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奋斗记事》 出生 襄亲王府羲和院一片混乱,丫鬟们脚步匆匆的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屋内传出稳婆让产妇使劲的话“王妃,再加把劲就快,孩子就快出来了!” 而襄亲王王妃陆氏满头汗水打湿的头发沾在额头和两颊上,嘴唇被雪白的牙齿咬出了血,长长的黛眉紧紧地蹙着,眼睫毛轻轻的颤抖着不是有泪水滑落。虽没有了平时的明艳大方却有了有楚楚可怜的风情,却无人有心欣赏。 沙哑的声音说“奶娘,奶娘,王爷回来了吗?” “哎,小姐我在,王爷去会友了,已经叫人去找了,就快回来了”周嬷嬷在边上着急的不行,在娘家时的称呼说了出来。 “周嬷嬷,王妃的情况不太好可能要难产,再催一催大夫吧”稳婆叫过周嬷嬷急切的说道“现在的情况耽误不起啊!” 周嬷嬷急忙走到产房外对一直在门外着急的大丫鬟翠竹道, “翠竹,你快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啊!” “是,嬷嬷”翠竹一听顾不上多说问里面情况怎么样,急切的跑了出去早没了王府大丫鬟的稳重。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翠竹跑回来,只是眼圈红了“嬷嬷,门房上说翠芝早出去了,现在早应该回来了,可是还没啊!怎么办呀?嬷嬷!呜” “闭上你的嘴,哭什么!小姐早就提过如果太医来不了,就去城东的义和堂请林老大夫。他医术精湛,对妇科叫其他大夫更为精通,快去!”周嬷嬷心里暗恨翠芝这个小蹄子的不靠谱,面上却没有带出来。 忽然听到身后的小丫鬟一声惊呼盆子失手摔在地上,急忙回过神, “喊什么!”看到小丫鬟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眉心狠狠地一蹙,眼里有了怒火。“还不把盆子捡起来,还傻站在那干什么呢?” “周嬷嬷,先别跟个小丫鬟计较了,你快快来看看吧。出血太多了而且孩子太大出不来啊!”稳婆这时急切的出声道。“大夫到底什么时候到啊?羊水已经破了,孩子在肚子里时间太长了就不好,保大还是保小快找能做主的拿个主意吧!” “什么,怎么会这样!王婆,大人孩子我们都要,请你务必都要保住。王爷王妃一定会重重的奖赏你的。我先去取百年老参切上几片给王妃含着,好歹增添精力,剩下的都靠你了。”周嬷嬷坚定的说道。 “那好吧,老婆子尽力吧!” “奶娘,奶娘” “小姐,快把参片含着使劲”周嬷嬷拿了参片听到陆氏的呼唤,走到她的身边。眼里却酸得厉害了,嗓子里也像被棉花堵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回应两声。 “奶娘,我是不是不行了,”陆氏的声音虚弱无力让周嬷嬷心里一惊,陆氏的手紧紧的抓住周嬷嬷的手,“保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大夫马上就来了,来了就都没事了,小姐,坚持住,坚持住,王爷也就回来了。坚持住,坚持住”周嬷嬷语无伦次的安慰着陆氏。 只听见陆氏一声大喊晕了过去,下面就有了婴儿的哭声,稳婆便道,“生了生了,”抱起来一瞧,“诶呀,小小姐长的真是好看,看着好有福气的样子。”周嬷嬷接过孩子就感觉颇有分量比足月生的孩子也不差什么。 之后,稳婆也领了赏钱走了。丫鬟们给陆氏清理身子,叫来准备好的奶娘给小主子喂奶。 陆氏也醒了过来。 “奶娘,孩子呢?是男是女?王爷回来了吗??” “小姐,是位小小姐。小小姐和小姐长的很像呢,长大了也一定像您一样美丽。不过王爷还未回府。” 陆氏看到孩子的那一瞬别人说什么仿佛都听不见了,她眼睛紧紧的盯着女儿嫩嫩的小脸,不时吮吸的小嘴真的好可爱。多想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看着她童言童语、天真幼稚,看着她调皮撒娇,还要看她成亲生子。可是她看不见了,身下的血不停流出,她自己也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了。 在周嬷嬷的帮助下挣扎着起身,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摸摸她的小脸,低下头亲一亲她的小脸蛋。做完这些陆氏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躺下来,把孩子圈在怀里。“奶娘,我等不到王爷回来了。锦娘今日求你一件事,我知道自己不成了,可我的孩子还这么小,我怎么能放心,求您一定要在她身边,像看着我一样看着她长大。告诉王爷,锦娘求他一定好好待我们的孩子。” “好,好,奶娘答应你,一定会告诉王爷的,也会把小小姐好好养大一定会的。”周嬷嬷看着自己自小奶大的姑娘,心里像刀割一样的难受。 “她以后就叫景昭。阿昭,阿昭。跟她说她娘亲很爱很爱她,希望她做一个光明的人,像她的名字一样,日月昭昭。”喃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眼睛也闭上了,只有嘴角的微笑还在。 周嬷嬷知道那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已经不行了,可自己还不能倒下,因为她答应了小姐要看着小主子长大。 “大夫,里边请,周嬷嬷,大夫来了。周”翠竹带着老周大夫进了屋子,可眼前的场景让她说不出话来,稳婆和丫鬟不在,王妃静静的躺在那里盖着厚厚的被子,周嬷嬷抱着孩子在哭,还有一股很大的血腥味。 “大夫您先给我们王妃看看吧,看看吃什么药才好,才生产了王妃身体虚弱,要好好补一补才好,”翠竹不敢去想那个结果。“求你了,林大夫” 林老大夫也不忍心拒绝,只得上前把脉,可这一把脉就让他心里一惊,又细细观察了一下陆氏的指甲,又详细询问了陆氏自怀孕六个月以后的一些变化,然后深深的一叹“唉,这里只有你们我便实话实说了吧,王妃难产和大出血都不是意外,而是被人下了一种叫同归的一种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只对怀孕的妇人有效,且最明显的表现便是胎儿六个月以后以很快的速度生长和指甲的中间会有小小的凹陷,这些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等到十月生产之时,胎儿生长的太大便除了母子双亡没有别的结果,而且在生产之前是在脉象上查不出来的。这次王妃早产,却救了孩子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中毒已经失传很久了我也只是在几十年前见过一次。能拿到这毒的人可不多,而且这毒需要连续服用一个月才会有用,所以你们不要声张并小心身边人。” 周嬷嬷和翠竹听闻此言,心中大震,心中升起浓浓的愤怒和恨,就像一把火在体内烧着。她们只知道王妃身边有人背叛了她。忽然想起小主子被下过毒不知道会怎么样,一颗心提了起来。又请林老大夫看了,得知小主子身体健康并未有什么不妥,才放下了心。 翠竹去送老大夫出府去,在府门遇上了,带着太医的翠芝。 长大 陆氏的屋子里周嬷嬷一人为陆氏整理形容,穿上她最喜欢的衣裙,又成了那个明艳大方的女子。仿佛只是睡着了,除了没有起伏的胸口和苍白的脸。然后跪在陆氏的床前泣不成声,“小姐,是老奴愧对老爷夫人的嘱托,没能照顾好小姐。小姐你安心的去吧,老奴一定会告诉王爷,查清真相为你报仇的。” 可是,周嬷嬷也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那个对陆氏一往情深的王爷,而是一个不仁不义的伪君子。襄亲王在陆氏死后,一反那张深情的面孔,不听周嬷嬷和翠竹的请求,也不关心孩子阿昭。在陆氏死后还未过百天就娶了都城里有名的才女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王婉卿,更让人唏嘘的王氏进门七个月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子,景昭也被襄亲王彻底忘在耳后。 王氏却没有忘记景昭,她把王府里紧要的地方都安排上了自己的人,将管家权紧紧的抓在手里后,便开始在各方面克扣景昭的份例。奶娘在景昭六个月大的时候,便被赶了出去。翠竹气不过要去理论,被打了半死,赶出府去。 景昭和周嬷嬷在府里相依为命到了三岁时,不幸中招碰了天花病人穿过的衣服,也得了天花,王氏借此为由把景昭和周嬷嬷赶到了千里之外的北方景城的乡下自生自灭,除了每年派人去看看景昭是否还活着,在没管过她了。 也许是老天可怜景昭一小就没了母亲,就给了她不凡之处。随着她长大,慢慢的表现了出来。景昭长相随了陆氏,肌肤如玉,小小的鹅蛋脸,大大的眼睛眼尾上翘,眼珠黑白分明,挺直而秀气的鼻子,红艳艳的菱形小嘴,只是不描而黛的长眉眉尾微微上扬增添了一种英气勃勃的感觉有别于陆氏柳叶眉的秀雅,真是漂亮极了!这只是表面上的,其实景昭是一个巨力妹子,六岁的时候偷偷跑带山上去,回来的时候竟然拖了一头成年的野猪,还叫嚣着若不是个子太矮就可以扛着回来了,真是吓坏了周嬷嬷。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景昭迷上了“打”猎。刚开始周嬷嬷还试图阻止,后来她发现景昭总是有办法跑出去,无奈只能随她去了。八岁时当镖师的老人看她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传了她一套内家功夫和招式。景昭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去山上练习招式,风雨无阻。 五个春秋,眨眼而过。又是一个三月,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一个四十来岁女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正是周嬷嬷和青芽。青芽是去年冬天景昭在县城里捡回来的,问她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哭还跪下来求能留下伺候景昭,报答救命之恩。样子实在是可怜,于是青芽就留下来了,她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样子,其实已经十五岁了。景昭和周嬷嬷不想戳她的伤心事没再问什么,却都默默的脑补了个悲惨的故事。 “嬷嬷,你活面是要做什么呀?” “做长寿面,今天是阿昭的生日。” “今天是阿昭的生日,可为什么我看阿昭今天并不高兴呢,” 话落,周嬷嬷的动作一顿,动作慢了下来。“青芽,这话我只告诉你一遍,你不要在阿昭的面前提起。今天即是阿昭的生日,也是阿昭母亲的忌日。所以阿昭每年只是吃一碗长寿面,却不许提起她生日的事。” “嗯,嬷嬷,青芽记住了。” “好了,你先把火生起来,水烧开了,我一会下面,阿昭就快回来了。”“嗯。” 青芽手脚麻利的把火升起来,不一会水就烧开了。 可是等周嬷嬷把饭都做好了,景昭也没回来。“青芽,你说阿昭怎么还没回来呢?平时早就该回来了。每年的今天,她都早早的回家不会乱跑的。”“嬷嬷,你别急,凭阿昭的本事,也没人能伤得了她。兴许是临时有什么急事耽误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嬷嬷,我回来了。”先听见清脆透亮亮的声音,然后进门的是一个形貌昳丽英气勃勃身材修长的少年,“阿昭回来迟了,让嬷嬷担心了。”正是景昭回来了,因为练武景昭更喜欢着男装,而且景昭的个子长的很高比真正的少年还高,身高和力气这两项让周嬷嬷很为景昭忧愁,以后可怎么找婆家,更别提还有京城的算计。 “阿昭快做下来吃饭吧,面就快坨了” “好,一起坐下吃吧。等吃完了,我有事要说。”“这就来。” “什么!当兵!呵呵,青芽,我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阿昭说她要当兵!”周嬷嬷不可置信的问道。 “没有,没听错,我是要去当兵了。三天后就要走。” “怎么会,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受那个女人的压制,我想为我自己和我娘讨一个公道,我要报仇,我不想再忍下去,我这么多年苦练功夫不怕疼不怕累,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方法了。”景昭说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身体颤抖这,脸上没了灿烂的笑,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滴落,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是痛苦。这一幕让周嬷嬷和青芽说不出反对的话。 周嬷嬷心中更是难过,因为她从来不知道景昭心里有这么痛苦,上前搂过景昭。青芽在旁边也是红了眼眶,抹着眼泪。 过了一会,三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些,青芽担心的问道:“阿昭,你怎么想到去当兵的,并不招女的呀,而且军营里都是些男人也没有女人,你要是受伤了该怎么办呢,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呢?” “女子怎就不能当兵,不说前朝有女将军陈平汝,就说本朝的元华长公主、精忠王府的老王妃以及她们手下的羽翎卫队的前辈们,都曾上过战场,领过兵,为大靖立下过汗马功劳,太祖皇帝也曾感叹巾帼不让须眉!” “可是,那只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 “好了,放心吧。凭我的身手,不会有事的。”景昭自信的说道。 离别 春日里的阳光照在景昭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一往无前的坚定和勇气。语气里也是充满了坚定。 这让周嬷嬷这一刻重新认识到这个与她相依为命长大的女孩子,在匆匆而逝的时间里,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娃娃。她很勇敢,很坚强,比她想象中的更好。现在,她要做的能做的不是挽留她,应是放开手让景昭自己去经历人生的洗礼,更茁壮的的生长,即使很难很痛。周嬷嬷这样想着,却把景昭搂的更紧。 屋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嬷嬷,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吃苦,我也舍不得离开嬷嬷,可我们现在无权无势根本斗不过那个女人,如案上鱼肉任人刀俎。”还是景昭打破了室内的安静,“现在北面的突厥一直对我靖朝虎视眈眈,半个月前突厥军队突袭兖州,兖州城破太守崔世昌殉城,突厥人在城里烧杀抢掠。待幽州大营将士赶到,才从突厥军队手里夺回兖州。但突厥人以逸待劳,我军伤亡惨重。皇上震怒,下旨全国征兵,点岳振邦岳将军为主帅,精忠王府世子秦玉堂为先锋率两万人马疾行赶赴边关。都城以北征的的新兵定在属所州城集合,岳元帅率五万人马沿路接收编入。着太子为监军,率领都城以南的集结的新兵最后到达。而我三日后就要随县里征集的人赶到景州城编入岳元帅的队伍。” “那你的身份是怎么办的?” “县衙里的书记是个胆小又贪财的人,我小小的施展了一下我的手段,比如徒手碎大石,又给他二十两银子,就拿到了一个已经盖好衙门印章的空白户籍,只要填好我的身分,就得到了一份合格的户籍。”景昭说的很是从容轻松。 青芽惊讶的张大了嘴,“啊!” 周嬷嬷一噎,“呃,还真是阿昭你的风格,一样的简单粗暴啊。” 气氛也变得轻松下来。 可能是因为将要离别,景昭觉得这三天时间太短了。 要出发的前夜景昭来到周嬷嬷的房间,还要嘱咐她一些事情。 “嬷嬷,我明日就要出发了,有些事我还要和你商量一下。这几年那个女人只是每年年末的时候叫人来看。而且听来的下人说话,那对姐弟在都城名声甚好,如此一来那个女人就更不希望我的出现了,所以几年之内她是不会来接我回去的。等她在派人来的时候,您只需让青芽扮成我,再依照以前的样子弄得惨一些,让她放心就行了。等我到了军中会给你们写信联系的,若有事情给我写信就行了。我在军中也会争取早日建功立业,让那个女人不能再随便拿捏我们。” “阿昭你在军中一定要小心,别的话嬷嬷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家里的事你放心吧,嬷嬷一定能处理好的。嬷嬷等你成了将军,回来接嬷嬷。……”两人的眼中都是不舍… 第二天的天还没亮,景昭悄悄的起身背着周嬷嬷一定要她带上的新衣服新鞋子和青芽做的芝麻大饼,提气一跃轻轻松松的就到了院外。 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等她走了一会,屋子里的周嬷嬷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小姐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你的孩子阿昭平平安安的。” 景昭脚程很快,到了县城的时候街上的行人还不多。她找了一家卖馄炖的摊吃早饭。“老板,大碗馄炖来一份,多少钱?”“大碗馄沌一份,八文钱。您先坐下稍等一下,馄炖马上就来。”老板动作娴熟的数出颗颗饱满的馄炖,下进锅里。馄炖摊刚开张,摊上只有景昭一个人。卖馄炖的老板看景昭一个人年纪不大容貌不凡,还带着几个包袱。手脚利落的把一碗馄炖放在景昭的面前,非常热情的问道:“小公子,你来我们县里是干什么的?要去什么地方问我就行,我老王打小在县里长大,。” “大叔,不敢当您一声公子,我不是走亲的也不是访友的,我是要去当兵。”景昭说完以后,老板的脸上立时有了惋惜之色。他还想说什么赶上摊子上又有人来了,赶紧忙活了起来。摊子上的人越来越多,等景昭吃完见老板正忙活着,把八文钱放在碗下就走了。 等景昭到了集合的地方,已经有好多人已经到了,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看见景昭都看着她窃窃私语,“哎,怎么还来个小白脸啊?他是不是走错地了”,“是啊是啊,嘿嘿”。“你看他的小脸长得又白又嫩,不会是个女的吧?”听到有人这么说,景昭的心提起来在强忍不忘那个方向看,继续听下去。“怎么会,你没看见她长得多高吗?快有八尺了吧!女人有这么高的吗?”幸亏有人反驳了,景昭听到了心里偷笑,努力的站直让自己显得更高。 过了一会,县里来征兵的三名官兵也到了,让人集合起来排两对队站好。下面的人一听都挨着和自己认识的熟悉的人排在一起,景昭谁都不认识,自己排到了队尾。为首的官兵咳了一声,队里安静了下来,“我姓吴,叫吴达。兄弟们叫我吴队长或吴达都行,下面开始点名,点到名的人就喊到。” “王富贵” “到” “郭旺财” “到” …… “景昭” “到” 景昭是最后一个。她的声音在一群男人里太过清脆,一出声都纷纷转过来看她。 “有人认识陈长河吗,知道他为什么没到吗?”吴达在上面问道。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洪亮的声音的声音答道:“到了到了,我是陈长河。”一个又高又壮背着大大的包袱的大汉跑到队伍的前方停住,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吴达点了头表示知道了,“你到队尾站好吧。”“是。” 陈长河走到景昭的旁边站好后,吴达一声令下,队伍便开始行动。 在半路上,景昭后面的陈大河开始和景昭说起话来,“小兄弟你叫什么,我叫陈长河” “陈大哥,我叫景昭。” “景昭,好名字,好名字。你叫我大河哥就行,我叫你小昭。” “好啊,大河哥。你今天为什么来晚了?”“嗨,说起来都是我家那个臭小子,他见我要走,哭个不停不让走,好不容易哄好了他,时间就晚了。我就一路跑着来了,紧赶慢赶是赶上了。”…… 赶路 陈长河跟景昭才说了几句话,前面就传过吴达的命令来,“所有人听着,从现在起,要加快赶路的速度,午时之前赶到景城外的驿站,与大军汇合。” “是!”众人齐声答道。 之后的前进速度明显加快,所有人都顾着赶路,队里的没了说话的声音,只剩了赶路的脚步声。 等到达景城外的驿站时,队里即使是常年下力劳作的比较强壮的男人,也是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只有景昭面上依旧清清爽爽,除了脸变红了,别的都没有什么变化。 吴达注意到这一点,心里暗暗的点头,觉得景昭是个可造之材,将来会有大作为。便记住了景昭的模样,决定以后尽量与他交好。这个决定,也在以后救了他自己。 这时候,驿站里已有景城一下的其他郡县的新兵。他们有的已经把发的军衣穿好列队的,还有的才刚刚从领军衣的地方才领到,去驿站里换衣服的。 别的地方带队的队长有与吴达认识的,看到他来了,就和他打招呼的。吴达与他们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约好等有时间在聊。 驿站接待的官员也来通知吴达岳元帅的命令,“岳元帅说若午时他还未到,你们就现在此处领取军服,吃过饭后列队休息等候。大军一到,依次跟上。” 吴达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告知。” 随后吴达带队领了军服后让他们到驿站里换好。 景昭也随着其他人一起行动。她庆幸着因为现在才刚刚三月,天气还没有太暖和。人们的身上还穿着好几层衣服,换军衣只要把外衣脱了换上就行了。 等所有人吃完饭以后,各队的队长把自己的人集合起来,讲军队里的规矩条令。“在军队里,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令行禁止,就是要严格执行命令。” 刚说了几句,就有传令官前来传令说:“岳元帅距此地不足五里,令各队在路旁排好,大军先行过去后,各队长带领本队依次跟上。” “都听到了吧,今日先说到这,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再说吧。现在所有人排队在路旁站好,一会行动听我命令。”吴达下令。 接下来,他们在等待了一小会的之后,威名赫赫的岳元帅带着大队人马终于到了。前面岳元帅带着几位将军骑在马上 从他们面前走过,从人到马都是威风凛凛的。 看得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激动、崇敬和羡慕,双眼放光,心里是莫名的勇气仿佛立马就能提枪上阵杀敌。 但是到了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全都变成了蔫蔫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还,一说解散扑腾就或躺或坐在地上。只有包括景昭在内的很少人还站着,也都气喘吁吁的。一下午不停歇的赶路把人都累了个够呛。 接下来的路上,又陆陆续续的有一些新兵卒编入了队伍。通过每天吃饭休息的间隙,大家相互之间也都了解一些。也都知道景昭虽然长的是个小白脸的样子,但是其实她是个练家子之后,关于她外表的谈论就少了很多。一般提起景昭都是猜测她的武功练到了什么程度,她本人有多厉害。 随着离兖州越来越近,赶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五天后的中午到达了目的地――兖州。可是当进入兖州城内后,路旁凄凉惨淡的景象冲走了终于到了目的地的喜悦,翘起的嘴角落了下来。 景昭看着还带着血色的地面,街边房子的门窗上被刀砍的痕迹还很清晰,有的墙上被火烧过的印记也在,路上的行人也是孝衣加身红着眼眶匆匆走过。她的心中被大大的震动了。他们这次需从兖州南门进入兖州,从北门出,岳元帅安排此路线也是有深意的。 出了兖州北门很快他们就到了驻扎的营地,空旷的野地上面已经搭起了营帐围起了栅栏,周围有士兵正在站岗。有几位将军正等在入口处,与岳元帅行过礼后便上马跟在元帅的身后一起进入大营之中。 岳元帅看天色不早了,众人还没吃饭,便下令火头军生火造饭,等吃过饭后再安排训练和住处的事。 “将士们,你们有的是老兵,有的是才刚刚入伍几天的新兵,有的以过而立,有的还未及弱冠,有的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还有的尚未娶亲。你们背井离乡,离开家人来到这里,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诸位在场的将士们在不久的将来,都要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并且完完整整的从战场上活下来,如果没有真本事,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战场,在战场上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保家卫国,吾与诸位共勉之!” 景昭他们这些新兵都依照军中的建制重新组合。景昭被分到了另外的一个大队,陈长河没有与他分到一处,有些遗憾。景昭安慰他:“大河哥,反正我们都在这里,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嗯,小昭兄弟你说的是。你好好干,好好训练!”陈长河用力地拍着景昭的肩膀说道。 军队里的最小单位是伍,一伍有五个人,设伍长。 在他们住的帐篷里,景昭见到了她所在的伍里除她之外的四个人。身材魁梧相貌普通的伍长王奎,文质彬彬书生模样的闻典,沉默寡言的杨林,气质矜贵而活泼的景白。 双景 几个人在营帐里找好了自己的铺位,景昭选了一个帐篷里最里面的位置,景白挨着,杨林在中间,在外面是闻典,最外面是伍长王奎。 收拾完自己的铺位之后,五人由王奎带头介绍自己。 五人中王奎年龄最大二十九岁,都城人,当兵以前在一家镖局里走镖。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十四岁正在白嵩书院读书,小儿子才五岁。 “唉,今年轮到我家出人了,大儿子念书还不错,好不容易上了白嵩书院,”提起的他大儿子考上白嵩书院的时候眼睛里的自豪满满的,“不想耽误他的学业,就把他留下了。” “在下闻典,陵城人。以前随家父读过几本书,如今投笔从戎,还请诸位兄弟日后多多关照。”文典道。 在一边的清秀少年吐出四个字:“我叫杨林。”杨林的声音小小的,还有点害羞的样子。 景昭见他说完,就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我叫景昭,来自景城,今年十四岁了。” “我叫景白,今年十六岁了。”景白又转过头对景昭一笑,说,“我们都姓景,真巧,以后你就叫我声哥就好了。哎,我觉得你长得和我有点像!”景白突然发现这一点。 “你们看看是不是?”说着窜到景昭的身边让其他几人看。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们俩是挺像的。一样的美人尖,一样的长眉。”王奎经过仔细的观察说出了发现。 闻典也在一旁点头。 景白一听唰的一下回过头去看景昭,结果发现景白和他差不多高,心里一惊“美人尖长眉,这不是的家族的特征吗,看他的模样他娘应该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他不会是父皇白龙鱼服的时候不小心留在民间的弟弟吧?还是在景城,年岁也对得上。”景昭见景白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怪,就问道“景白,我有什么问题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咳咳,小景啊,你是几月生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景白急切的抓着景昭的胳膊问道。 “三月生的,家里只有一个嬷嬷。” 景昭一说完景白就更激动了,“那你父母呢?” 景昭听到父母,眼里暗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我娘已经去世了,我没见过我爹。和你有关系吗!” 边上的闻典发现了景昭的变化,见景白还要问,以防再让他问下去惹了景昭的伤心事。抢在景白开口之前问道:“景白兄弟,你怎么这么关心,景昭兄弟的事呢,可是有什么缘由啊?”说着还给景白暗示让他看景昭的表情,不要再问下去了。 景白及时的领会到了闻典的意思,见景昭的情绪不对,赶紧向他解释,“景昭,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我们长得像,又感觉很亲切,就关心你一下。而且,我在家里最小了,我就是把你当成我的弟弟。”景白觉得景昭就是他的弟弟,越说思路越顺,干脆灵机一动说道:“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像亲兄弟一样的兄弟。你叫我哥,我叫你小景,好不好?对就这样!” 景昭被景白的话一阵轰炸,觉得他的话有点奇怪,想拒绝,景白却已经搂着他的肩膀,兴奋的说“从今天起,我和小景就是亲兄弟了,小景叫哥!” 景昭毕竟是个女孩子,被景白搂着肩有些不习惯,稍微一动就从景白的手里挣脱了,“这样不好吧,伯父伯母那里” 景昭的挣脱的动作让景白眼前一亮,冲着景昭一摆手,“没事他们不会有意见的。不过,小景你会武功?找个时间切磋切磋怎么样?” 景昭见拗不过景白,就默认了,其实她也想要一个亲人,就算谁都不做只陪着她就行了。虽然景白这个哥看起来不是 她想象中的样子,但看起来还不错。心里想开了,脸上就带出了笑容,“好啊,大景!” 景白一瞬间瞪大眼睛:“小景!叫哥,不能叫大景!” 景昭故意逗他,“大景,大景,大景!” 景白啊的大叫一声,朝景昭扑过去。 后世名将“双景”,自此相遇。 当几年以后,景白知道了真相,目瞪口呆。 五个人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熟悉起来。连害羞沉默的杨树都参与进来,营帐里面爆发出了一阵阵笑声。 听到外面别的营帐渐渐没有了声音,王奎提醒说:“已经到了睡觉的时辰了,大家现在都睡觉吧。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会很累。” 白天赶路很累,兴奋过去了,全身疲惫酸痛的感觉,他们很快就睡着了。 都城 都城襄亲王府如意院,襄亲王王妃王氏的院子里。 王氏嫁进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如意院,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如意院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着襄亲王景誉从各处弄来送给王氏的美丽的花草。 靖朝国土面积广阔,但大部分的地方气候温和,适宜花草的生长。各个时节都有花朵开放。 也不知道是从那个时候起,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就盛行起一种戴花的风尚来。不管是还没嫁人的姑娘家,还是已经成亲的妇人,都会采一朵美丽的花朵戴在梳好的发髻上。 就算是穷人家的女儿,家中没有种花,也会在路边选一朵自己认为最美丽的野花,别在鬓边。 有些大胆的小伙子,还会偷偷的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门前放一束花儿。 王氏每日都要亲自侍弄这些花草,还会摘下一朵别到发髻之上。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都城的人就都道襄亲王夫妇夫妻情深。 陆氏住的羲和院,自从景昭三岁被送到景城之后,就被封了起来。 现在,里面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以前陆氏在时精心照料修剪的花草树木,现在大概没淹没在荒草群中了。 王氏的一双儿女,只比景昭小八个月,是一年生的,今年也是十四岁了。女儿景玉颜先落地是姐姐,儿子景文宣后落地是弟弟。 这个时候,王氏在小花园里赏花。她的陪嫁大丫鬟知书,后来嫁给襄亲王身边的宁顺,现在的宁妈妈正陪在她身边。 冯妈妈知道今天是景城的女学,青莲书院录取名单出榜的日子。 景玉颜一大早就出府,和约好的朋友们,去看榜了。 王氏也早早的派了人去书院门口等着,一得了消息,就立马回来告诉。 “夫人,别担心,小姐的才学能力您是知道的,这整个都城要是我们小姐考不上,谁还能考上啊!”冯妈妈在一旁安慰又讨好的说道。 王氏一听,也高兴起来,笑了出来“可不能这么说。” 冯妈妈见王氏笑了,好话一连串的从她的嘴里窜了出来,“小姐可是您生的女儿,女儿肖母,夫人您当年可是都城里拔尖的才女,小姐自然也就差不了了!” 冯妈妈一下子既奉承了王氏,也称赞了她的女儿,还真是一下子说到了王氏的心头上。 “你呀你呀,都这么多年了,嘴还是这么甜”显然,她也是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 “这可不是奴婢嘴甜,诺大的都城里,谁不知道您是最幸福的女人,有王爷的宠爱,还有一对乖巧聪明的儿女。女人们都对您羡慕的紧呢!”冯妈妈趁着机会,又加大了力度,哄得王氏心花怒放。 不一会,大丫鬟书芸来禀报,“启禀夫人,在青莲书院守着的绘书回来了。” “知道了,让她在正堂等着吧,我这就回去。” 王氏在一朵朵正在开放着的花朵儿中看了看,摘下一朵正开的娇艳的牡丹花,换下早晨插在高髻上的淡色花朵。 玉颜 等在正堂里的绘书一脸喜色,正在心里想着小姐这次考上了青莲书院这个好消息。 如意院里的丫鬟婆子见她一脸喜色的回来了,心里就有了谱。看来今日主子的心情会很好,差事也好做些,说不得还会有赏。 一时间如意院里的下人们,都感觉身上轻松了些,各人的精神面貌也好了许多。 王氏心里高兴,出了小花园见丫鬟婆子们行礼,脸上都是温和的笑容。 王氏进了正堂,坐在了她的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 “绘书,小姐的成绩如何,青莲书院这次招了多少学生?” 绘书一直候在旁边等王氏问话,快步上前,面带喜色的行了一礼, “启禀夫人,小姐排在第三名被录入书院。这次书院录取的学生比去年多了一些,有二百零八人。” 王氏把手里的茶杯放回到桌子上。 “嗯。第一名和第二名是哪家的小姐呢?” “回夫人,第一名是闻太傅家的大小姐闻含歌。第二名,” 绘书说起第二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王氏抬眼看了绘书一眼, “第二名怎么了?” “夫人,第二名是位叫梅玖的姑娘,奴婢没听说她是谁家的小姐,”绘书小心翼翼的说。 王氏沉默了一会,屋里的人都不知道她想了什么。一会儿,她有高兴起来,脸上又浮上了笑容。 “冯妈妈,吩咐下去这个月府里的下人,领两个月月钱。绘书,你下去领赏吧。” “是,夫人。” “谢夫人赏赐,奴婢告退。”绘书听到有赏,跟在同样高兴的冯嬷嬷身后退了下去。 “玉颜,玉颜,我们都考上青莲学院了!太好了!”青莲山上青莲书院外不远一个身穿橙色衣裙的女子神情激动的抓着身边的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的衣袖说道。 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也很高兴的样子,可她并没有像橙衣女子的情绪那么外露,只是脸上露出笑容,从橙衣女子的手中拿出自己的衣袖捋平。 橙衣女子连忙放开手,帮着抚平,嘴里还说着话,“玉颜,为了庆祝我们考上青莲学院,我们办一个赏花会吧!正好现在好多花都开了。” 蓝衣女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点头称好,“可以啊,这倒是个好主意。” 橙衣女子得到了好朋友的赞同,更高兴了,嘴巴不停的说起来: “赏花会要邀请谁呢?”还没等人回答,她就自己回答了起来。 “我们叫上锦溪、玉函还有清文,清文是去年考上的了,锦溪和玉函今年也考上了。正好可以给我们讲一讲书院里的事,省得我们到了书院什么都不懂。对吧,玉颜。玉颜,你怎么不说话呢?” 觉得伙伴好一会没说话了,她了停下来。 蓝衣女子无奈一笑,道“你自己一个人说个不停,我还没能插上话呢。” “玉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的毛病,一高兴就要说个不停。现在,我不说了,你说吧。”说着,她做了个在嘴巴上贴封条的动作,圆圆的眼睛,显得十分可爱。 林橙 这一天,两个人商量了关于赏花宴的一些大体的布置,见时辰不早了。约定好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要商量做出具体的行事计划。 马车在林府的门口停下,一个丫鬟先从马车上下来,橙衣女子接着从里面跳下来,一旁正要把脚凳拿出来的马夫只好又放了回去。 她对马车里的人说:“玉颜,那就说好了,我明天去叫上锦溪玉函和清文她们,一起去你那里商量。明天见!” 马车里也传出,“好,明天我在家里等着你们。” 这俩个女子,蓝色衣服的正是景昭同父异母的妹妹,景玉颜。 着橙色衣裙的女子是怀化将军林正家唯一的女儿林橙,家里还有两个兄长,母亲是书香世家文阳候府华家的女儿,管教林橙比较严格,又因生活在武将家庭,所以多了几分活泼。 “小姐,你怎么又不等脚凳放好,就自己跳下来了,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又要让您学规矩了!”丫鬟无奈的说道。 橙衣女子丝毫不在意的拍拍丫鬟的肩膀,“没事,我娘又不在这里,有怎么会知道,只要没人告诉她。梨香,你不会跟我娘说吧,嗯?”语气带着威胁的意思,但是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笑意,只有低着头的丫鬟没看到。 丫鬟梨香吓得赶紧抬起头,眼泪汪汪的道:“小姐,奴婢是您的丫鬟,对您是忠心不二的。奴婢一定不会告诉夫人的。” “哈哈,梨香,你又被骗了,哈哈哈……”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 “小姐,”梨香跺跺脚,拉长声调说道。“你等夫人知道了,” “等我知道什么?”林夫人华氏从屋外走进来,听到梨香说了一句等夫人知道了,就问了一句。“阿橙,你又做了什么事,不让我知道?” “额,娘,我正想去告诉你呢,你就来了。”林橙走到林夫人身边,搂住她的胳膊,慢慢地走进屋里。 “其实是这样的,这次我和玉颜,锦溪还有玉函,都考上了青莲书院。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办一个赏花宴,明天我想叫上锦溪玉函一起去玉颜家里,商量商量。好不好啊?娘。”说着,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林夫人的脸色, “你又要出门,还要去襄亲王府找景玉颜,”林夫人面带无奈,谈了口气“你父亲和哥哥们刚刚出征不久,你不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出去乱跑什么!” “娘,我错了,可是我都跟玉颜说好了,你就让女儿去吧,”林橙搂着林夫人的肩膀,脸在她背上乱蹭,用着她从小到大特有的撒娇方式像母亲撒娇。“求求你了,娘亲,阿橙求你了。等这一次办完了,我就要去上学了,以后就再也不乱跑了。” “唉,你从小就是这样。”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林夫人被她可怜兮兮的软软的一撒娇,就投降了,“好了好了,你去吧,不过要记得不要乱跑。 林橙立即跳起来,见想起林夫人对她的要求,又马上站好,行了标准的一礼,如果她的头发不那么凌乱就更好了。“谢谢娘!” 训练 在兖州大营的校场上,从清晨到傍晚,将士们训练得热火朝天。 早上起来在半个时辰之内,从营地到兖州城北门口回来,在绕营地一圈,才能吃饭。 吃完饭后,一天的训练开始了。六个月之内,先后要训练基础的列队,拳法,枪法,搏斗招式,射箭,以及军中的号令意思。 训练的过程中,大部分人都能够按照要求完成训练的内容,却都很累,很勉强。 景昭五个人中,王奎以前是镖师,会一点的武功,而且在走镖的过程中身体锻炼的很结实,完成训练虽然很累但并不难。 景白和景昭武功都是自小就练武功,所以训练对他们来说很轻松,游刃有余。 但是这些训练对闻典和杨林来说,就有了很大的难度,毕竟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是瘦瘦弱弱的样子,也不像景昭和景白那样有武功在身。 可是他们俩个都坚持了下来,虽然他们累的不行。甚至开始的时候,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连吃饭的力量都没有了,筷子都拿不起来。不过他们幸运的是遇上了景昭他们,并且得到了他们的帮助。 当训练的时间过去了一半的时候,所有人都适应了训练,情况开始好起来。 今天,景昭他们需要训练的是射箭,大营里的校场的面积并不能够容纳几万人射箭,所以,几万人分成几批轮流训练。这一次,轮到了景昭他们这一批。 现在已经是五月上旬,即将进入夏天,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营地的周围草木也茂盛了起来,野花大片大片的绽放,蜜蜂蝴蝶也出来凑热闹,在花间飞来飞去,翩翩起舞。空气里飘着隐隐约约的花的香味。 太阳直接照在身上,时间一长,就回想有小虫子咬似的痒。 “小景,这次射箭,哥一定要给你露一手,”景白站在校场上依次排开的队里,手里拿着刚刚发下来的弓箭,做了一个弯弓射大雕的动作,把弓弦拉的形如满月,“虽然我的枪法比不上你,但是射箭我一定比你强。” 而景昭对他的回应则是,做了后羿射日的动作,同样把弓拉出了一个满月的形状。吐出一句,“呵呵,是吗?大白。” 周围的人表示,“呵呵,你们这两个假的小白脸,不要再秀你们的厉害了好吗?” 训练的这近两个月的时间,景昭和景白向周围的人展示了他们的远高于于常人的精力和体力。在别人都累的筋疲力尽的时候,他们两个依旧生龙活虎,还能来一场每日必行的切磋。 这两个人,年龄相近,性格都是开朗活泼,许多的共同点,让他们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样明显的表现,也得到了上面人的关注。 “景昭景白,你们两个听见我说的射箭要领了吗?到前面台上来给大家演示一下。”在前面讲述射箭要领的林将军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把他俩个叫了上去。 “是,将军。”二人老老实实的听从召令走上前去。 射箭 林将军的名字叫林合,尤其擅长射箭,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他身材并不高大,只是看起来就很结实。露在外面的皮肤黑黑的,长相普通,眼睛不大不小但是很有神,当他盯着你的时候尤其吓人。 景昭和景白走到前面台子上,抱拳像将军行一礼,“将军。” 林将军点头示意,“嗯。景白景昭你二人,摆好姿势,把弓拉满,向台下的兵士们演示一下标准的射箭姿势和方法。”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想必,你们刚才在台下自己已经练习过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是,将军。”景昭景白很容易的就去拉开了弓箭,做出了很标准的姿势。 林将军看他们已经摆好了姿势,也很标准,满意的点点头。“姿势很标准,你们两个保持一会,让下面的人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啊?” “你们俩还有问题吗?”林将军面色严肃的问。 “呃,将军,不是说要射箭吗?” “射箭之前姿势要领必须要搞明白。现在下面还有很多人,没弄明白,你们两个选做个示范,等都弄懂了,在进行下一步。现在,你们俩先保持这个姿势吧。” 林将军心想老子活了这么多年,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都多,还治不了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 “景白,景昭,你们两个还好吧?胳膊还能举的起来吗?”王奎关切的问道,杨林也默默的跟在文典的身后凑过来。 “没事,就是再来两个时辰,我们也能行。我们将来可是靖朝未来的大将军!这点不算什么!” 景白本来和景昭累的躺在校场前面的台子上,但是听王奎一问问,两个年轻人从台子上一跃而起,又做了共同拉弓射箭的姿势,同时放箭,假装真的有箭射中靶心。相互转身面对面,抱拳行礼,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见过大景将军。”“小景将军有礼了。” 王奎三人在台下看着,只有一个想法“这真是两个奇葩呀!”。 “那二位大将军大人继续,小的们就先告退了。” “唉别走,等等我们。”二景见他三人转身走了,也急忙跳下台子追了上去。 在夕阳下,阳光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说笑嬉闹的声音,灿烂的笑脸,趁着青春的美好。 林合正在帐篷里,擦拭保养他的弓箭,弓箭的外表与华丽还不沾边,但是各处都很光滑,一看便知道一定是时常使用却保养的很好。 “老林,我听说你今天罚了那两个小子。这可是真事?” 一个雄厚的声音先传进了林正的帐篷,然后是一个又高又壮的黑大汉进了帐篷。 他是教习拳法的将军,叫耿直,人如其名,他本人也确实很耿直。他练习的拳法也是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叫开山拳。 林合没有接话而是把弓箭继续擦完,收好。耿直知道他爱弓如命的性子,也不急着打扰他,自己那了杯子倒了水,在一旁等他弄完。 梦 “你从哪听说的?这么快就传开了?”林合将弓箭放到身后的架子上,拿起水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嗨,现在军营里都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个家伙被罚了。”耿直好奇的问,“你怎么罚他们的?”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在校场的台子上把标准的射箭姿势保持了两个时辰,给其他人做个示范,”林合又用一种不知是赞叹还是别的什么语气接着说道,“他们两个身体还真是好,两个时辰都坚持下来了。” “这两个月下来,这两个家伙从各个方面表现的都很好让人侧目,真是让人嫉妒的天赋!”耿直面上也露出了类似于感叹的意思。 林合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太早,等上了战场才能见真章。” “是啊!只有上了战场,上战场是最好的训练。” …… “小景,你想家吗?”景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鼻子有些囔囔的问道。 “想,我想家。”景昭声音或许是因为家这个温暖的词汇,变得柔柔的。 听到到景昭的回答,景白接着说道。 “我也有点想家了。我想我父…父亲了,我父亲是个很忙的人。我是他最小的儿子了,他虽然很严肃但是很宠我。我们家里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他每天很早就起来与人商量事情。最近家里还发生了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他更忙了。还有我哥,他已经能帮父亲处理事情了。不像我,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一身还算不错的功夫,就瞒着他们来当兵了。现在他们一定都知道了吧。也不知道我祖母和母亲怎么一样了,她们一定又为我着急了吧。我祖母最疼我了,她说我是她的心肝宝贝,她每天只要看到我有什么烦心事就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小九能不能替我,哄祖母开心。我答应小九,要是她能替我哄祖母开心,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给她带一匹草原上最好的胭脂马。小景,你知道小九是谁吗?小九是我同胞妹妹,她只比我来到世上晚一小会。所以她总是不叫我哥哥,和直接叫我的名字,有时候我惹她生气了,她气极了就叫我大白痴。唉,这个丫头要不是碰上我这么好的哥哥,她早就被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来之前,我娘说要送她去都城最好的书院读书,让她跟那的先生父子们学学。啊,希望等我回去的时候,她能变得温柔些。” 景白枕着自己的胳膊一直说,脸上带着幸福。听到了景白的呼吸声已经很浅了,就知道景白已经睡着了。给景昭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好。 景白他自己也躺好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他也睡着了。 黑暗里,景白闭着的眼睛,又睁开了。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脸在被子上轻轻的噌了噌。 她听到景白的描述,心里充满了羡慕,严肃的父亲,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祖母,有担当的大哥,调皮有爱的妹妹。这些和她做的梦好像,充满温暖,那么令人向往! 皇帝夫妇 许多人家的灯火已经熄灭了,人们也进入了梦乡。 但,皇宫里皇帝的寝宫太正殿还是灯火通明的。 靖王朝的第二位皇帝乾正帝景睿,还在批示奏折,手里的御笔不时地圈圈写写。乾正帝今年已经四十有九,嘴上蓄着胡子。或许因为这些年生活在宫廷,保养的还不错,面上除了眉中间的川字并没有过多的皱纹。几个月前的兖城之事,他两鬓和耳后已经渐渐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遗传自靖太祖的美人尖,几近入鬓的长眉和一双来自太后的丹凤眼,让乾正帝年轻时也算是都城有名的美男子。即使他已经开始变老,也依然是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虽然在他当了皇帝后身上的威势渐重,天下已经没有几个人敢直视他的脸了。 燃烧的蜡烛发出噼啪的声音,把乾正帝从奏折的世界里惊醒,“林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御前大总管林平静立在一,旁随时等候皇帝的召唤。他听到皇帝叫他的名字,赶紧回答,“回皇上,现在已经戌时过半了。” “最近,小八在军营里过的怎么样啊??”乾正帝放下手里的奏折,端起放在一边的茶,问道。 “回皇上,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八皇子在军营里训练的时候表现极好……”,林平表情平静的叙述着。 皇帝进入皇后寝宫端凤殿的时候,皇后成玥正在做鞋垫,鞋垫上上没有复杂的花样,只有平安二字,但针脚细密,看着就能想象到穿上去柔软舒服。 皇后本人看上去也是个温婉的女人,并不是说她的容貌就不美,她的容貌是美艳动人的,但她的气质却让她整个人沉静温婉。皇后比皇帝小五岁,还是很年轻的,看起来才三十来岁,岁月的沉淀让她的美,使得皇帝越发移不开眼。 皇帝与皇后也算是青梅竹马一样长大的,皇帝为了等皇后长大,二十多岁了才成亲,成亲以前也没有别的女人。所以皇帝和皇后的感情,一直都非常好。 其实,皇后年轻的时候,她也是个十分活泼爱玩闹的性子。在有了孩子之后,她身上的母性越来越浓,人也安静温婉了。 她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第一个孩子是女儿景曦,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从一刚生下来的时候,就非常受皇帝的喜欢,那个时候皇帝还是太子。即使是后来第一个儿子太子景旭降生也没有减少对她的宠爱。小儿子和小女儿是一对龙凤胎,生他们的时候,皇后受了很大的罪,还伤了身子。皇帝从那以后就说以后再也不生了,想尽办法替皇后恢复保养身子。坚持十余年下来,皇后已经好多了。 皇帝一看就鞋垫的样子,知道这时给谁做的,没让蓝云提醒,自己温柔的叫她的小名,“乐乐。” “皇上!见过皇上。”成玥被皇上突然出声吓了了一下,但随即恢复过来,吩咐身边的大宫女蓝云,“蓝云,去把炖着的川贝枇杷羹端上来吧。” “是,娘娘。”蓝云规矩的退了下去。蓝云已经二十三岁了,她自从六岁进宫开始,就在皇后的端凤宫中。自小就在皇后身边长大,对皇后忠心不二。她从小就说以后长大了也不出宫,等岁数到了就做皇后身边的大姑姑,一辈子都陪着皇后娘娘。 温情 皇帝走到皇后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这又是给那个臭小子做的吧!这么晚了还不歇着,你是又想变成个红眼儿兔子吧!” 皇后一听,笑了出来,又羞又恼的用她的白玉似的小手轻轻的给了皇帝一拳。皇帝配合的“哎哟!”一声,戏谑的看着皇后,打趣她道,“如今,看来不光是红眼兔子,就连红眼儿兔子的拳头都打算重出江湖了!” 那时候,皇帝还不是皇帝,皇后也还不是皇后。他两个是青梅竹马,虽然是个小青梅和大竹马,因为是自小就定了亲,所以交往也就自由宽泛许多。 成玥才十岁,已经听大人提起过自己要和那个俊美的睿哥哥成亲。她只知道成亲就是要生活在一起,一想到要和好看的睿哥哥在一起,她心里就好高兴。可是她想起前几次跟娘出门参加宴会的时候,在花园里听到各家的小姐们都在窃窃私语,太子也就是睿哥哥,长相俊美,要是能嫁给他陪在他身边就好了!就很着急,怕她的睿哥哥被抢走,要是有个办法能让大家都知道,睿哥哥是她的就好了。她想啊想,终于想到了。她连着两三天夜里偷偷用她不熟悉的绣工做了拆拆了做,终于做了一个满意的荷包。荷包背面还绣了一个大大的玥字,表示是成玥送的,打算送给景睿。 正巧,刚做好景睿就到了成国公府做客,成玥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跑到景睿的面前。景睿看到成玥,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红红的眼睛,打趣她道,“哪里来的一只红眼儿兔子精!” 弄得成玥简直要恼羞成怒,从袖子里拿出荷包,塞进景睿的手里,夺路而逃。从那以后,成玥若是晚上一熬夜被景睿拿红眼兔子来,打趣她。这也成为了景睿对成玥的一种关心的形式。 皇后倚在皇帝的怀里,叹口气,“睿哥哥,我们都老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也不知道小白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他没事,你放心吧。他过得好呢,每日都生龙活虎的。”皇帝拍着皇后的胳膊,柔声说道。 皇后听到皇帝的话,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的脸,“真的,那他瘦了没有,黑了没有,有没有生病,有没有被人欺负。” “你在这为他担心,可那小子过的却挺好的,不但认识了几个朋友,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个与他最要好的性情相合的朋友,两个人每天都在一块,每天开心的很!” “真的?小白虽然聪明,但是这几年一直跟他他师傅在山上,性子一直是直来直去的。我一直担心他在和人交往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得罪了人,这次他又是隐藏身份,没人认识他,也没人让着他。”说到这,皇后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微笑,“不过,听说他认识了一个性情相合的好朋友,也算是放心了。不过他的这个朋友人怎么样?” “嗯,他这个朋友,我已经调查过了,没有问题。小白虽然耿直单纯,也正是这样,他的直觉很准,别人对他是善意还是恶意,他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皇帝安慰着皇后,心里却想着调查的结果。景誉这个襄亲王做的真是太不着调了,一个堂堂的王府嫡女被继室打发到了千里之外的乡下,当父亲的也不闻不问。逼得堂堂的王府贵女要女扮男装当兵,来挣个出路,要不是景昭还有些特殊之处,怕是也活不到现在。还有王氏看起来贤淑大方,原来是个蛇蝎心肠。 皇帝在得知景昭的事情的时候,就已经下令,在景城乡下帮景昭做好遮掩,还派人潜入王府,到王氏的身边,让王氏想不起景昭来,尽量少找些景昭的麻烦,让景昭的事情不被发现。 皇帝之所以会对景昭的事情,出手干预,一是景昭毕竟是皇室血脉,与皇帝的关系并不远,不容别人所害。二是,景昭的本事很强,在战场上才能够发挥出她的本事,而不是在闺阁后院与人是阴招耍心机。 而对于女人上战场这件事,皇帝并没有太多的偏见。大靖的军营里了没有不让女人当兵的规矩,但人们都习惯性的认为军营是男人的天下,招兵的时候也没有人提起过女兵的事,所以人们就忽略了有关女人当兵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力,就有这样一个女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还救了他,在当时还小的景睿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而且,在皇帝小的时候,经常生活在军营里,见到的是不论男女,在战场上都是奋力拼杀的样子。他的母亲圣元太后也经常在军营里做事,也经常给他讲各位将军的故事。小时候的经历,母亲的教育,和在军营里的耳濡目染,使得乾正帝成长成了一个心胸开阔,对男女的认识也没有偏见的人。 靖朝建立以后也并未,发布过压制女性的条令,女人在大景朝的活动有很大的自由性。女人可以上学念书学本事,还可以经商教书。 全国各地都兴修女学,一般有条件的家庭都会送女儿去上几年学,上过学堂的女儿家在说婆家的时候也会好说一些。从而,许多女性大家在许多行业出现。 但是,还从来没有女人要走进军营,这个时候景昭的出现,正是符合皇帝的心思。 割麦子 初夏时节,正午时候,烈日当空,路边的花草都蔫蔫的低下了头。 每块田边地头的树下,都坐着几个身穿大靖军队衣服的士兵。他们围在树下,手里拿着各自的干粮使劲的啃着。干粮又干又硬,不过还有熬好的绿豆汤晾在旁边,噎着的时候还可以冲一冲,清凉解暑。 今天早上,士兵们在吃过早饭以后,本以为会继续训练,但是上面传令让他们到田里来。并给他们分配的任务是,帮助兖州城周围的村庄和军户收割粮食。今年三月突厥突袭,兖州城外的村庄农户首当其冲,突厥人奇袭而来,一路上经过的村庄屠杀血洗,以致无人能提前报信,兖州沦陷。 兖州城的人家十不存一,剩下的家里也大多数是一些妇人和孩子。现在粮食熟了,以现在的人数能力,等把粮食收完,早就错过了耕种的时间。而且,粮食熟了,在地里放着,万一下大雨就会被淋湿,影响收成。北方的契丹人也对粮食的事情很关注,去年下了大雪,契丹人的牛羊被冻死了很多,今年的兖州之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哎呀!我从小到大也没这么累过,我以为割麦子就是弯腰、挥刀、放倒、再挥刀、再放倒。”景白端起一大碗绿豆汤喝了下去,“可这几个动作这比我在山上练剑还累啊!” 一边的闻典一直点头,极其赞同,真累啊! 他们这几个人,身体都是强壮的人,虽也奔波劳碌,但还未像这样长时间的体力劳动,一时还有些不怠。 “吃完了饭,就好好歇一会吧。今天上午我们割的麦子还没有一半,下午再加把劲,争取在天黑前把麦子割完。”王奎见几个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在心里想了一下,把下午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王兄所言甚是。”文绉绉的闻典道。 “好,我这就吃完了。” “是,王大伙长。” “嗯。” 其他三人出声回应,还有一只沉默的小伙杨林,也附和着。 下午,所有人都在地里刷刷的挥着镰刀。景昭和景白也在田里,弯着腰,不停的割着麦子,汗水滴滴答答的掉在土里,谁见就不见了痕迹。 “阿昭,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浪费粮食了。以后,我要是是见了谁浪费粮食,一定要让他到田里来干活。”景白割着麦子有感而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嗯,是啊。”景昭也赞同的说道。 景白得到了景昭的赞同,继续说起来,“真该让我家里的那些家伙们都来干活,他们那些家伙,个个都是爱浪费的家伙。” “白啊,有说话的力气,你还是快割麦子吧!你一说话割麦子的速度就慢下来了,别到时候割不完了。”景昭见景白有一直说下去的趋势,而且还越说越慢,赶紧提醒他。 前几天,景昭和景白二人,就称呼一事终于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共识。以后景白叫景昭阿昭,景昭叫景白阿白(景白委屈脸:“我明明说的是哥,可是哥打不过他。”)。 在天黑之前,他们终于按时按量完成了命令,得以准时回营吃饭。 而在他们吃完晚饭饭之后,又一个命令下达,明天去把今天收割的麦子,全部进行脱粒,摊晒。 秀秀一 “秀秀姐,你做什么呢?” “哦,我熬了绿豆汤,一会让我哥和小志给麦场上的军爷们送去,解解渴。谢谢他们来帮我们村收粮。” “嘻嘻,秀秀姐,你真是个细心的人,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也是我娘让我做的,我本来也没想起来。” “唉,华婶婶做你娘怎好啊!” 王三里村西山脚下的一户人家里,厨房里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在锅台前忙活着,她正动作娴熟的添柴加水,用勺子在锅里搅拌了几下盖上锅盖。她身后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挎着篮子走进来。 正在锅台前的姑娘叫王秀秀,今年十五岁了,她随生在北地但长得确是一副江南女子的长相,皮肤比当地的女子白皙细嫩许多。这是因为王秀秀的母亲吴施华是江南人,在她幼时,她父亲吴还本家里的庶子在分家之后在江杭一带做官但受本家牵连活罪,被流放到兖州充军,所以在此地落户。吴施华也跟着父母在这里长大,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大人给她挑了一个她自己也满意条件也不错的夫家,就嫁给了王秀秀的爹―王长生。王长生在当时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了,他七岁的时候成了孤儿。虽然村里的人基本都姓王,都是一个家族,但是他家这一脉到了他爷爷那一代就只有兄弟二人,而他爷爷的弟弟早年投军也没了音信,他爹是独子,别的关系近的亲戚也没有了。村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即使想收养他也是有心无力。于是被当时住在村里的怪老头王三荣收养。怪老头王三荣教了王长生打猎的本事,还教会他识字。王长生平时有时间就会到附近的山上打猎,基本上每次都能猎到些东西,凭着这一点,他自己盖起了房子娶了媳妇。 说起怪老头,在常人看来他确实很怪。 他是在二十多年前从外面回来的,听说他十来岁的时候闹饥荒,出去逃难的途中与家人失散了。 当时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出去了,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自愿留下照顾老人和看守村庄的人还守在村子里等逃荒的人回来。后来情况慢慢好起来,出去的人就又回来了,不过回来的人比出去的少了很多,有在路上走散的,生病熬不过去的,饿死的,能回来的人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 怪老头的本名叫王三荣,他有两个哥哥,分别叫王大富,王二贵,大哥比他大六岁,二哥比他大四岁。本来还想生个四华,凑足荣华富贵,可是他父母在生了老三之后就没了动静。 他本来已经几十年都没有消息了,亲人都以为他没了,毕竟当年环境很差,大人要生存也不易,更何况他还是个毛孩子。 几十年过去了,他的父母早都已经去世了,哥哥的年龄有一天他却突然回来了。那时候他已经有五十来岁了,头发有些花白,背却是挺直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白头发变多了,身子骨还是很好,还经常跟着王长生进山打猎。就是他的性子一直不太好,不太和村里的人来往,还喜欢摆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大家才会说他是怪老头。 秀秀二 “来来来,诸位军爷们都停一下,来喝碗绿豆汤,村里给诸位送绿豆汤来了!解解渴,消消暑气。”王三里村的里正招呼着。 景昭他们扬着麦子,正热的不行,听到里正的话,就都放下手里的工具。就看见到一男两女,男的挑着两个桶,两个女的是小姑娘,都挎着个大篮子。这三个人就是王秀秀和她哥哥王润,还有同村的好朋友王秀芝。 “哇!秀秀姐,你看,你看那个,他长的真好看,还有旁边那个,啊!”拉着王秀秀说话的小姑娘,兴奋的说着她的发现,在景昭和景白转过头看向她的时候,她一下子转过身背对人群,脸蛋哄得像一只熟透的大柿子。 在王秀秀身边的秀芝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她一到了麦场上就看见了景白和景昭两个人。 他们两个在几十个人里十分明显,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大部分人的皮肤都晒黑了,他们俩依旧是白白嫩嫩的小白脸,再加上他们两个长得都是极好的样貌,自然就首先被秀芝注意到了。 这时候的秀芝还只是一个,有点小花痴的小姑娘,见到了长得好看的男子,总会有些激动兴奋。几十年之后,她已经白发苍苍了,夏日里烈日炎炎,树上的蝉知了知了地叫着,她就会给她的小孙女讲她年轻时候遇见的这两个男子和他们的事迹,眼睛里发出像少女一样的光芒。 景昭注意到有人在看着她,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看起来很激动的小姑娘正指着自己,拉着旁边的姑娘,说着什么。小姑娘见自己看见她,立时定了一下,就转身了。景白是跟着景昭的行动一起看过来,就看到秀芝飞快的转身,王秀秀冲着他们面带微笑点了一下头,算作打招呼。 景昭想着秀芝的动作,笑了出来,“这北地的姑娘果然活泼!” “啊?什么?”景白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没什么,喝汤去吧。” 王润把两个桶都放在了树荫底下,王秀秀和王秀芝把篮子里的碗拿出来,舀满了之后一一递给了走过来的士兵。 在炎热的夏天,能喝上这么清凉的一碗绿豆汤,想想都觉得幸福啊!这是来自喝上绿豆汤的士兵心里的感慨。 到了景昭的时候,王秀芝舀了满满的一碗,双手举着递给她,对上景昭那双眼波流转的丹凤眼,害羞的低下了头。 边上的景白和闻典看见了这一幕,景白在后边偷偷的伸出手指戳她的后背,景昭转过身来,闻典咳咳两声。景昭问道,“干嘛?” 闻典看她一脸疑问,就知道他还没想到那方面去,也不解释,只是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景白紧接着接上一句。他俩的眼睛还都忘王秀芝那瞟,还挤眉弄眼的。王秀芝的头越来越低,脸越来越红,两只手紧紧的扭着。 景昭立时就领会了他们的意思,心里的很是无奈,面上却只能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口喝完了汤,把碗放了回去。 秀芝见了,赶紧问她:“你再来一碗吧,这可是在井水里凉好了的,还放了糖。现在天这么热,也好消暑。”说着拿起碗要给景昭舀一碗。 景昭赶紧拦着她,没注意两只手就碰在了一块,又立马分开了。“姑娘,不用了,谢谢。” 景昭毫不犹豫的转过身走了,拉着还在挤眉弄眼的二人走到别的树下。还说道:“别瞎胡闹,要是让人家误会了怎么办!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多尴尬呀!” 身后的王秀芝听见了,只觉得听着景昭的声音很好听,却忽略了景昭冷淡疏远的语气。 杨林高热 屋檐外的雨,倾盆而下,哗啦哗啦的冲刷着太阳留下的热气,带来清凉的气息。也让刚刚忙完现在还浑身大汗的人,一个激灵,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阿切!阿切!阿切!”景昭站在最外边,刚才在收麦子的时候,连着不停的扛了很多袋,忙活的满头大汗,一阵凉气吹过来,瞬见打了个激灵。 “来景昭,你站到我后边去吧,”王奎就站在景昭身后,听到她不停的打喷嚏就知道他着凉了,和她换了一下。 “不用了,伙长,我在外面就挺好的,凉快。” “你年纪还小,身子骨没长成,受了凉就爱生病。我是个大人,常年都是在外面行走,早就适应了。”王奎嘴上说知着,行动上也毫不犹豫的把景昭挡在了身后。 外面的冷风被挡住了,心里也涌上一股热流,眼睛胀胀的,酸酸的。景昭这一刻觉得父亲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在下雨的时候,为你挡住风雨。 景昭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襄亲王景誉,也就更没和他相处过。从小到大都是周嬷嬷陪在她的身边,周嬷嬷一直拘着她,除了几个同龄的朋友,唯一相处过的的男人就是教她武功的老人。可是老人传了她武功之后,就不见了。老人的性子古怪,沉默寡言,他们之间有的感情有却是感激尊敬。所以,王奎的举动,让景昭感触很大。 “谢谢。”景昭哑着声音说了一声。 王奎豪不在意的摆手,“没事。” 过了一会,雨渐渐地变小了,由倾盆之势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又过了一会,雨停了,只剩了屋檐上往下滴水的声音。 “雨停了!雨停了!”屋檐下躲雨的人冲出了屋檐,欢呼起来。 “彩虹!有彩虹!” 景昭也跟着走出去,抬着头,看着挂在天边的彩虹,微微一笑,倾国倾城,惊艳了时光。 下午在回营的路上,因为下过雨天气还算凉爽,路上的土和雨水混合,一双双脚踩上去,成了烂泥。 路边的草在一阵风雨过后,有的因为有了水的滋润,站的更直,叶子上挂着水滴,衬得它绿的更鲜艳。但是有的草,却在风雨中被雨点砸倒,没能及时的站起来,被人们踩进了烂泥里,成了大地的一部分。这只是世间万物的一部分,与我们的人生也有那么一些联系。这是景昭走在路上,脑子里冒出这一段话。 回营之后,景昭找机会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到了晚上,景昭没有生病,但是杨林却发起了高热。还是闻典晚上起夜的时候,碰到了杨林,觉得他身上的温度太高了,叫醒了他们几个。 “醒醒,都醒醒,王兄,景白,景昭,快起来,杨林发高热了!”闻典又仔细摸了杨林的额头,觉得是真的很热。赶紧把其他几个人叫起来。 听见有人叫,这几个人虽然还没醒明白,但是都一下子坐起来,问道:“谁?怎么了?” 闻典看着三张还带着迷糊的脸和迷茫的眼睛,还有整齐的问话,一时无语。 “杨林发高热了!”闻典又重新说了一遍。 王奎立刻清醒,向闻典问道“烧的很厉害吗?” “不要…爹!娘!哥哥!你们不要死。不要,不要……”杨林已经开始说胡话。 这下不用闻典说什么,他们就知道了。 梦魇 杨林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十丈见方的练武场上,演武场入口的一边,有一个架子,架子上一一摆着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武器,都是经常有人用过的样子。 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人,正在教一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练武,边上还有一个更小的,大约五六岁的小孩在旁边似模似样的模仿。三个人都长的很像,相似的的剑眉,相似的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相似的的耳朵,相似的鼻子,相似的嘴巴只是成年版,和幼年版的区别。 “手抬高一点,腿下去。好,沐儿,就这样,保持住。先坚持半个时辰的时间,然后把前面学的两式连几遍。今天就继续学第三式。”男人一脸严肃,对大男孩的要求很严格。 “是,爹”男孩子看着父亲的眼神里是满满的崇敬,也把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使得自己看起来和父亲更相象。边上的小男孩,也在模仿着哥哥的动作。急切的呼唤,吸引父亲的视线。 “爹,爹你看我呢?你看我的姿势对不对?” “林儿,你又在打扰哥哥练武了吧!” 这个时候又进来一个美貌的夫人,从她的一举一动就能觉得,她的身上比一般女人多了江湖儿女的豪爽。 小男孩跑过来扑到女人的身上,“才没有呢!娘亲,我在和哥哥一起学武,以后要做一个像爹一样的大英雄,保护娘亲。” “哈哈……” 小男孩和女人说着话,男人和大男孩的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杨林认出那时自己小的时候,走上前去,想要假如进去,“娘亲,爹,哥哥。”他往前跑着,叫着他们,可是他们就像没听见一样,想抓住他们,可是抓了个空。 一眨眼,又是另一个场景。 在一个比武用的擂台上,擂台一角上绣着“杨”的旗子的旗杆被砍断,旗子掉在擂台边。 擂台上,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面白如纸,嘴里还在不停的往外咳血,胸口上方有一个伤口往外殷血,血的颜色也有些发黑。他躺在擂台上,被一个人到中年却依旧美艳如昔的女人搂在怀里,女人一身新衣,却没在意,用衣袖不停的擦着青年男子嘴角的血,眼泪也不停的流出眼眶。挡在他们身前的是一个?的男人,紧握着手里的剑,给予身后人稳稳的安全感。 擂台的令一边,一个仪表堂堂的青年男子手中的剑上还带着血,正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擂台下的一个白纱遮面的白衣女子,看着他的眼睛,对他点头示意。 擂台下聚集着很多拿着武器的人,各种奇怪的打扮,此时都高呼着“魔门余孽,斩草除根!” 那是爹娘和大哥,杨林想冲上前阻止,哭喊着:“爹!娘!大哥!”但是却怎么也动不了,也没人听见,觉得身上一团火在烧,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往下发展。 先是大哥吐血而亡,爹娘悲痛欲绝。台下不知谁放了冷箭,爹为了保护娘被射中后背。有了带头的人,就有了第二个人,冷箭一支一支的往台上飞去,爹把娘和大哥护在怀里,背上箭像刺猬的刺一样多,后来爹也吐血了,溅在娘的脸上,想一朵小小的梅花落在雪中,又被娘的眼泪冲花,爹努力的抬起手来为娘擦眼泪,擦了一边手就垂了下去。最后,娘自己拿着爹的手把另一边的眼泪擦掉,拿起爹掉落的佩剑,自刎而死。 杨林在旁边看着,心里的悲伤愤怒顾不上,朝台上大喊“不要!爹!娘!哥!啊!……” “杨林!杨林!别动,把药喝了。景白景昭,你们俩按着他,我把药给他喂进去。”“嗯,按好了,你喂吧!” 一股苦涩的液体不停的流进嘴里,杨林就陷入了黑暗。 兄弟情 杨林醒过来的时候,帐篷里只有他自己。身上有些乏力,就没坐起来,躺在床上,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 杨林拉起被子盖住脸,也盖住了从眼角流出的眼泪。他回想着自从父母兄长被害死之后,他先是被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藏起来,然后被人发现一路逃命,最后走投无路之时,得知朝廷征兵的消息,决定进入军队躲避追杀。 帐篷的被人撩开,其他几个人走进来。看见杨林的头蒙在被子里,赶紧上去把被子拉开。 杨林心里正难受着,被子一下子被掀开了。一张大脸凑到了他眼前,往上一看,还有六双眼睛盯着他,还有一只手伸到他的头上来。 “咳,温度正常了。”手的主人闻典在杨林的额头上,感觉了一下杨林的温度,对其他几个人说道。又对着杨林说:“杨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不舒服?” “没事了。咳咳,咳咳咳,咳……”杨林一开口,声音就是嘶哑的,接着不停的咳嗽起来。闻典赶紧给他顺顺胸口止咳,景昭从旁边兑一杯温水给他递过来润润嗓子,冲一冲。景白和王奎也在旁边出主意给杨林止咳。忙活了好大一会,杨林的咳嗽才止住。 “我再到曲先生那拿几副治咳嗽的药,昨天晚上曲先生就已经说了,他醒了之后,嗓子可能不舒服,到时候就叫我再去他那拿药。”王奎见昨天晚上杨林烧的实在是厉害,就去叫了军医曲先生来给他治病。也是他送曲先生回去,拿来药熬药的。 “咳咳!谢谢你们。”杨林坐起来,手遮在嘴上咳嗽了两下,双手抱拳,露出了从他们认识开始的第一个充满真心的笑容。 景白锤了他一下,“嗨!杨杨这算什么,大家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以后我们还要一起上战场。我们之间互相帮助,这些都是应该的。别跟兄弟们见外!” “对啊!” 杨林看着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他们几个,内心里感觉到了他们说的不是假话,感情也是真的。在经历过一场家破人亡之后,杨林觉得他还能遇到这样真挚的感情是老天对他的补偿。他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一定要珍惜,把他们当亲兄弟一样的对待。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他也真的做到了。 “杨林,你刚发过烧去,身体还有些虚弱,喝了药就赶紧躺下再休息会吧!我已经给你告假了。曲先生说了你身上还有暗伤,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养养,曲大夫的医术精湛,一定给你治好的。” 王奎看杨林的脸色不好,让景昭把药端给杨林让他喝下去,就让他躺下继续休息了。 毕竟是年轻人底子好,还习过武。杨林不过几天,就完全养好了身体。他的性格也变得比以前开朗了很多,虽然话并不太多,但是他们之间聊天的时候,杨林也能主动积极的搭话参与了。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变得更好。在训练上,他们也适应训练的强度,各方面的能力也在慢慢的增强。 而一场威胁他们以及数十万人生命的阴谋正在酝酿着,向他们靠近。 心事 一队人从外面走进来,最先进来的人拍拍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王奎,“王奎,该你们了!” “嗯?哦,知道了,马上就来。”王奎立马清醒了过来。 景昭景白杨林和闻典他们也被其他人叫醒,拿起自己的兵器到外面列队,准备接着巡逻。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景昭他们这一批新兵在同一训练完了之后,便也安排让他们和老兵一起训练站岗巡逻执勤了。 巡逻的时候几对人间隔一定距离,同时进行。巡逻还分了几个区域,有在大营外面的,又在营内的,还在大营内分了几个区域,整个大营从内到外,时时刻刻都有人站岗巡逻,防卫严密。 今天,景昭他们被安排在下半夜巡逻,上一班巡逻的刚回来,就叫醒了他们抓紧去。巡逻的时间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如同军纪一样森严。在一开始,安排的长官就已经强调过这件事了。若是耽误了时间,导致有什么意外发生而不能及时发现,后悔不堪设想。 “大家都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留心周围情况。”带队的队长也知道下半夜起来巡逻不容易,容易犯困,就说了几句,给他们提了醒。 大营的范围很大,等他们转过一圈来,巡逻完了之后天就快亮了。景昭他们刚睡下一会,起床的号角声就吹响了。他们只能抓紧起来吃饭,然后去训练。 最近,军营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人人都不敢放松,自己也在私底下努力的训练,就怕突然开战,上了战场下不来。 景昭最近也在练习枪法,在训练的时候,她喜欢上了练枪,还特意找了叫枪法的林将军请教。林将军见她也有天赋,对她也有很大的期望,就给了她一本枪法,让她回来自己练。 教拳的耿将军,对景昭不跟着他练习拳法,而是跟林将军请教练枪,感到非常遗憾。耿将军发现景昭的力气比较大,练起拳来比练枪更有便利天赋。可惜,景昭自己比较喜欢枪,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而景白和杨林则更喜欢练剑,他以前就练过剑,剑法也很精妙,只需要继续练下去就好了。 王奎有武功底子,但是没有哪方面更突出。闻典以前是个书生,就更没有强项了。所以,他们都练了在战场上拼杀最实用的刀法。 “也不知道我家里有没有收到我写的信,也不知道嬷嬷和青芽这几个月过的好不好,都城里的那个女人有没有派人去景城。唉,当初想的太简单了,只留她们两个人在家里,万一碰上什么难事怎么办,要是被发现我不在到时候嬷嬷怎么办啊!要不还是写信给嬷嬷,让她带着青芽搬家吧。”景昭听到别人再说家里的事情,自己也想着家里的事情,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昭,你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跟我说说,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在一旁练了好半天的景昭和杨林见景昭一直站着不动,脸上明显看得出走神了,就停下来问问她怎么了。 敌袭 “唉。”景昭叹了口气,走到边上,景白和杨林也跟在她后面走过去。 景昭站在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停下,看着跟着过来的景白和杨林,说道“我在想家里的事情。” “家里的事,你不是没”景白嘴快,话说到了一半杨林踩了他一脚,就立马止住了,眼睛还盯着景昭的脸色,怕刚才的话戳了她的伤心处。不过还好,景昭也没往心里去。 “家里还有一个嬷嬷和一个小丫鬟,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是担心她们一老一少两个人在家里受人欺负。我来的时候比较急,也没把她们安排好。前一阵子寄的信也不知道她们是否收到了?” “你打算怎么怎么办?要是把她们接到兖州城来行吗?”景白想了想,说出了他想的办法。 “现在固族在关外虎视眈眈,兖州城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狼烟再起,到这来也好不了呐。再说了,她们这老的小的路上也不安全。”认识以来,杨林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这件事等她们来信了以后再说吧。我在问问她们的意思。” 景白和杨林拍拍她的肩膀,陪她站了一会。 “行了,咱们接着练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在战场上活下来。”杨林用冷静沉稳的声音说道。 “是啊,活着。” 夜半时分,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是一阵号角声打破了黑夜的安静。 “呜――呜――呜――” “集合!集合!” 号角声,呼喊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沉睡中的人们全部被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 “快!这号声是代表敌袭紧急集合!” 之前的训练没有白费,很快,士兵们都集合完毕,等候命令。 从大营领命而来的将军都纷纷跨上战马,带着自己麾下的人马赶赴战场。军营里的一大部分兵马今夜踏上战场,一部分兵马出营杀敌,一部分兵马留守兖州大营护卫兖州城。 景昭他们就在那一大部分里面,这时她第一次上战场,所以她的心里很紧张,紧紧地抓着手里的武器,脸上也没有表情。 这次固族人的突袭方法与上次的相似,都是绕过了驻守人数较多的关口,一路屠杀,上次是直奔兖州城,这次是洗劫乡下村庄抢粮食。 上次固族军队突袭兖州城,烧杀抢掠,当时的惨状还留在人们的心里,弄得人心惶惶的。 这一次固族人到了村里的时候,村里的狗都叫起来,村民们都慌乱的起来逃命。可是,固族军队很快就杀进了村里,他们有的只来得及把孩子藏进地窖里,就匆匆的拿起手边的工具锄头菜刀镰刀等,和敌人拼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家人争取活命的一线之机。 今天晚上王秀芝到王秀秀家里玩,玩的时间太晚了,就和王秀秀一起睡下了。那些固族人闯进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刚刚被王秀秀他哥王志从后门送出去。他把她们推出后门,盯着王秀秀的眼睛着急的对她嘱咐道: “秀秀,你带着秀芝进山,还记得爹以前带我们去的那个山洞吗?我已经在那个山洞里放了足够你俩吃一个月的粮食了。” “哥,你和我们一去去吧!爹娘让我们一起走!”王秀秀抓着王志的胳膊,哭着说道。 “不了,我去兖州大营那报信,固族人入侵了,得让他们赶紧来!你带着秀芝快走吧,你们自己不要下来,等我去找你们。快走吧!秀芝你也是,和你秀秀姐藏好!” “好,我知道了,小志哥,你一定来找我们!” 王秀芝说完就拉着王秀秀往山上跑去,王志也朝兖州大营的方向赶过去。 他在半路上和兖州大营拍出来的军队碰上。 幸运 虽然在校场上对着稻草人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但是面对有血有肉的真人的时候,景昭的手还是抖了。 但是,村里传来的惨叫和哭喊声随即让她稳住手里的刀,狠狠的挥砍着。她的表现越来越勇猛,很快就被带队的林将军注意到,到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 到了早上天亮的时候,村里已经安静下来了,没了厮杀的呐喊声。 村口,村里的路边,还有人家的院子里,到处都有血迹和尸体,有的是村里的百姓,有的是大靖的士兵,更多的是容貌衣着不同于大靖人的固族人。 在王三里村村口那颗大柳树下面,支着两口大锅,里面正熬着稀粥。受伤轻一些的士兵都聚在旁边,受伤严重的已经被安排在村里条件最好的人家也是王家家族的族长王家里让人照看着,没有受伤的士兵负责把尸首安置好。 景昭他们五个人倒是没有受伤,忙活了一早上,终于能坐下来吃饭。 景昭咬着着又干又硬的锅饼,就着热乎乎的稀粥,艰难的吞咽着。不是因为饼子干硬,还因为第一次杀人和搬了一早上的尸体之后,心理和生理上受到的冲击和影响。 这一天,景昭第一次杀了人,而且杀了不少人。他虽然还不适应,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因为进了村子之后景昭看到的是,这些固族士兵挥着大刀砍杀着村里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在他们家里任意的烧杀抢掠,多少个家庭因此而不幸。 每一个人看到那样的场景,心里都会有悲愤,景昭庆幸自己来当兵,可以身体力行的付出行动保护他们,为他们报仇。 景昭的心灵经过这一次的杀戮已经成长了,她的心底少了她一直觉得的的痛苦和不平,多了一些平和和说不清的东西,虽然还没填满但是她的心却开阔明朗了许多。人生的不幸有很多种,她的也只是其中一种,而且她还健健康康的活着,这也是她人生的最大幸运了。 其他人在吃饭的时候,也不如平时那样的积极迅速,这都是今年招上来的新兵,第一次上战场。 “阿昭,我第一次觉得我真幸运。”景白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道。他没说完的是,我幸运的事是家族的强大给了我富足的生活良好的教育,我还有一个厉害的师傅,让我有武功在身,能在与敌人相对的时候有自保杀敌之力。 吃完饭之后,上面传来了消息,昨晚附近几个村庄里的固族人大部分已经被就地斩杀,但这次的侵袭的主要头目带了几百人逃走,进入了附近的山林里。以防逃跑的固族人隐藏在山林里趁机作乱,现在驻扎在每个村子里的队伍,抽出五十人,就近进入山林搜寻他们的下落,活捉或就地斩杀。 王志一听有固族人进了山林,立刻就慌了,找到了林将军。“林将军,这次进山求你一定带上我,我的妹妹秀秀和秀芝在山上呢!我还认识山里的路,能给你们带路。求将军一定带上我” “行,你抓紧准备好,一柱香之后准时进山。”林将军想了一阵之后,同意了带王志进山。 搜寻 景昭几个都没有受伤,且看上去状态还不错,就被选上了临时组成的五十人的搜寻小队。带着王志,一路向王家姐妹俩藏身的山洞赶过去。 山洞里的姐妹两个也在等待着。 “秀秀姐,我害怕,小志哥怎么还不来找我们……”王秀芝搂着王秀秀的胳膊,哽咽着说道。 “哥哥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说不定他现在正在路上呢。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就来了。”王秀秀声音沙哑的说道。 两个才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先是深夜被被惊吓,然后连夜在黑暗幽静的山林里跌跌撞撞的逃命。死亡带来的恐惧,等待亲人安危的消息的焦虑,让她们两个身心俱疲,却有折磨的她们无法入睡。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相互安慰相互支撑。 太阳渐渐升起来,阳光也穿过了树林,射进了山洞,给黑暗的山洞带来一丝光明,也给黑暗中的人带来了希望。 她们两个靠在山洞的最里面,紧紧的盯着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时时刻刻盼望在她们不经意的一个眨眼之后,睁开眼睛就看见哥哥(小志哥)站在那对她们露出熟悉的笑容,对她们说:“快出来吧,我来接你们回家。”要真是那样该多好啊! 昆布带着昨晚和他一起逃到山上的士兵进入山林之后就失去了方向。他本来想翻过这座山之后回到固族,方向的迷失耽搁了她的计划,也使得他的情绪变得暴躁愤怒。 昆布是固族王族三王子万俟连母族二舅舅昆莫的大儿子,他的母亲是昆莫最宠爱的夫人红叶夫人。昆布因为是红叶夫人与昆莫第一个孩子的缘故,在兄弟姐妹之间颇受昆莫的宠爱,养成了他自私自大残暴的性格。 这次突袭兖州城外的村子,是昆布找了三皇子的关系得来的。 昆布上次也跟着进入兖州城,在城里肆无忌惮地掠夺金银珠宝、粮食、女人等等,掠夺带来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沉迷其中。所以这次听说要袭击大靖的兖州城周围村庄,昆布急忙的找了三皇子的路子,主动请缨。 但是,他这次没想到的是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上次兖州城城破是一是在兖州的兵力不足,二是事出突然没有防备。而这一次,朝廷已经在这里扩充了兖州大营人数,提高了警惕,反应迅速。 他没有想到兖州大营的兵马如此迅速的就赶到了,也没想到这次的靖朝士兵战斗力也比上次增强了。他的人马大部分都折在了兖州大营赶来的士兵手里,现在带着百余人逃窜在山林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山上乱窜。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脚踹在身边的大树上,脚被硌的麻了一下,转身把他身后的士兵踹倒在地上,嘴里还骂道,“该死的,混蛋。” 被踹倒的那名士兵赶紧呲溜一下起来,不敢让昆布看了更生气。 这个时候,被昆布派出去探路的士兵回来了,“昆布将军,我们沿着现在走的方向,再走二里左右,就可以找到水源了。” 他们在路上一路只顾着奔跑,现在又累又渴,就像找一条小溪,尽情的喝饱水,洗个脸,赶走逃命带来的疲惫感。 现在,有这样一条小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所有人都只顾着喝水,而忘记了警惕。 景昭一行寻找他们的人,也悄悄的出现在了她们的身后。 受伤 那是景昭第一次受伤,也是她在战场上受的最严重的一次,危及生命。 他们这些人以少对多,一个人要对上几个人,幸亏队里有几个人会武功,身手不凡,但是伤亡依然是惨重。 景昭大约记得把刺向景白后背的箭打掉,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上扎进了一把刀。一低头就看见了从胸前钻出的刀尖,回过把那人的头砍了下来,看着他身子倒下去。之后,景昭眼前晕晕的,晃了晃就到了下去。倒下去的过程中,她还想景白你可接住了,别叫我就这样躺在地上。最后,她觉得身体一直在移动着,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朵边上说个不停,她想让他闭嘴,但是怎么也说不出话。 队里伤亡的人太多了,最后能自己行动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还多多少少的带了点小伤。后来从陈三里村出来的小队赶到,帮着他们把人连抬带背的送到王三里村里。 “阿昭,你醒了!”景昭一睁开眼睛,就被一直在炕边盯着的景白看见了,他高兴的凑上来,想拉着景昭的手却又不敢的样子。景白伸出手在景昭的额头上感觉了一下温度,又飞快的缩了回去。看着景昭的眼神里,比平时多了一些情绪。景昭觉得自己还是迷迷糊糊的,疑问就算了,同情是什么意思? “给我碗水,我想喝水。” “好,好,我给你倒上,马上就来。你别急,慢慢喝。” 景昭的语气很温柔,动作也很温柔,温柔的让景昭觉得他有点不正常了。 “大夫说了,你只降下温来就在没有性命危险了,以后只要好好养伤就好了。你这次可真是凶险了,那把刀要是再往上一点,就刺进你的心脏了,你就没命了。不过,你这次失血过多,还是要好好养养才行。”景昭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来,“要不是你救了我,这次躺着的就是我了。我这个当哥的,没能保护好你,反而害你受伤。我……” “哪有这么多话,你不是是我哥吗?我救我哥不是应该的嘛!要是换成你,你也会救我的。”景昭虚弱的说道,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元气损伤,刚说了一会,精神就困乏了。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难掩秀气。 “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吧,厨房里的锅上正炖着鸡,可香了,就快熟了。一会你睡醒了,我给你盛一碗。”景白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给景昭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一丝寒气钻进去。 “嗯。”景昭也舒服的蹭蹭被子,安心的睡下。 景白见景昭睡着了,放轻脚步走出屋子,他走进厨房想看看鸡炖的熟了没有。 厨房里有两个女孩子干活,灶台前有一个女孩子正忙活着,另一个女孩子在案板前忙活着做面食。锅台前看火候,添柴的是王秀秀,在案板前摆弄面的是王秀芝。 她们两姐妹看见景白进来,比较活泼的秀芝就最对他说道,“鸡汤一会就熬好了,一会我再蒸一锅软和喧腾的馒头,保证你们能吃好喝好。你先出去等着吧,一会我们端过去。” 景白吃过很多的山珍海味,并没有对她说的鸡汤和馒头有多大的期待,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鸡汤也算是很好的补品了。“谢谢你们,做熟了叫我一声,我来拿就行了。” 林东 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将军骑着飞马进了兖州大营,到了离元帅大帐有百步距离的地方下马,快步走到了岳元帅的帐门前停下。右边门前站岗的小兵见是他,马上进了帐里通报,随后出来对他说:“林小将军请进,元帅一直在等您的消息呢。” 林东进了帐篷向前走了几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 “末将林东参见元帅。” 严肃的面容,洪亮的声音,板正的身姿,他的一言一行中展示出他是一个合格而优秀的军人。 “启明,不必多礼,先喝杯水,歇一歇。然后说一说战事的具体的情况。”启明是林东的字,林东是怀化大将军林正的大儿子,在军中行事稳重,如今二十五岁,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也算得上是一个有为青年了。 岳元帅正在边关一带的地图前比划着,见到林东进来,看到他的嘴唇有些干裂,想来是一直忙活着顾不上吃饭喝水,就走到一边给他倒了杯水,还叫门口的卫兵去给林东要一份饭菜过来。在等着的过程中,林东向岳元帅报告了固族夜袭的情况。 岳元帅听着林东的回答,眉头渐渐皱起来,这次固族夜袭的事情很奇怪,那一晚上突袭的时候虽说是行动上弄得动静稍微大了些,很快就被发现了,在抵抗的过程中很拼命的样子。表面上听起来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岳将军总觉得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不对,这其中会有什么阴谋呢?”岳将军脑袋里想着,手上在地图上无意识的划着,嘴里还念叨着。 旁边的林东听着,疑问道,“元帅,你说什么?什么阴谋?难道这次的事情有诈?” 岳元帅一时想不通,正好这时候饭菜做好了端了上来,就让林东先吃着,他写一份手书让林东去隘口的时候带过去。 岳元帅先自己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胸有成竹的写着。林东在一直忙着奔波,早就饿了,端过饭菜快速而不失风度的吃起来。两个人个忙个的,整个元帅大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吃过饭后,林东在见岳元帅还没写完,怕突然出出生打断思路,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岳元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信来检查了一下书写的内容,确认无误之后,装进了信封交给林东。 “启明,这封信你交给慕青,上面写着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告诉他密切注意固族的动向,切不可大意了。一有异动,立即着人回禀。路上小心。” “是,末将一定转达。” 慕青是从四品的归德中郎将,比林东大两岁,他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慕青和林东一样也是武将家庭出身,他的父亲是拱卫皇城的禁军首领慕岑,正二品的官位,很受皇帝器重。 林东走后,岳元帅看着地图思考起来,想从地图上得到一些线索,解答他心中的疑问。可他思来想去绞尽脑汁,还是没弄明白,却下令加强了士兵的训练。他常年在战场上拼杀形成的敏锐而强大的直觉告诉他,不能放松警惕,可能要出大事,很危险。 可他也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真正的阴谋的幕布才刚刚掀开不过一角。权势利益的交汇,在复杂的人心算计之下,使得战场形势更加险恶,有人永远留在了那里,有的人冲上云霄。 凯旋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大地轮回般的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来来回回循环往复。 这三年里,大靖朝北面的战火一直没有停止过,有的人随着战场的拉开已经搬去了更安全的地方生活,还有大部分的人坚守故土。在这个地方,有死亡,也有新生。战争的残酷使得他们没了安稳的生活,也让他们变得更加坚韧。 这三年的时间里,景白和景昭也成熟起来,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力挽狂澜,特别是两月前的兖州之战之后,小战神之名也传遍天下。景昭和景白他们来到边关才短短三年两个月,现在他们已经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了。人人都说,在大靖开国将军当今皇帝的亲舅舅楚放歌之后,出了这样的两位小战神,是大靖百姓之福。 大靖朝十大名将之二的“双景”,在这场战争中崛起,他们是这个时代最璀璨的将星,受到人们瞩目、尊敬、仰望。即使在千百年后,未来的人提起他们都是赞叹崇敬。 两个月前,固族大王万俟宏下令兵马元帅兰律集结二十万大军,摆开要与大靖进行最后一战的架势,二皇子万俟努、三皇子万俟连、四皇子万俟有三位皇子也一同领兵压阵。最后在战场上景昭重伤元帅兰律,又与景白生擒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将敌军打的溃散而逃。大靖军队乘胜追击,固族实力大伤,元帅重伤垂危,二、四两位皇子被生擒。固族大王万俟宏无奈之下,下诏书投降求和。消息八百里加急奏报皇上,皇帝下旨同意议和,固族议和团随大军一同回都城。另大军凯旋回朝之后,再对众将进行封赏。 并不是所有军队都会返朝,岳元帅还要将军中事宜安排好,固族的议和使团也要一一准备。两个月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今日便是大军启程的日子,军中的人马俱是精神飒飒的,只待岳元帅一声令下。 此时,景昭景白和一同返朝的将领跟在岳元帅之后,正和要留下来的栗青老将军等人告别。 栗青将军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高声道,“祝元帅一路顺风!”他身后的军士也一同行礼,齐声道:“祝元帅一路顺风!” 岳元帅骑在马上,一声令下,“启程!”手上的缰绳轻轻一拉,脚在马肚子上轻轻一碰,骑乘多年的骏马早已熟悉主人的心思,一得主人号令,就行动起来。 景昭骑在马上,想起自己来的路上用双脚徒步而行。看着两边的青山峻岭,景昭想起了景城的山,从前小的时候自己总到山上练武,打猎,玩耍。 这次启程之前,景昭就与岳元帅请示,要在大军路过景城之时,回家看看。周嬷嬷与青芽早已收到了景昭的家信,在家收拾,等景昭回来的时候见过一面再去都城。而景白得知景昭要回家一趟,非要闹着和她一同回去,要看看她长大的地方,见一见她提起的家人周嬷嬷和青芽。 岳元帅知道景昭三年未见过家人了,景昭与景白的关系情同手足,关系甚好,回程的途中也不必急着赶路,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回家 到了景州的地界,大军停下修整的时候,景昭和景白便换了常服结伴出了军营。 “阿昭,这离你家还有多远?”一路骑马跑了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路过了一个有一个的村庄,还是没到,景白心急的问道。 “快到了,转过前面那个弯去,再过了河,就能看见了。”景昭重新走在回家的路上,发觉三年过去,这路上的一切在脑子里还是那么熟悉,丝毫没有忘却。 越是快要到了家门口,景昭的心里越是激动。终于,看见了家里的院子,兴奋地对景白说道,“看见了吗,那个院中有颗梧桐树的那家就是我家。那棵梧桐树是我三岁的时候到了这,周嬷嬷从别处移栽来的,那时候它也才和屋檐一般高,手臂粗细,从小我就在这树下玩耍。我三年前离家的时候它已经能遮住屋顶,现在看来它更加的枝繁叶茂了。”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一看它了。”景白陪着景昭说话,缓解了她心中的激动紧张。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门前。周嬷嬷和青芽听见马蹄声,放下手中的针线,急急的从屋内出来,正好景昭也推开了院门。她看见周嬷嬷便如幼鸟还朝一样,冲过来抱住周嬷嬷,把头埋在周嬷嬷的肩膀上,紧紧的搂着,哽咽着说道,“嬷嬷,阿昭回来了,阿昭好想你。” 周嬷嬷同样抱紧了景昭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阿昭你平安回来就好,以后你到哪嬷嬷就跟着你到哪,再也不让你孤身一人在外了。”青芽在一旁看着,边笑边抹着眼泪。 被忽略的景白在旁边看着她们三个在这院子里又哭又笑,出声说道,“阿昭,你到了家也不和我介绍介绍你的家人,就把我晾在一旁吗?” 景白一出声,周嬷嬷和景昭变分开了,周嬷嬷和青芽都赶紧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景白对周嬷嬷和青芽和声细语说道,“想必,二位便是周嬷嬷和青芽姑娘吧?我以前常听阿昭提起你们呢。” “这是我在军中的好友,景白。我们一进军营就在一处,他帮了我许多地方。”景昭听景白向周嬷嬷和青芽搭话,也向她们介绍景白。 “好,好。我们先进屋吧,就让景公子这样在院里站着太不像话了。青芽,你去沏一壶茶吧。”周嬷嬷到底是在王府待过的嬷嬷,待人接物得体适当。 周嬷嬷把景昭和景白引进屋中,分别坐下,就说要下去准备中午的饭菜。 “今天阿昭出去三年终于回家了,而且景公子第一次来家里,一定要做几道拿手好菜庆贺。老奴这就下去准备,要不就来不及了。阿昭先陪景公子坐一会。” “好,我在外的这三年很是想念嬷嬷的手艺。”景昭也很期待周嬷嬷的手艺。 中午在饭桌上,周嬷嬷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有荤有素,色香味美。 周嬷嬷看着景昭和景白吃得饱饱的,菜也没剩了多少,心里不是觉得自己手艺好,做的才好吃,反而是心疼景昭在军营里受了苦,没了以前的挑食。她悄悄的抹了眼角的泪,把饭菜收拾下去。 下午的时候,景昭陪景白去山上打猎,途中她讲了些小时候的趣事,老远就能听到景白的笑声。 “我六岁的时候趁嬷嬷不备,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上了山。我看着林子里的景色好看,看见了一只兔子,就想捉住它拿回家,晚上让嬷嬷高兴高兴。一直追着它跑,不知不觉地走远了,可兔子也一溜烟的没了影子。我正想回去,却从里面跑出一只野猪来,我就地往旁边一滚,那只野猪就撞到我身后的大树上死了。我还怕它死不透,从附近找了几块大石头朝野猪的头砸了几下,见它不动,拖起它的两只腿就赶紧回了家。只是因为我舍不得这意外之财,那个时候我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家中的继续用光了,嬷嬷一人带着我,家里没有别的进项,只能靠嬷嬷的绣活维持家用。我看着嬷嬷为了生活,没日没夜的做绣活,熬的眼睛天天都是红红的。我想着,有了这头如此大的野猪,把它卖了一定能换好多钱,嬷嬷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景昭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心中沉重情绪低落,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可是,等我把野猪带回家里,我却被嬷嬷狠狠地打了一顿,那是嬷嬷唯一一次打我。嬷嬷边哭边打,我也跟着哭,我哭喊着‘我听别人说大野猪可值钱了,拿大野猪换钱嬷嬷就不用每天都那么辛苦了!’。嬷嬷听了把我搂在怀里,哭得更厉害了。从那以后,嬷嬷也不在拘束我出门,就怕我那一天偷偷跑出去她不知道,出了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嬷嬷在这相依为命。青芽是我后来在镇上捡回来的,有了青芽,我们的日子就热闹了些,我才能下定决心参军,才能有了现在的一切。” 景白听着景昭说了这件事,心中更心疼她。他在景昭当年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就知道了她是女子,他也没追问为什么,他想等景昭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这件事,他和景昭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平时都是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行动,在军营里也多亏他平时为景昭遮掩,才没被更多人知道,他俩的关系也也来越来越好。现在想想,若不是逼急了,那个女子会隐瞒身份在一群男人中间搏命呢。且看景昭的长相,与家里的必有牵连,以后自会水落石出。 “阿昭,过去的事就已经过去了,以后怎么过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长大了,也有了军功,到了都城之后皇上再给你安排一个官职。以后周嬷嬷和青芽也去了都城,就能和你一起生活在一起,你以后好好的孝敬她报答他,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养育之恩。” 景白见不得景昭情绪低沉,便出言安慰她。 夜谈 当夜幕都落下来的时候,月光透过梧桐树的叶子撒在庭院中,斑斑点点,静谧可爱。 周嬷嬷抱着一叠的衣服,去了景昭的房间。这衣服是她估量着景昭的身量做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都有,衣裳料子并不名贵,但一针一线都是她自己动手。她做这衣服的时候,想的就是等景昭回来,能穿的舒服些。 “嬷嬷,你来了,快坐。这是你给我做的吗?” 景昭正在看书,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是周嬷嬷,赶紧拉她进来。看她手里还抱着一叠衣服,看衣服的颜色比较鲜艳,就知道是周嬷嬷给她做的。 周嬷嬷把衣服放在桌子上,拿起最上面的一件外衣在景昭的身上比量着。 “这些衣服我已经做好了一段时间了,做的时候我是估摸着做的,只比你以前的衣服大一点,也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身。” “从小到大我的衣服都是嬷嬷给做的,从来都是合身的,舒服着呢!” “你现在换上,给嬷嬷看一下,哪里不合适,我再给你改一改。” “嗯,这样也行。我这就试试。” 周嬷嬷看景昭的个子长了点,身材上也有了变化。毕竟做的时候,景昭不在身边,没能量一量,怕新衣服可能有的地方不合身,就让她试试。 景昭接过衣服到了进了里间,里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一会,景昭不自然的从里面走出来。因为要换上女装,她就把胸上一直束着的白布解了下来,让她有点不习惯。 拿白布束胸是华大夫的师妹江芸大夫交给景昭的法子。江芸也是整座军营里,除了景昭自己之外唯二知道景昭是女子这件事的人,另一个就是景白。 华大夫和江芸是同门师兄妹,他们的师傅是神医孙远。江芸为了钻研医术,都二十多岁了还没嫁人。她是在王三里村给景昭治伤的那个大夫。华大夫说江芸的医术不逊于他,而且对于外伤的治疗更拿手些,军营里的军医人数也不多,要是遇上大战,根本忙不过来,就把江芸留在军营里。一般景昭受了伤,都会去找江芸,江芸对景昭也很关照。 “嬷嬷,我换好了。你看” 景昭抬起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让周嬷嬷看的更全面。 “嗯,很合适。真好看,我们阿昭也是大姑娘了。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哎呀,是头发,阿昭你先坐好,我再重新给你挽个发式。” 周嬷嬷把景昭头上的簪子抽出,盘好的长发顷刻间散落下来,青丝覆满腰间。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转眼间变成了英气妩媚的少女。景昭通过打磨的平滑光亮的铜镜中,仔细的打量自己的容貌,见过她的人都会夸她长的好看。她在军中常被人说是小白脸,刚去的时候年纪比较小,还好些,只当时小孩子长得嫩。到了第二年,身体也开始发育,一些身体上的特征也渐渐明显,长相也偏向了女孩子,景白和江芸一直明里暗里的给她遮掩着,要不,她早就被人发现了。 后来,有次听几个人说她比春香楼的花魁仙仙姑娘还好看的时候,景昭把那几个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杀鸡儆猴,才止住了那些难听的话。景昭从那以后,只要不出战,每日练枪之前都会举着练功用的两个最大的石锁围着校场跑两圈,用以展示力量。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在她面前说她是小白脸,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她,特别是在他们偷偷试过举那个石锁,石锁却纹丝不动以后。在都城一直关注着她的皇帝知道这件事后,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有一身神力。 周嬷嬷挑起景昭的头发,扭了几下,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还从头上摘下一根银簪固定。 看着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妙龄娘子,她的眼神中有了不属于这个年级的成熟稳重。 “嬷嬷,你和青芽这几年过的好吗?都城里有没有派人来?”景昭彻底放松下来,没骨头似的倚在周嬷嬷身上,周嬷嬷也喜欢这样。 “家里挺好的,我和青芽一起做伴,日子过的也舒心。这几年都城王府那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也没差人来。所以,我们就更轻松了。”周嬷嬷看着景昭消瘦的脸颊,心疼的说道,“阿昭,你现在太瘦了,脸上都快没肉了。女孩子太瘦了对身体不好,你在军营中这三年过的辛苦,以后好好补一补,养一养。” “好啊,一切都听嬷嬷的,凭嬷嬷的手艺,我相信很快我就能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景昭跟周嬷嬷说道, “这次回朝之后,我会向皇帝禀明我的身份,看在我那些战功的份上,陛下大概不会拿我怎么样,最差就是削去官职。但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王氏也不能再随意的对我们做什么。我既能留在都城,就有机会查清当年的事。只是,到时也不知会有什么风波危险。我有些后悔让你和青芽跟我去都城了,我实在是不该把嬷嬷你和青芽再卷进来。” “阿昭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你这是嫌我和青芽累赘你吗!”周嬷嬷蹭的一下站起来,恼怒的对景昭说道。 “嬷嬷,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怎么会是累赘呢,有嬷嬷在我身边,我会才安心,刚才是阿昭说错话了。”景昭看周嬷嬷的兴许太激动了,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对,马上跟她解释。 “不,不,是我错了,当年你母亲临终前不叫我告诉你,不让你为她报仇,就是为了不让你过的像现在这样苦。是我辜负了姑娘的交待。”周嬷嬷从白天景昭回来的时候,看着景昭眼底的疲惫,消瘦的身子,想起景昭多年来还要在人前克制自己的一言一行掩盖身份。这些都像一块一块的大石头压在周嬷嬷的心上,现在这个孩子还要再接着这样下去,想想这些,周嬷嬷就后悔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时间不能倒流,到了现在,周嬷嬷只能陪在景昭的身边,照顾她,为她处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来福客栈 景昭前天晚上跟周嬷嬷商量好,周嬷嬷和青芽从县上的车马店(出租车辆马匹的店铺)租一辆马车去都城。昨天景昭就和景白去县上租了一辆去都城的马车,约好今天到景家来接上周嬷嬷和青芽,把她们送去都城。 今天一大早接人的马车就来了,院子的大门上已经落了锁。景昭和周嬷嬷还有青芽正在依依不舍的告别,景白在一旁看着两匹马。 “嬷嬷,你们到了都城就先到来福客栈住下,等我到了都城之后,就去找你们。青芽,在路上照顾好嬷嬷。” “我会的,阿昭,我会好好照顾嬷嬷的。你快点来找我们。”青芽态度非常认真的对景昭说道。 赶车的牛师傅看她们说了好大一会了,还没说完,就走过来催一催,“夫人,姑娘,二位赶紧上车吧,我们还要赶路,天黑之前要赶到离城。时间晚了,就进不了城了。” “好了,上去吧,过几天我们就又见面了。”景昭扶着周嬷嬷和青芽上了马车,有对牛师傅拜托道,“牛师傅,请您路上小心,务必把他们平安的送到都城。” 牛师傅看着岁数不大才二十来岁,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明强干。昨天,景昭通过和他的交流,感觉他虽然精明但是为人正直,而且他在来往都城和景城之间已经五六年了,对路上的情况很了解。和这样的人一起在路上会少很多麻烦,就选中了他租他的车去都城。 “景公子,小的一定安全的把人送到。” 牛师傅坐在车上,动作娴熟的拿鞭子抽了一下,马车就平稳的走起来。 马车走出去不远,青芽撩起窗帘,伸出头来想景昭告别, “阿昭,你快点来找我们,等你进城的时候,我一定去看的。” 青芽正说着,周嬷嬷伸出收来扭着她的耳朵,叫她老实的坐回去。青芽急急忙忙的大喊着缩了回去。 “哎呀,嬷嬷别扭了,再让我跟阿昭说两句。我再说最后说一句!阿昭,都城再见!” “阿昭,你家这个青芽还挺活泼的啊!”景白咱在景昭的身旁,看着马车渐渐的走远。看到活泼的青芽被周嬷嬷扭着耳朵叫回车内,不禁发笑。 “是啊!青芽虽然经历坎坷,但是依旧很开朗活泼。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景昭自己也很欣赏和羡慕青芽的开朗和活泼。 “我们也走吧。” “嗯。” 景昭和景白骑上马,向和马车相反的方向赶路。他们二人打算骑着马抄近路,去和大军会合,从他们现在走的路上可以快一点。 周嬷嬷和翠芽路上很顺利,两个人坐着马车速度比凯旋的大军行进的速度快,比大军早到了一天。 牛师傅赶着马车在都城的东安街上的来福客栈门口停下来,朝后面的车内说了一声“周嬷嬷,青芽姑娘,来福客栈到了。” 然后,从车上把脚蹬拿下来放好,青芽先从车里下来,然后把包袱都接下来,最后把周嬷嬷从车上扶下来。周嬷嬷从袖子里拿出准备好的五两银子交给牛师傅。 “周嬷嬷,你给的多了,景公子已经交了二两定金了。” “我知道,牛师傅在一路上照顾我和青芽,我和青芽免了很多麻烦,多的银子就算是给牛师傅的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牛师傅不要推脱。我和青芽刚到,就不请牛师傅进去喝杯茶了。” 周嬷嬷真心实意的对牛师傅说道,不知是空口说说,他这一路上却实是对周嬷嬷和青芽照顾良多。 牛师傅看周嬷嬷的态度,就没继续推辞。现在天还早,他还想到在都城开的总车马店去,尽量回去的时候也能拉上人,多挣一份钱。 “谢谢您。把马车放在这大街上也不太安全。既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一直注意着他们的来福客栈店小二,看见看车走了,马上走到周嬷嬷和青芽的面前,面带笑容,用热情而不谄媚的语气说道,“太太和姑娘是要住店吗?里面请。” “是要住店,小二哥,你先说一下客栈的情况吧。”青芽以前从来没到过这么大的地方,整个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真是热闹极了。 面对店小二热情的笑脸,就有些不好意思。姜还是老的辣,周嬷嬷十分自然的接话,反倒让店小二惊讶了一下。 本来他看周嬷嬷和青芽穿着普通打扮朴素,也没带伺候的人,以为就是小地方来投亲戚的,但周嬷嬷一开口就是标准无比的官话和自然的态度,使他一下子想到了之前训练的时候老师父说的不要以貌取人,现在他突然理解了。这也是店小二的一个契机,从那以后,这个店小二在接待客人的时候,态度更加谨慎,他也一步步被提拔成了掌柜,有了一个飞黄腾达的人生。 “您二位来我们来福客栈来住,就是选对了地方了。我们来福客栈可是咱们大靖境内最有名的客栈,它也开遍了大靖各地。在都城里就有两家,一家在城东的东安街,也就是您现在看到的这家;一家在城西的西定街。要是平时的话,您不管住哪家都是一样的,不过,现在您选择我们这家就对了。”店小二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些炫耀,还故意停顿下来引起周嬷嬷和青芽的注意, “这是为什么?是西城的那家发生什么是了吗?” 果然,青芽被他的话吸引,好奇的向他追问道。 “是因为过几天岳元帅要率军从东安街上过吗?”周嬷嬷有几分猜测的说道。 店小二的想说的话被周嬷嬷一语道破,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更自豪。 “对,就是。自从大靖朝建立,每一次出征和凯旋,都会从东安街上走。那些勋贵人家和豪门巨富,早早的就叫下人在东安街的酒楼饭馆占位置,还有咱这客栈靠街边的房间也会被人专门订下来。普通的百姓也会一早就来到街边占个靠前的位置,生怕来晚了挤不进去,看不见咱大靖的英雄。那些姑娘小姐的会把准备好的荷包和鲜花朝路过的英雄掷过去,一般被砸的最多的就是那些英俊潇洒的少年英雄。那场面,就像天上下花雨一样。听说,每次都有人靠捡拾荷包发了家呢!” 青芽得知凯旋的军队从这过,立刻拉着周嬷嬷的袖子,使劲的扯着。因为兴奋,脸蛋儿红扑扑的,“嬷嬷,我们也订一间吧,到时候正好能看见阿昭!” 周嬷嬷也觉得机会难得,景昭如此风光的时候,是应该看看。 微微一笑 青芽提着裙子,“噔噔噔噔”飞快的跑到二楼上,进了丙字三号房,气喘吁吁的喊:“嬷嬷!嬷嬷!有消息了,现在大军已经在城外五公里处的连河岸边扎营修整,明天就要进城了!” “真的?谁说的,准确吗?”周嬷嬷也很期待看着景昭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盔甲,手提长枪的样子,何等威武的样子。 青芽非常确定的点头,“当然是真的,这时刚才上午那个店小二告诉我的,他说了全都城的人都知道了。明天太子也会到东安门迎接凯旋的将士,辰时准时从东安门入城,东安街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这回官府已经发下诏令,这整个东安街上的铺子都要把门前收拾干净,明天上午小贩也不能在东安街摆摊,要保持整个街面整洁利落。既然官府说了,那就肯定是了。”她走到窗户边上推开了窗户,街上的景象看的清清楚楚。 “我们明天上午只要把窗户打开,就能看见了。看的清楚还不用在人群里拼命拥挤。” 都城东安门,太子景麟率一众大臣在等着凯旋将士们和固族议和使团。所有人都庄重肃穆的等待着,面上丝毫没有不耐烦。 太子景麟与皇帝长得很像,身材修长容貌俊美,器宇轩昂。他是皇帝的嫡长子,从一生下来就是太子,人品学识能力都很出众,可他却没有自大自傲目中无人的毛病。连皇帝常说,这小子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时辰已经快到辰时时了,岳元帅已经到了跟前,双方寒暄几句,就都上了马。 “岳元帅率将士们,三年奋战抗击外敌,乃大功之臣,稍后父皇会在大殿之上对诸位有功之臣进行封赏。现在,请岳元帅率诸位将士进城,请!” 今天进城的将士精神十足,他们昨天晚上早早的就睡下了,早上起来的时候都把身上的盔甲和兵器都擦的亮亮的,力求自己看起来威武一些,在都城百姓面前替那些没能回来的兄弟们争光。 都城东安路上的来福客栈二楼客房,房间里坐着五个年龄相似的姑娘正说着这次要进城的将士的事情。她们分别是襄亲王府的景玉颜,临安候府蒋家的蒋玉函,文阳候家华家的华文清,谷阳候陈家的陈宝珠,还有怀化大将军府林家的林橙。 “玉颜,你知道景昭和景白的身份吗?”陈宝想到景昭景白都和景玉颜一样姓景,以为景玉颜会知道什么内情。 蒋玉函华文清林橙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只是陈宝珠先问了出来。 景玉颜自己也不知道,只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宗亲中也没人叫景昭和景白的。也许他们两个都姓景是巧合吧。”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长的什么样子,听说他们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阿橙,你哥哥不是和他们在一个军营里吗?他跟你说过嘛?” 很多人都好奇最近三年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两位英雄景昭景白的的身世背景。虽然有很多传言,但没有确定的说法。 “我哥在信里提过,他跟他们俩个见过几次,也一起上过战场,都是少年英雄,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景昭将军一杆长枪如臂使指,景白将军的剑法锋芒毕露,他们二位所到之处敌人避之不及。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得起如今的盛名。” “真的?那我一会可要好好看看。时间过得真慢,他们怎么还没到。” 这世上不止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更多的是美人对英雄的仰慕。 隔壁的青芽和周嬷嬷也在等到这景昭的出现,她们两人一早起来就开始梳妆打扮。虽然不是她们露面,但这是景昭人生中的大事,她们很重视。 青芽还专门到街上买了花,今天早上簪在头上,等景昭过来的时候,凑个热闹。周嬷嬷一起来的就是喜滋滋的,她还帮着青芽挑花簪到头上。 整条东安街的两边都站满了人,其中还有许多年轻的书生,还有许多年轻的小姑娘。街边的女人们和姑娘们,头上都簪着早上才摘下来的娇艳欲滴的花朵。无数朵美丽的花会聚在一起,空气中仿佛也有了香气在弥漫。 听见前面的一段路上,人群中发出巨大的欢呼,这边的人都踮起脚尖朝那边望去,原来,是凯旋的将士们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很快,队伍移动到了这一段,他们竭力包发出更响的欢呼,女人们都和小姑娘们,都摘下头上经过精心挑选簪上的花向将士们抛过去。 景昭他们这些在人烟稀少的边关沙场,重新回到了热闹的生活,道旁百姓为他们爆发出的热情而真挚的欢呼,他们脸上的幸福的笑容,都让他们觉得一切的流血流汗都是值得的。 “姑娘,来了来了!”在窗户边上看着的丫鬟们兴奋的高呼着告诉主子。 景玉颜她们几人听见,赶紧走到窗边,果然整齐威武的队伍已经映入了她们眼中,队伍越走越近,她们仔细观察者骑着马的几个人,景昭和景白出众的容貌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蒋玉函看着并排靠着的两位年轻的将军,却分辨不出他们两个,哪一个是景昭,哪一个是景白。 “玉颜,阿橙,文清,宝珠,你们快来看看,那两位就应该是景昭和景白二位将军了吧。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是景昭将军,哪一个是景白将军。” “日后就知道了,现在想的太多也没用。呀!他们马上就过来了!春燕,快把准备的花拿过来。” 陈宝珠从准备好的花篮里拿起几朵,就朝着景昭和景白两人的方向抛过去。 其他几人也开始动作起来,一朵又一朵精致美丽的花朵接连不多的从窗户里飞出。 林橙开始朝她哥哥扔了几朵花,然后剩下的花就都冲着景昭和景白招呼过去。 隔壁的青芽自从景昭出现,就一眼认出了她,也赶紧把花朝着景昭砸过去,景昭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见到时青芽和周嬷嬷,朝她们微微一笑。 大殿风波 “阿昭,阿昭!我在这!”青芽见景昭看过来,上半身探出窗户兴奋的挥着手臂,跟景昭打招呼。 隔壁的景玉颜她们五个人,都挺听见了青芽的话,好奇的看过去,但是青芽早就被周嬷嬷扯着耳朵拉进了屋里。 华文清叫过身后的丫鬟沉香,“沉香,你去打听一下住在隔壁房间的客人的身份。” “表姐你叫沉香打听什么去了?” 林橙就坐在华文清的旁边,隐约听见了她的让沉香去打听什么。林橙的母亲华氏是华文清的父亲现任文阳候华博的嫡亲妹妹,华文清比林橙大了一岁,是她的表姐。 “一会等沉香回来,你就知道了。” 沉香下去一小会就回来了,她走到华文清的身后,俯身在华文清耳边说了几句话。 “表姐,沉香打听出什么来了吗?”林橙见沉香已经说完了,马上追问道。景玉颜,蒋玉函和陈宝珠也等着听打听来的内容。 “刚才,你们也都听见隔壁的那位姑娘喊了什么吧。我本以为她和景昭将军是认识的,而且有不浅的关系。就让沉香下去打听了一下,那位姑娘的身份。” 华文清先跟她们几个解释了沉香出去的原因。 除了林橙,其他几个人早就知道了,“那沉香打听到了什么?” “那位姑娘昨天上午就到这了,她叫青芽,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姓周的嬷嬷,别的就不知道了。” “今天晚上宫中的庆功宴上,我们就都知道了。” 想起早晨出来的时候,母亲嘱咐看完要早回家准备进宫的事,她们很快回了家。 大殿之内一片安静,这里刚才被景昭投下了一个炸弹,一时间殿内的气氛有些凝住了。 就在刚才,景昭从群臣之中走出,跪在大殿之上,“臣向陛下请罪,请陛下容禀。” 景白在听到景昭所说,心中一惊,阿昭一定是要坦白一直隐瞒着的女儿身,在知道就拦住她了。算了,还是一会为她求情吧。 皇帝心中大概已经知道景昭要说什么,笑着问道,“哦?你何罪之有啊?” 景昭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了个头,“臣景昭有欺君之罪,本来是女儿身,隐瞒身份在军中三年。请陛下降罪。” 从兖州大营和她一起回来的将军们,听见景昭说她是女人,都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 龙椅上的皇帝并没有像一些大臣猜测的那样勃然大怒,相反皇帝的很高兴景昭能在此时坦白身份,也并没有想降罪于景昭。 “景昭,襄亲王景誉嫡长女,生于太初六年三月,母亲襄亲王先王妃陆氏,三岁时移居景城,在景城长大。朕说的对吧,阿昭。” “确如陛下所言。”景昭很惊讶,这些事情皇帝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皇帝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下面的文武百官,也都很惊讶,既惊讶景昭的身份,有惊讶皇帝居然知道景昭的身份。很多人都朝户部尚书王怀祖看过去,王怀祖是襄亲王继室王氏的父亲,景玉颜的外祖父。 王怀祖心中有惊讶,但更多的是生气愤怒。当年的那个孩子明明还活着,二女儿却告诉他说早夭了。二女儿到底还瞒着他做了多少害人的事。 “你一进军营,你的身份朕就知道了,也算不上是欺君了。而且军法中也并没有不许女人参军这一条,从古至今的女将军不止你一个,咱们靖朝的也有两位巾帼英雄。元华大长公主震的皇姑,就说过为国为民,不分男女。没想到,咱们皇族中继元华长公主之后,又出了你这个女英雄,这也是皇族的荣耀。你也为天下的女子,树立了榜样。朕决定恕你无罪。” 皇帝虽然是对景昭说的,但是也是说给朝中的官员听的。事实证明,能够在朝中当官的,就没有傻子,他们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没有人站出反对。 闻太傅虽然年老,但是眼不花耳不聋,心里也明白的很。他带头道,“陛下圣明!” 精忠王秦明也俯身,“陛下圣明!” 文武百官也一一附和,“陛下圣明!” 皇帝龙心大悦,“都平身吧!景昭,你也平身吧!”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昭有磕了个头才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景泽,你为什么不出来?景昭都坦白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皇帝早就看见了站在群臣之中的景泽,看着他一直想站出来为景昭求情,但都被自己阻止。现在终于到了,给他算账的时候了。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三年里,儿子做到了与父皇的约定,儿臣从来没有露出自己的身份,今天的官位也是儿臣凭自己的能力获得的。” “嗯,朕知道这些,你平身吧。” 景白也就是皇帝口中的景泽,从景昭身边走出去,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原来,景白是当今皇帝的亲生儿子八皇子景泽。 三年前,边关遭遇固族突袭,兖州城被攻陷,情势危急。八皇子景泽听到消息,从师门赶回都城,说身为大靖皇族的皇子就要保护大靖朝的百姓。下定决心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他答应皇帝用景白的名字去当兵,一枪一马都要靠自己,不能亮明自己的身份来取得便利优势。 文武百官觉得,今天上朝受到的冲击太大了,景昭是亲王嫡女,景白(景泽)是皇帝的儿子。三年里,崛起的两位少年英才都是皇族。看看人家孩子,再看看自己家的孩子,朝臣们心里下了决定。下朝之后,就叫严加管教家里的子女,让他们看看人家这岁数干了什么,好好的向人家学学。真不愧是皇族血脉,果然非同寻常。 解决了景昭和景白(景泽)身份的事情,皇帝就叫人宣了已经拟好的封赏圣旨。 景泽(景白以后改成景泽)封为祈王。景昭被封为永昭郡主,官职升为正三品上冠军大将军。 景文宣 都说人在小的时候不记事,但是景文宣一直记的三岁的时候遇到的一个人。 那是在夏天的一个中午,本来是该睡午觉的时候,奶娘以为把他哄睡着了之后就离开了一下。在奶娘离开之后,他就偷偷的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他顺着墙一直走,走到了一个更大的院子门口,他看见院子里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娃娃,那个小娃娃也看见了他。他们两个不知怎么就凑到了一起玩,他们那天下午在那个院子玩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那个小娃娃长得谁样也记不清了,但是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可爱的小娃娃的印象就是很深很深。 他唯一还记得的是,那个小娃娃拉着他的手说,“我叫景昭,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景文宣。”这时他听父亲说的。 “那你以后还来找我玩吗?”小娃娃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看。 “乖阿昭,我以后还来这找你玩。”他学父亲摸摸小娃娃的头,虽然小娃娃比他高,但小娃娃配合着他低下头。 “好,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哦,宣宣。” 那一次,奶娘被罚打了十个板子,把他看的更紧了,再也没有在他装睡的时候出去过,他去哪奶娘都跟着。本来他是像让奶娘带着他去那个大院子找阿昭的,但是奶娘一听那个地方,就告诉他,不能去那里,要是去了那里母亲回生气的。 过了很长时间,他又偷偷的跑出去几次,可是那个院子都被锁着。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阿昭。 可能是经常想着这件事,所以到了现在,他一直记得景昭这个名字。 在他长大的过程中,从府里的下人们说的那些闲言碎语中,渐渐整理出了不堪真相,颠覆了他的认知。那个大院子里以前住着的是父亲的原配妻子,后来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而他的母亲在他父亲的原配妻子还在的时候就和他父亲有了私情。这样的发现,让他的内心一直煎熬着。 大概可能景昭就是那个姐姐吧,还听说她是得了天花被送出去的,也许早就活不成了。可在他的梦里那个拉着手说和他一起玩的小娃娃景昭一直还活的好好的。 这几年间,景昭这个名字不断传到他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就想起了那个景昭,要是她还在,她会做什么呢? 现在,她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你终于回来了,阿昭。 “文宣,真没想到,名震天下的景昭将军竟然是个女的,还是你姐姐。不对啊,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怎么不知道她呢,也没听人提起过,也没见过她。” 黎礼看着和八皇子祈王景泽坐在一块的永昭郡主冠军大将军景昭露出羡慕的神色,扭头就是景文宣心不在焉的样子,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文宣,你想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你说了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景文宣与一贯冷漠高傲的模样有些不同,好似有一丝茫然。黎礼怀疑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但他使劲闭了闭眼之后再看,确实是茫然。他心里一想,十几年没听说过的姐姐突然出现,说不定会有什么内情和变故, “唉,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没事。” 文质彬彬的历国公世子黎礼的内心可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文弱,他一直崇拜且追求强大。景昭以女子之身拥有强大的武力,就更值得他崇拜了。 夜宴 景泽和景昭的座位被安排在一起,他们俩个在军营里一起呆了三年,即使知道了景昭是女的也没能影响他们俩的兄弟感情,反而景泽在生活上更照顾景昭。现在景昭是襄亲王府嫡长女的身份被揭开,他们两个人还有了不远的血缘关系,来往起来就更方便了。 “阿昭,起是从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俩一定有关系。只是没想到,你是襄皇叔的女儿,以后你得叫我哥了。” 景泽对于和景昭是堂兄妹的关系很高兴,他看见和他们相隔不远的襄亲王一家人,襄亲王从来了就没往这看过一眼,襄王妃轻轻瞟过来的几眼眼神里的阴冷藏都藏不住,两个小的倒还好点。 景泽意有所指地对景昭说道, “阿昭,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哥给你撑腰。” 景昭也了解景泽的性子,知道他不是说笑,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也不和他客气。 “嗯,一定会的。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些年一直帮我,我知道要不是你,我早就被人发现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我一直瞒着你,你也没怪我。谢谢你,哥。” 两人举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他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积累的情谊比血脉带来的感情深的多,在景泽的心里景昭就是一个性别不同的好兄弟,而不是一个近亲的堂妹。在景昭的心里,景泽这个兄长的意义远比一个皇子堂兄重要。 现在,三年以来一直压在景昭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皇帝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治罪,还封赏了她,这也算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皇帝和皇后的座位在整个大殿的最高处,帝后比肩而坐,虽都不是正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了,但却因为他们之间温情,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限美好。 乾正帝是靖朝的第二代帝王,他不同于先帝的风流多情后宫佳丽三千,只钟情于皇后一人,六宫虚设。先帝在时,多次表示要为太子如今的皇帝赐妃嫔美人,但都被皇帝严词拒绝了。所以,现在天下的女人最让人羡慕的就是皇后娘娘了。 今日大军还朝,八皇子景泽也在其中,景泽是皇后亲生的小儿子,如今在战场上平安归来,皇后的心里高兴。看着大殿之上一片喜气洋洋的场景,和皇帝一杯一杯的喝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皇帝一看皇后面色稍有些红晕,脸上一直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就知道皇后是喝多了。叫过太子嘱咐几句,便和皇后一起回了端凤殿。 太子站起来,替皇帝向众臣解释,“今日父皇高兴,多饮了几杯有些乏了,就先和母后回寝宫了。诸位大人们请继续。” 下面的大臣对皇帝皇后宫宴早退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了,皇帝对皇后的体贴爱护满朝皆知,帝后感情和睦也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了。 太子说完之后,乐声又接着响起来,舞姬们有重新舞动着柔软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