撞你,老兄,这次你必须听我的!”郭光宗不让岳万里激动,他自己却激动起来。 见岳万里没有反应,郭光宗接着又说:“跟周援斗,海昆和海鹏都还太年轻。老兄,你放心,有我呢,我要为你做主。” 岳万里看着郭光宗,仍不置可否。 “老兄,我要为你做主,你同意吗?”郭光宗问岳万里,他必须把这句话砸实了。 岳万里只得点点头,尽管他不太情愿,但他觉得郭光宗是对的。 郭光宗高兴了,立即把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俩个叫了进来。 “当着你爸和你哥俩的面,我表个态。周援这个老狐狸很难对付,我郭光宗愿意当你哥俩的后盾,这次一定要为你爸出这口气!你哥俩能听我的吗?你们也跟你爸表个态。” “爸,你放心,我听郭叔的。”岳海鹏说。其实他觉得郭光宗让他表这个态,纯属多此一举,他对周援的怨恨还需要动员吗?是谁撞残了父亲?是谁毁了他的家?是谁让他陷于生活无着无落的境地?他弃考、休学又是谁造成的? “爸,郭叔指到那里,我打到那里!”岳海昆说。周援断送了他游手好闲的生活,他当然也不能放过周援。 郭光宗听了兄弟二人的表态,非常满意,他抓住岳万里的手,“老兄你听到没有?你就放心养你的病吧!” 周凯得知父亲被抓的消息后,虽也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惊惶失措,不久前安欣跟他说的那一番话,已经让他有了预感。他表现得十分冷静,劝母亲不要太难过,所有的事等他回去处理。 次日,周凯就坐最早的一班高铁回来了。说来也巧,他刚走上厂区大道,就碰见准备出去买菜的岳海鹏。 两人见面,都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海鹏。”冷了一会儿场,还是周凯先开口了。 岳海鹏只是冷冷地看着周凯,没有说话。 “我就是为这事请假回来的,你放心,我家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周凯又说。 “光赔偿就能弥补我爸受到的伤害吗?光赔偿就能让我家回到以前的状态吗?” “对不起。”周凯再次道歉。 “对不起有用吗?” “海鹏,你说该怎么办?” “你爸要承担法律责任!”岳海鹏不假思索地说。 “你爸出事后,我跑前跑后,把你爸送到医院,去肉联厂要钱,我还帮你募捐。” “你确实为我家做了不少事。你还往我爸的账户上存了一万块钱呢!” “没有,我没存。”周凯急忙否认。 “周凯,我问你,你爸肇事逃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妈打电话告诉我的。” “你以前不知道?” “不知道。” 岳海鹏突然发火了,“周凯,你别装了!你往我爸账户上存钱的时候,我看见你了。你早就知道是你爸撞伤了我爸!对不对?” 周凯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承认,我早就知道。可是你让我怎么办?那是我爸!” “是你爸你就包庇?害得我放弃考研,害得我有学不能上,害得我家卖掉了店铺,抵押了住房!” “你说吧,我现在怎么做你才能满意?才能原谅我爸?” “原谅你爸?”岳海鹏冷笑一声,发狠地说:“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你爸送进监狱!” 周凯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岳海鹏变得如此狂躁,知道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就不再理岳海鹏,回家去了。 周母见周凯回来,抱住他就哭,哭得周凯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回来可不是陪母亲哭的,事到如今,哭又有什么用呢?周凯把母亲劝得安静下来后,就打开电脑,他想查一查交通肇事逃逸,该承担什么责任。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周凯知道岳万里到现在还不清醒,应该算重伤,他爸又是酒后驾车,又是逃逸,这样的话,肯定要判刑的。周凯把他查的结果告诉了母亲。 周母一听又哭了,“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这一劫。这可该怎么办?” “当时我就说逃跑不是办法,我爸不听。如果不跑或者跑了再投案的话,处理结果比现在要好多了。” “多半年都过去了,谁知道交警是怎么找到你爸的?这得赔岳家多少钱呀!这下咱家完了,要倾家荡产了。” “妈,别心疼钱了,想办法救人要紧!”周凯说。 “你爸跟我说过,他如果出了事,让你去找一个人帮忙。”周母一边说,一边在茶几上的一堆名片中翻着。 “找谁?”周凯急忙问。 “陈律师,他是你爸多年的朋友。”周母找出一张名片递给周凯。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其实这个陈律师并不是什么周援多年的朋友,只是认识。肉联厂经营不善,官司缠身,周援请陈律师代理过几起案子。岳万里刚醒过来的时候,周母以为大祸临头了,不停地问周援怎么办。周援被问烦了,就随手把一张陈律师的名片给了周母,说如果出了事,就去找他帮忙。周援心里清楚,真要出了事,找谁也没有用。 周凯拿到陈律师的名片,却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第二天一早,周凯就等在了陈律师办公室门口。 陈律师并没有周凯所期待的热情和担当,对陈律师而言,无非就是一个普通案件而已。 他把周凯让进办公室,一边听周凯的叙述,一边心里揣摸着这个案件的难易程度和收费标准。周凯说完了,陈律师心里有了大致的安排。 “既然你爸把我当成他多年的朋友,那这个忙,我肯定是要帮的。”陈律师打着官腔说。 “谢谢陈叔叔,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该怎么办?”周凯着急地问。 周凯并不知道,他的这些问题,恰恰体现出律师的价值,而体现价值的东西,就是卖点所在,是不会轻易示人的。 陈律师果然沉吟不语,不动声色地看着周凯。 周凯让陈律师看得坐立不安,他不明白陈律师的意思。 陈律师见周凯没有一点社会经验,也就不跟他打哑谜了,“我这个律师所是合伙制的,我不能私下接案子。你先去前台办个手续,缴上律师费,然后咱们再讨论案子。” 周凯这才明白,急忙回家去取钱。周母把一张银行卡给了他,让他看着处理。他本想告诉母亲,爸爸的这个律师朋友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见母亲已乱了方寸,就忍住没说。 白老大听到岳家的案子破了,非常高兴,他想他丢掉的哈雷摩托车终于可以有人买单了。他答应过岳海昆,免除了他的债务,白老大是以仗义自居的,当然不能再提哈雷的事,但他有他的办法。 白老大把岳海昆叫出来,“案子破了应该好好祝贺一下,说吧兄弟,你是想大吃一顿还是大玩一把?白哥我请你。” “我想去网咖玩个通宵!” “这个简单。” “谢谢白哥,你对我太好了!” “兄弟,这下你家彻底翻身了,等大把大把的赔偿金下来,可别忘了白哥我哟!” “白哥放心,忘了谁,小弟我也忘不了你。” “这个周援太可恨了,他不光撞伤你爸,还断了咱俩的财路!” 岳海昆不解地看着白老大。 “你想呀,如果你爸不受伤。你在你爸身边,那就相当于卧底,弄到秘方是早晚的事。现在你爸迷糊了,想弄也没地方弄了。这次要好好收拾一下周援这个老东西!” 岳海昆知道白老大还惦记着他家的秘方,他不敢多说秘方的事,只好陪着白老大一起骂周援,“这次让周援在监狱里受受罪吧!” “周援可不一定进监狱。我叔叔也被撞伤过,跟你爸的情况一模一样。结果呢,撞伤我叔的人没有坐牢。这种事两家可以协量,协商好了,对方就可以不坐牢。” “不行!周援把我爸害成这样,他必须坐牢!”岳海昆说。 周凯给律师所交了律师费,正在跟陈律师探讨案情,就接到了周母的电话,说是交警队要她先支付岳万里的部分医疗费。周凯就咨询陈律师。陈律师因律师费已到位,就展现出了一个职业律师的素质,让周凯先取几万钱送到交警队,争取主动。 周凯给宋交警打了电话,说一会儿送五万块钱过去。 宋交警立即通知岳海鹏来交警队领钱,岳海昆听说领钱,也要跟岳海鹏一起来。郭光宗正好又去看望岳万里,就嘱咐他哥俩,领了钱就走,不要跟交警提任何要求,交警跟他们说什么,也先不要答应,回来跟他商量以后再定。郭光宗咨询过交警队长,了解这类事情的处理程序,他不想让岳海鹏哥俩跟周家私下达成什么协议。 岳海鹏、岳海昆急匆匆地走进了交警队的院子。 岳海昆问岳海鹏:“周家赔了多少钱?” “五万。” “什么?才五万?” “宋交警电话上说了,这只是给咱爸请护工用的。最后到底赔多少钱,要由交警召集咱们和周家协商。” 岳海鹏、岳海昆正准备进交警队大楼,看见周凯低头走出来,他刚把钱送到。 岳海昆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周凯冲了上去,周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岳海昆一拳打倒在地,紧接着岳海昆骑到周凯身上,挥拳又要打。 岳海鹏急忙上去把岳海昆从周凯身上推开,并扶起周凯,“哥,你打周凯干什么?” “干什么?先揍他一顿出出气再说!”岳海昆又要往上冲。 岳海鹏护住周凯,“别打了!他爸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周凯的嘴被打破了,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怒视着岳海昆。 岳海昆见周凯不服,火气上涌,他猛地推开岳海鹏,一脚踹在周凯腹部,“我让你不服!”周凯痛苦地蹲在地上。 岳海鹏冲上去推搡岳海昆,把岳海昆推远,“哥,周凯为咱爸也做了不少事,你打他干什么?” 岳海昆气哼哼地不说话了。 岳海鹏走过去,再次扶起周凯。 周凯擦擦嘴角上的血,捂着胸口,痛苦地往前走了两步。 岳海鹏忙上前扶住周凯,“周凯你没事吧?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周凯甩开岳海鹏的手,冷冷地对岳海鹏说,“我没那么娇气!你快去领钱吧。” 岳海鹏从周凯的眼神和语气中明显感到了敌意。 领钱的时候,宋交警特意嘱咐丁交警把钱交给岳海鹏,他们知道岳海昆不太靠谱。从交警队一出来,岳海昆就向岳海鹏要零花钱,说自己已经快憋闷死了,要好好玩玩。岳海鹏就给了他二百元,岳海昆嫌少,可岳海鹏无论如何也不再多给了,岳海昆只好拿着二百块钱找白老大玩去了。 岳海鹏没有回家,他直接去了那家星级家政公司,他跟女老板电话联系过了,女老板已经为他物色好了一个护工。 护工姓王,一看就是个本分人,验过证件,谈好工资,岳海鹏直接把护工老王领回了家。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周凯的嘴唇被岳海昆打得裂开了一个口子,脸上、衣服上沾了不少血。他买了瓶矿泉水把伤口清洗干净,又磨蹭到天夜才回家。 周凯一进家门就听见陈律师正在跟母亲说话,他是来征求周家意见的,以便确定这场官司的走向。用陈律师自己的话说,就是以周援免受刑责为主打方向呢?还是以少赔钱为主打方向?周母是个没主见的人,但这件事她却毫不含糊,她不想让周援受牢狱之灾。 周凯跟陈律师打过招呼,就侧着身子坐在暗处。他怕母亲见到他的伤。 “周凯的意见呢?”陈律师问。 “我跟我妈想法一样,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爸。”周凯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这样的话,只能破财免灾,争取跟岳家和解了。”陈律师说。 周母觉察到周凯的异样,她走近周凯,发现他的嘴唇肿得很大,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是谁打的?”周母心疼地问。 “不是打的,是我不小心摔倒碰的。” 周母越看越不像碰的,她不停地追问周凯,问得周凯难以招架,只好说是岳海昆打的,并故作轻松地解释说岳海昆正在气头上,打两下就打两下吧。 陈律师也走过来看周凯的伤势。 “你爸撞了他爸,他打你干什么?你还给他家向厂里要过钱,还捐过款!”周母气愤地说。 周凯心里说,我还为他爸把五大本集邮册都卖了呢,早知道是这种结局,我何必干这种傻事! 周母越看周凯的伤越心疼,越想越生气,“不行,不能让岳海昆白打了!陈律师你说怎么办?” “想让周凯出口气也简单,现在就去派出所报警,岳海昆可能被行政拘留五到十天。”陈律师说。 “那就报警,把岳海昆拘起来!”周母说。 “可是这样一来,就跟岳家闹僵了,还怎么谈和解呢?要想老周不承担刑事责任,就必须让岳家出具谅解书。” 周母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周凯你就委曲一下吧。别计较挨打的事了。”陈律师说。 “陈叔,我可以不计较。可是岳海鹏、岳海昆弟兄两个都恨我爸,不恨我爸岳海昆也不可能打我。他们肯定不会写谅解书的。” “那可就麻烦了,岳家只要不同意和解,你爸的刑责恐怕不可避免。” 周凯和周母都傻在那里。 安欣跟母亲再次闹僵后,就一直住在学校里,周末周日也不回家。安母又被激怒了,她对安欣展开了新一轮的围追堵截。 这天是周末,安欣想回省城去见见岳海鹏,她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又到了柳暗花明的时候。她在网上订好车票,并告诉了岳海鹏。她提着行李来到校门外,准备打车去高铁站。这时从一辆轿车上下来两个男人,拦住安欣。 安欣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冷着脸问:“你们是我妈派来的吧?” “你妈让我们来接你回家。” “你们走吧,我不回家。”安欣说着就要走。 那两个男人拦住她,“你走了,我们交不了差,请你理解。不好意思。” “你们给我让开!谁给你们权力限制我人身自由了?”安欣生气地说。 “求你了!你走了,我们的工作就丢了,饭碗也砸了。” 安欣知道跟他们说不清楚,也不想给他们惹麻烦,她扭头又回到了校内。 那两个人见安欣进了校园,都急忙拨打手机。安欣知道他们在通知把守在其他门口的人,阻止她出校门。 安欣生气地给母亲打电话,“妈!请你马上把校门口的人轰走!否则,我绝不再踏进家门一步。我说到做到!”安欣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安欣看到那两个人接了一个电话后,上车离开了。这一折腾,安欣也误了点,她只好换乘下一班高铁。 自从破案之后,笼罩在岳海鹏心头的阴云一扫而光,护工老王果然价有所值,对父亲照料得比他这个当儿子的都好。他闲下来了,也想起了之前对安欣的疏远,感觉很对不起安欣,他开始频繁地给她打电话,在电话里倾诉衷肠,极尽柔情蜜意,似乎要把逝去的时光再补回来。 岳海鹏得知安欣终于摆脱围困,坐下了高铁,急忙买了一束玫瑰花跑去接站。岳海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安欣看着鲜艳的花朵,眼睛湿润了,她觉得生活又像以前一样美好了。 出了车站,安欣兴致依然很高,让岳海鹏陪她走走,岳海鹏同样也很兴奋,就拉起安欣的行李,陪她走路,他真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这样手捧鲜花、意气风发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案子说破就破了,我到现在还以为在做梦。”岳海鹏感慨地说。 “其实这案子拖的时间太长了。”安欣在想手机里的照片,如果早点发现,那至于把岳海鹏折磨成这样。 “交警说那张照片是破案的关键,我现在也不知道寄照片的那个人是谁。” 安欣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岳海鹏看着安欣,突然问道:“不会是你吧?” “不是,怎么会是我呢?哪有这么巧的事?”安欣岔开话题,“案子破了,你的生活也该恢复正常了吧?” “现在已经正常了,我跟你关系正常了,就一切都正常了。”岳海鹏说。 “你就不想提前回到学校去吗?” 岳海鹏为难的摇摇头,“孙院长原则性太强,不好说话。” “你是高材生,是孙院长最欣赏的人。跟他好好说说,应该没问题吧?” 安欣的话提醒了岳海鹏,他准备周一去找孙院长谈一谈。 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竟然走回了肉联厂。 岳海鹏和安欣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周凯正在为父亲的事发愁,他知道靠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岳海鹏和岳海昆跟他和解的。他想到了郭庆和田苗,给他们打电话说有事想请他们帮忙。他们约好在百润艺术工坊门口见面。 郭庆第一个来到门口等田苗,他来早了,听见保安室旁边的棋牌室里笑声不断,就钻进去看热闹,里面的一桌麻将正好三缺一,一个认识郭庆的人把他拉去凑数。郭庆看看时间还早,就坐下来陪他们玩,郭庆边学边玩,很快就学会了,并且玩入了迷,把等田苗的事给忘了。 周凯第二个来到门口,他没等到郭庆和田苗,却看见岳海鹏和安欣笑嬉嬉地走了过来,周凯不想见他们,急忙缩回身,躲到保安室里去了。 岳海鹏和安欣约好晚上一起去看电影,然后各自回家。 田苗来了,见周凯和郭庆都不在,就给他们打电话,周凯很快从保安室里出来了,却仍不见郭庆的影子。田苗再打,郭庆才从棋牌室里跑了出来,“来了,来了!” “你去那里边干什么?田苗奇怪地问。 “第一次玩麻将,我连和了两把!”郭庆兴奋地说。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竟然混迹到大妈大爷中间去了?”田苗讥讽地说。 郭庆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见田苗不高兴,就赶忙收敛了情绪。 田苗不再理郭庆,她见周凯脸上有伤,“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凯就把挨岳海昆打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并趁着郭庆和田苗对他的同情心泛滥的时候,说出了他的想法。 郭庆和田苗都觉得周凯的想法合情又合理,答应去找岳海鹏说情,他们想岳海鹏无论如何会给他们面子的。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郭庆和田苗都认为岳海鹏会跟他俩面子,同意跟周家和解。让人头疼的是岳海昆,那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他俩的如意算盘是让岳海鹏帮他们做岳海昆的工作。 谁知道,他俩刚一开口,就在岳海鹏这里碰上了钉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都清楚,该怎么处理由交警队决定。我和周凯有什么可谈的?” 郭庆和田苗没想到岳海鹏是这种态度,一下子懵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怎么往下谈了。 沉默了一会儿,田苗还是把周凯想协商解决的意思说了出来,“周凯希望你给他出具一份谅解书,他愿意在标准之上支付你家赔偿金。” “周凯他爸害了我爸,也害了我全家,”岳海鹏咬了咬牙,沉吟片刻,“我不想为难周凯,但是他爸必须付出代价,没有谅解,哪来的谅解书?” 岳海昆房间的门开了,岳海昆倚在门口,斜眼看着郭庆和田苗,眼神中明显有挑衅的味道。 “海昆哥,你下手够狠的,把周凯给打惨了!”郭庆说。 “我还没打够呢,再见到他我还打!”岳海昆发狠地说。 “这次是人家周凯给你面子,没有报警。要不,最少也得拘你个十天半月的。” “让他报警吧,老子不怕!”岳海昆硬硬地说。 郭庆还想说什么,田苗白了他一眼,嫌他转移话题。 郭庆赶紧住了口,不再理睬岳海昆。 “周凯他爸当然要付出代价,”田苗说,“让他多赔钱,也是付出代价。” “对啊,”郭庆附和说,“多赔钱,用在岳叔的康复上,这样不是更好吗?” 岳海鹏明白田苗和郭庆既是为周凯着想,也为他着想。但是他们怎么能理解他的心情呢?让周家多赔钱,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没等岳海鹏开口,岳海昆却冷笑了一声说话了,“你们跟周凯是同学,跟岳海鹏也是同学,为什么总是向着周凯说话?” “谁向着周凯说话了?”田苗说,“我们就是想让你两家坐下来商量。” 郭庆也附和说,“田苗说得对,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嘛。” “没什么好商量的!前一段我去找周援给我爸要医疗费,你看他那大尾巴狼装的,一分钱不给不说,还让警察把我赶跑!”岳海昆生气地说。 “海鹏你的意见呢?”田苗知道跟岳海昆说不清楚,转而问岳海鹏。 “你们回去告诉周凯,这件事没有协商的余地。”岳海鹏说。 “实话告诉你们吧,就是我弟同意,我也不同意!”岳海昆恶狠狠地说。 郭庆、田苗从岳家碰了一鼻子灰出来。郭庆并没往心里去,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田苗心里却不好受,她觉得岳海鹏太不给她面子了。 “走吧,我陪你去逛街。”郭庆说。 “逛什么街?事情没办成,总得跟周凯说一声吧!”田苗没好气地说。 “办不成也不是咱俩的错,你想想岳海鹏受了多少罪!怎么能轻易原谅周凯他爸!” 郭庆的话提醒了田苗,这件事对岳海鹏伤害太大了,岳海鹏不同意并不是不给她面子。 “先跟周凯说一声,咱们再去逛街。”田苗说。 郭庆陪田苗来到周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周凯。 周凯听了,半晌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一旁听着的周母却跑进卧室大哭起来,哭得郭庆和田苗不知如何是好,周凯也不劝他母亲,他知道劝也白劝,过去直接把周母卧室的门关上了,哭声一下子小了许多。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我们也理解岳海鹏的决定。”田苗说。 “别说你们理解,我也理解。我爸毁了岳海鹏家,也毁了我家。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田苗没有一点办法了,她捅了捅郭庆。 “关键是要找个人说服岳海鹏。”郭庆说。 “咱俩都说服不了他,还有谁行?”田苗说。 周凯一下子想到了安欣,“我知道谁能说服他了!” “谁?”田苗忙问。 “安欣。”周凯说。 “对,对,对!安欣的话岳海鹏肯定听!”郭庆立即说。 田苗记起不久前岳海鹏让她给安欣退银行卡的事,“安欣才不会跟岳海鹏说这事呢,他俩闹矛盾了。” “白天我还看到他们在一起呢,有说有笑的,不像是闹矛盾。”周凯不无醋意地说。 田苗听说安欣又回来了,心里很不高兴,也无心再待下去了。郭庆见田苗要走,也跟着田苗离开周家,一起逛街去了。 周凯吃不准安欣肯不肯帮他说服岳海鹏,可是除了安欣,谁还能说服岳海鹏呢?卧室里母亲的哭声让他心烦,也让他下定了决心,安欣就是颗钉子,他也要碰了,他决定去找安欣。 周凯还没走进安欣家的单元门,安欣就从单元门里出来了,她跟岳海鹏约好了,要去看电影。见了周凯的模样,安欣心里有些诧异。周凯精神萎靡,面容憔悴,脸上还有伤,一向注重仪表的周凯是从不以这种面目见人的。安欣意识到,周凯现在的处境与自己有关,她心里有些无奈,甚至有些歉疚。 周凯说明来意,就局促不安地看着安欣。 周凯的要求并不过份,而且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这个忙,这会让她心里舒服一些,安欣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岳海鹏和安欣在影城排队买票,岳海鹏看着周围欢乐、轻松的人们,真有恍如隔世之感,自从他父亲出事后,他天天围着病床转,为父亲的伤势发愁,为医药费愁,为自己的学业发愁,影城、娱乐离他太遥远了,他甚至一度怀疑那些美好的事情是否是真实的存在。岳海鹏心里有些激动,他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了,又成了这些快乐人群中的一员。 安欣本来也是轻轻松松来跟岳海鹏看电影的,可是见了周凯之后,就添了桩心事,她在斟酌着该如何跟岳海鹏开口。 “你想什么呢?”岳海鹏见安欣半晌不说话,禁不住问道。 “海鹏,你家和周家这事,你准备怎么处理?”安欣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开场白,只好单刀直入了。 “按常规程序处理就行,该赔偿就赔偿,该判刑就判刑。” “你想没想过协商解决?法律上有这么一个程序。” “没有,我不想跟周家协商。”岳海鹏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如果给周家出具一份谅解书的话,赔偿金会高一些。” “不可能出具什么谅解书,我们全家都不能原谅周援。” “你不想为难周凯,对吧?” “周凯是周凯,他爸是他爸。让他爸逍遥法外,我们接受不了。” “如果是我希望你给周凯出具谅解书呢?”安欣实在找不出再好的理由来了,她又不能说照片是她寄给交警的。 岳海鹏很是意外:“你希望?为什么?” “你就别问为什么了。” 岳海鹏盯着安欣看了一会儿,“我明白了,是周凯让你来找我的吧?郭庆和田苗没说服我,又把你派来了?” 安欣点点头承认了,“是周凯让我劝劝你。” 岳海鹏脸色难看起来,“你就是为这事专门回来的吧?” 安欣知道岳海鹏误会了,急忙否认。 郭庆和田苗劝他的时候,他尽管也拒绝了,但他一点也不生他们的气。安欣就不行了,他、安欣还有周凯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让岳海鹏无法接受安欣的劝说,他天然地认为安欣应该跟他是高度一致的,“安欣,这个时候你不觉得应该跟我站在一起吗?” “我是跟你站在一起的,你家需要钱,周家愿意多赔偿,这不是挺好吗?” 岳海鹏生气了,“让周援受到法律制裁,是我的原则。我家再需要钱,也不会拿原则做交易!” “这又何苦呢?即便周凯他爸被判了刑,对岳叔的治疗也没有好处。” “安欣你别再说了!”岳海鹏激动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去讨好周凯! “谁讨好周凯了?岳海鹏你不许瞎说!”安欣也激动起来。 两个人排队已排到了柜台前,岳海鹏强忍怒气不再说话。 服务人员指指电脑,“请你们选一下场次和座位号。” 岳海鹏对安欣说,“我没心情,不想看了。” “你以为我就有心情?不看就不看!”安欣说完扔下岳海鹏气呼呼地走了。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岳海鹏和安欣不欢而散,岳海鹏独自在影城里徘徊了好长时间,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不能接受安欣的劝说,但他也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尤其是说安欣讨好周凯的话,实在太不应该了。 岳海鹏打电话给安欣,想道歉,可是安欣关机了,他知道她是故意关机的,她还在生她的气。他去敲安欣家的门,敲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岳海鹏只好回家,想等明天再来向安欣道歉。 第二天是周日,郭庆跟田苗约好去爬山。一大早郭庆就出门了,他见一辆出租车停在厂内大道上,周凯站在出租车旁边。 郭庆正要上去打招呼,又看见安欣提着行李走过来,周凯帮安欣把行李放在出租车后备厢里,又给安欣拉开车门。然后安欣和周凯上了出租车,开走了。 送安欣的应该是岳海鹏才对,怎么会是周凯?郭庆急忙打电话告诉了岳海鹏。 岳海鹏没想到安欣走得这么早,而且还让周凯去送她。他蹬上自行车去追,从肉联厂到火车站这条路长年拥堵,骑车的速度不比汽车慢。岳海鹏一气追到火车站,见周凯正提着安欣的行李,陪安欣往候车室里走。 岳海鹏猛蹬两脚,把车横在安欣和周凯面前,“安欣,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 “我可不敢惊动你,我怕你没心情!”安欣拿昨晚岳海鹏说过的话来反怼岳海鹏。 “你让周凯送你,我才更没心情!”岳海鹏有些气恼地说。 周凯看了看岳海鹏没有说话。其实安欣并没有让他送。 “周凯送我怎么了?周凯知道我今天一早走,替我约好了出租车,把我送到车站,我还没谢周凯呢!”安欣又像是解释又像是故意气岳海鹏。 “那我送你进站。”岳海鹏说着,准备锁车。 “不用!”安欣从周凯手里接过行李,不再理岳海鹏和周凯,独自走进了候车室。 周凯想去送安欣,往候车室走了两步,回头见岳海鹏仍站在原地没动,也停下来。 岳海鹏要走,被周凯拦住。 “海鹏,你非把我爸逼到绝路上去不行吗?” “什么叫我逼你爸?路是你爸自己走的!” “拜托你退一步行吗?” “你告诉我,我怎么退?” “你明知故问。” “周凯,你什么也别说了,我要为我爸讨回公道!”岳海鹏说完猛跑几步,一下子跃到车上,扬长而去。 周凯只好打电话告诉陈律师,他没有办法促成跟岳家和解了。 岳海鹏一连几天都给安欣打电话,安欣一概不接。为了周凯,她竟然跟他生这么大的气?这让岳海鹏又苦恼又费解,他一条接一条地发微信,又是道歉又是解释又是质疑。终于安欣回了一条微信,却只有几个字:你复学没有? 岳海鹏收到安欣的回复,心中踏实了不少。这说明安欣还在关心他。他马上回复微信:我明天就去找孙院长。 第二天一早,岳海鹏就来到孙院长办公室,把想插班复学的想法跟孙院长提了出来,孙院长还算客气,一直没有打断岳海鹏,岳海鹏自以为把复学的理由说得相当充分了。 孙院长坐着办公桌前严肃地看着岳海鹏,“你说完了?” 岳海鹏规规矩矩地站在孙院长面前,“说完了。” 孙院长突然敲击着桌面,大声说道:“岳海鹏同学!你给我搞清楚,这里不是快餐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是985,是211,全国名牌大学!” “孙院长,我把落下的功课都补上了,您不信可以考考我。” “我知道你有点小聪明,也相信你没有撒谎。可我没有权力让你插班复学。你休学一年,半年以后又想回来插班?哪有这种好事?” “孙院长,您能不能通融一下?一耽误又是一年。” “你什么也别说了,休学期满后,你按时到校,降到下一年级,我还承认你是我的学生,否则,大学的门就永远向你关闭了!” 岳海鹏急忙向孙院长鞠躬,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孙院长办公室。他知道安欣很看重他复学的事,他没有勇气告诉安欣。 周援被抓后,郭光宗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一把手,并加快改制步伐,成立了股份公司。这天要举行揭牌仪式,百润艺术工坊门口插了不少彩旗,营造出了一种红红火火的气氛。那块标有“百润肉联厂”字样的破旧木头牌子被扔到了地上,原来的地方被红绸布罩着。 随着音乐声起,司仪宣布揭牌仪式开始, 魏主任和郭光宗拉开红布,一块崭新的“百润肉食股份有限公司”的烫金标牌在原来的地方露了出来。 众人正在鼓掌,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几个退休老职工冲了过来,围了郭光宗和魏主任。 一个叫郑大勤的退休职工说:“郭厂长,不要以为你挂块牌子就万事大吉了。你能挂,我们就能摘,我们退休职工的问题你还想不想解决了?” 魏主任担心地看了一眼郭光宗。 “不是想不想解决,是已经解决了,你们的问题不解决,我郭某人也不敢挂这块牌子。我现在宣布,从下个月起,你们的退休金,改由政府发放了!” 另一个叫马德路的退休职工说:“郭厂长,你可别忽悠我们。” 郭光宗向老职工们介绍魏主任,“政府魏主任在这里,魏主任可以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 魏主任一点都不知道郭光宗说的事,但他不能当众把郭光宗卖了,那就乱套了。他只好冲老职工们点点头,表示郭光宗说的话是真的。 老职工们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 仪式结束后,魏主任拉住郭光宗,“没影儿的事你也敢乱说!下个月起老职工的退休金由政府发放,这是谁答应你的?我这个主管领导怎么不知道?” 郭光宗连连拱手,“魏主任,厂里这些老家伙最难对付了,尤其是那个郑大勤和马德路,经常鼓动老家伙们闹事,让我先过了这一关再说,我慢慢规范,保证不给政府添麻烦!” “你都把我拉上垫背了,还不叫添麻烦?再说了,发退休金的钱在哪里?” 郭光宗仍不住地拱手,“魏主任,我保证月月往政府账户上打钱,你们过个手,再发给退休职工,先把他们稳住再说。” “老郭呀,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可替你担着不少事,你要是搞砸了,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请魏主任放心,我拼上老命也要把肉联厂搞出个样子来。” “你要尽快启动卤蹄项目,光靠屠宰不行。卤蹄秘方落实了没有?” 郭光宗不敢说没有落实,“我现在就去老岳家看看,争取让岳万里说出秘方。” 郭光宗送走魏主任,直接来到岳家,把肉联厂改制,他当了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事,跟岳万里念叨了一番。 岳万里很高兴,向郭光宗伸出拇指,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你也越来越精神了!”郭光宗紧握着岳万里的手。 岳万里笑着点头。 护工老王端来热水要给岳万里擦身子,郭光宗就把岳海鹏拉到客厅说话。 岳海鹏告诉郭光宗,自从调整了药品以后,他父亲的恢复效果更明显了。 “医生说什么时候能问你爸秘方?”郭光宗问。 “现在还不行,要等这个疗程结束。” 郭光宗叹了一口气说:“时间不等人啊!” “郭叔您一把手都当上了,还着急要秘方干什么?” “一把手有一把手的难处。政府催我,必须尽快上马卤蹄项目,没有秘方,我怎么上?” “郭叔,北京“赵家卤蹄”的味道甚至比我家的都好,上次出了点差错,我准备再去北京,把秘方弄回来。” “你每次都说,这样能搞到秘方,那样能搞到秘方,结果我连个秘方的影子都没见到。” “郭叔,这次肯定行。” “我还是等着你爸恢复吧!”郭光宗见岳海昆不在,就问岳海鹏:“你哥呢?是不是又去玩游戏去了?” “是。” “你去把他叫回来,我给他在公司里安排了一个工作。”郭光宗说。 “给我哥安排了什么工作?”岳海鹏很高兴,哥哥再玩下去,整个人都要废了。 “他干不了累活,又没有学历,先让他跟着我跑跑销售吧。”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岳海鹏在网咖里找到哥哥,把郭光宗为他安排工作的事说了,岳海昆听了非常高兴,“郭叔真够意思!” “快走吧,郭叔还等着跟你说话呢。” 岳海鹏、岳海昆刚走到大门口,一辆出租车驶来,岳海昆眼尖,隐约看见出租车里坐着的是周凯和周援,他吃了一惊,忙指给弟弟看,可是出租车已经驶进了家属院。 岳海鹏不相信,周援明明被抓起来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出租车里?难道他越狱了不成?二人加快脚步在出租车后面追。出租车停在周凯家楼下,从出租车上下来两个人,果然是周凯和周援! “他怎么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岳海鹏很是意外。 岳海昆咬牙切齿,“揍这个老贼!” 岳海昆就要冲过去,被岳海鹏拽住,“哥你冷静点!” 周凯并没有发现岳海鹏哥俩,他扶着周援走进了单元门。 “怎么办?”岳海昆问。 “走,先回家告诉郭叔再说!” 岳海鹏和岳海昆回家把见到周援的事跟郭光宗说了,郭光宗非常震惊,这显然是警方把周援给放回来了。郭光宗一直认为周凯是故意撞伤岳万里的,现在周援被放,说明警方只是当成一般交通事故来处理的,而这样的结果,很可能只是赔钱了事。郭光宗让他们明天去找交警问个清楚。他又跟岳海昆单独谈了几句。岳海鹏以为郭光宗跟哥哥谈工作的事,也没有多想。 第二天一早,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两个就来到了交警队。 还没等岳海鹏敲门,门就被岳海昆粗暴地推开了,他直接闯进了办公室,岳海鹏也只好跟了进去。 宋交警、丁交警吃惊地抬起头来,敢在这里撒野了的人毕竟不多见。 岳海昆敲击桌子,“你们为什么把周援放了?!” 丁交警不满地瞪了岳海昆一眼:“注意你的态度!放不放周援用不着跟你商量!” 岳海鹏拉了拉岳海昆的衣服,“哥你说话客气点!”他笑着说:“交警叔叔,我也想知道,案子还没处理,钱也没赔,周援怎么就回家了?” “周援的律师按照法律规定,给周援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你有疑问可以向领导反映。”宋交警说。 岳海鹏摇摇头,他很认可两位交警的工作,就是有疑问他也不会去反映。 “取保候审?到底还判不判周援刑了?”岳海昆问。 “取保候审就是取保候审,与判不判刑没关系。还有问题吗?”宋交警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当然有问题!周援是个杀人犯,他想把我爸撞死!你们不能放了他!”岳海昆激动地说,这是昨天郭光宗单独告诉他的话。 “哥,你别乱说!” “我没乱说,全厂的人都知道,就是这么回事!” “证据呢?你有证据吗?”宋交警说。 “你们把他抓起来问问,证据就有了。”岳海昆大大咧咧地说。 宋交警和丁交警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们回去吧,有了消息,我会联系你们的。”宋交警说。 “你们先把周凯抓起来吧!让他跑了怎么办?”岳海昆说。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周援跑了我负责!”丁交警严厉地说。 “叔叔再见!”岳海鹏冲二位交警点点头,忙拉起岳海昆走了。 宋交警并不相信岳海昆的话,丁交警却不然,他早就怀疑过周凯,觉得他有故意撞人的动机。 二人起了争执,渐渐地,宋交警也觉得吃不准了,毕竟事关重大,他们向领导做了汇报,领导也很重视,就请了刑警方面的技术人员一起研判案件。 研判了半天,刑警和交警都认为故意撞人缺乏证据支持,站不住脚。 宋交警和丁交警心里有底了,他们又把岳海鹏、岳海昆兄弟又叫了来,告诉他们这个案子的性质就是交通肇事逃逸。 岳海昆不服地梗着脖子,还想跟交警争辩,被岳海鹏制止了。 能把父亲接回家,周凯非常感激陈律师,果然是省城知名律师,果然神通广大!他对陈律师的印象完全改变了。 周援虽然回到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自己被放出来只是暂时的,案件如果处理不好,他还得进去。他不愿多说话,只是一个人待在餐厅里喝闷酒。 周凯见父亲一副神不守舍、萎靡不振的样子,就宽他的心,“爸,你别愁眉苦脸的,没有多大的事。我仔细研究过法律条文了,岳海鹏他爸只要不认定成重伤,你就不负刑事责任。”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周援叹口气说,“陈律师去医院问过了。岳万里现在的状况,既可以恢复得很好,又随时有生命危险。认定他轻伤成立,认定他重伤也成立。我是酒驾,又肇事逃逸,即便认定不了酒驾,我也够呛。” 周凯担心起来,“那该怎么办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岳万里还在恢复期,尽快跟岳家达成和解。宁肯多赔岳家钱,也要让他们出具谅解书。越往后拖越被动。” “爸,岳海鹏兄弟两个就想把你送进监狱,给他爸出气。他们不可能出具谅解书。”周凯不得不告诉父亲实情。 周援沉重地点点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酒精渐渐麻痹了他的神经,他想开了,觉得自己命中注定,该有此劫。 岳海昆对上班这件事又是向往又是抵触,他还没玩够,又担心玩过了头把工作给丢了。他准备先疯玩几天再向郭光宗报到。 白老大听到岳海昆要去上班的消息,十分恼火。他给岳海昆量身定做了一个陷阱,正引导着他一步步走进去。岳海昆一去上班,计划就全打乱了。 岳海昆和白老大又在网咖里玩了一个通宵,眼看天快亮了,白老大要走,岳海昆请求白老大再陪他玩一会,他说马上就要去上班跑销售,玩一次少一次。 “看你那个得意劲!跑什么狗屁销售?说白了不就是个卖猪肉的吗?”白老大讽刺道。 岳海昆尴尬地笑一笑,“白哥,我觉得还行。” “行个屁!到处跑着推销猪肉,想想我就嫌腻得慌!” “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好,自己找工作也找不到。”岳海昆让白老大说得动摇了。 白老大拍拍电脑,“我他妈的也玩够了。你白哥我要去挣大钱了。” “你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搞贸易,这次搞个大的,搞国际贸易!” 岳海昆羡慕地看着白老大。 “天天坐飞机,满世界飞来飞去。住大酒店,抽古巴雪茄,喝法国香槟,泡洋妞。”白老大给岳海昆描绘着他想象中的奢靡生活。 “白哥,我也想跟你去干,搞国际…贸易。行不行?” “你是我兄弟,我能扔下你不管吗?不过你在百润公司卖卖猪肉也不错。呵呵!” “去他的猪肉吧!白哥,我跟你去!” “没问题!”白老大话锋一转,“到时候你家大把的钱赔下来,别把白哥扔到脑后就行。” “白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的就是你的!” “真是我的好兄弟!”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一连几天,岳海昆都跟白老大混在一起疯玩,岳海鹏催他去向郭叔报到,岳海昆已打定主意不去卖猪肉了,就拿话来敷衍弟弟,岳海鹏见他没有要上班的意思,就让他在家守着父亲。护工老王是很尽心,但父亲还是喜欢有家人在身边。 “你怎么不在家守着爸爸?”岳海昆问。 “我准备再去北京找,想办法把秘方弄回来。” 岳海昆嘲笑他是个死心眼,案子已破,家里也不再缺钱,还学那个破玩艺儿干什么? 岳海鹏知道不能靠周家赔的钱过一辈子,再说他答应过郭叔,答应的事必须办到。他又不能提前回校复学,在家也闲得难受。 坐上高铁后,岳海鹏给安欣发了个微信,告诉她上次老花痴给的调料有问题,他又来北京了。 安欣似乎对秘方的事不感兴趣,只回微信问他:你没插班复学? 岳海鹏回复微信:孙院长是个死脑筋,他不同意。 安欣再没回复岳海鹏,岳海鹏以为是高铁上信号不好,可到了北京,手机仍没反应。他意识到安欣还在生他的气。他准备先去找老花痴,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再去找安欣。 岳海鹏轻车熟路,来到了“赵家卤蹄”店。他在外面观察动静。晚饭时间已过,客人们正陆续离开。岳海鹏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不敢去吃饭,怕错过机会让老花痴走了。他打定主意,今晚要好好收拾一下老花痴。 店里的灯暗下来了。 老花痴从店里出来,伸着懒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提起门上的锁,准备锁门。 在不远的楼群拐角处,有两个黑衣人,一胖一瘦,正躲在暗处,紧紧盯着卤蹄店的门。 胖黑衣人问瘦黑衣人:“老大,上不上?” 瘦黑衣人说:“上!” 两个人从拐角处出来,朝卤蹄店快步走过来,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他们看见一个人跑到卤蹄店门口,朝正在锁门的老花痴推了一把,老花痴一下子栽进了店里。 胖黑衣人骂了一句:“我靠!什么情况?” 瘦黑衣人又把胖黑衣人拉到暗处,“老花痴得罪的人太多了!想收拾他的人看来不光是我们。” 刚才把老花痴推进店里的人就是岳海鹏。他推倒老花痴后,顺势也冲进店里,揪住老花痴的衣领,把他压在地下,老花痴显然吓坏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乱喊乱叫。 岳海鹏被老花痴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老花痴认出了岳海鹏,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打劫的呢!” 岳海鹏把老花痴拉起来,继续揪着他,“我不打劫,我想打你这个骗子!” “你先放手。听我慢慢跟你说。” 岳海鹏松开老花痴,拿出一张纸拍在餐桌上,“你自己瞧瞧,这就是你给我的调料整理出来的秘方,做出来的卤蹄都是臭的!” “我当时就说要把调料包送给你,你是卖血的钱,我不想要,你非给钱不可。这可怪不着我了。” “你是存心要骗我对不对?” “两千块钱就想买到真正的秘方?你也不用脑子想想?” “你说吧,真正的秘方多少钱?我还想买。” “我弄不到秘方。这样,你的一千块钱我一分不少地退给你,你走。” “我不走,你让我见到老板,秘方的事我跟老板谈。” 老花痴数出一千块钱,放在岳海鹏面前的桌上,“咱两清了,秘方你想都别想,你走吧!” “我要见老板!” “老板你见了也是白见,秘方是老板的命根子,他能告诉你吗?” “你不是说老板不太在乎秘方吗?” 老花痴愣了愣,“你把我当成骗子好了。” “不行!你答应让我见老板的!” 一辆出租车在“赵家卤蹄”店门口停下,安欣从车上下来。岳海鹏想的没错,她确实还在生岳海鹏的气,他那天的话太伤人了,竟然说她讨好周凯!她的一片心全在岳海鹏身上,他还说这种没心没肺的话!但是气归气,安欣知道岳海鹏到北京来了,不见他一面,她心里又不好受,也放心不下,思来想去,还是打了个车赶到了“赵家卤蹄”店。 安欣看见岳海鹏正在店里面跟老花痴说话,就推门走了进去。 躲在暗处的两个黑衣人正盼着岳海鹏出来,却看见安欣又进去了,瘦黑衣人对胖黑衣人说:“今天这是咋回事儿?怎么又进去了一个女的!” 胖黑衣人说:“要不咱撤吧?明天再说。” 瘦黑衣人说:“再等等,等那一男一女走了,咱们再行动。” 安欣见岳海鹏和老花痴两个人都争得面红耳赤的,知道事情不顺。 “花哥这人不地道,他先是骗我,现在又耍赖。”岳海鹏指着老花痴说。 “别在你女朋友面前说我坏话!”老花痴指指桌上的一千块钱,“咱两清了!” “花哥,我最后再问一句,你到底让不让我见老板?” “老板说了,他不想见你,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岳海鹏又不甘心,又束手无策,生气地看着老花痴,老花痴故意把头扭向一边,不看岳海鹏。 安欣知道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何况她觉得案子已经破了,秘方也不重要了,就拉了拉岳海鹏,“算了,咱们走吧。” 店门发出“咣当”的一声,岳海鹏和安欣走了。 老花痴转过脸来,发现那一千块钱还放在桌上,急忙喊:“钱!你的钱!” 岳海鹏和安欣已经走远了。 老花痴伸了个懒腰,觉得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他没花岳海鹏卖血的钱,也把他折腾了一顿,恰到好处,老花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拿出一瓶二锅头,准备小酌两杯,他最近酒量见涨,对“酒壮怂人胆”这句话已有了体会。 店门又“咣当”一声开了,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老花痴正在自斟自饮,他倚在吧台上,背对着店门,听见门响,以为岳海鹏回来拿钱,就没有回头,“钱还在桌上,我没动!” “花老板,跟谁说话呢?”瘦黑衣人说。 老花痴猛地回过头来,慌恐地看着两个黑衣人。 “还认识我吧?两个月前,我用一万钱,换了你一个假秘方!”瘦黑衣人说。 胖黑衣人看见桌上的钱,一下子抓到手里,递给瘦黑衣人。 瘦黑衣人把那沓钱又扔到桌上,“我不要钱,把你真正的秘方交出来吧!” 老花痴定了定神,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 瘦黑衣人冷笑一声,“长能耐了?不服是吧?”他冲胖黑衣人挥挥手,“把他给我捆起来!” 胖黑衣人掏出绳子,麻利地搭在老花痴的双肩,转眼功夫,老花痴就被控制住了。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岳海鹏和安欣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岳海鹏突然停下了,他想起了老花痴退给他的一千块钱还在桌上。 岳海鹏、安欣回来拿钱,他俩一走进店里,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老花痴的双手已被绑在胸前,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正在使劲勒着绳子,老花痴痛得龇牙咧嘴。 “你们是谁?为什么把他绑起来?”岳海鹏急忙问。 老花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无助的目光看着岳海鹏和安欣。 瘦黑衣人用指头戳着老花痴的额头说,“这老小子拿了我一万块钱,给了我一个假秘方!” “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安欣说。 瘦黑衣人指着老花痴,“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我收拾一个骗子,犯什么法?” “你们报案让公安机关来处理。把他绑在这里对你们也不好。”安欣说。 “你绑他也没有用。他又不知道秘方,他给我的也是假的。”岳海鹏说。 “他是老板,他不知道秘方谁知道?”胖黑衣人拍着老花痴的后脑勺说。 岳海鹏吃了一惊,走到老花痴面前,“花哥,这是真的吗?你是店老板?” 老花痴微微点点头,眼睛看着地下,不敢跟岳海鹏对视。 “花哥,你不告诉我秘方,我不怪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骗人?”岳海鹏生气地说。 老花痴耷拉下脑袋,闭上眼睛。 胖黑衣人伸手要打了老花痴,被岳海鹏拦住:“别打了!” “花老板,把秘方交出来吧。要不我就一直捆着你!”瘦黑衣人说。 “秘方是我的命根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你的!” 胖黑衣人又要打老花痴,被岳海鹏抓住手腕,“你们快松开他!” 瘦黑衣人对岳海鹏说:“这位兄弟,你也是受害者,等会儿从他嘴里抠出秘方来,也有你一份。” “这样弄到的秘方,送给我我都不要,你们松不松开他?再不松,我可要报警了!”岳海鹏嚷道。 瘦黑衣人满不在乎地说,“报吧,你随便报!” “再不放开他,你们就涉嫌非法拘禁了,《刑法》第238条规定,你们是要被判刑的!”安欣说。 瘦黑衣人看了看安欣,“你别吓唬我,什么238条?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学法律的,有律师资格证。我没吓唬你。”安欣说。 瘦黑衣人想了想,示意胖黑衣人,“放开他,他跑不了!” 胖黑衣人给老花痴松了绑。 瘦黑衣人不耐烦地拍拍老花痴,“一万块钱拿来,我们走!” “我现在没钱。”老花痴一边揉着手腕和胳膊一边说。 瘦黑衣人被激怒了,“你说什么?不给我们秘方已经便宜你了,连钱也不给?”他示意胖黑衣人,“再给我捆起来!” 安欣拦住胖黑衣人,劝老花痴,“花哥,快把钱还给人家吧。” “我现在真没钱,要还也得明天。” “明天不行,想耍赖是吧,胖子,给我捆起来!”瘦黑衣人叫道。 “你们别动他,我有钱,我给你去取!”安欣说。 岳海鹏陪安欣就近找了一家银行,在atm机上取钱。 “安欣,花哥如果不还你,就算在我头上。到时候我还你。” “我帮助花哥,凭什么让你还? “这事本来跟你没关系,是因我而起的。” 安欣白了岳海鹏一眼,“你倒是跟我有关系,我想帮你,你不让我帮啊。花哥不还我我认了,不用你瞎操心!”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岳海鹏冲安欣尴尬地笑着。 “你说呢?” “我说过你想讨好周凯,我为这句话向你道歉。” “你以为口头道个歉就行了?想得美!” “好,好,好!你说怎么办都行。” 说话间,他们把一万块钱取了出来。他们赶回店里,交给了瘦黑衣人。 瘦黑衣人收好钱,仍觉得不解恨,还想对老花痴动手动脚,岳海鹏连劝带推,让他们离开了。 老花痴见那两个黑衣人走远了,回过神来,他把桌上的钱递给岳海鹏,“你先把这一千块收起来。” 老花痴又跑过去把店门关上,他走进柜台里面,蹲下身子,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整沓钱递给安欣。 “刚才谢谢你了。这是整一万,你数一下。” 岳海鹏看得呆了,“花哥,你真是舍命不舍财!有钱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我保险柜里不止一万,那两个黑衣人那么凶狠,一打开保险柜,万一把我抢了怎么办?”老花痴说。 岳海鹏笑了,“你把这些鬼心思用到追女孩的身上,女朋友早就找到了!” “你现在打开保险柜,就不怕我们抢你的?”安欣笑着问。 “你们能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救我,怎么会抢我的钱呢?今天我算是遇见好人了!” 岳海鹏、安欣见天已经很晚了,就要跟老花痴告辞,老花痴不放他们走,非要请他们吃夜宵。正好岳海鹏也饿得快要虚脱了。 老花痴把他们请到以前跟岳海鹏来过的烧烤店里,他提前已给老板打过电话,烤串和啤酒很快就上桌了。 “你们帮我躲过一劫,我必须表示感谢。”老花痴指指一桌子的烤串和啤酒,“请吧!” “花哥,你以后可不要再干这种事了,今天的事多危险!”岳海鹏边吃边说。 “一想到这帮人算计我的秘方,我就来气!” 岳海鹏无奈地笑笑,“也包括我。” 老花痴盯着岳海鹏看了一会儿,“我看你也不像个买卖人,你告诉我,你要秘方想干什么?” 岳海鹏无奈地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花哥,秘方是你的命根子,我尊重你的选择。” 老花痴若有所思。 这时岳海鹏手机响了。岳海鹏见是哥哥打来的,急忙离开座位去接电话。 老花痴等岳海鹏走远了问安欣,“岳海鹏要秘方想干什么?” “反正你也不想给他,问这个干什么?”安欣看出了老花痴的心思,故意激他。 “给不给他你先别管,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秘方。” “高考的时候岳海鹏是我们市的理科状元。大学里他学是是建筑,他获得过国际大奖……他家如果不出事的话,他现在已经是硕士研究生了。”安欣说。 “岳海鹏这么厉害!他家出了什么事,他要秘方干什么?” “这事一句半句还真说不清楚。”安欣沉吟了一会儿,就把岳海鹏前前后后的事都跟老花痴讲了一遍,直听得老花痴不住地唉声叹气。 “就这样,岳海鹏为了能尽快撑起这个家,就找你取经来了。”安欣最后说。 老花痴从岳海鹏的那段凄惨故事中回过神来,他不住地赞叹,“岳海鹏是个男人的样子!关键时刻他能顶起事来!” 岳海昆给弟弟打电话,是因为他听到一个谣言,说弟弟准备私下跟周家达成协议。岳海鹏坚决否认,没有这回事。他让哥哥不要偏听偏信。 岳海鹏打完电话回来,见老花痴和安欣看他的表情都有些异样,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拿起烤串要吃,被老花痴夺下来,他叫来服务员把烤串打包,说是回自己店里吃。 “别再来回折腾了,在这吃点我们就走。”岳海鹏说。 老花痴坚持要走,“回店里去,我要把秘方写给你。”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岳海鹏做梦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赵家卤蹄”秘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到了他的手里。 在打车送安欣回家的路上,岳海鹏仍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不停地跟安欣说着这秘方将给他家带来的种种变化。 安欣也很为他高兴,只是高兴归高兴,周凯托付她的那件事,仍萦绕于心,让她无法释怀。再劝岳海鹏吧,他仍会误会;不说吧,又觉得对不起周凯。思来想去,找不到办法,不禁叹了一口气。 岳海鹏察觉到了安欣情绪上的变化,“你怎么了?” 安欣轻轻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岳海鹏很关切地问。 “别问了,你又不愿意帮忙。” “谁说我不愿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我让你给周凯他爸出具谅解书,你愿意吗?”安欣突然说。 岳海鹏一下子僵住了,他没想到安欣还在惦记这件事。 出租车驶进安欣家的小区,岳海鹏、安欣下车,岳海鹏的脸已经冷下来,他一言不发。 安欣见岳海鹏这样,就说,“行了,行了,不想帮忙就算了,吊个脸子干什么?” 岳海鹏感到很蹊跷,“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热衷?” “算了,算了,不说这事了!” “为什么不说?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给周凯说情?” “至少我不想讨好周凯!”安欣生气地说。 ““那就请你给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你为什么要给周凯说情?” “案发现场的照片,是我寄给交警的。”安欣轻声说道。 岳海鹏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摇头,“不可能,真是你的话,你怎么不早点寄给交警?为什么非等到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寄?” “照片在我手机上,我以前一直没有发现,只到你上次来我家的那一天我才看到,就寄给了警察。” 岳海鹏被惊得瞠目结舌。 “怎么样?这个理由能让你信服吧?” 岳海鹏连连点头,他又是惭愧,又是高兴。 “你不觉得我是讨好周凯了?” 岳海鹏感到无地自容,他双手合十,不停地向安欣打躬作揖,“你就饶了我吧,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是我寄的照片,如果你不逼我,我连你都不想说,你不许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明白,我绝不跟别人说。另外,我会按你的意思办,给他爸出具谅解书。” “这不会让你为难吧?” “不会,我能解决。” 不知不觉地,他们走到了安欣家楼下。 “你到家了,快上楼吧。”岳海鹏说。 “你懂不懂浪漫?”安欣娇嗔地看了岳海鹏一眼,凑到他面前,仰起脸,闭上眼。 岳海鹏也有些动情,刚要去抱安欣,身后有人一声干咳。 岳海鹏回头,见安母正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岳海鹏慌忙把安欣轻轻一推,安欣睁开眼,发现了安母,也不好意思了,“妈,你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等你!你看看都几点了?” “阿姨好。”岳海鹏不自然地跟安母打招呼。 “你不在家照顾你父亲,又到北京干什么来了?” “妈!岳海鹏到北京来,不需要跟你报告吧?”安欣突然生起气来。 “放肆!给我回家去!” 安欣当着岳海鹏的面不想跟母亲争吵,只好不情愿地向单元门走去。 “阿姨,我到北京来还是为了秘方。另外我爸的案子破了,我为我爸请了专业护工,比我照顾得好。”岳海鹏耐心地回答着安母的问题。 安母敷衍地点点头,也向单元门走去。 岳海鹏紧跑几步拦住安母,“阿姨,您知道是谁撞伤了我爸以后逃逸的吗?是周凯他爸。” 安母显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微微点点头。她其实早就知道是周凯他爸撞了岳万里。 “另外,周凯早就知道是他爸撞的我爸。” 安母有些尴尬,“我对这些事儿不感兴趣!” 安母拉上安欣走进单元门。 安欣一边被她妈拉着走,一边向岳海鹏伸出拇指使劲晃了晃。 岳海鹏刚从北京回来就接到了丁交警的电话,通知他明天下午去交警队参加协调会,丁交警说按照规定,他们只主持一次协调会,能协商就协商,不能协商就走诉讼程序。丁交警说他也给岳海昆打了电话,让他哥俩一起来。 岳海鹏本想一回来就测试一下老花痴给他的秘方,这下也顾不上了。明天的协调会,他和哥哥必须有一致的意见。岳海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哥哥同意他的想法。如果哥哥不同意,就不能跟周家协商解决,他也就没法向安欣交待。周援之所以被抓,安欣寄来的照片起了关键作用,否则,周援很可能还逍遥法外。她寄了,就是她选择跟他站在一起。她提出这点要求,他是没有理由不答应的。 岳海鹏记起当时卖店铺时,他哥也不同意,最后是郭庆出的主意,把哥哥搞定了。他觉得郭庆的路数对付哥哥正好合拍。 他给郭庆打电话,郭庆显得有些不耐烦,他说正在忙。岳海鹏说有大事找他商量,郭庆让岳海鹏去棋牌室找他。 棋牌室就在百润艺术工坊门口的保安室旁边,原来只是个职工的内部活动室,后面承包出去了,承包人就对着大街开墙打洞,搞了个门,算是正式对外营业了。 郭庆自从被拉去补过三缺一的缺后,就迷上了麻将。他先是周末周日悄悄地溜进去玩玩,后来下午没课的时候也偷偷进去玩几圈,再后来晚上时间就几乎全消磨在这里了。郭庆打麻将也确实有天赋,总是赢多输少,这让他越玩瘾越大。 郭庆今天又赢了不少,虽然都是小钱,但郭庆看着一堆硬币隆起在自己面前,而他牌友、三个老人的前面已经所剩无几,郭庆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郭庆见岳海鹏走进来,冲他扬扬手,“等我打完这一局,又快和了。” 一个快输光的牌友见抓到手的牌又不好,就呼啦一下推倒自己的牌,对郭庆说:“你快走吧,每次都赢,我们老家伙们都快受不了你了!” “好,我让位。”郭庆笑着收起零钱,跟岳海鹏一起走出了棋牌室。 “你怎么喜欢玩这个?”岳海鹏不解地问。 “这东西很有意思。”郭庆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田苗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你可不要告诉田苗!”郭庆担心地说。 岳海鹏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管郭庆打麻将的事,如果他知道以后他和郭庆的事业险些毁在这上面,那他肯定会告诉田苗,让田苗把郭庆的赌瘾扼杀于萌芽状态。 岳海鹏说明来意,郭庆知道安欣的劝说奏效了,就嘲笑他重色轻友,岳海鹏也不解释,让郭庆想办法搞定他哥。郭庆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拍着胸脯说:“对付别人我不敢说,对付海昆哥,我有把握。” 岳海鹏不放心,“你准备怎么办?” “你听我安排就行,到时候你自己去开协调会,我把海昆哥拖住。”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岳海鹏并不太认可郭庆的主意,但他自己又想不出更稳妥的办法,只得按郭庆的路数来。 岳海昆往常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的,今天他不到十一点就起床了,准备吃过午饭去参加协调会。 岳海鹏给郭庆发了个微信:我哥正在洗漱,快来吧。 不大功夫,郭庆就来了,岳海鹏故意问他有什么事。 “我不找你,我找昆哥有事。” “找我干什么?”岳海昆一边往头发上打摩丝一边说。 “请你吃饭。” 岳海昆不相信郭庆的话,“请我吃饭?你小子又想搞什么鬼?” 郭庆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我马上毕业了,想跟昆哥学学江湖上的经验,以后进入社会也好适应。” 岳海昆见郭庆不像开玩笑,而且这些话说得他很受用,有点拜师学艺的意思。“有什么事不明白你问我就行。我一会儿还要去交警队开会,饭就不去吃了。” 郭庆坚持要请,“吃饭又误不了开会。” 岳海昆动心了,毕竟让人抬举是很受用的,而且他也想学学白老大,找找当大哥的感觉。 “郭庆,你请我哥,还不把我一块请上吗?”岳海鹏说。 “没你的事,我有话想单独跟昆哥说。” 岳海昆得意地耸耸肩,他同样也很享受弟弟被冷落的感觉。 郭庆在附近一家餐馆订了个小包间,从家里拿了一瓶好酒和一瓶同样品牌的空瓶子,他提前灌满了水,怕被岳海昆发现,又倒出一小半水,兑进去一小半的低度酒。 岳海昆见郭庆如此隆重地请他,态度又一反常态地恭顺,他从来没受过如此礼遇,还没等喝酒身子就轻飘飘起来。 郭庆等菜一上来,就把两瓶酒都打开,递给岳海昆一瓶真的,给自己留了一瓶兑了水的,“昆哥,一人一瓶,今天咱喝个痛快!” 于是开喝,三杯酒下肚后,岳海昆就进入了状态,把开协调会的事忘到了脑后。 “郭庆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这一带,海昆哥我说话好使!”岳海昆舌根发硬了,开始吹牛。 “海昆哥,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来,再干一杯!” 不大功夫,岳海昆喝干了一瓶高度白酒,郭庆也喝干了自己的瓶中的酒加水。岳海昆酒劲上涌,坚持要去网咖玩,郭庆正好想把他拖住,就陪着他去网咖。 郭庆扶着东倒西歪的岳海昆来到网咖,网管见岳海昆喝成这样,怕他闹事影响生意,不想让岳海昆玩,郭庆好说歹说,网管才把他们安排在一个角落里。 “老子今天要当超级英雄!”岳海昆疯狂地拍着键盘,开始找自己喜欢的游戏,可是还没调出界面,他已经哈欠连天了。 郭庆去前台买饮料回来,发现岳海昆已经趴在电脑桌上打起了呼噜。 郭庆会心一笑,他给岳海鹏发微信:已搞定海昆哥。他在岳海昆旁边坐下来,欣赏着岳海昆的睡姿,不知不觉中,他的两眼也开始发直,一边暗骂自己兑酒兑多了,一边也趴在桌上,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周援对这次协调会没抱任何希望,他让周凯替他参加,周凯也不想再遭受岳海昆的欺侮,就想让陈律师替他参加,陈律师告诉周凯,家人和律师的作用是不一样的,他让周凯勇敢面对,另外也不要错过任何可能和解的机会。 距开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周凯不想提前进去,就站在交警大楼外的宣传栏下,随意浏览着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交通事故的现场照片。他看见岳海鹏一个人来了。通知上说他和岳海昆都要出席的。周凯没有回头打招呼,岳海昆来与不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一个岳海鹏就够了,反正他也不同意协商。 岳海鹏却径直向他走过来,周凯回过头来看着岳海鹏。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改主意了。”岳海鹏说。 周凯吃惊地看着岳海鹏。 “我同意给你出具谅解书。” 周凯喜出望外,“你哥他同意吗?” “郭庆把我哥灌醉了,协调会我自己参加。” “谢谢你海鹏!” “你不用谢我。我同意协商,也不是出于自愿。”岳海鹏淡淡地说。 周凯知道这是安欣的作用,他并不在乎岳海鹏自愿不自愿,只要他同意出具谅解书,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白老大从交警队楼里出来,他是来缴违章停车罚款的,他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叫他妈的乱停车?我把车停在自家楼下,还算乱停车?就罚二百扣三分?” 岳海鹏、周凯二人进楼,与白老大擦肩而过。 白老大扭头看看岳海鹏和周凯,他意识到他们来干什么了,他昨天听岳海昆说过,今天要开协调会。他没有发现岳海昆的影子。白老大急忙给岳海昆打电话,可是电话通了,无人接听。这么重要的协调会,岳海昆不可能忘了,他昨天还说要跟周家血战到底呢。白老大觉得不对劲,他顾不上跟交警交涉自己罚款的事了,开车直奔他和岳海昆常去的网咖,他知道岳海昆这个时间肯定在那里。 白老大跑进网咖,他一边四下搜寻一边问网管,“岳海昆在不在这里?” 网管指了指一个角落,“在那里,好像喝了不少酒,睡着了。” 白老大过去一把把岳海昆扯了起来,“快走,你要耽误大事了!” 岳海昆还没醒酒,人还迷迷瞪瞪,被白老大拉起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你今天不开协调会了?我看见你弟和周凯都去了!” 岳海昆这才猛然想起开协调会的事,急忙跌跌撞撞地跟着白老大走了。 一旁的郭庆还伏在桌上打着呼噜。 过了一会儿,网咖里有人打赢了游戏,兴奋地尖叫了一声,把郭庆吵醒了,他看见岳海昆的座位空了,就把网管喊过来问。 “走了,白老大把他拉走了!” 郭庆吓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可能要坏事,急忙打了个车直奔交警队。 郭庆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他从出租车上下来,远远看见岳海昆走进了交警大楼内,他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郭庆正在懊悔,白老大走过来,“你把岳海昆灌醉,差点误了大事。你想干什么?” 郭庆见了白老大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不着!” “没想到你跟周家穿的是一条裤子!” “这里没你的事,你别来搅和!” “嘿!小子,你又想找麻烦是不是?”白老大边说边往郭庆身边凑。 郭庆一点儿也不怕白老大,他觉得像白老大这样的混混,也只能在岳海昆面前充充老大。“我就找麻烦了,你能怎样?” 白老大见唬不住郭庆,又不敢在交警队院里动粗,就气哼哼地用指头点着郭庆说,“你等着,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协调会在是交警队会议室里举行的。岳海鹏、周凯在一张长会议桌的两边坐着,两个交警并排坐在桌头。 “你哥怎么没来?”丁交警问岳海鹏。 “我哥俩商量过,意见也统一了。我可以代表他。” 二位交警交换了一下意见,觉得岳海鹏一个人来参会并无不妥。 “开始吧”丁交警宣布。 宋交警主持协调会,他说根据法律规定,就赔偿金等问题,组织双方进行调解协商。如果不同意调解,也可以直接起诉。 “你们同意调解吗?”宋交警问。 “我同意。”周凯说。 “岳海鹏呢?” “我也同意。”岳海鹏说。 两位交警对岳海鹏同意调解的态度有些意外,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都是说岳家不同意调解。 “同意调解,我们就往下进行。先讨论赔偿问题,这里有一个参照标准,我们也根据岳万里的伤势情况,提出了一些建议。”宋交警说。 丁交警把文字材料,分发给岳海鹏和周凯,“这上面的东西都很重要,你们仔细看看。”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岳海鹏和周凯仔细看过文字资料,无非就是一些细化的赔偿标准。岳海鹏提不出什么意见,既然要协调解决,他也不想在这些事上斤斤计较了。周凯更是无话可说,只要岳海鹏出具谅解书就行。 “岳海鹏你先说吧。” “我没有什么意见。只要我爸前期的医疗费用解决了,再加上后期的治疗费、生活费用就行。你们提供的这个参照标准我也认可。” 宋交警心里暗自高兴,他调解过无数次事故赔偿,像岳海鹏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并不多。“周凯,你的意见呢?” 周凯满意地看看岳海鹏,“我没意见,岳海鹏满意就行。” “那好,等一会儿计算出具体数额,我们再商量。”宋交警话锋一转,谈到了关键问题,“给周援出具谅解书,岳海鹏是怎么考虑的?” 岳海鹏刚要说话,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猛烈地敲门声和喊叫声,岳海鹏听出是他哥的声音。 “岳海鹏!周凯!你们在哪里?” 宋交警与丁交警正惊愕间,门被猛地推开,岳海昆闯了进来。 “你们开会为什么不等我?”岳海昆大声说道,他的酒劲还没有过去,仍是一副醉态。 “岳海鹏不是能代表你发表意见吗?宋交警吃惊地问。 “他什么意见?”岳海昆指着岳海鹏问。 “先跟周家确定赔偿数额,再协商谅解书的内容。” 岳海昆急眼了,“岳海鹏不能代表我。我不同意协商!” 周凯被眼前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宋交警盯着岳海鹏说:“岳海鹏,这是怎么回事儿?” 岳海鹏不敢正视宋交警严厉的目光,“叔叔,我想再跟我哥商量一下。”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不同意协商!岳海鹏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瞒着我?”岳海昆吼道。 “哥,你听我说。” “我不听!” 宋交警生气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岳海鹏你说,你是不是事先没跟你哥沟通好?” 岳海鹏满脸涨红,他点点头承认了。 “不像话!”丁交警训斥岳海鹏。 “协调会不开了,等你们意见一致了再说!”宋交警说。 岳海鹏、周凯、岳海昆三个人一起从交警大楼里出来。岳海昆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周凯。岳海鹏看出了岳海昆的用意,他有意走在岳海昆和周凯之间。 刚一出门,岳海昆就冲上去要打周凯,岳海鹏早有防备,一把从后面搂住岳海昆,岳海昆挣脱不开。 “周凯,你快走!” 周凯站着不动,他冷眼看着岳海鹏和岳海昆。刚才在会议室里,他就做出了一个判断,他觉得岳海鹏和岳海昆这兄弟两个是在给他演双簧。 岳海昆眼看着快挣脱开岳海鹏了。 “周凯,你快走啊!”岳海鹏喊道。 周凯仍然不动,他冷笑了一声,“你得了吧岳海鹏!你这双簧演得好啊!想讹诈你就来明的,何必这么虚伪?” 岳海鹏没听清楚周凯在说什么,“你快走吧,我快搂不住了!” “我就不走!你别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了。让岳海昆把我打死得了!” 岳海昆挣脱了岳海鹏,向周凯扑来,“老子这就成全了你!” 郭庆突然窜出来,一把抱住了岳海昆。 “周凯,这事怪我。我没看住海昆哥,让他跑来了。”郭庆说。 “你郭庆也不是什么厚道人。哼!”周凯觉得郭庆也跟岳海鹏是一伙的。 “郭庆!你放开我,放开!”岳海昆一边喊,一边用力掰郭庆的手指,郭庆疼得龇牙咧嘴。 “周凯,你他妈的快走啊!”郭庆冲周凯大喊。 周凯不光不走,反而走到岳海昆跟前。“我倒要看看,你岳海昆能把我怎么样!” 岳海昆挣脱了郭庆,飞起一脚踢向周凯,岳海鹏扑上来挡住岳海昆,被岳海昆一脚踢倒了。 郭庆死命拉住周凯,往远处拖拽,周凯力气没有郭庆大,被郭庆拖走了。 岳海鹏被岳海昆踢到了裆部,痛得在地上打滚。岳海昆见误伤了弟弟,也不再去追打周凯,只是口中不停地骂周凯,骂着骂着,又转移到岳海鹏身上。 “你可真行,让郭庆灌醉我,又替周凯挨打!” 岳海鹏从地下爬了起来。 “我问你,你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哥,我不可能胳膊肘向外拐。跟周家的事,你就按我的意见办吧,算我求你了。” “凭什么按你的意见办?当初咱俩答应过郭叔,要给咱爸出气,把周援送进监狱。你难道都忘了?” “哥,事情,事情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 “这事……这事……太复杂,我跟你说不清楚,也不能说。” “你不说就休想过我这一关!我就是不同意协商!” 岳海鹏知道没法说服哥哥,说服他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安欣给交警寄照片的事告诉他,他显然不能这样做。协调会失败后,岳海鹏打电话告诉了安欣,安欣似乎并不太在意,还安尉岳海鹏,让他顺其自然。安欣越这样说,岳海鹏心里越过意不去。他告诉安欣,他再想想办法。 岳海鹏知道哥哥最听白老大的话,但他跟白老大打过架,找白老大帮忙他也不会帮,哥哥除了听白老大的话,还能听谁的呢?岳海鹏一下子想到了田英。他上次为哥哥偷钱买手机的事找过田英,觉得田英是个识大体的女孩。而且田英的话,他哥绝对会听,所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但这件事与手机的事不同,与田英无关。田英会不会帮忙,岳海鹏没有把握。岳海鹏决定把田苗拉上去找田英。 田苗得知岳海鹏同意跟周家协商的消息后,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她和郭庆劝他,他不听;安欣一出面,他态度立马大变,而且还拐弯抹角地找人劝他哥。 岳海鹏来找田苗帮忙,田苗对他并不热情,并且拿话来挖苦他。 岳海鹏明白田苗的心思,并不计较她的态度。田苗发了一通小脾气,就领着岳海鹏找她姐去了,让她狠下心来不帮岳海鹏,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不过她也担心她姐不会帮忙,她知道她姐不愿意跟岳海昆打交道。 谁知田英很痛快地答应了,田苗以为是她姐给她面子,其实田英另有心思,她对岳海鹏有特殊的好感,上次岳海鹏为岳海昆给她买手机的事找她,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岳海昆虽说是个不入流的混混,对待爱情这件事却非常专一,他仍然恋着田英,对她的感情一如既往。只是田英对他从不来电,态度也很冷淡。他爸的案子破了之后,岳海昆兴奋地打电话告诉她,并想约她出来一起庆祝一下。岳海昆向田英传递的信息很明显,案子破了,他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田英对他仍不感冒,也不见他。岳海昆编了好多理由约她,她就是不见。岳海昆又苦恼又无奈,他胸中的爱情之火眼看就要熄灭的时候,田英突然发来了一条微信,主动约他见面。 岳海昆正在家里玩游戏,接到田英的微信,高兴得大吼一声,冲到客厅向岳海鹏显摆田英发来的微信。 岳海鹏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让哥哥快去赴约,并给了他几百块钱。 岳海昆觉得田英约他十有八九还是为秘方的事,他知道弟弟已经从北京弄回了秘方,只是这几天忙着跟周家过招儿,没顾上试吃。 “把你弄来的秘方抄一份给我。”岳海昆说,“我也算给田英交差了。” 岳海鹏知道田英不是为秘方约他,又不能跟哥哥挑明,就说秘方是真是假还不一定,等试吃成功再说。 岳海昆想想也对,万一弟弟像上一次那样被骗了,把个假秘方给了田英,他更没有面子。 田英今天一反常态地热情,她要请岳海昆唱歌。百润艺术工坊里有一家量贩式ktv,能唱歌还能吃自助餐。 “哪能让你花钱?我请我请!”岳海昆陪田英走进ktv包厢,他很兴奋,他觉得一男一女走进这样的场合,就意味着关系升级了。 “我昨晚上还做梦,梦见你跟我生气,永远不想见我了。看看,现在又在一起唱上歌了!做梦都是反着的!” “要不是找你有事,你以为谁还愿见你似的!”田英半真半假地说。 “我就知道你有事,你放心,我弟把秘方弄到手了,试吃成功后,我抄一份给你。” “我叔不要秘方了。” “那你找我……”岳海昆忽然想起定金的事来,“欠你的五千块钱,等我爸的赔偿金拿到后,我一定还你。” “我不是为这个找你的,我找你有别的事。” “别的事更好办!”岳海昆满不在乎地说。他开始给田英点歌,音乐响起,岳海昆把话筒递给田英。 田英把话筒放到一边,把音量调小,“给周凯家和解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岳海昆警觉地看看田英,“你为什么问这个?这事跟你扯不上边啊。” “本来是扯不上边,现在有人问我,就扯上边了。” “肯定是周凯找你了,让你来劝我?” “不是周凯,不过确实有人找我,让我劝劝你。” “谁?” “你别问这么多了,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就是不和解,跟周凯家打官司,把周援这个老家伙送进监狱。” “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可以多让周家赔钱。” “不能。我现在一想起周援,就恨得牙痒痒。” “如果我想让你通融一下呢?”田英盯着岳海昆说。 “你让我通融?”岳海昆吃惊地说,“这是谁找你劝我的?怎么这么大的面子!” “别问这么多了,你说句痛快的,给周家写个谅解书,行,还是不行?” “田英,别的事我都可以听你的,这事真不行。周援毁了我爸,毁了我的家。我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哼!就知道我没有面子。那行,我走了!” 田英打开包厢的门就走,岳海昆忙拦住田英。 “别走,别走,饭也没吃,歌也没唱,哪能说走就走?” 田英推开岳海昆,“我没心情跟你在这吃饭唱歌了!” 岳海昆拦住田英不让她出门,“田英,你听我说。这事……它……” “不听,不听!我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岳海昆把田英拉到沙发上坐下,“你让我再想想。” “这有什么可想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我弟求我都没同意,现在突然又同意了,让我怎么跟我弟说呢?” “这个好办,我让田苗找你弟,让他再求你,你顺坡下驴,面子也有了。” 岳海昆不情愿地点点头。 田英高兴了,她调大音量,把话筒递给岳海昆,“你先唱,我打个电话告诉田苗。” 郭光宗这两天正忙着筹备全省的猪肉订货会,他派人去叫岳海昆,想让他参与进来,这种大型活动是熟悉业务的好机会。 岳海昆倒是来了,可是他一开口,就把郭光宗气了个半死。 “郭叔,你说的销售就是卖猪肉吧?” 郭光宗听出了岳海昆语气中的轻蔑,“卖猪肉怎么了?我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今天就来上班吧,协助我筹备订货会,能学到不少东西。” “郭叔,这个工作我干不了。” “有我帮着你,你怕什么?” “不是,我是说我不想干,一想到卖猪肉,我浑身就又腥又腻。” 郭光宗傻眼了。郭光宗的经营班子都看不上岳海昆,觉得他不是那块材料。又不好驳郭光宗的面子。这下好了,人家岳海昆根本看不上!郭光宗的老热脸,贴了岳海昆的冷屁股。 郭光宗强忍下这口气,想等忙过这几天再去当着岳万里的面,好好收拾一下这个狂妄而又无知的岳海昆,然后再把他弄来上班。 订货会还没开始,郭光宗又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岳海鹏在交警队想跟周凯和解!他弄不明白,做事一向稳妥、对他也一直敬重的岳海鹏,竟然背着他干出这种事来。倒是那个靠不住的岳海昆,关键时刻顶上去给搅黄了。郭光宗觉得他再不出面干预一下,事情有可能就要失控了。 他白天实在脱不开身,到了晚上,他推掉了几件事,才挤出时间到岳家来一探究竟。 周援心情一直不好,躲在家里不愿出门,谁都不想见,从堂堂的百润肉一哥,沦落成取保候审,反差太大,他接受不了。最要命的是,岳家不同意和解,他就要坐牢。 周凯和周母都劝周援出去走走,散散心。周援怕见厂里的人,哪里也不想去。只是躲在家里一个人喝闷酒。 周凯想请陈律师来家里开导一下父亲,可他电话还没打出去,田苗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她告诉周凯,岳海昆同意和解了。 事情来得太突兀,周凯不相信。 “骗你干什么!我姐刚告诉我,岳海昆同意了。是我和岳海鹏一起找我姐帮忙,让她去劝岳海昆的!” 周凯放下电话,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父亲。 周援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看到希望了。 “爸你出去走走吧!” 周援点点头,他把酒杯推开,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 周凯要陪父亲出去,周援不让,他想一个人溜达溜达,把多日来郁闷的心情彻底疏散疏散。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在影壁墙的拐角处,周援和郭光宗迎面相遇。影壁墙上面有巨幅广告,灯光很亮。周援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挺了挺胸,主动上去跟郭光宗打招呼。 “老郭,呵呵,郭董事长。”周援阴阳怪气地说。 郭光宗见周援气色不错,态度傲慢,不免心中不忿,“周厂长,你倒活得自在。” “别叫我厂长,我已经不是厂长了。”周援不卑不亢地说,“你活得更自在,终于当上董事长了。” “我当上才知道,你给我留下的这个摊子有多烂。”郭光宗嘲讽地说。 “这个烂摊子,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别忘了,你一直是我的副手。”周援针锋相对。 “我会让百润公司大变样的,等你出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出来?谁说我要进去了?” “进去还不是早晚的事?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周援知道郭光宗是岳海鹏和岳海昆的幕后主使,“老郭,董事长你也当上了,做事何必太绝情?” “你如果不撞伤岳万里,我早就当上董事长了!而且卤蹄生产线也早就上马了!绝情的是你吧!”郭光宗说着说着就来了气,声音也渐渐放大。 周援看看厂区大道上有人走过来了,不敢再跟郭光宗纠缠下去,急忙顺原路回了家。他本来是出来散心的,结果碰上了郭光宗,这让他的心情更加郁闷。 郭光宗也不明白周援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为什么还这么嚣张。 岳海鹏按照田苗的指点,再次求哥哥同意跟周家和解。岳海昆因有田英的交待,自然就同意了。兄弟两个在这件事达成了默契。 郭光宗的到来,把他俩吓了一跳,他俩还没想清楚该跟郭光宗如何解释,心里不免有点发虚。 “我们三个定好的事,海鹏你怎么说变就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郭光宗劈头问道。 岳海鹏干咳了几声,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海昆拦住你,你是不是就跟周家和解了?” “郭叔,我现在跟我哥的意见完全一致。”岳海鹏小声说。 “一致了就好,咱们有言在先,就是不能跟周家协商!”郭光宗误解了岳海鹏的意思。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岳海昆示意岳海鹏,让他跟郭光宗解释。 岳海鹏只好硬着头皮说:“郭叔,你听错了。我哥俩的意见是和解,给周家出具谅解书。” 郭光宗勃然变色,“什么?为什么要和解?怪不得周援刚才见到我那么嚣张,原来他已经知道你们要跟他和解了!” 岳海鹏、岳海昆看了看郭光宗,都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俩谁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郭光宗强压怒火。 岳海昆不敢抬头看郭光宗那张愤怒的脸,他偷偷踢了一个岳海鹏。 岳海鹏从郭光宗一进来就在搜肠刮肚地想主意,“郭叔,我担心,即使我们不出具谅解书,周援也进不了监狱,还不如让他多赔钱。” “跟我弟一样,我也是这样想的。”岳海昆急忙说。 “你俩都在撒谎!”郭光宗突然提高声调,“你们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改主意的?” 岳海鹏低头不语。 岳海昆看看岳海鹏,也不说话。 “你俩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什么原因,为了你爸,不许你们跟周家和解!如果把周援送不进监狱,你们冲我说,包在我身上!” “郭叔,我和我哥还是想跟周家和解。”岳海鹏鼓起勇气说。 郭光宗气得脸色发青,他一只手抓住岳海鹏,另一只手抓住岳海昆,就往岳万里房间里拖,“走!当着你爸的面去说!” 岳海鹏、岳海昆都挣脱郭光宗。 “郭叔,我爸已经睡了。”岳海鹏说。 “周援想撞死你爸,你们知道不知道?” “警察说没有这回事儿。”岳海鹏说。 “警察的话就都可信吗?如果他们的话都可信,那些冤假错案是怎么来的?” 岳海鹏和岳海昆都终疑惑地看着郭光宗。 “你们不要以为我想利用这件事报私仇,我跟周援没有个人恩怨。我是完全站在你爸的立场上考虑这件事的。即便周援不是故意的,也不能放过他。他欺负了你爸一辈子,你们知道不知道?凭什么跟他和解?” 岳海鹏和岳海昆都内心不安起来,他们都隐约听说过父亲和周援的往事。 “你们大概听说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句话吧?你爸和周援之间,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仇恨!” 岳海鹏和岳海昆被震住了,他俩都吃惊地看着郭光宗。 “郭叔,你能说详细一点吗?”岳海昆问。 “该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郭光宗说,“你们相信我,就听我的,不要跟周援和解;不相信我,从现在起,我再不管你家的事了!” 岳海鹏、岳海昆面面相觑。 郭光宗见二人都不说话,猛地把房门打开就往外走。 “郭叔,我听你的!”岳海鹏急忙说。 “我也听你的,郭叔。”岳海昆接着说。 他俩送走郭光宗,回到自己的房间。自从护工老王来了以后,岳海鹏又搬回来,跟哥哥一起住了。 两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岳海昆索性一骨碌爬起来,开了灯,把岳海鹏也拉起来诉苦,“我刚答应田英同意和解,突然又变卦了,你说我可怎么向她交待?” “哥,田英那里没事。” “我从来没为田英办成过事,这次再不听她的,我还有什么脸再见人家?” “哥,我说没事就没事。” “你当然没事。田英可是我未来的女朋友!玩砸了,我就完了!” 岳海鹏见哥哥急成这样,就把实情说了出来,“哥,是我让田英去劝你的。” 岳海昆吃了一惊,“你让田英劝我?你搞什么鬼?” “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想跟周家和解?” “这是安欣的意思。” 岳海昆让岳海鹏给气笑了,“你这个书呆子!这肯定是安欣跟周凯好上了,骗你跟周家和解,准备把谅解书送给周凯当见面礼!” “哥,你不要乱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安欣有安欣的理由。” “你得了吧,安欣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 “不许你再说安欣!”岳海鹏对哥哥吼道。 “那你答应我,田英那里你去给我解释!” 岳海鹏点了点头。 其实,岳海鹏跟他哥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把同意和解的消息也告诉了安欣,他可以跟田英解释清楚,但他该怎么跟安欣解释清楚呢?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周凯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岳氏兄弟发生的变化。他一回到北京就抓紧补课,他是个聪明人,方方面面的关系又处理得好,在老师同学们的帮助下,他很快就追上了进度。 周凯知道岳海鹏不是为了他才同意和解的,明摆着是为了安欣。他想感谢一下安欣,他没有直接打电话给安欣,而是打给安母,也想顺便再跟安母套套近乎。安母告诉周凯,安欣已经有好几周没回家了。安母的语气异乎寻常,对他不冷不热,甚至有点冷淡,以前安母对他可不是这种态度。生性敏感的周凯感觉到了安母态度变化背后的东西,难道是因为他父亲出事了?周凯想不明白。 周凯决定去学校找安欣。他仍然采取一贯的做法,到了安欣学校后才跟她联系,两个学校相隔十几公里,他知道安欣不好意思不见他了。 周凯打通安欣电话,说自己已经进校门了,问去哪里跟她见面。 安欣对周凯的这种小把戏已经见怪不怪,她让周凯在图书馆门口等她。 图书馆门口有一个小花坛,周凯站在小花坛旁,看着花坛中的盛开的月季花,想着父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他有种卸下包袱的感觉。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安欣打来的,拿出手机一看,却是田苗的电话。 田苗告诉他一个消息,岳海鹏、岳海昆兄弟两个,双双反悔,不同意和解了。 “为什么?”周凯大感意外。 “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姐告诉我的。”田苗说。 周凯第一感觉就是被岳海鹏骗了,他既愤怒又屈辱,想想自己为岳海鹏做过的事,送他爸去医院、为他爸筹款、劝父亲自首……周凯越想越生气,有一股怨恨慢慢由心底生了出来。 周凯想离开这里,他不想见安欣了。 安欣从图书馆里出来了,她看见了周凯,周凯只好冲安欣挥挥手,全没了刚来时的热情。 安欣见周凯脸色不好看,就问:“你怎么了?” 周凯苦笑了一下,“我本来要感谢你,可是刚接了个电话,岳海鹏、岳海昆又反悔了,他哥俩都不同意和解了。” 安欣也有些意外,她不知道岳海鹏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要不,我打个电话再问问岳海鹏?” “算了,算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一会同意,一会儿不同意,这是在故意玩我!” “岳海鹏不会这么干吧?” “哼!我早就看出来了,他跟他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默契。” “郭庆、田苗和我都问过岳海鹏,他不想为难你。” “现在他不仅是为难我,而是不停地折腾我,在折腾我的过程中体验快感!” “周凯,你越说越离谱了吧?你把岳海鹏描述成了一个坏人。” “他就是个坏人,是个伪君子!他把我折腾够了,再让我家多赔钱,真不愧为高材生!聪明才智全用在这上面了!”周凯越说越激动,眼里闪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真想不到,你会这样说岳海鹏。” “安欣,不是我这样说他,事实就是这样!”周凯歇斯底里地说。 安欣让周凯的表情给吓到了,也气到了,“好了,随你怎么说,我还有事,再见!” 安欣不再理周凯,又跑进图书馆里。安欣打电话给岳海鹏,她想重新明确一下她的态度。 岳海鹏此时正愁着跟安欣没法交待,“我来没来得及跟你说呢,跟周凯家……” “你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安欣说。 岳海鹏以为安欣又生气了,“对不起,你听我说,这事……” 安欣打断岳海鹏的话,“以前是我不好,我以为提供了照片,帮着破了案,就有权要求你跟周凯家和解。我其实没有这个权利,你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你真是这样想的?”岳海鹏将信将疑。 “当然,这事我不管了。你怎么处理都行。” “你不会是说反话吧?”岳海鹏担心地问。 安欣轻松地笑了,“你觉得我像是说反话吗?” 岳海鹏跟安欣通完电话,心里虽然轻松了不少,但他觉得这只是安欣的善解人意之处,她的内心里还是希望他和周凯家和解的。 劳资科范科长一直是郭光宗的铁杆亲信,郭光宗担任董事长后,范科长也得到了重用。郭光宗以前说他有个朋友是交警队队长,那个交警队长其实就是范科长的弟弟。 郭光宗虽然向岳氏兄弟承诺,保证把周援送进监狱,但他对周援到底能不能负刑事责任并没有把握。他让范科长私下问问他弟。 范科长专门跑了一趟交警队,很快他就兴冲冲地回来了。 郭光宗一看范科长的样子就知道有门儿,“快说,情况怎么样?” “我弟说,伤情鉴定是关键。” “这还用你弟说,我早就知道!”郭光宗失望地说,“伤情鉴定还没出来,老岳的情况又不稳定。” “我弟看过周援的询问笔录,他可不仅仅是肇事逃逸。” “什么意思?他还有别的事?”郭光宗来了兴趣。 “你跟他共事这么多年,他的生活习性你还不知道?”范科长做了一个仰脖喝酒的动作。 郭光宗眼睛一亮,“他是酒驾?承认了?” 范科长点点头。 郭光宗高兴得一拍桌子站起来,“太好了!” “他光承认还构不成酒驾。”范科长说。 “还需要有其他方面的证据对不对?走!我知道去哪里找证据。”郭光宗拉起范科长就走。 范科长本想提醒郭光宗,酒驾的标准很严格,又怕扫了他的兴,就随他去了。 郭光宗从宋交警那里问到了周援修车的地址,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北郊,找到了为周援修车的那家修理铺。 修理工迎上来问,“要修车吗?” 郭光宗他们开来的就是原来周援的车,现在归郭光宗使用了。 “师傅,认识这辆车吧?”郭光宗问。 修理工看了看车说,“这车出过事,是我修的,交警还来问过我呢。” “这就对了。我有事想麻烦你。”郭光宗一边说一边让范科长从车上取出两条中华烟递给修理工。 修理工从没见过这么重的礼,不敢要,一边警惕地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师傅,我就想问一下,当时那个人来修车的时候,是不是喝过酒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害人的事我可不干!” 郭光宗就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跟修理工讲了一遍,又把两条中华烟硬塞到修理工手里。 “他确实喝酒了,还喝了不少,满身酒气,他知道酒驾造成的事故,保险公司不赔,才到我这来修车的。” “师傅,你帮我写个材料,证明一下这个事吧。” 范科长立即把准备好的纸笔递过去。 修理工凭空白得了两条好烟,不写不好意思了,就为他们写了个证明,证明某年某月某日某牌号车来换保险杠、喷漆,车主满身酒气。 郭光宗高兴地回到车上,一边看证明一边对范科长说,“这下肯定能把周援搞定了!” “周援的口供再加上这个证明,也只能是酒驾的旁证。”范科长说。 “你说什么?”郭光宗有些意外。 “酒驾的唯一标准就是酒精在血液中的含量,这是我弟说的。” 郭光宗有些失望,他刚才还在心里暗笑警察办案不仔细,把这么大一个证据给漏掉了,原来却只是个旁证。 “旁证也不错,总比什么证据都没有强。”范科长安慰郭光宗。 一路上郭光宗皱着眉头开车,一言不发。范科长以为他心情不好,也不好再劝他。其实他心里在一直在想着主意。等车开进了百润艺术工坊大门,他也终于想出了这份证明的妙用。岳海鹏告诉过他,交警队明天又要重新召开协调会。这份证明正好用来打提振岳海鹏兄弟俩的士气,免得他俩临阵倒戈。 郭光宗一停下车就来到岳家,郑重其事地把那份证明交给了岳海鹏、岳海昆兄弟,并告诉他们,周援这下被判刑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周援接到交警通知,让他明天参加协调会,他跟上次一样,仍不想出头露面去受辱,就打电话让周凯回来了。 周凯发现父亲的鬓角又白了不少,他心里很难受,他从小就跟父亲关系亲,他不愿意看到父亲这副颓败的样子,他更是不敢想象父亲被关进监狱的场景。 母亲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周援,一会儿看看周凯,那慌慌不可终日的模样,让周凯看了心烦意乱。 周凯感觉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他要出去走走。周凯也像他父亲一样不愿见熟人,他走出大门,走到大街上,在陌生的地方,又有夜幕遮掩,他觉得安全多了。 周凯让岳海鹏数次玩于股掌之上,这股怒火一直憋在心里泄不出来,他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明天上午的协调会,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扭转局面,他感觉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 白老大摇头晃脑地走过来,周凯躲到一边,他不想跟白老大这种人打交道。 白老大并没有发现周凯,他在给岳海昆打电话,谈的正是明天协调会的事。白老大正在指导岳海昆,让他如何如何对付周家。 周凯起初听了很生气,听着听着,他发现白老大跟岳海昆说的其实都是充横、撒泼、耍赖那一套,毫无技术含量。更奇葩的是,这个岳海昆却对白老大言听计从。 周凯心生一计,既然岳海昆是个无脑的炮筒子,他为何不试一试让他的炮口调转一下?让他冲着岳海鹏开开炮,即便达不成和解,把局面搅乱,让他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他等白老大把电话打完,追上去打招呼:“白哥好!” 白老大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凯,“是你小子,你想干什么?” “我想求你帮个忙。” “你找错人了吧?上次岳海鹏跟我打架,你不是也参与了吗?怎么还求我帮忙?” “白哥,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周凯歉意地笑笑,他指指不远处百润艺术工坊的大门,“那里面有酒吧,我请你喝两杯,咱边喝边谈。” 白老大警觉地看看周凯。 “白哥,你还怕我一个学生吗?”周凯见白老大犹豫不决,故意激他。 “去就去!”白老大不屑地笑笑,“你有什么可怕的?” 周凯和白老大来到酒吧。周凯给白老大要了一杯鸡尾酒,给自己要了一小瓶啤酒。 “说吧,什么事?”白老大仍板着脸。 “刚才你跟岳海昆通电话,我听见了。” “听见又怎么了?”白老大高挑眉毛。 “白哥,你误会了。我是说,岳海昆真听你的话。” 白老大脸色缓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岳海昆是我小弟,他当然得听我的。” “我想请白哥劝劝岳海昆,别人劝他没有用。” “劝他什么?” “让他跟我家和解,出具谅解书。” “这个忙我可帮不了。”白老大站起身,把酒杯往周凯面前一推,“我要走了。” “白哥,你别急。”周凯急忙拉住白老大,“当我没说,咱们喝酒,喝酒。” 白老大瞪了周凯一眼,不情愿地坐下。 “白哥,你先慢慢喝着,我去去就来。” 周凯从附近银行的atm机里取来了一万块钱,放在白老大面前。 “白哥,你收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白老大的语气很严厉,但眼里已带出不易察觉的喜色。 “白哥,拜托了!” “这事真不好办!” 周凯也不说话,他拿起啤酒瓶跟白老大的鸡尾酒杯碰了一下,自己一饮而尽。 “既然你瞧得起我,那我就试试!”白老大把钱揣起来,把酒也干了。 “我就知道白哥是个痛快人。”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事办成了大家都好;办不成,我再把钱退给你。” “白哥,我相信你的能量。” 早上刚上班,范科长就夹着好几个账本,慌里慌张地跑进了郭光宗的办公室,他跑得太快,把郭光宗门口的纸蒌给踢倒了,废纸散落了一地。 范科长昨天夜里翻账本,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搅得他一夜没睡。 “郭总,不得了了!” 郭光宗让范科长吓了一跳,这个老范平时还是很稳重的人,今天怎么慌成这样? “郭总,我查出来了,周援是个贪污犯!” 郭光宗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你说什么?” 范科长把几本账摊在郭光宗面前,“你看看,前年的应收账款里面,有几笔钱他私下收了,但在账面上做了坏账处理。 郭光宗边看账本边问,“他私吞了多少钱?” “我查出来的是四十多万,估计没查出来的还有。” “是他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还是放在厂里其他的账户上了?这事非同小可,你不会搞错吧?” 范科长指点账本,“这是他处理坏账时的亲笔签字,这是付款方的付款凭证复印件。改制前厂里所有的账户都封了,我又重新查过,都没有下账。保证没错,钱他都私吞了。” 郭光宗把账本摔在桌上,“这个老周!厂子穷得叮当响,他一搂就是四十多万!” “郭总,咱们报案吧?” “报案,当然要报案!” 范科长拿起电话簿翻看,“我查查反贪局的电话。” 郭光宗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周援啊周援,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我让你还怎么嚣张! “这下周援无论如何也得判刑了。他肇事逃逸的案子判不判刑无所谓了。”范科长突然冒出一句。 郭光宗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范科长,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啊!你这句话提醒我了!” 范科长找到了反贪局的电话号码,他开始拨打电话。 郭光宗急忙上去夺下范科长的手机,“别打了,你快去把车开到楼下,跟我去一趟交警队。” “咱们应该去反贪局,去交警队干什么?” “死脑筋,你再想一想!” 范科长想不明白。 “岳海鹏今天在交警队跟周家开协调会呢。”郭光宗诡秘地笑着说,“你觉得是让周援多赔一些钱好呢,还是让他以交通肇事罪被判刑好?” 范科长一下子明白了郭光宗的用意,交通肇事和贪污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虽说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可是白老大对劝岳海昆这事,把握并不大。他一直在鼓动岳海昆跟周家死磕的,现在突然转变态度,弯转得太急,他担心岳海昆接受不了。何况对岳海昆他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也不想为这事跟岳海昆搞僵。 白老大不是打打杀杀型的小混混,他喜欢动脑子,他有不少上不了台面却自以为高明的鬼点子。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白老大早早来到交警队大楼外等岳海昆,他已经想好了台词。 周凯先到了,白老大没跟周凯打招呼,他怕让岳海昆看见。他只给周凯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意思是他已经有对策了。周凯却以为白老大已经搞定了岳海昆,他有点不相信,正要去问一下白老大,却见岳海鹏、岳海昆远远走来,他只好作罢,冲白老大微微点点头,就走进了交警队大楼。 岳海鹏和海昆都看见了白老大,岳海鹏没有理他,直接走进了交警队大楼。岳海昆停下跟白老大打招呼:“白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老大故作神秘地四下看看,把岳海昆拉到大楼拐角处,“我等你半天了。交警队我有个哥儿们,他把你爸案子的实际情况告诉我了。” 岳海昆信以为真,“你哥儿们怎么说?” “这个案子,你爸也有责任,周援根本判不了刑!” 岳海昆大惊失色,“怎么我爸还有责任?” “我哥儿们说,你爸当时没走人行道,才让周援给撞了。” “不对!厂区大道根本没有人行道!” 白老大本来就是瞎编的,没想到让岳海昆听出了破绽,“那就是你爸走到马路中间了。周援责任大,你爸责任小,但不是一点责任没有。” “胡说八道!谁证明我爸走到马路中间了?”岳海昆发火了。 “这是人家交警勘验出来的,错不了。” “我才不管什么他妈的勘验不勘验,我爸被撞成那样了,还说我爸有责任!” “你能跟交警较劲吗?你哪是他们的对手?胳膊能拧过大腿吗?” “那交警肯定拿了周援家的黑钱了!我不服!” 白老大慌忙看看四周,“你别这样说,交警也是按条条框框卡的。” “哼!这是什么狗屁条条框框!” “这样的话,周援就判不了,你也犯不着跟他对抗了。干脆给他写个谅解书得了。” “白哥,你说的这是真的吗?”岳海昆将信将疑,没了主意。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哥儿们就是这样说的。法律就在这摆着,你不想放过周援也不行了。写个谅解书,可以多向周家要钱!” 已经走进交警大楼的周凯和岳海鹏,都在大厅里等着,大厅并不大,岳海鹏没有要跟周凯交谈的意思,他坐在长椅的一端,两眼看着地面。 周凯隐约能听到大楼外面白老大和岳海昆的声音,知道白老大正在劝说岳海昆。他也想利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跟岳海鹏再谈一谈。 周凯的两只脚出现在岳海鹏的视线里,岳海鹏抬起了头,平静地看着周凯。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周凯说。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岳海鹏态度冷淡,他起身向外走,他想躲开周凯,顺便把哥哥叫进来。 岳海鹏从大楼里出来,看见哥哥正在跟白老大说着什么,“哥,你进来吧,开会时间快到了。” 岳海昆见到岳海鹏,就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海鹏,交警说咱爸也有责任!” “你听谁说的?”岳海鹏很是意外,宋交警和丁交警从没说过这种话,而且他也查阅过《道路交通安全法》的相关规定,知道肇事者一旦逃逸,肯定是全责。 岳海昆指指白老大,“白哥说的。” “他说的你就信?”岳海鹏问白老大,“你懂法吗跑这来瞎说?” “谁瞎说了?” “那你听谁说的?” “交警队我一个哥儿们说的。” “你哥儿们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门?走,咱们现在就去问问他!” 白老大傻了,他的台词只能用来对付岳海昆,在岳海鹏面前就不灵光了,白老大支支吾吾,表情尴尬。 “你为什么跟我哥说这些,你到这来想干什么?”岳海鹏逼问白老大。 “这又不是你家,我想来就来!” “哥,咱们进去吧,咱爸没有任何责任。”岳海鹏看了看白老大,“别理他这种人!” 岳海昆怕岳海鹏激怒白老大,他训斥岳海鹏,“你对白哥什么态度?”又对白老大点头哈腰,“白哥,你别生气。” “岳海鹏你给我说清楚,我这种人怎么了?”白老大边说边往岳海鹏跟前凑。 “你爱怎么怎么,我管不着,你离我哥远点就行!” “嘿,上次没揍你,你这是要上天呐!”白老大冲向岳海鹏。 岳海昆急忙拉住白老大,“白哥你消消气!” 周凯听见外面动静大了,也跑出来看热闹。 “岳海昆,你给我松手!”白老大喝斥道。 “白哥,你别跟我弟一般见识!” “岳海昆,你他妈的快松手!要不老子跟你翻脸!” 岳海昆不敢偿违拗白老大,他松开了手,白老大恶狠狠地向岳海鹏扑了过去。 岳海鹏跟白老大撕打在一起。 岳海昆急得团团转,一会儿拉拉岳海鹏,一会儿拉拉白老大,“你们别打了!” 周凯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知道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想和解根本不可能了。他的一万块钱可能仅仅换来了这一场打斗。 岳海鹏力气敌不过白老大,他被白老大压在了下面。白老大挥拳照着岳海鹏的头就打。郭光宗和范科长突然出现在白老大身后,双双攥住了白老大挥起的拳头,他俩一起把白老大从岳海鹏身上拉开,岳海鹏一骨碌爬起来,冲上去要打白老大。 郭光宗抓住岳海鹏,压低声音说:“别打了,快跟我走,我有大事要说!”又对站在一边的岳海昆说:“还有你,快跟我走!” 郭光宗拉着岳海鹏、岳海昆进了交警大楼内。 白老大看着岳海鹏的背影,往地上使劲啐了一口,“岳海鹏!你他妈等着!”又对周凯说:“你放心,这个仇我替你报定了!” 周凯敷衍地冲白老大点点头,也跟着他们进了大楼。他觉得郭光宗来找岳海鹏哥俩,肯定有什么阴谋。 周凯走进楼内,看见郭光宗跟岳海鹏哥俩在大厅和走廊的拐角处,正说着什么,周凯贴着墙边走过去,躲在一棵盆景后边,可是离他们有点远,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太小,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岳海鹏哥俩都在跟郭光宗争论,三个人情绪都很激动。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宋交警和丁交警都知道两家不可能和解,但协调会还得开,他们需要这个形式,把两家无法和解的意见确定下来,交到法院去走诉讼程序。 两位交警坐在长会议桌的头上,岳海鹏、岳海昆坐在一边,周凯坐在另一边。 “周凯,你同意和解吗?”宋交警问。 丁交警在一旁记录。 周凯并没把这次协调会当回事儿,他已经感觉没希望了。 “同意和解。”周凯懒洋洋地说。 “岳海昆和岳海鹏呢?你们同意和解吗?” 岳海昆和岳海鹏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宋交警和丁交警都对他俩的态度感到奇怪,之前的沟通中,他们都是非常坚定,不同意和解的。周凯也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宋交警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我同意。”岳海鹏说。 “我也同意。”岳海昆说。 周凯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一下子挺直了腰杆。 “你们的意思是同意跟周援和解?”宋交警又一字一句地问道。 “同意。”岳海鹏和岳海昆几乎同时说。 这下可把二位交警的工作打乱了,他们以为这个协调会就是走走过场,不可能达成和解协议,所以工作安排上没有考虑双方和解的情况。 他们只得改弦更张,按和解办理。 他们让周凯等着,把岳海鹏哥俩叫到办公室商量赔偿数额,这是核心内容。二位交警知道周家的态度,宁肯多赔钱,也不想让周援坐牢。岳万里的伤残鉴定并没有做出来,是不是重伤还没定论,但赔偿金额是按重伤确定的,二位交警觉得已经够高了,岳海鹏也表示满意,但岳海昆却不满意,而且态度坚决。二位交警只得又向上浮动了一个不小的比例,岳海昆才勉强认可。 宋交警把赔偿数额拿给周凯看,还担心周凯不同意。如果周凯不同意,这事又要麻烦。谁知周凯看了,连眉头都没皱就同意了。 于是《赔偿协议书》、《谅解书》都一一签署了。 周凯显得很激动,他伸出手要跟岳海昆握,“谢谢你海昆哥!” 岳海昆不耐烦地躲开,“去,去,一边呆着去!” 周凯尴尬地笑笑,又把手伸向岳海鹏,“谢谢你海鹏!” 岳海鹏没有伸手,他冷冷地看了周凯一眼,“快回家报喜去吧!” 周凯一出会议室就给白老大打电话表示感谢,告诉他谅解书拿到了。白老大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觉得岳海昆太给他面子了! 岳海鹏、岳海昆从交警大楼里出来就找郭光宗,他们想问问,为什么非让他俩这样做? 开协调会之前,郭光宗把岳海鹏、岳海昆拉到大厅和走廊的拐角处后,告诉他俩,在协调会上要换换思路,同意和解,同时让周家多赔钱。 岳海鹏和岳海昆都吃了一惊,他们弄不明白郭光宗为什么突然变卦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不方便细说,以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岳海昆急了,“那不行!郭叔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你俩放心,我郭光宗相绝对不做对不起你爸的事情!” “周援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了?”岳海鹏问。 郭光宗沉吟了一会儿,颇有意味地说:“肇事逃逸这件事,就算放过他了。” 岳海鹏听出他话里有话,“郭叔,你的意思是周援还有别的事?” 郭光宗担心事情泄露,引起麻烦,“你们什么也别问了!照我说的办就行,记住,让周家多赔钱,越多越好!” 岳海鹏、岳海昆在交警大楼外找了一圈儿,并没发现郭光宗。这时一辆轿车开过来,响了两声喇叭,岳海鹏循声看去,见郭光宗正从车里探出头来冲他招手。 “怎么样?”岳海鹏、岳海昆刚上车,郭光宗就迫不及待地问。 岳海鹏把《赔偿协议书》、《谅解书》拿给郭光宗看。郭光宗看了高兴地说:“干得好!” 开车的范科长也长出了一口气说:“郭总一直担心,怕你俩自作主张。” “郭叔,现在我哥俩按你的意思办了,你是不是也该让我哥俩明白明白,为什么这么办?” 郭光宗想了想说:“周援的赔偿金什么时候交到你们手里,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们。” “我们回家怎么跟我爸说呢?”岳海鹏说。 “咱们一起去你家,我跟你爸说去!”郭光宗说。 “这对我爸来说,可是个坏消息。不会刺激我爸吧?”岳海昆问。 “什么坏消息?对周家才是坏消息呢!我不瞒你爸,我把什么都告诉他!” 周凯回到家,把跟岳家和解的消息告诉了父母,周援和周母根本不相信,他们早就死了心。周母甚至悄悄地收拾好了周援的四季衣服和日常用品,为他入监服刑做了准备。 周凯把《赔偿协议书》和《谅解书》递给周援,“爸,你自己看吧!” 周援戴上花镜细看,看着看着,他皱起了眉头,“怎么赔这么多钱?” “爸,这是按重伤标准赔的钱,让岳叔加强治疗,这样才可以不按重伤认定。你才不承担刑事责任。”周凯解释。 “谢天谢地。破财免灾,你没事就好。”周母高兴了,“我去采购,多做几个菜庆祝一下。” “妈,简单吃点吧。咱家要给岳家凑钱交赔偿金了,能省点就省点吧。”周凯说。 周援抖抖《协议书》和《谅解书》,“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跟着我受罪。” “爸,别这样说。我们一家人要齐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 “还不如让我进去,少赔点钱,这,这也赔得太多了!” “你越说越离谱了,只要你没事,赔多少钱都行!”周母说。 “钱呢?没钱拿什么赔?”周援问。 “没钱就卖房子!”周凯坚定地说。 周援心中感动,看着儿子和老伴,眼圈发红了。 周母心里也不好受,她强作欢颜,“我不去采购了,家里有现成的,弄几个菜,周凯你一会儿陪你爸喝两杯,高兴高兴!”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郭光宗跟岳海鹏哥俩去了岳家,他要跟岳万里单独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这次岳海昆没有兴趣偷听了,他在给田英打电话,告诉他是如何如何牢记她的嘱托,关键时刻顶住压力,给周家签了谅解书。 岳海鹏听了直想笑,他已经跟田英解释过了,田英也表示了理解。现在又想要田英承他的情,哥哥真是傻得可以。 安欣在接到岳海鹏电话之前,先接到了周凯的电话,周凯兴奋地告诉她,他家跟岳家已经和解了。 “你开玩笑吧?岳海鹏是个伪君子,他想折腾你体验快感,他唱红脸,他哥唱白脸,怎么可能出具谅解书呢?”安欣没好气地说。 “岳海鹏确实写了谅解书,我以前错怪岳海鹏了。谢谢你安欣。” 安欣不愿跟周凯多说,应付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她对这个结局有些意外。真到岳海鹏把电话打过来,她才明白是郭光宗让他哥俩跟周家和解的。安欣跟岳海鹏一样,也不明白郭光宗为什么这样做。但无论如何,这个结局还不错,她对周凯再没有歉疚感了。 “明天是周末,我准备照花哥的秘方试着做卤蹄,你不想回来尝尝吗?”岳海鹏问安欣。 安欣心里清楚,她只要一往省城跑,母亲就生气。岳海鹏已经从磨难中彻底走出来了,她也没必要太频繁地回去了。“我还是在家陪我妈吧,等下次回去再尝。” 这几天白老大天天约岳海昆出去,陪他玩,陪他吃喝。白老大对他的态度已经不是以前老大对马仔那样呼来唤去的态度了。而是那种平等的兄弟关系,这让岳海昆受宠若惊,跟白老大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岳海昆根本想不到,这是白老大刻意追求的效果,他在等着岳家的赔偿金。 岳海鹏想让哥哥帮他一起做卤蹄,可是岳海昆天天见不着人影。岳海鹏只好自己着手准备。 一大早,他把父亲的调料柜打开,按照老花痴的秘方,开始配制调料包。 正在忙着,岳海昆回来了。他又在外面玩了一个通宵,两眼熬得血红。 岳海鹏见哥哥打着哈欠想回房睡觉,“哥,你能不能把猪蹄买回来再睡?等你睡醒了,正好可以吃卤蹄。” “你自己去买吧,我快困死了。” “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困?你不去买,我做出卤蹄来你可不许吃!” “不让吃算了。”岳海昆伸了个大懒腰,叹了一口气说:“再不抓紧玩,我以后就没机会了,我也该干干事业了。” “跟着郭叔跑销售挺好的。” 岳海昆轻蔑地撇撇嘴,“郭叔那里我才不去呢,我可不想卖猪肉。” “那你要干什么?” “咱爸给我们起的名字,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当然知道,你原来叫海鲲,爸希望咱俩鲲鹏展翅,翱翔四海,后来你嫌鱼字旁不英勇,自己去掉鱼字旁,叫海昆了。” “鲲就是鱼,我以前是条大鱼,后来变成了大鸟,飞走了。哈哈,我现在就要飞了!” “飞?哥,你要去干什么?” 岳海昆抓起桌上的一把调料扬了扬,“当然不会干卤蹄了,我要做国际贸易,你听说过吗?”不等岳海鹏回答,岳海昆就晃悠进自己房间,一头栽到床上,并用被子蒙住了头。 岳海鹏知道国际贸易跟哥哥八杆子也打不着,以为他吹牛,也没放在心上。 岳海鹏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按老花痴的秘方做出了卤蹄。岳海鹏被调料味熏得时间有点长,嗅觉和味觉都麻木、迟钝了。他跑出厨房问护工老王:“王叔,你闻到什么味了没有?” “早就闻到了!香,真香!海鹏,你这是做的什么好吃的?” 岳海鹏把老王领到厨房,指指卤桶,“王叔,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老王夹了一大块卤蹄直接放进嘴里,烫得他嘴里向外直吐气,“好吃,太好吃了!”老王一边吐气一边咂嘴。 “怎么个好吃法?” “好吃就是好吃呗。” “王叔,你以前吃过卤蹄吗?” “吃过炖肉,红烧肉。卤蹄这还是第一次吃。”老王意犹未尽,又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岳海鹏知道,王叔吃了,只能解解他的馋,他一个护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盛了一盘卤蹄,端进了岳海昆的房间,他知道哥哥虽然好吃懒做,却长着超常的味蕾,以前父亲制作卤汁的时候,总是让哥哥尝味道。 岳海昆睡得正香,鼾声大作。 岳海鹏端着一盘子冒着热气的卤蹄在岳海昆鼻子下面晃了几晃。 岳海昆停止了呼噜,开始抽鼻子。 岳海鹏急忙端着卤蹄出去了。 岳海昆睁开眼,不停地抽着鼻子。 他一骨碌爬起来,来到客厅,“什么东西这么香?我是在做梦吗?” 老王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卤蹄。 岳海昆凑过来,一边不停地抽着鼻子,“真香,海鹏这是你做的?” “再香也不让你吃!”岳海鹏故意说。 “上次你做的卤蹄熏得我一天都想吐,这次你总得补偿我一下吧?” “这是用咱爸的老汤做的,你想吃就吃吧。”岳海鹏骗哥哥。 岳海昆咽了口唾沫,“老汤做的?怪不得这么香。”岳海昆伸手抓了一块卤蹄放进口中。 岳海鹏紧张地看着岳海昆的反应。 岳海昆吃完一块,咂了一个嘴,伸手又抓了一块大的,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称赞。 岳海鹏长出了一口气,这次终于成功了。 岳海昆仔细品着滋味,面带疑惑,“你这是用咱爸的老汤做的?” “你觉得呢?” “味道很棒,可这不是咱爸卤蹄的味道。” 岳海鹏有些失望,“你尝出来了?” “当然尝出来了,”岳海昆边咂摸着滋味边说,“比咱家的味道清淡一些,也偏甜一些。” “这是北京的秘方。”岳海鹏只好承认。 “不错,不错!除了咱家的,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卤蹄。” 岳海鹏有些担心地问:“哥,你说郭叔能认可这个味道吗?” “郭叔当然认可!”岳海昆自信地说,“我说好吃的东西,那肯定就是好吃!” 钱方当年从百润肉联厂办理停薪留职手续的时候,周援曾帮过他的忙。钱方听说周家跟岳家达成了协议,就买了礼品去周家道贺。 与钱方设想的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同,周援一家人都愁眉不展,周援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躲到书房去了,周母也待在厨房里不出来。钱方悄悄问周凯,好不容易达成了和解,为什么一家人都不高兴?周凯告诉钱方,家里的钱不够赔偿岳家的,都在为这事发愁呢。 一提到钱,钱方就装傻不说话了。全厂上下他是最有钱的,照理说应该解囊相助,可是钱方觉得当年周援对他的帮助,换不来这么大的回报。 周凯告诉钱方,准备把这套大房子卖了筹钱。 钱方打量了一下这套四室二厅的房子,不禁怦然心动。他在厂家属院也有一套房子,只有两室一厅。发达之后,他就在别处买了房搬走了。这里的房子就闲了下来。但他在外面住着并不舒服,他想搬回来住,想活在昔日工友们、同事们羡慕的目光中。可是这里的房子太小了,与他金融业老板的身份不符。 “把房子卖了你们住到哪里?” “还没想好呢?”周凯说。 “我的房子闲着呢,想不想咱两家置换一下?多出来的面积,我按市场价再上浮几个点,你给岳家的赔偿金足够了。” 周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把父亲、母亲都叫出来商量,父母也觉得合适,当即达成了置换意向。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安欣原计划周六、周日在家陪父母,当个乖乖女。可是父母的公司新拍下一块地,资金紧张,周六吃过午饭,父母便匆匆飞赴上海去谈一笔资金。安欣跟保姆待在家里没劲,也坐了高铁回省城,她没跟岳海鹏打招呼,想给他一个惊喜。 安欣赶到厂家属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周家与钱方的房屋置换交易进行得非常顺利,钱方表现出难得的大方,不光价格上浮,他还主动把自己的房子重新刷了一遍乳胶漆,并提出找搬家公司帮周家搬家。周凯觉得搬家公司动静太大,他怕家属院的人们看他家的笑话。 周凯决定自己搬家,他想一个人在夜里捣腾。他家在后楼住,钱方家在前楼住,相隔只有几十米,再说他家是四室两厅,钱方家是二室一厅,有好多东西搬不进去,都要处理,搬家的任务并不重。 周援心情一直不佳,对搬家的事不闻不问,躲在书房里或呆坐或喝闷酒。 周家的餐桌太大了,放在二室一厅的房子里太占地方,周凯和母亲就把它归到待处理的家俱中,准备集中起来拉到二级旧货市场卖掉。 周援听到他们要处理餐桌,急忙走出书房,“其他的家俱你们随便处理,这个餐桌必须留下。” “那边客厅太小,又没有餐厅,餐桌没地方放。”周凯跟父亲解释。 “那边房子多大,我比你清楚。家属院都是我主持建起来的!”周援说完,又走进了书房。 周凯母子弄不明白周援为什么非要留下这个餐桌,为照顾他的情绪,只好依他。他们哪里知道,这个餐桌里藏着周援的一个大秘密。 安欣回家要经过钱方家的单元门口,安欣看见一张很大的长方形餐桌堵在门口,餐桌底下有人用后背顶着,弯腰往前移动,看起来很是吃力。餐桌下面的人看不清路,掌握不好方向,晃来晃去还是顶在了门上。 安欣急忙放下行李,帮着餐桌调整好方位。 餐桌下面的人说了声:“谢谢!” 安欣听出是周凯的声音,“周凯?是你吗?” 周凯放下餐桌,从下面钻出来,有些尴尬地笑笑,“安欣你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 “搬家。我家跟钱方钱老板家换了一下房子,”周凯不好意思地说,“给岳海鹏家凑钱。” “找个搬家公司帮你搬吧,自己干多累。” 周凯叹了一口气,“白天…人多。我…不想让别人看见。” “那让郭庆、岳海鹏他们过来帮你搬吧。” “不,不,不!我自己慢慢搬。房子小,也放不下多少东西。” 安欣知道周凯爱面子,想劝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凯对安欣笑了笑,又钻入桌下,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单元门。 郭光宗当初是为了跟周援争夺领导权,才提出跟岳万里合作生产卤蹄的。但这一项目并没经过论证。郭光宗上台后,深知百润公司底子太薄,就处处求稳。他请了几个专家来开论证会,探讨上马卤蹄生产线的可行性。郭光宗请的专家中最重要的一位,就是郭庆帮他联系的食品学院的李院长。 会议安排在周六上午举行。周六一大早,郭光宗就让郭庆陪着范科长开车去接李院长。郭庆暗自叫苦,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干,脱不开身。但他又不敢拒绝父亲,一边答应父亲,一边想着对策。 卤蹄属于凉菜,岳海鹏本来是要把昨天做好的卤蹄,凉透并入味之后拿给郭光宗品尝的,可是他早上起来一看,卤蹄全让哥哥和护工老王偷偷吃光了,就剩了一桶空卤汁。岳海鹏并不生气,这说明他的卤蹄好吃。他决定重新做一桶,除了请郭光宗品尝,他也想请安欣见证一下他们共同的成果。 安欣和郭庆几乎是同时来到了岳海鹏家。 郭庆让岳海鹏帮他去接李院长。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又想去打麻将吧?”岳海鹏说。 “不是打麻将!田苗家的店里周六周日都很忙,田苗让我去她家帮忙,这可是我讨好未来泰山泰水的大好机会!” “这个忙你如果不帮,可太不给田苗面子了。”安欣对郭庆说。 “是啊,所以让海鹏替我去接李院长。” “我没有时间。你看我正忙着配调料,给你爸做卤蹄呢。” “这事关系到我跟田苗爱情的成败!你不会见死不救吧?”郭庆可怜巴巴地说。 “你觉得海鹏会见死不救吗?”安欣在一旁添油加醋,她希望郭庆快点在田苗那里修成正果,省得田苗还惦记着岳海鹏。 岳海鹏勉强点点头,“那卤蹄只好明天再做了。” 郭庆高兴了,“够哥儿们意思。李院长你可能听说过,他是食品加工方面的专家,全国有名的。” 岳海鹏眼睛一亮,原来是这个李院长!“我做的卤蹄,如果能让李院长品尝品尝,提提意见就好了,”岳海鹏觉得非常惋惜,“我还要去接他,来不及做了。” 安欣问郭庆:“你爸中午是不是要请李院长吃饭?” “我爸说已经安排好了。” “这个好办,”安欣对岳海鹏说,“我去接李院长,你抓紧时间做卤蹄,正好中午让郭叔和李院长一起尝一尝。” 郭庆把李院长的地址告诉了安欣,自己匆匆赶往田老根酒店。 安欣坐上范科长的车,如约来到李院长家楼下。李院长社会兼职多,收入高,他没住学校宿舍,自己在郊区买了一套高档公寓。 一个很有风度的中年男人从楼门出来了,安欣认出来他就是李院长,李院长是名人,安欣刚刚百度过他的资料。 “李院长好!” “不是说岳海鹏来接我吗?你是哪位?” “我是岳海鹏和郭庆高中同学,岳海鹏让我替他来接您。”安欣指指门口停着的轿车,“李院长请上车。” 范科长一边冲李院长挥手打招呼,一边热情地打开车门。 “郭庆来不了,让岳海鹏来,岳海鹏又来不了,让你来。刚出家门,就被倒手好几次了。瞧我这名教授当的!”李院长是个风趣豁达的人,他一边上车一边开着玩笑。 “对不起,李院长。岳海鹏有事走不开。” “郭庆去讨好女朋友了,来不了我理解。岳海鹏来不了,又是为什么呢?” “岳海鹏听说您要去百润指导工作,在家里为您做卤蹄呢,想请您品尝品尝。” 李院长既是个食品加工专家,又是个美食评论家,在业界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不轻易品尝,更不轻易表态。人一旦到了“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的份上,话也不能乱说,态也不能乱表了。 但李院长却对岳海鹏请他品尝卤蹄毫无顾忌,他爽快地答应了。 范科长开车驶进百润艺术工坊大门,李院长摇下车窗,朝海棠深处酒店原来的位置张望。 “老岳家的海棠深处,真是太可惜了!”李院长感慨道。 “李院长您知道海棠深处?”安欣问。 “我是搞食品加工和美食评论的,当然知道海棠深处,还来吃过好多次呢。时间长了不来吃一次,总觉得缺点什么。今天我有口福了,又能尝到正宗的海棠深处卤蹄了。” “李院长,岳海鹏请您品尝的,不是海棠深处的卤蹄。” “怎么回事儿?” 安欣大致讲了一下岳海鹏在北京获赠秘方的经过。 “只要是美味就行。”李院长并不介意是不是海棠深处的卤蹄,“我对味道的心态是包容和开放的。”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论证会由郭光宗亲自主持,气氛也还不错,请来的几位专家都发了言,有的讲创新,有的讲管理,有的讲引导消费,有的讲赢利模式,郭光宗听得一头雾水,不得要领。郭光宗需要的是具体指点,不是这些高深莫测的理论。他有些失望。 李院长照例最后发言,他虽是大牌教授,发言却最接地气,他鼓励郭光宗利用现有的原料供应和销售渠道,向深加工方面转型,提高产品附加值。郭光宗听了,心里这才亮堂起来。 席间,郭光宗频频向李院长一个人敬酒,冷落了其他专家。 专家们并不计较郭光宗的态度,他们照样吃喝,照样说笑,酒足饭饱之后,拿上咨询费走人,对他们来说,这项活动就圆满结束了。 岳海鹏和安欣提着好几个打包盒走了进来。安欣把岳海鹏领到李院长面前,向李院长介绍了岳海鹏。 “海鹏你可来了!”李院长跟岳海鹏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认识了多年,“我一直等着尝你做的卤蹄呢!” 岳海鹏高兴地说:“谢谢李院长!” 岳海鹏打开打包盒,安欣帮着他把打包盒一一放在餐桌上。 “这是我做的卤蹄,请各位专家老师品尝。” 李院长夹了一块放到嘴里,仔细品了品,连连点头,“味道不错!相当不错!” 其他专家都不是搞食品加工专业的,见李院长夸好,也随声附和。 “郭总,如果你确定要搞食品深加工的话,卤蹄就是个很好的选项,当然不一定单一做卤蹄,卤肉、卤肠什么的都可以上。”李院长对郭光宗说。 岳海鹏和安欣对视一眼,面带喜色。 岳海鹏拿过一盒卤蹄放到郭光宗面前,“郭叔,你也尝尝。” 郭光宗夹了一块放到嘴里,仔细品着。 岳海鹏紧张地看着郭光宗。 郭光宗轻轻摇了摇头。 “郭叔,你觉得不好吃吗?”岳海鹏急忙问。 “刚才李院长也说了,味道确实还不错。但是跟你家的味道比,还是有差别。” “味道跟海棠深处是不太一样,但它在北京的名气比我家的海棠深处都大,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呢。” “海棠深处是味中极品,其他的卤蹄,怎么能跟它相比?”郭光宗不以为然地说。 李院长又夹过一块卤蹄细品,“郭总,我觉得这卤蹄味道不错,你完全可以用它的配方。” “不行,不行!海棠深处有市场基础,一炮打响没问题。”郭光宗指指桌上的卤蹄,“这个可不好说了,市场不认可怎么办?我郭光宗可没有试错的本钱啊!” 岳海鹏听了非常失望,他期待地看着李院长,希望李院长帮他说句话,“李院长,这……” 李院长看了看郭光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他这个身份的人,话只说一遍,对方不听,他也不再重复了。 “郭叔,您大概没忘吧?当初让岳海鹏去北京弄这个秘方,还是你的主意呢。”安欣忍不住问郭光宗。 “此一时,彼一时啊,”郭光宗有些伤感地说,“我总不能拿全公司上千号人的生计去当赌注吧?” 岳海鹏和安欣都默不作声了。 郭光宗感觉冷了场,又带头端起酒杯,开始新的一轮敬酒。 岳海鹏和安欣悄悄地离开了餐厅。 安欣看出岳海鹏心里不痛快,就陪他在街心花园散步。 岳海鹏做出的卤蹄安欣也尝过,与老花痴店里的并无不同,看来老花痴把祖传的秘方真的给了岳海鹏。她想不明白,在北京那么火爆的生意,为什么郭叔就担心市场不认可呢?更何况,李院长都说味道不错了,郭叔还犹豫什么? 安欣很理解岳海鹏的失落,“郭叔把秘方当成跟周凯他爸争权的筹码,权到手了,筹码就没用了。” “郭叔不是这样想的,他是真想要秘方。企业家和学者的想法不一样。”岳海鹏替郭光宗辩解,“怪我自己是个外行,想调整秘方,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还有几个月你就复学了,秘方就告一段落吧,别再想它了。” 岳海鹏点点头,无奈地说:“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在街心花园走了一会儿,走回到百润艺术工坊大门口对面的大街上,刚想过马路,岳海鹏看见李院长正在门口跟郭光宗等人告别。 岳海鹏不想再跟他们见面了,他拉了拉安欣,停下脚步。 李院长看见了岳海鹏和安欣,他让范科长直接把车开到了他们跟前停下了。 “海鹏,我还想跟你说几句话。今天的事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李院长笑眯眯地说。 岳海鹏笑了笑,没有说话。 “是啊,您这么大的专家都认可的秘方,郭叔不认可。让谁谁也会不痛快。”安欣说。 李院长拍拍岳海鹏的肩膀,“秘方可以调整,也可以改进,别看得太神秘,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 “李院长,我是个外行,改进秘方,我觉得无从下手。”岳海鹏为难地说。 “今天你做的卤蹄,味道已经相当不错了,说明味型的基础很好。要想改成你家卤蹄的味道,无非是在浓香上再下下功夫。” 岳海鹏深以为然,昨天哥哥也说过他做的卤蹄味道偏清淡。 “你家的老汤还在不在?” “在,我一直保存着老汤。” “你有老汤作标准,增香、增浓郁的调料无非就是丁香、肉桂、茴香、肉蔻之类的,你试着添加一些,不停地试,每试一次,都跟老汤比较一下,慢慢你就找到感觉了。” 岳海鹏眼睛一亮,他熟悉这种思考问题的方法。“我回去就开始试验!” “中国的烹饪和食品加工,既是科学,又是艺术。味型没有固定下来的时候,就要不停地试,不停地探索,创造出各种复合味型。这就是艺术。固定下来之后的加工及批量生产,才是科学的事。”李院长很喜欢这个又瘦又高的小伙子,禁不住多说了两句。 “李院长,您觉得我能试出我家的味道吗?”岳海鹏仍然心里没底。 “只要你想,就肯定能!”李院长说,“爱迪生为了发明电灯,试验了一千六百多种耐热材料,还试验了6000多种植物纤维。你才需要试验几种调料?” “没想到,一个卤蹄,还有这么多道道。”安欣感叹道。 岳海鹏向李院长深鞠一躬,“谢谢您的教诲,我要把我家的味道找回来!” 郭庆第一天帮厨就得到了田老根的表扬,他干劲倍增,周日又起了个大早,准备继续好好表现。他还没到店里,就接到了李院长的电话,让他去他家一趟,并开玩笑说,只是让他给岳海鹏带几本书,保证不耽误他给未来的岳父母献殷勤。 李院长送给岳海鹏的是一套完整的食品加工函授教材。 郭庆怕去晚了田老根不高兴,就把书拿到田老根酒店里,想等收工后再送给岳海鹏。 田苗见郭庆抱来了一大摞食品加工函授教材,“郭庆,你要学这个?” “不是,李院长送给岳海鹏的。让我带给他。” “那你快给岳海鹏送去吧。” “不急,我收工后给他带回去就行。” “这阵还不忙,你现在就去吧,这说不定岳海鹏正等着用呢。” “那不行。我现在归田叔直接领导,他老人家不发话,我哪儿也不能去!” “你不去我去!”田苗没等郭庆反应过来,抱起那摞书就走了。 郭庆想拦田苗没拦住,想追又怕田老根生他的气,等于白白给田苗提供了一个见岳海鹏的机会,郭庆懊恼不已,“这事儿整的!”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自从岳家的海棠深处关门之后,田老根酒店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尤其是周六周日,店里的人手明显不够,田老根心疼钱,舍不得雇人。可是来帮厨的郭庆是个公子哥,厨房里的活计,他基本不会干,眼里更是没有活,打杂也打不到田老根心里去。田老根只得不停地表扬郭庆,郭庆喜欢听好话,一表扬干劲就大一点,后来表扬也渐渐失灵,郭庆也变得可有可无了。 田老根最终还是决定去劳务市场招个人,正式厨师工资太高,配菜工、打荷工工资也不低。挑来挑去,他把没有一点厨房经验的乔桥招来了,乔桥的工资低。 田老根给乔桥的任务就是把肉切成大块,煮水后放进卤桶。 郭庆穿着厨师服走进厨房,发现厨房里多了一个人,“是你?你不是那个举着牌子堵门的保安吗?你叫乔什么来着?”郭庆认出了乔桥。 “乔桥。”乔桥也认出了郭庆,“厂长的儿子,怎么也干上这个了?” “我是临时帮忙的。你怎么又改行了?” “唉,我这种人,三百六十行,在哪一行里都是打下手,瞎混呗。听说你爸当了一把手了?” “差不多。”郭庆漫不经心地说。 “你能不能跟你爸说说,把欠我的工资还给我?” “你自己找我爸说去呗” “你帮个忙嘛。” “帮不了,我爸又不听我的话。”郭庆说着把一顶白色高帽子戴在头上。 “你弄得还像真事似的,厨房的活儿你会干吗?” 郭庆摆了个造型,“怎么不会干?戴上白帽子,我就是大厨!” “戴上白帽子,可不一定是大厨。也可能是别的。” 郭庆盯住乔桥,“嘿,小子!骂人不带脏字!你是说我戴了孝帽子吧?我招你惹你了?” 乔桥带着敌意看着郭庆,“我可没说你带孝帽子!” “百润欠你的钱,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你为什么把气撒到我头上?” “你爸是一把手,当然跟你有关系!” 郭庆懒得理乔桥,跑到餐厅找田英说话去了。 岳海鹏并不喜欢研究卤蹄秘方,他的兴趣还是在建筑设计上。可是复学不行,想参与一些设计工作也不行。岳海鹏一直想不明白,一向器重自己的孙院长,为什么一点都不通融。与孙院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院长,李院长对他说的那些话,给他带来的书,唤醒了他的创造和研究的欲望,岳海鹏决定在老花痴家秘方的基础上,把他自己家卤蹄的味道找出来。 每天早晨是岳海鹏味觉和嗅觉最敏感的时候,他仔细品尝了老汤和他的卤汁,在李院长提到的丁香、肉桂、茴香、肉蔻这四味增香调料的基础上,他又加入了八角和香叶,以“克”为单位依次增减,做出各种排列组合。 最初几天,他每天早晨都能清晰地品尝出他调整过的卤卤汁哪几种更接近老汤,哪几种偏离了方向,可是后来,他的味觉和嗅觉又迟钝了,早晨也品尝不出卤汁与老汤细微的差别了,也没有了方向感。 他只好请哥哥代他品尝,哥哥尽管味觉超强,但他的描述,让岳海鹏无法与具体的味道精准地对应,方向性上也像开碰碰车一样,失去了精度。但他的卤汁味道还是渐渐地接近了老汤的味道。岳海鹏觉得,他离目标已经不远了。 这天早晨,岳海昆指着一碗编号为“121”的卤汁对岳海鹏说:“就是它了!我敢说它跟咱家的老汤味道一模一样!” 岳海鹏要亲自尝一下才放心。接下来的几天,岳海鹏不再接触调料,也不进厨房,吃东西也只吃清淡的,等他的味觉和嗅觉恢复后,他果然品出了“121”号卤汁与老汤的细微差别,那只是程度上的差别,是互相包容的差别,岳海鹏又编出了十个序号,一一微调,调到第129次时,岳海鹏觉得不能再调了,再调就调过了。 安欣得知岳海鹏调整好了秘方,周末又赶了回来。岳海鹏也把郭庆和田苗请了来,他们三个人从小一直吃岳家的卤蹄,岳海鹏想请他们鉴别一下。 他们面前摆着两个碗,一个碗里是老汤,一个是碗里是岳海鹏调整了129次的卤汁,标签贴在碗的底部。 安欣从一个碗中舀了一勺汤放在口中,闭着眼咂摸了一会儿,她又从另一个碗中舀了一勺汤入在口中,同样闭着眼咂摸。 “我觉得味道一样,都是当年我们吃过的味道。” 郭庆和田苗也都尝过,都说尝不出有什么不同。 “拿去让郭叔尝尝吧。”安欣说,“我们说好没有用,郭叔认可才行。” “现在让郭叔尝,我心里还是没有底。” “要不先让我爸去尝尝?我爸可没少吃你家的卤蹄。”田苗说。 “这是个好主意!田叔是内行,他认可了我就踏实了。”岳海鹏高兴地说。 田苗冲岳海鹏笑了笑。 安欣看了田苗一眼,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让我来吃卤蹄呢,谁知道你这么小气,光让我们喝卤汤!”郭庆抱怨岳海鹏。 “你就知道吃!”田苗笑话郭庆。 “我已经做好了一桶,就是请你们试吃的。” “你怎么不早说?快端上来!”郭庆嚷道。 岳海鹏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盘凉透的卤蹄,“今天管够,放心吃吧!” 护工老王又端来米饭和几样素菜。 郭庆正要动筷子,被田苗拦住,“还让不让我爸去尝了?” “当然让田叔去尝,桶里有的是,你们放心吃吧!” 安欣看着岳海鹏和田苗说话,心里泛起一阵醋意,她觉得田苗对岳海鹏过于关心。 饭后,岳海鹏捞出两只卤蹄放入打包盒,准备带去请田老根品尝。田苗提起打包盒,她要陪岳海鹏一起去。 “我也去!我还要去帮忙干活呢。”郭庆说。 安欣没有说话,她想看看岳海鹏如何反应。 “安欣,走吧,咱们一起去吧!”岳海鹏说。 安欣心里舒服了不少,她觉得岳海鹏的心里装着的,还是她安欣。 午饭时间已过,田老根正坐在酒店大厅里喝茶。 岳海鹏把一盒卤蹄双手放在田老根面前,“田叔,你是做卤货的前辈,请你尝尝,提提意见。” “你家的秘方找到了?”田老根吃了一惊。 “爸,你先尝尝再说。”田苗说。 田老根夹了一块蹄筋放入口中,他知道蹄筋最难入味,也最见功夫。田老根一口就尝出了海棠深处那熟悉的香味,他断定岳海鹏找到了秘方。 田老根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爸?”田苗问。 岳海鹏也有些意外,“田叔,不好吃吗?” “你还是把你家的秘方给找到了。”田老根强笑着说。 “田叔,你确定这是海棠深处的味道?”岳海鹏有些兴奋。 “不是海棠深处的味道是什么?唉!你家的秘方一出世,我的生意又要被你家顶得半死不活了。” 岳海鹏惊喜地看看安欣,又看看田苗。 “田叔,我没找到我家的秘方。这是我从北京得到的,我又做了改进。” 田老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这不是你家的秘方?”他又夹起一块卤蹄放入口中细品,一边品一边点头,“是不太一样,这个味道稍微浓了一点。”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岳海鹏、安欣从店里走出来。安欣为岳海鹏高兴,“田叔都没尝出来差别,这下你放心了吧?” “田叔说味道还是有点浓。”岳海鹏不无忧虑地说。 “浓了不是更好吗?咱们回去拿给郭叔尝尝吧!”安欣说。 “浓淡相宜才是美味,”岳海鹏说,“有点浓的意思就是调料味重了,我还要再微调一下。” “海鹏,你等等!”田老根从店里追出来。 田老根清楚,岳海鹏的秘方一旦横空出世,他的生意必然受影响。以前生意半死不活,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现在生意转好了,再回到半死不活,他接受不了。 “田叔,您还有事?” “海鹏,你太厉害了!弄出了这么好的配方。” “我还想再改进改进。” “不用改进了,这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你这秘方准备怎么使用?想自己开店吗? “海鹏还要上学呢,怎么可能开店?”安欣笑着说。 “对,对,还是上学重要。”田老根说,“你既然不想自己开店,秘方闲着也是闲着,咱俩联合起来干吧!” “怎么联合?”岳海鹏问。 “咱俩合伙开店,你出秘方,其它的事什么不用你管。赚了钱,咱俩三七开,你三,我七。怎么样海鹏?这钱可都是你干捞的!”。 “不行,不行。”岳海鹏说。 “三七开你嫌少?那就四六开,你四我六。” 岳海鹏为难地摇摇头,“田叔,我不能跟你合作。” 田老根咬咬牙,“我豁出去了,五五分成!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田叔,岳海鹏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个秘方,早就有主了。”安欣抢着说。 “有主了?卖给谁了?”田老根急忙问。 “百润公司。”安欣说。 “也还不能说卖给百润公司了。”岳海鹏纠正安欣,“当初这个秘方就是为百润公司准备的。” “海鹏,你可想清楚了,我跟你可是五五分账,百润公司能跟你五五分账吗?”田老根说。 “那不可能。”岳海鹏说。 “还是的,”田老根说,“你跟合伙,我们第个月分一次红,怎么样?” 安欣不能岳海鹏说话,又抢着说:“田叔,海鹏不能跟你合伙,他不能光考虑钱的因素。你说是不是海鹏?” “安欣说得对,我已经答应过郭叔了。”岳海鹏说。 田老根泄了气,闷闷不乐地站在那里。 安欣把岳海鹏拉走,走出田老根的视线后,安欣问岳海鹏:“你好像动心了?” “动什么心?” “田叔要跟你五五分成,你能说你没动心?” “我只是在想,田叔这么看重我的秘方,说明我在秘方上面没有白费功夫。” “我可告诉你,你如果跟田叔合伙,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我!你跟田叔合作,田苗近水楼台,整天起来跟你拉拉扯扯,哼!想得美!”安欣说着说着,竟自顾自地生起气来。 “你看你,我又没说要跟田叔合作,你生的哪门子气?” “田苗的鬼心眼多得很!让她爸尝卤蹄,就是一个阴谋!” “安欣,平常你的判断力都是超一流的。怎么到了田苗这里,你总是疑神疑鬼?” “我不管,总之你不能跟田叔合伙开店!” “你大概还不知道,跟郭叔合作,一直是我爸的愿望。”岳海鹏说,“我怎么可能跟田叔去开店呢?” 一连几天,田老根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田母知道他还在惦记着岳海鹏的秘方,岳海鹏拿来的卤蹄她也尝过,味道比她家的确实强多了。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田母对田老根说。 “你什么意思?” “岳海鹏不跟你合伙,你不会去找岳海昆?” “秘方是岳海鹏的,我找岳海昆有什么用?” “肯定有用,让岳海昆劝他弟弟跟你合伙啊!”田母压低声音说,“实在不行,就让岳海昆把秘方偷出来!别忘了,你还给了他五千块钱的定金呢!” 田老根平时从不把老伴的话当回事儿,这次他却对老伴大加赞赏,他知道岳海鹏不可能听岳海昆的话,但岳海昆却很有可能把秘方搞到。 他立即叫来田英,让她去找岳海昆要秘方,并强调说,就是偷也要偷到手。 田老根以为田英不愿去见岳海昆,就想着给她放一天假或发点奖金,可话还没出口,田英就爽快地答应了。 田英并不想去找岳海昆,她想直接去找岳海鹏,她想见岳海鹏的念头一直藏在心里,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岳海鹏没有请郭光宗试品尝卤蹄,他还在微调他的秘方。他盛卤汁的碗上的编号已经是“141”了。 田英来的时候,他正在用弹簧秤称调料。 岳海鹏以为田英来找他哥,“田英你先坐,我去叫我哥。” “我不找他,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就没问题!” “你肯定能办到,就一句话,我叔想跟你合伙。” “这事田叔跟我说过,我没答应。”岳海鹏歉意地笑一笑,“对不起,这事真不行。” “你跟百润合伙,是为了挣钱。跟我叔合伙,不是一样挣钱吗?” “我跟百润合作,可不光是为了挣钱。” “那是为什么?” “我答应过郭叔,要把秘方交给百润公司。” “百润公司同意了?” “还没有,我还在调整秘方。”岳海鹏指了指桌子上的调料。 正在睡懒觉的岳海昆隐约听到了客厅里田英的声音,他悄悄把门开了条缝一看,果然是田英,他慌忙起床。 “我叔开出这么好的条件等着你,你不去,非要跟百润合伙?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我不能这样做。”岳海鹏无奈地笑了笑。 田英觉得这个岳海鹏跟他哥完全不同,岳海鹏心里有定力,不受别人左右。她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真没想到,你这人还没你哥痛快!” “对不起。” “那算了!”田英打开门就走。 岳海昆从自己房间出来了,“田英你才来怎么就走了?” 田英没理岳海昆,她生气地瞪了岳海鹏一眼,从外面猛地把门关上了。 岳海昆生气地指了指岳海鹏,“你怎么着田英了?看把她气的!” “哥你别啰嗦了,快去追她吧!” 田英听见岳海昆从后面追来了,也放慢了脚步。 “田英你消消气,别跟我弟计较了,他就是个一根筋!” “你倒不是一根筋,可惜你不知道秘方!” “我现在是不知道,一问我弟不就知道了?秘方冲我说就行!” “你就是个大忽悠!冲你说有什么用?” 岳海昆一本正经地说,“我没忽悠,我弟答应过我,他弄来秘方也有我的一份。走,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取秘方。” “我才不想再看见岳海鹏!要去你自己去!” “那行,一会儿我拿到秘方给你送去!”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岳海昆阴沉着脸回来了。 岳海鹏抬眼看了一眼岳海昆,“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陪田英去逛逛街?” “我倒是想陪她逛,人家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逛街!” 岳海鹏不说话了,他觉得并没做错什么,继续摆弄自己的调料。 岳海昆用拳头敲击着桌面,“停停停停!我有话问你!” 岳海鹏放下手中的弹簧秤,抬起头来笑笑,“哥,田英可不是我气跑的。” “我问你,你说没说过弄到秘方有我的一份? “我说过吗?”岳海鹏记不清了,“说没说过也无所谓了,都是一家人,当然有你的一份。” “好,那你现在就抄一份给我。” 岳海鹏指指桌上的一堆调料、弹簧秤和记事本,“还不成熟,你没看我还在调整吗?” “无所谓,我要这个不成熟的就行。” “你拿去送给田英?田英拿去送给田叔,是不是这样?” “不是送,是合伙。人家田叔给咱家对半分红。” “不行。这秘方是为郭叔准备的。” “跟谁合伙都一样,何必非盯着郭叔!再说了,郭叔根本就没看上这个秘方,你这是何苦呢?” “上次没看上我理解,现在我已经调整了一百四十多次了,郭叔不可能看不上。” “那我不管,你现在就抄一份给我。” “那不行,这秘方不能外传,只能给郭叔。” 岳海昆生气了,“你口口声声说有我的一份,我要你又不给,我的那一份在哪儿呢?” “哥,跟郭叔合作,是咱爸一直的愿望。你真不知道,还是为了田英装不知道?” “我没说不让你跟郭叔合作,我是想要秘方!” “秘方给了你,还怎么跟郭叔合作?” 岳海昆把桌上的记事本一把抢到手,躲到一边去翻看。 岳海鹏一点也不着急,眯眯地看着他。 岳海昆看了半天,见上面都是各种字母和符号,他一点也没看懂。“你这是记得什么?” “这些只有我一个人能看懂。”岳海鹏笑着说。 岳海昆气得把记事本扔在桌上,回到自己房间给田英打电话去了。 田英把岳海昆弄不到秘方的消息转告了田老根,田老根冲田英发了脾气,嫌田英办事不力。他让田英去找岳海昆,要么想法搞到秘方,要么让他立即把五千块钱退回来!田英心里不服,钱是她给岳海昆送去的不假,可她只是个跑腿的,凭什么让她去向岳海昆要钱? 田英受了委曲,偷偷哭了一鼻子。哭完了还得照叔叔说的办,她约岳海昆在饮品店见面。 岳海昆本来约好跟白老大一起去吃烤鱼,听说田英要见他,高兴坏了,他给白老大打电话说是有事,烤鱼吃不成了。白老大不干,说有事你可以晚点到,我等你。 岳海昆一路小跑来到饮品店。他为田英和自己各要了一杯饮料,见田英眼睛有些红肿,“你好像哭了?谁惹你了?” 田英想起叔叔对她的凶相,忍不住又要擦眼抹泪。 岳海昆猛地墩了一下饮料,饮料溢出杯外,“谁他妈胆子这么肥呀!你说,谁惹你了?我去给你出气!” “别瞎说!没人惹我,我叔把我训了一顿。” 岳海昆向服务员要来纸巾给田英擦泪。 “我要秘方我弟不给我,我还看了他的记事本,”岳海昆苦恼地说,“他的秘方都是用字母和符号写的,根本看不懂,就是想偷也偷不来。” 田英严肃地说,“看懂你也不能偷,秘方是你家的,偷自家的东西给外人怎么行?” “我没把你当外人。” “得了吧你!少跟我套近乎!”田英说,“你既然弄不到秘方,我也不要了,到时你把五千块钱还给我叔就行。” “你放心,一拿到赔偿金,我马上就还钱。” “你弟把秘方看得太重了。” “他在秘方上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如果我是你,我就用这个秘方自己开个店,肯定能火!” 岳海昆听了,猛地一拍桌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干脆咱俩合伙开个店得了,我当老板,你当老板娘。” “呸!什么老板老板娘,你想得美!”田英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是有了笑容。 “我的意思是说,咱俩合伙开店,赚了钱对半分。怎么样?” 田英笑了,“我就是说了句玩笑话,你还当成真的了。”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岳海昆认真地说,“我自己开店我弟肯定会给我秘方,我家的赔偿款一到手,本钱也有了。” 田英动心了,她沉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倒是早就不想跟我叔干了。” “那不是正好吗?咱俩就这么说定了?” 田英犹豫不决,“说定什么?你让我想想。” 岳海昆告别田英赶到烤鱼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白老大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都没动筷子,围着一条大烤鱼,干坐在那里等他。 岳海昆大受感动,觉得白老大太给他面子了。 “白哥,总是吃你的,真不好意思。”岳海昆说。 “没事,没事!等你家的赔偿款到位了,再花你的还不一样吗?你说是不是?” “白哥放心,到时候小弟我好好请你。” “钱什么时候到位?拖的时间够长的了。” “快了吧,我听说周家正卖房子呢。” “再晚了,你想请我也请不到了。” “白哥你要走?要去哪里?” “我哥儿们在云南那边发了大财,一直催我,让我去呢。”白老大一边说,一边偷眼观察岳海昆的反应。 岳海昆没有说话,他对白老大的国际贸易已经没兴趣了,满脑子都是跟田英开店的事。 “海昆,你还想不想跟我一起去了?”白老大问。 “白哥,我准备跟田英一块儿开个店。” “开店?你家的秘方找到了?”白老大急忙问。 岳海昆吓了一跳,他怕白老大又打秘方的主意,就谎称用的是田老根的秘方。 “你跟田英,真好上了?” “差不多吧,”岳海昆吹牛说,“把店开起来,再巩固巩固。” “田英同意跟你开店了?”白老大担忧地问。 “她说考虑一下。” “田英肯定不同意。你开店就是想把她搞到手对吧?你这点小算计,田英能看不出来?她跟你说过看上你了?” 岳海昆摇摇头,尴尬地笑一笑,“慢慢来,慢慢来。” “你现在要什么没什么,田英当然看不上你。等你发了大财,别说一个田英,一百个田英也能直接拿下!” “像我这样的,能去哪里发大财?” “跟白哥去云南,保你发财!” 岳海昆正犹豫着,他的手机屏亮了一下,田英的微信来了:我同意跟你开店,你先把秘方拿给我,我想试着做一做。 岳海昆一下子高兴得蹦了起来,“白哥,田英她同意开店了!哈哈!” 白老大不满地瞪了岳海昆一眼。 岳海昆本想立即回家向弟弟要秘方,见白老大脸色难看,只得压住内心的高兴,陪着白老大,只到把那条大烤鱼吃得只剩下了鱼刺。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岳海昆火急火燎地回到家,见岳海鹏已经睡了,他掀开被子把弟弟弄醒。 “哥你要干什么?”岳海鹏睡眼朦胧地说。 “你醒醒,哥有好事要告诉你!” 岳海鹏只好从床上坐起来。 “我跟田英商量好了,想开个卤蹄店,你把秘方抄一份给我吧。”岳海昆兴奋地说。 岳海鹏心中一动,觉得有田英参与,哥哥或许真能把店开起来。可是秘方是给百润公司的,百润公司拿到秘方可是要垄断经营的。 岳海鹏为难地看看哥哥,“这事,这事……” “算我求你了弟弟,能跟田英一起开店,我跟她的事也就差不多了。” “这是个好事。”岳海鹏说。 岳海昆找来纸和笔,递给岳海鹏,“快点写吧!” “郭叔如果知道咱们开店,他就不用我的秘方了。” “他不用就不用,先让我把店开起来再说!” “咱爸的愿望也就落空了。”岳海鹏轻轻摇了摇头。 “说来说去,你是不是不想把秘方给我?”岳海昆沉下脸来。 “哥,道理都在这里摆着,你让我怎么办?” 岳海昆抓住岳海鹏的胳膊,把他从床上拉下来,“走,让咱爸评评理去!” 岳海鹏挣脱岳海昆,“咱爸早就睡了,他怕刺激你不知道吗?再说了,咱爸也不会同意你开店!” “我要秘方你不给,说不能外传。我自己开店,你还不给。这秘方有我一份儿!你凭什么不给我?” “以后百润公司用了我的秘方,会把秘方折成股份,股份是咱全家的,当然有你一份。” “股份有个屁用!没有秘方我和田英就开不了店;开不了店,田英就不同意做我的当女朋友。岳海鹏!你不要太绝情好不好?” “我明天就做卤蹄让郭叔去品尝,顺便问问郭叔同意不同意让你开店。” “这还用问吗?郭叔肯定不同意!” 岳海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歉意地跟哥哥笑笑。 “你让我怎么跟田英交待?” “田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要不,我跟她解释解释?” “你解释个屁!” 岳海昆憋了一肚子气,睡得并不踏实,他赖在床上,想着该怎么跟田英去说。 田英给他发来一条微信: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处店铺出租,咱们一起去看看吗? 岳海昆一骨碌爬了起来。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岳海昆知道弟弟又在加工卤蹄,他气不打一处来,赤裸着上身冲进厨房。 “我再问最后一遍,秘方你给还是不给?”岳海昆气势汹汹地说。 “我要先问问郭叔再说。” “你把我当成傻子了?郭叔跟咱爸谈合作的时候,前提就是关咱家的店,他怎么可能让我再开店?” “你跟田英谈恋爱,也不一定非要开店。”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铁了心不给我秘方了是不是?” 岳海鹏同情而又无奈地看着哥哥。 “算你狠!”岳海昆走出厨房,气急败坏地甩上了门。 岳海昆没有回复田英的微信,他想见面跟田英好好解释一下。 岳海昆快走到田老根酒店的时候,田英的微信又发过来了:去不去看店铺? 岳海昆忍不住回复:我马上就到了,见面再说,我弟不给我秘方。 田英的微信很快就过来了:不给你秘方你还来干嘛?你回去吧!!!微信中还有两个抓狂和发怒的表情。 岳海昆已经来到田老根酒店门前,他再发微信:我到门口了,你出来吧。 田英没有回复。 岳海昆倚在店外的墙上等着,过了好久,还不见田英出来。 岳海昆再发微信,田英仍不回复,他打电话,田英不接。岳海昆正在踌躇,酒店的门打开了,田苗从店里走了出来。 “我姐说了她不想见你。” “我有话要跟田英说。”岳海昆说着就要进酒店。 田苗拦住他,“你走吧。” “我们有个误会,我要跟她解释清楚。” 田苗跟岳海昆僵持了一会儿,田英满面怒容地出来了,“你见我干什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这个骗子!” “我不是骗子!我弟……” “得了,别再说你弟了!”田英打断岳海昆,“我真是撞上了鬼,竟然相信你这种人的话!” “田英,我真没有骗你!” “你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岳海昆心里难受极了,他知道他再说什么田英也不会相信了,事实就摆在这里,他拿不到秘方,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岳海昆蔫头蔫脑地走了。 岳海鹏想彻底把郭光宗征服,做卤蹄的时候他下了大功夫,用的酱油和糖都是特等的,调料更是优中选优,他还特意买了猪前蹄,猪前蹄味道更好,蹄筋更多。 等卤蹄在卤桶里自然凉透充分入味后,岳海鹏挑了两只好的,来到郭光宗办公室。 “郭叔,您这次再尝尝。”岳海鹏打开打包盒。 与岳海鹏的殷切态度相反,郭光宗似乎对品尝卤蹄兴趣不大,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尝不尝都一样,你怎么可能弄出海棠深处的味道?” “我改进了一百多次,才敢拿来请你品尝的。” 郭光宗不好意思不尝了,他夹了一块卤蹄放进口中,胡乱尝了尝。 “味道不错,看来你确实下了不少功夫。”郭光宗顿了顿,“不错是不错,可它还不是你老岳家的味道!” 岳海鹏心中不服,而且他觉得郭光宗的态度有些敷衍。“郭叔,你觉得跟我家的差别明显吗?” “差别还是有的。” “轻工学院的李院长跟我说过,美味不是唯一的。” “话是这么说,但消费者对一种口味的认可是固执的。” “郭叔,李院长还说,消费者的口味也是需要引导的。” 郭光宗无奈地笑笑,“李院长说得没错,可是我现在这个烂摊子,哪有实力去引导消费者的口味?” 岳海鹏满脸失望地看着郭光宗。 郭光宗走过来笑眯眯地拍拍岳海鹏,“海鹏,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岳海鹏疑惑地看着郭光宗。 “我今天去了趟医院,你爸的主治医生跟我交底了。” “医生说什么?” “医生说你爸恢复良好,很快就能问你爸秘方了!” 第二天一早,医院派来急救车把岳万里拉走了,岳海鹏、郭光宗、护工老王跟着岳万里一起去了医院。岳海昆本来就是个懒觉大王,又被田英收拾了一顿,更是大睡而特睡,不去管家里的事。 岳万里被推进了脑ct室,折腾了半天,主治医生拿着一份康复方案出来了。 “我们为你爸制订了一个新的康复计划。需要医生、护士做的,我们会上门服务。” “谢谢医生!”岳海鹏高兴地说。 “给你父亲准备一辆轮椅,经常让护工推着他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买轮椅。” 另外,你们家属也要参与到你父亲的康复计划中来。” “需要我们做什么?”岳海鹏问。 “你父亲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现在需要你们多跟他交流,激活他脑部的某些区域。 “秘方的事也能说?” “可以交流任何事。” 郭光宗兴奋得两眼放光,猛拍了岳海鹏一下,“海鹏,听见没有?郭叔没骗你吧?”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岳万里查完体,岳海鹏、郭光宗和护工老王把父亲抬上急救车。郭光宗没有随车一起走,他说自己还有事,让他们先走。 岳海鹏刚把父亲送到家,郭光宗就推着一辆崭新的轮椅到了,“这是我送给你爸的礼物。” 岳海鹏高兴地接过轮椅,“谢谢郭叔!” 他们把岳万里抬到轮椅上,岳万里显得很兴奋,让护工老王从他的房间推到客厅,又从客厅推到厨房,岳万里四下看着,感觉很是新鲜。 “我看你爸挺精神,咱们现在就开始问他秘方吧?”郭光宗对岳海鹏说。 “郭叔,怪不得你对我的秘方不感兴趣,你是不是早就等着问我爸呢?” “那当然。正宗的就是正宗的,山寨的就是山寨的。”郭光宗笑着说。 “郭叔,我的秘方可不是山寨的,它不光是中华老字号,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呢!” “说一千道一万,我就是信服你爸的海棠深处。”郭光宗见岳海鹏的心思还在自己的秘方上,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想让你爸把秘方说出来?” “我当然想,我现在就准备。”岳海鹏拿出记事本,开始在上面写写划划。 岳海鹏已经对每味调料的香型、作用有了较深入的了解,而且相信他调整过的秘方已经与他家的秘方高度吻合,差别只是调料的用量不同。 “海鹏,你准备怎么办?”郭光宗问。 “我会有针对性地问我爸,只要我爸脑子里有,我就能问出来。”岳海鹏很有把握,他也想知道他家的祖传秘方到底与他的有什么不同。 岳海鹏把轮椅推到桌前,让父亲的双手靠在桌上,“爸,今天说说咱家的卤蹄秘方,让郭叔听一听,好不好?” 岳万里听到卤蹄秘方,一下子笑了起来,边笑边点头。 “爸你以前做一桶卤蹄是五十斤吧?” 岳万里一边点头,一边用手划着。 “爸,现在咱俩确定一下做一桶卤蹄调料的用量。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说的不对,你就摇摇头,好不好?” 岳万里一边点头,口中一边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郭光宗赞许地看了岳海鹏一眼。 岳海鹏把记事本拿到岳万里面前,“那咱们先说花椒的用量。”记事本上‘花椒’的后面写了‘二钱、三钱、四钱、半两、六钱、七钱、八钱、九钱、一两。’岳海鹏指着记事本问,“爸,你一桶卤肉用一两花椒吗?” 岳万里摇摇头。 “九钱?” 岳万里摇头。 “八钱?” 岳万里摇头。 “半两?” 岳万里仍然摇头。 岳海鹏迟疑了一下,直接指到最前面的二钱上,“二钱?” 岳万里使劲地点点头。 郭光宗高兴地笑了,他觉得终于搞明白一味调料的用量了。 岳海鹏却疑惑了,他在记事本的另一页上写下“五十斤肉,二钱花椒?” “爸,咱们接着说说八角的用量。” 岳万里打了个哈欠,两眼有些发直了。 “时间有点长了,让先让老爷子休息一会吧?”护工老王说。 “王叔,你推着我爸到外边转一圈,让我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护工老王推着岳万里出去了。 “刚才护工在这儿,我不好意思提醒你。要不要让护工回避一下?他都把秘方听去了!”郭光宗说。 “郭叔,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你担心什么?” “卤五十斤蹄,用二钱花椒明显不对,用量太少了!我的秘方花椒用量是一两。” 郭光宗不以为然,“秘方跟秘方不一样,你的秘方用一两,所以味道才不对。” 岳海鹏知道郭光宗说的是外行话,就像做馒头和做面条,水和面粉的比例尽管不同,但差别不可能太大。但是用一桶水和一把面是做不成馒头,也做不成面条的。他觉得医院夸大了父亲的恢复效果。 岳万里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人又变得精神了。 郭光宗把记事本递给岳海鹏,“继续问吧!该问八角了。” 岳海鹏并没问八角,他继续问花椒,但这一次父亲确认的花椒数量是半两。 郭光宗也看出了问题,“你再问一遍,还问花椒!” 岳海鹏再问,这次岳万里确认的花椒是四钱。 郭光宗感到不妙了,他把记事本从岳海鹏手里拿过来,亲自上阵。郭光宗问完了八角,问肉蔻,然后倒回去再问八角,再问肉蔻。结果每次岳万里的回答都不一样。 郭光宗不得不承认,岳万里确实糊涂了,他把记事本扔还给岳海鹏。 岳万里又打起哈欠来,护工老王急忙把他推进卧室睡觉去了。 郭光宗没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竟然盼来这么一个结果,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岳海鹏其实早有思想准备,他平时跟父亲接触最多,知道父亲恢复的情况并不像医生们判断的那样。 岳海鹏从厨房里端出两只卤蹄,“郭叔,你再尝尝我做的卤蹄。” 郭光宗没心情去尝,“再尝也是那样,算了算了。” 这时岳海昆睡饿了,出来找出吃的,见到桌上的卤蹄,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抓在手中。 “哥,你给郭叔留一个!” “我不吃,海昆你都吃了吧!”郭光宗站起来,“我也该走了。” “郭叔,你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我的秘方?”岳海鹏说。 “你以为我不愿意考虑?我做梦都想生产卤蹄,可是只有海棠深处才有市场号召力。” “郭叔,我这秘方可是北京的名吃!” “北京是北京,这里是这里。” “美味是没有区域限制的,甚至没有国界!” “你说得都对。可是百润公司这个破家底,我输不起啊!错过了我不怕,做错了我就完了!” 岳海昆一边狼吞虎咽地吃卤蹄,一边听着岳海鹏和郭光宗的对话,他越听越解气,禁不住快要笑出来了。 “郭叔……”岳海鹏还想说什么。 “算了吧,海鹏。”郭光宗拍拍岳海鹏肩膀,走了。 “这么说,你们折腾了半天,出没从咱爸嘴里问出秘方来?”岳海昆问岳海鹏。 岳海鹏点点头。 “这么说,郭叔也没看上你的秘方?”岳海昆接着问,语气里已经有兴灾乐祸的味道了。 岳海鹏又点点头。 岳海昆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活该!我想开店你不同意,把我跟田英的关系搅黄了!结果呢?哈哈!活该!”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交警队宋交警为了早日结案,一直催周家给岳家尽快支付赔偿金。可是周援的家还没搬利索,房子还没给钱方腾出来,周援不好意思向钱方要钱,他平时习惯了别人求他办事,让他去求别人,他拉不下脸来。 周凯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钱方要钱,没想到钱方相当痛快,当即就把房款划给了周凯。 周凯也想早点结案后回学校,因为父亲的缘故,他已经放弃了读研,毕业以后的就业,他不敢再大意。他当即把赔偿款划给了岳海鹏。 岳海鹏收到钱后,马上跑到郭光宗办公室,把消息告诉了郭光宗。 “好,我们也要准备行动了!”郭光宗对身边的范科长说。 “行动什么?”岳海鹏问。 范科长插话说:“这两天警车就会开进家属院,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岳海鹏还想问问清楚,郭光宗说:“你回家等着听动静吧!” 岳海鹏一走,范科长就告诉郭光宗,周援用自己的大房换了钱方的小房,正在搬家。 “周援真是个伪君子,贪污的公款藏起来不用,还玩这种把戏掩人耳目!”郭光宗骂道。 “现在咱们该去报案了吧?”范科长问。 “再等等,不急。” “还等什么?”之前他和郭光宗商量好,只要周援支付给岳家赔偿款,就立即报案。 “等周援把家搬完,安顿好了再说。” “他搬他的家,咱报咱的案。没必要替他着想!” “老范,我们可以做恶人,但绝不能做小人!你盯着点,他一搬完家,就立即举报他!” 岳海昆听说周家的赔偿款全部打到了他家的卡上,就向岳海鹏要五千块钱去还田英。岳海鹏问他这个账是怎么欠下的,岳海昆不肯说。岳海鹏怀疑哥哥在说谎,就说等他要跟田英核实一下。 岳海昆生气了,立即拨打田英的电话,“我现在就给你核实!” 可是电话通了,田英不接。挂掉再拨,田英仍然不接。 岳海昆看见岳海鹏的嘴角撇了一下,他知道弟弟不相信他,就一把抓住弟弟胳膊,“走,现在咱就去找田英问个清楚!” 岳海鹏跟着哥哥往外走,他也想去核实一下,如果属实,就把账还了。正在这时,岳海昆手机来电,白老大找他,说是有大事。岳海昆只好放下岳海鹏匆匆走了。 白老大知道岳家赔偿金到手后,对岳海昆的挖坑行动也随之升级。之前的种种铺垫、笼络就是为了今天的实际操作。 白老大让岳海昆陪他来买车,他说要买一辆高档的厢式货车,然后去云南跑国际线路。他云南的哥儿们催了他多次了,再不去就把大把的生意给耽误了。 岳海昆敷衍着白老大,他的心思还在田英身上。 白老大领着岳海昆在一排排崭新的货车中穿行,一边吹嘘着他的宏大计划。白老大见岳海昆心不在焉,就问他怎么回事。 岳海昆只好说自己失恋了。 “老弟,振作起来。你这不是失恋,你还没恋爱呢,怎么能叫失恋?你这是没追到手。” “那我心里也很难受,就像心里被人剜走了一块肉一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为了一个田英不值得。高兴点,别像丢了魂似的!” 岳海昆不愿听这话,“白哥,没有新的旧的,我心里只装着田英。” “你看你这个熊样!有了钱,漂亮姑娘有的是。田英?田英算老几?” 岳海昆不敢顶撞白老大,但心中不服,他不满地看看白老大,不说话了。 “对了,你不是要跟田英一起开店吗?怎么样了?” “黄了。” “你看看!没有钱,别说一个田英,一百个田英也都得跑光。女孩子的心,得让钱拴着。明白吗?” “不能怪田英!”岳海昆恨恨地说,“是我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他不支持我开店。” 白老大心里暗喜,一切都按他设想的往前推进。 “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去云南吧,咱哥俩一起去挣大钱!”白老大指指一排排的货车“我哥儿们可跟我说了,弄一辆车,一年挣百八十万,跟玩一样。” 岳海昆怀疑,“跑个运输,能挣这么多吗?” “我哥儿们有门路,货多得拉不完,运费也高。” “白哥,我跟你去。” “兄弟,有句话我得跟你说清楚。”白老大开始给岳海昆下套,“我买了车,我就是车主,挣了钱可都是我的。你去了,只能算给我打工,那样,你可就挣不了几个钱了。” 岳海昆迟疑了一下,有些失望,“给白哥你打工我倒是愿意,可是挣不到钱,也没多大意思。” “说的就是。”白老大说,“还有一个办法,保你挣得跟我一样多,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什么办法?” “你家的赔偿款不是全到手了吗?你也买辆车,咱哥俩一人一辆,货源不用你操心,有我拉的就有你拉的,雇司机开车,咱俩都当老板!” 岳海昆动心了。 “等咱们挣够本钱,就成立国际货运公司,我当董事长,你当总经理。” “好是好,可是钱在我弟手里掌握着,我拿不到。” “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当哥的,也太窝囊了!”白老大顿了顿,“当我没说,你给我打工也一样,我给你发高工资,谁让咱俩是兄弟呢!” “白哥,你今天不要买车了,你等我几天,我去找我弟要钱,咱俩一起买车。” 晚上十一点,岳海鹏正准备睡觉,岳海昆回来了。他带回来几罐啤酒,要跟岳海鹏喝两杯。他殷勤地打开一罐递给岳海鹏。“兄弟,喝吧!” 岳海鹏吃惊地看看岳海昆,“哥,你这是搞什么名堂?我不习惯你这个态度。反常就是妖孽。说吧,你有什么事?” “哥不想再混日子了,准备出去闯荡闯荡。你把家里的钱给我十五万,我买辆货车去国境线上跑运输。” “你的驾照是c1,你开不了货车。” “这还不简单,先雇人开,我慢慢再考b照。” “是不是跟白老大一起,搞那个什么国际贸易?” “对。白哥那边有关系,一年能挣百八十万呢。” “不行。白老大靠不住。” “谁说他靠不住?他是我白哥!还能拉来大把大把的业务。” “哥,只要你跟白老大在一起,家里的钱你就不能用。” “凭什么?这钱也有我的一份!”岳海昆发火了。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了贷款,解除了咱这套房子的抵押。咱爸下一轮的康复费用也快要缴了。” “我不听这些!” “哥,你不听也得听,别忘了,赔偿金是给咱爸治病的!” “我要秘方你不给,我开店你不支持,我要买车你又不支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哥的?” “哥,你别生气,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岳海鹏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你走了,田英怎么办?” “我不走田英也不理我了!”岳海昆气恼地说,“欠她五千块钱你也不想还!” “我跟田英联系了,确实有欠钱这回事,钱我也替你还上了。” 岳海昆愣了愣,怯怯地问:“你跟田英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跟她说,我想把话留着,让你去说。” “说什么?” “说你们开店的事啊。我改主意了,支持你和田英开店,钱和秘方我都给你。郭叔看不上我的秘方,他不用咱自己用。” “你说咱自己干能行吗?”岳海昆听了岳海鹏的话,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你放心,绝对能火!郭叔看不上,是他脑筋太死。” “我现在就去找田英说!”岳海昆兴奋地说。 “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你再去找她吧。咱俩先商量一下租店铺的事。”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次日一早,田英正在田老根酒店里清扫卫生,岳海昆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田英吃了一惊,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岳海昆见田母在旁边,不方便说话,“田英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在这说吧,我跟你没有怕人的事。” 岳海昆看着田母,欲言又止。 田母朝岳海昆轻蔑地撇了撇嘴,躲到一边去了。 “我弟他同意给咱俩开店了!”岳海昆兴奋地说。 “他同意,我还不同意呢!”田英冷笑着说。 “你不信打电话问问我弟,我真没骗你!” “我也没骗你,我不想跟你开店了!” “田英你怎么了?”岳海昆可怜巴巴地问,“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我告诉你岳海昆,我早就受够你了!你自己想想,你放了我多少次鸽子了?” “这次我拿我脑袋担保,绝对说到做到!” “你也不用担保,我以后也不想再跟你打交道了,你走吧!” 岳海昆呆住了,他站着没动。 田英不再理他,拿起拖把,幅度很大地拖着地,湿乎乎的拖把一下一下地朝岳海昆推过来,把岳海昆直逼到了门口。 田母走过来,“小伙子,强扭的瓜不甜。田英不同意,我看你就算了吧……” 岳海昆没等田母说完就跑走了。 岳海昆走在大街上,越想越生岳海鹏的气,如果不是他变来变去,田英不可能这样对待他。他想回家跟岳海鹏干一架,出口恶气,可是当着父亲的面,干架也干不痛快,万一把父亲再气出个好歹来咋办? 岳海昆给白老大打电话,说他心里不舒服。 白老大接到岳海昆电话很高兴:“你白哥我专治各种不舒服,你直接去‘白玫瑰歌厅’,咱们在那里见面。” 岳海昆打车来到“白玫瑰歌厅”门前,白老大已在那里等他。白老大也不问岳海昆为什么不舒服,搂着岳海昆的肩膀,就进了包间。 “先来两打啤酒!”白老大吩咐服务生,“有漂亮的姑娘找两个来!” 不大一会儿,服务生把啤酒送上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孩。 那两个女孩自作主张,把两打啤酒一气全打开了。 白老大让一个长得稍微顺眼一点的女孩坐在岳海昆身边,“你负责把我兄弟陪好,陪不好我可不给小费!” 那女孩递给岳海昆一瓶啤酒,自己也拿起一瓶,“来吧小哥,咱俩先干一瓶!”说完先自己干了,把空瓶子倒控着,在岳海昆面前晃。岳海昆轻蔑地笑笑,一边喝,一边又操起一瓶,一气喝干了两瓶。 “好!兄弟,你今天放开玩!”白老大高兴地说着,拍拍另一个女孩的屁股,“你去点歌,大家一起嗨起来!” 岳海昆对那个女孩没有一点兴趣,只是一个人闷头喝啤酒,两打啤酒,岳海昆几乎喝掉了一半。 白老大见岳海昆喝得到了火候,就问他:“兄弟,你怎么了?” 岳海昆叹口气说,“我去找田英,她不理我了。” “你怎么还想着田英?咱们是要挣大钱的!钱挣到手,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女孩有的是!” 岳海昆默不作声。 白老大对那两个陪酒的女孩说,“你们是不是谁有钱就喜欢谁?是不是?” 两个陪酒女孩随声附和着白老大。 “听到没有?有了钱,就有了一切!”白老大把话筒递给岳海昆,“别愁眉苦脸的了,唱首歌,放松放松!” 岳海昆心不在焉地唱了半首歌,就把话筒递给了身边的女孩。 “你买车的钱拿到手了吗?”白老大趁机上去问。 岳海昆摇摇头,“我弟不给我。” “你直接要他当然不给你。知道《水浒传》上智取生辰纲吧?要智取,不能强攻。”他凑近岳海昆耳边,悄悄地说了一阵,听得岳海昆瞪大了眼睛。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再等你最后两天,两天后你还拿不到钱,我就先走一步了。” 岳海昆操起一瓶啤酒一饮而尽,他咬咬牙说:“豁出去了,我听白哥的!” “痛快!”白老大高兴地说,他摁铃叫来服务生,“再来一打啤酒!” “不要了,我该回家了!”岳海昆站起来,“我爸今天要去医院查体,正好还要刷卡买药。” 白老大听岳海昆说到刷卡买药,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急忙买了单,把岳海昆送回了家。 下午,急救车把岳万里拉到医院,岳海鹏、岳海昆和护工老王三人合力把坐在轮椅上的岳万里从急救车上抬下来,护工老王推着岳万里,跟随医护人员进了脑ct室。 岳海鹏、岳海昆守在脑ct室门口。 “哥,你跟田英谈得怎么样,她同意跟你开店吗?” “同意。”岳海昆撒谎说。 “我想田英也会同意。”岳海鹏高兴地说,“我看好了一处铺面,你要不要也去看一下?” “不用看了,你觉得好就行。” “那明天上午咱俩一块儿去签合同。” “好。” 主治医生从脑ct室里走出来,拿着一份处方笺,“你们拿药去吧。” 岳海昆抢先一步拿过处方笺,“咱一起去吧,你再跟我说说铺面的事。” 岳海鹏就详细地跟哥哥介绍着那处铺面的情况,岳海昆装模作样地听着,来到了收费处。岳海昆把处方笺递给岳海鹏,他自己倚在收费窗口的一角,摆弄着手机,一边偷眼看着岳海鹏的一举一动。岳海鹏把银行卡递给收费员,收费员划了一下,把poss机递出窗口,让岳海鹏输密码。岳海鹏看看四周,身边除了哥哥没有别人,输密码时就没有用手遮挡。岳海昆看得清清楚楚,在嘴里念叨着记下密码。 周凯一家搬进了钱方的小房子。 周援站在狭小的客厅里,四下打量。空间太局促了,那张周援执意要留下的大餐桌,占据了太多的空间,更显得大而不当。 周援长叹一口气,习惯性地去酒柜拿酒,可是那里只是一堵空白的墙,并没有酒柜,周援这才意识到酒柜已经处理了,此家已非彼家。他颓坐在沙发上。 周凯、周母先后从厨房出来。周凯拿着一瓶酒,周母端着两盘菜,放在大餐桌上。 “爸,今天是咱家的乔迁之喜,来喝两杯吧。” 乔迁?越搬越小还乔迁?周援心里凄惨地想着。 周凯把周援拉到大餐桌旁,倒了一杯酒递给周援。 “爸,陈律师说很快就能结案,这事已经结束了,你就放宽心吧。”周凯说。 “唉!”周援叹了口气,结束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的一切已经全毁了。 “喝两杯吧,今天你该高兴才对。”周母也劝慰父亲。 周援端起酒来喝光,他环顾了一下逼仄的客厅,“我把你们拖累了。” “爸!您又来了!一家人总说两家话!这里住着也不错。” “周凯,你让陈律师把那张车祸现场的照片复印一份出来,我想再看看。 “爸你就别在惦记那件事了,都过去了,还看那个干什么?” “我想看看照片的拍摄角度。” “你想知道是谁拍的?”周凯问。 周援点点头,自斟自饮,“唉,如果没有那张照片,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等我下周回来去找陈律师要,我明天得回北京上课去了。” “那我自己去找陈律师要,你下周别回来了,离毕业就几个月了,抓紧学习吧。” 门外有人敲门。 周凯起身去开门,“爸,可能是你的老部下们来看你了。” 周援精神放松了,期盼地盯着门口,这个时候他确实希望有人陪他说说话。 周凯打开门,一下子愣在那里,两个穿检察院制服的公务人员站在门口。周凯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找谁?”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安欣父母公司的新地产项目近期要搞开工仪式,安母天天跟老公一起忙着请领导剪彩,请明星代言,请大师看风水,天天忙这些事,就顾不上安欣了。安欣就利用周末时间回到了省城。但这次她不是回来看岳海鹏的,她有大事要做。 安欣想回省城工作,一是摆脱母亲的控制,更重要的是她要跟岳海鹏待在同一个城市。省城最好的律师事务所就是陈律师的那个所,业务做得很大,在北京还设有办事处。安欣不经人介绍,直接找到了陈律师。 尽管安欣出自名校,人长得又漂亮,但陈律师一开始并不想聘用她,刚出校门的生瓜蛋子,靠名校是吸引不来案源的,律师这一行当,又不靠漂亮的脸蛋吃饭。 安欣只好报出了父亲的名字。 陈律师一愣,他以为听错了。 安欣又报出了母亲的名字。 陈律师这下听明白了,他当即就判断出了安欣的含金量。他简直喜出望外,立即换了一副嘴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前倨后恭,“你怎么不早说!你这样的人才,我们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就这样,安欣很轻松地把自已毕业后的工作搞定了。 安欣打车去找岳海鹏,想把这一好消息当面告诉他。 安欣在百润艺术工坊大门口下车,刚走上厂区大道,两辆警车拉响警笛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开进了厂家属院。安欣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但两辆警车同时出警,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加快脚步往前走,等她拐过影壁墙,发现两辆警车就停在钱方家(现在是周凯家)的单元门口,仍然闪烁着警灯,鸣响着警笛,动静搞得很大。平日安静的家属院,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警车周围已经围拢了不少人,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和猜想。 岳海鹏也听见了警笛声,他想起范科长对他说过的话,急忙跑下楼来,他看到警车就停在周凯家的门口,突然意识到,这警车很可能就是冲着周援来的。 郭庆本来想到棋牌室玩麻将,可是他来晚了,人家都成了局,他等接手等得心焦,听见了警笛声,索性也跑过来看热闹。 岳海鹏先看见了安欣,急忙跑过去打招呼,还没说两句话,见郭庆也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安欣问。 “我也不清楚。”岳海鹏说。 郭庆往楼上看了看,“会不会是抓钱方的?这家伙放高利贷,挣的都是黑心钱!” “钱方跟周凯家换房了。”岳海鹏说。 正在议论的时候,人群中一阵骚动。 岳海鹏他们循声看去,见周援从单元门里出来了,他双手放在腹部,上面盖着一件衣服,衣服下面隐约露出锃亮的手铐。周援旁边,两个办案人员一左一右,挽住周援的胳膊,押着他向警车走去。 安欣注意到警车上的“检察”字样,知道车是检察院的,她指给岳海鹏和郭庆看,并小声解释着。 周母头发散乱着冲出单元门,向警车那边跑过去。周凯急忙追赶上母亲,拉住她。 周援被推上车前,回头看了老伴和周凯一眼,眼神中充满无助。 周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周凯眼圈也红了。 两辆警车同时启动,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周援被带走了。 周母哭喊着跑上楼去。 郭庆一边扭头看着急驰而去的警车,一边往周凯这边走来,岳海鹏、安欣也跟了过来。 “周凯,这是怎么回事?你爸怎么让检察院给抓走了?”郭庆问。 “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周凯没好气地说,“百润公司,也就是你爸,举报我爸侵占公司财物!” 郭庆有些意外,“问我有什么用?我什么也不知道。” 岳海鹏这下心里完全明白了。这都是郭光宗一手安排好的,他也无意中参与到这场对周家的算计中去了。他家无疑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但不知怎么,岳海鹏高兴不起来。 楼道里传来周母凄厉的哭声。 周凯快速跑进楼里。刚跑进去,又从楼门洞里探出头来,用令人不安的眼神看了看岳海鹏,又看了看安欣和郭庆,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又跑去追母亲了。 周凯把母亲搀扶进家,周母还不停地抽泣,一边哭一边絮叨,“塌了天了!塌了天了!” “妈,你别伤心,这很可能是个误会,如果我爸贪了公司的钱,我们还用换房子赔岳家钱吗?他贪得钱在哪里?” 周母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不哭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妈,你别急,我这就联系陈律师!” 周凯打电话告诉陈律师,他父亲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陈律师听了并不感到意外,“还真让我猜着了,这里面果然有圈套!” “什么圈套?”周凯急忙问。 “你到我办公室来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陈律师这两天一直在犯嘀咕,他的职业敏感和直觉告诉他,岳家和周家的和解太过戏剧化,人为运作的痕迹太明显。但他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直到周凯告诉他周援被检察院带走。 “陈律师,你说的圈套是什么?”周凯一进陈律师办公室就问。 “你家的赔偿款刚支付给岳家没几天,你爸就被抓走了。你不觉得这事太巧了吗?” 周凯困惑地摇摇头,他没想到这一层。 “如果我们早知道你爸有经济问题,会被抓走,还跟岳家和解什么?为了跟他家和解,多赔了多少冤枉钱!” 周凯觉得陈律师说得有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开协调会之前,我看见郭光宗跑到交警队,跟岳海鹏哥俩说了不少话,好像还在争吵。 “我们着了郭光宗这个老狐狸的道儿了!”陈律师说。 “你的意思是说,郭光宗想报复我爸,他故意栽赃?” 陈律师摇摇头,“你以为栽赃这么容易?反贪局没有证据是不会动手抓人的。” 周凯仍不明白,“那我们着了郭光宗什么道儿?” “时间差。”陈律师说,“郭光宗早就知道你爸有事,他故意打时间差,让你家多赔了钱以后,才举报你爸!” 周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陈律师办公室的,外面起了风,也下起了雨,他不管不顾地在风雨中大步疾走,排解他内心的愤懑!他并不恨郭光宗,他觉得郭光宗不过是岳海鹏的帮凶。 他回想往事,觉得自己事事处处都让岳海鹏牵着鼻子走。先是岳海鹏自己假装同意和解,让岳海昆来搅黄;接着又放出风来,他哥俩都不同意和解,故意让他着急,让他绝望;然后哥俩突然又双双同意和解,让他来不及多想就签了字,支付高得离谱的赔偿金。现在又整出了侵占公司财物!高明,太高明了!他根本跟不上节奏,根本不是岳海鹏的对手! 最恨人的是,岳海鹏竟然在安欣面前,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受难者,一个孝子,一个励志青年!而把他周凯贬成了一个父亲的帮凶,一个小肚鸡肠,一个小丑!安欣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友好,都是岳海鹏一手造成的。 周凯越想越气,越气越走,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他毫无察觉,一气走到家属院,鬼使神差地来到安欣家门口。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安欣吃惊地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周凯,他的脚下已积了一小摊水。“周凯,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跟你谈谈岳海鹏。”周凯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个骗子!” “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一滴酒都没喝!”周凯铁青着脸说,“岳海鹏就是个骗子!” 安欣不想让周凯进门,周凯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站着说话。邻居听见动静,打开门看了一眼,以为是青年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就又关上了门。 “岳海鹏怎么骗你了?”安欣根本不相信周凯的话。 “他和郭光宗串通一气,先让我家支付巨额赔偿金,又陷害我爸,让检察院带走。这都是你亲眼看见的,难道他还不是骗子吗?” “周凯,你说话要有证据,岳海鹏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我刚把钱打给岳海鹏,我爸就被抓了,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周凯把湿淋淋的头发往后一甩,“安欣,你也被岳海鹏蒙蔽了!” “你的意思是,你爸被检察院带走,是岳海鹏陷害的?” “即便不是他陷害,也是他跟郭光宗设的局,故意让我家多赔给他家钱!” 安欣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岳海鹏干不出这种事来。” “所以说你也被他蒙蔽了!你不信我的话,你自己去问问他,看他怎么跟你说!” 安欣将信将疑,“我会问个水落石出的。你快回家换换衣服吧!”安欣说完就关上了门,周凯的话让她有点心烦意乱,她不想再跟周凯多说什么了。她透过门镜,见周凯又呆立了一会儿,也不等电梯,顺着楼梯跑走了。安欣打开门出来,盯着周凯留下的一串湿湿的脚印,出了一会神,就关上门找岳海鹏去了。 安欣来到岳海鹏家,让岳海鹏把岳家和周家签的《赔偿协议书》拿出来给她,她想看看周凯说的巨额赔偿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周凯他爸侵占公司财物的?”安欣一边翻看协议书,一边问岳海鹏。 “就是今天,听周凯说的。” “你以前一点儿也不知道?郭叔没跟你透露过?” 岳海鹏摇摇头,他很奇怪安欣为什么这样问。 岳万里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郭光宗的大笑声。 “郭叔就在这里,你一会儿问他吧。”岳海鹏说。 正说着,郭光宗满面笑容地从岳万里房间出来了。 “郭叔,安欣有话要问你。”岳海鹏说。 郭光宗心情很好,他笑眯眯地看着安欣,“什么事?” “郭叔,周凯他爸侵占财物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安欣问。 “那当然。”郭光宗毫不顾忌地说,“我就是等到周援把钱赔了才举报他的!让他赔大钱,坐大牢!”郭光宗笑了起来。 岳海鹏和安欣对视了一下。 “郭叔,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岳海鹏问郭光宗。 “你知道了有什么用?万一你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还给我惹麻烦!”郭光宗说,“另外,这是个得罪人的事,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当吧!” “安欣你听明白了吗?”岳海鹏笑着问,不过他的笑容并不自然。 安欣听出岳海鹏话里有话,“我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你一脸严肃,又是看协议,又是问我,又是问郭叔,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我什么也没听到,只不过是好奇。”安欣不想转述周凯那些无端的猜测,她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郭光宗看出了岳海鹏和安欣之间的密切关系,就跟岳海鹏开玩笑说,“多亏我一个人当了恶人,要不安欣还不把你吃了!你们年轻人好,单纯、善良、有原则。不像我,就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郭光宗要走,岳海鹏留他吃晚饭,郭光宗兴致很高,没有推辞。安欣还有话要跟郭光宗说,也留了下来。 晚饭比较简单,无非是稀饭、馒头和素菜。 “没有卤蹄吗?”安欣故意对岳海鹏说,“你这样请郭叔吃饭是不是太简单了?” 岳海鹏急忙从卤桶里捞出两只卤蹄端上来。 郭光宗一气吃光了一只卤蹄,满意地咂着嘴。 “郭叔,海鹏的卤蹄很好吃吧?”安欣问。 “好吃。”郭光宗说。 “那你怎么不用他的秘方?” “唉,我没有底气。”郭光宗拍拍岳海鹏,“你别怪郭叔。” “郭叔,你如果不用我的秘方,我就自行处理了。”岳海鹏说。 “你准备怎么处理?”郭光宗问。 “我要帮我哥开个店。” 郭光宗点点头,“也好。” “郭叔,现在猪肉价格涨得猛,你的日子又好过了吧?”安欣问。 “好过多了。”郭光宗承认。 “所以你才不想用海鹏的秘方了,对不对?”安欣半开玩笑地问。 郭光宗尴尬地笑了笑,“你这个姑娘嘴巴太厉害!” 晚饭后,郭光宗先走了。安欣也要走,岳海鹏下楼送她。 安欣记起岳海鹏要给岳海昆开店的事,“你真想帮你哥开店?他靠得住吗?” “我哥要跟田英合伙,有田英参与就没问题。我谈好了一处铺面,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签合同吧,正好帮我把把关。” “好的。” 两个人边说边走,刚拐过前楼,见一个人影从单元门里窜出来,挡住了他俩的去路。 岳海鹏下意识地把安欣挡在身后,“谁?” “我!” 岳海鹏听出是周凯的声音,“周凯,你有事吗?” 周凯不理岳海鹏,对安欣说:“安欣,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安欣问。 “我就想问问,你弄明白岳海鹏是什么人了吧?” “我弄明白了,岳海鹏不是骗子。”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安欣你中毒太深了!”周凯喊道。 “周凯,我骗你什么了?”岳海鹏说。 “我跟郭光宗一起设局,骗我家的钱,有没有这事?” “周凯,你别忘了,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是我爸不是你爸!是你爸撞人逃逸!是你知情不报!失去读研机会、休学在家的人是我不是你!咱俩谁是骗子?”岳海鹏突然爆发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你跟郭光宗设没设局?” “周凯,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多赔给了岳家钱,心里不平衡?”安欣问。 “我当然不平衡!” “你不满意,现在仍然可以走司法程序,重新判定赔偿金。”安欣说。 周凯没想到安欣会向着自己说话,“对,走司法程序,重新判定赔偿金!” “周凯,你最好想明白再说。”安欣严肃地说,“你们的协议书我看过了。现在的金额,只是计算了前期治疗费和后续治疗费及生活费,在这个基础上还有些上浮。” “不是有些上浮,是上浮了不少!” “你听我给你算算账,”安欣指指岳海鹏,“他爸的海棠深处关了,一年损失多少钱能计算出来。按多少年计算也有标准。他家的秘方找不到了,它值多少钱也能估价。走司法程序,这些都要加入到诉讼请求中。” 周凯一下子愣住了,同时也明白安欣不可能向着他说话,他看着安欣冷笑了一声。 “还有,以前岳海鹏没跟你按这个算账,不是他忘了,也不是他不懂,相关规定我都告诉过他,他之所以不这样算账,就是他不想为难你!” 岳海鹏愣了一下,之前他和安欣并没有交流这些。 “你快把岳海鹏夸成一朵花了!”周凯撇着嘴说,“他就是个骗子!” “那你尽快起诉吧,我毕业后就回来工作,正好当岳海鹏家的代理律师!”安欣说。 周凯本想当着安欣的面出出岳海鹏的丑,希望安欣能回心转意,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而且他以为安欣是要留京的,他也一直在争取留京名额。现在听说安欣回来,而且继续袒护岳海鹏,继续与他作对,早已气急败坏。他“哼”了一声,快步走进单元门里去了。 岳海鹏、安欣望着周凯的背影,相视而笑。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岳海鹏把安欣送回家,两个人刚想亲热亲热,岳海鹏的电话就不近人情地响了起来。来电话的竟是孙院长。孙院长一如既往地口气生硬,他让岳海鹏马上过去一趟。岳海鹏不敢耽搁,急忙骑车往学校赶,一路上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天这么晚了,孙院长还找他干什么,他的复学申请上一周刚交给孙院长,他最担心复学的事有什么意外。 岳海鹏的担心是多余的,孙院长告诉他一个连想都不敢想的好消息。学院里每年都有硕博连读的名额,孙院长为岳海鹏争取到了,前提是岳海鹏必须完成本科学业,并以高分通过硕士考试。 岳海鹏喜出望外,他一把抓住了孙院长的手,“太好了!谢谢孙院长!” 一向不苟言笑的孙院长轻轻把岳海鹏推开,“抓紧回去把功课拣起来吧,你考不出好成绩,这个名额还是别人的。” 岳海鹏知道孙院长是个怎么说就怎么做的人,能把这个名额留给他,就是对他最大的信任和赏识。岳海鹏暗下决心,决不能辜负孙院长的一片苦心。 岳海鹏回到家,把课本、复习资料都翻腾出来,他准备给哥哥租好店铺后就全身心投入学习。 当天夜里,等岳海鹏睡熟了,岳海昆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他从床头柜上找到岳海鹏的牛仔裤,从裤兜里拿出钱包,从钱包里找出银行卡,装进自己的衣兜,又把钱包放回去。然后,他把一张纸条塞到电脑显示屏下面,悄悄地溜出了家门。 第二天早上,岳海鹏想让哥哥跟他一起去签合同,可是哥哥床上没人,他知道哥哥的作息时间比较混乱,当时也没多想,就下楼找安欣去了。 那店铺离百润家属院只有两站地,岳海鹏和安欣走了十多分钟就走到了。店老板很守时,正在店门口等着岳海鹏。 “老板,你把合同拿出来,我想再看一下。”岳海鹏说。 店老板是个秃顶的老头,两只突起的眼球滴溜儿乱转,一看就是个难对付的主儿。“看合同不急,我都准备好了。昨天我回家跟我老婆一说,被老婆骂了一顿,她嫌租金太低了。” “你开的价,我没还价就同意了,怎么还嫌低?”岳海鹏说。 “唉,我开的是说出口就后悔的价儿!结果跟我老婆没法交待了。要不,你再往上涨一涨?” “那不行,租金我们都商量好了,哪能说涨就涨?”岳海鹏说。 店老板看出岳海鹏是真心想租这个店铺,“你不涨租金,我就不能租给你了。”边说边把手机伸到岳海鹏面前,“你看看这些电话,全是想租房的!” 岳海鹏犹豫起来。 安欣经常在法院、律师所实习,接触的案例多,看出店老板想坐地起价,她拉起岳海鹏就走,“我们不租了!” 岳海鹏还想跟安欣解释,见安欣对他使眼色,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安欣就走。安欣边走边小声跟岳海鹏说,“先别理他,这是奸商们惯用的伎俩!” 没走几步,店老板果然就在后面喊岳海鹏,“好了,好了,不涨就不涨,我认了!” 安欣把店主提供的合同文本认真地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岳海鹏和店主签了字。 “走吧老板,我去银行给你转账。”岳海鹏说。 业主从包里拿出poss机,“去银行多麻烦,在这刷卡就行。” 岳海鹏掏出钱包,从里面找银行卡,翻了半天没找到。又翻身上的口袋,还是没找到,他的脸色渐渐焦急起来。“银行卡我一直放在钱包里的,哪里去了?” “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店主冷笑了两声,“合同都签了,再想让我减租金可不行!” “我没想减租金。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找一下,马上就回来!”岳海鹏说着就急急地走了。 安欣也追了上去。 店主冲着他们的背影撇撇嘴,“小小年纪还想玩我?” 一路上安欣见岳海鹏急得满头大汗,就掏出纸巾给他擦脸,“你别着急,银行卡很可能落在家里了。” 岳海鹏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我哥以前天天睡懒觉,可是今天我还没起床,他就走了。” “你怀疑你哥把卡拿走了?” 岳海鹏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他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 “那他拿银行卡也没有用。” 岳海鹏突然想起在医院他输入密码时,哥哥就在身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有可能知道密码!” 岳海鹏拨打哥哥的手机,手机关机了。岳海鹏撒开腿跑起来。安欣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跟在岳海鹏后面。 他们到了家里,安欣在客厅翻动书本和衣服,岳海鹏直奔他和哥哥的房间。他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地翻找,又翻遍了哥哥的衣服,什么也没发现;他抖开哥哥的被子,掀开枕头,仍然什么也没有找到。他看到电脑显示屏底座上压着一张纸条,抽出来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糟了!”岳海鹏大叫一声,颓然跌坐在床上。 安欣跑进来,从岳海鹏手中抢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银行卡我拿走了,挣钱回来孝敬老爸。 “这是我哥哥的笔迹。”岳海鹏绝望地说。 “卡号你还记不记得?快打电话查询一下!如果钱还在,就赶紧修改密码。”安欣问。 岳海鹏打电话,按系统的提示音操作,可他的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摁错了键,只得返回上一级菜单。 安欣拿过岳海鹏的手机,开了免提,“你说,我拨。” 岳海鹏报出卡号和查询密码,安欣操作。最终查询的结果,卡上资金余额一千二百一十元一角八分。 “四十多万,他就给我剩了个零头!”岳海鹏带着哭腔喊起来,一边喊一边夺门而出。安欣紧随其后追出来,二人一直跑到大门口。 “你要去哪里?”安欣问。 “去找我哥,把钱要回来!” “去哪里找?” 岳海鹏茫然四顾,慢慢低下了头。 这时店主的电话打来了,催问岳海鹏,“你的银行卡找到没有?” 岳海鹏拿着电话,不知如何答复。 安欣接过电话,“对不起,银行卡丢了,我们不租了。” “那不行,不租你可要承担赔偿违约金的!”店主在电话里叫喊。 “你仔细看看,合同要支付首次租金后才能成立。我们没付租金,就等于合同无效了,你正好可以高价租给别人了。再见!” 岳海鹏突然抬起头来,“我哥可能拿钱去买车了,咱们追!”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安欣知道能找到岳海昆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为了照顾岳海鹏的情绪,就随他连去了几家大型的汽车卖场,自然找不到岳海昆。他们又去了车管所,也没发现岳海昆买车的信息。 “你哥可能带着现金跑了,他知道你会找他,怎么还敢在这里买车?”安欣说。 岳海鹏沉重地点点头,他目光忧郁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咱们回去吧。”安欣试探着说。 “不行!我非把岳海昆这个大坏蛋找到不可!”岳海鹏发怒了,“我要去报案,让警察抓他!” “警察会管这种事吗?”安欣问。 “警察凭什么不管?他把我爸的救命钱全偷走了,凭什么不管?”岳海鹏两眼充血,冲安欣嚷道。 安欣不好再劝,就陪他去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的刘警官接待了他们。 跟安欣预料的一样,刘警官还没听完岳海鹏的叙述,就打断了他,“你这是家务事,我们不好插手。” “我哥偷走了家里的钱,他是偷走的!怎么是家务事?” “这个不能算偷吧?”刘警官说,“从法律上讲,你和你哥对你爸的赔偿金,都有保管权。” “我哥是被白老大逼着把钱偷走的!”岳海鹏说。 刘警官从岳海鹏手里把岳海昆写的纸条拿过来,“这上面的字是不是你哥亲笔写的?” “是。” “那你怎么证明是白老大逼的?”刘警官指点着纸条说,“你看看,‘银行卡我拿走了,挣钱回来孝敬老爸。’这哪里能看出是被白老大逼的?” 岳海鹏愣住了。 “咱们走吧!”安欣拉了拉岳海鹏。 岳海鹏走出派出所,外面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心里难受极了,眼里已涌出泪水,他不想让安欣看出来,就假装用衣袖遮挡太阳,把眼泪擦干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