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天下》 写在前面的话 从小,我就是个挺爱看书的孩子。从家中被翻了几十遍的《东周列国志》、《三国演义》到光怪陆离的《飞碟探索》、《奥秘》或是《乌合之众》、《影响力》这类经济、心理学著作,各式各样的书籍是我最大的消遣。 互联网普及后,开始渐渐接触网络作品,这些年看过的书至少有数亿字。看得多了,总想自己也写一部,可惜工作繁忙,一直没有时间。直到一次意外的腿伤,让我可以安静地坐下来,写一部属于自己的小说。 神仙二字,对于大多数人的儿时来说都是神秘的存在,这些年几乎看过了所有著名的修仙小说,心中也总在想,如果把我放到那个奇怪的世界,我又该如何生存? 正如小说中提到的,我一直认为,神仙并不是现代科技的反义词,假若这世上真有所谓的仙道,应当与科技的发展一样,到达某个辉煌的巅峰时,直指向整个宇宙最基础的规则和本源。那么,把我们现在这个世界的知识扔到修仙世界,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故事? 看了太多套路式的修仙文,主角得到了无上的功法传承,一步步走上巅峰,可这功法为何厉害?法宝为何稀有?文中大都没有说,只是玄而又玄的一概而过。作为一名带着些理科生思维的半文科生,总希望写一部不太一样的作品,一部能够按现有知识解释这些问题,能够把这些年我读过的历史、军事、科技、经济、心理等各方面知识融合进去的作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原本这本书想叫“刍狗”的,在全宇宙最本源的规则面前,仙、凡不过都是微不足道的角色,想要摆脱这一境地,只有永远不懈地前行。可惜,刍狗被注册了,只得改为“刍狗天下”。原本之前玩游戏逛论坛都叫沉默的泪或沉默的眼泪,结果也都被注册了,反正都是哭,白居易有“江州司马青衫湿”的句子,那就叫沉默青衫湿吧! 之前这些年,写的议论类、文档类的东西较多,对于小说而言,这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我会努力写一部不一样的故事,尽量在保证趣味性、爽快性的同时加入一些动脑的元素,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也欢迎大家留下你的意见、建议。 最后,咱不是大神,更不可能有那么多铁杆粉丝。第一次在起点发文,若是希望有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作品,收藏、月票、推荐之类的东西似乎很重要,否则很难让更多读者发现这部作品。如果喜欢我的故事,就收藏一下、支持一下吧,你们的支持,是我用心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沉默,拜谢! 第一章 荒山茶肆 冬日,冷峭,万里雪飘。 老者在断崖之上,默默望着来时的小径,方才踩过的脚印早被大雪掩盖,再看不到了。他转头瞥着崖上的巨石,风卷着雪片扑在花白的胡子上,不久便被护体罡气融化,却又迅速凝成了冰凌,晃晃悠悠挂在胡须底端。 “既是来了,何不现身,还想偷袭不成?”他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嘁!”一名少妇聘聘婷婷从巨石后现身,口中也是冷冷地回着:“杀你个老狗,还不须用那些招数。” “老狗?”老者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少妇却只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过了许久,他终于收住了笑容,微微一揖道:“方才有些失礼,许多年无人敢如此称呼老夫了。”他上下打量少妇,又道:“你我两家的仇怨,怕是有上千年了吧?若是老夫没有搞错,你乃家中独女,至今还未许配人家,只须斩了你,这段恩怨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可惜啊,奴奴还不能死。”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妩媚,面上的神情却是阴冷无比:“你还有两子一女,待斩了你,还要赶去送他们上路。” 老者刷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刀,刀诀念诵之下,耀目的灵芒瞬时将刀身包裹,他大笑着举刀喊道:“那便让老夫称称你的斤两吧!早就和你一位先辈说过,你刘家的功法若练不到第三式,便绝不是老夫的对手!” “废话少说,接招!”少妇拔出双剑,口中大喊:“人之初!” 手中双剑挥动,地上的雪团竟凝成三道冰枪,向老者射去。 “雕虫小技!”老者轻蔑地笑笑,低吟道:“张王李赵。” 银白的光幕在面前出现,冰枪撞在上面炸成片片碎屑。此时,却听得身后一声娇叱:“性本善!”不知何时,少妇已转到老者身后,一道寒芒直奔后心。 “周吴郑王!”老者只是抬抬手,身形却瞬间出现在三丈之外,他狞笑着道:“早就说过,若是练不成功法第三式,你不是老夫对手。” “哦?”少妇挑了挑眉毛,笑道:“你且看看自己站的地方。” 老者环顾四周,发现脚下已被粗重的荆棘藤蔓缠住,还在不断向身上爬着,眼见着身子便动不了了。 “冯陈褚卫!”老者赶忙喝道,上百灵剑在周身显现,齐齐斩向胳膊粗的藤蔓,只听到金铁交击之声,剑芒在荆棘上刺出片片火光,却都被弹飞了出去。 “这灵藤,法宝之下,无物可断!”少妇依旧妩媚地笑着,“这便是新近练成的第三式——性相近。瞑目吧,奴奴很快送你的儿女下去陪你。” “哈哈哈哈!你得意的有些早了吧?”老者张狂地大笑,他眯起眼,有些阴冷地望着少妇道:“只是练成了‘三字经’的第三式,便以为能报仇?却不知老夫早就练成了‘百家姓’第四式!” “蒋沈韩杨!”口诀诵出,老者眼中的寒光几乎凝为实质。 血柱自少妇胸口喷出,把地上的积雪染得通红…… *************************** 自从被迫流落到这神秘的盘古世界,心中总是不太畅快。记得师傅说过,中华文明古代教幼儿识字开蒙的《千字文》竟不是南北朝时编纂,而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道咒法,于是陈默闲暇时便开始在脑海中遐想仙人们口诵《千字文》打斗的场面作为消遣。 可惜,《千字文》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类的句子,听起来终归有些气势,于是他便很恶意地认为,同样是古代幼儿读物的《百家姓》、《三字经》也是仙家咒语,脑海中的仙人争斗立刻增添了一些荒诞的味道。 “来人啊!救命!”惊惶的喊叫声把陈默从遐想拉回现实,抬眼望去,福贵正从山边没命似地向茶肆狂奔。 再看他身后,一只足有脸盆大小的蚊子晃晃悠悠尾随而来,尺许长的口器在朝阳映照下泛出一抹恶心的橘红色,宽厚的翅膀快速闪动,发出让人心悸的嗡嗡声。 “真是没用,连蚊子都怕。”陈默小声嘀咕着,拎起身边的长凳迎了上去。之前在山上两个月的野人生活,让他对这些诡异的生物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片刻功夫,福贵已兔子似的冲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屋门。身后的巨蚊一愣,便觉得有黑影带着嗖嗖风声袭来,还不等它有所反应,陈默手中的长凳已结结实实拍在身上。蚊子被抽得飞了出去,破碎的肢体喷出恶心的粘液,把茶肆外的露天桌椅弄得污秽不堪,一片巴掌宽的翅膀在空中打着转,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告诉你多少次,拾柴火最多到山边,否则容易引来山上的巨蚊,怎么就不长记性!”屋内响起柳掌柜的咒骂,间或传来福贵的低声辩解,随后只听得咚的一声,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一名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冲出来,又冲陈默吼着:“还不快把桌椅擦干净,眼见着客人就要来了,想喝西北风不成?” “好了好了,我这就去!”陈默不满地回应着,随后抓起手边的破布,向水缸走去。 自从被传到那该死的山洞,先是在猛兽横行的大山里做了两个月的野人,随后总算摸索着下了山,在这荒山边的茶肆混了几天饭吃。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但能吃上几口粗面的干粮,总比每日靠山上的野果度日强。两界山上的桃子汁多味甜,可再美味的仙果吃上两个月总归不是滋味。 做杂役是辛苦的,对于陈默这种算得上“四肢不侵,五谷不分”的现代青年而言,这里简直像是暗无天日的农奴社会。可惜,想要回到朝思暮想的地球却难比登天,他这次算是彻底被师傅给坑了。 水缸中的水已见底,陈默费了好大劲才把胳膊探进去,沾湿了手中的布片,规规矩矩擦起了桌子,柳掌柜的念叨却源源不断钻入耳朵:“前几日见你穿得破破烂烂,才好心收留,舍你口饭吃,却不想竟是个好吃懒做,杂活都做不好的废物!你还敢瞪我?打死一只蚊子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老子在茶肆二十年,见过的巨蚊没一百也有八十,你还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仙人了?” “唉!”陈默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与桌子上的污渍作着斗争,身后却又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擦完桌子,快些去河边把水缸挑满!” “说好了每人一天,今日该你去挑水。”他口中说着,转过身,福贵那张让人厌恶的白脸映入眼帘。作为茶肆的“资深伙计”,福贵对陈默这位新人有着说不出的敌意,总要想方设法让他多做些活计,摆一摆自己老前辈的威风。 “原本就该你去挑水,凭什么让我去?”陈默不服气地盯着福贵,说道:“何况我才刚帮你打死了巨蚊。” “哼!不过是一只蚊子,我方才手中没有兵器而已。”福贵一脸冷笑,“我让你去挑水,你听是不听?” 一只木碗向二人砸去,随之而来的是柳掌柜的怒吼:“争个甚么!都去挑水!若是客人来之前收拾不好,今日你们便休想在屋内过夜,让四处游荡的鬼物抓了去才好!” “嘁!这世上哪有鬼,都是骗人的。”陈默小声嘀咕一句,低头躲过了飞来的另一个木碗,与福贵一同拎着水桶向河边奔去。 *************************** 安阳县,是赵国的边境大城,更是燕、赵两国交往的重要通道。 而荒山茶肆,就建在距离县城三十里的官道旁,这里是边关与县城通道的中央,背靠巍峨的两界山,面对汹涌的安阳河,寻常过客在荒山野岭中赶路,走得乏了,总会到这里喝上一碗香茶。 眼下正是初春时节,虽没有杜牧笔下“千里莺啼绿映红”般的江南风光,却处处透着北国春日的粗犷,别有一番风味。随着天气慢慢暖和下来,往来的客人也逐渐增多,两位伙计才刚忙前忙后收拾完,来不及喘气,不远处便传来悠然的马蹄声。 “有人来了,还不快去迎客!”柳掌柜训斥着。 “我去,我去!”不等陈默起身,福贵早就飞身蹿了出去,眨眼间便已恭恭敬敬站在官道旁。能够乘坐这等华贵马车的往往都是些有钱人,伺候好了,说不定还会有铜钱的打赏,这种美差福贵可绝对不会让给陈默。 过不多久,三名客人被迎了过来,哪怕茶肆的露天桌椅才被陈默擦过,福贵依然谄媚似的又用自己的衣袖仔细擦拭了一遍,口中还说着:“我家新来的小厮干活太糙,几位是贵人,可不敢弄脏了您的衣裳。” 领头那名肥头大耳的中年对他很是满意,随手便甩出一把铜子儿,身旁那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则是一脸高傲地坐在那里,轻蔑地看着福贵趴在地上认真地捡铜钱。至于身后不苟言笑的劲衫壮汉,想来是护卫一类的角色。 “哼!贪婪猥琐,果然是个奴才!”少年不屑地皱了皱眉,口中说道。 “广儿,不过是个下人,若是看不惯,爹爹今后不打赏了。你是要走上仙路的人,何必为这等小事费神。”中年点头哈腰地哄着少年,显然对他十分在意,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容挤作一团,几乎完全挡住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 正说着,又有客人到了茶肆,抬眼看去,却是两名衣衫褴褛的少年。 “掌柜的,俺们是去县城卖桃子的,俺妹子衣裳穿少了有些受凉,想讨碗热水喝。”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黑得如木炭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是瓮声瓮气。在他身后,一个瘦小的身躯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还不快去迎客!”福贵捡完了铜钱,对陈默呵斥道。这种没钱打赏的客人,他可没心情浪费时间。 “两位先坐,一碗热水而已,我这便去倒。”陈默微笑着把两人引到座位上,帮二人从背上取下沉重的竹娄,里面装满了硕大的桃子。 “多谢大哥。”女孩抬起头,甜甜地说了一句。 好美的女孩!陈默心中不禁一颤。 之前他对于蕙质兰心、宛转蛾眉之类的词一直缺乏直观概念,眼前这位女孩却成了最好的诠释。 纯净,这名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女孩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纯净,白皙的面庞上挂着一汪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的秀发被一根普通的木棍扎起来,盘成了简单的发髻。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华丽的修饰,甚至看起来有些潦倒,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莫名的贵气,隐隐竟有些出尘的味道。 “好俊的女娃!”不等陈默开口,那位肥胖的中年客人已大声叫了出来,他色迷迷地站起来走到女孩身边,放肆地上下打量着,随后问同行的少年:“广儿,这娃娃生得不错,爹爹看来,不如把她买回去,给你做个通房丫鬟可好?” “倒是有几分姿色,做我的丫鬟勉强够了。”少年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不过,怕是爹爹自己看上了她的美色吧?” “嘿嘿,咱们父子连心,还说这些做甚?”中年尴尬地笑笑,又冲着女孩说道:“娃娃,进了我冯家,包管你不用再靠卖果子度日,还可以给你这位兄长寻个差事,你意下如何?” “……我不愿!”女孩有些怯懦地地下头,语气却万分坚决。 “哼!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的面相,也快到了说婆家的年纪,进了我冯家的门,包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中年挥挥手,旁边站着的护卫把一个巨大的布袋递来,一堆银锭哗啦啦地被倒在桌上:“我冯氏一族家大业大,专做赵、燕两国的边境买卖,算是腰缠万贯的豪富之家。” “你可知道,我儿子冯广又是谁?”中年自豪地指着不远处的少年,少年很配合地傲然仰着头,仿佛自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天才:“我家广儿是君子仙学的学员,二等资质,连仙学的师长都对他赞不绝口!我冯家,可不只是寻常商户,说不定将会出个真正的仙人了!” “现在明白我冯家的厉害了吧?”中年傲然挺着胸膛,说道:“你可知道,未来的仙人,意味着什么?” 第二章 炼气之斗 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 昨夜的春雨让大山边泛着一丝寒气,同是雨后,同是春色,此时的陈默却体会到了这位唐代诗人在春光中的思乡之情。 仙人二字从冯姓老爷口中说出,在场几人立刻有些惶乱起来,福贵和掌柜的眼里满是崇敬之色,可在陈默耳中,却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仙,对于寻常人而言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可望不可即的巅峰,但在陈默耳中,却只是包含着无限怨念的字眼,是家乡的反义词。 若不是为了所谓的修炼,所谓的仙道,他也不会被师傅绑架到这鸟不拉屎的盘古世界,现在说不定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吃着香喷喷的外卖,看着跌宕起伏的美剧,或是兴之所至的打上几盘游戏。用甄嬛娘娘的话说,那自然是极好的。 可惜,如今“故乡”二字,却成了比仙人更遥远的存在,每每想起自己下落不明后,家中父母、亲朋担忧的表情,心里便如刀割一般,痛不欲生。 师傅说,盘古世界仙道鼎盛,到处是天赋卓绝的修者,元婴、化神境界的半仙比比皆是。 师傅说,把地球上的新奇知识带到修者世界,只要肯动脑筋,定能混得风生水起,成为绝世大能。 师傅说,科技与仙路的极致,都会指向共同的大道至理,那是整个世界的唯一真解,若能参悟,便可以颠覆仙道,替众生走出不一样的路。 师傅还说,只要成为了修为高绝的仙人,不仅法力无限,寿命悠长,想回家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 师傅,你特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骗子! 在这荒凉的茶肆混了几天,也不全是为了填饱肚子,主要还是心中没底,想多听听掌柜和客人的攀谈,逐渐了解盘古世界。师傅总算说对了一件事,至少这些同样黄皮肤黑眼睛的人们,与自己说着相似的语言,沟通不成问题。 几日来,陈默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不知多少年前开始,盘古世界的灵气渐渐消散,已不再是修仙的圣地,真正有本事的修者早就抛弃了这里,去往了其它地方。只留下无数难以走上仙路的凡人和一些低阶修者。 炼气、聚灵、先天、金丹、元婴、化神,这六大境界是修炼的第一步,突破了化神,就算是正式成为了仙人。 可眼下不要说是元婴、化神的半仙,据说哪怕是先天境界的修者,在目前的赵国乃至整个七国联盟,都算是最顶尖的存在。几天来见了不少往来客商,竟连修者都没有。 陈默在山上两个月,草草修炼了几下师傅传下的绝世功法,成为炼气初期的修者,竟然是几日来见过的最高境界。 “小娃子,知道怕了吧?当我冯家的丫鬟是你的福分,若是伺候得好,混得个侍妾的身份,可就一辈子吃用不尽了。”正在分神间,耳畔传来中年胖子嚣张的叫喊,只见他色迷迷地伸出手,要把少女从凳子上拽起来。 “俺妹子说了不愿!”同行的黑壮少年愤怒地站起身,要用胳膊去挡姓冯的中年胖子,却不想用力过大,那位冯老爷立足不稳,蹬蹬蹬退了几步,竟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胆!”护卫大喝一声,抽出腰间宝刀,欺身上来。 见情势不妙,福贵和柳掌柜早就悄悄躲到了一旁的房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这姓陈的小子真是个蠢蛋,竟然还敢站在一边?要不要把他叫进来?”柳掌柜小声说着。福贵却赶忙拽拽掌柜的衣裳道:“可不敢去叫他。方才他对那两兄妹笑脸相迎,万一这几位贵人恼了,迁怒于我等,可该如何是好?”柳掌柜点点头,二人把身子又向屋内缩了缩,只从门缝处露出两对眼睛。 不等护卫动手,那位被称作“广儿”的“预备仙人”一脚踢在旁边的条凳上,那凳子如炮弹般向黑壮少年飞去,正撞在他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少年硬挺着未发出声音,嘴角却挂着一道血丝。 “大力哥!”少女惊叫一声,挡在黑少年身前,对几人怒目而视道:“莫要欺负大力哥!” “哼!欺负?”广儿冷笑着,抽出腰间宝剑道:“敢伤我冯广的爹爹,便是不给我面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我是二等资质,未来的修炼种子?莫说欺负,我今日便要将他打杀了,若不快快让开,便连你的性命也拿了去!” 说着,冯广脚下催动真气向前一跃,举剑便刺。两位少年眼见着剑锋越来越近,却一时吓得呆站在那里,连躲避都忘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伸出一只手掌,将二人猛地推了出去,宝剑带着风声,与两人擦肩而过。冯广收了招式,定睛一看,只见陈默正皱着眉站在一旁。 “少爷!”护卫想要帮忙,却被冯广抬手制止了,他上下打量着陈默,冷笑着说道:“想不到,一个荒村小茶肆的伙计,也敢在我面前管闲事。” “对啊,我一个一文不名的伙计,也比你懂得是非善恶,而你们这些所谓的豪族富户,却只会做些欺负穷苦人家的勾当。”陈默轻蔑地望着冯广,又道:“你自命不凡,原本已是令人生厌,想不到年纪轻轻,竟随手便要做下草菅人命之事,心肠如此歹毒!” “哼!难怪敢如此嚣张,想不到,竟然也是个修者。”冯广施展望气的法诀,看出了陈默的境界,有些不屑地说道:“看你的面相,至少二十岁了,才只是炼气初期。我如今刚满十四,却是炼气初期巅峰,眼见着进入炼气中期的存在。你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 “不知道啊,我从没打过架。”陈默无奈地摊摊手,“不过师傅说,我修炼的功法天下无敌,便是境界高我一些的对手也能轻松应付。” “也不知师傅说的是真是假。”他戏谑地用眼睛扫了扫了冯广,笑着说道:“我想试试。” “狂妄!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冯广说着,挺剑便刺,一招“白蛇吐信”,直刺陈默的胸口。 低阶修者的争斗,与地球上电影里的武林高手类似,只是真气催动之下,招式的速度、威力比武者高了许多。眼见着宝剑就要刺入陈默胸膛,他却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旁的两兄妹眼中满是焦急的神色。“大哥哥小心!”女孩不自觉地喊了出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他一扭身子,以诡异的姿势侧身让过了剑锋,随后在冯广拿剑的手腕上一拽,顺着攻势的劲道,将他向后一带。 冯广只觉得自己被拉得向前冲去,随后便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低头看看,陈默的膝盖正顶在上面。 “一招啊,仅仅一招。我若有心,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便是天才?”陈默笑着摇摇头,稍一发力,把冯广扔在地上,说道:“可惜啊,你还是年纪太小,个子矮了些,不然这膝盖能再向下撞几寸,说不定算是替赵国除了一群未来的祸害。” “我杀了你!”冯广怒不可遏地爬起,再次举剑攻来,一旁的那名护卫也上来助阵,方才陈默早用望气的法诀看过,这人也是炼气初期境界。 这次的宝剑,刺的是陈默咽喉,他手中没有武器,只好侧身闪避。冯广毕竟是真正的修者,见招式被躲过,手腕一抖,一招“风扫残叶”,剑锋横着向颈部斩去。 陈默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变化,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他向后一弯腰,躲过宝剑,随后猛地起身,抓起持剑的胳膊顺着旋转的力道一推,剑刃正好撞在后面攻来的护卫心口,割出好长一道伤口。 鲜血从侧面溅到冯广脸上,正在恍惚间,只觉得脚下被人一勾,随后便倒在地上,陈默立刻在他身上补了两脚。那受伤的护卫忍着痛攻杀过来,也被陈默借力一拉,轰的一声撞在不远处的桌椅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炼种子?”陈默望着倒在地上的冯广,脸上满是讥讽:“只需一招,你便败了,随后你们以二对一,算起来也不过三招。二等资质?说不定毕生连先天境界都达不到,也敢妄称未来的神仙?连我这二十多岁才刚刚炼气初期的废柴都打不过,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你……你这是什么功法?为何我总觉得,自己还未出招,你却早知道了我的意图?”冯广半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被陈默踢到的痛处,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早就说了,师傅留下的功法很厉害啊。我修了好几门,方才只显露了其中一种。”陈默微笑着,可如今的笑容在冯家三人眼中却似乎有些狰狞:“这功法是师傅最新创出来的,你们应该没听过,叫作太极五禽戏。你说得没错,你才要出招,我就已经知晓了一切。” 他笑着回头望望身后还有些发呆的兄妹二人,又看看全部倒在地上的冯家一伙,说道:“你说,这荒郊野岭,过关的车队至少要午后才会出现,眼下一个时辰也过不了几辆马车。我若是把你们杀了,埋了,会不会有人知道?” “别杀,别杀!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冯老爷听了,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告饶。 “你们伤了人,若不想死,便向人家赔礼道歉,这些银子,就当是给他们看郎中的钱吧!”陈默厌恶地看着涕泪横流的冯老爷,此时冯广和护卫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有些忌惮地不住后退,再不敢攻过来。 大眼睛少女从身后拽拽陈默的衣袖,怯生生地说着:“大哥哥,我们不要他们的脏钱!” “你看,人家卖桃子的可比你们有骨气多了。”陈默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随后厉声说道:“冯大老爷,还不快快带着你的天才儿子和高手护卫,滚!” ************************* 目送着冯家三人狼狈地离开,陈默拍拍那名叫大力的黑少年道:“兄弟,你的伤,没事吧?” “不妨事,俺这身子,结实得紧。”大力用力捶捶胸口,发出咚咚的响声。 美丽的小脸映入眼帘,少女抱着几颗最大的桃子,塞到陈默怀里,冲着他甜甜一笑,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脸上还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大哥哥,谢谢你!” “哇,这么大的桃子,那我就收下了啊!”陈默笑着一挥手,几枚桃子立时便消失不见。 大力前前后后围了陈默转了几圈,问道:“这位大哥,这难道是仙法?那些桃子去哪了?” “这叫乾坤袋,是修者用来装东西的行囊。”陈默笑着从腰间取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口袋,在大力面前晃晃,说道:“只要意念一动,就能把东西放进去。别看外面小,里面装下几幢宅子的东西都不成问题。” 大力兴奋地拽着陈默的手,喊着要学仙法之类的话语,第一次拥有崇拜者,陈默自然也假模假式地拿起护卫丢下的钢刀,给两位小兄妹演示了几招刀法,还按照记忆中电影里那些听起来玄而又玄的内容,给他们讲了讲所谓练刀的几大境界。 从手中有刀、心中无刀,到手中、心中都有刀,然后是手中无刀、心中有刀,到了最顶尖的境界,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了。听得大力和鹿萌啧啧称奇,眼中都闪着崇拜的光芒。 很开心地聊了一会儿,直到二位少年再次踏上去往县城的旅程,陈默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胡说八道——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这人八成是练剑法的。 “大哥哥再会!”少女一边走,一边回头拼命向陈默挥着手,为了防止再被坏人骚扰,陈默沾了些湿湿的泥土,把她的俏脸画得和小花猫一般。 远远地,少女仿佛想起了什么,向这边喊着:“大哥哥,我叫鹿萌,你叫什么名字?” 陈默朝着远处的倩影笑笑,也喊道:“我叫雷锋!” …… 送走了大力和鹿萌,陈默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回头看看,柳掌柜和福贵还躲在房内,嘀嘀咕咕不知在相互说着什么。 “这个……陈……陈大哥,之前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不要计较。”福贵小心翼翼走过来,冲着陈默深深作了个揖。 “对!对!果然真人不露相,想不到,陈……陈少侠竟是如此的高手。之前我是被猪油蒙了眼,竟然让您做那些杂务,还时常呵斥,真是该死!”柳掌柜躲在福贵身后,畏畏缩缩地说着,随后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钱袋,一脸谄媚地说道:“我知道陈少侠是世外高人,可行走在俗世,总要带些银子。些许俗物,还请少侠莫要嫌弃。” “不必了。这几日在你这里又吃又住,怎能再拿银钱。”陈默淡淡地笑着,又道:“之前游历于此,只是不了解赵国的情势,不想贸然介入,故而在你这里叨扰几日。如今,也该是离去的时候。” 不再理会茶肆的一主一仆,陈默扔下刀,给自己倒了一碗凉水,咕嘟嘟灌下去解了渴,随后洒脱地挥挥手,向安阳城的方向踱去。 “真让人期待啊,不知这修者的世界,是怎样的情形。”和煦的春光照在身上,四处散发着泥土的芬芳,陈默步伐轻快地前行,不知为何,之前心中的抑郁与忧虑竟莫名地一扫而空,自信的笑容洋溢在脸上,眼中满是憧憬。 “盘古世界,我陈默,来了!” 第三章 两界山边 只要是七国之内稍有些见识的,无人不知“铁刃侠刀”胡景轩的大名。 在江湖人眼中,他是义薄云天、武艺高强的铁骨汉子;在官府口中,他是潢池弄兵、不稂不莠的草莽头子;在市井百姓耳中,他是轻财任侠、劫富济贫的风流侠盗。可在眼前这几人心里,他却只是个知疼着热、父兄般的亲人。 “四娘子,早说叫你多套件衣裳。”胡景轩望了望身旁一袭劲装的妙龄女子,“你的风寒才好不久,这山边的风邪的很,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好?” “胡总把子,谁也想不到暖春四月,下了场雨竟如此寒冷。”四娘子用力搓了搓手,又抻着脖子望了望道:“该死的信使,怎的还不来?冻死姑奶奶了!” “说了几次,寻常时还是叫胡大哥便是,一起几十年了,可莫要显得生分了。”胡景轩脱下自己的斗篷递给四娘子,对她笑笑:“别急,线报说得真切,就是今日了。” 都说姐儿爱俏,望着胡景轩的笑,四娘子竟一时痴了,连胡大侠手中的衣裳也忘了接过来。 胡景轩的笑,那是大大的有名,无论敬他、爱他、恨他、惧他的人,都无不承认这是世上拔尖儿的美男子。据说当年在楚国都城外的响水桥上,他为了干掉那鱼肉百姓的郡守,一人力抗上百名追兵,而后悠然自得地在桥头凭栏一笑,被正巧路过的安常公主望见,“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竟然脱口而出,据旁观者说,公主的眼神迷离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百姓总是喜欢八卦的,尤其故事的女主角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男主角却是与七国朝廷势成水火的反贼头子,各种善良的、阴暗的、淫亵的、幸灾乐祸的猜测迅速化为不同版本的故事流传开来,尤以牵涉到各种不堪入耳的男女之事及宫廷秘闻的说法最受欢迎。 楚国王室炸了锅,七国权贵炸了锅,往日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安常公主是不知多少膏梁子弟的梦中情人,竟然仅仅一面之缘便不顾廉耻的倾心于四象教的奸贼,贵族的颜面何在?王室的颜面何在? 自那日起,安常公主便被禁足,再没出过皇宫一步,一位二八年华的绝代佳人,生生熬成了老姑娘。而胡大侠,却在潇洒的打退了无数波疯狗一样追兵后,悄然消失在了苍茫大地上,只留下那让无数少女心动的笑容。 “哟,这桃红柳绿的时节,有些人想来是思春了。”正在失神间,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调笑。 “好你个李屠子!”四娘子红着脸回头狠狠白了一眼身后的汉子,骂道:“信不信姑奶奶打折你的腿!” “好了,莫要再闹了。今日之事至关重要,绝不能有任何纰漏。”胡景轩冲着二人摆摆手,又笑了笑道:“你们这两公母整日吵来吵去,真是上辈子的冤家。” “我才不和他做冤家呢!”四娘子红着脸嘀咕了一句,又问道:“胡大哥,劫个信使,让教中兄弟出马便是。何况那武安王与外人暗通款曲,是官府该着急的事,为何还要劳动您的大驾来替朝廷操心?” “哎,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胡景轩摇摇头道,“那武安王私通的可是十字国的蛮夷。七国子民终归是炎黄之后,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被那异族的黄毛贼打来,百姓又能落到什么好去?何况……”正说到一半,他忽然警觉的转头望着不远处的树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来了。” ***************************** 阳光似魅,春山如笑,正是万物生发的时节。哪怕昨日一场绵绵春雨让人感到有些微寒,却拦不住青山绿水在四处莺啼鸟啭之中慢慢苏醒过来。 一名青年踏着青青绿色在树林中穿行,雨后的土地颇有些湿软,让他走起路来深浅不一稍显狼狈,可看得出他脚下却是轻快有力,脸上也满是奕奕神采。 “终于要进城了,不知那里有多少修者,又是个什么样子?真有些期待啊!”青年侧过头望着绵延的大山,有些兴奋的自语道。 忽听得身后一阵劲风袭来,青年略一低头,一根长棍便擦着头发稍划了过去,还不等他转身反攻,侧面又伸来个粉嫩的拳头,一招“红玉击鼓”,眼见着就要打到他脸上。在此间不容发之际,青年只是淡淡一笑,抬手握住了来人的手腕子,顺势一拽,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便向前趔趄了几步,险些扑在地上。借着力道,青年右脚一旋,转过身子,一个满面横肉的高大汉子正抡着长棍向他攻来。 “住手!”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汉子与女子停下了手上的攻势。抬头望去,那声音的主人正是不远处作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真是一副好皮囊啊!”青年上下打量来人,心中不由的一叹。那男子生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傅粉般的面庞上有些白面才子的儒雅,可入鬓的剑眉却又带来几分英气。 “在下胡景轩,方才许是有些误会,请公子莫要往心里去。”那男子走上前来,对着青年抱了抱拳:“这位是李屠子,那位姑娘是四娘子。”他用手指了指二人,为青年介绍。 “哪里哪里。”青年嘴上客套着,手上也抱拳回了礼:“小生陈默,从很远的地方游历而来。见过几位英雄!” “胡大哥,他一定是朝廷的鹰犬,否则怎会知道咱们几个是英雄?”李屠子在一旁生气的大喊。 方才的偷袭原以为十拿九稳,倒也不是为了害命。只是来人的身份未明,本打算将这名姓陈的青年擒下,免得走漏风声坏了大事。谁曾想江湖鼎鼎大名的“绵里藏针”李屠子和“一马平川”四娘子联手,竟被人轻描淡写的躲了过去,心中自然不服。 “李屠子是个憨人,陈公子莫要见怪。”胡景轩不好意思的对陈默又是一礼,随后向李屠子训斥道:“人家陈公子只是和你客套,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胡大哥,大局为重啊!”四娘子也猜疑的上下打量着陈默,“这位陈公子衣着、口气都有些怪异,身上又有功夫,来路端的可疑。” “就是,人家都走官道,他却偏偏要在路边的树林里穿行,可不正是冲着咱们来的?”李屠子在一旁帮腔,“若是怕误会了人家,咱们先把他绑在树上,堵上嘴,等完事再放他走便是。” “好了!无冤无仇的,怎能如此委屈陈公子?”胡景轩摆摆手道,“方才我看这位公子的功法诡黠无比,身形却透着生涩,像是极少打斗的生手,朝廷又怎会派出如此的爪牙?” 衣着怪异?低头看看自己,虽然上身套了柳掌柜打着补丁的旧大褂,可腿上还穿着脏兮兮的牛仔裤,两个月的大山生活早让上面破了无数窟窿,显得很是时髦。 我若是走官道便好了,可以省却很多麻烦。眼下该如何和他们解释?难道告诉他们常年生活在现代都市的地球人,对原生态的山边树林有莫名的向往?陈默的心中无限苦涩。 就在走神间,又听得胡景轩说道:“陈公子,你远来是客,胡某不想为难公子。可眼下我等有一桩重要的公事要做,保险起见,还希望公子能安静的陪我等在这里待上几个时辰。胡某在此保证,完事后定不会阻拦公子离去。” 腿在我身上,就你们这点功夫,还想留住我?知不知道我不久前才教训了一个号称修炼天才的蠢货?陈默心中有些不屑的寻思,胡大侠望见他的眼中的神情,只是淡淡一笑,抽出腰间宝刀,口中念道: “八方风雨,云奔潮涌; 生灵涂炭,悲不自胜; 砥锋挺锷,新发于硎; 宝刀出鞘,天下太平!” 口诀念罢,只见他用手在刀上轻轻一抹,一道银色的寒芒瞬间便将刀身环绕,让宝刀看上去足足长了一半。 “我有一招,请公子品鉴!”胡景轩说罢,脚下催动真气,一跃便是几丈,手上抬刀轻描淡写的一挥,刀边的寒芒像切豆腐一般毫无阻力的穿过了旁边那颗足有水缸粗的大树,他走上去轻轻一推,看似完好无损的古树轰然断为两截。 “七国百姓为重!公子只需在附近寻隐蔽处静等,待办完了事,自然向公子摆酒赔罪!”胡大侠收了刀冲着陈默一抱拳,眼中精光闪过,威胁有之、歉意有之,口气不容置疑。 “好了好了!不就是怕我走漏消息么?”陈默走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旁,若无其事的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硕大的桃子用衣袖擦了擦,边啃边说:“我在这边等着,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委屈公子了!”胡大侠冲着陈默抱了抱拳,便伏下身子继续关注官道上的动静,四娘子和李屠子似乎不放心,不时向这边望几眼。 那把会发光的刀,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器?实在太可怕了! 虽然脸上若无其事,陈默的心中却是惊魂未定。此时他才想起用望气诀看看三人的修为,竟都是白茫茫一片,只有至少高过自己一个大境界时才会如此,这三位应该是聚灵,甚至可能是先天高手。 幸好,那位胡大侠算是个讲理之人,看起来没有恶意。 哪怕刚才三招之内没有吃亏,也只是对方偷袭之下过于轻敌,陈默可没有信心胜过三位聚灵以上修者联手,尤其那柄疑似灵器的宝刀,若是斩在自己身上,岂不是轻轻松松便能一刀两断?自己赤手空拳,万万不可能是敌手。 看看手中的乾坤袋,他不禁有些郁闷。里面中有师傅留下的各种法宝——可以改换身形的面具、让人健步如飞的短靴、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宝贝,唯独没有武器。 哦,还有一枚石蛋。 看过的小说电影里,石蛋里孵出的仙宠,或是呆萌可爱,或是凶悍拉风,无一不是战力超强的好帮手。可师傅带着它数百万年,都搞不清里面是何物,到了自己手里,又要等上多久?百万年?我特么都成化石了。 尊敬的老师傅啊!您不是诸天最厉害的仙人么?为何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给我留下?我要是遇到了拿着灵器的坏人怎么办?若是有女流氓欺负我又该如何反抗?您到底是送我来修仙的,还是送死的? 再看看自己身上原本的装备,旅行背包、瑞士军刀、保温水壶、香烟、还有一堆又大又甜的桃子,打架不行,拿来当狗腿子倒是不错,遇到了敌人给人家用小刀削个水果,再奉上热腾腾的香茶,是不是还得在身上纹个“好汉饶命”? 好吧,还有个连不上信号的手机。陈默真后悔去追求那些超薄大屏幕的智能手机,什么四核八核十六核的,屁用没有。为什么不去买一个经典诺基亚?至少那东西还有个额外用途——板儿砖。 第四章 安阳河畔 安阳县,因安阳河得名。 每年开春,融化的雪水顺着两界山上的细流汇入河道,在安阳县城边打个弯儿,随后便向着南方奔流而去。在干燥贫瘠的北国,这条大河是太多人的生命之河,它是清苦乡民们赖以生存的水源,却也在雨季决口时卷走了数不清的性命。据说在远古时,只要在夜间侧耳倾听,便能听到冤魂们在水中的哭泣。 正是雪水融化的时节,滔滔汩汩的河面在残阳下发着光,映出让人有些压抑的橘红色。河边不远处的官道旁,两男一女伏在路边的树林中,审慎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在他们身后几丈远的地方,一名青年正百无聊赖的啃着一枚巨大的桃子。 见识了胡大侠的灵器宝刀,陈默彻底放弃了逃走的想法。虽然师傅留下的御风靴施展起来风驰电掣,可谁知道这位带头的胡大侠究竟有多厉害?只要追上自己,那把宝刀怕是一招就可以把自己斩为两段。 好在,这几人对自己还算和善,一下午过去,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聊,竟好像是著名的“四象教”高层。这几日在茶肆也多少听过所谓圣教的消息,据说这曾是赵国最大的反朝廷组织,可如今却不再造反,反倒发展成了七国联盟内实力雄厚的江湖第一势力。 在看过的文学作品中,这些劫富济贫的江湖豪侠都是正面形象,这位胡大侠更是有天地会中陈近南的风范,陈默甚至慷慨激昂的喊出了“地震高岗,一派西山千古秀”的暗语,可得到的却是三道疑惑的目光。 好吧!至少陈默对这三位的印象还不算坏,既然决心要开始融入盘古世界,在这片土地闯荡出自己的赫赫威名,认识几位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也算是在新世界有个不错的起步。 只是,这都几点了?太阳快要下山,郊野越来越冷,不让走,也不让生火,你们这算不算是虐待?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虽然我爹不叫李刚,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师傅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师傅他非常非常有名,他…… 已经嗝儿屁了。 “我说,三位英雄。”陈默特意把英雄二字咬得很重,“从中午等到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你们等的人还没来?这荒山野岭,还要等到何时?”他举起手中的桃子晃了晃:“我都吃了三个桃子了,这位小姐姐要不要尝一颗?” “无聊!”四娘子白了陈默一眼,却又有些不安的对身旁的男子问道:“胡大哥,是有些不对。按照线报,武安王的信使应该赶在傍晚前出关,莫非他们改了线路?” “出关的路只有这一条,不可能漏过。”胡景轩淡淡的答道,“耐心些,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 “可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咱们总不能打着火把在路边埋伏吧?”李屠子也等得有些焦急,“若是等到天黑下来,可就麻烦了,最近两个月安阳郊野竟出现了上古典籍中提过的幽魂鬼物,上次遇到那些可是费了不少手脚才跑掉。” 幽魂?这地方还真的有鬼?听起来这三位大侠也束手无策?赶紧走啊,信使可以改日再劫,荒郊野外遇到鬼你们这不是害我么?陈默心中云奔潮涌,可就在纠结不已的当口,远处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响。抬眼望去,一辆马车正顺着官道疾驰而来。 车,是标准的双轮輼辌马车,乍一看平平常常,可在行家眼中,车的主人绝对来历非凡。看那拉车的四匹骏马,通体赤红,全身寻不到一丝杂色,哪怕拉着沉重的輼车,十六只蹄子依然不沾地似的顺着官道疾驰,全部是一等一的良驹。 再看那车夫,尽管套着寻常的皂袍,可健硕的身形、冷漠的眼神还有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一看便是手上见过血的练家子。可惜輼车四面是厚厚的帷幔,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有车上醒目的“武安”二字,昭示着不凡的来历。 “和线报上说的一样,准备!”胡景轩挥了挥手,把身子伏的更低了一些。 “可算来了。”李屠子握紧了手中的长棍,又有些不放心的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陈默。 见到几道目光射来,陈默向三人晃了晃手中的桃子,做了个“你们打架,我吃桃”的手势,随后用力一口咬在桃子上。 眼见着,马车越来越近,就在距离几人埋伏的地点还有十来丈的时候,胡景轩抽刀对着路边大树的根基砍下,随后单掌用力一拍,粗重的树干轰的一声倒下,正横在路面上。 “敌袭!”赶车的汉子大吼一声,死命的拽着马车缰绳,可撒开了蹄儿的良驹一时停不住脚,眼见着就要撞上横在地面的巨木。只听得一阵混乱的嘶鸣,骏马本能的跃过了足有四尺高的障碍,可輼车的轮子却撞在树干上腾空而起。 不等輼车落地,赶车的男子双脚借力一蹬,身体一个腾跃便站定在地上,帷幔内还打着转儿蹦出两位相似打扮的皂袍汉子。 “来者何人,敢劫武安王的信使?”尽管都是一袭黑衣,可喊话之人的衣服上却带着金边,胸口还绣了一只叫不上名字的凶兽,显然是领头的。 “通敌叛国,还摆什么威风!”说话间,胡景轩已举刀向这名汉子攻来,四娘子和李屠子也已欺身到了近前,只听得几声暴喝,敌我六人捉对儿斗了起来。 “好像看电影一样啊!”此时的陈默早就扔掉了手上的桃子,悄悄走到近处观战。虽然心中多少有些偏向这些江湖豪杰,希望他们能胜过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朝廷鹰犬,可他空有一身修为,一来没有趁手的兵器,二来也从未经历过这种真刀真枪的生死相斗,只得站在不远处,暗暗为他们鼓劲。 三人中,“一马平川”四娘子使的是剑,一对游龙上下翻飞,走的是轻灵婉转的路子。与她对战的车夫却操的长刀,招招刚猛凶横、势大力沉。甫一接触之时,双方兵刃相触,四娘子就吃了好大的亏,几十招后,早已是手掌酥麻,兵刃几次险些脱手而出。慌乱间,四娘子右手用剑拨开攻来的刀刃,那车夫却双手一拧,用刀背拍在她手腕上,一柄宝剑应声落地。 “看镖!”车夫举刀便要趁势取了四娘子的性命,却听得不远处一声大喊,不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劲风,随后手肘处猛的一疼,一枚“暗器”击中他之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为几块,定睛一看,却是一枚桃核。 “什么人,胆敢偷袭!”车夫满面怒气地瞪着不远处的陈默,却见他指指自己身旁道:“还是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吧。”但听得身侧一阵疾风,车夫下意识的闪身,森森剑芒擦着他的胳膊刺过去,带下好大一片血肉。 “多谢陈公子援手。”四娘子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眼睛却始终不离车夫手中的钢刀,二人再次斗作了一团。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面对车夫势大力沉的长刀,四娘子纵然剑法如神却始终近不得身,险象环生之时,却被陈默一搅合反而就势欺近了车夫身边。如此一来,只见得四娘子辗转腾挪,始终不离车夫三尺之外,短剑轻快矫捷的优势便现了出来,二人的攻守优劣瞬间反转。 如此下去可不妙啊!车夫心中暗想。被短兵器近了身始终脱离不开,粗笨的长刀处处制肘,还要分出心神防着远处的小贼再放暗器,自然是狼狈不堪。方才看似儿戏的桃核,射在身上却绝对是运足了真气而来,若不是他自小打熬筋骨,远非常人可比,恐怕此时右手早就废了。纵然如此,手肘上的伤势却也让每一招都带着钻心的痛感,他心中明白,右肘的骨头已经裂了。 “再看镖!”正寻思着,又是一声大喊。此时的车夫正是一招“拨云见日”,刚刚格开四娘子的短剑,他赶忙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却没看到第二枚桃核飞来,原来竟是那衣着怪异的小贼使的疑兵之计。分神间,便觉得胸口一痛,四娘子已趁着他空门大开,把宝剑送进了他心窝子。 原本三对三的僵局,因为一枚桃核瞬间倾斜。四娘子刺死了车夫,立时便挺剑向李屠子的对手刺去。这名黑衣汉子使的是一对钢刀,与手持长棍的李屠子正斗得兴起,却见得身旁的同伙已遭了毒手,不由愤怒的大叫:“好贼子!我与你们拼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抡起刀势用了几个玉石俱焚的狠辣杀招,左右两柄宝刀竟把李屠子和四娘子纷纷逼得退了几步,正在这时,余光却瞥到不远处的青年又取出一枚桃核,笑着说:“还是看镖!” 一枚桃核带着疾风向男子的面门飞来。“好快!”他暗暗一惊,赶忙仰头避过袭来的暗器,却听得顶门一阵风声,李屠子的长棍已从头上抡下,四娘子的宝剑也从侧面刺了过来,男子只得向后一步,闪过了宝剑的锋芒,随后双刀一叉,便把长棍的架在了面前。 黑衣男子最后的记忆,是李屠子对他微微一笑,双手在棍稍一拧,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仿若有东西从长棍的顶端射了出来,随后他的额头便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只觉得两眼一黑,一条大好性命便轻轻松松向阎王爷交了账。 “多谢陈公子相助,之前多有得罪,万望见谅!”料理了两名黑衣汉子,四娘子和李屠子纷纷走过来向陈默抱拳施礼。 “好说,好说!”陈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后又望了望不远处正在打斗的胡景轩,问道:“二位不去相助胡大侠么?” “我二人可没有灵器。再说,以我等的修为,怕是也帮不上忙。”四娘子有些担忧的望着辗转腾挪的胡大侠,眼中现出一丝忧虑:“还想着我三人能手到擒来,却不想武安王的信使,竟是如此高手。” “是啊,若是往常,三只鹰犬我一人就能全部料理了!”李屠子也在一旁搭茬。 “为什么总有些阴谋的味道呢?”陈默眯起眼望着远处打斗的二人,心中暗想:“若是连胡大侠都败了,方才我帮他们料理了黑衣人,怕是我也要遭殃吧?” 与其余几人不同,胡景轩与对手用的,都是实打实的灵器。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渐昏暗,两道银光却上下纷飞,刀芒所及之处,一片飞沙走石,官道旁粗壮的树木都是触之即断,二人有来有往斗了几百招,依然不分胜负。 “能不能想办法帮帮胡大侠?”见不远处斗得焦灼,陈默有些忧虑的望了望身边的二人。 “插不上手啊!”李屠子无奈的摊摊手,“像陈公子方才真气激发暗器的法门,即便真打在这等高手身上,怕也是隔靴搔痒。” “胡大哥从未败过。”四娘子坚定的握了握拳,手心却紧张得满是汗水。 又是几百招过去,黑衣人挺起宝剑,一招“三叠浪”刺来,胡大侠也举刀向剑身格去。 原本这“三叠浪”是连抖三剑,讲究的是快速迅猛,躲过一招躲不过第二招,胡景轩行走江湖多年,对这赵家皇室的绝技自然烂熟于心,眼见着手上刀芒纷飞格掉了两剑,却看那黑衣人手腕一抖,剑招陡然变化,剑身蛇一样顺着刀面攀了下来,随后一个“撩剑式”,剑芒甩了个花,胡大侠的钢刀便脱手而出,森白的剑芒向着他的心窝刺了过来。 “胡大哥!” “小心!”旁观的三人不由发出惊呼。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只见胡大侠身子快速的向右飘了半步,脸上还带着笑容,随后“噗”的一声,胡大侠躲过了要害,剑尖被送进了肩窝,锋利的剑锋带着银光透肩而出。与此同时,一只运足了真气的手掌也拍在黑衣人的胸口之上。 鲜血从黑衣人的后心爆出,脏器已被胡景轩的内劲拍得通透。只见他身子一软,悄无声息的倒在了湿软的泥地上。 “胡大哥厉害!”李屠子兴奋的大喊。 “胡大哥真棒!”四娘子也激动的向胡景轩跑去。 刺激,实在太刺激了!陈默只觉得心中热血澎湃,这是他第一次在近距离观看这种真刀真枪的打斗,相比之下什么现场看球赛之类的实在是弱爆了。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比赛,寻常的球赛,哪怕自己支持的球队输了,无非是郁闷一下,再发几句牢骚,随后生活总还会继续。可这场比赛却加上了赌注,赌的是三位侠士加上自己的性命。一旦胡大侠输了,剩下的谁也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好在凄惨的一幕不会发生,胡大侠用以伤换伤的招式结果了对手。 陈默激动地一拍大腿,喝彩声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好球——!” 第五章 月黑风高 山边的夜,黑的骇人。 氤氲雾气从地面升腾而起,空气都变得湿粘起来。树林中偶尔传来夜猫子的怪叫,衬着身后阴风吹过山石隐约的低吼,让人觉得附近有无数鬼物在游荡。四处都是黑的,只有眼前的火堆和李屠子手中的火把带来了些许暖意。 “想不到武安王手下,竟有如此高手,方才行险一搏才侥幸得胜。”胡景轩冲着陈默深深一揖,“多谢陈公子相助,否则我这两名朋友怕是凶多吉少。” “休要乱动!”刚给胡大侠包完伤口的四娘子嗔怪地叫了一声,“再出血就麻烦了。” “不妨事,经脉完好,只伤到筋骨,好在我等修者身体强健,换了凡人恐怕半边身子都要废了。”胡大侠稍稍晃了晃肩膀道,“只不过暂时运起功来会有些阻碍。” 正说着话,李屠子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胡大哥,刚搜了几人的身,并未发现武安王通敌的信件。”他顿了顿又道,“那三人胳膊上,发现了粘杆子的印记。” 粘杆子?陈默有些疑惑的望了望胡大侠,在他的记忆中,描写华夏有清一代的文学作品中,有个被民间称为“血滴子”的组织。这一“特工”组织原本叫粘杆处,是专门为皇室宗亲捉知了蜻蜓的杂务部门,后来凭借与皇家的关系,逐步发展为让人闻之色变的特务机关。可为何这盘古大陆上也有这么一个组织? “陈公子有所不知,”胡大侠望见陈默的眼神笑着解释道,“这粘杆子就是朝廷豢养的鹰犬,专门挑选父母双亡的孤儿,自小教习武艺,是一等一的死士。”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比划着:“按朝廷的说法,这群人的作用就如同替皇家捉树上虫豸的粘杆子,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呼。” 明白了,来由不同,作用一样。这些就和清朝的血滴子一样,都是高级特务,陈默想道。 “胡大哥,马车里有个箱子,信会不会在这里?”正说着话,李屠子又从马车上拎了个木箱过来。 “拿来我看。”胡大侠单手接过木箱,又道:“还真沉,这么小的箱子怕是有百来斤。” 运起丹田之气一拉,生铁铸的锁扣就被胡景轩拽了下来:“咱们来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 “小心!”一阵危机感莫名涌上心头,箱子盖才掀开一丝,陈默已飞身扑了出去,眼见着一排钢针发着森森绿光从箱中射出,来不及躲避的胡大侠却正好被陈默扑倒在地,一枚钢针射进了陈默的右臂。 “暗器有毒!”胡景轩大喊一声,翻身把陈默揽在身前,啪啪几下封了他手臂的穴道,随后便把手抵在陈默右肩的天宗穴处运起功来。 一股热流涌入身体,浓厚的灵气在筋骨和血肉间穿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手臂中交战,黑色的毒血被灵气包裹着缓缓从伤口中渗出,落在地上发出奇异的草药香气。 脑子是清醒的,整个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胡大侠当机立断封住穴道果然很有效果。可那受伤的胳膊,时而像针刺般猛的痛一下,时而又像被蚂蚁啃食似的奇痒难耐,陈默很想大叫,这种酥痒的感觉比疼痛更让人抓狂,但望望四娘子和李屠子焦急的眼神,再回头看看满头大汗却依然专注运功的胡大侠,他狠狠的咬了咬牙,没有作声。 一炷香的功夫,伤口中滴出的血液慢慢变为了红色,那种不适的感觉也渐渐消逝,一旁的四娘子和李屠子才算松了口气。 “好了,毒都逼出来了。”胡大侠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脸上浮现出笑容:“若是陈公子有个好歹,我胡景轩可真是无颜立于这天地之间了。” 陈默站起身,解开穴道动了动肩膀,除了伤口处还稍微有些痛感,已经全无不适了,他向胡景轩抱拳道:“多谢胡大侠救命之恩!” “哪里哪里,分明是你两次救了我们三人才是!”胡大侠说着,已带着另外二人拜了下去,三人异口同声的说着:“陈公子救命大恩,没齿不忘!” “不敢不敢,快快请起!”叱咤江湖的豪杰一起给他跪拜,陈默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去搀扶地上的胡大侠道:“三位英雄实在是折煞小子了。” “莫要再英雄长英雄短的了,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我观你的骨龄不过二十有余,鄙人不才,修炼至今已一百三十余年,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胡大哥吧!”胡景轩起身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脸上依然是那招牌似的微笑。 身后的李屠子也大声附和着:“胡大哥所言极是,以后便喊你陈兄弟了!”他兴奋的跑上来拉着陈默的手,嘴巴咧得老大:“叫俺哥哥你可不吃亏,俺今年七十有三,四娘子也……也快三十了!” 幸好自己机灵,否则又要挨揍了!李屠子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胸口,方才眼见着四娘子的真实年龄就要脱口而出,脊背后面却传来一阵恶寒,那是四娘子刀子一般的目光。李屠子至今还记得,当初自己随口一句“哪怕是修者,六十多岁也算不得少女了”,然后被四娘子举着剑追杀了三个时辰的往事。 修炼者随着境界提升,寿命也随之增长,这些师傅是讲过的。但第一次面对面接触这些岁数比自己父母甚至祖辈都大的修者,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胡大侠修炼了一百余年,竟然看起来只是四十余岁的中年,算起来应该至少是先天境界的修者。 望着五大三粗的李屠子孩童犯错般心虚的表情,陈默和胡大侠不禁相视一笑,可内心深处的不安却依然挥之不去。自从修炼了师傅独门的“太极五禽戏”,陈默对于危险有天生的直觉,眼下大敌已除,毒针机关也未能暗算到几人,这种心悸的感觉来自哪里呢? 目光停留在那口箱子上,箱子的边沿挡住了光线,里面的事物看不真切。山风吹过,暗红色的火光在箱子上扭动,显得分外妖异,一股莫名的气味从箱子中隐隐飘出,陈默用力吸了吸鼻子,这种气味很难用语言形容,既不馨香、也不恶臭,仿佛不属于这世间的任何事物,却让他感到胆颤心惊。一个想法浮上心头,再也挥之不去——这是死亡的味道。 “让俺来看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物事!”注意到陈默的神情,几人也不由的移到了箱子周围,天生粗线条的李屠子更是撸了撸袖子准备伸手去拿。 “李大哥,谨防有诈,还是我来吧。”陈默说着示意三人后退,手上掐起手诀口中念念有词,一件被皮革包裹着的物件慢慢从箱子中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 “想不到陈兄弟还通晓术法,如今灵气稀薄,术法一道已经鲜有人修炼了。”四娘子感叹道。 “是啊!这御物的法诀,还真是神秒无比。”胡大侠说着上前一步,把手放到皮革包裹旁边,一道精纯的灵气从指尖飞出,在包裹间打转,探查了十几个呼吸的功夫,胡大侠收了灵气,将悬空的包裹接在手里道:“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里面是何物。”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包裹,脸色越来越凝重,阴冷的寒气在山边萦绕,仿佛有向这边汇集的势头。 良久,胡大侠叹了口气,皱着眉道:“这是人皮……” ************************** 昏暗的大厅中,只有火光在隐隐跳跃,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巨石砌成的密室回响,与火盆中时而发出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 他蹲坐在地上,用力的磨着手中的匕首。全身都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头上都戴了斗篷似的黑帽,只露出那双苍白的手掌与同样苍白的面庞。胸前金线绣的妖兽在火光下随着他的动作隐隐闪烁,好似活了过来。 他的眼神很专注,看不出一丝杂念,仿若没有比眼前的匕首更重要的事物,时不时的还举起来,对着火光仔细的看看锋刃,随后又用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他用舌头舔了舔沾血的刀刃,仔细的品尝着,幽幽的,笑了。 “主人!”厅门传来厚重的声响,一位黑衣仆从恭恭敬敬的出现在身后。 他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快,皱着眉道:“说过多少次,我磨刀的时候,随意打搅者死!”不等来人答话,那柄匕首已扔在仆从面前,却见他摇摇头又道:“算了,先说说有什么事吧。” “是……是……”仆从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口气颤抖着说:“刚收到消息,诱饵今日已经过了边境关卡了。”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啊!”他转过身扶起仆从拉到一旁的座位上,拍拍仆从的肩膀道:“别慌张,我来给你讲讲这信使的门道。” “这布局就如同下棋,局里的人看不清,局外的人看不懂。作为棋手,分明下了一手好棋,却无人欣赏,很无趣啊!”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又道:“假传武安王串通十字国,怕是这位胡大侠作为忧国忧民的圣教青龙护法不会坐视不理。三重死局,你说他这次可以破局么?” “这……主人运筹帷幄,那胡贼定然授首!”仆从小心翼翼的答道。 “所以说你们都看不懂啊!”他开心的笑着,“这棋子啊,并非只有一种用法,胡景轩能否过这一关根本无关紧要,他过了,有过了的玩法,过不去,有过不去的玩法,只要他还在我的棋盘上,就永远只是一枚棋子。” 他口中不停的说着,全不在乎仆从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说不清是得意还是凶残。 “赵国粘杆子第一高手,墨家遗留的机关毒针,还有那包裹……那被弃置数万年的物件,所有人都以为毫无用处,只能用人皮裹着放在宝库的角落里。” “阎罗的指骨啊!这都是天意,数万年未见过的阴魂,竟然在近两月出现了。脱离了人皮的束缚,你说它会引来什么?” “可惜,这些都无关紧要啊!” “没有阴魂,也总会有其它宝贝,其它办法,你们看不透,猜不着。” “你们觉得这是一场大戏,可实际上,这却只是拉开帷幕的第一步,真正的大戏,甚至还没有开始。” “跟了我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和你说这么多话吧?”他冷冷地望着仆从,仆从却只是浑身发抖地点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既然要死了,跟了我这么久,总要多聊几句尽尽情谊。”他走过去捡起匕首,对着仆从微微一笑:“下辈子投胎,做个机灵一点的棋子吧,至少可以活的长久些。” 他拿起匕首对着仆从胸口比划了几下,忽然又拍拍脑袋道:“哦,还忘了一件事,这棋局最精妙的地方是,没人知道棋手是谁,哪怕你们也不知道。我还有好几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身份,想知道吗?” “你不会知道的。我不相信你,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他手上稍一用力,锋利的匕首便刺进了仆从的胸口,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他呆呆的望了片刻,随后有些无奈的叹气道:“你们这些人啊,每月杀掉几个,却还是不长记性,敲敲门再进来就能捡回一条性命啊!” 他望向大厅的石门,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错了,忘记了这密室新的石门机关有两丈厚,敲门也是听不见的。算了,我杀二十个民女给你陪葬,就当补偿吧!” 仆从眼中的光渐渐消散,大厅内又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刺耳的磨刀声…… 第六章 鬼物纵横 包裹被打开了。 足足九层人皮,里面却只是黑黑的一小截指骨。 哪怕无数年后,陈默依然记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厌恶。随着一层层人皮被打开,他只觉得全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结了冰,整个世界的阴气都似乎凝集在了那一点上。他想大叫,想警告胡大侠,喉咙却被无边的颤栗堵住了,他拼命的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修者的感官最为灵敏,哪怕只是匆匆一瞥,胡景轩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妙,翻手便把指骨重新用人皮包了起来。但只是这呼吸之间,却有一道看不见的波动迅速蔓延,远处传来一声诡异的嘶鸣,随后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整个大山都向叫声的主人表示着臣服。 山边的夜,寂然,冷峭。 陈默跪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短短一瞬,全身却都被冷汗浸透。胡大侠双目紧闭,口中流出一丝鲜血,方才与包裹直接接触,心神几乎完全失守,幸而当机立断咬破舌尖才勉强冷静下来。莫名的惊惶在众人心头萦绕,却被一声女子的轻咳冲淡了些许。 抬眼一望,李屠子与四娘子的手,竟紧紧牵在了一起,这是方才危机时二人的本能反应。陈默不是情圣,却也算有些恋爱经验,这对欢喜冤家间不知有什么样的故事,虽然暂时未成眷属,看来相互早就把对方视为了最重要的依靠。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地球,也许会是男子或女子拼命挡在对方身前的勇敢举动,这种牺牲一定会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可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在两个同样骄傲,内心却同样脆弱的灵魂面前,他们下意识的选择了共同承担,共同面对,这是二人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所养成的默契,只要手还牵在一起,哪怕死,也不会寂寞。 “直他娘!这包裹里的到底是甚么,实在邪门!”尽管和四娘子斗嘴了几十年,李屠子却还是决定用一句粗口来打破尴尬,方才二人似乎心意相通,可如果他敢像往常那样说出“老子竟然碰到了你的手,完了完了,老子的手要烂掉了”之类的疲赖话,说不定四娘子真的会立刻抽出宝剑追杀他。相交几十年,丝丝缕缕的情愫被方才无边的绝望放大,让李屠子心神激荡。 没有诗歌中的风花雪月,也无暇眉目传情,莫名的危险就在眼前,如果真的要死在这里,身边躺的是她,似乎,也不错? 四娘子的手握起来有些冰凉,软软的。 “胡大哥,陈兄弟,你们没事吧?”四娘子从微微的尴尬中回过神来,又去看另外二人。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要尽快上路!”胡大侠缓缓睁开眼,语气凝重。方才瞬间心神动荡,内息竟然都有些不稳,幸好自己及时运功,否则怕是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那包裹中到底是何物?胡景轩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他行走江湖百多年,什么样的凶险没经历过,什么样的诡异没见识过?可刚才仅仅一瞬,却仿佛经过了亿万年,他看见了自己的结局,看见了整个世界的结局。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没有残肢断臂,也没有妖魔鬼怪,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世界,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世界,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群人活生生的埋进厚厚的泥土中,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眼泪落在泥土中,融入了泥土,身体裹在尘埃里,也化作了尘埃,那让人抓狂的死寂与黑暗,却仿佛无止无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存在了,黑暗不存在了,时间也不存在了,甚至虚无本身都不存在了,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行不知用什么语言书写的文字莫名出现在了心底,他竟然能读懂这毛骨悚然的内容——死亡,是众生的唯一归宿。 这是整个世界的墓碑。 ************************ “胡大哥,快看!”四娘子的喊声把胡景轩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他赶忙顺着四娘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官道另一侧的安阳河畔,隐隐绰绰的有黑影在移动。 大块大块的黑云飘过,星星月亮都藏了起来,周围是一片漆黑,只有身边的篝火带来些许光亮,四面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却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拉车的几匹马儿早被栓在了一旁的大树边,此时凄厉的嘶鸣着,拼命想要挣脱束缚。陈默眼看着其中一匹最粗壮的,奋力拉扯着缰绳,竟已被勒的满面鲜血兀自不肯停止。 “去!”胡景轩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手上运动真气,火折子带着通红的火苗激射而出,落在官道对面的草丛中,可惜昨日的一场春雨让一切还带着水气,火折子只是闪了一闪,便熄灭了。 借着方才那一瞬的光亮,陈默却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无数人拥挤在一起,从安阳河中争先恐后的爬出,向着他们这边走来。这些人有老有少,却都是面目惨白,脸和身上满是水泡过后的浮肿,双眼呆滞没有一丝神采,有些更是连血肉都被泡烂了,只剩下一副挂着淤泥的骨架,眼窝中还带着森森白芒。 “是水鬼。”四娘子眉头一皱,哪怕是见惯了刀山火海的女中豪杰,对如此腌砸又诡异的场面终究有些厌恶。 “胡大哥,咱们快走吧!它们动作慢,追不上的。”李屠子说道。 “怕是不好走了。”胡大侠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抽出宝刀挥动几下,火堆中的几颗树枝飞了出去,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四处都有鬼物向这边而来。 “几位兄长,可有对付鬼物的方法?”陈默毕竟比不得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三人,此时的声音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李屠子苦笑道:“这只在古籍和传说中出现的东西,谁知道该怎么对付?上次遇到了,还是拼了老命才跑掉。也不知撞了什么邪,这些鬼东西是近两个月忽然出现在安阳一代的。” 两个月?那不是和自己来到盘古世界的时间相符,难道有什么联系?陈默只是一转念间,却又听见胡大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陈兄弟,是胡某连累了你啊!”胡景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会儿胡某用尽毕生所学,你们能逃得几个,便逃得几个吧!” “胡大哥,你我三人同生共死多年,怎能说这等丧气话?”四娘子嗔怪的望了胡大侠一眼,又拍拍陈默的肩膀道:“陈兄弟,等一下我们三人护送你杀出去。坦有不测,兄弟若是心中惦念哥哥姐姐,待得天明鬼物退去,回来把我们三人葬在一起,莫要弃尸荒野便好。”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难道这些鬼物真的无法克制了?”现代社会长大的陈默算不上是个视死如归的汉子,但用三位豪杰的命让自己苟且偷生,在心底却又有些无法接受,何况即使牺牲三位大侠,面对四面围来的海量冤鬼,自己又真的能逃出生天吗? 他拼命在脑海中想着各式捉鬼的办法,地球的各类传说中,鬼是常见的主题,但往往是用些符篆、咒语之类的东西。驱鬼的符篆陈默是没有的,道家九字真言或者佛门咒语,谁知道那些管不管用? 电视剧里南毛北马这些驱魔家族的传人为何还不快快出现?如果此时有个留着小胡子的大叔驾着五色的云彩捏着符篆出现,他一定会以身相许。脑海中莫名出现了新东方厨师广告的场景,自己与一位小胡子大叔面对面在餐馆相亲,他甚至能看清自己脸上的一抹红晕,随后上菜的服务员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遇到毛家的小方道长,你就嫁了吧!”陈默羞涩地点了点头,心中想的却是——为何不是马家的马小玲? “上次试过了,最后只能落荒而逃。”李屠子的声音打断了陈默的思绪,如此紧张的时刻竟然还在心里胡思乱想让他微微有些羞愧,只听得四娘子也说道:“上次遇到的鬼物有两种,一种是有身体的,就像那些水鬼一样,刀剑可伤,悍不畏死,斩下头颅身子还会不停爬动。更棘手的是还有些是没有身体的,仿佛幻象一般,刀剑砍上去直接穿身而过,根本没法对付。” 仿佛是为了印证四娘子的话,一匹发疯的骏马终于挣脱束缚顺着官道冲了出去。才跑了不远,便被已经围上来的鬼物逼得不住后退,只能暴躁的不断用马蹄刨着地上的泥土,喉咙中如野兽般发出一阵阵的低沉的嘶鸣。 几只看起来有些虚幻的鬼物缓慢的飘上前去,伸出手掌轻轻触摸马儿的身体,没有挣扎,也没有血肉模糊的场景,那匹马儿就这么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眼中的光芒却渐渐暗淡,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鬼物还在缓慢前进,死去的骏马轰然倒在地上,被无数有实体的鬼物践踏,发出令人难受的骨骼断裂声。 “真他娘的邪门!”李屠子口中嘀咕着。 胡大侠上来一步拉着陈默的胳膊道:“事不宜迟!陈兄弟,我们护着你往水边走,水鬼都有形体,至少可以用刀剑伤到,说不定能杀出一条路!” “实在太多了啊!”陈默摇了摇头,随着鬼物越来越近,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这密密麻麻的水鬼大军到底有多少?几千,还是几万? “几位哥哥姐姐,我这里有些手段,只是不知是否管用,且随我一起试试!”时间紧迫,陈默大喊一声,脑中回忆着电影里的场景,其余三人便学着他的姿势在手上捏起手诀来。 “临!”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前!” “行!” “诛邪!” …… 骗人的!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什么都没有发生,鬼物们依然缓慢的向这边簇拥着。 李屠子目不转睛的等着陈默下一步的手诀,却见他愣在了那里,不禁焦急的问: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 第七章 人殉拉车 黑色的夜,背后是黑色的山,连安阳河中的水都仿佛是黑色的。 数不清的鬼物向四人靠拢过来,只剩下十数丈的距离。在火光的映照下,陈默已经可以看清它们的脸,有的狰狞、有的呆滞,还有些仿佛在经历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没有实体的厉鬼则飘浮着前进,却不如那些活尸狰狞,只是脸上的筋肉却仿佛凝住了,或恐惧、或痛苦、或扭曲,有些甚至是诡异的笑着,却全部保持着不变的神态,那是他们死亡时的表情。 见道家九字真言完全没有效果,陈默想了想,赶忙又喊道:“舌尖精血,阳气汇集,可制鬼物!”说着,他咬破舌尖,用真气包裹着一滴精血弹出,正打在前排的一只水鬼身上,炫目的火焰瞬间在水鬼身上燃烧开来,它痛苦嘶嚎着倒在地上。 “有效果!”四娘子兴奋的大喊一声,也学着弹出一滴精血,却见胡大侠摇摇头道:“太多了,哪怕我们四人的血流干,又能对付得了多少?”他拔出宝刀,拉着陈默的手道:“陈兄弟,快!我等护送你出去!” “胡大哥,等一下!”陈默嘴上说着,眼睛却一直望着刚刚被消灭的水鬼,火焰还在燃烧,越来越小,可四周的鬼魅却仿佛极度恐惧似的,自动的绕过了地上的火苗。 “他们好像……怕火?”李屠子嘟哝着,“可惜才下过雨,若是冬日,这满处的干草就够它们喝一壶的。” “胡大哥,能否找些树枝,围成一圈,把鬼物阻在外面?湿的树枝也行!”陈默叫道。 “可这天气湿润,火折子也不好用,怕是……”不等四娘子说完,却听胡大侠喊道:“听陈兄弟的!”话音未落,他已催动真气跃起一丈多高,大量树枝被斩落地上。 高手毕竟是高手,数个呼吸的功夫,三人就已经用不少树木围了个七、八丈的圈子,此时的陈默正掐着手诀,口中念念有词道: “祝融掷火驱六龙, 火轮吐焰烧长空, 彤云挂树凝翠歇, 九根灼烂红炉中。” 一丝火苗在陈默面前渐渐成型,天地间的灵气仿佛在向这一处汇聚,不多久,便化为了一枚巨大的火球。 “去!”陈默大喊一声,火球向地上的木堆飞去,炙热的高温飞快地蒸腾着树枝中的水汽,冒出滚滚黑烟,不多久,便有火苗冒了出来,火势顺着地上的树枝慢慢围拢,一个火圈正在缓缓形成。 “陈兄弟的术法,真是厉害!”四娘子的叫声透出一丝兴奋。鬼物移动到近前时,树枝也已烧了起来,鬼物被阻在火圈之外,畏惧不前。四周都亮了起来,可以看到远处还有不知多少鬼物向这里汇集,让人头皮发麻。湿软的嫩枝被火焰蒸腾,水汽让周围的视线变得扭曲,显得更加诡异。 “是啊,咳……咳……就是有些呛人。”李屠子被黑烟呛得涕泪直流,只看到胡大侠把袍子的下摆撕了一段下来,用刀子分成四份,又从乾坤袋中取出水囊把布块浸湿,分别递给了三人道:“用这个捂着嘴,多少有些用处。” 树枝中的水气被高温蒸腾得越来越少,黑烟也渐渐淡了下去,只剩下大群的鬼物在附近徘徊,远处还有不知多少在向这边涌来。三位豪杰还在时不时的催动真气,从身旁的树上砍下一些枝叶备用,若是把这些充满水份的树枝投入火圈,怕是又要生出无数呛人的黑烟。 暂时算是安全了啊!陈默坐在地上,透过布片呼吸着有些潮湿的空气,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尽管鬼物怕火,可如此巨大的数量想要像电影里一样挥舞着火把杀出重围怕是很难实现。唤火的法术不错,但是每次施展都需要念咒,速度太慢,自己体内的真气也不够施展几次,难怪如今盘古大陆的修者都不修炼术法。 他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老树,如果树木的间距再近些,说不定可以从上面走,可既然江湖经验丰富的胡大侠没有提及,看来也是个不靠谱的打算。还有什么办法?仿佛记得雷电是纯阳之物,那才是克制鬼物的利器,自己之前在山上只是觉得有意思随意练了几个小法术,谁又能想到还需要学习雷法?我特么又不是魔术师! 看来,只能这么静静的等着,如果挨到天亮,鬼物也许会散去吧?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些不安? “四娘子,李屠子。”正在收拾树枝的二人身形不由一顿,却又听得胡大侠说道:“别说话,我正催动真气用传音入密的法门和你们说话,陈兄弟听不到。” 二人对视一眼,又开始若无其事的拾捡起树枝,胡大侠又传音道:“此次是我等拖累了陈兄弟,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会儿不知还会有什么变故,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要助他逃出去。”他顿了顿,又道:“我方才想过了,怕是这包裹内的指骨,只要脱离了人皮的束缚,便会对鬼物有无尽的吸引力。如若情势危急,我便打开包裹引开鬼物,你们带着陈兄弟走。若是他不肯走……想办法打晕他,把他扛走!” 二人的修为还无法施展传音的法门,张口便要反对,却被胡大侠果决的眼神制止了,只听他说道:“莫要说话,听我说。你们二人跟着我出生入死数十年,你们的心思,我懂。”他望了望二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眼下的情势暂时被控制住,我当然也希望能一起逃出生天,和你们二人,还有这位手段精妙的陈兄弟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但若真的又有变故,却绝对不能害了人家。哪怕被我吸引了注意力,这漫山遍野四处是成千上万的鬼物,你们想杀出去,这条路,也并不好走。” “不要想着同生共死,此次的事件,绝不简单,若是咱们三人都死了,不知会遂了谁的意。你们要活着,陈兄弟手段奇巧,修为却不够,你们要带陈兄弟一起杀出去。我这做大哥的答应你们,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也会努力活着!”他的语气坚定,随后严肃的脸上却又浮现出一丝微笑:“你们二人吵吵闹闹几十年了,若是这次能逃出去,不如……” 李屠子和四娘子对视一眼,二目相触却又迅速的分开了。李屠子依然是一脸疲赖相的冲着四娘子打了个响鼻,换来的自然是四娘子招牌似的白眼。可转过头去,二人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都是微微一红。 真希望能逃出去啊!胡景轩抬头望望天空,月亮已经从云彩中钻了出来,圆圆的,但愿今天是个团圆的好日子吧!周围的鬼物徘徊在距离火焰一丈远的地方,始终不敢靠近。也许,真的能这样一直熬到天亮? **************************** 菲格纳说,会出错的,终将会出错。 墨菲说,你越担心一件事发生,它便更可能发生。 陈默说,你们哥儿俩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保证不打死你们! 当你在祈盼美好未来的时候,最担心的厄运却总是如那些著名定律般如约而至。鬼物确实是怕火的,无论具有身体的僵尸,还是虚幻的凶灵,都被阻在了火圈外围,可当源源不断的鬼物从远处涌来时,一切也就失去了控制。 当数不清的躯体堆挤在一起,后面还有无数僵尸涌来时,那些腐烂的、发粘的肉体也就集合成了一堵无限厚的肉墙。在那一瞬,陈默莫名的想起了帝都早高峰的地铁,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那种被裹挟在人群中双脚几乎离地,却还能随着人流移动的感觉。 队伍前面的鬼物畏惧火焰带来的阳气,拼命抗拒着后续的推搡,可随着所有身体挤成一团,身后传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终于,有第一只僵尸被推倒在地上,立刻便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一片,然后便被无数还在站着前进的队伍踩成一团沾满血肉的骨头渣滓,有些从后面走上来的鬼物接近了火焰,本能的想要停住脚步,却被后方的同伴推挤着,或者摔倒成为一堆被踩烂的碎肉,或者继续向前挪动。 火焰被畏惧火焰的鬼物用身体扑灭了,这一点都不讽刺,只是血淋淋的透着让人心悸的残忍,空气中飘浮着一股被烧熟的腐肉味道。 胡景轩举起宝刀,向着北面而来的鬼物斩去,刀芒所过之处,十几只鬼物被削为两截,却兀自在地上爬动着。“走!”他大喊一声,随后用力向反方向一跃,便举刀向南面杀去。 “陈兄弟,快走!”四娘子用力咬了咬嘴唇,望了望胡大侠远去的方向,随后便与李屠子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陈默往北逃去。平日里看来满不在乎的李屠子,此时眼中竟然挂着泪水。 “三位兄弟,保重!”才逃了不久,三人被裹在水鬼的海洋中左冲右突,便听得不远处胡大侠的喊声,随后又是方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胡大侠终于再次打开了人皮的包裹。 一切忽然静止了,只听得远处一声凄厉的嘶嚎,不多久,官道尽头便传来叮铃铃的响声。 水鬼逃了,恶灵跑了,方才如潮水般涌来的鬼物,此时也如潮水般仓皇退去。巨大的危机就如此莫名的消散,只是不知接下来面对的,却又会是什么样的敌人?眼下情势未明,距离不远的四人重新聚集到一起。 “陈兄弟,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我等拖延一下,你快些走吧!”胡大侠说道。 “没试过,怎么能跑?”陈默说得若无其事,可语气却有些颤抖。 豪杰有豪杰的尊严,甚至不知来的是敌是友,哪有直接逃走的道理?何况,连鬼物都对来者无比畏惧,又岂是想走便能走得掉的?陈默不是豪杰,却也不想就这么灰溜溜被吓跑。该来的总会来,眼下大批的鬼物已经退得不见踪影,自己有师傅留下的御风靴,在旷野上跑起来迅疾如风,但只要还有机会,他不想现在就扔下刚认识的三位英雄独自偷生。 三位侠士站作一排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把陈默挡在身后,身形有几分悲壮。 官道视野的尽头,两点苍白的光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响声飞快的向这边移动着,那是鬼火? 白光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隐约分辨出这是马车上的两盏铜灯,只是如此快的速度,却丝毫未听到马蹄声响,只是有一些悉悉索索仿佛耳语般的声音。 月光洒在地上有些凄冷,四道黑影拉着马车在树影间穿梭,借着微弱的光线,胡大侠凝重地望着马车道:“仿佛在古籍上看过,拉车的是……人殉。” 陈默震惊的看着拉车的人形黑影,四爪着地的它们早就不像人类,更像是几只野兽。空气穿过早已腐朽的喉咙,口中发出嘶哑却低沉的呢喃,仿佛深夜梦魇中的呓语。 饿呀……我饿呀…… 第八章 傲因现形 人殉,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仪式。 无论出于愚昧的宗教崇拜,还是统治者的莫名执念,那些随着主人一同被埋入黄土的无辜人儿,用无数具白骨堆砌着一个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不同于凌迟、砍头之类肉体上的痛苦,也比不过那些被杀掉后殉葬的幸运儿,真正凄惨的是被活生生关入陵墓中的人们,他们被摧残的不仅是肉体,还被诛杀了作为人的资格。 荣幸的是,只有陪着那些顶级贵族一起殉葬的,才能享受这段豪华墓穴的vip旅程,否则多半只是被裹进黄土活埋而已。 最初到来的,一定是恐惧。 一群群相识的、不相识的人,被活生生关进漆黑的墓穴中,大多还被粗重的绳子捆住了手脚。没有一丝光线,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周围各种熟悉的、陌生的声音。恐惧在蔓延,对黑暗、对死亡的恐惧在封闭的空间内爆发开来。 总有些人会挣脱绳索,甚至有些殉葬的习俗并不会把人捆起来,这些能自由活动的人也许还会在黑暗中循着声音帮助那些熟人——无论殉葬的仆从、士兵、工匠,很多之前是不错的朋友。人们依偎在阴冷的墓穴中,相互安慰,等待大限的到来。 随后,便是饥饿了。 按照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生理需求是最基本的层级。在没有食物和水的墓葬中,一切更高层次的追求、一切道德和心理底线都将轰然倒塌。作为人殉的除了个别嫔妃、侍女,大多是过年也吃不上一顿肉的社会底层,如今却即将享受一场荤食盛宴。 起先,也许只是个别体弱者先一步死去,人们饿的急了,便有人开始拿尸体果腹。慢慢的,死人肉不够了,那些状态不好、半死不活的,就成了大家的美餐。不知道他们死之前有没有大声喊过“我还没死”之类的话语,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他们死了,其它人就可以再挨过一天。感受着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这些平日里连刀都不敢拿的平民,如今却毫不犹豫的做起了让真正杀人者也胆颤心惊的举动,你不吃别人,等到饿得快死了,也总会被别人吃掉。 最终活下来的一批,往往是身体强健,心如铁石的强者,他们是这小小墓穴中的王。王与王的碰撞一定是惨烈的,无论愿意与否,都必须竭尽全力把对方杀掉,这是关系到今日晚餐的重大问题——没人喜欢生吃人肉,可总比死了强。 胜也好,败也罢,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无非是多苟延残喘些日子。也许是因为饥饿,也许是耗尽了墓中的空气,他们一个个的死去,身体支离破碎,作为人的尊严和道德也随着黑暗湮灭,他们的肉体和灵魂被封锁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如今,他们来了。 马车停在不远处,四只人殉解开索套,野兽一般扑了上来。方才的鬼物作乱,竟有三匹马在火圈内幸存,只是在不停挣脱缰绳的过程中变得鲜血淋漓。三只人殉像猎豹一般扑向了最近的一匹,苍凉的嘶鸣在山边回荡,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枣红色的骏马便被撕下了几大块肉,随后便是诡异的咀嚼声。 被斩为两段的水鬼还在奋力向安阳河爬着,却被一只人殉野兽般扑在身下,随后也顾不得水鬼奋力的挣扎,直接抱在面前啃了起来。借着暗淡的月光和残余的火堆,陈默可以看到它的喉咙和腹部早已破烂不堪,黑黑的一坨肠子清晰可见。吃进嘴中的每一口腐肉,都从喉咙中、肚子上的破洞一块块的掉落下来,可它依然在本能地啃食着,却永远也吃不饱。 马车的帷幔中传出一声不满的吼声,四只人殉立刻恐惧的放下了手中的食物,转头看向四人。三位豪杰已摆开了半圆的阵势,把陈默护在中心。 “陈兄弟……”不等胡大侠说完,陈默便打断了他:“胡大哥,如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自然不会硬撑。眼下不如让咱们兄弟先一起来会会这人殉如何?”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好!果然是少年英雄!胡某人今日有缘结识陈兄弟,上天待我不薄!”胡大侠豪气地大笑着,宝刀的灵芒在黑夜中熠熠生光。 不同于方才水鬼与幽魂的缓慢,这些人殉的动作迅疾如风,胡大侠话音刚落,一只人殉已高高跃起,从几丈外飞扑过来。 “看剑!”四娘子娇喝一声,挺剑刺出,人殉跃在半空无法变向,眼瞧着宝剑直接穿胸而过,却见它若无其事的借着冲劲扑在四娘子身上,眼见着便要在她肩膀上撕下一块肉来。 “小心!”胡大侠上前一脚将人殉踢飞,宝剑从腐肉中拔出带起一汪黑呼呼的尸水。此时又一只人殉扑到,四娘子顾不得肩膀上的伤痛,举剑便斩,胡大侠也挥刀向人殉的脖子砍去,锋芒切在腐烂的身体上溅起一片碎肉,之后却听得两声仿佛金属相击的声音,刀剑切到骨头,斩不动了。 “他奶奶的,这些玩意莫非是铁打的不成?”李屠子口中骂着,手中的长棍早已带着千钧巨力送出,三人配合多年早就协作无间,胡大侠向后半步让过长棍,只听得一声闷响,人殉被顶飞了出去。 如此来来往往上百招,金属撞击与皮肉破碎声在树林中交相辉映,几只人殉几乎被刀剑削成了骨架,却依然凶悍的向三人扑来。李屠子天生神力,每一棍都能将敌人抡得飞出老远,可如此无止无休的发力,额头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试试用火!”陈默在口中喊着,用眼神望了望旁边的巨木,手中掐起了唤火的手诀,三人会意,将人殉向那颗树旁逼去。 巨大的火球带着风声飞来,此时的一只人殉正被逼在巨木与三人之间,躲无可躲,眼见着炙热的高温越来越近,它竟用腿在树干上借力一跃,在空中翻腾着躲过了火球,随后便向陈默扑来。 狰狞的面容越来越近,陈默几乎可以清楚的看到腾空跃起的人殉参差不齐的牙齿,一时怔在了那里,耳边传来胡大侠的惊呼。待得怪物扑到近前,他却是本能的仰了一下身子,随后踉踉跄跄坐在了地上,只觉得怪物擦着身体飞过,然后湿粘的腐肉碎屑溅到身上脸上,胡大侠已抡起宝刀锤子一样把人殉砸飞了出去。 太快了啊!陈默的心中满是惊涛骇浪,且不说这些刀枪不入的怪物是否畏惧火焰,以他们的速度,即使耗尽全身真气,怕是也休想打中。自己吟唱一次唤火诀需要二十几个呼吸的功夫,而动作迅捷的人殉却只需一眨眼的时间便能轻松躲过。 要跑了吗?陈默一点都不怀疑,只要自己开口,这三位侠士一定会帮他挡住人殉,给他足够的时间离开。可之前的豪气去哪了?自己终究是个没见过的血的、懦弱的普通青年吗?这些怪物简直是无敌的啊! “稳住心神!”胡大侠看到陈默有些心神失守,大喝一声,四娘子和李屠子也赶过来摆开架势,把陈默护在当中。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事情还没到无法解决的地步,这些怪物虽然速度快,智力却不高,只需要一些小手段,火球就能打中它们。可是为什么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抖?我怕了吗? 大脑完全的停住了,所有的思维都变得浆糊一样,只要催动一点真气,脚下的御风靴就可以让自己拥有疾风般的速度,尽管还控制不好,但有三位侠士挡着,用来逃跑说不定是足够了,真的要跑了吗?陈默躺在湿凉的泥土上,缓缓闭上了眼…… 只是数个呼吸的功夫,在陈默心中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睁开眼,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 “祝融掷火驱六龙……”嘹亮的咒语声在夜空中回荡,炙热的火球随着吟唱渐渐成形,火焰映照在他的双眼中,发出熠熠的光…… 硕大的火球带着炙热的温度疾射而出,人殉只是向身后的空地一退,便轻松让过了法术。可时间却仿佛停了下来,一朵蓝色的火苗诡异地在人殉的腿骨上燃烧,它痛苦嘶吼着,火焰却快速的爬满整个身体,在一阵发臭的烤肉味道之后,地上便只剩下一堆灰烬。其余的人殉愣住了,三位英雄也愣住了,只有陈默站在那里,口中还挂着淡淡的血丝。 “舌尖精血可用!”他笑着说。 方才施法的同时,陈默凝结真气向怪物最有可能躲避的方向射出了一滴精血,这些刀枪不入的野兽只有最本能的反应,只是小小的算计便能逆转乾坤。有希望了啊!陈默开心的笑着,口中的血液带着腥气,有些发甜。 愤怒的吼声从车上的帷幔里传出,剩余三只人殉听到命令般跳回马车旁边,一道高瘦的身影跃到旁边的古树顶端,苍白的月光洒在它背上,树上的黑影仿佛一位对酒当歌的才子,长长的飘带在身前飞舞,透着几分凄美。 “直他娘的!半夜三更却在脖子上绑着丝带,这孽障还知道臭美!”李屠子骂骂咧咧的喊着,却听到陈默小声道:“李大哥,那个好像是……舌头?” 随后的记忆是混乱的,鬼物在飞快的飘来飘去,白色长衫下却藏着两对锋利的前爪。四娘子的宝剑让长长的舌头随意一卷便脱手而出,随后被利爪削为两半。只有胡大侠手中的灵器可以与怪物的利爪抗衡,可削铁如泥的灵芒却对它的肉身束手无策。火球、精血,这些对抗鬼物的利器打在那妖怪身上只能让他顿上一顿,反到让它更加愤怒。 怪物打退了三人向自己飘来,七尺长的舌头绷得笔直,像闸刀般举在半空。胡大侠还是慢了,他飞扑过来把自己推开,随后整个左臂被利刃般的舌头切下好大一块血肉。 后来的记忆愈发模糊,妖物的嘶鸣、混乱的喊叫、李屠子的咒骂,好像还有争吵。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打晕了,眼前一片漆黑。 胡大侠的血喷在自己身上、脸上,粘呼呼的,却热得发烫。 第九章 夜色氤氲 我这是在哪? 陈默睁开眼,剧烈的晃动让视线变得更加混乱,耳边还有粗重的喘息。一阵强烈的颠簸传来,他意识到有人正在扛着自己狂奔,脚步踩在湿软的草丛中,听起来有些纷乱。 嗓子干得要冒出烟来,如果有冰镇可乐就太好了。可惜,没有冰块,也没有可乐,这里不是朝思暮想的家,这是陌生的盘古世界。 陈默艰难的呻吟一声,只听得身旁有个女声道:“陈兄弟,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李屠子把他从肩上放下,摸了摸他脑后鼓起的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方才哥哥下手重了些,可你死也不肯走,只能……” “李大哥,四姐姐……”陈默有些茫然的望了望二人,又问道:“我晕过去了多久?胡大哥呢?” “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胡大哥他……”四娘子望了望来时的方向,又看了看李屠子,用力地握了握拳道:“陈兄弟,如今看你已经没有大碍,你顺着官道走,天明后说不定能遇到来往的马车去安阳县城。” “那你们呢?” “俺们二人跟随胡大哥几十年,自然要去帮他。无论死活,总要有人给他做个伴儿不是?”李屠子笑着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又道:“陈兄弟,俺们三人临死前能认识你这么个兄弟,也算是老天待俺们不薄。若是看在今日的兄弟情分上,你一定要保住这条命,去安阳县城的鹰扬镖局,把今日的经历告知他们,算是哥哥对你最后的托付。” 四娘子也是一脸笑容地望着陈默,完全看不出马上要慷慨赴死的痕迹。 “四姐姐,李大哥,你们……”陈默只觉得鼻子一酸,哪怕只是相处了一天,哪怕电影电视剧中有太多远比这感人的场景,但当你真正站在两个视生死于无物的人面前,心中却依然有种异样的感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好弟弟,哭个甚么?”四娘子轻轻用手帮陈默擦去脸上的泪痕,可她的手早已满是污渍,反把陈默弄得花猫一样。她有些懊恼地跺跺脚,又笑着说道:“哎呀,瞧我这笨手笨脚的,这么俊俏的后生,怎被我把小脸都弄花了。” 李屠子在陈默胸口重重捶了一拳,说道:“兄弟,说句不中听的话,俺和四娘子与胡大哥出生入死多年,生死早就置之度外,若是运气差些,早已死了十次八次。可是你青春年少,不许学俺们这些老头子去只身涉险。” “好兄弟,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那安阳分堂的李家妹子和你年纪相仿,人长得也俊俏,若是这次姐姐命大……”四娘子说着,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我,都什么时候了,还和你说这些。来,姐姐要走了,让姐姐抱一下。” 一阵让人惬意的温热传来,四娘子用力地抱了抱陈默,口中还说着:“姐姐这一辈子啊,除了爹爹还从未被男人抱过。眼下生死难料,被这么俊俏的后生抱一下,也算是值了!”说着,她有些哀怨地瞥了李屠子一眼。李屠子尴尬的嘿嘿傻笑着,拼命躲避四娘子的目光。 “兄弟,多多保重!”听着二人的喊声,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陈默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走还是留? 眉头拧作一团,脑海中在激烈斗争,过不多久,他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颗紫色的珠子,口中念念有词。 一段咒语之后,陈默消失在了空气中,只剩下一枚非金非木的紫色珠子,“啪”的一声落在湿软的土地上。 惨白的月光洒在树林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 “四娘子,小心!” 树林中,四道人影斗作一团。古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摆,月光透过来,投射下一团纷乱晃动的影子。只有胡大侠手中的宝刀,在黑夜中散发的耀目的光芒。 李屠子用长棍帮四娘子挡下攻来的长舌,也不知他的兵器是什么样的宝物,竟然与胡大侠的灵器一般可以抵挡怪物的攻击,锋利的爪子与长棍接触,只留下一道道刻痕。胡大侠早已满身是血,方才为了救陈默左臂被切下一大块血肉,让他运起招式来总有些怪异,可依然不住的运转真气抵挡着怪物的攻击。四娘子的宝剑之前被折断,在三人配合用精血灭了剩下的人殉后,便没了战斗的机会,只能不断用石块、喊声甚至身体帮其余二人分散怪物的注意力。 “直他娘!”李屠子奋力抡起长棍打在怪物身上,让它稍稍退了半步,随后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满月:“才不到四更,这怪物如此邪门,跑又跑不掉,杀又杀不死,咱们真的能撑到天明?” “怕是难了!”胡大侠叹了口气,挥出手中的刀向四娘子斩去,正被怪物盯上的四娘子一个匪夷所思的后弯动作让过刀锋,随后便是刀斩在怪物身上的闷响。配合多年,三人间的战阵早就出神入化,如今也算斗得势均力敌,互相奈何不得。可那怪物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三人的真气却越来越少。 真的能撑到天明吗?天亮了,这怪物会退走吗? “早说了让你们别回来!”胡大侠溺爱的望了望四娘子和李屠子,目光仿佛慈祥的兄长:“不过也早知道你们不会听。” “罢了!”他又一次挥刀击退了怪物的攻击,说道:“咱们三人死在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就是死,也要想办法咬下这怪物一块肉来!” “哈哈!这才像是俺大哥说的话!”李屠子大笑着抡起长棍,豪气的喊道:“死又如何?陈兄弟为人聪颖,一定知道要把咱们葬在一起,到时候总不会寂寞。” “咱们劳碌了半辈子,这次要好好歇歇,不再让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搅。”四娘子扔出一块石头分散怪物的注意力,配合其它二人的攻势。 你们已经累了么?我也有些累了。胡景轩瞥了瞥安阳的方向,哪怕修者的视力极佳,在漆黑的夜色中,也无法望透夜色中浓密的湿气。 陈兄弟,你我真是无缘,才认识这么个有意思的好兄弟,可惜不到一天便要分开了。希望你能逃出生天,分舵的兄弟会帮你安顿好的。 也不知你口中很远的地方是哪里,看你的手段,你师傅一定是位修为高深的大能,如果能见上一面必然受益匪浅。江湖险恶,你在七国游历,一定要当心啊! 从小爹爹就教我做英雄,也幻想过自己豪气干云的做出一番大事业,然后再壮烈的死去,如今却要死在这怪物手下。不过,无所谓了。 这次的陷阱是谁的手笔?朝廷?教中的对手?还是他们联手?无所谓了啊,这些年我闯出了偌大的声名,竭尽所能的帮助那些贫苦百姓,可是这七国依然是七国,百姓也依然过着苦日子,反到是圣教变得越来越让人不认识了,蝇营狗苟、趋名逐利,圣教就和朝廷一样,已经开始慢慢腐朽了。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不知什么时候,李屠子竟唱起了屈平的《国殇》,那是小时候爹爹教给我的第一首诗啊!他说屈平虽然是朝廷的人,却也是一等一的大豪杰。小时候不明白,还觉得朝廷的都是坏人,如今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遇到太多好人中的坏人和坏人中的好人,才仿佛明白了一些。罢了,也许这次真的可以好好休息了。不过,总还有些事要做。 老兄弟啊!他温柔的望着手中的宝刀,今日陪我与两位兄弟再喝一次血吧!我胡景轩,死,也要站着死! 来吧!让我再痛快的战上一场,来吧!我的两位好兄弟,既是唱起了大英雄的歌,咱们便像英雄一般好好的会会这怪物,让他多受些伤,多流些血! 黑暗的树林中,混乱的打斗声从未停息。激荡的歌声却穿透层层迷雾,在山边的旷野上回荡。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 “嗷——!”凄厉的嘶吼夹杂着愤怒穿透云际,四处的野兽和鬼物只能躲藏在暗处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哈哈!”胡大侠豪放的笑着,一旁的李屠子也开心地咧着嘴,只是口中红色的鲜血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俺大哥说了,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来!” “咱们伤了它,下次说不准它就能少害几个人吧?”四娘子虚弱的倒在地上,脸上竟然也挂着笑容。刚才为了吸引怪物注意,锋利的舌头长枪一般穿腿而出,眼下站都站不住了。 怪物捂着脸依然在痛苦的吼叫,经历了不知多久的打斗,付出了不知多少伤痛,终于抓住机会,让胡大侠找到破绽刺瞎了它的一只眼。哪怕对于感官灵敏的妖兽而言算不得致命,但作为大山中潜伏不出的王者,这种威严被挑衅的感觉伴着眼上的伤痛让它愤怒无比。它竭尽全力的咆哮着,它要把眼前的三人撕成碎块。 “来!咱们让它彻底变成瞎子!”胡大侠抡开刀式豪气干云,破碎的衣衫挂着血迹却显得威风凛凛。李屠子举起长棍,咧着满是鲜血的大口喊着:“杀,杀,杀!!!” 可惜啊,真气不多了。四娘子倒在地上,望着这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哪怕胡大侠修为深厚,此时也露出了疲态。李屠子的长棍耍得虎虎生风,看起来龙精虎猛,可他比胡大侠修为差了不少,怕也是强弩之末。 这怪物的力气仿佛无穷无尽,今日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只是不知能不能再伤它一次? 看看胡大哥耍起宝刀的架势,真是潇洒!与其说他是自己的兄长,不如说更像父亲一样,这些年他带着自己走南闯北,救了自己多少命?俊朗、体贴、武艺高强,如若李屠子有他三分帅气该有多好。 再看看李屠子,抡着长棍仿佛狗熊一样,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每次都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无赖样子,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主动的表示几十次,好吧,哪怕是一次,说不定本姑奶奶心情好就会跟了你。 今日怕是很难有善终了,你终究是逃不过姑奶奶的手掌心,要和我葬在一起了吧? 四娘子温柔的望着正在打斗的两位汉子,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李屠子?哼! ************************ 树林中,有人在树影间穿梭,他的速度很快,一跃便是好几丈。 “胡大哥,李大哥,四姐姐!”他在口中拼命喊着。 “是陈兄弟!”精疲力竭的胡大侠面上先是现出一丝喜色,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早说过让他去安阳的,眼下怕是想护他走都难了!” “陈兄弟,听姐姐的话,走啊!快走啊!”四娘子声嘶力竭的喊着。 “几位哥哥,此乃妖兽,名傲因,亦名貘,喜食人脑。西荒经上有载,西荒之中有人焉,长短如人,着百结败衣,手虎爪,名曰貘。伺人独行,辄食人脑,或舌出盘地丈余。”话音未落,陈默已跃到众人身后,他大声道:“先开其声,烧大石以投其舌,乃气绝而死!” “胡大哥,先缠住这傲因。李大哥,四姐姐,我要石头,很多很多的石头,助我!”陈默大声说着,手中掐起了手诀。 火焰在他面前生成,越来越大,将夜空照得通红…… 第十章 晓风残月 晨光熹微,略有些发白的苍穹中挂着几颗残星,天边的云彩在发着光,仿若一抹淡红色的血迹。 “我这是在哪?”陈默张开眼望了望,无力的开口,喉咙中仿佛有团火在燃烧,让他又开始怀念起冰镇可乐。 “陈兄弟,你醒了?”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转头望去,四娘子双腿一夹,已纵马赶了上来,李屠子满脸闷闷不乐,竟然坐在马后,仿佛一对争抢方向盘的夫妻。 此时陈默才发觉自己也在马背上,为了防止跌落,几根粗布条把他结结实实绑在胡大侠身上。 “陈兄弟,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胡大侠满身是血,却依然英姿不减,他放开缰绳,掏出水囊递给陈默道:“来,喝口水。委屈一会儿,就快到安阳城了。” 身上被裹着厚厚的斗篷,晨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三位侠士也被斗篷裹着,盖住了一身的伤势和血迹,可在陈默印象中,昨夜的一战却是格外惨烈。 “谢谢胡大哥。”陈默伸出手去接水囊,却感觉肋下一阵剧痛。昨夜的记忆有些混乱,烧得通红的石头确实有效,那怪物在地上无力的翻滚着,不多久便化为了一滩黑水。 好像不止如此,自己的伤怎么来的?怪物在临死前拼命向自己伸出那长长的舌头,舌尖竟然如暗器般向心脏处飞来。太快了,哪怕自己预先感知到危险,可那利刃般的舌头还是太快了,哪怕自己躲过了致命的部位,还是从肋下穿透而出,然后自己就再次晕了过去。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果然妙不可言,那诡异的傲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竟然会怕烧热的石头。” “好在陈兄弟吉人天相,那怪物的最后一击,如若稍稍躲慢一点命中脏器,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你四姐姐急得都哭出来了……”喝了些水,喉咙总算舒服了些,听着胡大侠一路上带着些温情的絮叨,陈默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太累了!两次昏迷,肋下的伤口,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可这一日一夜的经历,对于一名来自现代地球的平凡青年而言实在太过丰富。自己用一天时间体验了在地球上恐怕几辈子也无法想象的事情。 高手间的生死对决、漫山遍野的鬼物、扭曲的人殉、还有那无敌一般的人形妖兽,陈默恐惧过、退缩过、也勇敢过,或许对于三位见惯了刀山火海甚至有些厌世的侠客而言早就波澜不惊,可这一夜的经历却在陈默的内心中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很久很久以后,当他终于如师傅所愿的颠覆了整个仙界的时候,这段在他一生中算不得精彩的回忆却依然格外清晰,这是他在仙界的第一步。 有些时候,当你后退了第一步,便总能再找到无数退缩的借口。第一次的勇敢,哪怕心中有些挣扎,哪怕临场有些胆怯和狼狈,但至少这一步,他没有退。 再次醒来时,一行人已经停在了一座宅院前。朱红色的双开大门上,拳头大小的铜钉被擦拭得闪闪发亮。大门左右各有一个石坛,坛上竖着足有三丈高的旗杆。旗杆顶上,黑底银边的旗子在轻风中微微晃动。右边的旗帜上,是一只锋利的鹰爪抓着一柄利箭;左边的旗子不知仿谁的书法绣着“鹰扬镖局”四个金字,笔扫千军,游云惊龙。 “镖局来往的人多,有自家兄弟也有寻常客商,需要暗语分辨。”李屠子一边对陈默解释一边跳下马,轻轻扣了扣门上的铜环。 “谁?”门里一个声音问道。 “替赵家送东西的!”李屠子答道。 “所送何物?”门内又问。 “赵家主人喜爱音律,送的是青铜乐器。”李屠子又答。 “我家主人不在,待他回来再说吧。”门内的声音似是有些不耐。 “请通融。”李屠子说道,“赵家殷切,索之甚急。” “数量多少?”门内的声音问。 “只一件,青——铜——编——钟!”李屠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吱呀一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伯推开门,冲着众人一抱拳道:“替赵家送终的英雄,你们可算回来了!” ***************************** 木床上,陈默双目紧闭盘腿而坐,胡大侠的一双手掌正抵在他后心之处。怪异的温热从背上传来,一丝灵气在全身游走,让他酥痒难当。 “还好,伤得不重。”胡大侠收了功,从床上坐起来,深深叹了口气道:“哥哥险些连累了你呀!怪物那一下虽然被躲过了要害,却险些切断京门穴附近的经脉。怕是近期练功、运气多少会有些影响。” “胡大哥不必内疚。”陈默淡淡笑了笑,对胡景轩道:“只是经脉上的一点小伤,胡大哥差点连左臂都丢了,我这又算得什么?” “说句不吉利的,我等闯荡多年,莫说一条胳膊,纵然舍了这条性命又能如何?反而是兄弟你风华正茂,若是误了前程,哥哥可真是追悔莫及了。”胡大侠拍拍陈默的肩膀,神情有些黯然。 正说着,四娘子拿着几件新衣裳走进房间,昨夜她腿上受了伤,如今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陈兄弟,你的衣裳有些惹眼,而且有不少破口,先换上这套吧!” “多谢四姐姐。”陈默接过衣裳,冲着四娘子笑笑,这时,便听得门“吱扭”一声开了,早上那位慈眉善目的看门老者走了进来。 “福伯,何事?”胡大侠对老者看来十分客气,施礼道。 只见福伯皱皱眉道:“那白羽鹤又来了。” “这该死的玩意,又来做什么?”四娘子跺跺脚,神情有些不耐,胡大侠的面上也似有几分不快,他起身拍拍陈默肩膀,说道:“兄弟,我有些事先出去。若是暂时无处落脚,不如考虑一下哥哥早先的提议,加入我圣教,总算有个依靠。” “好的,哥哥有事便先去忙吧,我会仔细考虑的。”陈默也起身冲着三位施了个礼,送走了三人,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神情却有些黯然。 作为一名现代地球的青年,原本能够来到这神秘的盘古世界,算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奇遇,可自己是被师傅半哄半绑的骗来,连招呼都未能和父母打一个,现在怕是已成了失踪人口,想想他们焦虑的神情,又怎能不心急如焚? 修者境界——炼气、聚灵、先天、金丹、元婴、化神,师傅说,只要能修炼到化神巅峰,就能回到地球,可纵然他老人家也没料到,眼下盘古世界早就灵气稀薄,传承凋零。像胡大侠这种先天中期修为,在七国联盟已算是最顶尖的实力,传说中七国不出世的镇国老祖宗,也只是金丹而已,距离化神还差着遥不可及的两大境界。 据胡大侠说,七国联盟的靠山,由华夏传说中大神们建立的君子国,眼下仙道传承尚存,说不定还有化神的一丝希望。可如今资源稀少,那君子国早就限制外人出入,纵然是来往使节,出入也需严格登记,任何偷偷进入者轻则被废去修为,重则直接被打得魂飞魄散。 陈默算是个狭隘的爱国主义者,在地球之时,也曾经幻想着自己伟大的祖国成为世上第一强国。那时,为了防止米国、太阳国那些穷国的人偷渡来刷盘子,在签证方面肯定要严格把控。 说不定,那些外国的大学,还要争前恐后的开设中文四、六级考试,若是过不了四级,连毕业证都不给。他甚至遐想过所谓的“口试”题目:比如打招呼时说“你好,我亲爱的朋友”之类,扣三十分;说“吃了吗?”的额外加十分;回答自己吃“红酒烩菲力牛排”的,直接乱棍打出考场;回答自己吃臭豆腐的,后面的题免试通过…… 可惜,地球上的祖国还没发展到这一步,却被盘古世界上的君子国捷足先登。这个由华夏著名的神仙们创立的国度,如今却把同宗同源的陈默挡在门外,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想要合法的进入君子国修炼,必须要成为所谓的超级天才,比如三十岁前进入先天或是在炼器、炼丹、符篆之类的方面有杰出成就。想想胡大侠这种人杰在资源凋零的七国,修炼到先天中期用了一百多年,陈默这个废柴资质,想要三十岁达到先天实在是痴人说梦。至于炼丹、符篆之类,他目前也是一窍不通,这条回家的路,竟然就如此地断了。 在贫瘠的七国联盟,修炼资源几乎被豪族垄断,排除认哪位皇帝当干爹外,眼下便只剩下两条出路——君子仙学和四象教。 君子仙学是君子国对七国的“援助项目”,水平很高,眼下圣教中的不少高层都曾是那里的学员,可惜招生选拔已过去了一个月,想要参加考试还要等到明年。 至于四象教,则是目前看来比较合适的选择。胡大侠口中的圣教,包含外堂弟子和内堂弟子两种,寻常人经教内兄弟推荐,会成为外堂弟子,负责打理教内的各式产业;而修为更高的内堂弟子,每月可获得丹药之类的修炼资源,虽然数量不多,却比自己两手空空的修炼快了至少一倍。 正琢磨着,只听得门外的院落渐渐嘈杂起来,陈默换上四姐姐拿来的新衣裳,决心出去看看,才推开门,便听到一个带着些嚣狂的声音。 “胡大侠,听闻你去城外游玩受了埋伏,白某代表娘亲,探望你来了!” 第十一章 七日之约 才出了门,便看到一名青年趾高气昂地带着一众随从,站在院内。胡大侠依旧是一脸淡然,可其余兄弟面上却都是忿忿之色。 要说这青年,也算得一表人才。净白的的长衫上,用金线勾着几道点睛的花纹,看似简洁,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手中一把折扇微微摇摆,透出几分儒雅。再看脸庞,也是面如傅粉,鬓若刀切,黑墨描画似的剑眉下,一双炯炯星目显得精干果敢。可惜的是,眉眼间那一丝狂慢、一丝不屑,让人总有些不喜。 “白羽鹤,你又来做什么?”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相对而立,便听得李屠子咬牙切齿地喝道。 “怎的?我听闻胡大侠被埋伏,过来探望,也是错了?”那姓白的青年冷笑着答道。 “这里不欢迎你,快滚!”四娘子也忿忿地说着,手已摸上了腰间的剑柄。 几名穿着教众服饰的随从见四娘子要拔剑,纷纷上前两步,把白羽鹤护在当中,手也摸向了腰间的武器,却看那白公子笑呵呵地伸手示意众人退下,口中说道:“胡大侠既是圣教青龙护法,又兼着赵国的总把子,怕是把这安阳分堂,当作自己家了吧?便连我这内堂弟子也进不得了?” 他左右看看胡大侠身边众人脸上的怒色,又笑着说道:“可胡大侠这总把子却有些不称职啊,眼下安阳送去给燕国兄弟的物资被朝廷刁难出不得关,不想着快快找些办法,却有闲暇去野外游玩,以至遭了埋伏,真是可叹啊!” 这人究竟是谁?听口气还是四象教内的成员,真是讨厌!看他年纪轻轻,却敢如此嚣狂,莫非是圣教哪位高层的儿子,传说中的x二代?陈默在心中暗想,却猛然听得四娘子叫了一声:“李家妹子,快回来!” 抬眼一望,便见一道人影从胡大侠身后蹿出,向白羽鹤冲了过去。仔细看看,那是一名身材瘦弱的少女,眼睛大大,脸蛋圆圆,原本很漂亮的面庞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眼中有股要与人拼命的狠绝。再看她手中,正举着一柄几乎有她身高七、八成的巨锤,带着呼呼风声向白羽鹤砸去。 白公子一系的教众正要拔刀拦截,却见到又有人影一闪,再看时,那姓李的少女已回到胡大侠身边,只见胡大侠抓着她的肩膀,冲她摇了摇头。见到胡大侠把自己抓回来,少女像见了家长般胆怯地笑笑,把那巨锤重新背在身后,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教中兄弟不得相残,莫非胡大侠的手下今日要取我的性命?”白羽鹤一脸凶残,随后又迅速转为讥讽:“胡大侠啊!如今这圣教在赵国的地盘,您还能管着多少地方?怕是排名前几的分堂,您都说了不算吧?马上便是安阳堂主的大选,若是丢了安阳这个赵国第一资源产地,恐怕除了那些乡村的泥腿子,便没有分堂听您的话了。这赵国总把子,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胡大侠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淡然的神情,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白公子,我与你娘、你表兄虽在政见上有些分歧,却也都算相互敬重。自从你来了安阳,便弄得鸡飞狗跳,到底所为哪般?” “哼!我若不来,还不知你们要闹出什么事来!”白羽鹤说着,走向站在一旁的陈默,说道:“这位便是陈少侠吧?听闻你救了胡大侠三人,真是少年英雄啊!” 不等陈默答话,却见他摇摇头,又道:“胡大侠感恩图报,让自己的救命恩人住在分堂,真是令人敬佩,只是不知,让外人住在后院,若是泄露了我圣教的机密,又该如何?” 见那白羽鹤责问,陈默不想给胡大侠惹来麻烦,赶忙解释道:“方才我已和胡大哥说好,这便要加入圣教。既然是教内兄弟,为何进不得这分堂?” “哦?”白羽鹤挑挑眉毛,对着陈默施了个望气诀,随后摇摇头道:“啧啧,眼下提升修为的丹药重金难求,陈少侠莫非是想攀附胡大侠,觊觎我圣教兄弟的灵丹?你这样的,白某每月都要打发走几个。” 他满面讥讽地叹口气,又道:“可惜啊!胡大侠是先天修为,手中怕是未必有适合炼气的丹药,我会着人紧紧盯着,免得有些人假公济私,偷拿了圣教中炼气的灵药。如此一来,陈公子少年英雄,怕是跟错了人,弄不到丹药,只能苦苦打坐提升修为了。” “我听闻,教中兄弟每月是有丹药发放的,难道这位公子只手遮天,连我那一份都给贪墨了去?”陈默冷冷地问道。 “哈哈哈哈,陈少侠莫非得了失心疯?”白羽鹤张狂地笑着,“圣教早有规定,内堂弟子才可得丹药,陈少侠虽然英雄,怕是距离内堂弟子还有些差距。想进入内堂,第一要有足够的功劳,第二要在测灵石上至少达到二牛之力,陈少侠能满足哪个?” “哼!陈兄弟昨夜救了我们三人,难道算不上功劳?”李屠子忿忿地喊着。 “这也算功劳?谁又知道你们去做了什么?谁又知道这位陈公子又是否真的救了你们,而不是你们自己编造出的故事?一个炼气初期的‘少侠’,却救了先天、聚灵的高手,说出去谁信?”白羽鹤回身扫视着自己一系的教众,笑道:“这要也算功劳,我去找几个编故事的高手,兄弟们一个个都有天大的功劳。” 随他一同的教众们哄堂大笑,李屠子和四娘子想要出手,却被胡大侠按住了,只见他神色一凝,说道:“白公子,胡某不想教内兄弟兵戎相见,故而一再忍让。可你若再敢如此讥讽陈兄弟,休怪我今日替你娘亲教训你!”说着,他抽出腰间宝刀,随手一挥,一道刀芒擦着白羽鹤的脑袋飞过,带下几缕发丝。 “怎的?胡大侠莫非还要杀我?”白羽鹤口中说着,面上却现出一丝慌乱,快步回到了众人的保护中,只见他定了定神,又道:“我可并非是讥讽,如今说的是圣教的规矩。莫说这功劳站不住脚,陈少侠的修为也绝对不够内堂弟子的资格。” 说着,他摆摆手,身后一名衣着普通的教众站出来,走到院内一块奇怪的石碑前,对着上面一个手印似的图案催动真气一拍,便见到有个光柱从石碑底部向上走了几分,旁边还有个刻度表似的东西,在第一格旁边刻着一个牛头的轮廓。 虽然不知这石碑的原理,但师傅留下的书籍中却介绍过类似的东西。这是专门测试修者真气威力的宝贝,所谓的“一牛之力”相当于低阶修者的计量单位,便是指那区区一掌的力气却与一头成年公牛相当。 那教众出完了掌,便见到光柱比第二颗牛头的刻度还要多上少许,他不屑地瞥了瞥陈默,随后趾高气昂地回到了人群中。 “如何?二牛之力,是我圣教规定的最低实力。方才那位是内堂弟子中修为最低者,陈少侠的一掌,想必总要比他厉害不少吧?”白羽鹤皮笑肉不笑地高叫着。 陈默冷哼一声,说道:“我昨夜受了些伤,眼下不便运功,否则区区二牛之力有算得什么?” “哦?”白羽鹤戏谑地挑挑眉毛,又问:“不知陈少侠养伤需要多久?五天?还是十天?总不能一直赖下去吧?” “够了!”胡大侠运起丹田之气,怒喝一声,震得院子中众人一时都有些头晕目眩,只见他抽出宝刀指着白公子一行人道:“白羽鹤,若是有本事,便冲着胡某来。莫说是你,便是你表兄、娘亲一起上,胡某一人接下了!” “胡大哥,不要和这等跳梁小丑生气,没得失了身份。”陈默不紧不慢地走到胡大侠身边,拍拍他的胳膊,随后冲着白羽鹤微微一笑,道:“七日之后,待我伤势略好一些,便让你看看何为二牛之力。若是我成了内堂弟子,白公子可莫要公报私仇,贪墨了我的丹药才好!” “内堂弟子?哈哈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白羽鹤张狂地望着陈默,说道:“暂且算你救人的功劳属实,你以为二牛之力是如此容易的?莫说那些寻常的传承,便是我当初也是炼气中期巅峰,差一线进入后期时才能做到。我圣教内堂每名弟子每月有两枚丹药,你若七日后真能成为内堂弟子,我给你百倍,两百枚!” “呵呵,如此多的丹药,莫非白公子要利用家中势力,假公济私不成?”陈默一脸讥讽地问道。 “我白羽鹤还需要用那些下作手段?”白公子指指身后众多教徒道,“你若真能七天便成为内堂弟子,这些兄弟哪怕拿出自己这个月的配给,也足够给你了。” 他回头望望,身后的教众纷纷很配合地点着头,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喊道:“那若是七日后陈少侠无法成为内堂弟子呢?” “我圣教的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陈少侠在分堂的内宅养上七日的伤已是极限,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若无法成为内堂弟子,当然要离开镖局内宅。”白羽鹤冷笑着用眼上下扫视陈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的,是‘滚’出去!” (之前的几章内容应该算是一段序曲,本书至此算是进入正式阶段。沉默说过,想要写一本不太一样的修仙,至少不是只会拿着绝世宝贝扮猪吃虎,装x打脸,虽然看起来很爽,但类似的作品看多了总希望有些不同的地方。我会尽量保留爽快的情节,然后在其中更多加入新的东西。之前说过,这是一本用智慧修仙的故事,修炼要讲究科学,另外除了打斗还要有谋略。按照大纲,后面经过几章铺垫,会连续出现替胡大侠取官文和赢下堂主两段以智取胜的剧情,虽然也有打脸,但多少与传统修仙有些不同,希望大家喜欢。) 第十二章 功法修炼 月,清冷地穿过窗棂,洒在地上。借着淡淡的银光,只见一道人影坐在床上,双腿盘起,手中时不时上下翻飞地掐几下法诀,四周的灵气不知被什么吸引,竟缓缓向他靠拢。 “这样太慢了啊!根本不可能在七天内晋级。”陈默收了功法,有些郁闷地叹道。 下午之后,自然也有些支持胡大侠的兄弟主动把自己省下的丹药送给陈默,却都被他婉拒了。之前在山上两个月,借着师傅给他的秘籍胡乱地修炼了几下,眼下只能算是刚刚步入炼气初期的菜鸟,距离炼气中期不知还有多远。 按照师傅留下的讯息,修者间由于功法、传承的不同,不仅真气的精纯程度有差别,运功后的威力也相差不少。最寻常的炼气初期修者,运起真气后一招的威力大约相当于半只牛的力气,而到中期、后期,每提升一个小境界,威力大约可以提升一倍。所谓的二牛之力,基本是炼气后期修者的实力。而对于一些高明的功法,每提升一次,威力却可以达到接近三倍,因此随着境界提升,不同传承的修者在实力上也有不小的差距。 之前应下白羽鹤的挑衅,一方面是心中气不过,另外也是对于师傅的绝世功法有不小的自信。趁着四下无人,他也悄悄去那“测灵石”上拍了两掌,虽然眼下多少有些伤势,对于手上运功而言影响却最多只差上一成,可哪怕师傅的功法神妙无比,却也只最多只做到一牛半的刻度,哪怕伤势痊愈,距离二牛之力还有不小的差距。 所谓炼气境界,也有人称作“引气入体”,作为刚刚走上仙路的修者,经脉、丹田比较脆弱,还无法催动精纯的天地灵气,因此便通过每日里打坐,吸纳天地间的少量灵气,在经脉中小心稀释,转化为自己能够运用的真气。从这个角度讲,修者口中的“真气”、“灵气”其实是类似的概念。 修者打坐,将真气在体内所有经脉运走一遍,称作一个周天,通过坚持不辍地打坐,一方面可以逐步增加真气的总量,另外也在慢慢锤炼自己的经脉和丹田。而所谓的炼气中期,便是将真气在丹田内压缩,提升其纯度,由几乎无色压缩为威力更强的淡灰色,至于炼气后期的白色真气,已经与真正的天地灵气十分接近,只要跨过这道门槛,便能够不经转化地直接吸收灵气,成为聚灵的修者。 既然七日内不可能提升至炼气中期,总还要想些其它办法,绝不能让那可恶的白羽鹤得逞,既然境界仓促之下来不及提升,就只能在功法上想办法。 之前陈默修炼的,是师傅留下的两门功法,一门叫作“太极五禽戏”,一门称作“一元诀”。 太极五禽戏是师傅晚年受华佗的五禽戏和张三丰的太极启发,创造的辅助法诀,主要目的在于培养修者类似于野兽般对于危险和战斗的直觉,属于辅助功法,是陈默之前打斗的最大倚仗。可惜这法门强则强矣,却只适合实战使用,对于测灵石之类单纯考察真气威力的场合却帮不上忙。 至于那一元诀,却是最标准的修炼功法。作为曾经诸天万界最厉害的神仙,这功法不仅凝聚了师傅一生的修道精华,还包含了他老人家晚年的一些疯狂设想,绝对是最顶尖的宝贝。可惜,师傅只创出了炼气、聚灵、先天的功法,后面的却让陈默自己去摸索,他甚至留言说,若是已经在他的帮助下到了先天,还没法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也就没资格做著名神仙的徒弟,早死早超生罢! 一元诀之所以强大,主要是由于所谓的“三妙”。 这第一妙,是打坐和运气的法门。师傅的眼界,肯定比眼下盘古世界残余的传承高明得多,运用一元诀周天打坐,吸取灵气的速度比寻常功法快了不少,修炼起来自然一日千里,至于运气的威力,也比常规功法强了许多,哪怕只是随意一掌,同样炼气初期的陈默也不是“半牛”的威力,足足要高出五成以上。 第二妙,指的是师傅引以为豪的真气操纵之法。高阶修者对战,飞剑、法宝满天飞舞,至于低阶修者,却还是以类似武术高手的近身打斗为主。而无论何等修为,都要以体内真气、灵气的激发为基础,或是催动身体更快的动作,或是用来御使法术、法宝。 以在测灵石拍的那一掌为例,寻常修者,是利用丹田催动真气,由手掌正中的劳宫穴激发真气,从而获得远超凡人的威力。而利用一元诀的心法,却可以同时从手掌上劳宫、鱼际、少府,甚至手指上的少商、中冲等穴窍同时激发,威力自然大了数倍。可惜,这等高明的心法需要对体内真气的掌控达到极其精准的程度,对真气总量的要求也很高,因此修炼起来难度也着实不小。 如果说,前面两“妙”还是传统的仙道思维,在诸天之内说不定还能找到相互匹敌的传承,那第三妙就是一元诀真正的精华,这是融合了师傅晚年新思维的疯狂之法——自我改造。 之前的修炼,陈默从未涉及这第三妙。一来在深山之上,没有所需的资源,二来这改造之法是师傅推衍得出,从未实践,其中的风险自然不必多说。师傅留下的功法、宝物大多有着实验的性质,作为实验品的陈默,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还是先试试多个穴窍激发的法门吧!”陈默摇摇头,再次闭上眼,采用内视之法检视丹田内的真气,心中默念着激发的诀窍。两道精纯的真气被丹田催动,顺着胳膊,沿着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两大主脉,迅速汇集到手掌上的劳宫、鱼际二穴。 陈默暗暗感受着手掌上聚集的真气,同时驱动两大穴窍是他之前已掌握的程度,若是能再额外驱动一道真气,想要一掌拍出二牛之力绝对不在话下。他再次催动丹田之力,又一道真气顺着手少阴心经向着掌上的少府穴进发,可走到一半,却开始有些不听话了。 发觉到经脉中的真气在不受控制地向其它支脉涌去,陈默赶忙集中心神,再次加强了丹田的催动之力,好不容易才稳住了经脉内的真气,却发现原本汇集在鱼际穴上的真气却少了一半,连那劳宫穴上的真气也隐隐有回退的趋势…… 折腾了一个时辰,他都无法让手掌上的三道主脉同时激发真气,眼下一来对真气的掌控还难以做到随心所欲的程度,二来自己修为低微,那丹田同时催动几道真气,总觉得力有不逮,看来想要做到三大穴窍同时发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如果这两天还看不到希望,说不定只能走那一步了啊!”陈默有些郁闷地叹道,一枚暗红色的石头图样浮现在脑海中,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喃喃着:“改造经脉?这简直是不把自己当人啊!” …… 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听外面巡夜的梆子,已是三更时分,可催动三个穴窍却依然遥遥无期,陈默无奈地摇摇头,心神一动,一面怪异的铜镜从乾坤袋内出现在面前。 “真可怕,又该睡觉了。”他有些胆怯地瞥了那铜镜一眼,随后口中念起了法诀,诡异的紫色光芒从镜中发出,随后是万花筒般纷乱又怪异的形状,不多久,他便昏昏沉沉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恢复意识时,陈默已身处在幽深的树林中,上下看看自己,已化为了一只体形瘦小的土狗。“师傅啊,你这五禽戏厉害是厉害,可每天梦里这么练下去,怕是还没成为神仙,先成了变态吧?”他不住发着牢骚,口中传出的却是抑扬顿挫的犬吠。 师傅的太极五禽戏,没有口诀、也没有修炼的图样,每天就是借助这诡异的铜镜,在幻境中化身为弱小的生物,一次次感受死亡的威胁。 起初,他面对凶猛的猎手每夜几乎要死上几百上千次,如今摸到了些门道,已经能够提前预知危险的来临,还能利用地势、树木等巧妙与敌人周旋,算是有了不小的提升。可惜,只要稍不留神,还是会成为猛兽口中的食物。虽说是幻境,可那种骨断筋折的痛苦,那种眼看着身上的血肉被一块块撕裂、吞噬的痛苦却恍若真实,他甚至每天都有些害怕起睡觉来。 “啊——!!!”陈默惨叫一声,从床上蹿起来。方才化身的土狗,成功甩开了狼群的进攻,甚至还把其中几只引下了悬崖,可就在他得意时,不知从何处又伸出一只粗厚的狮爪,一下便把他拍成了肉泥。 月,依旧静静地挂在天上,将银芒撒向大地。借着淡淡的月光,陈默念了个御物的法诀,桌子上的一大罐子凉水晃晃悠悠飞过来,他抱起罐子咕嘟嘟喝了不少,总算稍稍舒服了些,再看身上的衣衫,已全被冷汗浸透。 “我想喝冰镇可乐啊!”陈默有些哀怨地嘀咕着。 不多久,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迎接他的,是另外一场噩梦…… 第十三章 始末缘由 日子过去了两天,除了夜里受受五禽戏幻境的折磨,陈默几乎把全部时间投入到多个穴窍运功的法门上,可惜自己毕竟是才走上仙路的菜鸟,想要在如此复杂的法诀上更进一步,却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想想自己连那区区的“二牛之力”都无法突破,想要成为化神境界的陆地神仙,简直难于登天,难道,今生真的再也回不去家,见不到自己的亲人?这两日,陈默的脸上总挂着浓浓的抑郁,心中也沉甸甸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胡大侠虽然全身是伤,但每天还是很忙,四娘子和李屠子看到陈默的消沉,今日特意以养伤为借口拉着他在房中喝酒,给他讲一些奇奇怪怪的江湖故事。 据说,每一位穿越到古代的中国人,最适合做的职业是厨师。这里不是古代,却也差不太多。肉食很贵,但四象教的兄弟生怕陈默受了委屈,几乎是顿顿有鱼有肉,不过这种把材料放进一个个鼎里,加上调料倒上油然后用水熬熟的吃法实在算不上美味。 酒也不好喝,黄黄的液体度数很低,味道怪怪的。原本烤肉还是不错的,可惜调料实在太差,没有辣椒,也没有各种奇异的香料,陈默见识了平日里大家吃的食用盐,有一股酸涩的泥土味道,吃多了还会生病,想来是杂质很多的岩盐。 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说不定只要拿出提纯食盐的法子,就能一辈子吃穿不尽。可如今背井离乡、仙路遥遥,他对那些成为富豪、王爷的故事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陈兄弟,你可知道俺李屠子生得五大三粗,为何会有这绵里藏针的花名?”看到陈默有些分神,李大哥主动的挑起了话题,陈默不想拒绝那些有点拙劣的笑话,至少这让他感到在这陌生的世界还有人关心自己。 “这还用问?”四娘子不怀好意地坏笑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李屠子的下半身。 “呸呸!你这婆娘休要乱想。”李屠子说着拿起了手边的长棍说道,“一切自然是由这根兵刃而来,这是墨家传下来的宝贝,虽不是灵器,其精妙之处却丝毫不逊。” 说着,他把棍首对准了桌上的酒杯,口中大叫:“陈兄弟看好了!”手中稍稍发力旋动棍上的机关,一根锋利的银针激射而出,将酒杯击得粉碎后,狠狠的没入不远处的墙中。 “厉害啊!”陈默走近墙边看了看上面的小洞,又问:“可这杀手锏被传得尽人皆知,岂不是吃了大亏?” “这你便不懂了。”李屠子笑笑,拿起酒壶给陈默添上酒,又道:“胡大哥说过,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俺的一身武艺可不是靠什么银针暗器取巧得来的。这暗器的名声响了,打斗之时对手自然有了顾忌,总要分出心神来提防,十分武艺只能使出八分,不就大大的占了便宜?” “原来如此,果然厉害。”陈默端起酒杯,和李屠子碰了碰,又问道:“那四姐姐为何叫一马平川呢?” “那还用问?”李屠子投桃报李地用一双眼睛在四娘子算不上挺拔的胸口扫来扫去。 “死开!”四娘子冲着李屠子翻了个白眼,随后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年老娘……哦不,奴家年方十五……”四娘子嘴上说着,脸上嬉笑的神情却慢慢化作了忧伤,仿佛进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总有一些事,我们以为永远不会忘,可很多年后却发现,曾经清晰的音容笑貌,只剩下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总有一些事,我们以为已经忘记了,但埋藏在心底的回忆,只要被偶然的撕开一角,才会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坦然面对。 哀思如潮,四娘子沉浸在回忆中,泪水从她的眼角悄悄滑落。 故事其实算不上复杂,四娘子的爹是四象教在魏国颍川郡分堂的堂主,在一次阴谋中被朝廷的数千官兵围在了一座荒山上。事后有人说,那是教中敌对派系与魏国勾结的阴谋,但最终未能找到实据,只得不了了之。齐、楚、燕、韩、赵、魏、秦,四象教的根系遍布七国联盟,教内两派的斗争也从未停止,有太多太多类似的故事。 无论如何,她的父亲和兄长全部死在了那座山上,他们拼死替四娘子杀出一条血路,随后与官兵展开了死战。四娘子引着胡大侠与李屠子率人赶来援救时,分堂的兄弟早已死伤殆尽,愤怒的英雄们杀入敌群,在一比十的人数劣势下竟然全灭了官兵。 据说,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四娘子杀得血葫芦一般,却依然举着剑没了命似的在人丛中挥舞,最后竟以一人之力斩杀了二十余朝廷鹰犬。从那天起,江湖上便出现了一位花名“一马平川”的女子。也是从那天起,她便跟着胡大侠与李屠子一同闯荡天涯。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些想念爹爹呢!”四娘子擦掉了眼角的泪,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四姐姐,李大哥,有些事情……”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位扛着巨锤的少女站在门口。 安阳分堂李副堂主,名字不详,女,二十一岁,比陈默只小一岁。 平心而论,陈默对这位有着苹果一样红扑扑面庞的女孩有些好奇。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好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一副日本动漫中圆脸呆萌少女的形象。在外人面前,她总是绷着冷漠的面容,眼中甚至很有些要与人同归于尽的狠厉,可是一旦遇到了胡大侠三人,她便立刻化为了那个乖巧的红苹果,一声声哥哥姐姐叫得甜甜的。 陈默很想知道,这副看起来瘦弱得近乎发育不良的小小身体,究竟该如何催动那接近她身高的大锤,那天与白羽鹤对峙,眼见着她从人群中冲出,也不知真的打起来,却像不像动画片中的那些暴力少女。 原本,李副堂主对于陈默是感激的,作为三位豪杰的救命恩人,她甚至还甜甜的喊过几声“陈大哥”。可惜,在前日无意间看到陈默偷偷扔掉一块美味的“白水煮肉”时,情况就立刻急转直下。 李副堂主是聚灵初期的修为,而陈默作为一名炼气初期的伤残人士,年纪却比她“足足大了一岁”,修为代表着天赋和实力,之前的救人举动也就顺理成章被归为歪打正着一类的运气原因。李副堂主是个善良的女孩,陈默废柴一般的修炼资质当然不会成为她冷漠的理由,可是一个连“白水煮肉”都会扔掉的废柴,那可就是世上最十恶不赦的坏蛋。 “原来是李家妹子,快进来说话!”四娘子脸上的泪早已不知所踪,她笑着招呼门外的姑娘。 “不了,哥哥姐姐出来一下,有些事情要说。”苹果似的小脸忽的一红,她有些腼腆的答道。余光瞟到陈默,却见这位修炼废柴竟然拿起一块肉,只啃掉了其中瘦的部分,把香滑的肥油都扔在了桌上。 这个败家的混蛋,若不是看在哥哥姐姐的面子上,非要好好教训你!李副堂主的眼中满是怒火,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陈兄弟,哥哥姐姐先出去一下,你慢慢吃着。”四娘子笑着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款款走出了房间,方才的那丝哀愁,再次被她深深的埋进心底。 李屠子也出了房间,走到门口还不忘了叮嘱两句:“来日方长,兄弟莫要消沉,多吃些!你爹娘把你生得太瘦了!” 爹?娘? 心中某个地方猛地一阵剧痛。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我很想你们。 *********************** 坐在房间里自斟自饮,陈默的心却早已回到了几个月前。 至少在那以前,一切都是正常的。 英俊潇洒、颖悟绝伦的陈默自然是人中龙凤,作为年会评选的最佳新人,毕业大半年的他荣幸地参加了公司组织的优秀员工春游。在神农架这个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大山林中,存在着太多让人心驰神往的传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竟也成为了传说的一部分。 “陈默,这边有条野路,离集合时间还远,咱们过去看看。” “这边真漂亮,真正的原始森林比景区里壮观多了,陈默你说是不?” “陈默你看,松鼠!松鼠!” “陈默,我渴了,我要喝水!” “呀!陈默快来,那边有只小狗,可爱死了!” “追!陈默,咱们去追它!” 她为什么每句话都要带上一个“陈默”?哪怕至今也想不通这种表达习惯算是什么症候群,但当耳边响起小赵那银铃般的声音,他还是跟了上去,比自己追逐的目标更像一只标准的哈巴狗。 不得不承认,陈默对这个性格活泼的漂亮女孩有些好感,甚至说得上言听计从。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说不定会一记耳光抽过去,然后冲着小赵大吼:“陈默,陈默,陈默!除了叫我你还会说点别的吗?导游早就说了不能离开主路,你是不是有病?” 这种粗暴的举动对于小赵来说也许有些冤枉,不过如果不是两人冒失的脱离大部队,冒失的去追那只看起来很萌的小狗,一切都不会发生。 时光无法倒流,鬼迷心窍的陈默在追逐小狗的时候一个失足,然后便惨叫着从山崖上跌了下去。 小赵在山上手足无措的大声叫着:“啊——陈默——!” 好像,自己晕过去之前还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特么能不能喊点别的?” 第十四章 流落异乡 现在想来,一切自然是有预谋的。那只小狗太可爱,也太过干净,根本不可能是荒野中的生灵,从逃跑路线到偶尔停下来等待追赶不及的陈默,摆明了就是个陷阱。可惜,小时候老师的教导、网络上无数的反面案例、心中的机警,都在那淡淡的尚且还不能被称为“爱情”的感觉下被冲刷得无影无踪,苦果自然也只能自己来承受。 醒来的陈默全身酸疼,却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损,而那可恶的小狗正笑眯眯的守在自己身旁。是的,它绝对是在笑! “跟我来!”小狗开口说了话,陈默仿佛被催眠了一样,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老师早就说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轻信陌生人也许会让一个孩子找不到家,轻信一只陌生狗的结果是陈默连地球都回不去了。 就这样茫然地走进一个山洞,随后是一阵强烈的眩晕。 “这是……教室?”陈默有些惊诧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小狗不知所踪,他正站在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中,身边的课桌上,摆着笔和厚厚一摞试卷。黑板上写着一行血红的大字——答题,或者死! 平心而论,从小陈默就算得上一个挺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有些懒散,说不定会成为学霸一类的人物。对他寄予厚望的班主任在某次上课逮到他看课外书时曾语重心长的说,喜欢看书是好事,成为专家难,成为杂家更难,如果能够博览群书成为杂家中的专家,那便是真正的人才。正是竖立人生观的年纪,陈默莫名地扛起了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复合型人才的大旗,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试卷上的题目还算合胃口。他之所以当不成学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讨厌那些死记硬背的题目,上学时属于那种“题目越难,分数越高”的典型。试卷的内容包罗万象,几乎涵盖了常见的所有学科,题目也都很有深度,大多需要从原理层面去分析思考才能解出答案。很快,陈默就沉浸在了深度的思索中,忘记了危险,也忘记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题,那可恶的白胡子老混蛋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悟性不错,灵根驳杂不堪,算是勉强合格了。”老头微笑地望着陈默,努力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可惜这种不入流的演技反而让陈默感到很不舒服。当然,他的扮相还算不错,一袭雪白的道袍配合那招牌的白发白须,像极了传说中的老神仙。 鬼一样突然出现的老头让陈默瞬间警觉起来,他猛的跳起来,抄起椅子,做出一副拼命的架势,脑海中努力回忆着自己在电视里看过的综合格斗技巧。 “别费劲了。”老人笑着摇头,“我只是一抹神念,没有实体你又如何伤得到?” “神念?”尽管手上还拿着椅子,可陈默还是问了一句。 “这是仙家的手段,你现在可能还听不懂。”老头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笨拙的动作让紧张的气氛略微轻松了些:“你知道3d全息投影吧?可以把我理解为一个有智能的投影。当然,本仙可是用真正的仙家手段分出来的。” “投影?”陈默伸出手,手掌竟然直接穿过了老头的身体:“竟然真是投影,可播放设备在哪?”他四下打量着,耳边却传来老人暴跳如雷的怒吼:“只是打个比方!都说了本仙是神念,怎能和投影那种低级物件比?” “好吧,姑且信了你。”陈默放下椅子,用想象中的仙家礼仪抱拳行了个礼问道:“这位老同志,哦不,老大爷,请问这是哪里?” “什么老大爷,你该叫我师傅或者师尊!”老人神色一紧,随后又舒缓下来捋着胡子说:“哎!乖徒弟,本仙这些年考验了上万人,如今却选择了你,你我二人有缘啊!” “老大爷……” “叫师傅!”老头粗暴的打断了陈默的话。 “老……老师傅,您说您已经骗来上万人了?”陈默战战兢兢的问。 “嘿嘿,一些小手段而已。”老头自豪地捋着胡须,“今后你会见识真正的仙家手段,这些又算得什么?” “老师傅,别避重就轻,你骗那么多人过来做什么?他们都去哪了?” “全部抹掉关于这里的记忆送回去了啊!” 似乎是为了渲染气氛,老头有些匪气的打了个响指,随后不知从哪冒出一台电风扇,阵阵凉风吹过,他那幻像般的胡子和衣衫竟然迎风飘扬,很有些仙人的出尘味道。他郑重地望着陈默说道:“为师的选择,是你。” “难道,我是电影里说的那种万中无一的修炼天才?” “不,纯粹从修炼资质来说,你几乎算得上是废柴了。”老头此时的眼神让陈默觉得很受打击,他仿佛意识到了陈默的心理变化,赶忙笑着解释道:“诸天之内,生灵无数,天赋卓绝者不知凡几,本仙要收的,便是资质鲁钝的徒弟,非常之人,才能走出非常之路!何况你的悟性极佳,科技知识底子也不错……” “科技知识?你到底要教我修仙,还是搞科研?”陈默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别急别急,修炼之人最忌讳心浮气躁,冷静一下。”老头又打了个响指,电风扇转了个头,凉风吹向了陈默。 “这里有三本书,是我的本尊临死前留下的,还有一些宝物。咳咳,原本是想多收上几个徒弟,把这些分给他们,可惜如今传送法阵的灵力已经不足,要不是时间紧迫,以你的资质其实根本……算了,反正这些宝贝都便宜你了!”老头挥挥手,三本书和一个古怪的袋子缓缓飘向陈默:“到了那边看完这三本书,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到那边?你想绑架我去哪?” “当然是属于仙人的世界。”老神仙和蔼的笑着,“我看过你的试卷,你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你难道不想去见识一下,远远超过你想象的属于修者的世界?” 陈默终于爆发了:“你糊弄谁呀,我特么不想去!” “对师尊要文明!我在地球呆了两百多年,你以为我听不懂脏话?”老神仙诡异的望着陈默的胸口,笑着说:“你的心告诉我,你想去。” “我不……啊!” 一个原本很复杂的故事就在一声惨叫中拉开了序幕,一份试卷、几句问答,甚至来不及让人细细咂摸,陈默就再次陷入了昏迷。恍惚中耳畔还传来老神仙的叮嘱:“乖徒弟,颠覆仙道,莫要走其它人的老路,否则永世不得超脱……”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 “老大爷——” “老师傅——” “老神仙——” “老混蛋!!!!!!!” 没有人回答,只有远处隐隐传来低沉的兽吼。陈默打量着四周,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中,里面石阶石桌石台透着一股出世高人的雅致,身边还放着三本书和那个奇怪的袋子。起身走到洞口,一块不知伫立在那里多少年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紫霄宫。 ************************* “该死的老变态!”想起自己被莫名的弄到盘古世界,想起自己两个月在山上的野人生活,陈默忿忿的把酒杯拍在桌上,把刚刚回到屋内的二人吓了一跳。 “敌袭!?”苹果脸堂主举着巨大的铁锤冲了进来,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没事……没事。”陈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才……想起些往事。” “我看是想家了吧?”四娘子笑着扶起酒杯,帮陈默重新满上一杯酒道:“没关系,在安阳,我便是你亲姐姐,我们便是你的家人。” “姐姐有什么用,人家说不定是想家中的娘子了呢?”李屠子在一旁牲口似的打了个响鼻,“陈公子,远水解不得近渴,要不哥哥帮你寻一个良家姑娘,你先纳一房外室?总好过每日忧心忡忡。其实李副堂主和俺也算是本家,她和你年纪相仿……” 苹果脸少女正要走出屋门,听到李屠子的话,“砰”地一声摔上门,忿忿地走了,在屋门合拢之前,还狠狠瞪了陈默一眼。 “你这呆子,把李家妹子气走了吧?”四娘子用力的给了李屠子后脑勺一下,“别听他乱说,这个蠢蛋,每日口上净是些男盗女娼的玩意,忒的可恶!” “俺怎的男盗女娼了?”李屠子不服气的梗了梗脖子,“俺这是不想见陈兄弟举目无亲,整日愁眉不展!须知道,阴阳调和乃是大道至理!” “李大哥,四姐姐。”见二人又要开始斗嘴,陈默赶忙出言打断了他们:“不知你们可听过,有一种暗红色的晶石,唤作鬼血石?” “鬼血石?兄弟要那东西做甚?”四娘子疑惑地打量着陈默,问道:“那东西极其稀有,却只有些生僻的用处,甚至会让经脉萎缩,若是使用不当,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我知道啊!师傅的功法里,需要用到这石头辅助,或许会有风险,原本我是有些犹豫的。”陈默摇了摇头,眼前又浮现出家乡那熟悉的一幕幕,他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果决:“再过几日便到了约定的日子,我可不想被赶出去。我要进入内堂,我要丹药,我要回家啊!” “好弟弟,莫要太把姓白的放在心上,一切有姐姐作主。”四娘子冲着陈默安慰似的笑笑,像大姐姐一样轻轻摸了摸陈默的头,又道:“两界山上盛产灵石,那鬼血石是灵石矿中偶然产出,分堂定然有些积累,姐姐这便去给你寻一些来!” …… 望着四娘子风一样出了房间,李屠子有些担忧地说道:“兄弟,我等修者,经脉宽厚才是根本,那鬼血石会让经脉萎缩收紧,你可千万要注意啊!” “李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陈默淡然地笑笑,“师傅的功法有些剑走偏锋,但若用得好了,那鬼血石不仅可以提升修炼速度,甚至能够把招式威力也增加好几成。” “竟然如此神奇?你师傅一定是位顶尖高人吧?”李屠子惊异地睁大眼睛,随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小声问道:“兄弟,那晚我们三人对抗傲因时,我见你飞速赶来,竟如同传说中的仙人御风一般,也是尊师传给你的法门吧?可否教给哥哥?” “那个不是法术,是师傅留下的宝物。”陈默脱下短靴,对李屠子说道:“李大哥,你穿上试试。” “这个……嘿嘿……”李屠子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傻笑着:“兄弟,哥哥这脚大,怕是穿不上啊!” “把脚伸进去便是。”陈默解释道,“随后只要把一丝真气通过脚下涌泉穴注入靴子,便有效果,记住,万万不可用太多真气,否则容易失控。” 李屠子听了陈默的话,半信半疑地脱下鞋,把脚伸入陈默的御风靴中,却见那靴子变戏法般大了几分,成为了正适合他的大小。他走到屋内空旷之处,脚下小心翼翼催动一丝真气,整个身子仿佛被人从后面一推,竟腾起一尺多高,轻轻落在一丈外的地上。 “真是神物啊!”李屠子看看脚下,又回头望望身后,惊叫道。 他转过身,稍稍催动真气,又一下子飘回了原地,一脸媚笑地替陈默倒满酒,说道:“兄弟啊,若是有机会见到你师傅,能不能央求他也为俺炼一个?” “师傅怕是短时间内见不到了,不过炼制的思路和法子他已留给了我。眼下实力不足,待日后修为高了学些炼器的法门,也给李大哥炼一双这御风靴。” “还是兄弟够意思!”李屠子惊喜地举起酒杯和陈默碰了碰,一仰头,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口中念叨着:“哼哼,待有了这等宝贝,看那四娘子再追杀我时,又如何追得上!”他那乌黑的面庞上,竟因为激动现出一抹红色,眼中也满是遐想时的惬意神情。 这么实用的宝贝,只是为了让你躲过拌嘴时四姐姐的追杀?陈默苦笑着摇摇头,问道:“李大哥,你和四姐姐二人……” “这个……”李屠子鬼鬼祟祟四下望了望,随后有些心虚地对陈默说道:“兄弟,有个秘密,哥哥说出来,你可不许笑话。” “李大哥请讲。”陈默端起酒杯冲着李屠子比划一下,答道。 “小时候,邻家有位姓陈的姐姐,对俺很是疼爱。那时俺便立誓,长大了定要娶个像她那般温婉可人的女子为妻。”李屠子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一下,随后把门关上,压低声音说道:“说出来不怕兄弟笑话,这数十年下来,俺才发觉,自己竟仿佛喜欢上了男人。” “什么???”望望紧闭的屋门,看看李屠子有些尴尬的神情,陈默竟不由自主护住了胸襟,他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李大哥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哎!”李屠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我们三人一同生死与共,我本以为一直将他当作兄弟,却不想每次生死一线之时,都仿佛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这感觉越来越强,俺真怕哪天控制不住自己。” “这……李大哥,难道你爱上了胡大哥?” “你想到哪去了。”李屠子有些怪异地听了听屋外的动静,压低声音说道:“俺说的,是四娘子那个男人婆。” “嗨!原来是四姐姐啊!”陈默拍拍脑门,笑道:“四姐姐虽然性格泼辣了些,但面容姣好,身段妩媚,怎能算是男人呢?” “她那动不动就举剑追着俺乱劈的性子,还不算是男人?”不知是否想起了过去的众多屈辱经历,李屠子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口中说着:“和邻家的陈姐姐比起来,她可差远了。” 陈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满上一杯酒,劝道:“泼辣也好,贤淑也罢。感情这等事最是奇妙,躲是躲不开的。既是喜欢,又何必遮遮掩掩?我看四姐姐对你说不定也有些意思,不如……” “绝不!”李屠子激动地吼道,“俺一定要找个温柔贤良的女子为妻。便是一辈子不娶,也绝不要四娘子那等男人婆!” 不知为何,四处忽然静了下来,空气中满是阴冷的气息,让二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门“吱扭”一声开了,四娘子捧着一块暗红的石头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凝在那里,眼中透出一股杀气。 “咚”的一声巨响,李屠子习惯性地催动灵气想要逃跑,却忘了自己还穿着御风靴,一时控制不住,竟炮弹般弹射出去,直直撞在墙上。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四娘子冷冷地扫视二人,眼中的光芒带着丝丝寒意。李屠子缓缓地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好在修者身体坚实,他本身又是出众的健硕体格,因此只是鼻子流了些血,没有大碍。 “俺们……俺们……”李屠子心虚地躲避着四娘子的目光,随后仿佛想起了之前自己的话语,用力梗了梗脖子,又恢复了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表情道:“俺和陈兄弟说起铁头功,给他演示一下,怎的?” “铁头功?人家是用头,你这用脸撞墙算得什么?”四娘子冷笑着走进屋,把屋门紧紧用门栓锁了起来,抽出腰间宝剑道:“方才,仿佛有人说我是男人?” 又是“咚”的一声巨响,趁四娘不备,李屠子已催动所有真气,利用御风靴撞了出去,只在木门上留下一道狗熊般健硕的人形破洞。“你这熊罴一般的样子,哪有胡大哥俊俏。你便是想,我也不会嫁你!”四娘子挺剑娇叱,“蠢贼,你往哪里跑!” 既然相互有意,又何必搞成这样呢?陈默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语道:“真是活该一辈子单身狗啊!” 第十五章 改造经脉 安迪格鲁夫曾说过,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 作为在残酷的修者世界闯出赫赫威名,成为众仙之首的师傅,自然也是个带着些许疯狂的人物。 老疯子的徒弟,一定是位小疯子。而眼下陈默所做的事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疯狂来形容。 房间内,陈默盘腿坐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了一团。他强打着精神,小心翼翼地用真气包裹着一团褐色气体,在经脉中缓缓移动,直到那气体到了满意的位置,他才战战兢兢放开真气,便觉得手上的经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强忍着痛,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用内视之法不断观察那穴窍处的经脉,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又用丹田催动一股真气,将剩余褐色气体从手掌排了出去。 真疼啊!右手传来的剧痛让他不住冒着冷汗,全身的衣裳都被汗渍浸透,湿腻腻地贴在身上。 他收了功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面前那块暗红的石头,这便是在灵石矿脉中极少产出的鬼血石。 按照师傅的想法,科技、仙道,或者其它一切体系,在最辉煌的尽头,定会交汇于一点,那便是整个世界最玄奥也最根本的规则,在仙人眼里,这是最终极的“道”。 师傅说,从现代地球的眼光来看,所谓修仙,不过是把人,像机器一般不断改造、提升、,成为更强大生灵的过程。 做个直观的比喻,如果人体真的是一台机器的话,丹田就是电池,经脉就是电路。整个修炼过程,不过是吸收外部能量,不断强化电池和电路,让自己能够存储、利用更强大能量,随后再利用能量改造自己而已。 师傅的一生,造就了无数传奇,可最终在仙路的尽头,却依然被撞的头破血流。这一次,他老人家想玩一次大的,换一换思维,用不同的眼光走一遍所谓的仙道,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惊喜。虽然自己已经撒手人寰,可眼下收了个徒弟不是?努力吧,少年!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个死字,反正为师已经死了,你这作徒弟一起下来陪陪,也是应尽的义务。 “老混蛋!”手上还在隐隐作痛,陈默暗自咒骂一声,用内视之法检视自己的经脉。一元诀中的改造,第一步便是这经脉的改造,好在师傅只创出了功法的前三层,后续的工作寄望聪明的徒弟自己去研究。陈默很是怀疑,若是功法还有后续的几层,说不定一直改造下去,自己迟早会被师傅变成小丁丁长在脸上的怪物。 按照师傅的设想,如同孩童嬉戏时用手指堵住大半个水龙头,水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喷射出去,如果把经脉的出口部位收紧,只要保持压力不变,真气射出穴窍就会有更高的速度。同时,由于出口的一部分变得狭窄,真气在其中被挤压,也会变得更精纯、凝实,这样算下来,虽然同等时间下被穴窍激发的真气总量不变,但威力却可能提升好几成。 从小陈默就算是个有些特立独行的孩子,只要心中认定有道理的事,便会毫不犹豫地付诸实践。师傅这种不拿自己当人,更不拿徒弟当人的疯狂做法,很不巧的被他归入了“有道理”的范畴。仔细盘算一下,与白羽鹤的赌约迫在眉睫,自己想要在仙路上走得更远,实力也是重要的一环。于是,疯狂的经脉改造也就变得势在必行。 陈默甚至认为,等到境界更高时,说不定应该把经脉两端改造成火箭科技常用的“拉瓦尔喷管”形状(就是“>-<”这样两头粗中间细的形状,作者注),按照地球科技计算,可以让真气的流速被加速到音速的十倍。他不知道这种做法算不算得上疯狂,不过师傅是个老疯子,自己眼下在这凋零的世界举目无亲,做个小疯子又有何妨? 定了定神,陈默心念一动,丹田将一股真气催动至刚才被改造的劳宫穴处。方才鬼血石的改造让手上的经脉还有些疼痛,可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些,把全部心神投入到这股真气之上,眼见着真气被缩紧的经脉挤压,射出的速度更快,却细了几分,颜色也不再是完全透明,而是带着微微的灰色。 “说不定,真的有些效果?”陈默自语着,掐起御物的手诀,桌上的水罐子被法术催动,径直飞到了手中,从速度来说,比之前着实快了不少。 “成功了!”他兴奋地从床上跳起来,回头看了看奇妙的鬼血石,随后端起杯子,笑着对自己说道:“干杯!” 咕嘟嘟地猛灌几口凉水,他宝贝似的捧起鬼血石,心中盘暗自算着。以今日的实验来看,想要改造全身所有主要经脉出口,大约需要十几块石头,而按照一元诀中的说法,还要改造所有经脉与丹田连接的部分,这样有助于提升丹田内的压力,帮助后续对于真气、灵气在丹田的不断压缩。如此算来,又需要十几块,总共大约要三十块鬼血石。 “陈兄弟,还在练功?”正想着,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打开门,四娘子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外。 “原来是四姐姐,快快请进!”把四娘子迎进屋内,陈默找出个干净杯子,从床上抄起旅行水壶拧开壶盖,热乎乎的开水流了出来,陈默不爱喝热水,却总要准备一些,这是大学时半夜泡面养成的习惯。 “热水放了两天都不会冷,每次看到你这装水的物件,都觉得定是神物!”四娘子惊叹着,随后看到一旁的鬼血石,又问道:“这石头会让经脉收缩变细,兄弟让姐姐多找些来是要做什么?你原本经脉便有伤,可要留神些。” “我修的功法需要鬼血石辅助,用好了,可是妙处无穷呢!”陈默笑着催动丹田之力,将一股真气自右手劳宫穴射出。 修者的眼力极佳,身为聚灵中期高手的四娘子自然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差别,她有些惊诧地释放望气诀,重新看了看陈默的境界,随后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这功法果然玄妙,才是刚入炼气初期的境界,真气的纯度竟然已不是完全透明,若再凝实几分,便与炼气中期的真气一般无二。” “都是这鬼血石的功劳啊!”陈默笑着抓起一旁的暗红色石头,杂耍似的抛到空中,随后又很熟练地抓在手里。 “有用便好,姐姐正是来给你送石头的。”四娘子说着解下腰间的布袋,哗啦啦倒在桌上,问道:“兄弟,全安阳咱们这边能寻到的都在这里了,数量可足够?” “嗯……保险一些的话,估计总共要三十块左右。”陈默数了数,桌上只有四块石头。 “两界山是赵国重要的灵石产地,大半鬼血石出自这里。这石头用处不大,却是出产极少,这些还是多年积攒下来的。”四娘子想了想,随后又宽慰似的笑着说道:“不妨事,姐姐再去给你想办法!” “如此,要多多麻烦四姐姐了。”陈默冲着四娘子施礼道。 “和自家姐姐还客气甚么?”四娘子好像长辈哄小孩子一般,笑着摸了摸陈默的脑袋,随后一跺脚道:“哼,那群该死的家伙,眼下大多产出被他们控制,说不定手上都不止三十块石头。” “姐姐莫非说的是白羽鹤那伙人?” “还能有谁?鬼血石他们根本用不上,却不肯给我。不过兄弟放心,姐姐一定替你想到办法!”四娘子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说道:“这是炼气的丹药,可惜姐姐只弄到十颗,一粒可抵打坐七日的功夫。唉!可惜如今仙道凋零,听说在过去,哪怕寻常人家的修者,随随便便也能拿出十粒八粒。” “丹药姐姐给需要的兄弟吧,说不定几日后那白羽鹤便要输给我二百粒呢!我听闻这药最多两、三日才能服用一粒,否则经脉会承受不住。”陈默把药瓶塞回四娘子手中,笑着说道:“还是鬼血石重要些,有劳四姐姐了!” “唉!那白羽鹤的表兄和娘亲,虽与我等理念不合,却也算是一等一的豪杰,怎会出了这样的败类?那日他就质疑你的功劳,你便是能在测灵石上打出二牛之力,还不知他又要找什么借口,这二百粒丹药哪是那么好得的?”四娘子说着,又把药瓶塞到陈默怀里,回头望望门外,说道:“好弟弟等着,姐姐再去给你弄些鬼血石来!”说话间,她已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间,只留下淡淡香气。 望着四娘子的背影,陈默无奈地摇了摇头。 派系斗争?在这修者世界里,果然也还是不能免俗。仙道遥遥无期,人类社会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倒是一样不少。师傅啊!这就是您说的神仙世界? 第十六章 圣教起源 有句话叫作,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而陈默此时想说的是,能力越大,危害也就越大。 在鹰扬镖局吃吃喝喝混了几天,对眼下世界的了解也远超在茶肆当杂役之时,这与那老混蛋说的所谓仙家宝地何止是天壤之别? 在地球上时,他被网上的奸商坑过,买过一些假冒伪劣的垃圾,损失了些许金钱;在愚人节时,他被好友坑过,各种放肆的玩笑下,损失了一些面子。可如今,他被曾经诸天万界最著名的神仙坑了,作为一名凡人老死异乡,说不定都算得上是幸运的结果。 师傅的能力太大,已经成了祸害。 过去的盘古世界,确实也如师傅的描述,曾是神仙的乐园,无数修者在这里闯下了赫赫威名。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眼下的情况却要反过来说。老混蛋在地球上呆了二百年,这里却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现在的盘古世界,元气消散,灵物遁形,很多修炼的传承都消失了。真正修为有成的神仙早就抛弃了这里,只剩下他们的后代在这片土地上,看着逐步凋零的仙道缅怀祖宗的荣光。这是一个少量修者和大量凡人组成的世界,由于无数年的修仙传承影响,这里的科技水平低得可怕。 这是一个仙道凋零、科技同样落后的蛮荒世界。 安阳县所属的赵国,是一代豪杰赵武灵王所创,虽然陈默不太明白那些地球史书上早就“嗝屁”的名人是如何被仙人们从“祖地”带到这里修炼仙道的,但七国始祖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还是见证着他们在这里的第二春。 赵武灵王赵雍,赢姓,赵氏。 在陈默印象中,他是战国时期的有为君主,推行的“胡服骑射”政策,让处于四战之地的赵国成功在其它敌国与少数民族的夹击下站稳了脚跟。可惜晚年突发奇想,把王位传给儿子,自己当起了“主父”,最终在派系斗争中被佞臣们困在宫内活活饿死。 当然,这些是地球的历史。实际上这位晚年只能掏宫中鸟蛋果腹的君主,却被神仙接引到了盘古世界,成为了仙路的探索者。抛弃了地球上把自己活活饿死的混蛋儿子,赵雍在这里重新开枝散叶,并与其余六位人杰一同开创了新的七国。 齐、楚、燕、韩、赵、魏、秦,地球上赫赫有名的战国七雄,以同盟的身份,手拉手肩并肩出现在盘古世界。 创业总是辛苦的,这也是之前的人杰们大都未选择建国的原因之一。但七国的老大们拥有盘古世界上最强大的靠山——君子国,这个由华夏历史上最古老、最著名的传奇人物们共同建立的国度,向同样黑头发黄皮肤的同胞果断伸出了援助之手,让他们在盘古世界站稳了脚跟。 眼下的七国,早就不再称“王”,而是学着秦始皇,成为了“皇帝”。尽管七国联盟仅仅占据了盘古世界上最贫瘠、最微不足道的一隅,但每一国的领土,却几乎超过了地球华夏版图的总和。 后来,开国太祖们的修为稳步提升,最终突破了化神境界,迈入了修仙的“第二步”。随着他们离开盘古世界,后代们战战兢兢的守着祖宗基业,在“老大哥”君子国的帮助下,在七国同仇敌忾、守望相助之下,竟然平平稳稳地传承了无数代,直到仙道凋零。 七国联盟的南边,是君子国,而北面,是十字国。按照胡大侠的描述,陈默认为他们口中十字国的黄毛贼应该是高加索或者叫欧罗巴人种的后裔,是个信奉上帝的国家。 随着资源越来越少,作为七国联盟北疆的燕、赵二国,时不时就要受到来自十字国的侵扰,也幸而七国间守望相助,才算保得祖宗基业未失。在赵国接连出了两位“有为”君主,国力羸弱不堪时,十字国的进犯使得大赵几乎亡国,借助同盟之力侥幸收复失地后,一代雄主赵戎王提出了一系列不近人情的政策,用了上百年总算稳住了局势。 在中国古代,为了保证人口数量,有过大量诸如“女十六未嫁入罪”、“老夫娶少妻入罪”等特殊政策,而赵戎王实施的战时管理,更加极端,影响也更加深远。 其中争议最大的规矩,称作武擂。简言之,比武定姻缘,只要女子未嫁,随时可能被修为高强者霸占。你修为高,功夫好,抢也能抢到媳妇;你修为更高,功夫更好,妻妾成群不是梦想。国家保证修为高强者的婚姻,而高手们的义务就是生下多多的子嗣,教习武艺,创造更多的小高手。 武擂政策造就了无数催人泪下的悲情故事,却也在特殊时期使得大赵全国尚武,一时间民风愈加彪悍。至于女儿家的意愿?在国家生死面前,不过是权贵耳中的一句笑话。 也就是在那个时代,四象教的创始人张教主,成为了武擂政策的体验者。于是,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个传承数千年,根深蒂固的庞大组织,掀开了属于它的第一页。 圣教创始人,姓张名忆瑶。他的真名已无法考证,据说这个称呼是为了怀念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 张教主是个绝世天才,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都是一时的翘楚,修炼上,年仅十五岁就成为了聚灵高手。生在富贵人家的他从小衣食无忧,又是被众星捧月的待遇,人生自然一帆风顺。十六岁那年,更是离家出游几年,该玩的、不该玩的都玩过了。直至二十岁,他忽然觉得该生个娃玩一玩,于是便想起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大婚当天,他已故父亲的一名仇家竟在众多宾客前提出武擂挑战。这位仇家也是个妙人,分明可以在生死擂台上置张教主于死地,可却偏偏采取了最残忍的方法——取胜后在张家的大门口直接与新娘拜堂成了亲,只受了皮外伤的张教主悲痛欲绝,哭晕在厕所。 奇人毕竟是奇人,张教主独自在洞房里喝着闷酒。想私了吧,以两者的修为差距,哪怕再苦练功夫,等自己报了仇估计人家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想报官吧,偏偏武擂还受国家法律保护,没地方讲理去。 这该死的律法,还让不让人活了!张教主越想越气,不由得对朝廷有了巨大的恨意。一个念头浮现在心头,再也挥之不去——老子这二十年什么都玩过了,就是没玩过造反,去他大爷的,老子他娘的,反了! 于是,七国历史上最大的反朝廷组织——四象教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诞生了,成员如下: 教主——帅哥张忆瑶,一名。 圣女——家犬阿花,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