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酒香》 第1章 恶毒婶婶 战乱年代,硝烟弥漫,兵匪过境,粮食被抢光,抢不走的一把火烧来,绝了方圆百里村民的生路。 这是慕国北方的一个小村子,位于群山的边缘,三面被连绵的矮山环绕,矮山之外,便是高耸入云的大山。 十里堡,是这个村子的名字,方圆数里,也不过百来户人家,一场战火烧过,幕国之北卫国的军队洗劫了数个村子,抢走了村子里的粮食和女人,闹得人心惶惶。 晌午时分,村中却没有半点炊烟,安静的可怕。 这本该是丰收的季节,一湾湾坡田却光秃秃的,偶尔可见一两个人挎着篮子在田地间捡兵匪抢夺后,遗漏下来的粮食。 秋风习习,吹得他黑色衣袍猎猎作响,村子西边,黑衣少年面色白得如同纸片,立身于坡上,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都要被一阵风吹走。 “叔叔,你饿吗,这是刚刚在坡上采的野山楂,给你。” 他望着手中的几个干瘪的野山楂发愣,秋风吹得他发丝散乱,辗转数月的流浪,他已经邋遢的被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称作叔叔了。 没有目的的流浪,不修边幅的邋遢,伤口的疼痛,他显得格外狼狈,却在这普通的野坡上,遇见一个小女孩,见他面色不好,把兜里七八个干瘪的野山楂全部塞给了他,留下一抹怯怯的笑,自己背着背篓走了。 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将一个野山楂果喂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却是又酸又涩,眉头紧蹙。 再抬头看,已经看不见刚刚给他野山楂的那个小女孩了。 转身欲走,却听见一声惊呼,回头看,就见远处一个水塘子里水花扬起,有人掉进水塘子里了。 是那个扬起一抹怯怯的笑把野山楂塞给自己的小女孩! “这边有人落水了……”他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冲着远处田地里捡粮食的几个人呼喊。 不知几日未曾说过话,声音沙哑干涩的像是个老年人。 呼喊间,他已经跑到了水塘子边,纵身一跃入水。 嘶,糟糕,他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冰凉刺骨的水刺激得他浑身像是碎裂一般的疼痛。 “有人落水?” “是谁落水了……” “是秋家麦丫头和乔丫头……” 田地里劳作的人并不多,听到声响却都跑过来了,水塘边,七手八脚,七嘴八舌,一片杂乱。 而村子北边,秋家的院中同样杂乱不堪。 “家里都没有粮了,你们两个小东西还那么贪吃,一天供你们一顿闲饭还不够,竟然还敢偷吃馍馍,看我不打死你们两个死崽子。” 尖锐刻薄,带着几分泼辣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这个四四方方的矮石墙围着的院子里,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身蓝布白碎花衣裳,袖子半挽起,单手叉腰,凶神恶煞的瞪着院中一双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孩童。 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竹桠做的扫帚,追着两个瘦瘦小小的孩童打,嘴里不停的叫骂着:“看我不打死你们这两个死崽子……” 竹桠条子唰唰的打在两个不停躲逃的一男一女两个孩童身上,连着打了数下,才歇了手。 两个小孩童都是面黄肌瘦,眼睛却很灵动,短小的衣裳穿在他们身上,上上下下全是补丁,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原来的布料了,却拼接得很整齐。 妇人追打得累了,拿着扫帚站在院中喘气。 小男童扬起脸,倔强的看着妇女,他没有辩驳。小女童虽然有些害怕,小手一直揪着男童的衣襟,却也没哭,而是辩驳道:“馍不是我们偷吃的,我和果果都没有吃馍,我们还饿着哩。” “哼,还敢犟嘴,桌上的馍不是你们俩个偷吃的,难道还长翅膀飞了不成,敢嘴硬,看我不打死你们。”妇人歇息够了,提着扫帚又朝着两个孩童瘦瘦小小的身上招呼去。 “两个小贱货,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妇人拿着扫帚狠厉的几下子,毫不留情的打在两个孩童身上,痛得两人小身板不停的颤抖,摇摇欲坠。 “我们没有偷吃,就是没有偷吃,三婶就是打死我们,馍也不是我们偷吃的。” 小女童一边躲,一边回应着,小男童咬牙,承受着疼痛,同样反驳:“我们不是贱货,我们没有偷东西。” “还嘴硬……”妇人是气得不行了,怎么打都不解气,自己还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顺手把扫帚往墙角一扔,伸手就朝着小男童脸上拧去,原本就瘦瘦的小脸蛋儿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掐住,嫩嫩的皮肤瞬间就红肿发紫。 小女童见状,毫不犹豫的上前,抓住妇人的手臂,张口就咬去,她并没有那高,赤脚丫子垫着,整个人都半吊在妇人的手臂上,牙齿却咬的死死的,就是不松口。 “死丫头,贱蹄子,松口。”妇人被咬的痛了,甩了两下手臂,想要将小女童甩掉,可是小女童却死死的缠住妇人,嘴里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咬死你,咬死你这个大恶人。” 可不过三、四岁孩童,牙齿都没有长齐全,哪里是一个三十些许妇人的对手,妇人另一只手直接将女童的手臂抓住,用力一扯,就给扯掉了,一推出去,小身板却是被抛出了一米多远。 “苗苗……”小男童见小女童被妇人给扔在了地上,连忙跑过去,将摔在地上满眼透着不服气的野性的小女童给拉起来。 “哎哟,痛死我了,两个死崽子,看我今天不让你们掉一层皮,我就不叫周菊。”妇人挽了挽袖,显然因为小女童的行为,怒火更盛。 不过,她还未有所行动,却听见远处一阵嘈杂的呼喊…… “秋老三家的,秋老三家的,快来看看,你家乔丫头和麦丫头掉深水塘子里了。”大嗓门一声吼,就见院子外的小路上,一群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跑来。 周菊一听这声响,哪里还顾得上院子里的两个孩童,哐当拉开院门,就冲着一个汉子奔去,带着哭腔的吼道:“乔乔,我的乔乔,你怎么啦?” 她一边哭着,从那个汉子手中将一个浑身湿答答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抢过来,嘴里嚷道:“怎么回事儿,我家乔乔怎么会掉深水塘子里,我的乔乔,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儿,你要有事儿,娘可怎么办啊,秋老三,秋老三,你这个天杀的,赶紧来呀,我的乔乔醒不过来啊……” 周菊哭着,索性抱着浑身被水打湿的秋乔坐在地上哭,跟着而来的妇人小孩也都围着,看热闹般的指指点点。 “大姐,大姐,你怎么了,大姐,你醒醒啊……”稚嫩的童音打破了这氛围,这才有人恍然想起,还有一个丫头呢。 就见村子里的林三叔怀里抱着的另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瘦瘦小小的身子,破旧的衣服被水打湿,蜡黄的面上,双眸紧闭,双唇惨白的毫无血色,而刚刚被打的一双孩童正紧张的摇摆着女孩的手臂。 “大姐,大姐,你睁开眼睛看看苗苗,大姐,你的身上怎么冰凉的,大姐,你冷吗?”小女童苗苗扯着女孩的手臂,不停的摇晃着,可是女孩却依然双眸紧闭,毫无回音。 “苗苗,果果,别着急,林三叔先送你大姐回屋,你大姐掉进水塘子里,睡着了,会没事儿了的,会没事儿了的。”林三叔安慰着两个小家伙,连续说了两遍会没事儿的,其实他也不确定,麦丫头是被一个面生的黑衣少年救起来的,他跑过去的时候,就探到麦丫头已经没有了气息,那就等于是死人了。 第2章 死人 两个孩童虽然紧张自家姐姐,却乖乖的跟着林三叔进了屋去,只是小手紧紧的拽着女孩的手,生怕她会飞走一般。 看秋麦被抱进屋里,哭了好一会儿的周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院外的石子路上,抬头指着抱秋乔回来的壮汉就骂道:“怎么把我家乔乔放在这里,赶紧抱屋里去,找周郎中过来啊。” 她责怪人倒还是理直气壮,壮汉很不乐意的看了周菊一眼,明明是她半路将人抢了去,这会儿却埋怨起别人来了,不过他虽有些不悦,却也二话不说,将秋乔抱起,就往屋里送,而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急忙去请村子里的老郎中。 冷珊是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给吵醒的。 身子绵软无力,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眼皮好重,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才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鼻尖隐隐闻到一股湿湿的霉味,还略略有些刺鼻的中药味。 外面争吵的声音依然那么激烈,是一个很稚嫩的孩童的辩驳,和一个妇人的叫骂。 “你还有理了,偷东西还敢嘴犟,看我不拧掉你的耳朵,都是一群贱货,有娘生,没娘养的。”妇人骂骂嚷嚷,话语尖酸刻薄。 童子声音稚嫩,却勇敢辩驳:“我没有偷,大姐也生病了,也需要吃药,三婶偏心,只给乔乔姐姐治病,不给大姐喝药。” 童音刚落,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哼,这嘴犟也不顶用,自己都承认了,这不是偷,这是什么嘛,喝药?麦丫头抱回来的时候就没气了,周郎中早就说了,她就是个死人了,这药给她吃,她也得有命吃。” “你胡说,大姐只是睡着了,林三叔说过,大姐只是睡着了,大姐会醒过来的……” 外面吵闹不休,屋内,冷珊只觉得脑袋疼痛欲裂,记忆里却出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一个名为秋麦的八岁小女孩的记忆。 眉头忍不住的皱起,她伸手想要抚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小小的,黄黄的皮肤,手指纤瘦,这分明是一个小丫头的手。 心中瞬间的惊慌,她记得自己刚刚打完一场硬仗,将一群贪心的股东搞定,回到办公室…… 是了,堂姐,她的预感是对的,堂姐她还是对自己下手了,可惜她虽然觉察到了,却没有防范,那一杯咖啡,她毫无芥蒂的喝下去了,醒来却再也不是曾经叱咤商界的冷珊了。 为了金钱? 还是为了那颗珠子? 姐妹亲情,不过如此。 她闭眸,只觉得瘦小的身子仿佛沐浴在雪风中,冰寒刺骨。 那个秘密,她只告诉了堂姐,她以为可以有一个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得到的却是身死的背叛。 财富,让自己唯一的亲人背叛了自己,那么,那个世界也再无可念。 梳理着记忆,她看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八年的成长,秋麦,一个生活在大山边缘贫穷小村子里的小丫头。 兵荒马乱的年代,穷苦的山野乡村,不过八岁的年纪,父亲当兵一去多年未归,母亲跟着跑摊的商贩跑了,留下年幼的兄弟姐妹四人,跟着刻薄的三叔三婶过活。 如此凄苦简单的身世,便是她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也就是以后的她,秋麦。 “她三婶,别打了,苗苗和果果两个孩子小,不懂事儿,这麦丫头去了,盛小子又不在家,孩子皮你就多费费心,说教说教……” 秋家院子里的动静不小,早就惊动了邻里,宋家五婶离着秋家的院子是最近的,听到动静便叫了几个闲着的妇人过来凑凑热闹,可这一看看周菊这么毫不留情的打着两个孩童,又忍不住的劝上两句。 “哼,年纪小就可以偷东西了,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也是个祸害,还不如现在打死算了。”周菊一边嚷骂着,手上动作却不见缓。 这般狠辣的下手,打得两个孩童是万般可怜,周围的几个妇人再咋说也看不过去了,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 “好了,周菊,你也别打别骂了,连婉容行为不检点,可是孩子们是无辜的。”素来和周菊关系不错的王婶说道。 “就是,别打了,再怎么说这也是秋家老大一房的人,你这么打死了,自己还要吃牢饭,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 “这盛小子不在家,他要回来,看你这么打他弟妹,指不定还要怎么闹腾呢,两个孩子还小,你打了也就够了,你家乔乔不还不见好吗,这可别再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了。” 妇人们七嘴八舌的劝着,周菊却听不进去。 “啊呸,”她冲着院外唾了一口,高声嚷道:“盛小子回来又怎么样,我还怕他不成,我是他三婶,做错事儿,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就是官老爷子也不会管我这一档子事儿,我家乔乔到是还在床上躺着,都怪那麦丫头,野性的害人精,可怜了我家乔乔。” 周菊越想越气,挥着竹条子就又想打两个孩子,却不曾想…… 哐当,木质的院门被推开,一个高高瘦瘦,却很结实的黑小子旋风般冲进了院子里,直接横在了周菊面前,将苗苗和果果护在身后。 “你要干什么,又想趁着我不在,打苗苗和果果。”秋盛皮肤黝黑,个子虽然没有周菊高,却也到她的肩头,仰头朝着周菊这么怒目一瞪,还颇有气势。 周菊被秋盛这么一质问,还有些被吓住了,不是这个十一岁的男孩有多吓人,而是他那眼神,像足了他父亲,秋家老大,秋家老大那可是会功夫的,在十里堡也是威名大振,有几个人敢真正儿跟他杠上。 可面前毕竟只是矮她半个头的秋盛,周菊顿了一下,这才高声嚷道:“老娘要打就打,你这死小子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连你一块儿打。” 周菊说着,抬手就要打来,秋盛却不怕,伸手就要去抢周菊手上的竹条,“我看你敢打,我回来了,就不许你打苗苗和果果。” 自己的大哥回来了,有人给撑腰了,苗苗和果果面上都一阵欣喜,可又想到屋里躺着的秋麦,两个孩童的眼中湿漉漉的,他们一人抱住秋盛一条腿,黏黏的换了一声,“大哥。” 秋盛还跟周菊杠上,周菊没下手,秋盛也没有一丝胆怯,旁边宋五婶却走过来拉了拉秋盛的袖子,说道:“盛小子别这么没大没小的跟你三婶说话,你既然回来了,就快回屋去看看麦丫头吧,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没了。” 第3章 重生堂姐 这一句话,将还在与周菊对峙的秋盛给瞬间压垮了,他有些呆愣的回头,质问宋五婶,“宋五婶,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大妹她好好的,你怎么就说她没了。“ “唉,盛小子,五婶也不是糊弄你,就在屋里放着呢,回去瞧瞧吧。”宋五婶尽量放低了语气,以免让秋盛觉得更难受。 这时,苗苗和果果也哭出声来,委屈的抱着秋盛的腿道:“大哥,他们说大姐死了,他们是骗人的对不对,大姐只是睡着了,他们骗人的。” 秋盛的心,如同被巨石砸下,他胸前一口怒气涌起,也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气,对着周菊一把推去,同时吼道:“周菊,你做了什么?” 这时候,他哪里记得,这个周菊是自己的三婶子,完全是当作了仇人,那双凌厉的眸子,怒火滔滔,一个十岁一的孩子,从小还营养不良,本也没多大力气,可是却听闻自己妹妹没了的消息,心中怒火累积,硬是将周菊给推倒在了地上。 “哎哟,这没大没小的死小子,连自己的亲婶子都要打啊,以下犯上啊,浑小子啊……”周菊被推倒在地,摔的也不轻,就索性坐在地上开始哭嚷闹着。 围观的几家妇人便走了过来,去拉秋盛,“盛小子,别犯浑,那是你三婶,怎么能动手打长辈呢。” “你这孩子,平日里看你也听话,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的,赶紧去跟你三婶子道个歉,扶她起来。” 几个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秋盛的不是,秋盛的怒火也消了一点儿,却也没真的听话去道歉或者搀扶周菊,而是瞪着她。 周菊一听有人帮自己说话,越发的闹腾了,双手舞动,双腿蹬着,直接在地上耍浑了,嘴里还不停的叫着:“秋老三,你这个没用的,还不赶紧出来,你看看这几个死小子,这是要了我的命啊……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进你们秋家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伺候一家老小的,还要被这几个浑小子欺负,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哎哟喂……可怜我的乔乔啊,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秋麦那个死丫头也真是个祸精儿啊,自己不要命了也都要祸害我家乔乔,我们母女俩怎么就摊上你们秋家这一堆子麻烦事儿了啊……” 周菊哭闹了好一会儿,那是越闹越带劲,几个妇人上前去拉,都拉不住。 “娘,你别说了,你快起来吧,我没事儿。” 周菊还在闹嚷着,却听到一个纤弱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秋老三正扶着一个面色苍白,柔弱如一阵风的小女孩。 年约十岁,身子骨瘦弱,长发披散而下,面色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模样,正是秋三婶周菊的女儿秋乔。 “娘,我不怪妹妹的,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被妹妹拉下深水塘子的,如今妹妹她都……我真后悔,没劝住妹妹,让她离深水塘远一点儿。” 周菊一看秋乔醒了,欣喜不已,哪里还顾得上撒泼,连忙翻身爬起来,摇摇摆摆的跑了过去,拉着秋乔的手,关切的问道:“乔乔,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怎么不在屋里好好躺着,跑出来吹风,快,快回屋去,周郎中说了,你是寒气入侵,受了风寒,可不能再在外面吹风了。” 秋乔摇摇头,抿唇一笑,安慰的说道:“娘,我没事儿,我刚刚醒来,听爹说妹妹她……我……我心里难受,就想去看看她。” 周菊一听秋乔说自己没事儿了,心里也就舒坦了不少,却又听秋乔说要去看秋麦,便道:“看她,哼,我说不看也罢,免得触了霉头,你跟娘好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掉水里了?” “娘,别说了,这事儿都怪我,妹妹看深水塘边上的茅草堆里有鸟窝,想要去找鸟蛋,我跟妹妹说,那水边危险,却没劝住妹妹,本来是想跟着去劝她的,谁知她不小心就掉水里去了,掉下去的时候,她还抓着我的,可是都怪我没用,没把妹妹给拉上来。” 秋乔解释着,边说眼眶渐渐泛红,溢出了滴滴晶莹,那模样,那般楚楚可怜。 听了秋乔这话,周菊就像是一颗炸弹点着了火,嘭的爆发了,嚷道:“该死的麦丫头,只知道祸害人,死了活该。”周菊冲着秋麦的房外嚷着,又拍了拍秋乔的手,心疼的说道:“娘的傻乔乔,你还说怪你,都是那麦丫头不知事儿……从小就知道惹祸,天生就是一个祸精儿……” “娘别说了,妹妹她也够可怜了……”周菊还在噼噼啪啪的说个不停,秋乔却开口劝道。 秋乔和周菊的这番对话,院子里的都自然都听见了,秋盛是断然不信的,走上前去怒眼一瞪,问道:“你胡说八道,大妹她最知事儿,一听就是你胡说的。” “盛小子,别说了……”秋盛这才一开口,就被几个妇人拉住了。 几人这一看秋盛,再看看秋乔,七嘴八舌的说道:“乔乔这丫头也是懂事儿……” 秋乔看着四周夸赞的目光,面上虽然什么都没有表露,心里却一阵得意,秋麦,哼,重活一世,没想到你这个没用的竟然早早的就没命了,上一世,一直被你踩在脚底下,看着你和苏锦哥哥幸福美满,而我却遇人不淑,郁郁寡欢,躺在病床上熬尽了生命。 这一世,既然老天爷让我重新来过,那我就绝对不会输给你,你死了,哈哈,放心吧,我会跟苏锦哥哥恩爱白头,我会得到属于你的一切。 “宋五婶、王婶……你们也别拉着我,今日我定要问个明白,大妹自小就知事,最是听话,我不信大妹会那么不知道分寸,周菊,你说,是不是你教了乔乔胡说八道的。”秋盛指着周菊质问,果果和苗苗两个孩童一直都抱着他的大腿跟着他。 周菊被这么一质问,火气又上来了,松开拉着秋乔的手,单手叉腰,指着秋盛和果果、苗苗,嚷道:“秋老三,你自己看看,你这几个侄子,都什么样儿,我周菊好歹是她的三婶子,他这么直呼我的名字,以下犯上,冒犯长辈,不服管教,这会儿,还敢这么来说我,你这个当叔叔的也不吭声,怎么着,任由着他们欺负人啊。” 第4章 谁更会作 秋三叔秋满福性子软,平时被周菊压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是在十里堡这地方出了名耙耳朵,周菊这么闹嚷着,他也不敢说上啥话,只是老老实实的掺扶着秋乔。 秋家男儿却并不是个个如此,秋盛就不是个愿意任人欺负的,被周菊这么指着一数落,他毫不示弱的反驳:“你胡说八道,你若是值得我们尊敬,我们自然敬你。” “嘿,我周菊哪儿不值得你们敬了。”周菊又炸了,拍着屁股蹦跳起来,指了指兄妹三人,又指着围观的几个妇人道:“你们说说,我周菊哪点儿对不起他们,连婉容那不要脸的跟着野男人跑了,我周菊给他们吃,给他们穿,我哪儿对不起他们了。” 说到连婉容,秋盛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也没想到自己又敬又爱的娘会做出那种事儿,竟然跟着跑摊贩坐着马车跑了,若不是那天夜里,他亲眼看见马车远去,断然是不敢相信这些的。 那一夜,他夜半起身,却看见连婉容头也不回的上了一辆马车,他一路狂奔,追到村口,都没追上。 “怎么,没话说了,你倒是说啊,我周菊哪里对不起你们了?”见秋盛没接话,周菊还不消停,指着秋盛又继续追问着。 “好了周菊,你也别说了,盛小子他们还小,唉,给几个孩子留点儿面儿吧。”宋家五婶听不过去了,走上去拉周菊。 “呸,几个死崽子要什么面儿,她连婉容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咱老秋家的脸,早被她给丢光了。” 周菊甩开宋五婶的手,还想着继续跟秋盛闹腾,却被屋子里传来的一阵急切的咳嗽声给惊住了。 “大妹……”秋盛一听见这声音,抬头望去,正是秋麦平日里住的那间屋子发出来的声响,他急的将苗苗和果果抱起,就往屋内跑。 院中,一群妇人面面相觑,一个多时辰前,他们可都听见周郎中说,麦丫头没气儿了,死了,这是诈尸了? 秋家这院子大,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 这么想,几个妇人也不想错过,都朝着秋麦的屋子去,院中,只留下秋老三秋乔父女和面色很难看的周菊。 “太好了,娘,妹妹没死,我们去看看妹妹吧。”秋乔伸手去拉了拉周菊,就往秋麦的屋子去,心里却已经抓狂了,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咳嗽? 秋麦醒来后,就听着院子里的吵闹声,她想要出去,可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起也起不来,因着有曾经秋麦的记忆,她也知道兄妹几人的感情,心中动容,就想要保护大哥和幼弟幼妹,却动弹不得,急得她不停的咳嗽。 “大妹……”秋盛掀开麻布帘子,就看见秋麦躺在床榻之上,面色白的跟抹了面粉似地,还不停的咳嗽。 他急忙跑到床榻边,将秋麦半扶起来,学着连婉容的模样,替秋麦拍着后背。 “大姐……” “大姐……” 苗苗和果果看见秋麦这模样,都乖乖的站在床边,牵着秋麦的衣角,目不转定的看着她,就怕她突然就从眼前消失了。 “哟,这麦丫头原来是被塘子里的水给噎着了呀,这周郎中也有看岔眼的时候。”几个妇人掀开帘子进屋,正好看见秋盛拍着秋麦的后背,秋麦吐出一口水来。 “咳咳……”又是两声咳嗽,总算是顺过气来了,秋麦看着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的大哥和幼弟幼妹,有些不自然的开口,“大哥,苗苗,果果。” 一声呼唤,却自然的仿佛她就是和他们生活了好几年的亲兄妹。 “大妹,你没事儿吧,他们骗我说你没了,可吓死我了。”秋盛盯着秋麦上看下看,怎么看都不放心。 “大哥,你若是再这么瞅着我看,我会以为自己被水怪附身,变成怪物了。”秋麦不想让秋盛担心,便轻松的说道。 秋盛一愣,老实的摇头,道:“不会,我的大妹是十里堡最漂亮的,不会是湖里的水怪。” “哈哈……盛小子也真会说。”几个妇人一听秋盛这么说,都笑了起来,秋麦那面黄肌肉干巴巴的模样,离漂亮差了不知多少,要说十里堡最漂亮的姑娘,乔丫头的模样倒是水灵,只是年岁还小,再过几年,秋家的门槛只怕都会被踏烂了。 “妹妹,你一定要原谅我,都是我不好,没能把你拉住了,让你掉进了深水塘子里,以后你若是想要野鸟蛋,你跟我说,一定去帮你掏,你可不能再到水塘子边了。” 秋乔柔柔弱弱的凑上来,一副自己犯了大错的模样,低头站在秋麦的床榻边上。 周菊随后跟上来,一把将秋乔拉开,指着秋麦道:“乔乔,你又没错,干嘛跟她道歉,有错的是这个爱惹事儿的祸精,害得你这么惨,怎么没把自己的命给折腾没了,活着来祸害别人。” 秋麦抬眼看了站在旁边乖乖低着头的秋乔一眼,心中冷笑,她怎么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有些爱偷懒的堂姐还是个绿茶婊,原主秋麦的死,可都是这绿茶婊害的。 眼红水塘子边鸟蛋的是秋乔,她自己去掏鸟蛋掉进了水里,可怜心善的小原主,正巧从旁边路过,看见秋乔落水,想要拉她起来,却力气不够,本来小原主是可以不用被淹死的,却被秋乔活生生给拽进了水里。 至于救她的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好像是心善的小原主送给他山楂的那个怪叔叔,可惜救上来的却不是小原主,而是穿越而来的她了。 “姐姐可说好了,我老想吃野鸟蛋了,不如姐姐去帮我掏两个来烤了吃?” 秋麦眼睛晶亮的看着秋乔,一副满怀期待的模样。 秋乔却被问得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秋麦真的让她去掏鸟蛋,一想到掉进水塘子里,若不是自己重生了,那就是死了,身子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你,你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还想吃野鸟蛋,哼,你还把我家乔乔祸害得不够吗?“ 秋乔还没表态,周菊却炸毛了。 “姐姐说要给我掏鸟蛋的,原来姐姐可以说话不算话的,”秋麦低着头,唇角勾了勾,哼,让你装,我也会。 再抬头,却是一副小孩子受了委屈的模样,“我不要野鸟蛋了,可是我好饿,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第5章 饥荒年代 “周菊,你看麦丫头这脸色,这么难看,肯定是饿慌了,你就给她点儿吃的吧,这饥荒年代,也不能不顾孩子啊,你看麦丫头都八岁了,看着还没村东头李家那六岁的小丫头壮实。” 看热闹的妇人又七嘴八舌的插话了,周菊却不乐意。 “李拐子家那是有粮养孩子,人家孩子命好,家里早没粮了,还要养着这么些个吃闲饭的,我一天供他们几个小祖宗一顿饭,那都是勒紧了我自己的裤腰带省下来的。”周菊不松口,反而指着秋麦道:“饿?你这个死丫头,你还敢喊饿,那两个死崽子把桌上唯一的一个馍都给偷吃了,你还敢喊饿,看我不饿你们几天,让你们长点儿记性。” “我没有偷吃馍馍……” “我也没有偷吃……” 苗苗和果果见周菊又指责他们,立马脆生生的辩驳。 “一天不学好,偷吃东西不承认,真是和你们那犯贱的娘一个德行。”周菊真是三句不离连婉容,连婉容比她还晚一年进秋家门,却是大房媳妇儿,又先她一步有了身子,还生了个儿子,公公秋海在世的时候,夸赞的都是连婉容这个儿媳妇,不好的都是她周菊。 如今连婉容跟野男人跑了,终于没人再说连婉容的好。 “原来三婶今天做了馍馍,我都不知道呢,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乔乔姐姐拿着馍馍在吃,眼馋得紧,三婶可不公平,我都没吃着馍。”秋麦一派天真地说道。 “胡说八道什么呢,就一个馍,乔乔她吃什么馍。”周菊又嚷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立马改口道:“你个死丫头,一定是眼神不好看错了,我们家乔乔最懂事儿了。” 周菊这么说着,所有的目光还是凝聚到了秋乔身上。 她有些虚心的一个哆嗦,脑海里久远的记忆浮现,前世她偷吃了那个馍,可后来并没有摔进水塘子里,而且那时候大伯娘也就是秋麦的娘是没有跟着野男人跑了,而是那年冬雪天饿死了,这些都和前世有些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吧。 “妹妹肯定是看错了,我没有吃馍。”秋乔楚楚可怜的声音传来,她拉着周菊,温声细语道:“娘,我去给妹妹拿些吃食过来吧,我是姐姐,我可以不吃的,我把我的也都给妹妹拿过来。” “那怎么行,你还病着哩,吃不饱怎么养好身子,不行,秋老三,你赶紧扶乔乔回去休息,被这臭丫头一闹腾我都给忘了,我们乔乔可还生着病,你把乔乔给我照看好了,可不能再有个闪失了。” “娘,我真没事儿了……咳咳……我没事儿。”秋乔说着没事儿,却连着咳嗽了两声,又道:“我去给妹妹拿吃食过来。” 秋老三搀扶着秋乔出去了,周菊嚷着不同意,还想去制止,却被几个妇人拉住了,“好了周菊,乔乔懂事知道心疼自家妹妹,看麦丫头也还病着,就让她拿些吃食过来给麦丫头吧。” “嘿,我说你们几个闲着了,热闹还没看够呢,自己回家管着自家男人孩子去别在这儿围着了,”周菊被几个妇人拉的不高兴了,就开口赶人。 “谁愿意看你家这些事儿,我回去给我儿子蒸馍馍,我们都别杵在这儿了,省的碍人家眼,都回去吧。”周菊这话闹得王婶也不高兴了,拉扯着几个妇人就要走。 “几位婶婶,秋麦不懂事儿,今日的事儿,真是麻烦几位婶婶了。”秋麦开口,又让几人停了停脚步。 “麦丫头这说哪里的话,你就好生在床上养着,你娘的事儿你也别想了,有什么困难跟婶子们说,再怎么说你也是老秋家的人,当年我们可没少受你爷爷和爹的好处,我们都记着哩。” 几个妇人又停下脚步和秋麦说叨了几句。 厨房那边,秋乔左等右等,都不见几个妇人离开,只能一咬牙,将锅里刚煮好的高粱米饭盛了满满一大碗递给秋老三道:“爹,你给妹妹送过去吧,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回房休息了。” 秋老三可没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接过那一大碗高粱米饭,又去掀桌子,看桌子上还有几片剩菜,就一起端了,给秋麦送去。 “哟,这么大一碗高粱米饭,秋家也没有到要饿死孩子的地步啊。”几个妇人出门时,就正好瞧见秋老三手里端的那一大碗高粱米饭。 随后跟出来的周菊一看秋老三端来的高粱米饭,差点儿没晕了过去,这个败家的男人,她本来是看着乔乔病了,才多下了一点儿高粱米,想让乔乔吃个饱的,结果大半锅饭都被秋老三给端到秋麦这来了。 她伸手想要去抢,可宋五婶不知有意还是碰巧就拉了周菊一把,往旁边站了站说道:“看你对秋家大房那几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嘛,几个孩子小,管教起来是要费心些,咱们都是邻里,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 宋五婶吆喝着几个妇人说笑着离去,周菊却没再进屋去抢食,而是指着秋老三又一通臭骂。 屋内,秋盛将秋老三送过来的那一大碗高粱米饭端到秋麦面前道:“大妹,你快点儿吃吧,吃饱了病就好了。” 床榻边,苗苗和果果虽然望着那一大碗饭眼睛晶亮晶亮的,却都乖乖的站着。 “大哥,苗苗,果果,你们也来,我们一起吃。”秋麦开口要吃食也是知道,周菊定然是饿着这兄妹几人的,如今饥荒年代,饿死几个人都不奇怪,只有不被饿死,才有机会去创造美好的未来。 已经好几顿没吃过饱饭了,秋盛看着那一大碗高粱米饭,说不馋,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知道秋麦病了,身子弱,得让她吃饱,自己饿一下也没关系。 他将手中的高粱米饭塞进秋麦的手中,又将苗苗和果果抱到床沿上坐着。 “大妹、二妹、小弟,你们吃,大哥还不饿,大哥有事儿先出去了。” 秋盛真怕自己会馋的流口水,转身就走,却被一个小手拽住了衣角。 回头,就见苗苗攥着拳头,死死的捏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而果果也扬着头看着秋麦,“大姐,果果年纪小,可以少吃点儿,我们分点儿给大哥好不好?” 第6章 暖心的兄弟姐妹 秋麦的心中,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了,自古有多少亲兄弟为了财富、权势自相残杀,而秋家兄妹,却可以互相谦让保命的那一口饭食。 “大哥,回来,我们四个一起吃。” 秋麦开口,秋盛只得乖乖的回来,挨着果果坐在了床沿边上。 苗苗高兴坏了,拍着手笑,“大哥吃一口,大姐吃一口,我吃一口,果果吃一口,我们都吃的饱饱的。” 苗苗的笑声感染了其它几人,兄妹四人围在床榻上,你一口我一口,欢快的把一碗其实很粗糙却觉得美味极了的高粱米饭吃得一粒不剩。 这样的吃食,秋麦是觉得有些难以下咽的,可耐不住饥饿,一碗饭分下来,她也才觉得有五分饱,不过这也是兵匪入侵村子之后,吃过最好的一餐饭了,还是因为周菊看着秋乔病了,想给秋乔补补身子的,平日里都只能喝着点儿米汤或者吃些苦涩的野菜。 ………… 才做好的高粱米饭被秋乔盛给了秋麦,周菊也只能再煮点儿米汤给一家人吃,把剩下的一点儿高粱米饭给了秋乔。 深秋的夜已经觉得有些凉了,十里堡家家户户院门紧闭,昏暗的油灯闪烁,周菊指着秋老三,不停的数落着,说着自己嫁入秋家这些年如何被大房的连婉容压着,又是如何如何的辛苦。 “汪汪……”村子里,突然传来狗吠声,由远及近,能清楚的听到旁边院子王婶家的那条大花狗不停的吠叫。 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周菊的话头这才止住了,搓了搓秋老三的脑袋,道:“还不去开门,谁这大晚上的过来啊?” 说着,还跟在秋老三的身后,往院子走去。 “爹,快开门,我是壮子,我和奶奶回来了,爹,快开门……”一个小男孩大声嚷嚷着,院门被拍得咚咚作响。 “是壮子回来了,快,快开门。”周菊一听是儿子秋壮的声音,欣喜不已,取了门栓,就把门口那黑小子给搂紧了怀里。 “娘的壮子哩,可想死娘了,来让娘看看,瘦了没?”周菊拉起秋壮的胳膊上看下看,又把秋壮转了一圈,仔细看了个遍,才放心的道:“瘦了点儿,不过没事儿,娘给你留了鸡蛋,吃几个鸡蛋就补回来了。” “哎呀,娘,我好着哩,姑姑那儿可好玩儿了,张顺子和张春花都打不过我,好吃的都是我的。”秋壮满不在乎的甩开周菊,往屋子里跑去,“姐姐呢,我给她带了好吃的,她咋没出来?” “大房那几个人呢?”秋壮往屋里跑了,秋家院门外停着的牛车上,走下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周菊和秋老三。 “婆婆你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连婉容那贱妇不知廉耻,一天到处勾勾搭搭,竟然还跟着野男人跑了,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才托人给你带了信,让你回来。”周菊笑盈盈的走上去,搀扶着陈慧芳,一脸讨好。 “那盛小子和麦丫头呢,真不懂事,听到动静,也不知道出来,真不知道连婉容是怎么教孩子的。”陈慧芳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任由周菊掺扶着,往屋子里走。 “婆婆你可不知道,秋麦那死丫头,可能惹祸了,差点儿把我们乔乔给害死了,还到处说我们三房亏待他们兄妹,不给他们吃的,还有盛小子,今儿下午,竟然把我这个三婶给推倒在了地上,哎哟,我也是念着几个孩子年纪小,可他们也太不把我这个三婶放在眼里了吧,我十五岁嫁入秋家,给秋家生儿育女,还要被秋家的后辈小子虐待……呜呜……” 周菊使着劲儿数落着秋麦兄妹的不是,说着说着,竟然抹起泪来。 她成功的激起了陈慧芳的怒意,老妇人一拍板,对着刚送走车夫进屋的秋老三道:“你就任由着那几个小子欺负你媳妇儿,也太不像话了,去把他们给我叫过来,今天不收拾他们,我们秋家还有没家法。” 秋家在秋老三父亲秋海那一辈,是十里堡日子过得最好的几户人家之一,也就算得上是当地的大户,陈慧芳并不是秋海的原配,而是在秋海的原配,也就是秋麦的亲奶奶去世后,嫁入秋家的,那时候秋麦的父亲年纪小,秋家又是最富裕的时候,陈慧芳嫁过来,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家里还买了个丫鬟伺候,所以也养出了些当家主母的脾气。 后来秋海重病,秋家的家境一年不如一年,她的脾气也还如以前那么高高在上,喜欢让人夸着捧着。 “娘,这大晚上的了,盛小子他们恐怕都睡了,不如明天吧。”秋老三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周菊,又看了看陈慧芳。 “我都还没睡,他们几个小孩子睡什么睡,去给我叫过来。”陈慧芳不高兴了,扯着嗓子就开吼。 其实这番动静,秋麦哪里睡得着,躺在隐隐有些霉味的床榻上,浑身不舒服,可是因为身子不舒服,连翻身都有些费力,也就只能干听着外面吵闹。 这陈慧芳可不是个轻易能消停的人,她嫁给秋麦的爷爷秋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惜第一个儿子因为生病没能养活,就养大了秋老三和一个女儿秋贵兰。 秋贵兰嫁得也算是好,是隔了好几个村的一家卖猪肉的,姓张,家里还算是宽裕,兵匪来犯之时,就叫人来把陈慧芳给接了过去,陈慧芳心疼自己的孙子,就把秋壮一起带了过去。 张家的日子过得比秋家好,所以兵匪走了之后,也没去把陈慧芳和秋壮接回来,想着让秋壮跟着在张家多过一段时间好日子,一直到出了连婉容的事情,周菊和秋老三这才托了人给陈慧芳带信。 这今儿中午才把信带到,陈慧芳就带着秋壮匆匆忙忙赶回来了,这连夜回来还不消停,把秋盛兄妹都给闹腾了起来。 以前连婉容在的时候,都是她带着秋麦和苗苗、果果四个人挤在正屋,如今秋麦病着,也不能照看苗苗和果果,秋盛就带着苗苗和果果在自己那小铺子上挤挤。 他抱着睡眼惺忪的苗苗和果果来到堂屋,就看到陈慧芳拿着一根棍子站在屋里,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兄妹三人。 他的身子忍不住就是一个哆嗦,不是对陈慧芳的害怕,而是对那根棍子,那是爷爷秋海留下的棍子,模糊的记忆里,爹去当兵时,就被爷爷拿着那根棍子打了整整五十棍,打得爹皮肉都裂了,从此他看见那根棍子,都有些忍不住的害怕,只是爹出去当兵没多久,爷爷也去世了,这几年也就陈慧芳偶尔还拿着那根棍子出来耀武扬威一下。 第7章 小暖男 “你娘教过你规矩没,进来见了人也不知道喊人,还有麦丫头呢,难道还要我去三请四请,才能请的动她。” “奶奶。”秋盛虽然知道,陈慧芳不怎么喜欢他们兄妹,对他们兄妹也不好,不过却还是乖乖的听陈慧芳的话,叫了一声奶奶,才解释道:“大妹白天掉水塘子里了,现在正病着哩,下不了床。” “嘿,这麦丫头还真是娇气,白天跟人哭诉说我周菊虐待她,不给她吃食儿的时候可还精神得很,这会儿婆婆回来了,就装着病躲屋里不肯出来了啊。”周菊阴阳怪气的说着,说到后面,还拔高了音调,生怕躺在屋里的秋麦听不见。 “哼,她娇气,我就去看看,她到底有多娇气。”陈慧芳说着,风风火火的朝着秋麦住的屋里而去,周菊见状,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上。 “奶奶,这会儿大妹怕都睡了,不如有什么明天再说吧。”想到白天秋麦那惨白的面色,秋盛也很担心秋麦,连忙追上陈慧芳。 陈慧芳却没理会他,直接冲进了屋里,周菊还眼明手快的掏出火石点了油灯。 “兵匪都走了些日子了,继奶奶这总算是回来了,您一去这么久,知道的明白你是去了姑姑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丢下我们秋家一家子,去给我们找个后爷爷了。”秋麦艰难的坐起身子,先发制人,趁着陈慧芳和周菊开口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死丫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那不要脸的娘一个德行,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陈慧芳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小丫头说得这么不堪,老脸一黑,举着手中的棍子就要朝着秋麦打去。 “好啊,你打啊,我倒是想要请里正来评评理,继奶奶为何要拿出我秋家的家法来打我。” “你还有胆请里正来评理,哼,你对长辈如此不敬,难道我这个做奶奶的打不得吗?” “打得,不过继奶奶你可要想好了,您这一打,我定然会把这事儿闹到里正哪里的,到时候我肯定会顺便说点儿别的,继奶奶啊,兵匪来时,你丢下我们秋家一家子就跑了,你跑的时候可想过祖奶奶(秋麦爷爷的母亲),祖奶奶可一直生病卧床呢,兵匪来的时候,是我哥哥把祖奶奶背进地窖的。” 人言可畏,媳妇不伺奉老人,在这个时代是要受千夫所指的,婆媳矛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婆婆说的都是对的,媳妇只能自己乖乖忍着。 陈慧芳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秋麦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气得举着棍子的手不停的颤动。 “您这一跑,回来了又这么一闹,只怕全村子的人都知道您不孝敬婆婆。”秋麦说着,又转头看向周菊,接着道:“我看三婶也可以跟你学学,等以后被虐待的就是您了。” “你,婆婆,这死丫头,牙尖嘴利,满口胡说八道,我自然是孝顺婆婆的。”周菊一个慌神,连忙辩驳。 “咦,不对,祖奶奶您跑了这么久,不会真给我们找了个后爷爷吧。” “你这死丫头,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陈慧芳举着手中的棍子,始终都没有打下来。 她离开了这么久,说是被女儿接走了,可她的确实在兵匪入侵的时候丢下秋家一家子走的,秋海的母亲秋楚氏病了好久,她走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起自己还有个婆婆。 乡下地方的妇人最爱嚼舌根子,本来也没什么的,若真的这么一闹腾下去,只怕会没完没了,再加上连婉容的事情,秋家已经被人笑话得不成样儿了,那些闲着没事儿看秋家热闹的人一听到点儿风声,只怕就会传的不知怎么难听。 陈慧芳那个气啊,恨不得掐死秋麦,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死丫头嘴巴那么利索呢,都是连婉容那个祸害,不仅祸害了秋家的名声,连带着她以后都得注意点,免得一大把年纪了还丢了名声。 连着在家躺了两三天,秋麦才觉得浑身没那么痛了,这小原主从小营养不良,经过了那么一折腾,这身板儿更是脆弱,可是看屋外隐隐照进来的灿烂阳光,她又忍不住想要起床去走走。 两日前,陈慧芳回来的那个夜里,闹腾了好一番,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而秋麦自己就依然乖乖的躺在床上养病,还好这两日周菊也就偶尔站在门口骂骂,到没闹腾什么。 想想,她也算是最悲催最没用的一个穿越者了吧,曾经的她因为有一颗能够让普通水变成灵液的灵珠,在父亲生意失败,父母承受不住压力,双双病重去世后,她担起父母的挑子,将灵液加入自家的食品公司的水源之中,不仅让食品公司瞬间扭亏为盈,更是越做越大,最后成为了食品界的老大。 这个金手指让她在商场上很成功,可她却越来越寂寞,父母去世后,姥姥也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跟自己最亲近的堂姐,可惜她最信任最依赖的堂姐却用一杯咖啡将自己害死。 她变成了秋麦,来到了这个贫穷的连饭都吃不上的山野乡村。 幕国,这是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国家,而那些入侵的兵匪则是卫国的军队,同样是她没有听说过的,不过根据秋麦曾经的记忆,这些人的生活习惯和水平,和中国古代明朝相似,或许这就是一个类似明朝的异世时空。 “大姐……”糯糯的声音,果果掀起门帘往屋内望来,“你好一点儿了吗?” 小家伙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真是让秋麦喜欢的不行。 “我好多了,我想出去走走。”秋麦笑眯眯的拉着果果的小手,捏了又捏,虽然没多少肉,可真的很软嫩呢。 “果果扶着姐姐,姐姐慢慢。”果果也笑,像模像样的牵着秋麦的手,还学着娘亲教他走路时念叨着:“慢慢,慢慢走。” 真是个小暖男! 第8章 捡粮 能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小弟弟,真的很温暖。 秋麦任由果果牵着,两人一起往屋外走。 “大姐,出太阳了,快出来,快出来……”还没走出门,就听见苗苗扯着大嗓门喊着,麻布帘子被掀开,同样瘦瘦小小的苗苗风风火火的跑进屋来,一把拉起秋麦的另外一只手,笑嘻嘻的道:“苗苗也来牵姐姐,姐姐慢慢走。” 这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简直是比这秋日里的阳光还要暖心。 好景,却被迎面砸来的一个破竹篮子给打破了。 “一天好吃懒做,这么大个人了,既然能下地了,就给我出去捡粮。” 周菊单手叉腰,气势凌人的指着秋麦。 “大姐还病着哩,乔乔姐姐就没有出去捡粮,为什么大姐要去。” 苗苗不服气了,率先替秋麦辩驳。 “病,你看她那样子像是有病吗,能下地了就能干活,哼,我家乔乔没出去捡粮那是我家壮子懂事儿,知道替姐姐干活,怎么着,你们两个死小崽子难道想要替你姐姐出去捡粮吗?” “再说了,我家乔乔生病也是麦丫头害的,按理说,乔乔的活也该麦丫头做。” “我,我就替姐姐去。”果果小脸憋得通红,他还不满四岁呢,因为营养不良,个子也才寻常三岁孩子那么高,走路都不算很稳。 “我也去,我们不吃白食,我们能捡粮回来。”苗苗往前迈了一步,扬起头,雄赳赳气昂昂。 秋麦却把两个小家伙都拉了回来,她看了周菊一眼,挪开目光,对着两个小家伙道:“别担心,大姐没事儿,大姐也想出去走走,你们乖乖待在院子里别出去,等太阳落山,姐姐就回来了。” “大姐,那我跟你一起去。”苗苗有些不情愿,伸手抱住了秋麦的一边大腿,果果也不迟疑,抱住了秋麦另一边大腿,声音低低的道:“我也要去,去给大姐帮忙。” “好了,你们两个不听大姐的话了吗,我可是要生气的,乖乖在院子里等我回来,我去给你们找鸟窝,掏鸟蛋回来烤着吃。” 听到鸟蛋,苗苗的眼睛晶亮了一下,但是一想到秋麦之前是为了掏鸟蛋才跌进水塘子里,就连忙道“我们不要鸟蛋,大姐去捡粮,我和果果乖乖在家里等姐姐回来。” “这才乖嘛。”摸摸了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秋麦挎着篮子,甩也没甩周菊,往院外走去。 十里堡位于幕国北方的边境,又紧靠着大山,方圆十里,地域广阔,却人烟稀少,整个村子也不过百来户人家,这几年战乱不停,兵匪不断入侵,村子里民不聊生,有路子的都想法子搬走了,就留下了七八十户人。 这年秋天,正值秋收时,幕国往北卫国的兵匪又大举入侵,抢了周边十数个村子的粮食,抢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了,绝了无数人的生路。 卫国兵匪在幕国境内逗留了一月有余,一直到兵匪全部退走,躲在地窖里苦苦熬着的百姓才敢出来,可是出来一看四周光秃秃的,更是哭骂声一片。 眼看着秋收,好多人家里都没有粮食了,就瞅着地里熟了,收来过冬,可这兵匪一过路,啥都没了,十里堡的冬天,可是有整整一个月的大雪天,那时候到处都是厚厚的雪,没有存粮,就只能等着被饿死。 他们出去捡粮,其实就是去那些田里捡没被大火烧尽的谷穗。 十里堡的水田并不多,村子里凡是能走动的人每天都挎着篮子在那些田地里一遍又一遍的搜索着,能捡着一点儿是一点儿。 可越到后面,能捡的东西就越少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秋麦的篮子也就稀稀拉拉的丢着几根谷穗,这副身子本来不怎么好,体力不支,已经感觉有些疲倦了,这一路走来,除了荒凉,她竟然没看见一样可以吃的东西。 “麦丫头,你咋也出来了,这沟里风大着呢,你别坐在这儿吹风了。” 突然听见了声音,坐在田埂边休息的秋麦回头,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挎着篮子朝她走来。 凭着小原主的记忆,她认得这是把她从水塘子里救起来的林三叔家的。 林三婶素来热心,与她娘关系也好,所以以前连婉容还偶尔会带着他们兄妹去林三婶那儿玩。 “这周菊也真是的,你的身子骨还没好,怎么让你出来捡粮了。”她一边走着,嘴里还念叨着。 “林三婶。”秋麦站起身,笑着唤了林三婶一声,道:“我没事儿,身体都好了,家里人多,总得想办法弄些粮食过冬嘛。” “唉,你这丫头,”林三婶叹了口气,她也知道,现在谁家都不好过,都愁着快来到的冬。 瞅见秋麦的篮子里,只有几根谷穗,她也不犹豫,提着自己的篮子将里面的谷穗全部倒进了秋麦的篮子,“你也别在这儿吹风了,听你林三叔说,你前几天在水塘子里冻的可不轻,赶紧回去了。” “林三婶,你的谷穗我不能要,这是你辛苦捡来的,你可不能给我了。”秋麦举着篮子,就要把谷穗倒回给林三婶的篮子,却被林三婶制止了。 “你这丫头,听话,我家里人少,就跟你林三叔两个人,我们俩都能干活,谷穗我还可以继续捡嘛,你看你,这还在病中呢,这瘦的,回去养好身子,苗苗和果果都还小呢,你娘……”林三婶说到秋麦兄妹的娘连婉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以后苗苗和果果都还靠着你,听话,赶紧回去。” 是啊,爹不知在哪里,娘也跑了,继奶陈慧芳一直都不待见他们兄妹,婶子周菊那般刻薄,亲三叔又是个懦弱的从来不敢说一句话,自己的大哥秋盛也才十一岁,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就是一个小学生,苗苗和果果就更小了,如果她不撑着,只怕兄妹几人就活不过去了。 “谢谢林三婶!”千言万语,所有感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间,秋麦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林三婶给她的这一切关切之情,她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第9章 抢房子 “果果,你说婶子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屋里啊?”秋盛平日里居住的厢房里,苗苗拉了好一会儿门也没拉开,索性爬到窗户旁断脚的柜子上,趴在视线模糊的窗口,使劲望着屋外,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二姐,你快下来,会摔着的。”果果焦急的去扯苗苗的衣袖,想要劝她下来。 苗苗的胆子却大的很,“没事儿没事儿,摔不着,我先看看,婶子和乔乔姐姐好像站在院子里,可是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听不见就不要看了,你若是摔着,大姐会心疼的。”果果继续说着,他搬出了秋麦,果然让苗苗乖乖的听话了。 院子里,阳光正好,秋乔在屋子里也躺了两天了,今日正好出来晒晒太阳。 前世,她只活了二十三岁,临死的三年里,连床都没下过,每天躺在湿臭的屋子里,到处都是霉味,见不到一丝阳光,还要天天被婆婆辱骂。 还好,老天爷让她回到了自己最好的时光,此时有爹娘疼她,她也没有跟村东头李家李拐子的儿子定亲,而秋麦,她更是还没有和苏锦哥哥相遇。 一想到苏锦哥哥,秋乔的脸上忍不住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那是一个美好的如同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的男子,可是前世偏偏让她晚了秋麦认识苏锦哥哥,让苏锦哥哥的眼里都只有秋麦那个毛丫头。 “乔乔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秋乔原本喜悦的面色变得阴沉,周菊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秋乔的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又盯着秋乔上上下下关切的看着,生怕她哪里不好了。 “娘,我没事儿,我只是想到村东头那周癞子一家,为了三两银子,竟然把自己五岁的儿子给卖了,我们家孩子这么多,幸好爹和娘能干,才能让我们和大伯一家几个孩子快乐的长大。” “哦,你没事儿就好,”听到秋乔说没事儿,周菊的心才放松下来一点儿,又听到秋乔夸她,心里有些美滋滋的道:“你爹就是个没用的,那也是你娘我能干,如果不是你娘,大房那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周菊扯着嗓子自夸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乔乔,你说,周癞子把他那脑子不灵光的傻儿子卖了三两银子?” “可不是嘛,自己的亲儿子呢,就为了三两银子,就给卖了。”秋乔点头说着,瞟见周菊眼里的光芒,嘴角忍不住的翘了翘。 “三两银子……”周菊再重复了一句,若有所思的朝着苗苗和果果的厢房望了一眼,双眼晶亮的站起身来,对秋乔道:“乔乔就先在这儿晒太阳,娘去干活去了。” 说着正欲走,却听见院门被打开了,秋麦迈步走进了院子。 “你这死丫头,叫你出去捡粮呢,这才多久,就回来了,一天好吃懒做,只知道偷懒。”周菊指着秋麦扯着嗓子就骂,骂完了才看见秋麦的篮子里有不少的谷穗,语气缓和了一点儿,又道:“这时辰还早,既然捡了这么多,咋不多捡一会儿,你们兄妹四个一天只知道吃白食,我跟你三叔那么辛苦,你们也不知道体谅一下。” “娘,别说了,妹妹已经捡了这么多粮回来了”秋乔拉了拉周菊,伸手就想去拿秋麦手中的竹篮子。 秋麦却转身饶过秋乔,走到周菊面前,将篮子塞到周菊的手里道:“三婶可能不懂什么叫吃白食,我这捡了粮回来,大哥也出去捡粮了,我们干了活,可就不叫吃白食了,而且这秋家可不全是三叔三婶的,家里的粮都是去年的,去年我娘可也种了地,干了活。” 秋麦说完,也不管周菊那难看的脸色,越过她,就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又被周菊拉扯了回来。 “你,往哪儿走呢,那屋不归你住,以后你住那里。”周菊拉住秋麦,手指着关着果果和苗苗旁边的那间破旧的小屋子,“你一个死丫头,还想住正房,哼,以后你就住那间。” 秋麦挣开周菊,转身看她指的屋子,没有听她的话。 秋家在秋麦的爷爷秋海在世时,也是十里堡的大门大户,在老房子的背面修了堂屋和三间正屋,两间厢房,院子也修得宽敞,而破旧的泥土茅草老房子就空置了。 正屋秋海的母亲也就是秋麦的老祖奶奶住了一间,继奶陈慧芳住了一间,她的父亲是长房长子,所以也住了一间,而秋老三和周菊就只能住旁边的厢房了。 父亲出去当兵后,秋麦的娘连婉容就带着秋麦和苗苗、果果住在正房里,而年纪大一点儿的秋盛因为是小一辈的长子,也独居了一间厢房。 而秋老三和周菊以及他们的儿子秋壮就只能挤在另外一间厢房里。 周菊指给秋麦那间屋子,原本是秋乔住的,又小又破,就放了一张木榻子,而今日周菊趁着秋麦外出,就把秋麦的东西搬到了秋乔住的屋子,又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了正屋,把她和秋老三原来住的屋子给了秋乔。 “你这死丫头,死不听话,还想着住正房,连婉容滚蛋了,以后那屋子就是我和秋老三住,怎么,你还想跟我们抢不成。”周菊一把拉住想要往屋内走的秋麦,将她给拽了出来。 “三婶,不是我不让给你,你要明白,这正屋是我父亲这个秋家长房长子的,就算我父亲不住,那也该我哥哥住,三叔三婶叫了这么多年,你们也该明白,自己的称谓前面终究加了一个三,不是大。” “你……”周菊再一次被秋麦说得语噎,停顿了一下才道:“你父亲,哼,你父亲当兵那么多年不回来,他要回来住,我们让给他就是了,我家秋老三和壮子也是秋家的,咋没资格住,我们还让连婉容那不检点的住了这些年,已经是对得起你父亲了。” 秋麦也懒得跟周菊废话,可闹腾了这么一会儿,咋没见苗苗和果果,她唤了一声:“苗苗,果果,大姐回来了。” 没听到回声,她狐疑的回头看向周菊,却见周菊一脸不以为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第10章 被锁在门外 这女人竟然就这么不闹腾了,秋麦有些担心,快步跑回屋掀开帘子,没有人,又看了旁边两个屋,就瞧见秋盛的屋子房门紧闭着,屋里似乎还有些动静,她疾步跑过去,才看见,房门被从外面拴得死死的。 “苗苗,果果,你们两个没事儿吧?”拉开门,秋麦焦急的跑进屋里。 双胞胎弟弟妹妹见姐姐回来了,高兴坏了,一起扑进秋麦的怀里。 果果有些委屈的把脑袋靠在秋麦的肩头,苗苗则气呼呼的拉着秋麦道:“三婶是个大坏人,把我们锁在屋里,不让我们出来。” “不怕啊,苗苗果果不怕,大姐会保护你们的。”秋麦轻轻的拍了拍苗苗和果果的后背,安抚了一下两个小家伙,“你们看,大姐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 “呀,是野鸟蛋,大姐太棒了。”苗苗看着秋麦怀里摸出来的两个小小的麻花壳的鸟蛋,兴奋的不已。 果果的小眼眶都红彤彤的了,他抬起脑袋看着秋麦手中的野鸟蛋,也很高兴。 “好了,你们两个乖乖听话,大姐去给你们烧鸟蛋吃啊。” 傍晚,秋盛也回来了,他的篮子里只有半篮子谷穗,周菊看了,脸一黑就把篮了夺了过去。 秋麦给苗苗果果洗了脸和手,两个小家伙虽然瘦小,模样却是很可人的。 “大哥回来了,大哥……”苗苗一看到秋盛,就跑着扑了过去,果果却是没动,依然拉着秋麦的手。 “这小没良心的。”刚刚吃野鸟蛋的时候说最爱大姐,现在一看到大哥回来了,又扑了过去。 “嘻嘻,大姐,大哥都是苗苗最爱的人,还有果果。”苗苗爬进秋盛的怀里,让秋盛抱着她,笑嘻嘻的,却发出了不协调的声音。 “咕咕……”肚子咕噜噜的叫声让秋麦听了都有些揪心。 十里堡以前虽然穷,但秋家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一家老小还是有饭吃的,可自从兵匪来过之后,一天两顿就只能吃点儿野菜汤或者喝点儿米汤。 周菊又苛待他们兄妹,到他们手里的吃食,就只剩下清汤了,连一粒米都很难看见。 “苗苗饿了,走,大哥带你去帮三婶做饭,好早点儿吃上晚饭。”秋盛也很心疼弟弟妹妹,他也饿,可他是大哥,总不能在弟弟妹妹们面前表现出来吧。 说道吃晚饭,虽然知道只是些米汤,苗苗还是眼睛晶亮,可走到厨房门口才发现,周菊把厨房的门给锁了,再看堂屋,大门也是从里面给拴上了,屋内油灯光线昏暗。 秋麦踮起脚尖,朝着纸窗户往屋里瞧,就看见秋老三一家和陈慧芳坐在饭桌子上吃饭,吃的竟然是白米饭,而且桌子上还炒了一个荤菜。 秋盛抱着苗苗,兄妹俩自然也看到了屋内的情景。 “大哥,我饿。”苗苗低声的说着,让秋盛眼眶都有些红了,他走到门口,使劲的拍门,“开门,开门,凭啥把我们关在屋外,开门。” 门被敲得咚咚咚的,屋内,秋老三放下筷子,犹豫的看了看陈慧芳和周菊,对着陈慧芳道:“娘,要不我去开门让盛小子他们进来吧。” “站住,这是我从你妹妹家带回来了,没他们的份。”秋老三说着就要去开门,却被陈慧芳给吼住了,又只能乖乖坐了回去。 “爹,你快吃,这肉可好吃了。”秋状半个身子都扑在桌子上,拿筷子使劲的在菜里面翻找着肉,周菊心疼的看着儿子,也不停的给秋状和秋乔挑着肉。 “奶奶,不如让他们进来吧。” 过了好一会儿,秋乔开口了,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到没有惹来陈慧芳的不愉,可周菊却眼急手快的拉住了秋乔,道:“乔乔,你可别犯傻,你顾大房那几兄妹干啥,你也不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你啊,那麦丫头可差点儿把你给害死了。” 周菊拉住秋乔,秋乔就不再说什么,乖乖的坐了回去。 秋盛不停的拍着门,旁边秋麦站着,却没动,她拉了拉秋盛的衣服道:“大哥,这样不行,不如我们分家吧。” 如今靠着秋老三和周菊,他们捡了粮上缴,还不给饭吃,这样迟早会过不下去的。 秋盛听了秋麦的话,却是一愣,分家? 这可怎么分,秋家老祖奶奶还在世,祖奶奶也就爷爷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没分家,父亲和三叔自然也没分家,如今父亲不在,能怎么分家? 而且眼看冬天就来了,今年家家户户都没有收成,该怎么过冬都愁,如果他们兄妹分家,那就只能被饿死,如今跟在三叔三婶身边,虽然吃不饱穿不暖,还受气,但好歹还有米汤喝。 秋盛把自己的考虑告诉了秋麦,秋麦也没有坚持,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想要保护大哥和幼弟幼妹也没有能力,她必须得想办法,改善现状。 “开门,你们开门,你们若是不开门,我,我就去把里正请过来。”秋盛急了,把里正给搬了出来。 这乡野山村,里正就是村子里最大的官,管着一个村子里的事物,一般是由村子里所见世面最广,最有声望的人担任。 十里堡现在的里正姓韩,已经七十多岁了,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年轻时考秀才没考上,是个童生,在十里堡无人不敬重他,自然也是有些怕他的。 这饥荒年代,秋家这样倒也算不得有什么大错,可这若真是闹到里正那里,也不好,陈慧芳便让秋老三去开门。 门栓刚取下,秋盛就冲进了屋里,可桌子上已经一扫而空,只留下了一片野菜叶,还被陈慧芳眼急手快的夹进嘴里给吃了。 “哟,你们几个皮小子,一天只知道在外面野,也不知道早些回来,这饭都吃过了,早点儿回去睡吧,明早儿早点起来捡粮。”周菊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轻飘飘的说着。 秋盛气红了眼,偏偏还不知道该咋办,只能道:“是你把我们锁在外面,不让我们吃饭的。” 第11章 瞎眼老祖奶奶 “哎呀,盛小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这当三婶的可半点没亏待你们,昨天晚上我们自己喝米汤,可都把高粱米饭分给了你们兄妹。”周菊尖声尖气的说着,瞅见秋麦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柜子边。 “你干嘛?”周菊眼尖,看见秋麦,便喊了出来,秋状狗腿子似的冲上去,拉住了从柜子里翻了一个小布袋子出来的秋麦。 “奶奶,我抓住她了,我抓住她了,她想偷东西。”秋状得意的拽着秋麦,向陈慧芳讨功。 陈慧芳真是喜爱自己这个孙子得紧,连连夸奖道:“我家状子最厉害了,下次奶奶还去你姑姑家给你拿肉回来吃。” 秋麦拎着手中的米袋子,差不多有两三斤米,这是小原主以前不小心撞见周菊偷偷藏下的,是每天做饭的时候偷的一点儿,攒起来准备带回娘家的。 见秋麦把那米袋子给拎了出来,周菊可紧张坏了,放下刚收好的碗筷就想要去抢,可秋麦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机会,装作挣扎了两下,手中的米袋子一扬,白花花的大米就从袋子里洒了出来。 “奶奶,竟然是米,她想要偷米。”秋壮兴奋了,以前自家也不常有白米饭吃,在他心里,这就是最好的饭食了。 周菊一看那洒了一地的米,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这大半年才攒了这么些米,没想到却被秋麦这么给找了出来。 “咦,这么好的大米,这莫不是大伯娘藏的私?”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秋乔突然开口。 周菊眸光一闪,指着秋麦道:“呵,咱们家里的米都好好的锁着,好啊,这定然是连婉容偷偷藏的私。” 说着,她又转身看着陈慧芳哭嚷道:“婆婆啊,你看看大房这一家子,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 “哼,大伯娘藏了米,肯定是偷偷给他们吃的,奶奶,他们吃独食,我不依,我不依。”秋壮扯着陈慧芳的袖子,就哭闹起来。 “才没有,我娘才没有藏私。”秋盛看见这场景,也懵了。 秋麦心中冷笑,蹲下身子捡起那个装粮的米袋子,看了看,说道:“这不是三婶做的布袋子嘛,咋又变成我娘的了?” 清脆的一句话,听得周菊一愣,也不闹了,回头看那米袋子,伸手想要抢过来,却捞了个空,就见秋麦蹲下身子,把洒落了一地的米往布袋子里面捧。 “婆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这还是我几个月前攒着准备过冬的米,我先前还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是儿媳记性不好。”周菊抢袋子没抢过,回头拉着陈慧芳,欣喜的说着。 又指着秋麦骂,“死丫头毛手毛脚的,这么好的大米偏偏给弄地上了,真是糟蹋粮食,就该饿上你们几顿才知事儿。” 苗苗和果果两个小不点一听要被饿上几顿,都急红了眼,苗苗更是从秋盛怀里挣脱开来,跑到秋麦面前抱着秋麦的手臂道:“姐姐,苗苗饿,我们把米拿去做饭,苗苗饿。” “你敢?”周菊炸了,伸手去抢秋麦手上的米袋子,却再一次扑了个空,自己辛辛苦苦攒的米被发现,不能再往娘家拿了,这个死丫头还想拿去做饭,她怎么会允许。 秋麦却很果决,将所以米全部装进米袋子里,便道:“大哥,去生火,我们做饭。” “你不许走。”秋壮这狗腿子听着秋麦要把米拿去做饭,又跑过了,想要去抢秋麦手中的米袋子。 可秋壮除了身体壮实一点儿,哪里比得过秋麦,论心智,这一个屋里谁也比不过她,之前让秋壮得手,是为了把大米洒出来,让人看见,这一次,自然不会如他的意。 “三婶你不让我们兄妹吃饭,却把米省下来到底是想要干嘛,你对得起我们秋家的列祖列宗吗,这是想要饿死我们兄妹,把粮拿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把米给我,我,我去给你们做些吃食。”周菊连忙打断了秋麦的话,这死丫头怎么会知道她接济娘家的事情,这若是被陈慧芳知道了,指不定会被赶回娘家去的。 秋麦又怎么会乖乖听话,能让周菊松口,她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古代的婆婆最忌讳媳妇向着娘家。 “就不劳烦三婶了,省的三婶又说我们兄妹好吃懒做。” 米若是真给了周菊,她就算真去给他们兄妹弄了吃食,也顶多是糟糠野菜一类的。 “周菊,你还真让这死丫头把米拿去糟蹋啊,给我抢回来。”周菊松口了,陈慧芳却不干,想想她活了几十年,也就秋家最富裕那几年能天天有米饭吃,这几年却大多数时间都是吃的粗糙的高粱米一类的。 “三婶,你真想要饿死我们兄妹,把粮拿去……”秋麦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只是话只说了一半。 周菊却是动了,她竟然被一个死丫头威胁了,可婆婆发话了,米肯定得拿回来的,“麦丫头,别闹了,三婶去给你做别的好吃的,三婶保证,一定让你们兄妹吃饱。” “三婶说话可得算话。”秋麦终于笑了,她紧握着手中的米袋子,其实这一屋子的大人,若是真的要抢,也太容易,不过这些人脑袋终究没有自己转得快,早被自己给闹晕了。 一听周菊要去给秋麦几人做吃食,秋壮又不乐意了,在张家的时候,和秋麦同龄的张春花都不是他的对手,今天竟然没赢过那干瘦的丫头,娘还要去给她们单独煮吃的,“我不要,我不许娘给他们煮吃的,我不许,我不许……” 杀猪般的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 “好了,状子不哭啊,状子不哭啊,奶奶明天又给你煮白米饭啊。”陈慧芳最是心疼秋状了,就看不的他哭,斜睨了周菊好几眼,拍着秋壮安慰着。 屋里一团遭,突如其来的声音,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 “你们一天都在吵什么?”苍白的声音,有气无力,门口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人杵着一个拐杖,艰难的迈进屋里,因为身子不好,看着像一阵风都能吹倒。 “祖奶奶,你怎么起来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秋盛放下抱着的果果,连忙去扶老妇人,却有人先冲了过来。 “祖奶奶,你身体不好,怎么下床了。”秋乔搀扶着老妇人,把她扶到了桌旁坐下。 第12章 大哥,分家吧 老妇人年纪大,眼睛还看不见,伸手在秋乔面上摸索了好久,才道:“是乔乔啊。” “婆婆,你怎么来了。”老妇人过来,陈慧芳都老实了,她虽然心中腹诽,怎么把这瞎眼老婆子给吵醒了,却还只能乖顺的站在旁边。 老妇人便是秋海的母亲,秋楚氏,眼睛瞎了好些年了,这又生了一场重病,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了,叫了郎中来看了几次,也不见好,就让她一直这么躺着,陈慧芳老早就把她当作个死人了。 兵匪来的时候,陈慧芳带着秋壮去了女儿家,秋老三和周菊也没顾得上秋楚氏,还是秋盛把秋楚氏背进地窖的,不过这么一折腾,就病得更厉害了。 兵匪走后,她昏昏沉沉,没再在下过地,可今儿外面争吵着,竟然把她给吵醒了,还下了地。 “你们这是吵什么吵,我在屋里都听见了几个孩子的声音,陈慧芳,你嫁入我们秋家三十几年,倒是学会苛待我们老秋家的人了,我的大曾孙子,你在哪儿,来,到祖奶奶这儿来。” 秋楚氏责骂了陈慧芳一顿,又伸手凭空摸索了两下,呼唤着秋盛。 “祖奶奶,我在这儿。”秋盛牵着果果走到秋楚氏的面前,拉住了秋楚氏的手。 “祖奶奶。”果果也拉着秋楚氏的手,甜甜的唤道。 “哎,是果果吧,真是祖奶奶的好曾孙子。”秋楚氏慈爱的摸了摸果果的头。 不远处,苗苗看见了,也跑了过去,欢快的唤道:“祖奶奶,我是苗苗。” “好,苗苗……麦丫头呢?”秋楚氏抬头,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祖奶奶,我在这儿。”秋麦应声走了过去,在小原主的记忆力,秋楚氏的身体还算是康健的,可这一病,这个老人苍老如此了。 “委屈你们了,可怜的孩子,别怪你们的娘,要怪就怪这世道,不过你放心,祖奶奶就算是死,也会保你们这一口饭吃。” 听了这话,苗苗和果果面上立马露出惊喜之色,兄妹四人一起道谢:“谢祖奶奶。” 可陈慧芳听了这话,却不高兴了,在旁边嘀咕着:“这大人都快饿死了,哪还有小孩子的粮。” 秋楚氏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是厉害着呢,陈慧芳这小声低估,她听得是清清楚楚。 “没有粮那你们就别吃,也不能饿着我的乖曾孙子,我们老秋家还靠着我的乖曾孙传宗接代呢。” “婆婆,你可不能偏心,我们乔乔和状子也是秋家的人,状子也能为秋家传宗接代呢。 “我不管,就是不能饿着我的乖曾孙子,咳咳……咳咳……”秋楚氏激动的拿着拐棍敲打着地面,急得一阵咳嗽。 “祖奶奶,你别担心,现在日子虽然难熬一点儿,但吃食还是有的,我这不是就拿来了吗。”秋乔不知何时出去的,就见她端着一个碗,碗里竟然放着四个鸡蛋。 周菊一看,脸色立马变了,拉了秋乔一把,小声道:“乔乔你疯了,怎么把鸡蛋给端出来了。” 秋乔却拍了拍周菊的手,冲她摇头,而后走到秋楚氏跟前道:“祖奶奶,我已经把吃食给端了过来,来,苗苗,果果,给……”她说着,又把四个鸡蛋分给了兄妹四人。 秋麦他们四人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收下了,秋麦虽然不知道,这个秋乔到底为何突然变了态度,但是也知道,她这是在讨好这位祖奶奶。 “嗯,还是乔乔懂事,咳咳……”秋楚氏身子实在是差,多说了几句话,便咳嗽得不停。 秋乔连忙走上去,“祖奶奶,天这么冷,乔乔抚你回房吧。” 秋麦兄妹几人也心疼这瞎眼的老祖奶奶,自己病得这么重,还要下床来替他们争这一口吃食。 “祖奶奶,你赶紧回房吧,外面冷,我们都有鸡蛋了,我们不会饿着的。”秋麦几兄妹也劝说者,却没有去跟秋乔抢功,搀扶老祖奶奶。 “这死老婆子……”见人走得没影儿了,陈慧芳才低声骂了一句。 秋壮看着秋楚氏走了,刚刚没敢哭闹,这会儿又哭又嚷,缠着陈慧芳,“奶奶,我的鸡蛋,我要吃鸡蛋。” 周菊也不赞同秋乔把鸡蛋给了秋麦兄妹,伸手就要来抢,可到手的吃食,秋麦怎么会让人抢了去,早让秋盛抱着苗苗和果果出去,自己拦在门口,将手中的米袋子朝着周菊一扔,趁着周菊去捡米袋子,也跑了。 “这死丫头,把鸡蛋给我还回来,哎哟,这么糟蹋粮食,该天打雷劈了。”周菊嚷着,又是心疼自己给儿子女儿煮的鸡蛋,又是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存着准备带回娘家的一点儿粮食。 见秋麦兄妹跑了,秋壮哭闹得更凶,手舞足蹈的在地上翻滚着,哭闹着:“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 陈慧芳见了,可心疼坏了,抬手就去打周菊,“你这没用的婆娘,你这败家的婆娘,你儿子要吃的鸡蛋都抢不回来,还不去给你儿子煮鸡蛋。” 周菊也不敢躲,咬牙,任由陈慧芳下狠手,可是秋壮闹着要吃鸡蛋,却还犯了难,家里就四个鸡蛋,晚间她一起煮了,准备给秋壮和秋乔补补身子的,谁知道却让大房抢了去,哪里还有鸡蛋。 ………… “大妹,他们怎么把正屋给占了去。” 一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秋盛见秋麦把正屋给让了出来,便开口问道。 秋麦只得将白日里周菊把苗苗和果果锁在屋里的事情跟秋盛讲了。 “这周菊,真是太过分了。” 秋盛激动得差点儿再去跟周菊理论,却被秋麦拉住了,她道:“大哥,苗苗和果果还小,周菊若想要欺负他们,只要我们不在家,随时都能下手,我把正房让给她,总能让她收敛几日,到是大哥该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分家。” 第一次秋麦提出分家,秋盛反对,这第二次,秋盛却犹豫了。 秋麦没有直接做主,也是因为秋盛是家里的大哥,虽然自己有想法,却也会让秋盛做主,大哥虽然只有十一岁,可以后这家里,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出面的地方多,总得让大哥快快成长。 第13章 卖孩子 自从穿越后,秋麦总算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几日她每天早上挎着篮子出去,寻个空旷处活动活动手脚。 现在这副身板很瘦弱,又因为掉了水潭子受了寒,身子骨更是脆,多走一会儿路都累得慌。 不过上一世,她是学过一些散打的,这几日每天早早的出门,寻个没人的地方活动活动,咬牙坚持了几日,明显感觉人越发的精神了。 这几日,她也把十里堡转了一个遍,心里有些小想法。 十里堡三面环山,村子边上是一些矮山,矮山之外就是连绵的大山,秋麦在曾经的那一个世界,幼时跟着姥姥住在农村,姥姥家就在山脚下,时常跟着隔壁的叔叔、哥哥们进山,对大山没有十里堡村民那般害怕。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们几兄妹虽然不能狩猎什么的,但她可知道,大山里有不少宝贝,深山不敢入,怕有猛虎野兽,村子挨得近的山还是没事儿的。 十里堡连猎户都没有,普通村民都不敢入山,对大山是又敬又畏,而如此原始的大山之中,肯定有属于它的珍藏。 而且想进山还不用愁,在小原主的记忆力,听大人说起过,村子里是有一条入山的小路的,偶尔有镇上进大山深处收山货的商人路过。 不过入山的事情还得放到后面,她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可不敢贸然进去。 而村子里面,她也发现了不少东西,更有一件事儿,让她惊奇,十里堡的村民竟然不吃鱼,觉得鱼腥臭又全是骨刺,扎得满嘴是血。 村子里可有好几个水塘子,秋麦掉进水塘子的时候,看得清楚,水塘子里有鱼,虽然清瘦,但这些纯天然的清水鱼,用来熬汤肯定比米汤有营养太多。 一颗石子突然飞来,稳稳的砸在了秋麦的后背上,她因为思索得太过认真,竟然没觉察到。 还好这扔石子的力度不大,砸得也不疼。 她猛然回头,就听到了一个嬉笑声。 “哈哈,麦丫头,死丫头,你还在这儿,你那弟弟都要被卖去别人家了。” 秋壮跨着一个空篮子站在不远处,冲着秋麦做鬼脸,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可秋麦却没心思理会,而是那一句,你弟弟都要被卖去别人家了把她给惊了一下,急忙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弟弟,就是果果,要被卖给别人了,哈哈,以后就少一个人跟我抢吃的了。”秋壮跑到秋麦跟前,得意洋洋的说道。 秋麦的脑袋里嗡的一下,也不知道多大的力气,一把拽住秋壮的衣领,差点儿把他给提起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卖我弟弟,你听谁说的?” 秋壮被秋麦突然袭来,吓了一跳,又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才没胡说八道呢,我也是,也是今天上午听我娘跟奶奶说的,要把你弟弟卖到张顺子他们村儿去,奶奶说了,把你弟弟卖了,给我买鸡蛋吃。” 卖孩子? 秋麦还有些不敢相信,可周菊和陈慧芳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啊,便追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嘿,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秋壮被秋麦揪着,老不爽了。 “你说不说,不说我打你,别以为我不敢,你姐姐都是我给推进水塘子里的,到时候把你也扔进水塘子里。”秋麦威胁。 秋壮似乎有些害怕了,哆嗦了一下才道:“我,我也不知道,就听说,今天傍晚,在村口的大黄角树下,一手交人,一手交银子。” 傍晚? 秋麦抬头望天,心中暗道:坏了,这里离村口可有好长一段路,跑过去只怕天都黑了,而且她还要去找大哥。 这么想着,秋麦也不理秋壮了,松开手,四周张望了一下,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秋壮连着喘了几口气,才看着秋麦跑去的方向嚷道:“嘿,你跑啥,难道你还想去救人,可你也跑错方向了吧?” 秋麦记得,林三叔家离这里不远,现在她别无办法,只能想法子求求林三叔帮忙,果果一定不能被卖掉,一定不能。 秋麦疾步跑着,踹气都有些跟不上,眼看林三叔家近了,却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大妹,你跑那么快干嘛。”却是秋盛跨着个篮子,篮子里还有不少谷穗,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田里叫着她。 “大哥……”看到秋盛,秋麦真的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大哥,快,周菊他们要把果果卖掉,我们快去村口。” 秋麦一口气说完,才几喘了几口气。 秋盛一听这话,也急了,不顾手中的篮子,急匆匆的往秋麦这边跑,“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 让秋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婶子,竟然要把弟弟卖掉。 “是秋壮不小心说给我的,快,你快去村口阻止他们,就在那颗大黄角树下,我去请林三叔和里正。” 秋盛跑得怎么也比自己快,秋麦让他先往村口去,自己则急忙往林三叔家跑,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卖孩子可不是小事儿,一听秋麦的话,里正还有些不敢相信,可看秋麦着急的模样,又不放心,只得跟她走一趟,村口离这儿可不近,里正年岁大了,只怕天黑了,也走不过去,还好林三叔趁着秋麦去请里正的时候,就去秋麦的堂叔公秋望家(秋海的堂兄弟)借了牛车,秋望听说了这边的事情,便让孙子秋虎赶着牛车,自己也跟了过来。 一行人匆匆赶到村口的大黄角树下的时候,天都已经麻黑麻黑的了。 远远就能看到,秋盛正和几个人扭闹着,死死拽住一辆有篷布的牛车,旁边周菊和陈慧芳不停的拉他打他,可他死活不放手。 里正和堂叔公秋望一看,还真有事儿,都急忙下了牛车。 “你们都住手。”里正朝着那边喊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却很有力度,让还在扭打秋盛的周菊和陈慧芳都住了手,而秋盛更是欣喜,救兵来了。 第14章 果果可以吃很少的 秋盛这一喜,却大意了,让赶牛车的人一挥鞭,把自己绊倒了,牛车却走了,还好林三叔和秋虎在刚到的时候就往这边跑了过来,牛车也没跑掉,被林三叔和秋虎给拦住了。 车上,坐着的只是一个赶车的中年汉子和一个脸上长了麻子的中年妇女,果果被他们死死的抱在怀里,小家伙抽泣着,声音都哭哑了。 “你……你们干啥,可不能抢孩子,这是我们十两银子买回来了。”中年汉子拦在果果和中年妇女面前,林三叔和秋虎毕竟两个成年人,让他还是有几分害怕的,可又想自家掏了银子的,也不怕了。 一听周菊和陈慧芳竟然真的为了十两银子把果果给卖了。 林三叔和秋虎面面相觑,却还不知道该咋办了。 跑过来的秋麦却道:“把我弟弟还给我,我弟弟可是良籍,不是奴籍,你们这般买卖可是违法的,我若是告到官老爷那里,你们要吃牢饭的。” “你……哪儿来的野丫头,胡说八道。”躲在中年汉子身后,满脸麻子的妇人立马尖声反驳,她虽然也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这么乖的一个孩子,又舍不得把他还回去,更何况她还花了十两银子呢,这山野乡村,县太爷指不定会管。 “你倒是试试,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我们村的里正,可是考过秀才的,你可以问问他,我是不是糊弄你,你只要乖乖把我弟弟还给我,我就不告官。” “告官,你告得着我吗,这孩子我是花银子买的。”妇人依然不同意,那中年汉子也附和着道:“对,我家掏银子买的,官老爷管不着。” “秋陈氏,你怎么这么糊涂,果果可是秋老弟的亲孙子。”秋望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可看到对方一口咬定花了银子买孩子,这才不得不相信。 气得是拿着拐杖不停的敲打地面,他父亲和秋海的父亲是亲兄弟,当年跟自己这个堂弟还是很亲近的,可惜他先自己一步走了。 陈慧芳和周菊也被吓得不轻,本以为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银子到手,等发现孩子不见了,孩子早就被带到老远,谁还找的到。 谁知银子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秋盛就跑了过来,死命的拽着牛车不让走,他们本想着把这死小子拖走,然后来个死不认账就行了,偏偏还没成。 “秋陈氏,把银子还给他们,咱们十里堡也没到穷的要卖孩子的地步,你把秋家的子孙卖了,你以后怎么有脸去见盛小子他爷爷。” 陈慧芳这是有多少年没见过十两银子了,这还没在怀里踹热乎呢,但是里正发话了,她又哪里敢不听。 今日的事情,终究是不成了,只能犹犹豫豫的翻了两层衣裳,从最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里面装着的,正是那一对中年夫妇买孩子的银子。 秋盛刚从地上爬起来,他双眼通红,一看到陈慧芳手上的钱袋子,一把扯了过去,跑到牛车前,举着钱袋子冲着中年汉子道:“银子在这里,你把果果还给我们,我就把银子还给你。” “对,如果你们识相,就赶紧把果果还给我们,等我们报了官,官老爷一查,我弟弟并不是奴籍,绝对会把你们抓起来,到时候就不是这么轻松了,银子被收缴不说,还要吃牢饭。” 秋麦同样强势的逼迫道,现在她这边人多,这两人肯定是带不走果果的,她就怕那两个人不乖乖把果果交出来,到时候争抢中伤了果果。 里正韩老爷子是十里堡最有权威的人,秋海又是秋家的长辈,他们在陈慧芳和周菊的面前威势很足,一见里正和秋望,陈慧芳和周菊就已经吓得腿肚子发软,可这两个外乡人却并没那么惧怕。 但说一点儿也不怕,也不可能,这毕竟是十里堡的地盘,人家里正都来了,自己就两个人,抢也抢不赢啊,心里不免慌乱。 “别,还是别报官,你把银子还给我们,我把孩子还给你们就是了。” 可是这孩子,模样真是讨喜得很,让他们舍不得。 妇人一只手抱着果果,粗糙的大手覆在果果红彤彤的小脸上,磨磨蹭蹭,百般不舍,夫妻俩拉拉扯扯。 “磨蹭个啥,把人还给他们,拿了银子回去,丢人现眼的。”男人骂骂咧咧的伸手去拉果果的小胳膊。 “呜呜……”妇人直接哭了起来,不舍的抱着果果不松手。 不满四岁的小童,细胳膊细腿的,被拉来扯去,眼眶通红,溢满泪水。 “给你。” 秋麦兄妹在牛车外看得着急,听到他们松口,秋盛拿着手中的钱袋子朝着中年汉子一扔,秋麦已经跳上了牛车,挤开中年汉子,去牵果果。 “果果,大姐来接你了。”她的声音很轻柔,她知道,此刻小家伙一定是被吓坏了,“果果别怕,果果是个小男子汉,要勇敢的。” 妇人不舍的圈着果果,看到秋麦靠近,就这么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竟然让她有几分惧怕,丢开抱着的果果,往牛车里面挤了挤。 “大姐……”沙哑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果果一把扑进了秋麦的怀里,小家伙眼睛哭得通红,嗓子也哑了,埋在秋麦的怀里,瑟瑟发抖。 “果果乖,果果不哭,大姐抱你回家。” 秋麦轻轻的拍着果果的后背安抚着,抱着他一跃,下了牛车。 “奶奶为什么要卖果果,果果那么乖,果果吃很少的。”小家伙一抽一抽的哭着,说出的话,让秋麦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秋盛同样是心疼极了,他用手握住果果的小手,安慰道:“果果,大哥在这里,大哥以后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了,大哥会保护你,保护大妹,保护苗苗,大哥不会让你再欺负你们。” 深秋,夜幕落下,寒风习习,兄妹三人紧紧相拥。 “小男子汉,要勇敢,你看我们把坏人赶跑了。” 那对中年夫妇拿回了银子,便急忙赶着牛车走了,林三叔和秋虎走过来,安慰了小家伙几句。 “莫哭莫哭哈,虎子哥送你们回去。”看果果这般的乖巧,却还差点儿被奶奶和婶子给卖掉,秋虎很是气愤,但见天已经黑透了,虽然还没入冬,夜里也冷得紧。 “里正,爷爷,天这么冷,不如先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站在村口,村口挨近的几户人家听到动静,也打开门来瞧热闹了。 第15章 热腾的汤面 里正韩老爷子看了看秋麦兄妹,目光落在陈慧芳和周菊身上,看得两人就是一个哆嗦。 “夜里天寒,今天就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他语气沉重的说道。 秋虎把韩老爷子和秋望扶上牛车,林三叔又招呼了秋麦兄妹过来,一行人上了车,秋虎便也坐了上去,赶车回村。 “哎,咋就走了,你好歹把我们搭回村子去啊。” 原本还在一旁打着小算盘的陈慧芳也准备过来搭车,却见秋虎已经赶着车走了。 她急急忙忙的追过来,叫嚷着,可秋虎却完全没有要停车的意思,还顺手挥了挥鞭子,牛车走的更快了。 “对不起了,我家这牛车小,搭不了了。” 秋虎的声音渐渐远去。 陈慧芳气得直跺脚,叫嚷着追向牛车道:“你胡说八道,那牛车怎么着也能坐六七个大人,坐不下你就下来,让我搭车。” 可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怎么追得上四条腿的牛,眼看牛车消失在夜幕中,四周冷风习习,吹得陈慧芳头发凌乱。 “婆婆,我们可怎么回去啊?”后面周菊追上陈慧芳,伸手想要去搀扶她,却被陈慧芳一巴掌打来,“都是你这没用的婆娘,唉哟,我的十两银子哦,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银子没了,又被丢在野外吹冷风,陈慧芳那个气得,下手也就更狠了,一下一下的朝着周菊身上招呼。 周菊被打得疼,却还不敢还手,不敢还嘴,只能咬牙任由着陈慧芳发泄。 ** “哎呀,回来了,果果怎么样了,快,快进屋来。” 老远,林三婶就望见了朝这边来的牛车,急忙跑出来招呼。 秋虎把韩老爷子和自己爷爷秋望送了回去,又赶着牛车到了林三叔家,才停下牛车,林三叔率先跳了下去。 “果果找回来了,你快去弄些热乎的吃食,几个孩子只怕是饿坏了。” “好,好,我这就去。”林三婶连声应着,又跟秋虎打招呼,“虎子也过来了,赶紧进屋坐,盛小子,麦丫头,你们也赶紧把果果抱进屋里来,外面风大,冻得很,我去给你们弄些吃食。” “林三婶,我就不进去了,爷爷还在家等着我呢。”秋虎跟林三婶打了招呼,又跟林三叔说了两句,便赶着牛车走了。 林家的院子里只有两间屋子,前院是晒坝,后院围了菜地,又搭了个小偏房做厨房。 林三叔一家是分了家单过的,两人也就一个儿子,他们的独子跟秋麦的父亲是同一年去当的兵,因为林三叔摔断了腿,朝廷强行征兵,又拿不出银子,便替了林三叔的名额,走的时候才十六岁,也没有成家,如今家里就林三叔和林三婶,住着倒显得宽敞。 秋麦他们随着林三叔进屋,关上房门,才觉得有丝丝暖意。 可现在,他们哪里待得安心。 “林三叔,饭我们就不吃了,我们还得回去。”看林三婶已经去了厨房忙碌,秋麦连忙叫了林三婶,让她别去忙活。 “麦丫头,今晚就别回去了,就在林三叔这儿呆一晚吧,果果情绪不好,盛小子浑身也是伤,一会儿我给他找点儿药酒擦擦。”林三叔开口留人,又去给秋盛寻药酒。 旁边厨房里的林三婶也开口道:“是啊,你们现在回去,指不定你那继奶奶和婶子怎么对你们呢。” “苗苗还在家里呢,我不放心苗苗,林三叔,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们一定要回去的。”秋麦坚持,秋盛也道:“对,苗苗一个人在家,一定会害怕的。” “果果想二姐了。” 果果的声音沙哑轻细。 林三叔提着一个黑乎乎的罐子出来,看了看兄妹三个,他干脆的说道:“苗苗我去接,今天晚上你们就在林三叔这儿住一晚,等明天里正给你们做主,不给你们兄妹一个说法,我还真不放心让你们回去。” 秋麦有些犹豫,林三叔却干脆的把罐子递到了秋麦的手上。 “你们安心在这里等着,我去接了苗苗就回来。” 如今闹成这样,分家已经是必然了,即便大哥不同意,她也一定会坚持。 她不相信明天里正给了他们兄妹一个说法,陈慧芳和周菊以后就不会虐待他们兄妹了,她可不想在给苗苗和果果留什么后患。 “麻烦林三叔了。” 秋麦点头应了,林三叔便拉开门出去。 林三婶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做了一大锅热腾腾的汤面,今年地里的庄稼都没有收成,家家户户都缺粮,林三婶却还拿了最好的面粉擀了面条,做了汤面,盛了满满的几大碗端出来,放到秋麦兄妹面前。 “赶紧趁热吃,暖暖身子。” 林三婶招呼着,转身又端了两碗面条出来,却见秋麦他们都没有动筷子。 “咋不吃啊,快趁热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不够锅里还有呢。” 果果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桌子上热腾腾的汤面,却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果果不吃,果果等二姐。” 林三婶这才明白,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果果的脑袋道,“果果真是好孩子,林三婶去瞧瞧,你林三叔回来了没?” 林三婶说着去开门,才走到院子外面,就听见了动静。 “呀,这说着就回来了,赶紧进屋里来。” 林三婶听到动静说着,还不见林三叔人,就听到他愤怒的声音。 “你们这继奶和婶子可真不是人,苗苗还那么小,竟然被他们锁在屋子里一整天了。” 果果急忙从板凳上跳下来,跑到门口,就看见林三叔抱着苗苗朝着屋子走来。 “我过去的时候那两个恶婆子还没回来,你们三叔和两个小的眼巴巴的在门口望着,却没人顾及被锁在屋里的苗苗,苗苗还不到四岁啊,你们三叔那一家子,唉……” 林三叔显然是气愤极了,连连说着,又忍不住的叹息。 “唉,接过来了就好,明日里正定然会为他们做主的,快进屋吧,这天儿,夜里冷的,进屋暖暖。”林三婶同样叹着气,和林三叔一同进了屋子。 第16章 敲打秋老三 “果果……”苗苗一见到站在门口的果果,高兴坏了,连忙从林三叔怀里窜下来,跑过去把果果抱着,还轻拍着果果的后背,有模有样的道:“果果不怕,二姐保护果果。” 苗苗这么说,反而惹得果果眼眶又红了,听说苗苗又被锁了一整天,果果也安慰道:“二姐不怕,果果也会保护二姐的。” 果果和苗苗是龙凤胎,苗苗比果果先落地一个时辰,姐弟俩多数以小名互称,苗苗曾几次纠正想让果果称她为二姐,可果果偏偏不愿意,今儿他倒是一口一个二姐,叫得欢快,苗苗也听得欢快。 秋麦和秋盛也走了过来,搂着这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兄妹四人相依偎在一起。 “大哥会保护大妹,保护二妹,保护小弟,大哥保证,以后再也不敢有人欺负你们了。” 看到这一幕,林三叔和林三婶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温情。 “好了,盛小子,赶紧带着弟弟妹妹过来吃面,不然一会儿面条就全黏在一块儿了。”林三婶招呼着秋家兄妹,苗苗一看有吃食,眼睛晶亮,拉着果果就往桌子边跑,却也不忘了礼貌,一边往板凳上爬,一边道:“谢谢林三叔,谢谢林三婶。” 秋家兄妹与寻常的乡野孩子有些不同,生活得虽然穷,衣服再旧,缝补得也是整整齐齐的,即便是夏天,也不会随便喝生水,平日里待人也懂礼,而且通过小原主的记忆,秋麦发现,他们兄妹还识得字,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们那个传言跟野男人跑了的娘连婉容。 秋麦并不知道连婉容娘家在哪儿,后来问过秋盛,他也不知,只说,有一次听陈慧芳骂娘时,说她是被爹给捡回来的。 秋麦有过猜测,连婉容出生只怕也是大户人家,却无从验证,她这个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着野男人跑了,但终究是丢下他们兄妹走了,曾经的养育之恩他们感念,可抛夫弃子的女人,他们也不会再惦念。 林三叔家就两间屋子,秋麦兄妹四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虽然拥挤,却觉得温暖。 十里堡方圆十里,一个消息却如春风一般,瞬间传遍了全春。 昨儿傍晚的事儿,住在村口的几家人或多或少听到些动静,但因为没一会儿就散去,本来除了当事人也没谁知道具体的情况。 可后来陈慧芳和周菊因为没搭上牛车,一路走一路闹腾,这事儿就被爱管闲事儿又是个大嘴巴的花大婶子给听见了。 花大婶子那张大嘴巴,出了名的能乱说,添油加醋的把她知道的一星半点儿消息说得是天花乱坠,仿佛她就在旁边看着似地。 反正就是,第二日一大清早,村子里十户人家有七八户都听到了秋家卖孩子的消息。 又听说里正会去秋家给几个孩子做主,想到秋家前没多久才传出跑了女人的消息,爱八卦的人都跑去凑热闹了。 秋虎赶了牛车,载着秋望晃晃悠悠的走在村里,先去接了里正韩老爷子,又顺路去接了林三叔、林三神和秋麦兄妹四个。 秋家的院子,木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院外,却时不时能看到三五个溜达的人,偶尔好奇的朝秋家院门口望几眼,又装作无事的继续溜达。 “瞧,里正来了,这事儿是真的……”有眼尖的人远远就看到了坐在牛车上的韩老爷子,原本装作无事溜达的人也不装了,明目张胆的凑过来,追在牛车后面看热闹。 “梆……梆……梆……”木质的院门被秋盛敲得梆梆作响,他站在门外叫着,“开门……开门……” 院子里却没有一点儿响动,安静极了。 院外,围观的人越发的多了,三五两个交头接耳,吵吵闹闹,甚是烦心。 秋望有些站不住了,他脸色低沉,对旁边的秋虎道,“虎子,你去,我不信她秋陈氏还敢躲着不出来。” 虎子会心的点头,走到院外挨着秋盛站定,也没有再敲门,而是冲着院内喊道:“秋三叔,里正过来了,你们快来开门吧。” 喊完这番话,他也只是站在门口安静的等着。 院子里依然静悄悄的。 屋内,秋老三听见秋盛拍门的时候就想去开门,却被陈慧芳和周菊死死的拽住了。 可这会儿说里正来了,周菊不敢再拦着,松开了手,陈慧芳想拦,又有些害怕,犹犹豫豫的,反而没拦住。 咯吱一声响,院门被拉开,秋老三一看见外面的一大群人,心里就是一突,傻愣住了。 “你小子出息了啊,院门关得死死的不应声,让我们在外面站了足足一刻钟。” 秋望杵着拐杖站在秋家院门口,连连敲了四五下地面,显然是气急了,训斥着秋老三。 “你这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里正进去。” 拐杖敲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秋老三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木讷的给秋望陪着不是。 “堂叔,您,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我……我就是没听见。” 秋老三干瘪的解释了一句,又连忙把里正往院子里面迎。 秋乔和秋壮院门站在堂屋门口探着脑袋往外面看,见韩老爷子和秋望等人进来了,秋乔便拉着秋壮端了板凳出来,摆在院子中间,又请了韩老爷子和秋望坐下。 到这一会儿,秋望的脸色才略微好了点儿,看了乔乔几眼,心想三房这边倒也还有个灵性的丫头。 目光又转到秋老三身上,见他木讷的杵在旁边,火气又上来了,拿起手中的拐杖,就朝着秋老三敲打过去。 “你小子是怎么当家的,你爷爷去了,大哥不在家,你看看你那娘和媳妇是怎么对待你侄子啊,盛小子他们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秋望和秋海是堂兄弟,两家已经隔了好几辈,可秋望毕竟是他们的堂叔,他开口训人,秋老三也只有乖乖受着的份。 而且他生性软弱,根本不懂得反抗或者辩驳。 第17章 耍浑 “秋陈氏和秋周氏呢?” 里正韩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了,须发花白,眼神却还好得很,他脸色严肃的坐在长条凳上,目光环视一圈,就知道陈慧芳和周菊没在。 “快去叫你娘和奶奶出来。” 听到里正问话,秋老三扯了扯秋壮的袖子,让他去叫人。秋老三被秋望敲打了好一番,秋壮站在旁边憋笑着看热闹,正起劲儿呢,根本不乐意走开,甩开秋老三的手,挪了几步,没再理会秋老三。 “这混小子。”秋老三低声骂了一句,想要自己去,却被秋乔拉了拉,她自己连忙跑回屋里去叫人了。 此刻她的心里如擂鼓敲响,七上八下,咚咚作响,没想到这事儿会闹得这么大,本想着把果果卖掉,能换点儿银子买粮过冬,谁知银子没到手,事儿还闹到里正那里去了。 不行,这事儿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她的主意,不然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所幸她也从来没有在奶奶面前明说过卖孩子的事儿,都是她娘瞎琢磨出来的,对,如果到时候真的说到她了,她只要死不承认就行了,她本来就没有参与,这事儿谁又能怪在她身上。 思及此,秋乔躁动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穿过堂屋,进了陈慧芳住的里屋。 “都是你这个没用的婆娘,出些馊主意,你不是说没问题吗,现在全村子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 透过窗户的缝隙,陈慧芳一瞧着满院子站着都是人,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抬手就朝着周菊身上招呼过去。 周菊低着头,咬牙忍着陈慧芳毫不留情的巴掌,有些委屈,却也不敢反抗。 “婆婆,我也没想到那麦丫头会知道了这事儿啊,我这,我这真的是一片好心,就想要咱们全家好过一点儿,眼瞅着寒冬就要来了,过冬的粮还没着落呢。” “娘,奶奶……”秋乔跑进屋里,就看见陈慧芳不停的打骂着周菊,连忙跑过去道:“奶奶,里正叫你们出去呢。” 陈慧芳本想着在屋里躲着,只要不出去,里正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跑到妇人的房里来捉人啊,也就没有动。 可外面里正看陈慧芳和周菊半天没出来,还真招呼了几个妇人,让她们进屋去寻人。 “秋婶子,周菊,你们在屋里吧,赶紧出来吧,里正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三五个妇人往陈慧芳的屋子里去,其中不乏有秋麦眼熟之人,前几日她刚醒过来时就见过的,与周菊交好的邻居王婶,还有宋五婶…… 里正自己不方便来,却叫了几个妇人进来,陈慧芳也知道坐不住了,一甩袖,往屋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催什么催,阎王爷催命都没这么急,大清早的吵吵闹闹,别触了一天的眉头。” 果果一看见陈慧芳和周菊,小身子忍不住的一个哆嗦,往秋麦身后躲。 秋麦见状,连忙将果果抱起来,经过这几日的活动,她的力道稍微好了些,但抱着果果多一会儿,还是会有些吃力,好在秋盛也心细,就从秋麦手上,把果果抱了去。 “哟,今儿倒是清闲啊你们,都跑我家院子里来杵着?”陈慧芳一看满院子站着的人,开口说着,又对里正道:“里正今日怎么有空到我们秋家院子来了,老三,你也真是不会做事儿,怎么能让里正和堂叔干坐着呢,赶紧去端水出来。” 陈慧芳招呼了里正一声,又吩咐着秋老三,那模样,到像是啥事儿都没发生过。 秋望性子有些急,看陈慧芳这样,气得又是拿着拐杖直敲地面,“秋陈氏,你自己犯下错,还不在里正面前乖乖认错。” “嘿,我这犯了什么错,我当家的走的早,留下这么一大家子给我,我这每天又是服侍婆婆,又是伺候小的,我哪里对不起秋家,我哪里做错什么了?” 陈慧芳还玩起了装疯卖傻,数落了一通,又哭嚷道:“唉哟,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当家的走得早,留下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这盛小子几个小屁孩做错了事儿,我做个当奶奶的都不能教育了,唉哟,当家的,你怎么那么早走了,不带上我一块儿啊。” 陈慧芳哭闹着,还不停的抹着眼泪。 围观的乡邻愣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秋陈氏卖自己的孙子吗,怎么这会又哭又闹起来了。 “秋陈氏……”秋望见到陈慧芳这又哭又闹,气得是喘气都有些不顺了,“你还好意思这么说,我看你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秋老弟,真是气死人了。” “爷爷别激动,里正会给盛小子他们一个公道的。” 秋虎连忙搀扶着秋望,替他顺着气,又小声劝解他。 “公道,啥是公道啊,大清早带着一大群人来我秋家院子闹腾,就是公道吗?”陈慧芳耳朵好使,却偏偏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又大声嚷嚷起来了。 “秋陈氏,你若再闹下去,我们十里堡没你立足之地。”里正韩老爷子总算是开口了,他站起身来,目光缓缓的落在围观的乡邻身上,才道:“今年村子里遭了兵匪,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可是谁家也没有到卖孩子的地步。” 说完,他又慢慢转身看向陈慧芳,继续道:“果果是秋家的后人,你怎么能因为日子难过,就卖孩子呢,你若是真害了果果那孩子,我们十里堡也不容你。” 韩老爷子尽管已经七十多岁了,说话却还很有力,话音落,围观的人都小声的议论起来了,还真有卖孩子这么一回事儿,看秋陈氏刚刚那么闹腾,还以为有什么冤情呢,可里正都这么说了,肯定是真事儿了,这秋陈氏真是不要脸皮,这样了还闹腾,可怜那几个孩子,老子不在,娘也跑了,只怕还要熬上好些年。 “我可从来没说果果不是我们老秋家的后人,我一天供他吃供他喝,哪里对他不好了……”秋陈氏昧着良心辩驳着,可越说,声音就越小了。 第18章 坚决分家 “里正,我娘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求里正不要把我娘赶出十里堡,我娘年纪大了,难免犯糊涂,我愿意替我娘受过。”秋老三性子虽然软,却也不完全是个傻笨的,他见陈慧芳惹恼了里正,却还胡说八道,便拉了周菊站出来,跪在了里正面前求情。 周菊是有些不情愿,但她比陈慧芳明白,这事儿瞎闹腾是糊弄不过去了,好在孩子没真的被卖出去,里正应该不会严惩他们,便也乖乖跪着,道:“里正明察,婆婆平日里待几个孩子也是极好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可也从来也没短过他们一口吃食。” 这般昧着良心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秋麦撇了撇嘴,但也没开口说什么,懒得和他们计较,就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唱出一出怎样的戏。 秋老三和周菊跪下了,秋乔见势,拉了极不情愿的秋壮也跟在周菊、秋老三身后跪下。 一下子,院子里安静下来了,陈慧芳还在闹腾,看跪在院子里的四个人,伸手就去拉秋老三。 “嘿,你们干嘛,我哪儿错了,我哪儿错了要你们下跪,你给我起来,哼,我陈慧芳做事儿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凭什么要你们跪下去替我认错。” 乡下不懂规矩的粗俗妇人见多了,里正却还是头一遭见到陈慧芳这么能闹腾的。 她这是咬死了不认错,还想赖掉,也亏得她说得出口,对得起天地。 韩老爷子的脸色,阴沉得有些难看。 “秋陈氏……”他严声历喝一声,吓得陈慧芳一个哆嗦,不敢再闹腾。 院子里总算是安静了,韩老爷子的脸色也稍稍舒缓。 再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秋老三一家人,叹了一口气,“兵匪害人啊,兵匪害人啊……” 他连连叹了两遍,若不是兵匪洗劫了村子,若不是家里日子难过,谁又会这么做呢。 “罢了,秋陈氏,今日你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天发誓,以后不许再卖孩子。” 这句话,就是松口了,只要陈慧芳发誓不再卖孩子,这事儿就揭过了。 陈慧芳心里有些得意,这闹腾一番还是有用的,只是发个誓,那有什么难的,这饥荒年代,饿死一两个孩子也是常有的事儿,她不卖孩子,也不保证能把孩子养大。 这么想着,她直接举手指天道:“我秋陈氏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卖孩子,如果我再卖孩子,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陈慧芳果决的发了誓,韩老爷子也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事儿了,便开口让秋老三一家起来。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秋老三一家还跪着,围观的人三五个小声议论着,指指点点,直到陈慧芳指天发誓,他们也才得了准信儿,还真是卖了孩子。 “希望你说道做到。”韩老爷子再说了陈慧芳一句,转而对秋盛道:“盛小子,既然你奶奶也发了誓,这事儿就揭过吧,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 长辈,就该敬着,爱着,就算是做错了事儿,又能怎么滴。 秋盛握紧拳头,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里正已经发话了,这事儿就此揭过,可是在他们兄妹心里,谁也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下。 围观的人三三五五推嚷着,笑笑闹闹准备离去了,秋家今儿唱的这一出大戏肯定能在村子里传上个十天半个月,现在秋家都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笑谈了。 里正已经开口断案,结了此事儿,戏也就落幕了,人群还没散开,却听到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里正,堂叔公,我们要分家。” 秋麦的声音清脆,落地有声,带着强势的穿透力,所有人都震惊了,纷纷回头,看着这几个孩子,分家,几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分家? “麦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林三叔也愣了一下,断然没想到秋麦会这么说,拉了秋麦一下,又对秋盛说道:“盛小子,如今日子难过,你们几个孩子,你那继奶奶既然发了誓,就这样吧,分家可不是个好法子。” 秋盛却没有迟疑,他同样站出来,坚定了的说道:“对,我们要分家,我父亲不在家,我是他的长子,此事便由我做主。” 准备离开的人都停下了步子,目光齐齐落在秋盛兄妹身上,有好心人上前劝说。 “盛小子,麦丫头,别犯糊涂,这日子这么难过,分了家,你们几个孩子怎么办。” “是啊是啊,如今眼瞅着冬天就要来了,今年秋一颗粮都没收到,家家户户都缺粮,你们几个孩子,怎么过活。” “你看你们几个娃子,能做个啥,分了家不是得活活饿死吗?” 乡邻们七嘴八舌的劝说着,秋麦和秋盛却领着苗苗和果果站了出来,走到里正韩老爷子和秋望面前跪下,秋麦认真的道:“里正,堂叔公,我们已经想好了,我们要分家,请你帮我们兄妹做主。” “嘿,这可是你们说的,分家,好啊,分……”陈慧芳听得乐了,连忙跳出来表示同意,还真怕秋麦他们在别人的劝说下后悔。 分家好啊,分了家就不用顾着几个孩子的吃、穿,分了家以后这秋家就是他儿子,他孙子的,哼,这几个死小子要死要活那可都跟她没关系了。 等冬天来了,饿死了,也怪不着她这个做奶奶的。 没想到秋麦兄妹会提出这么一事儿,韩老爷子面色有些为难,他也知道几个孩子若真的分家,日子没发过啊。 他看了看这几个孩子,又看了看秋望,问秋盛道:“盛小子,你可想明白了,真要分家?” 秋盛很坚定的点头,对韩老爷子和秋望认真的说道:“是,我们考虑好了,还请里正和堂叔公给我们兄妹做主,今日,我父亲这一房分出来单过。” 秋家本来就人丁稀薄,秋海是独子,自然是不用分家,秋麦的父亲和秋老三两兄弟当年成亲后也没分家,如今秋盛代表父亲这一房提出分家,那就当是秋麦父亲和秋老三分家,而陈慧芳是秋海的继妻,是秋老三的亲娘,自然是跟着秋老三,陈慧芳的婆婆秋楚氏自然也该她伺奉。 那么分出来的就是秋麦兄妹四人。 第19章 分房子 “盛小子,我还当你们兄妹是精明的,怎么还说出这么糊涂的话,这主,我可不跟你做,否则等我老去,哪有脸去见秋海兄弟。” 秋望沉默许久,却还是不同意,还拦了里正。 “韩老哥,这几个孩子糊涂,可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任由着他们糊涂,盛小子也才十一岁,那两个小的还不满四岁,四个孩子分了家,可怎么活。” 韩老爷子同样是犹豫啊,他是十里堡的里正,自然是掌管着整个十里堡,如今这四个孩子坚持跪在他面前想要分家,他便有些为难。 “堂叔公,里正,我们兄妹年岁尚小,继奶奶和婶子欺我们父亲不在家,无人护着,便要卖了我们的幼弟换银子,万幸此事儿被二位长者拦下,才没让悲剧发生,可是这样的事儿防得了这一次,以后却难免让我们兄妹提心吊胆,若多来上几次,必定是防不胜防了。” “所幸我们今日分家,以后她也不能再插手我们兄妹的事儿,我们虽然年幼,大哥也已经十一岁了,他是我爹的儿子,我爹是十里堡的勇士,他定然也不差,力气虽然比不上成年人,却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我虽同样年幼,却也从小帮着家里做活,家里的活计都能做的,照顾幼弟幼妹自然也是没问题。” 秋麦虽然跪着,却抬头看着两位老者,她说话流利果决,分析得清晰明了,倒是很快让人认同了她的话。 “我们兄妹分了家出来单过,日子即便清苦、艰难,却不用兄妹分离,生死无音讯。” “里正,堂叔公,我秋盛是绝对会护着弟弟妹妹,我父亲不在家,家里的一切我都能承担。请里正和堂叔公替我们兄妹做主分家。” 接着秋麦的话,秋盛拍了拍胸膛,坚定的恳求道。 韩老爷子须发斑白,模样虽然老迈,却自有威严,他站起身来,看了秋麦兄妹好一会儿,才答道:“好,既然你们坚持要分,那我便替你们做个判定。” “三小子,你可同意分家啊?” 秋老三抬头看向韩老爷子,面露犹豫,旁边跪着的秋麦兄妹四人,不过是几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想着大哥当年在家对自己那么好,自己怎么能把他几个孩子分出去呢。 不过,秋老三还没开口,陈慧芳已经连忙回答着,“分,我们同意,分。” 陈慧芳一边说,还拽住了秋老三,警告他别乱说话,周菊也急忙掐着他的手臂,生怕他说不同意。 “分吧……”秋老三无奈的开口,家里的事儿,他也做不了主。 “好,既然要分,那我们就好好来分一分,正好你们的堂叔公也在这儿,周围的乡邻也都是见证人。”韩老爷子说着,抬头看了看秋家的院子,继续道:“我们就先分房子。” 陈慧芳一听说到分房子,连忙插话,“房子有啥好分的,我们秋家就这么几间屋子,他们兄妹住着哪间,给他们哪间了呗。” “我父亲是秋家长房长子,秋家的三间正房本来就有一间是属于我父亲的,凭啥只分给我们一间厢房。” 秋盛一听陈慧芳这话,立马反驳。 “小孩子住什么正房,我婆婆还在世,哪能轮到你们。”陈慧芳尖声尖气的说着,又道:“你们当这正房那么好住呢,老人病重可一直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都得照看着。” “祖奶奶我们可以养。”秋麦立马接话,祖奶奶对他们兄妹的好,她记挂着。 让那瞎老太婆跟了这几个小崽子,那不是得把正屋让出去嘛,那瞎眼老太婆病成那样,可活不了几天了,这太不划算了。 陈慧芳这么一想,又连忙改口,嚷道:“我的婆婆,自然是我自己养着,你们一群小孩子,自己都顾不上,还想照顾老人,莫不是贪着婆婆住着的房子。” “嗯,秋楚氏自然是该由秋陈氏这个媳妇儿伺候,正屋也该她住着,你是秋老弟的内人,自然也该住一间正屋,不过,秋家正屋不是有三间嘛。”里正这么说着,目光自然的落在了那第三间屋子。 “既然是分家,剩下的房屋均分不就对了,管它正房厢房。”周菊突然拔尖了声音说道。 这才在正屋里住了几天,周菊可不情愿让出来,先前一直没她说话的份儿,只能乖乖站在秋老三身后,这会儿还是没忍住,叫嚷了出来。 里正皱眉,不爽周菊一个妇人乱插话,却也认可她的说法,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也在理,只是如今就剩下两间厢房,一间正房。” 秋麦现在住的那个破棚子是不算的,三间房,分不均啊。 秋家的院子宽敞,房屋也算多,可真到分家的时候,能拿出来分的也就那么两三间,秋麦父亲秋老大这一房,连婉容肯定是不能再回秋家了,而秋老大不在家,如今就四个孩子。 至于秋老三那边,秋老三和周菊两个大人,又加上秋壮和秋乔两个孩子,表面看来都是四个人,而且秋盛他们四个是孩子。但细算起来,秋老大若回来,还多一个人。 如果分一间正房一间厢房给秋老大这一房,那秋老三就只剩下一间厢房,不合理,可若是只分一间正房给秋老大这一房,分两间厢房给秋老三,秋老大这边人多,也不合理,不分正房给秋老大这边,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里正也有些为难。 恰时,却听到一个细柔的声音,“我们秋家后院不是还有三间屋子吗?” 秋乔的声音细柔,这种场合本来没她说话的份,但也没人怪她多话。 陈慧芳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急忙叫道:“对,后院还有三间屋子呢,一间正屋,两间厢房,那三间分给你们,其它的我们都无话可说。” 秋家后院,几十年都没住过人了,房子倒是有三间,却是破旧的泥土茅草屋,跟秋家正院的石瓦屋可不一样。 不过秋家后院和正院却是分开的,中间有一条通道,堆满了枯柴,只要弄点儿石头堵一下,就是一个单独的院子。 和周菊陈慧芳居住在一个院子里,就算是分了家,秋麦也不太放心,如今她对这破烂的秋家后院却是动了心,房子破烂一点儿,但关得住贼就行。 “好,我们就要后院。”秋麦一口答应,秋盛不解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问道:“大妹,那后院几十年没人住了,早就烂的不像样了,怎么住。” 第20章 猪队友 陈慧芳却乐了,觉得秋麦真是傻子,连忙道:“大家可听好了,就这么说定了,里正和堂叔都是见证,可不许反悔的。” “大哥,没事儿的,我们就要后院,清静。”秋麦低声的对秋盛说了一句,又对陈慧芳道:“后院我们住,不过继奶奶你是不是说过,其他的你无话可说?” “是,那又怎么样,我相信里正是公平公正的,还能把啥都给了你们不成。”把后院分给秋麦兄妹,那不就相当于把他们直接赶出去似的么,陈慧芳真是高兴极了,以后家里就宽敞了,女儿一家子回娘家也不愁没地方住,还要连夜往回赶。 房子的事儿,就这么拍板了,分完房子,便是田地。 秋家的田地在十里堡的村民中可算多的,当年富裕时,买了不少田地,后来秋海生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卖了些田地,不过也还剩下三十几亩地,其中有八亩水田,二十八亩旱地。 只是,这旱地里却有十三亩都在村子东边的东山坡上,离秋家远不说,还有四亩地是砂地,基本上是种啥都没收成。 本来秋盛是不愿意要那东山边上的地,可秋麦一听了那位置,眼睛却亮了一下,坚持要了东山坡上的地。 林三叔和林三婶还劝她好几句,围观的村民也当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儿,纷纷劝说着,那四亩地根本没用,连杂草都长不大。 东山是十里堡村东边一座矮山,再往里就是大山了,那一片山坡,这几日秋麦也去转悠过,那边的确荒凉冷清,不过却她却发现了几种熟悉的藤蔓,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只怕里面能挖出宝贝来。 原本还愁着,怎么去挖那些东西,不能太张扬,免得闹得人尽皆知,自己兄妹四个力量又太微薄,要挖起来也不容易,难免引人注意。 如今自家分地,正好分到了那一片地,岂不是老天爷帮她么。 秋麦早就有了打算,也就谢了众人的劝说,坚持要了东山坡上的地,秋盛是很相信自己这个妹妹,见她坚持,也同意了。 陈慧芳是乐得牙都快笑掉了,房子没被分出去,地还就分了些远的,没用的出去,自家留着十五亩旱地都是离家不远的好地,这么分,他们可不亏了。 明白的也不止陈慧芳一个人,就有乡邻七嘴八舌的说着嫌话,陈慧芳却发飙了。 “怎么着,怎么着,房子是他们自己选的,地是他们自己挑的,我家老三分的可是他们挑剩下的。” 陈慧芳急匆匆的冲着人群吼着,又道:“这房子和田地都分了,热闹也看够了,你们是不是该干嘛干嘛去。” 里正也觉得亏了秋盛他们,等陈慧芳嚷够了,又道:“旱地分了,这八亩水田就平分吧,给盛下子他们四亩水田。” “为啥给他们四亩水田,几个浑小子,哪里懂得种田,我们老秋家的水田那都是好的,分给他们,不是让他们糟蹋嘛。”陈慧芳又不干了,扯着嗓子就嚷。 “娘,就分四亩水田给盛小子他们吧。”秋老三脸红的扯了陈慧芳一把,自家把几十年没人住的老房子分给了大哥一房,又把东山坡上又远又差的旱地分给了他们,就算是分四亩水田,这也是自家划算啊。 “拉什么拉,哼,当我舍不得地啊,我这还不是担心那好水田被这些混小子给糟蹋了吗。”陈慧芳有板有眼的解释,还真让不少人信了。 里正被陈慧芳闹腾得有些不高兴,也没在听她废话,而是开口问道:“这地,这么分,你们可愿意?” 又得了四亩水田,秋盛也乐意,他便道:“由里正做主便是。” 里正看秋盛兄妹虽然是孩子,却比那秋陈氏懂礼多了,甚是满意,点点头又问秋老三,“你们呢,可愿意。” “愿意。”秋老三连忙应道,生怕自己的娘又闹出什么来。 “好,既然这房子和田地分了,那么就是粮食和银子了。”里正再次拍板,秋麦兄妹分到的就是村东边的水田四亩,东山坡上的旱地十三亩,除开旱地的质量,单论数量,可不少了,比许多一大家子十来口人的田地还多。 “房子和田都分了,还有啥好分的,谁不知道,今年地里一颗收cd没有,粮早被兵匪抢光了,银子那是更没有,我当家的那些年天天吃药,家里早就穷的一个铜板都没了。” 看陈慧芳那样子,秋麦就没打算从她那里拿到银子,可这粮她还是要好好分一下的,家里的锅碗用具,棉衣棉被,就算再破再旧,有一点儿总比没有的强。 “继奶奶说没有粮了,是不是就不准备分粮,那如果这样,我们找到多少粮,就都带走了哦?” 秋麦一脸天真的看着陈慧芳,双眼晶亮,这模样倒是惹得不少人笑。 陈慧芳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口咬定家里没粮了,还好她昨天晚上回来时,就打定主意要在里正面前哭穷,把粮都给藏了起来。 其实大家都明白,庄稼人过日子紧巴巴的,却精打细算着呢,说着没粮,除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怎么都能搜出些粮食来。 “去找吧,这人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粮。”陈慧芳答应得爽快,还把地窖的钥匙给了秋盛。 秋盛可是记得,先前还在地窖里看到袋子粮的,而且这几日他们兄妹捡的谷穗都放在地窖里。 兴冲冲的跑去,果然是失望而归,他空手而回,满脸失望的对这秋麦摇摇头道:“地窖里就小半袋子糠壳,啥都没有。” 秋盛是小孩子,好糊弄,可秋麦这个小孩子的外表下却是个成年人的心智,哪里是那么好被糊弄的,她看着情绪低落的秋盛道:“大哥,屋里找去,柜子下面,床下面都挨着找一下。” 屋子就那么大,除非他们把粮搬出了院子,否则能藏东西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秋盛一听,喜了,就准备进屋,却突然被一个矮他一截的黑小子给拦住了。 “不许你们去床下找粮,奶奶,不给他们粮,饿死他们。”秋壮突然跑出来,拦在了秋盛面前。 秋乔一惊,连忙捂住秋壮的嘴,却来不及了。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第21章 哭穷 虽是饥荒年代,可秋家也没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陈慧芳自以为藏了粮食哭穷,就能糊弄过去,谁知道二傻的秋壮却一口道破藏粮的地方。 往床底下藏,不过是乡野妇人没见识的手段,还真不是什么机智的。 秋麦勾唇,和秋盛互视一眼,秋盛喜道:“我去找。” 呲溜一下跑进陈慧芳住的屋子,不一会儿就吃力的拖着一大袋东西出来。 “还真的在床下呢,里面还有好几袋。”秋盛拖得吃力,话语中却掩饰不住的兴奋。 饥荒年代的孩子可怜,看到这么几袋子粮都能这么兴奋,秋麦有些心酸,她必须要早点儿改变家里的现状。 这秋家,看样子存粮也不少,根本没有到要卖孩子的地步,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看着秋盛一袋一袋的往外面搬粮,陈慧芳那心啊,疼的都在滴血了,可说漏嘴的是自己最心疼的孙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就只能冲着秋壮旁边的秋乔下手,捏着她的手臂死死掐了两把,心里才略微好受一点儿。 秋乔咬牙受着,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虽然低着头,但是目光中的狠厉,却是遮掩不住的。 秋盛搬得兴奋,可秋麦掀开袋子一看,却是有些失望的,两袋子粗糙的高粱米看样子也只有五六十斤,一小袋白米约莫也就七八斤,还有一小袋面粉也就五斤的样子,这点粮别说分,就算是全留给陈慧芳他们,这个冬也过不去。 “唉哟,这是要饿死我们哟,家里就这么点儿粮了,不行,你们可不能把这些都搬走了。”陈慧芳见她藏的粮都被翻了出来,急忙跑上去,抱着装粮的袋子,又哭又闹。 “继奶奶这是耍浑,刚说好找着粮任由我们搬走的。” “啊呸,我啥时候说过了,死丫头胡说八道。”陈慧芳抬手就想去打站在旁边的秋麦,却被秋麦闪了开,扑了个空,自己还不小心扭了腰,疼得尖叫连连。 “哎哟……里正,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嘶……哎哟……这些粮若都被搬走了,我们就只能活生生的饿死了了,我这上有婆婆重病在床,下有小孙子,你看我家壮子,这,这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陈慧芳哭着叫着,又把秋壮也拉了过来,上下比划着,给一众人看。 但是,秋壮从小就被陈慧芳和周菊宠着,长得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壮实几分,怎么看也不像是被饿着的孩子。 倒是秋麦兄妹四个,各个都很瘦。 “既然是分家,这粮也按规矩,均分吧。”里正很烦陈慧芳,但也没办法,他也不想任由她闹,如果真的把粮全部给了几个小孩子,那秋老三这边老老少少真只能饿死。 “好,我去拿袋子分粮。” 秋盛也没想过要独占了那些粮,听到里正说均分,心里已经乐呵呵的了,就立马跑去拿了空袋子分粮。 “啧啧,竟然还有白米和面粉,这秋家的日子也是好过啊……” 山野乡村,日子紧巴巴的,平日里都是吃些高粱米、芋头,还有好些人挖麻根,吃野菜,像白米和面粉这一类的,也就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才拿出来吃。 “秋家再怎么说以前也是我们十里堡的大户,家里田地都多,有存粮也是正常,只是也不知道这秋陈氏是怎么想的,也没到过不下去的时候,咋就要卖孩子呢。” “嘿,你这都不知道啊,秋陈氏可不是原配,她是那几个孩子的继奶奶,不是亲的自然不心疼。” 有人看着他们分粮,不免小声嘀咕,就有人搭话,三五个妇人聚在一块儿,几句话就不知道说到哪儿去了。” “你们这些长舌妇,一天吃饱了撑的,在这里乱嚼舌头根子。”陈慧芳听了话,冲着几个妇人吼了两句,却又瞧见秋麦踮起脚尖在拿放在架子上的扁担。 “嘿,咋,家里的扁担你们还拿啊?”她又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想要阻止。 “既然是分家,该分的自然要分,两根扁担我们拿走一根。”秋麦握着手中的扁担,往地上一敲,那阵势,竟然把陈慧芳吓得一个哆嗦。 这边,刚分完粮的秋盛见状,也急忙跑过来,“大妹,我来帮你。” 他说着,就去拿搁在门后面的锄头铲子。 “大哥,这是爷爷编的箩筐,四个,我们拿走两个。”秋麦拨弄着柜子旁重叠放着的两挑箩筐,拖了两个出来,秋盛拿完锄头铲子,又去端凳子,“这板凳一共十个,我们拿走五个。” “嘿,你们这是强盗还是咋的,就是那些天杀的兵匪都没你们这样的……你,你端我的锅做什么?”陈慧芳跟在秋麦兄妹后面,看着他们把家里上上下下搜刮了一遍,她不停的叫嚷着,偏偏这一对兄妹没多拿一样东西,她也只能跟着干吼两声。 虽然是穷困的乡野山村,可日子过着,家当就不少,等两兄妹搜罗了一圈,院子里已经摆了不少东西。 那些围观的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的议论着,还真没见过这么分家的,饭碗都数了个数均分,板凳都端了五根走,可陈慧芳的行事又让他们很不喜,还都赞成秋麦他们这样做。 里正也不爽陈慧芳不懂事儿的闹腾,任由着秋麦他们把整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一半,才开口总结,“嗯,既然分完了,那么秋家大房和三房从此分作两家,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如果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就回去给你们记下。” “林三小子,你就张罗些人帮着他们搬一下东西,这时辰也不早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我就先回去了。” 分家的事情完了,里正便和堂叔公秋望走了,围观的人也都三三俩俩的散去了,院子里就剩下几个和林三叔交好的中年汉子,都是留下来帮秋麦兄妹搬东西的。 “哎哟喂,这些不要脸的强盗、土匪,当家的,你倒是睁开眼看看啊,这个家都被那几个混小子折腾成了啥样儿啊,我们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啊……” 陈慧芳还在哭嚷着,秋麦却牵着苗苗、果果带着几个帮忙搬家的大叔走出了秋家前院。 第22章 他们的家 木质院门被关上,哭闹不休的声音渐渐小了,环绕着秋家前院围墙外凹凸不平的碎石子小路,往后院走,不一会儿就看见了矮矮的土墙围着的院子。 被雨水冲刷得高低不平的土墙上长着几株孤零零的杂草,木板镶成的院门上破了一个大洞,门栓早就掉了,伸手一推,多年被风雨腐蚀的木门哐的就掉落在地,砸在一大堆枯草上。 院子里,疯长的杂草没过膝盖,踩上去软绵绵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打理过,野草长了一年又一年,到了秋天开始枯败、腐烂,春天又继续疯狂生长,吸收着那些腐烂的枯草的营养,就这么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看到院中的这幅情景,不光秋麦兄妹愣了,连那几个中年汉子也都愣了,这院子,破败的还真不像个样子。 歪歪斜斜的三间泥土房子,看着都觉得摇摇欲坠了,木门缺了半个角,有一间屋子的窗户也缺了半扇,房顶上更是空了好大一片,露出光秃秃的房梁。 “大姐……”果果看着这一片荒凉,都有些被吓着了,不由的紧紧抱住秋麦的手臂。 “果果乖,没事儿,等大姐把这里收拾一下就好了。”秋麦轻轻的拍了果果两下,安抚着,转身对帮忙搬家的几位中年汉子道:“各位大叔,谢谢你们帮我们兄妹搬东西,今日这房子实在没有下脚的地方,不能给各位端一杯茶水,以表谢意,我就只能给各位鞠上一恭。”秋麦对着几个中年汉子深鞠一躬 就有一个干瘦的汉子放下肩上扛着的高粱米,站出来道:“麦丫头,你别这样,我们这也没能帮上你们兄妹什么,我们都还有活,也就先走了,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别客气,去家里找你婶子去。” 干瘦汉子说完,其它几个人也都纷纷放下了东西,陆续离去。 “唉,你说你们几个孩子,咋这么倔哩,你们看看,这房子可怎么住人。”其他人都走了,林三婶才忧心匆匆的开口,看着那破烂不堪的房子,连连叹气。 “好了,你也别说他们了,你也看见了,他们那继奶奶真不是个省事儿的人,我看分了好,日子虽然难过一点儿,总好过天天被他们责骂。”林三叔原本也不赞成秋麦他们分家,可看陈慧芳他们那么能闹腾,反而觉得秋麦他们分家是对的。 “可你看看这院子,这房子,房顶都没有,秋家前院那边,好歹还是能遮风避雨的,这儿呢,怕是一阵风就能给吹倒了。”林三婶还是想不通,嘴里念叨着,却已经从分家分来的一大堆东西里面找出了一把镰刀,弯腰开始割着院子里的杂草。 “林三婶,我们知道你是心疼我们兄妹,其实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把院门修一下,还关得住,我们若是真住在一个院子里,那分了家和没分家有什么区别呢?” 秋麦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多说,而是蹲下身子挨着林三婶拔草。 “唉,也是,当家的,你去给找些东西来,再怎么说,这房顶得先补补,还有那院门,这几个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说也得把院门修牢实了。” 院子多年没住人,看着的确破败,可经过了一番打整,却还是不错的,秋家这后院也很宽敞,一间正屋,两间厢房,还有两间附房,一间做厨房用,灶台都齐全,另一间是关养牲畜的,已经塌了一个角落。 只是院坝没有铺石板,遇上下雨天就有点儿犯愁了。而唯一和前院相通的是正屋旁边的巷子,堆满了枯柴,这里就是个单独的院子。 院门被林三叔修整好了,房门也补了一块,窗户重新镶上了,又糊了纸上去,看着规矩多了。 屋里挨着打扫了一遍,又把分家得来的东西布置了进去,原本破旧荒凉的院子一下子变得整洁、整齐了。 兄妹四人站在院中,看着大变样的院子,心中都有一份踏实安定,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 午后,林三叔和林三婶已经回去了,秋盛搭在院中三脚架上晒着的棉被翻了个面,见秋麦走出来,便道:“大妹,正屋里啥都没有,怕是搬家的时候都带走了,倒是厢房里床榻齐全,不去我们就先收拾了厢房住,省的那床榻搬不动。” 秋家后院空置多年,厢房里就算还有床榻,那也是破旧不堪,如果真要搬进搬出,这么一折腾,估计床榻也散架了。 秋麦手上还拿着一个沾满蜘蛛网的扫帚,听了秋盛的话,她也认同,点头道:“也好,大哥,我这会儿去收拾厨房,今儿咱们自个儿开火的第一顿,可不能饿了肚子。” 秋麦和秋盛说着,把扫帚放在屋门口,转身进了厨房。 “成,那我也去抱些干草回来,把床铺暖和点儿。”想到分家后的第一餐饱饭,秋盛有些小兴奋,乐呵呵的应了一句,跑出了院子。 两个小家伙对这个院子充满了好奇,这间屋子跑了钻那间屋子,跑跑跳跳玩闹了一会儿,又到院子里玩。 一会儿翻弄着堆在地上的枯草,一会儿又去看被青石板盖住的水井。 “你们仔细别摔着,摔疼了可不许哭鼻子。”秋麦将放在屋檐下箩筐里的碗筷等物件一一搬进厨房,见苗苗和果果玩得起劲儿,招呼了两句,又端了一个大木墩子菜板进屋。 才刚把菜板子放在石案上,就听到了苗苗的惊叫声。 秋麦想也不想,拔腿就往屋外跑,“怎么了,可是摔着了?” 她一边跑出来,一遍询问着。 却见苗苗兴奋的指着墙角一处道:“野耗子,好大的野耗子,逮来吃肉。” 苗苗胆子大,性子野,对这些东西也不怕,果果却要胆小一点儿,站得远远的,探着脑袋去望,却又有些害怕。 抱着一大堆干草的秋盛远远就听见了苗苗的叫声,吓得把草一丢,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苗苗瞧见秋麦和秋盛都被她的叫声给吓着了,咧嘴咯咯的笑,指着墙角水坑处的肥硕的老鼠道:“野耗子,好大一只野耗子。” “那野耗子是不能吃的,你们两个,都进屋去,帮大哥铺床。” 第23章 灵宝 一声惊叫,把秋麦和秋盛都给吓着了,看着两个小家伙乐呵呵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 秋盛转身出了院子去捡丢掉的干草,秋麦则走过去一手牵了苗苗,一手牵着果果,带着两个小家伙进屋。 她还真怕苗苗这丫头跑去逮老鼠,这鼠疫自古就有,她可不敢保证这些老鼠没问题,所以吃老鼠肉,还是免了吧。 “我要自己铺床,我要把床铺的软软的。”苗苗见秋麦不许,也就没再惦记着那只肥硕的野耗子,蹦蹦跳跳的随着秋麦进了屋。 “我也要自己铺床,我要把床铺的很暖和。”果果双眼亮晶晶的,瞧见秋盛抱着干草进来,就立马跑了过去。 把两个小家伙交给秋盛,秋麦出了屋子,转身准备回厨房,却瞧着土墙角落,一个小家伙探头探脑的趴在一坑积水边。 这老鼠还真够大的,背部能有她双掌那么宽,一身皮毛油光锃亮,一对贼兮兮的眼睛,明亮得跟宝石一般,它好奇扬起脑袋,一只爪子挠了挠嘴边,宝石般的眸子滴溜溜的转动望着秋麦,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人,反而悠然自得的低头喝着坑里的水。 “咦……”这灾荒年代,一只老鼠竟然能长得跟猫似的肥硕。 秋麦对这家伙难免有些好奇了,她走近,仔细打量着这只老鼠,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水坑上,折射的一缕光亮,让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她猛然蹲下,吓得那只老鼠急忙窜走。 干黄枯瘦的小手有些颤抖的伸向水坑,她觉得,此刻自己都不能呼吸了,是那个东西吗,是吗? 心,怦怦的跳动,响如擂鼓,似要蹦出来了一般。 手忍不住的微微颤动,水的冰凉毫无感觉,一直到手指触及到一个圆圆的小珠子,她猛然将那个东西握住,忍不住的惊呼出声。 “这……” 她激动的捏紧拳头,是那个东西,是那个东西,她内心狂喜,却又无处可发泄。 屋子里,秋盛听见秋麦的惊呼,又急忙跑出来,询问道:“大妹,怎么啦?” 就见土墙边上,秋麦双手握拳,半抬起,有些紧张的站在墙角。 激动,狂喜,内心的那种澎湃的心情真的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可秋盛的问话也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转身看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秋盛和苗苗、果果,慢慢放下半抬起的手臂,可紧握的右手却没有松开,真怕那个宝贝会凭空消失了。 “没,没事儿,我……我刚刚看见好大一只老鼠。”秋麦吭吭哧哧的说着,她那模样还真像是被吓着了。 手突然被一个暖暖的,软软的小手握住,果果跑过来,挨在秋麦身边,甜甜的说道:“大姐不怕,果果保护大姐。” 苗苗也跑了过来,一把抱住秋麦的腿,笑嘻嘻蹭了蹭,道:“还有我,还有我。” 秋盛总觉得自家的大妹自从掉水塘子里被水淹了一次之后,变了好多,变得有主意了,也变聪明了,可看她刚刚被耗子吓成这样,才明白,原来大妹一点儿也没变,只是家里只剩下他们兄妹四个了,她更加坚强了。 秋麦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可内心却急切的想要验证,掌心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那个宝贝。 “大哥,我……厨房还没收拾好,我先去收拾厨房。” 跟秋盛交代了一声,秋麦满怀忐忑的溜回了厨房,回头瞧,确定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没跟进来,才慢慢摊开湿漉漉的掌心。 汗水侵透了掌心,掌心中躺着一颗晶莹的透明珠子,看似透明,却又仿佛容纳万千,灵光萦绕。 秋麦盯着手中的那颗灵珠,心跳,再一次加快,就是这颗珠子,在曾经的那一次生命里,她拥有了这颗灵珠,才会让她成就了许多奇迹。 前世,那一年,她才十九岁,父亲生意失败,经受不住打击,父母双双病逝,留给她的就是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她大学还没毕业,就被迫挑起父母留下的担子,接手了公司。 她是凭借着这颗灵珠,才让公司扭亏为盈,而后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成为食品界的老大。 这颗灵珠的妙处,就在于它能够让普通的水变成灵泉,而这些灵泉仿佛就是生命的源泉,用它来灌溉植物,能让枯枝恢复翠绿,用它来烹煮食物,不仅让人身强体壮,充满力量,若常年服用,更能治百病。 只可惜这灵珠产生的灵泉有限,以前她曾无数次试验过,这灵珠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只能使用一次,一次也只能将两百毫升的普通水转换为灵泉,此外灵珠就再也没有其它效用。 不过,尽管如此,这也是逆天的无价之宝了。 也难怪那只老鼠个头比得上猫,皮毛还油光锃亮的,原来是一直喝着灵泉,只是,这颗珠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这一颗,还是她曾经拥有的那颗灵珠吗? 心中的激动慢慢的平复了几分,秋麦抬头四望,厨房里倒是有一个石缸,不过里面全是灰尘和蜘蛛网,一滴水都没有,好在院子里是有一口井的。 她抓起放在旁边的一个水桶,走到井边,伸手去推青石板,没有推动。 “大哥,大哥,快出来。” 闻声,还在屋子里收拾东西的秋盛领着果果和苗苗急匆匆的又跑了出来,就见秋麦举着水桶站在一块青石板旁边。 “大哥,我们合力把这块石头搬开,打些水出来。”秋麦冲着秋盛晃了晃手中的水桶,将水桶放在旁边,伸着小手去推那块石板。 秋盛见状,连忙跑过去搭手,苗苗和果果两个小不点儿觉得好玩,也凑了上去,四双手,有大有小,青石板很快就被推开。 苗苗和果果两个小不点好奇的趴在井口往里面望,却被秋盛一手一个提走了。 秋麦找了绳子出来,就见到秋盛一手提着一个小家伙,咬牙有些吃力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苗苗,果果,听大姐给你们说,这水井边以后可不许过来,里面很深,比水塘子深多了,掉下去就爬不上来的。” 秋麦一边紧告两个小家伙,一边用绳子把木桶捆绑好,扔进井里去打了一桶水提进厨房里。 第24章 做晚饭 回头瞟了一眼院中,苗苗和果果围在院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秋盛正拿着另外一个木桶扔井里打水。 从桌子上堆放的一大堆东西里面翻找了一个大小刚好的碗出来,这只碗能装差不多两百毫升水,秋麦将手中紧握着的灵珠扔了进去,清凉的水中,仿佛有光芒一闪,又仿佛没有丝毫变化,透明的珠子在水中,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一,二,三,心中默数三声,秋麦也不顾这是生水,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水入口似有些甘甜,却又好像和寻常的水没什么两样,可秋麦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大妹,你怎么喝生水,娘说,喝了生水会拉肚子的,若是娘在这里看见了……” 秋盛又提着一桶水进来,看见秋麦端着碗在喝水,急忙跑过来夺下秋麦手中的碗,开口训斥,却不小心提到了连婉容。 他话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背过身去,独自生着闷气。 “好了,大哥,我错了,我也是太渴了,我现在涮锅,我把水煮了在吃,可以了吧。”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秋麦的心情反而平复了,她拉了拉秋盛的手臂,不动声色的将他手中的碗拿了过来。 秋盛的情绪依然低落,不过十来日的时间,自己又敬又爱的娘在他面前坐着马车跟别人跑了,大妹掉进水塘子里差点儿没命,幼弟又差点儿被卖掉,如今兄妹四人分家出来单过,房子破旧,连遮风避雨都难,秋盛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太没用了,父亲不在家,他是男子汉,就要撑起整个家。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落下,兄妹俩总算是把这个‘新’家收拾好了,下午的时候,林三叔又送了两捆柴火过来,还带了五个鸡蛋,秋麦也没有推拒,把这份情深深的记在心里。 看着天快黑了,秋麦和秋盛兄妹便张罗着做晚饭。 秋盛从前也常常帮着连婉容烧火,取了柴火,点火,动作娴熟麻溜,不一会儿锅里就有点儿温度了,秋麦涮了锅,又添了水,这才端了个小木盆去盛米。 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跟在秋麦的身后,就看着秋麦从一小袋子白米里面一把一把的往盆子里抓米。 秋麦用手抓了十二把米,他们兄妹四人一人三把米,再看看果果和苗苗瘦瘦小小的样子,咬牙又再抓了两把。 米虽然不多,但是好不容易吃一顿白米饭,还是让他们吃个饱。 盛好了米,秋麦又拿出了林三婶送来的竹篮子,从里面摸出两个鸡蛋,‘所幸是第一顿,就奢侈一把吧。’ 秋麦这般想着。 “煮鸡蛋了,煮鸡蛋了……”苗苗和果果看到秋麦手中的鸡蛋,眼睛晶亮,拍着手跟在秋麦身后。 “大妹,林三婶送来的鸡蛋一共就五个,我们今天蒸了白米饭,不如鸡蛋留到明天吧。” 对于秋盛来说,白米饭和鸡蛋就算是最好的一类吃食了,见秋麦盛了不少米,便有些心疼那两个鸡蛋。 “大哥,没事儿,今天是我们分家出来的第一天,我们就当是庆祝一下,我拿了两个鸡蛋,我们蒸鸡蛋羹,用米汤蒸的鸡蛋羹是最好吃的。”秋麦一边洗米,一边跟秋盛解释着。 分家的时候到是拿走了一小罐子盐,可却没有油,其它调料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有。 没油不能炒,那就只能水煮,两个鸡蛋兄妹四个人一人也就半个,不如蒸了鸡蛋羹,能蒸一大碗,下饭最好吃了。 如果能再添点儿酱和辣子…… 唉,想到这里,秋麦不免在心中叹气,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吃的辣子也就是茱萸果子,再加花椒胡椒调味,这一点让她这个酷爱麻辣火锅的人很无奈。 灶里柴火旺盛,锅里,很快就翻滚了,竹壳做的锅盖边缘冒着白烟,有米饭的香气萦绕。 苗苗和果果端了两个小板凳,两人站在凳子上,蹭在灶台边,眼巴巴的看着秋麦打鸡蛋。 幼时喜欢看着姥姥做鸡蛋羹,自然也是学着了,秋麦的动作还算是娴熟,两个鸡蛋很快就打散了。 再揭开锅盖看锅里,已经差不多了。 “大哥,退火了。”秋麦招呼一声,秋盛就将灶里没有烧完的木块退出来放在灰堆里。 而秋麦拿了瓢,将还没有完全熟的米饭和米舀起来倒进筲箕里面,米汤滤进了筲箕下面放的盆子里,一粒粒饱满的白米饭躺在筲箕里冒着热气。 屋子里,到处萦绕着米饭的香气,秋盛添了小火,秋麦把过滤的米饭倒回锅里,盖上锅盖,小火焖煮着。 这才又舀了米汤添进打散的鸡蛋里,搅匀添了盐。 两个小家伙守在灶台边上,齐刷刷的望着秋麦,看得秋麦心酸又想笑,取了两个碗,给两个家伙一人盛了一碗过滤的米汤。 “等晾一会儿,先喝点儿米汤,饭和蒸蛋一会儿就好了哦。” 做白米饭滤出来的米汤,那也是很难吃上的东西了,苗苗和果果一人捧着一个碗,嘟着嘴巴吹着气,就想快点儿喝上香喷喷的米汤。 “小心烫,不急,还有好大一盆呢。”看着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的样子,秋麦又忍不住的提醒了一句,真怕他们把自己给烫着了。 “好香哦,这是我喝过最香的米汤了。”等碗里的热气散去,苗苗率先喝了一大口,满足的抿了抿唇,捧着碗,就跟捧着珍宝一般。 果果早就迫不及待了,瞧着苗苗咕咚喝了一大口,他也忍不住的端起来喝了一口,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真好喝,这一定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秋麦笑,心道,剩下大半碗灵水她可一滴都没浪费,全部倒进了锅里煮饭,这锅白米饭的确算得上最好吃的东西。 小火慢慢的焖煮着,估摸着饭差不多快熟了,秋麦才把装鸡蛋的碗放进锅里,捂上盖子,又拿了两个碗出来,盛了两碗米汤,自己端了一碗,另外一碗给了秋盛。 “大哥,你去喝米汤,我来看着火。”收拾好了这边,秋麦绕到灶后面,想要替换秋盛。 秋盛的脸上沾了些黑灰,有半边脸颊都花了,他捡了几截小枯树枝放进灶里,才连忙抬头道:“别,你别过来了,我这都快好了,你去喝米汤,别把衣服弄脏了。” 第25章 暴风雨 秋盛咧嘴笑,脸上糊了一片黑灰,那模样,很是滑稽,惹得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也咯咯地笑。 秋盛后知后觉的抹了一把脸,手上本来就黑,这一抹,更是成了一个大花猫。 “你们两个小崽子,敢笑话你大哥,小手伸出来,我要打手心。” “才不要,果果快跑,大花猫来了……”苗苗嬉笑着,看秋盛起身,拉着果果就跑到秋麦身后躲着,“大姐,快保护我们。” 秋麦的衣摆被苗苗拽着,差点儿没站稳一个趔趄,她笑着转回头,牵起两个小家伙的手,“好了,你们两个过去擦桌子,开饭了哦。” 听到开饭,苗苗和果果的小眼睛都是晶亮晶亮的,两个小家伙丢开秋麦的手就往那张旧桌子边跑去。 “我来擦,我会擦桌子。”苗苗抓起旁边的抹布,就想往桌子上蹭,可是她也就桌子那么高,抬起手臂也只能擦到桌沿。 果果见状,立马搬来了小板凳,拉着苗苗,“苗苗,这里,踩这里。” 秋麦把蒸蛋从锅里端出来,回头就看见苗苗踩在小板凳上,一只手臂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臂拿着抹布使劲的在擦着桌面,果果则乖乖的蹲着,掌扶着小板凳。 “桌子已经擦干净了,快去洗手哦。”秋麦把蒸蛋放在桌上,又把苗苗从板凳上抱下来,招呼着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风风火火的跑去洗手,秋麦又转身去盛饭。 等秋盛牵着两个小家伙过来的时候,秋麦已经盛了满满四碗米饭摆在桌子上。 两个小家伙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却乖乖的爬上凳子,等着秋麦和秋盛都坐上了桌,谁也没有拿勺子去舀鸡蛋羹。 两个孩子才三四岁,明明已经眼馋的不行了,却很守规矩,这一点儿,秋麦不得不佩服连婉容,把两个孩子教的很好。 她拿起勺子,给苗苗和果果一人舀了一大勺鸡蛋羹,笑道,“快吃吧……” “谢谢大姐。”苗苗和果果同时道谢,急忙拿起筷子,用鸡蛋羹搅拌着米饭开吃,动作很快,却不算粗鲁。 “来,大哥,你也赶紧吃。”秋麦又给秋盛舀了一大勺递过去,秋盛却把碗挪开了没有接。 “我,我也不太爱吃鸡蛋,大妹,你们先吃,我就吃米饭就好了。”秋盛抿唇说着,端起米饭就闷头扒饭。 “大哥,碗拿过来,这一碗鸡蛋羹够我们分,你若是不吃,身体长不壮实,怎么保护我和苗苗果果啊。” 秋麦怎么不懂秋盛的意思呢,两个鸡蛋蒸了这大半碗鸡蛋羹,也算不上多,他不舍得吃,想多留点儿给弟弟妹妹。 “大哥不吃鸡蛋羹,我们也不吃。”苗苗和果果也放下了碗筷,眼巴巴的看着秋盛。 “我吃,我会吃得饱饱的,长得壮壮的,以后我就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 秋盛乖乖的把碗推出来,接了秋麦舀的一大勺子鸡蛋羹,“大妹,苗苗,果果,你们也赶紧吃吧。” 两个小家伙又重新抱着饭碗扒饭吃,吃了几口,果果突然抬起头,道:“我也要吃的饱饱的,长得壮壮的,我也是家里的男子汉。” ** 夜里,秋麦带着苗苗住靠近正屋的厢房,秋盛带着果果住在靠近厨房的厢房。 “大姐,你怕黑吗?” 苗苗蹭在秋麦的怀里,小脚丫子不安分的乱动着。 “不怕,你怕吗?”一整日的忙碌,秋麦已经有些倦意了,低声回了一句,可苗苗好像还很精神。 “我才不怕呢,娘说过,天黑了,也会有神仙伯伯保佑我们的。” “嗯,快睡觉吧。”秋麦翻了个身,抱着苗苗,渐渐睡去。 “大姐,你说娘去哪儿了,是不是跟爹一样出去打坏人去了。”苗苗却还在不停的嘀咕着,“我好想娘,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爹,因为我没见过爹。” “大姐,你说爹和娘哪个先回来呢,等他们回来,苗苗就长大了,苗苗会保护果果,保护大哥和大姐……” 苗苗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许久,终于困了,倦了,窝在秋麦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夜深人静,村子里最后一盏灯也灭了,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可这一夜,却注定不平静,三更天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夜突然刮起了狂风。 狂风席卷,树木随风摇曳,还没有完全掉落的枯叶四处纷飞,天空中,乌云密集,一场暴雨随即而来。 秋家,这老旧的宅院本来是昨天临时修补了一下的,却遭不住这般猛烈狂风袭击,茅草翻飞,房顶再次被掀开,冷风狂烈的往屋子里灌,冰凉的雨水啪嗒啪嗒的往屋里打。 雨点冰冷如冰粒一般打在身上,秋盛和果果都被惊醒,果果有些被吓着了,蜷缩在被窝里,小手紧紧的抓着被子。 “果果不怕,大哥在这儿了。”秋盛轻拍了果果两下,起身披上衣服,看屋里已经漏的不像样了,抓起果果的衣服把小家伙裹起来,抱着就往秋麦那边屋子去。 秋麦和苗苗也醒了,她们这边屋情况也差不多,房顶上补的那一块已经被风带走,雨水倾灌进屋里。 不过好在床榻边上这一块没有漏雨,只是这风大雨大,其它地方漏进来的雨水溅到了床榻上。 “大妹,到处都漏了,你这边怎么样?”秋盛抱着果果,把它放到苗苗身边,四周黑漆漆的,油灯也进了水,点不燃了。 “果果,来被窝里躲躲,被窝里暖和。”还裹在被子里的苗苗把果果也拉了进去,两个小家伙挨挤在一起。 秋麦也焦急,这么冷的天,如果淋了雨,兄妹几个怕都是要生病,他们现在也没银子看病的啊。 “还好床榻这边没怎么漏雨,这风雨来得真是突然,那边屋子呢?”看着黑漆漆的夜,秋麦心中焦急,却拿老天爷没办法。 “全漏了,屋顶怕是都没了,这破房子……”秋盛同样不知所措,抱怨了一句,却想着是秋麦坚持要后院的,只怕她现在心里也很难过,他急忙止了话,东张西望着道:“要不我去看看厨房怎么样?” 厨房的房梁早就朽了,昨天林三叔只简单修补了一下住人的这两间屋子,厨房此刻肯定也是水流成河了。 第26章 雨后 “大哥,别去了,去了也是白白淋雨。”秋麦拉住了秋盛,心思急转,想着能不能找个什么避雨的。 借着昏暗的夜色,目光却落在窗前黑乎乎的一个东西上,那是一个断腿的四方桌。 桌子老旧还断了一只腿,但够大。 “大哥,我们去把那个桌子抬过来。”秋麦说着,拉了秋盛一把,兄妹俩动作很快,就把断腿的四方桌抬到了床榻上。 桌子的木料有些重,又泡了水,兄妹俩抬的很吃力。 秋盛看不明白,不知道秋麦要做啥,索性问道:“大妹,这是做啥?” 秋麦也不答,只迅速的把还没被雨水打湿的被子塞进了桌子下面,又扯了另外一床已经沾了些雨水的被子铺在桌子面上。 “来,苗苗果果,先钻进去”秋麦掀起被子的一个角,让苗苗和果果钻了进去,两个小家伙在桌子下面嬉闹着,晃得桌子摇摇摆摆。 “你们两个如果不乖乖,我的冰手来烤火来了哦。”秋麦笑嘻嘻的警告了两个小家伙,又对秋盛道:“大哥,快,你也钻进去。” “进去?”秋盛奇怪的看了秋麦一眼,听话的跟着苗苗和果果钻了进去。 桌脚下,被窝里,乐呵呵的笑声传出来。 秋麦把四周的被子压了压,捂好边角,才也钻了进去,把刚刚那个口子留着通气,没有全捂上。 四方桌不大,兄妹四个蜷缩着才勉强挤得下,但是有被子捂着,又挤在一块儿,却是很暖和的。 “嘻嘻,好好玩儿。”苗苗一点儿也没被这场暴雨给吓着,反而有些小兴奋,她蜷在秋麦的怀里,小脚丫子不停的蹭着果果。 果果被苗苗带动着,也渐渐没有那么害怕了,他窝在秋盛怀里,同样摆动着小脚丫子和苗苗玩。 相比较于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秋盛和秋麦蜷缩在桌下,就显得有些难受了,尤其是秋盛,快要比得上成年人的身高,这么蜷着,想要活动一下肢体都很难。 “大妹,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这么一番折腾,秋盛睡意渐无,看苗苗和果果玩得起劲,便开口问秋麦道。 “家里能遮一遮雨的就这张桌子了,还好这床角边不漏雨,不然我也没办法。”秋麦无奈的说了这么一句,又道:“明天得再麻烦林三叔来修补一下,也没想到夜里就下雨了,白天补的茅草都浪费了。” “没事儿,茅草这东西野外多的是,到时候我去多割一些回来,把房顶修补牢实了。” 外面下大雨,家里也下着大雨,这有房顶和没房顶也区别不大了,秋麦蜷缩着,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更加迫切的想要改善兄妹几人的生活状态。 倾盆大雨倾灌而下的时候,她怀疑过自己的选择,但是现在她依然不后悔分家的时候选了后院,虽然第一个夜晚过得很不顺利,但是她坚信有了灵珠,他们以后的生活会很好的。 ** 次日清晨,雨倒是停了,只是到处都泥泞一片,天微微亮,林三叔便急忙往秋麦兄妹这边赶来。 两家住的也不算近,从林三叔家到秋麦这边走路差不多要一刻钟呢。 院子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是水坑,昨天修补的一大片房顶又被风吹掉了,另外一边窗户也掉了。 房门关得严实,林三叔站在窗外就看见床脚湿漉漉的被子捂着的那一大坨。 “盛小子,麦丫头……”透着窗户,林三叔喊了几声。 还睡得熟的秋盛闻声醒来,才觉得全身都麻了,动都不能动,秋麦也差不多,但手臂还能动,掀开被子探出头,就看见窗外一脸焦急的林三叔,心里暖暖的。 “林三叔,你等一下,我腿蜷麻了。”秋麦一边应着,一边轻轻活动着四肢,好一会儿,才勉强敢有大一点儿的动作,赶忙从被窝里钻出来,去给林三叔开门。 看天,才刚刚亮明,雨已经停歇了,但到处都是泥泞一片。 “麦丫头,你们兄妹几个没事儿吧,昨夜风雨太大,我就估摸着你们这房子吹得不像样了。”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身子有些僵……阿嚏……” 秋麦活动着身子,笑应着林三叔,话才说完,一个响亮的喷嚏就来了,还好鼻涕泪水没跟着来,不然就糗大了。 “你这孩子,冻着了吧,赶紧,盛小子和苗苗果果呢,都叫上,先去我那边,你林三婶在家给你们煮了粥和姜汤。” 林三叔听见秋麦打喷嚏,急着了,又探头往屋里去瞧秋盛和苗苗果果,就见床上湿漉漉的被子裹着的一大坨里面,秋盛身子僵硬的钻了出来。 随后是苗苗,小丫头小脸蛋红扑扑的,因为个子小,在里面到没怎么被束缚,灵活的蹦到地上,就往林三叔这边扑来。 “林三叔……”苗苗一把扑进了林三叔的怀里,笑呵呵的道:“昨天晚上下好大的雨,不过我不怕。” 林三叔宠爱的抱着苗苗,道:“苗苗真勇敢,”又对着同样小脸红扑扑,刚刚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果果问道:“果果怕不怕?” 果果笑得有些腼腆,昨夜的时候他是有些被吓到了,但后来兄妹四个挤在一块儿,也就不怕了。 “我不怕,我是小男子汉。” “好,果果是小男子汉,真勇敢,”林三叔夸赞了一下果果,又对秋盛和秋麦道:“你们俩赶紧,不然你林三婶该要念叨了。” 秋麦也没跟林三叔客气,家里已经不像个样儿了,昨夜熬过来了,可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见了雨,在这湿漉漉的屋子里待久了,也会感冒的。 林三叔抱着苗苗,秋盛抱着果果,兄妹四个跟着林三叔走了。 秋家院子里,陈慧芳探出头张望,周菊站在她身后,也一个劲儿的往外瞧,秋乔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秋壮却钻到了两人前头,看着秋麦几人狼狈的样子,高声道:“哈哈,奶奶,你看他们,都变成落汤鸡了,哈哈。” 秋壮笑得欢快,后面周菊同样一脸畅快,小声道:“这死丫头,一副倒霉相,真是没冻死她。” 第27章 翻修 “娘……”秋乔唤了一声,拉了拉周菊的袖子,道:“还好林三叔过来了,昨夜风大雨大的,看他们衣服都湿皱湿皱的,这样出门可不好。” 周菊撇嘴,转身,反握住秋乔的手,轻声道:“我的好乔乔,你可别可怜他们,那几个孩子可有心眼了,你对他们好,他们可怎么对你的,看见他们那样儿,我心里畅快,哈哈……” 周菊笑话了两句,却突然顿住了,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另外一点,立马扯着嗓子高声嚷道:“她们就这么出去招摇过市,投靠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一家子欺负他们呢。” “你喊什么,这是要喊得人人都知道啊?”陈慧芳皱着眉头拉了周菊一把,小声斥道。 “早知道,晚知道,早晚人人都会知道,别人怎么说,就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周菊不情愿的小声解释了一句,陈慧芳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拔尖了声音,冲着外面吼道:“欺负?哼,还好昨儿分家全村子的人都看着的,我们可是仁至义尽,锅碗瓢盆,那样家什没让他们带走,米粮田地可都分得足足的,谁要昧着良心说我们欺负他们,那也该着大风刮翻了房顶。” 这话谁能听得见,自然是林三叔和秋麦兄妹四人了,至于相邻的几家人,自然也听得见。 周菊和陈慧芳这话就是说给邻里听的,这么一吼,别人也不会说秋老三一家不管秋麦兄妹几个,反而是秋麦兄妹自愿靠着林家的。 渐渐远去的田坎上,林三叔无奈的摇摇头,“你们那奶奶和婶子,还真是……” 秋麦笑笑,却什么都没说,她本来就是穿越而来的秋麦,陈慧芳、周菊他们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从分家那一刻,他们就再无关系,她不盼着那边会给她什么帮助,自然也不会念着那边,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老祖奶奶。 不过想来古人道德思想教育还算是严厉,陈慧芳虽然对他们兄妹苛刻,对老祖奶奶还不至于太过,她现在也还没有能力去做什么。 雨过天晴,天空碧蓝如洗,艳阳高照,暖风吹拂,被大雨冲刷过的石子路还有些积水,却不再泥泞不堪了。 林三叔找了村子里相熟的几个汉子,准备了茅草稀泥之类的,差不多正午时分,就忙活着帮秋麦兄妹修补房屋。 雨落的通透,今儿的太阳特别大,风也大,屋顶差不多都没了,阳光直直的洒进屋子里,带着暖意,把被雨水洗涤过的屋舍照的暖洋洋的,连原本隐隐的霉味都没有了。 几件破烂的家具能搬的都搬出来晒着,被褥衣服什么的搭在架子上,板凳锅碗就堆在院墙边。 院子里够宽敞,铺了一大块地方和稀泥,又堆着许多的茅草,人来人往,也不嫌挤。 人多力量大,原本的房梁也都能用,只是得全部换了茅草,几个大叔说说笑笑的,手上的动作却没落下半分,秋盛在旁边搭手递东西,秋麦在院子一处角落里搭了个临时的灶,架着锅煮了开水,泡了晒干的藿香,分成一碗一碗的,苗苗和果果就跑过来端茶,小小的人儿,端着茶水递到那些忙碌的大叔手中。 房子盖得很快,傍晚时分,屋顶就全部盖好了,一整日的艳阳天,衣物也都晒干了,只有厚一点儿的被褥还有些湿润,林三叔本来准备回家去取两床被褥过来,却被秋麦拒绝了。 林三叔家里也不富裕,也就那么两三床被褥,快入冬了,夜里冷,他若是拿了两床过来,自家也就剩下一床褥子了。 褥子没完全干,却也差不了太多了,让秋盛在院子里点了火,三角架都围在了火边,几床被褥搭上去,跳动的火光接替了渐渐落山的太阳,继续给这个院子带来温暖。 昨夜的这场雨,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原本的屋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霉菌,如今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又被太阳紫外线无死角的照射了一遍,也算是消毒杀菌。 “大哥,给你喝。” 秋盛添了两根木柴,拨弄了一下火堆,苗苗就端着一晚米汤递到了秋盛手中。 看了看面前的碗,秋盛笑着抬头摸了摸苗苗的脑袋,没有接苗苗手中的碗,而是说道:“大哥不喝,苗苗喝。” “大哥,你喝,这里还有哦。” 果果也端了一碗米汤从厨房走出来,秋麦跟在他身后,却是端着一个木盆,里面都是先前煮饭滤出来的米汤。 秋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接了苗苗手中的碗,咕咚喝了一大口。 “嘻嘻,好喝吗?”苗苗和果果已经挨着坐在了火堆边上,小家伙偏着小脑袋笑眯眯的看着秋盛。 秋盛老实的点头,“好喝。” “大哥,给你喝。”又一个碗递到秋盛面前,果果同样笑眯眯的看着他,手中捧着一大碗米汤。 看小家伙这模样,大有你不喝不行的架势,这一次,秋盛没有犹豫,接了果果的碗,咕咚咕咚的喝着米汤。 本来才吃了晚饭,又是两碗米汤下肚,秋盛只觉得太饱了。 “大哥……” 秋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秋盛连忙摆手,“不行了,我喝不了了,我不喝了,打死我都不喝了。” “大哥,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叫你把碗递给我呢。” 秋麦解释了一句,旁边苗苗和果果早已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院子里,姐弟三个的笑声不断,意识到被戏耍了的秋盛无奈的摸摸脑袋,也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夜幕落下,院子里,兄妹四个围在火堆边上聊天、嬉戏,凉秋的夜,暖意满满,简单整洁的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而秋家前院那边,已经几日没有下床的老祖奶奶知道了分家的事情,硬撑着起了身,闹着要把陈慧芳赶出去,把秋盛兄妹四人接回来,陈慧芳满脸不喜,却只能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着。 第28章 接回来 “盛小子今年才十一岁,麦丫头也才八岁,你这个恶毒的奶奶,竟然把他们给赶到老房子去,你怎么这么恶毒啊,我不管,我要去把我的大曾孙子接回来,这房子是我儿子修的,我说给谁住,就给谁住。” 拐棍在地上敲得咚咚作响,秋楚氏一直重病卧床,气色并不好,颤颤巍巍的就要往外走。 陈慧芳看着老婆子往外走,还真怕她去把秋盛兄妹给带了回来,连忙拦了上去,劝说道:“婆婆,真不是我们赶盛小子他们出去的,是他们自己要分家到后院去住的。” “天地良心,我这个做奶奶的再狠心,也不可能赶了自己的孙子出去啊。” 陈慧芳拦在秋楚氏面前,边说边抹着眼泪,可秋楚氏却根本不相信,冷哼了一声,训斥道:“哼,那院子这么些年没人住,哪里还住的人,他们自己要去后院,我看就是你把他们赶到后院去的,你这个做继奶奶的怎么这么恶毒……” “冤枉啊,婆婆,我虽不是他们的亲奶奶,可这么多年你也看着的,我对他们好啊,可不比亲奶奶差,这几年他们的爹不在,可从没饿着冷着他们,壮子有的他们啥没有啊,我这继奶奶不好当,里外不是人啊……” 陈慧芳哭得那叫一个悲怜委屈,可秋楚氏却根本不想听她哭诉。 拄着拐杖艰难的绕过陈慧芳,秋楚氏摸索着朝门口走出,一心念着的就是去把他的大曾孙子给接回来。 秋乔站在旁边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瘪嘴,走上前去,掺扶着步履不稳的秋楚氏,声音格外的温柔。 “祖奶奶,其实你也不用太着急,大哥和我们闹了些不愉快,不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才去了后院,你现在急着过去,他也不会回来的。” “祖奶奶,你放心吧,大哥他们过去的时候,带了不少米面,褥子锅碗都带了,不会饿着冻着了,等过些日子,他不生我们的气了,我们再去叫他们回来,不就好了吗?” 秋乔轻声细语的劝说着,轻轻松松就把秋楚氏给拐了回来。 “真的什么都带了?”秋楚氏虽然还有些不相信,可是她也知道秋盛的性子随他父亲,倔的很。 “带了带了的,婆婆不信你数数,我们屋子里的板凳他们都带过去了几根,我虽然不是他们的亲奶奶,可也是从小把他们带大的,哪里亏待过他们啊。”刚刚还在一旁哭诉着的陈慧芳连忙接话。 “婆婆,你也知道盛小子脾气拧,也没少顶撞过我这个做奶奶的,我哪里真跟他们计较过,昨儿他们闹着要过去,我就怕他们冻着饿着,家里的白米面粉都装了不少让他们带过去,保准儿不会让他们饿着冻着。” **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清晨,刚把厨房收拾妥当了,秋麦随手拿了一个竹篮子垮在手上,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秋盛。 “大姐!”听到动静,原本在屋里玩耍的苗苗和果果也跑了出来,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的望着秋麦,“大姐,大姐,带上我们,我们也要出去。” “可不行,我们这是要出去捡粮,要走很远路的,你们两个乖乖在家。” 秋盛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出去的,田地间穿梭,也没一条好走的路,两个小家伙年纪太小,又不像别家孩子那么野性,带出去,走不了多远不说,还真怕他们摔着了。 “大哥,我们不想呆在家里,你带我们出去吧,我们会乖乖自己走路的。” 见秋盛反对,两个小家伙狗腿的跑过去,一人抱着秋盛一条腿,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大哥,我也能帮你捡粮,我一定不把小石子捡到你的篮子里。”苗苗一边晃着秋盛的腿,一边撒娇说着。 乡野山村的孩子,自幼就在泥水里打滚,平日里大人要干活,根本没人管。 可连婉容把两个孩子带得很讲究,干干净净的,也从来不会像其它孩子那样,玩泥巴弄得满身脏兮兮的。 “大哥,果果很能干的,我可以帮你提篮子,你热了我可以帮你扇风……” 果果抱着秋盛不撒手,苗苗的攻势接着又来了,“大哥最好了,大哥,你就带我们去吧,我一定不会走一半路就走不动了,我会很乖乖的,大哥……” 两个小家伙撒娇又卖萌,秋盛被缠得是毫无办法,却又不想妥协,求救的看向秋麦。 秋麦抿唇冲他笑了笑,走过来说道:“好了,带你们两个出去,要乖乖的不能乱跑哦。” “大姐好棒!” “最喜欢大姐了……” 听到秋麦同意了,两个小家伙欢呼雀跃,撒开抱住秋盛的手,狗腿的朝着秋麦跑去。 “大妹!” 腿部的挂件突然跑了,秋盛更加无奈了,他原本是想要让秋麦劝着把两个小家伙留在家里的,谁知道秋麦开口同意带他们出去。 看秋盛这一副委屈又无奈的模样,秋麦咧嘴笑着,解释道:“满山遍野不知道被搜寻了多少遍,如今地里哪还能捡到粮,便是有,也不过三五根漏下的,捡回来也顶不了多大的用,今儿我们也不去捡粮了,挎了篮子去挖些野菜回来吧,家里的粮也能吃上些日子,可是地里没菜,总得弄些下饭的吧。” “挖野菜?”秋盛有些恍惚,自他记事起这些年,秋家的日子虽然不好过,却也从来没断过粮,地里也都种了几样应季的菜,一年到头也没缺过吃食。 如今分家出来,除了米粮,啥能吃的都没有,也要像别家那样出去挖野菜了。 “这个季节还比较暖和,应该能挖到不少野菜。” 关好院门,牵着苗苗和果果出门,一路到走到了村子西边,秋盛还有些不自在,低头看自己篮子里空荡荡的,而秋麦的篮子里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了。 “大妹,这些野菜都能吃?” “对啊,这种叶子扁圆有肉的叫马齿苋,叶子细长一点儿的是马头兰,我记得那边坡上还有蒲公英,我们去找找看。” 第29章 觅食 “马齿苋和马头兰吃着也方便,都可以焯水凉拌着吃,放些料进去压压味儿就可以了。” 秋麦翻了翻篮子,找了两样野菜给秋盛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其实她认得的野菜也不多,也是前一世幼时在农村偶尔听姥姥说起过。 “还好你认得,不然我什么都不认得,就不知道挖什么了,下次遇上能吃的野菜你跟我说,我来挖。” 秋盛略有些失落,不过转念又干劲儿十足了,他虽然不认得野菜,但是他可以帮忙挖野菜啊。 “好啊……”秋麦随口应了一句,就感觉衣服被一双小手扯动着。 “大姐,你看,狗尾巴。” 苗苗和果果许久没有出来了,兴奋得很,到处跑跑跳跳,见坡上杂草从中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高兴的跑过来拉了拉她,又跑过去拔。 可人小力道也小,拔了半天也没拽下来一根。 秋麦好笑的走过去,顺手拔了几根狗尾巴草,又扯了一根缠绕在旁边的草藤,编了一个草环戴在苗苗的头顶上。 苗苗高兴得咧嘴笑,站在草丛里比动着手儿,像个小精灵一样跳着舞。 果果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苗苗头顶的草环,小脸红扑扑的,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要。 头顶突然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果果抬起头,就见秋麦笑眯眯的站在他跟前,抬手摸了摸头顶,竟然也有一个和苗苗一样的草环。 “谢谢大姐。”果果脸上立马溢出了笑,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找苗苗。 “嘿,这小子竟然喜欢小女娃的东西。” 秋盛走到近前,一副老成的模样,说着话,头顶却被扣上了一个东西。 原来秋麦藏在身后的手上还有一个草环。 “哈哈……大哥,大哥的样子好有趣。” 苗苗和果果看着秋盛头顶上的草环,笑得更是欢快了。 秋盛憋红了脸,抬手摸了摸头顶的草环,想要取下来,却又怕秋麦生气。 “大妹,我,我可以不带这个吗,给你带?” 秋麦却没理会他,巧手动了动,很快又编了一个草环,戴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大哥,你看,我也有了哦,难道你想要和我们不一样?” “……” 坡上,风吹,草动。 摘了几串野花椒放进篮子里,回头望,秋盛还在另一边挖蒲公英,秋麦挎着篮子往坡下走,这里的路,熟悉而又陌生。 摇曳的山楂树,枝干交错,枯叶悬挂,树上,一个山楂果都没有,那是在不久前,被一个腼腆干瘦的小女孩摘走了的。 顺着矮坡一路往下,杂草没过脚踝,水塘边,茅草轻抚水面,荡起一个个波圈,水很清澈,水动,水中的水草也跟着摇曳。 十里堡三面环山,近处没什么水,村子里倒是有不少塘子,多数用来洗洗衣物,只有这口塘子离院子远,没人过来洗衣服,也就春日里耕种用点儿水。 这个水塘子里是有鱼的,秋麦很确信的望着水面。 只是,这鱼要怎么才能到手呢? 钓鱼吧,没鱼勾,捕鱼吧,没网…… 真有想要一跃跳进去摸鱼的冲动,手臂却突然被拽住。 秋盛拉着秋麦远离了水塘子数步,才有些气息不匀的责问道:“大妹,你怎么走这里来了,这水塘子深,你不知离远着些。” 因为着急,秋盛的额头上有汗珠滚落,篮子还在半坡上,他一路疾跑下来,苗苗和果果自然也跟不上。 手臂上的力道很大,拽得她胳膊有些隐隐的疼,可是她知道,这是因为秋盛太紧张她了。 “大哥,你别急,我没事儿的。”秋麦的心里有些愧疚,她一心惦记着塘子里的鱼,自以为自己前一世水性好,也没顾及这塘子的深度,却忘了,小原主就是在这水塘子里淹死的,不过这事儿她不能说,只能一辈子烂肚子里了。 素日里,秋盛也不是这般胆小的,乡野山村的孩子,哪个不是自幼在水塘子里滚澡长大的,也就是他们十里堡的孩子,因为水塘子少,玩水的机会不多,而连婉容管教他比较严,从小到大,他也没下过几次水塘子。 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秋盛连忙松开握住秋麦的手臂,露出一个傻傻的笑,他抬臂挠了挠脑袋,问秋麦,“大妹,我,我没捏疼你吧?” 看他紧张担心过后的傻样子,秋麦止不住的笑了,她解释,“没事儿的,大哥,也不疼。” “我,我就是想着你上次摔水塘子里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我……” “大哥这是怕我又摔进去一次吧,我有那么笨么?” 秋麦撇嘴,她自认自己不笨,小原主也不是个笨的,她只是太心善了,被秋乔给拽下了水。 ** ‘这样浪费粮食,不知道会不会被天打雷劈呢?’望着手中捧的一大碗高粱米,秋麦有些心虚。 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有一口饱饭吃就是极大的幸运,许多人家都断了粮,吃着野菜树根。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骂她糟蹋粮食。 村里人都嫌那鱼又腥又臭,还满是刺,扎的人满嘴血。 可是她却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天然无污染的野生鱼啊,那营养价值可不是粗糙难以下咽的高粱米可以比的……’ ‘如今人都饿瘦了,别说是没人养的水塘子里的鱼,哼哼,有吃食洒下去,肯定也是乖乖的入瓮来……’ “大妹,你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个啥哩?” 秋盛不知何时进的厨房,奇怪的偏头看着秋麦。 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秋麦被秋盛这一唤,吓得手一抖,高粱米洒落出来了不少。 “大哥,你咋突然冒出来了,吓我一跳……”秋麦一边捡着地上的高粱米一边解释着,“白天不是看水塘子里有不少鱼嘛,我就寻思着去弄些鱼。” “鱼,就是水塘子里窜的那个?” 十里堡没有人吃鱼,自然也没人捕鱼,如今就算是饿的挖野菜,吃树根,也没人打塘子里鱼的主意。 “对啊。” “那弄来干什么,听说那东西味道怪,不好吃,还扎嘴呢。” “当然是吃啊,这是河鱼可没海鱼那么腥,这点儿腥味压一压就好了嘛,鱼可是个好东西,鱼肉细腻,鱼汤鲜美,营养也丰富呢。” 第30章 三只馋虫 好不容易把高粱米都捡了起来,秋麦捧着碗起身,转身往灶台边走去,还一脸不明的秋盛追了过来,追问道:“啊,什么河鱼,海鱼?这东西真的能吃?” “自然是可以的。”秋麦应着,把锅里的水铲干净,又用抹布擦了水渍。 秋麦说可以吃,秋盛自然是百分百相信的,白天挖的野菜,晚上凉拌着,秋麦剁了不少花椒和茱萸,还撒了一大把野葱,活了二十几年的秋盛才知道,原来野菜也可以这么好吃,嗯,好像比地里中的白菜还好吃。 “要怎么弄,我来帮你。”秋盛不再废话,搭手帮忙。 “把高粱米拿一半碗炒香了,另外一半碗煮熟吧,到时候弄两个大的箩筐,往箩筐里丢一块石头,把箩筐沉入水里,撒些高粱米进去,肯定会有鱼进去吃,我们再趁机用绳子把箩筐拉出来,嘻嘻,总有没逃掉的一两只吧。” 想想,都有些小兴奋,秋麦跟秋盛解释着,自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手上的动作越发的灵活,铲子翻动,锅里,高粱米满满的散发出香味 秋麦笑着跟秋盛解释着,倒进锅里的高粱米已经炒出了香味。 “大姐,好香啊……”还在院子里戏耍的苗苗和果果闻到了味道,两个小馋猫手挽着手进了厨房,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秋麦的动作。 秋麦笑,“你们两个小家伙,晚饭还没吃饱啊!” 苗苗冲秋麦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回应,“大姐炒的这个好香,本来馋虫都被撑得睡着了,这一闻到了香味,就全部醒过来了。” “哈哈……”正拿着烧火棍拨弄了一下灶里的秋盛抬头大声笑了出来,转而问果果,“果果,你呢,你的馋虫也睡醒了?” “我的馋虫没有睡着呢,我喂了他们吃饭,他们就乖乖不闹了,谁知道他们太能吃了,这么快又饿了。”果果奶声奶气的解释着。 “你们两个,馋嘴,还这么有理。”把锅里炒熟的高粱米盛了出来,秋麦转身放下碗,对苗苗和果果道:“等一会儿一人抓一小把,要慢慢嚼,必须嚼烂了才能吞。” 两个孩子还不满四岁,牙才刚长出来,嫩的很,哪里嚼得烂炒得干香的高粱米,也就是让他们解解馋而已。 “好。”两个小家伙乖宝宝的齐声应着,伸手去抓碗里的高粱米。 秋麦又往锅里添了水,一边涮锅,一边嘱咐两个小家伙,“小心点儿,仔细烫着手。” 两个小家伙都不是贪心的,伸着柔软的小手,抓了小小的一把,就心满意足的跑到一边儿尝味儿去了。 刚洗了手走进厨房的秋盛见苗苗和果果正高高兴兴的吃着炒得干香的高粱米,笑着叮嘱了一句,“慢着点儿啊,小心把牙齿给磕掉了。” “大哥,你也嘴馋了吧,嘻嘻……”苗苗正吃得满嘴香呢,见秋盛过来,扬起小脸儿,有些故意的晃了晃手心里握着的高粱米。 她这是在逗秋盛,秋盛佯装着不高兴,脸色一沉,“嘿,就不怕我抢了你的?” 小家伙哪里会怕,冲着秋盛吐了吐舌头,自己吃得欢快。 “……”秋盛瘪嘴,无言以对。 手,却突然被一双小手抓住,秋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摊开他的手,将一把炒得高粱米放到了秋盛的掌心中,“大哥,这是奖励你的哦。” “大妹……”秋盛无力的看着秋麦,他看起来有那么馋嘴么? “哈哈……”屋子里,传来了姐弟三个清脆爽快的笑声。 ** 午后,阳光正灿。 兄妹俩忙活了半天,挑着箩筐,满载而归。 “大妹,这鱼还真能跳,桶都快被闹翻了,水洒了我一裤腿呢。”秋盛乐呵呵的挑着两个大箩筐,箩筐里放着木桶,用杂草盖着,摇摇晃晃的,有水溅洒出来。 “嘻嘻,今儿太阳不错,一会儿就晒干了。” 秋麦跟在后面,手上拿着根狗尾巴草摇摇晃晃的,衣裳上洒了不少的水渍,却明显可以看出,她心情很好。 水塘子里鱼还真不少,都是纯天然野生野长的,从来没有被人捕捞过,秋麦认识的,也就是土鲫鱼,大的有巴掌宽,最小的也有三指宽。土鲫鱼最多,还有几条其它的鱼,秋麦却是叫不出名字来。 “麦丫头,盛小子……” 隔了两根田坎,远远的就看见碎石小路上,宋五婶朝着他们招手。 宋五婶家就在秋家院子外的竹林边上,平日里说话声音大点儿都能听得见,进进出出也是常见面的。 秋麦见她挎着个篮子从碎石小路那边走过来,就随意的问道:“宋五婶,你这是准备出去吗?” “不出去,嘿,这不是来瞧瞧,看你们兄妹在家不,正巧就遇上了。”宋五婶笑呵呵的说着,就站在路边等秋麦他们走过来。 “你们这俩孩子,这是忙活啥呢,还挑着两个箩筐。”到了近前,宋五婶笑呵呵的走上来几步,边说着,弯腰伸手翻弄了一下秋盛箩筐面上盖着的杂草,也没看出个究竟,便没了兴趣,抬头看着秋盛兄妹继续说道:“我这正准备去找你们呢,你看你们兄妹这,如今日子不好过,分了家,婶子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想着如今地里光秃秃的,你们也怕是没这些东西,就收拾着给你们拿些过来。” 宋五婶晃了晃挎在臂上的竹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碎花布,篮子里胡乱塞着一大堆零碎的东西,干瘪的姜,混着晒干的陈皮,鲜红的茱萸果子,黑乎乎的花椒、胡椒,甚至还有半个大蒜。 这是从自家灶台上搜罗出来的? 秋麦奇怪的看着宋五婶篮子里的一堆东西,就见宋五婶粗糙的大手伸进篮子里,胡乱的抓了一大把,就往秋盛挑着的箩筐里塞。 她动作麻溜,边把篮子里的东西往箩筐里塞,还边低估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面上那些东西都塞进去了,才看到,下面还装了五个圆滚滚的鸡蛋。 “呀……”她有些吃惊的轻呼了一声,动作停顿了一下,才捡了鸡蛋继续往秋盛箩筐里塞,也不顾鸡蛋是不是会碎掉。 第31章 别人的鸡蛋 同样吃惊的还有秋麦兄妹,姜蒜花椒这些都不值钱,春来了家家都会种上些,也当不得粮吃,没啥稀奇的,可鸡蛋却不一样。 在这个缺衣短食的时代,没粮养牲畜,多数人家也就养了一两只鸡,却不易下一个蛋,鸡蛋更是舍不得吃的,攒着赶集拿去镇子上换几个铜板买粮油。 “宋五婶,这可使不得,谢谢你送的这些调料,可是这鸡蛋我们可不能收,你家里也有好几个孩子,这鸡蛋你拿回去给他们补身子。” 这灾荒年代,不是谁家都能轻易拿出五个鸡蛋来的,虽然是邻居,可秋麦的印象中,两家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并没有多亲近,宋家几个孩子和他们兄妹差不多大,各个精瘦,家里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 秋麦蹲下身子,把箩筐里的五个鸡蛋捡起来,就要还给宋五婶。 “收得,收得,你们赶紧收着。”宋五婶连忙阻止了秋麦,挎着篮子急匆匆的就走,脚踩在路边一块碎石上,还差点儿一个趔趄。 “大妹……” 宋五婶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竹林子里,原地,空留秋盛和秋麦兄妹面面相觑,不明真相。 手里五个鸡蛋圆润似乎还有些温热,箩筐里,春日里挖的姜、蒜,在地窖里放了数月,粘的泥都已经干了,泛黄的陈皮,新摘的茱萸果子,一串串花椒胡椒混在一块儿,有晒干的,有新摘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 “大妹,这,这怎么办?”秋盛不知所措的挠挠头,看了看箩筐里零零散散的东西,又看了看秋麦手上拿着的五个鸡蛋,“要不我给宋五婶送回去?” 在秋盛的心里,林三叔和自家亲,他们送来的东西便接了,可宋五婶一家却是关系普通,收了他们的东西却是不好的。 “鸡蛋先留下,这份情谊我们记着,等以后再回报。”秋麦虽然很不解宋五婶为何这么做,但不管是真情,或是假意,送来的东西都是真的,那便是恩情,如今他们兄妹日子困难,她承了这份恩情,以后回报便是。 兄妹俩站在小路上说着话,秋家前院的院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秋壮探出脑袋,眼睛晶亮的看着秋麦手中的东西。 “大哥,我们回去。” 觉察到窥探的目光,秋麦兄妹没再停留,转身往自家院子走。 秋壮拉开门,急匆匆的追了出来,却在追到后院院门时,砰的撞在了院门上。 “哎哟……”修补好了的木门被秋壮疾跑的一撞,只闪动一下,并没有撞坏,反而是秋壮,被反弹了一下,仰面跌倒在了地上。 “大哥,大姐回来了……”听到动静,在屋里玩耍的苗苗和果果兴冲冲的跑了出来,苗苗张开双臂,扑了秋麦一个满怀,差点儿把秋麦手中的鸡蛋都给碰掉了。 “仔细着点儿,疯丫头。”秋盛放下箩筐,伸手揉了揉苗苗头上扎着的小发辫,“鸡蛋都差点儿被你给摔了。” 苗苗和果果这才看清楚,秋麦手上拿着的是五个圆滚滚的鸡蛋,两个小家伙眼神瞬间亮了。 “鸡蛋,大姐,你这是在外面找的野鸡蛋吗,比野鸟蛋大好多啊。”苗苗兴奋的缠着秋麦,果果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两个小家伙都追着秋麦。 “嘿,别围着你大姐,这儿来,看稀奇的这儿来。”秋盛见自己被冷落了,弯腰把水桶上盖着的杂草拨弄开,水桶里,鱼儿配合的翻个身,水花便溅洒了出来。 听到有稀奇看,苗苗和果果都顾不上秋麦手上的鸡蛋了,都朝着木桶围观了过去。 院门被撞得咚咚作响,秋壮脏兮兮的衣服上又多了一层泥,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一脚一脚的踹着后院的院门,“鸡蛋,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 苗苗好奇的想要伸手去摸水里闹腾的鱼儿,听到秋壮踹门的声音,小家伙皱着眉头不悦的冲着院门外喊道,“你要吃鸡蛋回去让你娘给你煮,这是我大姐在野外捡的野鸡蛋,是给我们吃的,我们已经分了家,不给你吃。” “对,你们吃肉和白米饭把我们关在门外,我们也不给你鸡蛋吃。”果果一脸认同的附和。 “开门,我就要吃鸡蛋,哇……我就要吃鸡蛋,我的鸡蛋……呜呜……”秋壮却不管不顾,对着院门又踹又踢,踢得脚疼,张口便哇哇大哭。 秋家前院,周菊听到响动,急忙赶过来,对着秋麦院子里又吵又骂,兄妹四个却充耳不闻,涮锅杀鱼,准备熬鱼汤。 不说秋家院子的吵闹,宋五婶急匆匆的把一堆东西塞给秋麦兄妹,就往回跑。 穿过竹林子,宋五婶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瞧见人,扯着嗓子就道,“莫老幺你个没用的,一天只知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哼,东西我可是送去了,说好的五个铜板赶紧拿来。” 旁边,稻草垛的后面,走出一个身量颇长的中年男子,他皮肤黝黑,面貌普通,脸色有些不好看,声音低沉的警告宋五婶道,“你最好闭嘴,别胡说八道。” 宋五婶瞥了他一眼,满不以为意的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先就见你在秋家屋子附近转悠,原来是瞧上连婉容了,呵,你这奸夫也是够可以的,连婉容都跟着别的汉子跑了,你还帮着她养孩子……” 话还没说完,喉间一紧,脖子被一双长了茧子的粗糙大手死死的卡住。 男子眉头紧皱,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用力的大手手背上,青筋凸起。 “你……你别胡说八道。”有些断续的警告,声音暗哑。 宋五婶的脸色瞬间惨白,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被卡住了脖子。 “我……我……”她吱呀了两声,说不清楚话,急得舌头打转,卡住她的大手才将她甩开。 “咳咳……”宋五婶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子没有摔倒,她脸色惨白,有些骇然的看着男子,嘴唇颤动,哆嗦的说道:“你……你是谁?” 明明只是村子里毫不起眼的单身汉,平日里沉默寡言,惯常就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可刚刚那一刻,他却那么骇人。 宋五婶双眼直直的看着男子,仿佛能看出些什么不寻常一般。 “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忘得干干净净,若是再叫我知道,从你嘴里传出那些不干不净的浑话,我会让阎王爷告诉你我是谁。”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男子微侧身子,偏了头,目光自然的落在交错的翠竹上,威胁的话语也因为他这一动作,失了几分魄力。 压迫感稍减,宋五婶脸上的惧怕之意也淡了,她撇嘴,不管不顾的呸了一声,“呸,小流氓,不说就不说,五个铜板拿来,这些龌蹉事儿我才懒得出去说道。” “管好你的嘴……”一块碎银子砸在宋五婶的脚边,那张带着惧怕和不屑的脸瞬间笑得如风中摇曳的菊花。 弯腰抓起落在脚边的碎银子,拔腿就跑,脚边,带起枯竹落叶飘扬,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第32章 馋猫 “哎哟,你看你这摔得,全身都是泥……手肘都破皮了……乖啊,不哭不哭,娘的好孩子乖啊……” 秋家后院院门外,周菊扯着嗓子嚎叫着,秋壮的哭声也是越来越大,相邻的几家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叫你一天不要跟着他们玩,这下被欺负了吧,你当他们是哥哥姐姐,他们可没当你是弟弟,有吃的你顾着他们,他们可想不起你来,娘的傻儿子勒,你看你,还眼巴巴的凑过来,人家一把关了门,把你撞地上了都不管不顾……” 周菊的嚎叫声不停的回荡在院子里,厨房内,灶里的火燃得正旺,锅里添了水,又下了姜丝、蒜、剁碎的茱萸果,花椒,有白烟冒起,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她这话也真说得出口,我听着都替她脸红……” 秋盛气呼呼的塞了一把柴进灶里,听着周菊不要脸的嚎叫,心里冒火,只能拿着手中的枯柴撒气。 苗苗和果果搭了小板凳站在灶台边上,惦记着吃食,倒是没注意周菊嚷闹的声音,两个小馋猫眼巴巴的望着秋麦手上的动作,只差没流口水了。 秋麦勾唇,却没有怒意,“大哥何必在意她怎么闹腾,她没闹,我们不会多一口饭,她闹了,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用铲子拨动了一下锅里撒着的调料,白烟滚滚,鼓着一个个跑跑,见水开了,秋麦转身从盆里把鱼捞起来清洗了一遍。 杀好的鱼去了鳞和鳃,便放进淘米水里泡着去腥味。 “说得也是……”秋盛认同的嘀咕了一句,添了柴站起来,瞧了瞧锅里,笑呵呵的说道,“我咋觉得就闻到了香味哩?” 听到香味,苗苗和果果手蹭在灶台上,伸着脑袋想要嗅一嗅锅里的味道,“哪里,我怎么没闻到呢?”苗苗努力的吸了一口气,抬头问秋盛。 “我也没闻到。”果果也眼巴巴的望着秋盛,怎么大哥闻到了香味,他和苗苗都闻不到呢。 “哈哈,鱼都还没下锅呢,你们着急个啥?”秋麦笑,把洗干净的一整条鱼放进锅里,刚刚还闹腾翻滚的水慢慢安静下来。拿了放在旁边的竹笋壳锅盖盖上,秋麦一边擦手,一边说道:“大约等上一刻就好了,多煮一会儿入味儿。” “嘿嘿。”秋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又添了一把柴,站起来看着盖着的锅盖边上冒起白烟,努力的吸了一口气,“闻着我都馋了,比鸡蛋的味儿香太多了,这鱼还真是不错的吃食,怎么就没人吃呢?” “真的吗,我也要闻闻……”听到味儿香,还在计算要等多久的苗苗跳下凳子就凑到了秋盛边上,努力的想要闻闻锅里的香味。 果果跟在她后面,踮起脚尖也努力瞅着锅里,缭绕的白烟往上飘,小家伙太矮了,嗅了半天也没闻到味儿,都快哭了,“为什么我闻不到香味儿。” 把案板上收拾干净的秋麦回过头,就看到兄妹三个挤凑在一块儿望着锅里,眼睛都望直了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哈哈……”秋麦笑得乐开了花,伸手把盖在锅上的锅盖揭开。 袅袅白烟缭绕,屋子里香味四溢,食物与调料融汇的鲜香带着淡淡的鱼腥味,锅里,白白的鱼汤冒着泡泡,鲜红的茱萸果随着汤汁滚动,白白的鱼肉微微裂开,露出骨刺。 “真香……”秋盛贪婪的吮吸了一口飘来的香味,数月没沾半点儿荤腥,都快忘了肉是哪般滋味,突然问道这么鲜美的香味,秋盛忍不住的都想要抹一把嘴角了。 “哇……好香哦,熟了吗,我好想吃哦。” 两个小家伙也被这鱼汤馋的,眼睛都舍不得挪一下。 “你们两个小馋猫别急,先去洗了手,吃鱼可不能急,我还得慢慢教你们怎么挑刺,不然会被扎嘴的。” “好……” 小火慢熬,等汤浓了,鱼肉入了味儿,才熄了柴火,盛上桌,秋麦给苗苗和果果挑的都是鱼腹处,那里少有小刺,肉也肥嫩,手把手的教了两个小家伙怎么挑刺,又再三叮嘱着要慢慢吃,秋麦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两个小家伙都兴奋得很,坚持要自己吃,秋麦只能把碗筷交给他们,自己在一旁注意这点儿。 “慢慢吃,不然会被扎嘴的。”果果像个小大人一样,自己挑着碗里的鱼刺,还不忘了提醒苗苗一句。 沉浸在美味中的苗苗忙得不亦乐乎,许久,才抬起头问了一个萌萌的问题,“嘴巴会不会被扎出个洞,吃的东西就从洞里漏出来了啊?” ** 天越发的冷了,田地里也没啥活干,十里堡的村民们大多挎着篮子在捡粮,荒凉一片的田地被搜寻了一遍又一遍,掉落的谷穗,洒落的麦子,偶尔还能捡到半个芋头。 村子东边,紧靠着大山,平坦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坡下,两边是水田,坡上则是旱地。东山坡连着绵延的矮山,矮山深处就是高耸的大山,将整个十里堡环绕。 这一片人家不多,坡下就住了四五户人家,东山坡上更是荒凉,到处光秃秃的,土里就稀疏长着几根枯黄的野草,随风飘着,土地外围被茂密的树木环绕,枝叶交错,枯叶遍地,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秋麦兄妹分家得到的四亩水田和十三亩旱地都在这一边,站在坡下抬头望,那半片山坡的土地都是属于他们的。 荒凉的地里,倒着些高粱杆,已经腐烂,上山的小路被山水冲刷,被荒草淹没,更显得荒凉。 这一片本就没人么人烟,如今又是农闲的季节,兵匪走后,田地都荒废了,只等着冬雪过后的春耕,就更没有人往这坡上走。 秋麦也是前些日子挎着篮子捡粮时,为了熟悉这个地方,才到坡上转悠了一圈,却让她发现惊喜。 交错的树木,落叶飘飘,枝干上缠绕着许多的藤蔓,有的已经枯萎,有的还飘着几片绿色的叶子。 秋麦就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几片叶子,才跑近了看,认出这竟然是二十一世纪常见的山药。 第33章 挖宝 在小原主的记忆里面,她曾经在自家的这片地里看到过这种植物,村子里的人都把这当做野草藤,没见谁家挖来吃过。 至于这个时代的人知不知山药这一东西,秋麦不知道,毕竟小原主只是个乡野山村的小丫头,连镇子上也只去过两次。 秋麦将山药藤拨弄开,寻着茎找到了出土的地方,就拿着锄头开始挖,秋麦记得年幼时在姥姥家种的山药差不多有二、三十厘米深,这野生的只怕会更深,所以也就放心挖,也不担心锄头把山药挖坏了。 “大妹,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刨这野藤干啥?” 秋盛扛着锄头站在旁边看着秋麦的动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询问着,一边学的妹妹的样子,找了一根藤茎根部挖了下去。 “嘻嘻,大哥你先挖着,一会儿就知道了,有个老神仙告诉我,这里面有宝贝呢。”秋麦一边神秘的笑,一边继续挖着。 “老神仙,什么老神仙?”秋盛眼睛一亮,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秋麦。 “就是前几日我出去捡粮食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边山脚下,四周都没人了,我还害怕呢,却遇见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告诉我,就在这片地的边上,能挖出宝贝来。” 秋麦将山药的事情推到一个不存在的老神仙身上,反正自古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迷信,不然真挖出山药来了,她还找不到借口怎么解释。 “老神仙,这东山里原来真的住着老神仙,噢,难怪分家的时候大妹你坚持要了这东山坡上的地。”秋盛恍然大悟,想到那日分家,明明这边的砂地比不上其它的地,秋麦却坚持选了东山坡上的地。 “既然有宝贝,那妹妹咋不多叫些人过来,一起挖啊!” 秋盛欣喜,挖起土来也更带劲了。 这老实的孩子,这连饱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这么点儿东西还敢声张? 秋麦有些无语的摇摇头,她道:“大哥你看这一片也就咱们的地旁长着一些这种藤蔓,若是把村子里的人都叫过来,也不够分啊,而且我们这不是还没挖出东西来吗,若是挖不出东西来,那些人还不知道咋骂我们呢。” 秋盛略一想,点点头,他道:“就算是挖出了宝贝,咱们也不能告诉他们,不然以后咱们这点儿地可就遭殃了,不过如果真挖到了宝贝,咱们可以分一点给林三叔,”他说着,犹豫了很久,又勉强补充道:“还可以分一点儿给那边。” 秋麦刚想夸秋盛孺子可教,听到他后面的话,又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他说的那边自然是指三叔和周菊那一家子了,如今都分家了,秋麦可没想着这一家人。 “大妹要是不愿意,咱们就不分给他们,他们这么对待果果,我也不认她是我奶奶。” 秋盛到底是念着陈慧芳他们是自己家的长辈,有好东西还会想着他们,可是这长辈做事儿到这个地步,不念也罢。 本来也不是亲奶奶。 秋麦小声嘀咕着,陈慧芳只是她父亲的继母,她可不像这些古人那么死板,只认辈份。 “哥哥就别想了,我们还是先挖吧。” 这一片都是砂地,倒也好挖,没费多少劲儿,秋麦的身旁已经堆了一大堆沙土了,挖到下面,秋麦不敢用锄头,她怕一锄头下去,把山药给戳坏了,就换了小铲子,将土一层一层的往旁边刨。 这一刨又深了差不多六七厘米,她的脚都被沙土给淹没了,她也不在意,最后索性蹲下来,一层一层的将沙土铲起来,堆到一边。 “呀!”又一铲子下去,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她心中一动,惊呼出声,将铲子直接扔向一边,用手将坑里的沙土往旁边扒。 “大妹,是挖到宝贝了吗?”听到动静,秋盛扛着锄头跑到秋麦跟前蹲下,就帮着秋麦用双手刨土。 兄妹俩刨的带劲儿,没一会儿就见刨开的土里立着一根足有拳头大,泥黄色的东西冒了个头出来。 “咦,这东西咋跟个萝卜似地,是要拔出来吗?”秋盛好奇的看着山药露出来的头,想要伸手去拔萝卜,却被秋麦制止了。 “老神仙说,这个东西是山里神药,名为山药,很脆弱的,这么拔不出来,还容易弄断,我们得用铲子把周围的土全部铲开,才能将它给弄出来。” “哦,这好办,大妹你先在一边歇着,哥哥来铲土。”秋盛拿着铲子就把铲土的工作给承包下来了。 多年的营养不良,秋麦这副身板也没多少力气,才挖这么一点儿土,就有些累着了,不过看着那足有拳头大小的山药,她心中又是欣喜的,这东西可是野生野长的,可比曾经在市面上卖的那些好多了。 这般想着,心中有些激动,歇了一会儿感觉全身又是力大无穷,索性也不偷懒了,跑到刚刚秋盛挖开的地方去扒土。 秋盛本以为这山药也就一个萝卜那般大小,挖不了多一会儿,就能挖出来,可是围绕着山药他又挖了一个差不多五十厘米的坑,还没见底,那根山药依然笔直的立着生长着。 “这是要挖多深,咱们不会把地给挖穿了吧?”秋盛继续挖着,同时说出这么一句让秋麦哭笑不得的话。 他们的娘还算讲究,哥哥也是学了几个字的,可生活所迫,知识眼界还是太浅薄了,她必须得努力赚钱,让哥哥和果果去学堂读书。 这么想着手上动作更快,不一会儿,就刨到了山药棍的头,这根山药没有先发现的那根粗,却也有三根指头大。 “挖出来了,挖出来了,这也太长了吧,”秋盛欣喜的捧着一根还在往下掉泥沙的棍子,足有八十厘米长,表面有些凹凸不平,还长着很多小须根。 秋麦也很高兴,这跟山药很粗壮而且很均匀,他们挖的很小心,一点儿损伤都没有,这卖相可是比现代培植出来的也不差,而且这种品质这么好的纯野生山药,就算是放在现代也能卖不少钱。 “哥,先把山药放下吧,这儿又刨到一根,咱们一起把它挖出来。” 第34章 山里的宝贝 秋盛小心翼翼的将山药放在离这边半米远的土里,拿着铲子又跑到秋麦那边,兴奋的挖山药。 十里堡方圆的田地多数都是壤土,村子西边有一小片砂壤土,再则就是秋麦兄妹分家分到的这一片有四亩砂土,砂土土质疏松留不住水也留不住肥,基本上是种什么都没收成的,如今发现了山药,这片土地倒是没有废掉。 山药就是适合生长在砂地,她准备留下几根山药不挖,等明年开春,这四亩地就有用处了,拿来种山药。 “咦,大妹,你来看,这个怎么长的不一样?”挖了半天,秋盛终于将第二根山药挖了出来,他站起身子,将手中的山药高高举起,给在另外一边铲土的秋麦看。 这根山药长得可没有先前那根那么匀称,而是一段粗大一段细小,面上也凹凸不平,有些须根很长,有些又很短,跟先前那一根比较,这根就显得很不好看了。 “老神仙说,这东西外表虽然不一样,可是去了皮,里面都是白白的。”秋麦思索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其实如果山药都像第一根那模样,她倒是怀疑这是不是人工栽种的了,毕竟第一根那品相可是比现代刻意栽培出来的还要好。 “大哥,你先在这儿挖着,我去那边看看。”挖土这活,秋麦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帮着秋盛挖了一会儿,就被秋盛叫到一边去休息。 她也不想闲着,目光便不自觉的往山里瞧,快入冬了,这几日太阳好,不算太冷,前些日子雨水多,想必山里也有好东西。 “放心吧,交给我来挖没问题,不过你可不能走远了,别进山,这山里可有野兽的。” 秋盛见挖了几根山药出来,兴奋的也忘记了疲累,听见秋麦这么说,头也没抬一下,只叮嘱了两句。 “好。”秋麦满口应着,转到了另一边,回头看瞧不见秋盛的身影,连忙寻了树木稀疏处进了山。 这一片山只是外围的矮山,里面并没有凶残的野兽,最多有些毒蛇什么的,不过如今快入冬了,蛇也不出来了,倒是没甚可怕的,她本身也学过跆拳道,虽然换了一副身体,但还是能施展几分出来的。 一路轻巧的攀爬,踩在松软的枯叶上,地面有些湿漉漉的,才没走多久,秋麦一个弯腰避开了树枝,回头就瞧见了一截断掉的树干横倒在地上,树干上,长着肥嫩的木耳。 看到这东西,秋麦可喜坏了,小时候喜欢跟着邻居家的大伯进山去捡蘑菇,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见到蘑菇就捡了回去,可回家姥姥一看,大多都是毒蘑菇,只能扔掉,为此她还哭了一场,后来就跟着那些人学着认蘑菇,只要在大山里能够见到的蘑菇,她都能分辨得清。 没想到,那一段经历还给她现在的生活带来了福利,十里堡被群山环绕,就算是不进深山,也能捡到不少的蘑菇。 因为是空手过来的,秋麦只摘了些长大了的木耳,让还没长大的留着,过几日再来就正好长肥了。 弯着腰往里面钻,手中拿着一根枯树枝拨弄着堆积的枯叶,没走一会儿,又发现了一小堆围绕在一个枯树桩上长着的一个个小蘑菇,竟然是香菇,可惜还小了点儿,若是再等上几日,正好香菇的菌盖慢慢打开,那时候采摘是最好的。 秋麦一路往里面钻,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能直起腰来了,这是一小片松树林,笔直的松树错落的生长着,踩在松软的松针上,总算不用弯着腰行走了。 前些日子雨水多,天也还不算太冷,没走多远,就看见一朵朵小伞粘附松针,密密麻麻的露出地面。 松树林里,松针散落了满地,踩上去松松软软的,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一朵朵小伞,秋麦笑得是合不拢嘴了。 前一世,幼年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去松树林里捡茅草菇,刚入夏,只要一下雨,松树林里总能出现大片大片的茅草菇,自家吃不完,还能给周围的伯伯婶婶们一家送上不少呢。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茅草菇,可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这么多茅草菇,一两顿可吃不完,还能晒干了收着,冬天偶尔拿出来炖汤,可这愁的是,自己空手入山,该拿个啥装呢? 这松树林里,连找张巴掌大的树叶都没有,低头,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补丁是打了一个接一个,可都整整齐齐的,没办法,只能牺牲它了。 脱下身上薄衫,里面还有件厚的,也不冷,把它铺在地上,便蹲下一个一个的捡着蘑菇。 眼看天色渐暗,秋盛又挖了好几根山药出来,累着了,便坐在土边歇息,时不时的抬头四望,没见秋麦的身影,难免有些担心。 天快黑了,东山这边靠近大山,夜里可不安全,心里担心,正准备去寻,就见秋麦抱着用薄衫包起的一大包东西,兴奋的朝着他跑来。 “大哥,你看,我可捡了不少好东西。”秋麦跑到秋盛的身边,献宝似地把自己捡的茅草菇和木耳给秋盛看。 可秋盛一看到秋麦衣服里包的东西,脸色立马变了,急忙拉扯了一把,将秋麦捡的蘑菇全部抖落在地,有些激动的说道:“扔掉,全部扔掉,这东西有毒,可吃不得。” 秋麦愣了一下,低头看,确认这些的的确确是茅草菇和木耳,才蹲下身子去把抖落在地的蘑菇小心的捡起来,同时跟秋盛解释道:“大哥,有些蘑菇是有毒,但是这两种是没毒的,以前娘教我认过。” 秋盛有些不信,“真的没毒吗?林三叔隔壁的大山哥他奶奶就是吃了这东西被毒死的,村子里没人敢捡这东西吃。” “真的,大哥,我跟你保证,有一次我跟娘外出,遇见了这种蘑菇,娘教过我好多认蘑菇的方法呢。” 连婉容在秋盛心中总有那么些不一样的,她认字,读过书,虽然也会扛着锄头干农活,却总和那些三姑六婆不同。 听到秋麦说是连婉容教她的,心中自然也就信了。 “对不起大妹,我太激动了,我帮你捡。”秋盛道歉,也连忙蹲下帮秋麦捡着蘑菇。 这一次倒不用衣服来包了,他们背了背篓出来,正好用来装蘑菇。 第35章 收获 傍晚,天幕低沉,视野已经看的不远了,兄妹俩一下午可以说是收获颇丰,秋盛一共挖了六根山药,秋麦又捡了这么一大堆蘑菇,把山药和蘑菇装进背篓里,又扯了些杂草塞在背篓面上遮盖着。 离开时,秋麦数了一下,这周围还有差不多十七八株山药藤蔓,明天一早就来挖,到天黑应该能挖完。 今天挖的这六根山药除了第一根品相极好,其它几根都长得歪歪扭扭的,不过个头都不错,大的估摸有三四斤,最小的那一根都有一斤多,等全部挖出来,最少也有六七十斤,留着自家吃就太浪费了,不若拿去卖掉,换一些急需的东西。 不过,怎么拿去卖,怎么卖,她也得考虑一下了,而且,这个时代的人,到底认不认得这东西。 “二妹,小弟,我们回来了。”才走到院门口,秋盛就朝着院子里喊。 院门被打开一个缝,探出一个小脑袋,苗苗一看到秋盛和秋麦的身影,面上立马欣喜不已,拉开门就蹦蹦跳跳的朝着秋麦扑来。 果果就要稳重一点儿了,小脸儿笑得红扑扑的,走到秋麦和秋盛的面前,笑着道:“大哥,大姐,你们回来了。” 礼貌的问候,一双晶亮的眼睛却直直的往她们身后的背篓里望去。 相比较于果果,苗苗却已经蹦跶着想要伸手去翻秋麦身后的背篓,可小丫头毕竟比秋麦小了四岁,伸着小手蹦跳着,也够不着背篓的边缘。 “两个小馋猫,别急,姐姐这就回家给你们做好吃的。”秋麦笑着敲了苗苗的脑袋一下,牵起双胞胎弟妹的手,和秋盛一起回了院子。 “原来这叫山药的东西看着难看,去了皮真的这么白白净净的,看着都很好吃的样子。” 三兄妹一人蹲一个方向,将秋麦围着,就看着她给山药去皮,秋麦选了最丑最小的两根来去皮,准备就用水煮了吃,本来山药炖着炒着都好吃,可家里没有油,就只能白水煮了,好在这饥荒年代,能有东西吃,就是最好的了。 煮了两根山药,又熬了一锅高粱米粥,还煮了一个新鲜的蘑菇汤,兄妹四人的晚餐可以说是很丰盛了。 ** “大妹,你是说要把这些山药拿去卖了?”饭后,秋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秋盛,“这些东西既然能吃,我们为什么不留着吃呢,而且能卖得掉吗?” 山药虽然很好吃,可他在集市上没见过这东西啊。 秋盛心中忐忑,不免问出了口。 “明日我们去把剩下的山药都挖回来,我数着一共能有六七十斤呢,这个不能放太久,会坏,我们一时间也吃不完,不如卖掉换了钱,买些必要的调料和粮回来,而且这个也不能当粮来吃啊。” 秋麦说着自己的想法,见秋盛还有些犹豫,又继续道:“等山药都挖了,我们送些给林三叔和堂叔公他们,等赶集的时候,我们再请了秋虎哥帮我们用牛车带到镇上去卖,这山药不光能吃,还能做药呢,肯定能卖掉的。” “好吧。”见秋麦坚持,秋盛也就点头了,的确,如果这么多东西放烂了也是可惜,如果卖不掉再带回来也没关系。 其实秋麦想的是,如果能拿到县城里去卖,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可县城离他们这山旮旯实在是太远了,村子里也没几个人去过县城,也就只能选择相对近一点儿的镇上。 好在,十里堡所在的五柳镇是一个大镇,方圆十多个村子的人赶集都会去那里,镇子里地主乡绅也多,听说还有两户在朝堂当大官的人家。 如此想来,五柳镇应该还是个比较富裕的镇子,这山药应该也能卖得掉。 ** “麦丫头,这东西既然能吃,你们赶紧拿回去自己留着,苗苗和果果还那么小,啥事儿都只能靠你和盛小子。”林三婶看见秋麦送来的两根山药,听说是能吃的,就坚决不收。 这两天,兄妹俩费了不少劲儿才把东山坡上的山药都挖了回来,装了满满两背篓。 留着自家吃肯定是吃不完的,正巧明儿就是赶集的日子,秋麦就提了几根山药送到林三叔家,还准备去给堂叔公秋望家送一点儿。 “林三婶,我们这两天也挖了不少,自家家里留着呢,这两根拿过来,你们可别嫌少。” 知道林三婶的性子,秋麦也不多说,索性把那两根山药放进林三婶的家里去。 “唉,你这孩子,以后啊,这些东西省着点儿。”林三婶看着那么大两根山药只当是麻芍、芋头一类的,看这分量,想着他们兄妹四人能吃上两三顿了吧。 “嘻嘻,我知道了,林三婶,你先忙着,我这还要给往我堂叔公家里送两根过去呢。”秋麦笑着应下,她也知道林三婶是为她好。 “好,去吧。”林三婶应着,见秋麦都走远了,才突然想起,又喊道:“待会儿从你堂叔公家出来的时候再过来一趟,我去后院给你们拔两颗白菜带回去吃。” “好嘞……”秋麦远远的回了林三婶一句,提起放在路边的两根山药,朝着堂叔公秋望家去。 堂叔公秋望有三个儿子,都在村子里,分了家的,秋望是住在大儿子秋满栓家的,上次赶着牛车去村口的秋虎就是秋满栓的儿子。 送了两根品相较好的山药给堂叔公一家,秋麦便找到了秋虎,和他说起明日赶集去镇上的事儿。 “秋虎哥,那我们就说好了,明天我跟大哥来找你。” 秋虎家有牛车,平日里去镇上帮人运送货物,偶尔也顺路帮村里人拉点儿货物去镇上,听秋麦说要拉些东西去镇上卖,秋虎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你们不用过来,到时候我赶着牛车过去接你们,反正我这有车,方便。” 秋虎这般爽快,秋麦也不推迟,她可没本事逞能,有车不坐,背着几十斤山药走路,她可没那么傻缺。 第36章 赶集 第二日一大早,天微亮,秋虎已经赶着牛车到了秋麦的院门外。 “盛小子,麦丫头,走了勒。”秋虎停稳牛车,就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 秋麦和秋盛早就准备好了,秋麦应了一声:“来了!” 兄妹俩背起装山药的背篓,回头又叮嘱了苗苗和果果几句,才出了院子,把院门锁好。 “嘿,我来的还正巧,上车上车,我看天没怎么亮,还估摸着来早了,你们兄妹起的这么早啊。” 秋虎说着,跳下牛车帮秋麦兄妹把两个背篓里装的山药端上车。 “挖了这么多啊,来,赶紧上车,出发了。” 待秋麦和秋盛上了牛车,秋虎便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往镇上去。 “前面就是五柳镇了,你们是准备去西市摆摊子呢还是去哪儿?”眼瞅着路上行人越来越多,秋虎指着前方房屋密集的地方说道。 西市是五柳镇的一个小市场,那儿有一片空地,划分了摊位,如果谁想要卖东西,都可以摆到那边去,只需要根据所占摊位的位置,交上一文至五文的摊位费即可。 去西市买东西的人很多,谁家里有吃不完的菜或者粮,甚至鸡蛋,鸡鸭都可以去西市卖。 不过秋麦他们却没准备摆在市场里慢慢卖,“秋虎哥,你对这镇子里熟,你把我们带到一家平日里价格最公道的药铺门口就好。” “药铺?”秋虎不解,“你们谁生病了,要吃药吗?” “不是,以前听我娘说过,这个东西有药性,我们想去问问药铺收不收这个。”秋麦解释。 “哦……好,那就去杏林阁,听说是县城里一位贵人在五柳镇开的分店,是咱们五柳镇最大的药铺,平日里价格也是最公道的。”秋虎这么说着,已经驾着马车往杏林阁去了。 杏林阁,望着古朴的横匾,秋麦却止步了。 这跟古人谈生意,该怎么谈啊? 曾经纵横商场的她,此刻却囧了。 “咦,这小姑娘杵在门口干啥,这是瞧病还是抓药啊?”秋麦刚走进去,一个小学徒就走了过来,看了秋麦几眼,嘴里小声低估着:“这看着也没病啊,” “这位大哥好,请问你们掌柜的在吗?”秋麦见有人上来问话,便直接问他道。 那小学徒上上下下再次看了看秋麦,眼神似乎有些古怪。 秋麦心中不解,难道是她问错了,这儿是药铺,莫非只有大夫,没有店掌柜一说? 却听那小学徒道:“掌柜是在,不过他这会儿在里面招待贵客呢,你……找他有事儿?” 小学徒有些怀疑的看着秋麦,这么点大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事儿啊,目光最后落在了秋麦背后背着的背篓里,他抬手拨弄了一下,没认出来是什么东西。 “咦,你这是什么,麻芍子?”小学徒直接从秋麦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山药,上看下看,还是没认出来,“不对,麻芍子没那么大,这倒像是在书里看到过,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小学徒嘴里嘀咕着,而后又问秋麦,“喂,小丫头,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山药,我在山里挖的,就想问一下,你们铺子里收不收这东西。”秋麦开口见山的问道。 “哦,山药,”小学徒点点头,随后大惊,“啊,山药,山药会长的这个样子吗?”小学徒只见过制成药的干山药片,那白白净净的东西,跟手上这泥棍子怎么也联想不到一块儿去啊。 这一声惊呼却是惊了不少人,目光都朝着门口这边汇集而来,小学徒似乎意识到自己话音太大了,干咳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打量着手中的山药棍子。 而此刻,杏林阁内堂里。 青丝如墨,眉目如画,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衣着清雅,简单清贵,举手投足,气质优雅。 “这一份清单上便是家师需要的药,还请方掌柜替我备下,我好带回去给师父。”少年放下手中的笔,白色的宣纸上,字迹秀气清逸。 方掌柜拿起桌案上的纸,略看了一眼,确定这些药材店中都有,便恭谨的对少年道:“请公子稍等,我这就叫人去备药。” “我这山药可是从大山里面挖出来的,药性好着哩,也不是寻常货,你便去问问你们店掌柜收与不收,若是不收,我再去别家就是了。” 秋麦看这小学徒在这里磨磨唧唧拿着一根山药看了半天,便有些不想和他继续废话。 正巧方掌柜出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他招呼了一个药童过来,把手中的纸给了他,让他照着上面备药,就朝着秋麦这边走了过来。 “小姑娘,是你来卖山药?” 秋麦闻声看来,就见是一个中年人,衣着颜色虽然暗雅,布料却比他们这些乡野之人穿的麻布衣要好上许多,看其气度从容,身形富贵,不似大夫,更像是个商人,心中有些拿捏不定,便开口问道:“你是这杏林阁的掌柜?” “这就是我们的方掌柜。”小学徒拿着那根山药指着方掌柜,对秋麦介绍道。 “顺子,你不干活又在这儿偷懒,赶紧去帮忙抓药去。”方掌柜一脸严肃的训斥小学徒。 小学徒有些不高兴的撅嘴,将山药扔进秋麦的背篓里,焉焉的走了。 方掌柜看了看秋麦背篓里的山药,面色平静的说道:“收,是要收,不过新鲜山药还要刨制后才能入药,如今快过冬了,没几天太阳,这东西倒是不好处理。” 这是要压价? 秋麦不动声色,抬头看了方掌柜一眼,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方掌柜的目光也自然的落在秋麦身上,这么一个干瘦的小丫头,还真不够他瞧的,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小瞧了她。 小小年纪能有此胆色,已经让他高看了一分。 他说的也是实话,药铺里的药材都是刨制好的,这些日子的天气虽好,但若是不逢时,后面的日子接连阴雨,这些山药收来也就只能放着发霉了。 不过,还没等到方掌柜的下文,刚刚跟秋麦搭讪的小学徒又跑了过来。 “掌柜,内堂的那位公子请你进去。” 第37章 少年郎 方掌柜开口的话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一听是内堂的贵客叫他,只说让秋麦等等,便匆匆进去了。 “哎,这泥棍子真的能卖掉啊?”小学徒又跑过来翻弄秋麦背篓里的山药,好奇得很。 秋麦却没跟他搭话,而是翻了个白眼,沉默了。 “山药真长这个样子吗,不会是假的吧,你在哪座山里挖的,你怎么就认得这个东西呢?”小学徒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顺子,赶紧干活去。”方掌柜出来,对着小学徒又是一番训斥,转身却笑呵呵的对着秋麦道:“小姑娘,那是我的侄儿方顺,一天只知道偷懒,不用理他。” “不知道小姑娘有多少山药,我全都要了,我给你算二十五文,哦,不三十文一斤。”三十文,听着不多,可猪肉也才卖二十文一斤。 秋麦心中是有几分吃惊的。 看方掌柜前后态度变得这么快,她的目光不由的往内堂的门帘上望了一眼,想必是屋内的那一位方掌柜的贵客看上了这东西。 他给的价格比秋麦预计的高了不少,秋麦也爽快,便笑道:“好,还有一些,在门口放着呢,我这就叫大哥背进来。” 听闻这些山药能卖到三十文一斤,秋盛可乐坏了,“大妹,这些山药真的是三十文一斤,可不是你听错了吧。” 在秋盛看来,这些山药总共能卖个三十文,也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大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咯。”秋麦一瘪嘴,佯装着不高兴瞪了秋盛一眼。 这可把秋盛给急了,“没没没,我咋会不信你呢,我这……我这不也是被惊着了吗。” 秋盛连忙解释着,生怕秋麦板着脸不理会自己。 “噗……”看秋盛那样子,秋麦憋不住笑出声来,“逗你的啦,我们赶紧把这些山药背进去吧。” 方掌柜瞧了兄妹俩背进来的山药,竟然全是完整的,连磕伤的都没有,很是满意,连忙叫了方顺取了杆秤过来,又叫了两个小学徒过来抬称。 连着背篓称了称,又把山药叫方顺几人抱进内堂,称了背篓的重量,最后算下来,也还有六十四斤多,方掌柜爽快的叫账房给了秋麦兄妹二两银子,并说,以后若是有什么山里的东西,尽管拿过来,就算不带药性的,只要不是寻常之物,他们也收。 接过账房递来的二两银子,秋盛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二两银子,够得上寻常庄稼人一家五口一年的开销了。 秋麦心中也是高兴,但面上却要平常许多,道了谢,与方掌柜交谈了几句,便知此人并非这边远乡镇上的人,所见所识颇广,虽有商人本性,为人却还是可以的,以后如果真的有需要,这也算得上是一条路子。 也没多留,兄妹二人道谢离去,方掌柜恍觉,自己怎么跟一个小丫头聊了这么久,只是那丫头虽然衣着破旧,看其谈吐行事,可惜是个丫头,否则定然飞黄腾达。 方掌柜有些惋惜的摇摇头,想起内堂的贵客,连忙掀开帘子进了内堂。 浅饮一口茶水,目光透过掀起的帘子,看到的便是兄妹二人离去的背影,见他们年岁皆小,衣衫上满是补丁,却并没有低三下四看轻了自己,不免忍不住的多留意了一眼。 “公子,我已经让人把那些山药都装上了马车,顾御医要的药也都备齐了,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少年放下手中的杯盏,瞧了方掌柜一眼,道:“方掌柜慎言,我师父如今已经离了朝,告老还乡,他便不过是个寻常大夫,以后切莫再如此称呼他。” “是,是我的失言,还请公子恕罪。”方掌柜听闻少年这般说,立马赔礼。 少年也未多言,起身便道:“今日事闭,我便先回去了,以后家师若有所需,我再派人过来,少不了还要再劳烦方掌柜。” “大妹,你买这素油干啥,多浪费钱,荤油才六文一斤,又能熬油,还能吃上油渣。” 兄妹二人得了银子,便往镇上的一家杂货铺子去了,分家时虽然拿了不少东西,可家里还是缺很多东西,调味料宋五婶送了不少,可油盐粮米还得买上一些。 素油的价格是荤油的两倍甚至三倍,最便宜的是棉籽油,十五文钱一斤,次之是最常见的芸苔油,十八文一斤,豆油二十文一斤,茶籽油和胡麻籽油分别是二十五文和三十文。 秋麦选择的是芸苔油,也就是曾经那一世最常见的油菜籽油,一咬牙,打了五斤,花了九十文。 “素油和荤油都买一些吧,眼看要入冬了,什么都得准备着,只吃荤油对身体不好,大哥,你看我们还要买些什么回去。” 秋盛有些心疼钱,但听妹妹这么说,也就认同了,在杂货铺子里转了一圈,秋盛的目光在白米和高粱米上犹疑不定。 白米价贵,又分了几种,从二十五文到五十文不等,高粱米则便宜许多,不过八文一斤。 只是高粱米粗糙,家里分家也分了些,可看秋麦平日里难以下咽,心中不免有些想要买白米,今日赚的这二两银子也能买上不少。 “那就再买二十斤白米和十斤面粉。”秋盛咬牙,估摸着,今日卖山药赚的钱已经花去了一半,还得再去买些荤油,也剩不了几钱银子了。 秋麦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也想着买些米面回去的,但她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秋盛,听他这么说,还有些诧异,心中却也欢喜,这个大哥倒也不是个没眼见或者乱花钱的人。 兄妹二人把米面装好,看看日头,离和秋虎约定回村的时间差不远了,又忙着去了猪肉铺子挑了一块猪板油,足有八斤,又割了两斤半肥瘦猪肉。 秋盛数着手里剩下的九钱银子,便对秋麦道:“大妹,这些银子你收着,下次我们再进城买些高粱米过冬,白米是好吃,可就是太贵了。” 秋麦没有接秋盛递过来的银子,她道:“大哥,银子你收着吧,买粮过冬的事儿等着下次来镇上再说吧。” 她还真没想过买一大堆高粱米回家过冬,钱总会有的,日子可不能苦了自己。 第38章 归途 “哟,这么快就好了,那山药棍子卖出去了?”到约定的地方,秋虎已经闲坐在牛车上等着了,见秋麦兄妹俩过来,便招呼道。 秋盛心情很好,眉梢唇角都挂着笑意,“我们运气好,杏林阁的掌柜把山药全部买走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背篓取下放在秋虎的牛车上,又去取秋麦的背篓。 “还买了不少东西,卖了不少钱吧?”看兄妹俩背篓里各装了个布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不少东西,秋虎也没去拉开看,而是招呼着兄妹道:“上车上车,我们今儿回村时辰还早,我还能出去砍两挑柴火。” 秋麦见秋虎没有去拉开袋子瞧,心中有些愧疚,她先前还怕秋虎看见他们买了白米面粉,知道山药卖了高价,也会想着去挖山药。 她特地把最便宜的猪板油放在最面上,就想着财不露白,却没想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不过她还是道:“杏林阁的掌柜还真是好人,本来他说快入冬了,怕山药晒不干,会放坏了,却还是把我们带去的山药都收了。” “可惜那坡上就这点儿山药了,我留了几株,想着来年开春了在自家的砂土地里种上一些,秋虎哥觉得山药好吃吗,要不要也种点儿?” 计划种山药的事情秋麦从未曾提起过,就连秋盛都不知道,不过想着秋虎帮了他们不少,她也不靠着种山药发家致富,所以便将此事告知了秋虎。 “哈哈,那东西还挺好吃的,就是滑溜溜的,种就不用了,家里总共就那么点儿田地,都还得种粮食,哪还有空地来种这呀,我若是想着种上点儿,回去给我老子和娘说了,他们估计会把我赶出家门的。” 秋虎笑着回应,他也不曾多想,也就以为秋麦他们背篓里装了些粗粮,听见秋麦问他要不要种山药,笑呵呵的就拒绝了。 家里田地不多,水田要种稻谷,旱田要种高粱、小麦,哪还有多余的地来种这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山药。 说着话,牛车摇摇晃晃的已经出了镇街。 因为是赶集,路上来来往往很是热闹,有不少人才往镇子上去,也有的已经匆匆往回赶了。 “哟,都往回走啦?” 十里堡路远,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往镇子里去的人,也顺带捎了两个回村的人。 “盛小子,麦丫头,你们买了不少东西啊?” 搭车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家住村东边,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是个单身汉,平日里沉默寡言,秋麦兄妹也不怎么认识,只知道村子里人称莫老幺。 女的是村子西边赵家的媳妇,也是三十岁左右,坐上车就瞧见了秋麦和秋盛的背篓,伸手就去掀背篓里的布袋子。 秋麦兄妹和这赵家媳妇同样不熟,两家隔得远,他们又是小孩子,从前连话都没说过两句的。 “啧啧,猪板油啊,这么大一块,那得熬不少油哩,这油渣都能吃上几个月。” 赵家媳妇眼热的看着秋盛背篓面上放着的一大块白白净净的猪板油,又想掀起去看下面的东西,恰巧牛车轮子碾在了一颗石头上了,车子一颠簸,赵家媳妇差点儿没给颠下牛车。 “哎呀……”她眼急手快,伸手就去抓救命稻草,这一抓,等牛车平稳了,就见莫老幺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赵家媳妇更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手抓到了什么。 秋麦那叫一个尴尬啊,谁叫她坐车不好好看风景的,她现在目光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再看自家大哥,竟然满脸无知,好奇的看着赵家媳妇的手。 “啊……”赵家媳妇愣神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尖叫,惊得坐在前面赶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秋虎连忙停车,回头,同样满脸尴尬。 赵家媳妇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的,还没有放手,秋虎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可不像是秋盛那么懵懂无知,目光幽幽的漂移了两圈,才轻咳一声问道:“赵婶,没事儿吧?” 赵家媳妇这才回过神,连忙松开手,脸不红气不喘的指责秋虎道:“嘿,虎子,怎么赶车的,差点儿把我给颠下了牛车。” 车上其他人都觉得尴尬,唯独赵家媳妇倒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地,叽叽喳喳个不停。 “你这你这不小心的,这还愣着干嘛,赶紧赶车,再磨蹭,天都黑了。”赵家媳妇还不消停,催促着秋虎。 秋虎也不耽搁了,连忙赶着牛车回村,在脑子里告诉自己,把今儿的事儿忘了吧! 牛车一摇一晃的回村,因为不顺路,秋虎便在村口停了车,要把赵家媳妇和莫老幺放下了。 莫老幺逃似地下了车,头也没回的走了,赵家媳妇磨磨蹭蹭的还想让秋虎把她给送回家去,但被秋虎以不顺路为理由拒绝了。 “哼……”不满的哼了一声,赵家媳妇跳下马车,回头瞪了秋盛一眼,叱道,“死小子,看什么看,看了老娘一路,毛都没长齐呢。” 说完,摇摇摆摆的走了。 秋虎把秋麦兄妹送回家,也没逗留,忙着回去砍柴,驾着牛车就走了。 站在院门口,秋麦几番犹豫,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大哥,你觉得赵婶长得好看?” 秋盛被问得一愣,只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摇头道:“不好看。” “那大哥你一直盯着她看干什么?”在牛车上,秋麦也发现了秋盛的目光一直盯着赵家媳妇,因为有车上那尴尬的一幕,她难免多心,心里还琢磨着,古代的孩子不会也这么早熟吧,正各种犯难,索性问了出来。 “我就是怕她再掀我们的布袋子,你看她瞧见猪板油都一副流口水的样子,若是白米和面粉被她看见了,还不知道她会不会起了什么心思呢,而且我也怕这事儿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会有麻烦。”秋盛如实答道。 秋麦悬着的心就稳稳的放下了,原来他家大哥这么聪明,是她想多了,心思不纯良了。 不过卖山药这事儿藏也藏不住,只能尽量低调一点儿吧。 第39章 守着锅灶熬油 看到秋麦和秋盛回来,苗苗和果果就围了过来,果果乖乖的站在旁边,小脸红扑扑的冲着秋麦和秋盛笑,苗苗却已经扑过来翻背篓了。 “咦,猪肉,大姐买了猪肉。”苗苗翻到的是秋麦背的背篓,里面放的是油篓子和猪肉,也是用布袋子装起来的。 果果一听到肉,小眼睛都放光芒了,偏着脑袋瞅了瞅,笑得眉眼弯弯。 “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在家乖不乖,来我看看,手有没有弄脏?”秋麦牵起两个小家伙,看两人的手竟然都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在院子里玩了泥巴的样子。 “我们玩了泥巴洗了手的,大姐,你看,我的手洗的白不白?”苗苗喜滋滋的说着,就把一双小手摊到秋麦面前,手洗得很干净,就是袖子有些湿漉漉的。 “嗯,白白净净的,苗苗真能干,不过下次洗手的时候,记得把袖子挽起来,把袖子弄湿了会生病的。” 秋麦夸着苗苗,果果也把手臂抬了起来,举到秋麦的面前,“大姐,我的袖子没有打湿,我会挽袖子,下次我帮苗苗挽袖子。” “好,果果也是好孩子,姐姐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白白净净的猪板油用清水洗过,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便准备熬油。 这活计秋麦还只在幼时围在灶边看着姥姥做过,自己却害怕油溅起来,躲在一边闻着锅里的香气,探头探脑的张望,又不敢靠近。 涮了锅,往锅里添了一小碗水。 自从有了灵珠,他们兄妹饮用的水里都添了灵珠浸泡过的灵泉,充裕的灵气如同生命之源,改善着他们的身体。 不过短短数日,灵泉带给他们最明显的感觉就是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气色好了,连力道都比平日里大上了一些。 柴火烧的旺盛,切成小块的猪板油放进锅里,没多一会儿,就发出了滋滋的声响,香喷喷的味道也渐渐飘散开。 苗苗和果果围在旁边,滴溜溜的看着锅里,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一下。 “油开了,你们两个可不能守在这儿,小心油溅到脸上,烫伤了,就成了麻脸。”秋麦拿着锅铲翻了一下锅里的油丁,见两个小家伙舍不得走的模样,无奈放下锅铲,把两个小家伙牵到一边去,同时还警告了一句。 果果听话的坐在了一边的小凳子上,苗苗却不安分的踮起脚尖往锅里望,又想往灶边凑去。 “苗苗,坐。”衣角被人拉住,苗苗没能如愿,回头就见果果挪了挪位置,让出了半边板凳给苗苗,“苗苗坐,不过去,大姐说油溅到脸上会变成麻子脸的。” 苗苗一厥小嘴,有些不情愿,却乖乖的坐在了果果的旁边,小声嘀咕道:“好香,我好想吃。” “我也想吃。”果果同样小声的回答着苗苗,扬起小脸,眼巴巴的望着秋麦拿着锅铲翻着锅里的动作。 “我肚子里的虫子在咬我了,我肯定要吃很多,才能把虫子喂饱。”苗苗乖乖的坐了一会儿,小声的附在果果的耳朵边嘀咕着。 果果连忙表示同意苗苗的说法,两个小家伙在一旁用自以为小声的话语交流着,旁边,秋麦和秋盛听得却是笑开了花。 小火慢慢的熬煮着,锅里,原本白白净净的猪板油变成了金黄色,大大的黑铁锅里,金黄色的油渣在滚烫的油里游着泳,浓浓的香气从屋子里飘了出去,将整个院子笼罩,甚至隔壁几家都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周菊刚做完手中的活计,出门碰见王婶在院子里收衣服,便站在院子外面和她闲聊着。 周菊刚跟王婶哭诉着日子难过,这诱人的香气便飘散了过来。 大概知道秋家情况的王婶也没怎么信了周菊的话,这一闻到油香,脸色就更有些不好看了,“哟,是你婆婆在家熬油吧,有个嫁到杀猪匠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还有荤油吃,周菊,你这日子可比我好过,我们家里可好些日子没见过油水了。” 周菊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心中狐疑,婆婆回来时没见她带了猪板油啊,不过这香味还真是自家院子传来的,至于秋麦那边,她根本没想过,那几个小孩子守着那点儿粮吃完就只能饿肚子,哪里来的荤油。 “这么点儿油腥,指不定要省着吃上一年半载的,也就闻闻味儿,我也不闲着了,回去搭把手。”闻着油香味,周菊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心中按怪婆婆太能瞒了,这回来都这么些日子了,有这好东西也不拿出来。 跟王婶应付了两句,周菊就匆匆回了自家院子,却见秋乔和秋壮以及陈慧芳都站在院子里抬头往房子上望。 “咋都站在外面,你爹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去搭把手?”周菊看陈慧芳也在外面,就转头问秋乔。 秋乔摇摇头,却没说话。 “嘿,咋还不说话,这房子上是有花还是咋了啦?”周菊还没弄明白过事儿来,想着陈慧芳和秋乔在院子里站着,那定然就是秋老三在屋里忙活。 周菊走过去,抬头望了望,啥都没有啊,就拉了拉周菊道:“走,洗手帮娘做晚饭去,今晚我们煮个白菜汤,放上油渣的白菜汤可香了。” 听到油渣两个字,被一阵阵油香味迷得晕头转向的秋壮立马眼睛晶亮,缠着周菊道:“娘,我要吃油渣,我要吃油渣。” “别急别急,有你吃的。”周菊被秋壮拉着晃得差点儿没站稳,她连忙拉开秋壮,喜滋滋的道:“急啥,进去看看你爹熬好了没,让他想给你弄两块上来吃着。” 秋乔听到周菊提到油渣煮白菜,就知道周菊弄错了,她也没动作,只冷不丁的说道:“可不是我们家在熬油。” 周菊的笑容依旧,只以为秋乔在跟她说笑呢,便笑着责备道:“这孩子,还跟娘说笑,不是我们家熬油还是谁在熬油啊,这香味明明是从我们屋子里传出来的……” 周菊的声音越说越小,心里也有些没底气了,索性直接跑进屋里,一看,冰锅冷灶的,哪里有猪油啊。 第40章 秋乔的心思 香味明明是从自家院子里传出来的,可进屋里,却什么都没有。 “嘿,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周菊看着冰锅冷灶的,还有些不敢相信,又急慌慌的跑出来,的确有闻到香喷喷的猪油的味道啊。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她又急忙跑回屋里去,东看西看,依然是冰锅冷灶,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不是自家在熬油,那么就只能是…… 她同样抬头,往房顶那边望去,心里已经明白,是秋麦兄妹住的这边在熬油,可怎么也不敢相信。 “婆婆,这,这真的是麦丫头那边……” 周菊指了指秋麦这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陈慧芳。 陈慧芳心里也馋啊,可她是老人,总不能丢了姿态,便把火气往撞上来的周菊那儿撒。 “在这儿杵着干嘛,还不去做饭,不顶用的婆娘,几个毛孩子都有荤油吃,一天煮出来的饭菜没个味儿。” 周菊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进屋去。 院子里,秋壮听到自家的娘要去做饭了,高兴的急忙追上去,嚷道:“做饭了,油渣,我要吃油渣。” “哪来的油渣,自己去院子里玩去,别在这儿捣乱。”周菊被秋壮闹得烦了,便凶了秋壮一句。 一听没油渣吃了,被那香喷喷的味道馋的受不了的秋壮哇的就哭了,“呜呜,我不干,我要吃油渣,呜呜,奶奶,我要吃油渣,我要吃油渣。” 秋壮扯着嗓子嚎哭,陈慧芳心里本就不爽快,又心疼孙子,指着周菊就骂道:“你这个没用的婆娘,凶你儿子干什么,他要吃油渣,你就给他吃油渣就行了嘛。” “哎哟,奶奶的乖孙子不哭啊,来,奶奶抱抱,不哭了,你要吃油渣,让你娘给你做去,不哭,不哭啊……” 做?周菊傻了,让她拿什么做啊,她平日里虽然泼辣,在自家婆婆面前,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乖乖的进屋去做饭,没油渣顶多吃饭的时候秋壮再闹腾一番,可如果不做饭,那她那婆婆还不知道要怎么训自己呢。 陈慧芳抱着壮实的黑小子,心疼的哄着,秋壮的声音却越哭越大。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多远都能听见秋壮的哭声和陈慧芳的骂声。 秋乔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索性回了自己的屋,自家人什么德行她前世就看得清清楚楚,这一世,她只要把自己照顾得美美的,等到了年纪,做苏锦哥哥的新娘就好了。 秋壮这边吵吵闹闹,秋麦兄妹这边却其乐融融。 一边翻着锅里,秋麦已经盛了一些熬干了的油渣出来,放在碗里凉了一下,便叫了旁边两个小馋虫过来吃。 她也没敢盛太多出来,两个小家伙馋了这么久,一人拿着一双筷子就不停的挑着油渣往嘴里喂,她还真怕两个小家伙一下子吃太多,腻着了怎么办。 把熬干了的油渣全部盛出来,油水舀进大瓦罐子里,锅里正好沾了油,秋麦便和了面粉准备烙饼子,再煮个蘑菇汤,便是极丰盛的晚饭了。 “大哥,明日我再去东山那边一趟,上次在林子里看见好些蘑菇快长好了,这又过了几日,去采回来应该刚好。” 这几日,秋麦心里还惦记着山里的蘑菇,晚饭间便向秋盛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陪你去,进山太危险了。” 秋盛没有反对,却坚持要陪着秋麦去。 自从在东山坡上挖出了山药,又捡到了那么多蘑菇,秋盛就把东山当作一座宝山了,虽然还有些对大山的畏惧,却也没那么胆怯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听到秋麦说要进山,苗苗举着小爪子跃跃欲试,果果也小脸兴奋的想要跟着。 但是两个小不点儿还不满四岁,那里敢带他们去啊。 “你们两个要在家看家的,不然小贼来了都不知道。” 秋麦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给他们安排了看家的任务。 苗苗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很乐意在家看家的,拍着小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守着家,不许任何人来的。” “果果也会好好看家的。”果果附和。 兄妹四人最后商议的结果便是,秋麦和秋盛进山去捡蘑菇,苗苗和果果在家看家。 秋家后院,安静欢乐,秋家前院却鸡飞狗跳。 吃晚饭的时候,秋壮一看见清水白菜,就立马放开嗓子嚎哭,陈慧芳怎么哄劝都没用,气得对周菊又打又骂的,最后还是许诺明日去秋壮她姑姑家提一块肥猪肉回来,才让秋壮止住了哭声。 这一闹腾,就是大半夜了,秋乔也不理会他们,任由他们闹腾着,自己早早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清早起床,她就站在门口张望着,木板院门被拉开了一条缝,远远的就瞧见秋麦兄妹背着背篓说笑着越走越远,她勾了勾唇角,后背却突然被大力的拍了一掌。 “姐姐,你在干嘛?”秋壮刚在院角玩泥巴,可一个人玩得无趣,就瞧见了秋乔。 他这没轻重的一掌拍来,差点儿把秋乔推撞到门上去了,后背疼得厉害,一个黑乎乎的掌印明显可见。 “你做什么,不知轻重的乱打人,自己一边玩泥巴去。”秋乔虽有些恼,却也没真的怪秋壮,说了一句就想开门出去,却被秋壮拉住了。 “姐姐,你去哪儿玩,带上我一块儿。”秋壮糊满泥的手拽住了秋乔素黄色的袄子,漂亮的衣衫被染脏了一大片。 这件袄子是周菊给秋乔新做的,前世她节省着过日子,好衣服都舍不得穿,整日穿着破旧的烂衣服,最后新衣都小了,只能送给小她两岁的秋麦,这一世,她不会再走前世路,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秋乔比秋麦好,比十里堡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 “毛手毛脚的,手不洗就乱抓,你看,这衣裳都被你弄脏了,自己回屋里玩去。”秋乔一把扯开秋壮拉住自己袄子的手,有些心疼拍掉身上的泥。 虽然生气,却也只训斥了两句。 秋壮见秋乔脸色不好,有些不敢跟上去,独自转身回屋,却又被秋乔叫住了。 “等等,你站住。”秋乔眸光一闪,嘴角忍不住的扬起,她走到秋壮跟前,低声的对着秋壮嘀咕了两声。 黑小子秋壮的小眼睛就晶晶亮,黑乎乎的手拍着胸膛得意的道:“姐姐看我的。” 第41章 再入山 前世,她的日子过得苦,这一世重生,家里的条件并没有变化,日子同样过的苦,说不眼馋秋麦他们熬的猪板油那是假的。 看着秋麦他们出去,她原本想自己溜过去拿了秋麦他们的猪板油,可现在秋壮跑出来了,自然让秋壮去。 他是男孩子,就算到时候秋麦他们闹,也不能把秋壮给怎么了,她自然就不去沾这一手的腥。 指使着秋壮过去偷油,秋乔这一次正大光明的拉开了院门,看着已经走的很远的两个人,她的目光渐渐变得阴冷。 前一世,在别人眼里,自己处处不如秋麦,干活比不上她,容貌比不上她,嫁人也比不上她。 她有苏锦哥哥疼爱,做了秀才娘子,风光无限,而自己体弱多病,嫁了个普通人,在床上躺到病死…… 苏锦哥哥,想到那个入画中走出来一般美好的男子,心却是猛然一跳。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她,她差点儿忘了。 前一世,就是这一日,苏锦哥哥搬来村里,而秋麦也正是这一日认识了苏锦哥哥,而她呢,因为要干活,而错过了先认识苏锦哥哥的机会。 远处,两个身影已经看不太清楚了,秋乔迈着步子,便朝着那两人追去。 “秋麦……秋麦……你等等……” 她和秋麦也算自幼一起长大,以前关系一般,偶尔捉弄一下她,那死丫头也傻兮兮的不在意,但自从两人掉水塘子里之后,秋麦就一直不理会她,没给过她好脸色。 “秋麦,你站住……” 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秋麦停下步子和秋盛一起回头,就看见秋乔风风火火的追来。 这,是闹哪样,秋麦不解的看了秋盛一眼,见他同样一脸不解。 “你去哪儿?”秋乔跑得有些气喘吁吁的,等到了近前,才开口问道。 她们好像不熟吧,秋麦没有直接回答,不知道这位堂姐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远跑过来问她去哪儿。 “你有事?”秋麦疑惑的开口问。 秋乔却没有回答,喘息了一下,开口追问。 “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地里干活,怎么,堂姐要去给我们帮忙?”秋麦白了一眼,回了一句。 分家的时候,秋麦兄妹分到的田地都在村子的东边,而里正家却在村中间,从自家过去也是往西南方,是她太着急,慌乱了。 “没,我,我就是随口问问,我怕你又去水塘子边玩。”秋乔牵强的扯了个谎掩饰。 话说出来,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突兀,却也顾不得了,她心里惦记着苏锦的事儿,便道:“我先回去帮我娘干活了。” 音落,匆忙离去。 秋乔的莫名其妙秋麦不懂了,她向秋盛投去求助的目光。 “乔乔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秋盛摸了摸脑袋,嘀咕道。 他这是又把问题原封不动的还给了秋麦。 “不知道,可能今儿起的早了点儿吧。” 秋麦是没法解释秋乔的怪异行为的,虽然明白,秋乔不会平白无故如此,但却也心思多想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哥,不管她了,我们先走吧。” 一路往东山去,秋麦告诉了秋盛一些辨识毒蘑菇的办法,兄妹二人边走边聊着,很快便把秋乔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枝桠交错的树林,兄妹二人佝偻着身子往里面钻,先去到的就是那日发现木耳的地方,数日过去,没长大的木耳都已经肥厚了,嫩嫩的,上面还缀着两滴露水。 秋麦往背篓里铺了些枯树叶,小心翼翼的把一朵朵木耳摘下,放在枯树叶上面。 秋盛在旁边看了看,就学着秋麦的样子,也蹲下身子,摘取着枯树桩上鲜肥的木耳。 “大妹,这是什么蘑菇,怎么长得不太一样,你上次带回来煮汤的好像没有这种蘑菇?” 秋盛不认得木耳,一边采摘,问着秋麦。 “这是木耳,煮汤不香,炒着可好吃了,上次我也采了,还在院子里晒着呢,这个晒干了可以放很久的,等要吃的时候只要用水泡一段时间,就跟新采的似地。” 秋麦解释着,兄妹俩一起动手,本来也没有多少的木耳很快就被摘光了。 “大哥,这边走,上次看到很多香菇还没长大,今儿过去看看,说不定就正好了。” 采完木耳,秋麦便直奔上次发现香菇的地方去,提前来踩过点就是方便,径直走过去,果然看见一朵朵香菇环绕在一个木桩上,菇盖还没有完全打开,采摘正好。 “大妹,我来吧。”秋盛看着树桩上环绕的香菇,心里也喜,抢着上前,就去摘香菇。 有人抢活,秋麦也不推,她望了望四周,对秋盛道:“我先往前面松树林去瞧瞧,上次捡回来的茅草菇就是在松树林里发现的,大哥一会儿过来找我。” 秋盛摘香菇摘的高兴,连连点头,嘱咐道:“好,可别走太远,山里危险。” “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这还只是外山,根本没有猛兽,连野鸡野兔都见不到,哪里会有危险,秋麦随意的往松树林去,转悠了一圈,却没再发现茅草菇的踪迹。 上次捡了那么多,这次竟然没有。 心中遗憾,不免越发的深入。 走着走着,却觉得视野开阔了。 从进入松树林,行走基本上不用弯腰了,但树木交错,视线还是很有限的,可是这一片树木却越发的稀疏。 再走了几米远,就觉得前面一片明朗,竟然是一个山崖,放眼眺望,看到的已经是另外一个山的苍翠树木,没路了? 秋麦无奈的耸肩,看样子今天没多少收获了,正准备转身离去,目光却被一抹殷虹给吸引了。 血渍! 秋麦平静的心突然一颤,莫非这里有野兽? 不应该啊,虽然不相信,抓着背篓绳的一只手却忍不住的紧了紧,抬脚往回走,却见脚边有更大的一摊血,还没有凝结,而且血迹的旁边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有人类的,还有兽类。 脚印深浅不一,却可以辨别,这是一人一兽留下的印记。 莫非是有什么人进山遇上野兽了? 第42章 与狼搏斗 十里堡没有猎户,寻常那些村民对大山很是敬畏,都不敢入山,所以山里非常的原始,能遇上人类的痕迹也算是碰巧了。 血迹一直延伸到断崖边上,莫非,坠崖了? 秋麦终究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步一步的走到山崖边上,往下望去。 原来只是一个断崖,不算很高,大约五六米,崖下,半人高的杂草十分茂密,杂草丛中,是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和一头体形不大的野兽在厮打。 断崖并不算高,秋麦仔细一看就认出来了,那是一头半大的狼崽。 少年看样子伤得很重,衣袍破碎不堪,四周一片已经到处染血,却依然顽强的和狼崽拼斗。 救,还是不救? 秋麦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可这么高的断崖,她怎么下得去,若是跳下去,只怕还没救人,自己先摔断了腿,如此损己不利人的行为,她还是不会盲目的。 可,是他! 这下,秋麦却不得不救了。 环视四周,就见树林里绕着许多的藤蔓,把背篓取下仍在一旁,抓了一根最粗的藤蔓扯过来,差不多有三四米,往两根树上一绕,她抓住藤蔓直接往崖下跳。 风噗噗的撕扯着身体,极速的坠落,失去重心的感觉,比蹦极还要刺激。 说不怕,那绝对是玩笑话。 下落不过一瞬间,却像是一个生死轮回。 手上的力度一紧,身子悬在了离地面两米多高的地方,朝着崖壁猛猛的撞过去。 她眼急手快,双腿一瞪,在撞到崖壁之前双脚对准崖壁一瞪,松开手中的藤蔓,身子蜷缩着,如同一只猫儿一般滚落在杂草丛中,连滚了两三米,才稳住身形。 她的出现,惊动了旁边正厮杀得如火如荼的一人一狼。 “呜嗷……”见又来了一个人,狼崽发出一声稚嫩的嘶吼,它也被少年伤得不轻,摔下来时更是摔断了一条腿,一人一狼搏斗间,到处血迹斑斑。 该死的,这一声吼,若是周围有成年狼还不全都呼唤了过来啊,狼可是群居动物,最少也有三五只一起,她如今手无寸铁,对付这个小狼崽是小意思,可若是遇上狼群,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狼群拆吃入腹。 抓起旁边的一块石头,秋麦迅速的往一人一狼这边而来,她必须速战速决。 意识到了突然出现的人更加的危险,幼狼顾不得浑身的伤,更顾不得和它搏斗了许久的人,单腿一瞪,就朝着秋麦扑去,可惜,它伤得太重,又还未成年,这一跳却没有达到它预料的距离,没能扑上秋麦而是在秋麦面前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呜呜……”实在没力动弹了,狼崽低低的发出两声嘶鸣,瞪眼看着面前的秋麦,嘴张开露出锋利的一口缺牙,嗯,对的,缺了两三颗牙。 看着幼狼在自己面前表演了一次自由落体运动,秋麦呆了,这是在卖萌么,小东西。 她握了握手中的石头,是咂呢,还是不砸呢,这幼狼不会在跟她玩心计吧? 算了,它这个样子,就算反扑,也能轻松应对了。 丢开手中的石头,秋麦越过狼崽,走向那个少年。 他早在幼狼放开他的时候就晕厥了过去,腿上,手臂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黑色衣袍全是破洞,脸上更是有不少的划痕。 这个人,怎么更狼狈了,上次相遇,秋麦还不是现在的秋麦,是的,他就是那个山坡上,孤独而立,沧桑的被小原主称作大叔的男子,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救命恩人。 看他的身量,比秋盛要高一点儿,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腿看样子是断了,手臂上也伤得不轻,还有好几处被狼崽咬破了。 伤的这么重,不会她还没碰,就挂掉了吧? 心中怀疑,扯了恩公大人身上的几块黑布简单的捆扎了一下流血的伤口,一打量这身板,再看这山崖,她能怎么办? 她扛不动啊,四周虽然没有动静,保不准什么时候狼崽的救兵就来了,这地儿也不能久待。 正不知到怎么办,就听见了远远的呼喊声:“大妹……大妹……” 她家亲亲大哥来了,真是太及时了,秋麦站起身,便冲着山崖呼喊了两声:“大哥,我在这儿,大哥……” 在松树林里转了好几圈都没看见秋麦的身影,秋盛急得很,一路边走便喊,总算是听见了秋麦的声音,他急忙寻着声音跑过来,就看见一个背篓孤零零的扔在那里,前面,却是一个断崖,还好,他家大妹就在断崖下面。 “大妹,你怎么掉到断崖下面了,有没有受伤?” 秋盛焦急的眼眸中就只看得见秋麦,至于那为黑衣少年和狼崽就自动被他无视了。 “这么多血,你摔着哪儿了,你别急,我想办法下来,你在那儿等着我啊。”秋盛看着崖下草上红色的血迹,急的团团打转,寻着下去的办法。 秋麦想要说她没受伤,可是已经望不到她家亲亲大哥的身影了。 “大哥……大哥……”她呼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音,又唤了声,“大哥……” “大妹,你别急啊,在下面等着,我下来接你。”秋盛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而后便没了音了。 秋麦眨眼,大哥这是不是着急的乱了分寸了啊,不过没办法,她扛不动那位恩公大人,只能等大哥过来帮忙。 仰头望,许久都没见秋盛的身影,也只能干等着,旁边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狼崽却突然传来呜呜的声音,竟然像幼孩啼哭一般。 “你伤的这么重,不会是也想让我给你包扎吧?” 看着小狼崽可怜的模样,秋麦撇了一下嘴,蹲下身子又扯了恩公大人的衣袍上的两缕黑布。 “我给你包扎,不过你可不能恩将仇报,把你那缺牙给收起来。” 秋麦警告的说着,去给小狼崽包扎。 小东西似乎有些不服气,龇着漏风的牙,抗议了一会儿。 无效! 然后才乖乖的让秋麦包扎,只是全是仇人的气息,小狼崽很嫌弃这黑布条。 第43章 家里出事儿了 “大妹,你哪儿伤着了,来,我看看。” 秋盛变戏法的从旁边跑过来,拉着秋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确定一点儿伤都没有,才放下心来。 “大哥,你这是从哪儿下来的?”秋麦看了看秋盛跑过来的方向,又望了望她从上面跳下来的山崖。 好像有路! 果然,就听到秋盛道:“那边有一条陡峭的小路,我跑着就下来了。” 呵呵,她这又是蹦极,又是跳崖的是闹哪样,感情旁边就有路啊,不过现在重点不在这儿,旁边还有个重伤患者呢。 “大哥,这儿有个人,嗯,伤得不轻,我们得把他弄回村子去。”秋麦拉着秋盛来到恩公大人的身边,想必他这位大哥应该还没发现这里躺着这么大一个血人。 “这山里怎么会有人?”秋盛打量了黑衣少年两眼,便主动担当了劳力,“流了这么多血,我来背他吧,得赶紧回村,周郎中说过,血流得太多就会没命的。” 大哥果然是纯善的,素不相识的一个人,他想也不想便救了。 帮着秋盛把黑衣少年搀扶起来,秋盛背着黑衣少年便道:“我们先上去,那边好像有小路下山,我们就不用去钻树林了。” “嗯,我的背篓也还在上面呢。”秋麦应声,随着秋盛就要往上去的路走,身后却传来了细细的呜咽声。 “呜呜……” 秋麦包扎了一番后,小狼崽便窝在草堆里闭目养神,这会儿看着秋麦要走,竟然又呜咽着想要爬起来,可是他伤得实在太重,刚撑起身子往前挪了一小步,又趴了下去。 “你这小家伙,乖乖在这儿待着,血没留了,要不了多久你就有力气跑了,到时候自己回去找你娘去。” 秋麦冲着小狼崽挥了挥手,招呼了一句,见秋盛已经走远了,急忙追去。 “呜呜……” 呜咽的声音却还在身后传来,走出好远了,秋麦回头,却见小狼崽连滚带爬的朝着她追来,嗯,动作实在是太慢了,才爬出两步远,可它的身后却留下一条血痕。 “小家伙,你不会也想跟着我走吧?”这可是狼,不是狗,要是小狗狗,她肯定就捡回家养着了,狼这种生物,在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眼里,这绝对是个危险动物。 而且它之前还在跟恩公大人生死相搏,就这么一下子把两个都捡回去,不太好吧。 犹豫间,小狼崽竟然又往前爬了一截。 “呜呜……”它抬着脑袋望着秋麦,一双明亮的眸中泛着水光,可怜巴巴的望着秋麦。 如果她现在直接走掉,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秋麦问自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抱起小狼崽,追着秋盛的脚步。 算了,先抱回去吧,等它伤好一点儿了,能跑了再放回来,这么小的狼崽还伤不着人,想必那位恩公大人先前就受了很重的伤,才会和小狼崽打的不相上下,两败俱伤。 至于苗苗和果果,大不了把这小家伙拴着养,果果倒是不担心,就怕苗苗那丫头性子野,会去招惹这头小狼崽。 回去的路真不好走。 秋盛背着一个比他还高的重伤人员,秋麦背着两个背篓,背篓里还躺着一只小伤患。 “大妹,你怎么捡个狗崽子回去啊?”秋盛先前是没发现秋麦抱着的小狼崽的,直到秋麦把小狼崽放进背篓里,秋麦才看到那血淋淋的黑色一团,却只当是个小狗崽子。 “呃,看它也摔断了腿,就先捡回去吧。”秋麦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告诉秋盛这是一头狼,反正等这小家伙伤好一点儿,一定要把它放回山里的,如果大哥没认出来,就不说吧,看村子里的人都不进山,应该是惧怕山路的野兽,若是让大哥知道她把一头小野兽带回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担心了。 眼看自家院子就在近前,秋盛可是大舒了一口气,背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他额头的汗珠如同豆子般滚落,双腿酸的都有些闪烁了,可是想着后背上背着的是一个重伤人员,咬牙就朝着自家奔去。 秋麦的额头也有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这副身板体质本来不算好,落水的时候又生了重病,如今好了,还有灵泉改善身体,但是走了这么些路,依然累的不浅。 “大哥,快到了,等回去,我把背篓放下就去请周郎中,你把他放屋里去吧,小心他的伤。”眼看自家的院子就在面前,秋麦道。 “好,”秋盛的确是没力气了,周郎中家不算远,也就不逞强,同意秋麦去请郎中。 穿过竹林,从秋家前院的碎石小路饶过,便是秋家后院。 老旧的院门已经修补,只是本应该紧闭的院门却是半掩着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果果……”稚嫩的哭声让秋麦的心猛然一跳,两步跑上去推门而入,就见原本整洁的院子里凌乱不堪。 枯柴散落了一地,还湿答答的,像是遭过水灾,院子里晒着的蘑菇、干鱼也全都洒了,东西扔得到处都是,而原本和秋家前院相通,却被柴火堵住的地方已经空出了一个洞,能够清楚的看到秋家前院那边陈慧芳、周菊、秋壮三个人在那儿说着什么。 秋麦的脑子里就轰的一声炸开了一般,急忙唤道:“果果,苗苗……“” “麦丫头回来了。”听到院外的声响,林三婶抱着果果从屋里出来,小家伙躲在林三婶的怀里低低的抽泣着,眸子红彤彤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像是刚换过的一样。 “怎么回事儿?”后秋麦一步的秋盛也进了院子,一看见院子里的情景,和林三婶怀里的果果,也顾不得背后的重伤人员,手一松,黑衣少年直接从秋盛的后背上摔落在了地上。 而秋盛已经往屋里冲去,“林三婶,发生了什么事儿,苗苗呢?” “果果不怕,大姐和大哥回来了,来,姐姐抱。”秋麦同样走上前,轻声的安抚着果果,等待着林三婶的回答。 第44章 欺上门 “大姐……”果果的声音稚嫩又低哑,满满都是委屈,扑进秋麦的怀里,死死的将她搂住。 秋麦轻轻的拍着果果的后背,低声安抚着:“果果乖,果果不怕。” “林三婶,苗苗呢,发生了什么事儿?” 把屋里屋外都寻了一遍,也没见到苗苗的身影,秋盛着急的从屋里冲出来,问林三婶。 “别着急,苗苗被你林三叔带到周郎中那儿去了,都是壮子那混小子闹的。”林三婶一边说着,抓了一件旧衣裳帮果果擦着头上的水。 “是秋壮那小子?”一听这话,秋麦自然的就想起进院子时看到的那个洞,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而是担心苗苗,“苗苗伤着哪儿了,严重吗?” “我先过去看看,”秋盛更是迈步就要往院子外面去。 “盛小子,别急,苗苗也没什么大的伤,就是被,被那混小子咬了两口。”林三婶招呼住了秋盛,继续道:“你林三叔带苗苗过去有好一会儿了,估摸着快能回来。” 听到苗苗没大伤,秋盛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果果控诉道:“壮子哥哥咬了二姐的手臂,还想要把二姐推进水井里去,他是坏人,他来偷我们家的油渣,我和二姐有乖乖的看家,没让他把油渣抢走。” 果果抽抽搭搭的控诉着,却让秋麦心惊不已,苗苗和果果比秋壮小了好几岁,力气定然比不上,还好最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否则,那么深的一口水井,不满四岁的孩子掉下去,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嗯,果果和苗苗都很勇敢,现在呢果果可不可以勇敢的跟着林三婶在家,大姐去看一看苗苗呢?” 受到夸奖,果果的心里喜滋滋的,却听到秋麦说要把他留在家里,紧抓着秋麦衣衫的手捏得更紧了,红彤彤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看着秋麦。 “果果忘了吗,果果说过自己是男子汉的,而且大哥也还在家里啊。”秋麦再次温声劝说道。 “好,果果乖乖在家里等大姐和二姐回来。”果果松开抓住秋麦的手,张开双臂扑进了林三婶的怀里。 林三婶单手抱着果果,拿着给果果擦了头发的旧衣服,准备搭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晒一下,才发现,院门口竟然还斜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呀……”她忍不住的一声惊呼,指着院门口,心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有个人在这里啊?” 林三婶问着话,又连忙去捂果果的眼睛,就怕吓着小家伙。 秋麦和秋盛这才回过神来,还有个重伤人员被秋盛无情的抛弃在了院门口。 “大哥,你把他背回屋子里吧,我过去看看苗苗,还得去把周郎中请过来一趟。”秋麦给秋盛说了一声,见林三婶被少年浑身的血迹有些吓着了,又对林三婶道:“林三婶,这是我们带回来的,他伤的很重,我去请周郎中,还要麻烦你帮忙烧点儿热水,好清洗伤口。” 林三婶听了秋麦这么说,多看了少年几眼,瞧着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听秋麦说是他们兄妹带回来的,松了一口气,点头应着,抱着果果去了厨房。 秋盛摸了摸脑袋,刚刚进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完全不记得他还背了一个重伤人员,就那么当作一捆干柴给扔在了地上。 他不好意思的咧嘴挤出一个笑,急忙跑过去扶起黑衣少年,背着往屋子里去。 一路小跑,秋麦和抱着苗苗从周郎中家出来的林三叔差点儿撞上了。 “麦丫头来了啊,别急,别急,苗苗没事儿了的,周郎中已经给上了药包扎好了。” 林三叔一看秋麦这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赶忙说道。 “大姐……”苗苗看到秋麦,一双明眸亮晶晶的。 她的手臂上被缠的肿肿的,额头上也抹了紫色的药水。 秋麦看着苗苗的小模样,心疼的问道:“苗苗,疼么?” 苗苗摇头,脆生生的道:“不疼。” 林三叔也夸赞道:“苗苗这丫头真勇敢,愣是没哭一声。” “苗苗真勇敢。”秋麦也送给了苗苗一个大大的赞,随后对林三叔道:“林三叔,你等我一下,我还要再去请周郎中往我家去一趟。” “怎么啦,是果果哪儿不好了?”林三叔一听这话,急忙问道,又想着带苗苗过来之前他确认过,果果的确没受伤的,又问道:“还是盛小子?” 秋麦摇头:“不是的,果果和大哥都没事儿,我先请了周郎中,我们路上说。” …… “原来是那日将你从水塘子里救出来的少年啊,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将他带回家也是应该的。” 路上,秋麦简单的说了说黑衣少年的事情,没有明说是在山里将他捡回来的,只说是在东山坡上,若是林三叔知道他们进山,只怕以后会拦着不许他们再去。 “他伤得不轻,好像有一条腿也摔断了,又昏迷不醒,便让大哥先背他回家,他救我一次,我救他一次,我也不算欠着他的恩。” 秋麦和林三叔说着,几人便已经走到了秋家院外,远远的就听见了争吵的声音。 “你若再往屋里走一步,别怪我欺老,不敬你这个奶奶。”秋盛近乎咆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秋麦一听这声响,迈步就冲进了院子里,只见秋盛拿着一个长棍锄头高高的举起,和陈慧芳对峙着。 “奶奶,我疼,呜呜,我要吃油渣,呜呜……”陈慧芳被秋盛拦着,双手叉腰,凶恶的瞪着秋盛,她身边,秋壮双眼通红的揪着她的衣裳,不停的哭闹着。 “你小子反了天了不成,你们打了你弟弟,还想打我这个奶奶不成,今日我就是要把油渣拿走,这旁边还有人看着呢,你打啊,我倒是要看看,这老天爷长不长眼睛,像你这样不敬老的就该被雷劈。” 陈慧芳一脸凶相,犯浑的逼上前。 林三婶抱着果果着急的在旁边劝说着:“秋婶,盛小子他们就是几个孩子,几个孩子打架,你这么过来也不好,”说着又去拉秋盛,“盛小子,把锄头放下,你这伤着人也不好说。” 林三婶这话明显就是说陈慧芳的做法不对,又怕秋盛真的伤着了陈慧芳,反而他自己惹官司。 第45章 打起来了 “我这么做怎么就不好了,几个毛孩子,我这个做奶奶管教不得了,还敢扛着锄头想砍人,我就让他砍,砍死了县官老爷也要他偿命。” 陈慧芳耍浑的嚷着,就想要往屋里去。 “哟,还真是老不知羞耻,半条腿都快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还好意思到处耍浑,您名义上是我们的奶奶,就该照顾着我们这一群小的,你不照顾,还想着把我们卖了换钱,如今我们分家,全村子里的人都看着的,这才分了家,怎么就又要欺上门来了。” 秋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她慢慢走到陈慧芳面前,字字清晰的说道:“苗苗和果果两个孩子才不满四岁,你这个做奶奶的活了几十岁了,也有脸欺负他们,苗苗的伤周郎中看的清清楚楚,如今你还恶狠狠的想要来抢东西。” “身为长辈,却还理直气壮的跑来抢孙辈的吃食,还好我带了周郎中回来,也有人看着,你若是真要这般欺负我们,那我只能请里正和堂叔公来给我们做主,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堂叔公,我父亲到底是不是我爹的儿子,我们到底是不是秋家的子孙,要被这么欺负虐待。” 秋麦走到秋盛和陈慧芳中间,站定,抬头看着陈慧芳,继续道:“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情,还敢嚷嚷得闹得人尽皆知,换做是我,早就回家把自己关起来不好意思出门了。” 陈慧芳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秋壮身上的有伤是真事儿,而且她是秋家的老人,几个小辈躲着吃好东西,里正难道还会偏着一群毛小子不成。 “你这个死丫头,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么,你们把我家壮子打成这样,自己在家躲着吃好吃的,不知道拿出来孝敬长辈,你还有理了,今儿这油渣我说要拿走,就要拿走,你要去请里正评理就去请,我家壮子身上的伤也不是假的。”陈慧芳撒泼的扯着嗓子嚷叫,拉着秋壮就划拉着他的衣服,把他的袖子高高的挽起,就见他的手臂上同样留下了一排排牙印。 应该是苗苗咬的,只可惜小丫头年岁太小,也只是咬的微微红肿,并未破皮。 “你这是准备赖上我们?既然分作两家,你上门强取豪夺,便是抢劫,咱们里正也是读书人,岂是你这般糊涂的。” 陈慧芳的话却惹得秋麦笑了,她指了指秋壮胳膊上的牙印,轻哼一声道:“继奶奶带着秋壮上门,那就是承认苗苗身上的伤是秋壮弄的了,你们既然来了,也省的我跑一趟,正好向继奶奶讨要苗苗的汤药费,秋壮伤了人,你这个做长辈的就得负责吧。” “死丫头牙尖嘴利,胡搅蛮缠,哼,还汤药费,想都别想,半个子都没有,我家壮子手臂上这伤也不是糊弄人的,反正我就是要把油渣拿走,那是补偿我家壮子的。” 陈慧芳还惦记着油渣,说着就想往屋里冲。 秋壮也惦记着油渣,哭嚷着帮腔,“对,我要吃油渣,奶奶,我疼,我要吃油渣。” 秋麦一把夺过秋盛手中的锄头朝着地上一扔,朗声道:“你倒是往里面走,这满院子的人都看着的,都能给我作证,苗苗身上的伤周郎中最清楚了,正好他也可以给我们做个证人。” 秋麦站在陈慧芳面前,指了指周边听见动静来看热闹的邻居对秋盛道:“大哥,你带着苗苗和果果到旁边去,别不小心伤着了。”转身又对林三叔道:“林三叔,麻烦你跑一趟,替我们去请里正和我堂叔公过来。” 秋盛犹豫了一下,却把苗苗也牵到了林三婶的身边,而后站到秋麦的身后道:“大妹,我陪着你。” “继奶奶心狠,卖孙子,逼得我们几个孩子分家出来单过,如今分了家,却还要欺上门来,周围邻里也都看见了,苗苗和果果才四岁,却差点儿被狠心的推下水井,这是想要我们活不下去。” 院门口,听到动静,过来围观的人已经不少了,秋麦声色动人的讲诉着,她的话,让所有人动容。 陈慧芳见说不过秋麦,心里横着,面又放不下,只能继续撒泼,“死丫头,胡说八道,哎哟,当家的,你快睁开眼看看,我被这群死小子给欺负成什么样儿了,我干脆不活了我,被后辈小丫头这么污蔑,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啊。” 陈慧芳的哭诉,成功的引起围观的人的猜测,大家心中开始怀疑,到底谁对谁错。 “继奶奶这是本事绝佳,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到了炉火纯青了,我们这后院满院狼藉莫非是假的,你带着秋壮在院子里闹事莫非是假的,你这是想要说,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不好使,看不见你在这儿闹腾?” 对啊,现在是秋麦他们这边院子被弄得乱七八糟,苗苗那丫头脸上抹了药,手臂上也缠了纱布,他们也不是眼瞎的,明显就是陈慧芳在闹事儿。 “秋婶,麦丫头他们都是小孩子,也不懂事,你这个做奶奶的多担待,别跟他们计较了,带着壮子回去吧。”有几个和周菊年岁差不多的妇人站了出来,劝着陈慧芳。 这一劝,到更是显得陈慧芳的不是了。 “你知道个啥,让开……”陈慧芳不乐意了,给她这样一个台阶,她才不下,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错了,她没错。 陈慧芳瞪了几个妇人一眼,又想往屋里冲,心想着,等把秋麦屋里的油渣翻出来给这些人看看,让他们明白,是这几个小子藏着好东西不知道孝敬她这个老人,看到时候这些人还帮不帮这这几个小子说话。 秋家后院这一闹腾,相邻的几家人都围了过来,站在院门口看热闹。 林三叔怕秋麦兄妹吃亏,一直站在旁边,听见秋麦要他去请里正和秋望,有些不放心的跟林三婶交代了几句,这才对秋麦道:“麦丫头,你们也别急,我这就去虎子那儿,让他赶了牛车把你堂叔公和里正接过来,让里正给你做主。” 秋家前院,周菊一直躲在烂柴堆里偷听,看情势不对,又听见林三叔说要去请里正,急忙跑出来,拦了林三叔,“林家三哥啊,这小孩子打架,着实用不着去请了里正过来,我劝劝就好了啊,劝劝就好了。” 第46章 搬回来吧 周菊拦了林三叔,转身牵起秋壮,小声道:“壮子啊,走,咱们回家,娘给你煮鸡蛋,你哥哥姐姐不愿意把油渣给你吃,咱们就不吃啊,娘明儿就去给你买肥猪肉。” 一听有肥猪肉,秋壮的眼睛就是晶亮,可是又想到周菊先前骗他说煮油渣的事儿,有点儿不相信周菊了。 “你骗人,没有肥猪肉,我不吃鸡蛋。”秋壮甩开周菊,跑过去缠上陈慧芳的手臂,嚷闹着:“奶奶,奶奶,我要吃油渣,我要吃油渣。” “乖孙子不闹啊,奶奶去给你拿油渣,奶奶去给你拿油渣吃。”陈慧芳见秋壮又闹腾起来了,就想强行冲破防线,奔进屋里去抢油渣。 秋麦兄妹哪里给她这个机会,死死的防着她,她往哪边走,兄妹俩就往哪边拦,根本不给她机会。 周菊见劝说秋壮失败,转而拉了陈慧芳,笑着道:“婆婆,是媳妇的不是,您这是误会了,咱们家里的油渣还在家里放着呢,盛小子他们难得吃上一回荤腥,不知道拿来孝敬您,您也就别跟他们计较了,咱们回家,媳妇给你煎油饼,炒油渣。” 周菊的声音尖锐,院子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先把过错推给秋麦和秋盛,说是兄长大姐不照顾小的,不愿意把油渣分给秋壮吃,又站出来赔了不是,把陈慧芳的一番闹腾轻而易举的抹了,还反过来责怪秋盛和秋麦不敬老。 “壮子也真是不懂事儿,小孩子打架,还回家告状,他也就比麦丫头小了两岁,又是个男孩子,能吃啥亏啊,婆婆就别担心了。” 周菊这一番话,把重点都转移了,脏水倒是全部泼给了秋麦和秋盛。也亏她脑子好使,脸皮够厚,能说的出来。 秋麦勾唇,早就习惯了那边那一家子不要脸的功夫,她也只轻飘飘的提醒道:“三婶说得还真是轻松,秋壮比我小两岁不打紧,我不打他,可苗苗和果果才不满四岁,被欺负成这样,三婶这是想要视而不见?” 周菊一顿,见秋麦没有被她给绕了进去,转而又满面笑意的去拉秋麦,“哎呀,麦丫头,壮子和苗苗他们小孩子打架,小打小闹的,也没必要闹到里正那里吧,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都是亲兄弟姊妹,为这么点儿小事劳烦里正,这也让里正为难啊。” “三婶这么说,就是承认秋壮打了苗苗,同意付苗苗的汤药费?”秋麦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臂,远了两步,抬头看着周菊演戏。 “虽然分了家,但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们几个小孩子,没银子看郎中,我这个做三婶的也不是见死不救的,这银钱我便替你们出了。” 周菊忽视了秋麦前面一句话,笑呵呵的说着,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 “出什么,我可没钱拿出来。”听到周菊开口说要替苗苗支付药钱,陈慧芳连忙打断了周菊的话,“你这败家的婆娘胡说八道什么。” “婆婆……” 周菊不停的铺台阶,这陈慧芳却怎么也不肯领情,周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了。 她拉扯着陈慧芳,小声道:“婆婆别着急,你想想,这事儿如果真的闹到里正那里去了,对我们壮子也不好,里正本来就偏帮那几个毛小子,到时候还不是得叫我们拿了药费,如今我们这般给他们出了银子,那也是我们做长辈的照顾他们的姿态。” 周菊说着,又笑着看向人群里的周郎中道:“周郎中,上次我家乔乔落水,还多亏了你给开的药,她才能好的这么快,今日又给你添麻烦了,还麻烦你去前院坐坐,我这就给你取了苗苗的药钱。” “麦丫头,你看三婶这样做,可以吧?”周菊说完,还转问秋麦,征求她的意见。 秋麦露出一抹灿烂天真的笑,点点头,就听她慢慢说道:“汤药费你们要出,养伤期间的营养费不能少,还有秋壮差点儿把苗苗和果果推进井里,受了严重惊吓,精神损失费你们也须得出,还有我这院子里,摔坏的凳子,倒了的架子,坏掉的蘑菇干鱼,你们都要赔……” “你这死丫头,你还要脸不,赔,想都别想。”秋麦话还没说完,陈慧芳又蹦出来了。 “那就只能请了里正和堂叔公过来了哦!”秋麦冲着周菊无奈的摊摊手。 周菊听了秋麦那一长串的话,笑容都僵了,她心里几个起落,真想臭骂秋麦一顿,这不要脸的死丫头。 “傻丫头,我这当婶婶的难道还能不管你们了吗,放心吧,苗苗的汤药费我们出了,你看这苗苗和果果年纪太小了,不如你们搬回来吧,分什么家啊,你们父亲不在家,几个孩子都不会照顾自己,搬回来,婶子自然是把你们几个孩子照顾得好好的。” 搬回来吧,搬回来油渣,猪油都是我们的了! “三婶说笑了,搬回来就不必了,既然你也应了,三婶可要记得把汤药费给周郎中,今日的这事儿,三婶心里也是明白,可别再说我们几个小的不懂事,否则哪日我们真的不懂事儿了,可别怪我们,毕竟我们父亲也不在家,没人教养的。” 秋麦看着周菊那副嘴脸,都懒得再和她多废话,那些什么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不过是她随口说说而已,就是算是里正让他们给,他们也不会,耍无赖都能耍到炉火纯青的人,纯铁公鸡,想要找根毛都找不着。 “我这院子窄小,也没个干净地儿给三婶和继奶奶下脚……” 秋麦这话却是告诉周菊,识相的就赶紧走,如今苗苗和果果这般模样,她也没想继续闹下去,给两个孩子心里留下阴影,今日之事也的确是小孩子打架,若不是陈慧芳过来闹,她也就悄悄揍秋壮一顿,不过陈慧芳来闹了,苗苗的汤药费定然要让他们出了。 “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就回去了,改日再过来串门子,”周菊一手牵着秋壮,一手挽着陈慧芳,朝着围堵了一大群人的院门口走去。 秋壮看着围着的一大群人,却不乐意了,甩开周菊的手,灵活的朝着枯柴堆空出的大洞钻去,“哼,我从这边回去。” 第47章 宰一顿 周菊的脸笑得都有些僵硬了,她看着围观的一大群人,道:“别看了,别看了,你们就爱看热闹,自家事儿都忙完了啊,都赶紧回去,我们自家的事儿,孩子们闹腾一下,有啥好看的。” 周菊将围观的人全部赶了出去,赶到周郎中那儿,却只能赔笑道:“呵呵,周郎中,让你看笑话了,你看麻烦你去前院坐一下吧?” 周郎中把这场闹剧看得清清楚楚,很是不喜陈慧芳的作为,但是对周菊却不熟,只严肃的开口道:“前院老夫就不去了,你去取了银钱过来便好。” “哎,好,好,我这就去取,不知苗苗那丫头的药钱要多少?”周菊连连点头,问了周郎中要多少钱。 周郎中半眯着眼,捋了捋胡须,老神在在的说道:“便抹了零头,收你一钱银子吧!” “好……”点头应了一声,脑子里突然反应过来了,高声尖叫,“什么,你说多少,一钱银子?” 这哪里是要钱,是要她的命哦,一钱银子,那都能买上不少猪板油,熬一大缸猪油,油渣都能吃到腻了。 “你这没用的婆娘,一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一钱银子,哼,一个铜板都没有。”陈慧芳听到周郎中开口的话,想也不想,抬手就朝着周菊身上招呼过去。 周菊又不敢闪躲,陈慧芳下手狠,疼得她眼泪花花的。 “怎么,你们这是转脸不认账,不准备给药钱了?”周郎中站在旁边,淡定的看着这婆媳二人闹腾,许久才开口问道。 周菊真想豁出去了,不管不顾转身走人,可刚刚戏都演了半天了,眼看着付了银钱出来也就息事宁人了,这会儿说不给,只怕人人都会说是她的不对了。 而且周郎中可是十里堡唯一的郎中,名气比相邻几个村的郎中都要大,村子里的人但凡有个啥病都上他那儿去瞧着,连外村都有不少人求上门,若是得罪了周郎中,遇上个啥急事儿,人家也不给瞧病,那可就不是银钱的事儿了。 “给,给,这怎么能不给呢,日子再紧吧,也不能让孩子受苦了,我们这就回去取了苗苗的汤药费过来。”周菊连忙应着,心痛的都滴血了,却还要陪着笑脸。 周菊和陈慧芳总算是走了,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郎中捋了一把胡子,背着药箱走到院子里面,皱眉问秋麦道:“你说的病人在哪里,先前那么急,这会儿倒是不慌了,如果血流干了,也救不回来!” 啊!她的恩公大人! 这一番争吵,还把屋里那位重伤患者给忘记了,秋麦拍拍脑门儿,连忙招呼了秋盛,“大哥,你带周郎中进去瞧着。” 秋盛也反应过来,他们在外面争执不休,屋里还有一个人命悬一线呢,咋就给忘了呢。 “周郎中,你这边请……”秋盛傻笑着,把周郎中带进屋里,林三婶连忙回了厨房,端了一盆热水递给林三叔,“你也赶紧进去帮一把手。” 救回来的虽然是个少年,但毕竟是个男子,伤得这般重,有秋盛和林三叔,秋麦和林三婶就不好进屋里去了。 “咦,这是啥,你们兄妹这一天都折腾着些啥呢?”林三婶说着话,已经在忙着收拾乱糟糟的院子了,看到地上晒的干鱼,林三婶好奇的捡起来,嗅到难闻的鱼腥味,才认出来,这是水里的游鱼。 “这是鱼干。”苗苗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林三婶后面,听到林三婶的问话,脆生生的回答道。 果果的情绪也平复了,还蹲着身子帮着秋麦捡洒落在地上的干蘑菇,他把小手上握着的一把蘑菇都塞给秋麦,也跑到了林三婶和苗苗这边来,乐滋滋的说道:“大姐给我们煮了鱼肉,可好吃,可香了。” “你们……麦丫头,你们下水塘子里去捞鱼了,那东西可不好吃,还扎嘴,这臭的,唉……上次的山药让你们留着吃,你们偏要拿出去卖了,水塘子那么深,上次落了水,你那病了一场,身子这才好了点儿,盛小子也是,竟然还带着你去水塘子里捞鱼。” 林三婶关切的责备,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只以为秋麦兄妹日子难过,才会想到去水里抓鱼吃。 “怎么回事儿,麦丫头,你又去了水塘子?”林三叔刚走出来,就听到了林三婶的话,同样询问道。 秋麦微微笑,看着林三叔和林三婶,很明白他们的关切,她心中感动,解释道:“我和大哥都没有下水,这些鱼是我们用竹筐子在岸上捞起来的。” “林三叔、林三婶你们放心吧,我知道的。”能够重生在这个世界,拥有兄弟姐妹的亲情,她更加珍惜,更加惜命。 “而且这鱼也不臭呢,煮熟了味道不比猪肉差,缸子里还养着几条,不如你们带两条回去煮了尝尝,村子里的人都不吃鱼,以前听我娘说起过怎么煮鱼,便抓了鱼来试试,真的挺好吃的。” 苗苗扬起脑袋看了看秋麦,又看了看林三叔和林三婶,虽然不是很懂他们说的什么,却也帮忙着解释,“真的,大姐煮的鱼肉可好吃了,我和果果都吃了好多,还有鱼汤,白白的,香香的,比白米汤好喝。” “林三叔,林三婶,你们别责怪大姐,鱼不臭,很香很香的。”果果拉着林三叔的手,软声软气的说着。 林三叔伸手摸了摸果果的脑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麦丫头,你也别急,我们也是担心你们兄妹,绝对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们父亲不在家,弟弟妹妹还太小,还都得靠着你和盛小子,你和盛小子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苗苗和果果可怎么办。” 秋麦懂,她都懂,毕竟她不是如同表面这般的七八岁小丫头,林三叔、林三婶对他们兄妹的好,她心里都很清楚明白。 “林三叔,林三婶,今日真是多亏了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第48章 匪徒 是她大意了,只想着分了家,锁好院门,苗苗和果果在家就是安全的,却忽略了那一家子麻烦人麻烦事儿,现在只要一想到苗苗和果果差点儿被秋壮给推到井里,手心都还渗出一层冷汗。 “唉……”林三叔轻叹一口气,把倒在地上的三角架重新固定好,看院子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目光自然的落在了烂柴堆堵的巷子。 “那边那一家子人真是黑烂了心,你们这还好是分了家,如果没分家,苗苗和果果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 “这家里没个大人,几个孩子的日子已经过的这么苦了,还要被自家人欺负,不行,以后你们若是出去,就把苗苗和果果带到我那边去,我在家做些针线活,帮你们照看着,两个孩子还那么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林三婶也是万分心疼秋麦兄妹,这般说着,便想到,以后若还发生这样的事儿可怎么办。 但现在日子难过,谁也没有闲着的时候,林三婶也有自己的事情忙活,秋麦也不能总麻烦她啊。 “林三婶,我们可不能这么麻烦你,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想着那边巷道不通,这儿就是独立的院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却没有想到把这巷道堵了,留了安全隐患。”秋麦拒绝了林三婶的好意。 旁边,林三叔听到秋麦这么说,抬头看了看堆着柴火的巷道,就明白了,他立马道:“好,这还是个法子,我那院坝前面还堆着些石头,我明天就张罗几个人过来给你们砌了墙,与其这么天天守着防贼,不如把院墙给修劳实了。” 林三叔应得爽快,几人说着话,就见秋盛端着一盆腥红的血水出来,白色的布襟都染成了红色。 “大哥,他怎么样了?”几番折腾,秋麦也挺担心恩公大人的伤势的,便忙问道。 秋盛也说不清楚,只是瞧着那些伤口挺瘆人的,就端了血水去倒掉。 屋里,周郎中也背着药箱走了出来,招呼秋麦,“麦丫头,赶紧去打了水来给我净手。” 林三婶早就准备了热水,秋麦瞧着周郎中出来,赶忙去端了水出来放在石墩子上,又拿了一块干净的布襟,准备给周郎中擦手的。 “周郎中,他的伤严重吗?” 见周郎中净了手,秋麦赶忙把布襟递上去,问起周郎中恩公大人的伤势。 “严重?能活着也就算是他命大,他那一身伤,不在床上躺两三个月别想沾地。”周郎中似有些气愤的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老夫行医数十年,还没见过全身上下这么多伤的,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浑身浑身没一处好的,擦伤、摔伤,还有畜生咬的先不说,竟然还有溃烂的刀伤、箭伤,也是他命硬,换个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刀伤、箭伤?”听到这几个字,秋麦惊了一下,诧异的看着周郎中,还怕是自己听岔了。 “可不是,看他年纪,也比你哥大不了几岁,他是你家谁的孩子,我怎么往常没瞧见过?” 秋麦也被吓得不轻,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是我外祖家的表哥,以前也从来没往十里堡来过,周郎中自然是没见过,也就是这次过来省亲,没想到遇上了山匪,随行的人都没了,他侥幸逃过了匪徒的刀口,一路寻到了我们村子里,万幸是留住了一条性命。” 寻常人,怎么会有刀伤,箭伤,她虽然不知道恩公大人的身份,也猜不到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可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指不定会引起怎样的恐慌呢。 匪徒相较于寻常百姓来说,那就是比阎王爷还恐怖的存在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少不得有过不下去的汉子占山为王,做起了烧杀抢夺的勾当。 村子里才被卫国的军队洗劫了一番,如今家家户户日子难过,若是再传出有山匪的消息,只怕那些人更是难以安生。 秋麦转眸看了看屋里,和周郎中说着话,林三叔也牵着苗苗走了过来,询问起少年的伤势。 “周大夫,你的医术好,我看着那小子伤得不轻,怎么样,可有什么问题?” “伤口都处理了,擦伤这些都是小事儿,只是那刀……” 周郎中如实回答,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秋麦打断了。 “倒是他摔断了一条腿,应该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了,林三叔,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那边讨要了苗苗的医药费,送周郎中回去,顺便去抓药。” 秋麦插话,周郎中便没再多说什么,背了药箱就和林三叔几人打过招呼,同秋麦一起出了院子。 “周郎中,今日苗苗和果果都受了惊吓,表哥遭遇山匪的事情,我怕苗苗和果果知道了害怕,这事儿还请周郎中不要再提起。” 出了门,秋麦便直截了当的说了她的意思。 周郎中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应道:“你表兄的伤势着实会吓到孩子,此事我自然不会再说起。”周郎中这般回应,心中却想的是,这事儿还真不能说,若是传出有匪徒之事,村子里还不知道要怎样的闹翻天呢。 ** 接过周郎中包好的药,秋麦道了谢,颠了颠兜里的几钱碎银子,开口问道:“周郎中,这药钱,不知道是多少。” 周郎中忙着自己的事情,不慌不忙的说着,“这药钱可不便宜,一副药也要花上三四十文。” 一副药三四十文,猪板油不过六文一斤,能买上六七斤了,还真不便宜。 秋麦抓了一大把铜钱摊在手心里,数了四十个出来,这是药钱,可不知道诊费该付多少,她抬头看周郎中,就听到周郎中慢悠悠的说道:“嘿嘿,你也别急着数钱,你婶子不是掏了一钱银子吗,够取上两三副药了,苗苗那丫头身上不过是涂了点儿紫药水,值个啥,我就不给你算银子了,赶紧把药拿走,回去煎药。” “啊……”竟然还可以这样,秋麦都有几分呆滞了,看着周郎中许久没说出一个字来。 第49章 赔钱货 “嘿,这丫头。”周郎中自己说着,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赶紧把你的铜板收起来,老夫我眼睛贼得很,你们兄妹的事儿也听说了,能帮着你们宰他们一顿,也不错,哈哈。” “那可多谢周郎中一番美意了。”秋麦绝对不是个木楞的,一时的吃惊,随即就想通了,笑呵呵的应下了周郎中的好意,把铜板放回了自己的衣兜里,晃了晃手中提着的药包,秋麦笑道:“今日麻烦周郎中了,我先回去煎药了。” “赶紧的,赶紧回去,等你那表兄活蹦乱跳的时候,也让老夫炫一下精湛的医术。” “……”刚走到门口,秋麦满头黑线,差点儿踢了门槛,大夫不都是一板一眼,风骨高洁的么,这一位山野之地的郎中怎么还有一种老顽童的感觉。 ** 厨房里,林三婶帮着秋麦烧火熬药,眉头却是紧皱着。 秋麦也给她解释了一下恩公大人的事儿,可她却一点儿也不放心,寻思着,拉了秋麦过来说道:“麦丫头,我看那孩子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他若是醒了,你便问问他,我们去寻了他的家人,把他接回去,你们这几个孩子,日子不好过,哪里还有钱去支付他的汤药费,给他看病。” 这事儿,秋麦还真没想过,只想着恩公大人伤重,便给他治伤,却不知道他的家人是不是在焦急的寻找他。 “虽说他对你有恩,可你们这也算救了他一次,恩情也就还了,要我说,我还是现在就去打听打听,这是不是谁家来省亲的,让他们来把人接了去。” 秋麦听了林三婶的话,虽有几分认同,可是小原主遇上恩公大人的时候,他已经很狼狈了,如此过去了快二十天了,他却依然流浪在十里堡,周郎中说他身上的刀伤已经溃烂了,也没听说村子里谁家来了什么远方省亲的人,那么他应该没有亲人在十里堡。 “林三婶放心,为他治伤,也是我报答他的恩情,等他醒来,自然是问清他家住何处,请他家人来接他。” 林三婶张了张嘴,却没继续说了,点点头,认可了秋麦的话,该说的也说了,她也不好强行干涉秋麦他们的事儿,心里却又担心,临走之时又再三嘱咐,“你这孩子,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 “就是,你也别跟我们客气,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就抬了石头过来,帮你把院子堵上。”林三叔和林三婶嘱咐了几句,便离去。 秋盛跑上前去关院门,透过门缝,远远的看见小路上秋乔一蹦一跳欢欢喜喜的身影,秋盛也没多注意,拴上门,便去了厨房看秋麦熬药。 秋乔倒是没瞧见秋盛他们这边的动静,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和林三叔林三婶擦肩而过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锦哥哥!”她终于见到了苏锦哥哥,想到苏锦哥哥那温柔的笑容,秋乔的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般的甜。 这一世,她终于先秋麦一步与苏锦哥哥相遇,她要让自己一直都美美的,她相信,很快她就能攻下苏锦哥哥的心,等那时,就算苏锦哥哥再遇见秋麦,也不会将一个干瘦的毛丫头看在眼里。 如此,秋乔觉得自己体态轻盈,婀娜多姿,走路都轻飘飘的,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老天爷待她不薄,重活一世,她终于比过了秋麦,她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苏锦哥哥的眼中只有自己。 对了,她的衣衫不够多、还不够漂亮,得让娘再做几身好看的衣裙,还有首饰,除了头上系的红绸带,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她不能再等了,必须想办法把祖奶奶那儿的东西拿到手。 秋乔心里盘算着,推开院门,就看到,周菊和陈慧芳都站在院子里,两人正说着什么。 “娘,奶奶……”她甜甜的唤了一声,走过去讨好的拉着周菊,亲昵的蹭了蹭,说道:“娘,我觉得这个颜色的衣裳不如村里桂花的好看,不如你再给我做一套蓝色小碎花的吧,穿出来肯定可好看了。” 周菊希望自己的女儿比别人家的都好,以往若是听到说自家女儿什么东西不如别家好,肯定会立马帮女儿弄更好的,可今儿才破财替苗苗出了汤药费,一钱银子啊,周菊和陈慧芳的心情都非常的不美丽。 “你的衣裳已经够多了,若是觉得衣裳不好看,没事儿就少出门,一个姑娘家,乖乖在家做做针线活就好,没事儿出去瞎晃干什么。” 杀手锏没用了,秋乔楞了一下,没想到周菊给了她这样的回答,心有不甘,又晃了晃周菊的手臂,“娘,我不嘛,我就是想要一套蓝色小碎花的衣裙,穿起来可漂亮了,以前别人都夸我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今儿他们却都说桂花漂亮。” “漂亮有啥用,庄稼人娶媳妇,谁看你的脸蛋,会干活才有用,你给我乖乖的回屋去做女红,别一天在外面东走西走,像个没家教的野丫头。” “你一个丫头家的,置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反正都是个赔钱货,周菊,你不许再给乔乔做衣裳了,银钱得攒着给我们壮子娶一个可心的媳妇。” 陈慧芳的心情正糟糕呢,今儿的事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讨着一点儿好处,她正心疼那一钱银子呢,能买上多少猪板油啊,吃上一年都没问题了,听到秋乔又想花钱做衣服,哪里舍得,立马就骂骂咧咧起来。 秋乔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下来了,没想到她满心期盼会是这样的结果,苏锦哥哥喜欢蓝色,可是她一套蓝色的衣裙都没有,不行,她必须要做一套蓝色的衣裙,若是她没有穿蓝色衣裙,苏锦哥哥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 可是娘和奶奶已经明确表示不会给她做蓝色衣裙,她该怎么办,这一世,她绝对不要错过苏锦哥哥。 一定有办法的! 第50章 秋乔变脸 吃过早饭,看着一家人都出去了,秋乔连忙关上院门,蹑手蹑脚的跑到了祖奶奶秋楚氏住的屋里。 “祖奶奶……祖奶奶……”她轻唤了几声,老人似乎还睡着,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她扬唇一笑,呵,既然睡着,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柜子里,没有! 桌子下面,没有! 床榻下,还是没有! 昏暗的屋内,秋乔的目光一遍一遍的搜索着,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东西,可为什么会找不到。 她记得,前世祖奶奶去世时,留了三件金饰给秋麦,秋麦就是将这三件金饰卖了,买了一大片地,种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叫做花生的东西,而后赚了一大笔银子。 阴暗潮湿的屋内,淡淡的霉味散发开来。 秋乔紧皱眉头,到底怎么回事儿,屋里上上下下找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甘心,更不死心。 她不可能记错,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祖奶奶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去世的,临终前,祖奶奶将三件金饰给了秋麦,她虽然眼红,但是她抢不过秋麦,自己的父亲又也比不得大伯,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只是,前世,祖奶奶的身体还比较健朗,眼睛也没有瞎,能帮着做一点儿活。 可是这一世,祖奶奶的身体很糟糕,不仅眼睛瞎了,还一直卧病不起,看样子撑不过今年冬天,不行,她必须要在她进棺材之前把金饰弄到手。 秋乔这么想着,一咬牙,转身去了厨房,涮锅,点火,挑了一个最小的鸡蛋,煮了一碗荷包蛋,端到秋楚氏的榻前,轻声唤道:“祖奶奶,祖奶奶……” 兵匪来之前,秋楚氏的身子就不好,后来又在地窖里折腾了那么久,入秋后身体更是糟糕,这许久的日子都昏昏沉沉的卧床不起。 听到秋乔的呼唤声,从迷糊中醒过来,眼睛却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咳咳……”急促的一阵咳嗽,伸手往前面探了探,想要摸着点儿什么。 秋乔见秋楚氏醒了,笑面如花,一只手握住了秋楚氏的手,将她搀扶着坐起来,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细语道:“祖奶奶,我是乔乔,我给你煮了荷包蛋,我喂你吃点儿吧。” “乔乔啊,祖奶奶不饿,祖奶奶不吃荷包蛋,你留着和壮子一起吃吧,咳咳……咳咳……”秋楚氏满含欣慰的拍了拍秋乔的手,又是一阵急切的咳嗽。 “祖奶奶,你还是吃一点儿吧,昨儿夜里给你端来的吃食你也没吃。” 秋乔一边替秋楚氏拍着后背,一边说着:“瞧你咳得这么厉害,昨儿娘还念叨着说请周郎中过来瞧瞧,可是家里已经没有钱抓药了。” 她虽然劝说着,却迟迟没把煮好的荷包蛋端给秋楚氏。 秋楚氏颤颤巍巍的摆了摆手,眼眶微微湿润,慢慢的说道:“祖奶奶老了,不中用了,不用花那份银钱来给祖奶奶看病。” “祖奶奶……”秋乔低声的唤了一句,状似无意的继续说道:“我们会想办法给你治病的,村子里张阿婆去世了,就是因为没有银钱看病,我不想祖奶奶也这样。” “什么,张老婆子去世了?”听到多年交好的人去世了,秋楚氏的心里难免有些伤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叹道:“唉,祖奶奶也活了几十年了,这瞎眼的日子不好过,就这样拖着吧,你祖爷爷在底下孤零零的也几十年了。” “祖奶奶,你别这样说,我们会想办法给你治病,张阿婆也是没钱治病,可是她去世之后,张叔张婶在她的褥子里找到一个金坠子,听说能值不少钱呢,若是张阿婆能把它拿出来卖了,也不至于没钱看病啊。” “那个金坠子是你张阿婆年轻时的嫁妆,她宝贝了一辈子,哪里舍得啊。” 秋乔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却见秋楚氏还没有透露半分的意思,便直接问道:“我还没见过金首饰长什么样子呢,祖奶奶见过吗?” 秋楚氏缓缓的点头,似乎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 “见过,几十年前,我的娘家还比较富足,我的陪嫁里面便有三件金饰,是一个金镯子,一个金项链和一个金钗,可不是包金的,而是实打实的金子打造的。” 提到三件金饰,秋乔的眼睛都放光了,见秋楚氏停顿了,急忙追问道:“那三件东西呢?” “唉,那三件金饰跟了我二十几年,直到你爷爷娶亲成家后,我把那三件东西交给你爷爷,让他变卖了,买了田地,又做起营生,秋家的日子才好过起来,可惜你爷爷他……” 秋楚氏慢慢的说着,秋乔的面色却一分一分的沉了下来,怎么可能,怎么回事这样,不对,她记得清清楚楚,秋楚氏去世前把三件金饰交给了秋麦,她骗人,三件金饰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变卖掉了。 对了,一定是秋楚氏年岁大了,记错了,一定是。 “祖奶奶,你没记错吧,我们秋家富裕,不是因为爷爷做的营生吗?”秋乔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期望着是秋楚氏记错了。 秋楚氏却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而是继续说道:“是啊,秋家就是你爷爷做营生,日子才开始好过的,你爷爷变卖了那三件金饰,有了钱,买了田地,才开始做营生的。” 秋乔的心,如坠冰窟,她心心念念盼来却是一场空,从她重生醒过来,她处处对秋楚氏好,就盼着秋楚氏能把那三件金饰给她,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面色阴冷下来,目光冷厉的瞪了秋楚氏一眼,真恨不得掐死这个老婆子,秋乔再也不想在这个阴暗霉臭的地方呆这里,总让她忍不住的想起上一世躺在病榻上等死的日子。 赫然转身,端起装了荷包蛋的碗,连一个嫌弃的眼神都没有留下,快步离去。 “咳咳……乔乔啊,你喜欢金饰,祖奶奶这儿也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个玉镯子,你若是喜欢,祖奶奶就把她送给你。”秋楚氏眼睛看不见,刚刚一阵咳嗽,也没注意到秋乔已经离去,抬手想要去摸索秋乔所处的位置,却摸了个空。 “乔乔……”她再唤了一声,却依然没听到秋乔的回应。 第51章 白馒头 “咳咳……这孩子,怎么这么急就走了。”秋楚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撑起身子,双手颤抖的摸到自己的枕头下,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了一个东西出来。 洗的发白的布手绢包了一层又一层,足足四条手绢包裹着的是一个通体透亮,颜色翠绿的玉镯子。 粗糙长满茧子的手摩挲着,却明显能够感觉到玉的温润。 这是秋楚氏当年嫁入秋家,嫁妆里面唯一留下的东西。 旧手绢一层一层的包裹着,秋楚氏将玉镯子放进了贴身的衣物里,想着等秋乔下次过来时再给她吧。 ** “几位大叔,忙活这么久了,来洗手吃点儿东西吧。” 秋家后院里,秋麦端出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淡淡的麦香味随着袅袅白烟飘散开,瞬间将整个院子笼罩。 今儿一大早,林三叔就张罗了几个相熟的汉子,把他家院坝外面堆着的一小堆石头给抬到了秋麦这边院子来,和了泥浆,修一堵石墙,把前院后院相通的巷道给堵了。 看着几人忙活,秋麦也搭不上手,索性回屋去和了面蒸馒头。 “麦丫头,你跟叔客气啥,赶紧把馒头端去给苗苗和果果吃,我们都没饿。” 这饥荒年代,有几家能吃得上白面馒头啊,分家那日他们都看着的,也知道秋麦兄妹分了一点儿白面,想着,几个孩子不会过日子,换做寻常人家,那么好的白面哪里就这么一下子全拿出来蒸馒头了。 几个汉子还真不好意思吃,想着这个家里就几个孩子,谁也没动手,劝说秋麦赶紧端回去。 “林三叔,来,给,你们都吃,苗苗和果果的我已经叫大哥端进屋里了,你们前些日子帮我修房顶,今儿又帮我修院墙,我也没有别的东西感谢你们,这馒头你们可不能嫌弃。”秋麦心中动容,知道这些人的意思,索性拿了馒头一个一个递了过去。 熟知秋麦的性子,林三叔也没再推拒,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白面馒头了,没想到今儿在秋麦这边还尝到这味儿了。 另几个汉子也差不多,这年头,家家日子难过,天天粗粮野菜的,拿着这么香,这么白的馒头,还有点儿舍不得吃,想着留着回家给孩子。 “周叔叔,赶紧吃吧,盘子里还有,我数着一人两个做的。”秋麦看出了黑壮汉子的不舍,笑着劝说,把装馒头的盘子端起,递到汉子面前。 “不,不,我拿一个就行了,剩下的给你们留着,明天吃吧,你们几个孩子,粮也要省着点儿,眼看着快入冬了。” 黑壮汉子觉得拿一个都不好意思,哪里还会拿第二个,连忙摆摆手。 “我知道的,不过今儿这馒头是我特地为了感谢几位大叔蒸的,你们若是不收,那不是觉得我没给工钱,让你们白干活,不乐意了。”秋麦端着馒头,故意瘪嘴说着。 “不会不会,你这丫头,我们也没做啥,就帮使了点儿力气,唉,这馒头我拿着,回家给我家那皮小子吃,他就谗这个。” “你早拿着不就好了嘛,赶紧的,一人再拿一个,带回家给孩子吃,省的说我只叫你们干活啊。”林三叔索性端了秋麦手中的盘子,招呼着几个帮忙的汉子,一人再给了一个馒头。 看着他们脸上真诚的笑意,秋麦的心情很平静,穿越到这个年代,虽然家人可恶,可大多数人还是淳朴善良的。 ** “大妹,你又要进山?” 听到秋麦说要进山,秋盛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一点儿。 昨日入山,并没有捡到多少蘑菇,反而在大山里背回来了一个黑衣少年和一只‘小狗崽’。 “你要进山做什么,不如我去吧,苗苗和果果都需要你陪着。” 想到昨日苗苗和果果被秋壮欺负,秋盛不忍把两个小家伙独自留在家里,可是让秋麦一个人进山,他又不放心。 “没关系的,我就是去昨儿那里看看,昨天那些藤蔓我看着眼熟,当时没仔细看,我今日再去看看,如果我没认错,可能会是一种和山药相似的东西。” 秋麦是准备空手进山的,松树林那边的蘑菇都被捡了,她也没打算进山去捡蘑菇,只是昨日她拉着跳崖的藤蔓像极了葛藤,她心里惦记着,就想进山去看看,若真是葛藤,那岂不是能挖出葛根。 “那也不行,不如等两日,等苗苗好一点儿了,我陪着你去。” 秋盛坚决不同意秋麦一个人进山,想着屋里躺着的黑衣少年,他那浑身的伤还不知道怎么来的,若是被野兽所伤,那大妹一个人去,岂不是很危险。 秋麦执拗不过秋盛,心里又惦记着,没办法,答应秋盛等两日苗苗好一点儿再去。 望着高挂的日头,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呢,闲着也无事,想起前两日买的猪肉还在厨房放着,就想着要不早点儿把晚饭做了,待会儿给林三婶家送点儿过去。 听到有肉吃,苗苗和果果都兴奋的守候在厨房,苗苗的小脸上还抹着紫色的药,手臂上的纱布也还缠着,只是小丫头一点儿也不怕疼,一天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一刻也闲不住,一听到有肉吃,立马就跑到厨房端了小板凳,踩着守在了灶台边上。 在这个年代,瘦肉一般是不好卖的,有钱买肉吃的人家也都看着肥的挑,这倒是便宜了不吃肥肉的秋麦。 她买的是一块半肥瘦的肉,细长的一块,用刀切做三段,洗干净后,在锅里添了水,便把肉放进去煮,又拍了些姜和蒜放入锅内。 她是准备炒回锅肉的,正好在林三婶那儿拔了些葱回来,可以用得上,而且肉加了姜蒜煮一煮,煮了肉的汤放一些蘑菇进去熬一会儿又是一道美味的汤菜了。 “大姐,要煮多久啊?”看着秋麦提起竹壳锅盖盖住了锅子,苗苗便抬眼巴巴的望着秋麦。 肚子里的馋虫已经闹了许久了,她忍不住的问了起来。 “两个小馋猫,还早着呢,这会儿肉才下锅煮,等煮熟了还要炒呢,放心吧,一会儿让你们吃个够。” 秋麦点了一下两个小家伙的鼻子,转身去院子外面拿晒着的蘑菇。 第52章 回锅肉 “大哥,肉熟了吗?”没一会儿,果果看着锅里冒起的白气,忍不住的问道。 秋盛添了一把火,抬起头看了看锅里,答了果果的话,“可还早着呢,要不你们出去玩一会儿,熟了我叫你们进来。” 果果摇头,却不愿意走,继续乖乖的守在灶台边上。 没一会儿,秋麦捡了蘑菇进来,苗苗又开口问道:“大姐,大姐,你看看,肉熟了吗?” “咋,馋虫在咬人了啊,等大姐把蘑菇洗好了,肉就熟了。” 秋麦晃了晃手中的蘑菇,端了个木盆过来,把蘑菇放在里面,又舀了水,就蹲在门口洗蘑菇。 听到说蘑菇洗好了肉就熟了,苗苗和果果扑的就跑了过来,蹲下身子,小手就往水盆里伸。 “袖子,挽袖子,苗苗别动,你的手臂上还有伤,果果帮我洗就行了。” 秋麦眼急手快,还好拦住了两个小家伙,苗苗听到不让她碰,只得乖乖的站起来帮果果挽袖子。 “我会洗的很快的。”果果挽起袖子蹲下来,还不忘了安慰苗苗一句。 苗苗点头,就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果果和秋麦洗着蘑菇。 白气笼罩屋子,肉香味弥漫开,看秋麦洗完最后一个蘑菇的苗苗眼睛一亮,回头就见到秋盛揭开了锅盖,拿着一根筷子朝着锅里的猪肉插去。 “猪肉熟了……”苗苗立马转身,往灶台边跑去。 果果也不落后,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也朝着灶台奔去。 “大妹,肉熟了。”秋盛拿着三根筷子,一根筷子上插着一大块猪肉,热气缭绕,香味弥漫,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流口水。 菜板上,秋麦一刀一刀的切着煮过的肥猪肉,苗苗和果果围在她的两侧,她切一下,两个小家伙的眼珠子就转动一下。 “来,张口。”看两个小家伙馋的不行了,秋麦拿了一片切好的猪肉,递到苗苗的跟前。 小家伙一喜,一口咬下去,差点儿把秋麦的手指都咬掉了。 “来,果果,你的。”喂了苗苗一块,秋麦又拿了一块喂到果果的嘴里,回头,就看见了家里的大孩子,又拿了一片递到秋盛的面前,“大哥,这是你的。” 秋盛看着苗苗和果果吃肉,也馋的,可是看着秋麦递过来的肉,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摆摆手道:“大妹,你吃。” “大哥,张嘴。” 肥猪肉她又不嘴馋,秋盛也才十一岁,放在曾经的那一世,就是一个小学生。 这个时代的猪肉,没有注水没有各种催长剂,更是没喂过饲料,猪肉的肉质极好,最后炒出来的回锅肉更是出奇的香,秋麦盛了两大碗肉,一碗端到了自家的饭桌上,另一碗是准备给林三叔家送去的。 “大哥,你们洗了碗筷先趁热吃着吧,我把这一碗给林三叔送过去,一会儿就回来。”秋麦端起装了肉的碗,又拿了另外一个小一点儿的碗扣在了肉的面上,这样端出去,就没人能看得出是什么东西了。 挎着竹篮子出门,一路往林三叔家去,路虽然不远,却也要走十几分钟,快到林三叔家时,秋麦却顿了顿脚步,记忆里那边的院子好像是里正家的,一直空着没人住,今儿怎么院门开着,院子里好像还有人。 不过秋麦不是爱八卦这些的,只看了一眼,便往林三叔家去了。 “你这丫头,这么大一碗猪肉,你怎么就全给我们端过来了,赶紧端回去,吃不完就放着,这天冷,也不会放坏。” 林三婶看着秋麦端来的碗,也没太在意,等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惊。 这满满的一碗全是肉,就是里正家也不是这么个吃法的啊,几个孩子真是不会过日子,如今这年头,有几户人家一年能吃上这么些肉啊。 林三婶自然是不愿意收,把上面的碗扣回去,就要往秋麦的篮子里放。 秋麦也早就预料的会是这样,连忙扯开了篮子道:“林三婶,我们家里还有呢,这都是上次卖了山药买的,我们留了的,你和林三叔帮了我们这么多,今儿又张罗着帮我们堵了院子,这肉怎么你都得留着,而且你让我端回去,我们吃不完,也只能放着坏掉,这肉买回来本也就有几天了。” “你们几个孩子,就是不会过日子,又是猪板油又是肥猪肉的,先前你林三叔回来的时候还带了白馒头回来,这卖了银子也要省着花啊,你们家如今没大人,日子就难,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么多肥猪肉,没煮的时候抹点儿盐就不会坏,若是拌点儿菜煮在里面,又能多吃上好几顿了。” 乡下人过日子,节省惯了,林三婶看着秋麦他们这样过日子,就为他们着急。 秋麦听着,也不反驳,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想法肯定有偏差,但这不代表她心里没数,钱要赚,日子要过,也不能太苦了自己啊。 等林三婶说够了,秋麦才开口道别,“林三婶,大哥和苗苗、果果都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就先回去了。” “哦,好,这么大一碗肉。”林三婶应着点头,等秋麦走到院子里,又传来了林三婶的声音,“麦丫头,你先等等,我去地里给你弄点儿白菜,你们分到的都是空地,家里肯定没菜吃,我们这后院里种着还有点儿,你带点儿回去吃。” 纯天然绿色蔬菜,秋麦也没有拒绝,不一会儿,就见林三婶抱着两颗大白菜和一大把菠菜走了出来,塞得秋麦的篮子满满的。 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秋麦心情轻松,目光忍不住的就四处张望,这一张望,就看见里正家空置的那个院子里好像有一个穿着蓝布衫子的人在踱着步,可是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她偏着头想要看清楚,哪知脚下一滑,身子就歪了。 身子重心不稳,手中的篮子一扬,白菜和菠菜都散落了出去,身子却没有摔倒,而是被人给扶住了等秋麦稳住身形,站定一看。 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噙着一抹微笑,他模样斯文秀气,文质彬彬,十几岁的年纪,看着很面生。 他退了一步,朝着秋麦点头道:“失礼了,小妹妹没事儿吧?” 这是谁啊? 第53章 新搬来村子的少年 秋麦虽然不是这儿土生土长的,可是有小原主的记忆,她很确定这不是十里堡的人。 “哦,我没事儿。”秋麦顿了一下,才回应道,再低头看自己手中空空的篮子,少年却已经蹲下身子,将滚落在旁边的两颗白菜和菠菜捡了起来。 看着少年将白菜和菠菜装回自己的篮子,秋麦有些愣愣的,“你的衣服,真是不好意思。” 少年因为抱了落在地上的白菜,白色的衣衫上被沾了些湿湿的泥土。 “要不,我帮你擦擦?”秋麦伸手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才想起,这个时代没有纸巾,而她更是没有手绢这种东西,就只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少年却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身上的泥土,而是笑道:“我是新搬来村子里的,就住在那边的院子,我姓苏名锦,不知道小妹妹怎么称呼?” 新搬来的,秋麦不自觉的就回头看了看刚刚的那个院子,指了指问道:“那儿?” “是的,我和父亲租住的里正家的房屋。”苏锦微笑着点头。 “哦,十里堡欢迎你哦。”秋麦点点头,才想起忘记报上自己的名字了,便道:“我叫秋麦,村子里的人都叫我麦丫头。” “秋麦,真是好名字……”苏锦重复了一边秋麦的名字,话还没说完,却被打断了。 “妹妹,苏锦哥哥,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秋乔的声音突然出现。 就见她站在四五米外,朝着两人挥着手。 “妹妹,你以前没见过苏锦哥哥吧,他是新搬来我们村的,苏锦哥哥可厉害了,他的父亲是个秀才,而且苏锦哥哥也读过书,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呢。” 秋乔小跑着朝两人这边来,她心里惦记着苏锦哥哥,就想着过来找他玩,谁知道竟然远远的看见了秋麦,瞧见两人在那里有说有笑的模样,她简直恨不得立刻把她的苏锦哥哥拉走。 前世种种,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秋麦做了苏锦哥哥的妻子,成为了秀才娘子,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而她却重病卧床,每天闻着屋子里的霉味熬尽了生命。 “呀,苏锦哥哥,你的衣衫上怎么沾了泥土,我帮你擦擦吧。”秋乔站在苏锦和秋麦的中间,笑面如花的介绍着苏锦,目光突然看见了苏锦衣衫上的泥土,立马掏了手绢,作势就要去帮苏锦擦拭。 苏锦面露尴尬,退了一步,笑着拒绝道:“无妨,我一会儿回去换一身衣裳就好了,不劳烦……秋姑娘了。”苏锦顿了一下,却没有想起秋乔的名字,他知道昨日见过,刚刚又听秋乔称呼秋麦为妹妹,便想着她应该跟秋麦一样姓秋。 秋乔刚刚过来时有隐约听到苏锦称呼秋麦的名字,一听他称呼自己为秋姑娘,心里乐开了花。 “不麻烦,不麻烦,我帮你擦一擦,这个,等干了就不好洗了。”秋乔说着,已经弯下身子,拿着手绢替苏锦擦拭着身上的泥土。” 秋麦站在旁边看着两人,见苏锦面上有些尴尬,她也没打算多留,便对苏锦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她说完,随意的转身,往回家的放心走了。 苏锦抬了抬手,还想说什么,却见秋麦已经走远了,微张的嘴又不得不闭上了。 “苏锦哥哥不用理会她,我这个妹妹脾气可古怪了,平日里不爱搭理人,还总是给人甩脸色。” ** 晚饭后,天还没有黑尽。 秋家后院里,秋麦打了热水替苗苗清洗脸颊和手臂,秋盛则守在小炉子边上熬药。 “大姐,这只小狗怎么跟村子里的狗狗长得有些不一样啊?” 院子角落里,一个临时搭建的草窝中,小狼崽懒懒的蜷缩在里面,一双深邃的眼盯着好奇宝宝果果。 秋麦抬头,就看见果果伸着小手去摸小狼崽的脑袋,心头就是一跳,怎么把这个小家伙给忘了。 “果果,别摸……” 秋麦急忙站起身来制止果果,却晚了一步。 果果的小手放在小狼崽的脑袋上蹭了蹭,一脸无辜的看向秋麦。 “大姐,怎么了?” “小狗受了伤,你不要去摸它,摸到它伤口它会咬你的。” “才不会呢,我先前那会儿还喂了肉给它吃,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它不会咬我的。”果果扬起小脸,自豪的说着,又摸了摸小狼崽,“对不对,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不会咬我的。” “呜呜……”小狼崽似乎听懂了果果的话,乖乖的应了两声。 这样也不行啊,这可是狼,不是狗。 “不行,你过来,它现在不咬你,不代表以后不咬你,不许跟它玩,等它伤好了,就把它放走。” 秋麦一脸严肃。 “大姐……”果果不情愿的收回手,一人一狼眼巴巴的望着秋麦。 “大姐,可不可以不送小狗走,我们养着它,我可以少吃一点儿,分给它的。” 果果看秋麦面色严肃,却又极舍不得小狗。 “大妹,咱们就养着这只小狗吧,以后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它还能陪着苗苗和果果,又能看家,你看果果多喜欢它。”秋盛也开口帮忙劝说秋麦,他觉得家里养一只狗也没关系,就是多吃了一份粮。 养一只狗当然好,她也愿意,可是这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只狼啊。 “不行,等它伤好了必须送它走,若是果果喜欢养狗,我们再去村子里问问谁家狗下了崽子,我们去抱一只回来养。” 秋麦语气坚定,走过去牵起果果的手,就想要把它带走。 “不,果果不要别的狗狗,果果就只想要养这一只而已。” 果果同样坚持,他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秋麦,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 而小狼崽似乎能懂得他们的话语,乖乖在果果的裤腿上蹭了蹭,冲着秋麦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秋麦只觉得头疼,昨日一时心软,把这个祸害给带了回来,本来还担心苗苗会喜欢,谁知道苗苗还没靠近,果果却跟这个小家伙玩到一块儿去了。 “大妹,既然你不反对养狗,那就养着这一只吧,我看着挺乖的。” “大姐,果果喜欢小狗,苗苗也喜欢,我也少吃一点儿,把吃食分给小狗。” 苗苗也跑了过来,抱着秋麦的腿撒娇。 第54章 噩梦狰狞 养一只狼,这样真的好吗? 秋麦看着幼弟幼妹,开口欲言,“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大妹,我也少吃点儿,不会养不活这一只小狗的。”秋盛也走了过来,笑嘻嘻把手臂搭在秋麦的肩头,指着狗窝里的小狼崽道:“你看它多通人性,一定会很乖的。” “……” 乖,那是因为它还没长大,这么小就这么会卖萌,先是骗得了她的同情心,现在又还魅惑大哥和苗苗果果。 秋麦看了狼崽一眼,没有说出实情,她怕吓着苗苗和果果,还是等私下里告诉大哥吧。 “那就暂时留下,若是不乖,我就立马把它送走。” 秋麦松口了,果果高兴的蹦了起来。 “小狗狗,听见了吗,大姐答应留下你了,你可以留下来了你一定要乖哦。” 果果兴奋的摸着小狼崽的脑袋,小狼崽抬起头,灵性的点了点头,湿湿的舌头轻轻的舔了舔果果。 哼,这家伙,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一条狗了吗? 秋麦扔给小狼崽一个白眼,转身去看秋盛炉子上的药。 “你要好好养伤哦,等伤好了,才能够给我们守家,那时候大姐就不会不喜欢你了。” 苗苗和果果蹲在草窝旁,两个小家伙都很喜欢小狼崽,时不时的伸手去摸一摸。 “果果,你给它起个名字吧。”苗苗突然提议。 果果歪着脑袋想了想。 “叫阿福怎么样?” 他记得以前娘给他讲的故事里面就有只狗叫做阿福。 “阿福……”苗苗也偏着脑袋思考,“我觉得叫阿贵比较好。” 把药罐子里刚熬好的药倒进碗里,秋麦无意听着两个小家伙的对话,却是满脑子黑线,如果她没弄错,他们那位离家多年的父亲大人就叫秋满贵,而前院那边秋三叔就叫秋满福。 这两个小家伙这名字取的。 “叫旺财。” 听见秋麦给小狗取名字,苗苗和果果都很开心,一致同意旺财这个名字。 昏暗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亮,秋麦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进屋,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借着昏暗的灯光,目光落到榻上,就看到恩公大人还在昏睡中。 他双腿双臂上缠满了纱布,脸上同样抹了泥土状的药,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就显得有些狰狞。 一天多的时间了,恩公大人始终没有醒过来,昨儿夜里和今天早上倒是把汤药灌了下去,身上的伤也没有渗血了。 “大妹,我把他扶起来,你喂他喝药吧。”晚了秋麦一步的秋盛进屋,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盏油灯。 他进来,屋子里瞬间亮堂了许多,能够清晰的看见恩公大人的嘴唇已经变得红润,面上也有了些血色。 “这药闻着都苦,他还这么顺利的喝下去了,看他今日气色好了许多,怕是明日就会醒来了吧。”秋麦一边喂着药,一边和秋盛说着。 秋盛低头看了看少年的面庞,道:“大妹,他看着不像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从来都没见过,等他醒来后,他的家人不来接他,或者我们找不到他的家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秋麦早就想过,便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救了我一命,我救他一次,算是还恩,若是他的家人不来接他,我们就等到他伤养好,再送他走。” 秋盛认可的点点头,将少年轻轻放回榻上,却在少年刚刚躺下时,榻上的人突然一个抽搐,嘶声喊道:“不,走,你们全部都走……快走……” 声音嘶哑,像是声嘶力竭的呼喝,少年浑身颤抖,激动的挣扎惊了秋麦和秋盛。 手突然被一个修长如竹,却长了些茧子的手紧握住,紧的骨头都快要被捏碎。 秋麦疼得咬牙,却没能把自己的手从少年的手中给抽出来。 豆大的汗珠从少年白皙的面庞滚落,泥土状的膏药顺着面颊流下,面上表情狰狞,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大力捏得秋麦骨头都快碎了,她的手被攥得紧紧的,疼的泪花都模糊了双眸。 秋盛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冲少年嚷道:“喂,快松手。” 他双手抓住少年的手,想要将他的手给掰开,可是无论怎么拽,怎么扯,都没办法让少年松开手。 “赶紧松手,不然打你。”秋盛急得高声爆吓。 秋麦只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但她也看出来了,少年似乎做了噩梦,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大哥别急,我没……”话还没说完,却见秋盛抡圆了胳膊,一拳狠狠的砸在少年面门上。 “呃啊……”少年闷哼了一声,并没有从沉睡中醒过来,而是抽搐了两下,彻底昏厥了过去。 手中的力道松开,少年的手臂垂直落下,搭在了榻上。 秋麦抬手,就见自己原本瘦小的手已经被攥得红肿泛紫,麻木和疼痛的感觉同时传来。 再看少年…… 呃,还好鼻子没有歪掉,只是一只眼睛被咂成了熊猫眼。 他的脸上原本就有伤,涂了不少泥土壮的药膏,却被汗水浸湿,整张脸花里胡哨的,看着就像是在泥田里滚过一般。 “大妹,没事儿吧?” 见少年松开了秋麦的手,秋盛急忙抓起秋麦的手臂,一见秋麦的手都红肿了,心里万分担心。 “走,我们去周郎中那儿让他给看看,大妹,以后你离他远点儿,等他醒来问问他家在哪里,就让他走。”秋盛现在是极不喜欢这少年,敢伤害他最宝贝的大妹,哼。 秋盛拽着秋麦的手,就想拉她往外走。 “等等,大哥,我没事儿的。”只是被大力捏了一下,哪里有那么娇气啊,秋麦没有动,叫住了秋盛,“我的手已经不疼了,等明日消了肿,就一点事儿都没有了,不用去找周郎中的。” “真不疼了?”秋盛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秋麦,又举着她的手细细看了看,似乎只是有点儿红肿,看着没别的问题。 “真的,好了大哥,我去打点儿热水过来给他擦擦脸,他毕竟还伤着,又不是故意的。” 秋麦说着,就往外走,手臂却被秋盛给拉住了。 “你带着苗苗和果果回屋歇息去,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弄脏我的床榻的。” 秋盛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嫌弃的睨了一眼少年。 拉着秋麦出了屋子,却乖乖的去打了热水给少年擦洗面颊。 他心里虽怨少年伤了秋麦,可本性纯善的他,又怎么会弃少年于不顾。 第55章 草垛后面钻出来的人 秋麦因为手受伤了,又多等了一日才和秋盛一起进山。 村子东边人家少,远远只看见秋麦背着一个空背篓,秋盛扛了一把锄头,四野竟然再无其它人。 也不对,有一个人。 东山坡下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外的草垛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的,见四周没人,她才从草垛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谷草,大咧咧的走了两步,却正好看见由远及近的两个人。 妇人脚步一顿,想要躲回草垛子里,却认出那两人正是秋麦和秋盛。 看兄妹俩一人背着个背篓,一人扛着一把锄头,想起前几日赶集,看着秋麦兄妹买回来的一大块猪板油,听说是他们兄妹在山里挖了什么东西去卖了银钱买的。 这,莫不是又要去挖什么好东西? 妇人的眼睛明显的一亮,扭着屁股朝着秋麦兄妹跑去。 “麦丫头,盛小子……嘿,还真是巧啊,这是要进山去挖宝贝?” 远远的就听见尖锐的呼喊声,秋麦仔细一看,就认出,这是那日卖山药回来搭了秋虎哥牛车,还胡说八道的赵家媳妇。 她家不是住在村子西边吗,离着这村东边也有几里地呢,怎么在这儿遇见她了。 “瞧瞧你俩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这么小就要干活,来跟赵婶说说,这是要去挖啥好宝贝呢,赵婶去帮你们。”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秋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乖乖巧巧的回答道:“不麻烦赵婶了,我们就是去坡上翻翻地。” “哎呀,这两孩子还瞒着赵婶干啥哩,赵婶也不是胡说八道的人,你们告诉了赵婶,赵婶还能去闹得全村人都知道啊。”赵家媳妇笑嘻嘻的走上前,拉扯了一下秋麦的袖子,继续说道:“赵婶知道,你们是进山去挖那日卖的那宝贝吧,放心吧,赵婶就是去给你们搭把手,帮个忙,你看你们两个孩子小小年纪。” 说的比唱的好听,秋麦静静的听着,等赵家媳妇说完了,她才笑道:“赵婶,我们这真就是去坡上翻翻地,赵婶若执意要帮忙,不如就去帮我们翻地,正好我们兄妹还愁着,十几亩地要翻到啥时候才能翻完呢,赵婶心好,这就赶着过来帮忙了。” 心好?赶着过来帮忙? 呸,赵家媳妇心里嗤笑,她若不是心里惦记着那日他们兄妹卖了好东西买回来的那一大块猪板油,她都懒得搭理这兄妹俩。 可看秋麦一脸认真的样子,赵家媳妇也拿不准了,莫非这还真是去坡上翻地的? 十几亩地,自家那七八亩地都不想侍弄,她哪里想去帮这个忙。 “去翻地啊,呵呵,婶子突然想起,家里还有急事儿呢,若是不赶紧回去,你叔就要发火了,改日吧,改日婶再来帮你们翻地。” 赵家媳妇这么说着,甩开了秋麦的手臂,扭着屁股从并排站着的秋麦兄妹中间挤了过去,还不忘了冲着秋盛抛了一个‘媚眼’。 等离着赵家媳妇老远了,秋盛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秋麦,“大妹,她这是干啥哩?” “谁知道她干嘛呢,不理会她便是了。”秋麦这般应着秋盛,目光望向了那边的草垛,她刚刚清楚的看见赵家媳妇的衣服上还沾了一截谷草,而那草垛边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住在那里的人正是那日一同搭秋虎哥车子的那个单身汉子莫老幺。 想起那日搭车的尴尬,这赵家媳妇出现在这里…… 弯腰穿过一片小树林,视野变得开阔了,秋麦兄妹发现的这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往前几日去过的那个断崖。 路虽然不好走,但也间或铺了些石板,只是杂草茂盛,缠绕在裤腿上。 想来这条路已经少有人行走了。 十里堡没有猎户,附近村子还偶尔会有人进大山深处去收山货,但走的也不是这条道,这里怕是一两年也难有个人走上一遭。 好在走过一次,也好认路,兄妹二人没多久就到了那日的断崖。 崖上,血迹还在,只是已经干枯凝结成了暗红色,更是再也看不出脚印的痕迹了。 枯叶满地,稀疏的树木间缠绕着不少拇指粗细的藤蔓,那日秋麦用来跳崖的长藤还缠绕在树上,另一端孤零零的随风在断壁上飘荡。 “大妹,你说的就是这种藤,跟山药一样?”秋盛一走到断崖边,就兴奋的跑过去拉扯到处缠绕的藤蔓。 秋麦也走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还是没法办确定。 “还要先挖出来看看才知道。” 秋麦这般说着,秋盛已经顺着藤蔓寻了一株出土的地方。 “那我就先挖一根出来瞧瞧。” 秋盛干劲十足,码足了力气挖土,秋麦便顺着藤蔓去寻找出土的地方。 没多一会儿,秋麦就寻到了三四株,可秋盛却没挖多大一个坑。 这可比山药难挖,山药是在东山坡上,自家土地旁,那一片都是砂土地,而这山里的土紧实着呢,从来没翻动过,一锄头下去,也就进去了一寸些许。 好在葛根生长的深浅不一,秋盛挖的这一根也没有挖太深,就挖到了。 没注意的一锄头下去,带起来的泥土却有些湿湿的,还沾了点儿白白的东西,秋盛喜得连忙丢开锄头,用手去扒土里的东西。 “大妹,挖到了,你快来看。” 这土用手可不好刨,扒拉了好一会儿,也只拿出被锄头挖断了的小半截。 模样像树根,只是比树根要粗大,断口沾了泥土,有一点点**渗出。 秋麦用手指把断口处的泥弄掉,断面有些微微泛黄,拨弄着看了看,又拿到鼻端嗅了嗅,她已经基本上可以判定,这就是野葛根。 “大哥,这就是野葛根。” “太好了,大妹你把背篓放到旁边,我们今儿先挖点儿回去。”秋盛更是欣喜,拿起锄头的手也更有力了。 葛根可没山药那么娇气,磕磕碰碰都没关系,挖断了也只是会影响存放,没有太大关系。 第56章 透风了 到太阳西斜,兄妹俩收工时,秋麦的背篓里已经有十多根大小不一的葛根了。 大的有两三斤,小的却不过拳头大小。 回去的路上,秋盛要抢着背装了葛根的背篓,秋麦却没让,今天这些葛根基本上都是秋盛挖出来的他,他已经出了不少力,衣衫都汗湿了,这点儿东西她还是能背得回去的,自然不能再累着秋盛了。 “大妹,我看那山里到处都是这葛根藤,咱们今日挖的这些东西是留着自己吃,还是拿出去卖啊?”回去的路上,秋盛征询着秋麦的意见。 “这个葛根和山药不同,直接拿出去卖怕是卖不掉。” “那就不卖了,留着自家吃。”秋盛也还干脆,一点儿也不为这些葛根不能直接卖银钱而觉得可惜。 秋麦却是摇头道:“这东西煮了或者炖了可不好吃,里面有粗糙嚼不烂的渣,和树根差不多呢。” “啊……”秋盛半张着嘴,吃惊的看着秋麦,“大妹,你不是说这东西和山药差不多吗?” 山药嫩滑爽口,极好吃,可是这东西和树根差不多,这么费力挖回去干什么呢,家里的银钱若是全买了高粱米,过冬肯定是没问题的,用不着吃这东西啊。 看秋盛那一脸纠结的样子,秋麦就不再逗他了,笑嘻嘻的解释,“这野葛根里虽然有粗糙的茎,炖了不好吃,但这也是带药性的好东西,等多挖些回来,我们再做加工,到时候大哥就知道了。” “哦……还好……”秋盛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了,指着秋麦道:“哈,大妹,你这是逗我玩呢。” 秋麦抿嘴,大哥的反映也挺快的嘛。 兄妹二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谁也没注意到,东山脚下,莫老幺家旁边草垛里,他们从旁边走过去后,一个妇人探头探脑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赵家媳妇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看着秋麦兄妹远去的背影,笑得贼兮兮的。 “哼,还好我机灵,想要糊弄我,门儿都没有,看样子这大山里还真有宝贝。” 赵家媳妇洋洋得意的小声嘀咕着,后背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妹子,一个人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哎哟……”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拍,赵家媳妇吓得就是一个哆嗦,回头,却见是村子里的花大婶。 “哎哟喂,花大姐,你可吓死我了。” 赵家媳妇不停的拍着胸口,又拉扯了花大婶一下,责怪道:“这大白天的吓人,你这是安了什么心啊。” “没做亏心事,你怕个啥,你倒是给大姐说说,咋在这儿,你家离这里可不近啊。”花大婶瞅了瞅赵家媳妇,拉着她小声问道:“你不会真做了啥亏心事吧?” 赵家媳妇的脸就是一僵,她也知道花大婶爱胡说八道,连忙辩解,“嘿,这也就是出来瞎溜达一下,谁知道走了这么远了,花大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这堂堂正正,哪里做啥亏心事的。” “嘿嘿……”花大婶就笑了,“那也是,不过我刚刚听你嘀咕着宝贝,怎么,遇上什么宝贝了,见者有份,妹子你可不能独吞啊。” 听了这话,赵家媳妇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话咋叫她给听了去,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只怕这位的大嘴巴能给你有多难听,说得多难听的。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花大姐,咱们俩亲,我也不瞒你,但是这好东西你可不能再出去告诉别人。” 听到这话,花大姐的眼神就是一亮,连忙打包票,“你花大姐是什么人啊,放心吧,我嘴最劳实,不会胡说八道的。” 赵家媳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你这嘴巴,说着话也不赵家媳妇见这事儿瞒不了花大婶,便附在花大婶的耳朵边把秋麦他们在山里挖了宝贝的事儿告诉了花大婶。 “嘿,这事儿当真?”花大婶的眼睛一亮,退一步盯着赵家媳妇。 赵家媳妇看花大婶那模样,就笑了,“我哪儿能骗你啊,今儿我这不是恰巧又撞上了吗,早上的时候我问他们了,他们还不承认呢,哼哼,还好我机灵,多留了个心眼,守在这里等着他们下山,就见他们背篓里背着不少东西哩。” 十里堡三面环山,在山脚下活了半辈子,也没发现这山里有什么宝贝啊。 花大婶还有些不相信,拉扯着赵家媳妇,确认道:“真是在那山里挖到的?” “当然,大姐看我这跟你说了你还不信,换做是别人,我都不告诉他呢。”赵家媳妇见自己把这事儿告诉花大婶,她反而不信自己,有些不高兴,却还是说道:“前两日去镇子上赶集,我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兄妹买了猪板油回来,啧啧,那么大一块又白又肥的猪板油,吃个一年到头都够了。” 赵家媳妇说着,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却见花大婶也是忍不住的舔了一下唇角。 “唉,这该死的兵匪,如今日子难过,我们连个饱饭都吃不上,那几个毛小子竟然有银钱买猪板油,不是寻找了宝贝是啥。” 花大婶这下子是坚信不移了,“妹子,那我们去山里看看?” “可是这山里有野兽,吃人的,连我当家的都不敢去,我们两个……” 赵家媳妇神秘的一笑,打断了花大婶的话,“担心个啥,这东山坡上不是还有田地吗,只要不入深山就行了,你啥时候见过野兽进村子里来的,他们两个小孩子肯定也不敢入深山,只怕就在这山坡上。” “那还站着干什么,咱们赶紧去看看啊。”花大婶大喜,拉着赵家媳妇就要往坡上去。 赵家媳妇却没花大婶那么激动,把花大婶拉住,她笑道:“大姐,你这也太着急了,你看这日头,天都晚了,咱们明儿再去,叫上当家的,虽然不是入深山,有个男人在身边,也放心一点儿。” 花大婶连忙说着赵家媳妇思虑周到,两个妇人商量了许久,约定明儿清早就去山里看看,便各自回家了。 第57章 准备再进山 夕阳西下,秋乔跟在不停忙活着做晚饭的周菊身后,寸步不离。 “娘,你就给我做一套蓝色小碎花的衣裳吧,桂花今天又穿了一身新衣裳出来,他们都夸赞桂花好看呢。” 秋乔缠着周菊,不停的做着思想工作,各种撒娇各种磨。 今日午后,她又去寻了苏锦哥哥,却遇见了同村子的桂花,瞧着桂花穿的是一身素兰色的棉衣,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做的,她站在苏锦哥哥身边,笑面如花的模样,每每想起,都觉得心里刺痛。 “乔乔,你这孩子,这几日是怎么了,老想着做新衣裳,今年入秋后娘给你做了两身新衣,不是够穿了吗?”周菊忙着涮锅添水,又要烧火添柴,秋乔就一直跟在周菊的身后,不帮忙,也不让开。 “那两身衣裳颜色都不好看,娘,你再给我做一套蓝色碎花的。” “如今日子难过,家里的银钱都是你奶奶掌着呢,上次那一套原本还是要给顺子做的,后来给你做了,被你奶奶数落了好久,乔乔你这两年也在长个,今年做那么多衣裳,明年也小了,再过两年,过两年不长高了,娘给你扯最好看的布给你多做两身。” 周菊一边忙活着,一边随口对秋乔道。 秋乔的脸色很难看,她咬唇看着昏暗的厨房,为什么家里还是那么穷,比上一世还要穷。 知道在周菊这里是讨不到她要的,心里不痛快,转身就出了厨房。 她就不信没办法,既然娘不给她做,她就自己去买一套蓝色碎花衣裳。 至于说银钱哪来的。 秋乔姑娘此刻正在她奶奶陈慧芳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她知道,陈慧芳藏银钱的那么几个地方,无非就是床下,柜子里或者没穿的鞋垫子里。 可是,没有。 到处都翻了一遍,一个铜板却都没看见。 她知道,陈慧芳肯定留了银钱,还想着以后存起来给壮子娶媳妇呢,可是把屋子里翻了一个遍,唯独没碰的也就是床下一个恶臭熏人的夜壶了。 “竟然没有。”秋乔咬牙,甩上门走出了陈慧芳住的屋子,却听到旁边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她满脸厌恶的瞪了一眼祖奶奶秋楚氏住的屋子,嘴里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推开门走进去,屋子里一股药味夹杂着霉臭,‘有钱给这老不死的吃药,没钱给我做新衣裳,我不信!” 屋子里,光线昏暗,气味刺鼻,那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前世她重病整日躺在榻上之时。 秋乔的目光慢慢打量着屋里几件旧家具,四脚柜子,不知道用什么木材做成的,看着虽然旧,却很结实,上面有精致的雕花,应该是秋家富足的时候置办的。 床旁边还有一个矮柜,上面铺了一层灰,秋乔记得,这个柜子里是用来放一些针线等杂物的。 榻上,秋楚氏并没有醒来,咳嗽缓了又迷迷糊糊的睡了,秋乔拉开矮柜的几个抽屉,挨个的翻找着,她心中还是抱着希望的,前世她亲眼看见秋楚氏把三件金饰交给秋麦,就是从这个矮柜里面拿出来的。 针线、布头都生了霉,倒了满地都是,一把破烂的木梳,两个烂木盒子,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秋乔气得拿起一个抽屉就朝着地上砸去。 哐当的碎裂声惊醒了浑浊的秋楚氏,她双眼看不见,急急的咳嗽了两声,抬手摸索着问道:“谁啊,是乔乔吗?” “哼……”秋乔冷哼一声,站起身看着瞎眼的秋楚氏在床上到处摸索着,却没再吱声。 “乔乔啊,咳咳……给祖奶奶倒杯水来吧,咳咳……”秋楚氏艰难的坐起身子,伸手想要寻找到秋乔,却什么也没抓到。 秋乔心情本就不好,在秋楚氏这里也一无所获,怒气便涌上心头,抬脚一踹破碎抽屉的木渣,留下凉凉的一句话,“喝水,喝你个大头鬼,老不死的。” 秋乔说完,甩手便走,急得榻上秋楚氏又是一阵急切的咳嗽,“乔乔啊,怎么了,乔乔……乔乔……” 无论秋楚氏怎么呼唤,早已经走出去的秋乔肯定是听不到了。 ** 次日,天气晴好,大清早,秋麦兄妹就起床忙活着做早饭,村子里却闹哄哄的。 “苗苗和果果乖,我和大哥今日还要出门,你们要乖乖的不要出去乱跑哦。” 早饭后,秋麦背了背篓和秋盛一人扛了一把锄头,就准备进山去挖葛根。 两个小家伙笑嘻嘻的站在屋门口,朝着秋麦挥手,自从家里多了一个玩伴‘旺财’之后,两个小家伙也乐于在家看家了。 “大姐放心吧,我和果果都会很乖的。”苗苗拍着胸脯保证,眼珠子却时不时的偷瞟着院子里懒懒蜷缩着的狼崽子。 苗苗性子野,秋麦还真不是很放心把他们留在家里和狼崽相处,可是两个小家伙都那么喜欢狼崽,她又不忍把伤还未好的狼崽扔回山里去。 “你们两个,离旺财远着点儿,它的伤没好,碰到会疼的。” 秋麦只能这般警告了两人,这才和秋盛道:“大哥,我们走吧。” 秋盛点头,扛起锄头刚要往院子门口走去,却听到外面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盛小子,麦丫头,在家吗?” 是林三叔的声音。 秋盛连忙放下锄头去开院门,就见林三叔和林三婶都过来了。 “你们两人这是准备进山?”林三叔和林三婶一迈步进院子,就开口问道。 “是啊,怎么了林三叔、林三婶?”秋麦点头应道,看两人好像有什么急事过来,她相信,总不会是担心他们进山不安全,过来阻止的吧。 “你这丫头,胆子也真大,那山里常有野兽,连村子里的汉子都不敢去,你们两个孩子怎么敢往山里去。”林三婶一脸担心的说着兄妹两人。 “先不说这个,”林三叔却打断了林三婶的话,转而问道:“你们前些日子卖的山药棍子不是说在自家土边挖的吗?” 第58章 全村都在挖葛根 秋麦完全打不着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得道:“是在自家土边挖的啊,就是东山坡上的砂地里。” 山药已经挖完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而且林三叔、林三婶待他们好,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秋麦不明白,这山药都挖完了,卖完了,怎么林三叔他们又跑过来问起山药的事儿了。 “那你们进山做什么,盛小子,你比麦丫头大,又是男孩子,怎么带着妹妹胡闹啊。”林三叔听到秋麦说他们卖的山药是在东山坡上的地边挖的,也松了一口气,却想起刚刚秋麦明确应道是要进山的。 秋盛被问得一愣,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挖葛根的事情告诉林三叔,他转头去看秋麦,就听到秋麦的声音。 “林三叔,我们进山是为了去挖一种葛藤的根,那个和山药有点儿像,我在山里看见了,昨天和大哥挖了些出来,就想着今日再去挖。” 这些事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瞒着林三叔、林三婶的,他们挖了山药的事情本来村子里就有些人知道,又进山去挖葛根,以后葛根要处理,要拿出去卖,终究会被知道,与其人人都知道了才告诉林三叔,不如现在说了。 只是她不知道,现在这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而且传的早已偏题了。 “唉,你们这两孩子,那葛藤根又是什么东西,既然寻到能卖银钱的东西,就小心着些,你们几个孩子日子难,能有个赚钱的法子也好,可是咋就被别人知道了去,如今村子里人人都扛着锄头进山,都说你们在山里挖到了宝贝,跟着去挖宝贝去了。”林三婶连连叹气,为秋麦兄妹觉得惋惜。 秋麦却只是顿了顿,便猜到了几分,村东边人家少,昨儿入山就遇见了赵家媳妇,回来的时候也没遇见什么人,而之前卖山药的事情,赵家媳妇也搭了秋虎哥的车,定然也是知道一二的,想来这事儿该是她传出来的。 “三叔三婶,你们看,那边屋檐下面堆着的就是葛根,我们昨天挖回来的,昨天进山的时候遇见了村子西边的赵家婶子,想来这件事情是她传出来的吧?”秋麦指了葛根给林三叔和林三婶看,又继续道:“这东西本来也是山里的,和山药有些不一样,直接煮了可不好吃,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宝贝,三叔三婶不用为我们惋惜。” “赵家媳妇?这事儿倒不是赵家媳妇传出来的,是从花家那边传出来的,花大婶那张嘴,你们也知道,什么话都说,又装不住话,平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的,知道啥说啥,不知道啥,编都能编出到处说,这才没多久,村子里全都知道了,她把那东西传的跟什么宝贝似地,村子里的人一窝哄全都扛着锄头进山了。” 林三婶解释着,和林三叔拨弄了堆在屋檐下的葛根看了看,道:“这也就比树根大一点儿,挖来做啥。” “这个可以用来做葛粉,虽然算不上多值钱的宝贝,不过林三叔林三婶,你们若是无事,也可以去挖些回来,也不是完全没用的东西,反正这段时间农闲,也没多少事儿。” “这……”林三婶和林三叔犹豫了,他们原本也没想过要去挖,就想着若是秋麦兄妹不在家,而是去了山里,这么多人都进山了,怕和秋盛兄妹发生冲突才急忙过来看看的。 “这葛根本来也就是山里长着的,也不属于我们兄妹,还不用进深山,不怕有野兽。” 林三叔、林三婶听到秋麦这么说也就彻底放下心了,想着今年地里面没活,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山里也不怕有危险,便决定也回家拿了锄头跟着村子里的人进山。 “那我们这就回去拿锄头,盛小子,麦丫头你们等等,我们一起进山。”林三叔和林三婶决定了便要回去扛锄头。 秋麦却不准备再去凑那份热闹,他们兄妹可比不得那些壮劳力,“林三叔,我和大哥就不去了,昨天忙活了一天也就挖了这么点儿,今儿去也挖不了多少,不如不去凑这热闹。” 秋麦话音刚落,院外却又传来了喊声,“麦丫头,盛小子……你们在家吗?” 来人是秋虎。 秋虎这个时候赶过来,自然也是因为野葛根的事情,他曾帮着秋麦兄妹拉过山药去卖,也吃过山药,秋麦兄妹也没瞒着他,还问过他来年要不要种上些山药。 可这突然之间村子里的人全部都说秋麦兄妹在山里挖了宝贝卖了大价钱,都扛着锄头进山了,他这个知情人担心着兄妹几个,和自家爷爷说了说,便匆匆赶来了。 秋麦便把刚刚跟林三叔、林三婶解释过的话再跟秋虎解释了一遍。 不过她却没有叫秋虎去挖葛根,秋虎家日子比林三叔家好过,她就没必要劝他去了,但却也提了林三叔他们准备去挖葛根,他若是想去便可以一同去,不去也没啥。 送走了林三叔、林三婶和秋虎,秋麦关上院门,回头就见秋盛站在屋檐下望着墙角的一堆山药出神。 “大哥,这是在琢磨啥呢?”秋麦走过去,好奇的偏头问他。 秋盛单手托着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许久,才开口道:“真是奇了怪,我们挖葛根这事儿,花大婶怎么会知道呢,村子里的人都说她神神叨叨的,莫非她真的会掐指算?” “……”秋麦扯了扯嘴角,没说出一个字来,花大婶会掐指一算,那十里堡的村民祖祖辈辈都守着大山,她早没算出来,晚没算出来,偏偏她们兄妹挖了葛根回来,就算出山里有葛根,知道扛着锄头去挖了啊? 不过这事儿她是无所谓了。 “怕是赵家婶子说给她听的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知道了就知道了吧。”秋麦耸肩,这东西也不是黄金,有人挖就去挖呗,他们再谋别的出路就是了。 而且她现在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打算,只是成与不成,还看此事过几日的发展吧。 第59章 恩公醒了 兄妹二人不用出去了,苗苗和果果自然是高兴的,拉着大哥大姐一阵欢呼。 秋麦索性闲下来,检查一下连婉容教了秋盛认了多少字。 薄薄的沙子铺在院子里,兄妹四人一人拿着一根小棍子,在铺平了的沙子上写写画画。 苗苗和果果年岁还小,自然是不识字的,便趴在地上乱画,秋盛却是能写出不少字。 “你们两个过来,我教你们写数字。” 看着苗苗和果果在地上鬼画符,秋麦便把两个小的抓过来,教他们写数字,她并没有在小原主的记忆里发现阿拉伯数字的踪迹,不过隐约记得阿拉伯数字是从宋朝就传入中国,只是没有广泛运用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代,因为在历史上并没有记载,她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间,不过看民风和习俗以及穿着打扮跟明朝有些相似。 她准备把阿拉伯数字和现在通用的文字结合,一起交给苗苗和果果,就在沙子上写了阿拉伯数字的“0”至“9”又写了汉字“一”到“九”。 “这个我认识,这个我认识,这是鸡蛋。”苗苗不安分的拿着小棍比划着,见到秋麦写出来的‘0’连忙欣喜的学着画了一个圈。 呃,这是数学课,不是美术课啊! 秋麦黑线的敲打了苗苗,拉着两个小家伙认真学习。 “大妹,你真厉害,娘教我认的字我好多都忘了,你都记得,还要让你来教我。” 见秋麦教苗苗、果果教的认真,秋盛由衷的夸赞道,可提到连婉容,他又沉默了。 秋麦同样沉默,不是她厉害,活了二十多年,教小学生和幼儿园小朋友认字还是没问题吧,还好他们曾经有一个万能娘亲,她也不怕被怀疑。 简单而温馨的一天在兄妹几人的欢声笑语中就这么度过了。 傍晚,秋麦刚准备做晚饭,却听到房间里有了动静,床榻被捶打得咚咚作响,摇摇晃晃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秋麦和秋盛挤在门口,临近黄昏,光线昏暗,却能看见少年痛苦挣扎的模样。 浑身惨不忍睹的伤,缠了一层又一层的发黄的纱布,却因为少年的折腾,渗出了血迹。 “他,这是醒着,还是在做梦啊?”秋盛拦在门口不让秋麦进去,自己探着脑袋好奇的望着。 老旧的床榻,摇摇摆摆任由着少年发泄。 “醒了。”秋麦站在门口,却看得真切,少年的眼睛虽然闭着,却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而紧闭。 似乎听到了兄妹俩的对话,少年紧握的拳头用力的砸了一下床榻,似泄了气一般,安静了下来。 秋盛吃惊的张圆了嘴,这,这人这是干啥哩? 正准备回头问自家妹子,这才看见,自家妹子已经走进了屋里。 “大妹,别,你别过去,小心他打你!”这少年的拳头劲儿可大着呢,自家的床都快被锤塌了,大妹这细胳膊细腿儿的,那里受得住他一拳。 秋麦咧嘴冲秋盛笑笑,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不怕他。” “嘿,我知道你醒着,你醒了就好好养着,别没被咬死,被自己折腾死了啊,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扛回来的。” 秋麦站在床榻边上,冲着少年说道着,也没听到少年的回应,却清楚的看见,他紧闭的眼眸微微颤动。 “哼,你以为闭着眼睛我就不知道你醒着啊,你的眼睫毛都已经出卖你了。”秋麦轻哼一声,对着少年继续说道:“你这一条命可是我们捡回来的,你要折腾,也等着出了我家大门再折腾。” “大妹,他真的醒着吗?”秋盛也走了进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说道:“他会不会是还在做梦啊,或者他是个聋子,听不见你说话,不然咋都没反应呢?” “……”秋麦扯了扯嘴角。 少年也有些装不下去了,缓缓睁开了眼,一双眸竟然如宝石一般澄澈明亮,没有初见那一日的风霜,没有断崖下与狼崽拼搏时的腥红,他的眸中,似有波光荡开,让秋麦恍一愣神。 “咕咕……”响亮绵长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的突兀。 昏暗的光线下,秋麦似乎看到了少年泛起红晕的面颊,她很不厚道的笑了,“嘿嘿,你好生躺着养伤,我去做晚饭,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拉着秋盛就往外走。 少年看着秋麦兄妹离去的背影,脸颊还有些发烫,到底有多少天没吃过东西了,已经不确定是多久前的那一日,他流浪到这个村子,就在一个坡上遇见了这个小女孩,她塞给了自己几个酸的掉牙的野山楂。 那时候他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后来进了山,也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 “水,我放在旁边,你若是渴了,就自己端了喝。”秋盛端了一碗温开水进门,少年似乎还在发愣。 嘴边突然凑过来的一个粗碗,他张开有些干涸的唇,秋盛便倒了些水喂少年喝下。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脾气,心里还怨着少年那日睡梦中无意伤了秋麦,而且之前明明醒了,还闭着眼睛糊弄他,哼! “咳咳……”一大口甘甜美味的温水冲过喉头,他有些来不及吞咽,呛得忍不住咳嗽,缓了一口气,张嘴嘶哑的吐出一个“谢”字,却发现秋盛已经把碗放在旁边,出了房门。 少年的面上,有片刻的呆滞! 这边,秋盛已经回了厨房。 刚洗了米,准备熬粥的秋麦见秋盛这么快就过来了,便道:“大哥,你先帮我烧着火,我去看看外面熬的药。” “大妹,我看那小子也醒了,明天我们就问他家在哪里,让他家人来把他接走。”秋盛追着秋麦的脚步出来,他道。 秋麦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过什么时候送他走,不过他既然醒了,自然也应该问问他的家人在哪里,好让他的家里人知道,免得担心。 熬了米粥,炒了一碟新鲜的菠菜,让秋盛把饭菜端上桌,灶里还在小火煮着,锅里的米粥冒着泡泡,切碎的菠菜叶放进米粥里煮着,淡绿色的蔬菜粥飘着淡淡的清香。 第60章 加工葛根 接连几天的阴雨,秋风呼啸,枯叶飘飘,冬天更近了一步。 清晨,秋麦打开房门,就看到远处红彤彤的太阳,雨停了,院子里还湿漉漉的,坑坑洼洼处,泥泞一片,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咦,出太阳了。”秋盛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迎面就看见了清亮的天空那一轮红日,只觉得秋风带来的暖意瞬间散去了许多。 一下雨,到处都是泥,他们已经几天没出门了,这一看到太阳,心情都变得愉悦了。 “大哥,我们上午把葛根切碎拿到林三婶那边去磨了,他们家里有石磨。”这几日下雨,秋麦兄妹把挖回来的葛根洗干净晾干了水,就合计着趁天晴去磨了浆,做葛根粉。 “好。”秋盛并不懂秋麦要怎么弄,不过自家妹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就好了。 吃过饭,兄妹二人就搬了菜墩子放到桌子上,教了秋盛怎么剁葛根,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这葛根茎多,切不断就算了,反正一会儿还要用石磨子磨一遍的。” 秋麦提了两个木桶过来,把秋盛剁好的葛根装进木桶里。 “大妹,你这是要做啥,磨了做饼子吗?”秋盛跟着忙活了许久,却还弄不懂,终于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秋麦笑笑,摇摇头解释,“不是做饼子,不过滤了粉出来的渣倒是可以用来烙饼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粗糙。” “那是做啥呢?”秋盛还是不懂,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将最后一根葛根也剁碎了。 把碎粒装进了两个木桶里,又把两个桶各放进一个背篓里,秋麦看了看桶里小半桶碎葛根,拉了拉背篓的背带,确认结实着呢,才对秋盛道:“我们把葛根磨了,滤出粉来,晒干了就是葛根粉了,走吧,趁着今儿天色好,我们早些把事儿干完。” 兄妹俩一人背起一个背篓,走出厨房,就看见苗苗和果果正在和小狼崽旺财嘻戏。 那个小东西的伤好的比屋里那位病号快很多,相比较于那一位一声不吭闷躺着,旺财已经能跑能跳,还特爱和苗苗果果疯玩。 “大哥,大姐,你们去哪儿?”看秋麦和秋盛像是要出门,果果跑过来问道。 “我们去林三叔那边磨东西。” 秋麦刚说了这句话,苗苗就兴奋的蹦了过来,“我要去,我要去,大姐,带我去。” 果果笑得腼腆,却也目不转睛的望着秋麦,同样说道:“我也要去。” 这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果果和苗苗也许久没出去玩了,秋麦看着两个小家伙期盼的样子,笑着点头,“走吧,带你们出去玩儿。” “大姐最好了……”两个小家伙听到秋麦这句话,立马欢呼雀跃,却引得秋盛凉凉的说道:“大哥不好吗?” 机灵的苗苗和果果又立马改口道:“大哥和大姐都是最好了。” “小马屁精。”秋盛把房门、窗户都关好,走到在门口等他们的秋麦面前,道:“都好了,我们走吧。” 秋麦点头,兄妹四个就要锁了院门出去,却见脚边还缠着一个小家伙。 旺财同样欢呼雀跃的一会儿在苗苗身上蹭了蹭,一会儿跑到果果的脚边舔了舔。 秋麦黑线的看着旺财,这家伙越来越像是一只狗了,但是她还是不敢忽视它是一头狼的事实啊,而且她还真不敢把这小家伙就这么带出去,十里堡虽然没猎户,但保不齐会有人见过狼,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旺财的伤还没好呢,可不能带出去,先把它留在家里吧。”秋麦拉开了门,想要把旺财招呼回去。 苗苗和果果就不舍得了,果果蹲下身子,摸了摸旺财的脑袋,替它求情,“姐姐,旺财很乖的,我抱着它,不让它乱跑,你让它出去玩吧。” “是啊,大姐,带旺财出去吧,让它去认认路,免得以后跑出去找不到回来的路。”苗苗扯了扯秋麦的衣服,已经跑过去替秋麦关了院门。 可以带出去吗? 秋麦看着旺财像一只狗一样乖乖蹲在果果的脚边,满脸乞求的盯着自己。 好吧,这只狼也太通人性了,她真怀疑,这是一个人假扮的吧。 见秋麦还是没说话,果果也走到秋麦的身边,拉了拉秋麦的袖子,“大姐,你就带上旺财一起吧。” “大姐……”苗苗也拽了拽秋麦的袖子,两个小家伙都可怜巴巴的看着秋麦。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小家伙都喜欢这样卖萌讨好她了,哦不对,是三个小家伙。 秋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这样可不好啊,可谁叫她就吃这一套呢。 “大妹,没事儿,就带了旺财去吧,它这么小也不能守家。”连秋盛都开口了,秋麦还能继续虎着脸不同意么? 显然不行。 “好吧……”秋麦妥协。 苗苗和果果瞬间换了笑脸,两个小家伙一人牵着秋麦的手,一人牵着秋盛的手,兄妹四个甩手欢笑着往林三叔家去。 而此刻,秋家前院,周菊正指着秋老三叫嚷着。 “就知道跟着那些人去挖,费了这么大劲儿挖回来一堆废物,连枯柴都比不上,难吃又卖不掉,现在还都堆在院子里干啥,不如丢出去算了。” 周菊指着秋老三脑门骂着,一脚一脚踢弄着堆在院子里的野生葛根。 自从秋麦兄妹在山里挖了葛根的事情被传出去之后,十里堡的村民们都扛着锄头进山,企图也挖出什么宝贝来。 山里,葛根很多,家家户户大背小背的往家里背,看着快挖完了的时候,还争抢起来了,如今村子里每户人家里都堆了不少的葛根,原先,他们望着院子里堆的葛根,就像是望着一座金山,心里做着发财的美梦呢。 可昨儿赶集,村子里的人都想法子把葛根弄到镇子里去卖,有的借牛车,有的天不亮就担着或者背着葛根步行,那是费尽力气,可是等了一上午,各种法子想尽,葛根都没人要,卖不掉。 那些做着发财梦的村民们热切的心都凉了半截。 卖不掉,没办法,只能全部弄回去,想着,这么多东西弄回去自己吃也行啊,还能比麻根、芋头难吃啊。 可是等那些妇人们用各种方法把葛根烹饪出来,那些做着发财梦的村民们心是哇凉哇凉了。 这东西没啥味道,还老的全是茎,跟树根也差不了多少,没啥吃头啊。 第61章 大量收购 秋老三闷着不说话,任由周菊嚷着骂着。 秋乔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没有想要参合的意思,秋壮觉得好玩,在旁边看着他老子的笑话。 陈慧芳却看不过去了,自家的宝贝儿子,哪里是被这么骂的,立马就和周菊闹起来了,“你看着别人家大背篓小背篓的挖了葛根回来,眼馋了,天天嚷着我儿子不知道去挖葛根,现在挖回来了,你又骂个啥?” “哎哟,婆婆,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哪里敢骂他啊,你看看,你看看这费劲儿忙活了这些日子,这都白忙活了呀。”周菊尖着嗓子嚷着,陈慧芳的心又哪里会比她好过。 她原本还想着,自家挖了这么多葛根,若是卖了定然能买不少米粮过冬,还能留一些银钱到时候攒着给秋壮娶一个可心的媳妇,谁知道院子里的金山突然变成了没用的东西。 “还不是你这个婆娘没用,看见别人进山,就赶着把自家男人也叫去,也不想想,那荒山野岭的能有个啥好的,也不担心自家男人在山里遇见野兽,哼,我看你就没安好心。” 陈慧芳越想越气,指着周菊就数落着。 周菊那是觉得比窦娥还冤,哭闹道:“天地良心,我哪里没安好心,若不是婆婆你给我说山里能挖着宝贝,我能让他进山吗,这一下子还说是我没安好心,不顾自家男人安危,哎哟喂,我这日子怎么这么苦啊……” “嘿,你这死婆娘,这还怨我了啊,我难道还不为我自己的儿子好啊……” 周菊哭哭闹闹的,陈慧芳骂骂嚷嚷的,婆媳二人在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 秋乔看见这样的场景,只觉得烦闷碍眼,索性无视他们,拉开院门,便往外走。 才没走了几步,却远远的看见秋麦兄妹四人欢欢喜喜的背着两个背篓走在小路上,后面还跟着只像狗一样的小尾巴。 相比较于自家的乱糟糟,那边的欢快和谐让秋乔的心情瞬间糟糕透顶,凭什么,重活一世,她的日子过得这么糟糕,秋麦却依然活得这么好。 ………… “林三叔,林三婶,在家吗?”还没走到院门口,秋盛已经扯开嗓子叫唤人了。 林家的后院里,林三叔和林三婶正为堆在那儿的葛根发愁呢。 “麦丫头,盛小子,你们过来了。”听到声音,林三叔和林三婶从屋子里出来,见是秋麦兄妹几个,连忙招呼道。 “林三叔、林三婶,还有我们呢。”苗苗和果果见没唤道他们的名字,连忙走上前,拉着林三叔和林三婶卖萌撒娇。 “苗苗和果果好些日子没过来玩了,来进屋里去,上次别人送了我几块糖,让你三婶去给你们拿了来。”林三叔招呼着苗苗和果果进屋,林三婶听到林三叔这么说,恍然的想起来了,急忙回屋去给几个孩子拿糖。 “林三叔、林三婶,别麻烦,我们这过来是想用一下你们的石磨子。”秋麦说着,已经把背着的背篓放了下来。 “不麻烦,不麻烦,等等啊,把糖拿出来吃了,三婶给你们把磨子洗一遍,好久没用了。”林三婶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不一会儿,就见她从屋里拿出一个发黄的纸包,打开,里面是四块拇指大小的麦芽糖,放了有几日了,有些黏黏的。 “来,真正好,四块,你们四个一人一块。”林三婶托着纸,把麦芽糖放到苗苗和果果面前。 两个小家伙甜甜的笑,也没有客气,一人拿了一块,而后齐齐道谢:“谢谢林三婶,谢谢林三叔。” 苗苗和果果拿了糖,林三婶便把另外两块递到秋麦和秋盛面前,“麦丫头,你接着,你和盛小子一人一块。 “谢谢林三婶。”秋麦本不想拿的,可是转念想,林三叔家并没有小孩,他们唯一的儿子也不在家,她若是不要这一块糖,秋盛肯定也不会要,不是一块糖多值钱,而是她知道,大哥肯定也是喜欢这糖的,毕竟他也才十一岁,小学生呢。 林三婶把糖分完,这才看到秋麦和秋盛背篓里放着桶,探过去瞧了瞧,却没认出来是啥。 “咦,你们这是啥,准备磨了这个东西吗?” “是葛根,我们剁碎了,准备磨葛根粉。”这些事儿,秋麦自然不会瞒着林三叔和林三婶。 “葛根?”想着自家后院堆着那一堆,以为没用了的东西,林三叔和林三婶正犯愁了,听秋麦说可以磨了做葛根粉,便又问道:“那葛根粉有啥用,这葛根挖回来,卖不出去,又没法吃,可愁着我们了。” “你们拿葛根出去卖了?”秋麦在听闻村子里的人都扛着锄头去挖葛根就想到过可能会这样,只是这几日下雨,他们也没出门,没听到风声,自然也没听到村子里的各种怨怪。 “我们倒还没拿到镇子里去,只是昨儿他们好多人都担了去,可都是怎么去的怎么回来了,一点儿都没卖出去,我们听到这消息,就想着,卖不出去就自己煮着吃,可是昨晚上煮了两根,那东西里面粗糙得很,树根似地,嚼不烂,还有股味儿。” 林三婶解释着,她说完,又听到林三叔补充道:“我们还想着,要不要把它给扔了出去,可又忙活了好几天。” 挖葛根是秋麦建议林三叔林三婶去的,她知道怎么处理葛根,可是村子里其他人不知道啊。 “这倒是不用扔出去了,不如也像我们这样洗干净剁碎了,用石磨子磨碎了滤粉出来。”秋麦这么跟林三叔说着,又想起最初的想法,便问林三叔道:“村子里应该挖了很多葛根,他们都没卖出去,可还在家里堆着?” “真能磨出粉来就好了,唉,都在家里堆着呢,他们好些人说着要扔了,可又舍不得,怎么,麦丫头你问这做啥?” 听到林三叔的回答,秋麦的眼睛就晶亮了,她道:“林三叔,我准备把村子里的葛根都收了来,磨粉的事情就先不告诉别人了。” 第62章 不划算的买卖 “收了来磨粉?”林三叔和林三婶都很吃惊,同样也没觉得秋麦用这又糙又难吃的葛根能磨出什么粉来。 林三叔便道:“麦丫头,收就不用收了吧,我们后院还堆着一两百斤,你都拿去磨粉,若是不够,我再去相熟的几家给你要些来,你们兄妹几个又没个壮劳力,日子本来不好过,怎么能再花银钱去收这东西呢。” 林三叔说着,已经招呼林三婶拿了背篓去装他们堆在后院的葛根。 “林三叔、林三婶,你们等等。”秋麦连忙制止了二人,解释道:“我也没有打算用太高的价钱去收,卖山药还剩下几钱银子,收一些就够了,你们的自家留着,待会儿我也教了你们怎么做葛根粉。” 林三叔还是不赞同秋麦的做法,就转问秋盛:“盛小子,你也同意这样做?” 秋盛却是最相信秋麦的,连连点头道:“我听大妹的,她说好就好。” “我们也都听大姐的。”旁边,玩的不亦乐乎的苗苗和果果突然也插话了,两个小家伙虽然不知道他们再谈论什么,却不妨碍他们关键时刻表现一下狗腿的一面。 林三叔、林三婶见说不通几个孩子,也就叹了一口气,“哎,好吧,你们要磨粉,我去给你们推磨子。” “嘻嘻,谢谢林三叔、林三婶,你们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秋麦连忙道了谢,拉了秋盛过来帮忙磨浆,同时心里盘算着这葛根怎么个收法。 卖山药剩下了九钱银子,也就是九百文,给恩公大人取药花了差不多两百文,就剩下七百文左右。 钱到用时方恨少,秋麦合计了一下,决定以一文钱五斤的价格收购葛根。 如今村子里多半人家里都堆着百十斤葛根,她也没资金全部收了,而且快入冬了,若是遇见阴雨天,可就坏了,便收个一千斤左右,趁着这几日天气好,赶紧磨了晒出来,能晒出个六七十斤葛粉也就够了。 当然,能不能收到一千斤葛粉还另说,不是她给的价钱太低,而是人心不足。 有的人会想着这葛根挖回来放着也就白忙活了,能卖一分是一分,自然也有人想着,他们兄妹愿意花银钱收购葛根,说明这东西还是有价值的,便留着不愿意卖。 一文钱五斤葛根,听着便宜,可这东西野生野长,不过几天时间,挖上一百斤就能卖25文钱,那是可以换十多个鸡蛋或者四斤猪板油了。 “这磨出来的东西浑黄浑黄的,还有渣,这有什么用啊。”林三婶看着从磨盘口子里流出来的浆,拿了一个小碗接了一点儿,沾在嘴里尝了一下,觉得味道也不好。 “这个还得拿回去浆洗过滤,然后再晒干。”秋麦笑着应道,同时对林三叔说道:“林三叔,就麻烦你给村子里的人说一声,若是愿意卖的人家就把葛根挑到秋家老院子来,我们明儿上午就在家里收葛根,一文钱五斤,总共也就收个一千斤左右。” “那不是要花二钱银子,你们这几个孩子,有银钱折腾这个,不若买了高粱米过冬,你们这两桶东西能弄出多少你们说的那个粉啊?”林三婶还是不赞同,她也是心疼秋麦兄妹,才好心的建议。 秋麦也不会介意,现在东西没做出来,林三叔、林三婶肯帮忙做,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晒干了应该能有两斤吧。”秋麦估了一下,回了林三婶的话。 林三叔和林三婶看着满满两桶浑黄的葛根浆,这也怕是四五十斤葛根磨出来的,才能晒两斤粉。 “这两桶才能晒两斤粉,那你们弄个一千斤也晒不出多少粉啊”林三叔和林三婶原本想着,一千斤葛根花二钱银子,能晒出个五六百斤粉,就算不值钱按一文钱一斤,也能赚上二、三钱银子。 可是如今听来,一千斤葛根也就能晒出几十斤粉,这怎么也不划算啊。 “这东西产量本来就不高,不过等弄出来三叔、三婶尝尝就知道了,肯定好吃。”秋麦也没做多的解释,磨完了浆,又用清水洗了磨子,这才跟林三叔、林三婶告别。 “这两桶东西也不轻,你们就别背了,我去拿扁担给你们挑回去,还有那磨子,我待会儿找两个人帮忙,给抬到你们那里去,明上午我跟你林三婶就过来给你们帮忙。” 林三叔见秋麦兄妹是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儿,也就不在劝了,便是能帮忙的地方尽量帮忙。 秋麦也没有拒绝,她不爱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他们现在的确缺帮手,不过林三叔林三婶对他们的好,她都记在心里,以后必定会回报。 “大哥,我去找苗苗和果果,你先回去吧。” 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在林三叔家院子里玩了没多一会儿,就溜了出去,平日里他们不常出来玩,可同村子里的孩子却是天天在外面野。 秋麦不放心两个小家伙,还有旺财,那可是一只狼崽,若是别的小孩不知轻重,惹得它发狂咬了人怎么办。 和林三叔林三婶告别,秋麦便出了林三叔家的院子,四周是荒凉的田地,蜿蜒的小路,可以看到远近的几个竹林环绕的院子。 因为兵匪洗劫,村子里的田地都荒废了,又快过冬了,地里面自然也没有活干,一眼望去,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可上哪儿去找人啊。 秋麦愁了,便顺着小路去了最近的一个院子。 青竹环绕,地上铺满了竹叶,远看一片翠绿,直到走近了,才能看到一户一户的人家。 “大伯,看见我们家苗苗和果果了吗?”刚走到院子边上,就遇见了一个扛着锄头准备下地里的大伯。 “是麦丫头啊,苗丫头和果果应该去了苏秀才家里,好多孩子都爱在那儿玩,你去那儿瞧瞧吧。” 大伯看了秋麦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谁家孩子,便跟秋麦说叨着,“你知道苏秀才吧,就是那个前没多久才搬到村子里来的秀才,租了里正家的旧房子,他和他的儿子都是有学问的人,村子里的孩子都喜欢往那儿去。” 第63章 少年苏锦 “好勒,谢谢大伯。” 大伯瞧着也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人却唠叨得很,秋麦连忙道了谢,便没有往院子里去,而是去了旁边的院子。 苏秀才,住在里正家的旧房子里,秋麦想了想,不就是前几日见过的那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少年的父亲吗。 那日秋乔赶着来介绍了一通,说那少年好像是叫苏静,额,是苏瑾还是叫苏锦,反正大概就是这个名字,说他父亲是个秀才,学问了得,而他也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这不就是学霸型的孩子么,长的斯文秀气,成绩好,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就是小女生心中的男神学长。 秋麦边想边走着,远远的就听到了孩童的嬉笑声,看样子,院子里的孩子还真不少。 果不其然,苗苗和果果还不算最小的,有一个小豆丁才刚刚学会走路,应该是被自家哥哥姐姐带了过来的。 一群小家伙在那边嬉闹逗弄旺财,苗苗赫然就在里面,另外几个年纪长几岁,也就差不多八九岁的样子的孩子围在一个秀气白净的少年身边,听他讲故事。 “咦,秋乔,那个不是你妹妹吗,自从她娘跟着野男人跑了之后就再也没出来玩过了,听说你们还分家了,看她那瘦不拉几的样子,一天是不是都没吃东西啊。” 围在苏锦身边的七八个孩子里面,除了果果这个小家伙,其它的都是几个女孩子,和秋麦年岁差不多,以前还偶尔一块儿玩过。 面朝着门口这边,桂花一眼就看见了秋麦,扯了扯旁边秋乔的袖子,小声的低估道。 秋乔一听到秋麦两个字,心头就是一跳,她根本不想让苏锦哥哥和秋麦接触,抬头看着无视她的秋麦,她握紧拳头,恨不得立马把她给扔出去。 苏锦似乎也觉察到了有人进了院子,他抬头,就看见了秋麦,他还记得这个有趣的小丫头,那日抱着两颗白菜走路不专心,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秋麦……这边……” 听见有陌生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秋麦原本正准备去叫苗苗的,回头就正好看见苏锦浅笑冲她招手。 秋乔的唇都快咬破了,为什么,为什么苏锦哥哥记不得她的名字,却一口喊出了秋麦的名字,不行,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苏锦哥哥,别让秋麦抢了去。 看着秋麦朝这边走来,秋乔真是恨不得把苏锦藏在屋里锁起来,让他永远不跟秋麦接触。 “大姐,你来了。”果果听到有人唤秋麦的名字,站起来回头看,就见秋麦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抬起小脸,笑得腼腆,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溜出去玩儿也不打一声招呼,下次我可不出来找你了哦。”秋麦揉了揉果果柔软的头发,抬头跟苏锦打了个招呼,“你好。” 苏锦一愣,笑着应道:“我很好!” 额,这一下子变成秋麦愣了,她咋忘了,这个时代打招呼还没有说你好的。 “大姐,来,给你小板凳,你坐,苏锦哥哥知道好多故事,跟大姐讲的故事一样的好听呢。”果果拉着秋麦的手,把有些愣住的秋麦给拉了回来。 就见他把自己坐的小板凳让了出来。 “果果啊,你秋麦姐姐比较喜欢玩,可不爱听故事,不如让她去跟苗苗他们玩,也别打扰苏锦哥哥讲故事啊。” 秋麦还真没打算坐下听故事,却听到秋乔这么说,就见她虚假的笑了笑,而后用一种温柔似水的声音对苏锦说道:“苏锦哥哥,你继续讲故事吧,我们都等着听呢。” 苏锦的笑容一直都很柔和,他举止斯文,到真像是个书生。 “秋麦才刚刚过来,没听到前面的,不若我从头开始讲吧。” 苏锦的话瞬间让围着他的几个女孩子不满了,就听到桂花嚷道:“凭什么,她自己没早早过来,我们前面的都听过了,苏锦哥哥你不用理会她,继续讲就可以了。” 秋麦本来也没有兴致听他们讲什么故事,虽然她表面上也是个才八岁的小丫头,可奈何灵魂已经二十五岁了,若是换做这个时代,成亲早的孩子都快有她这年岁了。 可是嘛,她们想赶她走,她偏偏还就不走了。 直接坐在了果果递来的小板凳上,抱着果果坐在自己的身上,秋麦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苏锦,就看他是继续接着讲呢,还是重头再讲。 “好了,我就重头讲这个故事吧,如果你们不想再听一遍,可以先去玩一会儿再过来。”苏锦没有注意到几个女孩子的情绪,而是重新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至于那几个围在苏锦身边的女孩子,却谁也没有离开,而是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苏锦,额,原来古代的小女孩这么小年纪就开始犯花痴了。 口才肯定比不上说书先生,故事的精彩程度嘛,对于秋麦说来也觉得无聊,她感觉自己都快打瞌睡了,后悔自己堵了这一口气,浪费时间来听这么无聊的东西,可看果果听得津津有味,也算是陪了陪小家伙吧。 这边,苏锦总算是把故事讲完了,那边苗苗嬉闹得满头大汗,衣衫都汗湿了。 秋麦走过去叫住了苗苗,“苗苗,我们该回去了哦,玩太久了大哥会担心的。” 苗苗性子虽然野,也贪玩,却很听秋麦的话,听见她叫自己,连忙从几个孩子中间跑了出来,飞扑进了秋麦的怀里,“呵呵,大姐,好好玩儿,我再玩一小小会儿就回家吧。” 小家伙竟然还腻在秋麦怀里撒娇,秋麦用袖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得回家换衣服了,身上都汗湿了,待会儿冷着了会生病的。” “好吧,我不玩儿,我去唤旺财回家了。”苗苗说着,又跑回了孩子堆里。 旺财这只狼崽子也贪玩,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它也不怕,和一群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大姐,我也去唤旺财。”果果乖乖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打了一声招呼,也跑了过去。 这两个小家伙,秋麦无奈的摇摇头,也没急着催促,而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嬉闹。 “咦,这只狗是你们养的吗?” 苏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秋麦回头,就见他不知何时摆脱了那一群女孩子,站到了她的身后。 “这只狗是何品种,怎的有些与众不同呢?”苏锦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像是在询问秋麦,却又有些像是自言自语。 “这般眼神,还有那耳朵和嘴都有些不一样,倒是有点儿像是书籍里记载的狼……狗。” 第64章 差点露馅 一个狼字突然跳进秋麦的耳朵,吓得秋麦身子一僵,却又听到了他姗姗来迟的狗字。 秋麦蹦高的心缓缓落下,用平静的语气回应了一句:“我还真不知道旺财是什么品种,只是在别人家抱回来的一只普通的狗,养着既能给苗苗和果果作伴,又能看家,就足够了。” 作为一位活了二十多年的阿姨,面对一个少年,撒起谎来是面不红,心不跳,她这么回应了苏锦,心里却暗暗决定,以后不管那只狼崽如何卖萌,她都不能再放它出来了,回去就找根绳子把它给拴在家里。 苏锦听了秋麦的回答,也只是浅浅一笑,他收回落在旺财身上的目光,就见秋乔和桂花凑了过来。 “苏锦哥哥,你们两个站在一边,在聊什么呢?”桂花凑过来,扬起小脸,望着苏锦,笑面如花,眼神热切,可看向秋麦的眼神就明显的有些不友善了。 秋乔站在桂花的旁边,故作温柔,声音柔婉的道:“苏锦哥哥,我们还想听你讲故事呢。” 原来古代的孩子不光结婚早,心智成熟也很早,这苏锦就是个招蜂引蝶的,他这一出现,村子里的女孩子就像是蜜蜂见着了蜜糖,都扑了过来,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远点儿的好。 忽视了旁边蜜蜂蝴蝶粘着蜜糖,秋麦直接走到一群小毛孩子中间,牵起了苗苗和果果的手道:“我们得回去了哦,不然一会儿大哥要找来了。” “好吧,旺财,走咯,下次再带你出来玩儿。”苗苗爽快的应了,又唤了旺财,一蹦一跳的出了院子。 秋麦牵着果果的手,便也离去,旺财狗腿的追在旁边,欢快的蹦蹦跳跳的。 看着几道身影消失,秋乔的拳头却是越攥越紧,为什么,天天守着苏锦哥哥,苏锦哥哥还是特别注意秋麦,这一群蠢笨的小女孩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秋麦,秋麦呢,她不相信,重活一世,她改变不了这样的命运。 苏锦哥哥是她的,谁也抢不走,谁也不许抢。 “喂,你怎么啦,赶紧过来,不是要听故事吗?”秋乔的身子紧绷,心中满满都是妒忌,手臂却突然被桂花拉住了,“赶紧拉,发什么愣呢,苏锦哥哥已经在开始讲了。” 桂花拽着秋乔和几个女孩子围坐在苏锦的身边,她骄傲的扬起小脸,一眼看过所有的女孩子,今日她穿的又是一身新衣,村子里没有哪个女孩子有她漂亮。 秋麦和苗苗、果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太阳正好,院子里暖洋洋的。 走进院子,见林三叔竟然已经找了人帮着把石磨子抬到她这边来了,不免有些脸红,自己在外面贪玩,还让大哥和林三叔忙活。 “回来了啊,我还正琢磨着这葛根磨的浆要怎么处理呢。”秋盛蹲在两个木桶前面,正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弄,见秋麦回来,双眼亮晶晶的。 “听村子里新搬来的苏锦讲故事,耽搁了些时间,这葛根磨的浆要用水把里面的粉洗出来,放在水里面沉淀,大哥,我去把家里的桶和盆全部取了出来,你打些水起来,看着我弄一遍就会了。” 秋麦进了院子,转身关了院门,便去厨房把几个桶和盆都取了出来,又把杆子上晾着的白纱布取了下来。 “大哥,你帮我抬一下桶。”倒了半桶葛根浆在另外的一个空桶里面,添满了水,用木棒子搅拌了好一会儿,又取了一个空桶放在旁边,这一次,空桶上面铺了白纱布,搅拌均匀的葛根浆水透过纱布过滤到了桶里,渣却全部被白纱布阻拦了。 等一只桶里的浆全部过滤到另外一只桶里,秋麦把白纱布里的渣抖到一个盆子里面,又和秋盛把装了过滤后葛根浆的桶抬到了屋檐下面能遮雨的地方。 “等明儿葛粉就会沉淀到桶底,到时候只要把面上的清水倒掉,再把葛粉捞出来晒干,就可以了。”做完了一系列动作,秋麦才跟秋盛讲解道。 自己动手做了一次,比秋麦光用言语解说清晰多了,秋盛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懂了,又倒了半桶水在剩下的半桶葛根浆里,搅匀了和秋麦一起过滤。 兄妹俩一个八岁,一个十一岁,都还是孩子,但因为有灵珠产生的灵泉慢慢的改善着他们的身体,如今秋盛的体力快比的上一个成年人了,而秋麦也不似从前那般柔弱。 等四个桶排排放在屋檐下面,秋麦和秋盛又把剩余的一个空桶和两个盆收进了屋子里,院子里重新变得宽敞了。 “大妹,你在想啥呢?”秋盛从厨房出来,就看见秋麦对着院子里放着的石磨子发愣。 听到秋盛的声音,秋麦回头,把自己的思虑跟秋盛讲了一遍。 秋盛听后,却没觉得多大一回事儿,他道:“明儿若是收到那么多葛根,就叫林三叔和林三婶过来帮忙,到时候酬谢他们就行了,至于说没那么多桶,我们可以去相邻的几家借,至于这石磨子嘛……” 秋盛前几点还能想出法子,可这石磨子整个村子里也就那么几个,总不能都借了来吧,他家院子也放不下啊。 秋麦没有立刻回答秋盛的话,目光却落在了水井旁废弃的石臼上面,是了,她考虑到一个磨子,甚至几个磨子想要磨一千斤葛根很费时间,却忘了还有另外一样东西,也能让葛根出粉。 “大哥,我们不出去借桶,桶太小了,也装不了多少,去买几口烧制的广口水缸吧,嗯,再让林三叔邀几个相熟的叔伯过来帮忙,工钱就先记着,我们管一顿饭,这样最多三天就能把葛根处理完。” “请人帮忙?”秋盛却是没想过这一点儿的,他犹豫了一下,问秋麦道:“大妹,我们做出来的葛根粉能卖掉了,若是卖不掉,就不请人,我们自己慢慢弄吧,也没多麻烦的事儿。” “大哥放心吧,肯定能卖掉的,我之所以请人,是因为我不准备用石磨子磨葛根,而是准备用那个。”秋麦说着,便指向了水井旁边废弃的石臼。 第65章 能卖大价钱 第二日清晨,秋家后院聚了不少的人,村子里一听说秋麦兄妹要收前几日山里挖回来却卖不掉的葛根,都凑了过来。 当然,看热闹的居多,却没有几个人真的背了葛根过来。 一大早,林三叔和林三婶就过来帮忙抬秤,秤是普通的杆秤,铁钩子挂在背篓上,两个人把秤抬起来,秋麦掌秤砣,称了重量就把葛根倒出来,堆在旁边,,再称一下背篓,除去了背篓的重量,当场数了铜板给卖葛根的人。 这一大早背着葛根过来卖的都是实在人,他们的葛根还不像地里刚挖出来的,都已经洗干净了,秋麦给他们秤称的很足,数了铜板给他们,都是笑呵呵双手接过去,连声道谢。 过来观望的看真有人卖了银钱,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就赶紧回去背自家的葛根过来卖,怕等会儿秋麦他们收够了,就不要了。 当然,也有那么些人没动静,而是继续看着热闹,还想着从秋麦这里打听点儿消息,秋麦兄妹既然花了银钱来收葛根,就证明这不是毫无用处的东西,有小心思的人就留着不愿意卖了,合计着看秋麦兄妹到底拿这些葛根做什么,自家跟着做就是了。 但想从秋麦这里套出话来,还真是想多了,秋麦没打算瞒着村子里的人,但也不会好心的先告诉谁,等她做出葛根粉来了,她自然拿去卖。 至于别人家想要做,她肯定不会拦着,谁喜欢做就做呗,只是她什么都不会说,能不能学会就看自家的悟性咯。 秋家后院,人来人往,前院,周菊拉开院门探出脑袋往外瞧着,看那些人大篓小篓的往秋麦他们院子背着葛根过去,离开时都满面笑容,有的还边走边数着银钱,周菊是眼馋的紧。 “大上午的吵吵嚷嚷的,你在那儿探头探脑的看啥呢。”陈慧芳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周菊撅着个屁股,趴在开了一条缝的院门口,脑袋伸出去,像是在瞧什么。 听到陈慧芳的声音,周菊连忙转过身来,对着陈慧芳道:“婆婆,你来看,麦丫头他们在收葛根,已经好几个人背来卖掉,拿了银钱走了。” “收葛根,胡扯,他们几个毛小子哪里来的银钱。”陈慧芳明显的不相信,扯开趴在门上的周菊,探着脑袋往外抽瞅。“这哪有什么人卖葛根啊?” 她正说着,就见一对夫妇喜笑颜开的从院墙边的小路走过来。 “当家的,这钱你收着,这是你辛苦挖了葛根卖了换来的,你拿着啥时候去镇子上打酒。”妇人高兴的数着手上二三十个铜板,连着数了两遍,才把铜板全部塞到了男人的手里。 男人却不愿意接,又把铜板塞了回去,“你这,我喝啥酒啊,你拿去买鸡蛋,给孩子们补补身体。” 听了男人这话,妇人欢喜的把钱揣进了兜里,乐呵呵的道:“还好麦丫头他们收了这葛根,前儿背到镇子上去卖,也没卖出去,我昨天还和婆婆商量着说用箩筐装出去倒掉呢。” “还幸亏你没拿去倒掉,不然就白白浪费了几十个铜板了。” 夫妇二人说说笑笑的渐渐走远,陈慧芳还是不相信,嘴里小声嘀咕着:“那东西有啥用,麦丫头收来干啥。” “婆婆,你看着了吧,这就是去麦丫头那边卖了葛根,看着还不少呢,能买十多个鸡蛋了。”周菊挤在陈慧芳的身边,同样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 陈慧芳不知是被挤得有些难受,还是看见别人家得了银钱心里难受,耸了耸身子,把挤在她身边的周菊给挤了开去,嘴里嚷道:“你这婆娘,挤什么挤,看见别人知道拿去换银钱,你怎么就这么笨,那一堆没用的东西堆在院子里干什么,碍事。” “不是,婆婆,我们也要把葛根拿去卖吗?”周菊有些为难的看着陈慧芳,“不是媳妇不想拿过去,我们这儿可有两百多斤呢,可是麦丫头她,她能收了我们的葛根吗?” “怎么就不能收了,呵,外人的都能收,自家的就不收了啊,要我说,她就该给我们算高价。”陈慧芳拔高了音调说着,吩咐周菊道:“去,赶紧找几个箩筐把葛根装了挑过去,全是泥沙子,把院子里都弄脏了。” “我挑过去啊?”周菊还没动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一堆葛根,想说话却又没敢说出来。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啊,赶紧的,别耽误了。” 陈慧芳正催促着周菊,秋乔从屋里出来,就听见陈慧芳说别耽误了,她奇怪自家娘和奶奶怎么围在门口说着啥呢,便开口问道:“什么别耽误了,奶奶,娘,你们在那儿看什么呢?” “乔乔啊,嘿,你不知道,麦丫头在那边收葛根呢,你奶奶就说让我把葛根挑过去卖了,放在这儿也没用,正好你出来了,娘去拿箩筐过来,你帮娘把葛根装进去。”周菊招呼着秋乔,就准备进屋去拿箩筐。 秋乔却没反应,她轻咬嘴唇,在脑海里努力的思索,也没想起半点关于葛根的事情,秋麦她收这葛根做什么,莫非又是什么赚钱的路子。 “乔乔啊,快过来帮帮娘。” 周菊拿了箩筐出来,也没见到秋乔动作,连忙又招呼道。 思绪被打断,秋乔此刻很坚信,秋麦他们一定是有什么赚钱的路子,靠的肯定是这葛根。 “娘,咱们不装,这葛根我们不卖。” 陈慧芳原本还趴在门口看热闹,听到秋乔突然说不卖,连忙缩回了脑袋问道:“咋滴,咋不卖啊,能卖了银钱,总比堆在院子里碍事的好吧。” “奶奶,我们不卖,这葛根肯定能卖大价钱,否则麦丫头他们也不会花银钱来收,我们先把葛根留着,我出去瞧瞧,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听到秋乔说能卖大价钱,陈慧芳和周菊双眼都冒着金光,哪里还有不同意的,再看院子里那一堆泥土裹着的葛根,顺眼多了,看着就像是看到一座金山似地。 第66章 水缸和酒缸 “婶子,这是十五文钱,你收好啊。”秋麦笑呵呵的数了十五个铜板放到面前妇人的手中。 妇人欢喜的接过铜板,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了啊,麦丫头,我就先回去了。” “嘻嘻,不用谢,婶子慢走。”送走了最后一个卖葛根的,院子里看热闹的也散的差不多了,秋麦伸了一个懒腰。 “总共收了一千五百八十斤,有点儿超出预期了啊。”她颠了颠自己的兜里,就剩下四个铜板了。 原本他们的全部家当差不多七百文,计划买上四个广口水缸,估摸着得花将近三百文,早上秋盛出门的时候,秋麦给了他三百八十文,自己身上留了三百二十文,想着收了葛根也能剩下一百多文。 谁知,她这一下子兜里就只剩下四个铜板了,就盼着秋盛别把三百多文花光了,能剩了些回来,不然他们可就一下又回到了解放前。 “麦丫头,你给我们说说,这些东西要怎么弄?” 围观的人群散去,院子里留下的除了林三叔夫妇就剩下四个林三叔叫来帮忙的汉子。 四个人都是村子里的,有三个都是秋麦搬家那日和修隔墙的时候来帮过忙的。 干瘦的热情大叔李阿桂,淳朴的黑壮大叔周大海,总是笑呵呵的宋大伯宋安福。 至于另外一位,秋麦也有过接触,正是那日卖山药回来,与秋麦他们一起搭了秋虎牛车回村子的莫老幺,那个很沉默的单身汉。 问话的是李阿桂,别看他干瘦,力气大却是在村子里出了名的。 “得先把葛根洗干净,再放到石臼里面不停的捶凿,等凿碎了,放进水里把粉洗了过滤出来。”秋麦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指了指自家屋檐下面排排放着的四个木桶,继续道:“等洗了粉滤出来沉淀之后就跟那个差不多,那是我们昨天做好的。” “好勒,那我们就先洗这葛根吧。” 几个汉子说动就动做起来,打水的打水,搬石臼的搬石臼,都开始忙活起来了。 摇摇晃晃的三个牛车进了村子,车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缸子,领头赶车的人是秋虎,后面两个车夫却不是十里堡的人。 “哟,虎子,这又是给谁家送货去,这么多缸子,这是要做啥哩?”牛车一进村,就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老老少少的凑过来看热闹。 问话的是住在村口的刘老婆子,她是个寡妇,年轻时丈夫就死了,也没有儿女,到老了也是孤单的一个人,闲时就爱在村子里到处闲逛。 “刘婆婆,你这是出来晒太阳呢。”秋虎却没有回答问话,只是打了个招呼,赶着牛车继续往村子里面走。 “是啊,太阳好,晒着热和,这不是盛小子吗,你咋在这儿呢,听说你家收葛根,可惜老婆子我腿脚不利索,不然也扛着锄头去挖个两三百斤回来了。” 刘老婆子笑呵呵的说着,又看见了秋虎牛车上坐着的秋盛,她这么说笑,秋盛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垂着脑袋独自沉思。 “虎子哥,你说我回去大妹会不会怪我啊。”眼看就到家了,秋盛的心里忐忑,一路上闷着没说话,看着就快到了自家门口了,却有些紧张。 秋虎用手拍了拍秋盛的肩,道:“你小子想些什么呢,你自己的妹子啥性子你不知道啊,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别放在心上了。” “可是我……”秋盛一脸纠结的揉了揉脑袋,又低垂了下去,什么也没说了。 “别想了,银钱的事儿你也别放在心上。”秋虎边劝说着,用鞭子抽了一下拉车的老黄牛,岔路口,老黄牛会意的转了弯,径直朝着秋家后院去,“咦,那是乔乔?” 紧闭的院门口,一个女孩子踱着步来回徘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徘徊了几圈,她又偏着脑袋趴在院门口透过破口的缝隙往里面瞧,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景。 牛车碾压在小路上,木质的车轮发出咯吱的声响…… 秋乔听到动静,就是猛地一惊,她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回头就看见秋虎赶着牛车,朝这边过来,秋盛垂着脑袋坐在旁边,后面还跟着两个牛车,而车上,拉着的都是一些烧制的缸子。 “虎,虎子哥……”秋乔有些紧张的挪开了两步,抬头看秋虎面上没什么,秋盛更是看都没看她,松了一口气,“这是给谁家拉了这么多缸子啊?” 秋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看向秋虎车子上的缸子,开口问道。 “不就是麦丫头他们的吗,你站在外面做什么,走,一起进去呗。”秋虎说着,已经停下了牛车,翻身跳了下来。 “麦丫头,赶紧开门了,东西给你拉回来了。”秋虎高声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秋盛这才没精打采的跳下车,却依然没有注意旁边的秋乔。 “不,我就不进去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秋乔连忙拒绝。 秋麦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秋乔远去的背影,她奇怪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牛车上的广口水缸上,“可算是回来了,就等着缸子用呢,秋虎哥,谢谢了。” 道了谢,又招呼了几个汉子出来抬缸子,这才注意到,牛车上除了有她要的四个大广口水缸,还有五六个细口的酒缸。 “咦,虎子哥,你们还拉了别家的货吗?”秋麦奇怪的看了看那几个细口的酒缸,他们家已经在村子的深处了,十里堡三面环山,通往其它村子也不会走到她家这边来啊。 “呵呵,没,都是你家的……”秋虎干笑了两声,看向秋盛。 “大妹,对不起,我闯祸了,那六个酒缸也是我买回来的。” 秋盛的不对劲,从秋麦打开院门口就发觉了,也没多想,只以为他大清早就忙活着出去买缸子累着了。 “大哥,这有啥需要道歉的,买了就买了呗,不过……”秋盛身上只有三百八十文钱,买四个广口水缸花下来,最多能剩下一百文,这种精细的酒缸虽然没有水缸大,却比水缸还要贵一些,估摸着也得八十文一个,六个得花上四百多文吧。 第67章 强买强卖 “四个水缸,六个酒缸,总共花了七钱银子,除了我身上的三百八十个铜板,其他的都是从秋虎哥那儿借了垫上的。”知道秋麦疑惑啥,秋盛已经乖乖的交代了。 “都是我不好,去买水缸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他们一个酒缸,我也不是故意的,都给他们掌柜的赔礼道歉,也应了会赔钱,可是,可是……” 秋盛一边说着,连着两个可是,憋红了脸,有些生气,瞪着旁边两个赶牛车的车夫,目光不善。 “可是他们那掌柜蛮不讲理,非要我买几个酒缸子走。” 秋麦猜到,肯定发生了什么故事,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这不是强买强卖吗,自家大哥脾气直,心却善良,若是弄坏了别人东西,肯定会乖乖赔礼道歉的,赔钱也是自然的事儿。 可这强迫买了酒缸子回来,这种事儿该是怎样一个奇葩掌柜才能做的出来的啊。 而且秋虎哥还在一块儿了,大哥是小孩子,若是遇见心不好的店掌柜,欺负他也正常,可秋虎哥年纪虽然也不大,这些年四处给人送货,见识却不浅,自然不是随便被人威胁的。 秋麦不自觉的就把目光看向秋虎,却见他笑着摊摊手,正准备说什么,开口的话却被赶牛车的车夫给打断了。 “小姑娘,你可别错怪我们掌柜的,你大哥打坏的那个酒缸子可跟车上那几个不同,那可是隔壁村子返乡的老御医顾老特别定制的,光烧制都是专门开的一炉窑,就烧了十个那样的酒缸子,这哪是随便几个钱能赔的,我们店掌柜是心善,才只让你们随意买了几个酒缸子去,当做赔了礼。” 单独开窑就只为烧制十个酒缸子,若这两个车夫所言属实,那她还真是错怪那店掌柜了,以他们目前的境况,想要买那酒缸子的一个碎片都不够。 目光看向秋虎,就见他点头,算是确认了这事儿。 “酒缸子买回来了就买回来了,倒也不是没用处,林三叔、李叔,就麻烦你们把这些酒缸子也搬进去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秋麦自然也不会去怨怪秋盛,秋虎也是本家的兄长,等有了钱把借的还上便是了。 “今儿太阳大,这顶着太阳赶了一两个时辰的路,都进屋坐坐,吃些水,我和林三婶在做饭,一会儿留下吃饭。”她笑着招呼秋盛和秋虎,以及两个车夫道。 “这还真渴了,我也去瞧瞧你们这都在忙活啥,帮忙搭把手。”秋虎不客气的进了院子,两个车夫却表示要忙着赶回去,各自装了一壶水,就走了。 四个石臼依次排开,几个汉子撸起袖子卖力的砸、锤着葛根,砸碎了的葛根装在旁边的木桶里,就等着水缸子回来后洗粉滤渣。 原本宽敞的院子里堆了洗干净的葛根,又摆放了四个石臼和四个大水缸,显得有些拥挤。 秋盛回来,便带着林三叔和秋虎忙着洗粉滤渣,秋麦则进了厨房帮着林三婶做饭。 “盛小子回来了啊,饭快好了,这白米饭真香,你找个大一点儿的木盆,滤了米汤给他们端出去,光这香味都能馋死他们。”林三婶笑呵呵的坐在灶边摘菜,时不时的添一点儿柴火。 菜是林三婶带过来的,他们这儿除了剩的几根山药就是一点儿油渣,要做成菜端上桌还真不像那么回事儿。 “回来了,还有虎子哥呢,这会儿都在院子里忙活着呢,我去洗个木盆。”自家吃的水里都添了灵珠浸泡过的灵水,自然是比一般的井水甘甜美味,而且长期饮用还能改善体质。 “叔,哥,都过来歇会儿呗,饭快好了……”秋麦抱了一叠洗好的碗出来,笑嘻嘻的招呼着院子里忙碌的人。 “麦丫头,今儿煮的白米饭吗,闻着老香了,我这馋虫都闹腾起来了。”宋安福手上动作不停,见秋麦出来,便和她说笑,却又见到林三婶端了一大盆米汤出来放到旁边,热气腾腾,浓浓的米香味瞬间散在院子里。 “还真是白米饭,这米汤可真香。”李阿桂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口水,如今日子难过,都快忘记白米饭的味儿了,这会儿光是闻着米汤的香味都觉得满足。 “都过来歇歇,我去炒了菜咱们就吃饭,你们这干体力活的,肯定早饿了。”林三婶帮忙招呼了一句,又忙着回了厨房。 这两日太阳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秋家后院这边说说笑笑忙活着做葛根粉,紧闭的院门外,秋乔徘徊着,昨日过来打探情况,却正巧遇上了秋虎和秋盛,她借口走了,没敢再过来。 今日,她一大早又过来,透过破口的地方,她观察了许久,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些人在做个啥,看着秋麦院子里晒着的白白的葛根粉,秋乔的嘴角微微扬起,“哼,麦丫头,你以为关上门就能瞒得住所有人了吗。” 眉梢眼角,都洋溢着笑意,她转身,飞快的跑了回去,推开院门,周菊正在搓洗衣服。 周菊听到动静回头,就见秋乔跑进了院子,便道:“乔乔,你跑那么快干啥呢,给娘拿个盆过来。” 秋乔却似若未闻周菊的话,跑到周菊面前,摊开手道:“娘,给我银钱,我要银钱。” 周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小孩子拿了银钱做啥。” “你给我一两银子,我肯定能把它变成二两,哦,不对,能变成十两。”秋乔笃定的说道。 周菊抬起湿漉漉的手,甩了甩手中的水渍,探到秋乔的额头,嘴里低估着:“这孩子,也没有发烧啊,咋胡说八道呢,是不是村子里又来了唱戏的,那都是骗人的把戏。” 秋乔脸色有些阴沉,被当作小孩子训斥了,嘴角的笑意没了,她一把抓住周菊放在她额头上冰凉的手,说道:“娘,我要银子收葛根,我知道麦丫头他们收的葛根拿来干啥了。” “收葛根。”周菊腾地站起身来,惊讶的看着秋乔,“乔乔,你说你要银钱来收葛根,你知道麦丫头他们的葛根用来做了什么,你也准备这样做?” 第68章 出粉了 “水来了,水来了,小心啊……” 秋家后院里,两个汉子单手把着水缸的缸口,把缸子倾斜,澄清的水顺着缸口哗啦啦的流了出来,顺着院子角落的洞流了出去。 洗了葛根粉的水原本有些黄黄的,在缸子里沉淀了一天,面上的水却已经清澈了。 把水倒掉,缸子底部,白色微微泛黄的葛根粉凝结沉淀。 “小心咯,把缸子放稳我瞧瞧,都弄出了啥?”宋安福和莫老幺把倒完水的缸子稳稳的放在地上,好奇的一看,却见缸子底下只有一层白的,不免有些失望,“这一大缸子水就这么倒掉了,忙活了两天,就为了这么点儿粉啊?” 秋麦洗了手,笑嘻嘻的走过来道:“宋伯,这粉可不少了,还是你们凿的时候卖力,不然出不了这么多粉的。” 她说着,走到水缸的旁边,弯腰伸手进去抠沉淀在缸低的葛根粉。 水缸都有她腰那么高,她半个身子都扑进了缸子里,才能弄到缸低的粉。 “这粉看着真细,跟白面似的,就是这也太少了点儿。” 沉淀在缸底的粉被秋麦弄出来,掰成了拳头大小一块一块的,放在铺了白纱布的簸箕里。 竹条编制而成的大簸箕,四四方方的,一块一块的粉放在上面,阳光洒下,看起来更白了一些。 院子里七八个人都围了过来,苗苗和果果双手抓在簸箕的沿子上,也是一脸好奇。 “大姐,可以吃了吗,看着好像糖糖。”果果扬起红扑扑的小脸,看着白白净净的葛根粉,忍不住的就想要伸手去沾一点儿尝一下。 还好秋麦眼疾手快,把果果的小手给挡了回去,那边却被苗苗得逞了。 “一点儿也不甜。”苗苗手指戳了戳白白的葛根粉,放到自己的唇边用舌尖轻触了一下,连忙把自己的手拿开了。 “你们两个,赶紧一边去玩,等葛根粉晒好了才能吃。”把两个小家伙揪到一边一番教训,两个小家伙好像被她养的越来越野了,看之前两个小家伙吃饭时那么规矩,这一下子怎么还用手指去戳东西尝了。 “麦丫头,这一个缸子就这么一点粉,最后能晒出多少粉来啊?” 有了秋麦的示范,院子里几个人都忙活起来了,看着他们辛辛苦苦捶凿洗出来的葛根粉变得白白净净,都乐呵呵的,只是见昨天打的粉,四个缸子都空了,也才晒了三个簸箕,不免觉得这葛根粉太麻烦,又不怎么出粉,倒算不得好东西。 “我们凿了差不多一千斤葛根,看这出粉还不错,晒干了应该能有六七十斤粉。”秋麦笑嘻嘻的说着,但想到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未免知道的太多了,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没弄过,也是估的,还得等晒干了称一下秤看一下。” “我咋觉得不咋划算啊,你这葛根和买缸子都花了四、五钱银子,能买上六七十斤高粱米,就是买白米也能买二十斤,这葛根粉还能当米吃啊。” 更何况还有他们几个这两日干活招待的饭食,和几个人的工钱,只是这个他们就不好直接说出来了。 秋麦也只是笑笑,葛根粉可不是寻常白面能比的,就算不能卖多贵,也一定比山药价钱卖的好,不过她现在解释,也改变不了这些叔叔伯伯的认知,她也知道他们都是出于关心,便也回以微笑,做了简单的解释。 “都别忙了,吃饭了,歇一下吧。”林三婶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她把菜端上桌,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出来就看见院子里晒着的白白的葛根粉。 “呀,都做出来了啊,看着白白净净的,真喜人。”林三婶乐呵呵的去瞧葛根粉,秋麦兄妹则招呼了几个帮忙干活的汉子进屋吃饭。 秋家后院,忙忙碌碌,欢欢喜喜,院子里的热闹却和一个人格格不入。 秋麦端了米饭进屋,就见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的恩公大人。 他的外伤都愈合了,这两日看着气色也好多了,只是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有些吓人,又因为腿伤的严重,还不能下床,但坐起身来是没问题了。 不过,少年整日坐在床上,沉默,沉思,这么久任秋麦和秋盛在他面前说什么,都没有吐出过一个字。 若非小原主给她野山楂的时候,他曾沙哑的吐出了‘谢谢’两个字,秋麦都会以为他是个哑巴了。 “别发愣了,吃饭吧,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不过你这样一天闷着,可真不好。”秋麦把热气腾腾的米饭放在床边的矮柜子上,继续道:“村子里来了兵匪,粮食都被洗劫一空,很多人都饱一顿饿一顿,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却还坚强的活着,不管你遇到了什么,至少你在我家还能有口饱饭吃,已经很好了,又有什么想不过去的呢?” 少年依然沉默,只是,他有些散乱的目光却落在了秋麦身上,四目相对,秋麦才发现,少年的眉眼长的很好看,虽然脸上有伤,影响了整体效果,他的五官很立体,棱角分明,不似苏锦那般秀气,有一种坚毅的感觉。 只是眉眼间却带着忧愁和沧桑,这不该是属于一个十多岁少年该有的。 “对不起……”突如其来的声音,这是秋麦真正意义上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却也还有少年该有的稚气。 “啊,对不起什么?”秋麦不明白,为什么少年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三个字,他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而且他还是她的恩人,虽然后来她也救了他。 少年却没有继续说,而是伸手,端了秋麦放在旁边的饭碗,默默的吃饭了。 秋麦一个人站在旁边,只觉得莫名其妙,看少年吃得高兴,她也忍不住的勾了勾唇角,就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儿嘛。 这么一想,她唇边的笑容加深,也没多留,转身出去。 “凌决。”就在秋麦快要走出屋子的时候,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秋麦不解,回头看向少年,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 她回眸的一笑,如三月春风,温暖和煦,让黑暗中沉浮的他重获光明,“凌决,我的名字叫凌决。” 他的声音坚定,一双美眸明亮透彻,唇边甚至染了点点笑意。 秋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顿了顿,道:“我叫秋麦,秋天的麦子。” 第69章 秋乔的美好计划 “怎么才这么点儿,这才能收多少葛根啊,一千斤都不够。”秋乔颠了颠手中的一钱碎银子和几十个铜板,不满的道:“不行,我要把村子里剩下的葛根全部收了,奶奶,你再给我二两银子,我保证能赚回来的。” 秋乔在秋麦他们那破旧的院门外趴着偷看了小半天,总算是弄懂了秋麦他们在忙个啥,心里合计着,自家也能收了葛根来磨粉。 她急急忙忙的回家,拉着周菊、陈慧芳和秋老三,就把自己要收葛根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菊原本听秋乔夸下海口,说能把一两银子变十两,就咬牙拿了一钱银子给秋乔,让她试试。 可是一钱银子哪里够啊,村子里那些人家合计起来,少说也还有四五千斤葛根,光是收购都得花上一两银子,还得请人打粉和买缸子。 对的,她要买十个大水缸,到时候五辆牛车拉着水缸进村,肯定特别让人羡慕。 磨了半天,秋老三把自己私下存的几十个铜板也拿了出来,给了秋乔,他这番动作,还惹了周菊无数个眼刀子,可陈慧芳在这里,她又不好明着闹腾。 “你娘给了你一钱银子还不够,你一个女孩子一天不好好在屋里做做绣活,瞎折腾什么,家里哪里有银子啊,你弟弟如今也六岁了,再过个七八年也就到了成家的年纪,我们一天省吃俭用,就还盼着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儿。” 陈慧芳板着一张脸训斥着秋乔,她心中的宝贝儿素来都只有孙子秋壮,在她看来,孙女儿就是个吃闲饭的,再过两年寻个好一点儿的人家嫁了,换点儿彩礼钱回来,攒着给她宝贝孙子娶媳妇儿。 “奶奶,你放心,你给我二两银子,等葛根粉做出来卖了,肯定能卖二十两银子呢,如果我们能收五千斤葛根,等做成了葛根粉,就算是按照高粱米的价钱算,五千斤也能卖上四十两银子,到时候还愁给弟弟娶不到媳妇呢,就是县老爷家的姑娘也任由我们选。” 秋乔心里打着算盘,拉着陈慧芳的袖子又是撒娇,又是恳求的,各种招式用尽。 陈慧芳是被秋乔最后那句话给说动心了,她拉着秋乔的手,问道:“乔乔,真能卖上四十两银子?” 她比这些乡野村妇略微的多那么一点儿见识,那就是家里日子好的时候,还见过一百两银子,自然也知道四十两银子肯定不可能任挑任选县老爷家的姑娘,可是若真有四十两银子,那十里堡,甚至相邻的几个村子里的姑娘肯定是能任他们家挑选了。 陈慧芳这么问,就是动心了,秋乔心头一喜,连忙道:“当然,奶奶你想啊,粗糙的高粱米都能卖八文一斤,白面更是二十五文一斤,我听见麦丫头他们在院子里说话,说那葛根粉磨过来白白的,肯定跟白面差不多,那可能还不止四十两银子呢。” “真的啊,那不是能卖上白面的价格,五千斤葛根,能卖一百多两银子。”陈慧芳昏沉的双眸一下子明亮起来,她站起身,犹犹豫豫就准备进屋子去拿银子。 周菊听得也是馋,一百多两银子,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呢,手不自觉的在腰间摸索了一把,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攒的五钱银子都拿了出来。 “真的真的,奶奶你赶紧去拿银子吧,我们得抓紧时间啊,免得村子里的葛根被别人家收走了。”秋乔催促着,拉着陈慧芳就进屋。 老旧的柜子,泛着淡淡霉味的,一大堆衣服的下面,压着一张邹巴巴的叠起来的手绢。 青蓝碎花的手绢包了两层,里面躺着三锭颜色暗沉的银元宝,和一大把零零散散的铜钱,看样子应该有三两多银子。 陈慧芳视若珍宝的捧着蓝色碎花手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双手有些颤抖。 “奶奶,不若一起给了我,没花完的我还给你。”秋乔已经乐的合不拢嘴,前世,她可不知道自家给弟弟攒了这么些银钱,奶奶还劝说把她嫁给了李家,换了二两银子的礼钱,说是给弟弟娶媳妇。 她伸手,就去拿陈慧芳捧着的银钱,可陈慧芳哪里舍得给了她,连忙合拢了双手,捂住那一把钱,揣进怀里道:“乔乔,这可是奶奶存了半辈子,留着给你弟弟娶媳妇用的,你可得保证能赚了钱。” 看陈慧芳磨磨唧唧的样子,秋乔都觉得她厌恶极了,却又只能赔笑道:“放心吧,奶奶,肯定能赚钱的,到时候不光有钱给弟弟娶亲,还能翻修咱们家的房子,有钱买地。” 秋乔说得很美好,陈慧芳很动心,却又有些舍不得,犹犹豫豫的,却听见了外面秋壮的呼喊声。 “奶奶……奶奶……” 秋壮性子野,端了两根板凳重叠着,就爬到了墙上,吊在墙上头看着秋麦那边院子的情景。 一个个簸箕或用竹竿架起,或摆在地上,凳子上,白净的葛根粉一块一块的摆在簸箕里面,阳光洒在上面,显得雪白雪白的。 “哎呀,乖孙子,怎么爬那么高了去,秋老三,赶紧出来,把你儿子抱下来啊。” 听到秋壮的喊声,陈慧芳连忙出来,就见秋壮吊在院墙上,双腿摆动,想要踩搭起的板凳,没踩到,还把板凳给踢倒了,整个人就靠双臂扒在墙上。 “奶奶,我怕,我要下来,我下不来了。”秋壮双腿乱蹬,却找不到可以踩的地方,急的直接哭了出来。 陈慧芳扯了秋老三过来,赶忙把秋壮从墙上抱下来,看他哭,心疼得紧。 “哎哟喂,奶奶的乖孙子啊,不哭,不哭啊,奶奶给你找好吃的。” 听到有好吃的,秋壮一下子收了泪水,抬起袖子左一下,右一下,抹了泪水,嚷道:“我要吃葛根粉,我要吃葛根粉。” “壮子啊,咋想起要吃葛根粉了,你在那墙上看到了啥?”葛根粉,陈慧芳现在也拿出不这东西来啊。 “麦丫头那边晒了好多葛根粉,白白的像是一个个的大馒头,我要吃。” 地里挖出来黑不溜秋的野葛根竟然还能弄得跟白馒头一样,想想白馒头多香啊,陈慧芳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就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朝她飞奔而来。 赶忙把怀里揣着的银子递给秋乔,满怀希望的道:“乔乔啊,赶紧的,让你爹娘张罗着去把村里的葛根全收了,别晚了让别人收了去。” 第70章 大雨将至 听见院子外面吵吵闹闹人来人往的,秋盛忍不住的打开院门往外瞧了瞧。 “大妹,那边闹腾一上午了,听说也在收葛根,他们是不是也想学着咱们做葛根粉啊?” 关了院门,秋盛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帮着秋麦翻晒起簸箕里面的葛根粉。 这几日太阳都很好,才晒了两天,粉块面上已经干了,但却没有干透。 “这我也猜不到,不过做葛根粉的方法我也没瞒着谁,只要我们家能最先出了粉,拿到镇子上去卖个鲜,就行了,毕竟这个太费时费力,若是天气不好,就全坏了。” 秋麦忙着手中的活,跟秋盛解释了几句。 秋盛略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却又想起他们打粉也只弄了一千斤,还有五百斤洗干净了的葛粉在院子里堆着呢,遂问道:“那几百斤葛根咋办,我们还要再打一次粉吗?” 秋麦神秘的笑了笑,却没有解释,而是道:“嘻嘻,不打粉了,不过这葛根自然有别的用处呢。” “你这是又有了什么主意,连我也瞒着。”自家大妹比自己聪明伶俐,这是秋盛一直以来都有的认知。 见秋盛追问,秋麦笑得更是开怀,却没有解释,而是准备一瞒到底,“自然是先瞒着你,等我弄好了,你便明白是什么了。” 又是两日过去,秋家前院那边收完了葛根,秋老三请了五个人帮忙,正忙活着打粉,秋乔一大早就跑出去买水缸,心里想着等到时候五辆牛车拉着十个水缸进村,一定能引得很多人羡慕围观的。 谁知买了水缸往回走的路上,拉车的牛突然闹矛盾,不听话不走了,在路上磨磨蹭蹭闹腾了半天,还差点儿打烂一个缸子,这一耽搁,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休息了,谁能看见她领着一队牛车进村啊。 吃过早饭,看着天空冉冉升起的太阳,秋盛就把一个个的簸箕端到院子晒。 秋麦洗了手,晾干了,便开始捏簸箕里一块一块的葛根粉,有轻微的碎裂的声音,白白净净的葛根粉块散开,就是细腻的葛粉。 葛根粉已经基本上晒干,现在捏就很轻松,还要全部把它捏碎了,再晒一两个太阳(一两天)就可以收起来了,晒干了的葛根粉只要没有受潮,放上一两年都不会坏的。 “大姐,好好玩,我也想捏这个。” 秋麦一手抓着一大块葛根粉,用力捏下去,粉末就自己散落在了簸箕里,有小碎块没捏散,就捡起来,用手指再轻轻捏一下,自然就散了。 苗苗和果果围在簸箕旁边看着秋麦的动作,觉得好玩,就想要伸手帮忙了。 “可不行,得先去洗了手擦干了再过来。”秋麦叫了两个小家伙去洗手,曾经幼时,姥姥晒红薯芡粉的时候她也喜欢去帮着捏粉,只觉得硬硬的一块捏下去却变成了粉,自己就像是变成了会武功的武林高手一般厉害。 苗苗和果果洗了手,飞扑了过来,一人抓起一大块葛根粉用力,微不可闻的碎裂声,葛根粉散落在了簸箕里。 “嘻嘻……” 苗苗和果果都笑得欢乐,又抓了另外一块粉继续捏,不过两人都还是小孩子,没一会儿就不认真了,而是互相嬉戏玩闹起来。 “嘻嘻,你成白胡子老公公了。” 白白的葛根粉被苗苗抹到了果果的脸上,小家伙粉嫩的小脸上就多出了几道白色的痕迹,苗苗看了,哈哈大笑出声。 果果着急了,伸出小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可是手上本来就沾了粉,这一抹,更是糊了满脸。 “哈哈……”苗苗笑得更欢快了。 秋家前院,忙忙碌碌的打粉,秋家后院,欢乐悠闲的晒粉。 午后,秋麦正收拾了两个装粮的布袋子,准备等下午太阳落山,就把晒在外面的葛根粉收了,正巧明日赶集,拿到镇上去卖。 “大妹,变天了……”秋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秋麦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门口一看,就见秋盛急冲冲的跑回来,太阳被云层遮挡,天已经暗了下来。 接连数日的好天气,终于还是变天了,好在葛根粉已经晒干可以收了。 风起,带起尘沙,吹得落叶飘扬。 虽然不像雷雨来得那么急,可秋麦兄妹还是好一阵子慌乱。 簸箕并不重,可是秋麦毕竟只有八岁,四四方方的簸箕她双臂张开也端不住一个,只能着急的看着秋盛端了簸箕往屋里跑。 “下雨了,收东西,大姐,我们给你抬。”苗苗和果果围在秋麦的身边,伸手就去扯放在板凳上的簸箕。 两个小家伙不满四岁,才能稳当的走路,哪里能抬得动铺着葛根粉的簸箕,秋麦连忙搭手,“小心点儿,别扎了手。” 两个小家伙倒是很兴奋,连忙摇头表示不会,两人抬了一边沿子,秋麦抬另一边沿子,倒也能抬了往屋里去,就是动作太慢了。 “慢点儿,注意门槛。”秋麦真怕两个小家伙磕了碰了,他们抬的慢,等一个簸箕放稳了,秋盛已经端了三个簸箕进了屋子。 风越发的大了,吹得临时搭的竹架子不停的颤动,秋麦放了一个簸箕从屋里出来,就见一根竹子歪斜着,架子快要倒了。 秋麦想都没想,几步跑过去,死死的撑住快要倒了的架子,对着屋内喊道:“大哥,先把簸箕都端了放地上,别一会儿架子倒了洒在地上。” 秋盛也看到了这番情景,连忙把架子上还搁着的四个簸箕依次端下来,放到地上,秋麦一松手,临时搭的竹架子就倒向了一边。 兄妹四个着急忙慌的,旺财跟在他们身后来回跑着,似乎也焦急,发出了呜呜的嘶鸣声。 屋子里,凌决听到动静,挣扎着下了床,想要出去帮忙,奈何一条腿还不敢用力,另外一条腿也疼的难受,连站都没站稳,又摔回了床榻上,曾意气风发,何时这般狼狈无用过,他恼恨自己,看着刀光剑影,却无可奈何,他怨怪自己,看着乌云密布,风雨将至,却帮不了任何忙。 第71章 丢财运 雨珠啪嗒啪嗒的落下,院子里溅起一朵朵小水花,秋麦松了一口气,还好赶的急,把葛根粉都收了,若是淋了雨,这几日的辛苦就白忙了不说,还浪费了银钱收葛根。 “童龄跟我说要下雨的时候,可把我给急坏了,飞奔着就赶了回来。” 看着屋檐上珠帘般的雨水,秋盛暗自庆幸着。 童龄姓宋,就是来给他们帮忙打葛根粉的宋伯宋安福的儿子,他比秋盛年长一岁,和秋盛关系最铁了,昨日刚从他外祖家回来,就邀了秋盛过去玩。 “那今儿大哥赶回来收葛根粉还多亏了童龄哥提醒啊,大哥,改日你可得多提一些葛根粉去感谢童龄哥。” 秋麦牵着布袋子的口,和秋盛一起把簸箕里面的葛根粉往布袋子里装,一边和秋盛闲聊着。 “他回来一听说了我们家打了葛根粉就惦记着呢,宋伯给我们帮了不少忙,自然少不了他们的,林三叔和其它几位叔叔也该送点儿过去。” 秋盛这么说着,想了想又道:“这葛根粉晒干了要怎么做,若是像面粉一样,这可不顶用,也就只够蒸上几笼馒头。” 秋麦就笑了,“这可比面粉好上许多,晚上便做了来尝尝。” 听到晚上秋麦做葛根粉吃,苗苗和果果馋的双眼亮晶晶的,都跑到秋麦跟前,黏腻着一会儿要帮忙牵布袋子,一会儿要帮着装粉。 秋家后院,兄妹几个有说有笑的忙着把粉装进布袋子里,而前院那边,这突来的雨可把他们给愁坏了。 秋乔张罗着收葛根学着秋麦他们打粉,因为银子足,最后收了将近五千斤,忙活了几天,才把葛根全部打了粉洗好滤出来。 昨儿才从缸底抠出来见着太阳的葛根粉,本来今日再晒一个太阳,也就不怕受潮,若是遇见阴雨天,收在家里阴干也行。 可今儿上午太阳都还好好的,午后却突然变天,下起雨来。 前院这边,一看到下雨,也急急忙忙的把簸箕往屋里端,几个大人,周菊、陈慧芳、秋老三都是一趟端一个进去,收起来也快,可这些葛根粉才刚见着太阳,还没干了水气,若是没太阳,在屋里放上几天,就保准生霉了。 “哎呀,这粉没淋坏吧,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看这天黑的,只怕是没两天断不了根,这可怎么办啊。”陈慧芳心疼的看看这个簸箕,又看看那个簸箕,每个簸箕里的粉都是一样的,一块一块的,滤的不怎么干净,有些微微泛黄,有的还明显能看到沙子。 “先把这些葛根粉放在屋里阴着吧,等出太阳了再拿出去晒,实在不行了咱们拿到灶台上去烧了火烤干。” 周菊也是心疼这些葛根粉啊,可外面已经下雨了,也没办法。 “能行吗?”陈慧芳听到周菊想的法子,问了一句,还是觉得不靠谱,就见秋乔沉默的站在旁边,心里有些不畅快,道:“都是你,要学着秋麦那死丫头他们瞎折腾,你看看,这些可是银钱买来的,五千斤葛根,最后就只有这么十几个簸箕的粉,晒干了能有两百斤吗,简直是浪费银钱。” 秋乔和陈慧芳他们原本想着,收个五千斤葛根,就能做出四五千斤粉来,谁知道等打了粉,洗了,滤了一看,才这么点儿,而且因为他们不会打,很多葛根都糟蹋了,粉根本没打出来,等晒干了,估计也不够两百斤。 “奶奶,这银钱是你给我的,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都支持我的啊,我也没想到会只出了这么点儿粉,我看麦丫头那边也没几个簸箕,粉也没我们多。” 秋乔说话明显的底气不足,她兴致勃勃的拿了钱收葛根,打葛根粉,想着赚银钱,谁知道葛根粉打出来会是这样的。 “我拿给你的,那还是怪我咯,哼,若不是你缠着我,我会把辛辛苦苦存的钱给你吗,你一个小孩子,没事儿不要瞎折腾,还说什么能赚钱,现在守着这点儿东西,钱全部没了,那可是攒着给你弟弟娶媳妇用的,哎哟,我的宝贝孙子啊,以后可怎么办哟。” 陈慧芳越想越心疼她辛辛苦苦积攒的银钱,指着秋乔数落了一番,说着说着干脆哭闹了起来。 周菊也心疼自己的银子,不过她只拿出了一钱银子,相比较之下,她就跟心疼自己的女儿,拉了秋乔站到旁边,周菊走到陈慧芳跟前搀扶着她,低声道:“婆婆,这事儿你也别怪乔乔了,咱们的葛根不也打出粉来了吗,等晒干了拿到镇子上去卖,说不得能卖了大价钱呢,壮子现在也还小,离说亲还远着呢,也不急。” 周菊态度放的越低,陈慧芳反而越来火,抬手甩开周菊的手臂,嚷道:“还等着晒干,这天都黑成这样了,还有个啥太阳,你们一个两个都只知道败家,哎哟,我可怜的宝贝孙子,奶奶心疼你给你攒着娶媳妇的钱都能被你娘和姐姐败了去,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陈慧芳哭着嚷着,把秋壮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偏偏秋壮觉得陈慧芳身上很大一股味,被搂得难受,不停的挣扎着。 周菊的脸色很难看,却偏偏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悄悄的朝着秋老三飞眼刀子,可秋老三更是个懦弱的,看着自家娘和媳妇闹嚷起来了,也不敢开口,只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装不存在。 秋乔听着陈慧芳的哭闹,双手握成拳头,却还是没忍住,呵斥了出来,“有什么好闹的,这银钱还给你,花了的我也会还给你,以后我肯定会赚到很多很多钱的,到时候你别怪我不认你。” 秋乔伸手在兜里摸了一把,剩下的一锭银子和一大把铜板全部朝着陈慧芳扔了过去,转身,跑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周菊被秋乔这动作给惊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连忙追着去拉秋乔,“乔乔啊,别……” 陈慧芳气得是直跺脚,指着周菊和秋老三一通乱骂,“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宝贝的死丫头,哼,她还反了不成,不认我,哼,从小养到大,她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的,败了我宝贝孙子娶媳妇的钱不说,还敢这么跟我闹,把她给我送出去,找个人家愿意出点儿银子的人家,送了出去。” 第72章 葛粉羹 “水开了,大姐,水开了……” 灶里,火苗旺盛,大铁锅里,竹叶锅盖盖着,正在烧开水,见有白烟冒起,守在灶边的苗苗和果果就激动了,连忙叫了秋麦过来。 揭开盖子,果然水已经沸腾了,白气缭绕,倒有一种仙雾渺渺的感觉。 葛根粉已经用凉开水浸润了,舀了热开水冲进去,搅拌均匀,白白的葛根粉已经变成了米白色的葛羹。 “哟,我这回来的还真是时候,这是做好了,能吃了吗?”秋盛进屋,放下斗笠,就看到正在倒水冲葛根粉的秋麦。 “正巧了,快好了,虎子哥那边说好了吗?” 见是秋盛回来了,秋麦一边搅拌着葛粉羹,一边问道。 “说好了,没问题。”秋盛应着,也凑到灶台边上围观。 秋麦取了五个小碗,一个大碗,把冲好的葛粉羹分倒在里面, “两个小馋猫,一人一碗,小心烫哦。”她给苗苗和果果一人端了一碗,又递了一碗给秋盛,道:“大哥,这一碗给你,你先吃,我给凌决端一碗去。” 秋盛接了秋麦递来的碗,却没有吃,而是道:“你吃,我给他送过去。” “也不急,还烫着呢,那你把这一碗给凌决端过去,我们再给祖奶奶送些过去。”秋麦说着,指了指灶台上一大碗葛粉羹。 苗苗和果果蹭在桌子上,嘟着嘴巴吹气,想要让葛粉羹快点儿凉了,听到秋麦说要过去看祖奶奶秋楚氏,苗苗立马道:“大姐,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给祖奶奶送好吃的羹羹。” “还有我,我也要去。”果果也不落后,抬起脑袋,笑眯眯的看着秋麦。 秋麦又去屋里取了一个斗笠过来,看两个小家伙小兴奋的模样,有些歉意的说道:“外面下着雨呢,你们在家乖乖吃了葛粉羹找凌决哥哥玩去,我和大哥很快就回来,等天晴了带你们去看祖奶奶。” 被拒绝,两个小家伙都是一脸失落,瘪嘴看着秋麦,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你们不想去听凌决哥哥讲故事了吗?”秋麦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蛋,笑着问道。 想到可以去找凌决玩,两个小家伙又有点儿小期待了,连忙道:“好,我们去找凌决哥哥玩。” 这几日,凌决不似之前那么沉默了,苗苗和果果也爱去找他玩,他说话一点儿也不风趣,但因为见多识广,给两个小家伙随意的讲一些所见所闻,就能让两个小家伙听得入迷。 雨还没停,冷风呼啸着,院门外的小路是碎石渣子铺的,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积水,虽然没走几步路,但两人的鞋面都已经湿了,还沾了泥土。 经过下午的那一场吵闹,虽然天快黑了,秋家前院这边却还没有人做晚饭,院子里安静极了,连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的秋壮都不敢开口,只得趴在桌子上拨弄着一个空碗玩儿。 陈慧芳和秋乔各自回了屋,周菊坐在堂屋里生闷气,秋老三则坐在屋门口沉默。 清晰的敲门声传来,秋老三回头去看周菊,却见她视若未闻,依然坐在那儿生闷气,只得站起来,准备过去开门,秋壮却动作更快,嗖的一下,已经蹿到了院门口。 拉开门栓,就看到了带着斗笠站在门口的秋麦和秋盛。 “好香,是什么东西?”他的目光自然的盯着秋盛端着的大碗上,肚子再次发出一声咕噜的响声,光闻到味儿,就忍不住咽口水了。 可惜秋盛怎么也比秋壮高了不少,秋盛抬起手端着碗,秋壮就是垫着脚也没能看清楚秋盛手中端的到底是什么。 秋老三没想到来的会是秋盛和秋麦,楞了一下,才道:“你们怎么来了?” 语气倒也平常,到不像是他们的亲三叔,而是不熟悉的人。 两人也没计较,反正已经分家了,也没盼着和这边有多好的关系,秋老三这人老实木讷,性子软弱,别的倒也没什么。 “三叔,我们去看看祖奶奶。”秋麦说了来意,率先走进了院子,秋盛端着葛粉羹也跟了上去。 秋壮的小馋虫闹腾,他急忙追上秋盛的脚步,伸手去拉秋盛的胳膊,“你端了什么好吃的,我要吃。” 秋盛的胳膊被秋壮拉着,不停的拽着,碗里的葛粉羹一晃一晃的,秋盛又不敢用力将秋壮甩开,怕把葛粉羹洒了,便道:“你松开。” “不松,你不给我吃,我就不松,我要吃。”秋壮反而缠的更紧了,死命的拽着,就想要把秋盛手中的碗抢了过去。 秋麦回头,直接端过了秋盛手中的碗,秋壮前没多久还欺负苗苗和果果呢,还想吃她做的东西,哼,做梦。 “没你的份,要吃让你娘和你奶奶给你做去。”秋麦说着,也不理秋壮,转身就走。 “娘,奶奶,我要吃东西,我饿,麦丫头端了好吃的不给我吃,呜呜,我要吃,我要吃……”秋壮见秋麦把碗端走了,扯开嗓子就开始高声嚎哭着。 屋里,陈慧芳和周菊同时走了出来,连躲在屋里哭了好久的秋乔都打开了房门。 “我饿,我要吃东西,我要吃好吃的……” 秋壮不停的嚎哭着,陈慧芳一出来,就心疼的搂着秋壮,安慰着。 “哎哟,奶奶的宝贝孙子啊,怎么哭了啊,饿了是不是,不哭啊,奶奶让你娘去给你煮饭啊。” 周菊站在旁边也劝说道:“壮子啊,不哭了啊,娘去煮饭,很快就有吃的了啊,别哭。” “我不吃饭,我不要吃饭,我要吃好吃的,麦丫头端了好吃的来不给我吃,呜呜,我要吃好吃的。”秋壮不依不饶的哭闹着,见周菊和陈慧芳心疼自己,哭得更厉害了。 “麦丫头过来了?”陈慧芳奇怪的问了一句,抬头就看见秋楚氏的房门开着。 “麦丫头端了好吃的去了祖奶奶的屋子,他们藏着都不给我看,也不给我吃,呜呜,我要吃。” 陈慧芳一听秋壮这么说,她高声道:“太不像话了,走,奶奶带你进去啊,奶奶让她把好吃的端给壮子吃,壮子不哭了啊。” 第73章 老祖奶奶 昏暗的屋内,有一股霉味和药味混杂的味道,秋楚氏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听到有人呼喊。 “祖奶奶,祖奶奶……” 她动了动身子,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 “是乔乔吗?”她开口,声音苍老无力。 秋麦坐在床沿边上,拉着秋楚氏的手,低声道:“祖奶奶,我是秋麦,我和大哥来看你了。” “麦丫头,盛小子,你们终于回来了,来,快来祖奶奶身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在外面没饿着吧,苗苗和果果呢。” 秋楚氏反握住秋麦的手,有些激动,关切的问着,另一只手抬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想要寻找秋盛的手。 站在旁边的秋盛立马上前了一步,拉住了秋楚氏的手。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别怕,祖奶奶给你们撑腰,你奶奶和三婶不敢再赶你们走。” “祖奶奶,对不起,这么久没有回来看你,我们和三叔分了家,搬到后院去了,今儿下了雨,路不好走,苗苗和果果都在家里,改天天晴了,我们带他们过来看你。” 不管是小原主的记忆里,还是后来帮他们争抢吃食,这个老人对他们兄妹一直都很好,秋麦也很喜欢她,看着祖奶奶就像是看着曾经那一世疼爱自己的姥姥。 “乖,听祖奶奶的话,搬回来吧,那后院这么多年没住人,早就破烂了,盛小子是我们秋家的长房长孙,这房子就该是他的,谁要是敢不给他住,我就请了里正来评评理。” 陈慧芳领着秋壮进屋,就听到秋楚氏这一番话,她脸色瞬间变得特别难看,语气也不怎么好,刺刺儿的说道:“婆婆,我们可没欺负几个孩子,如今分了家,他们还有荤油吃,要知道,我们一年到头也就守着那么几斤油过日子,我们这边都揭不开锅了,他们还能给你送吃食过来,可见他们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好太多了。” 秋楚氏却根本不停陈慧芳的话,而是继续劝说着秋麦兄妹,“你们父亲不在家,你们也不能搬出去啊,搬回来住着,就当是给他守着房子可好?” “祖奶奶,我们在后院住的很好,房子修补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地方也还宽敞,我们过的很好,你放心吧。”秋麦说着,端了放在旁边的碗,到秋楚氏面前继续道:“祖奶奶,我们做了葛粉羹,给你端了些过来,你身子不好,这个吃了好,我喂你吃点儿,还热着呢。” 秋楚氏在床上躺久了,什么都不想吃,摆摆手,对秋麦说道:“祖奶奶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好孩子,你们留着,端回去给苗苗和果果吃,祖奶奶不饿。” 秋壮听秋楚氏说她不吃,立马冲了上去,高声嚷道:“你不吃我要吃,给我吃,好香。” 秋麦却不理会秋壮,而是对秋楚氏道:“祖奶奶,你吃点儿吧,家里还有呢,苗苗和果果的也有,来我喂你,你尝尝,可好吃了。” 秋麦劝说着,秋楚氏却还是摇头拒绝,陈慧芳在旁边看了,就冷不丁的说道:“有人给送吃的,婆婆你就别拒绝了,家里已经没粮了,晚饭都没米下锅,麦丫头你也是啊,就惦记着你祖奶奶,我这个做奶奶的倒是没份,你三叔三婶,堂姐堂弟还在旁边站着呢。” 你们在旁边站着,难道还要我们管饭了不成,秋麦心中冷笑,扔给陈慧芳一个白眼,舀了一勺子葛粉羹喂到秋楚氏的嘴边。 秋楚氏拗不过秋麦也就吃下了这一勺子,她伸手摸索在了装葛粉羹的碗,开口道:“这么大一碗,我也吃不完,就分一点儿给壮子和乔乔吧。” 秋壮听到说要分给他,连忙喜道:“我去拿碗过来。”说着,一溜烟跑了,很快又跑了回来,抱着两个大碗,过来。 秋盛却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位置,挡在了秋壮面前,不让他靠近。 “祖奶奶,你先吃,还多着呢。”秋麦真想给秋盛的动作点一个大大的赞,秋乔可是害了小原主性命的人,秋壮更是欺负过苗苗和果果,给他们吃,他情可倒掉。 见秋盛挡在面前,秋壮有些傻眼了,他抱着两个大大的空碗,抬头对着秋盛恶狠狠的道:“你让开。” “这个是给祖奶奶的,没你的份。” 秋盛怎么可能让。 听了这话,秋壮哇的就哭了出来,“我要吃,我要吃,呜呜,我要吃,我要吃……” 一听到秋壮哭,陈慧芳就变身圣斗士了,走上前来抱着秋壮对着秋盛和秋麦道:“婆婆都开口说分给乔乔和壮子了,你们还不给是啥意思,那么大一碗不分出来,全给了她也不吃完,就是糟蹋了,这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陈慧芳大嗓门的冲着秋麦和秋盛吼道。 秋麦无视她,秋盛却站到了陈慧芳面前,拦住了她,抬着头虽然一言未发,却决不让陈慧芳上前去抢。 葛粉羹入口很细腻,虽然没有放糖,却在这个少粮的时代,是极好的吃食了,秋麦喂秋楚氏吃了两口,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她也觉得好吃,可是陈慧芳和秋壮这么闹着,她也没心情继续吃了。 “麦丫头啊,祖奶奶也吃不了这么多,就分一点儿给壮子吧,他们不懂事,你也别跟他们计较,唉,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孩子。” 秋楚氏连连叹息着,不过她开口了,秋麦也不会不听。 她回头,看了秋壮一眼,吐出一个字,“碗。” 秋壮立马止住了哭声,狗腿的把两个大碗递了过去。 秋麦不情愿的分了两半碗葛粉羹出去,给秋楚氏也留了差不多分量,“祖奶奶,我喂你吃,剩下的你可要吃完啊。” 秋壮看着秋麦分出来的两碗葛粉羹,小心翼翼的伸手端了一碗,看秋麦和秋盛都没阻拦,立马喜滋滋的往门外走,却见秋乔也站在门口。 “姐,那一碗是你的,好香啊。”秋壮对着秋乔说了,抱着碗就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有些粘稠的葛粉羹,爽口细腻,吃起来更是美味。 秋楚氏吃着秋麦喂的葛粉羹,听到秋壮喊了秋乔来端葛粉羹,她抬起脑袋,可惜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说道:“乔乔啊,过来端了吃吧。” 秋乔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秋楚氏这么喊,脸色更是难看。 第74章 劝说 对于秋楚氏来说,秋麦兄妹四个是她疼爱的曾孙、曾孙女,秋乔和秋壮同样是她的曾孙、曾孙女,她心疼秋麦兄妹,同样也记挂着秋乔和秋壮,这点儿吃食,她也惦记着要分一些给秋乔。 在她的认知里,秋乔还是那个会乖巧的搀扶她的小姑娘。 可秋乔态度却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以前她表现好,不过是为了前一世记忆中秋楚氏给了秋麦的那三件金饰。 这一世,当她得知那三件金饰已经被变卖,她再也没有了心情理会这个瞎眼的遭老太婆。 而且,凭什么她要从秋麦手中讨要吃食,这样的东西,她秋乔还看不上。 秋楚氏却不知道秋乔的心思,只是没听到动静,眼睛又看不见,只再唤了一声,“乔乔啊,过来端了去吃吧,别一会儿凉了。” 秋乔站在门口,脸色阴黑,却没有进屋,周菊看着那半碗葛粉羹,又看秋壮吃得那般欢快的模样,自己都觉的馋了,可她总不能上前去端了来吧。 扯了扯秋乔的袖子,周菊道:“乔乔,去端了来吧。” 这东西虽然没瞧见过,但看秋壮吃得那么欢,肯定是好东西。 秋乔甩开周菊,回头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阴沉着脸走到床榻边上,伸出一只手端起碗,却是狠狠的朝着地上一摔,哐当的碎裂声,秋乔咆哮的吼道:“谁稀罕这么半碗羹,你吃不下了就要分给我们,我才不稀罕。” 秋乔踢了一脚地上碎裂的碗片,朝着屋外跑去,出门的时候,还撞了周菊一下。 “乔乔啊……”秋楚氏也只听到了碎裂声和秋乔的那一身吼,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呼喊着,秋乔却早已跑了出去。 周菊被撞的后退了一步,见秋乔跑了出去,她看了看屋里几人,也追了出去,“乔乔啊,咋跑了,你不爱吃,咱们不要就是了。” 屋里,秋麦和秋盛互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秋麦把碗和勺子递给秋盛,拉着秋楚氏的手,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这种情况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旁边,陈慧芳看着地上碎裂的碗和洒了一地的葛粉羹,可心疼了,“哎哟喂,我这好好的一个碗,怎么就给打了,都是你们两个,没事儿过来闹腾个啥,既然你们分家搬出去了,没事儿就别来闹腾的我们不安生。” “你们这有事儿没事儿的跑来,我这个做奶奶的不让你们进屋吧,说我欺负你们,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这一来,我好好的一个碗就被糟蹋了,如今日子难过,可没几个碗来让你们这么糟蹋。” 陈慧芳数落着秋麦和秋盛,感情这摔碗的是秋乔,做错事儿的却是秋麦兄妹了。 有事儿没事儿往这跑,分家这么久,他们到还是第一次过来看祖奶奶。 “我们虽然分了家,这也是秋家的房子,我们也是秋家的后人,我们回来是看望祖奶奶的,继奶奶大可不必出现在这里。”面对陈慧芳冷冷的数落,秋麦也随口回应了。 秋楚氏却是护着秋麦兄妹的,听到陈慧芳这么说,不高兴的道:“你这黑心的,把麦丫头和盛小子他们赶出去,如今还不要他们回来看我,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婆婆,你这可是冤枉我啊,麦丫头和盛小子不是好好站在你屋里吗,我又哪里不要他们回来看你了,只是这,你看看,他们一回来,家里就闹腾成这样。” “这事儿和麦丫头盛小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一天闹腾个不休,可不能把事情往我宝贝曾孙子曾孙女身上推。“ “这还都是我的错了,唉,我这继奶奶不好做啊,简直是里外不是人。”陈慧芳丢下这么一句话,气鼓鼓的走了,丢下秋麦和秋盛面面相觑。 “两个乖孩子啊,别理会他们,一天只知道闹腾,天天吵吵闹闹的。”秋楚氏不理会出去的陈慧芳,而是安慰秋麦和秋盛。 前院和后院唯一的通道如今也用高墙隔了,这边吵闹得太厉害,偶尔也能听得到动静,可多数时候是不知道的。 秋麦便问道:“祖奶奶,他们经常吵吗?” “唉,大事小事,总能吵上半天……”秋楚氏重病,多数时候是迷糊昏睡着的,但也有清醒的时候,自然也能听到陈慧芳他们的争吵。 “要不,祖奶奶你跟我们搬到后院去住吧。”秋盛突然开口插话道。 搬到后院去,就不用听他们吵架了,对老人的身体也有好处啊,秋麦是举双手赞同啊,当初分家,陈慧芳为了霸着正房,自然不愿意让祖奶奶跟着秋麦兄妹,如今她也不要这边的房子,想来陈慧芳他们也不会拦着。 “是啊,祖奶奶,你跟我们去后院住吧,那边我们已经修补过了,也很宽敞的。”秋麦拉着秋楚氏的手,真诚的说道。 秋楚氏却抽出大手,反握住了秋麦的手,她轻轻拍了拍秋麦的手背,慢慢的说道:“祖奶奶这把年纪了,怎么能去拖累你们呢。” “不拖累,祖奶奶,这怎么能说是拖累呢,我和大哥都很乐意你跟我们住一起啊。”秋麦听秋楚氏这么说,急忙解释道。 “是啊,祖奶奶,你跟我们过去,我背你,我和大妹还有苗苗和果果都不吵架的。”秋盛也连忙道。 秋楚氏却摇摇头,“麦丫头啊,还有盛小子,祖奶奶知道你们孝顺,可是祖奶奶住在这儿也挺好的,住了这么多年,习惯了这个屋子,祖奶奶眼睛看不见,若是换个地方,生活起来也不方便,放心吧,你奶奶和三叔三婶不会短了我什么的,你们若是得空,带了苗苗和果果过来看我就行了,他们也就是嘴上说说,不敢拦你们的。” 秋麦也知道秋楚氏眼睛看不见,生活肯定会有影响,她还惦记着呢,想着看能不能用灵珠产生的灵水改善一下祖奶奶的身体。 “祖奶奶,你就跟我们回去吧。”她再唤了秋楚氏一声,语气有些像是在撒娇。 “麦丫头啊,祖奶奶眼睛看不见,除了这个屋子,哪里也走不去,祖奶奶就想在这个屋子里住着,守着。”秋楚氏的话语带着淡淡的悲凉,她丈夫、儿子都已经过世了,她已经明显的能够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也不愿意再换地方了。 第75章 撒泼耍浑 “婆婆,麦丫头他们真心真意的想要接你过去,你也不能负了他们一片心意啊。” 陈慧芳本来闹腾着走了,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在门口偷听,听到秋麦兄妹要接秋楚氏过后院去住,心里还在窃喜,谁知秋楚氏却不愿意。 听了许久,她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你这是巴不得我走了清静,不用照顾我这个老婆子了吗,我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不是,婆婆,我哪有不照顾你,你看麦丫头和盛小子他们大晚上过来,一心想要接你过去,我也是心疼他们两个孩子,苦了他们一片孝心啊。” 陈慧芳打心里还是对秋楚氏有几分惧意的,尽管在别人面前撒泼耍浑的,对秋楚氏面上却还有几分恭敬。 “我知道你嫌我老婆子,不过这个秋家是我儿子留下的,你们把几个孩子赶了出去,还想把我赶出去啊,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替我的长孙守着这个家。”秋楚氏的心里秋家的正房还是应该由大房继承,即便秋麦的父亲如今不在,她也要守着。 “婆婆,我哪里是嫌弃你,如今家都分了,后院也有正屋堂屋,当初分家的时候,里正和堂叔都在,分家的事儿是登记在册的,这房子已经是我们老三的了。” “我不管,我就要在这里守着……咳咳……”秋楚氏语气很是激动,她话还没说完,却连着几声咳嗽,“你们欺负几个孩子,等他们爹回来了……咳咳……” 秋麦见状,连忙伸手,轻轻的拍着秋楚氏的后背,安慰道:“祖奶奶,你别生气,我们住后院真的很好,这房子也旧了,等爹回来,我们就盖新房子,到时候我们把房子盖得宽敞明亮,一人一间屋子。” 秋麦轻声细语的说着,又道:“祖奶奶,你要好好养病,等我们修了新房子,给你挑一间最敞亮的,推开窗子就能晒到太阳。” “对,到时候修一排房子,我们自己家一人一间,还能剩下一间做客房,等童龄又从他外祖父家回来的时候,我就邀他过来玩儿。”秋盛也来了劲儿,这般说道。 秋楚氏的情绪果然缓和了许多,可是任由秋麦和秋盛怎么劝说,她都不愿意跟秋麦兄妹搬到后院去。 她坚持留着这边,既不愿意给几个孩子增加负担,也不愿意离开她习惯的地方,更想着守着这房子,等秋麦兄妹想要回来了,还有屋子住。 “几个毛孩子,就想着盖大房子,哼,做梦还差不多,有破茅草房子住就不错了。”陈慧芳心里不屑冷哼,却因为怕再惹了秋楚氏,没说出来,只冷眼看了看秋麦兄妹,道:“大半夜了,也不怕出门撞了鬼,这是准备赖在这里呢。” 她这是摆明了赶人呢,想着苗苗和果果还在家里呢,秋麦也懒得跟她说什么,而是跟秋楚氏告别道:“祖奶奶,你要好好养病,等天晴了,我们会带着苗苗和果果过来看你的。” “对,过两天就过来,到时候我们还给你带葛粉羹过来。” 秋盛也说着,兄妹俩跟秋楚氏道别离去。 从秋家前院出来,天已经黑了,雨却未曾停歇,身后陈慧芳啪的关上院门,阵阵冷风吹得兄妹俩都是一个哆嗦。 “葛粉羹,原来刚刚他们端过来的就是葛根打的粉做出来的。”秋乔也一直站在门口偷听他们的对话,直到最后听到秋盛说下次还要带葛粉羹过来,秋乔才猛然意识到,他们刚刚端来的就是葛粉羹。 可惜她都没有尝到一口,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是秋壮吃的那么香。 “喂,刚刚的葛粉羹是什么味道,真的那么好吃吗?”秋乔扯了扯站在旁边舔碗的秋壮,她问道。 秋壮有些不高兴,抱着快有他脸大的碗伸出舌头来回的舔着碗里,听见秋乔问他话,也只是挪了挪身子,继续舔碗。 “瞧你那出息的样子,不就是葛粉羹吗,家里做了那么多,以后有你吃个够,用得着这么舔碗吗,问你是个什么味儿,你还不说。” 秋乔没有听到秋壮的回答,一个不高兴,伸手把秋壮手里的碗抢了过来。 “你还我的碗,哼,我好心好意分了半碗给你,你不吃就不知道给我吃啊,还把碗都砸了,我还没吃饱呢。”秋壮瞪着秋乔,心里很不爽快。 “不就是半碗葛粉羹嘛,以后我十碗、百碗赔你。”秋乔被秋壮的态度也弄得心情超不爽,凭什么秋麦做出来的东西可以那么好吃,等她的葛粉做出来,一定要让秋壮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好吃的。 “那你现在倒是给我做啊,麦丫头能做出葛粉羹,你为什么做不出,我现在就要吃。” 麦丫头做得出,她做不出,怎么可能,只要再等上几天,她同样能做出葛粉羹来。 “你一天就知道吃,吃吃吃,跟猪一样,我就是做出葛粉羹也不给你吃。” “明明是你做不出,哇……我要吃葛粉羹,娘,奶奶,我要吃葛粉羹。”秋壮和秋乔争执了几句,说着说着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嚷叫着要吃葛粉羹。 刚进了厨房准备寻思着做点儿啥凑合一晚上的周菊听到秋壮的哭声,又急忙跑出去,就见陈慧芳心疼的搂着秋壮,安慰着:“奶奶的宝贝啊,不哭啊,不哭。” 秋壮却是哭得更厉害了,手舞足蹈的告着状,“奶奶,我要吃葛粉羹,她不给我吃葛粉羹,她不给我吃,奶奶,我饿,我饿……” 陈慧芳一边搂着秋壮轻轻的拍着,劝慰着:“奶奶的乖孙子诶,宝贝纳,不哭啊不哭,她敢不给你吃,奶奶就把她送出去。” 说着,又朝急忙出来的周菊嚷道:“你这没用的婆娘,这都多大一夜了,你看看你儿子都饿成啥样了,咋不知道做饭呢,你是想要饿死我们一家老小啊。” “还有你这闺女,一天好吃懒做,只知道瞎折腾,我看不如早点儿找个人家算了。” 第76章 谈生意 绵绵阴雨,一夜未歇,外面又是泥泞一片。 打开门,冷风便往屋里灌,秋盛忍不住的一个哆嗦,抓起门口立着的一个斗笠戴在头上,便急忙去开了院门。 “今儿起了个早,闲的也没事儿,就先过来了,也不急,你们收拾妥帖了我们就走。” 秋虎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坐在牛车上,瞧秋盛出来了,伸手抬了抬斗笠,给了秋盛一个大大的笑脸。 “就快好了,要不进屋去坐坐,下雨天,这风吹着也冷。” 昨日傍晚,秋盛便去找了秋虎,今儿赶集,秋虎肯定是要去镇上的,所以说好了搭他的车。 本来说好在村口汇合的,秋虎却一大早赶了牛车过来了。 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五柳镇,秋虎照常问了秋麦,“这是去西市摆个摊子,还是去米粮铺子。”秋虎知道秋麦兄妹去镇子上是为了卖葛根粉,所以在进镇子的时候,就询问道。 “秋虎哥,麻烦你再送我们去上次的杏林阁吧。” 上次和杏林阁的方掌柜接触过,觉得此人有气度,出手也还公道,丝毫没有因为秋麦兄妹年幼而欺压他们,而且上次卖山药时,方掌柜也说过,若是有山里的其它东西,即便不是药材,他也会收。 也不期望他把这将近一百斤葛根粉全部收了,但也能卖一些出去,剩下的到时候看寻一家酒楼去试试。 “好勒,那我就先送你们去杏林阁。”秋虎笑呵呵的应了一句,牛车摇曳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五柳镇很热闹,因为是赶集,这段时间又是农闲,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到镇子上赶集,不管买不买东西,凑凑热闹也好。 “瞧见那边的二层小楼了吗,那就是我们镇子上最好的酒楼。”秋虎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跟秋麦兄妹介绍着镇子里的各种铺子。 “就是他们老是说叨着喝一口酒就要一钱银子的得月楼吗?”秋盛好奇的探着脑袋望,“竟然是二层小楼,等我有钱了,一定也要去尝尝。” “嘻嘻,大哥,你会喝酒吗?”秋麦咧嘴看着秋盛笑。 又听秋虎道:“那都是村子里那些人吹嘘的,得月楼最贵的酒也才一两银子一斤,在我们镇子里算是最好的,可若是放到县城里,就很寻常了。” “虎子哥,那县城的酒楼是什么样儿的啊?”听到秋虎说起县城,秋麦和秋盛都有了兴致。 秋虎也没去过县城几次,可怎么说也见识过,就慢慢给兄妹俩说叨着。 “咦,是不是就像那样的,那是在盖什么房子,比得月楼看起来高了好多。”听到秋虎说县城里的酒楼比得月楼高,张望着就看到街边正在修建的房屋,已经修的比得月楼高出许多了。 秋虎望过去,也看到了,“上次来镇上,听说这里要盖一座新的酒楼,嘿,看这样子是比得月楼建得高啊。” 一路上,三人说说笑笑,杏林阁很快就到了,秋麦和秋盛一人背了一个背篓,辞别了秋虎,并约定了午后在上次的老地方等。 杏林阁,来来往往的人,古朴的门匾,似乎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闲来无事的小学徒靠在门口无聊的张望,时不时跟进出的人打个招呼,看到秋麦背了背篓过来,他一样就认了出来。 方顺眸光亮了亮,绕到秋麦的身后,伸手就去掀秋麦的背篓。 “你们怎么又来了,又挖了那山药棍子吗?” 看到有人掀背篓,秋盛如临大敌,连忙伸手,去抓方顺撩起布袋子的手,道:“你做什么?” “咦,白的,不是山药棍子,这是什么东西?”方顺却没理会秋盛,而是询问了转身看过来的秋麦。 秋麦自然也认出这人来,上次过来卖山药,就是这个小学徒跑过来翻他的背篓,今儿怎么又闲在门口掀她的背篓啊。 她记得上次方掌柜介绍过,这个方顺是他的侄儿,看样子是有后台,所以才比较清闲。 “自然是好东西,方掌柜可在?”怎么说也算半个熟人,秋麦也没跟他客气,直接问道。 “你都不告诉我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告诉你。”方顺这是缠上秋麦了,堵在门口看着兄妹俩。 “你不告诉我我进店一看就知道了,大门宽敞着呢,怎么你还要拦着我?”秋麦看了方顺一眼,拉着秋盛往旁边进去,“大哥,我们走这边。” 方顺追上来,“你就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呗。” “顺子,你不好好做事儿,在这里做什么?”方掌柜刚从内堂出来,就正巧碰上了方顺和秋麦兄妹进来。 方顺一看见方掌柜,人也变乖了,急忙解释道:“叔叔,他们又背了什么东西过来卖,我这不是正领着他们来找你嘛。” 方掌柜听了方顺这么说,目光自然的落在秋麦身上,“秋小姑娘。” 他还记得秋麦就是上次背了山药过来卖的小姑娘,看他们兄妹都背了背篓,心中有些了然,必定是又寻了什么山里的东西过来卖。 他索性无事,便道:“不知今日秋小姑娘带的什么过来?” 秋麦取下背篓,放在地上,掀开了布袋子,将白白的粉摊了出来,道:“便是这个。” 她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东西,而是拿给方掌柜看,就是想看看,方掌柜知道这个东西不,若是知道,再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心里也就能估计个大概了。 “这粉是……”方掌柜弯腰看了看,又让方顺去拿了一个干净的勺子过来,舀了一小勺倒在掌心,用手搓了一下,甚至沾了一点儿在嘴里尝了尝,有点儿惊诧,却又有些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以为的东西。 “秋小姑娘,这莫非是野葛粉?” 方掌柜竟然认得这东西,那就说明是有人用葛根打了粉的,而且看他有些吃惊,想来这东西应该比较稀少。 “方掌柜好眼力,这的确是山里野生葛根打的粉,不知道方掌柜收不收这东西?”秋麦浅笑,直接开口问道。 第77章 山里孩子的日常 “这也是你们从山里弄来的?”得到秋麦的确认,方掌柜还有些吃惊,他之所以认得葛根粉,还是因为有人从南方带了这东西回来送给少主,少主赏了一包给他,他觉得好吃,又托人去南方弄了些回来,这东西在南方算不得稀罕之物,但却从未在本地见过。 “正是从山里挖了葛根加工出来的葛根粉,这葛根也是山里野生野长的。”秋麦点头应道,方掌柜认得此物,看他神色,多半是会收了这东西。 不过,还未等方掌柜表态,药铺里的一个跑堂伙计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道:“掌柜的,少主和那位公子来了,在内堂等你过去呢。” “两位可稍等。”方掌柜一听,神色严肃了两分,只给秋麦兄妹留下一句话,便急忙进了内堂。 秋麦和秋盛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跑堂伙计称呼的少主,必然是这杏林阁的少东家,听闻杏林阁是县城里的贵人在此开的分店,而打理杏林阁的也是个商人模样的店掌柜,想必这也只是其众多产业之一。 “这东西叫什么粉来着,这也是山里挖出来的?”方掌柜前脚一走,方顺立马凑了过来,又去掀秋麦的背篓,伸手抓了一把葛根粉摩挲着,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秋麦点头应了方顺,瞅着他抓着一把葛根粉把玩,心疼却又不好直说,眸光一闪,她笑得皎洁的反问,“自然是山里挖出来的,你觉得好奇啊?” “当然好奇,你说说,这叫什么粉,以前怎么没见过,大山里竟然还能挖出这么白净的东西来,你别是拿了假货来糊弄人呢?”方顺一边打量着秋麦背篓里的葛根粉,一边问道。 “葛根粉,你叔叔的眼界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可以欺骗的么?你若是不信,不如你跟我们去山里瞧瞧,我们村子里别的没有,就是三面环山,高山、矮山、大山、小山都有,这山里吧,什么你没见过的都有。” 秋麦笑着回应方顺,惹得方顺好奇又心痒,急忙追问道:“都有些什么我没见过的,你说说,今儿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们去瞧瞧。” 见他上钩了,秋麦继续道:“那好啊,午后就走,到时候带你进山,跟你讲,我们那边山里小动物可多了。” 方顺越听,越是觉得有趣,赶紧问道:“有什么小动物,可有小狐狸或者野兔子?” “嗯,小狐狸和野兔子不知道有没有,反正像是狼啊,狮子啊,老虎什么的就很多,我们时常进山里去抓这些小动物,抓了回来养着,像是我们进村坐的就是狮子拉的车,拴在家门口看门的都是狼。” “什么,怎么可能……”听到秋麦的话,方顺惊呼出声。 在方顺的认知里面,狼、狮子、老虎那都是分外凶猛的动物了,都会吃人的,怎么可能会给人拉车、看门。 “你们,你们到底从哪里来?”方顺有些怕怕的看了看秋麦,见她噙着一抹浅笑看着自己,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再转头看秋盛,看他年纪似乎还比自己小了一两岁,身高到是差不多,皮肤有些黝黑,一切都挺正常的啊,除了他的表情,明明不是很高兴,却又憋着笑似地。 “嘻嘻,一会儿下午跟我们回去你不就知道了吗,到时候我请你吃蛇肉,喝蝙蝠血,半月前腌制的苍蝇蛋估计也能吃了”秋麦依然笑眯眯的,语气平静,似乎这些都是他们的日常生活。 方顺连连摇头,退了好几步,“我不去,我不去了,怪物,你们都是怪物……” 他边嚷着边后退,退了两步,却正好撞到一个人身上。 “顺子,你不好好干活,在这里瞎晃什么?”旁边,方掌柜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但被方顺撞了的少年公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怪物,他们都是怪物,叔叔,他们的东西收不得,他们都是怪物。”方顺脸色惨白,显然被吓得不轻,也没看被他撞上的人,直接跑过去拉了方掌柜的衣袖,道。 看方顺被吓成这样,秋麦终于噗哧的笑出声了,叫他不讲卫生拿手去乱抓葛根粉,胆小鬼,不过是给他一个小教训。 “顺子,你在这儿鬼叫什么,少主在这儿呢,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方掌柜拉着方顺转了个身,方顺这才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秋麦抬头,同样朝着方掌柜所指看过去,目光撞见的却是一道如春风的眸光,少年一袭白衣,青丝如墨,气质高贵优雅,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这道是与她想象中的商人有些不一样。 “便是这野丫头带了葛根粉过来卖?”一道有些聒噪的声音打断了秋麦的目光,就见白衣少年旁边,身着墨绿色衣衫,一副吊儿郎当世家公子气质的少年嬉皮笑脸的走过来。 他给人的感觉和白衣少年完全不一样,动作轻快,却不失应有的贵气,可是秋麦却觉得,这个人一点儿也不稳重,比白衣少年差远了,原因嘛,自然是因为他开口称呼她为毛丫头。 “少主,就是秋小姑娘和她的兄长背了葛根粉过来卖的。”方掌柜听到着墨绿衣衫的少年询问,连忙替他介绍了秋麦兄妹。 原来这个人才是杏林阁的少东家,也是,一看就是一副商人模样,那么市侩,秋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般想着。 却见少年已经掀开了布袋子打量背篓里的葛根粉,还好,他没有像方顺那样用手去,而是看了看,便道:“晒得刚刚好,本少爷看你这野丫头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把它全收了吧。” 少年上下打量了秋麦几眼,衣服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补丁,瘦不拉几的样子,看着可怜巴巴的,便买了她的葛根粉拿回去也无妨。 第78章 是你不识货 听到少年说要全收了她的葛根粉,秋麦才看他顺眼了几分,却还淡定的问道:“不知这位少东家准备用什么价格收这些葛根粉?” “这东西也不是什么难得的,南方那边也有价,便按照那边一样的价格,二钱银子一斤,你这里有多少,本少爷就全部收了。”一袭墨绿色锦衣的杏林阁少东家爽快的应着,又招呼了旁边的方掌柜,“把这野丫头的葛根粉都收下,送到醉仙楼去,就按二钱银子一斤算了给她。” 二钱银子,这价格听着都很欢喜,可秋麦却不乐意了,这是把他们从山里挖出来野生野长纯手工的葛根粉当成了寻常大路货。 “既然有市有价,也好说了,这位少东家,你刚刚也说寻常葛根粉便是二钱银子一斤,那么这个价格,我不卖。”秋麦扬起小脸,一脸认真的看着少年。 旁边,秋盛一听秋麦这么说,吓了一跳,二钱银子一斤的葛根粉,已经超出他心里预想的范围了,可秋麦却还说不卖。 不过自家大妹素来有主意,秋盛只是最初的拉了一下秋麦,随即便停了手,站在秋麦旁边,这生意还得秋麦去谈,若换做是自己,肯定连连点头就把葛根粉卖出去了。 “嘿,你这野丫头,心不小嘛,二钱银子一斤,你这两个背篓里装的葛根粉也不少,能卖上一二十两银子,你见过银子长啥样么?”少年也不脑,只是伸手去拉了拉秋麦的两个辫子。 秋麦抬手,将讨嫌的两只手拍开,这人行事怎么这么自来熟,他们根本不认识,他这动手去拽她的辫子算是怎么回事儿。 本来二钱银子一斤这个价格她也觉得很好,可是叫他一口一个野丫头,还把她这葛根粉当成寻常货色,她就是心里赌了一口气,有些不爽快。 “银钱的真假我还是会辨认的,就不劳你操心了,你便说说这价格,若是觉得我的葛根粉只值二钱银子一斤,我便背了去别家,正好来的时候瞧见街那边有一家还在修建的酒楼,我倒是可以去问问,他们需不需要。” 秋麦满不以为意的说着,抓起背篓的背带,就准备将背篓背起来。 墨衣少年却是嘿嘿的笑了,“你不用去了,哼,那还在修建的酒楼可也是归我管,属于我们萧家的。” 秋麦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来的路上看见一栋正在修建的房子,随口说是酒楼,谁知还让她给说准了,只是这酒楼的主人,竟然跟杏林阁的主人是同一家,这位少东家自称萧家,那么他们姓萧咯。 “嘿嘿,怎么样,你真的要背到醉仙楼去卖?不若就在这儿卖了,我看你野丫头可怜,给你算三钱银子一斤,怎么样?” 少年得意的笑,一副志满意得的模样。 秋麦一瘪嘴,真想一赌气背了东西走人怎么办,可是想着空荡荡的衣兜,家里已经没有银钱了,快入冬了,还得准备过冬的粮食呢,这葛根粉若是不卖掉,她这一番忙碌不仅白忙活了,更何况他们兄妹几个又拿什么过冬呢。 就在秋麦即将把卖字吐出来的时候,一道好听的声音传入耳畔。 “墨白,这葛根粉可值一两银一斤,今日倒是你看走了眼。”白衣少年缓缓说着,他如沐春风的声音,在秋麦听来,就如同神音。 一两银子一斤,这是翻了多少倍啊。 萧墨白有些弄不清楚的再次拉开秋麦背篓里的布袋子,里面装的就是寻常的葛根粉啊,他就纳闷了,为何好友说这东西值一两银子一斤呢。 “这东西,又不是啥稀罕的,林涵,我说你就算是可怜这野丫头,也用不着这般说吧。” “南方的葛多是粉葛,出粉量要高许多,而我们寻常买到的也多是人家种植的葛加工的粉,而秋姑娘背过来的却是大山里野生野长的,他们挖到的葛出粉量是远远比不上粉葛的。” 林涵这么说着,看向了秋麦,他继续道:“若是我没猜错,你们这两背篓葛根粉也用了一千斤左右的葛根才打出来的吧。” 看白衣少年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举止优雅,文质彬彬,必然是大家出生,竟然也会知道这些事儿,秋麦不免有些佩服,若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估计连大米和麦子都分不清吧。 “你说得不错,一千斤葛根出了这些粉,我们只留了很少一点儿。”秋麦冲着林涵浅浅一笑,算是感谢他替自己说话,同样也因为他识货,像是找到了知己。 萧墨白见秋麦给了林涵笑脸,却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对于一向走在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萧家公子来说,真的觉得很没面子。 虽然心里也认同了林涵的说法,却不会承认,他有些不高兴的冷嗤了一声,“嘁,即便如此,那看着也跟南方的葛粉没什么区别嘛。” 这便是你不识货咯! 秋麦在心里这般想着,却没敢说出来。 “不如,这些葛根粉我就收了吧。”萧墨白还没表态,林涵却又说道。 “你收,你收了去干嘛,你们那儿也就一个大夫一个病人,加上你也才三个人,这是准备拿这个当饭吃啊。”萧墨白打断了林涵的话,甩手道:“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方掌柜,你去拿个杆秤过来给他们把这些称一称。” 萧墨白吩咐着,随即转过来,对着秋麦道:“野丫头,脸色别那么臭,放心,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的。” 东西卖出去了,而且是这般高价,秋麦的心情也轻松了好些,不过银子还没揣进兜里,她还怕这大少爷突然反悔可咋办。 算了,将就一下吧,现在顾客就是上帝,她愿意满足上帝一切的要求,为了银子。 咧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算了,算了,这笑比不笑更难看,真是黄毛野丫头,待会儿拿了银子记得去买点儿胭脂水粉,你看你那脸黑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这位萧墨白公子还真是自来熟啊,这话说的,不过是一个买主一个卖方,这连秋麦姑娘以后嫁人的事儿都抄心起来了,这是天生婆妈命么? 第79章 酿酒 走出杏林阁,秋盛都还有些恍恍惚惚的,时不时用手掂量一下衣兜里的银子,鼓鼓囊囊的,重量很足,心却扑通扑通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大哥,该你掏银子了。”秋麦抬手在秋盛面前晃了晃,见他还在恍神呢,便提高了声音,对着秋盛喊道。 “啊,下雨收衣服了啊?”秋盛惊了一下,抬头四望,才发现他们站在一家酒铺里,淡淡的酒香环绕,铺子里并没有几个人,却都像是看白痴一般看着他。 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急急忙忙掏出一锭银子递到秋麦手上道:“大妹,你买什么,打酒么,够不够?” 围观的人见秋盛爽快的掏出一锭银子,眼神又变了几分,看这兄妹两的衣着,上上下下全是补丁,可是从兜里随手就能拿出一锭银子,这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公子脑子不正常,扮作穷人,在这儿瞎晃悠的吧? “自然是够了,我不买酒,家里可没人喝酒。”秋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人古怪的表情,想必是自家大哥被那么多银子给吓蒙了,这么久没缓冲过来。 看自家大哥脸红的模样,秋麦唇角微微扬起,呃,还是速战速决,赶紧离开这儿吧,不然大哥该想要找地缝了。 秋麦这么想,应着秋盛,把酒铺子伙计递来的一小包东西装进了背篓里,又接过了店掌柜找补的碎银子,便拉着秋盛便出了酒铺。 卖葛根粉一共得了七十二两银子,对于兄妹俩来说,这真是一笔巨款。 还了秋虎哥帮忙垫付的酒缸钱,付了几位大叔的工钱,他们还能过一个安稳的冬。 油盐得买一些回去,等到了冬雪天来镇子上就不方便了,过冬的米粮肯定也要该准备了,必备的调味料也要买,上次想的是能省就省,如今他们兜里鼓囊了,自然不能继续委屈了。 家里什么都缺,从杂货铺出来,秋麦兄妹的背篓已经装的满满的了。 “大哥,我们再去买两卷布吧,买些棉花回去,上次我看你的棉衣都短了,到时候把旧棉衣拆了,添些新棉,给你做新棉衣,过冬了好穿。”他们兄妹四个,苗苗和果果穿的都是他们自小换下来的衣服,破破旧旧、缝缝补补的,但也有穿的,而秋盛这两年长个,前年冬天连婉容用旧衣服给他改做的棉衣已经小了。 “我不要,买了给你和苗苗果果做吧,你是女孩子,挑个鲜一点儿的颜色,好看。” 大哥,难道你也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土气! 秋麦黑线,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变成干瘦的小丫头,每天为了吃饱饭儿烦恼,想当年,她也是……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都做,眼瞅着冬天就到了,棉衣棉被我们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只是……”秋麦一边说着,咧嘴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这样就得麻烦林三婶了。” 针线活对于古代的妇人来说,那就是最拿手的,做衣服,绣花什么的,一般女孩子从五六岁就开始学习,有钱人家的小姐那还会请了精通的绣娘回家教学,穷人家的女孩子虽然没有专门的师傅教导,却也是从小拿着娘和奶奶做活剩下的边角布练习。 所以在这些小镇上,铺子里卖的多数都是布匹和棉花,也有少量的成衣,样式普通,价格却贵了好几倍,并不划算。 可是他们买了布回去,秋麦不会,也只能傻望着,连婉容手巧,连普通的缝补针脚都做的很漂亮,可是从前的秋麦因为要帮着家人干别的活,也就只拿过几次针,补个破口可能还可以搞定,但若是让她动手做衣服。 前一世从没拿过针的秋麦姑娘表示无能为力。 这事儿还只能麻烦到林三婶了,还好快入冬了,今年没了收成,反而没啥事儿可忙活,到时候多买些布,送一些给林三婶当做酬谢便是了。 回到十里堡的时候,天已经放晴,只是阴沉沉的,这雨像是没落透彻,秋风冷冽,路上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泥水。 秋麦见天还早,便把新买的布料装了,背到林三婶家去了,这天还不是很冻手,真到了冬天才来赶制冬衣,到时候下雪了冻得连针都拿不稳呢。 又叫秋盛把剩下的葛根粉装了几份,给几个帮忙的大叔以及堂叔公秋望那儿和里正家送了去,顺便去把那几位叔伯帮忙做葛根粉的工钱给了。 “好,我正好这几日也没事儿,保准在冬雪来之前给你们做好,我瞅瞅你量的尺寸,可别错了,到时候改起来就麻烦了。” 林三婶爽快的答应了给秋麦兄妹做衣服,而且不愿意收秋麦他们多送的布料,最后说不过秋麦,就道:“我就先给你收着,等棉衣做完了,我再给你们做成单衣就是了。” 秋麦也无奈了,但好在林三婶爽快的把她给的打葛根粉的工钱收了,临走的时候,却又去地了拔了白菜和菠菜。 这些菜都是林三婶他们种在后院的,没有被兵匪糟蹋,长得也很喜人,秋麦看了不免有些动心,他们的土地离家太远了,若是想种点儿吃的菜可不方便,或许可以想点儿法子,在自家院子里种些菜。 他们现在吃的菜也多是林三婶隔三差五带来的,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啊。 傍晚,因为是阴雨天,天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厨房里,秋麦点了一盏油灯,正忙碌着呢,不过她不是在做晚饭,而是在切洗净晾干的葛根。 不是像当初磨粉那般剁碎了,而是切了两个手指骨节粗一片一片的。 秋盛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兴奋的笑意,他见秋麦还在忙碌,苗苗和果果也守在旁边,眼巴巴的望着秋麦。 “大哥回来了。”见到秋盛,苗苗和果果都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可以开饭了。 “嘿嘿,大妹,我在童龄那儿听他说起私塾的事情,耽搁的有点久了,我来帮你做饭吧。”秋盛乐呵呵的跟秋麦打招呼,挽了袖子舀水洗手,就过来帮忙,这才看清楚她切的是葛根,“咦,你切这葛根做什么呢?” “饭已经做好了,就等大哥你回来了,我切了这葛根吧,自然是为了拿来酿酒的。” 第80章 上私塾的事儿 “大哥,童龄哥是在镇上上的私塾么?”饭间,秋麦想起刚刚秋盛回来时提到宋童龄时兴奋的表情,便问道。 小原主对这个宋童龄的印象很模糊,因为他虽然与秋盛玩得好,却因为一直呆在外祖家,鲜少回十里堡,并没有多少接触。 “是啊,他外祖家就在离五柳镇最近的吉福村,他舅舅又在私塾里帮工,他从八岁起就住到了他外祖家,在镇子里上私塾,寻常也少回来,这次正巧遇上先生要去外地省亲,也就放了他们回来。” 这个时代真是好啊,老师不想上课就直接给学生放假了,不过若是遇上一个勤快的老师嘛,这里可没有什么寒暑假的,一年到头你就乖乖呆在学校读书吧。 “嘻嘻,等来年开春了,大哥也去上私塾吧。” 秋麦笑着对秋盛说道。 “我不去,开春就要种地了,家里又没个壮劳力,我若是再闲着不干活,那些田地可就荒废了。” 秋盛一口否决了。 秋麦黑线,大哥这是准备在家老老实实的种一辈子地呢。 她从来没想过让大哥或者果果要读上多少书,去考科举,考状元,可他们本来就在应该读书的年纪,她想的只是让他们多学一点儿知识,开阔了眼界。 至于他们以后要走哪一条路,她都不会干涉。 “这不是还有我呢嘛,放心吧,我们自家的地我们两就算是生出四双手也种不完啊,等开春了我就请了李叔、林三叔他们帮忙,照常给他们工钱就好了。” 这些事儿,秋麦早就考虑过,他们兄妹俩就算是有灵泉改善身体,力道能够比得上成年人,却也只有两双手,其实他们分到的土地真的不算少,若是他们兄妹想要全部自己种地,估计光是扛着锄头翻地都能累上他们一两个月。 “那我在家也能多帮衬着点儿,我不去私塾,我都十一岁,来年就十二岁了,咱们不花那冤枉钱了。” “如今家里也不缺那点儿银子,今儿卖葛根粉的银子你也知道,都够你上好些年的私塾了,银子花了还可以再赚啊。” 秋盛还是有些犹豫,看了看乖乖扒饭的苗苗和果果,秋盛道:“我就不去私塾了,银子攒着,过些年让果果早点儿去私塾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秀才。” 果果还不满四岁,最少也要六岁才能去私塾呢,这跟陈慧芳现在就开始攒银子惦记着给秋壮娶媳妇有什么区别啊。 而且大哥的目标也太低了吧,在这乡野山村,秀才是很抢眼的,可是在秋麦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果果上私塾的事儿你也别操心,等他到了年纪我们自然就送他去私塾,可你是大哥,若是你不去私塾,以后怎么带他呢,你先去私塾好好表现,跟先生打好关系,果果去私塾才不会被欺负啊。” 这话秋盛听的进去,连忙点头应了,父亲不在家,他就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他要保护好弟弟妹妹的。 饭后,秋盛抢先的包下了帮秋麦切葛根的工作,一边切着,心里却还好奇,“大妹,这葛根真的能酿酒吗?” 兄妹俩商议好了上私塾的事儿,秋盛应下也就不纠结了,转而想起秋麦说酿酒。 他心中好奇啊,父亲外出多年,秋老三是不喝酒的,秋盛这个滴酒未沾过的乖宝宝,连酒的滋味都是从那些好酒的汉子口中听说的,只以为那东西是琼浆玉液,美味甘甜。 没想到自家也能酿酒! “自然是可以酿酒的,不过我也是听娘说起过方法,所以我们先做一些试试。” 曾经的那一世,那个时代的酿酒工艺已经和现在完全不同了,在那个时代,有先进的设备,酒的种类也很多,酿酒的工艺也是各式各样的。 但总的来说却也就分两类,蒸馏酒和酿造酒,像那一世常见的白酒,便是属于蒸馏酒,劲儿要比酿造酒足。 现在并没有那些高科技的设备,常见的酒也是属于酿造酒,这一类酒没有那么醉人。 若不是曾经那一世,学生时代的她经历过一醉酒,想起电视里那些古代好汉喝酒都是一碗一碗的,羡慕之余,去了解了很多关于酒的知识,她也不清楚,现代人喝的白酒和古代的酒是不一样的。 “大妹,你真厉害,什么都懂。”秋盛毫不吝啬的夸着秋麦,回头见秋麦正在淘米,便问道:“大妹,你这米也是用来酿酒的?” 今儿买了不少白米回来,秋麦又买了一袋另外一种比白米还要贵的米,他还奇怪呢,这会儿看秋麦淘米,立马想到,这或许是用来酿酒的。 “对啊,这是糯米,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就把它倒在盆里泡着了,添了糯米酿的酒会有淡淡的香甜味。” 兄妹俩忙到大半夜,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便休息了。 第二日,又是一个阴雨天,绵绵阴雨,天阴沉沉的,兄妹几个也没出门,就在家里学了学写字以及秋麦教给他们的数字,只是学生从三个变成了四个。 苗苗和果果喜欢来找凌决玩儿,秋麦教学的地方就改在了以前秋盛和果果住着,现在凌决住的屋子。 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时而玩笑的嬉闹一会儿,还不能下床的凌决却很安静。 秋麦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住在自家也那么心安理得,这一住也十多天过去了,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沉默不言,却也不是个爱说话的,而且这么久,他只字未提家里人。 秋麦曾几次侧面提过想帮他联系家里人,可是他都一言不发,无奈只得放弃。 后来想,莫非他家里已经没人了? 可看他的行为,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倒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那些大家族就算是父母不在了,别的亲人也肯定有吧。 算了,多他一个,现在也还能承受,他毕竟有恩于自己和小原主,秋麦也从未动过赶他走的念头,而且上次他在梦中发狂,抓的她的手都肿了,后来她也遇见过两次他做恶梦,想必他是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吧。 第81章 飞来的竹篓子 一场风雨,让秋和冬悄悄的过度,就算是雨歇了,天晴了,温度也没有回升。 接连几日的阴雨,懒散的太阳终于出来了,可是秋家前院的愁云却还没有飘散。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会赚银钱的东西,一天到晚只知道瞎折腾,你看看,你看看这满屋子都是什么,你这败家子,赔钱货,你说说你这都干了些什么。” 秋家堂屋里,陈慧芳单手叉腰,一只手戳着秋乔的脑袋扯嗓子不停地叫骂着。 屋子里,淡淡的霉味散开,因为接连几日的下雨,味道更重了些。 “婆婆,你就别怪乔乔了,她,她也不是有意的。”旁边,周菊心疼女儿,想帮忙说两句。 可她心里又更心疼银钱啊,自家忙活了这么久,花了那么多钱收的葛根,又请人打粉,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们好几天,还花了不少工钱,最后葛根粉没晒干就遇上了下雨。 这老天爷也是,雨连着下了五六天,收在屋里没晒干的葛根粉全部都长霉了,原本白白净净的葛根粉上面长了一层霉,湿潮的屋子里都是霉味。 “不是有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命里带霉相,只知道祸害人。” 现在村子里谁不知道秋麦他们做的葛根粉拿到镇子上去卖了大价钱,那日赶集回来,堆了一牛车的东西,连布料都有好几匹,人人都眼红着呢。 偏巧他们也大张旗鼓的收了不少葛根,请人来打了粉,如今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他这两日出门,就时不时有人说他们赚大发了,平日里不太爱搭理的人都露了笑脸巴结。 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不是让全村子的人看笑话嘛。 秋乔攥紧了拳头,满心的不甘,被陈慧芳撮着脑袋骂了一番,心里也是火大。 扯开嗓子吼了回去,“银子是你自己给我的,你不也想贪着赚钱,我又没逼你,葛根粉我们也做出来了,要怪你就怪老天爷。” 老天不公,为什么秋麦晒葛根粉的时候不下雨,偏偏他们晒葛根粉了就开始下雨。 秋乔不甘心的反驳,惹得陈慧芳暴怒,抬起手就朝着秋乔身上招呼了过去。 “你这么说,还是怪我了哦,你这该死的倒霉鬼,一脸的霉相,你看看你把这个家都祸害成啥样了。” 陈慧芳下手狠,毫不留情,打的秋乔身子疼的一颤一颤的。 凭什么,凭什么她重活一世还是比不过秋麦。 “你凭什么怪我,你除了会怪我,会打我和我娘,你还会干什么,你不过是守着我爹娘过日子,等老等死,你还能干什么,你以为你还是秋家的当家主母呢,爷爷留下的家底早就吃空了,不靠着我爹我娘,你早就饿死了,你凶什么凶。” 秋乔一把推开陈慧芳,将还在打人的陈慧芳推的几步后退,撞到了桌子上。 “反了你,反了,你这死丫头,周菊,你看看你是怎么养的女儿,这么个没大没小的祸害,哎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陈慧芳被秋乔推的后背往桌子上一撞,顺势坐在了旁边的长条凳上。 她气的直哆嗦,抬手指着周菊。 周菊低着头,将秋乔拉倒身后,默不作声,任由陈慧芳指着骂。 她嫁入秋家十多年,家里的事儿以前还有个连婉容帮着做,如今什么事儿都落在了她一个人头上。这些年她辛辛苦苦,任劳任怨,陈慧芳的打骂却也从来没断过。 陈慧芳不如意的时候,都是抬手就往她身上招呼,时常打的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秋老三是个没用的软骨头,从来不会帮她说上一句话,她年轻的时候也吵过闹过,可以陈慧芳不仅打骂的更厉害,更是逼着秋老三赶她回娘家。 她便不敢再吵、再闹,只能默默忍受着。 “你这没用的婆娘,怎么,你还不说话,你也觉得我没用了,哼,秋老三你倒是说句话,你媳妇和女儿这么欺负我,你这个没用的,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陈慧芳气得一颤一颤的,扯着秋老三的膀子,抬手想打,却又心疼,扬起的手颤动了好几次,却也没打下去。 “娘……”秋老三为难的看着陈慧芳,张嘴喊了一声,看陈慧芳凶恶的眼神,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 退了两步,又伸手去拉自己的媳妇儿和闺女,手却被周菊给拍开了。 “反了天了你,周菊,你这死婆娘,你竟然这么对你男人,你给我滚,带着你那一脸霉相的女儿给我滚。”陈慧芳拍桌子敲凳子,跺脚赶着周菊出去。 秋老三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拉住了陈慧芳,“娘……你,你别说了……” “哎哟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屎性的软东西,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当家的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早啊,你看看你这没用的儿子,被那没用的婆娘糊弄得一天连亲娘都不认了啊……” “当家的,你倒是该等等我,带我一块儿啊,省的一天看到这些糟心事儿……” 陈慧芳又哭又嚎,拉着秋老三的膀子闹腾着,秋乔在旁边冷眼看着,撇嘴轻笑,“你要念叨着爷爷,你倒是真随她去了呗。” “你……”这话,是气得陈慧芳气都不顺了,浑身颤动着,抬手指着秋乔,嘴唇不停的抖动。 “滚,全部滚出去,等冬雪天了冻死在外面,都别想回来。”陈慧芳是气急了,抓起旁边的竹篓子就朝着站在门口的周菊和秋乔扔过去,秋乔拉着周菊躲了一下,没被砸中,竹篓子却对准院门口飞了出去。 院门半掩着,没有锁,秋麦推开门,苗苗就探着脑袋往里冲,还没走两步,一个物件从堂屋里飞了出来,眼看着就要砸中苗苗。 秋麦眼疾手快,抬臂一挡,疼痛感袭来,一个竹篓子落在了地上,滚了好远。 屋子里,传来了陈慧芳的咆哮声,“滚,你们都给我滚,带着你这扫把星赔钱货女儿给我滚出去。” 第82章 有样学样 太阳躲在云层间,露出羞涩的容颜,雨后的天,风有些冷呼呼的。 瞧着天儿放晴了,秋麦和秋盛就带着苗苗和果果来前院看老祖奶奶,谁知一进门,就撞上了飞来的竹篓子。 走在最后面的秋盛眼看着秋麦抬手挡开了差点儿砸中苗苗的竹篓子,吓得心一跳,急忙上前去拉着秋麦的手臂问道:“大妹,你没事儿吧。” 秋麦疼的龇牙咧嘴,泪花盈眶,还好天冷,穿得厚实,应该是没挂彩,只是撞疼了。 眯了眯眼,她摆手道:“不大碍事,还好挡住了。” 这要是砸在了苗苗那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上,那哪里承受得住啊。 “大姐,苗苗给你吹吹。”苗苗被突如其来的竹篓子吓得有些懵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连忙也抬头去看秋麦的手臂。 还好这天冷了,穿了薄袄子,应该没有皮外伤,就是撞得疼,这才说话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我没事儿,走吧,我们先进去看祖奶奶。”秋麦揉了揉苗苗软软的头发,牵起她的小手,轻声说道。 “走吧,我们进去。”秋盛一手提着竹篮子,另一只手牵着果果,无视堂屋里的闹腾,兄妹几个一起朝着老祖奶奶的屋子走去。 ………… “奶奶,你要弄清楚,要滚也是你滚,这房子姓秋,我也姓秋,这是我爷爷留下来了的房子,我和我爹自然不会走,倒是奶奶你,可不是爷爷的原配啊……”秋乔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清脆,很是好听,可是这话,却难听极了。 前一世,是陈慧芳克扣她的吃食,让她从小就体弱多病,也是陈慧芳为了二两银子,劝说着把她嫁给了李拐子的儿子,让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最好的年华躺在病榻上等死。 这一世,她身体好了,没病没灾,她以为陈慧芳待她不错,可如今,她不过是计算失策,赔了些银钱,却要被赶出去,哼,就算是要被赶出去,也不是她,而是那个没用的老妖婆。 “乔乔……”秋老三一脸酱色,一个是素来懂事儿,自己最喜欢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又是自己的媳妇儿,看着闹腾的三个女人,秋老三最后只唤了自家女儿一声,企图能阻止这场闹剧,却被周菊一个眼神吓得闭了嘴。 他动了动嘴角,默默的退到了旁边,摸出烟杆,吧嗒吧嗒的吞云吐雾,沉默的不敢插嘴。 陈慧芳气得浑身哆嗦个不停,又被呛人的烟味熏得连连咳嗽,一口气不顺,只觉得眼前一花,跌回了板凳上,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周菊看到这阵势,才被吓住了,连忙想要上前去给陈慧芳顺气,却被秋乔一把给拉住了。 她翻了个白眼,瞅了陈慧芳两眼,拉着周菊出了堂屋的门,“娘,别理她,死不了,哼,这么多年,她咋欺负你的,反正我们也是有样学样,她怎么对祖奶奶,你便怎么对她,就算她出去闹腾,里正要处置,也是先处置了她……” “这……这样好吗?”周菊一脸为难的看了看屋里,转过脸看着自己的女儿。 自从那次落水生病养好了之后,秋乔的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皮肤水灵了,眼睛亮晶晶的,头发乌黑的跟缎子似地,穿了一身才洗过两次的碎花袄子,像极了她年幼时的模样。 她在娘家的那些年,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好姑娘,上门提亲的都能把门槛踏破了,都说秋家家境好,她嫁给秋老三是郎才女貌,有福气,可是她嫁入秋家十几年,秋家一日不如一日,丈夫是个软蛋儿,婆婆处处苛待,还样样事儿都被连婉容比下去。 日子过得也是极难的。 “娘,没什么好不好啊,这个家,早该由爹来当家了,男主外,女主内,你是爹的妻子,家里的事儿自然该由你拿捏的。” 秋乔想得就很明白,她拉着周菊劝说着,半掩的院门再一次被猛地推开,撞到院墙上,咚的一声响。 “麦丫头他们过来了,他们提了什么好吃的来?”秋壮如一阵旋风般冲进屋里,拽着周菊的手臂急忙的问道。 “嘁,你怎么知道他们来了?”瞧着秋壮浑身脏兮兮的模样,秋乔有些嫌弃的瞅了他一眼,问他道。 “我当然知道,离老远我就看着他们提了一篮子东西过来了,肯定是好吃的,人呢,他们人呢?”秋壮说着,东瞅瞅,西瞧瞧,也没瞧见人影。 看着秋壮的傻样,秋乔白眼,“他们来了自然也就往那屋子里去了呗。”她说着,朝着老祖奶奶秋楚氏的房门努了努嘴。 ………… 昏暗的屋内,霉味、药味交杂,时不时传来一声浑浊的咳嗽声。 “祖奶奶,祖奶奶,我们来看你了。”苗苗和果果一进屋,就往秋楚氏的床榻边扑过去。 “苗苗,果果,好孩子,来祖奶奶给你们暖暖手,这冷天的。”秋楚氏蜡黄干枯的手紧紧的握着苗苗和果果的小手,满脸的心疼。 秋盛把篮子放在矮柜上,秋麦已经走到了窗户边,清理了一下堆积的灰尘,拉开插栓,推开窗户,冷风便灌进了屋子。 她不敢把窗户开的太大,怕冷着祖奶奶,便留了一道小口,任风吹进来换一换屋内刺鼻的气息。 “盛小子,麦丫头,都过来,你们几个孩子啊,天冷了,衣服可够,别冻着了,让你们搬回来,你们还倔。” 秋楚氏拉着苗苗和果果的手,嘴里念叨着,颤颤巍巍的抬着手轻轻的抚过两个孩子稚嫩的面庞,心疼的说道:“这都瘦了,几个倔孩子,让祖奶奶心疼的啊,麦丫头,你就听了祖奶奶的话,搬回来吧。” 苗苗和果果都亲昵的靠在祖奶奶的身边。 “祖奶奶,我们不搬回来,我和苗苗都吃得饱饱的,我感觉我都长高高了。”果果小脸红扑扑的,挺起胸膛高兴的说着,苗苗也拉着秋楚氏明显高兴的说:“祖奶奶,我也吃得饱饱的,我们还带了吃的过来呢。” 她说着,就去拽放在矮柜上的篮子,掀开碎花布,篮子里放着一碗葛粉羹,还有三个烙好的黄色的白面肉馅饼子。 “好香,我要吃……”苗苗才刚把篮子上的碎花布扯开,拖着周菊冲进门的秋壮正好闻着了香味,双眼冒着灵光的大喊一声,朝着屋里奔来。 第83章 闹个没完 “娘,快点儿,快点儿,一会儿好吃的都被吃完了。”还在外面玩时,秋壮就看见了秋麦兄妹提着篮子过来,急匆匆地冲进院子,听说秋麦兄妹去了老祖奶奶屋里,他急急忙忙地拽着周菊就往屋里跑。 秋乔站在后面,轻哼一声,很是看不起秋壮的行为,却还是跟在两人的后面,朝老祖奶奶的屋子走来。 苗苗和果果都很亲昵老祖奶奶,两个小家伙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 ”大姐做的饼可香可香了,是我帮着大姐和的面。”苗苗献宝似的拽着篮子,一脸兴奋的给老祖奶奶解释着。 果果也忍不住的插话,“还有我帮大姐添的水,大哥烧的火,我们四个一起做的饼子。”都想在老祖奶奶面前挣表现。 “饼子里面还有肉肉呢,我可喜欢吃了。” “我们做的葛根粉卖了银子,现在我们每顿都吃的饱饱的,家里有白米,白面,还有香喷喷的油渣呢。” “祖奶奶,你跟我们回家吧,我们家里有旺财看家,坏人不敢来,坏人来了,它就会咬他的。” 苗苗如数家珍的说着,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碎花布,篮子里不仅有热腾腾的葛粉羹,还有才烙好的又黄又香的肉饼子。 香油炸的饼子,那股子香劲儿久久都难散去,掀开碎花布,屋子里瞬间飘散着诱人的味道。 “好香,我要吃……”秋壮的鼻子那是比狗还灵,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馋嘴的味道,急匆匆的冲进屋里,扯着嗓子就叫嚷着。 蛮小子本就粗野,嗓门大,上次差点儿把苗苗推进水井里,在两个小家伙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听到秋壮的声音,两个小家伙都停了动作,紧张兮兮看着秋壮。 “是什么东西,闻着好香啊,给我,我要吃。”秋壮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他根本不在乎秋麦兄妹是否待见他,只觉得有好吃的,就该给他吃。 他双眼放光,兴冲冲的跑过来。 苗苗本能的张开双臂,将果果和篮子护在身后,“不给你吃,这是给祖奶奶的。” “让开,我就要吃……”陈慧芳宠着秋壮,在秋家,秋壮就是个小霸王,根本就不顾苗苗的阻拦。 “不行,你不可以吃……”苗苗都有些着急了,扬起小脸,倔强的看着秋壮。可秋壮却根本不管苗苗,伸手就要去推她,秋盛见状,连忙挡住了秋壮。 秋壮虽然长得壮实,可毕竟比秋盛小了好几岁,就算是蛮干撒泼,在秋盛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秋盛站在那里那么一档,自然护住了苗苗。 “你让开……”秋壮推壤了两下,也没把秋盛推开,死拽着秋盛的胳膊往旁边拖,也没拖动,气得抬脚朝着秋盛的腿上踹去。 秋麦眼急手快,拉了秋盛往旁边咧开,秋壮抬起的腿踢了个空,身子一个不稳,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咚……”脑袋砸到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吓得站在门口看戏的周菊一声尖叫,“啊……壮子……” “哇……”秋壮这一摔,傻愣了片刻,随即扯开嗓门开始嚎哭,那声音,只怕十里八乡的人都能听得见了。 周菊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正在嚎哭的秋壮,扯开嗓子也开始叫嚷起来,“哎呀,娘的壮子嘞,秋老三,秋老三,你这个天杀的,没用的东西,你也不来看看,这都让人欺负上门儿了,我可怜的壮子哦……” 秋麦兄妹四个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既不同情秋壮,也没有幸灾乐祸,倒是秋楚氏,有些着急了,可眼睛又看不见,“这是怎么了,闹啥呢?……咳咳……是壮子……咳咳……是壮子在哭吗,他这又是做啥?” 今儿秋楚氏气色看着还好,刚刚跟秋麦兄妹几个说着话,笑盈盈的,病色也去了几分,这一着急,又连连咳嗽起来,脸色都白了几分。 秋麦见秋楚氏急得直咳嗽,还摸索着想要下床,连忙上前去扶住了秋楚氏,没让她下床,给她解释道:“祖奶奶,别急,是秋壮摔了一跤。” “唉,这娃子,哭的……” 乡野山村的野小子,哪一个不是摔着跟斗长大的,听到只是摔了一跤,秋楚氏的心里便明白,是周菊又开始闹腾了。 她眼睛看不见了,这些日子病着也没出门,可耳朵不聋,陈慧芳和周菊整日的闹腾,院子里吵吵闹闹,听多了,也就不想再多理会。 秋乔倚靠在门口看热闹,她双臂交叉抄手斜靠在门上,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没有要上前帮忙,也有没要拉劝的意思。 秋老三听到动静,急匆匆的跑过来,嘴里还叼着烟杆子,一股子呛人的烟草味散在屋里,惹得秋楚氏又是一阵急切的咳嗽。 “这……这……你要不先起来?”秋老三伫立在周菊和秋壮身边,一手拿着烟杆子,弯腰询问着,面色有些为难。 周菊抬头就看到了秋老三那懦弱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冲上了脑门,破口就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你看看,这都欺负上门了,你看看你儿子,都被推到地上了,你个没用的……哎哟,我可怜的壮子,你怎么摊上这么个软骨头的爹了,我们娘俩的命怎么这么哭啊……” 周菊手是那么舞着,脚是那么晃着,坐在地上,活像一只翻不过身来的螃蟹。 她哭嚎着,叫骂着,那声音回荡在屋里,真如魔音灌耳。 “闭嘴……”老祖奶奶真是被周菊给气着了,颤抖却威严犹存的一声呵斥,震得周菊和秋壮都愣了,“你这是闹什么闹,整天的闹,都没个清净,你们在堂屋里怎么折腾我不管,别在我屋子里扰了我的清静……咳……咳咳……” 秋楚氏心里是很清楚陈慧芳和周菊的性子,这么多年的闹腾,她也习惯了,可今儿实在是气急了,沙哑而严厉的呵斥,话还没说完,就是连连的急切咳嗽,可吓坏秋麦兄妹几个了。 “老祖奶奶……”四个人异口同声的轻唤着,秋麦坐在了床榻边上替老祖奶奶顺气。 第84章 一巴掌 秋楚氏虽然年老多病,可毕竟是长者,周菊被她这么一声呵斥,也是被震得闭了嘴。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随后就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看着点儿东西就围上来,把啥都当宝贝,瞧你这点出息,也就是自以为是,也不看看,人家在乎的曾孙子也就那么两个,你算个啥。” 秋乔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子,站在秋壮身边,酸刺儿的说着话,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秋壮自然是没听懂,脸哭得跟个花猫似地,伸手抹了抹眼睛,又想扯开嗓子继续嚎叫,可刚刚张开了嘴,手却被拽了起来。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没出息,不就是几个饼子嘛,又不是没吃过。”秋乔拽着秋壮的手臂,用力的把他从周菊的怀里给拽了起来。 秋壮不愿意,扭动着身子反抗,他双腿还搭在地上,不停的蹬着,裤腿都磨花了。 秋乔脾气也是倔的,拽着秋壮的一条胳膊,就死命的往外面拖,她毕竟年长了秋壮好几岁,虽然是女子,力道却也胜过秋壮。 “我不出去,我不走,我要吃葛粉羹,我要吃肉饼子,我要吃……”秋壮被秋乔拖着一寸一寸的往外挪,他还在努力的挣扎反抗着。 “乔乔啊……”周菊见儿子这么拖着,满是心疼,犹豫着,没上去阻止女儿,只在旁边唤着秋乔的名字。 秋乔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吃力的拽着秋壮往外走,嘴里还骂着,“没出息的东西,丢人现眼,给我回去,给我回去……” “哇……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呜呜……”秋壮终于再次哭了,他在地上磨蹭着,哭着,嚷着,“你才是没出息的东西,你做不出葛粉羹,你还不许我吃,奶奶说你是赔钱货,扫把星,你就是赔钱货,扫把……” 话还没说完,秋乔已经扬手,毫无保留的一巴掌,结实的扇在了秋壮的脸上,连嘴巴都扇歪了,一个小巧的红手印,慢慢的凝聚在秋壮脏兮兮的脸上。 秋壮是被这一巴掌给打傻了,傻愣愣的任由着秋乔拖拽着,跨过门槛,一路拖了出去,到了院子里,才听到响彻天际的嚎哭声。 “乔乔……壮子啊……”周菊也怔了一下,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秋老三就追着秋乔和秋壮出去了。 院子里,吵吵闹闹,屋里,老祖奶奶不停的咳嗽着。 苗苗和果果、秋盛围在床榻边上,秋麦坐在老祖奶奶身边,轻轻的替她顺气。 “老祖奶奶,对不起,我们不该和他们吵闹的。”秋麦小声的道歉,她心有愧意,今日若不是他们过来,秋壮和周菊也不会闹到老祖奶奶的屋里来。 今儿本看着老祖奶奶气色不错,他们也高兴,谁知这么一闹,老祖奶奶动了气,这会儿咳嗽连连不止。 “咳咳……傻丫头……咳咳……”秋楚氏拍拍秋麦的手,缓了气息,慢慢说道:“麦丫头啊,祖奶奶虽然眼瞎,可心不瞎,他们是怎么对你们兄妹的,祖奶奶也是明白的,壮小子是被他娘和奶奶宠坏了。” “你们都是祖奶奶的曾孙子,祖奶奶从不偏袒谁,祖奶奶老了,不中用了,护不了你们……咳咳……” 沙哑的声音,微弱的气息,秋楚氏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祖奶奶!”苗苗和果果都听出了秋楚氏语气的变化,两个小家伙都腻到了秋楚氏的身边,亲昵的倚靠在她怀里。 “祖奶奶,你一点也不老,等你病好了,我牵你去镇子上赶集。”秋麦轻抚着秋楚氏的后背,低声说着。 苗苗和果果、秋盛三人也围了上来,秋楚氏苍老的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她拉着几个孩子的手,慢慢的说着,“盛小子,你是兄长,你父亲不在家你就要肩负起责任,照顾好弟弟妹妹。” “祖奶奶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妹,二妹和小弟的,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秋盛挺直了胸膛,像是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兵,他话语坚定,眼神坚毅,不仅是给祖奶奶一个保证,更是给自己一个要求。 果果见大哥这般,他小脸红扑扑的,走到秋盛身边,挺直了小身板儿,昂首道:“祖奶奶,我也是小男子汉,我也可以保护大姐和二姐,不许坏人欺负他们。” 秋楚氏被果果的话给逗笑了,“呵呵……果果长大了,真是乖孩子。” “祖奶奶,还有我呢,我也很厉害的,我打不过坏人,我可以让旺财帮忙,我不仅可以保护大哥、大姐和小弟,我还可以保护祖奶奶呢。” 听到果果受到夸奖,苗苗也站了过去,笑嘻嘻的说着,又跑上前去拉住了秋楚氏的手,认真的说道:“祖奶奶,你跟我们回家吧,不住这里了,他们都是大坏人,不要他们欺负你,我可以保护你的。” 几个孩子这般的乖巧,秋楚氏打心底里高兴,面上笑意满满,她拉着几个孩子的手,夸赞道:“乖孩子,你们都是乖孩子,最乖的孩子。” “祖奶奶住在这里,他们都不敢欺负我的,你们放心吧,祖奶奶在这里住习惯了,年纪大了,也不想再换地方了。”她已经行将就木,没用了,如今日子这么难过,怎么可以去成为几个孩子的负担呢? 苗苗眨巴了一下眼睛,祖奶奶的话她没怎么听懂,但是她听懂了一句,就是大坏人不敢欺负祖奶奶,她也就放心了,乖乖的点头,并保证道:“祖奶奶,我一定会常常过来看你的,下次我带了旺财过来。” “好……”秋楚氏高兴的答应着,又拉着秋麦和秋盛说着话,“盛小子、麦丫头,苗苗和果果还小,以后家里都得靠着你们两个了,过日子要仔细打算着,眼瞅着冬天就要来了,俗话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要等到来年秋日里,才能有新粮收获,这一年的十里堡,粮食只怕比往年还贵,我就担心着你们往后的日子……” 秋楚氏说着话,刚刚还高兴着,这会儿却又忍不住要落泪,她担心几个孩子未来的日子。 第85章 仇人见面 几日阴沉,终于瞧见了太阳,天气明朗,心情也跟着温暖了几分。 秋家后院,院门紧闭,院子里却是热热闹闹的。 苗苗、果果、秋盛兄妹三个排成一排,半蹲着,在扎马步,小旺财围在他们身边一会儿蹭蹭苗苗的裤腿,一会儿又跑到果果身边蹭蹭,两个小家伙的眼珠子跟着旺财转啊转的,想要去玩,心痒痒的,却又害怕严厉的教官。 “腰板儿立直了,头不许乱动,……苗苗,不要笑!”秋麦拿着一根小木棍子当教棍,站在兄妹三人面前,监督着三人的动作。 “嘻嘻,大姐,旺财它老是蹭我的腿,呵呵,好痒……”苗苗笑嘻嘻的说着身子不自觉的就站了起来。 “小家伙不要偷懒。” 秋麦拿着小棍子晃了晃,笑看着苗苗,苗苗似乎懂了秋麦的意思,一瘪嘴,不情愿的再次蹲了下去。 秋麦满意的点头,转身拿了挂在院墙上的狗链子,旺财一见,吓得直呜呜叫,连忙跑到兄妹三人的旁边,与他们排排站着。 “呜呜……” 这只狼崽极通人性,只乖乖养了几天伤,就到处蹦蹦跳跳了,平日里尤其爱跟苗苗果果疯玩,也就只有秋麦能制住它。 “你若是再捣乱,我就把你拴起来。” “呜呜……”它不是真的狗,自然不会汪汪的叫,但总喜欢呜呜的嘶鸣,喜欢卖萌,欢脱得像个顽皮的小孩子。唯独面对秋麦,总是可怜巴巴的样子。 “嘿,你这还不服气?” 旺财刚刚还可怜巴巴的目光突然变得凶恶,它龇牙咧嘴,蓄势待发的盯着秋麦。 秋麦这么问着,又觉得有些不对,这狼狗崽盯着的好像是自己的身后。 她回头,就见屋门口站着一个青衣少年。 宽大的青色衣衫洗得发白,那是秋麦父亲在家时穿过的,套在少年的身上显得很不合身。 少年腰背挺得笔直,如墨青丝随意的扎在脑后,面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青涩浅笑,大大小小的伤口结了疤抹着黄褐色的药膏,显得又有几分瘆人。 若不是他手上杵着一根树棒削成的拐杖,绝对不会想起来他大半个月前才摔断了腿。 那根拐杖还是他昨儿央了秋盛给削的,却没想到他今儿就已经杵了拐杖下地了。 “凌决哥哥……”苗苗总是忍不住乱动,突然看到面前多出来的一个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凌决高兴的呼喊着。 听到苗苗这一声惊呼,秋盛和果果也忍不住偏头去看,果果面露喜色,同样高兴的唤了一声,“凌决哥哥。” 秋盛还保持着蹲马步的姿势,认真蹲了这快小半个时辰,腿本来就有些酸麻,这么一扭头,重心不稳,腿闪了两下,却是就要往侧面倒去。 “啊……”他惊呼一声,伸手想要抓住点儿什么,却只是在空中胡乱的舞动了几下。 “大哥……”秋麦姐弟三个也是也看到了秋盛的异样,只来得及呼喊了一声,却是顾不上拉他一把,不过是瞬息之间,就算是能拉上一把,苗苗和果果也都不满四岁,哪里拉得住。 哐当的摔下去,秋盛却觉得一点儿都不疼,身下还软乎乎的,只是手腕上有些疼。 事情发生不过一瞬间,苗苗和果果都扑了过来,“凌决哥哥,你没事儿吧?” 秋盛脸黑,这俩小家伙,自从凌决来了家里,他的地位直线下降啊,这连名字都叫错了。 “大哥,你没事儿吧?”秋麦也走了过来。 还是大妹好,秋盛心里这么想着,“嘿嘿,不疼……”他傻乎乎的笑,想要伸手挠一下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一只比自己大了一号,皮肤白了一点儿的手握住的,顺着那只手往下面看,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之所以没摔疼,身下居然还有个人肉垫子。 “大哥若是觉得不疼,是不是先站起身来?”秋麦眨眼看看秋盛,又看向秋盛身下的恩公大人凌决,这还是伤残人士呢,被大哥这么一压,不知道压坏了没。 该是不会的吧,她离得远,却看得清楚,他这位恩公大人竟然是会功夫的,反应力够快啊,居然能在这一瞬之间跑到秋盛身边将他拉住,若不是丢了拐杖,断腿伤没好,撑不住两个人的体重,也用不着摔得这么惨。 秋盛再次黑脸,原来不是为了关心他,不过他也没多磨蹭,一个翻身,跃了起来,反手拉住凌决,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这伤也没好,怎么样,有没有事儿?”秋盛上下打量了凌决一下,瞧着他除了面上有些红晕,也没别的什么异样。 “我,没事儿。”凌决的面上染起一抹红晕,他太高估自己了,忘记自己的腿还未好,本是条件反射的想帮个忙,忙没帮上,还让自己也摔了。 “我看你还是回床榻上去躺着吧,下午周郎中会过来给你瞧诊,你若是想下地,也得问了郎中。” 秋麦捡了掉落在地上的树拐杖,递给凌决,又上下打量了凌决一番,也不过是个青涩的少年郎,被她说了两句,面上更是红了。 不由得放缓了语气,补充了一句道:“这有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天,你总得自己保重,把身子养好了,就随你怎么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丫头说叨着,凌决的面色更红了,他点头应了声,乖乖的拄着拐杖回屋。 “凌决哥哥,我们扶你进去。”经过了这一番动静,苗苗和果果也不再乖乖蹲马步了,狗腿的跑到凌决身边,去搀扶他。 小旺财在旁边龇牙咧嘴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它凶神恶煞的发出“呜嗷”之声。 眼瞧着凌决无视了它,一瘸一拐的就要进屋去了,连忙追上,堵在门口,瞪圆了眼睛,龇牙拦着他。 凌决这才注意上旺财,这个小家伙,他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眼熟,却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回头问秋麦:“这,是那只……” “狼狗崽……”秋麦连忙打断了凌决的话,凌决可是完全清楚小旺财的来历,就怕他一口道破了旺财的‘身份’。 “就是那天带你回来时从山脚捡回来的。” 秋麦缓了一口气,又补充了一句。 “旺财,不要挡着路了哦。”苗苗招呼了一声旺财,又对凌决解释着,“凌决哥哥,旺财很乖的,它不会咬人。” 凌决默,想想自己身上的伤,难道都是自己咬的么? 第86章 活着真难 “嘻嘻,凌决哥哥,你看我跑得比旺财快……” 院子里,苗苗笑呵呵的和旺财疯玩着,瞧见凌决从屋里出来了,连忙挥了挥手,俏皮的冲着他卖好。 “苗苗真厉害,小心不要磕着了哦。” 凌决夸奖的和苗苗打了声招呼,又拄着拐杖挪到院子的另一侧。 果果正蹲在一滩铺平的沙子边上,拿着一根枯枝认真的比划着。 细细的沙子,一笔一划有模有样,小家伙竟然是在练字。 凌决没有出声,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厨房去。 秋麦正好端了一个竹筐子出来,看见凌决也没觉得诧异。 昨儿周郎中来给他瞧过,推拿按摩一番,又换了些药,两人不知道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反正最后周郎中临走时宣布,他可以偶尔拄着拐下地活动。 大夫发话了,秋麦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我可以帮你的。”白吃白喝这么些日子了。 凌决杵在厨房门口,瞧着秋麦把竹筐子放在厨房门口,扯了一根小凳子坐着,手上就开始忙活着。 听到有人帮忙,秋麦也不矫情,抬头瞧了凌决一眼,他胳膊上也就是一点儿外伤,好得也七七八八了,就干脆的把手上的刀子递给他。 “那这些就麻烦你了哦。” “……” 凌决有些迥然的看着秋麦塞过来的刀子,愣愣的看着秋麦进了厨房,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竹筐子里还有四五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地上有一堆黑皮,黏糊糊的,盆里有两个已经削了皮的,也黏黏糊糊,却是泛白的。 他不认得这东西,沉默的握着刀,抓起一个黑乎乎的果子,学着秋麦的样子,深一刀,浅一刀的给这东西去皮。 刚刚看着秋麦弄,动作快捷,以为很简单,等他自己上阵,才发现,这东西去了皮有些滑溜溜的拿不稳。 要把黑皮都削掉,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秋盛探头出来看,就瞧见凌决深锁的眉头,再一看他手上,忍不住的喊道:“你这是把肉都削掉了,我们吃什么?” 原本也就拳头大小的芋头,被凌决削去了一大半,剩下的还没一个鸡蛋大。 凌决大囧,满眼无奈的望着秋盛,他从来没想过,活着这么难。 “你去帮大妹烧火吧,这芋头我来削。” 秋盛挥挥手,就把凌决给招呼了起来,分配到了灶上去。 凌决自然顺从的让了位置,拄着拐杖进厨房,临去之前,还多看了几眼竹筐子里的东西。 原来这是芋头。 他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而且还随军两年,什么苦没吃过,他想,烧火他还是会的。 便自顾的去了灶边,捡了柴火往正烧着火的灶里添柴。 灶里木炭渣烧得火红,只有一根没有完全烧过的木炭上还跳动着小火苗,新添上柴火,原本风平浪静的灶里瞬间涌起了火浪。 果然,烧火他还是会的! 凌决正这么想着,就闻到了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 他进屋,秋麦也没注意,一直到一股浓浓的糊味飘来,秋麦连忙转身望向灶上,竹笋壳做的锅盖边上,已经黑烟滚滚了。 “呀,火太大了,饭糊了。” 连手上的菜刀都来不及放下,秋麦奔到灶边,麻溜的拿了火钳子把灶里燃得正旺的柴夹了放在灶下灰堆里,又接了锅盖,把锅里微微泛黄的米饭铲进了木盆子装着。 凌决自觉退到旁边,半跌半靠在一堆木柴上,傻愣愣的看着秋麦灵巧的动作。 原来,烧火他也不会。 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时候,他不能理解这句话,到如今,他却深有体会。 八岁,还正是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黏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秋麦却已经挑起了照顾兄长和弟弟、妹妹的担子。 她明明比灶台高不了多少,连涮锅都要踩在小板凳上,却要张罗一家人的吃食;她明明那么瘦小,却已经要想法子赚钱换米粮。 这一顿晚饭,凌决吃得特别的沉默,晚饭后,秋麦和秋盛带着苗苗和果果在院子里玩,凌决也没有参与,而是默默的拄着拐回了屋子。 寒冷的冬夜,漆黑一片。 凌决呆靠在床榻上,想了许多,一直到门口有了动静,随着他身体的恢复,出于本能的洞察能力也恢复了。 抬头,就见房门被推开,秋麦端了托盘进屋,托盘上,一盏油灯跳动着柔弱的光亮,还有一碗飘散着苦味的药。 昏黄的光亮中,凌决看着秋麦走进屋,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矮柜上,又用油灯引燃了桌上的灯。 “见你没点灯,还以为你睡了,药熬好了,你喝了药再睡觉吧。” 秋麦说着话,把托盘上的药碗端了,递给凌决。 他接过,一饮而尽。 却没有把碗递还给秋麦,他捧着碗,看着秋麦,棱角分明的面上,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对不起!”他郑重的道歉。 秋麦耸肩,“我们并没有怪你,所以你也不需要道歉。” 今天晚上的饭糊了,是很难吃,但这不能全怪在他头上,而且这本来就是小事儿。 秋麦无所谓的伸手要去拿凌决手上的碗,就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我想留下来。” 他说得很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赖在别人家里而感到不好意思,脸红什么的更是看不出来。 “……” 秋麦没有答话,她从来没想过,捡个人回家,还被赖上不走了,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吃的不多,但是我力气很大的,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我什么都可以学的。”凌决这么说着,又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补充道:“虽然我现在伤了,也花了你们不少银钱,但我伤好的快,等我伤好了,我可以去山里打猎。” “……” 这么的理直气壮,这么的坚定自若,这还是昨儿动不动就脸红的那个青涩少年郎吗? “我想你会收留我的,毕竟,你连那只狼崽都可以收留……你哥哥和苗苗、果果还不知道那是一只狼崽吧。” 这是威胁? 第87章 难以忘掉的黑历史 秋麦瞪圆了眼看着凌决,这家伙,竟然还来了个先礼后兵,刚刚那一通说辞,她差一点儿就点头了,现在嘛,她偏不吃这一招。 凌决瞧着秋麦的面色,看她神色变幻,心里已经有底了,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丫头,情绪都流露在了面上,估摸着她已经差不多要答应了,便继续说道,“之前看你们在扎马步,其实我是会功夫的,我可以保护你们。” 打一巴掌,再给一块糖? 秋麦轻笑,“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连一只狼崽子都打不过,差点儿被咬死,还是我救了你。” “……” 不按套路来啊,而且这种黑历史,能不能忘掉啊! “你就先在我家住着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我们绝不伺候少爷,该做的你得做,不会就学。” 这就答应了? 凌决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现在你的药碗可以给我了吧?”然后就听到秋麦轻飘飘的一句话。 凌决连忙把手上的药碗双手奉上,就见秋麦接了药碗放在托盘上,端了托盘,转身就走。 他单手枕在脑后,背靠在床榻之上,看着秋麦离去,突然想起了枕头下面的东西,连忙伸手去摸,又喊道:“等等。” 秋麦都已经拉开门准备出去了,听到凌决的喊声,回头,就瞧着他手里攥着一个东西。 “怎么了?”她又往床榻边走,还没看清楚凌决手里握着的是个啥,他已经把手里攥着的物件抛到了秋麦端着的托盘上了。 是一个玉质的挂件,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品质和做工。 “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我身上也没银子,这个玉坠给你,你拿去当铺当掉,应该能值不少银子。”凌决随意的说着,靠在床榻上,目光紧盯着窗外的一片漆黑。 “你最好拖个可靠的人去县城里当,仔细别被人给忽悠了,嗯,我看你那个虎子哥就不错,人很踏实,却也不是个傻的。” 秋麦把玉坠拿在手里,寒冷的冬天,玉坠好似还留着凌决的温度。 “你当真舍得我拿去当了?”他虽然表现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她看得分明,他将玉坠抛过来之前,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就是个玉坠子,你拿去就好了,当了添点儿棉衣棉被什么的,天越来越冷,别把苗苗和果果给冻坏了。” “当真舍得?”秋麦追问。 哼,小屁孩儿,在她这个大姐姐面前演戏,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忽悠啊。 秋麦手指绕着玉坠晃了两圈,顺手朝着凌决抛了过去。 “还是赶紧收着吧,真拿去当了我怕你会哭,之前卖葛根粉也赚了些银钱,熬过这个冬天是没问题的,我看你浑身上下也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真到了山穷水尽,活不下去的时候再拿出来也成。” 救他回来的时候,他的衣衫都被撕扯破了,看他这样子,身上也就这么个玉坠子,到现在才拿出来,肯定是万分不舍的。 ………… 午后,阳光正暖。 放长假的宋童龄正高兴的往秋家后院去寻秋盛玩。 “宋童龄,你去哪儿?” 桂花眼尖,隔了两根田坎也一眼认出来远处的少年,挥手呼喊着。 那边,宋童龄听到了声音,回头,自然认出了喊他的是村子里的桂花,她旁边还站着秋乔,他虽然比她俩大了一两岁,如今又在镇子里读书,但是从前在家时,也经常一块儿玩闹。 “不就是去乔乔家么……”宋童龄这么说着,顿了下,又改口,“不对,乔乔他们分家了,我去麦丫头那儿。” 宋童龄这么应了一句,也就没再多说,朝着秋家后院走了。 “喂,他去麦丫头那儿了。”桂花听了宋童龄的回答,撞了秋乔一下,又瞥眼瞧了瞧秋家后院的方向,问秋乔道:“听说麦丫头家来了个丑八怪表哥,还是个瘸子,你认识么?” 秋乔满不以为意的白了桂花一眼,“我才不认识她哪门子表哥呢,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嘿嘿,不如我们跟过去看看,这麦丫头自从分了家,也不与我们一道玩了,听我娘说啊,他们几个一天都没饭吃,饿得瘦巴巴的了。” 秋乔才没有兴致听桂花说秋麦兄妹的事儿,兴致缺缺的嗯了两声,被桂花拽着一路小跑着往秋家后院去了。 宋童龄走到院外,就听到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他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秋盛,下雨啦。” 秋盛赶忙笑呵呵的拉开门,冲着他的肩头来了一拳,“那你不赶紧回去收衣服,在这儿瞎蹦达干啥。” 两人是自小玩到大的玩伴儿,平日里说说笑笑也不计较。 “童龄哥,你可难得来一次。” 秋麦正坐在院子里拿着针线琢磨着看能不能给秋盛把破了洞的衣服给缝补上,但她的手艺着实是惨不忍睹,缝了拆,拆了缝,料子上针眼孔都留下了不少,却连一条毛毛虫都没有留下。 “可不是嘛,每天都要念书,我都变成呆子了,这次先生去外地省亲,给我们放了个长假,可得让我好好玩个够。”宋童龄话语中自带着几分兴奋,又从怀里摸索着,掏出来一个纸包,冲着苗苗和果果招呼道,“苗苗,果果,快看,我给你们带了糖过来。” 苗苗和果果正围在凌决身边听他说故事,听到有糖吃,苗苗高兴的蹦了起来,小板凳都差点儿被她踢翻了。 “哇,有糖吃,童龄哥哥,你太好了。” 果果就要比苗苗矜持几分了,他小脸儿红扑扑的,洋溢着笑,看了看正一层一层把纸包打开的宋童龄,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凌决。 “去吧。”凌决看出了小家伙的心思,嘴角也溢出了一丝笑,拍了拍果果的小肩膀,让他赶紧去拿糖。 宋童龄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纸包打开,里面包着的是两块拇指大小的麦芽糖,分别递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块哦,这可是我书念得好,外祖父赏我的,我留着没吃,就想着给你们这两个小馋猫带回来。” 第88章 不受欢迎的来客 “谢谢童龄哥哥!”稚嫩的童音,苗苗和果果整整齐齐的向宋童龄道了声谢,也不客气,接了麦芽糖,喜滋滋的放进嘴里。 “哈哈……” 宋童龄放声大笑,揉了揉两个小家伙柔软的头发,转身往凌决这边走来。 秋麦兄妹对外称凌决是他们姨母家的表兄,从千里之外的江州过来探亲,却在进入安北县五柳镇境内遭遇山匪,盘缠和车马被抢,随行的家丁也被山匪砍杀,只有他侥幸躲过了山匪的屠刀,留下一命,带着重伤一路寻到了十里堡。 “凌决表哥!”宋童龄走到凌决面前,拱手行了一个时揖之礼。 凌决微微一愣,恍然大悟,起身,拱手回礼。 宽大的衣袍套在单薄的身上,很不合身,但举手投足间,却有说不出的优雅。 华夏文明,礼仪之邦,原来揖礼看起来是这么的赏心悦目,秋麦看得早忘了手上的针线和破洞了,目光滑到秋盛那儿,见他眼神明亮,有一种明显的渴望,心道,来年开春,一定要想办法送大哥去私塾,他现在的年纪启蒙虽然晚了,但也不是为了求功名。 两个小家伙同样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凌决和宋童龄,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好奇的学着他们的模样抬手互相作揖,看着对方的模样又觉得好笑,嘻嘻哈哈的玩闹了起来。 “果果,你这样不对,我看见凌决哥哥是左手在外面的。” 苗苗眼尖,一眼就瞧出果果软乎乎的小手蜷在了一块儿,模样像是拜先人时的模样。 “不是这样的吗?” 果果比划了几下,越是忘记了凌决的动作,偏头眼巴巴的望着凌决,好学又懵懂的模样,萌翻了院中几人。 “来,过来,我来教你们。” 凌决又坐回了刚刚的小板凳上,随意的朝着苗苗和果果招了招手,两个小家伙都喜滋滋的扑了过去。 “哈哈……” 宋童龄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挥手拍在秋盛的肩头,笑道:“你这幼弟幼妹真是一双活宝,让人羡慕啊。” 秋盛满脸傲娇。 “那是自然,我的弟弟妹妹都是最好的,你光是羡慕也没有用。” “瞧你那模样,嘿,我们两个谁跟谁啊,你的不就是我的么,自然是只有别人羡慕我的份。” 宋童龄睨了秋盛一眼,转身凑到秋麦跟前儿,道:“我说的可是对的,秋麦妹妹?” 咋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秋麦忍不住的捏紧了手上的针。 “童龄哥还是叫我麦丫头吧……” 秋盛在旁边听着秋麦的回答,笑得跟一朵花儿似地,也凑了上来,一脸欣慰,再带上奚落的眼神。 “怎么样,被嫌弃了吧?” 宋童龄却不觉得有什么,白了他一眼,开口道:“我也觉得叫麦丫头顺口,对了,我今天儿过来,可还有个事儿。” “呵,你不就是过来跟我抢弟弟妹妹的吗?” “我用得着抢吗,我……你可比我还小上一岁,得唤我一声兄长。”宋童龄拍开秋盛,蹲在秋麦跟前儿,咧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道:“麦丫头,我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问问,你们在水塘子里捞出来的那个鱼是怎么做的。” “上次我爹在你这儿吃了一次,回家连连称赞好吃,正巧前几日在水塘子里弄了两条起来,就煮了一条,腥臭的很,那汤我愣是没喝下去,如今家里还剩了一条鱼,想扔了吧,又舍不得,煮了又难吃得很,所以我这特地过来问问你们有什么诀窍?” 原来是煮鱼的事儿,十里堡虽然没有江河,但是储水的水塘子也不少。俗话说,有水的地方就有鱼。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被人捕捞过,水塘子里的鱼活得那是一个自在。 “这还真是有窍门的,问我那就问对了人咯……”秋麦乐滋滋的跟宋童龄说着,半掩着的院门却突然被拍开。 “咦,麦丫头,你们说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 宋童龄过来,秋家后院的院门也没有关,桂花毫不客气的推开门,拉着秋乔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先是一脸嫌弃的左右看了看院子里破旧的房子和凹凸不平的土质院坝。 “麦丫头,这地方能住人吗,房子破成了这样,是不是一下雨就漏啊?” “这就是你表哥……”桂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恰巧就瞧见了正在交苗苗和果果揖礼的凌决,打量的目光投射过去,入目就是面上几条狰狞的伤疤,吓得她心一颤,忍不住的后退一步,碰巧就撞到了苗苗和果果。 桂花连忙转头,看着两个小家伙,伸手去捏了捏他们的脸颊,“你们两个,懂不懂礼貌,不知道叫人吗?” 果果被桂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吓到了,退了几步躲开了桂花的黑手,有些不情愿的喊了一声,“桂花姐姐……”又冲还站在院门口的秋乔喊了一声,“乔乔姐姐……” 苗苗却丝毫不怕桂花,甩开她的黑手,抬着右手食指在脸上划了几下,道:“羞羞羞,你才不懂礼貌,撞到我和果果都不道歉。” “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 桂花有些不高兴,翻了个白眼,一边训斥着,一边又想要伸手去捏苗苗的小脸。 苗苗小身板灵活着呢,弯腰躲了躲,就轻巧的避开了桂花。 桂花瞧着没得手,更是不高兴,转身又想欺负软绵绵的果果,却撞上秋盛举起的拳头。 “桂花,你要欺负我弟弟妹妹,信不信我揍你。” 秋盛黑黑瘦瘦的,比桂花高了快一个头,握拳的模样还是把桂花给唬住了。 “嘁,玩一下嘛,真没劲儿……”桂花也不理会秋盛和苗苗果果了,又挪了步,凑到秋麦和宋童龄这边来,“麦丫头,你现在怎么都不出来跟我们玩儿了?” “连苗苗和果果都不跟你玩。”秋麦轻飘飘的应了一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穷的快要饿死了,肯定是没有力气出来跟我们玩儿,你看你,这么破烂的衣服居然还要补……”桂花不服气的说着,又得意的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碎花袄子。 “知道吗,这可是我新做的夹棉袄子,县城里最时兴的样儿,足足花了一钱银子。”桂花说着,又拉了站在旁边看戏的秋乔,指了指秋乔身上的衣服道:“连乔乔身上穿的衣服,也没个补丁,你再看看你自己身上,哈哈,什么粗麻破布的,缝补得都认不出哪一块是原来的料子,哪一块是补上去的了。” 秋麦未怒,神色平淡如常…… 秋乔却怒了,她最恨别人拿她去与人做比较,而且还是被踩着比不过的那一个! 第89章 偷酒的野耗子 秋乔咬牙,斜了桂花一眼,恨恨的移开了眼,都怪她娘和奶奶,她说了想要做两身新衣的,却舍不得给她银钱,如今看着桂花那显摆的嘴脸,她恨不得一把撕烂她的丑脸。 “我给你们说个事儿,保准儿你们不知道。” 桂花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秋乔的不悦,还自以为是说着话。 她半眯着眼,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右臂半抬起,握起的拳头食指竖起,气势十足的绕着脑袋,却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根本没在她身上。 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天夜里叔叔在家时就是这般模样,当时她看着叔叔的样子,只觉得高深莫测,羡慕极了。 “你们这都不想听,哼,我告诉你们,皇太子战死了。”见没有人搭理她,她索性扯开嗓子叫嚷了起来。 院子里,有片刻的安静,随即,就传来了宋童龄爽朗的笑声:“我说你这是去哪儿听来的半路消息,真当咱们这儿山高皇帝远,真是什么都敢说,更何况那一位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便是薨了,也是由官府发文公诸于世,岂能这般乱传。”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太子就是被卫国那群贼匪给杀了的,就在咱们安北县这地界儿,你可别不信,官府的讣告很快就会传达各地的……” “嘻,即便是真事儿,你可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小心祸从口出咯……”宋童龄笑着提醒。 院子里,几人嘻嘻哈哈,也就把它当个故事听了,唯独凌决,他的面上,有着明显的波动,紧握着拐棍的手,青筋突兀,似恨不得把棍棒捏碎。 “你可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桂花气得跳脚,居然都不相信她,她绕着院子里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站在离她几步远的秋乔身上,跨步冲上去,一把握住秋乔的手,她道:“乔乔,你是信我的对不对,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他们还都不信……” “不管真话假话,童龄哥说得也没错,官府的讣告未出,我们可不能胡说八道,若是被上面知道了,会掉脑袋的。” 秋乔心里一股子厌恶,面上却平静优雅,她不动声色的反握住桂花的手,然后悄悄的松开。 “这山高皇帝远的,说说又能怎么样嘛……” 桂花丝毫没觉察秋乔的异样,倒是将秋乔的话听进去了,虽有些不高兴,却也就嘀咕了两句,便没多说什么了。 …… “你这是伤又疼了?” 今儿太阳出的好,吃过晚饭,天还明亮着,夕阳半挂在天际,橘色的晚霞染醉了半片天空。 吃饭的时候,秋麦就瞧着凌决面色不太好,吃完饭,他也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屋檐下,好似在看着苗苗和果果嬉闹,实际上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秋麦坐在他身边好一会儿了都没被发觉。 秋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凌决的思绪才慢慢飘回来。 他抬头,目光还有些飘散,冲秋麦摇摇头,低声道:“只是想起些不开心的事儿。” 秋麦微愣,她偏头,坐在她身边的少年比她高大不少,但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又有何惆怅之事,能让他失神至此。 “如今这饥荒年间,活着已经不是一件易事,吃饱便是福!”秋麦轻叹。 “哈哈,好一个吃饱便是福,想不到麦丫头你小小年纪,看得如此通透啊……” 周郎中年过半百,倒是耳力好,走进院子里,就听到了秋麦的话语,他笑得爽朗,中气十足。 “少年人,你可想通透了吗?”周郎中捋了捋自己那一把长长的胡须,笑眯眯的看着凌决,转而又拍了拍背着的药箱,这是示意凌决,该去换药了。 周郎中的医术在十里八乡都是小有名气的,只是,与他医术同样有名气的就是他古怪的脾气了,有言说“医者父母心”,可周郎中却是看你顺眼,即便不给银钱也会替你治病,若是看你不顺眼,金银财宝一箱一箱抬上门,他也不会理你。 这也是那日周菊情可认栽掏钱,也不愿意得罪周郎中的原因。 周郎中的手艺也着实好,凌决这摔断了腿不到一个月,敷了药,又经过周郎中的一番推拿,如今已经能够下地了。 凌决乖乖的随了周郎中进屋,秋盛走过来,拖了刚刚凌决坐着的小板凳,坐在秋麦身边,单手拖着脑袋,看着苗苗和果果在院子里嬉闹。 “野耗子,好胖的野耗子……”苗苗突然蹦了起来,兴奋的嚷叫着。 旺财更是迅捷,拔腿一闪,追着一道灰色的影子窜进了厨房旁边已经半塌的附房。 “大姐,大姐,快来看,有一只好胖的野耗子……”苗苗一边喊着坐在屋檐下的秋麦,一边弯着身子探着脑袋站在半塌的附房门口,企图看清楚屋内的动静。 果果是背对着苗苗的,听到苗苗呼喊,也只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他心里同样好奇,站在苗苗身边,弯着身子往屋里瞧,嘴里还不停的问着:“苗苗,在哪儿呢,哪儿有一只耗子?” 秋麦瞧着这两个小家伙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她也看见了,是那只喝过灵珠浸泡过的灵水的肥老鼠。 想想,这只肥老鼠可还是他们家的大功臣呢,若不是它,她也发现不了灵珠的存在。 这么想着,秋麦也站起了身,往附房这边走来。 “不就是只野耗子么,大妹你怎么也跑过去看啊?”秋盛瞧着秋麦也过去了,身子一跃,站了起来,一边问着,一边也跟了过来,嘴里却还嘀咕着:“这有什么好看的……” 厨房旁边的附房本来是用来养牲畜的,已经塌了半边,他们搬进来之后也用不上,就把没塌的那一边整理了一下,用来堆放东西。 “大哥大哥,你快来,来这儿看,那只野耗子可肥了,有这么肥……不对,是这么肥……” 苗苗兴奋的拉着秋盛,自己张开双臂比划着,先是用小手比划一个粗碗口大小,想想又加大了一番。 “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没用看到呢?”果果弯着身子努力的往屋里瞅,憋得腿都麻了,却也没瞧见苗苗所说的野耗子。 “就在那里,你看旺财,旺财追着呢……”苗苗又跑到果果跟前,热情的给他指着方向,正说着,突然听到附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响,是瓦罐碎裂的声音。 秋麦首先想到的就是前些日子酿制的葛根酒。 第90章 农门酒香 竹篾条编制而成的门被秋麦拨开,有灰尘掉落,呼啦啦,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她脚背跑过,窜了出去,哗啦啦,又一个黑色身影从她的身旁窜过,旺财追着肥老鼠又跑了出去。 附房进门处堆了不少干柴,被一追一赶的家伙弄得乱七八糟的,光线洒进屋里,有淡淡的香味从屋里飘散出来。 “好香啊,是什么味儿?”跟在秋麦身后进屋的秋盛猛吸了两口气,越过了秋麦,寻着味儿往屋子里面去,才没走几步,却是被吓得一个后退,差点儿踩到秋麦的脚。 “哈,这是什么个东西……”秋盛明显是被吓着了,拔高的音调,指着附房没有坍塌的一个角落。 四个广口大缸整齐的摆放着,旁边堆放了五个小一些的细口酒缸,酒缸的缸口是用泥封着的,只是其中一个酒缸的缸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烂了,有清透的液体渗漏,散发出醉人的气息。 秋盛惊的却不是被砸开的酒缸,而是酒缸子旁边,居然有一只肥胖过头的棕色老鼠正趴在地上舔着流淌出来的液体,肥硕的身子大概有双掌大小,棕色的皮毛油光锃亮,圆圆的眼睛里竟然似有迷醉之色。 “咦,竟然不止一只肥老鼠!”秋麦有些诧异,旺财追着的应该是她发现灵珠那一日瞧见过的那只皮毛是灰色的肥老鼠,如今在这儿偷酒喝的这只皮毛是棕色的。 这么肥硕的老鼠,竟然还成双成对的,不知道还有没有,若是哗啦啦出来一群,想想那场面,真够吓人的。 “这是一只老鼠?”秋盛惊诧的指着地上不被他们影响,安心喝酒的老鼠,惊讶的半张着嘴,怎么也合不拢了。 “可不就是。” 秋麦点点头,确认了秋盛的疑问。 “它竟然一点儿也不怕人……它……它……它刚刚……刚刚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秋盛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只棕色的肥老鼠居然只靠着两只纤细的爪子站了起来,前爪还胡乱的抓了抓嘴角,抬起头看着他。 是的,秋麦也看到了,他们被一只老鼠鄙视了…… “大妹,老鼠成了精,应该能打死的吧?”秋盛缓过神来,小声的问着秋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根在旁边摸的干柴棍,举起来就要朝着棕色肥老鼠敲打过去。 秋麦后退了一步,为秋盛让出发挥的空间,却觉得那只老鼠的眼神越发的迷离,竟然单只脚着地,跳起了高难度的芭蕾舞。 “大哥,等等……” 她拦了拦秋盛的动作,看着肥老鼠在地上转着圈圈,那么肥胖的身子,单单一只细小的爪子撑得住吗? 显然是撑不住的,哐当一声,地上有酒水溅起,那只肥老鼠就这么摔在了一滩酒里。 这是醉倒了吧! 秋麦嘴角抽了抽,唤了声又一次呆愣住的秋盛,“大哥,我们把砸烂的酒缸抬到院子里去吧。” 酒缸缸口被砸烂了,流了有小半缸酒出来,缸里面剩下的却也不少,那味儿,香得没喝过酒的秋盛都忍不住流口水。 “左边,左边……旺财往左边……” “不对,右边呢,它又往右边跑了……” “哎呀,快点儿呀……要逮住了,加油!” 院子里,一片凌乱,苗苗和果果以及旺财三方围堵,也没能把那只灰色的肥老鼠给逮住。 “哇……好香啊……是什么?”蹦蹦跳跳追着灰色老鼠的苗苗突然闻到了味儿,稳住身形,一个回头,就瞧见了抬着酒缸出来的秋麦和秋盛。 她忍不住的舔了舔舌头,拔腿就朝他们跑来。 “大哥大姐,是什么,好香啊!”苗苗一双灵动的眸子亮晶晶的望着酒缸子,仿佛里面装的是琼浆玉液,恨不得一头扎进去,喝个昏天黑地醉生梦死。 “唉,小心点儿,别碰上了。”秋盛小心的避让,和秋麦把破酒缸放在了屋檐下的石头沿子上。 “闻着好香,可以喝吗?” 果果也放弃了对灰色肥老鼠的追逐,闻香而来,围在酒缸子边上。 “别急别急,我先去拿个碗过来……”秋麦笑着招呼弟弟妹妹,转身准备去厨房拿碗,却瞧着秋盛比她更积极,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已经拿着一个粗碗出来了。 “碗来了,碗来了,从前就听宋大叔说酒的滋味好,今儿我可得好好尝尝这味道。”秋盛冲出屋里,晃了晃拿在手上的酒碗,扯了跟长条凳,将碗放在凳子上,又招手喊道:“大妹,来,我们抬了酒缸子倒一些出来尝尝。” 清透的液体微微泛黄,沉醉的芬芳飘散,苗苗和果果都趴在长条凳上,想要喝上一口碗中玉液,整个碗却被秋盛端了起来。 “大哥……我也想喝……”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的望着秋盛,眼看着秋盛端了酒准备一饮而尽。 “等等……”浑厚的喊声,周郎中从屋里窜出来,几步上前,一把夺过秋盛手中的酒碗,拿到鼻端嗅了嗅,贪婪的叹了一句,“真香啊!” 他毫不客气的端着酒碗一饮而尽,咋了一下嘴,似不过瘾,又很不客气的倒了一碗,端起来细细品饮。 秋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呢,怎么到嘴的美酒飞了。 “清雅绵柔,时日虽短,却已有淡淡幽香,最妙的却还是那隐隐的……隐隐的……” 周郎中端着酒碗,眼眸半闭,踱着细碎的步子,细细品尝着,嘴里嘀咕着,突然,似想到了什么,眼眸一睁,激动的喊道:“是葛根,那最妙的竟然是葛根的味道。” 秋家兄妹四个围站在周郎中跟前,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周郎中激动时胡子一颤一颤的抖动的模样。 “真的,有那么好喝?”秋盛不太相信的问出了自己的怀疑,他看了看他手中重新去拿出来的一个粗碗,碗里已经倒上了半碗酒,可是看到周郎中这样的表情,他突然有点儿不敢将这仿如神仙才能喝的水一般的酒喝下肚子了。 “大哥不若尝上一尝?”秋麦笑,再是粗糙的酿酒技术,碰上灵水也不会是凡品,她对她酿制的酒还是很有信心的。 秋盛豪气干云,端了酒碗,仰头大灌一碗。 “咳咳……辣……咳咳……好辣……” 第91章 秋盛醉酒 酒碗摔落在地上,磕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秋盛左手捂着嗓子,右手扇着气儿,有些嘿呦的脸上瞬间窜上了一抹红晕。 “大哥……你还好吧?”秋麦赶忙进屋端了一碗白开水出来,递到秋盛面前。 秋盛晃了晃脑袋,摇着手说着:“没事儿……我没事儿……”他说着,伸手要去接秋麦递来的白开水,却感觉天旋地转的。 “大妹,你别晃来晃去的啊,我,我拿不住你的碗……” 音落,手一扬,他整个人仰面往后栽去…… “大哥!” 姐弟妹三人都急了,伸手想要去拉住他,却只拽到一个衣角,还没用上力气,已经从手心划过。 但是,秋盛并没有摔倒,他被碰巧出来的凌决再一次救下了。这一次,凌决能站得稳了,秋盛自然也没有摔倒下去。 秋麦轻舒了一口气,上前去帮着凌决搀扶起秋盛。 “大哥……”苗苗和果果也急忙走上去帮忙,虽然人小力微,却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大姐,大哥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果果看着秋盛突然倒了,紧闭着眼,脸还红扑扑的,忍不住开口问秋麦。 苗苗上下打量着秋盛,怎么看怎么好奇,“大哥……怎么好像睡着了?” “啧啧,别担心,别担心……你们大哥那是醉了……哈哈,这小子喝酒够豪气,只是这酒量嘛……真是够小气的……” 周郎中一口酒下肚,只觉得回味无穷,一边笑话着秋盛酒量差,却也不忘了替他摸了一下脉,招呼着让把人送屋里去。 …… “苗苗,别吃,会醉的……” 凌决和秋麦把秋盛搀扶进了屋,周郎中也跟着进去了,说是给他扎上两针,很快便会酒醒。 苗苗和果果守在酒缸子旁,闻着那迷人的香气,口水是咽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忍不住了,苗苗跑进屋里去拿了一根筷子,伸到酒缸子里,沾了点儿酒水,想要舔一舔那味道。 “没事儿,我就尝一点点儿,真的好香啊……” 秋麦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苗苗和果果一人拿着一根筷子沾了缸子里的酒吃着。 两个小家伙小脸都红扑扑的,丝毫没觉得酒水辣喉,反而似在偷尝琼浆仙露,喜滋滋的。 “你们两个小酒鬼,小心像大哥一样喝醉了哦。”秋麦从厨房里又取了几个碗出来,还带了一个小勺子。 将粗碗摆在长条凳上,又各舀了两小勺酒水。 “大姐,这是给我们喝的吗?”苗苗笑眯眯的望着秋麦,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仿如夜空的星子。 “你们两个,一人只能喝一点点儿,小口小口的喝,小心别喝醉了。” 这一坛酒,醉倒的也只有秋盛和那只棕色的肥老鼠。 苗苗和果果不甘心的舔舔嘴角,在得到秋麦许诺过几日还能喝到美酒之后,才不情愿的各自回了房间睡觉。 凌决也想尝尝这葛根酒的味道,奈何秋麦以伤为由,严防死守,没让他沾上一滴酒。 周郎中却是最乐的,喝了个饱,还找了个罐子装了差不多一斤酒走。 夜渐深,院子里也安静下来了,刚收拾好了满院狼藉,天却下起了雨。 这一场雨,连绵数日,雨后,天也越发的冷了。 寒风呼啸,冷意袭袭,在这个缺衣少食的时节,天一冷,人们都蔫蔫的躲在家里,不愿意出来。 这一日天气终于放晴,太阳剥开灰蒙蒙的天到处都变得暖暖的。 “大姐,衣服晾好了,我们跟着大哥出门去了哦。” 苗苗风风火火的跑进屋里,稚嫩的面上洋溢着笑,她冲着秋麦挥了挥手,袖子半挽着,小手冻的红彤彤的。 “快把袖子放下来,小心冻着了。” 秋麦上前拉起她的细小的胳膊,帮她把袖子整理好,抓着她冷冰冰的小手在手心里捂了捂,叮嘱道:“要听大哥的话,可不许调皮。” “大姐放心啦,我是最乖的。” 院子里,阳光灿烂,暖意满满,几个三角架撑起的竹竿上,歪歪斜斜的搭满了衣物。 秋盛进屋去放木盆了,果果小脸红扑扑的站在院子里,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袖。 “大哥,大哥……快点儿出来,我们快点儿走了啦。”苗苗走出来,又没瞧见秋盛,心里迫切的想要出去玩儿,扯开嗓子便喊。 “来了……” 秋盛匆忙从屋里出来,袖子还高高的挽起,也不管不顾,一手牵了苗苗,一手牵了果果,便往外去。 “大妹……我们出去啦!” 秋盛是暮春时节生的,来年开春才满十二岁,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是男孩子,素日里也不讲究,哪里能照顾好自己。 秋麦也不过是一个晃神,秋盛已经牵着苗苗和果果出了院子。 “大哥,等等……” 她叫住了他,追上去,替他把袖子一卷一卷的放下。 “这天看着暖,也得小心,别冻着了!” “嘿嘿……”秋盛不好意思的笑,任由着秋麦替他把袖子整理好,“谢谢大妹,我先走了……” 他说着,便急忙去追苗苗和果果。 趁着秋麦替秋盛理袖子这么些许功夫,苗苗和果果已经小跑了一段儿路了,瞧着秋盛没追上来,又折回来。 “大哥……那边,那边好热闹啊!” “我看到牛车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果果补充着,见秋麦也出来了,喜滋滋的去牵了秋麦的手。 “许是来客人了吧!”秋麦小声解释,也随着秋盛和苗苗果果往前走了一段儿。 他们说的那边,多半是秋家前院了,才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是张春花和张顺子他们,一家子都来了。”秋盛眼尖,远远的就认出来了。 秋麦仔细瞧了两眼,牛车还停在秋家前院的门口,一群人却都涌进了秋家前院里。 “该是吧,好了,也别看热闹了,仔细童龄哥等急了……” 秋麦招呼了秋盛和苗苗、果果,便回自家院子里。 而秋盛约了宋童龄带着苗苗和果果要去他家玩儿。 第92章 意外来客 “麦丫头……” 一张圆圆的脸蛋儿,杏眼笑眯着,乌黑的头发扎了两个可爱的辫子,说话间,嘴角荡开甜甜的笑,像极了她的名字,春日里绚烂的花朵。 秋麦本来坐在屋檐下,正努力琢磨着看能不能把秋盛破了洞的衣服给缝补一下,拿着针百般伤神的时候,却听到了拍门的声音。 打开门这一看,却有些呆了。 她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喊出一个名字,“春花姐……” 关于张春花的记忆,秋麦的脑海里已经很淡了,那本来就是小原主的经历,她也不过是个看客。 陈慧芳嫁给秋麦的爷爷秋海做填房,生了两子一女。先的那个儿子生下来不过两个月,便病死了,就养大了秋满福和秋贵兰。 秋贵兰嫁的是隔了几个村子的一户屠夫,名叫张大胆,嫁过去头一年生了个女儿张春花,之后肚子就没了动静,又过了四五年才生了个儿子张顺子,宝贝的跟个什么似地,张顺子却偏偏先天不足,身在屠户之家,从不曾缺肉吃,却长不起二两肉,骨瘦如柴,还要被小他两岁的秋壮欺负。 秋贵兰嫁得远,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小原主上一次见到张春花还是两年前,那时候她也不过六岁,而张春花大了她五岁,记忆里,她就是个漂亮的大姐姐。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你们分了家了,这会儿他们都在屋子里说话,我就悄悄的溜了过来,瞧一瞧你们好不好。” “春花姐,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吧,我去给你端板凳。” 秋麦欢喜的将张春花迎进院子,又跑屋子里去端了一根板凳出来,招呼道:“春花姐,坐啊……” 张春花也没客气,随意的坐下,目光自然的打量了一下简陋的院子,随即就看到了秋麦手里还拿着的旧衣服。 “咦,你在缝补衣服……这是绣的什么,树枝吗?” 秋麦大囧,那是她奋斗了快一个时辰才闭合的一个小裂口。 “咳咳……我不会针线,我就是试试把大哥前几日挂破了的衣服补一下。” 这种事情,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磊落的说了出来。 “哈哈……”张春花没憋住,清脆爽朗的笑声荡开,她伸手将秋麦手中的旧衣服拿过来,展开瞧了瞧,指了秋麦另一只手上的针道:“针递过来吧,我教你,也不怕秋盛哥嫌弃。” “大哥才不会嫌弃,大哥还夸我的毛毛虫像是活的一般呢。” 秋盛笑意满满的将针递给张春花,挪了挪小板凳,靠近了些,瞧着张春花针起针落,挂破的衣服平平整整的愈合。 “瞧你那得意的样儿,秋盛哥也真敢夸你……来,你看看,这儿你每次下针后,把线拉直了……” 张春花仔细的教着秋麦,她不过比秋麦长了几岁,手上的动作却是灵活了数倍。 “这么看着,我好像会了,我跟着林三婶学了两次,都没有学会。”她就说嘛,她可是万能无敌穿越女主,不说会绣花制衣,也不会笨到连补个破口子都补不好的。 “春花姐,你等等,我屋子里还有一件破了口子的衣服,我去拿出来试试,你帮我瞧着。” 秋麦有些小兴奋,这么些日子了,什么困难都迎刃而解,偏偏这一针一线一破洞跟她作对,怎么也缝补不好。 自家大哥是个宠妹无下限的,当然什么都说好,她可是没少收到童龄哥古怪的眼神,还有桂花那冷嘲热讽的话语。 瞧着秋麦欢欢喜喜的进了屋,张春花圆圆的脸蛋儿上自然的荡开了笑,刚过了十三岁的她不似秋麦那般豆芽菜,已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春花姐,你帮我看看,这件衣服要怎么缝补?”秋麦抱着一件旧衣服,兴致冲冲的从屋里出来,却正好瞧着半掩的院门被撞开。 秋壮长得黑壮蛮实,一双小圆眼贼溜溜的一转,就瞧见了坐在屋檐下小板凳上的张春花,兴奋莫名。 “快看,她就在这里,我就说她跑到麦丫头这边来了。” 他抬手指着张春花,眼神里有莫名的兴奋,又蹦又跳的,扯开嗓子鬼嚎。 “奶奶,奶奶……你快来……把她拖回去……” 秋壮那嘚瑟的表情,仿佛张春花做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被他逮住了。 “死丫头,一天到处乱跑,不学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慧芳人未到,声先至,吓得张春花花容失色,惊的赶忙将手上的旧衣服放旁边,站起身来,她慌乱的看了看门口,又转头满是忧色的看向秋麦,美眸中有说不出的害怕。 秋麦是见识多了陈慧芳撒泼胡闹,蛮不讲理,她顺手将旧衣服扔在她坐的小板凳上,抓了张春花的手安慰道: “春花姐,别慌,你先回去吧,左右你不过是出来串了一下门子,今儿那边这么多人,左邻右舍也看着的,她不会真打你的。” 秋麦熟知陈慧芳的性子,她之所以这么大火气,不过是因为张春花来瞧了她,把对自己的火气撒到张春花身上。 张春花半张着嘴望着秋麦,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春花姐,我们都很好,你赶紧回去吧。”秋麦安抚的拍了拍张春花的手,就瞧见陈慧芳挥着一根桑树枝闯进了院子。 “奶奶,你看,你看,她就在这里……” 许是看到了陈慧芳,张春花反而平静了些,她反握了握秋麦的手,冲她点点头,松开手朝着陈慧芳走去。 “你这死丫头,这么大一个人了,一天还跟着别人野混,不学着点儿好,我看你若是先失了名声,就别想着嫁人。” 陈慧芳的桑树枝果然没有招呼到张春花身上,只是对着空气恨恨的挥了几下,骂骂咧咧的拽着张春花走了。 “连婉容那不知检点的,跟着野男人跑了,她生出来的崽子,能是个什么样,没教养的野丫头……” 秋壮看着陈慧芳拽了张春花走,得意的冲着秋麦做了一个鬼脸,“哈哈……麦丫头,张顺子他爹带了好多肥猪肉过来,我有肥猪肉吃了,没你的份,你们都没有份……哈哈……” 第93章 以牙还牙 秋壮满脸的得意,又是吐舌头,又是张牙舞爪的比划着动作。 秋麦却懒的搭理他,捏了捏拳头,警告:“你若是不想挨揍,就赶紧滚出去。” 秋壮凶了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总有些怕秋麦,被秋麦这么一凶,有点怂了。 瞪眼、怒眉…… 却见秋麦直接将他无视,他东瞧瞧,西瞅瞅,想要找个东西拿在手里壮胆,凶上秋麦一番,却瞧见站在门口的凌决。 阴沉的面上,几条疤痕透着恐怖的凶悍凌厉。 秋壮只觉得腿脚发软,壮起胆子瞪了秋麦一眼,飞快的溜了出去。 ** “真是一家子麻烦。” 拴好院门,秋麦顺手抓了放在墙角的竹桠扫帚,胡乱的扫着院坝。 心里积着气,随着乱舞的竹桠散去…… “咚……咚咚……咚……” 凌决拄着拐从里屋走了出来,站在屋檐下,扯了一根小板凳坐下,顺手捡了一件旧衣服扯开看了看。 补疤变得平整了,他却觉得更不顺眼了,蹙眉扔旁边的小凳子上,他单手托腮偏头沉默的看着秋麦。 一个八岁的小丫头,细胳膊细腿,瘦的像豆芽一样的小丫头…… 怎么就跟个老婆婆似的那么多愁呢…… “嗙……”一声响砸断了凌决刚刚飞起来的思绪。 秋麦将手中的扫帚一扔,呼出一口气,心里畅快多了,为了那一家子麻烦让自己不愉快,可真不值得。 “三脚架都打翻了,不捡起来么?”看秋麦神色平静,凌决忍不住友情提示道。 秋盛出门前搭的三脚架,歪歪斜斜的晾晒了半院子衣服,秋麦拿着扫帚一通胡作非为,撞倒了一个架子,还没晒干的衣服自然掉在了地上。 “你瞧着热闹,也不知道搭把手。” 秋麦随口回了凌决一句,弯腰去捡落地的衣服。 “这可不是我弄地上的。” 凌决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已经起身去厨房里拿了大木盆过来。 秋麦拣起的衣服正好扔盆子里,得重新清洗一下了。 呼,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们那一家子都是麻烦,你不理会就是了,反正你们也分家了。” 凌决主动把倒地的两个三脚架拣起来撑好,又把晒竿也架了上去,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正端了木盆准备去清洗衣服的秋麦停了脚步,回头看凌决,他这是在劝慰自己吧? 秋麦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理解,于是回以一个灿烂的笑。 “漏风了……” 得到的却是这么损的一句话,她牙齿不整齐怎么了,她,她这不是营养不良,换牙没长好嘛,居然敢笑话她。 若不是看凌决高了她一大截,她真想扔了木盆上去拼命。 “今天晚上不煮你的饭……” 呵呵,她总有办法治他! 秋麦转身前,留下一个得意的微笑,笑不露齿! 凌决也忍不住扬唇,笑意还没荡开,眉头却是一跳,他一个闪身,冲向秋麦。 空中,微不可闻的波动,一颗石子越过高高的院墙,从秋家前院飞袭而来,秋麦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被拽得失去了重心。 等脚落地站稳,才发觉,凌决双臂正扶着她,而她已经被拽得挪开了数步远。 木盆自然是落在了地上,衣服也散落开了。 而院子里,她原本站着的地方,土质的地面上被砸了一个大坑,一颗快有鸡蛋大小的石子静悄悄的躺在土坑里。 秋麦火大,若不是凌决把她拉开了,还不知道自己被飞来的石块砸成什么样子呢。 “哈哈……扔过去了,我扔过去了……”秋家前院,传来孩童热闹的嬉笑声…… 唰唰唰…… 咚咚咚…… 又是几颗石子飞了过来,有的砸到了院子里,有的落到了房顶上。 有拍手称好的声音,还有嬉笑石子没扔过墙的嘲讽…… “呵,这是把我这儿当做自家后花园了啊!”秋麦气急反笑,跑到院坝里抓了一把碎石子塞到凌决的手里。 “你们习武的不都会点儿扔暗器什么的吗,扔个小石子肯定不在话下,看你表演……” “……!” 凌决摊开手心,上面五六个大小不一脏兮兮的碎石子,有两个上面还长了青苔,黏糊黏糊的。 这么幼稚的行为…… 空中,又有石子跨过院墙飞越而来,却被另一颗石子挡住了去路,反击了回去。 “唉哟……” 秋壮被自己抛出的石子给打了,疼的哇哇直叫,这石子怎么弹回来了! 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指着他哈哈大笑,“笨蛋,大笨蛋,扔个石子都扔不过去……” 秋壮涨红了脸,气鼓鼓的看着几个玩伴儿,强辩:“胡说八道,我才不是笨蛋,我只是不小心才没扔准,不信你们看,我保准能扔得过去。” 他说着,捡起两个石子,同时朝着院墙另一边的秋家后院抛去。 唰……唰…… 又是两声响,两个石子同时被反弹了回来,一颗打在了秋壮身上,另一颗打在了秋壮身边张顺子身上。 “唉哟……”两道惊呼声,秋壮是满不服气,顾不得疼痛,随手抓了一把石子,又哗啦啦的全部朝着院墙那边抛去。 张顺子却是疼得泪眼汪汪,他身子本来就弱,平日里又跟个小姑娘一样娇气爱哭,虽然不像秋壮那样喜欢扯着嗓子嚎哭,可豆大的泪珠子不停的往外滚,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笨蛋,笨蛋,大笨蛋,扔不过,就是扔不过,秋壮是个大笨蛋……” 院子里,小孩子已经笑做了一团,指着秋壮编排起顺口的话,跟唱歌似地笑话秋壮。 “闭嘴……我扔得过去……我扔得过去……”秋壮急了,两个手各抓了满满一把碎石子,费了老力朝着秋家后院那边抛,可他越是急,就越用不上劲,一把石子没一个扔的有院墙高,自然哗啦啦的全部落了下来。 好几个石子就正巧了,落在经过的秋贵兰身上。 “唉哟……唉哟……这是什么鬼东西……一群死小子……”秋贵兰全身中招,嘴里骂骂咧咧的,指着一群浑孩子呵斥着,顺手扯了跟干柴棍子就要招呼过来。 这仔细一看,自家宝贝儿子哭得满面泪花,双眼通红,她气得是不轻啊,大手一挥,也不管是谁,舞着干柴棍子就往一群小孩子身上招呼上去。 第94章 要学功夫 秋贵兰嫁给张屠夫多年才得这么一子,宝贝儿的跟什么似地,这一看他泪眼汪汪的模样,哪里受得住,拿着干柴棍子,发疯一般的朝着一群小孩子招呼过去。 “一群死小子,欺负人……哎哟,娘的宝儿,告诉娘,是谁欺负你了,秋壮子,是不是你这死小子……”秋贵兰那嘶吼的嗓门,堪比河东狮,整个院子都在颤动。 “妈呀,老妖婆发疯了,打人了啊……” 一群孩子也不怕她,一边躲闪着,还嬉笑嘲弄。 “张顺子,你妈是老妖婆,是疯子……哈哈……” “哈哈……打不着,打不着……” 六七岁的孩子,都是在家挨打惯了的,能怕的了谁,各个动作灵活,秋贵兰胡乱追着打了一通,却也没真的打着谁,只白白费了不少力气,追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 “张大胆……张大胆……还不滚出来……你儿子被人欺负了……”秋贵兰不愧是陈慧芳的女儿,那耍无赖可是尽得陈慧芳的真传。 如此扯着嗓子几生嚎,原本坐在灶台边上陪秋老三唠嗑的张大胆扯了菜刀就往屋外冲。 “哪里……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老子儿子……” 亮晃晃的菜刀,那可比干柴棍子实在,一群浑小子也受不住啊,吓得嗷嗷嚎叫,四处逃窜。 “妈呀……张顺子他爹要杀人啦……” “张顺子他爹是杀猪的,好吓人啊,他要杀人……” ** 秋家前院,鸡飞狗跳。 秋家后院,秋麦和凌决已经把凌乱的三角架摆放整齐,衣服也重新清洗过,晾晒得整整齐齐的。 秋麦扯了小板凳坐在坝子里晒太阳,又递了小板凳给凌决,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错。 “看不出来,你功夫还不赖嘛。” “那只是雕虫小技,不是功夫。” 凌决很实诚的答道。 “你是想告诉我,那不过是九牛一毛,你的功夫更厉害?” 秋麦偏着脑袋看凌决,十三四岁的小屁孩,一天沉着一张脸装成熟。 “我的功夫好与不好,这倒不重要,只是我发现你挺会说话的。” “啊?” 秋麦不解! “这乡野之地倒是藏龙卧虎了,你一个八岁的野丫头,随口说说话,大堆的成语那是信手拈来,毫不马虎。” 凌决浅浅一笑,转头看向秋麦。 有温暖的清风吹过,院子里阳光和煦,秋麦却忍不住一个寒颤! “我是个野丫头,自然比不得你这来路不明的,我娘的事儿你肯定也多少听说过,我娘可是读过书的,跟着她长大,不是有个词叫耳濡目染嘛。” 秋麦得意的笑,她这翻话说得自然而顺溜,倒是叫凌决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小丫头瘦瘦小小的,皮肤却比初见那几日白净了不少,枯黄的头发也顺遂了些,只是那一笑就透风的牙总是那么吸引目光。 秋麦似乎从凌决的目光中发现了他的关注点,连忙伸手捂嘴,怒眉瞪去。 “哈哈……” 她的动作惹得凌决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旺财,它猛地从窝子里跳出来,龇牙咧嘴的看着自己的大仇人凌决,发出‘呜呜……’的嘶鸣声。 “旺财,咬他去,叫他笑话我……” 秋麦看到了帮手,连忙招呼了旺财过来。 小旺财得了小女主人的助威,气势更足了,凶神恶煞的望着凌决,上下打量,似在寻找从哪儿下口。 关于被狼崽子欺负的那一段黑历史,凌决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抹不过去了,不就是饿晕了,差点儿被一头奶狼崽拆吃入腹了嘛,难道他就一辈子怕狼,他坚信他一巴掌就能把这不自量力的狼崽子给拍飞。 “你就打算一直养着这狼崽子,这野性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凌决无视了旺财,转而问起了秋麦。 秋麦惆怅啊! “我也想把它扔回山里去,可是你看苗苗和果果那宝贝的架势,我若是真把它给扔了,只怕是要哭上三天三夜了。” 秋麦后悔啊,一时心软,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我看你之前在教他们蹲马步,不如我教他们些防身的招式,到时候这家伙就算是长大了不听话,也不怕降服不了。” “咦……这主意好……”听了凌决这话,秋麦眼神晶亮,她老早就盘算着要教大哥和苗苗果果一些功夫,曾经那一世学过散打和跆拳道,可她这身子板从小营养不良,底子不好,也就只会些空招式了。 下午,秋盛带了苗苗和果果回来,秋麦告诉了他们凌决准备要教他们习武之事,最高兴的居然是苗苗。 秋盛是欣然接受,大妹说啥他做啥,果果小有惆怅,但也不反对,小苗苗兴奋的拉着凌决追问,恨不得立马变身成为绝世女侠。 兄弟姐妹四个围坐在桌前,听凌决说起每天要做些什么。 “咦,那不是每天都要从家里跑到村口再跑回来?” 听到凌决说起热身跑步,秋盛忍不住插话。 十里堡方圆十里,地域广阔,人烟稀少,秋家位于村子的东北方向,离着村口也差不多五里地,平日里没事儿是断然不会走到村口去的。 “大哥,这还只是热身,回来还要扎马步呢!” 瞧着秋盛比划着自家到村口的距离,吃惊的模样,秋麦觉得有趣儿,笑着提醒了一句。 “啊……” 听到扎马步秋盛的腿就忍不住一个哆嗦,这些日子,秋麦隔三岔五让他们蹲上一刻钟的马步,每次腿肚子都酸胀疼痛的厉害。 “扎马步好,我喜欢扎马步!”苗苗拍手称好,果果却憋了小嘴。 “我不喜欢扎马步,怎么办?” …… 秋家后院,关于习武的讨论正进行着,院门被拍响,门外有人来访。 “我去开门……”秋麦揉了揉果果的发丝,留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跑出去开门。 取了门栓,拉开院门,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张春花。 “春花姐……” 秋麦诧异,上午张春花来过,却是被陈慧芳拽走的,陈慧芳骂的那么难看,她没想到张春花还会过来。 第95章 扫帚不长眼 张春花神色慌张,瞧着秋麦开了门,一把抓了她的手,急忙说着。 “麦丫头,你们去看看老祖奶奶吧,我在外面瞧着她好像很不好,可是我娘不让我进屋,我听姥姥和我娘私底下说,她这几日一直病着,也没请大夫,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也就这些日子了,他们……他们便是等着她去了,好挪了屋子出来。” 张春花的话就像一个重重的锤子,狠狠的砸在了秋麦的心头。 “我要回去了,不敢多留,你们……你们多多保重。” 张春花张望了一下身后,看着没人过来,连忙松了秋麦的手离去。 “麦丫头,是谁在敲门?”秋盛见秋麦出去了也没个动静,便走出来问了一声。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张春花远去的背影,许是她听到了秋盛的声音,还回头看了一眼,才急忙离开。 “咦,是张春花,她过来做啥?”先前秋盛带着苗苗和果果去宋童龄那儿玩去了,也不知道张春花来过,这会儿出来瞧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很是奇怪。 张春花带来的消息着实惊了秋麦,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抓了秋盛的手,语气颤抖的说道:“大哥,春花姐说,祖奶奶她很不好,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秋盛也被这话吓了一跳,祖奶奶一直有病,又因为眼睛看不见,平日里也不出门,上次去看她,瞧着她神色还好了些,这怎么就又不好了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我们去那边。” 秋盛拽着秋麦,急忙的就要往秋家前院跑。 “大哥,等等。”秋麦却停了下脚步,“大哥,我们都不能慌,你得先跑一趟,去请周郎中,我们又不会诊病,都跑过去也瞧不出啥,我先过去,你请了周郎中再过来。” “可是,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那边……他们……”秋盛慌乱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如,我陪她过去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决也走了出来。 “还有我们呢。” 他的身后,还跟着苗苗和果果,以及一个小尾巴狼崽子旺财。 秋盛看了看秋麦,又看了看凌决,重重的点头道:“大妹他们就交给你了。” ** 牛车缓缓远去,秋家前院门口站了不少人,陈慧芳和秋老三追了几步送了牛车远去,周菊背靠着院门外一颗大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邻近的几个妇人闲聊。 秋壮蹲在旁边的碎石子路上捡石子,唯独没瞧见秋乔的身影。 秋壮抓了一大把石子在手上,刚一抬头,就看见了秋麦一行人。 他猛地站起身,守在自家院门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秋麦几人走近。 “麦丫头,你又来我家干嘛。” 眼看着秋麦他们走到门口,秋壮直接张开双臂拦住了院门。 “让开,我们去看老祖奶奶。”秋麦也不跟秋壮客气,直截了当的站在门口,让他让路。 “不让,不许你进去,张顺子他爹带来的肥猪肉没你们的份。” “谁稀罕你的猪肉,让我们进去看老祖奶奶。” “不让,我就不让……” 秋壮不停的摇头,真怕秋麦抢了他的肥猪肉,身子一横,撸了袖子就要去推秋麦。 手腕却被一只大了些的手抓得死死地。 凌决毫不客气的出手,将秋壮的胳膊一拧,痛得他咿呀呀直叫唤。 “啊啊啊……疼……好疼哇……” 不过是个小毛孩子,凌决也没有出全力,小小教训了一下,甩开秋壮胳膊,拎小鸡一般抓起他身上裹着的夹棉袄子,把他扔到了一旁,给秋麦让出一条路来。 “这是哪里来的浑人,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周菊吐了一嘴的瓜子壳,手上的瓜子哗啦啦全掉在了地上,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秋壮,嘴里嚷叫着,像是一只被铁链拴起来的狼狗,想要扑上去,却又扑不上去。 她也不过是面上凶恶,实际里却被一个少年人给唬住了。 秋麦一只手牵着苗苗,一只手牵着果果,护着两个小的进了院子。 周菊一脸凶险,目光左突右瞧,正好瞅见了送了秋贵兰一家往回走过来的秋老三,破嗓吼道:“秋老三,你个没用的东西,还在那儿慢摇慢摇的作死啊,没看见你儿子被人欺负了吗?” 陈慧芳就慢了秋老三一步,没瞧着这边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周菊骂嚷秋老三的话语,护犊子的她冲过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骂:“你这死婆娘,哪里有这么说自己男人的,你要死了也给我滚远点儿,别在这儿碍眼。” 陈慧芳的巴掌毫不客气的招呼到周菊身上,这才瞧着周菊怀里搂着的秋壮泪眼汪汪的。 “壮子啊,这是怎么啦?”陈慧芳弯下身子去拉秋壮的手臂,一瞧着有人给自己出头,秋壮张嘴哇哇大哭,指着往屋里去的秋麦几人告状:“疼,他们打我,拧我胳膊。” 那一瞬间,陈慧芳就像是只炸毛的公鸡,冲进院子里抄起立在院门旁的竹桠扫帚便朝着正要进屋去的秋麦几人扔了过去。 身后气势汹汹飞来的扫帚带起一阵风,秋麦连忙护住苗苗和果果,就在扫帚即将招呼到秋麦脑袋上的前一刻,凌决抓住了扫帚。 晒干的竹桠条子,张牙舞爪的,凌决的手被竹条子挂破,他却根本不顾及,抓起手中的扫帚果断的朝着陈慧芳脚边扔去。 竹桠带起地上的灰尘飞扬,陈慧芳吓得惊叫一声,往后一跳。 “麦丫头,你这祸害,在哪里勾搭来的野蛮人,你这是搅和得我们没好日子过才安心么。” 秋麦站在屋檐下,将苗苗和果果护在身后,抬头看陈慧芳,她道:“继奶奶这可得小心了,你家里的扫帚真是不长眼,随便乱飞,仔细打着自己,可就是瞎眼了。” “死丫头……”陈慧芳气得一颤一颤的,抓起扫帚,又准备朝着秋麦扔来,却被追进来的秋老三给拦了一下。 “娘,你这是做啥呢……” 一会儿被媳妇儿骂,还受了自己儿子的白眼,秋老三追着进院子,又瞧着自己的老娘举着扫帚要去打几个侄子侄女,他上前和稀泥拦了一把,陈慧芳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铁不成钢的一挥手,直接把扫帚招呼到了秋老三身上。 第96章 秋麦心疼了 “嘿……这是怎么了,怎么乱打人呢?”周菊在隔壁王婶子的搀扶下,才进了院子,正好又瞧着自家男人被婆婆打了,莫名其妙的嚷了一声,急急忙忙冲上去。 今儿因着秋贵兰回来,邻里相熟几家都在这边来凑了个热闹,还在秋家院外没散去,这么一闹腾,秋家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围了不少,陈慧芳是气得吐血,也不顾涌进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群,丢了扫帚,冲上去拦秋麦几个。 秋麦和凌决自然是不怕她的,可苗苗和果果还小,连那高高的门坎想要迈过去都不容易,陈慧芳又老不羞的对准了两个小的,一边拽了苗苗的胳膊,一边扯住果果的小棉袄,扯得两个小家伙差点儿摔了。 “老娘还不信了,今儿拦不住你们,说不许进去,就不许进去。” 撒泼的老太婆,没脸没皮,对着小孩子下手,拉扯着苗苗和果果,想要把他们往外面拽。 苗苗胆子大,弯下腰,低着头,张嘴就朝着陈慧芳的手上咬去。 “哎哟……死丫头……”陈慧芳手上吃痛,连忙甩开拽住苗苗胳膊的手,却用力扯了果果一把,拉的他差一点儿摔了。 凌决的腿还没有大好,但也不妨碍他走路,一把抱住被陈慧芳揪住衣服的果果,他捏住陈慧芳的手,将她推开。 果果却有些被吓着了,明亮的眼眸泛红,却坚强的没有哭。 凌决将果果抱起,护在秋麦和苗苗前面。 陈慧芳被凌决推了一个踉跄,差一点儿撞到了门坎上,待刚一站稳,就听道秋麦的声音。 “我们便是要进去看看祖奶奶,你拦我们所为了何?” 陈慧芳头发乱糟糟的,在几个小孩子手上吃了瘪,还是当着这么些邻里,她有些发疯的叫道:“我不要你们进去,你们就别想进去,这是我家,自然是我说了算。” “继奶奶好大的口气,这是秋家的宅子,我爷爷生前置下的,我们虽然分出去单过,但老祖奶奶还在,你说了就算不得数,更没资格拦着我们去探望老祖奶奶。” “老娘说了不行就不行,你这死丫头,休想进去。”迎着秋麦强势的目光,陈慧芳气得一颤一颤的,跺跺脚,所幸一屁股坐在门坎上,抓着门前悬着的草帘子就开始哭嚷,“当家的,你怎么不带着我一块儿走,这闹腾的,简直是不让人活了。” “我陈慧芳嫁入秋家三十几年,不管是冻死人的冷天里,还是晒死人的热天里,早起晚睡,侍奉婆婆,伺候这一大家子,我陈慧芳辛辛苦苦侍奉了你们老秋家一辈子,这还要被这么欺上门来,真是太欺负人啊……” 陈慧芳坐在门坎上哭唱闹腾,秋麦也只扔给她一个冷眼,秋老三和周菊相互搀扶着,秋老三想要上前去劝劝陈慧芳,却被周菊一把拽住了。 而秋壮,站在不远处,笑得乐呵呵的看热闹。 围观的都是住的近的几个妇人,几个女人聚在一块儿,你看一眼我,我看一眼你,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她敛了敛笑意,上前去搀扶陈慧芳。 “秋婶,你看这麦丫头他们就是一片孝心,想进去看看老人,你也别哭了,让她进去就成了,你呀,不若出去溜溜弯儿,眼不见,自然就清净了。” 眼看着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了,陈慧芳还想再闹腾一番,可细一想,这分明是帮着秋麦她们的。 她气得屁股一挺,站起来就跟那人理论:“呵,笑话,这倒是都成了我的不是了,我的一片苦心,到底谁明白啊,你看看这些没大没小的野孩子,我婆婆她老人这么大年纪了,他们这么闹腾着,还不能让她安生啊!” 这般极品,秋麦简直是气乐了。 “继奶奶,只怕你还真是个大笑话,老祖奶奶年纪虽然大了,却也不糊涂,见与不见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么拦着我们去见她,居心何在。” “咳咳……”屋子里,虚弱的咳嗽声连绵不绝的传来,门外这么大动静,屋里的人哪里会听不到,只怕老祖奶奶也是着急了。 想起张春花留下的话,秋麦哪里还顾得上和陈慧芳争执。 “帮我拦着她。”秋麦这话是对着凌决说的。 “今日我便强行要进去,就算是告到县太爷那里,要判我一个私闯宅院,那我也要先进去。” 凌决虽然是个少年人,却有一身武艺,力道也不必一个成年男人差,挡陈慧芳,还是挡得住的。 看热闹的秋壮见自己奶奶落了下风,连忙追过来,叫着:“不许你进去,就不许你进去…”扑过来的身板儿却踢上了凌决突然横出来的腿,身子一晃往前扑去,摔了个狗啃泥。 ** 昏暗的屋里,霉味,药味交杂,老人的面色晦暗憔悴,迷朦的眸黏黏糊糊的半睁着,似乎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进来的人的模样。 “祖奶奶……” 唤出这一声,秋麦的声音是哽咽的,老人越发的瘦弱了,连想要抬手摸一摸自己疼爱的曾孙子、曾孙女的力气都没有。 “祖奶奶……”看到老祖奶奶苍老病重的模样,苗苗和果果都语音哽咽的扑到了病床边上,握住了她满是皱纹的手。 “呀……秋家婆婆……”进来的不止秋麦几个,邻家的几个人也跟了进来,看到病榻上的老人,吓了一跳。 老人颜色憔悴,面容枯槁,精神萎靡,仿佛随时都要去了一般。 不过数月未见,记忆力还算精明的老人,一下子病成了这般模样,都有些不敢认了。 似乎听出了来人的声气,秋楚氏苍白的唇微微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嘶哑的听不明白。 秋麦连忙抓了旁边的水盅,想要给老人倒一口水喝,水盅里,却干的连一滴水都没有。 扔下手中的水盅,秋麦冲出屋子,直奔厨房,熟门熟路的找了装水的水壶,倒了一碗温开水,端到老人的床榻前,喂她喝下。 老人的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干涸得起了一层难看的死皮,温润的水入喉,朦胧的眼中,一滴浊泪滚落。 第97章 强势接走 “大妹……”秋盛人未至,声先到,惦记着老祖奶奶的身体,他心急火燎冲进屋里。 “周……周郎中来了。”跑了一路,秋盛又急又慌,只恨不得背了周郎中一路冲过来。 拨开围观的人群,他先望了两眼病榻上还算安稳的秋楚氏,才将斜挎在自己身上的药箱放到桌子上,一边喘着气,一边跟秋麦说道:“我一路拽着周郎中小跑,他这会儿也该到门口了。” 这话才刚说完,就听到周郎中中气十足的声音,“臭小子,你当老夫跟你一样年轻呢,要老夫在你这个年纪,十个你也别想跑赢老夫。” 周郎中年过半百,精神头却很足,最宝贝自己的那一片胡须,随时都不停的捋动着自己的胡须。 “祖奶奶,让周郎中替你把把脉。”秋麦轻声细语的对秋楚氏说了一声,安抚的将握住的她的手放到苗苗的小手中,又替秋楚氏压了压被角,才起身往周郎中这边走过来。 “劳烦周郎中替我祖奶奶瞧一瞧。” “放心吧,难为你们几个孩子一片孝心了。”周郎中冲秋麦点点头,有些不爽的瞥了围观人群一眼,“都出去,别围在这里了,病床前可没什么热闹看。” 陈慧芳本来就倚在门口,一脸嫌弃,听到周郎中这么说,转身就走,邻家的几个妇人拉拉扯扯的也都出去了。 凌决牵着苗苗和果果准备带他们出去,秋麦冲他摇摇头,转身叫了秋盛一声,“大哥,我们出去一下。” “啊……”秋盛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看病榻上的秋楚氏,又看了看秋麦,乖乖的跟着秋麦走了出来。 “我要接老祖奶奶去后院跟我们过!” 院子里,站着的人不比先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秋麦身上,不过平常的一句话,却迎来了各种目光,有看热闹的,有同情的,有漠不关心的,也有讥笑的。 陈慧芳刚消停下来,听到秋麦这话,瞬间又炸了。 “接去跟你们过,笑话,你们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怎么照顾老人啊,这人年纪大了,汤药就没断过,你哪来的银钱给她看病,先前闹腾着要分家,这眼看着冬天要来了,你这是算计着把老人带走,等没了吃食,好上门讨要。” 眼看着秋楚氏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活了,她死了,就意味着以后秋家的一切都是她陈慧芳说了算,秋楚氏现在住着的房屋,还有属于秋楚氏的田地,以后都是他们了的。 可若是秋麦现在把秋楚氏接走,那属于秋楚氏那一份,不是要跟着随了秋麦他们。 这笔账,不光是陈慧芳在算,周菊在计算,躲在屋子里没有现身的秋乔在计算,连围观的那些个看热闹的心里都有一笔明白账。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烂黑了心,我们才不稀罕你那几口吃食,祖奶奶我们接回去,我们自然会照顾她,不会再花你们一分银钱,讨你们一口吃食。” 感觉到各方怀疑的眼神,秋盛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强势的接了秋麦的话,应道:“就是,我们接了老祖奶奶回去,也不是为了稀罕你们那一口半口粗糠野菜。” 这些人在打什么算盘,秋麦又怎么不懂,只是这些东西她真的看不上,也懒得争,他们兄妹还真不会因为缺了这些而饿了一口饭。 只是祖奶奶的身体,真的丝毫也不能大意了! “劳烦今日在场的都替我们兄妹作证,陈慧芳苛待婆母,我们兄妹虽然年幼,却也不会让她老人家再受这份磨难,我们会接了她去后院与我们过。” “笑话,我陈慧芳尽心尽力服侍婆婆这么多年,哪里做的不好,要被你们几个屁大点儿的死小子、野丫头数落。” 陈慧芳拍着胸脯指天指地,指着秋麦和秋盛,恨不得上前与他们撕上一番。 “陈慧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想到病榻之上瘦弱迷糊的老人,秋麦的心都碎了,她声嘶力竭的一声质问,问得陈慧芳哑口无言。 院子里,静悄悄的! 透过窗户,秋乔看着院子里这一出热闹的好戏,冷笑连连。 秋麦那个没出息的,自己都快要饿死了,还要顾着一个快要死了的没用的老太婆,你以为这一世,你还是那个被上天眷顾的人。 呵…… 一切都是我的,苏锦哥哥是我的,秀才娘子的名分是我的,美满幸福的生活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莫非! 那老太婆说谎,她还是藏了值钱的东西,准备留给秋麦。 前世,那老太婆留了三件金饰给秋麦,秋麦就是将这三件金饰卖了,买了一大片地,种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叫做花生的东西,而后赚了一大笔银子。 前世,秋家也曾富裕过,却不是靠他爷爷卖了这三件金饰,而是真正做营生富裕起来的。 难道真的只是骗她的…… 想到这一点,秋乔唇边的笑意更冷了。 “娘…”秋乔掀开门帘,唤了一声周菊,又冲着几个听到她声音转头过来的人甜甜一笑。 许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苗苗和果果也跑了出来,他们各自站在秋麦和秋盛身边,昂着小脑袋,明亮的眸子望着陈慧芳。 “我们一定要接了祖奶奶去跟我们过!” 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表达了他们坚定的决心。 “休想,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们几个小孩子都分家出去单过了,就别想着再来参和我们的事儿。” 陈慧芳一口拒绝,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甩手不搭理秋麦兄妹了。 “三叔,祖奶奶也是你的奶奶,你眼看着她遭受病痛的折磨,对她不管不顾,还要拒绝我们来照顾她吗?”秋麦也转了方向,直接开口问秋老三。 秋老三性子软,对家人却还总有那么几分惦念的,秋楚氏卧躺病榻这些日子,也就他会给送上一口汤汤水水。 他见秋麦开口问他,犹豫的看了一眼陈慧芳,又徘徊的望了一眼秋楚氏房间的位置,张口。 第98章 寻医 秋老三性子软,真的软到了极点,嘴巴张了又张,再看看自家亲娘那神情,愣是没放出一个屁来。 “人要接走,可以,只是家里别的东西你休想带走半点。”周菊的声音突然从屋里窜了出来。 “谁稀罕你的东西。”果果应得快,脆生生答应。 “对,不稀罕你的东西。”苗苗双手叉腰,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眸瞪向掀开门帘,从厢房走出来的周菊。 “哎哟,几个小孩子,不要这么说,你们呀,也别误会三婶,也不是我不近人情,你老祖奶奶年纪大了,着实该在家享享清福了。” “可是你们强行要接走,你们几个孩子想尽孝,我们也不能全拦着不成,只是如今我们分了家,你老祖奶奶是跟着我们的,你们现在接走便接走了,等后面日子难过的时候,难道我们还能眼睁睁看着?” “若现在把你老祖奶奶那一份子东西都带走了,等你们败光了,我们也想不出法子啊,更何况你老祖奶奶年纪也大了,说不准哪天若是去了,还不得我们来张罗着她的后事。” “呵……”秋麦扯了扯嘴角,漂亮话谁不会说,表面功夫谁不会做。 “放心,老祖奶奶我们接走,我们不会要你们一根板凳,一床被褥……”懒得跟这一家子人鬼扯,得到了回应,兄妹几个便转身进屋去。 陈慧芳还没有从愣神中缓过来,闹腾了半天,怎么就这样了,麻烦没了,家当一分没少,那她这撒泼耍浑闹了半天,到底是为了啥? 难道还为了孝顺的好名声? 她自认自己是担不起这二字的。 …… “周郎中,我们想把祖奶奶接到后院去,可以吗?” 当着秋楚氏的面,秋麦也不好问病情,便直接开口问是否方便接了她去后院。 “老人年纪大了,这么久的病痛折磨,怕也是下不了地的,要接过去也可以,只是还得想个办法把她安稳的接过去。” 听到周郎中说可以,秋盛自告奋勇的站出来,“我回去拿东西。” 想到终于可以把老祖奶奶接到后院去,秋盛有点儿小激动,他拉了凌决一把,两人咚咚咚跑回去,没一会儿,竟然抬着家里的门板子过来了。 当然,门板子上是铺了一床厚棉被的。 “劳烦周郎中移步,去我们那边再给祖奶奶开药方。”凌决和秋盛抬了门板出门,苗苗和果果跟在秋楚氏身边也出去了,秋麦开口邀请了周郎中。 周郎中点头,没多说什么,背上自己的药箱,便随着秋麦兄妹几个往外走。 看热闹的人群也都随着秋麦兄妹往外走,陈慧芳一瞧着院子里的人都走到门口了,抬手就朝着周菊身上招呼过去。 “你这死婆娘,你这以后让我走出去,别人要怎么说我,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事儿啊。” 周菊一心惦记着之前秋乔跟她说过的话,被陈慧芳突然来的一下打蒙了,随手还了一巴掌,稳稳的拍在了陈慧芳的脸上。 “翻天了……你这死婆娘……你敢打我……”陈慧芳杀猪一般的嚎叫,扑上去对准周菊的头发就是一通猛扯。 秋乔瘪嘴,这老太婆,刚刚明明一脸高兴,这会儿又来折腾她娘,不过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她只是想找到她要的。 刚刚秋麦他们走的时候,她在门口看的清楚,他们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带走,那些东西,只怕还在屋子里哪儿藏着。 无视了打起来的周菊和陈慧芳,秋乔钻进了秋楚氏的屋子。 ………… 将老祖奶奶安置在床榻上,又替她擦洗了一番,苗苗和果果陪在病床边上,秋麦则端了盆出来。 “周郎中,祖奶奶她?” “唉,这……” 周郎中抹了药酒,在给凌决推拿,他腿脚本来就没好利索,跟着秋麦他们到前院去一番折腾,腿上伤处有些红肿。 他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你可不能摇头啊,该用什么药,您放心用,我定然不会少了你半分药钱。” 看到他这般,秋麦慌了。 “你这丫头,这么说便是见外了。”周郎中语调重了一分,略带斥责,随后无奈的说道:“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啊!” “油尽灯枯、行将就木,年纪大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们也别太忧伤,让她好生走完这最后的日子吧。” 叮叮咚…… 周郎中话音才落,站在门口的秋盛手中捧着的茶碗掉落在地,他满脸傻愣的盯着周郎中,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追问道:“周郎中,你在跟我们说笑对不对,祖奶奶她没事儿的,对不对?” “盛小子啊……老夫我哪是跟你开玩笑,你们祖奶奶这一病这么久,胡乱吃了些没用的药,身子早就虚的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秋盛还有些呆呆的不敢相信,他眼神迷惘,嘴里不停的嘀咕着。 “还有法子,肯定还有法子……”秋麦心里同样难过,她不相信,也不甘心,她有可以产生改善人体质灵水的灵珠,她来自医学发达的另一个世界,她总觉得祖奶奶的生命不会就此终结。 凌决看着兄妹俩这模样,劝道:“你们也别慌,总会有办法的,周郎中若是没办法,我们可以请李郎中,张郎中,村子里的郎中看不好,我们可以去镇子里请,镇子里的郎中看不好,我们可以去县城里请,可以去省城里请,甚至可以去京城里请……” 周郎中也没有因为凌决的话生了恼怒之意,只轻叹了一声。 “唉……也不是老夫自吹,老夫的医术也绝对比不得县城里那些个大夫差,可这凡事也没有绝对,其实要说一丝希望,我这儿还真有那么一线希望。也罢,就冲着你家的美酒,我也替你们跑了这趟。” 听得这话,秋麦和秋盛,甚至凌决的眸子里都是一亮,他们齐齐看向周郎中。 “我有个师兄,医术那是绝对精湛,年轻时便有妙手回春的美名,若是换个时间,只怕想请他,也没机会,也恰巧,听闻他数月前已经回乡养老来了,老夫便替你们走上一遭。” “只是我那个师兄着实是个怪脾气,就怕他不愿意来。不不……也不用担心,你们家里绝对有能够吸引他上门的东西。” 第99章 练武 提及那东西,周郎中原本老沉的眸子里闪烁着亮光。 秋麦和凌决互视一眼,随即便想到了一物,唯独秋盛虽然品出了周郎中话中的意思,却没猜到是什么。 他开口问:“是什么东西?” “哈哈,也不是别的啥,我那师兄只好一口,你们赶紧去把家里的酒准备上一缸子。”周郎中这么说着,略微想了想,又改口道:“不行,那老头看到酒的时候是好说话,拿一缸酒去会让他喝了忘记自己是个大夫的,等我回去找个小酒坛子,装上个那么半坛子去钓钓他的胃口,他也就乖乖的来了。” 听到了希望,兄妹俩的神色才不似愁云那般惨淡,听着周郎中叮嘱该怎么照顾老祖奶奶的饮食,秋盛又随着老祖奶奶去抓药。 凌决则乖乖的去帮秋麦做晚饭。 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林三叔和林三婶匆匆来了。 带来的有几套新缝制的棉衣,和一颗新鲜的大白菜,还有一把绿油油的菠菜。 棉衣是前段时间秋麦他们卖了葛根粉买了布匹托林三婶缝制的,里面的棉花有的是新的,也有的是翻找了几件短小的破袄子,从里面拆出来的。 大白菜和菠菜自然是林三婶自家后院种的,知道秋麦他们刚分了家,家里田地都是光秃秃的,根本没有菜,所以时不时的拿上一些过来。 秋楚氏接到后院,便让她住了秋盛住着的正屋。 他们刚搬到后院的时候,正屋里啥都没有,秋麦兄妹几个就都住在厢房里,可后来秋盛背了重伤的凌决回来,占了他和果果的屋子,就把正屋重新收拾了出来。 如今老祖奶奶接到了后院来,秋盛便带着果果和凌决住在一个屋子里,凌决的伤基本上好了,床榻很宽,三个人住着也热闹。 林三叔和林三婶去看了看秋楚氏,从正屋里出来,林三婶便拉着秋麦说话,林三叔则拉着秋盛和凌决,去把先前拆下来的门给钉上。 “我看你祖奶奶的脸色真的很差,陈慧芳也真是烂黑了心,接过来也好,只是苦了你们小小年纪。” 林三婶拉着秋麦的手,心里满是心疼。 “我们不苦,我们现在很快乐,若能够看到祖奶奶身体好转,我们会更开心的。”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 “盛小子……” 村口的大黄角树下,摆了两把椅子,一把上面掉落了几张枯叶,另一把上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是住在村口的刘老婆子,她年轻时就守了寡,也没有儿女,平日里就喜欢一个人在村子里溜达。 她年纪大了,可眼神却还好得很,老远就看见了跑在前面的秋盛,再张望了几眼,瞧着跟在秋盛身后的还有秋麦。 “嘿,麦丫头也在一块儿啊,你们兄妹这天天在村子里跑来跑去,这是做啥呢?” 刘老婆子笑呵呵的招呼着兄妹,秋盛体力好,跑着要轻松点儿,顺口就答了一句,“跑步呢。” 秋麦本就落后秋盛一截,体力也要弱上许多,前几日才能勉强跑到里正家,往回跑都很吃力了。 多练上了几日,如今也能跑到村口,今儿还勉强追上了秋盛的步伐。 秋麦站定身子,连连喘气,话都说不匀称:“刘婆婆,你……你今儿没出去……溜达呢?” “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稍微走远一点儿,就会觉得腿疼得厉害,还是你们小孩儿好啊。” 刘老婆子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腿,又招呼道:“瞧你们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儿的,要来歇歇吗。” “不歇了,我们还要往回跑呢!” 说话这空当,秋麦已经缓过气儿来,招呼着秋盛,又原路返回。 回去的一路,秋盛明显放缓了速度,秋麦却还是觉得吃力,她这副身板太弱了,跑了这么些路,身子绵软的提不起一点儿劲儿,腿肚子更是酸疼得像是废了一般。 秋盛精神力要好许多,边跑边等秋麦,他也就闲着东张西望。 “大妹,是苗苗和果果。” 差不多快到里正家的位置,秋盛一眼就瞧见了远处由凌决陪同着的苗苗和果果,不同的是,苗苗和果果是跑着的,凌决却是走着的,他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 两个小家伙瘦瘦小小的,在凌决的教导下,一呼一吸都很有章法,虽然累,状态却比秋麦还好一点儿。 不一会儿,苗苗和果果也看见了秋麦和秋盛,连忙举起他们的小手挥舞着。 “大哥,大姐……” “呼……苗苗,果果,累不累?”秋麦感觉自己站着腿都在闪动了,看两个小家伙,精神却还好。 “不累!” 苗苗率先回答,声音稚嫩清脆。 “我……也不累!”果果是有点儿想打退堂鼓,可是看苗苗这般精神,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挺起胸膛,认真的说。 “苗苗和果果真棒,比大姐厉害,大姐现在腿都不停的闪呢。”秋麦夸赞的拍了拍苗苗和果果的肩头,秋盛也凑了上来。 “大妹,我也很厉害啊,我感觉我还能再跑上一个来回。” 秋盛这也跟苗苗和果果凑热闹,想要得个表扬,秋麦咧嘴笑,“大哥,你也很厉害!”她赞了一句,瞧着秋盛乐呵呵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们该回去了哦,还要扎马步呢!” 扎马步! 秋盛只觉得腿条件反射的闪了两下,他情愿再跑上几圈,也不想扎马步啊。 …… “喂,麦丫头……” 远远的传来一声咋咋呼呼的喊叫。 秋麦转身,就看到隔了两三根田坎远的小路上的一串人,最显眼的是一身花袄子的桂花,张牙舞爪的挥着手,晃来晃去的花袄子,像是在跳秧歌。 其次便是一身白色长衫的少年——苏锦,四五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围在他身边,不知道在说笑什么。 还有秋乔,她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其实是她发现了秋麦几人,才告知桂花的。 “喂,你听说了吧?” 桂花的嗓音穿透性不是一般的强,隔了老远,都觉得刺耳。 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迈着步子就朝着秋麦这边飞奔而来。 “哼哼,就知道你一天傻兮兮的,出来晃了半天,也不知道我说的啥吧?” 桂花冲到秋麦跟前,神色得意,身子一个不稳,惯性的往秋麦扑来,差点儿就扑了个满怀。 秋麦灵活的闪到一边! 便见桂花以划水的姿势噗嗤噗嗤的往前蹦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 “你干嘛不拉着我……”桂花手指秋麦,龇牙质问。 秋麦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桂花有些胖胖的身形,淡淡的说道:“你这么胖,我怕会被你压扁!” 第100章 一刀没刺死的年猪 “啊啊啊……你……”桂花气得摆手跺脚,恨不得扑上去和秋麦大战三百回合,突然又反应过来,差点儿忘了她急冲冲跑过来是干嘛的。 “嘿嘿……”桂花得意的一笑,那变脸比翻书快多了,她抬起手,将秋麦几个都指了一遍,才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消息……皇太子薨了,你们不知道吧!” “……” “我老早就说了,你们居然不信,现在官府的讣告都出来了,哼哼……” 桂花扬起头,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 慕国皇太子,那对秋麦他们来说是多么遥远的存在,他活着,他们不会多一口吃食,他死了,他们也不会少一口吃食。 这个所谓的天大的消息,秋麦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哦!”不过看着桂花这么兴致勃勃的跑过来告诉她这么个‘天大’的消息,她还是礼貌的应了一个字。 桂花的脸上,得意的笑僵硬了,为什么没有达到她预想的效果呢,这么大一件事儿,为什么一个,两个……五个人都没点儿反应呢。 苗苗和果果就不说了,两个小不点儿知道皇太子是什么吗,知道薨逝是什么意思吗,显然不知道,毕竟她也是听过叔叔解释了几遍才听懂呢。 今天苏锦哥哥还夸她薨逝这个词用的好呢! 两个小的听不懂,可秋盛和那个丑八怪凌决呢,桂花有些不敢看凌决,她总觉得凌决脸上的疤特别瘆人。 于是她找上了秋盛。 “喂,秋盛,你听到皇太子薨了,竟然一点儿也不表示忧伤,你不怕被官差抓起来关牢房里面去啊?” 秋盛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忧愁扎马步的事儿,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应道:“你笑得这么欢实,要抓也是抓你吧,还有,你看你穿的那红袄子,晃来晃去都刺眼睛,像一是一刀没刺死的年猪。” “你说我像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桂花单手叉腰,指着秋盛,她气得快要炸掉了。 秋盛还真没跟她客气,一本正经的再说了一遍,“我说你像一头没死透的年猪。” 看着自家大哥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秋麦是憋不住的笑了,但看桂花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身子抖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如果笑出来,有点太招仇恨了。 于是,她赶忙捂嘴,转过身招呼了凌决和秋盛,“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哦!” 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是笑的一颤一颤的。 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秋麦才觉得缓过来了,牵起苗苗和果果的手,便准备家去了。 “哦!”秋盛真没觉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自然也无视了一旁的桂花,愣愣的答应了一声,随着秋麦往回走。 凌决却没有跟上,而是说了句:“你们先回去,我想再走走!” 他的腿一天比一天好,走走路也没啥,秋麦和秋盛点点头,便带着苗苗和果果往回跑。 “凌决哥哥,那我们先回去了哦!”果果冲凌决挥挥小手。 苗苗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说道:“凌决哥哥,我们回去一定会乖乖扎马步的。” 扎马步! 秋盛真的好想说,他也想在外面走走,先不回去…… “秋盛,你不许走,你给我站住……”桂花看着秋麦几人远去,才反应过来,抬脚就要追去,却正巧被走过来的秋乔一把拉住了。 “你们说什么呢,怎么就走了?”秋乔看着秋麦兄妹四个的背影,心情莫名的不好,拉了旁边的桂花问情况。 秋麦他们竟然就这么走了,桂花感觉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甩开秋乔的手,扔了个黑脸给她,漠然道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儿?” …… 秋冬交替,寒风瑟瑟,落叶凋零,遍地枯黄,凌决的思绪是飘忽的,眼神是迷茫的。 “少年人,你腿脚不好吧,坐下来歇一歇吧!”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村口,刘老婆子笑呵呵的冲他招了招手,利索的抖开旁边椅子上的落叶。 望着那把破旧的椅子,凌决几乎是跌坐下去的,他走的太久了,腿脚都失去了知觉。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黄角树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的。 望着陌生的地方,凌决的心却格外安宁! 他还活着,一切都没有结束! “少年人,你不是村子里的吧?”刘老婆子打量了一番凌决,便开口问叨起来。 凌决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刚刚招呼他坐下的老婆婆在问话,想了想,他道:“我是从外地过来探亲的。” “嘿嘿,我就说,我们村子里可没这么俊秀的少年,让老婆子猜猜,你是秋家的亲戚吧?” 凌决诧异的抬头,她怎么知道? 刘老婆子似乎看懂了凌决的讶异,就听她解释道:“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一天就喜欢坐在这树下,这样别人进村,出村都得从这里过,消息自然灵通,嘿嘿,刚刚麦丫头和盛小子还在跑步呢。” 凌决恍然,便也放下戒备,与刘老婆子道:“我与他们一道出来的,只是我腿上有伤,只能走走。” “嘿呀,年轻就是好,从秋家走过来也不少路哦,让我老婆子好生羡慕。” 刘老婆子说着话,手不自觉的捶打着自己的膝盖。 凌决便和刘老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但多数时间都是刘老婆子在说话,数数村子里哪家人最多,谁家牲畜养的好,谁家田地多……都是些无聊的琐碎事儿,凌决却听的很耐心。 直到被突如其来的一声马鸣声给惊了。 凌决的肌肉都忍不住的紧绷,多久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他赶忙转头,就见夕阳的余晖笼罩着的进村的路上,一辆马车摇曳着朝村子驶来。 “哟,竟然是一辆大马车!”刘老婆子一声惊叹。 马匹贵重难养,寻常富裕人家也只能用牛车或者驴车代步,能用来拉车的,非大富也是大贵之人。 而这辆马车,双马拉车,车身颜色夺目,富贵奢华,明显的富商作派,连赶车的小厮衣着也很整齐。 凌决一眼看过华丽的马车,目光最后落在了拉车的马匹上。 马匹健硕、高大,是一等一的好马,可比军队里的战马还好上一个品级,这便不是金银可以衡量的了。 只不过马蹄上的马蹄铁却让他多留意了一下,那是卫国军队特有的! 老熟人啊! 第101章 冲着秋家来的 卫国军队战马特有的马蹄铁,出现在慕国一个貌似商人的马车马匹上。 凌决半眯了眼,看着马车停在了立有‘十里堡’三个大字的石碑前,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此人身着罗缎锦袍,腰坠各色宝石,身形富态,貌似一个富得流油的富贵商人。 “这位小哥,跟你打听一下,请问秋家如何走?”说的是标准的慕国官话,正因为咬字太过标准,反而显得刻意。 凌决目光落在富贵商人身上,目光中有一瞬间的贪婪,随后却是满心的羡慕,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打量这富贵商人,因为随便一个村民见到这样一座移动的宝山,都不会挪开眼睛。 比如此刻的刘老婆子,眼睛里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面上虽是这般表现,心里却又是另一番盘算。 这是怕是一个卫国人,打扮的这么奇特,跑到慕国境地的十里堡这等边远之地,一上来就问到秋家。 凌决心中第一反应就是,卫国人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来探寻他的下落的? 心里虽然有此疑问,面上却不显,又打量了这富贵商人几眼,才回答了他的问题,道:“村子里姓秋的人家也不少,就不知贵人你寻找哪一个秋家?” 富贵商人似乎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回答,略一思索,道:“这我可就说不清楚了,我是来寻访一位恩人的,当年他救我于水火,却未曾留下姓名,只告知家住此地。” “咦,这可怎么找,莫不是要挨家去问问?”凌决表示了困惑。 就听富贵商人继续说道:“我这位恩人会些武艺,如今算来,年近四十,身型该是要比我高上一些的。” “噢,我想想……”凌决作出努力思考状,心里却瞬间清明。 从最初的流浪,到寄居秋家,他在十里堡也呆了两月有余,对十里堡不说多熟,可对那几户姓秋的人家也大致清楚,这个人要寻找的大概是秋麦的父亲了。 这人这样乔装改扮,瞒得过寻常村民,却逃不过他的眼,如此刻意的行径,不管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都是不怀好意。 “年近四十啊,秋家年纪约莫四十的叔伯还是有几位的,可没听说过哪一位会武艺呀?”凌决一脸冥思苦想状,脸憋的通红,最后还是不甘心的摇摇头,“真没有呢……” 凌决直觉认定这是一个个扮作富商的卫国人,而且,此人来者不善。 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将他忽悠走。 可谁知他刚说了没这么个人,刘老婆子却突然插话了,“哪里没有,你家里不就有一个嘛。” “……”凌决的心头一紧,老婆婆啊,您老可不能拆了我的台,坏了事儿啊。 这人来者不善,秋家只有几个孩子在家,若是被坏人惦记上了,那也只能任宰任割。 “那是四十年前吧,你秋家那少年人也就你这般模样,这般年纪,长得那叫一个俊勒,当初上门的媒婆可是把秋家的门坎都踩烂了啊。” 刘老婆子说着说着,似是陷入了回忆,不自觉的就笑了。 凌决感觉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又乖乖归复原位了,刘老婆子这一个恍惚,可把他吓了一跳,他心里甚至已经想了好几种忽悠的法子,谁知这老人年纪大了,记忆模糊,反而帮了他的忙。 于是他接了话,对刘老婆子说道:“婆婆,你听错了,秋爷爷多年前就去了,这位大叔要寻找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人,秋爷爷若是活着,如今也六十了。” “对哦,唉,老婆子糊涂了,那就没有了,想想整个秋家,也就那小子能入得了老婆子我的眼,只可惜老婆子我没女儿……” 刘老婆子的话越扯越远,富贵商人的脸上明显的露出了几分不赖烦,凌决连忙笑道:“这位贵人,你要寻的那位恩人没告诉你姓名,会不会地名也是随口说的啊?” 富贵商人怕也只是来完成任务的,随意打听了两句,也没有怀疑凌决和刘老婆子说的话,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现在往镇子里赶,进镇子里也都天黑了。 “唉,恐怕也是如此了,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到镇子上去投店,这位小哥,一点儿谢礼。”富贵商人这金晃晃的派头还是做的十足的,竟然拿了一锭银子递给凌决。 凌决的眼眸瞬间像是夜空闪烁的星星,接过富贵商人的银子,连连道谢,待富贵商人转身之时,还兴奋的拿到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只觉得磕牙,才乐呵呵的揣进了怀里。 富贵商人冷蔑的收回探视的目光,不疑有他,放下布帘,马车转了一个弯驰骋而去。 凌决只觉得自己满嘴都是卫国人身上的那种骚臭味儿,连连吐了几口唾沫,才稍微缓了缓脸色,他真想把那一锭银子扔得远远的,但是他知道,他在秋家白吃白喝,他们兄妹几个负担很重,这一锭银子够他们买很多粮食了。 “哎哟,那一身派头,真是亮的晃眼,今儿见上一回,也够我老婆子吹上一年了。” 刘老婆子依然乐呵呵的,丝毫没有眼红凌决的那一锭银子。 凌决也犹豫再三,换作以前,这点儿银钱绝对入不了他的眼,可如今,地处这闹饥荒的边远山村,他也拧巴的将钱揣稳当了。 “少年人,天黑了,早些回去吧,秋家可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太阳已经完全隐在了山后,天空中只留下橘色的光晕。 “那婆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家去。”凌决看了看天色,赶忙和刘老婆子道别,从村口到秋家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凌决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回到秋家后院的时候,天幕已经落下,家家户户点燃了橘色的油灯,苗苗和果果守在院门口,远远的瞧见了路的拐角处出现了一道身影,便高兴的迎了过去。 看到两个小家伙给他等门,寒意顿时散去,心里暖暖的,凌决轻牵唇角,解释:“我,走的有点儿远,歇息了一阵才回来的。” 果果赶忙跑上去,牵起凌决的手,“凌决哥哥,你的腿又疼了吗,我牵着你。” “我也牵着你!” 苗苗也不落后,拉着凌决的另一只手,欢欢喜喜的回了院子。 “回来了啊,该洗手吃饭了哦!” 走进厨房,秋麦刚好把炒好的菜端上桌,见他们回来了,便招呼了吃饭。 苗苗和果果拉着凌决去洗手,秋盛便盛了饭。 油灯闪烁,光线昏暗,可饭桌上格外热闹,谁也没发现,凌决的眸光里,闪烁着绚烂的光彩。 他的新生,从十里堡秋家开始! 第102章 夜黑风高 饭后。 凌决有些犹豫,看着秋麦忙绿了许久,才忍不住道:“秋麦,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你说。” “哦,你说啊……”秋盛带着苗苗和果果去睡觉去了,秋麦拿了扫帚在扫地,也没怎么在意的应了一声。 凌决感觉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幸从怀里掏出那一锭银子,递到秋麦面前。 秋麦低着头扫地,也没看见凌决递来的银子,只觉得凌决站在旁边有点儿挡光,举着扫帚敲了敲凌决的脚踝,“你往边上站一点儿,挡着了。” 凌决乖乖的挪了位置,手里还拿着那一锭银子,保持着递给秋麦的姿势,却没有说话。 秋麦挥舞着扫帚,专心扫地,好一会儿,才想起,“你不是说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她问话,却没听到凌决的回音儿,油灯投来的影子实打实的立在旁边呢,这人也没走,怎么问了也不吱声呢? 秋麦疑惑的抬头,入目就是凌决手上的一锭银子。 “呀,你在外面散散步还能捡到银子啊?”秋麦有些诧异,半开玩笑的冲凌决眨眨眼。 凌决到秋家的时候,全身上下衣服破烂得没一块完整的地方,唯一能值当点儿的就是那块玉佩,如今看他拿着一锭银子,估莫着是五两的,还真只能猜测,是不是他走路上捡来的。 可十里堡这穷乡僻壤之地,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有几家能拿得出这么一锭银子。 秋麦接过凌决递来的银子,拿在手中颠了颠,“还真是五两的。”这若是换成高粱米,该有六七百斤,得用牛车拉了。 她翘眉看凌决,这是在等着凌决的解释。 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还得瞒着,凌决心中掂量了一下,问道:“听说你父亲会功夫,他也去过很多地方吧?” 秋满贵去当兵的时候,小原主也只有四岁,对这个父亲的印象很模糊。 “也许吧。”秋麦随口应了一句。 “今天我在村口遇到一个说了一口标准官话的人,他是坐着大马车来的,一到十里堡村口,就探问秋家,说是来寻找恩人,想要报恩,只知道恩人姓秋,四十岁左右,会功夫,我一想,秋家也就你父亲会功夫了。” 凌决挑挑拣拣的把村口富贵商人的事儿说了些,但是他没有说那富贵商人疑是卫国人,甚至可能是卫国军队的人伪装的商人。 “大马车……”秋麦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为何,心中第一反应便是从各方听闻来的这件事儿,他们的母亲连婉容坐着大马车和一个跑摊贩子跑了。 “报恩,谁知道天上掉下来的是馅饼还是陷阱,你那银子就是那人给的?”秋麦牵了牵嘴角,没有过多的表情,傍晚的时候,凌决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很显然,他没有给那个来探问秋家的人指路。 “对,我没有告诉他,但是他给了我一锭银子作为答谢。” “出手真大方啊!”秋麦轻叹一声,爽快的将银子揣进了衣兜里,“银子我收下了,记你一功哈。” 这种事儿,没什么好矫情的,谁会嫌钱多呢,如今正是日子难过的时候,有送上门的助力,自然乐呵呵的接受。 “……” 一夜好梦,秋麦推开房门就瞧见秋盛站在院子里,望着院门发呆。 她凑过身去,秋盛也没发觉她大哥,顺手拍了一下秋盛的肩膀,她问:“大哥,你做啥呢?” 秋盛挠挠头,从发呆中缓过来,转头看秋麦,问:“看见凌决了吗,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他,被窝里冷飕飕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 秋麦摇头,随口说道:“我这会儿才起床呢,许是出去了吧。” “出去了,可院门栓的好好的,不像是有人出去了啊?”秋盛小声的嘀咕着,再一次看了看自家的院门,插栓依然插的好好的。 “呃……”秋麦的目光顺着秋盛看过去,自家这矮墙旧院真的能关住凌决吗? 秋麦摊手,表示他也不清楚,不过又补充了一句,“凌决不是会武功嘛,说不定他会飞檐走壁呢。” “那他不是像蝙蝠一样飞出去的?” 秋盛震惊,眼神顺着自家院子的土墙绕了一圈,思维飘飞。 “也许是吧!”自家大哥的形容词总是那么奇特的…… 凌决回来的时候,秋麦刚好把早饭端上桌,秋盛则把老祖奶奶的饭食端进屋去喂了她吃过,又牵了苗苗和果果过来吃饭。 瞧着凌决回来,秋盛随意的在凌决身上拍了一下,“嘿,你早上起的可真早……咦,你的衣服咋湿了。” 凌决身上穿的是秋满贵的衣服,有些宽大并不合身,秋盛奇怪着,还用手多摸了两把。 “清晨天没亮就醒了,也睡不着,就出去走走,许是沾了露气。”凌决看了看自己身上,随意解释道。 “哦。”秋盛应了一声,也没多在意。 秋麦走过来,招呼着,“都别站着了,过来吃饭。” 她说完,却特地叮嘱凌决,“你先洗手,再来吃饭。” 凌决乖乖转身去洗手,他知道,秋盛没觉察到什么,可秋麦素来心细,此刻明显能够感觉到身后秋麦打量的目光。 打了热水净手,他洗的格外认真,似是要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扫而空,他的手纤长匀称,白皙却不似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而是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 擦净手上的水渍,凌决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掩盖住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匆匆夜行的风尘仆仆。 有些事儿留着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不如早早的处理干净。 轻勾唇角,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愉快的去享用美妙的早餐。 饭桌上,说说笑笑,谁也不曾想到,无意中的一个威胁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解决了。 ………… “身要正,步要稳,注意力集中……” 冬日的阳光,灿烂而温柔。 秋家后院里,秋麦兄妹四个排成一排,握着拳头在练习出拳,凌决在旁边指导,时不时的纠正一下几人的动作。 练了几日基础功,凌决便开始教秋家兄妹几个练拳法。 “出拳的时候要快,要准,更要稳……” 第103章 我不是坏人 这几日天气不错,天虽冷,却每天都有暖阳,阳光温柔,让冬日里的天空多了几分灿烂。 隅中,秋麦兄妹四个跑完步回来,就自觉地一字排开,扎马步。 日复一日的坚持,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锻炼模式,连秋盛也乐在其中,不再觉得扎马步是一种痛苦了。 吃饱、穿暖,有灵珠产生的灵泉水改善身体,又坚持锻炼,他们的身体也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凌决哥哥怎么还没回来?”第五次抬头望天,果果忍不住问出口。 他们兄妹几个和凌决早上一起出的门,凌决腿伤初愈,跑的慢,他们就先回来开始扎马步。 凌决每天都要在外面多走上一阵子,快到正午时,他就会回来,今儿却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见凌决回来。 “我们先练拳吧。” 阳光正好,扎马步的时间也足够了,他们总不能虚耗了这大好时光。 秋麦提议着,其实凌决已经把这一套拳法的基本动作教给他们了,只是他们习惯了在凌决的指导下练习。 “好吧……”苗苗眼巴巴的看着半掩的院门,也没瞧着凌决回来,便乖乖的捏起小拳头练起拳法来。 凌决今儿在外面溜达的格外久呢,秋家兄妹练完了拳,也没见他回来,就各自去忙着自己的事儿去了。 也不知多久之后,院外传来响动,秋麦还以为是凌决回来了,也没在意,继续忙活着手上的事儿。 “麦丫头,忙着哩。” 院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秋虎。 听到声音,秋麦赶忙回头,“虎子哥,你咋过来了?” 秋虎顺手掩上院门,进了院子,随意的打量了一下虽然破旧,却收拾得仅仅有条的院子,顺手从怀里掏出来一物,递给秋麦道:“咯,这个给你。” 居然是一个玉坠子,很眼熟,秋麦手指绕着系玉坠子的锦绳晃了一圈,奇怪道:“这不是凌决的玉坠子吗?” “刚路过村口的时候碰上凌决了,见他行色匆匆的,把这玉坠子给了我,让我带过来给你,顺便给你们说上一声,他家里派人来接他了,时间紧,也就没过来跟你们道别。” “他走了呀!” 秋麦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从山里莫名其妙捡了这么一个人回来,伤得重,还赖在她家不走了,这么长时间相处,已经习惯成为一种自然,他却突然走了,连告别都没有。 “大妹,你说谁走了?” 秋盛从屋子里出来,正巧就听到这一句,随口问了一声,又跟秋虎打招呼,“虎子哥,你过来了啊。” “我在村口遇上凌决了,他让我过来给你们带个信儿,他家里派人来接他了。”秋虎朝着秋盛点点头,又给他解释了一遍。 “啊……”秋盛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很喜凌决,但是相处了这么久,完全熟悉了凌决的存在,根本就忘了,他不是自家人。 跟在秋盛身后出来的苗苗和果果也听到了秋虎的话,果果仰头问秋虎,“虎子哥哥,凌决哥哥走了,他走哪儿去了?” 秋虎看到苗苗和果果,笑呵呵的走过去,一手抱起一个,又给果果解释道:“他回家去了。” 想了想,害怕两个小家伙听得不够明白,又道:“他回他自己的家里去了,他是你们的表哥,也就是回你姨母家去了。” 果果眨巴着大眼睛,他虽然听懂了,但好像有些不开心。 “那凌决哥哥走了,就不教我们练拳了吗?”苗苗瘪了小嘴,有些小委屈。 苗苗和果果都很喜欢凌决,两个小家伙早就把凌决当做是一家人了,突然听到凌决回家去了的消息,都很失落。 “凌决哥哥回家了,但是他以后还会回来看我们的啊,我们要先把他教的拳练会了,他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教我们新的招式了。” 看这两个小家伙这般模样,秋麦安慰道。 “那我要练拳,早点儿练会了,凌决哥哥好早点儿回来教我新招式。”苗苗握着小拳头,坚定的说着,松开挂着秋虎脖子的手,从秋虎身上滑到了地上,摆开姿势就要打拳。 门外,竟然传来了马鸣声。 “凌决哥哥,是凌决哥哥回来了。”听到响动,苗苗转身就兴匆匆的朝院门口跑。 果果也待不住了,掰开秋虎的手,从他的身上滑下来,追着苗苗往门口跑。 木质的院门被苗苗推开一道口,她刚钻出身子,往外一瞧,面上兴奋之色顿时消散。 “呀……” 她吃惊的望着门口,明亮的眸子瞪得圆圆的。 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秋家院门口,蓝色的布帘扬起,一个身着墨绿色锦衣的少年从车上跳下来。 “小爷我倒是要看看,居然有人能酿出比我醉仙楼特供佳酿还要美味的酒。” 锦衣华袍,肤白贵气,少年公子一撩衣袍跳下马车,嘴里聒噪的嚷着,站定,就正好看到破旧的院门口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睁着宝石般明亮的眸子,好奇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苗苗脆生生的问。 少年公子甚是稀奇的看着苗苗,两步上前,蹲在苗苗跟前儿,看着望着她粉嘟嘟的小脸儿,问道:“小丫头,你家大人在么?” 苗苗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少年公子,却没有说话。 也正巧,果果追了出来,一瞧,院外的却不是凌决。 “不是凌决哥哥,你是谁?”果果看着蹲在苗苗面前的陌生人,有些警惕的拉着苗苗的手。 “咦,又出来一个,小子,你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少年公子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伸手拍了拍果果粉嘟嘟的小脸儿,转头又看看苗苗,两个小家伙长得很像,那模样真是让人喜欢得紧,忍不住又用手指戳了果果小脸儿两下。 果果脸一凶,偏头躲开少年公子的黑手,苗苗往前站了一步,护住果果,抬起手指着少年公子,说道:“你是坏人……” 童音稚嫩,被肉呼呼的小手指这么指着,少年公子只觉得分外冤枉,赶忙解释:“我不是坏人,嘿嘿,我是好人。” 第104章 诊病 干瘪的一句解释,许是少年公子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了,他尴尬的挠了挠鼻尖,站起身退开一步,想要给两个小家伙再解释解释。 “苗苗、果果不怕啊!”听到院外的动静,知道不是凌决回来了,秋麦和秋盛赶忙出来。 “嘿,是你这野丫头。”少年公子正欲跟两个小家伙解释些什么,以洗清他坏人的名头,着急忙慌的就看见破旧的院门大打开,一个瘦巴巴的小丫头和一个黑瘦小子从院子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个子不高,圆脸青年人,并一只黑乎黑乎的狗崽子。 “萧……少东家!” 这聒噪的少年公子竟然是杏林阁及醉仙楼的少东家萧墨白。 秋麦是没想到,这么一位‘贵气逼人’的主会出现在自家门前,目光自然的投向了宽大的马车,却见马车的布帘掀起,年过半百的周郎中牵着他斑白的胡须从马车里出来。 赶车的车夫拿了小杌子摆在马车边上,周郎中从马车上下来,他一边捋动着胡须,一边笑呵呵的对秋麦和秋盛说道:“麦丫头,盛小子,还不快迎贵客!” 看到周郎中,秋麦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周郎中所说的他那位师兄来了,特地来替老祖奶奶看病的。 顾不得一旁的萧墨白,秋麦和秋盛往前迎了几步。 马车宽大结实,车身精雕暗纹,贵气奢华却低调内敛。 马车里,出来一位须发斑白却慈眉善目的老者,他年约六旬,精神头很足,带着和煦的笑,由随后出来的白衣少年郎搀扶着下了马车。 旁边,周郎中朝着秋麦兄妹招手道:“来来来,介绍给你们认识,这是我师兄,他姓顾,你们叫他顾老头就行了。” 周郎中介绍的是那位老者。 秋麦和秋盛自然不可能直呼其为顾老头,两人礼貌的唤了一声:“顾大夫。” “两个小娃娃都长得有灵气,难怪酿的酒都那么有灵气。” “嘿,这还难得,他们两个能得你一句夸赞。”听到顾大夫夸秋麦和秋盛,周郎中像是自己得了夸奖一般,笑得见牙不见眼。 “盛小子,麦丫头,你们可别偷着乐,来瞧瞧,什么叫长得有灵气。”周郎中又介绍起与顾大夫随行的白衣少年郎。 “这是他的宝贝小徒弟,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漂亮得很。” “秋麦姑娘......”有人唤她,声音好听得紧,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 秋麦这才认出,搀扶着老者的白衣少年郎是萧墨白那位好友林涵,他们曾经在杏林阁见过一次。 秋麦的眸光亮了几分,面带笑颜,冲林涵打招呼:“林公子好记性!” “我姓林,单名一个涵字,秋麦姑娘唤我林涵便是。”林涵白净秀气的面上挂着灿烂的笑。 “麦丫头,赶紧赶紧,好郎中给你请来了,你家里的好酒得多拿些出来。”周郎中一副馋酒的模样,招呼了秋麦,张罗着进院子。 “小苗苗,快带路吧。” 苗苗和果果还堵在院门口,和萧墨白大眼瞪小眼。 周郎中过来和苗苗打招呼,苗苗才不情愿的瞪了萧墨白一眼,和果果一人推了一扇院门,把院门打开。 周郎中前脚迈进院子,萧墨白随后跳了进去,一看这荒败破旧的屋舍,不自觉的就叫嚷起来:“哇,你们这房子破成这样,怎么住人啊!” “你家那酒呢,在哪里,赶紧拿出来。”萧墨白上蹿下跳,一下子掀开放在厨房门口的箩筐,又瞅了瞅洗衣服的木盆,最后跑去捣腾旺财的小窝。 气呼呼的旺财冲上去就是一口,咬在了萧墨白厚实的皮靴上。 “哎哟……”萧墨白惊叫一声,忽觉腿上没什么感觉,低头一看,得意的笑了,“嘿嘿,小爷我这可是虎皮做的,没那么容易咬透。” 萧墨白洋洋得意,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这是客人,不能生气,这是客人,不能生气,这是客人,不能生气! 秋麦在心中默念三遍,忍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招呼萧墨白:“萧少东家,院子里脏乱,恐脏了你的衣袍,不如到这边来坐一下吧。” 也正巧,秋盛和秋虎去屋里端了几根板凳出来。 “没事儿没事儿,反正都弄脏了,回去换一身就行了。”萧墨白毫不在意的冲秋麦摆摆手,提起还在冲着他的靴子拼命的旺财,瞧了两眼,顺手扔在了一旁的窝子里。 “你是坏人!” 苗苗心疼旺财,赶忙跑过去,护住旺财。 “我不是坏人!”萧墨白无辜的辩解,他怎么又被扣上坏人的名头了。 “你就是坏人……”苗苗偏过脸去,一脸不高兴。 “我真的不是坏人!” …… “顾大夫,劳烦您替我老祖奶奶看看。”秋麦和秋盛迎了顾大夫进屋,秋虎就帮着去厨房烧开水。 屋子里不再是呛人的药味、霉味,秋楚氏的脸色也要好上一些了,虽然还是咳嗽,但精神头却好了许多,不似刚接回来那两日,迷迷糊糊的。 感觉到有人进来,秋楚氏强撑了身子就要坐起来,秋麦见了赶忙上去搀扶着,又拿了两件旧衣服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墙。 “祖奶奶,这是周郎中的师兄顾大夫,还有顾大夫的徒弟,他们来给你看病的。” 秋麦跟秋楚氏解释了一遍,又拉了一根板凳放在床榻边上,请顾大夫坐下。 “老婆子年纪大了,病就多,还麻烦你们到处去请大夫……”秋楚氏眼睛有些湿润,她有些责备自己拖累了秋麦兄妹,更多的却是感动。 “病了自然是要看大夫,只有身体康健了,才不会让后人忧心挂记。” 顾大夫劝慰了一句,仔细看了看秋楚氏的面色,这才伸手替她号脉。 秋麦和秋盛在旁边看得紧张,却又不敢当着老祖奶奶的面问病情。 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大夫,见他神色一直平常,收回手也没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林涵,说道:“涵儿,你来看看。” “是,师傅!”林涵将背着的药箱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也如同顾大夫一般,先观察了一下秋楚氏的面色,再细致的替她诊脉。 只是这一次,他号脉的时间更久。 第105章 好门路 看诊完,一众人出了房门,顾大夫才问林涵,“涵儿,你来说说。” 林涵略一想,便道:“老人这是久病成疾,寒邪内伏,伤及肺腑,虚喘而气逆,又因缺医少药,时日延长,拖垮了身体。” 顾大夫没有表示对与不对,继续问道:“那么你觉得该是如何医治?” “先养气固本,以番红花、人参、黄芪、白术、鹿茸入药,而后驱寒,配红参、阿胶、天麻、香薷、苍耳子、附子……” 听得这一串串药名,秋麦眼睛都瞪圆了,这个时代已经这么发达了吗,这些在曾经那个世界名贵的药材,在这里这么普遍,随便一个药方子里都能出现一大堆! 顾大夫听了却是摇头,“涵儿,你跟着我配药诊病是学会了,可行医却不仅仅是望、闻、问、切,写完一张药方简单,可要治好病,还要有心!” “有心!”林涵嘀咕了一句,似有所悟,抬头四顾,恍然。 “徒儿知错了。”他歉然的回了一句,却没有因为自己出了一个错误而生出半分气馁之意。 顾大夫笑了,笑得和蔼可亲,满是欣慰,“还算有悟性,去写药方吧。” 顾大夫这是在授徒,秋麦有些怀疑的撇了一眼林涵挺拔的背影,就听到顾大夫的声音。 “哈哈,小姑娘放心,老夫绝对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你老祖奶奶的病我包给你治好。”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这顾大夫真是个人精,她这么点儿小心思被看得清清楚楚了。 不过看来顾大夫也是个豁达的人,看穿了她的怀疑,却丝毫不计较。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听到顾大夫这句话,她也算是安下心来。 “好了好了,病也看了,赶紧把你家那好东西拿出来。”周郎中是等急了,见几人在院子里站着,就叫嚷了起来。 “好,我去搬酒。”得知老祖奶奶的病能治,秋盛也高兴,爽快的应了话,就往放酒的附房跑。 萧墨白见了,眼睛一亮,赶紧追上。 …… “像画花花一样,真好看。” 苗苗和果果守在桌前看着林涵写药方子。 苗苗看得高兴,忍不住赞了一句。 果果连忙纠正:“这个哥哥明明是在写字。” 苗苗偏着小脑袋瞅着动来动去的毛笔尖,再看看白纸上流畅的线条,“看着就像是在画花花。” “这真的是在写字。”果果有些急了,再一次强调。 听到两个小家伙的对话,林涵笑了,他抬头看了看苗苗和果果,道:“笔尖在纸上行走,你看着它像是花,它就是花,你看着它像字,它就是字。” “你看吧,这个哥哥就说了,他就是在画花。”苗苗翘着小脸儿,喜滋滋的。 果果冲苗苗吐了吐舌头,“哥哥也说了,他是在写字。” 看着两个小家伙可爱逗人的模样,林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果果的头发,问“你会写字吗?” 说到写字,果果的眸光亮了,自豪的拍拍胸脯,说道:“我当然会写字,凌决哥哥教过我。” “我也会,我也会写字,凌决哥哥还教过我画花花。”听到果果说起凌决,苗苗有些小兴奋,赶忙插话。 “凌决!”林涵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有些飘忽。 “凌决哥哥最厉害了,他会写字,会讲故事,还会教我们打拳……” 说及凌决,苗苗和果果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果果掰着手指数凌决的长处,苗苗还时不时的插一句。 “他会教我画花花……” “凌决哥哥好厉害的……”两个小家伙一句又一句的夸赞着凌决,听得林涵忍不住笑了,“凌决,他是你们的家人?” 果果连连点头,回答道:“当然,他和我们是一家人,不过他现在回自己的家去了。” 苗苗又补充:“大姐说,他以后还会回来的。” …… 家里没有茶叶,秋麦端了白开水过来招呼客人。 秋虎打了热水给顾大夫净手,周郎中则嚷着:“谁吃你那白水,就冲着你家酒来的,赶紧上酒。” “酒来了,酒来了”萧墨白毫不在意形象的抱着一个酒坛子,兴冲冲的跑进来,把酒坛子往桌子上那么一放,直接用手去掰封酒坛的泥。 用酒水招待客人,家里却连个下酒菜都拿不出,好在顾大夫也不在意,直奔美酒而去。 粗糙的大碗一字排开,清透纯美的酒水淌入,有清香溢散,醉人芳香。 顾大夫和周郎中年岁虽高,喝起酒来却豪气干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才觉解了几分馋意。 “来,再倒。” 几人各自端着酒碗,顾大夫和周郎中是毫不在意形象,萧墨白是毫无形象可言,唯独林涵,明明也同他们一般大口饮酒,却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这酒鲜酿的便是这么美味,若是再封存一些年月,那会更是绝美。” 秋盛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喝酒,吞了一口口水,但想起那日醉酒,又连连摇头,这酒不是个好东西,辣口不说,喝了头昏脑胀的,难受得紧。 …… “你倒是说说,你那酒是怎么个酿出来的。”萧墨白是追着秋麦,缠着秋麦,一副不问出个所以然不罢休的姿态。 “山人自有妙计,又岂能随便说与你听呢?”对于这位有钱人家的少爷,秋麦是彻底没脾气了,她真的很想问:您的贵气呢?您的自尊呢,像个无赖一样真的好么? 话,她是没问出口的,当然萧墨白也不自知。 “你,不说就不说,不过,看你家这破烂的样儿,怎么样,想不想跟小爷混,小爷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是改变策略了? 不过,秋麦却翻了个白眼,“萧少东家,少去点儿茶楼,说书先生的话您倒是学得像。” 这种话也就忽悠忽悠小孩子,正常人谁会听了这么一句话就会激动万分,死心塌地的追随,那都只存在于戏剧里。 “咳咳,你还不信我的话,我还能骗了你不成。”没想到自己说的这番话不管用,嗯,下次去茶楼一定不打赏那说书人了,只会胡说八道。 “我掏钱买还不行吗,有多少买多少,你家酿的酒我全部买了,你放心,我给你的价钱,绝对比同品质的酒价格高。” 卖酒! 秋麦眸光闪了闪,笑了,这还真是个不错的路子,很适合她。 第106章 立了字据 从秋盛误打误撞买了酒缸子回来,秋麦就有了酿酒卖酒的想法,第一次酿制葛根酒也是为了做一个试验,她有灵珠产生的灵水这等逆天金手指,又有来自现代更科学的酿酒工艺。 她自信是可以通过酿酒卖酒来改变现状的生活窘境,甚至靠着卖酒发家致富。 “卖也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秋麦咧嘴笑,竖起三根手指。 萧墨白听到秋麦松口了,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有什么条件随便说。” 秋麦也不客气,她道:“第一,十里堡冬天大雪封山,出入不便,真要买酒,也要等来年开春。” 萧墨白点头,这个完全没问题。 “这第二嘛,我每个月最多只卖给你五坛酒,第三……” “五坛,你也太小瞧我萧家了吧。”听到五坛这个数字,萧墨白不淡定了,跳起脚来嚷道:“不说县城里,就五柳镇这破镇子上,我一家酒楼一个月也能卖上个百十来坛酒,你那五坛给我,还不够一家楼子的。” “你若是想物依稀为贵,每月来个一两百坛也不算多,我萧家的酒楼遍布天下,一百坛酒,一个楼子里也分不上一坛。” “而且你这酒也算不上绝品,我这是看着你们这房子破的到处透风,想着帮帮你们,才要给你们高价格的。” 劈劈啪啪像炮仗一样,萧墨白叫叫嚷嚷一大堆。 秋麦笑,等他叫嚷完了,才问道:“萧少东家,你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我便继续说了。” “你说你说,”萧墨白甩手,示意秋麦赶紧说。 “第三……” 听到第三这字眼,萧墨白又跳脚了,急忙打断秋麦的话,“怎么还第三啊,这第二点我就不同意。” 秋麦摊摊手,“你也太高估我们了,我们兄妹四个,苗苗和果果年幼,能干活的也不过两双手。” “且不说我们每个月能不能酿制出百坛酒,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赶工酿出来的或许和大街上常见的酒水无异,你也不需要这么远跑到我这里来买了。” “……”萧墨白睁大了眼看了看秋麦,一个干巴巴,瘦瘦小小的毛丫头,又看了看秋盛,个子还没自己高,黑黑瘦瘦的,他这是疯了吧,把他们当作专门酿酒的作坊了,以来就要人家百十坛酒。 看这兄妹细胳膊细腿儿的,能酿出那么多酒? 而且他家的酒好不好卖还得另说。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的。 “墨白,我倒是觉得秋麦姑娘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贵精不贵多,秋家酒香醇是它的可贵之处,也是你看重的一点,若是加大了产量,品质却大不如前,岂不是也没法吸引客人。” 林涵唇畔带着浅浅的笑,缓缓说来,声音好听,如徐徐春风,说服力也是杠杠的,萧墨白听了连连点头。 “五坛就五坛,但是你得保证你们酿制出来的酒的品质,若是不好可不行。” “不好你不买不就行了。”旁边秋盛忍不住插话了,他觉得萧墨白真的好奇怪,呱噪的跟一只乌鸦一样,上蹿下跳,唧唧喳喳,太能闹腾了。 “不买……不买……”秋盛一句话愣是堵得萧墨白没话说,张了张嘴,愣是没法辩驳,银钱在他自己兜里,买与不买还是自己说了算啊。 可是他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要买就掏钱,不买就不掏钱,好像对着的,萧墨白觉得自己真是喝醉了,有些晕乎晕乎了。 “行,那我明年开春就找了车子来装酒,到时候别拿不出酒来。”萧墨白点头,想了想又追问,“要不要先付定钱?” 秋麦摆手,“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家里卖了葛根粉的银子还有,拿来做本钱也足够了,最关键的是,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明年开春,你随时过来拉酒,当然,我们也签个合同?”秋麦又补充了一句。 “合同?是什么东西?”萧墨白不解的问, “就是写一份字据。” 写字据萧墨白自然是懂的,他萧家世代从政又重商,到他父亲这一代,他大伯从政,他父亲却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这些还是懂得的。 “这是自然,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萧墨白说着,又以怀疑的小眼神瞅着秋麦,问:“你会写字吗?” 秋麦甩了一个白眼给萧墨白,“你的字也不见得好看到哪里去。” 说完无视萧墨白龇牙咧嘴的奇怪表情,对林涵说道:“林涵大哥,麻烦你替我们拟一份字据。” 林涵笑欣然答应了,笔墨都是现成的,就见林涵笔走龙蛇,龙飞凤舞,这恐怕是颜值最高的一篇字据了。 一式两份,签字画押。 萧墨白的字还是好的,端正有力,看得出来,是下过一番功夫练习的。 秋麦把毛笔递给秋盛,生意是她谈的,但是签字还是由大哥这个一家之主来。 秋盛认识的字并不多,但天分不错,又因连婉容从小就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别的字不一定写得够好,可他的名字写下来还算是飘逸灵动。 “咦……”萧墨白拿了字据,看到秋盛的字,还忍不住的咦了一声,不免多看了秋盛两眼。 他将字据揣到衣兜里,笑话秋麦,“你不会真的不会写字,才让你大哥写的吧?” 秋麦甩了一堆白眼过去,无视之。 夕阳渐斜,天色渐晚,顾大夫他们病看了,酒也喝足了,离去时又装了一小坛子走,还道,等秋麦他们新酿了酒,要找机会过来尝尝味儿。 送走了顾大夫的马车,秋麦又给周郎中装了些酒,并让秋盛随着周郎中去抓药。 林涵修改后的药方,所需药材在周郎中家里都有,也不用去镇子上抓药,当然,药方子里那些人参、鹿茸之物也用党参、甘草等常见药材替代。 “麦丫头,这天色也不早了,老牛还在门口拴着,我得牵它去吃草了。” 顾大夫他们来,秋虎就一直忙着帮忙招呼,准备了热水,又烧开水,这会儿顾大夫他们走了,才听见门口拉车的牛饿得哞哞叫。 给秋麦招呼了一声,就要走。 “虎子哥,今儿谢谢你了。”秋麦送秋虎出门,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我还有个事儿得麻烦你。” 第107章 一场大雪 既然答应了萧墨白要酿酒,自然得去买酿酒的米粮,眼看着天越来越冷,冬雪指不定哪日就要落下来,这事儿还得早早的准备。 而且过冬的粮食也该准备了,如今家里可不止他们兄妹四个,老祖奶奶身子不好,还需要好好调理,也不能天天吃白饭。 “自家兄妹,有什么可别客气,尽管着说。”秋虎也爽快,他安慰的拍了拍老牛的后背,转头看向秋麦。 “后日里赶集,我们想搭你的牛车去一趟镇子里,这天越来越冷了,说不准哪一天就会下雪,我们兄妹还要准备些过冬的东西。”秋麦道。 “这好说,后日里一早我来接你们。”这点事儿对秋虎来说就是小事一桩,爽快的应下,笑呵呵的牵着老牛去找吃的去了。 次日。 晚饭后,秋麦和秋盛就在盘算着第二日要去镇子上买哪些东西。 上次赶集是买了不少米粮的,但是又用了大半米粮来酿酒,如今家里粮也不多了,白面估摸着还有两斤,白米还有十多斤,再有就是酿酒没用完的高粱米还有个七八斤,不仅酿酒的粮食要买,自己吃的也要买。 菜么,林三婶抱过来的白菜还有小半棵,也就能吃一顿,晒干的蘑菇、木耳倒是不少,他们几次进山,收获颇丰,干鱼也还有,可蘑菇、干鱼也不能吃一整个冬天啊。 还有布匹棉花得买上些,棉衣棉被不够,老祖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冬雪天可不能冻了,他们卖葛根粉赚的银钱还剩了不少,也够添置这些东西。 计划着,他们腾空了两个背篓,又准备了几个装粮食的粗麻袋子,清点了一下剩下的银钱,又好好的盘算了一番,想着过冬的米粮储备好了,再买上些酿酒的,还能剩下二十两银子。 这真的是一笔巨款啊,秋盛喜滋滋的揣着银钱,想着,这二十两银子再够他们兄妹吃上好几年也不会挨饿了。 而秋麦则想着,等年后开春,想法子送秋盛去私塾,银子花了可以再赚,学问学到了,终身受用。 未来是美好的,兄妹二人都怀揣着对未来的期盼进入了梦乡。 一夜寒风呼啸,天还没亮,秋麦就被冻醒了,身旁,苗苗紧抱着她的胳膊还睡得香甜,她轻轻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起身下床,又替苗苗压了压被子, 还真是冷啊,忍不住的一个哆嗦,她裹上放在旁边的棉衣,往窗口望,天还没亮,外面却白晃晃的。 只怕是下雪了,今年的冬雪来的真早啊! 秋麦心中有此猜测,忍不住又是一个哆嗦。 推开门,迎面寒风扑来,夹杂着白色的雪花,天未亮明,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厨房里,有橘黄色的光亮闪烁,从秋盛房门延伸到厨房的一地积雪上,还留着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大哥,这么早起来了。”抖掉身上的雪片,又反手关了厨房的门,才感觉到暖了一丝丝。 秋盛正在灶边忙活着,瞧着秋麦过来了,他赶忙道:“冻着了吧,快过了烤火。” 秋麦搓搓手,挨着秋盛坐下,伸着手在炭火上取暖。 “这雪突然就下了,冷醒了也就睡不着,想着起来烧两个炭盆给你们端过来。” “今年这雪比往年早了大半个月吧?”知道十里堡的冬天会下约莫一个月的雪,可如今也才冬月,最冷的时日却是腊月。 “可不是嘛,我还担心房顶别被大雪给压塌了。” 秋盛说着,兄妹俩都忍不住的抬头,刚搬家时的那一场狂风暴雨,林三叔帮着修整了屋顶,今儿看来,屋顶还算结实,可这种担心总会一直留着兄妹心头,甚至留在每一个十里堡村民的心头。 经历了那一场兵荒马乱的洗劫,十里堡的日子本来就难过,再加上这早早来临的冬雪,十里堡将经历一场严酷的考验。 秋麦把烧着炭火的炭盆放在床边,又替睡得正香的苗苗压了压被子,转身出门,却没敢把门关严实了,留了一道缝隙通风。 秋盛给老祖奶奶送了炭盆过去,手上还端着一个,是准备给果果送去的。 秋麦出来,就正巧碰着秋盛,看他衣着单薄,忍不住道:“你再去加一件衣服,外面风大,可不能冻着了。” “我不冷,你才是,穿的这么薄,待会儿坐在虎子哥的牛车上风大,小心冻着了,赶紧赶紧回屋里再裹一件衣服。” 秋盛推攘着秋麦,叫她回屋去添衣服。 秋麦笑了,“大哥,我穿得厚实呢,你先去给果果送炭盆吧,我去煮饭。” “好,我把这个放床边,就过来帮你。”秋盛晃了晃手上暖暖的炭盆,笑呵呵的应着,就往屋里跑。 才跑了两步,却听见院门外有牛叫声。 “虎子哥咋这么早就来了。”听到声响,秋盛奇怪的嘀咕了一句,就听到敲门的声音,“麦丫头,盛小子,起了吗?” 门外传来的果然是秋虎的喊声。 “我去开门,你先把炭盆端进去吧。” “哦……”秋盛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炭盆,赶忙往屋里跑。 “起了起了,虎子哥起的可真早啊!” 院门被积雪堵着,秋麦费了好一番力才把门打开。 这不是昨夜里下大雪,担心牛棚被雪压塌了,才找了些木桩子撑住牛棚,鸡棚却塌了。” 光听着秋虎说着,也能想象那般场面。 “这一番忙活,天都快亮了,想着今儿要去镇子里,也就没睡了,可大早上又听说坡道上那条路塌了,那是咱们镇子进进出出唯一的一条道路。 “路塌了,塌的多吗?” “我去看过,全塌了,人都过不去,牛车就更不行了,我想着今儿和你们约好的去镇子里,去不了了,就早早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这还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秋麦连勉强都挤不出一丝笑。 “如今也只能等雪不下了,把路修好,你看你们兄妹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们都是一家子。” 秋麦摊摊手,摇头道:“麻烦虎子哥你单单跑这一趟,好在家里也有些储备,能过上些日子,这大雪来的这么早,等雪停了,修好了路再去镇子里买应该也没问题。” “那就好,我也不多耽搁了,还得赶回去,这雪下了这么久,愣是一点儿要停的意思都没有,还越下越大,牛车停门口一会儿,就铺上一层雪了。” 第108章 雪患隐忧 “大姐,大姐,快出来堆雪人。” 早上起来,就看到满院白雪,苗苗兴奋坏了,拍着手乐呵呵的喊着还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的秋麦。 小手粉嫩,抓着洁白松软的雪花抛洒开,雪花扑扑簌簌的落下,苗苗高兴的蹦蹦跳跳,像是个小精灵。 秋盛牵着果果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已经在雪地里打滚的苗苗,赶忙去吧小丫头抱回来。 “你看看,手都冻的跟红萝卜一样了,小心生了冻疮。” 苗苗咯咯地笑着,小脸儿也红彤彤的,蹭到秋盛的面上,“大哥脸上好暖和。” “你呀!”秋盛轻敲了一下苗苗的额头,将她放在屋檐下,叮嘱着:“赶紧进屋去,外面冷。” “嘿嘿……”苗苗冲着秋盛嘻嘻哈哈的笑,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笑啥哩,赶紧进屋去。”秋盛叮嘱着苗苗,忽觉不妙,后背,一个雪球嗙的砸了过来。 鸡蛋大小的雪球捏得有些松散,砸到秋盛的后背,就散成了雪花。 苗苗和果果都兴奋的拍手笑着,闹着,“砸中了,哈哈,砸中了。” “你们两个,敢暗算我。” 秋盛一指前后站着的两个小家伙,弯腰抓起一把雪。 “呀,快跑……”苗苗和果果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往雪地里窜。 不过比胡豆子大一点点的雪球,稳稳的砸在了两个小家伙的身上。 深深浅浅的脚印,雪地里两个小家伙没有躲过秋盛的反击,都中了招,不甘心的又抓了雪球朝着秋盛扔过去。 一番你来我往,院子里原本平整的雪地变得乱七八糟。 秋麦做好了早饭,拉开厨房的门,迎面砸来一个雪球,她赶忙往旁边躲,雪球砸在了她的肩头。 “哎呀,雪球飞偏了……”苗苗满脸的遗憾,但看秋麦黑着脸,立马停了动作,脸上还挂着的笑却没有收起。 “大哥,你怎么带着苗苗和果果胡闹。” 秋盛自知,自己本来是把苗苗从雪地里抱出来的,谁知又带着两个小家伙打起雪仗来。 他乖乖的抱着苗苗和果果回屋子里。 “看看小手冻的,流鼻涕了可别嚷着难受。” 秋麦帮着苗苗和果果抖掉身上的雪,又端了热水来给两个小家伙暖手。 至于秋盛这个大孩子,自己坐在灶边,满脸羡慕的望着苗苗和果果,努力的想要靠着没完全熄透的灶火的温度温暖自己。 “大哥……”秋麦语带娇嗔的喊了一声。 “啊……” 秋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吗? “你还不过来?” 听到秋麦这句话,秋盛才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秋麦抓着他大一号的手放到盛了温水的盆子里,温热的水,温暖着兄妹四个。 一整天,雪都没有停,反而还越下越大,房顶上的积雪越堆越厚,秋麦兄妹也越发的担心自家的房顶。 傍晚,刚用了晚饭,兄妹几个围在炭盆边上讲故事,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盛小子,麦丫头,开个门。” 是林三叔的声音,秋麦和秋盛赶忙出来。 下午刚铲开的一条路又铺上了一层雪,院子里堆起的一个胖胖的雪娃娃裹上了一件白棉袄。 院门被积雪堵了,秋盛拿了铲子过来,把堆积的雪铲开。 “你林三婶不放心你们几个,催着我过来看看你们,白天还盼着雪能小点儿,这看着天快黑了,雪也不见小,我也就趁着天没黑尽,过来一趟。” 林三叔身上裹着厚厚的袄子,围巾裹在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积了一层雪花,随意抖了抖,雪花块哗啦啦的掉落。 他一手扶着抗在肩头的梯子,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块木板子。 进门就站在院子里看秋麦家的房顶。 “今年这雪大哩,就怕这屋顶不够结实,雪铺的厚了,屋顶若是塌了,可就糟了,趁着天没黑,来给你们把房顶上的积雪清一清。” 林三叔说着话,已经把梯子架好了,他手上拿着木板子,利索的爬梯子,又叮嘱着:“你们俩离得远着点儿,别被雪给砸到了。” 秋盛本能的去给林三叔掌扶着梯子,就听到林三叔又说着:“不用扶梯子,有雪压着的,不会滑,你们站远一点儿,别被掉下来的雪砸了。” “哦,好。”秋盛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和秋麦站在一边,看着林三叔清理着积雪。 林三叔带来的木板子比铲子好用,房顶上厚厚的积雪被木板子赶着,白雪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有了林三叔的帮忙,也没那么担心屋顶会塌了。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十里堡的这一场雪几日几夜才停歇。 看着窗外雪停了,秋麦兄妹才商量着该去周郎中那里给老祖奶奶取药了。 “大哥,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秋盛刚出门,秋麦追了出来。 “这天太冷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家陪着苗苗和果果。” 秋麦反手关了院门,追上秋盛的步子,说着:“我让他俩在老祖奶奶的屋子里玩,陪着老祖奶奶呢,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 “这有啥不放心的,稳当得很,”秋盛说得欢快,还高兴的蹦了两下。 不过这一跳,落下来时脚下一滑,噗通,屁股跌在了地上,摔得他龇牙咧嘴。 雪地还被砸了个大坑。 “你看吧,不仔细着点儿,雪地里滑。”秋麦责备的看了秋盛一眼,伸手去拽秋盛起来,嘴里念叨着:“没摔着哪儿吧,还好穿得厚。” “没事儿,没事儿……”秋盛爬起来,抖了一身的雪,再也不敢蹦跶了,乖乖跟着秋麦。 一湾湾田,一坡坡土,院里院外,房前屋后,村子里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连哪里是路,哪里是田都辨别不出了。 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很难看到一个人 竹子被压弯了腰,树木都被裹成了冰柱子。 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蜿蜒,路过一个院子时,有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人哭,又有人在唱,拔高的唢呐声格外刺耳。 “这是谁家死人了吗?” 兄妹俩忍不住的驻足,秋盛探着头瞅,想要辨别声音是从哪一家传出来的。 第109章 上天不给活路 哭声悲戚,时不时的一声唢呐伴随着敲打钵声从竹林子深处传出来。 秋盛还探着头在张望,靠路边一家人的院门打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探出头来。 他干瘦的面上满是皱纹,须发皆白,看着瘦弱苍老,却笑呵呵的。 “是秋家的麦丫头和盛小子啊,我当是谁在外面站着呢。” 老人眼力劲儿还好,瞧了几眼就认出秋麦两个,招呼着。 “李爷爷好。”老人年纪还没秋楚氏大,却很是显老,都是村子里的,秋麦和秋盛自然也认得,礼貌的问了声好,秋盛问:“李爷爷,是谁家在办事儿呢?” “咳咳,是罗家的老头去了,前儿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第二天下午才发现,人躺在床上都冻僵了,这该死的时节哦,卫国那些可恶的兵匪害人,抢光了我们的粮食,连着老天爷都害人,十里堡几十年没这么厉害的大雪了。” “这是上天不给我们活路啊……” 一直从周郎中家回来,秋麦脑海里还回荡着老人的话,上天不给十里堡人活路啊。 大雪成灾,不知道压塌了多少人家的房子,路塌了,整个十里堡就像是被囚禁在山坳里承受着上天的惩罚。 第二天傍晚,林三叔又来帮着给兄妹几个房顶除雪,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十里堡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啊,饿死了多少人,这又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了。” 林三叔感叹着,又说道:“前没两日,罗家的老爷子去了,今儿早上,挨着的李老爷子又没了。” 听到这话,秋盛的心头一跳,问道:“就是罗爷爷家竹林边上院儿住着的李爷爷?” “可不是嘛,那老爷子也不知道有六十没,平日里都笑呵呵的,见人就打招呼,今儿早上突然听说去了,估摸着是饿的,扛不住了,听说瘦的皮包骨了都。” 这一刻,秋麦和秋盛都说不出话来,他们心中都很难过,昨天去给老祖奶奶取药的时候还遇到了李爷爷,跟他打了招呼,今儿早上,老人就去世了。 同时,他们心中又想到了另一点,若是没有把老祖奶奶接到后院来和他们同住,那些冻死、饿死的老人里面,会不会…… 唏嘘,又有那么一点儿庆幸。 可秋麦也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他们的路,也快到了尽头。 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 转眼间,又是几日过去,这一场雪下了有大半个月了,每天扑扑簌簌的雪花飘飞,愣是没停上过一天半天,村子里越发的瞧不见人影儿了。 秋盛推开门,一股冷风直往屋里灌。 他放下斗笠,抖掉身上的雪,脸色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大妹,我去问了,雪若是不停,那路也没法修,里正叫了人去修路,看着雪停了,可刚把积雪清了,雪又下了,路也修不了,现在还出不去村子。” 秋盛带回来的,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那……里正家呢?” 秋麦试着问。 秋盛摇头。 “里正家也愁着呢,今年冬雪来的太早,路又堵了,他家里存粮也不够,人又多,一大家子人,一天也已经只吃一顿饭了,我过去问,婶子还想分上半斤高粱米给我,不过我没要。” 里正韩老爷子家四个儿子,也没有分家,如今是大儿媳妇当家,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自己家已经是吃不饱了,还愿意分上半斤粮给他们。 秋盛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空气都变冷了几分。 兄妹俩原本想着,看里正家还能不能有些存粮,用银子换些。 可如今看来,村子里真是没谁家能有富裕的粮了。 兄妹两把剩下的粮又细分了一下,盘算着,紧巴点儿,还能熬到过年吧。 同时,他们还有另外一件该要忧愁的事儿了,今年冬雪太大,真的冷,他们储备过冬的柴火也用的差不多了,还得想办法出去打柴。 冰天雪地,大雪纷飞,到处雪厚,想要出个门都不容易,却又去哪里打柴呢。 秋麦兄妹正焦愁的时候,林三叔来了,还挑了一担柴火。 “上次过来,看你们堆的柴火不多了,就想着你们这点儿柴火肯定熬不过去,我每次过来也就给你们带着点儿。” 这是林三叔家过冬的柴啊! “林三叔,这怎么好呢,你和林三婶在家也要用,今年更是冷,连柴火消耗的也快,只怕你们的储备也不充裕,怎么还能挑过来给我们。” 秋麦明知这样的道理,又怎么好收下林三叔的柴火。 “咳,别担心,田坎上冻死了好几颗老树,这冬雪天也没事儿,我和你林三婶就琢磨着把树干都砍了,这柴火不就有了嘛。” 林三叔却是满不在乎。 没有晒干的树木可不好烧,而且还老爱冒烟子。 这样的常识,秋麦还是有的,可林三叔帮着他们兄妹到了这一步,她又还有什么矫情的呢。 冰雪虽冷,秋麦的心,却是暖暖的,林三叔家日子也难过,从前每日两餐饭也改做每日只吃一餐饭了,却还隔三差五的过来给他们清理积雪,又把自家过冬的柴火挑了过来。 这份情,真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若是没有林三叔、林三婶的照拂,秋麦真的不知道,他们兄妹的路又是怎样。 如今,日子虽难,却总是有那么多的温情,熬过这个冬,他们卖葛根粉还剩了好大一笔银子,靠着这一笔银子,她相信未来还能赚取更多的银子。 希望总在前方,未来,还是好的! …… 院子里,积雪太厚,兄妹几个的锻炼场所也从户外转移到了室内。 虽然凌决走了,大雪封山,也无法出去跑步了,但是他们扎马步,练拳一样也没落下。 活动着,身子也要暖和一些,每天反而花了更多的时间练拳。 兄妹四个都聚在老祖奶奶住的屋子,点了一盆炭火,围着炭火挥舞着拳头,小旺财则趴在炭盆边上打盹。 老祖奶奶精神越发的好了,她靠在床头,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见兄妹四个的声响,就笑呵呵的。 “麦丫头啊,外头好像有人。” 秋麦练拳正起劲儿,突然听到老祖奶奶说话了。 兄妹几个都停了动作,仔细听,“没人啊,有人也会喊吧。” 秋盛摆摆手,刚捏了拳头准备下一个动作,院门像是被什么敲击了一下,声音很轻。 “好像真的有人,我听到声音了。”果果奶声奶气,一本正经的说道。 苗苗补充,“我也听到了,咚咚的声音。” 第110章 送上门的肉 声音很小,又隔着院子,传进屋里,几乎是微不可闻了。 祖奶奶因为眼睛看不见,耳力劲儿比常人还要好上一些,所以听得清楚。 兄妹几个停了练拳,屏住呼吸,才听到微弱的动静。 秋盛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你们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 秋麦点头,秋盛便哒哒的跑了出去。 院门前的积雪每日都在清理,可还是要用铲子铲一铲才能打开院门。 木门咯吱咯吱的响,雪花扑簌簌的落,院外,白茫茫的一片,却有一物格外抢眼。 “咦……”秋盛高兴坏了,“大妹……大妹……快出来看,门口竟然有一只花毛的野鸡。” 秋盛嚷叫着,冲上去逮住已经冻傻了,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野鸡。 他逮着野鸡冲进院子里,秋麦和苗苗、果果刚好出了房门。 “哇……好漂亮的一只野鸡。”苗苗看到秋盛手中举着的东西,高兴地就要冲到雪地里。 衣服被秋麦一把揪住,小苗苗没能成功的奔跑。 小旺财却是自由自在的,欢快的往雪地里一冲,半个身子栽进了雪堆里,挣扎着,雪花四溅,那模样,逗得苗苗和果果哈哈大笑。 “大哥,你拿过来瞧瞧。”秋麦顺手将雪坑里的旺财拎出来,又警告的看了苗苗一眼,小家伙野性的很,一个不留神就溜到雪地里去玩雪,这么冷的天,万一冻着了,可不好办。 秋盛拿着花毛野鸡,一边走,一边扒拉着野鸡身上丰满的毛羽,嘴里嘀咕着:“身上没有伤,也没有牙印,不是什么动物叼过来的或者人打的。” “我看看,我看看。”苗苗垫着脚尖眼巴巴的望着秋盛走近,伸手就去拨花毛野鸡身上的毛羽。 屋檐下也没有雪,秋麦自然是不管苗苗,任由两个小家伙好奇的围着花毛野鸡,一会儿摸摸它漂亮的尾羽。 “呜呜……”旺财也很兴奋呢,跳着,蹦着,蹭着苗苗的腿,也想要秋盛手上的花毛野鸡。 “怕是天冷饿坏了,乱窜到村子里来找吃的,最后冻傻在门口,飞不动了。”秋盛说了自己的猜测。 秋麦笑,“有肉吃了,鸡肉切下来煮菜,鸡骨炖汤,肠子和胗子、肝子还能炒一盘菜。” 光是说说,苗苗和果果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自从十里堡大雪来了,去镇子上的路塌了,兄妹几个存粮不够,如今还像从前那样一日两餐饭,可饭食却从以前的白米饭,变成了稀米汤。 莫要说肉食,就算是菜也不是顿顿有。 下午,雪停了,天空上竟然出现了久违的太阳。 今儿,真是比过节还要美滋滋呀。 “呀,是什么,咋这么香呢。”林三叔和林三婶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了那股香味。 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被一股子香味馋到禁不住吞口水,两个人面上都有些臊的慌。 多久没沾荤腥了,上次吃肉还是秋麦端来的那一碗回锅肉,林三婶变着法子把一碗肥猪肉吃了半个月,现在想想,那味儿也还是香。 寻着味儿进屋,就瞧见了菜板子上切好的鸡胸脯肉丝儿。 秋麦正在灶上忙着,偏头瞧见了林三叔和林三婶,乐呵呵的打招呼,“林三叔、林三婶,你们来了啊,先坐会儿,快好了。” 平白捡了一只花毛野鸡,兄妹几个吃大餐,自然叫上了林三叔和林三婶。 “不坐,不坐,我来给你搭把手。”林三婶说着,把林三叔推到灶边去烧火,自己则麻溜的帮着秋麦涮锅。 秋盛搀扶着老祖奶奶进来,苗苗和果果以及小尾巴旺财跟在后面。 林三婶瞧见了秋楚氏,笑呵呵的打招呼,“秋婆婆,你这气色看着好多了。” 秋楚氏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灵呢,“是林三家媳妇吧。” “是呢,秋婆婆你耳力还好呢。” “老婆子眼睛输了,耳朵可不能再输了。” 天虽冷,秋楚氏的精神却越来越好了,这几日还偶尔能下床来走走。 菜端上桌,氤氲的香气缭绕,光是闻闻味儿,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砍了半只鸡骨架炖了蘑菇汤,晒干的平菇泡发了煮的鸡胸脯肉,鸡胗子、肝子、肠子切了小块,加了姜丝、花椒和茱萸一块儿炒的。 这样丰盛的一餐饭,比许多人家过年还吃得好。 饭食很香,苗苗和果果吃得很带劲儿,但林三叔和林三婶吃的并不多,挑的也都是蘑菇一类的菜,都不怎么挑肉吃。 这些秋麦都看在眼里,知道林三叔和林三婶是心疼他们几个孩子,可林三叔林三婶帮了他们太多,远远不是一餐饭能答谢得了他们恩情的。 他们回去的时候,秋麦又包了掌心大小的一块鸡肉,可林三婶怎么都不肯要,还不停的叮嘱着: “你们这几个孩子啊,真是不会过日子,今儿炖汤这鸡骨头也别扔了,待会儿我让你林三叔给你们拿一个大白菜过来,这野鸡可是个好东西,这鸡骨头熬上好几天的菜汤,都还能香得馋嘴。” 秋麦也知道,他们今天这一餐饭太过‘奢侈’了,乖乖的听了林三婶的训话,却觉得心头暖暖的。 一只野鸡,给严冬中的秋家兄妹带来了惊喜,更是改善了他们七八天的伙食。 可老天却并不打算给十里堡村民喘息的机会。 看着雪停了,太阳出来了,里正韩老爷子组织了村子里的壮汉去修路,谁知当天夜里,寒风呼呼的刮着,雪又飘飘扬扬的落下。 大雪纷飞,一日又一日。 秋麦和秋盛一人拿着铲子,一人拿着木板子,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到角落。 怕两个小家伙出来玩雪冻着,秋麦将他们禁足在屋里。 两个小家伙趴在窗户边探着脑袋看秋麦和秋盛忙活,百无聊赖,苗苗欢欢喜喜的握着拳头练习起了拳法,果果却是拿着一根细短的棍子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大妹……大妹,你看,我又在门口捡了一只兔子。”秋盛的喊叫声突然传进院子里。 秋麦回头,半掩着的院门口,积雪还没有清理干净,秋盛站在院外雪地里,一手抓着一把铲子,另一只手上高高举起一只麻灰的兔子。 秋盛冲着秋麦晃了晃手上麻灰色的兔子,兴奋莫名的说道:“不会又是冻晕了吧。” 秋麦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兔子腿上殷红的一片,她摇头,“这兔子腿上有伤,肯定不会是冻晕在我们门口的。” 第111章 挖陷阱坑恩人 秋盛也没注意,他清理着院门边上的积雪,拉开院门,白茫茫的雪地里,那么明显的一只肥硕的麻灰色兔子,看到兔子,他已经高兴坏了,哪里还注意到兔子腿上有没有伤口。 “有伤吗?” 兔子不知道是冻晕了,还是冻死了,连挣扎都没有,他举着兔子在眼前转了一圈,就看到腿上和腹部皮毛像是被利器割伤了,皮肉裂开,血凝住了。 秋盛看着兔子,一脸的不解,“这是谁打的兔子,怎么会放在我们门口呢?” 放眼望去,到处白茫茫的一片,也没瞧着一个人,连明显的脚印都瞧不见。 秋麦伸手摸了摸兔子,已经冻冷了,却还没有冻僵住,这么冷的天,这么厚的雪,这该是放到门口才没多久啊,如果是人为,不应该这么快就没了脚印吧。 她看了看四周,说道:“先把兔子拿进去吧。” “哦……”秋盛点头,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拿着铲子回了自家院子。 院门合上,插上插削。 院外,秋壮裹着厚厚的袄子,一步一步冲向秋家后院。 “兔子,兔子……麦丫头,你们是不是有兔子。”秋壮神情激动的拍打着院门,“我听到了,兔子,你们捡了一只兔子,我要兔子。” 秋盛瞪大了眼睛看着刚把院门插削插上的秋麦,小声的问:“我是不是喊得太大声了?” 秋麦笑,摇头道:“不是大哥你喊的太大声了,而是他们太不要脸了。” “是吗?”秋盛嘀咕了一句,又看了看手上的兔子,道:“可这到底是谁打了兔子放到我们家门口的呢?” 如果是林三叔或者其他哪一位叔伯,若是打了兔子要送给他们,该不会把兔子放门口,直接送上门就行了嘛。 毕竟这冬雪天,他们极少出门,这么一只兔子扔门口,被别人捡了去煮来吃了,他们都不一定知道。 秋麦耸肩,这个问题,她真的答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么肥一只兔子送上门,那人想要表达的肯定是善意,知道我们山穷水尽,想要帮我们,却又不想泄露身份吧。” 好复杂啊,秋盛挠挠头,看着手上的兔子,突然道:“那我们不是又有肉吃了?” 很明显是这样,秋麦愣愣的点头,“对呀!” 大哥,你兴奋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啊! 秋盛兴致勃勃的拎着肥兔子进厨房,嘴里还哼着无法辨别的小调。 心思单纯真是好呢,秋麦笑,无视了被拍的咚咚作响的院门,跟着秋盛进了厨房。 “兔子,兔子要怎么吃呢?” 秋麦进去,就听到秋盛一边忙着烧水,嘴里还嘀咕着。 “红烧、清炖、干煸,切块或者切丁,要么整兔一起,吃法可多着呢。”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抿唇,秋麦觉得自己也馋嘴了,真想回到曾经那个世界,煮一锅红汤火锅,海吃海喝辣个畅快。 应着秋盛的话,秋麦走到案板边拿了菜刀,准备当屠夫,宰兔子。 秋盛没有接话,沉默的烧着火,好一会儿,他突然问了句:“大妹,你说上次那只花毛野鸡会不会也是别人打了放我们门上的。” 这个问题,秋麦同样无解,因为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会这么玩神秘的往她家门前扔野味。 有意,或者巧合,她还真拿不准。 “我觉得,如果是别人打了放我们门上的,说不定他还会再来。” 秋盛变身大侦探,暗自琢磨着,“要不,我下次守在门前,逮他个现行?” 秋麦刚想说上一句夸奖的话,嘴才张开,又被秋盛这奇葩的想法给堵的无语了。 “大哥,冬雪天太冷了。”秋麦善意的提醒。 如果能安个监控就好了! 秋盛抓了两把头发,咧嘴傻笑,“对哦,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还会再来。” 知道自己这个法子不行,秋盛又沉默了,闷在那儿冥思苦想。 秋麦也没多想,自顾忙着宰剖兔子,许久,秋盛突然冲到她面前,激动的说到,“我知道怎么办了,我有法子了。” “我们在门前挖一个陷阱,这雪天里,雪一铺,就看不出来了,以前冬天爹带我出去打过猎,就是这么弄的。”秋盛说得兴奋,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爹可是打猎的好手,以前冬天他进山里去打猎,拖了好肥一头傻狍子回来。” “而且挖的不深,若是掉进去,也不会伤着。”秋盛补充,这还是个关键点,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么也是对他们有恩之人若是因此伤了对方,岂不是办了坏事。 挖陷阱,秋麦想了想,算不上好法子,可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但还有一个麻烦之处,秋麦想到了一点,她道:“可冬雪这么厚,我们想要挖个陷阱也不容易,费时费力,门外明晃晃的,说不定别人看得清清楚楚,也就不入这瓮了。” “对啊,那咋办呀?”秋盛又愁着了,眨眨眼看着秋麦,他也没法子了。 秋麦却笑了,“这事儿还是麻烦一下林三叔吧,这兔子剥了皮,宰一块儿让林三叔带回去,上次的野鸡林三婶说什么都不要,这次怎么都要给一块。” “好。”秋盛爽快的点头,这个寒冬,他们兄妹若不是靠着林三叔帮衬着除积雪,只怕房顶都塌了,而且林三叔又挑了柴火过来,让他们能够烧炭盆取暖。 傍晚,林三叔过来给房顶除积雪,兄妹俩把兔子的事儿给林三叔说了,最后又说了秋盛那个法子,林三叔想了好一会,有些犹豫,担心伤着人,可又想,平白无故出现的野鸡、野兔虽然帮了秋麦兄妹几个,但弄的这样神秘,不免有些担忧,对方到底安了什么心。 “行,我下次晚上过来给你们清理积雪,摸着黑就顺便在那前面挖个坑,搭个陷阱。”林三叔最后赞同了秋盛的想法,答应了下次来清理积雪时,寻个晚上的时间,顺便帮着弄一个陷阱。 至于兔子肉,林三叔最后磨不过秋麦,拎了一条兔子腿走。 可刚走出秋家,他就后悔了,这兔子肉拎回去,该是要被自家媳妇儿念叨几天了,要不还回去?好像也不行了…… 第112章 出意外了 有肉吃的日子自然是美滋滋的。 只是不明出处的肉吃的总有些不安心。 趁着夜黑,林三叔帮着给在门前挖了陷阱,用枯树棍交错搭在陷阱的口子上,铺了薄薄一层干草,一夜雪花飘飞,门外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痕迹。 秋盛只要一想到门外的陷阱,整个人就特别带劲儿,端了火盆守在屋檐下,也不顾天冷。 院门的插销是取了的,为的是在有动静了的第一时间冲出去。 白日里,若是雪下大了,秋盛还拿着铲子去清理一下积雪,免得堵了院门。 “大哥,进来吃饭了。” 第一天,秋盛坐在屋檐下,聚精会神的听着院外的动静,一直到傍晚秋麦做好了晚饭。 “大妹,你说怎么就没个动静呢?”秋盛望着院门,还有些舍不得进屋。 火盆里,炭火早就熄了,他也不觉得冷,一心就想守着院外的陷阱。 秋麦笑了,若是就这么轻松的等到了,那也太巧了吧。 “大哥,还是先进屋去吃饭吧,说不准这位大恩人还没有打到猎物呢。”秋麦打趣的说着。 “是嘛……” 秋盛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刚关上门又一把拉开,确认外面没有动静,才乖乖关了门,洗手吃饭。 一连守了好几天,院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秋盛兴致也减了几分,现在的他已经只是偶尔站在窗边瞅一瞅院外的动静。 “嗙嗙嗙……”拍门的声音把正在打盹儿的秋盛从梦中惊醒,他猛然站起身,隔着窗户,就见林三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盛小子,咋院门都没关呢?”林三婶一眼瞅见了站在窗边的秋盛,问着话,反手关了院门,正准备插上插销,秋盛连忙跑出来,喊道:“不用插上。” “啊?”林三婶没听清楚秋盛的话,顺手把插销插好。 秋盛的目光就这么死死的盯着院门,心里挣扎,要不要去把插销取了呢,若是就这么一会儿那人来了呢? 不会那么巧吧? “盛小子,这是咋啦?”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呢,林三婶多看了秋盛好几眼。 来的时候,林三叔反复强调让她沿着院墙走,说是下雪地上滑,扶着墙,可这一路过来不都是雪地嘛,更何况墙上都被冰雪盖了,哪里能扶得住。 “啊……没,没事儿。”秋盛傻笑,不停的摇头。 “林三婶,你过来来了呀,来屋里坐。” 秋麦听到院里的动静,连忙出来跟林三婶打着招呼。 苗苗和果果跟在秋麦身后,跑到房门口,看着林三婶甜甜的喊了一声:“林三婶。” “哎……不坐了,梯子放哪儿的?”林三婶应了一声,往院子里看了一圈,转过头来问。 秋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应着林三婶,“就在那里边呢。” 林三叔每隔上几天就会来帮着清理积雪,这梯子也就放在秋家后院了。 秋麦指了指厨房边上堆放柴火杂物的附房,问林三婶:“是要用梯子吗?” 林三婶麻溜的搬了梯子出来架到房前,又去拿了放在梯子边的木板子,应着话:“我趁着这会儿雪没下了,过来帮你们把积雪清了,昨儿夜里雪大,怕雪铺的太厚了,我就早点儿过来。” 林三婶说着话,顺手把木板子放在梯子边上,就往梯子上爬,又跟秋盛说着:盛小子,我爬了房顶上去,你捡了木板子递给我。” 平日里都是林三叔过来帮着清理积雪的,今儿怎么林三婶过来了,兄妹俩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三婶,你别上去,房顶上滑着呢,怎么能让你上去呢。” 秋盛没有去捡木板子,和秋麦一人扶着梯子的一边。 林三婶站在梯子顶端,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儿,你们俩可别小看我,我干活可不输给男人。” “那也不行,”秋盛摇头,他捡起木板子,完全没有要递给林三婶的意思。 “你这孩子,犟啥呢。”林三婶抬头看了看房顶上厚厚的积雪,往下退了两步,伸手朝着秋盛要木板子。 秋盛自然是不给。 秋麦看了看林三婶,她问:“林三婶,林三叔呢,往日都是林三叔过来的,今儿你怎么过来了?” “你林三叔在家里呢,他都放心我过来,你们还不放心啊。” 林三婶说着话,又退下来两步,对秋盛说到:“赶紧把木板子给我。” 不对,林三叔虽然是粗汉子,粗中有细,平日里粗活重活都自己做,哪里会让林三婶过来帮他们除积雪呢。 意识到这一点,秋麦坚定的说道:“林三婶,你下来吧,我们不会把木板给你,哪怕让房子被积雪压塌掉,我们也不要你上去给我们清理积雪。” “哎呀,你们这俩孩子,咋这么拧呢。”林三婶无奈,只能从楼梯上下来,“这房顶积雪这么厚了,再是不清,房顶就真塌了,你林三叔昨儿下午从房顶上摔下来了,他也来不了。” “林三叔摔了,摔得可严重?”秋麦和秋盛都被这话吓了一跳,林三叔虽然不是他们的亲叔叔,却比亲叔叔还有亲。 林三婶摇头,低声说道:“摔断了腿,周郎中说,他这没两三个月别想下地。” “这么严重,那我们过去看看林三叔吧。” 冬日里本就养伤不易,林三叔还把家里的柴火分给了他们,林三叔家日子也难过着呢。 秋麦想了想,进屋拿了个布袋子,装了差不多两斤白米,把剩下的半只兔子也都装上。 “我们也要去,我们要去看林三叔。”苗苗和果果站在屋檐边上,把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看到秋麦提着东西从厨房出来,赶忙上前,眼巴巴的看着秋麦。 秋麦是想反对的,外面冰天雪地的,行走本就不方便,更何况带着两个小家伙。 可看到两个小家伙急切的眼神,秋麦又忍不住点头了。 “你们也别急,这房顶上的积雪还是要清的。”林三婶还惦记着房顶上的积雪,叫住了秋麦几个。 “我去,我看着林三叔清了这么多次积雪,我都学会了。”秋盛站了出来。 林三婶立马反对:“那咋行,你还是个孩子呢!” “可我也是家里的男子汉,总要学着做的。” 秋盛坚持。 第113章 坑住一个 林三婶背着苗苗,秋盛背着果果,秋麦走在最前面,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起路来自然没有平时那么轻快。 “回来了啊,外面雪还下着吗?”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林三叔自觉得是林三婶回来了,探着脑袋瞅,奈何什么都看不到,“怎么不说话呢?” “林三叔。”苗苗从林三婶的背上溜下来,就熟门熟路的往屋里跑。 屋子里不宽,因为家当少,又收拾得整整齐齐,看着特别敞亮。 林三叔坐在床上,下不了地,离窗户又远,也看不见窗外的情景,真是难受得很。 “哎,小苗苗怎么过来了。”林三叔看到苗苗,眼中明显有光亮闪过,“冷吧,来林三叔看看,手冻着没有。” “不冷,林三叔,你的腿疼吗?” “不疼不疼,”林三叔摆摆手,正好看到果果和秋麦、秋盛进来了,“果果,嘿嘿,你们都来了啊。” “可不是都来了么,几个孩子一听说你腿伤了,都担心的,要过来看看你,你看你这老家伙自己不多注意点儿,这会儿倒是让几个孩子来担心。”林三婶最后进屋,进来就说叨着。 林三叔乐呵呵的听着林三婶念叨,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还不是你大嘴巴,都说了让你别告诉几个孩子了的。” “我大嘴巴,是你自己不注意着,摔了,几个孩子也是关心你嘛。”林三婶毫不客气的回应。 苗苗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林三叔和林三婶,她推着林三叔的手臂,说道:“林三叔,你别跟林三婶吵架嘛。” 林三叔见吓着苗苗了,赶紧轻声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不吵架啊,就是在床上躺着太无趣了。” “林三叔,你的腿怎么样了?”秋麦走到近前,看林三叔气色还算好,心里的担忧才舒缓了几分。 林三叔脸上挂着笑容,他道:“都别担心我,就是摔了一下,躺躺就好了。” “你这一下可得好躺了,周郎中说了,没有三个月,你别想下地。” 林三婶这么说,林三叔却满不以为意,“你们别听周郎中说的,凌决摔了腿不到一个月就下地了,我身体好,说不定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你还当你是年轻小伙子呢,乖乖躺着,躺不够三个月,不许下地。” 林三婶发话了,林三叔也只有乖乖听着,看他面色如常,精神头十足,心态也好得很,还有心情跟林三婶斗斗嘴,秋麦才彻底放宽了心。 总归是修养着就能好的。 秋麦兄妹四个在林三叔家逗留了一个时辰才回去,等送走了秋麦,林三婶才回了屋子,拿着秋麦提过来的布袋子看了看。 “哎呀,当家的,这袋子里装的是白米和兔子肉。” 林三婶一手拿着半只兔子,一手抓着一把白米,就这么冲进了卧房里。 “麦丫头拿过来的?”林三叔相较之下,要比林三婶淡定许多,他问。 “可不是嘛,这丫头,那么一包米,差不多有两斤呢,我先前也没看,不然哪里让她提过来。” 林三叔看着林三婶手里的白米和兔子肉,沉默的想了想,他道:“不行,你给他们送回去,我这摔了腿一天躺床上啥也不干,吃白米饭不是浪费嘛,你看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那么小,肠胃娇气着呢,你让他们留着自己熬稀饭吃。” 这话也正是林三婶的意思,她点头,“好,我这就给送回去,这两孩子啊。” 林三婶念叨着,把白米和兔子肉又装回布袋子里,匆匆的出了门。 …… 秋麦看着原封不动回到她手上的布袋子,有些无奈。 “你说你们几个孩子,日子可不是你们这么过的,这点米也能吃上几天。”林三婶把布袋子还给秋麦,还顺带说了起来。 “林三婶,这你拿着,拿回去煮了给林三叔养养身子,我们兄妹都还有吃食,虽然没有多少,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心意我和你林三叔心领了,东西我们肯定不会要,你说你们几个孩子,小小年纪,日子本来就难过,我跟你林三叔两个大人怎么能要你们的东西。” “上次你林三叔拿回来的兔子腿都还没吃完呢,你们几个孩子正长身体,多吃点儿好。” 秋麦想了想,把兔子肉拿了出来,却把那两斤白米又塞回林三婶的手里。 “林三婶,白米你拿着,林三叔的腿伤了,也要吃饱了才能好的快。”秋麦说着,生怕林三婶不接受,又补充道:“我们兄妹年纪小,也不懂得种地,来年开春还盼着你和林三叔能帮衬着我们呢,你把这白米拿回去,林三叔早点儿好了,还能帮上我们呢。” “唉……”最后,林三婶磨不过秋麦,把兔子肉留下了,拿了白米走。 至于兔子肉,秋麦却有另一番打算。 凌决的腿能够这么快好,可能功劳还在于灵水,她不方便直接拿了灵水去给林三叔,却可以隔三差五炖一碗兔子汤什么的送过去。 想到这一点儿,秋麦也就安心的把兔子肉拎回了厨房。 “大妹,我去检查过,陷阱没问题。”秋盛一回来,就先去看了看门前的陷阱,害怕他们出门这一段时间里,有人来过。 对于那位不一定还会再来,甚至不一定存在的恩人,秋麦并没有太大的期盼,但是秋盛乐此不疲,每天不管是在扎马步、练拳,还是在吃饭,他都注意的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但又过了好几天,秋盛依然没有等到什么动静。 晌午,兄妹俩把给林三叔炖的汤送了过去,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给林三叔送汤过去了,每隔上一日,秋麦会剁了一块兔子肉下来,加了蘑菇煮汤。 煮好的汤分三份,一份给林三叔送过去,一份给老祖奶奶,另一份留着,加了水继续煮,到晚上就是一道美味的汤菜了。 回来的时候,苗苗和果果在拍掌唱着童谣。 听到院门发出的咯吱声,两个小家伙同时停下动作,喜滋滋的跑到门边去迎接秋麦和秋盛。 “大姐,你们回来了。”苗苗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迈着小短腿就想要往院子里跑。 “别出来,外面冷呢。”秋麦掩上院门,并没有插上插销,转身看到苗苗的动作,赶忙叫住了小家伙。 小苗苗撅了一下小嘴,还想要往外迈,却被秋盛一把抱起,放进了屋子。 “不听话是要被打手心的哦!”秋盛警告着苗苗,话刚收完,突然听到院外哐啷一声。 听到门外有动静,秋盛赶紧往外冲出去,拉开门,有雪块溅起,一道身影从门前深坑里冲了出来。 第114章 掉坑里的傻狍子 松软的白雪哗啦啦的往坑里滑落,门前的大坑已经完全塌陷,秋盛兴致勃勃的拉开门,雪花溅了他一脸,就见一道身形从坑里冲出来。 “大妹,有人,真的有人。”秋盛兴奋的大声嚷叫着。 雪花四溅,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亮晃刺眼。 秋麦晚了秋盛一步出来,她看到的就是飞越到门前两米远的小路上的一道黑色身影。 虽然背身而对,可秋麦一眼就认了出来。 “凌决……表哥,我竟然不知道你家原来离我们家这么近,如今进出村子的路塌了,你竟还能出现在这里。” 居然被逮了个正着,凌决黑着一张脸,犹豫。 是现在就跑呢,还是认命的转过头呢! “若不是毫无防备之心,我根本不可能被这样拙劣的陷阱给坑了。”凌决转过身,面上的疤痕都淡了,棱角分明的脸,表情臭臭的。 “嘿,是你呀……”秋盛走到近前,瞧着凌决转过身来,乐呵呵的指着凌决说:“哈哈,可你就是被坑了啊。” “……” “虎子哥不是说你回家了吗,你咋又回来了,难道路修好了,不对啊,昨儿我还去里正那儿问过,路都没通。”秋盛叽里呱啦的说着,凌决却是准备沉默到底。 秋盛也没管凌决,而是探着头看坑里,这一看,却是吓一跳。 “咦,大妹,你看,竟然有一头傻狍子。” 大坑被塌陷进去的雪填了不少,坑里,柴棍乱支起,一头比狼狗还要大的狍子被雪埋了半个身子。 它脑袋路在外面,长长的脖子,一双大眼睛警惕的盯着秋盛,前蹄不停的蹬着雪,想要挣扎出来。 “居然还是活的。”秋盛兴奋坏了,直接跳进坑里,一把拽住狍子的前腿,把它往外拽,同时嘀咕道:“这是狍子吗,怎么头顶上没有角呢?” 秋麦站在大坑边上,奇怪的看着秋盛拽着的生物,她表示,她不认识这奇怪的生物,“会不会是雌狍子,不长角啊?” “雌狍子不长角,但这是一头雄狍子,冬天角就掉了,等天暖和了又会长的。”凌决走过来,酷酷的解释。 “哦……”秋盛恍然,卖力的把被雪埋住的狍子往外拽。 天很冷,狍子也被冻的懒散不想动了,可性命攸关之时,却格外带劲儿。 从雪坑里脱身的狍子挣扎得很厉害,秋盛根本捉不住,被狍子一脚蹬在身上,当了垫脚石,狍子也从坑里跑了出来。 “哎呀,跑了,逮住、逮住……”秋盛被狍子蹬的那一脚也不轻,他却根本不在乎,踩着雪渣子往外爬,着急忙慌的吼着,要去追那头狍子。 秋麦反应也还算快,眼见狍子冲出来,伸手就去抓,可她瘦瘦小小的,哪里是一头野狍子的对手。 手从狍子的后背划过,抓到一截短短的尾巴,还没拽稳当,尾巴就从手里滑了出去,人还被狍子拽的一个不稳,往前扑去。 旁边,凌决只一个闪身,将即将扑入雪地的秋麦捞了回来,同时一个飞腿,竟然将野狍子一脚又踹回了大坑里。 刚刚爬出大坑的秋盛又一次被溅了一脸的雪渣子,他却乐呵呵的,“嘿嘿,叫你逃,别想逃出我这无敌的大坑。” 凌决:“……” “等等,我回去找了麻绳来把它捆了,我不信它还能再跑。”秋盛飞哒哒的冲进院子,不一会了,抱了一大把野麻搓的绳子出来,直接往坑里一跳,拽着狍子的蹄子就是一通缠绕。 苗苗和果果趴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半掩着的院门,房门斜对着院门的,看不见屋外的情景。 两个小家伙几次想要跑出来,可是想到秋麦的严厉警告,又有些不敢。 “大哥在做什么呢,一直在哈哈大笑。”苗苗拉着果果的袖子,问果果。 果果嘟着嘴,圆圆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摇头说道:“不知道呢,大哥抱着绳子出去了,不会是又逮到一只兔子了吧?” “如果是兔子,那肯定是好大好大一只兔子。”苗苗张开双臂,比了脸盆大小,想了想,又加大了一圈。 “哇……真的好大一只。”苗苗刚比划着,就见秋盛肩上拽着一根绳子,绳子那一头捆着一只和小牛犊子差不多大小的东西。 “啊……”果果还没注意,听到苗苗这么说,赶忙往那边瞧,这一瞧,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不已。 “凌决哥哥……” 凌决走在最后面,进了院子,顺手就关了院门。 果果看到从院外进来的第三人,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扶着门就迈过门坎往外跑。 哪知苗苗比他还要快,一把冲进了凌决的怀里:“凌决哥哥,你又回来了,我好想你。” 凌决一只手抱着一个小家伙,两个小家伙都亲昵的挂在他身上,脸上洋溢着喜滋滋的笑容。 秋盛傻傻的拽着狍子,看着两个小家伙那么亲昵凌决,突然有一种失宠的感觉。 他要不要什么时候也出去一段时间呢,这样两个小家伙肯定也会这样亲他的,一定会的吧! 算了,他还是好好守护在弟弟妹妹身边吧,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最亲的人,而凌决,哼,那是个外人! “凌决哥哥,这是什么,这是你从家里带来的吗?”苗苗一只手牵着凌决,另一只手好奇的戳了戳狍子尾部的一撮白毛。 凌决一只手牵着苗苗,一只手牵着果果,从回到秋家,两个小家伙就形影不离的粘着他,就怕他突然又消失了。 “这是狍子,是生活在山里的一种野生动物,他们最喜欢吃浆果和蘑菇了。”凌决解释。 “狍子。”果果重复了一遍,苗苗笑呵呵的道:“苗苗也喜欢吃蘑菇,可是浆果是什么呢?” “哈哈……苗苗不知道浆果是什么。”果果指着苗苗笑,又赶紧给苗苗解释:“我知道,我告诉你。” 凌决也笑了,看着两个粘人的小家伙,心里总是那么的温暖。 背后突然被拍了一下,秋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他一只手上拎着菜刀,另一只手上拎着磨刀石,顺口问凌决:“你这莫不是会掐指一算,你上次猎的兔子肉我们刚好炖完了,今儿又弄了一头狍子过来。” “兔子?”凌决奇怪的问了一句,他道:“我是抓了一对兔子准备送来给苗苗和果果养,还在山里关着呢,你怎么知道我抓了兔子?” 第115章 夜谈 秋盛看白痴似的瞥了凌决一眼,哼道:“前几天放在门口的那只兔子,肉都被我们炖来吃了,我怎么又不知道了?” “放门口的兔子?”凌决看秋盛不似玩笑,更是奇怪了,他解释:“我只抓过一只野鸡扔门上,这还是我第二次过来,哪知道就被你们给坑住了。” “嘁,你别不承认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啊。”秋盛满脸不信,也没多说,拎着磨刀石和菜刀,往院子角落去了。 凌决无奈,他真没说谎。 回头,见秋盛蹲在院子边上嚯嚯的磨着菜刀,丝毫没觉察到异样,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样子这事儿还得跟秋麦谈谈。 夜已经黑尽。 “苗苗和果果都睡了,天这么冷,你们这还不想睡呢?”秋盛一脸困倦的走到厨房的桌子边,拉了一根长条凳坐下。 见凌决也在,他有些奇怪的问秋麦,:“大妹,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干什么呢?” 秋麦没有回答,而是对凌决说:“你说吧!” 凌决点头,开口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一次出去跑步,我遇到一个打听秋家的商人么?” 秋盛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看秋麦,又看看凌决,奇怪,他不知道在说什么呀! 秋麦点头,她记得,那天凌决出去到傍晚才回来,而且带回来一锭银子。 “什么商人啊,我怎么不知道?”秋盛见秋麦点头,忍不住开口问。 那日的事情,凌决是单独跟秋麦说的,秋盛并不知道,他便大致的解释了一下:“是一个坐着大马车,穿着华丽衣服的商人,他在村子里打听秋家一个年约四十会武功的男人,据他所说,此人对他有恩,特地来寻人报恩的。” “咦,那不是来找我爹的吗?”秋盛脑海里瞬间想起的就是他爹秋满贵,他有些自豪的笑,又问凌决:“那个人呢?” 就听凌决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我把他杀了。” “啥!”秋盛惊的拔高声音一声吼,他跳起来,把长条凳都踢翻了,有些颤抖的看着凌决:“你……你刚刚说了啥?” 凌决动了动嘴角,没有继续说,他知道秋盛是听见了的,只是因为太过震惊,而不敢相信。 反而是秋麦的反应,淡定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曾经设想过,如果他把这件事情如实告诉了这兄妹了,他们会不会立刻赶他走,可现在看来,年仅八岁的小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大哥。” 秋麦一把扶住了秋盛半举起来指着凌决不停颤抖的手,温声道:“大哥,你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我特地叫了你过来,是觉得这些事儿不应该瞒着你,你若是不能接受,就不要听了。” 其实秋麦一开始就有过这样的猜测,但因为觉得太过玄幻,而没有细想。 那天夜里凌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早上回来的时候衣服被露水打湿,他没有解释,她便没有追问,因为她相信,如果是愿意告诉她的,总会告诉她。 “我……”秋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凌决,依然淡定不了,“疯了,你,你竟然杀人,你敢杀人,你以为是杀一头狍子呢?” “大妹怎么办,他竟然杀了人,怎么办,官府会把他抓起来砍头的,怎么办?” 秋盛依然很激动,他反手抓着秋麦的手,反复的询问着怎么办,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那是一个卫国人,来自卫国军队的人。”凌决开口解释。 卫国?秋盛愣了一下,问:“是卫国那些兵匪?” 如果说十里堡的村民们最恨谁,那肯定是卫国的那些兵匪,抢走他们的粮食,也抢走了无数人的生机。 直到这一刻,秋盛的心里才好受一点儿,他恨那些兵匪,恨的咬牙切齿,那些该死的兵匪抢走了他们的粮食,逼死了多少女人,害得多少人饿死、冻死。 秋盛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就听到凌决继续说:“那日在村口,遇上他到十里堡来打听秋家,我原本怀疑他是冲着我来的,又担心他会对你们兄妹不利,索性连夜赶到镇子里,找到了他下脚的客栈。” “我怕打草惊蛇,暴露行迹,不敢耽搁时间,所以没能逼问出太多的事情,但我可以确定,他是冲着秋家,或者说冲着你们兄妹几个来的。” “我们?”秋盛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秋麦,“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怎么可能跟卫国人扯上关系。” 凌决摇头,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可是那个扮做富贵商人的卫国人也只是一名小角色,他不过是奉命行事,他吐露的一点儿消息还不足以辨清对方的真实目的。 “那个卫国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小喽啰,他知道的事情很少,根本问不出什么详细的,但是他说出了此次的任务——斩草除根。” “草,谁是草,他想除谁的根?哼哼,还不是小命不保。”秋盛不屑的哼哼。 从最初的接受无能,到现在一脸的不屑,凌决不知道秋盛是接受能力太强了,还是思想太简单了。 一直很安静的秋麦终于开口了,她问:“那后来了,你为什么又走了?” 关于那个卫国人被杀一事,已经过去了太久,村子里没有半点儿风吹草动,那么凌决的离开可能与此事无关。 “我来自京城。”凌决继续说。 关于凌决的身世,他一直说的很含糊,秋麦兄妹也一直不曾追问过, 凌决对她有恩,所以她救下凌决,收留了他。 从他刚到秋家时频频做噩梦,秋麦都猜测过,他或许有些不寻常的经历,但是凌决不说,她也不会问,她经历过那么多,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能忘记,决不愿意再被人探知,或者提起。 会说的,总是会说的。 从他初时一头扎进水里救下小原主,她就相信,这样一个人不会害他们。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才会流落到十里堡,我以为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所以安心的留在了这里,可后来我又遇上一群会武功的陌生人,他们变着法子在附近打听一些消息,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我怕再引来更多的人,就想着离开,可又不放心,我跟踪那些人,他们像是还没有目的的在寻找,应该是从附近村子一路打听过来的,看他们很低调,应该是不想被人发现。” 第116章 满地猎物 “你说有很多人在找你,是要追杀你?”秋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没有差错,可是他听到的都是些什么呀。 杀人?追杀?那不都是故事里的吗? 凌决点头,回应了秋盛的问话。 “哇……我一定是在做梦对吧,大妹,你掐我一下,我……我这都梦到的是什么东西啊,凌决不是回家去了吗,我一定是在做梦,根本没有凌决,我这一下子梦到他杀人,一会儿还梦到他被追杀,这梦不行。” 秋盛腾地站起来,对着秋麦说着话,朝着自己的脸上使劲的拧了一把,痛得他呲牙咧嘴。 “哎哟,好疼,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大哥,你还好吧?”秋盛毕竟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让他面对这么多血腥的事情,太过残酷了,一时不能接受也正常,可以说,他比大多成年人都还要坚强了。 秋麦突然又有些犹豫,他叫大哥过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秋盛瞥了凌决一眼,有些不情愿看到他,偏了偏头,坐回凳子上,把脑袋朝向秋麦那一边。 看到秋盛的反应,秋麦和凌决都忍不住的笑了,他的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这般心性却是他这年纪该有的。 秋麦仔细想了想凌决先前的话,她问:“追杀你的人有慕国的,还有卫国的?” 凌决沉默了片刻,回应:“是。” 秋麦苦笑,调侃着:“看样子你出身不凡嘛,非大富即大贵了。” 凌决有些尴尬的点头,算是认同了秋麦的猜测。 “这么说我们运气不错,捡了个宝回来。”看凌决这派头,这是家里有兵又有矿啊。 换个角度想,果然还是不错的,秋麦觉得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接受能力了,笑笑,又想起凌决说的,那些来打听他下落的人。 她问:“那些人呢?也被你杀了?” 秋盛听了这句话,眉头一凛,一脸严肃的看向凌决,如果凌决敢点头,他就敢再一次跳脚。 这都是什么啊,他现在看凌决都觉得红的刺眼,仿佛全身鲜血淋淋的。 摇头,凌决否认了。 “呼……”还好没杀了,秋盛长舒一口气。 “我跟踪了他们两天,十里堡就下大雪了,他们也莫名其妙失踪了。”凌决解释着,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放心,也就不敢离开,但又怕给你们带来麻烦,不敢现身,就一直在村子东边的东山上徘徊。” “嘿,东山啊,你在山上当野人呢?这么快活,还抓了野鸡和野兔扔我们门上。” 关于秋盛的脑回路,秋麦表示她都看不懂了。 一下子激动不已,一下子又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东山上并没有什么猎物,能弄到的也不过是几只麻雀,我进了几次深山,收获还不错,但怕你们察觉,也没敢送过来。”说到这里,凌决看了一眼秋麦,这丫头虽然只有八岁,但精明得很,一双眼睛明亮的像是什么都能看穿。 “不过我真的只送过一只山鸡过来,害怕被你们觉察出异样,山鸡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你们说的那只兔子不是我猎了送过来的。” “不是你?”秋盛瞪大了眼睛,再一次追问:“真不是你?” 白天凌决说不是他,秋盛也没在意,只当凌决不想承认,可现在听着,咋好像不是在说笑呢。 凌决摇头。 “那糟了……” 秋盛又一次从长条凳上蹦跶了起来,他退后几步,一脸严重的看着秋麦和凌决。 “怎么糟了?”秋麦问。 “我把门前的大坑都埋起来了,他现在才告诉我,坑错人了,那咋办,重新去挖出来?”秋盛着急的解释。 凌决:“……” 秋麦有些黑线,她伸手拽了拽站着的秋盛,小声说道:“大哥算了吧!” “算了?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是越发的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居然闲的往我们家门前扔野兔。”秋盛说着,撸起袖子,就准备去扛铲子。 “如果那个人真的再到门前来,我想我能够觉察到的。”凌决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又把秋盛乖乖的拉了回来。 “嘿,这不是绝了,行,你给我守着门,我不信还逮不住人。” 秋盛一屁股坐会板凳上,一把拽着凌决,满脸诚恳。 …… 第二天,久违的太阳竟然又出来了,晒得到处亮晃晃的。 秋盛跟着凌决去东山上搬存货。 雪路难行,爬山更是不易,秋盛拄着一根木棍子,在雪地里挣扎,但看凌决却走的那么轻松,如履平地,羡慕啊!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凌决多教他些功夫。 东山只是群山周围的一座矮山,与大山相连,却与大山不同。 东山脚下只有零散的几户人家,坡上却有不少土地,比如秋麦分家得来的旱地,都在这东山破上,而水田在东山脚下。 东山并不高,山顶却极少有人去,凌决在山顶一处寻到一个山洞,便一直以此为居。 “嘿嘿,这儿不错,站的高,看的远,都能看见半个村子了。” 站在东山坡顶,秋盛乐呵呵的往村子里望,坡上视野开阔,今儿天气也好,四周清明,看得远,大半个村子都能收入眼底。 山洞并不大,洞口被一块大石堵住了。 秋盛有些兴奋,他没想到东山坡上还能有这么一个地方,见凌决把大石挪开,就低头往里面钻,却被迎面冲出来的一物撞了个正着。 “哎哟……”秋盛捂着脸闪躲,偏到一旁才看见,撞他的是一只急忙逃命的麻雀。 小东西被冻坏了,速度不快,又朝着秋盛脸上撞了一下,结局就是,还没飞起来,就被凌决一把抓了回来。 山洞很矮,要弯着腰背才能钻进去,山洞里面还挺宽的,却显得拥挤。 有微弱的光线射入,十数只麻雀乱飞,唧唧喳喳闹哄哄。 秋盛抬头看着这幅奇观,忽觉肚子被什么顶了一下,光线弱,看不清楚,连连后退了几步,又一脚踩到了一个软趴趴冰凉凉的东西。 “哇……这都是什么?”秋盛大骇,惊叫的跳脚,却发现无处下脚。 山洞里不知道存在着多少活物。 第117章 递来的喜信儿 绚烂的阳光照射在皑皑白雪之上,到处亮晶晶的。 村子里安静极了,秋盛和凌决满载而归,一路浩浩荡荡,却没有人看见。 院门拍的咚咚作响,秋麦拉开院门,就见奇装异服两人组立在门口。 两人身上都裹着奇怪的皮毛,红一块,黄一块,有殷红的血迹,也有洁白的雪渣。 秋盛的肩头挂了一串乱扑腾的麻雀,是用野藤缠起来的,双手各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野兔,脸上挂着莫名的兴奋,一见到秋麦,就喜滋滋的问:“苗苗和果果呢,看我给他们带了什么回来。” 秋麦努了努嘴,答道:“屋里呢。” 话音才落,秋盛已经急匆匆的往屋里跑了。 凌决晚秋盛一步迈进院子,他的腰间挂着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大腿,剥了皮,有新鲜的汁液流出。肩上扛着一个黑乎乎的野生动物,经秋麦进一步确认,竟然是一头半大的野猪,看个头,估摸着的有个百来十斤。 秋麦已经看愣了,秋盛身上那一串麻雀且不说,凌决已经拖了一头狍子回来,如今又扛了一头半大的野猪。 “咯,这是之前在山上打的一头鹿剩下的。”凌决举着那条新鲜的大腿,献宝似的横在秋麦面前。 秋麦愣愣的看着眼前血呼呼的一大块肉,本能的伸手去接。 “别别别……”秋盛突然又从屋里窜了出来,一把夺过凌决手上的鹿腿,“大妹,别脏了你的手。” 凌决有些尴尬的笑笑,满手血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凌决哥哥,凌决哥哥……”苗苗和果果一人抱着一只野兔,欢欢喜喜的跑出来。 “凌决哥哥,大哥说这是你在山里给我们抓的,我好喜欢啊。”苗苗冲到凌决身边,喜滋滋的抓着他身上裹的兽皮,却抓了一手红。 “这是什么,臭烘烘的。”苗苗抬手在鼻尖嗅了嗅,苦着一张脸。 “这是兽皮,哈哈,凌决猎了好多野兽,他吃肉吃得那真是浪费的我想打人。”秋盛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自己身上裹着的兽皮,“看看,这是块狐狸皮子,被割成了几块儿,还有这块鹿皮,好好的,中间却开了个大洞。” 秋盛说得激动,满脸肉痛。 “还有,还有……大妹,你是不知道,那山洞看着不大,麻雀乱飞,那野猪居然冲过来撞我的肚子,谁知道我一退,又踩到一只拱猪子身上,脚一滑,朝一只刺猬扑了过去,还好我穿的厚哦,不然就被扎的一身洞了。” 秋盛比划着,讲诉着山上的场景,夸张的表情动作逗得苗苗和果果咯吱咯吱笑。 “可惜我们弄不走,他那洞里还有两只花毛野鸡,刺猬和拱猪子也还关着的,过两天我一定要再去一趟,把那些东西全部拿回来。” “大哥,你们还是都先进屋去洗洗吧,满身血腥,苗苗,走,跟我去洗手。”这样的大丰收,秋麦的脸上同样收不拢的笑意,她牵了苗苗的手,带着小家伙去厨房洗手。 果果抱着兔子,屁颠屁颠的追着。 秋盛拿着鹿腿,凌决拖着野猪,都喜滋滋的往厨房去。 凌决的归来,带给秋家的是大丰收,热腾腾的沸水,鲜红的猪血,新鲜的肉块。 三个人忙活了两天,把狍子和野猪都杀了,拆洗干净,剁成块,用白雪覆盖着存放。 缺衣少粮的冬雪天,他们终于迎来了希望,再也不怕没吃的了,哪怕天天吃肉,顿顿吃肉,也够他们度过这寒冷的冬天。 “大妹,昨天吃的血旺子,今天吃什么啊?”家里存肉多,讨论吃食也成了一件高兴的事儿。 下午天还早,秋盛就在琢磨晚饭了。 “炒猪肝吧。”秋麦琢磨着,想要试着用野猪的小肠来灌一些肉沫进去,做成香肠。 这场雪都下了一个月了,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了,现在若是做了香肠,熏制一下,除夕夜还能吃上。 想到这一点儿,秋麦已经行动了。 她随口应了秋盛一句,出了门,就朝着厨房去,想把堆在雪里的小肠翻出来。 哪知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院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麦丫头,盛小子,在家么?” “虎子哥。”秋麦拉开门,眼神一亮,赶忙招呼:“虎子哥,赶紧屋里坐。” 十里堡大雪封山,出行不易,上次见秋虎还是大雪来前顾大夫来给老祖奶奶看病时。 雪厚路滑,秋虎没有赶牛车,一路走过来的。 他摆摆手,“不坐了,不坐了,我这会儿过来跟你们说个好事儿,嘿嘿。” 秋虎乐呵呵的笑,正巧秋盛和凌决从屋里出来,秋盛跟他打着招呼:“虎子哥过来了啊!” “啊,过来给你们递个信儿。”秋虎应了一句,正准备继续说,却瞧见了秋盛身边还有一个人,“咦,凌决,你咋在呢?” 凌决离开十里堡时,是托了秋虎带话回来的,凌决回家了自然不会在秋家。 “嘿,你是今日过来的吧,我还怕你们不知道,特地跑过来给递个信儿。” 这说什么呢? 秋盛一脸奇怪的看着秋虎,追问:“虎子哥,你说啥呢,我怎么没听懂呢?” “不是这晴了几天么,路修通了我想着过来给你们说一声,哪里知道你们已经知道了呀。” 秋盛大喜,惊呼出声:“路通了呀,没听说呢,我都没出门,又哪里去知道。” 他们的苦难日子可算是到头了,弄了那么多野兽肉,路也修通了,可以去镇里买米粮了,秋盛高兴啊,太高兴了。 “嘿,你这还不知道啊?”秋虎奇怪的问了一句,指着凌决,“那他……” 凌决恍然,开口解释:“虎子哥误会了,那日我托了虎子哥带信,到了镇上之时,想着此去甚远,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便想亲自回来告别,哪里知道回来了,就遇上大雪,路塌了,也就无法再回家了。” 这番说辞是早就商量好了的,除了告诉了林三叔和林三婶一些简化过的经过,知道凌决离开的估摸着也就秋虎和周郎中了。 “哦……那这下子好了,路修通了,你若是想回去,说不准还能赶上除夕,哈哈。”秋虎点头,表示明白了,又笑呵呵的说着:“我还以为我白跑了一趟呢,这是来对了嘛,不过我给你们说个怪事儿。” “那断路挖开呀,里面竟然翻出几具尸体来。”秋虎刚刚还笑呵呵的,突然一脸神秘兮兮。 第118章 送灶神 尸体?秋盛被吓得一脸惨白,一把拽住秋麦的手,“大妹,别怕啊,有我在!” 秋麦会怕吗?凌决嘴角抽抽,瞥了秋麦一眼,她面上毫无波澜。 “大哥,我不怕,可是你抓疼我了。”果然,就听到秋麦的话,她瘦小的手被秋盛攥得太紧,都泛白了。 秋盛连忙松开手,问秋虎,“虎子哥,你这是在开玩笑吧,那山路上怎么会有几个人呢?” 他的脸色还很难看。 “你小子,我怎么可能骗你,这话可不是随便瞎说的。”秋虎拍了一把秋盛的肩头,说道。 秋盛缓了缓,才勉强接受,追问:“是真的,那是谁家的,也没有听说村子里谁家有人不见了呀?” “不是村子里的人,我去瞧过,面生得很,那衣服料子看着不显眼,却滑溜得紧,他们都说,这死的不是普通人呢。”秋虎应着话,继续说:“里正已经叫人去县里报案了,到时候等官差过来一查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好吧,好吧……”秋盛表示知道了,想了一会儿,突然又一脸好奇的问,“虎子哥,死人长啥样子啊?” 还不是个人样儿么? …… 是夜,家家户户,灯火渐灭。 苗苗已经睡了,小家伙睡得很香,不知道是不是梦见好吃的了,嘟着嘴吐泡泡。 秋麦轻轻的替苗苗压了压被子,门上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她端了油灯去开门,就见凌决手上拿着斗笠,站在门口,他的鞋子和裤腿被雪水侵湿,明显是才从外面回来。 秋麦瞅了秋盛屋里一眼,灯已经熄了,一片安静。 “去厨房说,别吵醒了他们。”秋麦小声的说着,外面冰天雪地,也怪冷的,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屋子里几个人都睡了,也不适合。 凌决默默的跟着秋麦进了厨房,反手关门,阻隔了呼呼的寒风。 “是那几个人?”秋麦把油灯放在桌上,问凌决。 看凌决严肃的神情,她已经猜到几分了,却还是问了一下。 凌决点头。 “尸身停在村口的一个破房子里,我去看过,差不多路塌的时候死的,雪厚实冻着也没坏掉,只是被压得有些变形了。” 还真的是那几个打听凌决下落的人,凌决曾说过,那些人失踪了,没想到竟然死在了十里堡出村的断路上。 “是被垮塌的山石砸死的?”秋麦又问。 “表面看着像是砸死的,可细看却能看出一些端倪,是有人故意伪装的。”凌决解释。 十里堡这样一个偏远山村,出现一个穿越之魂已经是大奇之事,又有出身富贵的凌决被人追杀,流落至此,如今竟然还有一个神秘的存在,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的帮了凌决一把。 “是什么人在帮你?”死的是凌决的敌人,对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都算是帮了凌决一把。 “我想不到,十里堡除了我,便只有那一对书生父子是外来之人,可那一对父子都是文弱之人,我留意过,他们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秋麦也想不到,她有小原主的记忆,十里堡的生活虽然不是她亲身经历的,却也对十里堡一清二楚,“对呀村子里并没有其他外面来的人,村子里本身也没有人会功夫呢!” 要做到杀了几个人,将其抛尸垮塌的山路之下,伪装成被山石砸死,不是会点儿功夫,就只能是多人行事了,显然第一种更为有可能。 这件事儿两人最终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各自回房睡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好像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 咚咚咚咚……凌决举着一把菜刀咚咚咚的剁肉,秋麦把小肠清洗干净,她准备灌香肠。 秋盛抱了一大堆柏树枝桠回来,用大石头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大灶,是准备用来熏腊肉的。 路通了,又快过年了,心情自然是好,秋麦哼着秋盛和凌决都听不懂的古怪小曲儿,一边灌香肠,一边计划着明日去镇子上大扫荡。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秋麦兄妹把苗苗和果果带到林三叔家,就背了背篓往镇子上去。 被困了这么久,十里堡的村民都高兴,三五几个的相约同行,一路上都乐呵呵的。 山路积雪太厚,牛在雪地上也没办法走,进进出出想要运东西,也只能靠背篓或者箩筐。 秋麦兄妹带凌决,三个人,三个背篓,背篓里背了不少东西,但不是拿去卖的,狍子的两条后腿是托杏林阁方掌柜带给顾大夫和萧墨白的。 老祖奶奶身体好转,现在每天都能下地活动了,顾大夫对他们有恩,自然要答谢。 至于萧墨白嘛,咳咳,这个合伙人大金主的大腿还是要抱抱的。 还有一条野猪肉,是赠送给杏林阁方掌柜的,一是感谢他不曾看轻他们,二是要托他带东西,也不能白白让人家帮忙啊。 回去时,背篓里更是满当当的,米粮,菜食,布匹自然是不用说的,秋麦还买了好多过年用的东西,红纸买了一大卷,香烛纸钱也有,又给苗苗和果果挑了几块糖。 “二十三祭灶倌,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剃憨瓜,二十九去沽酒,年三十儿贴花门儿,大年初一撅着屁股作揖儿。”苗苗和果果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唱着童谣迎年曲儿。 秋麦忙着和米面,加了糖进去,准备做米饼,她探头望了一眼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小家伙,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凌决专业烧火,热气蒸腾,烟雾缭绕,这样真实的年是他第一次经历,帮着秋麦剁肉灌香肠,寻了柏树枝桠来熏肉,做腊味。 这样的年平凡简单,却充满欢乐。 秋盛把老祖奶奶接到厨房,老人的面上掩不住的笑,虽然看不见,但听到苗苗和果果唱歌,她就觉得高兴。 “大哥,你赶紧准备送灶吧。”秋麦见秋盛过来,赶忙叫了秋盛。 “咋送啊?”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家里送灶也轮不到他,秋盛无奈的看着秋麦,“大妹,要不你来吧?” “嘿,胡说,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你是秋家的男儿,怎么能让妹妹替你呢?”老祖奶奶连忙阻止了秋盛。 秋麦也笑,对秋盛说道:“嘻嘻,大哥,你去取了酒来,给灶王爷倒上一碗,再把我买的糖装碗里,摆在灶头上。” “啊,灶王爷还喝酒,喝醉了咋办?”只要一提到酒,秋盛就能想到那一次一碗酒醉的难受。 “便是要把灶王爷灌醉了,好让他去玉皇大帝那里时,别打小报告,说坏话呢。”秋麦解释。 秋盛想了想,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问:“那要不要我多倒上一碗,万一一碗他没喝醉咋办?” 第119章 大吉大利,年年有余 祭灶神,一碗酒若是把灶王爷喝不醉怎么办? 恐怕这么奇葩的问题只有秋盛才能够问得出口了吧? 秋麦望着秋盛,笑得合不拢嘴嘴。 “哈哈,哈哈……”老祖奶奶也憋不住笑出声了。 凌决默默偏头瞅了秋麦一眼,他也想知道,咋办啊? “大哥,不怕,不是还有糖么,如果灶王爷没喝醉,他吃糖的时候糖会把他的牙齿黏住,让他在玉皇大帝面前说不了话。” 秋盛眼神一亮,大喜,“好,那我去倒酒。” 秋盛抱着酒坛子往厨房去,苗苗和果果喜滋滋的追着秋盛欢呼着:“送灶王爷咯,送灶王爷咯……” 秋家后院,灯光氤氲,笑声不断,几个孩子在热热闹闹的过小年,秋家前院,黑灯瞎火,冰锅冷灶的,秋老三坐在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烟。陈慧芳和周菊又吵了架,周菊胜,陈慧芳气得回了屋里,躺在床上又哭又骂,哭自己有眼无珠,骂周菊没有良心。 秋乔一脸嫌弃,懒得理会自己的母亲和奶奶,回了屋子去自个儿琢磨着怎么让苏锦更喜欢自己。 秋壮子撅着屁股趴在院前边儿,听着秋家后院的动静,鼻子嗅了嗅,馋人的香味飘来,馋的他口水流了三尺长。 “娘,我要吃肉,麦丫头他们煮了肉,好香啊。”周菊坐在灶前一脸不爽快,也没点灯,黑黢黢的,秋壮子嘴里叫喊着,屁颠屁颠的跑进厨房,都到了灶跟前儿了,却不小心踢到几根枯柴,整个人往前一扑,摔进了柴堆里。 横七竖八胡乱堆放的柴棍子,秋壮这一摔,浑身都痛,他扯开嗓子就哇哇嚎叫。 听到哭声,陈慧芳像是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起来,往厨房冲,边跑还边骂:“你这死婆娘,又做啥呢,你儿子要吃肉,你就给她煮肉嘛,你把他弄哭做啥,奶的宝贝儿啊,不哭哦,乖……” 周菊也火大,一边心疼儿子,又气愤陈慧芳,立马反驳:“说得轻巧,家里都没米下锅了,煮肉,哪来的肉。” 一听到没肉,秋壮更是闹腾起来了,趴在乱柴堆里手和脚不停的扑腾着。 “我不干,我要吃肉,我就是要吃肉……” “哎哟,别哭了,这伤心的哟,奶奶都心疼了。”天已经黑尽了,屋里根本看不见什么,陈慧芳冲进厨房,也只能凭着声音辨别秋壮的位置,“一天到晚只知道闹,大晚上连个灯也不知道点,你看看你儿子哭成啥样了,就知道死愣着不动。” 陈慧芳不停的骂着周菊,点了油灯,去拉扑在柴堆里的秋壮,“乖啊,不哭,奶奶的宝贝儿,来,奶奶抱你起来。“” 陈慧芳伸了手,可秋壮不停的扑腾着,歇斯底里的哭,毫无歇停的意思。 “我要吃肉,我就是要吃肉,我就是就是要吃肉……” 他不停的嚷叫着要吃肉,陈慧芳也是拿他没办法了,拽又拽不起来,索性道:“壮子别哭了啊,奶奶答应你,奶奶一定去麦丫头那儿把肉给你弄过来。” “当真?”听到这句话,秋壮眼睛一亮,哭也不哭了。 …… 歌谣里唱的是——二十三祭灶倌,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剃憨瓜,二十九去沽酒,年三十儿贴花门儿,大年初一撅着屁股作揖儿。 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八了,后天晚上便是除夕夜。 秋家后院院坝里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到处整整齐齐,虽然破旧,看着却温馨。 上午,秋麦和秋盛把一大堆衣物全部洗了,才刚晾晒在院子里,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了喊声。 “秋盛,秋盛,出来咯……” 是宋童龄的声音,秋盛欣喜,连忙去拉开院门,招呼着宋童龄,“你咋个回来了?” 宋童龄和秋盛自幼一块儿长大,关系铁,平时说话也随便,秋盛这么问,宋童龄也这般回答。 “先生也是人,自然要过年,嘿嘿。”宋童龄笑,举起手上的东西,在秋盛跟前而晃了晃,道:“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过来。” “童龄哥,你带什么东西了?”秋麦跟刚走进院子的宋童龄打招呼,正巧就看到他手上拎着的,竟然是两天新鲜的鱼。 “哈哈,自从上次你教了煮鱼的法子,我爹去水塘子里弄了不少的鱼。” 宋童龄乐呵呵的说着:“我娘说啊,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煮了鱼只喝汤,可看着鱼肉倒掉又太可惜了,便想着把肉也吃了,尝尝吧,那味道还香得很,就是刺儿太多,老是被扎的满嘴是血,后来吃多了,许是吃出经验来了,昨儿我回来,我爹还高兴的教我咋吐鱼骨头呢。” 秋麦笑了,十里堡靠山却畏山,有水塘子却从不吃鱼,难怪这些人贫穷呢。 不过从宋童龄家开始,恐怕以后村子里的人都会学会吃鱼,也算是多一条生路吧。 “我昨儿傍晚才回来,今儿就过来寻你,我够意思吧?”宋童龄撞了撞秋盛,顺手把拎来的鱼递给秋麦,说着:“我娘听说我要过来,就让我带两条过来。” 秋麦接了鱼,举起来瞧了瞧,眼神一亮,这还真是巧了,宋童龄拎来的是一条鲤鱼,一条鲫鱼,大吉大利,年年有余。 正巧着后天就是除夕夜了,煮了上桌,有吃有余真是好。 宋童龄在秋家玩了大半天,看天色不早了,才告辞家去。 他才刚走,院门又被拍响,“怎么了,你是有东西落下了么?” 秋盛以为是宋童龄,谁知拉开门,门口站着的居然是陈慧芳和秋壮子。 秋盛吓了一跳,赶忙把门掩上,插上插削。 “大哥,是谁呢?”秋麦已经进厨房去张罗晚饭了,听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砸门,蹦蹦蹦的,便探出头来瞅,见秋盛背靠在院门上,一脸的惊魂未定。 秋盛眨眨眼,回应秋麦,“我,我没看清楚,好像是继奶奶和秋壮子。” 陈慧芳,她来干什么? 秋麦半眯眼,看着被敲打得砰砰作响的院门,自从接了老祖奶奶来后院,下雪天冷,秋家前院那一家子,除了秋壮子偶尔在门前蹦跶两下,其他人都还没见过。 这突然上门来,这是做啥呢? 秋麦还没想明白,门外传来了凶悍的喊叫声:“开门,快开门,给老娘开门。” 第120章 赶出十里堡 院门被拍打得啪嗒作响。摇摇晃晃的,脆弱得像是随时都要掉落。 秋盛使劲儿抵着院门,生怕门就这么被陈慧芳暴力拆除了。 “麦丫头,盛小子,我知道你在家,赶紧开门。”陈慧芳破嗓的喊叫声回荡在空中,如魔音灌耳。 秋壮子觉得有趣,学着陈慧芳的样子,一边喊着,一边一脚一脚的踢踹着院门,“开门呀,开门呀,麦丫头,盛小子,老子知道你们在里面,别躲着不敢出来。” “大妹,咋办啊?”秋盛一脸不知所措的看向秋盛。 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凌决和苗苗果果同样看着秋麦。 秋麦想说,乱棍打走,可是好像也不行啊? 她摊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麦丫头,开门,给老娘开门……”陈慧芳的动作越发的粗鲁,甚至用脚一脚一脚的踹门。 和秋家挨得最近的是王家,王家媳妇又是最爱凑热闹的,这几日天晴,路上的积雪都清扫了,出门也方便,听见这边有动静,赶忙跑到宋五婶家去,拉着宋五婶看热闹。 “我不去,秋家的热闹有啥好看的,你自个儿去看吧。”一想到秋家,宋五婶就有一种脖子被掐住,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啪的甩上门,把王婶隔在了门外。 “嘁,不去就不去,甩什么门啊。”王家媳妇一甩脸,扭圆了屁股,一拽一拽的去秋家后院凑热闹。 “哎哟,秋婶子,你这是做啥呢,几个孩子在家,你把门拍成这样,怕是吓都吓坏了。”才刚拐个弯,王家媳妇远远的看见陈慧芳,就说道着。 陈慧芳偏头看了王家媳妇儿一眼,一脸难看的说道:“哼,我做啥,我老婆子尽心尽力伺候婆婆,还被几个毛小子指责,他们把老人接过来,不管不顾,还锁着门不然我看望,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呢。” 王家媳妇被陈慧芳这一番话惊得张大了嘴,本来就是邻里,秋家这点儿事儿谁心里不是门儿清啊。 “这眼看着过年了,也不能对老人不管不顾吧,我这好心好意拎了东西过来看看,这还把我拦在门外。” 陈慧芳一脸有理,还得意的晃了晃手上的野菜。 “呵……呵呵,是啊,这就是这几个小辈的不对了,你是长辈,哪有把长辈关在门外的道理啊,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王家媳妇嘴角抽抽,顺着陈慧芳的话说着。 有王家媳妇添把柴,陈慧芳得意的火苗越燃越旺盛,抬起脚,就猛地往门上踹。 “让她进来吧。”老祖奶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她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苍老的面上,神情低落,“你不让她进来,她不会罢休的。” “可是?”秋盛犹豫、 “祖奶奶……”苗苗和果果走到老祖奶奶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着老祖奶奶。 “乖,不怕啊……”老祖奶奶安慰着苗苗和果果,对秋盛说道:“不怕她,开门吧。” 秋盛乖乖的点头应了:“好。” 拔了插削,院门哐的被推开,差点儿把秋盛给撞倒了。 秋壮如泥鳅一般钻进来,冲到老祖奶奶跟前,把苗苗和果果都强势挤开,抓住老祖奶奶的手,就道:“老祖奶奶,我饿。” 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陈慧芳变脸才快,走进院子,笑呵呵的对秋楚氏说道:“嘿嘿,婆婆,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过来看看你。” 陈慧芳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一把野菜,塞到秋楚氏手里,又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秋麦,趾高气昂的吩咐道:“麦丫头,还站着干啥哩,还不去做饭,没听见壮子说饿了么,我们上门是客,难道还不打算招待我们。” 秋麦白了陈慧芳一眼,“这位自称是客的,真不好意思,家里粮食短缺,也没你吃的那口粮,你还是拎着你的野菜回去。” “你这丫头,你……哼,我不跟你小孩子计较,你懒得动手,我便自己煮了饭,婆婆,你等着,我这就去做饭。”陈慧芳说着,就一副理所当然的往厨房走,却被苗苗和果果拦在了门外。 “不许你进去,你是坏人,不许你进去。”两个小家伙年纪虽小,声音稚嫩,却坚持。 张开双臂,拦住陈慧芳。 “看也看过了,老婆子我好的很,既然壮子他饿了,你就带他回去。”秋楚氏推开秋壮抓着手,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她虽然看不见,却也不愿意面对他们。 同样是她的曾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对待秋麦兄妹四个和秋乔秋壮是一样的,可陈慧芳和周菊那么苛待秋麦兄妹几个,她断然不能拿他们辛苦得来的粮食来给秋壮吃。 陈慧芳收了笑意,不爽快的甩了一个脸色,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脸霸道的看向秋麦,“麦丫头,我这当奶奶的拎了东西来看你们,你们就算是不招待饭,也该表示表示吧。” 看着满院的鸡飞狗跳,院门口,看热闹的王家媳妇笑得肚子都疼了,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老不要脸的,简直是让她大开眼界啊。 她捂着嘴乐开花,而院子里。 秋壮子的心思早就飞进了秋麦家的厨房里,眼睛东瞟西瞟的,寻了空子就往厨房里钻。 “奶奶,我看见他们杆子上挂了肉,我去拿肉。”秋壮机敏的扯了灶边的烧火板凳,踩上去,抬手就去扯挂在灶上悬着的竹竿子上的腊肉。 秋麦眼疾手快的,抓了一根柴棍子,打在秋壮的手上,“对不住了,我家的肉,不给畜生吃。” 秋壮踮起脚尖站在烧火凳上,手上吃疼,惊呼一声,“哎哟……”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的摔进了灶前灰堆里。 “哇……”秋壮摔了一脸灰,抬起头开口就哭,一张口,草木灰钻了满口都是。 “反了你们,敢欺负我家壮子,哼,今儿这肉我还必须拎两块走。”陈慧芳抓起门边放着的扁担,就冲进厨房,朝着秋麦和秋盛一通乱舞。 “陈慧芳,你住手……”一声呵斥,凌决搀扶着老祖奶奶走到了厨房门口。 她是彻底怒了,一把野菜砸在陈慧芳脸上,厉声道:“陈慧芳,你给我记住,你若是再闹,我一定会去找里正和宗亲过来,替我儿休妻,以后这十里堡,没你立足之地。” 第121章 爆竹声声辞旧岁 大年三十晚上,天刚黑。 秋家后院里点燃了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的火苗跳动,将整个院子照亮。 苗苗和果果围着火堆追逐嬉戏,奔跑着,欢声笑语,一圈又一圈。 小旺财离得远远的,望着苗苗和果果,不敢上前,却也欢乐的蹦蹦跳跳,尾巴甩的圆溜溜的。 苗苗拿了一截竹筒扔进火堆里,爆出噼啪的响声,火花绽开,星星点点。 噼啪的响声吓得旺财又躲远了数步,对着火堆发出呜呜的叫声。 “哈哈……”苗苗拍手笑,追着旺财,呼唤着:“小旺财,乖,快过来,我们玩爆竹呢,不要怕啊。” “小旺财是个胆小鬼呀。”果果指着躲到墙角边上的小旺财,笑呵呵的,也抓了一个爆竹,扔进了火堆里,竹筒遇到了燃烧的火苗,劈劈啪啪的爆开。 苗苗才刚弯下腰准备抱起旺财,劈劈啪啪一声响,吓得小旺财蹬腿就往厨房里窜。 厨房里,秋麦正忙着做年夜饭,她一手拿着菜刀,剁得菜板子咚咚作响,秋盛在旁边打下手,时不时的递上一个碗或者一双筷子。 凌决则专业烧火,灶里劈劈啪啪,热火朝天,锅里,热气腾腾,香味儿飘飘。 小旺财窜进来,慌不择路,正巧撞在秋盛的腿上,躲躲闪闪,又窜到灶前,灶火和凌决都是它的大敌,龇牙咧嘴的往秋麦脚边躲。 秋麦虽然忙着,院外的动静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看着卧在她脚边的旺财,笑嘻嘻的说道:“这家伙总算是知道怕了?” “旺财胆子可真小,它到底怕啥呢?”秋盛一脸奇怪的瞅着旺财,这只狗崽子长大了不少,可就没听见它叫过一声,他一度怀疑,这是只哑巴狗。 它是狼,怕火呗。 秋麦和凌决同时沉默,心里却同样有了这么一个反应。可只能憋着,不能说出口。 秋盛和凌决抬了桌子摆在院子里,苗苗和果果还在玩爆竹,劈劈啪啪的声响从四方传来,即便是灾荒年间,年味儿依然十足,村子里不少人家都点了篝火,孩子们围着篝火,热热闹闹的扔爆竹。 一道道菜端上桌,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苗苗和果果欢欢喜喜的进屋,抬了板凳出来,摆在桌子的四周。 秋盛搀扶着老祖奶奶出来,两个小家伙已经洗了手守在桌边了。 秋麦端上最后一道菜,凌决摆了六副碗筷,抱着酒坛子,清香的酒水淌出,倒了六碗酒。 秋盛看了看自己碗里的极少一点儿酒,偷偷的瞥了一眼苗苗和果果的碗里,好像比他的还多一点儿,耳根子忍不住的红了。 “来,我们一起饮了这碗酒,希望我们来年能够酿出更香甜可口的酒。”秋麦站起身,举着酒碗,看向众人。 秋盛最先站起来,他举着碗,便道:“希望明年赚更多银钱。” 苗苗喜滋滋的,双手抱着酒碗,举了起来,就听到她稚嫩的声音,“我希望我和果果明年有吃不完的糖糖。” “苗苗,你怎么这么好吃呢!”果果也随着苗苗站起来,举着酒碗说道:“我希望明年可以听到更多的故事。” “嘻嘻,你这是好听。”苗苗听了果果的愿望,反驳了一句,偏头看向凌决,问:“凌决哥哥,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的愿望? 好像过去十几年,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新年愿望都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是他自己的愿望吗?好像不是,他不记得是谁教他这么说的了。 其实他也会有些简单的愿望,可是得来太轻巧,也让他不知到有什么可求的。 “我希望,明年过年,还可以和你们在一起。”凌决说。 “当然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大哥,大姐,凌决哥哥,果果,祖奶奶,还有我,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苗苗捧着小脸蛋儿,笑呵呵的说。 “祖奶奶,你的愿望是什么?”果果把目光投向最后没有许愿的老祖奶奶。 老人眼睛看不见,面上挂着慈爱的笑,“呵呵,那我就希望,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都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吧!” “好……来,干杯!” 碗口相撞,酒水飘荡,碗是吃饭用的的粗碗,酒却是极美味的葛根酒。 玉液下喉,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唯独秋盛一口酒哽在喉间,难以下咽,他觉得喉头火辣辣的,面上瞬间飞起红霞。 “大哥醉了!”苗苗眼尖,指着秋盛笑道。 “我……”秋盛笑笑,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舌头打结,张了半天嘴,也说不出话来。 “砰砰……”远处传来阵阵响声,天空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哇,有人在放烟花。”苗苗兴奋极了,仰着笑脸望着远处的天空。 已经是不知道相隔了多远的天空,闪烁的烟火又染醉了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夜空。 这个时代,竟然还能有这般漂亮的烟火,隔得虽然远,却一点儿也不影响观赏。 丰盛的年夜饭,有了绚烂烟花的点缀,更是欢乐。 秋麦面上满满的笑意,心里更是觉得满满的幸福,来到这个世界,变身成为秋麦,只是短短数月的时间,她却收获了满满的爱。 除夕夜,吃年夜饭,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完饭,还要守岁。 苗苗和果果奔跑着玩爆竹,还顺带拉上了凌决和秋盛,凌决没玩过爆竹,不知道这么一节竹筒竟然也能像鞭炮那样劈劈啪啪的爆开,随着苗苗和果果玩的起劲。 秋麦陪着老祖奶奶坐在篝火边唠嗑,听老祖奶奶讲诉着她年轻时的事儿。 村子里,玩爆竹的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噼啪声连绵不绝。 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的。 大年初一,早上,秋家兄妹和凌决都是穿的新做的袄子,新衣裳,精神头十足,欢欢喜喜的出门去拜年。 林三叔摔了腿不能下地,林三婶一个人也把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的,看见秋麦兄妹几个过来,便笑呵呵的要进屋去给秋麦他们拿礼物。 大年初一不能进别人家的屋子,兄妹几个便只能站在院子里,朝着屋里喊着,“林三叔,我们来给你拜年了!” 第122章 大哥的未来 慕国三百二十五年,年初一。 除夕夜守岁,到了后半夜,大家都撑不住了,也都回房睡觉,第二天起了大早。 穿上新衣裳,喜滋滋的出门去拜年。 凌决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的年,被秋麦拽着,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林三叔家离得最近,这近半年来,也是林三叔给了他们最大的帮助。 才走到院坝外面,苗苗和果果就扯着嗓子喊:“林三叔,林三婶,我们来给你拜年来了。” 林三叔和林三婶的独子是同秋盛他父亲一起去当兵的,如今家里也就两个人,林三叔又摔了退,不能下地,林三婶自然在屋里陪着他。 听到外面的喊声,林三婶欢喜的开了门,又连忙跑回去拿她早给几个孩子准备上的礼物。 林三叔坐在床上东张西望,也没瞧见几个孩子进来,才想起,大年初一不进屋的说法,赶忙喊道:“咋们不讲究,快进屋里来,外面冷。” “林三叔,我们不冷,我们就在外面玩一会儿。”秋麦回应了林三叔。 林三婶笑呵呵的抱着一大堆东西从屋里出来,对着几人说道:“快进屋里来,老一辈的都说大年初一进别人家的屋子,带走了别人家的财运,可咱们现在这日子过得,哪里还怕财运被带走,更何况你们这几个孩子,有点儿啥都往我这儿送,我还怕你们带走我们的财运么?” 秋盛笑着挠挠头,看向秋麦。 也对,林三叔可比他们亲三叔还亲,以后有财大家一起发财,她也不怕带走林三叔家的财运。 秋麦这么想,便带着苗苗和果果往屋里走。 秋盛追上去。 凌决走在最后,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大年初一不能进别人屋的说法。 进了屋,苗苗率先跪下,拱手作揖,脆生生的说着:“林三叔,林三婶,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等她说完,又偏了头去看秋麦,问:“大姐,我说的对吗?” 话是秋麦教的,小苗苗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却也说得顺溜,她可爱的模样都得大家都忍不住的笑出声了。 “对……”秋麦笑着点头。 果果连忙也挨着苗苗跪下,给林三叔和林三婶作揖儿,“林三叔,林三婶,祝你们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果果记忆力好,一个字儿都没错。 话依然是秋麦教的,其中有些词儿,连凌决都听不懂,但大家都知道是吉祥话,高高兴兴的。 “好,好,来,这个给苗苗,这个给果果。” 林三婶递给两个小家伙的是两顶帽子,苗苗的是大红色,绣了精致的花儿,漂亮极了。 果果的则是黑色,只绣了一支梅花,格外雅致。 两个小家伙收到礼物,都美滋滋的带上,苗苗笑脸粉嘟嘟的,越发的可爱了,果果则看着像是个清雅人家的小公子,斯文而秀气。 秋麦惊叹林三婶的绣工,真是鬼斧神工啊,手上被林三婶塞过来一物。 “来,这是给你们的。”林三婶给秋麦他们三个大的准备的竟然是围巾。 秋麦的是红色,同样绣了艳丽的花朵,还有两只翩飞的蝴蝶。 秋盛的则是浅褐色,上了绣了一片翠竹。 他接了围巾,便喜滋滋的套在脖子上,比划着,显然是乐坏了。 凌决没想到,他也有礼物收,有些不好意思接林三婶递过来的礼物,他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秋家兄妹几个。 “你这孩子,赶紧拿着吧,我手艺不好,你可不能嫌弃。” 凌决连忙摆手,“不,不嫌弃。” “那就对了,赶紧拿着,你若是不嫌弃,就随麦丫头他们,叫我一声林三婶。” 林三婶笑呵呵的把围巾塞到凌决的手上。 凌决拿着围巾,学着秋盛的样子,把围巾裹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腼腆的笑,“谢谢林三婶,谢谢林三叔。” “哈哈,可别谢我,我可没给你们准备礼物,这料子是你林三婶的陪嫁,绣工也是出自你林三婶的。”林三叔摆手,哈哈大笑。 秋麦看凌决瞬间囧了的模样,笑着道:“林三叔和林三婶夫妻一体,林三婶给我们的礼物,自然也要谢过林三叔的。” “麦丫头这嘴啊,跟抹了蜜似的,话说得又溜又甜。” 在林三叔家待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秋麦兄妹带着凌决去了堂叔公秋望家,给一大家子人拜了年,又去了一趟里正家。 从里正家出来,才往回走了两根田坎,远远的就瞧见宋童龄站在远处岔路口向他们招手。 “秋盛,快点儿,等你半天了。” “你着急啥,拜年都拜完了?”秋盛和宋童龄早就约好了,大年初一一块儿玩的,瞧宋童龄站在那儿等他,秋盛跑了几步,问着话。 “我家几位叔伯都住在一块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们大人待在一块儿无趣得紧,我抽了个空档,就溜了出来,估摸着你还没回去,就一路过来找你了。” 宋童龄说着,秋麦兄妹和凌决也都走近了。 “童龄哥哥,新年好!”苗苗和果果甜甜的跟宋童龄打着招呼。 宋童龄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两块麦芽糖,递了过来,“看,这是我大伯给我的,我都没舍得吃,可给你们两个小馋猫留着。” 有糖吃,苗苗和果果也不跟宋童龄客气,乖乖的道了一声:“谢谢童龄哥哥。”便一人拿了一块糖,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哈哈……”宋童龄可喜欢这两个家伙得紧,有糖都给两个小家伙留着。 都是一群孩子,年岁最长的该是凌决,也未满十四岁,宋童龄十二岁,秋盛十一岁,秋麦八岁,两个小家伙都不满四岁,更是年幼。 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玩玩闹闹,欢声笑语不断。 忽听宋童龄感叹,后天又要回镇子上,被关进私塾读书了。 秋麦看了秋盛一眼,想起先前考虑的,让秋盛去上私塾,便问宋童龄道:“童龄哥,你们后天就要开课啊?” “一年也就掰着手指都能数清楚的这么几天假了,一想到先生那厚厚的戒尺,我都不想去了。”宋童龄抱怨。 “嘁,肯定是你不听话,才会被先生打。”秋盛撞了宋童龄一下,笑道。 宋童龄赶忙申辩:“我哪有……” 秋麦也笑,“只要童龄哥好好表现,先生肯定不会打童龄哥的。” “是是是,你没有,你最勤奋了,你还要考状元呢。”秋盛白眼。 “哈哈,我也不想着考状元,能够考个秀才就满足了,到时候说不能还能去县里给县太爷做个文书呢。”宋童龄笑。 秋麦继续问道:“那童龄哥,你们私塾还要收人吗?” 第123章 厌学自古就有 宋童龄的外祖家在离五柳镇最近的吉福村,他舅舅是私塾里的帮工,他从八岁起就去了镇子上上私塾。 秋麦跟他打听这事儿,自然也是早有想法。 她准备送秋盛去私塾读书。 这事儿早前就提过一次,秋盛是很反对的,但后来秋麦说,让他去私塾里跟先生们打好关系,以后果果去私塾才不会被欺负,秋盛这才答应下来的。 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只怕是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先生年纪大了,早已不收弟子了,不过私塾里还有一个先生,他应该是要收弟子的。”宋童龄想了想,回了秋麦的话,偏头看正和苗苗说笑着的果果。 小家伙长得粉雕玉琢,可爱极了但毕竟年幼,走路都还不是太稳当,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还要凌决跟在身后守着,怕摔了跤。 “果果年纪还小,要进私塾怕是还要等两年。”宋童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秋麦皎洁一笑,说道:“果果肯定要等到六岁才送去私塾的,不过我现在是帮大哥问的。” “我?”秋盛指着自己,一脸懵,“大妹,我不去私塾。” 果然,秋盛根本不记得这档子事儿了。 “哦……原来是秋盛啊!”宋童龄恍然,一把拍到秋盛的肩膀上,问:“你怎么不想去私塾啊?” “我都十一岁了,去私塾能干什么,白白浪费了银钱。”秋盛摆摆手,说得很干脆。 秋麦微微笑,对秋盛说:“大哥,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去私塾里和先生们打好关系,以后果果去私塾里,才不会被欺负的哦!” “啊!”秋盛努力的想了想,他好像真的答应过,可是,“大妹,要不再等一年,这马上就开春了,咱们东山坡上有十几亩的旱地要种,山脚还有四亩水田,我若是走了,那些田地可怎么办?” “田地每年都要种,明年你岂不是又要说再等一年了?” “我保证不会。”秋盛连忙应了。 “哇,过不了多久,你也十二了吧,别家小孩子六岁送去私塾,最迟的也就十岁,你十一岁才去启蒙,若是再等一年,有先生愿意收你么? 宋童龄的话,说得直白又实在,秋盛囧了,他无奈的看向秋麦,又瞅了瞅在旁边和苗苗玩耍的果果,忽然 他小心翼翼的问秋麦:“大妹,要不,我就不去私塾了,果果比我聪明,又很伶俐, 厌学自古就有啊! “大哥,难道你准备在家守着那点田地一辈子么?,田地我自然会请了村子里的叔伯帮忙,给了他们工钱便好,你无需挂念着。” “那……”秋盛张了张口,顿了一会儿,说道:“那你们在家我也不放心啊!” “大哥,凌决的功夫要比你好吧,他还在家里呢,我们都跟着凌决学拳,以后有人欺上门,我一定打出去。” “那……那好吧!”秋盛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应了下来。 “哈哈,乖乖给我当小弟,哥哥我会照着你的。”宋童龄听到秋盛答应了,一把揽着秋盛的肩头,高兴得哈哈大笑。 秋盛连忙抬手,拍开宋童龄的爪子,一脸嫌弃,“谁要你照顾,我跟着凌决练过功夫,到时候谁照顾谁还说不准呢!” 大年初三,一大清早,秋盛背着铺盖卷儿,手里拎着秋麦做的馒头和饼子,这是他今天的干粮,兜里揣着十两碎银子,是他这一年的学费和巨额零花钱,怀里抱着一包干蘑菇,是秋麦特地装上,让秋盛带着去贿赂先生的。 “麦丫头你放心,大伯我绝对把你大哥照看好。”宋童龄的父亲宋安福总是笑呵呵的,他拍了胸脯给秋麦保证。 正好今儿宋童龄要回私塾去,宋安福送他去私塾,秋麦把苗苗和果果交给凌决照看,就想陪着秋盛,和宋家父子一块儿去的,可宋安福拍着胸脯保证,能带着秋盛去私塾,不用秋麦去。 冰天雪地,路途遥远,从十里堡到了镇子上,稍稍一耽搁,回来时,天也就黑了,秋盛不忍心让秋麦走上这样一个来回,便坚持不让秋麦送。 “宋大伯,那就麻烦你照顾了。”秋麦笑着给宋家父子道谢,秋盛也不是个没主意的人,她虽然担心,却也放心。 秋麦拉开院门,苗苗和果果正坐在屋檐下,听凌决讲故事,两个小家伙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瞅着院门口。 一听到动静,赶忙起身,朝着秋麦跑过来。 “大姐,你回来了!”两个小家伙欢欢喜喜的扑向秋麦,目光自然的往秋麦身后瞅,却空荡荡的,只看到皑皑白雪。 “大哥去私塾去了,他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我们呢?”苗苗撅着小嘴,有些舍不得的说。 秋麦牵起两个小家伙,嘴角不自觉的溢出笑意,“你们两个小家伙,大哥这会儿都还没出村子,你们就舍不得了啊?” “苗苗和果果也是喜欢盛小子嘛,盛小子这走得这么急,若是能晚上几天也好啊!”老祖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她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气色也好,都看不出来是一个病人。 晚上几天走? “早几日,迟几日,总是要去的,早上几日,也让先生觉得我们诚意十足呢!”秋麦这般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两个小家伙,道:“再过几天,不就是初七么!” “可不是嘛。” “哎呀,我还真给忘记了,只怕大哥现在已经到村口了。”秋麦拍拍自己的额头,若不是老祖奶奶提起,她都忘了,初七是苗苗和果果的生日呢,还有几日,两个小家伙就满四岁了。 “凌决哥哥,初七怎么了?”苗苗和果果听不懂秋麦和老祖奶奶的话,跑到凌决跟前儿,揪着他的衣摆问。 这可把凌决给难倒了,他也不知道初七怎么啊? 他看向秋麦,问:“初七是什么日子吗,可要我去把秋盛追回来?” 秋麦笑着摇头,“不用不用,初七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让大哥去私塾里好好念书。” 秋麦估摸着,秋盛是忘了苗苗和果果的生日,不然以他宠弟宠妹的性格,肯定死犟着不肯走的。 秋麦却没有想到,秋盛非但没有忘记苗苗和果果的生日,还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吓! 第124章 翻墙小贼 转眼便到了两个小家伙的四岁生辰这一日,秋麦想着,若是能给两个小家伙烤个蛋糕就好了,奈何材料有限,所以改做包子和饺子。 初七这一清早,天上又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雪花。 秋麦给两个小家伙一人煮了一个鸡蛋。 带壳的鸡蛋放在桌子上滚了一圈,秋麦把两个鸡蛋分别递给苗苗和果果,笑着说道:“一滚又一年,你们两个都顺顺利利,无病无灾。” 水煮的鸡蛋暖暖的,苗苗和果果拿着鸡蛋,喜滋滋的对秋麦说:“谢谢大姐!” “乖,赶紧去剥鸡蛋吃吧,一会儿别凉了。”秋麦轻轻的拍了一下两个小家伙粉嘟嘟的脸蛋儿,真是喜欢得紧。 年前去镇子上的时候,米面都买了不少,还买了些白菜萝卜,家里又有新鲜的狍子肉、野猪肉,还有晒干的香菇。 秋麦忙着活面,就把凌决叫过来帮着剁肉。 菜板子被刀砍得咚咚作响,凌决发现,他又多了一点儿作用了,以后他再也不是专业烧火的了。 包子和饺子都准备做一些,做饺子皮不用发面,秋麦便趁着发包子面团的时候,包起了饺子。 苗苗和果果好奇,这东西他们可从来没吃过,也没见过。看着秋麦像是捏花儿一样,一捏出来一个漂亮的像元宝的东西。 “大姐,你可以教我吗,我也想包这个。”苗苗跑去洗了手,举着湿漉漉的小手,就等秋麦点头,想要去祸害擀好的面皮儿了。 “先去把手上的水擦干了,过来我教你。”秋麦一边擀面皮,一边包饺子,动作麻溜,不一会儿,筲箕里就已经排放着十几个饺子了。 苗苗跑去擦手,果果见状,赶忙跑去洗手,他也想要学着包饺子。 凌决咚咚的剁着猪肉,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他也想去学着试一下包饺子,可是秋麦交给他的剁肉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 两个小家伙在生辰的时候,能够吃上自己亲手包的饺子、包子,不论模样如何,秋麦都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儿。 一下午,秋麦就带着两个小的并一个半大的孩子包饺子和包子。 包好了之后,包子上蒸笼,饺子则下锅煮。 等忙活完了,天也快黑了。 揭开蒸笼,热气缭绕,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氤氲热气中,夹杂着包子的香气,馋得秋麦都差点儿流口水了。 她取了一个干净的小筲箕,捡了十数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装篮子里,用白色纱布盖住,用装了些没煮的饺子进去,递给凌决。 “趁着天还没黑,你跑一趟,给林三叔他们送了过去。”秋麦把篮子给了凌决,又叮嘱:“路上小心点儿,又下雪了。” 凌决接了篮子,点头便出了门,天色已经暗了,再是耽搁一下,回来天就黑尽了。 “大姐,可以吃了吗?”苗苗也是馋嘴啊,盯着蒸笼眼睛都不舍得挪一下。 “可以吃,不过呢,我们要先去把老祖奶奶接过来。” 天冷,老祖奶奶虽然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但多数时候还是坐在床上的。 果果听到要去接老祖奶奶,连忙举手,“我去接老祖奶奶。” 他说着,就往厨房外跑,苗苗赶忙追上。 秋麦笑,跟在两个小家伙的身后,说着:“慢点儿,别踩了雪摔着了。” 从厨房到正屋的房沿比坝子要高上一步,也有屋檐遮着的,可今儿飘雪,难免残留着一些冰渣子,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成了溜冰了。 秋麦才走到正房门口,苗苗和果果已经搀扶了老祖奶奶出来。 包子很香,两个小家伙吃得欢乐。 老祖奶奶帮着添了把柴火,秋麦涮了锅,便添水煮饺子,她估摸着,等凌决回来,饺子也快熟了。 水沸腾,饺子才下了锅,门外却传来了响动。 “是凌决哥哥回来了吧……”苗苗拿了一个包子,就往厨房门口去。 天麻黑麻黑的,也看不清楚,苗苗偏着脑袋瞅,院门上却没了动静。 “咦,凌决哥哥怎么不进来呢?”苗苗奇怪。 秋麦瞅了一眼守在门口的苗苗,她问:“苗苗,怎么站在门口啊,风大,仔细冻着了。” 苗苗稚嫩的声音回应:“我不冷,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弄院门,是不是凌决哥哥回来了,他怎么不进来呢,我还给他拿了个热乎的包子。” 苗苗说着,举着她肉乎乎的小手上抓着的一个比大手掌还要大的包子,朝着秋麦晃了晃。 声响她也听见了的,仔细想,凌决走了这也没多久,估摸着还在回来的路上,不是凌决。 饺子下锅,也不用她守着,她索性走出来看看。 院门又被拽着摇了两下,门没开,却也没了动静。凌决出去的时候,是把门从外面锁上的,所以秋麦他们也没法打开院门去瞧一瞧。 看没了动静,想着或许是风吹的吧,正准备进屋,余光却瞟见旁边院墙上往下掉的雪渣子,秋麦抬眼一瞧,居然看到了一只手扒在她家的院墙上。 什么人居然这么大胆,想要翻她家的院墙。 凌决功夫好,她家这不算高的院墙,他根本不用爬的,所以不可能是凌决。 秋麦拉着两个小家伙到屋檐下,示意他们别出声,顺手抓了立在门口的扁担,守在墙角,那人若是翻墙进来了,她保准能一扁担把他打的,连喊叫都喊不出声儿来。 天黑得快,看不清楚,扒在院墙上的一只手变成了两只手,随后是个鸡窝头,顶了一头的雪渣子,穿着灰布袄子的后背,半个身子搭在她家院墙上。 秋麦举起手中的扁担,正欲奋力的舞动一棒。 那人奋力的一蹬腿,身子一滑,整个人冲进了院子,翻了一个滚儿,四仰八叉的摔在了院子里的积雪上。 秋麦一用力,扁担狠狠的朝着摔进来的人打下去。 “哎哟……”翻墙之人摔得不轻,本能的呼喊一声。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秋麦的扁担还有一寸不到就要打中了,却赶忙停手…… 第125章 又捡到肉了 院子里扫的雪都堆在那一处墙角了,厚厚的积雪被砸了一个大窟窿,雪沫四溅。 翻墙进来的人摔得四仰八叉,捂着屁股大叫疼。 这声音! 秋麦赶忙收手,眨眨眼,仔细的盯着雪堆里的人。 天色太暗,看不清楚样貌,鸡窝头,破衣裳,邋里邋遢的,像个花子。 可是这个人……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秋麦震惊的长大了嘴,看着躺在雪坑里不疼揉屁股蛋子的秋盛,都有些怀疑,这个人,只是声音像大哥吧? “哎哟,大妹,你拿着扁担要打我?”秋盛疼得语带哭腔,满脸委屈,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用力,用疼得赶忙躺回地上去,“呼呼,疼死了。” “大哥……”屋檐下,张望着这边的苗苗和果果一听到秋盛开腔,赶忙欣喜的跑过来。 秋麦扔了扁担,伸手去扶秋盛,嘴里又问着:“大哥,你不是去私塾了吗,怎么回来了,还……” 她的目光扫过秋盛一身的装备,破烂宽大的灰布袄子,看着不像是秋盛的衣服啊,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散乱成了几个鸡窝,里面到处藏着雪渣子。 “嘿嘿……嘿嘿……”秋盛光是笑,不说话,看着望着他的大妹、二妹和小弟,目光一闪,指着厨房说道:“外面冷,好冷,冻死了,我们屋里说。” 他说着,惦着脚,一步一步的往厨房跑。 大哥不对劲儿呢! 秋麦半眯了眼,带着苗苗和果果回屋。 “哇,好香哦,祖奶奶,你们在煮什么?”秋盛一进厨房,就欢快的往灶边跑,先揭了还在冒着热气的蒸笼,看见一个个热气腾腾,香味飘飘的包子,伸手就要去抓。 “大哥,洗手!”秋麦正巧进屋,友善的提醒了一句。 秋盛的手顿在半空,眼珠子转了转,盖上了蒸笼盖子,自然的瞅见了锅里正在翻滚的饺子。 他比苗苗和果果大了七八岁,他小时候,秋家日子还算好过,自然是吃过饺子的。 “有包子,还有饺子,太好了。”秋盛欢欢喜喜的去洗手。 苗苗和果果也围了过去,喊着:“大哥,大哥,你读书读完了吗?” 秋盛掸了掸头上的雪渣,含糊的应道:“书可多了,大哥读一辈子也读不完的。” “哦……”苗苗张圆了小嘴,好像听懂了,又继续问:“那大哥你为什么要翻院墙进来呢?” “我……”秋盛磕巴了一下,没解释出来。 果果灵机一动,舞着手臂说道:“我知道,大哥一定是想要学大姐故事里讲的蜘蛛侠,嗖的一下的从墙上飞进来。” 苗苗似是听懂了,乐呵呵的笑,一点儿也不给秋盛面子的说:“哈哈,可惜大哥是摔进来的。” “嘿嘿……”秋盛也笑,满脸傻相。 “大哥,把衣服坡上,擦一下头发,过来吃饭吧。” 秋麦取了一件袄子递给秋盛,让他穿上,又拿了一条干的布襟递过去。 秋盛的异样她看出来了,可他不说,她现在也不好当着苗苗和果果还有老祖奶奶的面上问,毕竟今儿还是两个小家伙的生辰,就让他们先欢欢喜喜的吃饭吧。 碗筷都摆好了,饺子盛上桌,秋盛端着一盘子包子放在桌子中间,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包子,一边啃,一边问:“怎么没看到凌决呀?” 苗苗望了望门外,说:“凌决哥哥给林三叔林三婶送热包子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秋盛点头,“哦!” “你们凌决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天儿冷,多搁一会儿包子和饺子都冷了,你们先吃吧,锅里都还有,不等凌决了。” 秋麦招呼着大家吃饺子,却又忍不住的瞅了瞅门外。 林三叔家说近吧,也还有一段距离,以凌决的脚力,走上个来回也就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可这会儿差不多过去半个时辰了,也没见人回来。 “大妹,你也吃啊!”秋盛见秋麦望着门口发呆,给秋麦挑了一个饺子,喊了她一声。 饭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秋麦把苗苗和果果送到了老祖奶奶的屋子里,便准备和秋盛一起去寻一下凌决。 凌决去给林三叔和林三婶送包子,出去了一个时辰也没回来。 今儿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这会儿雪停了,冷风却呼呼的吹着,天寒地冻的,也担心他出了什么岔子。 秋盛裹了裹衣服,去拉院门,才想起,院门是从外面上了锁的,他回来的时候都没能打得开,才翻的院墙。 “大妹,院门锁着打不开怎么办?”他的目光瞅了瞅不算高的院墙,却忍不住揉了揉屁股,他可不想再摔上一次,而且他能再翻一次墙,大妹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也跟着翻墙吧。 凌决出去的时候还飞着雪,没叫秋麦出来关院门,想着自己一会儿就能回来,便从外面锁了院门。 哪知他这一去一个时辰了,也不见回来。 “把门撬开。”秋麦霸气的回应,手上已经拿了一把锄头从屋里出来,“他没回来,我们总不能一直在院子里等。” “哦……好,我来撬门。”秋盛认同的点头,咚咚咚的跑去接住秋麦手上的锄头,举着锄头又蹬蹬蹬的跑到院门前。 咔嚓,院门外传来清脆的声响,院门被推开,就见头戴斗笠,拎着个竹篮子的凌决走了进来。 光线很微弱,但凌决还是一眼认出了秋盛,以及他手上还举着的东西,“你拿着锄头要做什么?” “撬门啊!”秋盛如实回答,把锄头往旁边一扔,瞅了眼凌决的身后,他问:“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们都准备出去找你了。” 凌决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伸手从篮子里抓了一个东西出来。 天已经黑透了,看不清楚,秋盛低着头凑近,用手拨弄着,睁大眼睛仔细瞧。 腥臭,还黏巴黏巴的。 等秋盛反应过来他手上沾上的可能是血,他赶忙松开手,一脸嫌弃的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在门口捡的一只野鸡。”凌决淡淡的说着,又补充,“估计是被一刀宰了脖子,所以血流得有点儿多。” 又有送上门的东西! 而且还是这么凄惨的模样。 这到底是好意,还是…… 秋家兄妹俩都说不出话来了,就这么看着凌决黑乎乎的身影,却听他继续说:“而且,我在门口还撞见一个人。” 第126章 炖汤绝对香 “哇……”秋盛惊叫出声,他跑到院门口,东张西望,连个鬼影儿都没看见。 “人呢,你撞见谁了?”秋盛没瞅见人,又转过头来问凌决。 凌决一手提着竹篮子,一手拿着没脖子鲜血淋淋的野鸡,往厨房走去,顺口应着秋盛的话:“他跑了,我没追的上。” “哇……”秋盛跳脚,又叫了一声,拉上院门就去追凌决,“你不是会功夫吗,你跑的那么快,居然没追的上?” 秋盛追着进了厨房,秋麦已经点了一把火,涮锅给凌决煮饺子。 凌决把没脖子的野鸡放到案板上,就去洗手。 厨房里,油灯闪烁,秋盛这才看清楚,凌决拎回来的是一只黑毛野鸡,个头肥大,黑的发亮的毛羽被殷红的血粘着沾成了一团一团的,看着有些瘆人。 一大碗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秋麦等凌决吃完了,才开口说:“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儿?” 便听凌决缓缓道来:“我去林三叔家,一去一回也差不多就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想着天冷,也没耽搁。” “那你咋这么久才回来?”秋盛插话追问。 “我回来的时候,刚从小路拐过来,就远远的看到一个人扔了一个东西在门前,他许是瞧见了我,赶忙就走了。” 凌决慢慢的解释,“我本没有多想,还以为就是附近谁家的人,可走到门前一看,雪地里的竟然是一只没了脖子的黑毛野鸡,鲜血还在淌,我捡起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呢。” “啥,我怎么没遇见?”秋盛回来的时间,和凌决从林三叔家回来的时间应该也相差不多,也就前后脚的事儿。 凌决摇头,他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到那只野鸡,赶忙去追那人,谁知他功夫不错,感觉到我追来,速度越发的快,我追了许久,也没追得上,就只能拎着野鸡回来了。” 这应该就是那个扔了兔子在门前的人了,先前那只兔子还好说,可这砍了头的野鸡,扔在门上怎么有点儿不怀好意的感觉呢。 秋麦瞅了几眼扔在案板上可怜兮兮的野鸡,她问:“是村子里的人吗?” 凌决摊手,“我没见过,不认识。” 他在十里堡也就待了几个月,鲜少出门,村子里的人也认不全。 “他身型普通,有些削瘦,我若是再见到,可能是认得出来的。”凌决继续说。 秋麦点头,人已经跑了,想要知道是谁,也只能等他下次冒出泡来。 如今天冷,大家都关门闭户的,不过也快开春了,等雪化了,都忙着出来种地,到时候再去村子里走上一遭,说不定就能认出来。 “那你没事儿多去村子里转转,我就不信把他给揪不出来,等知道是谁了,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这是安得什么心,竟然有人往别人门上扔砍了头的鸡。” 秋盛越说越激动,起身跑到案板上,抓了那只断头鸡,摆在凌决面前,道:“这东西你也给捡回来了,没点儿忌讳。” 凌决这是不懂了,鸡是新鲜的,又肥又大,只是被宰了头,这有什么忌讳的? 他问秋麦:“鸡肉我看过,没毒没毛病的,这是有什么忌讳,不能往屋里拿吗?” 秋麦拨弄了一下没沾上血的毛羽,鸡肉是好的,山里的老野鸡,炖汤那绝对香得没话说。 “如今这年头,有多少人因为缺了一口吃食而饿死,送上门的肉,只是模样太瘆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秋麦觉得,这没什么好讲究的,只要没毒,人家不怀好意,又能害了他们什么,难道人家是刻意多送些肉来,让他们长成大胖子? 秋盛歪着头想了想,大妹说得对。 他把野鸡又提着,扔回了案板上,转身坐回了板凳上。 就听到凌决问:“你不是去私塾读书了么,怎么回来了?” 凌决从进院子看到秋盛就想问这个问题的,这会儿,野鸡的事情说清楚了,目光自然转移到了秋盛身上。 秋麦也问:“对呀,大哥,你还没说呢,为什么你回来了,还是翻院墙进来的?还有,你刚刚穿的那破袄子是怎么回事儿? 秋麦从秋盛回来,就想要问他了,奈何秋盛不说,苗苗和果果在,她也不好追问。 这一会儿凌决开了口,她也就把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全问出来了。 秋盛眨眨眼,看看秋麦,又看看凌决,这才勉强解释:“咳,我是去私塾了啊,可今儿不是苗苗和果果的生辰嘛,于是我就回来…我就跟先生告了假回来的。” “对,我跟先生告了假回来的。”秋盛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也大了几分。 秋麦也没多想,笑笑继续问:“你才去私塾,先生便让你告假回来呀?” “当然,先生对我好。”秋盛笑,又补充,“我想也是因为大妹你给装的那一包蘑菇吧。” 这些事儿,还真是从古至今都一样啊,秋麦笑笑,又听秋盛解释了一番,说道,袄子是因为走的急,看着下雪了,跟私塾里守门的大爷借的,翻墙自然是因为院门被锁了,他又没钥匙。 想着明儿一大早,秋盛还要回私塾里,秋麦也就没在问什么,催着他去睡觉。 初七那日飘飞的雪,是这个寒冬最后一场雪。几日暖阳,地上的积雪慢慢融化,外面却比飘雪的日子还要冷。 拉开房门,秋麦忍不住的一个哆嗦,抬眼看,房顶、院墙或是屋外的树上,都已经看不到皑皑白雪了,只有墙角边上还能隐约看到些白的。 正月十五,秋麦如常的炖了汤,去探望林三叔。 冰雪融化,春回大地,十里堡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 秋麦边走边瞧,才走到林三叔家院坝边,就听到屋子里林三叔爽朗的笑声。 “林三叔,这是有什么喜事儿呢?”秋麦站在院坝里,就大声喊着。 “麦丫头来啦,哈哈……”林三叔的笑声由远及近,半掩着的房门拉开,林三叔竟然拄着拐下地了。 “你慢点儿,慢点儿,瞧你嘚瑟的。”林三婶念叨着,就要去扶着林三叔。 “不用不用,担心个啥,都好了。”林三叔不要林三婶搀扶,赶忙抽开了手臂。 不过月余,林三叔拄着拐竟然能下地了,秋麦也是欣喜,她把提着的篮子递给林三婶,看着林三叔说道:“林三叔,你的腿可还疼,周郎中来看过了吗?” 第127章 春暖花开 周郎中来看过之后,高兴得紧,他先后医治了两个摔断了腿的病人,都断定要两三个月才能下地。 凌决年轻,身体底子好,二十来天就下地了,林三叔年纪稍大一点儿,也不过月余。 简直是奇迹嘛,他很是怀疑,他的医术是不是精进得太厉害了。 不行不行,他得去找师兄好好切磋一番。 周郎中匆匆的走了。 被周郎中宣布,可以适量下地活动的林三叔真是笑得开怀。 “看吧看吧,我说我一个月就能下地,你还不信,现在大夫也来看过了,没问题,我觉得我就是蹦上几圈,都是小事儿。” 林三叔简直就是各种嘚瑟啊! “就你能耐。”林三婶瞪了林三叔一眼,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笑。 能下地就好啊,这个家本就难,已经没有银钱抓药了,原本想着开春了能帮着秋麦兄妹种地,可这一遭,还要靠着秋麦几个孩子隔三差五的送些吃食来。 再养养,再养养也能干活了,总算是熬过来了。 春来了,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秋麦替林三叔高兴,在林家待了好一会儿,又往堂叔公秋望家去了一趟。 秋麦去的时候,秋虎在坡上放牛,冬雪天,大牛一直都被关在屋里,雪化了,总算是可以出来活动了。 秋麦过来,是想要托秋虎帮个忙,跑几趟去买些酒缸子回来。 既然决定了酿酒创业,那么就要好好做起来。 酿酒的粮食年前就买了不少,家里那几口酒缸子也都满上了,可酒这东西,越陈越香,刚起步的时候只能卖新酿的酒,要做好做大,却也还要有自己的底蕴窖藏。 秋虎自然也是爽快的答应了,他的牛车本就是帮人拉货的,帮外人是帮,帮着自家人,更是帮了。 春天的早上,每一天睁开眼,都能看到惊喜。 雪才融化,院子里竟然冒出了嫩绿色的小苗,春天悄悄的来了,野草也开始疯涨了。 秋麦蹲下身子,拨动着稚嫩幼小的苗儿,心里却突然有了个想法。 四下张望,自家院子挺宽敞的,却是土坝子,没有铺石板,也不能晒粮食,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一片。 不如把院子的一边改成一片菜地,种点儿蔬菜。 家里的地都在东山坡上,离得太远了,若是种点儿菜,想去拔一株菜,还得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可不方便。 秋麦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可行,面上不自觉的挂上了笑容。 院子里若是挖个两行土,还很宽敞。 旁边栽上一颗树,等枝繁叶茂时,夏日里就可以在树下纳凉。 若是能再搭个葡萄架子就好了,可是她在村子里没见过葡萄这东西。 隐约记得以前在书上看过,葡萄是张骞出使西域时,从大宛国带回来的。 她现在生活的地方,跟她以前学过的历史不一样,但看发展,要比西汉时期先进文明。 等下次去镇子上的时候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够买到葡萄种子或者小苗。 吃过早饭,秋麦就站在院子里大声喊着:“凌决……凌决……” 凌决还没出来,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的跑出来了。 苗苗和果果四岁了,走路也越发的稳当了,高高的门坎轻松的翻过了,欢欢喜喜的跑到秋麦跟前儿,苗苗仰着头问:“大姐,你叫凌决哥哥做什么?” “叫凌决哥哥出来挖地,我们在院子里开两行地,种些白菜和小葱。”秋麦说着,见凌决已经出来了,她冲他招招手,又给苗苗和果果指了指院墙边的空地,说道:“我们在这里种些自己吃的菜,再在旁边栽一颗树,等到夏天出大太阳的时候,茂密的树叶就可以给我们遮阴了。” “好啊,好啊!”苗苗拍手跳,高兴的叫好。 果果也喜滋滋的,他偏着脑袋想了想,说:“种梨树吧,梨花白白的,梨子甜甜的。” 苗苗却摇头,“不要,种桃树,种桃树,苗苗喜欢粉粉的桃花,桃花漂亮。” “不种桃树好不好,桃子好酸,而且桃树长得不高。”果果拉了苗苗的手,跟苗苗商量。 苗苗噘着小嘴,不同意,“就种桃树,桃花好看。” 没得到苗苗的同意,果果一脸纠结,继续劝:“梨花也很好看啊,而且梨子好吃,甜甜的,你不是喜欢吃梨吗?” “可是我更喜欢看桃花呀!”苗苗笑得甜甜的说。 “那怎么办呀?”果果也惆怅了,他想让着苗苗,种苗苗喜欢的桃树,可他又想种一棵自己喜欢的梨树呢。 秋麦看着两个小家伙那模样,忍不住的笑,她拍拍手,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过来。” 秋麦把苗苗和果果叫道跟前儿,继续说:“苗苗喜欢桃树,果果喜欢梨树,那我们就在院子里栽两棵树。” “好棒哦!”争执得到了解决,两个小家伙都欢喜得跳了起来。 “但是种好了树,你要照顾它们哦,要给它们浇水,给它们施肥。” 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齐声应道:“好!” 声音稚嫩清脆。 把锄头扔给凌决,秋麦手里拿着一把铲子,在地上划了两道痕迹,“就把这一块儿地挖开,再去地里弄几框土过来就可以了。” 秋麦说着,便开始动手铲土。 凌决拿着锄头,看秋麦的动作,比划了一下,却发现他手上的工具和秋麦用的不一样。 这活儿他可干不来,甚至他曾想都没想过,他这一辈子,还有机会扛着锄头去挖地。 “这个怎么用?”等秋麦忙活了半天,现在旁边的凌决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问。 秋麦一脸懵的抬头,就看到凌决的脸色有些臭。 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突然忍不住的噗嗤笑了,她笑得欢乐,指着凌决道:“你居然,你居然不会用锄头。” 凌决“……” 第128章 酒生意 春雨绵绵,仿佛有魔力一般唤醒了沉睡的万物。 秋家后院里,才撒下去五六天的菜籽已经冒出嫩嫩的脑袋了,旁边新栽种的桃树苗和梨树苗也都长了嫩笋,即将抽出新的枝条。 秋麦蹲在菜地边上,把菜苗间隙中长出来的野草拔掉。 雨后初晴,灿烂的阳光洒下,温暖而明亮。 院门外传来了老牛的叫声。 秋麦站起身,拍了拍沾了一手的嫩草,等了这半天,总算是来了。 今儿刚好二月初一,过完年一整月,是和萧墨白约定了,上门取酒的日子。 凌决带着苗苗和果果出去跑步去了,她怕取酒的人来了家里没人,便一直在家里等着。 酒是年前就酿好的,新酿的粮食酒,算不算绝品,却比寻常酒坊酿制的酒水要好上许多。 寒冬,十里堡大雪封山,进出村子的路垮塌,缺衣少粮,一直到临近过年,才修好了路,秋家兄妹和凌决去镇子里采买了不少的米粮,也就趁着那几日,酿了两坛子酒。 来拉酒的人秋麦并不认识,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消瘦,面容严肃,经他介绍,此人乃是萧家在五柳镇新建酒楼醉仙楼的胡掌柜。 他虽然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对秋麦还算客气,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小孩子而怠慢,想来是萧墨白交代过。 胡掌柜身后跟着三人,一个赶车的车夫已经年过半百,头发斑白,佝腰驼背。另外两个青衣小厮,一个呆头呆脑,面无表情的伫立在牛车边上;一个低眉敛目,假装正紧,眉眼却灵活的乱动着,四处打量。 秋麦的目光扫过一行人,正巧就撞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熟人啊,那眼珠子滴溜溜转的青衣小厮不就是杏林阁方掌柜的侄子么,秋麦还记得,他叫方顺。 碰见老熟人,秋麦想回以微笑,却见胡掌柜转头那一刹那,方顺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一本正经。 “你们两个,随秋姑娘去抬酒,仔细着点儿,若是把酒缸子摔了,看我回去不打烂你们的皮。”胡掌柜严肃的指着两个青衣小厮吩咐。 方顺子和另外一个小厮便乖乖的应了声。 秋麦领着两人进了院子去抬酒,酒缸子是提前放在屋檐下的,两人抬起一坛酒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抬了另外一坛子酒。 动作还算麻溜,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酒我们装好了,秋姑娘,这是我们公子让我给你的酒钱,一共五两银子,你点一点。”胡掌柜见秋麦出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布荷包。 秋麦接过荷包,拉开瞅了一眼,里面躺着五粒碎银子,应该是足秤的。 她的面上忍不住的笑了,萧墨白说话还是算话的,给足了银子,这五两银子她收得安心,因为她可以保证,她的酒绝对不会让他后悔。 “辛苦胡掌柜跑一趟,不如进屋去喝碗水。”秋麦把银子揣进兜里,心情愉悦,便和胡掌柜客气了一句。 胡掌柜神色依旧严肃,也不跟秋麦多说,只道:“银货两讫,天色不早,我们便归去。” 他说完,转身便要上车。 “掌柜的,小的,小的想出恭,您等小的一会儿可好?”站在旁边脊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方顺突然开口。 四周有片刻的安静,胡掌柜的脸臭的仿佛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味道。 “去。” “谢胡掌柜。” 方顺不苟言笑的跟胡掌柜道了谢,便往秋麦家院子跑。 秋麦站在门口,不进去也不好,进去吧,又不想。 偏头,就瞧见方顺子站在院子里冲她招手。 “茅厕就在那附房的后面。”秋麦黑着脸,不情愿的进了院子,指了指院子最边上破旧的附房,对方顺说。 方顺连忙摇手,小声说着,“我不去茅厕。” 他说着,偏头瞅了一眼门外,见那几人都面无表情的等着,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上下打量了一下院子,开口说道:“嘿,你们原来住在这里啊,好远哦,那边就是你说的大山啊?” 方顺在原地转了一圈,仰头望着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继续追问:“拉车的狮子呢,还有你家看门的狼呢?” “我可一直惦记着想要来看看,我都没见过狮子长什么样儿,会不会咬人啊?” 方顺一连十万个为什么,叽里呱啦问了一长串。 秋麦嘴角抽抽,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方顺嘛,不过刚刚那做作的模样…… “你不是跟着你叔叔在杏林阁吗,怎么又混到胡掌柜身边,跟着跑这儿来了?”秋麦没有回答方顺那一系列问题,反而问了方顺。 “我叔叔觉得我的性子不适合留在医馆,就去求了公子,公子留了我在身边,现在我可是公子跟前儿的人了。”方顺应着,笑得得意,继续说:“至于我能过来,那自然也是公子的妙计,公子说,那胡掌柜眼神儿有问题,他要靠着看别人的表情才能记住人的,只要你没表情,他就认不得你的脸。” “所以我就打晕了另外一个原本要跟着胡掌柜过来的小厮,嘿嘿,他也没认出来。” 还有这样的吗? 秋麦眨眼,看着方顺问:“你说的公子是萧墨白吧,他不是你们的少东家嘛,他要让谁来拉酒,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那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那胡掌柜总是板着一张脸,还不喜别人笑,什么事都喜欢到老爷面前去打小报告,少爷可烦他了,少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被胡掌柜给认出来。”方顺解释。 “这点小事儿,你们少爷难道还会被训斥不成?” 秋麦觉得奇怪,便问了出来。 就见方顺摊手,一脸深沉的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咯。” 秋麦翻了个白眼,没继续刚刚的话题,问道:“你进来好一会儿了,也不怕那胡掌柜发火了。” “不急不急,”方顺摇头,见他在身上摸了一下,取出一个绢丝包着的物件递了过来,“咯,这是公子托我带给你了,谢你那一腿狍子肉的。” 居然还有谢礼收。 秋麦接了东西,翻开看,一方白色素绢丝里还裹着一层,也是一条白色素绢丝,里面还包着一物,她拆开仔细一瞧,脸却黑了。 第129章 十里堡的希望 纯白色的绢丝手绢大小,包裹了两层,摊开,里面躺着的却是一朵绢花。 粉嫩的杜鹃花,漂亮得跟鲜活的一般。 ‘应该是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吧!’秋麦这般想,可这东西对她来说有何用? 为着吃饱穿暖而惆怅,她现在的目标是赚银子,这些花花饰物还真是喜欢不上来。 更何况,她现在的模样吧,蜡黄的皮肤变得光滑了一些,发质也不像以前那样稻草一般,漏风的牙齿长出来了,可离着标致或者漂亮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是带上这么朵绢花出去,总是会很碍眼的。 更重要的是,她不是真的八岁,她已经过了喜欢这些花花饰物的年纪了。 秋麦捧着一朵对她来说一文不值的绢花,脸色神情变幻莫测。 方顺却没看懂她的神情,得意的笑道:“嘿嘿,怎么样,喜欢吧。” “公子说了,你看到这东西,肯定高兴坏了,这可是他从二小姐手上抢来的。” “呵呵……”秋麦干笑两声,萧墨白是个不靠谱的,哪有送姑娘家谢礼送这绢花的,也就是秋麦才八岁,山村里也没那么多讲究,若是大户人家,只怕这送东西的人要被打出去不说,以后也不再往来了。 不过,秋麦也知道,萧墨白纯粹的一片好意,有来有往,她送出去一腿狍子肉,好歹不是有去无回了。 “东西我收了,替我谢谢你家公子,以后来拉酒,带上银子就好了。” 不管什么时候,银子总才是最靠谱的。 送走了胡掌柜一行人,秋麦掏出新赚得的五两银子,拿在手中掂了几下,心里美滋滋的。 她有那么一个无敌金手指,酿酒还真是最好的出路,普通的粮食酒萧墨白肯出了这么大价钱,她知道,这也算是萧墨白对他们的小小照顾。 看来她还得想些法子,酿制一些比较有特色的酒。 古韵她是没办法了,可她这个从未来苏醒的灵魂,新奇总还是能够这个时代的人带来不少的。 有些材料现在没有,可就地取材,还是小事儿一桩。 春日里花开的正旺盛,林三叔家的院子边上有两三株桃树。 苗苗看见了,蹦蹦哒哒的就要去捡花花,秋麦拦也拦不住,只能追着小家伙到了树下。 淡淡清香萦绕,风一吹,桃花瓣扑扑簌簌的飘落。 苗苗欢喜极了,抓了满手的桃花瓣儿,咯吱的笑着,蹦着,像是个小精灵一般。 秋麦看着苗苗的小模样,灵机一动,面露欣喜,去问林三婶要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平整的铺在了桃树下。 飘飞的花瓣,扬扬洒洒落在了纱布上,不一会儿,白色的纱布铺上了一层粉色。 收集的花瓣是准备拿来酿酒的,她的第一种特色鲜酿——落桃仙子,即将问世。 …… 天气越发的暖和了,厚厚的棉衣换成了夹棉的春衫。 村子里很热闹,田间地头野草都长出来了,白的、黄的野花争相开放着,人们扛着锄头忙活着翻地。 虽然种粮还没有着落,但春种是一年的希望,所有人都干劲十足的期待着新的一年的秋收。 秋麦和凌决也扛着锄头出门了。 分家的时候,他们兄妹分到的地有十三亩之多,都在东山坡上,其中有四亩沙土。 坡上风大,又缺水,沙土保水性差,基本上是种不出什么的,可秋麦后来在土边发现了山药,挖了不少出来卖了,却也留了些种,想的就是来年开春种上一些。 其他的地要种什么,秋麦还没有想好,村子里居多的作物是水稻、芋头、高粱和麦子。 田里种水稻,田坎边上种一些芋头,土里就种高粱和麦子。 麦子是秋播,十里堡经历了那一场兵匪的洗劫,到处荒凉,去年秋天,只怕没几家人播种了麦子的。 许多人家都念叨着,今年就只能全部种高粱了。 好在高粱虽然最不值价,收成却比麦子要好。 “麦丫头,你咋还在这儿呢?” 秋麦和凌决正忙活着,她听见有人在叫,回头,就见坡下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干瘦小子,是住在东上坡下李阿桂李叔家的儿子李贵生。 李阿桂长得干瘦,为人却热情,之前帮着秋麦家砌了墙,又帮着打过葛粉。 李贵生随他爹,长得干瘦,为人却很热心。 他站在坡下冲着秋麦招手,大声喊着:“赶紧的,麦丫头,去里正家院子里,朝廷发种粮了,有差爷带着种粮过来,村子里的人都去了。” 发种粮?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啊。 “好勒,谢谢贵生哥,我这就过去。”秋麦站在坡上,应了李贵生的话。 “赶紧的啊,我这还回去叫我娘呢,先走了……”李贵生欢欢喜喜的说着,就往旁边的小路跑了去。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 去年秋天,眼看着粮食收成的时节了,浩浩荡荡的卫国兵匪一路洗劫,抢走了无数百姓的生路,让本可以过一个安稳年的人家吃起了野草树皮。 寒冬难熬,不知道冻死饿死了多少人,熬过了寒冬,也总算是等来了真正的希望。 “走,我们去看看。” 凌决自然是听秋麦的,扛着锄头便跟在秋麦身后。 里正家院坝宽敞,坝子里种了一棵高大的黄角树,挨着黄角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院门口更是有人进进出出,却都面带笑意。 “人还真是多啊!”秋麦感叹。 村子里几十户人家,挨得近的秋麦都认识,也有些住的远的只是觉得面熟,却叫不出名字。 秋麦和凌决往院子里面走。 边上,站着一个老大娘,拽着一个媳妇子的手,说着话:“熬了大半年,总算是熬出头了,我家的地都挖好了,可为着买不起种子,到处又借不到,愁的没法子了。” 老大娘说这话的时候,激动地眼含泪花了。 秋麦却沉默了,其实,这还只是开始,等这些种子种下去,还要再等上半年,这半年,才更是更难熬。 “麦丫头来啦?”有人抱着一小袋粮种喜滋滋的走了,也有人往人堆里扎。 认识的打声招呼,不认识的也就笑笑,高兴的事儿,大家都欢乐。 第130章 抢粮种 “麦丫头……”林三婶从人群里挤出来,面上带着笑,说着:“我上你们门上来找你,秋婆婆说你去地里了,我还准备过来叫你,正好遇上贵生,他要回去通知他娘,就让他顺道过来叫了你,咯,我给你们带了布袋子。” 林家也难,林三叔腿伤初愈,家里还欠着周郎中药钱,开春的粮种更是没有着落。 正愁着,朝廷却发了种粮下来,喜得林三婶眉梢眼角敛不住的笑意。 她塞给秋麦两个布袋子,说着:“也不知道会发多少粮种,我怕不够,还拿了好几个。” 秋麦道了谢,抱着布袋子,便涌入了拥挤的人群。等一拨人散开,秋麦和凌决总算是被人群推攘着挤到了前面。 人群围着的是一个长案,长案挨着高大的黄角树摆放,树边停着一辆牛车,车板上垒了一摞粗麻袋子。 长案上也堆着几个粗麻袋子,粮种有小麦,水稻,高粱等几个寻常的,还有一两个堆在旁边无人问津的袋子。 “听说这小麦可是特地从北方弄过来的春小麦,现在种正好,我老娘昨儿还骂着,今年没种了麦子,到时候拿什么缴粮呢。”人群里有人叨咕着。 推推攘攘的,耳边又传来不知道是谁的问话声:“那边鼓鼓囊囊的袋子里装的是啥?” 边上就有个汉子扯着粗犷的声音答应着:“听差爷说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新粮种呢,我刚刚瞅了一下,以前没见过,也不认识。” “新粮种啊,跟水稻小麦一样吗?”又有人好奇了,出声问。 “不一样不一样,长得跟芋头倒还有些像。”答话的回头瞅了一眼,大家都认识,认出问话的人,咦了一声,“咦,你家田地多,这是想要弄一些回去试试?” “我家田地多,人也多啊,种的那点儿缴了粮,哪里还够得上吃,怎么敢去种这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对啊对啊,都不知道怎么种,产量如何,若是糟蹋了,不是只能活活饿死嘛。” 听到这几人这么说,其他围着等待分粮种的人也是对那新品种没了兴趣,毕竟有小麦和水稻这等好粮种可以选,谁会去选不知道有没有收成的东西。 秋麦被挤到了长案边上,她顺手拉开堆在长案上的麻袋看,那所谓装着新粮种的袋子里,装着的居然是大半袋子红皮番薯,里面还混着好几个土豆,长得坑坑洼洼的,又沾了泥,看着黑乎乎的,不懂的估计也分不清这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了。 她在镇子上的西市去逛过,没见过这两样东西,原来是才传过来,还没有广泛推广种植。 “别挤啊,别挤,每家都有。”来发粮的是个干瘦的年轻衙役,没什么威严气势,不停的招呼着,村民们却没几个搭理的。 别人不认识,可这个换了芯儿的秋麦姑娘认识啊,她喜欢吃烤地瓜,也喜欢吃炸薯条,自然不会错过这两样东西。 “麦丫头,怎么样,是选上些水稻和小麦种子吗,你家可有两亩水田,旱地多,发的这点儿种子肯定是不够的,水稻种还是能给够你那两亩地种的。” 秋麦家分家还是里正给判的,家里有几分田地,里正自然是清楚的。 秋麦刚想张口,一道甜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韩爷爷,我们家全要了这个。” 秋乔穿的是一件蓝色碎花春衫,梳了两个辫子,笑容甜甜,模样可人。 里正韩老爷子抬头看了看秋乔身后,还算和善的问:“是乔乔啊,你家大人来了吗?” 秋乔的脸色立刻有些难看,凭什么麦丫头来,里正就直接问她选什么,自己却被瞧轻了,还让叫大人过来。 不爽归不爽,秋乔还是用甜甜的声音说着,“韩爷爷我娘就在边上呢,我能做主。” “哦……”里正点点头,也不与她多说。 秋乔得意的冲秋麦一笑,‘哼,麦丫头,这一世我总算是抢在了你前面,你看着吧,我会抢走你的一切的。’ 秋乔想着,伸手就去拖放在长案上装番薯的粗布袋子。 那守在一边的年轻衙役一棒打来,也不顾对方是个女孩子,白皙的手背瞬间出现一条红印。 “哎呀……”秋乔被打疼了,泪水盈眶,楚楚可怜的模样。 四周都安静下来了,齐刷刷的都看着秋乔。 她面上有些臊得慌,半低了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对着里正韩老爷子喊着:“韩爷爷,我可是给你说好了,我们家要这些粮种的。” 秋乔说得可怜,语带哭腔,听得村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替她抱不平。 “这差爷怎么打人了?” “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下得去手呢……” 韩老爷子本不想管,可看人群都瞧着这边,指了指秋乔说:“哎呀,你这丫头也是性急,你要这粮种,就拿袋子来装嘛,每家每户分的粮都是定额的,总不能把一包都拿了去啊。” 秋乔气得眼睛都瞪大了,还有这茬子事儿。 “哦……对嘛,乔乔,你的布袋子呢?”听里正这么一说,大家又都觉得合理,说叨着,也不理会秋乔,各自去领自己的粮种去了。 秋乔轻咬唇角,敛去了不愉之意,叫了里正:“韩爷爷,这东西看着也没人要,你就一起给我呗。” “我可不能坏了规矩。”里正不喜秋老三那一房人,但看秋乔乖巧,对她还算是活颜悦色,可她不懂分寸,便也没了耐心。 索性挪到了旁边去。 那干瘦的年轻衙役便上前一步,生硬的问道:“布袋子拿出来,给你装。”秋乔不情愿的掏出一个布袋子,看着那干瘦衙役捡了约莫二十个番薯装进布袋子里,挂在称上秤了一下,又从布袋子里捡了一个大的出来,才递给秋乔。 “大哥,你再给我几个呗,我家里人多,弟弟年幼,奶奶老迈,一家子都可怜。” 秋乔扮可怜,装乖巧,可无论她怎么说,那位干瘦衙役只有一个反应,假装没听见。 秋乔好话说尽,气得不行,甩脸就走。 秋麦走过去,递上布袋子,说道:“麻烦这位大哥,我要一点儿番薯和水稻种。” “姑娘认得这东西啊?”那干瘦的冷面年轻衙役竟然开口了,而且他根本不是个冷面嘛,分明笑了。 第131章 探望秋盛 秋麦一愣,糟了,怎么把名字说出来了,还不知道这个时代这东西的叫法是不是一样的呢。 “也是听人说起过,但我也没见过实物,只是猜测的,听说里面的肉脆脆的,甜甜的,可以生吃呢。”秋麦尽量装作不知的解释了两句。 “是啊,这东西叫甘薯,好吃是好吃,就是产量太低了,昨儿年县城周围就有人试着种过,可产量太低了。” 那干瘦衙役说着话,捡了差不多也有二十个番薯装进了布袋子,又让旁边的人装了差不多十斤左右的水稻种。 鼓鼓囊囊的一大袋子,秋麦提不动,跟在身后的凌决赶忙出手,帮忙拎着布袋子。 院子里依然是那么热闹,秋麦领了粮种,便和凌决挤出了人群,刚出了里正家院子,遇上了周郎中。 秋麦笑着跟周郎中打招呼:“周郎中,你也过来领粮种呢?” 他的目光却先瞧上了凌决,这小子这腿脚,哪里看得出半分像是受过伤的,也才几个月,恢复得也太好了吧。 周郎中瞧着凌决的腿看了好几眼,才抬了头,笑道:“哈哈,我老头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没田地,领粮种干啥。” 他笑着捋了捋心爱的胡须,将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番,“我这是特地过来寻你的,你上次问我那事儿,我可是记在心上的。” 他边说着话,从怀里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递给秋麦。 这是一纸药方,纸张已经褶皱不堪,字却苍劲峻逸,秋麦认得,是林涵写的。 春来,祖奶奶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可眼睛看不见,生活总有很多不方便,老祖奶奶并不是天生眼瞎,眼睛也不曾受过伤。 秋麦想着,说不定顾大夫有法子医治呢,上次在林三叔家遇上周郎中,便托了周郎中替她问问。 这个时代的医术定然要落后许多,秋麦并没有报太大希望,却没想到周郎中这么快就把药方子带了过来。 她欣喜的展开药方子,仔细瞧了一下,发现这些字她也猜不出几个来。 将皱巴巴的药方子折叠了一下,装进衣兜里,手顺便掏了一下衣兜,空空如也。 她和凌决是在坡上挖土的时候被人叫到这边来领粮种的,身上也没带银钱。 “周郎中,你看这诊金是多少,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周郎中摆摆手,哈哈大笑:“哈哈,我师兄说了,不收你诊金,但是再三叮嘱了,若是你老祖奶奶眼睛好了,一定要给他送上一坛子你家酿的酒去。” “那是应当的,顾大夫于我们一家有恩,便是送上十坛子酒,也是应当的。” “这好啊,到时候别忘了老夫这个跑腿人就好了。”周郎中开怀大笑,又提醒了秋麦。“这药方子上有两味药材也那儿也没有,你们要抓药,还得去镇上。” 周郎中也是个好酒的,秋麦也不吝啬酒水,笑着和周郎中说道:“周郎中你放心,我酿好了酒,就给你送过来,保准让你喝个痛快。” ………… “明儿,我跟你一块儿去镇子上。”知道秋麦明天就准备去镇子上给老祖奶奶抓药,凌决说道。 秋麦点头,应了,“好。” 要去镇子上给老祖奶奶抓药,也正巧了,家里又快断粮了,当然不是吃的粮,而是酿酒用的。 厨房边上垮塌了一截的附房已经没有堆放柴火了,收拾得干干净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排排酒缸子。 秋麦答应一个月给醉仙楼供五坛酒,第一个月很顺利,胡掌柜分三次拉走了五坛子酒,秋麦得到了十三两银子,扣掉买粮和酒缸子的钱,净赚八两银子。 第二个月、第三个月的酒秋麦都已经酿制好了,家里也没有更宽的地方摆放酒缸子,秋麦琢磨着,是不是得找块儿地建个酒厂。 当然这也是往远了想,现在她在忙着煎饼子。 想着明儿要去镇子上,秋麦也琢磨着,想去看望一下秋盛。 秋盛大年初三就去了私塾,初七的时候回来过一次,转眼间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在私塾里过得习惯不。 秋麦给秋盛收拾了一些单衣,又想着多准备些吃食带过去。 大块的肉切下来,放在配好的香料里卤煮一下,捞出来放干,简单的卤肉就做好了。 秋麦又瞧着田间坎子上淸明菜长出来了,忍不住的跑去摘了不少,便忙活着做淸明菜饼子。 凌决精准的把控着灶火。 淸明菜掐的嫩尖,切细了和糯米粉一起添水搅拌,再用小勺子舀了混好的米糊摊在热锅上。 苗苗和果果自然守在灶边上,两个小家伙也是乖巧,听着秋麦说要去看望秋盛,也不馋嘴了,都说把饼子带去给秋盛吃。 “大姐,你带我们一起去看大哥好不好?”灶边,秋麦忙活着煎饼子,苗苗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明眸祈求的看着秋麦,那小模样,秋麦真怕自己一拒绝,她就会哭出来。 “我也好想去看大哥。”果果拽着苗苗的衣衫,挨着苗苗站着,同样祈求的看着秋麦。 “不可以哦,大哥是在镇子上的私塾里读书,镇子离十里堡很远的,而且牛车颠簸,你们两个不怕屁屁被颠得很疼吗?” “我不怕疼,我就是想大哥了。” “可是我们都走了,就没有人陪老祖奶奶了,你们两个难道不要在家陪老祖奶奶吗?” 听到要在家里陪老祖奶奶,苗苗和果果才犹豫的转头看了看坐在桌子边上的老祖奶奶。 秋楚氏也听到了几个孩子的对话,她也说道:“对啊,苗苗和果果啊,你们若是走了,老祖奶奶就只能一个人在家里了,就没有人陪我了。” 苗苗犹豫,看看老祖奶奶,又看看秋麦,像是下了好大一个决心,重重的点头说道:“好,我在家陪老祖奶奶,大姐,你一定要告诉大哥,我很想他。”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很想大哥,大姐,你要告诉大哥哦。”果果附和。 第二天,秋麦和凌决一起搭的秋虎的牛车去镇子上。 秋麦带着大包小包的,可惜,却没见着秋盛。 第132章 规划酒厂 秋麦忙活了许久,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可是私塾里守得严,看门的老头油盐不进,连托他带个东西都不肯。 最后还是秋麦报出了宋童龄舅舅的名字,那看门的老头才勉强同意把东西交给宋童龄的舅舅。 还好秋麦临去之前担心找不到秋盛,去宋家问过宋大伯宋童龄舅舅的名字。 ………… 春日里的时光,溜得总是很快。 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秋麦站起身来,瞅了一下天,太阳西去,已经是大半个下午了。 忙了这大半天,她和凌决也不曾歇息,回头对边上还在翻地的凌决道:“我去周围转转,你也歇会儿。” 凌决功夫不错,体力好,拿着锄头的动作有些不规范,挖地却还是一把好手。 坡上十三亩旱地,挖了两亩沙地种山药,又在山药旁边开了一小块土点了土豆。 为着以后扦插方便,苕母就埋在路边的一块土里。 秋麦沿着土沟往林子里面走。 冰雪融化后,春天的万物生长最是快,此刻山里的蘑菇也该是长得正旺盛的时候。 东山坡上这片林子,她也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弯腰灵活的穿梭在树木之间,有灿烂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斑驳的洒在铺了枯叶的地上。 这一次她是有备而来,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布袋子,欢欢喜喜的捡了枯木上长势喜人的木耳,又一路往里面探,没多久,布袋子竟然装满了。 林子里树木不高,交错生长着,她一路佝着身子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想要站直了腰背,却觉得酸疼酸疼的,而且这大半天过去了,竟有些口干舌燥。 山里是有听见哗啦啦的水声的,可走了这半天,也没瞧见在哪里。 这会儿口渴,秋麦便追着水声而去,一路拨开挡路的树枝和层层环绕的藤蔓,出现在秋麦面前的竟然是一个清幽的水潭。 雪水才化,远处高山上蜿蜒的山泉水一路流淌而下,汇入潭中。 潭水很静,少有波圈荡起,清透的水面倒映着四周的树木和远处的高山、蓝天白云,绘制成了一幅美丽的画。 秋麦蹲下身子,拘了一捧水,送到嘴边,浅饮了一口,甘甜中竟有一股清香,不比家里用灵珠泡过的灵水差。 忍不住的又拘了一捧水,咕咚咕咚的喝下,解了口渴,才仔细打量起这一片水潭。 水潭很大,被灌木和藤蔓掩盖,竟然从未听闻村子里的人提起过,只怕也少有人知。 沿着水谭边上走,拨开挡路的枝条,走了好大一圈,才听见又有水声流动,和从山上流淌而下的水流声不同,这是水潭的另一边,杂乱堆着的石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月,被水流冲开,,溢出的潭水顺着凌乱的石头一泄而下。 秋麦打量着水谭,东山的另一端是茂密的灌木,并没有开垦田地,而山脚下却已经不是十里堡的地盘,她听村子里的人说过,相邻的村子叫做清泉村,得名于一条蜿蜒穿过村子的泉水。 清泉村地广人稀,村子里有一个庄子,占地极宽,不知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种的全部都是桑树,清泉穿流而过,总是带着淡淡的桑叶清香。 只是,那庄子这几年已经没怎么打理了,如今只留了两个看门的。 这一汪潭水离着十里堡也不算远,只怕十里堡没多少人知道东山坡上有这么一口绝美的潭水吧。 若是能够把潭水引到村子里,在山脚下建一座酒厂还真是不错。 东山上这一汪潭水是高上山汇聚的山泉水流淌下来的,相传清泉村常年水流不断,那么水源的问题就解决了,从村口到东山脚下也有大路,比去她家门前那路还要平整一些。 潭里的水甘甜美味,口感也好,用来极适合用来酿酒。 建酒厂,或者把房子也建到这边来,这里地势宽,视野广,还不用时刻被前院那一家子骚扰。 秋麦越想越觉得美滋滋的,心里想着,等大哥回来,便和他商量一下…… 太阳落坡,天色渐晚。 回去的路上,凌决扛着两把锄头,秋麦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一整天的劳作,他们的面上却没有半点劳累。 凌决体力劲儿好,习武时寒冬酷暑的磨练过,背着百来十斤的石头也健步如飞,干农活虽然生疏,却不觉疲累。 秋麦的体力劲儿就要差太远了,可因着发现了水潭,心中有些小激动,疲惫也一扫而空了。 敲了门,苗苗和果果正在院子里玩耍呢,很快就拉开了门。 两个小家伙黏了过来,“大姐,凌决哥哥你们回来了。” 小旺财又长大了一圈,越发的像狼了,它瞧见从门外走进来的秋麦摇头摆尾,可高兴了,随后看到后一步进来的凌决,跑开了几步,龇牙咧嘴的望着他。 “麦丫头,你们回来了,这是拎着一大包什么了?”老祖奶奶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 她身子越发的健朗,不用拐杖也能走得很稳当了。 秋麦举着手上的布包,晃了晃,笑道:“在东山坡上的树林子里捡了不少的蘑菇,” “你这孩子灵巧,但吃蘑菇也要认准了,越是艳丽的,越是有毒。”老祖奶奶笑着,顺利的迈过了门坎,站在屋檐下。 “不会不会,祖奶奶,你看,我这捡的是香菇和木耳,都很常见的。”秋麦说着话,从袋子里抓了一把香菇木耳出来,捧着给老祖奶奶看,又还想说什么,张开的嘴却不动了。 她愣愣的看着老祖奶奶。 老人精神十足,但毕竟上了年纪,面上难免有许多皱纹,而原本浑浊的双目却越发的清明。 院子里有片刻的安静,秋麦突然丢开了手上的布袋子,捧着的一把香菇木耳也全洒在了地上。 她激动地跑到老祖奶奶跟前,抓着老祖奶奶的手,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老祖奶奶苍老的双眸。 “老祖奶奶,你能看得见我了?”秋麦小心翼翼的问。 第133章 温暖一家人 昨儿才去镇子上抓了药,这第一副药还没喝完,老祖奶奶的眼睛竟然已经好了? 秋麦怎么敢相信啊,那顾大夫莫非是神仙不成? 老祖奶奶的面上带着笑,眸光中却闪烁着激动的泪花,“是啊,看见了,我看见麦丫头了。” 她微微颤抖的抬起手,轻轻的替秋麦把散落的发丝夹在耳后。 一双蜡黄的手上满是皱纹,却格外的温暖。 秋麦的脸颊贴在老祖奶奶的手心,她笑眯着的眸子里泪花闪烁。 太不可思议了,她突然起身,跑到院子里,指着院墙边上开垦的土地里种着的菜苗问,激动的问:“祖奶奶,你看见了吗,院子里刚种的菜苗。” 老祖奶奶满脸慈祥的笑意:“看见了,绿油油的,长势真是喜人呢。” 秋麦的笑容更灿烂了一分,她转过身,又指着院门边上种着的两棵果树,问:“祖奶奶,你看见我们新种的树了吗,你看,两棵树。” “看见了,看见了,梨树上都开了一朵花儿了。”老祖奶奶笑得满怀欣慰,这几个孩子,真是太好了。 “哇,好棒……老祖奶奶可以看到梨树上的花花了。”苗苗听懂了秋麦和老祖奶奶的对话,欢呼着朝着老祖奶奶扑去。 果果随后,扑过去一把将老祖奶奶抱住,小脸儿在老祖奶奶身上亲切的蹭了蹭,才扬起头,一脸天真的问:“老祖奶奶,你真的能看见果果了吗?” 童音稚嫩,模样喜人,果果那可爱的小模样,真是让老祖奶奶心里乐开了花。 “哎哟,祖奶奶瞧瞧,两个粉嘟嘟的娃娃,长得真是漂亮,像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老祖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她将苗苗和果果揽在怀里,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老秋家的孩子,真是个顶个儿的漂亮。 她欢喜,她激动,她以为她这一辈子就是在黑暗里等死,她以为她熬不过这个寒冬的,是这几个孩子,精心的照料她,让她这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老婆子还能看见这春暖花开。 活了大半辈子,她以为她早已看透了生死,可这一刻,她觉得活着真好。 秋麦终于相信了,她笑着将眼角的泪花抹去,走到老祖奶奶的身边,将老祖奶奶以及扑在老祖奶奶怀里的苗苗和果果一起抱着,笑得格外开心。 “呜呜……”旺财站得远远的,看着这一家子,它也高兴的摇头摆尾,蹦蹦跳跳,好想过来凑个热闹,却又怕凌决。 凌决的唇边不自觉的也荡开了笑,眼眸闪烁,他觉得自己打心底里羡慕,这样温暖的一家人,这样简单的小幸福。 ………… 秋家后院的第一大喜事儿,老祖奶奶眼睛好了。 秋麦恨不得去借了锣鼓来敲打一番,昭告天下,老祖奶奶眼睛好了。 当然,这件事儿并没有真的到处张扬,只是自家人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番。 随后,秋麦又去了宋童龄家寻了宋大伯宋安福,请他给宋童龄的舅舅说一声,给秋盛递个话儿,告诉在私塾里的秋盛,老祖奶奶眼睛好了的事儿。 宋安福自然是满口答应了,同时也为秋麦他们高兴。 答应过周郎中,等老祖奶奶眼睛好了,要送上十坛子酒水去顾大夫那儿谢恩。 秋麦决定带着老祖奶奶亲自去一趟顾大夫那儿,为了谢恩,也为了让顾大夫再替老祖奶奶诊一下脉。 周郎中带回来的药方子,秋麦他们照着方子抓药,也才给老祖奶奶喝了两碗药,谁知老祖奶奶的眼睛奇迹般的好了。 秋麦激动,却还有些不放心呢。 初八这一大早,凌决赶着秋虎的牛车回到秋家后院门口。 跳下车,便往院子里跑,边喊着,“牛车借过来了,我们走吧。” 他喊着,抱了放在屋檐下的一坛子酒,放在了牛车上。 秋麦扶着老祖奶奶上了牛车,又把苗苗和果果抱上车,自己最后才坐上去。 牛车缓缓而动,朝着顾大夫家出发。 农忙时节,到处都能看到人们忙绿的身影,秋麦准备去顾大夫家,就去寻了周郎中,不过周郎中表示,他有事儿,不能同去,便把顾大夫家的地址告诉了秋麦。 秋麦又去寻了秋虎,秋虎也要忙着种田地,没时间赶车,却可以把牛车借出来。 于是乎,赶鸭子上架,第一次驾牛车的车夫凌决诞生了。 路还算平顺,顾大夫家也在五柳镇,地属长汀村,从十里堡过去,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车程。 周郎中告诉秋麦,到了长汀村打听枣子坡,就能寻到顾大夫家的居所。 一路寻来,几人却像是走进了一个荒山野岭之地,人烟稀少,树木茂密,许久才终于瞧上了一个人。 “这位大叔,请问枣子坡怎么走啊?” 凌决停下牛车,秋麦便喊了迎面走来的人,问着话。 那过路人看也不看秋麦,手指了一下前方的大路,继续往前走了。 秋麦张开嘴还想说什么,却是愣住了,她看了一眼凌决,就见凌决挥动了鞭子,驾着牛车继续往前。 道路还算宽,一路蜿蜒,一眼望去,看到的都是茂密的树木。 又走了好一会儿,前方的路突然被一片绿色树木所阻,有一条小路延伸向另一端。 路的尽头是一排篱笆,上面绕着嫩绿的藤蔓,木质的拱门边上,挂了一个木牌,一个顾字赫然可见。 马车停在了院门前,秋麦和凌决跳下车。 竹扉半掩,轻轻推开,入目却不是屋舍,而是一片药田,有暗香飘来,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延伸向了深处。 看样子这个小院是极其宽阔,却不见一个人。 秋麦接了老祖奶奶和苗苗果果下车,几人一路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往里走,转了一个弯,才能看见远处水塘边上的一排屋舍,房前花开正灿,屋后树木葱郁。 蜂蝶翩舞,花香泗溢,静谧而美好,真是一个人间仙境啊! 秋麦站在青石板路上,抬脚却有些不敢踏入这般人间净土了。 “大姐,这里好漂亮啊!”苗苗和果果有些小兴奋,东瞧瞧,西瞅瞅,脚步自然的加快了些,走到了最前面。 苗苗回过头冲秋麦招手,果果继续往前走,才没走了几步,却见屋舍的门被打开. 从屋里出来一个青衣仆人,冷面带怒,呵斥着秋麦一行人。 “哪里来的小娃子,滚出去,这里是私人宅院,不许乱闯。” 第134章 教训恶仆 一弯弯药田,清香阵阵,清澈的水塘,绿柳倒映,远处的紫藤萝架子上,紫色的花如同瀑布,倾泻而下,蜂飞蝶舞,仿若误入桃花源。 在这山野之间,忽然见到这样一处世外桃源,身临其境,便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心情也舒爽的。 苗苗和果果一蹦一跳,看着哪儿都新奇,正欢喜着,却被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 苗苗和果果都被那青衣仆人给吓着了,抬着头看面前高大的青衣人,一双美眸扑闪,小脸粉嘟嘟的,却满是不知所措。 秋麦赶忙上前几步,对着走近几人的冷面青衣仆人,礼貌的问道:“请问这里是顾大夫家吗,我们是来问诊的。” 青衣仆人脸色很臭,也没注意听秋麦的话,极不友好的摆手赶人,凶道:“赶紧走赶紧走,这里没有什么大夫,你们赶紧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人说话张扬而霸道,像极了那恶霸家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恶奴。 果果退到秋麦的身边,有些被吓到了,一把抓紧了秋麦的衣服。 苗苗胆子却要大一些,扬起头看那青衣仆人,又回头问秋麦,“大姐,顾爷爷家是这里吗?” 秋麦也不知道,她是第一次来长汀村,地址是周郎中告诉她的,一路打听过来,看到这满园药田,她以为该是没错的。 “怎么还不走,这是非要我把你们撵出去才好吗?”那青衣仆人说着,就要朝着站在最前面的苗苗动手,却被眼疾手快的凌决一脚踹去。 青衣仆人快要碰到苗苗的手突然收回,凌决踹了一个空,反身横踢过去,那青衣仆人却一个后退,闪到了一米开外,手握拳,便狠厉的朝着凌决砸来。 这青衣仆人竟然会武,看他避开了凌决,更是出拳狠厉的朝着凌决袭击,却没讨着好的,凌决不仅避开了他的拳头,更是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 “打呀,好棒,凌决哥哥,打他……”苗苗就站在两人边上,看得起劲,还排起了手掌。 秋麦看着这小家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招呼着,上前去牵了苗苗的手,“苗苗,走,我们站远的些。” “麦丫头,叫凌决别打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里,我们闯进来本就不对,别打了,我们陪个不是,便离去吧。”老祖奶奶在边上看得紧张,她拉了边上的秋麦,说着。 他们也不是随便欺上门的找人打架玩的,她们闯进院子是不对,可这人上来就凶神恶煞的,苗苗不过是个小孩子,他却直接下手。 “祖奶奶放心吧,凌决有分寸的。”秋麦站得远,却看得清楚,凌决的武功明显比那青衣仆人好上许多。 那青衣仆人招招下狠手,却拿凌决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看他猛地朝着凌决的脑袋打去,却被凌决灵巧的避开,还双脚连环踹在了屁股上。 凌决分明只是戏弄他一番,让他吃些苦头,没下狠手。 “凌决哥哥好棒啊!”这一会儿,果果也不怕了,和苗苗站在同一战线,激动地给凌决摇旗呐喊。 这分明就是一个小迷妹一个小迷弟啊,两个小家伙看打架还看得这么起劲儿。 秋麦走上前,一手拉住苗苗的手,一手拉了果果的手,朝着那边喊了一声:“凌决。” 正准备再出腿踹人的凌决听到声音,突然收了腿,一掌劈在青衣仆人的后背上,直接把他劈得趴在了地上。 “你……”青衣仆人龇牙咧嘴,还想反抗,却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从旁边花丛中传来。 “清非,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一个白衣少年郎穿过紫藤萝藤蔓环绕的花丛,走出小径。 白衣飘飘,清秀雅致,声音清透悦耳,彷如从天而降的谪仙人。 “林涵哥哥……”苗苗眼尖,一眼就认出了白衣少年,正是随顾大夫来秋家替老祖奶奶诊过病的林涵。 林涵的目光却落在凌决身上,他的眼神,清透却专注,看得凌决浑身不自在。 凌决活动了一下肩,见林涵还是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的开口问:“你姓凌?” 他刚刚听见苗苗喊的是凌涵,凌这个姓,在慕国可不多。 林涵浅浅一笑,缓缓挪开了目光,淡淡道:“双木林。” 他说完,也没顾凌决,朝着往这边走来的秋麦几人迎了上去。 凌决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按理说,生得这般出彩模样的人,他若是见过,定然不会忘记的,记忆力却又搜寻不到这样一个人。 正想着,就见林涵带着秋麦他们已经走近了。 “家师会友去了,看时辰,也要归来,几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去歇息一下。” 秋麦点头,他们上门便是寻顾大夫的,虽然不巧,顾大夫不在,等一下却也无妨的。 “那这边请……”林涵淡淡的一抚衣袖,指了刚刚他过来的小径,又回头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站在旁边的青衣仆人说道:“清非,奉茶。” 淡淡的紫藤萝花香萦绕在鼻端,小径通往的是一个百花争艳的花园,园中有一八角亭,摆放了石桌石椅。 秋麦带着老祖奶奶随意的寻了一个石凳坐下,凌决却只是立在边上。 苗苗和果果却是坐不住的,和林涵打了招呼,就结伴跑到花园里去玩耍去了。 那名叫清非的青衣仆人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凶悍,虽然仍冷着一张脸,却乖乖的端了茶水上来。 “林大哥,你的医术也很好,不如你帮我祖奶奶诊一下脉看看,前几日周郎中带了药方子回来,祖奶奶只吃了一副药,眼睛就好了。” 秋麦和林涵说起了来意,想起上次顾大夫虽然也来了,却是让林涵替老祖奶奶诊脉的。 林涵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了老祖奶奶的身上,从几人进来,他就发现了那位病榻上的老人也同来的,却没有注意她的眼睛已经好了。 他惊讶,药方子是他写的,给师傅看过之后才交给周师叔的,他自认为自己不可能有那般精湛的医术。 第135章 凌决身份(1) 又替老人仔细的诊断了一番,老人的身体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了许多,之前的那一场大病老人身体亏空得几乎无法回转,如今却难以觉察出亏虚的痕迹。 他再看了看老人的神色,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久卧病榻的病人。 林涵心中疑惑,面色不自然的严肃了几分。 秋麦见了,心不自觉的跟着紧张起来了。 “林大哥,可是有什么问题?” 林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问:“老奶奶的身体很好,比我预料的还要好,却不知这是出自那位神医只手?” 听到林涵说老祖奶奶没事儿,秋麦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放松了,她扑哧一笑,答道:“可不就是你师父,其实你也是有大功劳的,上次老祖奶奶的药方子是你开的。” “这还真是奇了,医治眼睛的药方也是我写的,我本没有十足的把握,想着调理数月,就算是不好,也绝无害处,却没想到仅一副药,老人的眼睛便好了。”林涵这话说得也是实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老奶奶这是有上天庇佑啊!” “呵呵……”他这话,逗得秋楚氏哈哈大笑。 秋麦也跟着笑了,突然想起,这恐怕还真是有神仙庇佑呢,老祖奶奶眼睛好,只怕是得归功于那灵珠产生的灵水。 她只知道那灵水神奇,凌决和林三叔的腿伤痊愈也归功于它,却不知道它竟然还能让一个瞎眼老人重返光明。 凌决和林三叔和的腿归功于它,老祖奶奶病愈,也归功于它。 秋麦和林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老祖奶奶心情好,乐呵呵的去寻苗苗和果果去了。 凌决站在旁边百无聊赖,东张西望的,忽然眼神一紧,就见清非急匆匆的走过来。 他走到林涵身边,低身附在林涵的耳畔小声说了一句,就见原本云淡风轻的林涵面色大变,他腾地站起身来。 秋麦和凌决的目光自然落在了他身上。 “有位病人出了点儿状况,我需要过去处理一下,失陪了。”林涵对秋麦和凌决说了这番话,目光落在凌决身上,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一刹,才转身匆忙离去。 那一瞬间的异样,秋麦和凌决都捕捉到了,两人相视一眼,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春风温暖,带着淡淡的花香。 花园里一下子变得安静,秋麦无聊的玩着一片飘飞过来的叶子,见林涵离去了好一会儿了,却没有回来。 偏头,就看凌决坐在旁边发呆。 “喂,你想什么了?”秋麦随口问。 凌决是听到了秋麦的话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做啥呢?”秋麦拿着树叶,在凌决的少上轻轻划了两下,奇怪的问着。 就听到凌决缓缓说道:“秋麦,你怎么从来没叫我凌大哥?” 秋麦眨眼,她是怎么称呼凌决的? 一般是叫名字吧,凌决这名字,叫着也顺口。 或者有时候就叫,喂。 苗苗和果果倒是很亲切的叫他凌决哥哥,不过她反正是叫不出口了。 她尴尬一笑,回道:“我不是叫你叔叔的么,怕把你叫老了,改叫你名字,不是正好吗?” ‘叔叔……’ 凌决脸色有些臭,恍然想起初入十里堡时,那个塞了一把酸死人的野山楂在他手里,还叫他叔叔的小丫头。 不过数月,黄毛小丫头变化还是挺大的。 可他比小丫头也就大了五六岁吧,怎么看林涵也与他年岁相近,怎么林涵是大哥,他就是大叔呢! 他忽然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再看林涵许久没回来,想想林涵刚刚走的时候那莫名其妙的眼神,他有些待不住了。 差不多日正时分,阳光灿烂,苗苗和果果玩耍得起劲儿,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捉迷藏,老祖奶奶看着也是高兴,秋麦却觉得无聊,玩着手中的树叶子,都觉得有些春困了。 “我去附近走走……”凌决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跟秋麦打了声招呼,就往屋舍那边走了。 宽敞的小院,屋舍别致,鸟语花香,凌决却没有心思观赏,他从最右边屋舍的侧面绕到后面,一眼望去,七八间屋舍后面栽种了一排树木,地上却没有一片落叶。 他沿着树木一路往前,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扫视过一间间屋舍的窗户。 几间屋舍都很简单整洁,一阵风吹过,有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是药草的味道,看样子他这里真的有重病的病人。 凌决疑心稍减,正巧听见屋子里传来林涵和清非的对话。 “总算是稳住了,你守在门外,若有异常,立刻来叫我。” “是,公子……” 简单的一番话,并没有引起凌决多大兴致,听见林涵开门出去的声音,凌决转身欲走,目光瞥向最后一间屋舍的窗户,那惊鸿一瞥,却惊为天人。 他呆呆的伫立在窗外,眼前似有金戈铁马,奔腾咆哮。 万千箭羽,呼啸而过,悲嚎,呐喊,还有刺耳的刀枪碰撞声,有多久没有再做那同一个噩梦了,那个在他心中如同神一般存在的男人,他就那么无助的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千万支箭羽洞穿。 天空,大地,到处都被鲜血染红…… 他活着,他以为那一切都只是噩梦,却不过是自欺欺人。 朝廷发下了讣告,昭告了天下,那个在他心中入神一般存在的男人薨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这一刻,他竟然又看了那熟悉的面容。 推开窗户,他的双手在颤抖,他不记得自己会功夫了,狼狈的爬进了屋子。 刺鼻的药味他闻不到,不停颤抖的手轻轻的伸到床榻上躺着的男人的鼻端,一直到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他才面露狂喜之色。 他哭了,紧张,激动,兴奋,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 静默无声,他却泪流满面,他知道,病榻之上的人是活着的。 他欣喜,他激动,他目光专注的看着病榻上的男人,连房门什么时候被推开都不知道。 他的脑海里闪过千千万万个画面,金戈铁马,万千箭羽,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他心中入神一般存在的男人被千万支箭羽洞穿,倒下。 这一切,还是在梦里么,如此,他情愿不醒来。 第136章 凌决身份(2) “太孙殿下……” 房门紧闭,屋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人,顾大夫年岁已大,须发斑白,他对着凌决,跪拜而下,掩饰不住的同样是激动之情。 太孙,慕国的皇太孙,皇太子的嫡子,从出生就被封为皇太孙,荣宠万千,尊贵无比。 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凌决嘴角溢出一个嘲弄的笑。 是从跟着父亲上战场时,父亲教导他,穿上铠甲,每一个人都是保家卫国的士兵,没有太子,没有太孙; 还是从兵败时,大家掩护着他逃离,一个一个人为了护他,牺牲时高声喊的那一句,“太孙殿下,你一定要活着。” 他活着,可是千千万万的人倒下了,就倒在他的面前,为了让他活着。 “老臣拜见太孙殿下。”顾大夫见凌决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 此刻的凌决,身穿麻布粗衣,脚上的鞋还破了一个洞,漏出了大拇指。 从前连芋头都不认识,如今却也学会了烧火做饭,他的手,会握兵器,也学会了握锄头。 凌决转身,将跪拜在地的顾大夫参扶起来,轻启薄唇,他道:“顾太医请起,你在皇爷爷身边伺候多年,不必多礼。” 此刻的他,腰背挺得笔直,虽然衣着破旧,却自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上位者气息。 “太孙殿下,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顾太医,你怎会在此,而我父亲他……朝廷不是已经发了讣告,昭告天下,我父亲已经薨了?”凌决的心中难掩的激动,他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病人,目光不肯挪开。 “慕国军队大败,卫国人残虐的洗劫了附近的村子,战场上,血流成河,横尸遍野,那些我慕国的英雄们曝尸荒野,却无人敢去为他们垒一座坟。” “老臣年岁大了,告老还乡,隐居于此,听闻战败之事,带着人一路探寻,万幸寻得了身中箭羽奄奄一息的太子殿下,历经数月,老臣拼尽全力,却也只保住了太子殿下的性命。” 凌决紧握的拳头青筋凸起,他是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被无数箭羽洞穿的,他无能,逃脱了,却没有勇气再面对这一切,躲在十里堡,贪恋着秋家兄妹的那一点点温暖。 “顾太医,你是凌决的恩人。”他抱手为拳,便单膝跪地,向顾大夫深鞠一躬。 顾大夫连忙避开,“太孙殿下万万不可,这都是老臣应当的。” “老臣曾派人四处寻找你的踪迹,不曾寻得,有活下来的士兵说见你伸手重伤,我们都以为你遭遇了不测,后来朝廷派来的人也是几番辗转,未曾寻得你的踪迹,断定你已经遇难,回去交差的人向皇上禀报的也是你已阵亡。” “如今朝廷已经颁布了讣告,昭告天下太子殿下身亡,皇上顾及朝局,将太孙殿下的事压了下来,若是太孙殿下迟迟不现身,朝廷肯定也会再发讣告。” “皇上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的双重打击,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顾大夫神情激动的讲述了前因后果,一脸期待的看着凌决,继续说道:“如今外有卫国虎视眈眈,内里各路藩王蓄势待发,朝局混乱,请太孙殿下早日回朝。” “回朝……”凌决轻轻的重复了一句,他一甩衣袖,转过追问顾大夫:“父亲他还活着,你为何要瞒着这个消息。” “老臣无能啊,太子殿下若是不醒,活着,又有何人畏惧,不过是徒增危险罢了。” 此地紧邻卫国,卫国君王连渭狼子野心,弑兄霸嫂,篡夺王位,不顾两国多年邦交,强行发动侵略战争,劫掠慕国百姓,以壮大卫国军队。 若是被他得知,慕国的太子殿下未死,还在两国交界之地养伤,那么,他父亲还有活路吗? 凌决拳头紧握,还是怪自己无能,他连站出来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太孙殿下不必忧心,老臣已经寻得救治太子殿下的法子,太子殿下已经有所好转。” 顾大夫说着话,走到床榻前,榻上的男人,慕国的皇太子凌钦,当朝天子唯一的儿子。 惨白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菱角分明的面庞,与凌决有七分相似,只不过留着漂亮的短须。 可以看得出来,他被照顾得很好,连胡子都修剪的很整齐。 凌决坐在床榻边上,轻轻的揭开白色的被褥,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他浑身上下缠满了纱布,结实的胸前却还能看到心跳的起伏。 “父亲,孩儿无能,不能保护那些兵士,看着他们一个个为我牺牲,我却无能为力,孩儿想过去死,可是孩儿活下来了,父亲你放心,孩儿以后一定会努力,我一定会赶走那些可恶的卫国兵,守护我慕国的安宁。” 凌决坚定的许下誓言,他松开凌钦的手,替他将被褥盖好,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面容,才毅然起身。 激动、欣喜、愤怒……无数的情绪全部收敛,凌决转身,冷静的看着顾大夫,吩咐道:“劳烦顾太医替凌决好生照顾父亲,我会想办法联系父亲的旧部,将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去,让他们派人来保护父亲。” 顾大夫有些犹豫,他看了看床榻上的凌钦,看向凌决道:“太孙殿下是不放心老臣?” 凌决神色镇定,他缓缓解释:“顾太医,我若是不放心你,便直接将我父亲接走了。” “他是一国太子,哪怕是昏迷不醒,他也仍然是慕国太子,是凶是吉,那都是他的福和祸,他逃不掉,也躲不过。” 这一刻的凌决,仿佛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成长为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 顾大夫定定的看着他,突然乐呵呵的笑了,他们的太孙殿下,慕国未来的希望啊。 “太孙殿下一直都在秋家?”顾大夫想明白了凌决话中之意,心情也畅快了,转而问起了凌决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凌决点头。 提及秋家兄妹,他的唇角不自觉的溢出了一丝笑,“是秋家兄妹救了我,我在秋家养伤数月,他们待我很好。” 真的很好,不计较他来路不明,还把他当做一家人。 第137章 再一次从草垛里出来的女人 春日的时光,温暖而美好。 夕阳西下,牛车缓缓的离开了长汀村。 经过顾大夫确诊,老祖奶奶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秋麦是彻底放心了,在顾大夫的院子里逗留了一会儿,他们便告辞离去。 正是忙种的时候,田地里到处都是忙绿的身影。 秋家的田地多,秋麦却也不愁,两亩水田很好办,朝廷发的水稻种够种了,秋麦花了五个铜板,请了村子里一位大伯帮忙犁田,他连带着帮忙把育秧苗的田也平整出来了,只要把稻谷种往上一撒就行。 旱地虽多,土质不好,算不得高产,秋麦计划着把番薯和土豆种上两三亩地,其他的就全部种了高粱,等收成的时候,用来酿酒。 算着时日,种下的苕母也有一个多月了,秋麦盘算着,该是去看看番薯能不能扦插栽种了。 大清早起来,苗苗跟着凌决去跑步,果果却跟在秋麦身边。 自家院子里种的菜苗已经长大,秋麦弯腰拔了一把青菜,是准备做早饭的。 果果拿了一个碗,舀着水给他和苗苗的果树浇水。小家伙眼睛尖,瞧见自家院墙上站着一只白色的鸟,欢喜的叫了秋麦:“大姐,大姐,你看,墙上站着一只白白的鸟儿。” 秋麦抓着一把菜,偏了头瞧,竟然是一只白色的信鸽,脚踝上明显捆绑着信筒。 “那是鸽子,专门用来传递信件的鸽子。”秋麦一边解释着,又佝下身子继续拔菜。 果果看着那鸽子有趣儿,跑到墙角边上,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瞅着,“大姐,它那脚上绑着的就是信吗?” “是的哦,它带着信,可以飞越千里,把信送到呢。”秋麦随口回应了一句,便拿着一大把青菜去了厨房。 果果觉得新奇,还在歪着头瞅着院墙上。 吃过早饭,秋麦背上一个背篓,又拿了一把锄头,递给站在院子里发呆的凌决。 “我们去地里看看,把种番薯的地翻好了,就可以直接扦插了。” 秋麦说着话,凌决却没有接她递过来的锄头。 “凌决?”她又喊了一声。 凌决才回过神来,接了锄头。 “你,有什么事儿吗?”早上吃饭的时候,她都觉得凌决有些走神,这会儿他还是恍恍惚惚的。 “没事儿,走吧。”凌决摇头,扛着锄头率先往外面走。 秋麦笑笑,凌决现在扛锄头的模样,还真是老练了,不过月余之前,他可是连锄头怎么握都不会的,更别说挖地了。 毕竟是贵家公子,即便是学会了拿锄头,他也还是贵家公子。 “你现在身子也大好了,可有想过回去?”路上,秋麦随口问凌决。 和秋麦并肩而行的凌决突然停了一下脚步,他看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的秋麦,却没有说话。 秋麦奇怪,怎么突然不走了,她回头看,问着:“怎么了?” 凌决摇头,迈开步子往前走。 许久,才小声说了一句,“许是不久,该要回去。” 秋麦笑笑,是该要回去的,算算时日,凌决流落十里堡也大半年了,此去京里甚远,也不是数日能到的。 前两日才下过一场春雨,地里的农作物疯长,才一个多月,蕃薯藤却缠绕着,长得很好了。 东山坡上的土本就疏松,挖着也好挖,两个半大的孩子,干活却比得过大人,午后不久,要扦插番薯藤的地就翻好了。 “你歇一会儿,我回去拿剪子,把番薯的枝条减下来扦插就可以了。” 秋麦也没预料到,今儿就能把土挖好,出门的时候都没带剪子。 蕃薯藤剪作几截,插在土里很快就会生根,一株番薯藤若是长得好,能结出一大串番薯呢。 秋麦手里拿着剪子,边走边想着,等秋收的时候,挖了番薯能放到明年开春,番薯用处也多,像葛根那样凿了过水滤粉,晒干就是淀粉。 越想越是高兴,正当秋麦心思飞跃之时,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突然蹿到她面前,差点儿和她撞上了。 妇人穿着杏黄色的花衣裳,头发上挂着几丝稻草,胸前的扣子掉了一颗,衣摆处还有一颗扣子扣错了位置。 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东山坡下。 坡下只住了几户人家,这边上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院子里住的是单身汉莫老幺。 一个单身汉家旁边的草垛里钻出来个衣衫不整的妇人。 秋麦瞪圆了眼睛,她很纯洁的,她不想多想啊,记忆却飞到了去年秋日里,某个秋高气爽的早上,她和秋盛背着背篓,扛和锄头去山里挖葛根,就是在这个草垛边上,碰到了家住在村子西边的赵家媳妇。 这是她第二次在这东山脚下的草垛边儿遇上她了吧。 秋麦觉得有些尴尬,她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还能接连遇上这种事儿,她是装作没看见,直接走掉呢,还是当作没看懂,打个招呼再走? 正当秋麦犹豫的时候,赵家媳妇淡定的把衣服整理好,一拽一拽的摇曳着往她这边走过来了,然后在路过她身边时,轻哼了一声,一拽一拽的远去。 秋麦也没回头,她刚抬脚准备往坡上去,却见那草垛里还钻出来一个男人。 青布衣衫,个子有些瘦。 预料之中的人,那个单身汉莫老幺。 秋麦觉得巨尴尬啊,莫老幺帮着她们打过葛根粉,虽然都给了工钱的,但帮忙的情谊还在的。 “莫叔……”这个总不能装作没看见了吧,秋麦还算镇定的打了声招呼。 莫老幺看到秋麦,显然也是愣了一下,他看秋麦表情有些奇怪,抬眼正好瞧见扭着屁股远去的赵家媳妇,知道秋麦是看见了些什么,他动了动嘴想解释。 正巧着凌决从坡上下来,“怎么去了这么久,站这里做啥呢?” 秋麦转头看向凌决,一脸的无辜,她能说她看了一出好戏么? 这事儿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没事儿,”秋麦摇头应了凌决,转身看,莫老幺已经往自家院子走了。 “那是谁。”凌决看着那一道渐远的身影,很普通的一个汉子,却有几分眼熟。 第138章 新酒落桃 “呼……”秋麦吐了一口气,走了就好,也免得尴尬了,反正这事儿就当没看见了吧。 秋麦这么想着,回了凌决的话:“是村子里的一个单身汉,姓莫,平时也不怎么跟村子里的人来往,我也就知道别人都叫他莫老幺。” “哦,”凌决点头,没有多想,叫了秋麦,“走吧,就等着你的剪子了。” 那干瘦的年轻衙役一共给秋麦装了十五根番薯,秋麦挑了两根没有发芽的煮来吃了,给苗苗和果果尝鲜。 种下的十三根,藤都长得特别丰满。 秋麦取了剪子出来,拨弄着一窝苕母长出的六七根藤,将一尺多长的番薯藤剪下几根,每株就留下三四根藤,减下来的又分作三段,剪掉了枯枝黄色,便可以拿去插了。 前日里才下了一场春雨,土里水分也足,红薯藤本就靠着扦插繁殖,也是好活的。 秋麦和凌决佝着背在土里又是一番忙活,直到天快黑了,也没有种完,看样子明儿还得忙上一天了。 准备回去的时候,秋麦却没有忘了去瞅瞅她种的土豆。 土豆就种在扦插的番薯边上一行地里。 四个土豆是混在番薯里,被朝廷当作番薯发下来的,凹凸不平,相貌丑陋。 但土豆身上的每一个坑都有芽点,只有有坑的地方,才能长出小苗来。 种的时候,秋麦把土豆切成小小块,打了窝子,又堆了些拌了灵泉水的草木灰,土豆涨势喜人。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秋麦觉得喜滋滋的,忙了一天,本是腰酸背痛的,这一会儿也不觉着累了。 背着背篓,扛着锄头,欢欢喜喜的和凌决把家回。 第二日,秋麦让凌决独自去坡上栽番薯,苗苗和果果却要跟着去。 秋麦允了,她却没有出门。 因为今儿是和醉仙楼约定好过来取酒的日子。 还是那头骡子拉的车,车夫也没换人,胡掌柜依然不苟言笑,方顺依然装着面无表情,却在胡掌柜没看见的时候,冲秋麦吐了吐舌头。 “咯,这个拿着,你看放哪里,别给别人瞧见了,拿回去给你家公子。” 方顺子找借口和秋麦单独说话,已经是他每次来都会干的事儿了,只是每次借口不同,先说想拉屎,后来借口想喝水,想撒尿,反正各种借口挨着用。 秋麦递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酒坛子给方顺。 “咦,这是什么东西。” 酒坛很是精致,是又一次去买酒缸子时,秋麦跟着去瞧见了,觉得好看,就买了几个回来,想着装一些特殊的酒赠人还是不错的,酒坛子虽然也不便宜,却总比一大缸酒一大缸酒往外送划算。 赠品就是要量少、精致嘛。 方顺捧着酒坛左右看了看,伸手就要去揭盖在酒坛子上的封口。 秋麦一巴掌拍过去,打开了他的手,不客气的瞪了方顺一眼,“不怕回去了你家公子打你呀?” 方顺还真有些怕,捧着酒坛子也老实了。 “这是我新酿的酒,材料有限,也只能拿这么点儿回去,让你家公子尝尝鲜。”秋麦解释。 她给方顺的是月前桃花开的时候,在林三叔家院子外面的桃树下铺了白纱布收集的桃花瓣酿制的桃花酒,她给取名为落桃,前几日她已经把酒拿出来给凌决品鉴过,酒香中伴着花香,后劲却不足,酒是极好,得到了凌决很高的评价,却又说更适合女子饮用。 临近黄昏,凌决才带着苗苗和果果欢欢喜喜的回来,秋麦已经做好了晚饭,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饭。 而一墙之隔的秋家前院里。 秋老三扛着锄头焉嗒嗒的进了院子,晚了他一步进来的陈慧芳冲进院子里,就直奔秋乔住的屋子。 秋乔正在屋里比划她新做的薄衫,蓝色碎花的,她可欢喜了,心里正幻想着明儿穿出去,一定能得到不少的夸赞。 布帘子突然被掀开,陈慧芳冲进屋子里,一巴掌扇在秋乔的脸上,嘴里叫骂着:“你这个没用的赔钱货,死丫头,你去死吧。” 秋乔被打得身子一歪,扑在了旁边的矮柜上,她有瞬间的呆滞,转回身去,就破口回应陈慧芳:“你这死老太婆,发什么疯,打我做啥?” 被自己的亲孙女骂做死老太婆,陈慧芳抬脚就朝着秋乔踹去,秋乔却也不客气,手脚并用,一边推嚷着陈慧芳,一边去拽她的头发。 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周菊听见动静,抓着铲子从厨房冲出来,见秋老三无动于衷的坐在屋檐下,气的直接冲进屋子里,冲着陈慧芳一铲子打下去。 “你打我闺女做啥?”周菊冲着陈慧芳咆哮,她这一铲子,下手可不清,打在陈慧芳的后背上,痛得陈慧芳嗷嗷叫。 “反了你,你这死婆娘,还有你那死丫头,我这好好的家,迟早要被你们败完了。” “嘁……”周菊讽刺的笑,“你当你秋家有家财万贯呢,不是我一天拿你吃拿你喝,你早就饿死了,你凭啥还来折磨我女儿。” 陈慧芳气得一颤一颤的,指着周菊骂,“你得意,你宝贝她,都是一样的赔钱货,朝廷发粮,眼睁睁的看着水稻种麦子种不要,却跑去抱了几根没用的苕子回来,还一脸得意的说是好东西,你倒是去看看你们那宝贝的好东西,十几窝长得跟野草一样,能结出个啥,家里的地都慌着长了草。” “没用的东西,留着都是浪费家里的粮。”陈慧芳越骂越气,指着秋乔,一巴掌又扇了过去。 秋乔有些懵,她捂着脸,一脸愤怒恨,“不可能,明明可以种很多出来的。” 她争辩,她记得,前一世秋麦他们也只领了一小袋子苕,却种了好几亩地的苕,“肯定是你们不会种,糟蹋了东西,怪我头上来。” “麦丫头他们也种了,你去看他们怎么种的,我不信,明明可以种出很多来的。” 对于秋家前院这种三天一吵,五天一打,秋麦他们根本不知道。 又是几日过去,秋麦是准备去地里锄草的,到了地里一看,却是气愤了,自家种在路边的苕母地被人给糟蹋了。 第139章 要遭天打雷劈 家里地离着远,这几日地里没有活,他们也没往这边来,谁知这来了一看,却是气愤的不行。 十三株苕母栽的两行,就栽在东山上坡的小路边上的土里。 原本长势喜人的番薯藤全部被拔掉了,土里也是动过锄头的,整个埋在土里种下的苕母被挖了出来,用锄尖砍成四五块儿。新长出来的小苕已经有拇指大小了,也被锄头尖挖的砍的乱七八糟。 “是谁这么变态?”秋麦气的不行了,她扔了背篓,赶忙跑到新栽的番薯地里,还好家里的地都没连在一起,这边隔了一大片空土,恶人许是没有发现,新栽的番薯倒是没有糟了毒手。 凌决蹲下身子,默默的去捡那些被毁掉的番薯藤,番薯茎块儿,这是他第一次种庄稼,辛苦的劳动被人全毁了,他气愤,更是心疼。 此时无声,更胜有声,他若是知道是谁,他怕他会忍不住拿着锄头将那畜牲也砍成四五块儿。 真是太可恶,太气人了,若是被她知道是谁干的,她绝对不让他好过。 秋麦气愤的踹了一脚边上的土块儿,正巧看见坡下地里忙活着的李贵生。 她站在坡上,扯开嗓子喊:“贵生哥,你瞧见是谁来过我家地里吗?” 李贵生家就住在东山脚下,田地也在东山坡脚下,春日里地里总有人在忙活,这许是有人瞧见的。 李贵生听见有人喊,将手中的锄头竖立在土里,回头瞧着是秋麦,笑着应了话:“没瞧着什么人啊,怎么了?” “苕母地全部都被糟蹋了。” 李贵生一愣,反应过来了,朝廷发粮种还是他通知的秋麦,自然也知道秋麦他们领的新粮种,说是叫番薯。 他想了想,问:“是朝廷发的那新粮种?” 秋麦点头,李贵生已经跑着上了坡上,一来就瞧见路边一片狼藉。 “这是谁这么可恶呢,还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李贵生看到这一幕也是咋舌。 庄稼人最宝贝的就是土地,就算是有天大的仇也不会去糟蹋了别人的土地啊。 “我也没瞧见谁过来,你等着,我回去问问我娘和我爹说不准他们瞧见了的呢?” 李贵生说着,飞哒哒的跑回去了。 没一会儿,李贵生又跑回来了,秋麦朝着他看过去,就瞧见,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莫老幺? 秋麦心中头号怀疑对象,就是莫老幺。 她还在琢磨,难道自己不小心撞见了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就要下黑手毁了自家的地吗,那事儿她看见归看见了,却谁也没说了去。 这会儿,她看向莫老幺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莫老幺住的离自家土地最近,若是没瞧见别人,莫老幺的嫌疑也是最大了。 “麦丫头,我都问过了,我爹娘,还有挨着的,都问了个便,也没瞧见有谁来过这边啊。” 李贵生看着秋麦,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麻烦贵生哥了。”想来这东山人家本来就稀少,谁要是手脚不干净,干些缺德事儿,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秋麦突然好怀念监控啊,摄像头往那儿一照,除非他是会隐身术的大罗神仙,否则都给拍的清清楚楚的。 “唉,我也没帮上忙,要不我帮你跑一趟去告诉了里正,让帮着在村子里问问,是谁家那么缺德。” “这种事儿人家做了,问上门也不会有人承认的,我们兄妹在村子里自认不会与任何人结怨,人家却这么恶毒,没有证据拿人,只怕也是个说不清楚的事儿。” 不对,其实村子里还是有人与他们有愁怨的。 前院那一家子,那黑烂了心的一家人。 他们本是兄妹几个最亲的人,彼此却建立了深仇大恨。 自家分家得到的地都在东山坡上,离家远,有人若是要这么可恶的下黑手,他们还真是难以防范。 这次损失其实不大,那些藤还算鲜活,剪了拿去扦插也会活,苕母的产量本就不如扦插的。 可是这样的行为太过分了,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谁又能预料可恶的人做起恶毒的事儿,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或许,准备在东山建酒厂的那个想法不用跟大哥商量了,她准备直接做主,不光是建酒厂,再花些银钱把房子也建到东山来,自家的房屋破旧不堪,摇摇欲坠,与其冬日里又要担心大雪压塌了房屋,不如重新修了房子。 秋麦想明白了些,她拦了李贵生,又继续说道:“贵生哥,你家是不是喂了一头猪,你去拿个背篓过来,把这苕母捡回去洗洗喂猪也是好的。” “那咋行。”李贵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家里也没喂牲口,这东西种了这么久了,人吃肯定是不能的了,喂猪却肯定是没问题的。”秋麦解释,这些苕母对她来说也是没用了。 李贵生也不扭捏了,家里养的那一头猪每天要吃不少,天天想着法子给它挖野菜,这有一堆现成的,哪能不要啊。 “那我就回去拿个背篓。” 他欢喜的说着,又朝山坡下跑了。 莫老幺还站在一边,秋麦也没有心情去搭理他了,她走到凌决身边,蹲下身子帮着凌决清理番薯藤。 “这藤大多都还新鲜,其实也算不得是多大的祸事,我们把这些藤再剪了扦插,又能种上一大片地的番薯了。” 她知道凌决心情不好,也算是给凌决的安慰了。 “其实,我家住的近,以后我帮你们照看着些,保准不让人再糟蹋了你家的地。” 站在一边的莫老幺突然开口了,他声音低哑的说。 他,帮忙照看? 秋麦抬头,见莫老幺嘿呦的面上一脸的真诚。 心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的头号怀疑对象可是莫老幺。 莫老幺家住的近,站在院子里就能把这一片看了个大概,秋麦想想,觉得也是不错的。 秋麦还没表态,又听莫老幺补充:“当然,你需要一个月给我两个铜板。” 人家给照看,给钱也是理所应当的,两个铜板对于现在的秋麦来说还真只是九牛一毛。 若是莫老幺说免费帮忙,秋麦心里还不安心呢,给钱至少不用欠那么大一份人情。 “好,每个月两个铜板,麻烦你帮我照看几个月。”秋麦答应了。 她想着在东山建厂建房,那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这段时间莫老幺若是能帮忙看着,也算是好的。 秋麦和莫老幺的对话,凌决也是听到的,他抬头,认出这是前不久在山脚见过一次的男人。 那日在山脚下,他就瞧着这人的背影眼熟,却也没瞧清楚,这会儿却是能瞧了个仔细。 第140章 秋盛失踪 莫老幺个子不高,偏瘦,皮肤黝黑,瞧着也就是个普通的庄稼汉。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凌决有怀疑过莫老幺,他和那夜雪地遇上的那个人身形倒是有些相似。 但秋麦说过,莫老幺原本就是村子里的人,山野里的庄稼汉,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的功夫,而且还不被任何人知道。 一切想来都算是合理,凌决也没再注意莫老幺,而是和秋麦忙着把番薯藤清理好,还得再翻出一片地来栽种番薯。 傍晚,秋麦就去了里正家,询问了东山坡下那一片地的归属,和建房的手续。 最后谈下来,秋麦却改变了主意,建酒厂和建房占地不少,买东山坡下的土地太贵,不划算。 她却准备买下东山坡上那一片树木交错的荒山。 东山上是有不少土地的,可越往山上,除了秋麦分家分得的那些土地,就是荒山了。 秋麦是打算把那一片荒山全部买下来,再加上自家的土地,她也算是个小地主了。 “麦丫头,那东山坡上可不是个好去处,临着大山,总归是不够安全,坡上土质不好,种东西也是不行,你若是想着买了山头来开地,我可劝你免了这个心思,荒山虽便宜,却也没有什么用。” 里正也是为了秋麦好,真情实意的劝说。 秋麦却笑了,她买下那荒山自然不是为了开地,可东山却也没有里正说的那么无用。 “韩爷爷,我考虑好了的,就劳烦你帮我跑一趟,办了坡上那片地的地契。” “哎,好吧,可是你要建房子也别往东山上建啊,你家现在那地基这么宽,也够建房了,不如直接把旧房翻新一下,也省钱。”里正韩老爷子没有问秋麦,他们几个孩子哪里来钱修房子、买地,这毕竟是人家的事儿,但也还是尽了一个长辈的心,好心的劝了秋麦。 “房子我是想着就建在现在的地里,那儿也不算山里,坡下不远就有几家人,也无事的。”秋麦没有提老房子的事儿,直接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也知道里正提这些建议是为了他们好,但她也有自己的思量。 最后,秋麦留下二十两银子,这点儿钱若是想要在山脚下买一片地修建酒厂和屋舍恐怕还不够,但是东山那片荒山,怕还不值这价,里正都说,估摸着十五两银子都能买下来,毕竟是个没用的山头,买了也是浪费钱。 花了这么一大笔银钱,秋麦不免又要盘算一下,他们的资金不多了,建房建厂现在肯定是不够的,若是能招商引资就好了,下次方顺若是再来拉酒,她要不要让方顺带个信儿,让萧墨白来自家酒厂入个股。 秋麦边走着,边琢磨,田边小路走过去,就是秋家前院的门前,要绕着围墙边的小路半圈才能到自家院门前。 秋麦正走神儿呢,腿上突然被一颗小石子给击中。 她一抬头,就瞧见秋壮得意的趴在门边冲着她吐舌头。 秋麦握拳,冲着秋壮比划了两下,“有本事你出来,躲院子里干什么?” “我才不是躲院子里。”秋壮立马就叫出了声,却没敢出来,依然趴在院门边上。 “可是你不敢出来啊!”秋麦如实说道。 秋壮哪里知道这叫做激将法,吼了一声,就朝着秋麦冲了出来,“我才不怕你,我就是敢出来。” 秋麦笑笑,她朝着秋壮走过去。 她明明是在笑,秋壮却是有些怕的,他退了几步,后背就抵到墙上了。 “你不是不怕我吗?”秋麦笑问。 “我当然,当然不怕你。”秋壮嘴硬,心里却害怕的紧,腿都有些不自觉的闪了,“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能欺负得了我,我奶奶不会放过你的。” “你觉得我会怕她?”秋麦反问。 关于秋麦到底怕不怕陈慧芳,秋壮脑海里还真是没这概念,却想起一事儿,得意的说道:“你别得意,你若是敢打我,我就让我奶奶再去把你家地里的苕子全部拔了。” 呵,果真是这一家子,秋壮这嘴巴,没说了几句话,就漏风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里种了苕子?”秋麦追问。 秋壮一瞥脸,不爽快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话音才落,秋麦砸来的一拳,对准秋壮从他脑袋边划过去。 “你若是不说,我就打你。”秋麦威胁。 秋壮咬牙,脸一横,这会儿却有骨气了。 秋麦坏坏一笑,抬起握成拳头的手臂,在秋壮跟前晃了晃,追问:“真不说?” “我奶奶说了,她去你家地里,把你种的苕子全部拔了,哈哈,你家地里光秃秃的了。”秋壮却不是怕秋麦的拳头,他笑着说,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不过笑声却没能继续,因为秋麦真的一拳砸了过来。 “哇……”秋壮扯开嗓子就嚎哭。 秋麦却一点儿也没有欺负了小朋友的愧疚感,秋壮拿石子扔他,他奶奶还可恶的毁了自家的地,揍他一拳不过是小小惩戒。 打秋壮一拳,不过是收点儿利息。 陈慧芳,这件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秋麦盘算着,等方顺下次来拉酒的时候,让方顺带信给萧墨白,找萧墨白投资酒厂。 可还没等到约定取酒那一日,萧墨白却杀上门来了。 宽大的马车,低调奢华,却在村子里也格外引人注目。 马车一停在秋家门前,萧墨白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那会儿秋麦正好准备出门,碰了个正着。 “嘿,你有了好酒还藏着掖着的,害怕我给不起银子还是做啥?” 秋麦是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稀里糊涂的。 “萧公子大驾光临,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做啥?”秋麦奇怪,也就直接开口问。 “你上次让方顺带过来的酒,可是比你给醉仙楼供的酒要好上许多,你这是怕我付不起银钱,把好酒藏着么?”萧墨白也是直白,直接质问秋麦。 “谁会担心萧公子没银钱,这还真是冤枉,那日带过来的酒,酿酒的材料需缺,总共就酿了那么一点儿,也就让方顺给你萧公子带过来了,哪能藏着掖着呀。” 秋麦笑着跟萧墨白解释,几人说着这番话还站在门口呢,秋麦刚准备请了萧墨白进屋去,却见远处跑过来一个人。 “童龄哥,你怎么回来了,私塾里放假了吗?”秋麦奇怪,这会儿应该在私塾里读书的宋童龄却跑到自家门上来了。 宋童龄跑得急,冲到秋麦跟前儿,喘气不匀的说道:“麦丫头,盛小子……盛小子他……他不见了。” 第141章 秋盛的大麻烦 秋麦和萧墨白还站在院门口说着话,宋童龄突然跑了回来,他一句话,让秋麦瞬间慌了神。 “童龄哥,你说什么,大哥,大哥他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啊?” 宋童龄一向是称呼秋盛名字的,只有忙慌了,才会喊了盛小子这个称呼。 宋童龄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秋盛,秋盛……他回来没有?” “大哥他不是在私塾读书吗?”秋麦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他瞅了瞅宋童龄身后,没瞧见秋盛一起回来啊,“今儿私塾放假么,大哥没跟你一起回来?” 宋童龄连忙摇手,解释:“没放假,我回来不是放假了,我就是来看看,秋盛回家来了没,他……他昨儿在私塾里打了人,然后就不见了。” “大哥打了人,然后就不见了?”秋麦重复了一遍宋童龄的话,才听懂了宋童龄话中的意思,着急的追问:“童龄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我,我也不知道,昨儿秋盛打了私塾里的同窗,然后就不知道去了哪了,先生他们都找不到他,才让我回来看看,他是不是回家了。”宋童龄解释。 “大哥没回来,他是昨天就不见了的吗?”他们兄妹几个分家出来单过,没有别的什么亲戚,秋盛不回家能去哪儿。 而且,打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哥性格虽然有些冲动,却也是很良善的,绝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是啊,昨儿傍晚就不见了,私塾里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听了宋童龄的话,秋麦转身就回了院子,也不管站在院外的萧墨白和宋童龄了。 她推开厨房的门,凌决在屋里教苗苗和果果写字,铺平了沙子在吃饭的桌子上,苗苗和果果拿着树枝在桌子上比划着。 见秋麦突然推门而入,苗苗欢喜的唤道:“大姐,你看我会写秋字了。” 秋麦却只是笑笑,叫了一声凌决:“凌决,大哥不见了,我要出去找他,你看着一下苗苗和果果。” 秋麦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凌决追了出来,叫住了慌乱的秋麦。 “你等等,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麦虽然忙着出去找秋盛,却也停了脚步,跟凌决解释:“童龄哥说,大哥在私塾里打了人,昨儿傍晚就不见了。” 正巧秋麦解释的时候,宋童龄也从院外走了进来,他补充道:“我们在私塾里都找了个遍,找不到人,我一路跑回来,没瞧见人,他也没回来。” 凌决是弄明白了,他神色镇定的对秋麦说:“你别慌,我把苗苗和果果叫祖奶奶看着,我陪你去。” “我也去。”宋童龄也道。 两个小家伙也已经追了出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姐,我也要跟着你去找大哥。” “不行。”秋麦是直接反对了。 “你们两个要跟着祖奶奶在家里守着,不然到时候你大哥回来了,家里又没人,不就不知道吗?”凌决佝下身子,牵起苗苗和果果的手,耐心的对他们说着。 “可是……”苗苗偏头看秋麦,她还是想出去啊。 但是看着秋麦脸色有些不好,乖乖的点了头,低低的说道:“我和果果守着家,在家里等大哥回来。” “嗯,乖,走吧,我们去老祖奶奶屋里。”凌决牵着苗苗和果果,把两个小家伙送到了老祖奶奶身边。 秋麦也没等凌决,转身出了院子,却差点儿撞上迎面而来的萧墨白。 “你这么慌乱干什么,不就是你大哥没回来嘛,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啊?”萧墨白瞧着秋麦慌神的模样,吊儿郎当的说着。 秋麦却没有心情来应付这尊财神了,“萧公子,今儿我是没空来招呼你了,你请回吧,以后有好酒,我自会给你送来。” “走吧,本公子好人心善,陪你去找你大哥去。”萧墨白一改嬉皮笑脸的神色,认真的跟秋麦说道:“马车总归是快一点儿,省的你两条腿到处跑,人没找到,这细腿给跑断了。” 他说完,率先跳上了马车,将马车的帘子掀起。 秋麦白了萧墨白一眼,却也没跟他客气,他说的对,马车总归是快一点儿。 见秋麦上了马车,宋童龄犹豫了一下,马匹稀少,马车这东西,他见都没怎么见过,更何况是坐呢,但他也担心秋盛,想跟着一起去找秋盛。 略一犹豫,还是上了马车。 凌决倒是很不客气,他关上院门,直接上了车。 “往哪儿走?”见都上了车,萧墨白吩咐了赶车的车夫上车,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秋麦是慌了神,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寻秋盛,她转头看向凌决,就听到凌决沉稳的说:“先去村口,问问刘婆子有没有看到秋盛进村,若是没有,一路往镇子上去。” 对啊,十里堡三面环山,进出村子都得经过村口,住在村口的刘婆子最喜欢坐在村口黄角树下的椅子上看来来往往的人,若是秋盛回了十里堡,那她许是遇上的。 若是没回来,十里堡通往镇子上的大路也就一条,再沿路寻去,也不怕会错过。 听到凌决的安排,秋麦总算是镇定了几分,她点头表示同意,又问了宋童龄:“童龄哥,大哥他,打了谁?” 宋童龄却没有立马回答,他眼神闪烁,脑袋转向窗外,许久才听到他回应了一句:“就是私塾里的同窗。” “即便是同窗,那也有名有姓,大哥为何打他?” 宋童龄含糊其辞,秋麦又怎么没听出来。 听到秋麦追问,宋童龄无奈的挠挠头发,犹豫着说道:“是卫子吉,我昨儿听到消息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地上有一摊血,听说,秋盛把他的腿都打断了。” 宋童龄原先还有些犹豫,但一说出来,话也就停不住了,“那卫子吉是卫员外家的老来子,卫家可宝贝了,而且他还是咱们安北县县丞的侄子,听说他们家和知县大人也有亲。私塾里的同窗都说,秋盛这次,是惹了大麻烦了。” 第142章 村子里的传闻 马车摇摇晃晃,在村子里极其显眼,为了能够清楚的看清楚外面,不和秋盛错过,几方的布帘都是撩起来的,外面的人自然也都能看见马车里坐的人。 十里堡突然出现这么一辆马车已经够引人注意了,等人们发现,马车上坐的是秋麦和宋童龄这两个村子里的穷孩子,更是不得了了,没多一会儿,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而且越传越是变了味。 有人说是宋童龄和秋盛在私塾里结交了有钱人家的少爷,才坐上那马车的。 也有人传是秋麦他们在山里挖了宝贝,赚了大钱。 更有人传,是带着连婉容跑了的男人回来了,所以秋麦才在那马车上坐着的。 ………… 当然,秋麦他们现在可没心思管这些奇葩的传闻。 宋童龄说,秋盛可能打断了别人的腿,而且那个别人,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宝贝儿。 秋麦倒不是怕别人找麻烦,她是不知道秋盛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将人的腿都打断了,而且宋童龄并没有看到经过,那一滩血到底是那卫子吉的,还是秋盛的。 秋盛可曾受伤? 他没有回家,又去了何处? 马车停在了村口,凌决跳下马车,去询问刘老婆子。 村口的黄角树换了新叶,椅子上再也没有枯叶了,凌决和刘老婆子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回了马车。 “怎么样?”其实看到凌决的表情,秋麦就猜到了没有秋盛的消息。 果然,就见凌决摇头。 “那就往镇子上去,若是找不见人,我回去给你叫了杏林阁和醉仙楼的伙计,把五柳镇翻过来,也要给你把人找到。”萧墨白爽快的说着,吩咐了车夫赶车。 秋麦也不知道秋盛到底去了何处,又不像现代,可以打电话,可以gps定位,甚至可以发微博朋友圈到处招呼朋友帮忙寻人。 在这交通落后,通讯封闭的古代,也只能靠着马车一路寻找了。 太阳高挂,午后的太阳有些晒人,马车一路奔驰,却很少遇上什么人。 迎面一辆牛车走来,上面堆满了粗麻袋子,不知道装的什么。 秋虎走在牛车前面,牵着牛,急匆匆的在赶路,许是拉的东西有些重,牛车走得却很慢。 宋童龄是最先看见秋虎的,他拉了拉秋麦的衣袖,说:“那不是你虎子哥吗?” 秋麦也看到了秋虎,马车跑得快,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已经和牛车错开了。 “你停一下。”秋麦喊了车夫,等马车停下的时候,又跑了好几米远。 秋虎一心赶路,也没注意路上这辆马车,更没想到马车上会坐着的是秋麦他们。 “虎子哥……”秋麦朝着秋虎跑过去,喊着他。 “麦丫头,你咋在这儿呢?”秋虎诧异的问,随即又道:“你快去顾大夫家,盛小子受了重伤。” “大哥在顾大夫家?”秋麦没想到,秋虎竟然有秋盛的消息。 “早上我拉了货回十里堡,在出了镇子没多远的地方被人拦住,就是上次来给祖奶奶看病的那个长得很好看的林公子,他说秋盛受了重伤,在顾大夫家里呢,让我给你们带个信过来。” 秋虎解释着,自然就看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凌决和宋童龄,又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得知了秋盛在顾大夫家,秋麦悬着的心送算是稳了一点儿,但是听秋虎说秋盛受了重伤,却很是担心。“童龄哥回来说大哥不见了,我们正急着出去寻找呢。你可知道,大哥他伤哪儿了,怎么受伤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那位林公子说了这么句话,就走了,我也没来得及问,就想着回来给你们说一声,哪知道今儿我拉的货也多,走了这半天,也还没回得去给你报信。” 秋虎自责的拍了一下脑袋,又问:“你找得到顾大夫家在哪儿吗?” “找得到,找得到,虎子哥,谢谢你了,我先走了。”秋麦担心着秋盛,也不多逗留了。 几人回了马车,秋麦说道:“往长汀村去。” 萧墨白没下马车,只知道秋麦跟秋虎说了几句话,自然不知道有了秋盛的消息,他奇怪:“这怎么就往长汀村去,不去镇子里吗?” “大哥就在长汀村,在顾大夫家呢。” 凌决和萧墨白是瞬间明白了,宋童龄却弄不懂,“顾大夫是谁啊,秋盛怎么会去哪儿?” “虎子哥说,大哥受了重伤,大哥是和那人打架了吗,童龄哥,你不是说大哥打了那人吗,大哥怎么会受伤呢?” 秋麦这一番话,是把宋童龄给问住了,他啥都没瞧见,得知这事儿,也都是听同窗和私塾里的先生说的。 “秋盛在顾大夫那儿就不会有事,你也别担心了,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凌决劝了秋麦。 萧墨白附和:“对呀,顾大夫那医术绝对是很牛的,你大哥只要没翘辫子,他保准能让你大哥屁事儿没有。” 他说完,却迎来了秋麦和凌决极不友善的目光。 意识到说错话的萧墨白赶紧闭嘴,他这哪里是在劝人啊,分明是在招仇恨嘛。 萧墨白和林涵相交甚好,他的车夫自然也知道顾大夫家的位置,马车一路朝着顾大夫家飞奔而去。 还是那片药田,那些屋舍,花香依旧,风景绝美,秋麦却没有半分心思欣赏。 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往里面走,也没瞧见有人,一直到走近了,才见一间房门打开。 冷着一张脸的清非从屋里出来,对着一行人便是呵斥:“什么人,滚出去,这里是私人宅院,不许乱闯。” 等吼完了,才看清楚一行人,秋麦和没见过的宋童龄他自然是不惧,可是看到凌决的时候,瞳孔一缩,有些被他的武力值吓到了,随后还有萧墨白,他家公子的好友。 “清非,你又没睡醒还是怎么的,这是想要被卖掉啊?”萧墨白气哼哼的瞪着清非,吓得清非脸色大变。 曾几何时,他因为赶了萧墨白出去,被萧墨白嚷着要让他家公子把他卖了,他是好不容易才求着公子把他留下来的。 143章 偷听 “大哥。” 清非引着一行人进屋的时候,林涵正在给秋盛上药,他背对着门口,光着膀子,身上缠满了白色纱布,药水涂抹在青紫红肿的伤口出,痛得他龇牙咧嘴。 听见秋麦叫他,秋盛猛地回头,瞧见了秋麦和凌决等人,又连忙将头转回去,恨不得抓了被子将自己给捂住,可林涵抓着他的胳膊,他也动不得。 看到秋盛浑身是伤,这惨兮兮的模样,秋麦脸黑的绕到他面前。 “嘿嘿,大妹。”瞧见秋麦脸色不好,秋盛干笑了几声,讨好的叫了秋麦一声。 “大哥,你伤着哪儿了,疼吗?”她以为秋盛在私塾里读书应该是很安全的,没想到古代也有校园暴力的。 “我没事儿,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嘿嘿。”秋盛分明是在强颜欢笑,谁看不出来啊。 林涵很不友好的加重了一分上药的力道,他疼得泪水都快溢出来了。 私塾里的同窗和先生都说,是秋盛打了卫子吉,宋童龄还以为真是秋盛牛脾气犯了,出手打了人,谁知被打得这么惨的明明是秋盛好不好。 “你这也叫没事儿,你看你,全身都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你说你是不是兄弟,被人欺负成这样,也不知道只会我一声,是谁打你的?” “不就是卫子吉那几个小子,太欠揍了,我就是教训一下他们,我真没事儿。”秋盛嘴硬。 “大哥……” 秋盛闪闪躲躲,最后还是被秋麦撬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秋盛从进了私塾,就跟那卫子吉有了矛盾。 一般孩童六岁开始启蒙,而秋盛今年十二岁了,比启蒙班里其它几个学子年纪大,但班里还有三个家境好的少年,已经十四五岁了,都是在私塾里混日子的。 那三人之中,以家境最好,还跟县太爷沾些亲戚关系的卫子吉为首,一天在私塾里惹是生非,称王称霸。 年后,秋盛去了私塾,卫子吉三人便强迫秋盛,要他当他们的小弟,秋盛却是一心想要读书,不辜负秋麦的一片苦心,他不理会卫子吉,卫子吉三人便处处找秋盛麻烦。 原来最早在正月初七,苗苗和果果生辰那一日,秋盛穿着一件破旧的袄子回来,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被卫子吉给强行扒了,他忙着回来,才去问扫地的大爷借的一件衣服。 卫子吉三人处处欺压秋盛,秋盛又因为跟着凌决学了些皮毛功夫,倒也没吃大亏。 可上次秋麦去镇子上想要探望秋盛未果,最后还是借了宋童龄舅舅之名,才给秋盛捎了些东西。 从未离家这么久,秋盛本就很是想家,抱着秋麦送来的东西,万分宝贝,舍不得吃,存放了这许久,肉都有味儿了,被卫子吉他们给发现了,当着秋盛的面儿,把肉喂给了私塾里的一条大狗。 秋盛是气疯了,挥着拳头就和卫子吉三人给打起来了。 一对三,哪怕秋盛会些三脚猫功夫,也没讨到好处,两败俱伤,他浑身都是外伤,而卫子吉被他活生生弄断了一条腿,至于另外两个,伤情不明。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都是什么私塾啊,能读书么?”萧墨白咋呼。 这么戏剧化,比听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带感。 “卫子吉的腿真的断了啊,那可糟了,卫家有权有势的,可怎么办?”宋童龄看着秋盛伤成这样,也是气愤,恨不得冲在好友的前面,替他挡了拳头,可冷静一想,秋盛伤了卫子吉,卫家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找他们麻烦,秋家没钱没权没势,家里一群孩子,连个大人都没有。 秋麦也没了法子,她心疼秋盛的伤,却也不怪秋盛,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作威作福了,一味地忍让也只会让人更是猖狂。 可现在她又没了法子解决这事儿,这个时代虽然也有法制,却还有山高皇帝远的说法,在这偏远地区,县太爷就是土皇帝。 那卫家和县太爷有亲,后台硬,看卫子吉的做派,也能猜到,卫家多半也是个蛮横的。 “不怕,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打架双方都有过错,他若是要追究秋盛,那么那三个人也逃不掉,这事儿县太爷要管,也就让双方赔点儿医药费,他们三个人就算是只有一口气,花的医药费也比不过你大哥的。”凌决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冷静的说道。 林涵听了凌决的话,浅浅一笑,表示认可,“的确,就算是要赔医药费,那也绝对是卫家赔的多。” 秋麦不解,这是个什么说法,难道是因为顾大夫是熟人,就可以帮着敲对方竹杠? “好了,他的伤都处理好了,先在这里歇息一下吧,我让清非准备点儿吃的过来。”林涵替秋盛把最后一处伤包裹好,将东西全部收拾妥帖,他浅浅一笑,对着秋麦说了这一番话,才优雅的转身出去。 清非送了饭进来,秋盛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 秋麦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吃完了,沉默的去收拾碗筷。 屋子里很安静,萧墨白追着林涵出去了,凌决宋童龄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大妹,对不起。”秋盛低着头,一脸歉意的看着地上,像是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大哥,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件事儿你或许处理得并不是很妥当,但并不都是你的错。”秋麦安慰了秋盛,她将碗筷放在托盘上,也没瞧见清非的身影,“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要多想了,我把碗筷拿到厨房去收拾了。” 秋盛点了头,靠在榻上,看着秋麦端着饭碗出去了。 院子里,粉蝶飞舞,花开依旧,秋麦四处张望,也没见一个人,其实她并不知道哪一间屋子才是厨房,左右看了看,她朝着左手边走了过去。 一排屋舍,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差别,秋麦从屋檐下一路走过去,边走边从窗户上瞅着,也没瞧见厨房,一直到走近最后一间房,她瞥了一眼,视野正对的是一张床榻,上面好像还躺着个病人。 也不是厨房。 秋麦转身欲走,却听到屋里传来了顾大夫的声音。 “太孙殿下,太子殿下的身体虽然已有好转,却经不住长途颠簸,还是就在此养伤为好。” 第144章 痛打闹事之人 太孙?还是在说太子参? 秋麦奇怪的停了一下脚步,就听到屋里传来凌决的声音。 “此地太过危险,留在这里,太冒险了。” “只要你那些人可靠,谁又能知道太子殿下在此,此地危险,回去的一路难道就不危险吗,回到京里,太子殿下就没有危险吗,身为太子,他本就在走一条危险的路。” “此事容我再想一想,顾太医,劳烦你好生照顾我父亲。” 凌决的声音由远及近,端着盘子的秋麦却定在了原地。 她就这么站在那儿,看着房门打开,从屋里走出来的,果然是她熟悉的凌决。 凌决看到秋麦,并没有讶异之色,只是走到秋麦身边,说道:“我们去园子里走走。” 秋麦点头,转身往屋舍的另一端,去寻了厨房把碗筷交给了清非。 “你知道我在外面?”秋麦虽然是在问话,心里却已经肯定了的,凌决功夫不错,她站在外面,他完全能够察觉到的。 “我并没有想要瞒你,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凌决解释。 秋麦挑眉,凌决曾经说过,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这分明就是撒谎。 “你是慕国的太孙?”她问。 “嗯。”凌决点头。 “那你还是凌决吗?”于她有恩,将她从水塘子里救出来的凌决,给他们兄妹打了猎物,让他们顺利过冬的凌决,处处护着他们,教他们武功的凌决…… “当然,我本名凌决,我以前是凌决,现在是凌决,以后都是凌决。”凌决语气坚定的回答。 秋麦突然笑了,笑得眉眼弯弯,“没想到我还有个出身这么高贵的表哥,赚大了呢!” 听到秋麦这么轻松的语气,凌决也笑了,他喜欢和秋麦相处时这种轻松的感觉,秋麦这么说,就表示不会介意他的身份。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出身不凡,养着你总归不会亏了,没想到你出生如此不凡,以后你若是不照着我们,我保准把你的黑历史传遍天下。” 凌决突然觉得,他的待遇怎么和那只可恶的狼旺财差不多呢,旺财的作用是看门,他的作用…… 还是不要想了吧! “在我心中,你,秋盛,苗苗和果果,还有老祖奶奶,始终都是我的家人,跟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秋麦笑,“总归是我赚了。” 在顾大夫家也没有逗留多久,秋盛休息了片刻,便忙着要回去,苗苗和果果还有老祖奶奶在家里指不定多担心呢。 萧墨白也爽快,嚷着送佛送上西,就叫了车夫,再跑一趟十里堡,把秋麦兄妹几个送了回去,再回镇子上便是。 马车速度还算快,这几番奔波,回到十里堡的时候,太阳也渐渐西落了。 平日里大家都忙着地里的活儿,村口除了刘老婆子,也难得看到人,今儿却是热闹。 才走到村口,就听到有人议论,“看,又来了一辆马车呢,难道也是去秋家的?” 难得村口聚了不少人,随即就有人接话:“我瞧着这和早上来接了麦丫头他们那一辆很像啊,是不是麦丫头又回来了?” “这秋家热闹哩,先前来的那一辆马车还没见着出来呢,又来了一辆更大的马车,走走走,去秋家瞧热闹去。” “走啊……一起……” 人群追着马车往秋家去,只是人哪里走得过马车,没一会儿,距离就越来越远了。 秋麦他们忙着回去,虽然听到了村口那些的对话,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这些人难得看到马车,都来凑热闹了。 从秋家前院外的碎石子路拐个弯,就能看见自家院门。 到了近前,秋麦撩起了马车的帘子,一眼却瞧见自家门前停了一辆蓝布马车,边上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都是住在附近的人,三五几个说着话,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的。 最显眼的还要属陈慧芳和周菊,和住在村子东边的赵家媳妇笑呵呵的在说着什么,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这是做啥呢?”宋童龄也看不懂了,他奇怪的嘀咕了一句,却突然听到哐的一声。 一根长条凳从院子里砸了出来,直接砸在了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四个中年汉子身上。 这几个人看着面生,不像是村子里的人,他们手上个子抓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棒子,凶神恶煞的,却被长条凳砸了个正好,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锦衣的老头,一脸火气的指着四人骂:“老子养你们有什么用,几个莽夫就把你们吓着了。” 秋麦他们是完全没看懂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林三叔扛着一把锄头从院子里出来。 随后还有宋童龄的父亲宋安福,莫老幺以及李阿桂。 四个人都扛着锄头,气势汹汹的出来,站在秋家后院的院门口。 林三叔举着锄头,对着那四个汉子并一个老头说道:“别当我们十里堡没人,你们就敢欺上门来,看着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你就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那老头抬着手,指着林三叔反驳:“你,你这刁民,你敢打我,我告诉你,我弟弟可是安北县的县丞,县太爷可是我妹夫。”他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被林三叔他们给吓着了,说的话也缺了几分气势。 宋安福抓着锄头,往地上一跺,气势汹汹的说道:“当官的就了不起,当官的欺负人我们照样打。” “老爹,好样的。”远在马车之上的宋童龄看到自家老爹这么有气概,激动地直接拍手叫好了。 他这一叫,自然把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人群里钻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指着马车激动的说道:“那儿,那儿,马车里坐的就是秋盛和宋童龄,就是他们。” 听到秋盛在马车上,那老头一指马车,就叫了那四个中年汉子,“快,把那小子给我拖下来,老子今天也要废了他的腿。” 四个中年汉子听到命令,举着棍子就一脸凶恶的朝着马车跑来,凌决一个翻身,直接从马车上飞了下来,挡在了四人的面前。 第145章 捻出村子 会飞? 这功夫…… 凌决一个翻身,飞跃到拿着棍棒冲来的四个中年壮汉面。 四人有一瞬间的迟疑,看凌决不过一个瘦小的少年,气势却很强,功夫应该不错。 “子站着干什么,给我打,我要那小子的腿。” 领头的老头指着马车上被纱布层层叠叠裹起来的秋盛,怒声冲着那四个壮汉吼了一句。 那四人不再迟疑,举着棍棒就往前冲,不过是个毛孩子,功夫再好又怎么样。 凌决一个闪身,对准冲来的一人的肚子提脚踹下去,反身横扫在边上另一个壮汉身上,又伸手抓住了第三个壮汉打向他的棍棒,直接从对方手里将棍棒夺走,一棒打在第四人后背上。 以一敌四,凌决丝毫没落了下风,边上,宋童龄的父亲宋安福和单身汉莫老幺也扛着锄头也过来帮忙。 那四个壮汉彻底讨不着好了,不是被凌决手上的棍棒敲打,就是被宋安福和莫老幺手上的锄把招呼。 有人帮忙,凌决更是轻松了,他将一个壮汉踩在脚下,仔细看了宋安福和莫老幺的动作,都是庄稼汉,两人的动作其实毫无章法,却有一股勇猛的劲儿。 宋安福的动作比莫老幺要老实一些,有些吃亏,莫老幺下手却更为准确,仿佛把控得很精确。 福至心灵间,手中的棍子飞出,朝着莫老幺脚下而去,他本能的一躲,避开棍子,才发现是凌决扔来的,身子却顺着刚刚躲避的方向倒了下去。 被打红了眼的一个壮汉眼见着对着自己一锄把一锄把招呼的人倒下了,他兴奋莫名的举着棍子朝着倒地的人一棒敲过去,凌决却一个飞身,直接踹中了他的肚子。 他伸手,将莫老幺从地上拉起来,眼神却带着怀疑。 莫老幺会功夫,他不小心暴露了,假装摔倒来掩盖刚刚不小心漏出来的马脚。 凌决若是粗心一点点,就会被莫老幺瞒过去了。 可他凌决是谁,那是从小在军队里经受过魔鬼训练的人,观察细致入微,这些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先前只是觉得莫老幺背影眼熟,却想着他是村子里的人,就是个普通的庄稼汉,没多怀疑他,谁知他这不经意间的一个试验,却让对方露出了马脚。 打斗还在继续,只是这一刻,凌决和莫老幺都各怀心思。 “都住手,停手!”一道威严的喝斥,里正韩老爷子出现在了小路拐角处。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帮村子里的人,是来看热闹的吧,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应有尽有。 “外来是客,我们十里堡什么时候是扛着锄头棍棒来招呼客人的。” 里正年岁虽大,却精神抖擞的。 他一脸严肃的走过来,板着脸教训了拿着锄头的宋安福几人。 赵家媳妇站在边上瞧着里正来了,眼睛一亮,拉了陈慧芳一把,就摇摇摆摆的跑过来,对着里正讨好的笑,“里正啊,你看看这,盛小子太不像话了,在私塾里打断了同窗的腿,人家找上门来,还扛着锄头打人,真是丢了我们十里堡的脸。” 陈慧芳笑着附和:“对啊,对啊,我们老秋家没出过这么丢人的事儿。” “像他这种的,就该赶出村子去,我们十里堡没他的容身之处。”赵家媳妇一脸的义愤填膺,仿佛秋盛他们做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儿,于天理不容。 陈慧芳在旁边想表现一脸痛心,恨铁不成钢,却掩不住的笑,“虽然是几个孩子,但我们秋家愿意大义灭亲,绝对赞成里正把盛小子赶出十里。” 这边赵家媳妇和陈慧芳说得激动,那带着人来闹事的老头子也过来了,他指着里正,趾高气昂的问:“你就是这村子里的里正?” “对呀对呀,这是我们十里堡的里正,他是很公正的,有什么问题,保准给你满意的解决。”赵家媳妇贴过来,先是恭维了一番里正,又对里正说道:“里正啊,这位是五柳镇的卫员外,他弟弟可是咱们安北县的县丞老爷,大官呢。” 赵家媳妇表面上是对着里正说的,可她那大嗓门一吼,围观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原本看着热闹的人脸色就变了几分。 大家指指点点的说着,:“哎呀,秋家这几个孩子是惹上大麻烦了呀!” “这还打了人,可怎么办啊?” 那卫员外听到赵家媳妇跟里正报备了身份,村里人指指点点的说着,更是得意,对着里正指了秋盛那边的马车,道:“那小子打断了我儿子的腿,我就要打断他的腿。” 里正韩老爷子听过,半眯了眼,他上下看了看卫员外,又回头瞧了瞧秋盛几人,才转过脸来看着面前的几人说:“啧啧,腿断了可还怎么走出十里堡?” 陈慧芳眼睛一亮,这是真的要赶秋盛他们出十里堡,她兴奋的立马跳了出来。 “里正不用担心,我怎么说也是盛小子的继奶奶,他们几个孩子不认我,我这老的也不能不认他们,到时候我保准把他们送出村子。” “你一个老婆子,可送不走这么些个人。”就听到里正奇怪的说着,指了卫家上门来闹事的。 陈慧芳一脸尴尬,怎么就成了送这老东西了,她一脸嫌弃的看了那卫员外一眼,就听到卫员外跳出来吼:“我是要打断那小子的腿。” “你打断了他的腿,报你儿子腿伤之仇,他家妹子难道不打断了你的腿,以报她兄长的腿伤之仇。” 里正幽幽解释。 秋麦勾唇笑,没想到里正也有这么好玩的时候。 萧墨白看着这一出好戏,哈哈大笑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指着陈慧芳道:“哈哈,这老婆子是看上人家有钱了吧,上赶着要去巴结人家,也不看看,都老成这样了,送上门去也得有地方下口啊。” 萧墨白一脸嫌弃的看着陈慧芳的笑话,他一句话惹的围观的都笑了,再看陈慧芳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考量的意味。 陈慧芳跳脚了,她也不认识萧墨白,不顾他衣着富贵,破口就骂:“你这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笑话老娘……” 第146章 灰溜溜的跑了 “哈哈……” 萧墨白一番话,逗得围观的人都笑出了声,大家指指点点的看着陈慧芳和那卫员外,笑得很是诡异。 “你们……这些人可都是镇子上的贵人,一个个莽夫,拿着锄头就打人,还在这里看笑话,真是丢尽了我们十里堡的脸。” 陈慧芳气得跳脚,吼骂了萧墨白,又指着围观的人叫嚷着,她那番行为,反而惹得大家更是乐呵。 里正轻描淡写一句话,把卫员外也是气得不轻,他本以为亮出自己的身份,那里正就该巴巴的贴上来,哪里知道这老东西老糊涂了,还这么说话。 “你是这里的里正,哼,你最好别管这事儿,把那小子赶出村子,否则再过几天,你也别想再当这里正了。”卫员外放了狠话。 里正却神色淡然,“我老头子在这十里堡当了半辈子里正,还没听说被一个外人威胁的。” 里正一句话,气得卫员外老脸一抽一抽的,他抬手颤抖的指着十里堡围观的村民,“你,你们这一群莽夫,你们等着,定要让你们知道厉害。” 他说完,长袖一甩,蹬脚转身,爬上了马车。 那些个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中年壮汉一瞧卫员外上了马车,连忙溜到马车边上,其中一个人跳上去,赶了马车就逃。 “哎,怎么走了……等等我……等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混在人群里,看热闹正乐呵得起劲儿呢,突然发现马车走了,连忙招着手追去。 是刚刚认出秋盛那个人,秋盛和宋童龄都认识,是私塾里的一个同窗。 马车哒哒哒得走了,四个壮汉并一个瘦弱少年追着马车也灰溜溜的走了。 十里堡的村民们自动的给他们让出一条道,看着他们远去,围观的人都乐呵呵的。 赵家媳妇慌了,大财主跑了,说好的银钱可还没给呢,她想要去追,却又不敢,转头看向里正,“里正,这可咋办啊,那都是镇子上的贵人,我们得罪了他们……” 里正瞥了赵家媳妇一眼,“不管怎么的办,我们十里堡的人也不是随便让人打上门来的。” “对……”里正的一番话,引起了十里堡大多村民的共鸣,他们高声回应。 这么大的事儿,这些人居然不责怪秋盛,陈慧芳在边上看得眼睛一鼓,跳出来道:“那打上门来的可是卫员外,我们哪里得罪得起,赵家媳妇不是说了嘛,他弟弟是县里当官的老爷。” 当官的,总要比这些贫苦百姓高了几个阶级,总还是有人害怕的,四周也安静了些。 就听到里正开口了,“赵家媳妇,你怎么知道的?” 快到手的银钱飞了,赵家媳妇还在一脸可惜呢,听到里正问到了自己头上,一慌,原本想好的说辞忘了个一干二净,“我……我……当然是那卫员外自己说的。” “他又为何会告诉你?” “……” 赵家媳妇说不出话来,边上就有人支声儿了,“可不就是她带着拿着个凶神恶煞的找上秋家的。” “对啊,是她,我在地里瞧见她和那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领着往秋家这边来了。” “哼……”里正气愤的哼了一声,正好看见秋麦和宋童龄搀扶着秋盛过来了,他问:“盛小子,你这,这还好吧?” 秋盛那模样,看着也够是吓人的,浑身上下缠满了纱布,也没几处空隙了。 “我没事儿,对不起,我惹祸了。”秋盛的情绪有些低落,看着因他一时冲动,打架,却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他很是愧疚。 秋麦把秋盛交给凌决,转身往院子里冲,家里老祖奶奶年岁已大,苗苗和果果却还那么小,这帮凶神恶煞的上门一闹,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儿了。 见秋麦跑过来,还守在门口的林三叔赶忙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林三婶在院子里陪着他们呢。” 帮着秋家的四个汉子,宋安福和莫老幺去帮凌决打架,林三叔和李阿桂则守着秋家的院门。 见秋麦过来,两人站开了一点儿,把门口让开。 秋麦冲进院子里,率先看到的却是秋老三坐在院坝的地上。 “那天杀的,若不是我们来得快,就要对着这老人和小孩子动手了,你们看看,那下手有多狠。” 身后传来林三叔的声音,他指着秋老三对着秋麦小声说道:“我过来的时候,那些恶贼已经动手了,你三叔身上那一棒,就是替你老祖奶奶挡了一下,遭了的。” 秋老三坐在地上没说话,他脸色惨白,后背上的衣服裂开,明显的红肿。那是恶贼冲老祖奶奶下手时,他挡了一棒。 秋麦看着秋老三,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转而对着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声,“苗苗,果果,老祖奶奶……” 屋里,瞬间传来明明清脆的声音,“是大姐回来了。” 门被打开,苗苗激动的冲了出来,扑了秋麦一个满怀,抱着秋麦的腿,亲昵的喊着:“大姐。” “大姐,那些坏人太可恶了,他们拿着那么粗的棒子要打我们。”苗苗拉着秋麦的手,诉说着那些人的恶行。 秋麦轻抚了一下苗苗柔软的发丝,安慰:“不怕,他们都已经被打跑了,现在我们都回来了,不怕啊。” 她说着,抬头,就看见老祖奶奶从屋里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是林三婶抱着的果果,小家伙有些被吓到了,眼角红通通的,还泛着泪光。 “我不怕,我还保护祖奶奶和果果呢。”苗苗摇头,勇敢的说着,又瞧见走进院子里的凌决和秋盛。 “大哥,你被坏人打了吗?”苗苗冲到秋盛跟前,看着秋盛的模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却不敢扑进他的怀里。 “大哥没事儿……”秋盛轻轻的揉了揉苗苗的小脸蛋儿,牵起她的手走进院子。 随后,宋童龄、宋安福、里正等一群人也涌了进来。 陈慧芳追在后面,还在骂骂咧咧的,“你们硬气,我看你们得罪了那些个贵人,以后想后悔都没了地儿去。” 她指着一群人叫着,嚷着,追到院门口,就正好瞅见坐在地上的秋老三。 “老三,你不是去地里了吗,怎么坐在这里,干啥呀?” 第147章 屎盆子乱扣 秋老三沉默没有说话,他身上伤口明显,大家也都看见了。 陈慧芳冲进院子里,一把抓着秋老三的胳膊,摇摇晃晃的看着秋老三身上的伤口,叫嚷着:“这,这是咋弄的?” 林三叔很不喜陈慧芳,但看秋老三替老祖奶奶挨了一棒,他伸手,拉了秋老三一把,回了陈慧芳的话:“还不是被你口中的贵人给打的。” “挨千刀的,敢打我儿。”陈慧芳态度立马变了,她气得暴跳,拉着秋老三,嘴里叫骂着:“今儿是你们溜的快,否则我让你们爬出十里堡。” “嘿,你这不怕得罪贵人了啊?” 萧墨白正巧听见陈慧芳的话,搭了一句嘴。 陈慧芳气炸,扯开嗓门嚷:“管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欺负我儿,我也照样打。” “这到底是什么个事儿嘛!”里正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也知道事情因为秋盛而起,想要责怪秋盛,可看他全身缠得这么结实,哪里还说得出口。 他叹息一口,问秋盛:“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盛也是自责,他没想到打一架,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秋麦其实是比较淡定的,这种事儿没有纯粹的谁对谁错,可以说就是比谁的拳头大,谁的后台硬。 表面上,他们是最底层的穷苦百姓,就只能是低头吃亏的,可…… 她瞅了凌决一眼,边上站着这么大个后台,她能怕得了谁。 打人这事儿,可是那位祖宗亲自动的手,若是卫员外他们知道那位祖宗的身份,那绝对是跪着叫打得好。 若实打实的论,秋盛打架这事儿双方都有过错,都有伤,也只有昏官才会把过错全部压在秋盛头上。 若是县太爷以官压人,她也不怕,天下这么大,一个县太爷还遮不了天。 “这事儿,也怪不得盛小子,男孩子,就得硬气点儿。”里正听完秋盛的讲述,也表态了。 村子里的人都围在一边,听了个大概,有人气愤,“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还有脸上门闹。” “那一群恶霸以后若是还想来村子里闹事儿,我那锄头都不会跟他们客气,见一次打一次。” 却也有人犹豫,“那卫员外毕竟是县里官老爷的亲戚,若是他带了官差过来可怎么办,难道我们连官爷也要打出村子去?” “怕啥,当官的就不讲理吗?”又有性子火爆的吼了一句。 就有人幽幽的回应:“那些人最不讲理。” 人群里,喋喋不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里正韩老爷子听着这些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道:“县官老爷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咱们难道还能怕了卫家,任由这么几个孩子被卫家欺负了。” “今儿这事就先这样,住的近的这几家,你们帮忙照看着点儿,咱们十里堡的人,就要互相帮衬着。”里正说着话,目光挨着几家人看了过去,住的近的王婶两口子,宋五婶她男人等等,唯独略过了秋家前院的一家子。 眼见这阵势,赵家媳妇悄悄的退出秋家后院,准备溜走,却被眼尖的陈慧芳给瞧见了,她也不顾身边的秋老三,甩开秋老三的胳膊,就朝着门口冲去。 边跑还边叫骂:“站住,都是你,你这个死女人,带着那些混账东西进村子,你害我儿被打了。” 围观的人多,赵家媳妇也没跑得掉,被陈慧芳拽着胳膊,使劲往院子里拖。 赵家媳妇也是泼辣,另一只手抓着陈慧芳,没能挣扎开,佝下头朝着陈慧芳的手上就一口咬下去。 “呸,咋就怪我了,关我什么事儿,是他多管闲事,被人打了,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陈慧芳松开,赵家媳妇顺势逃脱,跳脚的和陈慧芳对骂。 战地转移,里正也走了,围观的人也散去,要么去外面看陈慧芳和赵家媳妇骂架,要么看天色不早,回家忙自己的活儿去了。 院子里一下子松动了,老祖奶奶这才能走到秋盛身边,看着秋盛这一身纱布包裹的模样,心疼坏了,“你这孩子,疼吧?” 秋盛乖乖的摇摇头,“老祖奶奶,你们在家没事儿啊,没被卫家人打着吧?” “我没事儿,大家都来帮忙,那些人没能拿我怎么样。”老祖奶奶心疼的抬起苍老的手,轻抚了一下秋盛颤了一圈纱布的脸颊。 “这私塾咱们也不去了,看我好好的曾孙子,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儿了,那些天杀的,真是可恶。” 村子里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了林三叔和林三婶,还有宋童龄父子,以及萧墨白和他那个车夫。 “咱们这打了那个什么员外,不是说他家里有人是县里的官爷吗,他会不会回去再找了差爷来闹啊。”之前也有人问过这问题,可林三婶还是不放心,村子里的人大多也帮着秋家,可都是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哪里斗得过官差。 萧墨白却不以为然,他道:“嘁,一个县官,还能怕了他不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们若是敢找你们麻烦,我让人送了我家老头子的名帖过去,看他敢不敢偏帮了卫家人。” 萧墨白说得豪气,和萧墨白是生意上的往来,萧家经商,秋麦却并不知道萧家的真实底蕴,但是秋麦还记得方顺曾经说过,萧墨白可是怕他老子得很。 “这是?”林三叔和林三婶都没见过萧墨白,宋安福更是不认得。 “这是镇子上醉仙楼的少东家,我们的酒就是卖给他的。”秋麦简单的介绍了一句。 “哦……”十里堡离五柳镇远着呢,可镇子里有些什么风吹草动,那也就能在村子里摆谈个好几天了,就算是没见过醉仙楼长什么样儿,却也听说过镇子上这新建的最是华丽的酒楼。 他们也不懂镇子上的醉仙楼和县官老爷的差距,但看萧墨白,衣着富贵,仪表堂堂,那就是个贵人儿,听到萧墨白这么说,也莫名的安心了几分。 “那盛小子读书可怎么办?”这个问题是宋安福问出来的,闹出这事儿,其实他也担心宋童龄,可宋童龄毕竟在私塾里读书也好几年了,他舅舅又是私塾里的帮工,还能照顾他一二,这事儿宋童龄也并没有直接参与,该是没有多大牵连。 可秋盛呢,他这才去了私塾几个月,就闹出这么大个事儿,私塾里的人都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都说是他打了人,以后他可还能读书? 第148章 夜探莫家 秋盛也是犯难了,他原本是不喜欢上私塾,不想读书的,可真正到了私塾里,虽然也有些不愉快的事儿,但更多的是收获。认识了那么多字,知道了很多在村子里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镇子上的私塾是不会再去了,我们再找了别的先生吧。”秋麦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光是私塾里有先生,还有些先生在家里带人读书,有钱人家更是可以单独请了先生去教,只要有钱,请十个八个都是小事儿。 “这都是小事儿,附近镇子上也有私塾,县里、府里、京里的私塾更是多,启蒙先生找个一般的老秀才就足以。”凌决也认同秋麦的话,他道。 “这好办,我回去让人给你打听打听,给你寻一个靠谱的先生,保准不会再有这种事儿发生。”萧墨白也爽快,拍胸脯把这事儿揽在了自己身上。 萧家做生意,涉猎也广,找个靠谱的先生还是容易的,秋麦也不跟他客气,便把这事儿托付给了萧墨白,大不了等萧墨白替秋盛寻了好先生之后,多送些好的酒水给他做谢礼吧。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围观的人已经散去,萧墨白也走了,送走了宋童龄父子和林三叔林三婶,凌决关了院门,转身进了厨房。 秋麦在忙着做饭。 凌决走到灶边,熟练的烧火,秋麦也没有因为知道他身份高贵,而特殊对待。 “今天,来帮忙的那个叫莫老幺的单身汉,你们家和他熟吗?” 突然,听到凌决的问话,秋麦手里还拿着菜刀在切菜呢,她想了想,摇头,“不熟,以前好像也没来往,就是来帮着打过一次葛粉,上次番薯地被毁,他说帮忙照看的事儿你也知道。” 秋麦慢慢的回应了,才想到,凌决怎么问起莫老幺来了,便问凌决:“怎么了,怎么问起他来?” 秋麦是背对着凌决的,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一阵沉默后,才听到凌决的声音:“他可能就是初七那晚我在门口撞见的人。” “啊……”秋麦猛然转身,她手上还举着菜刀,刀刃正对凌决,不过隔了一个灶。 秋麦很是惊讶,她缓了缓,才问:“就是你追了出去,却没能追到的人,你说是莫老幺,就是住在村子东边的莫老幺,他会武功?” 因为吃惊,她连着问了一长窜。 就见凌决点点头。 秋麦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菜刀,努力回想,也想不起莫老幺和秋家有什么特别的交集啊。 “那他今天还帮我们,不是赵家媳妇把那些人带进村子里来的吗?”秋麦惊奇。 凌决就听不懂了,他抬头看秋麦,问:“赵家媳妇?这有什么关联吗?” “咳咳……”秋麦轻咳,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说了出来,“我曾经在东上坡下莫老幺家边上的草垛里,撞见了两次,咳咳,就是莫老幺和赵家媳妇……” 她话没说得太明白,凌决还楞了一下,才懂了秋麦的意思。 他莫名的看向秋麦,这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吧? 怎么一个小丫头比他还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到底撞见的是怎样实在的画面啊! “你别这样的眼神好不好,我,我也就看见他们从草垛里出来,没瞧见别的,真的。”秋麦解释。 “那你还想瞧见什么?”凌决又问。 秋麦哑巴了,她瞪了凌决一眼,才说道:“可我觉得莫老幺今天帮我们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一句话凌决也是认同的,他看在眼里,自然是知道莫老幺是真心帮忙,“但是,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管他安的什么心,我们直接上门去问他就行了,还能怕了他不成。”秋麦说得爽快,说完就赶忙转过身去切菜。 直接去问,好像也只有这样的方式最有效了。 凌决认同了秋麦的意思。 是夜,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凌决带着秋麦出了门。 高天上挂着一牙弯月,有暗淡的光亮洒下。 村子里养狗的人家并不多,边上王婶家的大狗不停的吠叫,农田里,稻苗生长正好,零星能听到几声呱呱的蛙叫。 越往村子东边走,狗吠声越远,阵阵清风吹来,秋麦忍不住的一个哆嗦。 莫老幺家到了。 村子东边人家本来就少,莫老幺家又最靠近这条青石板路,路过莫老幺家房屋外的草垛时,凌决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呢?”秋麦敏锐的觉察到了,她回头小声问凌决。 凌决摇头,却没有说话。 莫家宅院并不大,简单的两间屋子并一个不算大的院子,莫老幺一个人住,却还算宽敞。 站在莫家院门外,秋麦抬头看向凌决,他们这是直接敲门进去呢? 还是…… 凌决看了她一眼,小丫头不过他胸口那么高,很瘦,伸手一揽,便轻松的将她抱了起来,一个旋转,飞跃过了莫老幺家不算高的院墙。 院子里很整齐,只有长势不怎么好的一片菜地,再无其它。 莫老幺很警觉,凌决揽着秋麦一进院子,他就察觉到了,已经睡下的他翻身跃起,抓着一把长刀,冲到院子,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院子里悠闲看着他那一片菜地的人是凌决和秋麦。 他楞了一下,这两人怎么会过来,如果现在不是大晚上,他会怀疑,他们两个过来,是来欣赏他这光秃秃的院子的。 他知道凌决功夫好,白日里他漏出的破绽可能被凌决发现,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了,还把麦丫头也带了过来。 莫老幺没说话,他放下手中的长刀,将房门大打开,又点了油灯。 秋麦和凌决也没说话,他们走进了莫老幺家里,屋里简单的一览无余,屋子被一块布帘隔开,外面就摆了一张桌子,两根长条凳。里面是一张床榻,上面放了一床被子,旁边还有个黑木箱子。 凌决拉了一根长条凳,他和秋麦坐下,然后就看着莫老幺坐在了另外一根长条凳上,沉默,久久的沉默。 油灯闪烁,屋里的人都没动,影子却晃晃悠悠的。 “莫叔,我们都来了,你不准备说点儿什么吗?”秋麦终是开口了,她尽量让自己看着像是个八岁的小丫头,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可她说出来的话,哪里又像是个天真的小丫头。 “你这丫头,真是比你娘还精明。” 第149章 解决掉这个麻烦 “我娘?”秋麦看向莫老幺的神色,多了几分警惕,对于连婉容,她始终有点儿迷,村子里的人都说她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可是在小原主的记忆里,那么好的一个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抛下孩子跑掉的事儿。 她跑了,难道就没有想过,她的孩子在村子会遭受多少嫌话? “我以前受过你娘的恩惠,所以想着能帮你们一点儿,算是报恩。”莫老幺是在解释送到秋家门上的肉的事儿吧。 秋麦笑,她外表虽然八岁,可她不是真的八岁啊! “真的只是这样?” 这么糊弄人的理由,她会信? 莫老幺掩盖武功,是一个谜;帮他们兄妹,是一个谜;现在她甚至觉得,莫老幺的存在,都是一个谜。 “你功夫不错,轻功很好,可村子里应该没人知道这件事儿吧?”凌决淡淡的点出了一个关键。 莫老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爹曾经是你娘的护卫,那时候我和你娘都只有几岁,他带着我护送你娘去慕国寻亲,可是才走到慕国边境,我们在路上遇上了劫匪,我爹受了重伤,又和你娘走散了。” “我们一路寻找了一年,后来我和我爹流浪到十里堡,安了家,没过几年,我爹就死了。” “我的武功都是我爹教的,那年被山匪砍伤后,我爹就一直只是拖着一口气,在十里堡那几年,他身体很差,却还能指点我习武,但他也没撑上几年。” “再后来我在村子里见到你娘,那时候她刚嫁给你爹,我认出了她,她却不认得我了,所以我就默默关注着秋家,本没有想要打扰你们的,只是想要帮你们一把。” “……”秋麦沉默了,莫老幺说得很真切,他的故事很简短,也很模糊,秋麦却觉得他没有骗人,只是他帮人的方法很特别,送一只鸡来,鲜血淋淋不说,还砍了脖子。 “你们,不是慕国人?”凌决抓住了莫老幺话中一点,他问。 “我们出生于卫国大岩城。” 卫国的国都大岩城,想到卫国人劫掠慕国边境,而他的父亲被卫国军队所伤,至今躺在床上,凌决的目光有几分不友好。 “我娘她,是卫国人?”秋麦也恨卫国人,才度过去的那一个冬,十里堡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都是卫国那帮兵匪害的。 “你们护送她去慕国寻亲,那我娘的家人呢,就是我的外祖?” “还有,她要去慕国哪里寻亲,寻谁?” 秋麦问了一长串的问题,莫老幺却只是摇摇头。 “我知道的不多,我们离开大岩城的时候,我和你娘都只有五岁,我并没见过你的外祖一家,我爹临终也没能找到你娘,我们以为她早已遭遇了不测,所以我爹什么都没给我说。” 莫老幺的话里,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秋麦有些不甘的追问,“那我娘后来认出你来了吗?” 莫老幺摇头。 连婉容在十里堡也生活了十几年,秋麦怀疑过,连婉容出生该是不普通,可莫老幺说,她五岁就离开家,后来和莫老幺他们走散了。 五岁,不过比苗苗和果果大上一岁,即便她出身不凡,教养良好,又能有多少记忆,那么她那些学识和行为举止又是从何处来的。 这些疑问,莫老幺也解释不出来,他沉默。 屋内,油灯闪烁,光线时明时亮,气氛有些沉寂而压抑。 许久,秋麦才开口说道:“今儿谢谢你帮忙,不过以后若是觉得不方便,就不用了,毕竟你和赵家媳妇……” 秋麦觉得,她这话说得太婆妈了,不像是一个八岁小丫头该说的话,可她还是说了。 莫老幺一怔,他原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看秋麦的神色,突然读懂了秋麦话中的意思。 莫老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心里打鼓,他该怎么跟一个八岁小丫头解释这种事儿呢? “不用觉得为难,你能帮我们这么多,我们很感谢了,真的很感谢。” “不是……”知道秋麦越发的误会了,莫老幺急了,他本就黝黑的脸憋得有些红,才脱口而出道:“我和她根本没什么,是你误会了。” 跟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解释这种事儿,莫老幺的脸色涨得通红,他撇开眼神,不敢看秋麦和凌决,才慢悠悠的说道:“那不要脸的泼妇太不要脸了,我那次就是警告一下她,我跟她没关系的。” 秋麦张大了嘴,她虽然没有看见什么限制的画面,却撞见赵家媳妇衣衫不整的从莫老幺家的草垛里钻出来,而且随后莫老爷不是也钻出来了吗,这都不是实锤啊! 既然眼见也有虚,以赵家媳妇的人品,她更相信了莫老幺的话。 “她,她缠着你?”赵家媳妇住在村子最西边,家里老人和男人都在,没想到却肖想着村子最东边的单身汉莫老幺。 “还不是因为搭秋虎牛车那次……”莫老幺气急,什么话都不顾的说了出来。 说完他就后悔了,面对的可是个小丫头,真是恨不得拿个东西堵了嘴巴,啥话都拿来胡说。 秋麦的记忆却已经飘忽了,她当然还记得,已经是好几个月前了,他们去镇子上卖了山药回村子的时候,坐的秋虎哥的牛车,在路上又搭了莫老幺和赵家媳妇。 至于牛车一颠簸,发生的那点儿事儿,秋麦自然也想起来了。 她觉得好尴尬,要不要装没听懂啊? 凌决瞥见秋麦脸颊微微泛红,本来想问问是什么事儿的,可看秋麦那模样,就没问出口来了,这丫头没脸没皮,也会害臊? 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觉察到凌决看向自己的目光,秋麦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咳咳,那要不我帮你想个法子,把赵家媳妇这个麻烦给解决了?” 莫老幺毕竟帮过他们,而赵家媳妇那边,这次的账总还是要算的,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 莫老幺点头,他可嫌恶那泼妇得紧,可无论怎么威胁,她就是要缠上来,若不是怕这事儿闹开了烦心,他都恨不得直接将那女人绑了扔回村子西边去。 “怎么解决?”莫老幺忍不住的问,他可真是太想解决了这个麻烦的。 第150章 不欠人情 “你觉得莫老幺说的话,是真的吗?” 从莫家出来,外面的风依然很清爽,夜光很暗却也能辨别哪里是路,哪里是田。 秋麦和凌决并肩归去,静谧的村子里时而传来一声蛙鸣。 秋麦思索着,问了凌决。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凌决的回话,“该不是假的,可我总觉得他有所隐瞒。” 莫老幺说的事儿不像是在编故事,可这事儿没头没尾的,就算秋麦已经全部知道了,她也仍然不知道连婉蓉的身份。 “这种事儿好像也没什么需要瞒着的呢!”秋麦也说不清楚,她心里也是有这样的感觉的,却想不明白为何。 凌决摇头,他来到十里堡,就没见过秋麦的娘,他就更是不知道了,“你娘她?” 想了想,凌决含蓄的问。 他曾隐约听陈慧芳骂过,秋麦的娘好像是跑了,他在村子里呆的时间不长。不方便问。自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跑了,卫国兵匪入侵,洗劫了村子,粮食被抢了,没抢走的全部放火烧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她就跑了吧!” “村子里的人都说,连婉蓉是和一个跑摊贩的男人跑了的,我也没瞧见。”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些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连婉蓉? “你娘姓连?”凌决听到了秋麦的那个称呼,有些警觉。 秋麦点头,“对啊,她姓连,有什么问题啊?” “无事。”凌决摇头,继续说道:“连这个姓在卫国可是个大姓呢。” 卫国皇族可都姓连。 “是嘛,”秋麦低低的应了一声,情绪略微有些低落,“知道了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不过无所谓,她都跑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她已经走了,抛下了几个孩子走了,不管她有多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她都是走了。 凌决沉默,他想要劝一劝秋麦,却不知道他能说什么。 他想,秋麦兄妹几个应该都很喜欢他们的娘的吧,秋麦曾经说过,她的谈吐都是她娘教的,他还记得她说起她娘时绽放的那一抹自信的笑。 她不过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却要坚强的撑起这一切,真的很不容易。 “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办?”许久的沉默,凌决才开口问。 他问的是赵家媳妇,秋麦是在莫老幺面上承诺过,要替他解决了赵家媳妇这个麻烦的。 “总是有法子的,她先惹上我,也别怪我算计她。” 赵家媳妇领着人到门上来大闹一场,总不能真的这么便宜她了。 秋麦笑笑,却没把计划告诉凌决。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秋盛他们睡得很熟,根本没觉察到凌决和秋麦出去过。 和凌决打了一声招呼,秋麦便回了房间睡觉。 一夜好梦,第二日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 早上宋童龄来过一趟,他要回私塾去,问了秋盛怎么打算的,可需要他把秋盛的东西带回来,秋麦谢绝了。 “童龄哥,麻烦你回去跟先生说一声,等大哥养好了伤,自会亲自回私塾一趟。” 古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秋麦可以不屑于理会那些人,但是她不能在秋盛的成长道路上给他留下黑点。 私塾里的先生和学子都一口咬定是秋盛单方面打了人,不管他们是迫于卫家的权势,故意把屎盆子往秋盛头上扣,还是不明事情的真相,误解了秋盛,这事儿她都要去解释清楚,再大大方方的谢了师恩。 顾大夫不愧是皇帝的御用太医,医术精湛,才过了一天,秋盛的伤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红肿都退却,只有些伤痕没有完全愈合了。 秋麦见凌决替秋盛包扎完伤口,她从桌子上的一堆瓶瓶罐罐中,拿了一个小瓶的伤药,转身出去。 推开院门的时候,正巧了,遇见从门口路过的秋老三,秋麦看见他,停了一下脚步,秋老三也正好转头看向秋麦,也停下了,他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将头转开了。 “三叔。”秋麦喊了一声。 “你的伤口怎么样,还好吧?” “没,没事儿了。”秋老三摇摇头,说道。 秋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这是伤药,你把伤口清理干净,上些药,会好得快些。” 昨儿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听见前院在争吵,陈慧芳心疼秋老三,自己却不肯拿银钱出来给秋老三买药,却要周菊拿银钱出来去给秋老三买药,周菊不肯,和陈慧芳大吵了一架,恐怕最后也没拿出银钱去买药。 秋老三拿着秋麦递过来的药瓶,握得紧紧地,抿唇,却依然没说话。 “昨天谢谢你帮老祖奶奶挡了一棒,但不要觉得这是帮了我们,我们就欠你一份情,因为她是你的奶奶。” 秋麦说完,转身进了院子,将院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前院那一家子,本该是他们最亲的人,却是对他们最恶毒的人,秋老三虽然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他们是一家子,与他们兄妹完全不相干的一家人。 她不会同情那个家里的任何人,却也不想欠了他们什么。 现在还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毫无情分,以后他们兄妹搬走了,也只当这一家子是陌生人罢了。 第二天傍晚,里正亲自上门来了。 秋盛打开院门,看见是里正,一脸紧张,“里正,可是前儿卫员外的事儿有了麻烦?” 里正笑呵呵的看着秋盛,他道:“不是坏事儿,不是坏事儿,哈哈,我过来可是大喜事儿呢。” 秋盛不解的挠挠头,正巧秋麦从屋里出来。 “里正过来了,大哥怎么站门口呢,让里正进屋里坐。” 秋麦招呼了一声,里正也乐呵呵的,“对呀,盛小子,还不请我进屋坐,给你们跑腿,可是把我这老胳膊老腿快跑断了。” 秋盛还是不知道里正在说什么,却也反应过来,赶忙请了里正进屋。 里正韩老爷子年岁也大,精神头却好,他进了屋,坐下来,在衣兜里摸索了一番,才找出一卷折叠的牛皮纸出来。 牛皮纸里像是包裹了什么东西,层层扯开,秋盛就瞧见了,像是地契。 “咯,盛小子,你瞧瞧,都是你的,以后你也是个小地主了。” 第151章 创业致富 前些日子秋麦托了里正帮着买下东山坡上的那一片荒山。 里正今儿就带了地契过来,东山上除开已经有了归属的土地,其它都写在了地契上,那么大一片山头,总共花了十八两银子, 若是换做买山下的田地,只怕也就能买上三四亩地。 “东山离着村子近,倒也没什么野兽出没,你们若是想要在山上修房子,也是可以的,只是石头瓦片要挑上山,有些麻烦。” “山上的林子也是你们的了,树是可以随便砍,但我劝你们还是少砍树,不然夏天暴雨来了,会垮坡的,到时候别把房子给冲垮了。” 里正把自己能想到的都给秋麦兄妹说了,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东山后面就是大山了,你们最好还是多种上些刺藤,围上几圈,一般的野兽只要没发狂,都能拦得住的。” 秋麦送走了里正,回屋,见秋盛还抓着那张地契没缓过神儿来呢。 “大哥……”秋麦笑着喊了秋盛一声。 “咱们买了地做啥?”秋盛摊开那张地契,仔细的看了看,有些字他还不认得,不过刚刚里正说过,这是东山大半个山头的地契。 “大哥,我是想要把房子修建到东山坡上去,买地的事儿,我本来是想等你休假回来的时候跟你商量一下的,谁知……” 秋麦把东山坡上番薯地被人毁了的事儿说了,又说起东山上她看见的那一汪水潭。 “是谁这么缺德,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嘛。”听到有人毁了自家的地,秋盛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许是那边那一家子吧,秋壮子说的。”秋麦朝着秋家前院偏了偏头。 “他们?我去找他们理论去。”秋盛说着,就要冲出去,秋麦却一把拉住了他。 秋麦摇头,“没人瞧见,你找上门去,他们也不会承认的,这事儿我给记着呢,总会讨回来的。” 秋盛气呼呼的偏开头,却没有再往外冲了,“大妹,你做的对,咱们修房子,搬到东山坡上去,守着那些田地,看他们还敢不敢做那些缺德事儿。” “田地倒是不用守着的,我想着搬到东山坡上去,就是为了不跟那一家子挨着,也是想要在东山坡上建酿酒的作坊。” “建作坊?”秋盛瞪圆了眼,是他想的那样的吗? “就是像镇子边上做豆腐的那样的作坊?”秋盛有些怀疑的问。 “应该要比豆腐作坊大吧,估摸着初期建设得占用五六亩地,以后若是发展好,还得扩展。” 秋盛想想,有些兴奋,转念又摇头,“可是,咱们哪里来那么多银钱啊?” 秋麦笑,“自然是招商引资哦!” “……?” “明儿咱们坡上去看看,再给你解释。”知道秋盛听不懂,秋麦觉得,她就算是解释了,秋盛也不一定能听懂。 第二天上午,秋麦和秋盛就准备去东山上看看,两人去叫了凌决,苗苗和果果又听到了,嚷着想要跟着一块儿去,秋麦同意了,索性又去叫了老祖奶奶。 老祖奶奶身子好了,眼睛也好了,这些年她习惯了待在家里,也鲜少出去。 春日里阳光好,秋麦便想着,叫了老祖奶奶一块儿出去走走。 秋家后院到东山坡下也不远,浩浩荡荡的一家子,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到了东山坡下。 李贵生扛着锄头出门,就瞧见了这一大家子,他笑着打招呼:“麦丫头,你们往哪儿去啊?” “贵生哥,你这是出去挖地呢,我们往坡上去瞧瞧。”秋麦笑呵呵的回应了李贵生,就瞧见边上莫老幺家的院门打开了,莫老幺从院子里走出来。 “哈哈,地里好着呢,莫大哥可用心给守着的呢。”李贵生说着,又给莫老幺打了个招呼:“对吧,莫大哥。” 莫老幺素来沉默,他只是点点头,就没有说别的了。 老祖奶奶眼睛失明好几年了,她看了看莫老幺,问道:“这是莫幺娃吧。” 莫老幺年约三十,在老祖奶奶眼睛还看得见时的记忆里,他还就是个年轻小伙子,只是这些年,村子里已经没有人再叫他莫幺娃了,都叫莫老幺。 “秋家祖奶奶眼睛好了呀?” 秋楚氏眼睛复明的事儿并没有到处张扬,只自家几个人庆祝了一下,老祖奶奶又不爱出门,知道的也就和秋麦家走得近的几个人。 李贵生自然是不知道秋楚氏眼睛复明的事儿,瞧着她认出了莫老幺,觉得稀奇。 李贵生年纪小一些,长大了,变化也大,老祖奶奶没认得出来,“这是哪家的娃子呢,长得壮实。” “祖奶奶,我是贵生呀,我小时候你还拿了麦芽糖给我吃呢。” “哦,是阿桂家的贵生啊,前两天可谢谢你爹了,要不是他护着,我老婆子可斗不过那些个野蛮人。” “嘿嘿……”李贵生呵呵的笑,又和几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想起自己要扛着锄头下地呢,赶忙和他们说了一声,扛着锄头走了。 正是春日好时光,原本荒芜的山坡披上了一层绿色的外衣,田地里是长势正好的庄家,路边是丰茂的野草和俏丽的野花。 苗苗和果果很是兴奋的跑在最前面,小手上拿着路边掐的野花,追逐着飞舞的蝴蝶。 “大姐,以后这座山都是我们的了吗?”苗苗跑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头来,问秋麦。 昨儿晚上,秋麦已经把买地的事儿告诉了老祖奶奶,两个小家伙也在旁边听着,虽然多是听不懂的,但是也记住了,他们把东山这座山头给买了下来。 秋麦他们走得慢,她正在跟几人说着她的计划,听到苗苗问话,她笑笑道:“坡上面才是哦,这些种着庄稼的田地是村子里其它叔叔伯伯家的。” “哦,”苗苗表示懂了,点点头继续和果果追逐着蝴蝶。 “我们从这边修一条马路,接着村子里的路,从贵生哥家边上穿过来,缓缓的上坡,回旋盘桓,一直延伸到那边坡上。”秋麦比划着,给秋盛和老祖奶奶还有凌决描述她的想法。 第152章 要致富,先修路 “我们把房子建在山上,沿着新修的路这边的地,全部用来建酿酒的作坊。”秋麦的脑海里早就有了大概的模型。 盘桓的山路把这几块地间隔开,一块用来做原料仓库,一块儿是生产车间,不同的酒酿制工艺不一样,生产线也要细分,所以占地也是最广的。最下面那一块地就用来建一个临时储藏窖和成品仓库,把不需要久藏的酒放在临时储藏窖里,需要输出的时候,就移到旁边的成品仓库。 “路就从贵生哥家后面开始沿着小路缓缓往上,延伸到那边那儿,那儿就是咱们自家的地了,再从那里回旋,又缓缓往上。” 秋麦边走边解说着她的想法,秋盛、凌决和秋楚氏都听着她的描述。 “马路缓缓往上,那上边的地都是咱们自家的,我想着就是把这块儿地用来修成储藏窖和成品仓库,那儿,就是苗苗和果果站着的那片坡。” 苗苗和果果已经跑到了半坡上,秋麦指的就是两个孩子正好站的位置。 “这坡上都是斜的,可怎么弄?”秋盛有些弄不懂,他加快了脚步,跑到苗苗和果果所站的位置瞧了瞧,土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倾斜往下。 “取一个合适的高度,把不够高的地方磊了石墙填起来,高了的自然是挖平整呢,我想着是做成阶梯状的,储藏窖和成品仓库在最下面一排,往上还有生产车间和原料仓库。” 秋麦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曾经那一世,她去参观过山城,因地势所限,那儿的房屋都是依山而建,形成一层一层的阶梯。 “马路要一直到南面的树林子边上,又回旋往山的北面,上坡的马路从储藏窖和成品仓库的背后延伸,一直到东山北面的坡上,这一段路最长,上边的空地也是最宽阔的,弄平整了,用来修生产车间,整整齐齐的修一长排。” 秋麦指了指东山往北的背面,“马路还得再回旋,从北面又朝着南面往上,也就是生产车间的背面一路延伸,还是延伸到南面的林子边上,路的上方这一片就用来修原料仓库,再往上就是咱们的房子,把路修到咱们院门口,进出也方便。” 秋盛顺着秋麦所指的路线,一路往上跑,头高高的扬起,脖子都有些酸了。 他有些兴奋的站在半坡上,到处张望,坡上还是土地和树林,他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小肠一样蜿蜒而上的马路了。 秋楚氏在秋麦的搀扶下,慢慢往山上走,老人年岁虽然大,却也细致,听了秋麦讲诉,便问出了一点,“麦丫头,咱们不说修房子,光是修这样一条路上去,就要花不知道多少银子呢,这……” 要致富,先修路,秋麦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这样一条路是必须的,即便是不把酒厂修建在山上,他们也还是要修上一条进出的路的,家门前倒是有一条路,马车也就勉强能过,以后若是要往大了发展,还是要重新修路的。 “祖奶奶,银钱的事儿您别担心,这些我都估算过。”现在这片山头已经是他们的了,如果能拉到合作伙伴,银钱充足,就修建快一点儿,如果不能引进资金,那就先修了路和自家住的房子,酒厂再靠着卖酒赚了钱来修建。 秋楚氏点点头,她又说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房子会不会修得有些太高了?” “修得高才好呢,站在坡上可以把整个村子都看清楚。”秋盛已经跑到半坡上了,却还能听到下面的对话,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考虑的也没有祖奶奶多。 “房子修在山上,水源才是问题,修好了路,进出都是方便的,可水这个问题,山上想打出一口能出水的水井不容易,若是每天靠着从山下运水上去,生活还好,酿酒怕是很难。”凌决走在最后面,他说出了他的想法。 秋盛听了,觉得有理,赶忙停下脚步,问秋麦:“对啊,大妹,这可怎么办?” 秋麦笑,“大哥,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在东山上南面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水潭吗?” “水潭的水流从东山的树林子里一路流淌而下,穿过清泉村,清泉村能够常年水流不断,想必水源是很丰富的,咱们完全可以把潭水引到这边来。” “我尝过那水,味道也是极好的,用来酿酒也是很好。”秋麦解释。 凌决恍然:“原来你很早就有这样的计划了。” “也没多早吧,就是那日咱们两在坡上挖地,我钻进山里去捡蘑菇,没想到发现了一个深水潭,水潭里水很是甘甜,应该是高山上留下来的山泉水,我觉着好,才有了在这边建酒厂的想法。” 凌决点头,他还是有印象的,就是那日,他们从地里回去,秋麦捡了很大一包蘑菇,老祖奶奶一眼就瞧见了秋麦的蘑菇。 “这么看来,你都规划好了吧?” “大概吧。”秋麦难得谦虚了一次,她笑眯眯的回应了一声,就听她继续介绍:“东山上就咱们现在站着的这一片有土地,山顶是松树林,往南边是水潭和灌木丛,北面挨着大山,那一片就是之前挖了葛根的地方,东面我没去过,听说那边也都是松树林,一直到清泉村山脚下呢。” “我想过,松树林保留着有大用处,挖葛根那一片坡继续用来种葛,以后可以酿制葛根酒,水潭这边的树林现在先不动它们,以后用来栽种果木,也是极好的。” “我原先还愁着,这么大一片山头,若是要修个围墙,得花多少银钱,昨儿里正却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啊?”秋盛奇怪,昨天里正过来,他也在边上,“里正昨天哪里给出了什么主意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里正不是说,让咱们在院子周边多种上些刺藤嘛,这刺藤种在院子边上也不好看,所以我准备把刺藤种在东山外围,把这整片山头都层层围起来。再在刺藤围成的这一圈里面修一条石子小路,这样方便巡逻,让外面的人无法上山来使坏。” 秋麦解释,又朝着苗苗和果果招了招手,说道:“而且刺藤上还能长好多好多刺泡呢,等夏日一过,刺泡都红了,苗苗和果果都吃不完。” 第153章 拉投资 秋麦的计划得到了全票赞成,有了计划,就开始行动,反正东山的地契里正已经办下来了,山头已经是属于他们的了,随便怎么折腾。 这几日,他们忙着在村子里到处挖野生的刺藤,春日是植物疯长的时节,趁着大好春光,挖些野生刺藤回去培育繁殖,到时候才能栽种出一排环山的刺藤墙。 又到了和醉仙楼约定上门来取酒的日子,这日,秋麦就没有出去,在家里打理一下菜地里的杂草。 来取酒的依然是胡掌柜,方顺寻了个机会,给秋麦递了个信儿,萧墨白已经替秋盛寻了一位不错的先生,只是现在还没有得到那边的回音。 秋麦想了想修建酒厂的事儿,她准备亲自去找萧墨白一趟,便让方顺带了话回去。 萧墨白现在暂居五柳镇,十里堡离着镇子也不算近,但是秋虎时常会驾着牛车往返于镇子之间。 这日正好赶集,秋麦和秋盛凌决三个人搭了秋虎的牛车去镇子上。 秋麦也不知道萧墨白的住所,就直接去了杏林阁,却正好碰见了方顺。 “你们来的可算是巧,昨儿公子收到书信,要随家里老夫人去南方省亲,这便匆忙收拾了行李,去与老夫人会合呢。” 方顺领着几人去萧家在五柳镇置的宅院,刚走到街口,就见远处一家宅院的侧门前停了一辆马车,有随从正忙着将几个收整好的箱笼搬上车。 走到门前一看,这不正是萧家宅院么。 守门的婆子早就得到过吩咐,瞧见一行人过来,赶忙打开了正门。 这是一处五进的院子,说不得有多富丽华贵,却也是五柳镇一等一的宅院,屋舍古朴,错落雅致。 方顺回来就给萧墨白说起过秋麦他们会来寻他的事儿,他当即就吩咐过,人来了直接领过去见他便好。 领着几人穿过回廊,一路来到花厅,方顺便叫了他们在厅里等一会儿,他去告诉萧墨白。 萧家有钱,却并不奢华,但见厅内一应摆设,该是有文化底蕴的,不似富商做派,虽只是远在五柳镇的一处宅院,却给人一种大家风范。 “你们这时间掐得可真准呢,下午我就要走了,这次要往南方去,一路折腾数月,年前又要赶回京里,指不定再回这儿,就得来年春时了。” 还没瞧见人,就听到萧墨白咋咋呼呼的声音。 他惯爱穿墨绿色,一身锦袍,虽是富贵,却也不拘小节,面容带笑的进了厅来。 一进来,三人都瞧见了他的右手,缠缠绕绕,包裹得跟个猪蹄似地的。 “几日不见,你变化还真是大呢,你这手怎么的了?”秋麦随意的与他打了个招呼,便直接问了。 看他那样子,是手上有伤? 可缠得也太厚实了点儿吧。 很明显不是发生了什么愉快的事儿,萧墨白不情愿提起,他抬起包裹得跟猪蹄似地爪子,晃了晃,表示他没事儿。 “手没事儿,都是林涵那小子看我不顺眼,才给我裹得这么厚实的。” 萧墨白解释了一句。 身后,方顺却是憋不住的笑,被萧墨白扔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秋麦抿嘴笑,没继续问这事儿,而是直奔今日的主题。 “咱们合作了这也有些日子了,怎么样,觉得我家的酒如何?” “公子我看上的酒,又岂会差劲儿到哪儿去,不过嘛,五柳镇终归是太小了,听说刚拉了酒回来的时候,不出两个时辰,就抢光了,前几日我顺口问了胡掌柜一声,也就是说,刚开始那一阵儿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如今也还算好销。”萧墨白也爽快,噼里啪啦的就把实际情况说了出来。 “我们酿制的都是普通的粮食酒,工艺简陋,能够有这样的效果,若是提升了酿制工艺,又优化了酿制原材料,相比产出的酒品会更佳。” 秋麦走到花厅的中央,慢慢把这次来的目的给萧墨白说来。 “我这次上门找你呢,是想要与你合作,我们买了村子里一片荒山,想要修建一个大的酿酒作坊,也就是酒厂。” “等酒厂建成,我们酿制的酒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每月只能供五坛。到时候五十坛,五百坛,甚至五千坛都是可以的,那样你萧家有多少酒楼,都能有我们的酒卖。” “数量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增长,而且制作工艺更精良,质量也绝对会提高,我们可以推出很多特色的酒,酒好,自然是能够让人念念不忘,无限光顾。” “不过,我们缺银钱,所以想找你合作。” 秋麦浅浅的笑意中带着自信的光芒,她的一番讲诉,清晰明了,简单易懂,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动的魔力。 在正事儿面前,萧墨白难得没有咋咋呼呼的,他左手敲着脑袋想了想,问:“你这是在给我画大饼?” 没有谁是傻子,看萧墨白平日里不着调,这关键时刻,他还总是很精明的。 秋麦笑笑,“自然不是给你画大饼,萧家家大业大,这对于萧公子来说,这最多只能是一点儿饼渣子,但饼渣子也是出在饼上面,对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是很珍贵的。” “而且不管是饼渣子还是大饼,掉在地上可就都废了。但是若就着水吃进肚子,却都能饱腹,关键就看你愿不愿意拿这饼渣子出来发挥它的作用。” “饼渣子的作用,这话是说得好的。”若不是右手伤了,他都想要拍拍掌了,“我跟着父亲学经商,自然也知道,商人重利益。咱们以朋友相论,能帮忙的自然是要帮,哪怕是掰下半个裹腹的饼子,那也是我乐意。可若是从合作而言,生意场上无长久的朋友,一切以利益为主,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让合作的关系长存。” 大实话呀! 秋麦腹诽,果然是商人家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即便纯真如萧墨白,论起经商来,也头头是道。 “你不嫌我们出生微寒年纪小,愿意与我们相交,足以看出你是个值得合作的人。我酿制的酒水你也尝过,先前我们已经有了合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还是认可我酿制的酒水的。” “既然我们彼此认可,这么好的一个发财致富之道,为何不选呢?” 第154章 秋麦的生意经 “合作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以后不管酿制多少酒,都只能供给我萧家酒楼售卖。” 萧墨白算是同意了秋麦提出的合作。 他的这个要求嘛,秋麦却只是笑笑,她摇头,并不同意。 “萧家生意做得大,即便酒楼遍布天下,却也不过是行当里的一小部分,何必要去做这样小气的限制,而影响酒厂的发展呢。” 秋麦这么说,萧墨白听过,却也不恼,只是追问,“那你说,我这哪里又小气了,你若是转头把酒全部卖给我的对家,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啊,那你且听听我的想法,斟酌一下可能行。” “物以稀为贵,看着也是一个做生意的法门,酒,谁都可以酿制,不过是味道口感不同,只有真正的有价值的酒,才能展现出它的稀贵之处。” “普通的酒水呢,即便是味道好,也达不到顶端,比如刚刚你说的,最初卖我们的酒时,一两个时辰便被抢光了,如今不过两三个月时间,酒还能卖得出去,人们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新鲜劲儿,有钱的,愿意买的还是会买,却再也没人哄抢了。” “不若我们就把这酒划分出个等级来,以普通、中等、特等为例。” “普通的粮食酒以销量为主,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买得起酒喝的人,都能喝得起,味道却要比寻常普通酒好,自然有人愿意买,销量上去了,也打开了大家对我们家酒水的认知。” “中等酒的关键就在价格上,咱们要形成口感好、质量高、价格高的特色。贵,但是一掷千金也能放肆品饮。” “至于极品酒呢,则是以稀缺为特点,千金难求,有价无市,任他是达官贵胄还是家财万贯,想要买我们的极品酒,就只能遵从我们定下的规矩。” “这么听来,倒也是可行的。”萧墨白点头,认同了秋麦的看法,继续问道:“那你说说,要怎么合作呢?” “你投资银钱,与我合作修建酒厂,以后我们共同的酒厂生产出来的酒可以只供你萧家一家酒楼……” 萧墨白一拍桌子,“嘿,你刚刚不是说,我这想法小气,限制了酒楼的发展么,怎么这会儿又同意了?” “因为你没听到我的下一句话啊!”秋麦白眼,“但是,我有计划要在各大小城池各个城池开酒肆,专门卖酒,只卖我们家生产的酒。” “所有的酒水出厂定价,我们的酒肆和萧家的酒楼都算是我们的直营店,统一价格销售。” “直营店,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由我们直接销售,我们统一了价格,其它酒楼若是想买了酒再来卖,价格就会比我们高,或者只能亏本出售了。” “那万一真的有人想要亏本抢夺生意呢?”边上,秋盛听了,又插话说道。 “抢的是萧家酒楼的生意,买的是萧家合作的酒肆的酒,对方即便是想要亏本夺生意,赚钱的始终是萧墨白啊!” 萧墨白大喜,对着的啊,就算是酒楼生意被抢走了一些,酒肆这边卖酒也是赚钱的,只要酒水卖得出去,赚钱的都是他。 看萧墨白喜形于色,秋盛是半懂未懂的,就乖乖听着秋麦继续讲诉,凌决却没怎么听,只是随意浅饮了一口茶水。 赚钱的是萧墨白,更赚钱的不是秋麦么,毕竟所有的酒水都是从酒厂出去的,统一售价,这其间有将近七层的利润,可都在秋麦手上。 “而且,我还有一招。”瞅见萧墨白的神色,秋麦也只是淡淡一笑,她继续说道:“普通品阶的酒水,酒肆和萧家酒楼都有售,有钱就随便买,并没有什么稀罕的,别人买了去卖,也是帮我们流通,扩大知名度。” “但是中高档酒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掌握,其价贵,本就要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我们出了新品种,或者一些量不会很大的品种,萧家酒楼自然是可以提前宣传,优先出售,这样自然是能吸引不少顾客的。” “反正怎么算,可都是赚哦……”秋麦拖长了尾音强调,往萧墨白那边迈了几步。 她扬起小脸儿,举手比了三根手指道:“你需要出所有的本金,我出技术和负责经营管理,咱们三七分。” 三七分…… 萧墨白想了想,倒也还算是一笔有前景的买卖,秋麦酿制的葛根酒和桃花酒‘落桃’他都尝过,绝对称得上是佳品。 “这也好说,你便专心酿酒,其它的我让人去打理也行。”请个有本事的管事或者工头还要花不少银钱呢,更何况修建厂房的地也是秋麦家的,这么想想,他感觉自己还有些占便宜,便道:“不如四六分,你酿酒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萧墨白说话也是爽快,秋麦却摇头,“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三七分,是指,我七,你三。” 轻飘飘的一句话,萧墨白是直接跳脚:“有没有搞错,你要我出所有的本钱,却只能给我三层分红。” 先前秋麦说他的想法小气,他都没有生气,这会儿却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跳到秋麦跟前儿,居高临下的瞪着秋麦。 那气势,秋盛真怕萧墨白突然抬手打秋麦,他赶忙跑到秋麦跟前,去将她护住。 萧墨白扔了个白眼给秋盛,“瞧你那紧张的样儿,我还能打她不成?” 他说完,转身坐回椅子上,问:“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你七我三了?” 秋麦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你想想,你可以什么都不干,只是把闲置的银子我这儿一放,就等着以后每年给你三层分红,不光有银子收,而且能够带动你萧家所有酒楼的营生,这样的报酬,是不是已经是很高了?” 是这样吗?萧墨白满脸的怀疑,他怎么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 “真的只是这样?” 秋麦毫不犹豫的点头,语带激情的说道:“当然是这样,你想想,毕竟我们的手艺可不是随便花钱就能买到的,这多划算啊,简直就是血赚嘛。” 说完,她顿了顿,语气放平缓了些。 “其实,我现在只缺银钱,出资人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你来说,出这笔钱,可是一本万利。” “你想想,如果你不出这笔钱,我再寻了别的酒楼合作,对方也提一个要求,要我只能将酒供给他们一家,你再想要卖我家的酒,也只能花高价买了,更没有新品出售的特权了,而且到时候多花的钱,绝对不止现在建酒厂这个数目。” 第155章 按下红手印 “当然,我也不一定要和酒楼合作,生意伙伴嘛,总能找到那么一两个有闲钱的。” “比如顾大夫,不对,应该称呼顾御医,你也是熟识的,他对我的酒是赞不绝口,以他对酒的热爱,若是找他投资点儿银钱,应该也是一件小事儿。” “而且,我还认识一位身份更高的,我若是真想向他开口,这么点儿银钱,对他来说,也就是随手扔给我。”秋麦说着,目光自然的瞥向坐在边上的凌决,却见凌决的目光也正好看向她。 萧墨白左右思量,这丫头竟然连顾御医的身份都知道了,他有几分诧异,总有一种被这丫头忽悠了的感觉,却又忍不住的心动。 “怎么样,想好了么?”秋麦这一番长篇大论,说得口干舌燥,也不顾桌上的茶水是不是用来喝的,端了就往嘴边送,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才觉没那么干燥了。 “好好好,这生意,本公子做了,我先给你三层的银钱,酒厂也不是一时就能建成的,你先拿了银钱去做基础建设,后面添置物件、人手等等的银钱,等我回来,检验了你们的建设成果,如果我满意,我再分了两次给你。”萧墨白下定了决心,也就果断,他也的确是个生意人,即便年纪小,却也不是傻傻的随便抛钱的。 “这个好说,该是这样的。”他们规划的酒厂也占了半片山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完的,萧墨白提出分期付款也是完全在一个生意人的正常思考范围。 “那咱们就把字据立了,时辰也不早,我还赶路呢。”说了一番话,萧墨白这才想起,他还要远行,连忙招呼了边上的方顺去取了笔墨过来。 方顺做事儿还是麻溜,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他拿着纸张往桌上铺好,又搁置好砚台,手中的毛笔却不知到递给谁。 萧墨白的右手包得跟个猪蹄子似地,可没法握笔。 他略过萧墨白,看向秋麦。 秋麦摊摊手,这个时代的文字,她可写不出几个来。 秋盛? 方顺也大概知道,秋盛可只上了几个月的学,若是能写出一份完整的书契,那他可就是神童了。 “公子,小的,小的也不识几个字啊。”方顺为难的看向萧墨白,这事儿莫非还要黄在这里了。 “我来吧。”却听被方顺无视的凌决突然站起身,他走过来,左手抚过纸面,将纸张铺平,右手抬起,从呆愣愣的方顺手中拿了毛笔,在萧墨白怀疑的眼神下,认真书写。 凌决下笔,笔尖游走,速度很快。 “我……去……”萧墨白拉长声音的一声吼,瞪圆了眼看着凌决,他也没多注意凌决,先前是见过两次的,他以为他也就是秋麦他们村子里的,只觉得这人骨相生得好,却面冷,没想他竟然写得一笔好字。 看其站立在桌案前,身姿挺拔如松,下笔如有神,一纸书契,优雅遒劲,潇洒飘逸,若名家大著。 原来他不光是会握刀枪棍棒,握笔杆子也是这么优秀的。 凌决的身份不一般,会写字也不是什么奇事儿,可他不仅会写字,还能写得这么漂亮的一手好字,不免让她有些嫉妒了。 毕竟凌决也才十三四岁,又在军队待了多年,如此文武全才,能不让她这个多活了二十来年的人嫉妒么。 鲜红的大拇指印按上去,契约达成,萧墨白爽快的取了一千两银票给秋麦,这才说起,给秋盛介绍先生的事儿。 “本来是想在县里给你寻个先生的,恰巧听林涵那小子说清泉村有个学问不错的先生还要收弟子,只是有些挑剔。” “我想着,清泉村离你们那儿该是要近一些,也是不错的,但你还要亲自上门去拜师,能不能通过考验,先生收不收,就看你自己了。” “啊……”秋盛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要有考验的。 “清泉村,可就是五柳镇的清泉村?”十里堡相邻的村子不就是清泉村么,东山坡上水潭里的山泉水就是顺着溪流穿过了清泉村的。 “是啊,就在清泉村的榕树坪,具体地址,你们去了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萧墨白也没去过啊,他也说不出具体位置。 几人正说着话,方顺突然瞅见门外站着个人,估摸了一下时间,估计是来询问萧墨白启程的,便小声说道:“公子,该准备走了。” “这一说话差点儿忘了,没事儿我就得走了。”萧墨白从椅子上蹦起来,就往屋外窜,刚走到门口,又想秋麦他们可还在厅里呢,他跑了岂不是不妥。 接触了几次,秋麦也习惯了萧墨白这性子了,见怪不怪。 秋盛到没注意到有什么异样,他还在思考,先生会怎么考验他呢,秋麦叫他走,他便跟着走。 凌决倒也起身了,他随在秋麦身边,几人一起往外走。 “我说,这事儿就全部交给你们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去找方掌柜就行了,镇子上的事儿他还是能摆平的。”萧墨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秋麦他们出来了,才一起往外走。 “放心,有麻烦我绝对不会忘了来找你们帮忙。”她才不会傻扛呢,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找关系解决一下,又何妨。 从花厅出来,秋麦还和萧墨白说这话,余光忽然瞥见了翠绿中的一抹红,只觉得眼熟,回眸一看,却是大喜。 廊下的栏杆上摆着几个精致的白瓷陶盆,寸许高的植株,翠绿的枝叶上挂着一个个鲜红的果子。 “你那廊下摆着的是什么?”秋麦停了脚步,问边上的萧墨白。 几人自然都回了头,朝着廊下摆着的几盆植物看了过去。 “这个呀,说是叫番椒吧,昨年在一朋友那儿瞧着红彤彤的,觉得好看,今年他给我送了几盆过来,先前也没怎么注意,已经结了果儿了啊。”萧墨白解释着,已经几步蹦到廊下,他蹲下身子,用手拨弄着鲜红的果实,嘴里嘀咕:“这模样长得喜庆,像挂着一个个小灯笼似地。” 番椒,那就是了。 秋麦大喜,她可惦念着这东西呢,没想到这个时代这东西已经有了,却还被当作观赏植物呢,简直是大材小用嘛。 “模样的确喜人,送我一盆可好?” 第156章 麻辣火锅 番椒,辣椒,秋麦惦念了好久的东西。 这个时代啥都好,只是没有辣椒,她想吃麻辣火锅呢,茱萸的味道是远远及不上的,谁知道在萧墨白这儿发现了好几盆辣椒,她不客气的要了一盆。 红红的辣椒里面结的都是种子,等辣椒焉了之后,就可以采收,再用来播种繁殖,今年冬日里就能吃上麻辣火锅了。 氤氲缭绕的热气,麻辣诱人的香味,滚滚辣油翻腾,肥美的肉片,爽口的青菜……口水都忍不住想要往外面淌了。 真是美好啊! 从萧家出来,宽阔的路上有些冷清。 一路上,秋麦的神思飘飞,抱着一个白瓷陶盆,脸上时不时的露出一抹傻笑。 秋盛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他拉了一下边上凌决的衣服,指了指秋麦,他想说,这莫不是在萧家撞了邪了? 凌决摇头,他也不知道。 “大妹,你抱着这盆也不方便,我拿去放虎子哥牛车上。” 秋盛走到秋麦跟前,一把抢了秋麦怀里抱着的白瓷陶盆。 “哦,那你慢点儿啊……”秋麦也没发现秋盛稀里糊涂的小想法,只叮嘱道:“那一会儿我们去那边街口汇合。” 秋盛抱着一盆辣椒跑开几步,回头看,秋麦也挺正常的嘛,是自己想多了? 他应了一句,“好。”匆匆去寻秋虎去了。 今儿来镇子上,秋虎本就没什么事儿做,便说了,把牛车停在西市边上的大柳树下,等秋麦他们一块儿再回去。 镇子就这么大,这边跑过去也不太远,秋麦领着凌决走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们今儿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去秋盛先前上学的私塾,打架这事儿卫家来村子里闹过那一次,没讨着便宜跑了,放狠话要给他们好看,这好些日子过去了,却也没了动静。 秋麦倒也不是怕了卫家怎么样,可这事儿没解决,总归是埋着个暗雷在那里。 “为什么没有直接找我?”路上,凌决突然问了一句。 “啊……”秋麦走在前面,突然听到凌决的问话,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总觉得太熟了,反而不好意思下手了。” “下手?” 这大实话说的,凌决的嘴角抽抽,好好的一件事儿,怎么好像变成坑人了。 “咳咳,就是感觉我们像是一家人一样。” 是么,难道不是因为她压根没想起找自己? 凌决瞅了秋麦一眼,问道:“那酒厂,我也有份?”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酒厂的这七层归属当然是我们大家的。” 见秋麦回答得干脆果断,凌决忽然感觉是自己多想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你一定要好好经营,我可能没有机会帮着你修建酒厂了。” 秋麦一愣,恍然,“是该回去了,你在这里逗留得可够久了。” 她回头,粲然一笑,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孙殿下流落在十里堡也大半年了,村子里见过他的人也都把他当作是他们的表兄,哪里想到这个扛着锄头下地干活的是慕国的皇太孙啊。 回头,才发现,凌决没有跟上来,他傻傻的站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情绪有些低落。 “你不会是舍不得我们吧?”秋麦往回走了几步,玩笑的说了一句,见凌决没有答话,才道:“知道你是放心不下你父亲,他身份尊贵,自有皇天保佑,顾大夫医术好,定然能让他安然好转的。” 凌决点点头,却依然没说话。 呼,这可要怎么劝啊,秋麦忽然觉得,忽悠人还是比劝人要轻松呢。 凌决的父亲,慕国的皇太子,带兵反击卫国军队入侵,兵败身中数箭,朝中已经发了讣告,昭告天下,太子薨逝。 可真正的太子并未薨逝,而是被顾大夫救下,只是活着也只是保留了一口气息而已,去年兵败时正是暑热退却,临近丰收的时节。 如今快要有一年的时光逝去,榻上那尊贵的人依然只是留着一口气,这没有醒来。 说点儿什么来劝慰一下这个大男孩呢? 秋麦正犯难,突然听到了秋盛的声音。 “大妹,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秋盛呼拉拉的从街道的另一边跑了过来,暮春时节,天已经很暖和了,跑了一大圈,有些喘气不匀,额头上更是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们走得慢嘛。”秋麦瞧着跑过来的秋盛,应了一句,又去看凌决。 “走吧,我们先去私塾。”凌决神色平淡,他说了这么一句,率先往前走去。 秋盛赶忙拉着秋麦跟上,“哎,怎么一下子走这么快了,大妹,快点儿……” 私塾在镇子最东边,很是僻静,街道两边的屋舍均有些年头了,却收拾得整齐。 岳文书院,就是秋盛所读私塾的名字,若光听见这个名字,绝对想不到,这会是一个只有三个先生,二十几名学生的私塾。 几人都不是第一次过来,秋盛熟门熟路的走到门前,回头犹豫的看了看秋麦,才上前去敲门。 秋盛是有些心虚的,前些日子和那三人打了架,他是翻墙出去的,这件事儿他始终是有过错的。 看门的还是那个老头,听见敲门,扒开门缝,怏怏的探出头来,昏花的眼随意的瞟了几眼,问道:“有什么事儿,找谁呀?” 这不到休假的时间,学子们自然都在私塾里行课,也没人进出,老头正坐在门后打盹呢,有些没睡醒,精神不太好,眼神也不太好。 “我,我来拿东西。”秋盛磕巴了,才说道。 “你……”老头有些浑浊的眼睛一鼓,抬手指着秋盛,拔高的语调中满是诧异,“是你……你等着……” 守门的老头瞧清楚了秋盛,瞬间就精神了,他一抖手,转身就往私塾里面跑,有些颤巍的手将门拉开了些,也不管不顾了。 门就这么半开着,透过门缝,秋盛看得清楚,守门的老头年岁已大,跑起来摇摇摆摆的,速度却不慢。 “这……”秋盛弄不懂了,怎么这老头看见他跟老鼠瞧见猫一样,溜得这么快。 他瘪嘴转回头望着秋麦,一脸无辜。 秋麦没说话,朝着私塾里面努了努嘴,见秋盛没反应,又伸手指了指秋盛的身后。 秋盛回头,脸差点儿撞在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眼前是守门老头那一张放大的老脸。 第157章 不会是走了后门吧 明明已经跑得没影儿的人,怎么突然又出现在他身后,转过头来,还差点儿撞一块儿。 “哎哟,你这怎么……” 秋盛是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后退一步,满脸奇怪的看着这守门老头? “你们,你们先进来吧。”守门的老头满是褶子的脸上绽开一抹讨好的笑,他将大门打开,比划着,请秋盛几个进去。 这? 秋盛一脸怪异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守门老头子,今儿这脾气古怪的老头子怎么这么客气啊? 抬起的脚却不知道该不该往里面迈了。 秋麦可也吃过这倔老头的闭门羹呢,她虽然狐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怕不了谁去,她道:“大哥,我们进去吧。” “哦……”有秋麦这句话,秋盛就莫名的安心,他点点头,放心的进了私塾。 凌决递给秋麦一个安心的眼神,两人也随秋盛走了进来。 木门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守门的老头把门关上,才追了过来,说着:“我,我带你们去冯先生那儿。” 秋麦听秋盛说过,私塾里有三位先生,一位姓李,年岁最大,也就是宋童龄的老师,一位姓冯,不光是教授学子的先生,私塾里的大小事务也归他打理,另外一位姓宋的,就是教授秋盛课业的先生。 私塾里算不得宽阔,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植物,一簇簇翠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镂空的花墙上绿色爬藤穿梭,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香,幽香扑鼻。 守门的老头领着几人进了一处偏厅,没一会儿,他们就见着了这位冯先生。 他身量颇高,长得健壮,乍一看不似文人,更像是武夫,声音粗犷,更是少了寻常读书人的那份儒雅。 “秋盛,你的伤可都好了?” 秋盛没想到,他以为的劈头盖脸一通骂没有,而是得到了冯先生询问伤势。 就算是发生了这一些事儿,可作为学子,面对先生的询问,本能的乖乖回答:“谢先生关心,已经好了。” “嗯,好了便好,宋先生已经告老,回乡下去了,你和他的师徒之缘也就到此吧。” 然后,就听到冯先生这么一句话。 这一系列反映,画风不对啊? 秋盛愣住了,凌决依然沉默,不知道有没有听这边的对话。 就连秋麦在边上听得都有些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映了。 又听到那冯先生说道:“我已经让宋童龄把你的东西收拾过来了。” 这句话,连秋盛都听懂了,就是说可以走了吧? 他心里有千千万万个问号不停的冒啊,怎么回事儿啊,这冯先生也撞邪了么,怎么这么好说话。 心里有很多疑问,秋盛却还是忍住没有问,毕竟这冯先生可不是自家大妹,可以耐心的给他解释任何问题。 可就这么走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啊,“先生,请问卫子吉他们?” 秋盛问到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问才能把这个问题描述好。 冯先生很是耐心,把秋盛的问题补充完了,“你是问卫子吉他们怎么样了?” 秋盛点点头。 “读书人,当懂得谦虚、礼让、友爱、互助,虽然事出有因,可你们几个在私塾里打架,便是破坏了规矩,卫子吉他们三个已经被私塾开除了。” “啊……”秋盛半张了嘴,甚是吃惊,他就算是笨,也知道卫子吉他们三个可是私塾里的霸王,见谁欺压谁,先生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怎么就,怎么就开除了呢? 莫非,卫家败落了? 不应该啊,这才几天时间,也没听到半点儿风声,而且可不止卫家一家呢,还有两个呢,总不能一起败落了吧? “你的先生已经不在私塾了,你便也离去吧。”冯先生说着,递了一封书信过来,继续道:“这是一封推荐信,你便拿了去重新拜师吧。” 卫子吉三个是被开除的,秋盛却还拿了推荐信。 这待遇,逆袭得也太严重了吧,秋麦看着秋盛把书信接过,她是个女儿家,不好说话,就乖乖站在旁边,听见秋盛向冯先生致谢。 正说着话,宋童龄提着个大布包过来了。 在先生面前,他显然要稳重许多,先是对冯先生施了一礼,这才将布包递给秋盛。 “你便送他出去吧。”冯先生这话是对着宋童龄说的,说完,便抚袖转身,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一直走到私塾的门口,秋盛还恍恍惚惚的,出了门,宋童龄一巴掌拍在秋盛的后背上,他问:“哇,怎么样,怎么样,那冯先生有没有为难你?” 秋盛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了冯先生给他的推荐信,小声的嘀咕:“这里面,写的不会是?” 他想说,冯先生的推荐信里不会都是说他不好的话吧。 可这么去想一位先生,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不对。 秋麦拿了秋盛手中的推荐信,拆开瞅了一眼,字迹是好的,苍劲有力,可字嘛,她认不得几个,顺手递给凌决,秋麦又问宋童龄:“童龄哥,宋先生没在私塾里了吗?” 宋童龄还在瞧凌决手上的信,听见秋麦问,他回应道:“是啊,前天突然走了,说是年岁大了,要回乡养病去了。” “哎,其实宋先生年岁哪里大啊,他比冯先生都还小一岁呢,私塾里的有人说他是得罪了卫家,待不下去了,可昨天冯先生就宣布了,卫子吉他们三个被开除了。” 宋童龄说着,又问了秋盛那信的事儿,“这是什么信,谁给的?” 凌决将递给宋童龄,转而对秋麦和秋盛说道:“信件无误,是推荐信。” “推荐信!”宋童龄一目十行,将信件的内容看了个大概,忍不住的吼了一声,才发觉,还在私塾门口站着呢,压低了声音问道:“这,这是冯先生给你写的?” 秋盛点头。 “你这,也太好运了吧?”宋童龄都有些不相信了,虽然他和秋盛是好兄弟,打架这种事儿,他绝对护着秋盛。 可非要让他来评个对错是非,他觉得两个人都是有错的,为什么卫子吉被开除了,秋盛却拿了推荐信,这差距简直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啊。 “不会,不会是萧公子帮你打点上面吧?”宋童龄撞了一下秋盛,他问。 第158章 见招拆招 那日秋盛失踪,萧墨白也帮着找人了,后来赶走了卫家人,萧墨白也拍胸脯保证了,若是卫家要找麻烦,他可以拿他爹的名帖去找安北县的知县。 那时,宋童龄也在场,听见萧墨白说的,所以自然的就联想到了萧墨白那儿。 “是吗?”这个秋盛也不知道,他看出来冯先生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却想破脑袋也想到任何缘由。 “先前我们去过萧家,临走时也提及要来私塾一趟,萧墨白却没提这事儿,恐怕不一定是他。”秋麦从发现冯先生的异常,心里就有所怀疑,但是除了萧墨白,谁又会去帮他们呢,而且,谁又有那样的能耐,去帮他们? 心中是一长串的问号,她回头,看向凌决,却见凌决摇头。 看来也不是他。 “我们先回去吧,不管是谁插了一脚进来,目前看来这事儿对我们来说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萧墨白已经外出,我们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便且先将此事搁置,若是有人打了别的算盘,我们再见招拆招。”凌决思索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萧家从商,自古虽有官商勾结之说,可大多为官的是看不起商人,萧墨白即便是家中嫡子,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大面子,能走到知县那层面上去。 除非,萧家不光是从商。 秋盛张张嘴,却觉得凌决说得很对,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秋麦,就听秋麦说道:“好,那我们先回去。” “哎呀,真是羡慕,我还得回去听课,不然我就跟你们一起回去了。”宋童龄满脸不舍,他摇了摇秋盛的肩头,和几人道别,回了私塾里。 这边,秋麦三人也没有心情再赶集了,直接去寻了秋虎回去。 “哎,这么快,那些人没为难你们吧?”秋虎坐在牛车上,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在那儿晃来晃去的。 百无聊赖的他东张西望,恰巧就看见了三人过来,秋麦和凌决都是空着手的,秋盛的手上却抱着个大大的布包。 “没有呢,先生还给我写了一封推荐信,虎子哥,你说奇怪不奇怪?”秋盛摇摇头,把布包往牛车上一扔,自己也爬了上去。 “推荐信,你说私塾里的先生不但没责怪你,还给你写了推荐信啊?”秋虎没读过书,认不得几个字儿,但这几年到处帮人拉货,见识也有些,能大概懂得这意思。 “对呀。” 秋盛点头,两人说着话,秋麦和凌决也上了牛车,秋麦说道:“虎子哥,我们先去一趟长汀村的枣子坡。” “哎,好勒,你们坐稳当了啊。”秋虎一边应了声,伸手拍在老牛的屁股上,原本停着的牛车就缓缓往镇子外走。 长汀村,枣子坡,这地儿秋盛听着觉得熟,仔细想想,顾大夫不就住哪儿么。 “大妹,我们是去顾大夫那儿吗,你哪里不舒服吗?”秋盛上下打量了秋麦几眼。 在他看来,去大夫那儿,肯定就是瞧病,可瞧着秋麦没什么啊。 “大哥,上次是顾大夫他们救了你,林大哥给你上药,还给我们带了那么多药回来,不光是诊金,连药钱都没有收,我们去拜访一下,道一声谢可好?”秋麦偏过头问秋盛,目光却正好撞上凌决定定望来,有些呆愣的神情。 她冲着凌决眨眨眼,转回了脑袋,心道:太孙殿下也有这么发傻的时候,默默感动就好了,可千万别哭啊。 “上门去道谢啊,我看还不如送两坛子酒去,他还更高兴呢。”秋盛点头,表示懂了,却又小声的嘀咕。 这分明是瞎说大实话,牛车就这么点儿大,几个人都坐在一块儿呢,就算是小声嘀咕,也听得清楚啊。 “哈哈……”坐在最前面赶车的秋虎被逗笑了,他放声大笑,回过头来对秋盛说道:“盛小子,你倒是很大方嘛,两坛子酒可值不少银子呢。” 秋盛哪里想到这个问题了,他虽然是大哥,可家里里里外外都有秋麦这个妹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唯一操心的事儿就是上次卖了葛根粉得到的那几十两银子放在家里安不安全。 可如今,买粮、买种、买地,银钱花出去不少,卖酒也赚了一些,他心里这本账,早就乱的没方向了,而且现在他们要修建酒厂,萧墨白临走的时候爽快的给了一千两银票,这账他可不会打理,还是让大妹来吧! 秋盛想得明白,也随意的和秋虎闲扯。 “顾大夫医术好啊,当值,他不仅救了老祖奶奶的命,还让她眼睛看得见了,多少钱也是值得的呢。” 牛车摇曳,清风徐徐,暮春午后的艳阳灿烂得有些让人招架不住了,好在,路程不远,没多一会儿,就瞧见了顾大夫院子外面缠绕得满是藤蔓的篱笆墙。 木质的拱门,缠绕的花藤开出了大朵大朵的鲜花,芳香袭人。 “竟然是月季?”秋麦的眼前露出惊艳之色,他们初春的时候来过一次,一片绿,还以为和旁边的绿色藤蔓是一样的。 上一次过来,忧心秋盛,却没有注意到,这一次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如此绚烂的花拱门。 朵朵花儿争相开放,在灿烂的阳光下,随风摇曳,绚烂多姿。 “这花真好看啊!”秋盛仰着头,痴痴的看着开爆花的月季拱门。 秋虎同样的,他凑到近前,狠狠的吮吸了一口香气,“真香啊,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 看秋盛和秋虎的表现,再看凌决,这样一比较,差距就有点儿太大了。 他同样是在欣赏这一簇月季花拱门,眼中露出惊艳之色,面上却很是平静。 “大哥,你若是喜欢,我去问了顾大夫,剪一截枝条拿回去扦插,到时候种上一片花墙可好?”秋麦笑着招呼了秋盛,她已经率先往里面走了。 这地方来了两次,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药田里,草药还在开花,蜂蝶飞舞,好不热闹。 沿着石板路一直往里走,就看到屋舍外面站着的仆从清非。 第一次过来,这人凶神恶煞,还和凌决打了一架,第二次过来,连对着萧墨白都是一通吼,一脸冷漠。 秋麦以为他的开场白又是:滚出去,这里是私人宅院,不许乱闯。 却没想,素来面冷的他竟然扯出一抹笑,只是那笑,比不笑还难看呢。 第159章 你个小姑娘懂什么 秋麦来此的目的当然不是来谢恩的,毕竟,上顾大夫的门上来谢恩不带酒,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先前在大街上,凌决说,他要回京里了,她知道凌决不放心榻上昏迷不醒的父亲,便顺路过来瞧一瞧。 今儿清非像是撞邪了似的,对着几人一番笑脸,恭敬的往里面领,并主动说道:“公子去镇子上采买去了,顾大夫在家。” “顾大夫在何处?”凌决瞥了清非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一眼扫过,将院子打量了一番。 除了清非,并无异样。 “在那边屋里。”清非指了一下一排屋舍最左边那一间。 是那间病房,秋麦记得,她可就是那门卫得知了凌决的身份的。 “你带他们两去休息一下,我们去找顾大夫。”凌决淡淡的对清非说了一句,他所说的他们自然是秋盛和秋虎。 “大哥,你带着虎子哥去后院亭子里歇息一下吧。”秋麦转过身,对身后站着的秋盛和秋虎说着。 秋盛先前就来过两次,秋虎却是第一次来,他到处张望,还有些惊讶得没缓过神来,这儿竟然有这么一处洞天福地,他也往来过枣子坡数次,咋就没发现过呢。 “哦!”秋盛点点头,叫了秋虎一块儿,两人随在清非身后,穿过紫藤萝花径,往后园去。 顾大夫拉开门,就瞧见门口的凌决,他眼睛一亮,正准备喊太孙殿下,却发现凌决身后还站着秋麦。 张开的嘴又合上,他迈出了门,顺手将房门掩上,才抬手指了指凌决和秋麦二人,问道:“你,你们二人怎么过来了?” 秋麦笑笑,没有说话,就听到凌决说道:“我们先进去再说。” 然后,他越过了顾大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秋麦随后。 顾大夫震惊不已,赶忙追了进去。 凌决已经坐在床榻上,拿了一块帕子,替榻上的人轻轻擦拭着面颊,秋麦就站在旁边,仔细的打量着榻上的男人。 他的面貌和凌决很相似,棱角分明,更多了几分刚毅。 慕国的太子原来长这样啊,倒是生得好看,不过瞧着和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 “你,太孙殿下,你怎么带她过来了?”顾大夫指着秋麦,他虽然觉得秋麦伶俐巧慧,很是喜欢她,可在这等大事儿面前,他还是觉得不妥。 “无事,她救过我的命,不会将此事泄漏出去的。”凌决淡淡说了一句。 顾大夫还是不放心,“这,她……”她就算是救过你的命,可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啊,她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受不住金钱的诱惑该怎么办? 这句话顾大夫没有说出来,可秋麦从他的眼神中看懂了,她没有说话,这事儿还是交给凌决吧,毕竟她说什么都不算数,凌决才是主子啊。 “我已经将全部的事儿告诉她了,若是她都不可信了,我不知道这世上还可以信谁!”低沉的一句话,简简单单,却让秋麦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她笑笑,“你放心回京里去吧,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以后我会常常替你来探望你父亲的。” 听到凌决那句话,顾大夫本不想再说什么,可他一听秋麦说,以后凌决回了京里,她还要常常来看望太子,就没办法淡定了。 “太子自有老夫照顾,秋小姑娘年纪小,能懂得个什么。” 这怎么有一种争宠的感觉啊,秋麦心中腹诽,却没说什么。 “就让她偶尔来陪陪父亲吧,我与他们兄妹亲若一家人,他们也相当于我的义弟义妹,父亲一直盼着能有个女儿,奈何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再生育,她聪明,定然能得父亲的喜欢,说不定父亲一高兴,就醒过来了呢。”凌决低低的说道,可顾大夫依然不情愿。 “太子殿下就算是醒过来,那也是老臣医术好,可不是她的功劳,这几日太子殿下情况有所好转,虽然没有醒来,却已经能进少量汤水了,老臣相信,太子殿下很快就能醒来。” 听到顾大夫这么说,凌决大喜,他突然站起身,转向顾大夫,追问:“当真?” “哼哼,自然是真的。”顾大夫胡子翘翘,有些得意的说道。 秋麦也是欣喜,她灵机一动,道:“能进食汤水也是好,劳烦顾大夫给说说,饮食上可有哪些注意的,我下次过来,便熬些汤过来。” 她想过,凌决的腿伤好得那么快,不光是身体素质好,她那颗珠子的功劳绝对不小。还有林三叔,腿伤了也不过一个月就能下地了,她想,若是能把那灵水给凌决他父亲服用,也该是有用的。 可是那颗灵珠的效用太过神奇,她不敢说出来,不说,便也没机会发挥作用了,毕竟和灵珠相关的也就只有自家酿制的酒水,可总不能喂一个病人喝酒吧。 前一会儿还愁着呢,这一会儿听说能够进少量汤水了,那不是正好么。 “老夫这儿也有仆从,不麻烦秋小姑娘了,你要来探望,便来探望就是,汤水就不用带了吧。”顾大夫脸色越发的臭,这不是得寸进尺吗,刚刚说要来探望,这会儿还要送汤水,是不是再说上几句,就要搬过来守在这儿了。 “仆从,你说的清非啊,他什么时候靠谱过,冷着一张脸,这熬汤嘛,得要有人情味的人熬出来的汤才好喝。” “我不管你什么人味、情味的,太子殿下现在还昏迷不醒呢,什么味儿也不能吃,你不用熬汤过来。” 秋麦说什么,顾大夫是统统否决,秋麦却依然笑着说道:“什么味都不能吃啊,那我连盐都不放不就成了么,放心,就算是不放盐,我熬的汤也绝对好吃。” “对,秋麦熬的汤味道的确好,我受伤的时候,她也常常给我熬汤,味道很好。”凌决这话,就有些昧良心了啊,他喝的那汤能跟好吃沾上边? 其实,那时候秋家兄妹穷苦着呢,所谓的熬汤不过是些青菜汤、蘑菇汤,最好的也不过是熬了两回子鱼汤。 倒是后来林三叔的待遇还好一些,秋麦隔三差五的送去的都是骨头汤。 不过凌决都帮着说好话了,证明他肯定是同意的,秋麦便继续说道:“其实呢,这段时间我也忙,忙着酿酒呢,家里也存了不少酒了,以后我若是过来,不光是带汤,还能带上些酒水,病人喝汤,这酒水嘛……” “少盐少油,其它的啥都不能放,汤水得新鲜,隔夜的不能吃。”听到酒,顾大夫忍不住的砸吧了一下嘴,哗啦啦的就把注意事项说了个干净。 第160章 收拾赵家媳妇 清风徐徐,花香阵阵,春日的野外,到处盛开着野花,时而能看到蝴蝶翩舞,又见枝头鸟儿欢快的蹦蹦跳跳。 牛车咯吱咯吱的响着,往十里堡而去。 他们在顾大夫那儿逗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秋麦也和顾大夫说好了,以后她若是有空,会炖了汤,带上酒,去探望凌决的父亲。 这事儿好像有点儿太狗腿了。 慕国当今天子只有这么一子,他活着,以后可就是万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人。 抱大腿嘛,这么好的事儿让她遇上了,却故作高冷,什么也不做,是不是太可惜了? 当然,抱大腿这种事儿,她也不觉得羞耻。 前一世她是商人,这种事儿轻车熟路,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时代,就有了什么心理负担。 她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靠着凌决他们得到些什么,但打开关系,总是有个坚实的后盾,无敌的大靠山吧。 “麦丫头,刚刚盛小子说,你们要建酒厂是咋回事儿啊?” 路上,秋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秋麦和凌决去了屋里寻顾大夫,秋盛和秋虎就去了园子里的亭子那边,秋盛说了建厂的事儿,秋虎却听得半懂未懂的。 秋麦笑笑,这事儿自然不会藏着掖着,而且秋虎也是本家的兄长,迟早要知道,不如早早告诉了他。 她道:“虎子哥也知道,我会酿酒,先前和镇子上醉仙楼的少东家签了协议卖酒的事儿虎子哥也知道,今儿我们去了镇子上,和他达成了协议,他出银子,给我们修建了一个酿酒作坊,也就是酒厂,我们酿酒。” 事情也不复杂,之前和萧墨白的合作秋虎也是知道的,秋麦就挑了重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哇,”秋虎听了,惊呼了一声:“就是那个萧公子,我可听说过,他们萧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各行各业都有呢。” 这个秋麦知道的就很少了,虽然和萧墨白还算熟络,可这些事儿她不好问,也没有门路打听。 “能有多大,我以前听说过,天底下最有钱的好像是姓年,可不姓萧啊。”秋盛对这些也没有概念,他突然问道。 这话秋麦答不上来,可这个时代可是皇族统治,帝王为尊,最有钱的不应该是统领一个国家的君王吗? “燕南年家啊,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富庶人家,谁能不知道啊,萧家肯定是比不上年家,却绝对也是很厉害的人家。”秋虎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比秋家兄妹多知道那么一点点儿。 他应了一句,又笑道:“嘿嘿,你们要建酒厂,以后我专门来给你们赶车拉货。” 各方面的人手肯定是需要不少的,秋虎做事儿也放心,秋麦便爽快的答应了:“好啊,等到时候啊,我给你换一辆新车。” 还能换新车,秋虎乐得合不拢嘴了,喜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换骡子可好,这老牛脾气太倔了,我怕它在路上闹脾气,把酒水洒了可怎么办?” “这好说,若是有机会,我给弄一匹马儿来,给你配个马车。”秋麦笑着回应。 秋虎大喜,“哇,我还没做过马车呢!” 这可是个稀罕物,村子里出现一辆马车都还要被围观呢。 和萧墨白签了合约,萧墨白给了一千两建设启动资金,这事儿就算是开始了。 秋麦回了十里堡,便拉着秋盛一起,去了趟里正韩老爷子家。 他是一村之长,他们要在东山搞出这么大动作,虽然已经是自家地盘了,这种事儿,还是要先过了里正那里。 听闻秋麦他们要弄这么大一番动静,里正也只是劝了几句。 劝说未果,里正便询问了修建酒厂的细节,还说要让人帮着测期,挑个黄道吉日。 从里正家出来,秋麦又去了林三叔家一趟,家里几个老的老,小的小,秋盛还要出去读书,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了。 林三叔对他们兄妹好,最艰苦的时候,是林三叔和林三婶帮了他们,这个时候他们找上林三叔,既是请他帮忙,也算是还一份恩情。 “哈哈,还是你们几个小的能干,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给你们张罗好了。”林三叔听了秋麦的所有计划,拍着胸脯给秋麦保证。 这第一件事儿,就是张罗人手,村子里能干活的汉子林三叔熟,哪个靠谱,哪个不靠谱,林三叔更是知道。 酒厂选址是在东山坡上,就必须要先把路修好了,才能将材料运送上山去。 而且她准备将路修好后,先修房子,等住房修好了,再一步一步修建酒厂。 十里堡年年大雪,自家的房屋破旧不堪,若是不赶在冬雪来临前把房屋修好,又要时刻担心着,房屋别被大雪压塌了。 回去的路上,秋麦远远的瞧见一个人,不是赵家媳妇儿吗,这些日子忙,倒是忘了答应过莫老幺,要帮他解决了赵家媳妇这个麻烦,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有没有去纠缠莫老幺。 回到家,秋麦就去找了凌决,两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怎么样,我这法子可还好?”说完了,秋麦见凌决沉默不言,她问。 凌决看了秋麦一眼,狐疑,这样的招,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可行,只是……”凌决迟疑了一下。 看凌决的反映,秋麦笑了,她问:“只是有些恶毒是吧?” 凌决摇头,“倒不是恶毒,对付恶人,什么手段都说不得恶毒,只是好奇你是怎样想到这样的法子的?” 自由生长在那样一个勾心斗角的环境,什么样的事儿他接受不了,这些,都只是小菜一碟。 “嘻,管你怎么想呢,反正她自己做过的事儿,总不能就这么宽恕她吧,我可做不到,这仇,我绝对要报。”秋麦想得也是简单,她又不是圣母,收拾了赵家媳妇,又还了莫老幺的恩,一举两得的事儿,当做就做。 “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凌决将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秋麦点点头,正巧听见秋盛在喊她,便一起往厨房去了,该是晚饭的时间了。 时光溜得很快,看似平静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灿烂的阳光洒下,本该是美好的一天,村子里却闹翻了天。 赵家出事儿了,赵大把自家媳妇腿打断了…… 第161章 同一天的生辰 虽然是农忙季节,可耐不住大家都爱看热闹,村子最西边,赵家的院子里就热闹了哦。 村子里听到动静的都跑过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有人指指点点,有人骂骂咧咧,有男人的骂声,也有妇人的哭声。 有人三五几个说着话,有人在旁边看得呵呵笑。 赵家媳妇的腿被打断了,胡乱的用破布缠了一下,地上还有血迹,那模样倒也可怜。 不清楚情况的还帮着说了两句,等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之后,大家都嚷着,要把那不守妇道的女人赶出十里堡去。 “这种女人,简直是丢我们十里堡的脸,就该关猪笼里,拿去沉塘。” 赵家媳妇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唾沫星子都快把她给淹没了。 她声音沙哑的喊叫着:“冤枉啊,我真是被冤枉的,我嫁入赵家十几年,没做过半点儿错事儿,哪能这么冤枉人啊。” 赵大气啊,抓起地上的棍子,就朝着赵家媳妇身上一棒打去,疼得赵家媳妇嗷嗷叫。 “你这婆娘,老子亲眼看见你败坏妇德,卖弄风烧,你还敢给老子喊冤枉,今天我不打死你。”赵大说着,拿着棒子又往赵家媳妇身上打去。 “你这婆娘啊,我们赵大这么好一个人,你竟然还不要脸的出去乱搞……”赵大的爹娘指着赵家媳妇,气急怒骂,几次激动的差点儿晕厥。 “哎呀,赵大啊,你这样会打死人的。”总有心善的人看不过去了,拉了赵大一把。 旁边就有人不乐意了,“呸,像这种女人,就活该被打死。” “对,打死她,打死这个贱女人。”有人附和。 却也有理智的,“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好歹都是法治社会,像这种家务事,打人衙门不会管,可若是死了人,那也不管你有何仇怨,杀人偿命。 “那怎么办?”围观群众的情绪总算是平稳了一些,有人问。 就有人答:“等里正过来,等里正来裁决。” 这种时候,便是一村之长的里正发挥作用了。 韩老爷子也来得巧,他穿过人群,中气十足的问:“你们闹什么啊?” “里正,赵家媳妇偷人,被赵大抓了个正着。”有口齿伶俐的立马说了。 赵家媳妇看到里正,赶忙往里正跟前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叫道:“冤枉啊里正,这天杀的赵大,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竟然要将我往死里打,还冤枉我。” “你这婆娘,还有脸说我儿冤枉你,你自己在外面乱搞,竟然还死不承认,我看你就是死不要脸,”赵大的娘气得一颤一颤的,反反复复说得却都是那么几句话。 院子里闹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语,震得里正耳朵里都嗡嗡响。 “既然是偷人,那这男人又是谁?”里正一句话,问到了关键点,四周安静了片刻,便都在说:“对啊,这男人是谁?” “哪里有什么男人,都是这赵大胡编乱诌的,冤枉啊我……”赵家媳妇死咬不认。 围观的人自然也都不知道,便又问,“赵大,你不是撞见了吗,这男人是谁?” “这,这天太黑了,我也没瞧清楚,但是她说的那些腌臜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日日想念得不能入睡,想要躺在他的怀里,还有想要替他宽衣解带,和他共赴美妙仙境……”赵大越是说,就越气,手不停的颤抖着,若不是里正招呼了一声,他又要去打赵家媳妇了。 “啧啧……这些话……”如此露骨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好几个妇人都忍不住的往赵家媳妇身上吐口水,声讨她:“这简直是我们女人的耻辱,怎么跟那些楼子里的浪荡子一样啊,真不要脸。” 赵家那边闹翻了天,可秋麦他们却毫不关心,因为一大早,他们就赶到清泉村的榕树坪去寻萧墨白给秋盛介绍的先生去了。 清泉村虽然和十里堡相邻,可他们兄妹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榕树坪在什么地方,一路询问过去,路程也不远了,差不多将整个清泉村横跨,一直到靠近村子东南方向的一片矮坡,才打听到这位先生的家。 萧墨白只说过这位先生姓孙,脾气有些怪。 可等秋麦他们见到这位先生的时候,都很是惊讶,此人虽然年过半百,留了胡须,眉眼却生得极好,年轻的时候恐怕也是艳及一时的人物了。 萧墨白说过,先生会对秋盛进行考验,本以为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可先生只问了秋盛的名字,又看过私塾里冯先生给的推荐信,便将秋盛留下,还把同行的秋麦和凌决赶走了。 看见破旧的院门被关上,秋麦和凌决站在孙先生家院门外面面相觑。 “要不……”秋麦都有一种冲动,想要进去把秋盛带出来,刚开始觉得这孙先生容貌甚好,倒像是个好相处的,谁知道,这先生古怪之处,原来在这里。 “萧墨白既说是林涵推荐的,应该没问题,他只是脾气怪,不会对秋盛怎么样的。”凌决想了想,劝秋麦道。 秋麦也就是一时冲动的小想法,她点点头,又看看紧闭的院门,对凌决说道:“走吧。” 已经是午后了,这回去的路可还远呢。 “遭了……”归途,秋麦突然惊呼一声。 凌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赶忙停了脚步,问道:“怎么了?” 秋麦抬手,拍了拍额头,露出一抹难看的笑:“我给忘了,早知道先生就这样就收下大哥了,我们该晚两天再来的,明儿就是大哥的生辰了。” 原来是这事儿,凌决松了一口气,“秋盛的生辰啊!” 可真是巧了,明儿也是他的生辰,本来他都忘记了,这会儿听到秋麦一说,却是怎么也不会忘记了。 “对呀,我怎么忘了呢,这没法给大哥过生辰了啊。”秋麦边走,边说着。 过了许久,眼看着就要到十里堡村口了,凌决突然说了一句:“明儿,也是我的生辰。” 秋麦差异,这么巧? 她偏头看走在身边的凌决,就听他又道:“后日,我就要启程回京了。” 第162章 到处泼脏水 听见敲门,苗苗踮起脚尖抽开院门的插削,就瞧见站在门口的秋麦,喜滋滋的扑上去,喊道:“大姐,你回来了,好想你哦!” 秋麦被苗苗扑了个满怀,她半蹲下身子,抱了抱小家伙,这段时间忙,白日里都很少有时间在家里陪两个小家伙,又不放心让他们出去玩,他们就只能跟着老祖奶奶待在家里。 两个小家伙怕都是被憋坏了。 秋麦揉了揉苗苗柔软的发丝,抬头看旁边的果果。 果果就站在边上,小脸上洋溢着笑,也正美滋滋的看着她呢,想要扑过来,却又带着些羞涩。 “果果,你不想大姐吗?”秋麦笑眯眯的问果果。 “当然想,很想很想。”果果脆生生的回答了,又抬头对着凌决说道:“果果也很想凌决哥哥。” “苗苗也很想凌决哥哥呢。”果果说完,还腻在秋麦的怀里苗苗也立马说了一句。 她仰着脑袋瞅了一眼凌决,笑得眉眼弯弯。 凌决的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嗯,乖,我也很想你们。” “大哥呢,他走得太慢了吧,还没回来呢?”果果走到凌决的身边,一只手抱着他的大腿,探着脑袋往外看,却没有瞧见秋盛。 又往院外走了几步,路上也没瞧见有人。 秋麦轻轻的拍了拍苗苗,拉了她的小手,牵着她,站起身来,对果果说道:“大哥今天去拜见了先生,以后他要跟着先生读书,不能常常回来了。” “哦……”果果乖乖的点点头,有些不舍的再瞧了一眼院外,还是没有秋盛的身影。 “大哥不回来了呀!”苗苗瘪嘴,“大哥又去私塾去了吗,这一次,大哥要等多久才能回来呢?” 小家伙一双漂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透着满满的不舍。 “大哥就在我们十里堡旁边的村子里读书,回来很方便的,等先生放假的时候,大哥就可以立马回来了。”秋麦笑着解释。 清泉村离十里堡近,可从孙先生家回到自己家可不近,以后若是搬家到东山坡上去,就更远了。 不过,她又有了一个小想法。 既然准备从东山脚下修一条马路延伸到坡上自家的院子边,不如再从坡上修一条马路往水潭那边一路绕到清泉村去,这样,以后进出十里堡就不会只有村口那一条路了,而且秋盛回家也更方便。 其实两个小家伙并不太懂,听到秋麦说什么,他们就乖乖听着,刚刚见到秋麦他们回来的激动之情少了鸡粪,心里很舍不得秋盛。 “麦丫头,你们回来了啦。”老祖奶奶身子健朗了许多,却肯定是比不上两个小家伙灵活的,她听到动静的时候在屋子里,一路慢慢走出来,秋麦和凌决已经领着两个小家伙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是呢,祖奶奶,大哥已经拜了孙先生为师,留在孙先生家跟着他读书了。”秋麦笑着和老祖奶奶说着话,却看见屋檐下的拐角处放着两颗大白菜。 “谁过来了家里的啊?” 自家田地离得远,也就都用来种粮了,只有院子里挖的那两行土用来撒了些青菜种子,又种了些葱姜蒜,却根本没种大白菜。 秋麦指了指墙角的的大白菜,问老祖奶奶。 “是你林三婶午间的时候来过。”老祖奶奶笑着应了,想了想,又朝着秋麦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苗苗和果果听见就不干了,苗苗也跑了过去,拉着老祖奶奶的手,撒娇道:“老祖奶奶要跟大姐说悄悄话,我也要听。” 果果犹豫了一下,却没有附和,他虽然也很想听,可是…… “苗苗,果果,你们有在家练习我教你们写的字吗?”凌决走了过来,叫了两个小家伙。 “我有好好写哦。”苗苗立马就回了话,却没有想要放弃听秋麦和老祖奶奶说悄悄话的念头。 果果同样点头,回答了凌决:“凌决哥哥,我也会写了,我去写给你看。” “好,你们两个都进屋来,我要检查你们有没有认真练习。” 凌老师要检查作业,两个小小学生也就只能乖乖跟着他进了屋子。 院子里,就剩下了秋麦和老祖奶奶两个人,秋麦都好奇,这是有啥秘密呢? 就听到老祖奶奶小声说道:“倒也没什么事儿,苗苗和果果太小了,有些话听不懂,记性却是好,怕他们听了出去胡乱说。” 秋麦愣了愣,她也还是个孩子呢,她才八岁呢! 好吧,她的灵魂已经二十好几了。 “这些事老祖奶奶本来不该跟你说的,但盛小子不在家,家里也没别的人。” 这是也只能跟秋麦说呀! 秋麦还奇怪,到底是什么事儿呢,就听老祖奶奶继续说道:“,你这孩子性子稳重,我给你说,你也别往心里去,祖奶奶对你也是放心的。” “你林三婶午间过来了,她说了赵家媳妇的事儿,村子里都传遍了,你们今天去了清泉村,怕是还不知道。” 赵家媳妇的事儿呀! 秋麦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了,却也还真是知道点儿的,毕竟这事儿还是他们推动的呢。 不过,这种事儿一个老人跟一个八岁的孩子说起,还真是不太合适。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赵家媳妇,唉,也不能再叫赵家媳妇了,都撵出村子的人了。”老祖奶奶顿了一下,又道:“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那李氏在外面……在外面偷人,被赵大给抓了个正着,赵大打断了她的腿。” 根据他们设计导演的这出戏,这还算是正常的剧本啊。 秋麦点头,就听老祖奶奶继续说:“那李氏偷人,说是被抓到了,可又不知道那男人是谁,那李氏口口声声喊着冤枉,到处泼脏水,最后不知怎么的,咬到你头上来了,硬是说是你怀恨她带了那卫员外进村子,栽赃陷害她呢。” 秋麦震惊了,那赵家媳妇,哦,不对,那李氏莫非是妖精变的,这都能猜到啊。 第163章 是她设计的 这件事情就是她设计的,也是凌决帮忙做的,可那赵家媳妇居然这么轻松就猜到她头上来了,好在她只是个孩子,谁会怀疑她呢。 “那李氏就是个疯子,先是不承认,后来逮着谁骂谁,一会儿说跟这个勾搭了,一会儿说……”老祖奶奶话说道一半,意识到这些不该跟秋麦说的那么清楚的,毕竟面前的还是个孩子。 她略过了一些话,又道:“那李氏真是恶毒,她带着卫员外来我们家门上闹,本就是她不对,竟然还说出这么可恶的话来。” 老祖奶奶很是气愤,又害怕秋麦被吓到,连忙安慰:“你不过是个孩子,她张口乱咬,村子里其他的人自然是不信的,可那歹毒的妇人指天发誓,破口大骂,硬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泼妇骂街嘛,秋麦也不是那么接受无能的人。 “你林三婶过来,告诉我,就是说,让我跟你说一声,以后出去小心些,那李氏已经被赵家休弃,赶出了十里堡,可她被拖出去的时候,指天大骂,要报复赵家,要报复你。” “我,我真怕那疯子发起疯来,伤着你们可怎么办!” 秋麦在莫老幺家撞见过赵家媳妇两次,如果说村子里有谁知道她行为不检点,可能还真就只有秋麦了。 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做的,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当然也不会在心里去洗白自己。 挨骂就挨骂了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更不会有人相信,至于说那个疯女人,她也不见得能怕了她。 一来,她跟着凌决也学了这么久的功夫,曾经那一世,她本就会些拳脚,如今体质渐渐变好,对付一个发疯的女人还是没问题的。 二来,东山上要修路,建房子,建酒厂,后面的日子可够得她忙的,秋虎还说要来当专职司机,进进出出肯定要靠着车子,她应该很少有机会单独出门的。 “祖奶奶,没事儿,你别担心,我跟着凌决学过拳脚呢,不管是我还是得大哥,都不会吃亏的。”秋麦握了握拳,给了老祖奶奶一个安心的眼神。 老祖奶奶粗糙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秋麦的手背,“你这孩子,聪明伶俐又能干,最是让老祖奶奶放心的。” “老祖奶奶,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秋麦笑着和老祖奶奶说着话,门上却传来了敲门声。 拉开门,就瞧见一身水渍的宋安福。 秋麦瞧着宋安福身上,水渍泥渍糊的到处都是,像是在田里去滚过一样,衣服也有些凌乱,有些紧张的问:“宋大伯,你这是怎么啦?” 宋安福扯出一个大大的笑,也不顾手上的泥,在脸上抹了一把,原本只是溅了泥点的脸上就被糊得满是泥浆。 “哈哈,没事儿没事儿,瞧,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宋安福乐呵呵的说着,举起另外一个手,手上拎着的是两条巴掌宽的鱼,用草绳拴起来的,还鲜活的活蹦乱跳,抖了秋麦一脸的水。 “鱼,宋大伯,你去抓鱼去了啊?”秋麦惊讶。 宋安福把两条鱼递给秋麦,喜滋滋的说道:“上次你教我做了网,我趁着今儿有空,就叫了兄弟几个去网鱼,水塘子里鱼还真多,我们装了足足两箩筐呢。” 秋麦恍然。 原本村子里是没有人吃鱼的,都说鱼味腥臭,还扎嘴,有人被扎得满嘴血,便呼吁大家,都不要吃鱼,久而久之,就真的没人吃鱼了。 可上次秋麦他们刚分了家,吃食短缺,便想了法子去捞了些鱼,自家打葛根的时候煮了鱼来招呼几个帮忙的汉子,宋安福就是那次吃过鱼,觉得味道不错,后来秋麦又告诉了宋童龄煮鱼的法子,宋安福便爱上了鱼的味道。 他后来还特地跑过来问了秋麦,秋麦就告诉了他织网捕鱼,这没想到,动动嘴,还有送上门的鱼肉。 “宋大伯,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谢谢你的鱼,也谢谢你单单跑了这一趟。”秋麦也不客气,她接了宋安福送来的鱼,道了谢。 “别跟我客气,哈哈,麦丫头,我那边事儿还多,就不耽搁了,先走了啊。”宋安福笑得很开怀,他和秋麦以及院子里的秋楚氏打了招呼,便离去了。 秋麦拎着两条鱼,仔细的瞧了瞧,这鱼儿可真是新鲜呢,纯天然的啊,一条用来清蒸,一条用来红烧,还真是不错,正巧明天凌决过生辰,后日他又要回京了,她还想着要做一桌大餐,给他亲身和送行,这就有菜送上门了。 吃过早饭,秋麦就开始在忙活着准备晚饭了,听说今天会有很丰盛的晚饭,两个小家伙可高兴坏了,连着凌决教他们写字练拳法都特别带劲儿。 冬日里打的野味没有吃完,如果不处理,雪化了自然会坏掉,所以她们把剩下的都做成了腊味,这放了几个月,非但没变质,还越来越香了。 新鲜的肉也是有的,卖葛根粉和卖酒也赚了些银子,如今他们手头也还算宽裕,秋麦也不是个抠门的人,家里祖奶奶年纪大了,吃食也要精致,而苗苗和果果年纪小,更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要注意饮食,所以在吃食这一块儿上,她绝对很大方。 在现代那个世界来说,秋麦的厨艺其实算不得多好,她会的也多是家常菜,可在这很多东西都短缺,食材却是绝对一顶一的好的时代,她觉得自己的厨艺是越发的好了。 晚餐一道道菜端上桌,太阳还挂在半山腰,没有完全落下。 两个小家伙早就守在厨房,等着这丰盛晚餐了。 凌决抱了酒坛子过来,两个小馋猫的眼睛瞬间亮了,喜滋滋的围上去。 凌决取了五个碗,先是给两个小家伙和老祖奶奶各倒了一小口,又给秋麦倒了半碗,自己却是不客气的添了满满一碗。 “你明天还要赶路,还是少喝点儿酒吧!”秋麦端了清蒸鱼摆上桌,瞧见凌决倒酒,她便提醒了一句。 苗苗拿着筷子沾了一滴酒,尝味儿,听见秋麦说凌决要赶路,便问道:“凌决哥哥,你要去哪里呀?” 第164章 离别 四月初三,立夏后的第一场雨。 绵绵细雨,天有些阴沉。 凌决的离去,让两个小家伙哭红了眼。 “凌决哥哥,你一定要早点儿回来,我会很想你的!” 清风带着凉意,苗苗的小手红彤彤的,拽着凌决的衣摆,百般不舍。 数月相处,他们早已经把彼此当做亲人。凌决蹲下身子,用多年习武生了些茧子的手揽着苗苗和果果瘦弱的肩,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他们,唇角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里难以发出一个音符。 他大手轻轻的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头,才起身,冲旁边的秋麦点点头,毅然转身离去。 眼看着凌决转身,果果拉着苗苗,迈步追去,他人小小的,声音却很是坚定:“凌决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练字,好好习武的,你一定要早点儿回来!” 院外,一地泥泞,两个小家伙走的有些不稳,追了好几步,才停了脚步,冲着凌决不舍的挥手。 小路拐角处,凌决停了一下脚步,他没有回头,只喊了一声,“你们要乖乖的听大姐的话。” “好……”整整齐齐的回应,两个小家伙点着头,密密的雨珠浸湿了他们身上的薄衫,稚嫩的童音沙哑的重复着。 “我们一定会听大姐的话……” “凌决哥哥,你要早点儿回来……” 小手挥动,路上早已看不到凌决的身影。 “我们进去吧!”秋麦站在两个小家伙身后,用手替他们将面颊上的细雨珠抹去,牵着两个小家伙进院子。 老祖奶奶站在屋檐下,心疼的冲苗苗和果果招手,“快回来,淋了雨小心别着凉了,看两个娃伤心的,眼睛都红了。” 老祖奶奶行动并不很利索,她看着秋麦牵着两个小家伙回屋来,赶忙进屋子去给他们找衣服。 已经立夏了,雨天却依然有些凉意,两个小家伙年岁都小,要格外注意。 春日里,蜂蝶飞舞,百花齐放,该是一个热闹的时节,秋家后院却冷清了不少。 秋盛外出求学,凌决离去,秋麦奔走忙绿着东上坡修建酒厂的事儿,家里也就老祖奶奶照看着苗苗和果果,前院那一家子没闹腾,时光在平静中溜走,希望在烈阳照耀下,越发的闪耀。 四月初八,天清气明,宜纳彩、嫁娶、动土、破土…… 午时一刻,秋麦带着村子里一帮汉子,拿着锄头挖下了东山马路的第一锄头,一串鞭炮噼噼啪啪的炸开,苗苗和果果在旁边拍着手掌咯咯大笑。 动工的日子是里正让人帮忙挑的,林三叔张罗了一帮村子里的汉子,大清早就扛着锄头在东山坡下候着了。 秋盛跟着孙先生读书也没能回得来,便由秋麦带着人挖下了第一锄头。 听说秋麦他们要在东山坡上修路,村子里闲着的人都过来看热闹来了。 鞭炮炸开,大家都嘻嘻哈哈的吆喝着。 虽然是看热闹,却也有不少人说着闲言碎语。 秋麦隐隐听见有人说她瞎折腾,浪费银钱,异想天开,她也不过是听过浅浅一笑。 她是女子,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子,只怕村子里多数人是觉得她疯了,但是数月的接触,与她相熟的林三叔一家,莫老幺,甚至秋虎和里正韩老爷子,这些人都渐渐忽视了她还是个女孩子的事实,而愿意响应她的号召,陪着她一起绘制蓝图,共创辉煌。 …… 牛车摇曳,树影斑驳,红火的太阳挂在正空,天越发的热了。 “虎子哥,给。”秋麦递了一个水囊给秋虎,顺手抹了一把汗水,摘下头顶的草帽,拿在手中扇着风。 秋虎一手甩着鞭子,赶车,一手拿着一把蒲扇啪嗒啪嗒的扇着,活像个小老头,他回头,一张圆脸露出个大大的笑,接了秋麦手上的水囊,拔了塞子就是一顿猛灌,等喝足了,才笑嘻嘻的说道:“这天儿,越发的热了,往后怕是得避开正午这时间了,下次你就别去,我跟莫大哥去就成了,你瞧你都晒黑了。” 黑了吗?秋麦也没个镜子,瞧不见自己的模样,不过肯定不好看。 小丫头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干瘦枯黄,像是棵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养了这七八个月,头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黑色,气色也好了不少,只是从修路动工开始,她就忙个不停。 转眼数月,已是盛夏。 上山的路已经修到了坡顶,秋家新房子的地基也挖好了。 秋麦每天忙忙碌碌,好在,她也有不少的帮手,东山挖路和修房子有林三叔帮她照看着,又有莫老幺和秋虎帮着忙进忙出,真正要她动手的事儿也不多。 林三叔她是绝对放心的,他年前摔了腿,干不得重活,却很是心细,处处替秋麦着想,还能点出一些秋麦忽略了的问题。 莫老幺不爱说话,做事儿却很是靠谱,秋麦知道他功夫好,又有连婉容那一层关系,对他也还算是放心。 秋麦要等秋收时节才满九岁,她还是个小丫头呢,虽然熟悉她的人都不会再把她当做九岁的小丫头,可现实是,她只有九岁,很多不方便她出面的地方,还都是莫老幺帮着张罗。 还有一人便是每日赶着牛车进进出出拉着不同东西的秋虎。 …… 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秋虎才觉得燥热褪去了几分,他扯着汗巾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把水囊扔在牛车上,才同秋麦说道:“这儿往县城约莫也就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了,等赶到县城时天色应该还早,我们先去找了卖木料的,订了木料就去寻个客栈,县城里客栈多,寻个落脚处也方便些。” 秋麦虽然不是第一次去县城,但往些时候采买这些事儿,都是莫老幺帮着张罗的,她毕竟是个小丫头,多有不便,随行也就是拿个主意。 这次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采购木料和石料,若是能把瓦也定下来自然是更好,毕竟天儿热,跑着也麻烦。 木料先前莫老幺就来谈过,也已经采购了一批回去,所以这次只是去再添购一批就好,石料却还要仔细斟酌,先前修路用的是碎石和废石料,那东西不挑品质,可修房子的石料却绝对得选好了。 要想买好的石料,安北县百姓都知道,那得去石家村啊! 第165章 夏日暴雨 安北县多山,县城以东有一个石家村,整个村子占地极广,却人烟稀少。因为那一片全是石山,连绵的石山,光秃秃的,树木稀少。 石家村少有耕地,种不出粮食,百姓吃不饱,也就没人愿意在那里安家,祖祖辈辈不知道多少年传承下来,石家村里也就二三十户人,留在村子里靠着那点儿稀罕的薄地过活的也大多是些年纪大的或者身体弱的。 周围的人都说,石家村是穷山窝子,没人愿意把姑娘嫁到那里去,精明一点儿的后生也都想着法子出去谋生路了。 当然,这是十几年前乃至过往祖祖辈辈的石家村,如今的石家村修着漂亮的石楼,有宽阔的马路进出村子,村子里随处可见青壮年 问起缘由,却要扯到卫国去了。 安北县地处慕、卫两国交界之地,两国虽有战争纷争,却也有通商往来,而卫国有一巨富之家——燕南年家,那是天下第一的富庶人家,即便是秋麦这种远在山野的小丫头都听说过。 年家的生意不分国界,遍布天下。 十五年前,现今的年家家主年羽,当年不过十七岁,尚未成为年家家主,青春年少的他偶然路过石家村,只觉这片山奇特,长袖一挥,阔绰的买下了整片山,然后给整个石家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石家村有两个特产,一个是玉,一个是石。 年羽驻扎石家村一年,建立了完整的开采线路,招揽了安北县不少青壮年,建立起了采石场,经历了十几年的发展,石家村早已不是那个荒凉的穷山窝子。 石家村的石、石家村的玉,产量惊人,品质也是远近闻名,其价值比起当年羽当年买山花的银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这虽只是年家巨富之中的一个边角,却是石家村的生机和富贵。 石家村的玉好,流传于各国之间,南来北往的玉石商人,路过安北县,无不来石家村碰碰运气的。而石家村的石料的名头也在安北县打开,十几年过去,而今但凡谁家需要修个啥,都能想着到石家村来买石料,这石家村的石头虽然不比玉值钱,产量高啊,蝇头小利、积少成多,石料也是石家村的一条致富之路。 …… 盛夏的天,阴晴不定。 刚刚还烈阳高照,转瞬又乌云密布。 天突然的阴沉,一道闪电破天而下,滚滚雷声随后而至,轰隆隆的声响伴随着席卷的狂风,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的就打了下来。 一场雨说来就来,秋麦和秋虎还好,为了遮太阳,都带着草帽呢,这会儿也顺带遮了雨水。 暴雨倾盆,雷声破天…… 老牛被惊的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雨中东摇西摆,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牛车不停的晃动,闪电咔嚓的劈下,随后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雨落如瀑布倾泻,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虎子哥,雨太大,走不了了,我们得寻个地方躲雨。”秋麦从晃动的牛车上跳下来,路上已经积了一层泥水,鞋子直接泡在了水里。 声响太大,秋虎虽然就挨着秋麦,却也听不太清楚,他连蒙带猜,懂了秋麦话中的意思,加大了声音回道:“这一段路前前后后荒凉得很,别说是茶棚,连个破房子都没有,哪里能躲雨啊?” 这条路,秋虎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自然是熟悉的,前后回想了一下,就摇摇头,这前后都是树林,根本没有人家,连农田都没瞧见。 秋麦抿嘴细思,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此地树木过密,电闪雷鸣的,实在不是久留之地,而且以老牛现在的状态,再耽搁下去,只怕等雨停了也没法在天黑前赶到县城。 “有的,就是前面的半坡下有一个茅草屋,上次我瞧见了的。”这条路秋麦也走过几次,虽不如秋虎熟悉,却还记得破旧的茅屋外,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弯腰给院前的一簇花草浇水,细心的像是在呵护心爱的孩子。 两人拽着牛车寻过去,果然就见暴风雨中有一座不起眼的茅草屋。 屋主是个年岁大了的老翁,独居在半坡上,听到秋麦和秋虎说要躲雨,很干脆的就同意了,让秋虎把牛车绑在屋檐下能避雨处,又请了两人进屋,给他们烧了个火盆过来,烤烤被雨淋湿的衣服。 屋子里简单宽敞,秋麦和秋盛一人端了一个小板凳围着火盆坐下,淋湿的衣衫沾在身上有些难受,可出门在外,能有个避雨的地方,已经是极好的了。 屋外雨声吵闹,屋子里却有些沉默,炭火燃烧着,驱走了浑身的湿气和寒意,才渐渐觉得舒服了些许。 秋麦拿出随身带着的布包,摸出来的是七八个冷馒头,这是她昨儿夜里给两人准备的干粮,她拿了三个馒头递给老翁,朴实的老人推脱不愿意接,秋麦费了好一翻口舌,才让老人接下了馒头。 白面馒头虽然冷了,却也是稀罕的吃食。 转身,秋麦又递给秋虎三个,秋虎乐呵呵的接过,就着在老翁那儿要来的白开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一整天的赶路,停歇下来,啃着冷馒头也是香喷喷的。 其实,从家里出门的时候,秋麦带了不少的东西,一些送去了清泉村的榕树坪,秋盛在那儿读书,先生也管吃住,秋麦却还是时常给他送一些东西过去。 另有一盅汤和一壶酒,那是带去长汀村的枣子坡顾大夫的居所,酒自然是带给了顾大夫,汤水则是给凌决的父亲准备的。 小火熬煮了一夜的汤,光是闻闻那香味,都馋的流口水。 给那一位熬汤,一则因为他的身份,秋麦很明确的要抱大腿,二则凌决离去时,她答应了要替他照看他父亲的,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水,熬汤的水灵气四溢,对养伤定然是有好处的,凌决和林三叔的腿伤可以顺利好转,她相信,那一位也定然会有转醒过来的一天。 暴雨似乎不愿意停歇,秋麦整了整已经烤的半干的衣衫,就听到屋外仿佛有马儿啼鸣声。 雨势太大,声响嘈杂。 秋麦偏头往茅草屋唯一的窗户外瞅,透过纸窗,也看不真切,只见一匹白马之上,一个天青色的身影翻身下马,暴雨之中,动作却那么潇洒。 没一会儿,房门被拍得梆梆作响,老翁拉开了门,就见屋外站着三个黑衣大汉并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袍的少年。 第166章 避雨的偶遇 夏日的狂风暴雨,势头来得很急迫,半坡上孤零零的茅草屋在暴雨冲击下,有摇摇欲坠之势,但屋顶修补得很密实,一点儿都没有漏雨。 老翁站在门口,似乎在和来人交谈着,但雨势太大,听不清楚,抬头也只能看到屋檐外雨幕急坠。 三个黑衣大汉都生的虎背熊腰,壮实得有些吓人,少年却眉目如画,如同雨中走出来的仙人。 他们的出现,自然吸引了秋麦和秋虎的目光,好看的少年秋麦还是瞧见过不少的,先不说曾经那个世界她心中那颗朱砂痣,但说现在的秋麦见过的,清秀俊雅如谪仙般的林涵,潇洒倜傥行动间自带贵气光环的萧墨白,亦或者村子里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斯文秀气的苏锦,模样是绝对出挑,走到哪儿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但是这暴雨之中走来的少年,风华绝代中还多了一种美艳感,不似女儿的媚,纯粹的让人挪不开眼的美。 秋麦眨巴着眼睛,瞧着少年迈进屋子,目光对上他好看的眸子,得到的是很平淡的一眼回望,没有高高在上的鄙视或者悲怜,只是一个眼神。 不过瞬间,等秋麦晃了一下神,少年已经在老翁的带领下,进了里面的屋子,只留下一抹单薄挺拔的背影。 少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却又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秋麦拿着一根烧火棍,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炭盆里的炭火,顺带瞅着三个黑衣汉子进进出出,搬了板凳、炭盆进屋。 “这些人,看着好生吓人。”秋虎单手撑在膝盖上,拖着脑袋偏头跟秋麦小声嘀咕着。 秋麦笑笑,忽觉身边气压变化。 一个黑衣大汉突然立在秋麦和秋虎面前,高大的身形,给人一股强势的压迫感。 秋虎心头一紧,握紧了拳头,暗暗吐槽,‘什么狗耳朵,这就听见了?’ 他滕的站了起来,将秋麦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黑衣大汉。 未满双十的小年轻,身高倒也比黑衣大汉不差,却要单薄许多,但他丝毫不惧,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黑衣大汉无视秋虎,目光落在秋麦身上,指着她,粗鲁的说道:“你过来。” 秋虎张开双臂,一副老母鸡护崽子似地把秋麦护在身后,看着黑衣大汉渐渐阴沉的脸,却丝毫不惧怕。 黑衣大汉没多说话,粗糙的大手捏成拳头,举手就要冲秋虎动手,却被呵止了。 “阿大,不许无礼。”少年的声音有些弱,他从屋子里出来,一步一步走到秋麦面前,被称作阿大的黑衣大汉自然的让开,一脸恭敬。 身边的压力顿失,秋虎依然浑身紧绷,警惕的目光转向少年。 就见少年很随意的蹲下身子,对秋麦说道:“姑娘,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秋麦将手中的烧火棍扔在火盆边上,她偏头看向少年,她一个小丫头,能够帮上什么忙? 不过对方阻止了手下的粗鲁,亲自过来请她帮忙,她有什么不能帮的。 “可以,我能做什么?” 秋麦很真诚的回应了一句,她绝不承认,她是看对方人多,不敢与之冲突。 “这边请……”少年点头起身,往里屋走去。 秋麦起身跟上,秋虎却一把拉住了她,“麦丫头……”他哪里放心秋麦过去,“我跟你一起。” 已经走到门口的少年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秋虎一眼,淡淡说道:“你,恐怕有些不方便。” 秋虎那更是不放手了,他双眼望着秋麦,一脸的不放心。 “无事,虎子哥,你就在这儿等我。”秋麦摇摇头,劝了秋虎一句。 这会儿,她倒是放心了,也想明白了,为何会觉得这少年公子有些许违和。 …… 门被关上,秋麦一眼扫过简陋的屋子,一张床榻,一个炭盆,一个长条板凳上摆放了不少的瓶瓶罐罐,地上还放了一个木盆,装了半盆子热水。 除了床,其他东西都是那三个大汉刚刚搬进去的。 炭盆里,火光通红,热气缭绕。 屋里只有秋麦和那少年, 门被关上,少年一指板凳上的一堆东西,道:“麻烦你替我上一下药。”他说完,背身坐在床榻之上,伸手去解自己伸手的衣袍。 秋麦看得清楚,少年的后背上已经隐隐泛红。 “那恐怕得让这位姐姐多忍忍,我不擅长这个,怕是会很疼。”秋麦仔细看了看板凳上放着的一大堆小药瓶子, 少年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面露惊诧,“你竟然发现了?” 秋麦展颜一笑,解释:“姐姐风姿不输男儿,足以迷倒万千少女了,我原本是没发现的,不过姐姐既然带了随从,却还点名让我来帮着上药,又关了门,不许男子进来,我自然就多想了一点儿,这仔细打量,才觉得,姐姐不光是有男儿的帅气,更是个像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女儿呢。” 秋麦这一番话,解释了缘由,顺带马匹拍得遛遛的。 偏偏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刻意,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表现得聪颖,话语中还有着孩子的纯真。 少年,或者该称之为少女,她莞尔一笑,“真是个聪慧的丫头,你倒是有些不一样。” 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歇,退下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后背上缠了纱布,却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秋麦分辨不出这是刀伤还是剑伤,却也知道,这是被利器所伤,没有犹疑,她替少女清洗了伤口,又在少女的指导下,拿着那些没有任何标志的瓶瓶罐罐给少女上药。 ……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个时辰,天空放晴。 太阳斜斜的挂在高空,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再会……”少女换了一身天青色的男装,她翻身上马,冲秋麦抱拳道别,而后踏马而去。 秋麦挥手与她道别,不过是萍水相逢,连姓名都不曾知晓,未知重逢,再见也不一定相识。 她浅笑转身,就见秋虎把牛车解下,牵了过来,“走吧,下了雨路不好走,希望能赶在关城门前到达县城,不然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第167章 一刀子穷,一刀子富 “如此,就麻烦掌柜的了,中秋时节,我兄长就会过来拉货。” 昨日黄昏,城门将关之时,秋麦和秋虎幸运的赶到了安北县城,一番修整,今儿一大早就去了先前光顾过的木材店订购木材。 隅中,秋麦和秋虎从卖木料的店铺出来,店掌柜送至门口。 “姑娘放心来提货就好,我们做生意的最讲诚信,价格先前就和你叔叔谈好了的,东西绝对是一致的。” 敲定了木料的规格和数量,又支付了定钱,告辞离去时又是几句寒暄过后,秋虎赶着牛车载着秋麦往石家村去。 宽敞的街道上铺了平整的青石板,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牛车摇曳,顺着人群往出城的方向走,他们只是热闹里的一份子,丝毫不起眼。 “麦丫头,你看,那就是萧家的酒楼……”牛车路过南大街时,秋虎突然有些兴奋的举起手指向半空。 秋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隔了一条街的商铺间,有一栋三层木楼鹤立鸡群,大红灯笼高挂,彩绸轻扬,格外显眼。 “萧墨白家的醉仙楼?”秋麦虽然来过县城几次,却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曾仔细逛过,她知道,萧墨白家的酒楼开遍慕国大小城镇,却都只用了一个名字——醉仙楼。 秋虎连连点头,他笑着解释:“现在醉仙楼里卖得最火的可就是咱们酿的酒,每个月都缺货,我听他们说,那叫一酒……对,一酒难求。” 最初和萧墨白的约定是一个月供五坛酒,想着把这个发展的机会留给自己,却没想到后来又和萧墨白合作开酒厂,如今虽然有萧墨白爽快的启动资金,银钱却依然紧张,所以她自从和萧墨白签下合作协议之后,也加大了粮食采购,增加了酒水的酿制,最先产出的这一批在上个月已经开始供应给萧家了。 所以,他们每个月给萧家酒楼供的酒也差不多有十坛,比原先还多了一倍。但这多出的五坛酒没有在五柳镇或者安北县的萧家酒楼出售,而是花费了大力运到了京里。 当然这酒的包装也几番变化,价格更是直线上涨十数倍。 这生意萧家没瞒着秋麦,胡掌柜来拉酒的时候简单说起过一次,说得很有限,秋麦却是一点即透的主,稍一想想,就清清楚楚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我们酿制的酒现在量太小,等酒厂完工,扩大了生产规模,不光是萧家醉仙楼里能有我们的酒,无论哪座城市还都能有我们的店铺。” 秋麦的面颊上同样洋溢着笑,关于未来,她不光有美好的憧憬,更有自信的实力。 …… 老祖奶奶说,石家村过去那些年就是最穷的穷山窝子,只要能走出来,就没人愿意待在那儿,那里单身汉最多,连傻姑娘都不愿意嫁进去,后来石家村的里正张罗着把整个村子的地盘都卖给了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带着人在石家村打石头,又在石山里挖出了宝贝。 总之,石家村翻身了,从前的穷山窝子变成了金窝子,如今十几载过去,从前没人愿意来的石家村如今也人来人往,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热闹繁华。 “一刀子穷,一刀子富,一刀子劈出百万富,包赚不赔的毛料,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嘞……” 走进石家村,竟然有一种去到了闹市的感觉,宽阔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地摊更是热闹的摆了两排。 一个撸着袖子的中年瘦高摊主带劲的叫卖着,他的摊子上摆了不少的原石毛料,来来往往围观的人不少,却也没几个人真的出手。 “走一走,瞧一瞧嘞,包赚不赔……” 卖原石毛料的吆喝得起劲儿,围观的人也多,相比较之下,摆放了些玉镯配饰、玉石摆件的摊子上就要冷清许多了。 刚刚那吆喝得最带劲儿的瘦高摊主对面就是一个卖玉石摆件的摊子,摊主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瞧着自家摊子跟前麻雀都没有一个,都围在了对面,微胖的女摊主一挽袖子,也吆喝了起来。 “一刀子穷,一刀子富,一刀子穿麻布,赌石是祸害,要想稳赚不赔,那还得看看我这高品质的玉件……” 极具穿透性的这一声吆喝,果然杀伤力十足,这边围在毛料摊前挑选原石毛料的人恍然醒悟,人散去了大半。 秋虎牵着牛车,和秋麦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 石家村的街道就两条,很宽,也很长,这竖着的一条街名为玉街,整条街以卖玉石和毛料为主。 从玉街一路到头,横着的是石街,沿街的地摊少了,人流却丝毫不减。 年家不愧是天下第一富裕人家,生意头脑也是一顶一绝。 玉石能卖出千百种花样儿,石头也能卖出千百种花样。 修房子、铺路要石头,装饰、摆设,同样也能用石头。 精雕细琢的盘龙石柱,足有一人之高的石雕狮子、貔貅、四象神兽,更有不同型号的龙之九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 天色也早。 秋麦和秋虎初来乍到,并没有着急,一路慢慢闲逛,看着石家村的热闹繁华,秋麦的思绪有些飘忽,心里却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同样世上本没有村镇县府,聚集的人多了,也就形成了部落、村寨,进一步演变出镇子,县府,甚至是国家。十里堡地处偏远,现在它只是个乡野山村,但倘若它有石家村这般的价值,让一个普通的穷山村发展到县城一样繁华也未曾不可能…… “麦丫头,怎么不走了,我们现在去找季管事吗?” 秋麦还在走神,突然被秋虎拉了一下。 秋麦的思绪被打断,她点点头,回应了秋虎,抬头见,他们正好站在年家的石料铺子门前。 他们此行其实是有目标的,在来石家村之前,秋麦去了一趟杏林阁,找了一下方掌柜。 当初萧墨白走的时候,就打过招呼,有需要尽管找方掌柜,大事儿,秋麦自然不会去找他,但这种不麻烦别人,却又大大利己的小事儿,秋麦也就不客气。 跟方掌柜说明要采购石料,问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熟识,经方掌柜推荐,让他们去找石料铺子里一位姓季的管事。 第168 秋盛归家 “哈哈,老方介绍来的,好说好说。” 季管事年纪和方掌柜相仿,也是个爽快人,没有因为秋麦年纪小而怠慢,很热情的给他们介绍了几款适合做基石的石头,又要带他们上石山参观。 “季管事,今儿封山了。” 几人刚走到山脚,却被守山的人拦住了。 “哦……怎么回事儿?” 季管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那守门的两个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他们看了看秋麦和秋虎,欲言又止。 “你直说就是了。”季管事话语里有些不耐,他虽然不是石山里的管事,却也是铺子上做的了主的人,地位自然不是这些守门的小喽啰能比的。 两个小伙子互望一眼,眉眼灵活些那个小伙子站出来,小声对季管事说道:“是年家的主子来了,里面好一番阵仗呢,可惜我们兄弟守在门口,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另外一个小伙子点着头,季管事还没说话,就听见山上有动静。 有人从石山上下来了! 季管事带着秋麦和秋虎自然的靠边,就见几个黑衣大汉押着一个衣着光鲜,却满脸颓丧的人出来。 季管事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是了然一切之后心中暗自庆幸。 相比之下,两个守门的小伙子吓傻了,那被押着的可是他们石山里的大管事呢。 “吁……”一声马啸,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呼啸而来。 踏马而来的少年一身天青色长袍,衣袂飘飘、风姿卓绝,高贵而傲气的光芒让人自觉臣服。 马匹疾驰而过,少年的眉目看不真切,秋麦却一眼认出,是在老翁家找她帮忙上药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马踏石路,发出清脆的蹄响,如风一般略过人群,只需瞬息,就能消失在视野之中。 少年却突然停了马,不过余光中一扫,她却认出了秋麦,回眸也不过是一眼,她冲秋麦点点头,纵马而去。 “秋姑娘认识年公子?” 季管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看着一人一马消失的方向,愣愣的把目光挪回秋麦身上。 秋麦只是淡淡一笑,不做解释。 萍水相逢,昨日的一句再会,本以为只是一句空口,今日却有缘再遇。 年家公子?她的一个眼神,足够帮秋麦他们许多了。 季管事的态度明显变了,先前因着方掌柜这一层关系,他对秋麦和秋虎也算是爽快周到,这会儿却更多了些对待贵客的恭敬,详细给秋麦和秋虎做了各种石料的对比,报出的价格也比先前再降了三层。 秋麦这一趟出行,收获颇丰。 …… 夏日的燥热在人们忙碌之中渐渐消散,秋日悄然来临。 重阳节前夕,离家求学数月的秋盛总算是盼到了假期,先生一说能休假一天,赶忙约了同村的同窗一同归家。 私塾的伙食开得不错,黑黝壮实的小子长高了些许,天天在屋里学习,皮肤也捂白了不少,经历了半年书本的熏陶,竟然生出些斯文的模样。 秋家后院还是往昔模样,院门紧闭,泥巴院墙边上一枝桃枝伸了出来,叶片翠绿繁盛。 “祖奶奶,苗苗,果果,我回来了……”拍响木门,秋盛有些激动的高声喊着,“大妹,大妹,在家么,我回来了……” 老旧的木门钉得很结实,没有一晃一晃的,也没有被拍开,只发出了有些不爽快的声响。 没有人回应秋盛。 家里好像没人? 秋盛一腔激动之情退却几分,他想寻个缝隙瞅一眼院内的情景,没想到木板院门又修补过一番,连一丝缝隙都没寻到。 “大妹……我回来了,你在家吗?”秋盛只得扯开嗓子又高声喊着。 院子里没有回音,只听见风吹动树枝,叶片摩挲间发出的沙沙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咕咕……”的声响。 当然不是他肚子饿了,抬头,就见院墙上竟然站着一只毛羽洁白的鸽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发出像是鄙视一般“咕咕”的声响。 院墙不矮,秋盛翻过,还是摔进去的,他有些不爽快的抬头看着在院墙上悠闲信步的白鸽子,并没有打算翻院墙,四处张望,却捡了块大石头垫在墙角跟。 他要抓鸽子…… 居然被一只鸽子鄙视了,他跟这只鸽子势不两立——来自读书人的傲气! ……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静谧的村子,从东山通往秋家后院的石板路上,秋麦搀扶着老祖奶奶,苗苗和果果一左一右跟在两人身边,蹦蹦跳跳很是欢乐。 如今东山上已经大变样儿了,蜿蜒上山的公路从十里堡东山脚盘旋到半山腰,又环绕着一路修到了清泉村。酒厂也已经动工了,挖了基脚,这几日还陆续有车辆进进出出,拉来的基脚石料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半山腰上,秋家的新舍也将要完工,就差盖瓦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每日脚不沾地的忙碌也变得很有意义。秋日天气凉爽了不少,老祖奶奶也带着苗苗和果果往东山来给秋麦帮忙,待到一天的忙碌结束了,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往家去。 “咦,有人。”转个弯,正巧就能看见自家门前,果果跑在最前面,一眼就瞧见一个人踩着石头趴在他家院墙上,是要翻院墙吗? 果果连忙停了脚步,回头喊秋麦:“大姐,有小偷,他要翻墙。” “哪里?”苗苗眼眸晶亮,迈着小短腿就朝着果果跑过来,却眼尖的认出了秋盛来,就怕秋麦误会,赶忙解释:“大姐,大姐,不是小偷,是大哥,是大哥。” 听到苗苗这么说,果果也认出了秋盛,他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秋麦笑笑,追着苗苗往秋盛那边跑去。 院墙边儿,秋盛踮起脚尖,费力冲着洁白的鸽子一扑,鸽子连挣扎都没有,被秋盛抓了个正着,只咕咕叫了两声。 洁白的鸽子抬着高傲的头颅,仿佛在嘲笑,愚蠢的人类! “大哥……大哥……”见到秋盛,一家人自然是欢喜的,苗苗和果果率先奔跑着朝着秋盛过来。 秋盛抱着鸽子,脚下不稳,差点儿从石头上摔了下来,他摇摇摆摆跳下地,等稳了身形,偏头看朝着他飞奔而来的苗苗和果果,脸上露出大大的笑。 第169章 凌决来信 离家数月,从没走出过五柳镇的秋盛哪里和家人分别过这么长时间啊,这一看到自己最亲的人,激动得眼眸都花了。 “大妹、二妹、小弟,老祖奶奶……” 他挨个喊了一遍,语带哽咽,到底是小男子汉,又是高兴的事儿,忍住没有哭出来。 “大哥,你怎么抱着只鸽子?”秋麦走近了,她指着秋盛怀里的鸽子,一脸奇怪。 她陪着老祖奶奶慢慢走到门前,秋盛和苗苗、果果已经说了好几句话了。 这几个月,秋麦时常去榕树坪探望秋盛,却不曾细细打量过他,这会儿仔细瞧瞧,才发觉,自家大哥长高了些,也白净了些,不像是去年的那个野小子了。 “这是大哥刚刚在院墙上逮的。”苗苗早就问过秋盛了,所以抢先替秋盛回答了。 秋盛笑,有些得意的将怀里的鸽子抓在手里,抬手冲秋麦扬了扬,笑嘻嘻的说道:“嘻嘻,运气好,拿来炖汤肯定香。” 大哥还是这般纯真,秋麦莞尔一笑,仔细瞧了秋盛手里的鸽子几眼,她道:“大哥,你把鸽子给我。” 秋盛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拿回去先宰了,清理干净了给你。” 这种血腥的事儿,哪能让‘娇滴滴’的大妹动手啊! 然而,秋麦并不是个娇滴滴的,她也没打算动手宰杀鸽子,“这鸽子,你可能没机会吃了,这是只信鸽。” 秋盛:“信鸽?” 苗苗:“……?” 果果:“……!” 秋盛抬了抬手臂,几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了洁白的鸽子身上,这才看到,鸽子的脚上绑了一个手指骨节大小的信筒。 “真的是信鸽,那儿有个筒子。”苗苗指着鸽子脚踝上的信筒,有些兴奋。 秋盛麻溜的将信筒里的信取出来,展开。 信纸上只有几个字,秋盛也都认得,他嘀咕着念出声:“平安,勿念!” 他一脸奇怪,举着那张纸反复看了看,字他都认识,意思他也懂的,可是,他就弄不明白了。 “这是谁要写给谁的信呢,也没个名字,不怕这傻鸽子走错了路?” 苗苗和果果也好奇,瞪圆了眼睛看看秋盛手里抓着的白鸽子,又偏着脑袋看秋麦,自家大姐好像是万能的呢! 而这一次,秋麦恰巧真能解答。 她笑笑,从怀里摸出了钥匙,一边开门,顺便张望了一眼四周,等进了院子,她才说道:“是凌决的。” “凌决哥哥!”苗苗和果果同时惊呼出声,他们追着秋麦进了院子,还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秋麦,“大姐,是凌决哥哥吗?” 他们对凌决的感情很奇特,相处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对他却有亲人般的依赖。 凌决此去数月无音讯,突然听到信鸽送来的信是凌决的来信,两个小家伙激动而兴奋。 秋麦看两个小家伙这模样,突然有点儿吃味儿怎么办? 她点点头,就见两个小家伙又朝着秋盛扑过去,“是凌决哥哥的信,我要看,我要看……” “慢点儿,别慌,别慌……”秋盛一手搀扶着老祖奶奶,一手抓着鸽子和信纸,苗苗和果果守在边上,蹦着跳着想要看秋盛手中的信。 数月未归,秋盛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院子,心里暖暖的。 去年还荒凉的后院已经整齐而充满生机。院门口两棵果树长得枝繁叶茂,开辟出来的菜地里也郁郁葱葱的,院子中间,三脚架支撑的竹竿上,洗晾的衣服随风飘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秋盛扶着老祖奶奶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坐下,这才有空搭理两个小家伙。 “来,给你们看,你们认识字吗?” 他把手中的信纸递给苗苗和果果,又抓着鸽子去问秋麦:“大妹,这鸽子,我们怎么办?” “它是来送信的,到了目的地,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让你抓住,我想它应该还会等我们的回信才会走的。”秋麦想了想,继续道:“我们给凌决写一封回信吧。” 凌决身份特殊,他此去数月,才传递消息回来,内容也这么简短,连名字都不曾留下,想必回京的这一路,并不顺利,更怕鸽子不能把信安全送达,所以只留下简单几个字,即便鸽子落入他人之手,这几个字也没有任何影响。 秋麦前不久去顾大夫那儿时,还问过一句,但顾大夫也没有凌决的消息,他告诉秋麦,他自己也几番打听,甚至悄悄递了消息去京里,得到的回复也是未知皇太孙的下落。 不过现在收到了凌决的信,至少知道,他是平安的。 秋麦捧着鸽子进屋,捣腾了一番,才找出笔墨,琢磨了一下,又把笔递给秋盛,“大哥,还是你来写吧。” 她怕她写的字没人认识! 可怜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知识份子,在这里却变成了只会说不会写的文盲。 好在秋盛跟着先生读了几个月的书,虽然起步晚,却也勤奋认真,字大多都会写了,做文章太难,写一封回信还是没问题的。 今儿倒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秋盛回来了,凌决一去这么久,也有了消息,秋麦张罗着做晚饭,今儿该是要加菜,庆贺一番呢。 秋麦进了厨房,苗苗和果果就如往常一样,挽了袖子过来帮忙,却被秋盛撵开了。 “你们两个今儿去陪老祖奶奶,帮你们大姐做饭的活儿交给我。”秋盛读书数月,知识学到不少,倒是没有像许多迂腐的读书人,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把苗苗和果果放出去玩,自己很主动的来帮秋麦做事儿。 这些事儿也是从小就做惯了的,也没觉得几个月不做就手生了。 厨房里,兄妹俩一边忙活着,一边嘀咕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儿。 秋麦把家里的大致情况跟秋盛说了一遍,又听秋盛说起先生那儿的事儿。 “明儿重阳,我约了同窗去登高,也就这一天假,我们便舍远去东山上瞧瞧。” 东山坡下还有些田地,往上却都是秋家的地盘了,马路修到了半山腰,沿路栽的菊花正是盛开的时节,倒真是个好去处。 第170章 自以为是贵妇的周菊 “苏锦……” 拉开院门,院外的白衣少年笑如和煦的春风。 秋麦恰巧在院门边上给新种下的青菜除草,听见敲门,也不顾手上沾了泥土,甚至还抓着一把野草,顺手拉开了院门。 看到院外站着的人,掩饰不住的惊诧,原来大哥的同窗是苏锦,去年才搬到村子里的那个秀才老爷的儿子。 “秋麦姑娘!”也不是不相识,苏锦笑着打过招呼。 书卷里走出来的少年郎们素爱穿白衣,白衣胜雪,总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秋麦随意的打量了苏锦几眼,就听到屋子里秋盛忙慌慌的声音:“大妹,是苏锦过来了吗?” 他兴冲冲的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抓着半个馒头,使劲往嘴里塞,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斯文模样。 “哈哈,你这模样,先生若是见了,又该罚你抄书了。”苏锦显然是见惯不觉奇怪了,笑着和秋盛打趣。 “先生这也没在,他看不见。”秋盛卖力嚼着嘴里塞得鼓鼓的馒头,挥手不在乎的说着,又道:“你还得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进院子里来坐一会儿吧,”秋盛风风火火的回了屋,秋麦只能招呼着苏锦进院子,她伸手去端板凳,才发现,自己手上又是野草又是泥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身去洗手。 苏锦很随意的进了院子,目光落在秋麦身上,将秋麦的模样瞧了个仔细:‘年岁尙小,眉眼尚还稚嫩,皮肤不算白,五官却是生得很好,等再大些,不出来抛头露面了,自然也就养白净了。村子里的动静他也听爹说起过,这是个很能干的小姑娘,将来相夫教子也是个厉害的。’想到这里,他的面颊不由得一红,忍不住又偷偷瞅了秋麦两眼。 秋麦自然是不知道苏锦心里的这番思量,若真知道了,会吓一大跳吧。 “我给你们准备了些吃食,等等我去拿。”洗净手,她和院子里的客人招呼了一声,又回了厨房,不一会儿就提着个篮子出来。 秋盛换了一身衣服,边走边整理着,抬头就瞧见秋麦提了篮子从厨房里出来。 “好香,是什么呀?” 一股子香味传来,秋盛吸了吸鼻子,他顺手接了秋麦递来的篮子,好奇的伸手拨弄了一下篮子里的东西,惊喜的叫道:“咦,大妹,这是番薯吗?” “对呀,烤番薯,很香吧。”朝廷发下来的番薯种秋麦挑了两根煮来吃了,其它的都当做苕母种在了地里,经过扦插繁殖,春去秋来,如今也到了收获的季节,地里的番薯很给力,块头大,味道也好。 秋盛嗅着篮子里烤番薯的香味,贪婪的吸了一口,相比较他这没形象的模样,苏锦的反应就要自制许多,面上带着笑意,询问道:“这番薯可就是朝廷发下来的新粮种出来的?” 春日里发粮种,大家都知道,只是都不熟悉这作物,也就没人选。 苏锦也是个记忆力好的,这一会儿听到番薯的名字,就已经反应过来,这该是秋麦他们领的新粮种种出来的。 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着的,秋麦很自然的点头,解释道:“就是朝廷发下来的那个番薯,如今还在地里,就挖了几根出来自家吃,看着收成还是不错的。” 番薯是个奇怪的东西,只要在下霜之前,留在地里挖的越晚,口感越好。他们如今忙着酒厂的事儿,也不急着再种其他的作物,所以地里的番薯也只挖了少许自家吃。 昨晚秋盛就说起约了同窗去东山一事儿,秋麦便寻思着准备了些烤番薯,既能当零食吃,又能管饱,秋麦还想过要不要给装一小罐酒的,转念一想,自家大哥四个沾酒就倒的,到不能给同行的人添麻烦,也就没准备酒了。 “还能烤着吃,真香!”秋盛喜滋滋的挎着篮子,和苏锦出门。 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数月也才这一日假期,可比曾经那个时代的学生可怜多了。 秋麦笑了笑,转身去忙活自己的事儿了。 修建工作都顾了人干活,又有林三叔帮忙盯着,倒也不用她太操心,采购这一边莫老幺和秋虎也一直忙活着,她亲自动手的时间就少了,说着忙绿,倒也清闲,更多的时候是操心。 …… 夏日的炎热彻底溜走,天气渐凉,这一年的丰收给十里堡人带来的是生的希望,家里有了存粮朝廷免了三年赋税,这一年的收成吃到来年秋收还能再有些存余。 日子有了盼头,大家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秋收过后,渐渐闲下来,村口也越发的热闹,刘老婆子招呼着大家坐在黄角树下唠嗑,数着秋家来来回回运送东西的牛车。 “这家具成色可都是一顶一的,瞧那精致的样儿,怕是要经年老木匠才能做得出来。” “老秋家是出头了……啧啧……” 东山上的房子完工,新添置了不少家具,进进出出的牛车就更多了。 闲得无聊的村妇、婆子们聚集在村口,唠嗑看热闹,看秋家进进出出拉东西的牛车。 “咦,来了来了,又有一辆牛车过来了。” 刚进去了三辆拉着家具的牛车,几个妇人正酸着呢,又瞧着路上远远有一辆车过来,“这又是拉了什么?”一群人乌泱泱的望过去,就见一辆有些老旧的厢式牛车摇摇晃晃的往村子里驶来。 离家数月,能有专门的牛车坐,还是带棚厢的。 周菊得意的撩开车棚的帘子,将脑袋探出小窗外,身子随着牛车慢慢摇晃,面上却摆着那一副自认为贵气无可匹敌的拽酷模样。 远远就瞧见村口乌泱泱的聚着一大群人,她保持着面上的表情,脸都有些僵了。 奈何牛车太慢了,一摇一晃,摇摇摆摆头晕得难受,胃里翻腾,更是想吐。 “呀,是周菊呀,是秋老三那媳妇。” 总算是走近了,有眼尖的认出了周菊,周菊自然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了。 牛车停在村口,一大群人围了上来。 “你是好福气咯……”有人发出艳羡的感叹。 周菊渐渐展开的笑凝固了,她有些愣,这还没开始显摆呢,这些人,怎么都知道了? 想不通,她也不去想,只得意的抚了抚额发,应道:“哎呀,这还不是我大哥的福气么,我就是搭着沾点儿边,沾点儿边。” 周菊说得客气,脸上笑得却跟一朵菊花似的。 “好福气啊……” “真有福气……” 村妇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满是羡慕,却有一个妇人反应过来,刺了一句:“大哥?哪有媳妇子叫大伯做大哥的,还是麦丫头能干,娘老子不在家,还能自己盖房子哩。” “秋麦?”周菊的笑容一僵,这都说什么呢,怎么搭不上边了? 第171章 东山六霸 听到秋麦的名字,周菊的眉角的筋突了两下,僵住的笑,脸色有些难看。 有人反应过来了,‘秋麦和周菊,这可不是一房人了呀!’想到这儿,看周菊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当然也有人根本不记得那回子事儿了,还不停的说着:“听说东山上那房子修得又大又明亮,明明是荒坡,生生把路修了上去,又修了大宅子,以后啊指不定还会买几个下人来伺候,真是羡慕死人了。” 边上的妇人赶忙拉了她一把,小声嘀咕了一句:“秋家大房和三房去年就分家了。” “咳咳,瞧我这记性!”妇人尴尬的牵了一下嘴角,退到一边。 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默而尴尬,那些人看向周菊的眼神更是像看傻子一样。 拥挤的车厢里,秋乔的手拽得紧紧的,她厌恶周菊丢人现眼,更恨秋麦,她不过几个月不在十里堡,又弄出什么事儿来了。 牙齿磨得咯吱响,嫉妒的面部都扭曲了。 可说话的声音却还是甜美的:“娘,我们快回去吧,离家数月想必爹也很想我们了。” 秋乔凑到窗口边,露出甜甜的笑,又礼貌的和那些村妇打了招呼。 懂事的小女孩大家都是喜欢的,又纷纷夸了秋乔几句,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本来存了心要显摆一番,却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周菊阴沉着脸,催促着车夫赶车,甩给了围观人群一堆白眼。 春时,周菊娘家兄长让人带了信儿过来,让周菊回去帮忙着张罗侄女出嫁。 周菊出嫁十几年,每次回娘家也没落个好脸色,这次兄长竟然主动请她回去,她也高兴,便带着秋乔和秋壮匆忙回了娘家。 谁曾想,这一回去就是几个月。 她侄女这次算是高嫁了,嫁的是镇子上一个员外郎,年岁是大了点儿,却也还在壮年,今年五十有三,原配死了多年,屋里有十几房妾室,可这次却是正儿八经的续弦。 走完六礼,又待三朝回门之后,宾客尽散,才回来,这一下子,居然在娘家住了六月有余。 侄女嫁得好,周菊娘家的地位也跟着上涨了,周菊自然也跟着沾光,整日喜滋滋的被人用好话泡着,咋一回来,落差太大,心里难免难受得紧。 …… 牛车总算是到了秋家前院,窄小的车厢里挤着母子三人,也不过是表面风光,这赶了一天的路,挤在一块儿,总是难受的。 秋乔和周菊的腿都有些麻了,下了牛车勉强站稳,又叫睡着了的秋壮下车。 秋壮昨儿夜里玩得高兴,到天快亮了才回屋子睡觉,大清早死活叫不起来,还是他舅舅把他给背着扔进马车里的。 周菊娘家兄长家办喜事儿,秋壮海吃海喝,长得越发的肥实了。周菊也抱不动他,用力拽,也没能把秋壮给拽下车。 “快点儿快点儿,我这赶回去天都黑了,磨磨蹭蹭的。”车夫又催促着,还要忙着往回赶呢,被周菊这么一耽搁,脸色也不好。 “催什么催,碍不了你忙事儿,又不是没付你车钱,早知道你那车破成这样,我还不坐呢。”周菊甩了脸色给车夫,又扯着嗓子冲着院子里面喊:“秋老三,秋老三……” 声音尖锐刺耳,怕是挨邻宅近的都听见了,却没听到秋家前院里的回声。 秋乔站在旁边,抄着手冷眼旁观,她是不会搭把手的。 那车夫被周菊说得也火大,叫嚷道:“你这家里有人没,赶紧把人弄下来,赶紧的,跑这一趟也不赚你钱,你别还耽搁人啊。” 周菊被催得烦,又冲着院子里鬼嚎:“秋老三,秋老三,你这没用的东西,你死哪儿去了……” “叫什么叫,叫魂呢……”院子里总算是传来了声响,陈慧芳骂骂咧咧的从屋里出来,边走边嚷道:“你这没用的婆娘,还知道回来,我还当你死在外面了……” 从春耕到秋收,一走六个多月。因为秋乔抢着要番薯种,又不会种,家里收成不好,糟蹋了不少土地,还少了周菊这个劳动力,陈慧芳的怨念可是堆积得比山还厚,顺带着看谁都不顺眼。 骂了周菊,又转过来打秋乔:“还不回去洗衣服,这么大个人了,一天什么事儿都不做,只知道偷懒,看你以后怎么办,等嫁人了被婆家赶出来,可别回来跟我哭。” 秋乔却没搭理陈慧芳,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屋了。 周菊被陈慧芳骂了一通,还有些没晃过神来,连还嘴都没有,身上去拖牛车上呼呼大睡的秋壮。 陈慧芳又急了,伸手把周菊推开:“我的孙儿崽崽哟,你拽他做什么,你这死婆娘,他要睡觉,你就让他睡嘛。” …… 发生在村子里的这些鸡飞狗跳、鸡毛蒜皮的事儿,秋麦自然是都不知道的。 此刻的她身处东山坡上,手里端着的是一盆大骨头,边上还站着莫老幺,两人说着话。 “搬家的日子已经看好了,就冬月初二,莫叔,这几个月可麻烦你了,忙进忙出都是你在张罗。” “冬月初二,那也没多少日子了,房子这边也能收拾出来,我明儿还要去县城里一趟,你看看,还缺什么,我一并给带回来。” “好勒,我待会儿再去瞧瞧,明儿一早告诉你。”秋麦笑着应了声,转身冲着树林里唤:“旺财,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小宝,开饭咯!” 她的声音极具穿透的消失在了树林里,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回响。 弯弯绕绕延伸到树林深处的小路上,一群狗子狂奔而来,细一看,领头的那只毛发生长得格外的好,尖嘴,立耳,短而蓬松的大尾巴,却是一头狼。 余后的五宝是五条狼狗,秋麦托了林三叔去别村弄来的幼崽,养了不过三个多月,却已经健硕得跟成年狼狗一样了。 每日,旺财领着五宝在东山巡视,这里是他们的乐园,也是他们的守护地。 “旺财越长大,狼的特征也就越发的明显了,如今再指着它说是狼狗,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了。”看六个家伙吃肉骨头吃得欢乐,也不争强,莫老幺突然说了一句。 秋麦的目光自然落在了旺财身上,旺财是她去年从山里带出来的,那时候还是只狼崽子呢,和重伤的凌决扭打在一块儿,被凌决折腾得够呛。 至今养了刚好一年,个头长大了不少,却也和那几只四个月大的狼狗差不多,想必很快就会被超越,可狼毕竟是狼,个头长不过狼狗,却一直是那五宝的领袖。 “反正东山够大,也够它活动的了,平日里不出去,也没有外人能看见它,它是个通人性的,撒娇耍泼的时候,谁能想起它是头狼啊。”养了这么久,是有感情的,秋麦自然是舍不得把旺财撵回深山里去。 莫老幺点头:“倒也是。” 第172章 作死 没有找到苏锦! 秋乔有些慌乱的站在田埂上,她离家不过数月,为什么村子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儿。 她脸色有些难看的转身,远远就看见一个昔日的小伙伴。 “桂花……”她拉开嗓子喊了一声。 远处的人是听见了,也瞧见了她,却不怎么想搭理,拐了个方向走了。 “你作什么,叫你呢,没听见吗?”秋乔脸色不悦的追上去,叱责道。 桂花冲秋乔翻了个白眼,懒懒散散的回答:“哟,你回来了呀,我还以为你会在你舅舅家待着直接嫁人呢。” “闭上你的烂嘴,胡说八道啥呢,你知道苏锦哥哥去哪儿了吗?” 秋乔面色有些凶狠的蹬着桂花,哼,想得美,她还要守在苏锦哥哥身边呢,才不会给这些个小贱蹄子机会。 “找苏锦哥哥啊?”桂花笑得一脸得意,“我偏不告诉你。” 秋乔眼睛一瞪,恨不得冲上去抓花那张讨厌的脸,她怒目威胁:“你不说,以后苏锦哥哥讲故事,我一定不让你听。” “哟嚯,好大的口气,你说了能算的了数吗,苏锦哥哥如今在清泉村求学,才没空搭理你。” 桂花甩脸,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捂住嘴巴,愤恨的蹬着秋乔。 原来是去求学去了,秋乔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儿,但被桂花这么讽,她心里也不爽,辩驳:“我说了怎么不算,若不是我央着苏锦哥哥讲故事,他会给讲故事吗?” “嘻,你好大的脸,我看我还不如去麦丫头那儿候着,秋盛和苏锦哥哥是同窗,苏锦哥哥休学时,就去了一次秋家,可惜是秋家后院,哈哈……”桂花笑得欢快,秋乔离开村子几个月,她早就有了新的玩伴儿,而且大家都是以她为中心,处处捧着她,哪里像秋乔,总是给她找不愉快。 她才看不上和秋乔玩呢,至于苏锦,漂亮的男孩儿谁都喜欢,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么一个漂亮的男孩。 桂花走了,秋乔还气哼哼的在原地磨牙。 “秋麦……秋麦……秋麦……该死的,为什么她就离开了几个月,大家都捧着秋麦,那死丫头又黄又瘦的,有什么好……” 秋乔边走边踹着地上的小石子,把一路上的碎石子都当做了秋麦,一脚一个踢飞。 “哈……”远处,旋风一般飞扑而来的秋壮冲秋乔撞了满怀,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秋乔撞得直接歪倒在了旁边的草丛里。 “你作死啊……”秋乔疼得龇牙咧嘴,一脚朝着秋壮踹过去,却没踢中,引得秋壮哈哈大笑。 这几日天凉,秋壮受了凉,鼻端挂着两吊鼻涕,伴随着他的笑声一晃一晃的。 “恶心死了……”秋乔恶心得半死,嫌弃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拽住秋壮,恶狠狠的问:“喂,你知不知道麦丫头他们在东上坡上修了房子,要搬家了?” 秋壮鼻子痒,双龙出洞,抬手用袖子擦了两把鼻涕,才花着脸说道:“搬走了才好,麦丫头可凶了,讨厌鬼。” “笨蛋。”秋乔黑脸,骂了秋壮一句,又拉着他问:“你想不想去看看麦丫头他们新修的房子。” “房子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去。” 话音才落,秋乔一巴掌扇在了秋壮肉嘟嘟的脸上,脸颊上的肉还晃了晃。 “呜哇……”秋壮瞬时张口大哭,眼泪水如豆子一般颗颗滚落。 家里大人也不在,不然陈慧芳就杀了出来了,秋壮嗷嗷大哭,那声音如同魔音灌耳,久久不绝。 秋乔烦的恨不能把这烦人的家伙扔在水塘子里去淹死,捂着耳朵冲着秋壮吼了一声:“不许哭……” 那声响,震得秋壮耳朵疼,他满脸泪水,傻愣愣的看着秋乔,身子一抽一抽的,却不敢哭出声来。 “不许哭,不许告状,不然我抢你吃的。”秋乔恶狠狠的警告,又道:“走,我们去东山上看麦丫头他们的新房子。” 秋壮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脸,破着嗓子断断续续的说道:“东……东山,东山上不去了。” “胡说八道,怎么上不去了?” 秋家没分家的时候,有不少田地在东山坡上,秋乔虽然少去东山,却也还是熟路的。 “马路上……修……修了门,东山又被刺藤给围了起来,钻不进去了……”皮孩子一天没事儿,就是到处钻,到处玩儿,秋壮回来虽然没两天,却也已经和小伙伴跑到东山去折腾过了。 东山除了坡下有些田地不是秋麦家的,其他地盘都是秋麦家的,初春种下的刺藤经历了春夏的疯涨,刺藤院墙已经成型了,将东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可能,他们难道还能修了院墙把整个山围起来不成,肯定有地方可以进去的,你去不去,不去我打你。”秋乔举着拳头威胁秋壮。 秋壮抽抽搭搭的又想哭,却害怕了秋乔那吓人的神情,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带你去……你要给我煮……煮鸡蛋吃……两个……” 秋乔白了秋壮一眼,“瞧把你能得那样儿,嘁,走呗。” 十里堡三面环山,除了东山,村子北面西面也都是层层叠叠的山峦。 只是,祖祖辈辈的庄稼人,带着对大山的敬畏,不是猎户,没人敢进深山。 十里堡地处边界,并不安定,地广人稀,也就没人贪那山坡上的土地,北面和西面山半坡都没人种地。 秋壮心里惦记着两个鸡蛋,带着秋乔兴冲冲的往北面山里钻。 常年没人进山,连路都找不见了,走了许久,却也还是在山脚树林子里。 两人一路弯弯绕绕,最后出现在一面断崖峭壁前。 “你不会是要让我从这里爬上去吧?”秋乔瞪圆了眼。 她虽然从小在十里堡长大,却没有秋壮那么野,根本没来过这些地方,看前面的东山,这里估摸着是北面大山和东山相接的地方,只是这比房子还高的崖壁,笔直笔直的,不小心能摔死人吧。 “就从这里爬上去,那上面有一处的刺藤长得不好,稀稀拉拉的,弄一下能钻进去。”秋壮解释了一嘴,就开始爬坡,“我昨天就和冬子爬了一趟,不过没往里面钻。” 第173章 搬新家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一路攀爬,秋壮的衣服挂了个破洞,到处沾着泥,脏兮兮的,脸也黑乎乎的,更是分不清哪些是鼻涕哪些是泥巴。 从崖壁下一口气爬上来,却还精神抖擞的。他高兴的跑到缠绕的藤蔓墙边,指着一处藤蔓稀稀拉拉的地儿,催促着秋乔,“你笨死了,快点儿快点儿……” 秋乔的状态却比秋壮差远了,她是个女孩子,说好听了叫弱柳扶风,其实就是体质差。 爬是爬上来了,却也要了她半条命。 喘气不匀的趴在地上,也顾不得形象了,扑哧扑哧的粗气吹得渣子乱飞。。 藤蔓缠绕着树木层层叠叠的形成了一道道屏障,也就碰巧有这么个长得稀疏的地方。 藤蔓上长满了尖刺,想要拨弄开,还真不是一件易事,手上被扎破了好几处,也才拨开一个勉强能钻进去的洞。 看自己已经红肿的手,秋乔一咬牙,顶着被刺藤扎的风险,往拨开的洞里钻。 眼看就要成功混入东山,却不知他们这一番动作,早就惊动了山里的守护者。 “呜嗷……” 刚钻了半个身子,她探头四望,视野所及,除了树,只有一条蜿蜒向远处的碎石小路,还没来得及探到其它,树林里,忽然窜出一个庞然大物,呜嗷一声吼,吓得她浑身发软,还没有所反应,就见到五六个庞然大物狂奔而来,哗啦啦一片。 秋乔只觉得乌云罩头,浑身发软,血液都凝固了,差点儿昏死过去。 不过在她昏死过去之前,还不忘了撑起身子往外爬,逃命似地钻出了拨开的刺藤洞口。 从洞里滚出来,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何处,身子颤抖着,像是棍子一样往峭壁处滚了过去。 “啊……”秋壮吓得不轻,完全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见秋乔消失在峭壁之处。 他傻愣愣的站在坡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往下看,秋乔早已不知道摔在了树林的哪一处,只隐隐看见一棵树上还挂着她的衣服。 “姐……”从来没喊过姐姐的秋壮瘫坐在地上,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冬月初贰,宜搬迁。 辰时一刻,天未明,秋麦提着一个燃烧着炭火的小炉子,秋盛抱着一口大锅,苗苗和果果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小手被老祖奶奶牵着,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往东山上的新家而去。 晨曦伊始,天边泛起鱼肚白,微风轻凉,山上的路平缓宽阔,路边的菊花还未开败,一簇簇的绽放。 院前石板镶平的地坝,摆上十几桌席也很宽敞,边上花台里,错落生长着新种的花木。 新房是秋麦设计修建的,说不得多华丽,是一进的四合院,堂屋宽敞、明亮,五间主屋,三间客房,少了几分古代建筑的韵味,简明大气,漂亮实用。 院内铺了石砖,再也不怕下雨天满地泥泞,苗苗和果果可以尽情的在院子里玩耍、练功。修葺的花台里还有些冷清,只种了两棵桂花树。 院门前,是一个花园门廊,从顾大夫家引过来的月季花已经插活了,只待时日足够了,便能有一个花团锦簇的门廊。 院后,新种下了一大片果树,不同的品种,一年四季,都能有水果吃。 房前有花,屋后有树。 生活美好得如同清晨绚烂绽放的阳光,暖暖的。 …… 搬家的日子是早早就定下了的,搬家宴自然也是不能含糊的,醉仙楼大厨准备的席面,十桌宴席,请了村子里有往来的人家。 “秋婆婆,你这是有厚福啊。”拉着秋楚氏说话的是里正韩老爷子家的大儿媳妇,也是个能干的妇人,里正家四个儿子没分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大儿媳妇当家,一碗水端平,家里愣是没个矛盾。 秋楚氏高兴啊,乐呵的合不拢嘴,本来是她最不放心的几个孩子,一心想着得护着他们,却是他们照顾自己,治好了自己的瞎眼,还重新修了新房子,几个孩子能干,她心里甜的跟吃了蜜一样。 …… “麦丫头,把你家的酒多搬些出来,今儿我一定要喝个痛快。”周郎中是个爽快人,老远就听到他乐呵呵的声音。 和周郎中同来的是林涵,他一袭白衣,俊俏的像个小仙童,引来无数目光。 秋麦也邀请了顾大夫的,他并没有出席,特地让徒弟过来捧场。 秋麦和秋盛刚跟林涵和周郎中打了招呼,那边又有一辆驴车停在了院外,是杏林阁的方掌柜和醉仙楼的胡掌柜结伴而来。 搬新家也是喜事儿,秋麦和秋盛像陀螺一样转圈圈招呼着客人。 正午,秋盛点了一挂炮,大家便嘻嘻哈哈的在主人家的安排下入席。 堂叔公和里正为长者,自然坐了第一桌的上席;林涵代表的是顾大夫,苏秀才也算是有功名之人,二者为尊,坐右席;胡掌柜和方掌柜则坐左席,秋满贵不在家,秋盛作为家中长子,陪坐下席,又叫了同村有名望的大夫周郎中陪酒。 良辰吉日喜庆事儿,十桌席面刚刚好,没有冒席,也没有剩余的。 醉仙楼的大厨特地拉着锅灶在秋家新房旁边的空地里搭起的临时厨房,掌勺大厨亲自出马,菜品很给力,秋家自酿的酒水,味醇甘香,不少汉子更是一上桌就开始和同桌的人拼酒,势要喝个一醉方休。 秋麦安排完了宾客,这才带着苗苗和果果坐了最后一桌,深秋天寒,桌上却是热火朝天,好一番热闹。 因为记挂着去年刚分家时,宋五婶送来的鸡蛋和调料,秋麦也请了宋五婶一家,宋五婶空着手来了,还把五个孩子都带了过来,占了大半桌,五个孩子狼吞虎咽,宋五婶则和旁边的一个媳妇说着话。 “你瞧瞧这房子,修得比里正家那房子还气派。”宋五婶看着秋家的新房子,语气酸的可比得上陈年老醋了。 边上的媳妇住在村子南边,因为家里男人在秋麦这边帮忙,所以秋麦也请了。 她没听出宋五婶话里的酸意,认同的附和道:“连镇子里醉仙楼和杏林阁的掌柜都请来了,瞧,就在那儿。” “呵,麦丫头和盛小子是能干咯,只怕秋家三房那一家子,眼睛都红了。”宋五婶轻笑。 “咦,今儿倒是没看见秋家三房的人过来。”那媳妇张望了一下四周,好奇的问。 第174章 搬家宴席 宋五婶和秋家挨得近,两边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那都瞧得一清二楚。 见那媳妇不知情,她便来了精神,给那媳妇解释:“嘿,你是不知道,那三房的人怎么会过来,当初分家的时候那阵仗,你是没看见,啧啧……” 宋五婶至今记忆尤新,那周菊和陈慧芳竟然撺掇着卖孩子,也就是后奶奶和婶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当初分家可是里正亲自断的,前院那一家子,几个大人没大人的样儿,又哭又闹的,可让村子里的人笑话了好久。 “我倒是听我当家的回来说起过,当初搬家的时候,他还去帮着几个孩子扛过东西呢。” “秋家大房是有好日子过了,三房可就有得愁了。”宋五婶眼睛一直徘徊在桌子上,一边把两块三线烧白塞进嘴里,满足的咀嚼着,一边说着话。 “这可怎么说,老秋家过去那些年日子好过,听我当家的说,当初分家,麦丫头他们也就带了些锅碗家当走,连半分银钱都没分到,我不信老秋家没老窖。” 宋五婶打了一个嗝,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凑到那媳妇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有怕是有的,当初藏着掖着,肯定不愿意分给那几个孩子。不过啊,他们现在也算是遭报应了,秋老三那闺女,前几日差点儿摔死在山里了。” “啊……”那媳妇惊声呼出,赶忙捂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宋五婶,问道:“怎么的啦?” 宋五婶见那媳妇的反应,很满意的摇摇头,解释道:“谁知道呢,平日里看着多乖巧的一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跑到北面山里去了,天黑了也没瞧见回来,一家子吵吵嚷嚷出去寻,后来还是她兄弟发现了她,把她从山里给拖了出来。” 宋五婶说着,见那媳妇愣愣的,有些好笑的继续说道:“秋老三背着那丫头回来的时候,我去瞧了一眼,人都不清醒了。” 那媳妇着实被惊着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丫头今年才十一吧,我记得模样很乖巧。” “可不是,就才十一呢。”宋五婶一边说着话,手上筷子夹菜的动作却没停歇,一筷子肥肉一筷子瘦肉不要命似的往嘴里塞,也就是秋麦家这宴席做得够份量,不然桌子上早就空了。 “命是捡回来了,可惜了那一副好相貌是给毁了,脸上划了这么长一道口子,好吓人的。”宋五婶边说着,还不忘了拿筷子比划了一下,小姑娘的脸总共也就巴掌那么大。她却比划了半根筷子长。 “秋老三那媳妇还想瞒着,拉着我让我别说了出去,唉,这话你听了就听了,可不许再往外说。” 宋五婶的嘴还真是片刻不得歇,一边吃东西,还噼噼啪啪的说了一大堆话。 “那丫头是毁了,啧啧,你再瞧瞧麦丫头,模样越发的水灵了,人又精明能干……” 话说到这里,两人的目光自然的往秋麦那边瞅过去,正巧就瞅见上菜的端了一大盘子猪肘子过来。 宋五婶眼疾手快,待一大盘肘子放到桌子上,她的筷子已经将蒸得够火候的肘子扎了个透心凉,手腕一用力,筷子往上一撬,一个大肘子跟随着她落入了她面前小小的饭碗里。 比饭碗大了一倍的肘子架在宋五婶面前,猪皮和猪肉都抹了酱,刚从蒸笼里端出来,还冒着热气,酱黄色的猪肘子,糯糯的猪皮上滴着香喷喷的油汁儿。 “你……”刚刚和宋五婶一直说着话的媳妇瞪圆了眼看宋五婶这番动作,这比刚刚听到宋五婶摆谈秋家那些事儿还让她吃惊呢。 一桌八个人,除了宋五婶和她的五个孩子,可还有两个人呢,一盘猪肘子是一个整的,却被宋五婶一筷子给夹走了。 宋五婶却以为那媳妇是眼馋她碗里的猪肘子,冲着那媳妇翻了个白眼,头一低,伸出舌头,在猪肘子上舔了一个遍。 “哈哈,都沾了我的口水了,你们还吃吗,不吃了吧?”宋五婶乐呵呵的看着那媳妇和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一个老人,得意洋洋的,仿佛自己捡了一个大宝贝。 这吃相…… 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他们却没人像宋五婶这样把一家子小孩都带来了,这带来了就算了,吃相还这么难看。 “娘,我们要吃……”秋家席办的好,肉也足,可这猪肘子数这些菜里面最有吃头的,都是肉。 五个孩子都眼馋着,眼巴巴的望着宋五婶碗里的猪肘子。 “哈哈,我的孩子都不嫌我的口水,来来来,我们分肘子吃……”宋五婶乐呵呵的招呼了五个孩子,划拉着把猪肘子分成几块,吧唧着嘴把几块肉分给都已经不停打嗝的孩子。 边上那媳妇和一直没说话的老人却没什么兴致,只随便挑了些清淡的菜下饭吃。 当然,这也只是宴席上一个小小的插曲,甚至没几个人注意到宋五婶和她几个孩子的行为。 只是后来,有听闻一个笑话,秋家搬家宴第二天,宋五婶哭哭啼啼的跑到里正家,控诉秋家席宴有毒,吃坏了她几个孩子,最后却被周郎中断定,他们只是吃多了,撑坏了。 搬家宴热热闹闹的办完了,宾客尽欢,席宴过后,不少人结伴参观了一下秋家的新房后,陆续离去。 林涵喝了不少酒,双颊飞霞,酒意微醺。 散席后,秋麦本是想让秋盛扶着他去休息一下,他却不愿意,而是絮絮叨叨的拉着苗苗和果果,随便找了个花台坐下,像个话唠一样,把古今历史文化讲诉了一个遍,最后还说到了时势政局。 别看他年岁不大,所学所见所闻,却颇为丰富,若非平日里跟着顾大夫捣鼓医药,就算是从文从政,也能有一番成就。 苗苗和果果就当是听故事,乖乖的坐在林涵身边,后来,苏锦发现了他们,又拖着秋盛围了过来。 这一场精彩的演讲直到临近黄昏,演说家酒意上头,又过于疲惫,昏睡过去才结束。 当然,等第二日从陌生环境清醒过来的林涵完全不知道昨日午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175章 又一年冬 搬进了明亮宽敞的新房子,苗苗和果果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只挨着秋麦睡了一个晚上,两个小家伙就纷纷抛弃了自家大姐,各自抱着小枕头去睡自己的新床去了。 老祖奶奶还笑话他们,半夜哭鼻子可没人听得见呢。 两个小家伙都不满五岁,个子小小的,胆儿却很大,尤其是苗苗,丝毫不犹豫,早早的就洗了脸和脚,穿着由秋麦设计、林三婶制作的软乎乎的拖鞋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要秋麦帮忙,自己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就漏出了一张小脸儿。 “大姐晚安!”糯糯的声音,甜甜的笑,暖黄的油灯闪烁,小家伙眉眼弯弯,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晚安!”秋麦替她压了压被子,才端着油灯出了苗苗的屋子。 苗苗胆儿大,性子野,相比之下果果却要秀气许多,不过看苗苗都自己一个人睡的,他也不能落后,擦了脚,把自己粉嫩的小脚丫子放进软绵绵的拖鞋里,跟老祖奶奶和秋麦招呼了一声,就飞哒哒的往自己房间里跑。 果果是个男孩子,个子比苗苗还要矮上一点儿,短胳膊短腿儿的,爬上床还有些吃力。 不过小家伙毕竟是苦练了一年基本功了,对着有他胸口高的床,挣扎了一下,也爬了上去。 他脱衣服的动作可没有苗苗麻溜,却也能自己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再乖乖钻进被窝里。 “大姐教过你,睡觉之前要说什么哦!”秋麦端着油灯准备出去了,临走之前,看着小家伙笑眯眯的模样,又忍不住的起了逗弄之心。 “晚安!”秀气的声音,像是蚊子叫一般,小脸儿却染上了一抹红晕。 果果比苗苗要害羞许多,秋麦交过两个小家伙睡觉之前说晚安,苗苗每天晚上都会主动的说,果果却羞答答的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晚安,乖乖睡觉,明天早上大姐给你们蒸包子吃哦。”秋麦轻轻的抹了抹果果的小脸儿,才端着油灯出去了。 “他们两个都睡了?”伺候两个小家伙睡下,秋麦从果果屋子里出来,就正好碰上准备回房间的老祖奶奶。 “嗯,都睡了,祖奶奶,我送你回房。”秋麦走到老祖奶奶身边,自然的扶着老祖奶奶的手。 “你这丫头,天晚了,早点儿去睡吧,祖奶奶我还能动。” 老祖奶奶反手轻轻拍了拍秋麦的手,却坚持要自己回房去。 “那您慢点儿,我就在旁看着,等你睡了,我也去睡觉。” 经过了一年的修养、调理,老祖奶奶的身体比以前大有好转,只是老人年纪大了,进进出出还是不太方便的,秋麦总有些不放心。 等忙完了一切,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秋麦才给自己打了一盆水,好好的泡个脚。 东山里的夜,安静却也热闹,身处半坡之上,能将整个村子收入眼底,看万家灯火,听蛐蛐虫鸣。 搬家宴第二日,秋盛便赶回了私塾读书,秋麦也重新投入了酒厂建设的忙碌之中。 东山一天一天的在发生着变化,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了。 一夜风起,推开房门,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冬雪竟然就这么来了。 秋麦站在院子里,抬头看桂花树上挂着的冰雪,就像是绽放了一树洁白的花。 “苗苗,果果,快起来看,下雪了哦……”秋麦双手张开,捂在嘴边,做了一个小喇叭形状,对着还在睡梦中的两个小家伙呼喊着。 “快点儿出来咯,下雪了,可以堆雪人了哦……”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小家伙听到堆雪人,眼睛瞬间睁圆了,苗苗甚至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拽在手上就往外跑。 “你这丫头,就不怕冻坏了。”当然,苗苗没能成功的跑出来,被守在门口的秋麦堵了回去,乖乖的穿上了厚厚的棉袄、棉裤、棉鞋,又带上了棉手套,才被准许出屋子。 把苗苗收拾妥帖,秋麦推开果果的房门,就见小家伙踮起脚尖在衣柜里翻找衣物。 果然,相比较之下,果果要靠谱多了,只是小家伙年岁毕竟太小了,套在身上的棉裤前后面都没分清楚,穿反了。 “下雪咯……下雪咯……”苗苗和果果跑跑跳跳的扑腾着院子里的雪花。 在孩子纯真的心里,纯白的雪总是最美好的…… 这一年冬,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大雪压塌了路,被困在村子里了,东山上通往清泉村的路修通了,出村子的路也不只有这一条了。 搬了新房子,更不会时刻担心茅草屋透风漏雨,或者被大雪压垮。 冬雪来了,厂房那边修建自然也停工了,秋麦给大家发放了工钱,又每个人送了十斤白米,算是提前送出的年礼。 白米可是好东西,条件差的,从小到大怕是没吃上过几口,每人能领到十斤,这可把他们喜欢坏了。 虽然结了不少工钱,可又有谁家舍得花上近一个月的工钱来买白米呢。 当那些汉子们领着工钱,又提着白米回去,家里的媳妇再也没话说了,都喜滋滋的筹划着用这十斤白米做出‘珍羞美味’呢。 这事儿自然也传到了村里,却让不少妇人眼馋了,当初怎么就拦着不让自家男人去东山上做工了,这又有工钱拿,还能有白米领,怎么就偏偏错过了呢。 那悔的呀,肠子都青了。 悔是悔,酸是酸,日子却依然那么过。 今年冬雪来的晚,离过年都不到一个月了,腊月里总是最热闹的,大家都忙着张罗过年、串亲戚。 腊月初八,秋麦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去年腊八节,他们连煮上一碗腊八粥都做不到,今年日子好过了,自然能好好的过上一个腊八节了。 秋麦还在忙着洗豆子,做粥,却不知,一辆马车悄悄的进了十里堡。 其实说是悄悄的,也不对,马车看似不起眼,却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如果有懂行的人仔细瞧一瞧,就能认得出来,这马车外表不显,所用材质却是非凡,就那车轱辘上隐约难察的纹饰,都格外精致讲究。 马车一路从京里赶到十里堡,引了各方不少的注意,却不知,在马车进入五柳镇时,有随行的人悄悄去往了枣子坡,而马车却明晃晃的到了十里堡。 第176章 远道而来的年礼 秋家发财了,几个毛孩子,开山买地的,又是修房子,又是建厂子,牛车热热闹闹进出村子,闹出的动静不小,看得爱八卦的村民们都麻木了。 一辆马车进入村子,也没引起过多的关注,看见的也只是几分艳羡,忍不住的酸上一两句。 “秋家这又是拉着什么好东西呢,瞧瞧人家这日子过的……” 腊月初八,腊八节,自然少不得腊八粥,去年腊八,正是日子难熬的时候,莫要说过节,煮上一锅粥,都是喜滋滋的了。 一年过去,日子总算是好转,今年好好的过上一个腊八节还是可以的。 而能够在这样的日子里,收到凌决远自京里送来的年礼,一家人更是高兴。 秋麦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傍晚,秋盛也回来了,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吃过晚饭,就坐在院子里翻看凌决送来的东西。 对于秋家兄妹来说,凌决是他们从山里捡回来的哥哥,是他们的家人,可对于慕国人来说,凌决的身份尊贵,那是全天下的人都瞩目的慕国皇长孙。 慕国现今天子一脉单传,太子薨世已经昭告天下,身为皇长孙的凌决的地位很是玄妙。 帝王年老,皇长孙年幼,可偏偏一脉单传,那万万人之上的位置,总是有无数人惦记。 失踪一年,凌决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从他回到京中,他这一年的行迹就不会是秘密,即便他不说,有心之人也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 所以,这一次千里之行,却是放在明面上的,皇家浩浩荡荡的谢礼送上门,大方却也低调。 各方心中明了,却也不会怀疑。 而真正发现这一辆马车踪迹怕是得数到州府官员那个级别了。 秋盛进学已有些日子,素日用功,字只要不是太过生僻,也都能认得。 他一边给弟弟妹妹念信,一边拨弄着堆成小山的礼物。 这一次,总算不是只有四个字的小纸条了,凌决的来信足足写了五页纸。 原来,他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他离开的时候,春花正灿,一去花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没有细说途中的凶险,秋麦却也是能猜测到几分的。 凌决送来的东西算不得多贵重,胜在精致。 秋麦随手拆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京城里时新的几款糖果,形状各异,有的像小花,有的像小动物,颜色鲜艳,模样也很可人。 这分明是给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准备的,秋麦顺手抓了两颗花朵儿模样的糖果递给苗苗和果果,两个小家伙像是捡了宝一般,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吃。 又拆了几个盒子,凑齐了好几套笔墨纸砚,这应该是给秋盛和果果的,秋麦不识此道,想来也不会是凡品。 药材也不少,都是些名贵的补药,这应该是送给老祖奶奶的。 秋麦从头翻到尾,最后一个盒子里,装着的是几朵珠花,脸色有些莫名,这花里胡哨的东西是凌决给她准备的年礼? “大姐,大姐,最后一个盒子里是什么?”苗苗守在旁边,见秋麦拿着最后一个盒子,迟迟没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蹦跳起来,想要瞅瞅盒子里装的东西。 不过小家伙可比秋麦年岁小了一半,身高也矮了不少,跳起来,也没能瞧清楚里面的东西,只看到了花花绿绿的。 “是几朵花花,咯,给你的。”秋麦将手中的盒子放低,递到苗苗面前,苗苗瞧了一眼,兴致缺缺的将盒子接过,顺手放在了旁边的花台上。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珠花呀?”秋盛在捣鼓他的笔墨,突然搭了句话,“苗苗,你把那盒子给我。” “咦,大哥,你要戴花花吗?”苗苗这丫头性子野,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会儿听到秋盛说要这东西,眼睛晶亮的看向秋盛,小心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呢,动作却没犹豫,抱着一盒子珠花,递给了秋盛。 秋麦和老祖奶奶也一脸好奇的看向秋盛,这么个大小伙子,居然对这东西有兴趣? 秋盛却没觉察到大家的奇怪,接了苗苗递过来的装珠花的盒子,伸手拨弄了一下,将几个珠花抓出来放在一边,面上露出一阵子欣喜的嚷道:“大妹,大妹,这里……” 秋麦这才瞧见,秋盛从装珠花的盒子里扯出一团白色锦缎,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小册子。 “凌决在信中说了,这是他在书中收集的酿酒古方……” 话还没说完,东西已经到了秋麦的手中,如此好的年礼,可惜还要靠秋盛翻译! 从冬雪来临,酒厂的修建就停工了,秋麦的忙碌重心也转移到准备过年上面了。 腊月二十三,送灶神的日子,秋麦难得清闲,花了些心思做了好几样甜糕,瞧着时间也还早,便下山给林三叔林三婶送了些过去。 这一年是个暖冬,雪下下停停的,路上没有厚厚的积雪,出行也就方便。 “麦丫头……这是往哪儿去了呀?” 天冷,都躲在屋里烤火,外面倒是也没瞧见几个人,从林三叔家回来,才走到东山脚,却碰上了李贵生她娘。 “李婶,我去了林三叔那儿一趟,你这是忙活什么呢?”李贵生她娘背着个背篓,里面还装了不少的东西。 “嘿嘿,这不是昨儿托虎子在镇子上买的年货嘛,今儿才得空去背了回来。”李贵生她娘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这一年庄稼收成不错,李阿桂和李贵生在秋麦这里做工,又挣了不少银钱,日子一下子变了大模样,笑容啊,时刻都挂在嘴边呢。 “对了,我呀,在秋家院子碰上你王婶了,听她说,今儿秋贵兰一家子回来了,周菊撺掇着陈慧芳,想把你表姐嫁到有钱人家去做小呢。”李贵生她娘神秘兮兮的扯了秋麦说了一嘴,等话说完这才反应过来,这面前的不过是个小丫头呢。 “哎哟,你看我,糊涂了,怎么跟你扯这些,呵呵……”李贵生她娘干笑几声,又道:“倒是没见秋贵兰过来,她该来看看秋婆婆才是的。” 春日里周菊就带着秋乔和秋壮回了娘家,陈慧芳和秋老三忙着地里的活计,倒也没来找他们麻烦,一直到秋日里搬家,彻底和那一家子分开,如今他们住在东山上,日子过得惬意,老祖奶奶身子也越发的健朗。 “李婶,我们和那一家子分家,各过各的,祖奶奶身子也好着呢,可不缺那一点儿孝心。”对于秋贵兰一家子,秋麦也只是浅浅一笑。 “呵呵,也是,也是,你们几个小的能干……” 第177章 团年饭的新吃法 年节快到了,今年走亲戚串门子的人明显多了。 秋贵兰还是去年秋日里带着张春花和张顺子回了娘家,这一晃一年多,眼看着年节将至,便让张大胆租了牛车,带着儿子女儿回娘家。 张家是杀猪的,带回来的,自然也是大块小块的猪肉,穷苦人家,这东西最稀奇。 陈慧芳乐呵呵的招呼着女儿女婿和外孙外孙女,看着张大胆提着的肥猪肉,喜得合不拢嘴。 她最得意的还是当初把秋贵兰嫁得好,张大胆虽然外表粗鲁凶恶了点儿,却是个疼媳妇儿的,家里日子也过得去。 这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姑娘家嫁人,就得把眼睛擦亮了。 想到嫁人,陈慧芳的目光自然的往张春花那儿瞅,杀猪匠家的姑娘,油水是没缺的,圆圆的脸蛋儿水嫩水嫩的,气色好,身量也高,简直就是随了她年轻的时候,要说啊,怕是比周菊那侄女还强上一些呢。 “春花那丫头模样不差,就算是做不了主子,做个小的,那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比嫁给这些个泥腿子强多了。” 只因为周菊一句话,陈慧芳便动心了。 周菊娘家那是穷的揭不开锅的,这么些年,周菊回娘家从来没留过饭,早上揣着馍馍、窝头走,都在夜里赶回来,饿的跟讨饭的似地。 今年儿她大哥的女儿嫁得好,全家沾光,愣是带着两娃子回娘家去住了几个月。 要说啊,张春花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想找个有钱人家,也不是不可能啊。 陈慧芳心里不停的盘算着,眼睛时不时的瞟上张春花一眼,就惦记着啥时候单独找个机会,跟秋贵兰说上一声。 …… 十里堡今年的日子好过,朝廷发粮种,还免了赋税,收成也好,但是这不包括秋家前院这一家子,春日选粮种的时候,秋乔坚决的选了番薯,可家里都不会种,一番折腾下来,到秋收也不过得了几根拳头大小的苕。 朝廷发的粮种是全糟蹋了,也就自家又去买了水稻和高粱种,那四亩水田收成不错,还能有一家子的口粮。 这里的人都习惯吃早晚两餐,但待客、办事儿却都是张罗中饭。 午间,村子里没见多少炊烟,秋家前院厨房里却香喷喷的。 菜刚出锅,煎的肥猪肉滋滋的冒着油呢,那香味,馋的陈慧芳恨不能用手去抓,她双眼死死的盯着盘子面上最大那块肥猪肉,心里暗自盘算,等上桌子,她一定要最先把那块肥猪肉夹走。 哪知她才想想,就眼睁睁的看着周菊举着筷子冲着她看中的肉插了过去。 一筷子过去,最大那一块肥肉被稳稳的串在筷子上,还夹带走了一片稍小一点儿的肥肉。 “你这好吃的婆娘,你做啥?”陈慧芳气得手一颤,拔腿就准备冲过去打周菊。 “我给乔乔送点儿吃的过去,她都瘦的不成样儿了。”周菊手上动作没减,家里好不容易做一次白米饭,还煎了肥猪肉,一大碗米饭配上肥猪肉,周菊一点儿也没有手抖。 陈慧芳的脸色却瞬间黑如锅底,开口就骂:“呸,那乔丫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半死不活的躺了这么久,管她做什么,饿死算了。” 闻到肉香刚准备进来偷吃的秋壮正好听到陈慧芳这一句叫骂,吓得连忙捂嘴,蹑手蹑脚的退到一边去。 秋乔爬东山的事儿家里大人都不知道,他不敢说,秋乔还警告过他,不许说了出去,他每天沉默寡言,就怕说漏了嘴。 可秋乔病恹恹的在床榻之上躺了两个月,汤药没断过,反反复复的却不见好,秋壮的心里总归是慌乱的,怎么都觉得不踏实。 …… 腊月二十八,年越来越近,村子里也越来越热闹,今年冬日天气暖和,雪下得不大,走亲戚串门子的也多。 秋盛私塾里放假了,昨儿傍晚回来的,从腊月二十八到大年初三,能有七天休假时间。 林三叔和林三婶穿着整齐厚实的棉袄,脸上笑呵呵的,手里更是提着一个大大的棉布包,是林三婶忙赶在年前给秋家一家子新做的棉衣。 秋麦自知自己的针线活是没指望的,便让林三婶帮忙做了,自然,报酬也是给足了。 今儿秋麦请的是团年饭,请了林三叔和林三婶,还有秋虎和莫老幺。酒厂能修建得这么顺利,也都靠他们撑着。 林三叔和林三婶来了,就直奔厨房,苗苗和果果听见说话,欢快的迎了出来。 “大姐说,今儿晚上煮火锅。”苗苗飞奔到林三婶跟前,抓着林三婶手里的大布包,歪着脑袋说着。 “火锅,那是啥?”林三婶一脸的不解,看向林三叔。 果果在旁边解释:“就是把锅放在炉火上煮着,我们守在旁边等吃的。” 小家伙也没见过实物,只记住了秋麦的话。 “……”林三叔和林三婶听的是一头雾水,带着一脸好奇的进了厨房。 一股子香味飘了过来,林三婶只觉自己一个大人都馋嘴了,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夸赞道:“好香哩,麦丫头一天鬼点子多,跟着她有吃福。” 秋麦正巧听见了,偏过头来笑着反问:“只是有吃福吗?” “可不光是吃福,你这丫头,啥福都有。”林三婶笑呵呵的走过去,挽了袖子就想要帮忙。 “林三婶,你去餐厅坐会儿,都忙完了,等虎子哥过来,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林三婶挽袖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指着灶台上装着的几盘子生肉,奇怪的问:“这菜都还没下锅呢?” 秋麦咧嘴笑,还没解释,就见莫老幺刚刚杀了一条鱼,收拾干净了磷钾,装在木盆里递了过来。 “麦丫头这是在折腾稀奇玩意儿呢,摆了一桌子生肉生菜,说是要边吃边煮。”莫老幺一边洗手,搭了句话。 “对,咱们今儿的饭呀,是边吃边煮。”秋麦笑呵呵的回应着,手里也没闲着,把装鱼的木盆放在一旁,洗了手,抓了整鱼摆在案板上,就开始大卸八块儿。 第178章 新年目标 林三叔和林三婶虽然理解不了,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懂的,两人站在旁边看着秋麦熟练的缷鱼。 小丫头年纪小,身量不高,灶案上的活计也就勉强能够得着,却熟溜的很。 想想这两年,这丫头变化大,也能耐,林三叔就万分庆幸,还好自己当时赶得及时,把她从水塘子里捞起来了。 这丫头摔了一次水塘子非但没有怕水,反而带着村子里的人吃起鱼来。 想起鱼,林三叔收回了思绪,问道:“这是你宋大伯抓的吧?” 宋安福自从在秋家吃过一次鱼,是喜欢上那味儿了,特地让宋童龄上门请教了煮鱼的法子,隔三差五喜欢去塘子里弄些鱼。 这水质好,没有受到任何污染,鱼儿自由自在的长大,算不上肥,肉质却是极好的。 “这是熬汤呢,还是烧来吃?不会鱼也生的端上桌吧?”林三婶也顺口问了一句。 “嗯,是的呢,童龄哥上午送过来的。”一天在厨房张罗一家子的吃喝,秋麦觉得,她手上的功夫都见长了,速度的卸了鱼头,片了鱼片,把剩下的骨脊啪啪剁成块,完美装盘。 秋麦笑笑,一条两斤多的鱼已经处理完了,“咱们今儿不熬汤,也不烧,煮进火锅里,不同的菜,不同的滋味儿呢。” “林三叔,林三婶,过来啦!”恰巧秋盛收拾好桌子从餐厅过来,秋麦顺手把鱼递给秋盛,她负责案上的活计,秋盛就负责跑堂,摆好了桌子,就忙着过来端菜。 秋盛接了秋麦递来的鱼,又招呼了苗苗和果果,“苗苗、果果,你们带林三叔和林三婶去餐厅吧,等虎子哥过来,咱们就开饭了哦。” “好……”苗苗和果果响亮的答应了,拉着林三叔林三婶的手,带着他们往餐厅去。 新房子厨房和餐厅是分开的,隔绝了油烟,也隔开了柴火烟尘。 过了一道门,视野焕然一新,香气更是扑鼻而来,越发的馋人了。 仔细瞧,才见,一个大方木桌中间开了个圆洞,桌底摆了一个火炉子,桌上却放着一口形状奇特的锅。 说是圆的吧,却又像是阴阳木鱼拼在一块儿的,一边滚滚油汤冒着白烟,散发着香飘飘的辣味儿,另一边雪白的汤汁鼓着小泡泡,一股子鲜味可没被辣味儿掩盖。 “这香味原来是从这儿传过来的呢!”林三叔和林三婶这才恍然,他们进厨房就闻到了香味儿,可厨房里一副还没动火的样子。 “嘻嘻,林三叔,林三婶,你们坐,虎子哥也来了,在洗手呢。”秋麦和秋盛陆续把菜都端上了桌。 老祖奶奶也过来了。 “这丫头啊,说是煮火锅,结果这桌子上摆了一桌子生肉,可怎么吃哦。”老祖奶奶脸上带着笑,和林三婶说着话,看向秋麦的眼神,却是满眼的宠溺。 “哈哈,麦丫头就是个精明的,花样儿总是多,瞧这香味儿,我们今儿都有口福呢。”林三婶笑呵呵的搀扶着老祖奶奶坐下,两人不停的说着话。 林三叔在旁看着热火朝天冒泡泡的鸳鸯锅,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你上次让我去打的那口奇怪的锅子嘛……” “是的呢,这个呢,是鸳鸯火锅,一边是辣味儿的红汤,一边是不辣的鲜汤。” 惦念着麻辣火锅好久了,秋麦也没敢直接来一锅麻辣红汤,便特地打了这么一口鸳鸯锅。 鸳鸯锅里,一边是新种的干红辣椒加上花椒炒香的红油汤,一边是山鸡炖了一夜,又加了不少菌菇调味的山珍鲜汤。 初春从萧墨白那儿厚着脸皮要来的一盆辣椒,收了种子又种了一茬,入冬的时候辣椒刚好采收,这才刚刚晒干了,这锅麻辣火锅也算是第一次尝试,显然非常成功,秋麦已经偷偷尝过那味儿了,非常纯正,独独就怕其他人吃不惯这辣味。 自然,那锅山珍鲜汤也花费了秋麦不少心思。 背靠东山,夏日里凉快,冬日里却风大,东山也只开发了面朝十里堡这一片的半坡,秋家房子之外的那一片,还是原始的山林。 住在山坡上,进山自然是方便得很,得闲时进林子去溜达一圈,总能有收获,夏日里,马屁包比脑袋还大,雨后的伞把菇更是得用背篓装,鲜嫩的香菇,肥厚的木耳更是囤了不少。 今年寒冬凌决不在,莫老幺空有功夫,打猎的本事却是逊色不少,但是猎点儿山鸡野兔还是没问题的。自冬雪来了,酒厂的修建就停工了,莫老幺整日在东山里转悠,倒也收获了不少野味。 有野鸡熬汤,还有野生菌菇调味,那香味,光是闻闻,馋虫都能闹得你五脏庙不得安稳。 等大家都入席,秋麦和秋盛各抱了一个酒坛子,给桌上人倒酒。 秋麦先是给老祖奶奶倒的,她一边倒,一边解释:“这是我春日里收的桃花瓣加上果子酿的甜酒,酒味甘甜,入口清香,却不醉人,老祖奶奶喝上一点儿,也是无碍的。” “哈哈,我这坛子里就是大妹酿的烈酒了,林三叔,来,我给你倒上。”秋盛抱着酒坛子,率先给林三叔倒了一大碗酒。 林三叔也不客气,拍了拍秋盛的肩头,爽快的道:“好,你小子,今天可得陪三叔喝上两碗。” “啊!”秋盛半张开嘴,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一脸求饶的看向林三叔,道:“林三叔,我可不会喝酒,你见谅,我来给你们斟酒,让莫叔和虎子哥陪你喝个畅快。” 他说完,赶紧去给莫老幺和秋虎倒酒。 “哈哈……”看秋盛动作麻溜,一桌子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秋盛上了一年学,人倒是变精明了些,换做从前,他绝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林三叔这话。 “大姐,我也要喝大哥坛子里的酒。”秋麦给老祖奶奶和林三婶倒了酒,便走到苗苗和果果跟前,果果乖乖的接受了秋麦倒的一小口甜酒,可苗苗赶紧把碗抓到了怀里,眼巴巴的看着秋麦,惦记的却是秋盛抱着的坛子里的烈酒。 小家伙人小,心却大。 又是引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小姑娘家脸皮厚,愣是不脸红,抱着碗就往秋盛那儿跑。 可秋盛哪里敢给苗苗倒烈酒,求助的目光看向秋麦。 带着大姐的威严,秋麦一个眼神,妥妥的震慑住了小苗苗,小家伙还是得乖乖的回来,端着碗盼着秋麦给多倒上一点儿。 “小酒鬼,等你长大了,我就不管你了。”秋麦看苗苗那小模样,忍不住的笑,点了点她的额头,给她倒了小半碗甜酒。 锅里,煮进去的食材随着油汤滚动,桌上,到处飘散着酒香,秋麦率先端起了酒碗,和大家一起同饮。 “等来年开春,咱们就去五柳镇选铺子,把我们的第一间酒铺开起来。” 第179章 吃肉靠本事抢 开酒铺! 举起的酒碗还停留在桌子上空,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秋麦身上。 小丫头还不满十岁啊,在村子里折腾着修酒厂就罢了,转眼却又要去镇子上开酒铺。 小小年纪,恐怕也就只有她这么敢想了。 可桌子上却没有人会去质疑秋麦,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着自己的实力,从去年秋日里落魄分家,几个孩子搬进那破旧的房屋,到如今一年多时间,不仅修了新房,置地,更是置了业。 “咱们建酒厂,肯定要建立自己的牌面嘛,卖酒自然不能光靠萧家酒楼,这一年里我们也攒了些不同品种的酒水,封存的时间虽然不长,品质却是不差的,正好可以拿出来撑撑门面。” 秋麦慢慢的和众人解释。 酒厂还在修建之中,如今往萧家酒楼里供的酒还都是秋麦带着林三婶在自家灶上酿制的。 有林三婶的帮忙,产量自然是大大的提高了,但供给萧家酒楼之后,也并没多少存余。 “不过既然自己开铺面,产量肯定还得提高,否则供不上货也是不行的。” 秋盛是百分之百支持秋麦的任何决定,他想了想,说道:“你这些日子不是在琢磨新的酒方子嘛,咱们多酿造几种酒,留几种酒只在自家的店铺卖,不供给萧家酒楼,那样我们自己的铺子自然不愁没生意。” 秋盛说完,自己觉得自己这法子甚妙,有些卖乖的看向秋麦。 “大哥说得对,不光是咱们的第一个铺子里,以后我们会推出不少特色的不同口味口感的酒水,一部分咱们限量卖,一部分就只在咱们自家酒铺子里卖。” 秋麦恰当的给了秋盛一个赞扬的笑,她肯定的补充。 其实这相关的想法她早就考虑过很多,她的脑子里更是有无数的计划和设想,却也要一步一步去实施,同样也要试一下,到底哪些是有用的,哪些却行不通,毕竟她的那些点子来自于不同的时代。 “你们兄妹倒是都有想法,我这个做叔叔的脑子不行,更不会做生意,但做事儿却绝不含糊,什么粗活重活哪里需要,你叫我和你林三婶一声,我们绝不说二话。”林三叔听秋麦兄妹俩讨论起开铺子的事儿,他率先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帮着秋家兄妹干活。 林三婶也在旁笑着点头。 其实这一年多,最初时,日子难过,也都靠着林三叔和林三婶帮衬,这份情,秋麦怎么都不会忘记。 换句话说,他们兄妹和父母缘浅,尤其是苗苗和果果,刚一出生,父亲就当兵去了,不满四岁,娘也走了,如今父母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了,而林三叔和林三婶给了父母般的照顾,亲人般的温暖。 往后的日子,只要自家有一口,自然也会分林三叔和林三婶一口。 “还有我,这跑上跑下的活计,我可是包了,我现在赶牛车可都赶出经验来了,牛儿可听话了。”秋虎也赶忙插话,给秋家拉货之前他就是到处拉一些零散的货,多数时间是闲着,就在家干农活,如今却能每天都有货,有时候进进出出忙不过来,光这半年的收入,都比他往年一年都要多。 “我只要管饭。”莫老幺也开口了。 这要求简单直白,却惹笑了大家,“哈哈……” “也都别光顾着说话了,这锅里的菜都熟了吧,边吃边聊……”老祖奶奶招呼着大家吃菜。 上桌子的时候,秋麦就下了些耐煮的菜,这会儿也都熟了,大家也不客气了,各自挑着不同的菜。 涮火锅嘛,就是吃个热闹,一大桌子人,天虽冷,围着锅灶却是热乎乎的。 菜品丰盛,还都健康绿色无污染,自家地里产出丰富,黑乎乎的山药刮了皮,就变得洁白滑溜,沙土里个头硕大的土豆切成条,又甜又面的番薯切成块,还有新做好的番薯粉条。 “麦丫头,这就是你说的土豆呀,吃着比芋头还好吃!”林三婶挑了一块长条形状的土豆,鲜汤里刚煮好的土豆,咬下去还有些脆,味道却是极好的。 “土豆,这可是新奇的东西,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林三叔也挑了一块,不过是从红汤里挑的,放在碗里学着秋麦的样子,蘸了蘸碗里调好的油汤,等吃下肚,才大呼过瘾,“这辣味,吃着比茱萸香,跟喝烈酒似地。” “咦,这一片一片的是什么?”秋虎忍不住好奇,指了自己面前摆放着的一盘红白相间,看着像生肉的东西。 “这就是牛肉,扔雪地里冻硬了,切成的薄片。”秋麦解释,又出手挑了一片肥牛放到滚锅中烫,“虎子哥,你试试,现烫的牛肉,鲜嫩味美,吃着很过瘾的。” 有了秋麦示范,秋虎自然也就懂了,他也不客气的挑了一片肥牛放在锅中,可惜肉片才刚放进去,拿筷子的手一个不小心,肉片却从筷子上滑落,滚进了红油汤中。 等秋虎再拿出来的就是两根光杆筷子了。 “虎子哥,再接再厉哦!”恰巧,秋麦的牛肉熟了,她笑着捞起自己的果实,烫的刚刚好的肥牛肉片啊,香嫩爽口,真是她怀念已久的味道。 秋虎却不服输,拿起放在一旁的勺子,宣扬斗志,“我得把它从锅里捞出来。” 麻辣鲜香的红油汤中滚着泡泡,锅里还煮了不少菜,想要在锅里捞起一薄片牛肉,真是不易。 热气氤氲缭绕,秋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锅里,却没找着那小小的一片薄牛肉。 秋盛举着筷子守在一旁,一个眼疾手快,一筷子窜入锅中,带起的却是已经烫卷了的牛肉片儿。 “哈哈……”他得意的冲秋虎笑,把牛肉片在自己的调料碗中蘸了蘸,高调的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唔,好吃,肉质鲜嫩肥美,真是绝品的美味啊!” 那得意洋洋的小样儿,真是欠扁至极,换个脾气暴躁的,估计一拳头就给他飞过去了。 “嘁……”秋虎却是直接扔给了秋盛一个大白眼。 第180章 遭遇嫌弃的秋麦 热火朝天的火锅,热气沸腾,大家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看着两个曾孙辈儿的孩子这番动作,老祖奶奶笑呵呵的点了两人,“这一桌子,还愁不够吃啊,还抢肉呢,这两兄弟……” “吃肉凭本事,今儿我们是守着锅吃,锅里捞的,可不能算我抢的。”秋盛一块肉下肚,大呼美味,赶忙又挑了一块肉放进锅里烫。 烫肉这种事儿,还是得熟能生巧,看秋麦来的容易,可秋盛也是个生手啊,捏紧的筷子还是错开了,肉片滑入了滚滚红汤之中。 “溜了……”秋盛瞪圆了眼,眼睁睁的看着秋虎拿了勺子将从他筷子上滑落的肉片捞起,沾了调料,享受的吃下肚。 “嗯,果然是好吃啊……”这一次,轮到秋虎了。 “哈哈……”两兄弟这番动作,惹得大家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秋麦把放在旁边柜子上的两碗肉片端上桌,分别放在了桌子的两端,又道,“今儿肉管够啊,吃完我再去切,快过年了,储备丰富,把你们俩撑成个大胖子还是没问题的。” 如今生活条件大大的改善了,一顿肉管饱那都是小事儿。 “瞧你们能的,论吃肉啊,还得我们来。”林三叔笑笑,朝莫老幺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朝着肉片进攻。 都是三四十岁正值壮年的汉子,干活正当年,吃肉自然也正当年。 秋虎和秋盛两个年轻小子哪里比得上啊,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睁眼的看着林三叔和莫老幺痛快吃肉,痛快喝酒。 这一顿饭,热热闹闹的从午间吃到了傍晚,散席的时候,林三叔和莫老幺都喝醉了,好在两个年轻的没怎么沾酒。 秋盛一杯倒,直接没喝,秋虎喝了些,却也没喝醉,天快黑了,秋虎拉了牛车来送林三叔和林三婶回去。 莫老幺一个单身汉,家里也没人,秋麦就直接让他在自家客房里住下了。 年味儿越来越浓,日子也越来越近。 除夕夜,万家灯火,欢声笑语,秋家的年夜饭很丰盛的一大桌,有肉有菜,有鸡有鱼,有汤还有酒。 一家五口欢欢喜喜的吃着年夜饭,热热闹闹的,突然,果果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去年凌决哥哥还说,希望今年可以一起过年的。” 去年除夕,他们还住在那个时刻担心会被大雪压塌的破茅草屋里,凹凸不平的泥地院坝里,他们燃起了一堆篝火,摆下了简单而温馨的年夜饭。 那是分家出来的第一年,一切都简陋不堪,他们过的却很开心,端起酒水,许下新年愿望。 “又是新的一年了,我们该许下新的愿望了,我希望老祖奶奶身体健康,大哥学业进步,苗苗和果果天天开心,最后呢,我希望咱们的酒厂能够赚大钱!” 桌子上的气氛有些低沉,秋麦突然站了起来,她端着酒水,笑呵呵的说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那大姐你呢?”苗苗听着秋麦一路数过来,却没有说她自己。 “愿望许太多,老天爷会怪我们贪心的,不如我们给大姐许个愿呢?”秋盛也端了酒碗,里面只有小小一口。 “我先来,愿大妹越来越白净越来越漂亮……” 当大哥的率先开口。 苗苗嗖的也站了起来,补充了一句:“牙齿长得整整齐齐……” 小家伙举着一个大碗,碗中晃动着一口果酒,她笑眯眯得看着秋麦,露出一口还没长齐全的牙齿。 果果也站起来,端着手中的碗,小眼神在秋麦身上瞄来瞅去的,好一会才道:“希望大姐的头发越来越黑亮……” 秋麦是哭笑不得,她这是外在形象被嫌弃了?她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很多了吧! “嘻嘻,苗苗的头发也要乌黑发亮。”小女孩还是有爱美之心的,苗苗笑嘻嘻的补充,又问老祖奶奶:“老祖奶奶,你的愿望是什么呀?” 几个孩子天真和睦的相处,老祖奶奶乐的合不拢嘴,她也学着大家,端起一小口果酒,说道:“祖奶奶希望啊,我的这些曾孙子曾孙女儿们每天都开开心心,你们要快快乐乐的长大。” “好……”四个孩子齐声应了声儿,大家一起喝了点儿碗中的酒水。 东山在村子的最深处,却也能听到村子里噼啪的爆竹声。 饭后,他们一如在院子里点起了一堆火,大家围火而坐,苗苗和果果追逐嬉戏,时不时的丢一个爆竹在火堆里。 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旺财……”跑累了,苗苗单手撑在门框上,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嗒嗒嗒……奔跑的声音传来! 旺财带着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小宝五只狼狗狂奔回了院中。 东山地广,这几只天天在山里奔逃,玩的野性极了,对秋家兄妹几个却格外亲近。 五只狼狗亲昵的跑到苗苗和果果跟前,摇尾卖乖,唯独旺财,躲得远远的,不肯过来。 “小旺财都长成大旺财了了,我什么时候才长大呢?”果果发起深思的疑问。 去年除夕,他们还能把旺财抱在怀里,今年旺财已经长得快和他们差不多了。 “哈哈,小旺财长成了大旺财还是那么胆小,”苗苗追逐着旺财,“旺财,旺财,你过来,我们去烤火,很暖和的哦……” 这只狼真是极通人性,知道苗苗跑不过它,还放慢脚步,陪着苗苗疯跑。 热闹的年在欢闹中过去了,年初三,秋盛就重回私塾,他知道家里正是紧缺人手的时候,同样也知道,秋麦煞费苦心送他求学,他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以后去回报对他抱着希望的兄弟姊妹。 苗苗和果果又长了一岁,小身板儿倒是长高了不少,走路也更稳当了,东山路修的平整,他们俩每日跟着老祖奶奶在家,秋麦也是放心的。 酒厂还在大力建设之中,酒铺也要慢慢张罗了,秋麦一如既往的忙碌。 充实的日子不经意间溜走,远在慕国卫国交界之处的平凡小山村子,正慢慢的发生着它的变化…… 第181章 开业大吉 安北县,远在慕国之北,紧邻卫国,是两国交互的重要城池。 安北县之西北,五柳镇,地域广阔,所辖十几个村庄,每隔五日一次逢场,村子里的人都会往镇子上去赶集,带着他们家里富裕的农副产品,去交换他们急需的生活用品。 冬雪融化,春回大地,恰是逢场赶集之日,镇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西大街人来人往,最是热闹。街东头,是镇子里的老牌酒楼得月楼,街西边,是萧家气派辉煌的新酒楼醉仙楼。 卫家的酒铺也在这条街,大街上人流如潮、熙熙攘攘,店里却门可罗雀,店掌柜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店小二也闲得靠在柱子上直点头。 五柳镇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卫家在五柳镇经营着粮酒生意,又有远亲做个小官儿,已经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了,如今家里当家的正是卫大富,大家给面子的称他为卫员外。 卫家有钱,卫大富日子也是逍遥,难得有兴趣去巡视一下自家铺子,带着一群人从生意向来就好的米粮铺子出来,顺道来了卫家的酒铺。 这年头,吃的饱饭,才有闲钱喝酒,酒水生意不好做,可卫家铺子生意一向不错,每个月都还是有盈利的。 卫大富刚这么想着,迈进铺子,却没见着一个买酒人。 平日里店掌柜和一群店小二早就巴巴的赶上来点头哈腰伺候着呢,今儿店掌柜呢?居然还在打瞌睡,整个铺子里愣是没人发现他这个东家来了。 卫大富圆润的面上露出不爽快的神色,他站在柜台前,捏了拳头,杵在鼻端,扯着嗓子,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店掌柜正瞌睡着,听到有声响,眼皮都没撩开一下,就懒懒的说了一句:“打酒的随便看啊……” 居然被无视了,卫大富气得头顶冒烟,伸手直接朝着柜台上猛地敲打了几下。 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店掌柜差点儿从椅子上摔翻了过去,睡眼朦胧,正准备骂人,迷糊间却瞧见了那让自己害怕的身影,瞌睡顿时散了个干净,也看了个清楚,急忙从椅子上蹦起来,点头哈腰:“东家,呵呵,您来了……” 酒铺里的店掌柜是被吓得差点儿丢了魂儿,赶忙弯着腰从柜台里面绕了出来,赔笑着:“东家,来,您过来坐……” 卫大富现在还有心情过去坐? 自然是没有的,他黑着一张脸看着一脸赔笑的店掌柜和旁边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店小二,心情略缓和几分,才道:“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怎么一个打酒的都没有?” “这,也就这几日生意差了些,兴许是才过了年,他们都不吃酒,过几日总归就好了。” 卫大富算不得多精明的生意人,可也不蠢,店掌柜这话他自然是不信的,招呼了随他过来的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让小厮出去了,这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铺子里的情况,除了冷清得过分,到与往日也不差太多。 倒是没多会儿,那小厮一路小跑着回来了,走到卫大富跟前儿,就赶忙说道:“老爷,东大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酒铺,我去瞧了,人多得很,都往那儿去了。” ** 铺子外高挂的幌子随风飘扬,“麦记”二字潇洒肆意,秋家的第一间酒水铺子在五柳镇热热闹闹的开张了。 “麦记”这名字可还是凌决千里飞鸽传书回来的,写下这二字的人是凌决的爷爷,也就是当今慕国的那第一人,只是知此事的人,都远在京中,路过的人也只道一声好字,却不知其真实出处。 秋麦有秘密武器,酒水质量好,价格又公道,不靠着这招牌,生意也是兴隆。 开业十数天,生意是越发的好,铺子里的人手不够,每次秋虎来送酒,都得被拉着忙活半天。 “去,打听打听,这铺子的东家是什么人。”街角,人来人往中,卫大富领着一众人站得远远的,丝毫不显眼。 ** 冬雪融化,大地回春,小草冒出了头,树木抽出了新叶,放眼望去,东山坡穿上了一件嫩绿的新衣。 “莫哥,你瞧,这不过一年时间,东山变化可真够大的。” 健硕的牛儿稳当的行走在石板路上,新做的车架结实稳妥,车轮又加了减震效果,牛车不再是摇摇曳曳,坐在车上更是觉得惬意。 秋虎悠闲的赶着牛车,时不时晃悠一下手中的鞭子,牛儿很听话,根本不用驱赶,就乖乖的朝着东山去,他这个赶车人却闲了下来。 东张西望看风景,又时不时的和坐在车上的莫老幺扯几句闲话。 从东山脚下往上瞧,原本的荒山上修起了马路和房子,种上了果树和花,秋家几个孩子让这里实在是大变了样儿。 莫老幺嘴角难得的漾出一抹笑,果然,即便身在乡野,没有父母照料、教养,秋家兄妹也是个个不凡的。 “麦丫头是个能干的,咱们十里堡也会因为她大变样儿的。” “哈哈……”秋虎咧嘴笑,“咱们十里堡啊,已经大变样了。” “你想想,从前村子里谁吃鱼啊,我听说宋大伯张罗着他家里几弟兄,想在塘子里养鱼呢。” “还有那番薯和马什么薯,去年朝廷发粮没人敢种,今年怕是都抢着想法子弄种来种咯。” 潜龙又岂会久困深渊! 莫老幺一副心中明了的模样,随口说道:“你在这儿停一下,我回去一趟。” 他家就在东山上山的路口子边上,这一年帮着秋麦忙进忙出,也就没种地了,他一个单身汉,平日里就在秋麦家蹭饭,家里都好些日子没开过火了,屋旁的草垛早就拆了,改种了一棵桃树。 冬日里树叶落光了,如今光秃秃的枝丫上才冒出一个个小花苞,初显桃粉色。 “好勒,那莫哥,我明儿早上再来接你。”秋虎停了车,露出个大大的笑,和下了牛车的莫老幺招呼了一声,便赶着车上了东山。 镇子上第一家酒铺开业了,人手短缺,店掌柜这活计儿,还是莫老幺兼顾着在做呢,这些日子都在镇子上忙着,今儿才得空好好回来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其实莫老幺换了衣服出来,也看不出任何变化,还是一套不新不旧的青蓝衫子,布料不差,没有一点儿纹饰,毫不显眼。 只是梳洗过一番,自觉神清气爽,精神十足。 才过午后不久,离晚饭还早着呢,不过他还是往东山上秋家去了,先去跟秋麦商量点儿事儿,再顺带混个晚饭,在镇子上这些日子,天天和店里的伙计在旁边的小馆子凑合,吃惯了秋家的饭食,还真是怪想念的。 春日里总有些懒散,秋麦和莫老幺说了半天话,说的是重要的事儿,却忍不住的有些犯困。 两人说完话,秋麦便想着去瞧瞧苗苗和果果,走一走也驱散下困意。 莫老幺也打算去还在修建的酒厂那边转悠一圈,便从屋里出来,迎面却被一个人撞了正怀。 胸前湿漉漉的一片,才刚换上的衣服啊! 撞上他的是一个小姑娘,圆圆的脸蛋儿上泛起了红晕,哭得满面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 第182章 闹事儿的 迎面撞上来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陌生姑娘,莫老幺有些恍神。 他愣怔的摸了摸身上,还想着能找出个手绢什么的,可他一个粗糙单身汉子,哪里有这种东西,总不能扯一块衣角给人家吧? 无奈的挪开了身子,把路让了开来。 小姑娘没想到会撞上个大男人,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奈何泪眼汪汪,看了莫老幺两眼,害羞的跑进了屋里。 莫老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呀? 不说秋家人口简单,他都是识得的,而且他来十里堡十数年,村子里的人,他也都认识,可这个小姑娘,看着比秋麦大上几岁,却是没见过的。 虽有好奇,却也不可能追去询问,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在东山转悠了一圈之后,早已将此事忘却脑后。 日子一如既往的忙碌,五柳镇东大街也一如既往的热闹。 春光和煦,阳光灿烂,麦记酒铺门庭若市,生意红火。 “哟,虎子,又来送酒啊!” 正是赶集的日子,东大街人头攒动,牛车被堵得寸步难行,若非是加货,他也不会选在这正热闹的点儿进城送货,这会儿眼见麦记酒铺的幌子随风飘扬,想要拉着牛车到铺子跟前儿,却还要花些时间。 所幸也急不了这一时,秋虎拉着牛车缓慢走着,时不时还和相熟的人招呼两句。 “可不是嘛,这赶集热闹的,牛车动都动不得。” 秋虎一边说笑着,一边拉着牛车随着人流往麦记酒铺而去,嘈杂的人群将响动隔离,也没觉察到秋家铺子前的动静。 “哎哟喂,当家的,你死的好惨呀,你就这么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可让我们怎么办啊,这坏了良心的商家,害人命哦!” 大街上,突然传来妇人尖利的哭喊声,伴随着稚儿的哭泣声:“爹……爹……醒醒,我要爹……” 挤挤攘攘的人群,也没人瞧见,这酒铺子门前怎么就铺开了一张破草席,上面还躺着个干瘦的汉子,脸色乌青,瞧着像是已经没气儿了。 扯开嗓子哭嚎的妇人年约四十,穿着一身粗麻衫子,跪在草席边上,一手抹泪,一手还拉着一个约莫六岁的小男孩儿,男孩黑黑瘦瘦的,哭的双眼通红。 大街上本就热闹,这一点儿动静就引来了无数行人围观。 “这不是才开的酒铺吗,这是怎么的了……” ‘麦记’酒铺生意好,自然也引得路人多看了几分,大家也都记得这才开张不久的铺子。 看热闹的才围过来,就已经有人在解释了。 “喝死人了,说是酒有问题。” “啊……”有意想要进去打上一壶酒的听了这话,心里一突,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也有还没反应过来的,还在问:“那怎么杵在这儿哭呀?” 立马也有围观的人解释:“嘿,我说,你家喝死人了,还不找上门来啊?” “呸……你家才喝死人了。”那人反驳了一句,却也认同这说法,挪到一边看热闹。 “咦,这边发生了什么?”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等走近了,秋虎才瞧见,麦记酒铺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 人群叽叽喳喳闹哄哄的,吵得耳朵疼,却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发生了什么事儿?”秋虎随手抓了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年轻,问道。 小年轻垫着脚尖一蹦一跳的,企图从上方突破,瞧些热闹,也没怎么搭理秋虎,甩了甩手,应了句:“不知道呢,这围的人太多,还没瞧见呢。” 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秋虎东看看,西看看,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正有些着急,张望着就见一队衙役直奔人群而来。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人群被强势的分开,带刀的衙役一脸凶神恶煞,围观的人见了都忍不住的后退,让出一条道来。 “黑心肝啊,你赔我当家的性命,好端端的一个人,喝了口酒,就这么白白的没了……”妇人哭得撕心裂肺,跪趴在地上,双眼通红,头发凌乱,边上的小男孩儿更是嚎嚎大哭,那声响,足够荡开十里远。 这一下,就算是没瞧见里面情景的也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统一的制服靴帽,腰上别着宽背大刀,一行十几个衙役,领头的年约四十,长得瘦高黝黑,他站在麦记酒铺前,只瞥了跪在地上的妇人一眼,便道:“死人了,带走……” 一群衙役鱼贯而入,与听到动静匆忙出来查看的莫老幺撞上。 衙役刀一横,凶恶的问道:“店掌柜在哪里?” 莫老幺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店外,又看了看横在面前的大刀,才道:“我便是此间店铺的掌柜,莫荀。” “带走……”那些衙役也不客气,直接上手,将莫老幺双手背负身后,押解出了店。 秋虎才从哭闹声中弄明白,麦记酒铺这是出大事儿了,再一看,莫老幺已经被衙役压着走到了人群之中。 “莫哥……”秋虎急着追了几步,奈何人太多,他的声音也都被淹没在了吵闹声中。 人群随着衙役散去了不少,麦记酒铺门前围观着的人也散去了多数,门前空了开来。 店里的伙计群龙无首,正慌乱着,瞧见秋虎走进来,都围了过来。 “秋兄弟,你看这……这可咋办啊?”店门前一通闹,店里已经没有一个客人了,店掌柜还被衙役带走了,一群伙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瞧见秋虎来了,赶忙都围了过来。 秋虎心里也急啊,眼睁睁的看着莫老幺被衙役带走,连一句话都没说上,突然被这么一围,反而还清醒了些,他道:“先把牛车上的货卸了,我要赶回十里堡去,你们把店门关了,守好铺子,这事儿东家自会处理,定不会牵连你们。” 有了这话,那些伙计就像是吃了定心丸,赶忙搬货的搬货,收拾铺子的收拾铺子,各自忙绿起来。 秋虎的心里却还是咚咚打鼓,一心想着,得赶紧回去通知麦丫头…… 第183章 秋虎报信 晌午,习惯了每日两餐饭,村子里也没见炊烟,又是一年农忙的时节,站在东山坡上,却能清楚的看见山下田地里忙绿的身影。 秋麦挎着个篮筐推开自家新房子的院门,老祖奶奶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祖奶奶,太阳晒着暖和,可吹着风呢,仔细没觉察的就着了凉。” 有暖暖的阳光洒在院子里,边上花坛里开着些零散的花朵儿,还有彩蝶飞舞。 摇椅是秋麦特地托林三叔找人做的竹椅,结实,上面铺了软软的一层垫子,软和又舒服。 老祖奶奶乐呵呵的半眯着眼睛,应答着:“没事儿,祖奶奶穿的可比你厚实,天儿暖和了,晒晒太阳就犯懒。” 她说着,还打了个呵欠,指着秋麦手中提着的篮子,问道:“你这大清早就下山了,忙活了一上午,做啥呢?” 秋麦提着篮筐走到老祖奶奶跟前儿,把篮子里的桃花瓣儿展示给老祖奶奶看,又道:“去林三叔家院外摘了新鲜的桃花瓣儿呢,趁着桃花盛开的时节,多收集些桃花瓣,用来酿酒。” “忙活了一上午,过来坐坐,等明年啊,咱们屋后那一片桃树就能开花了,也不用你大老远跑下山去摘桃花了。” 老祖奶奶说着,顺手扯了旁边的矮凳子,拉到自己面前,让秋麦坐。 秋麦笑盈盈的坐下,挨着老祖奶奶,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这些花儿啊,颜色可真娇嫩,丫头,你也该是如这花儿一般娇嫩的年纪,却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老祖奶奶有些粗糙的手掌轻抚着秋麦的发丝,疼爱的看着自己的曾孙女。 “我不辛苦,明年啊,咱们酒厂也就修完了,到时候闲着我怕我会闲着发霉的。” “麦丫头是个能干的,祖奶奶不中用,是跟着你享福呢。” “那祖奶奶就好好的跟着我们兄妹享福,健健康康的,再活上一百年。” 秋麦偏着头,将脑袋靠在老祖奶奶的膝盖上,有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静谧而美好! “好,祖奶奶要活成一个老妖怪,看着我的曾孙儿曾孙女们都开心幸福。” 院子里,阳光灿烂,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小草和花朵儿随风晃着脑袋,有蜂蝶飞舞忙碌着,更不知何时,一对鸟儿落在了枝头,叽叽喳喳的欢唱着。 “嘿,桂花树枝上还站着一对喜鹊呢,这叫的一个欢,准是有大喜事儿。” 秋麦抬头看,边上桂花树上活蹦乱跳的不正是一对毛羽漂亮的喜鹊么,“喜鹊叫,好事到,说不准真是有什么好事儿呢。” “在祖奶奶看来啊,你们兄妹几个能够好好的,就是大大的喜事儿了。” “我们当然都会好好的,苗苗和果果呢,跑哪儿玩儿去啦?”回来坐了这好一会儿了,才觉没听见苗苗叽叽喳喳的声音,秋麦便问了起。 “呵呵……”院外,远远的就听见小女孩的嬉笑声。 “你听听,说着这丫头,这丫头就回来了。” “祖奶奶……祖奶奶……” 还没瞧见苗苗的影儿,就听到了她脆生生的叫唤声儿。 “哎,你这丫头,总算是回来了。”老祖奶奶坐起身,偏着脑袋看院门外,就见苗苗风一般的跑进了院子,紧随其后的还有长得越来越像狼的旺财。 “嘻嘻,我跑的比旺财还要快……”苗苗跑进院子里,一把扑进老祖奶奶怀里,偏着脑袋对着秋麦和老祖奶奶傲娇的说道:“旺财可笨了,居然跑不过我。” 边上,旺财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卖萌,却也乖巧的坐着。 秋麦伸手,轻轻的替旺财顺着毛,应了句苗苗,“旺财那是让着你呢。” “苗丫头就是个疯丫头,你瞧你这一头汗水,仔细汗湿了衣衫,着凉害病呢。”老祖奶奶拿了布娟替苗苗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小丫头不服气的吐吐舌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身板儿,说道:“我天天都锻炼还练武呢,不会害病的。” 说着,拉开架势,就想要给老祖奶奶展示一番。 “这丫头,你大哥大姐可不像你,你看果果,还在屋里写字呢,你就知道在外面疯玩儿。” 秋麦笑笑,她回头看了看果果房间半开的窗户,没瞧见小家伙的身影,不过想来,小家伙该是在专心写字,说不定小脸上都沾了墨汁呢。 “苗苗和果果的性子倒是反了过来,苗苗像是个皮小子,果果却像是个秀气的姑娘家。”秋麦用手替苗苗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辫,小丫头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谁说姑娘家就不能厉害啦,等我长大了,我要像大姐一样厉害。” 老祖奶奶笑着点了点苗苗的额头,强行拉着小丫头进了屋。 “是,苗丫头厉害,走,我们先进去擦擦汗,换身衣服,等真害了病,你才知道谁厉害呢。” 秋麦笑笑,也起身,去寻了个干净的簸箕,把桃花瓣都倒了进去。 桃花瓣是在树下摇下来的,里面难免混了些干枯树枝或者烂掉的桃花瓣,自然要先挑选一遍,趁着这会儿阳光好,在暖阳下做起事儿来,心情也是美美的。 “麦丫头,麦丫头,出事儿了……”远远的喊声,秋虎慌慌张张的冲进院子,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 秋麦正在挑选桃花瓣儿呢,见秋虎急忙忙的冲进院子里,喘息不匀,话也卡在喉咙没说出来,便道:“虎子哥,你别慌,怎么啦?” 秋虎大大的喘了几口气,才道:“能不慌么,铺子里出事儿了,死人了……” “死人……”秋麦心头一跳,手边的簸箕一个没抓稳,顺势倒翻在地,桃花瓣儿扬扬洒洒铺了满地。 屋子里,更是哐当一声,是水盆打翻的声音。 “老祖奶奶,你没事儿吧?”苗苗焦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秋麦和秋虎赶忙冲进屋里,见老祖奶奶摔坐在了地上,水盆打翻了,水淌了一地,苗苗正吃力的想要将她拉起来。 “祖奶奶……”秋麦和秋虎见状,立马上前去,小心的将老祖奶奶搀扶起来。 “我,我没事儿,虎子,你刚刚,刚刚说怎么啦?”老祖奶奶神色有些激动,他一把抓住秋虎,追问着。 第184章 秋盛被抓 秋虎有些犹豫了,他看了看还不到十岁的秋麦,又看了看年岁已高的老祖奶奶,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这事儿,他怎么说得出口,他也怨自己,不该直接来东山上的,该是先回去跟他爷爷商量一下,想想办法。 “我……老祖奶奶,你没摔着哪儿吧?” “我没摔着哪儿,你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老祖奶奶却不放过秋虎,继续追问。 老祖奶奶前些年眼睛不清明,耳力却是极好的,如今眼睛复明了,耳力却也依旧,刚刚秋虎在院子里的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秋麦心中明白,想要糊弄过去也是不行。 “苗苗,你去找果果玩儿啊,” “大姐,我……”苗苗一只手还拉着老祖奶奶,不放心的看了看秋麦,又瞅着老祖奶奶。 “你乖,来把手心里的水擦干净,去和果果玩一会儿,他在屋里也呆了一上午了,你不去找他,他就不休息。” “哦……”苗苗乖巧的点头,任由秋麦拿了布巾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渍,才跑了出去。 支走了苗苗,秋麦和秋虎把老祖奶奶扶在边上的凳子上坐下,确认老人真的没有摔着哪里,秋麦才道:“虎子哥,你慢慢说,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虎也知道,这事儿还是得仔细的说出来,他忧心的看了一眼老祖奶奶,才说道:“我上午不是送货去铺子里吗,就遇见个妇人带着个小孩儿在店门前哭,口口声声说是她家里男人喝了我们铺子里的酒死了。” “现在莫大哥已经被官差给抓走了,铺子里一团乱,我只能先赶回来报信。”那时候,他一心想着回来告诉麦丫头,却没想到,麦丫头也不过一个未满十岁的小丫头,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秋虎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等听完了,秋麦反而淡定了些,自家的酒水她是有足够的信心的,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她都不是怕事儿的人。 “虎子哥,你赶了牛车去清泉村榕树坪,把事情知会大哥一声,这案子上了堂,怕是要传大哥过堂的,好叫他心里有个准备。” “我来想想办法,五柳镇离着县城这么远,今儿人就算是带回去,也不会开堂了,莫叔一时之间应该不会有事儿。” 最好能想法子,在开堂之前把这事儿处理了。 听了秋麦的话,秋虎也像是找着了方向,转身就准备往屋外走,却听院外传来林三叔的喊声。 “麦丫头,麦丫头……在家吗?” “在的呢,林三叔,怎么啦?”秋麦的声音从屋里回应着,她往屋门口走去,就正好瞧见急匆匆跑进院子的林三叔。 “出事儿,刚刚有人从清泉村带信儿过来,说上午的时候,盛小子被官差给带走了。”林三叔急急忙忙的跑进院子里,听到秋麦的回声,就把事儿说了出来。 “啊……怎么会这样……”屋里,老祖奶奶听了林三叔的话,差点儿昏倒,还是秋虎眼疾手快,一把将老祖奶奶扶住了。 “祖奶奶……”秋麦顾不得和林三叔说话,赶忙又跑回屋里,一边替老祖奶奶顺气,一边轻声说道:“老祖奶奶,别慌,别慌,不会有事儿的。” 老祖奶奶哪里能不慌,刚刚听说死人了,都打翻了水盆摔地上了,这会儿听说自己的曾孙子又被官差带走了,急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麦丫头啊,这可怎么办呢,怎么会连你大哥也被抓了?” 林三叔也是急坏了,才听到秋麦的回话就把事儿给说出来了,却没顾及到这事儿被老人听了去,该是如何的受不住。 他跟着秋麦进屋,瞧着秋虎也在,而秋楚氏的状态却很是糟糕。 心中懊恼,再慌急,也该把麦丫头叫在一边单独说的。 “秋婶,你别慌,我,我也是刚听到有人带信过来,还不知道是不是准信儿呢,那人也只说,官差只是叫了盛小子去问话,好像是跟镇子上酒铺子有关。” “可不就是嘛,这边虎子刚说铺子里死人了,那边盛小子就被抓走了,这可该怎么办啊?”秋楚氏年岁大了,人却不糊涂,脑子清明着呢,一下子就把此间的关联想通了,心里忧心,直接问出了口:“那些官差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不会为难你大哥吧?” “死人了!”林三叔也是吓了一跳,转眼看向秋麦。 秋麦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思量。 还是旁边的秋虎小声的给林三叔解释了一通,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这……怎么摊上这么个事儿了,咱们的酒水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咋可能呢?”林三叔还有些不敢相信,可看这阵仗,哪里又容得了他质疑。 自家的酒水秋麦同样是有信心的,可她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大哥身在清泉村,官差来得这么快,分明是有备而来,这事儿,怕是有人做手脚。” 事发地点是五柳镇,衙役就算是带走了莫老幺,也要带到安北县城过堂之后,才会找上麦记酒铺真正的东家秋盛,不说五柳镇离安北县足有半日路程,又说远在清泉村的秋盛却在事发不久之后被衙役带走,而且秋虎赶回来报信的空挡,那边已经完成了抓人,连消息都已经传了回来,这分明是两边行动,有备而来的。 秋虎听了秋麦一句话,也反应过来了,他拍了拍脑袋,惊叫出声:“对哦,我才从镇子上回来,这会儿抓了莫哥的衙役怕是还没回到县衙,盛小子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抓了,这分明是准备好了的戏码。”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了?”想通了那一点,秋虎又糊涂了,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林三叔却也是懂了,他道:“哼,怕是有人眼红麦记酒铺酒水卖的好。” “那这到底是什么人,黑了心要整我们,他们会不会对你大哥下黑手啊?”老祖奶奶忧心的拉着秋麦的手,焦急的询问,因为担忧,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第185章 沉睡三载的人醒来 下黑手啊!秋麦现在最怕的可不就是那些人对秋盛下黑手么? 能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整人,还不知道对方有些什么招数呢。 她担心那些人对秋盛和莫老幺用私刑,可这话自然是不敢当着老祖奶奶的面儿说出来的,反而只能安慰道:“不会的,那些人不敢把大哥怎么样的,我们这就去找人,去县城找县官老爷,污蔑的事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们还有凌决帮忙,谁敢拿大哥怎么样呢!” “那些人哪个不是黑心的,凌决那孩子离得又这么远……”老祖奶奶年岁虽然大了,人却不糊涂,哪里不知道事儿的难。 她着急慌乱的拉着秋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颤抖的手从怀中摸索着什么。 “不管你找什么人,都得花银钱,你把这个拿着,总能换些银子,祖奶奶年纪大了,帮不上你们的忙,虎子,麦丫头年纪小,你多照顾着她一点儿。”她年纪大,想要下山都难,家里上上下下,还得靠着不满十岁的小丫头秋麦。 秋麦摊开手心,手中拿着的是老祖奶奶塞过来的一个物件,洗的发白的布手绢包了一层又一层,层层摊开,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温润的玉镯子,透亮翠绿,想来能值不少银子。 这事儿,怕也不是一点儿银子能够解决的了,秋麦想要拒绝,可看祖奶奶忧心的模样,又不忍心,只得先乖乖把玉镯子收起来,等换个什么时间再还给她吧。 靠山也不是没有,可凌决远在京中,萧墨白外出未归,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在这里可还有一位告老还乡的御医,更有一个躺在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们虽然身在乡野,却偏巧有那么点儿关系,不是任人欺负的漂萍。 “林三叔,劳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家里,虎子哥,我们去长汀村枣子坡。”秋麦拿定了主意,把家里交给林三叔。 “你放心去吧,我叫你林三婶过来陪着秋婶,我一会儿去里正那里一趟,再找你堂叔公帮忙想想法子,总不能真叫盛小子被人欺负。” 林三叔干脆的应了,听懂了这其中的门道,他也是担心秋盛会被人欺负。 “这事儿还是先不去劳烦里正和堂叔公了,省的他们担心。”虽说人多力量大,可那两位老爷子年岁都不小了,真要站出来能帮上些忙,却也不一定有大作用,还不如先不惊动他们。 长汀村枣子坡,这地名秋虎也是熟了,每个月,秋麦都会熬了汤送到那儿去,他知道顾大夫那儿有一位重病之人,秋麦不曾细说,他也不问,只安心的赶车。 正是一年春时,顾大夫宅院外的月季花已经含苞绽放,艳彩的月季花妖艳绚烂,虽不受文人喜爱,却也引得无数俗人注目。 药田里,药材花香依旧,清非黑着脸将秋麦和秋虎领进来,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 若是萧墨白随行,肯定会凶上他一句,说让林涵把他给发卖了。 秋麦却也没兴致去和他计较。 清非去屋内通秉了一声,出来,领着秋虎去了旁边花园里等候。 屋内,传来了顾大夫的声音:“麦丫头来了,来,你先进来。” 是从那一排屋舍最左边一间传来的。 屋内,光线柔和,整齐洁净,有淡淡的药味,榻上安详沉睡的男人一睡两年,却不似曾经那么瘦骨嶙峋,面色也如正常人一般红润。 若不是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秋麦时常会送汤水过来,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沉睡了近两年的人。 林涵一袭白衣,神色专注的跪在榻前,替榻上的男人扎针。 顾大夫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榻上之前,眼中充满期盼和希望。 秋麦静悄悄的进屋,习惯性的对着榻上的男人行了一礼,这才站到了顾大夫身边。 “丫头,你来啦?”顾大夫招呼了秋麦一声,目光也没有挪开,而是轻声说道:“两年了,咱们日日夜夜的守护,就看这一次了,若是成功,今日殿下便会醒来,若是失败……” 顾大夫没有继续说下去,秋麦却从他微微带颤的话语中听出了紧要性。 林涵施针很专注,也很稳,他的手没有颤抖,神色也淡然如常,可秋麦却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紧张,尤其是看他如玉般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战场上,金戈铁马,刀剑无眼,大伤小伤却都已经被时间抹平,甚至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林涵十指翻飞,一枚枚银针扎在榻上男人的头顶,一直到用尽最后一根银针。 他收回手,站起身,静默的退开,站到了秋麦的身边。 顾大夫抬起的手明显有些颤抖,饱经风霜的手稳稳的将林涵扎下的银针取下。 一根又一根,这个过程好似很漫长,却不过瞬息间,直到拔完最后一根银针,顾大夫的手僵在半空,他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 气氛过于沉重,三双目光齐齐落在榻上人身上,也不敢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一个陌生而沙哑的声音。 “一梦好眠,竟不知,今夕何夕……”榻上的男人突然睁开眼,仿佛从睡梦中醒来的模样。 他恰似自言自语的问话,惊了屋内的三人。 醒了,真的醒了! 时间仿佛停滞,空气更似凝结。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俊朗的中年男人身上,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还是秋麦率先反应过来,她迈前一步,对着榻上坐立的男人跪拜而下。 林涵随后,与秋麦并肩跪下,行了叩拜大礼。 顾大夫已经喜得忘记了一切,他颤颤巍巍的跪在榻前,激动的热泪滚滚。 “老臣失仪,请太子殿下责罚……” “顾卿,是你救了本宫的性命,当是奖赏,何来惩罚?” “天佑我朝,天佑太子,老臣参见太子殿下……”顾大夫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同样也传到了院子里。 屋外,有鸟雀的叫声,药田的花香,灿烂的阳光洒下,清非却觉得身上一阵寒颤。 他守在门外,屋内的动静自然一清二楚,他愣愣的跪下,神情呆滞,不知思绪飞向了何方。 静谧的顾宅居舍,宽敞洁净的院坝里,不知何时跪了十个黑衣人,他们悄无声息的出现,整整齐齐的跪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眸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第186章 惊人的承诺 慕国君王唯一子嗣,慕国皇太子凌钦,两年昏睡,初初醒来,语带沙哑,却自透着说不出的霸气。 “都起身吧……” 他的目光扫过顾大夫,落在林涵身上时,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是了然于胸的明悟。 “你就是秋家的丫头?”最后,凌钦的目光落在了秋麦身上。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秋麦大吃一惊,这位太子是神人么,居然一口点出她的身份来,这个人真的是昏睡了两年吗? 是假装睡着了吧? 吃惊归吃惊,秋麦却也知道,面前这人可不是邻家叔伯,而是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能这般和颜悦色待她,已是大福,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民女秋麦拜见太子……”秋麦跪拜而下,道出自己的姓名,她好奇这一位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却也知道,这话是不能问出口的。 “起来吧,你该是疑惑,本宫明明才醒过来,如何得知你的身份吧?”凌钦却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问道。 屋内,氛围倒是很轻松,顾大夫和林涵明显也好奇,秋麦出现的时候,凌钦显然已经昏迷,按理说不该认识秋麦的。 秋麦站起身,她实诚的点点头,回应道:“是很好奇的!” 就听凌钦笑着解释:“这两年本宫虽然处于昏睡之中,身体不得动弹,神智却偶尔清醒,自然是知道你时常送了汤水过来,更是知道,你可是我儿的救命小恩人呢。” 居然是因为这样,秋麦眼中露出些不可思议,她转头看了眼顾大夫,才回了凌钦的话:“救命那也是凌决救我性命在先,我们倒算扯平了。” “你既然知道本宫与凌决的身份,便也知道,你这些小小的行为,却影响了我们整个慕国,呵呵,你小小年纪,也不与你往深了说,你便记住,我凌家定会保你一家顺遂。” 这样的承若太过震惊,连顾大夫和林涵都被惊住了,要知道,秋家只是这最边远山区里再为普通不过的一家子,得这一位的承诺,那秋家必定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即便不为官,不经商,也能几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丫头,你今天怎么空手过来的?” 秋麦也被惊住了,她杏眼圆睁,老实说,抱大腿的心思她不是没有过,但她想的也就是搞好关系,需要走后门的时候,能够得到点儿帮助就好了,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得到什么东西。 凌钦又一次开口,却缓和了气氛。 秋麦觉得自己今天脑袋不够用了,差点儿误了大事。 她今天来,可还有重要的事儿呢! 大哥的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才刚刚站起身的她又一次跪了下来。 “嘿,这小丫头,你空手来了便来了,本宫又不责怪你,你这跪下作何?” “民女自知,此时说这话并不妥当,但民女也是为救兄长,无可奈何,想要求助于太子殿下。” 秋麦没想到,这位位高权重之人此刻醒来了,而且是如此的和善,要说和凌决关系好,那是年岁相差不多,一起吃苦患难积攒的友情,有什么话她也就直说,她甚至不担心凌决不会帮忙。 可这一位虽是凌决的父亲,于她却是陌生人,有求于人,却是心中忐忑的。 虽然他刚刚才说过,会保他一家顺遂,却不知转瞬她便有求于他,会不会惹恼了他。 秋麦这番行为,凌钦面色不曾变化,依然和悦的问道“你兄长,是发生了何事儿,你细细说来?” 得到凌钦的许可,秋麦干脆果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屋子里,有些安静,等秋麦说完,就彻底的静了下来。 许久,才听到凌钦说道:“林涵,你陪同麦丫头走一趟。” 秋麦诧异,怎么会让林涵去出面呢? 却见顾大夫往前一步,直接跪在了凌钦面前,喊道:“太子殿下……” 凌钦抬手,打断了顾大夫的话,他目光平静的看向林涵,就见林涵缓缓跪下,领命道:“是……” 顾大夫回头,看了林涵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麦丫头,林涵,你们俩去吧,等事毕,把你大哥也带过来。”凌钦开口了,秋麦心里虽然满满的疑惑,却也谢恩后和林涵退了出来。 屋外,安静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涵张望一眼,脸色却有些波动,他道:“秋麦妹子,我去寻清非交代两句便来,我们在院门处汇合。” 秋麦点头,“好的……”随即又想起该给凌决报个信儿才是,便又道:“林涵大哥,可能借我一份纸笔?” “屋内便有,你自取可好?” “好……” 顾宅她来的次数不少,其实也熟络着,哪儿放着纸笔她也清楚着呢,只是该先打个招呼而已。 月季花墙边,秋麦欣喜的放飞了和凌决联络的飞鸽,她知道,即便不用她报信,凌决也能很快得知他父亲醒来的消息,可既然凌决留了信鸽给她,她便也写了一封简短的短讯给凌决。 秋虎已经等候在了车上,虽然他也身在顾宅,却丝毫不知道,刚刚顾宅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儿,更是不知道,在秋麦放飞鸽子的时候,在顾宅后面树林深处,还有另外一只飞鸽悄无声息的飞走。 “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却是个养不家的。”树林之中,林涵一袭白衣,手握一只白色信鸽,静静的站在清非的身后。 未及束发之龄,身量却比清非还要高出一些。 平淡的语气中寻不到一丝情绪波动,却让清非觉得遍体生寒。 “公子……”他愣愣的转身,噗通跪在林涵面前,道:“清非自然是为公子万死不辞的。” 面前跪着的是自幼照看他长大的人,他五岁进京,身边唯一跟着的就是年仅十八岁的清非,虽是仆从身份,他却从未将其当做仆从。 “万死不辞……”林涵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举起手中的信鸽,目光落在清非的身上,淡淡的问道:“那么,这信,你又作何解释?” “我……我……”清非的面上明显的犹豫和挣扎,他张口想要辩驳,却又颓然的闭上了嘴。 没有得到解释,却似乎更是让人心寒。 林涵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筒,将信纸展开,待看到那上面奇怪的字符时,他的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第187章 通风报信之人 林中,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林涵白色衣袍随风扬起,他手中紧拽着一张信纸,一向云淡风轻的他,眉间有些阴沉,唇角,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呵呵,我倒是以为你勾结卫国人,却没想到,你不是忠于我,而是我的——父亲!”最后那两个字,林涵咬得很重。 那些古怪的字符,别人或许看不懂,他却看得明白。 生在晋城,长在那样的人家,身为家中嫡长子,他人都道这是他的幸运,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是自己最最不幸的事。 “公子,王爷他……”清非抬头看向林涵,张口想要辩驳,嘴巴动了几次,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听命行事的下人,他无法衡量权势的差异,更无法揣度主子的野心。 “他在晋城享受他的荣华富贵不好吗?”林涵反问,话音落,手中的信纸被他指尖的力道撵成了碎末。 “既然你愿意为我万死不辞,那你就去死吧。”轻飘飘的一句话,空洞的像是失去了灵魂。 毅然转身,决绝的背影,林涵没有留下片刻的迟疑。 他离开的地方,一道白色粉雾散开,将依然跪在地上的清非笼罩。 “公子……咳咳……”清非单手捂胸,他抬头看着离去的林涵,起身想要去追,奈何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扑倒在了林中。 既然要赶路,他们索性弃了牛车,用的顾大夫这儿的马车。 马车的速度显然比牛车快了许多,赶到安北县城时,天色还早。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宽阔的道路两边,有茶摊、有卖小食的,还有不少贩卖杂货的小摊子,很是热闹。 “秋虎兄弟,麻烦你跑一趟了。”马车在城门外停了下来,林涵指了旁边宽阔地儿,让秋虎把马车停到了那一处,又小声在秋虎耳边说了几句,秋虎眼睛一亮,瞬间就懂了林涵的意思,点头应下,麻溜的跳下马车。 秋麦掀开马车的窗帘,就瞧见秋虎已经跑到了城门口的一个卖杂货的小摊贩边,和小摊贩说着话。 她只需一想,便懂了林涵的意思,“林涵大哥,你是让虎子哥去打听大哥他们进城的消息?” 安北县虽不止这一个城门,可若是从五柳镇方向过来,却是要从这个城门进城的。 “衙役押解着人徒步从五柳镇到安北县,速度自然是比不上我们的马车,我估摸着这会儿也才到县衙,便让虎子哥去打听打听,总归是要先弄清楚情况的。”林涵解释。 秋麦自然是懂得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目光看向远处和小摊贩攀谈的秋虎。 “小哥,可谢谢你了啊!”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秋虎圆滑的道了谢,又塞了几个铜板到那个小摊贩的手中。 “嘿嘿,小事儿,小事儿……”那卖杂货的小摊贩笑嘻嘻的应着,却也爽快的把铜板塞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这边,秋虎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朝着马车走去,才走了两步,竟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虎子……嘿……虎子……” 安北县城门口,一个身穿青衣,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厮正朝着他挥着手呢。 秋虎仔细一瞧,这不是萧家那公子哥身边的方顺么? 以前他跟着醉仙楼掌柜来过十里堡好几次,他们接触得不多,方顺年岁比他要小,却也还算熟络。 秋虎见方顺朝着他跑来,犹豫的看了一下停在路边的马车,才往方顺的方向挪了步子。 “你来县城做什么,拉货吗,你的牛车呢?”方顺知道秋虎在给秋麦跑车拉货,瞧着秋虎,目光自然的四处张望,却没瞧见秋虎平日里赶的牛车,连忙来了个三连问。 “今儿不拉货,你在这儿做什么?”秋虎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把酒铺的事儿说出来,便反问方顺。 “我这出城来接我家公子呢,你不拉货你跑县城里来做啥哩,也没瞧见你的牛车啊?”方顺就是个话多的,回了一句,还顺带问了两句。 秋虎却没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而是抓住了他第一句话问道:“萧公子回来了?” 秋麦的酒厂可是和萧墨白合伙开的,这事儿十里堡不说人人都知道,他秋虎却是知道的,如今出的这事儿,也不算和萧墨白没关系,秋虎知道,萧墨白出身不凡,是个贵重人,说不定还能帮帮秋家。 “可不是么,我家公子这出门快一年了,总算是回来了。” 得到确切的消息,秋虎捡了些能说的说给方顺,“我也不瞒你,我这会儿来安北县城,实际上是秋家酒厂出事儿了……” 秋虎把事情大致给方顺说了一遍,想着,有些详细的他不方便说,但若是萧公子上心,麦丫头自然知道跟他说,他先和方顺说一声,也算是先让萧墨白知道出了事儿了。 想了想,他又道:“瞧着了吗,那边那个马车,我是赶了顾大夫的马车过来的,秋麦和你家公子的那位好友,就是顾大夫的那个徒弟在车上呢,他们就是去想法子救秋盛的。” “居然敢有人设套,你放心,等我家公子回来,我立马告诉他,哼,看我家公子不收拾得他在安北县混不下去。”方顺挥了挥拳头,一副拳打小人的模样,仿佛自己就是那正义之神,恨不得立马杀上县衙去给秋盛主持公道。 秋虎却是没想过要萧墨白主动帮忙的,只盼他能在危机时搭把手也算好的了。 “我也不和你多说了,麦丫头他们还等着呢,我先走了。”秋虎和方顺打了个招呼,就返了回去。 “林公子,我问过了,那两批衙役是一起回的县城,这才进城不到半个时辰。”林涵虽然唤了秋虎一声兄弟,可秋虎自知自己身份和他差距太大,还是习惯礼貌的唤他林公子。 林涵也不在意秋虎的称呼,只寻常待他。 听了秋虎的话,林涵略微想了想,心中便已经了悟。 “安北县令朱大贵素来庸碌,此时离天黑也不过一个半时辰,他断然不会连夜开堂,我们先进城寻个住处,把马匹解下,我骑马去一趟青州府。” “啊……青州府?”秋虎吃惊的张大嘴,青州府离安北县倒是不远,他去过一次,走路约莫需花上半天时间,他是赶着牛车去的,花了两个多时辰,马车却是要快些,一个半时辰足以,至于是骑马…… 第188章 找门路 “这会儿到青州府,只怕天都黑了,若是稍稍耽搁,连城门也进不去。”秋虎说出了他的疑虑。 秋麦是个十足的乡巴佬,安北县也没来过几次,青州府自然是没去过的,她不好插言,但见林涵胸有成竹,也还是放心的。 “骑马一个时辰足以,我能赶在青州府城门关闭之前进城,只是……”林涵肯定之后,停了一下,又说道:“秋虎兄弟,进城后,你便拿了这份拜帖去寻安北县的典史马固,我想他能保秋盛在开堂之前不被用私刑。” 秋麦知道典史是一县之中掌管缉捕、监狱的属官。 身处一地,知其事,林涵虽不是从政之人,却习惯的对当地的属官有所了解,安北县令是个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而县丞与县令也是一丘之貉,唯独那典史马固,为人虽然圆滑,却还有些良心,做事儿喜明哲保身,对什么事儿都不沾,心里却跟明镜儿似地。 “此事来的直截了当,定然是有小人使坏,看他们今日有备而来,想必已经买通了县令,明日一早便会开堂,我最迟明日午时能够赶回安北县,我们要防范的便是他们若对秋盛胡乱定罪,甚至施以刑罚……” “我晓得了……”秋虎点头,郑重的收起林涵给他的拜帖,他不识得几个字,自然是看不懂的,但是秋麦却猜到了,那必然是顾御医的拜帖。 一个告老还乡的御医压制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典史还是没问题的。 秋麦自觉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一直还算顺遂,可每到关键时刻,若是没有人帮忙,她还是一筹莫展的,今日之事,也多亏林涵对安北县了解甚深。 “你也莫担心,既然……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定然会办好此事的。”林涵转而安慰了一下秋麦。 “我知道!”秋麦又怎么会不相信林涵呢,她虽然不知道林涵具体的身份,可既然那位位高权重之人点名让林涵出马,她还是放心的,而且单凭顾御医徒弟这一点,她也相信,这身份应该是很好用的。 而且,从今日之事可以看来,林涵可不单单像表面这么简单。 时间紧迫,他们也不耽搁,直接进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林涵便解了马匹,骑马出了安北县城,往青州府而去。 秋麦和秋虎也出了客栈,去打听安北县典史马固的住所,他们得赶在夜禁之前办完此事儿,否则就麻烦大了。 秋虎年纪轻,这些年到处拉货,却也有些见识,脑子灵光,为人也活络,三两下就打听到了安北县典史的居所。 两人一路寻来,秋麦一个小姑娘,倒是不太方便,她等候在旁,便由秋虎去上门。 等候在外,看着暮色降临,秋麦才明白,为何富甲天下的年家的那位姑娘要扮做男子了,很多时候,女子的身份不太方便,女扮男装,却要好上许多。 早知道就带上男装出门,这会儿也不用就这么干等着。 秋虎从安北县典史的居所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落下,一轮弯月高挂空中,洒下微弱的月光,让夜色没有那么暗淡。 “虎子哥,怎么样了?”瞧着秋虎出来,秋麦才往前走了几步,询问道。 “应该没问题,那典史见了林公子给我的拜帖,亲自出来见了我,说话很是客气,只是不知道林公子拿的到底是谁的拜帖?” 秋麦虽然不敢断定那张拜帖是谁的,但是她知道顾大夫的身份。 顾大夫告老还乡之前,乃是御医之首,这件事儿秋虎不知道,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间,秋麦还没回话,却听见那典史马固家里传来的动静,两人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 就见黑漆大门被一个小厮拉开,一个长得干瘦的老头匆匆从屋里出来。 老头年约五旬,行动很灵活,一看就是个圆滑精明之人。 “那就是安北县的典史马固。”秋虎指了指那匆忙出门的干瘦老头,小声的对秋麦说道。 秋麦点点头,两人躲在巷尾,看着马固远去,秋麦才问道:“他这是去县衙,就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话不算话,反而去通风报信。” “林公子说,此人可用,应当是没问题的。”秋虎想了想,选择相信林涵。 “倒是我慌乱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客栈吧。”确实是秋麦多心了,以林涵今日的表现来看,他绝非表面那么简单,看他对安北县大小官吏连脾性都清楚,他既然说马固能保大哥不受刑罚,那么必然是没问题的。 等两人回到客栈,已经是一更两点了,差点儿就撞上夜禁的时间。 一整天的奔波,两人都是疲惫不已,却更是忧心牢狱之中的秋盛,根本没有睡意,两人都是忧心了一夜,待到天微微明才睡了一阵儿,起床时,却已经是大白天了。 等收拾妥当,打听到县衙的位置,两人便往县衙赶去。 许是安北县民风淳朴,久无案件发生,亦或是那安北县令朱大贵太过慵懒,许久不开堂,这日一早开堂,安北县衙堂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但毕竟时辰还早,两人没费多大功夫,也就挤到了最前面。 人群闹哄哄的,看稀奇的人都在惊呼,这是出了什么大案子,竟然还能看见朱大贵开堂断案,据说寻常时间多是有县丞代劳了。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响,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推推嚷嚷的,秋麦个子小,又被秋虎护着挤在人群最前方,她倒是觉得轻松,此刻堂上未见县令,只有衙役,偏着脑袋四处张望,却正好瞧见了人群中另外一个较为轻松的人。 是他! 人群中,秋麦竟然看到了被一群家丁护住,站在堂外看戏的卫员外,就是那个和秋盛起了冲突,腿被秋盛打断的卫子吉的父亲,那时他到十里堡找秋家麻烦,秋麦是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目光落在卫大富身上,秋麦微微偏了头问身后的秋虎:“虎子哥,你可知道咱们五柳镇有一个卫姓的有钱人家?” 秋虎略一想,便道:“你说的是那个卫家,就是上次到我们十里堡来闹事的卫家。” 第189章 压下来一个大的 秋虎从十五岁开始赶着牛车四处拉货,消息倒也是灵通,只稍微想了一下,就想起了五柳镇的这一户人家。 秋麦继续问道:“就是他,你可知卫家在五柳镇经营着哪些营生?” “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卫家有好几门子生意呢,杂货、米粮生意做的大,酒水生意也做,好像还做木料生意的。”即便没有刻意关注过,秋虎也还是知道一些,他把自己知道的说给了秋麦听。 秋麦是隐约想起来了,宋童龄曾经说过,卫子吉是安北县丞的侄子,卫家与县令也有亲。 是她想的这样么? 秋麦半眯着眼瞅着卫大富,这可不得不让她多想啊,五柳镇离着安北县城也不近,这么一大早的,这位不在家享受丫鬟婆子伺候,跑到这人堆里来凑什么热闹。 她可不相信巧合,看样子这次可不光是新仇,还有旧怨。 如果是卫家捣鬼,以卫家小有家产以及和安北县两位当家人这么亲近的关系,能这么来势汹汹,秋麦还是能理解的。 “出来了,出来了,听说这次又是个人命官司。”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拥挤的人群突然闹嚷起来。 登堂的是一个身形圆胖、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剪裁得宜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倒显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惊堂木一拍,便让带原告被告上堂。 此人便是安北县令朱大贵。 当官十数载,官腔十足,他虽极少升堂办案,气势却摆得足足的。 秋麦从思索着回过神来,就见堂上已经跪着一个穿着粗布衫子的中年妇女,背对着围观人群,看不见面貌。 人群推推嚷嚷,热闹了起来,秋虎和秋麦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见秋盛和莫老幺也被带了出来,两人面色虽然都有些疲倦,却衣着整齐,丝毫不显狼狈,更没有看到伤。 如此,应该是林涵的那封拜帖起了作用,那马固帮了忙。 看到秋盛和莫老幺这般模样,秋麦和秋虎都松了一口气,却听人群里传来议论声。 “这两个人就是杀人犯啊,怎么看还有个小子啊?” “是啊是啊,看着也不过十一二岁,老老实实的,不像是个杀人犯呢。” “杀人犯哪里是看面相能看出来的,要我说,越是老实的人,指不定越凶狠呢,看这两人本本分分,说不定杀人不眨眼……” 有知道点儿小道消息的听不过去了,插嘴道:“胡说八道呢,听说是卖毒酒害死人的,这小子是铺子的东家,那中年人是店掌柜呢……” “嘁,你又知道了,这小子年纪小小的,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家……”自然也是有人反驳。 人群里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 秋麦和秋虎在人群里听着,脸色都有些阴黑,秋盛好端端的在私塾上学,被抓了过来,还被人指指点点说是杀人犯,虽然这些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官府也还没判罪,听着这些话,心里却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糟糕。 唯一值得安慰的只能是,人没事! 而不远处,被一群家丁护得严严实实的卫大富脸色同样不好,看着堂上状态尚好的莫老幺和秋盛,他气得咬牙:“那群饭桶,拿钱不办事,这两个人哪里是去坐牢的,我看是去享福的还差不多。” “不对啊,姑老爷明明答应了,要好好关照关照那两人的,这怎的……”边上,一个将卫大富护住的家丁小声嘀咕。 秋麦从认出卫大富,就有意识的往那边挤了挤,恰巧把那小厮的话听了大半,原本只是猜疑,如今却又确定了些,果然是卫家人搞的鬼。 卫家虽然在安北县攀得上权贵,能小有权势,却终究不过是个乡绅员外郎,翻不出天来,如此……秋麦很不屑的瞟了卫大富一眼。 她秋家虽然是乡野百姓,可很不巧,他们阴差阳错的结实了些权贵,她不是个迂腐的人,该走后门的时候走后门,随便哪一个都能把他们压得死死的。 毕竟当官十数载,虽很少升堂,问案却还是熟溜的,只是此刻朱大贵有些心不在焉的盯着莫老幺和秋盛,他这是在疑惑,县丞去拜访过他,说会好好‘关照’这两人,他自然是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以为带上堂的两个人会惨不忍睹…… 怎么这会儿这两人完好无事儿的出现在堂上,莫非县丞和马固又杠上了? 朱大贵半眯着有些臃肿的眼睛,想要从堂上跪着的莫老幺和秋盛身上寻找出些端倪,可任凭他快把两人看出朵花儿来,两人淡然一派,既不慌张,亦没半点害怕。 朱大贵觉得自己眼花了,不是说这两个人是大山里的村夫吗,这怎么看都不咋像啊,凝眉苦思中,他不自觉的抓起惊堂木,狠狠的一拍,四周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朱大贵缓缓的抬起脸,目光落在围观的百姓身上,却见这些人被一群官差拨开,分出一条道来。 这些官差的服饰和县衙之上的衙差有些不同,却明显更高级一些。 看到来人,朱大贵差点儿把眼珠子瞪了出来,手一抖,惊堂木又稳稳的拍了一次,吓得他连忙把惊堂木扔在一边,佝头哈药的对着来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张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这张大人乃是正四品,压了他这七品芝麻官好几级,朱大贵能不慌嘛。 虽说安北县属青州府管辖,可这张知府几乎不过问他安北县之事儿,他在安北县这几年,快活得跟个土皇帝一样,这突然怎么就压下来个大的。 “本官不过是巡游路过此地,不耽误朱县令审案吧?”张大人说得随意,笑呵呵的,仿佛就是随意游览逛花园呢。 他这话却吓得朱大贵汗珠子都滴下来了,巡游,有这么高调巡游的吗,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就带了一队人马直奔他这县衙堂上。 莫非…… 朱大贵的目光在莫老幺和秋盛身上瞅了一眼,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190章 断案 朱大贵自认为自己脑洞有点儿太大了,不可能,不可能,他看了看依然跪在堂上的莫老幺和秋盛,连连摇头,这些乡野村夫,怎么可能惊动知府大人,肯定是巧合。 思及此,朱大贵反而安定了些,谄媚的走到张大人面前,赔笑道:“不耽搁,不耽搁,张大人,您这边请坐。” 朱大贵作势就要请张大人堂上高座。 “哈哈,本官不过是路过,可不能打扰你断案了。” 张知府笑眯眯的,对那位置丝毫没有兴趣,看都没多看一眼。 真的只是巧合…… 朱大贵打心底松了一口气,不干扰他判案就好,不然这案子糊弄一下百姓还行,可经不起推敲。 可张知府虽然嘴上说着不扰断案,目光却直接落在了跪在堂前呜咽哭泣的妇人身上,惊道:“哟,这还是人命官司啊,瞧这伤心的,本官这次恰巧带了讼师,这案子一定得好好审。” 朱大贵刚放松的心又揪起来了,他目光警惕的从张知府身上扫过,落在了张知府身后,又是一惊。 我的乖乖,这位爷怎么也来了……!! 张知府身后,萧墨白一身墨绿色锦衣,眉目俊朗,笑得肆意,“朱大人,好久不见了!” 朱县令倒不是怕萧墨白,而是怕这位小祖宗背后的萧家。他忍不住的抹额,赔笑道:“萧小公子说笑了,您什么时候成了讼师了?” “嘿,我咋就不能是讼师了,不过啊,今儿这讼师可不是我。”萧墨白笑意不减,一副潇洒公子哥的做派,只微微偏开身子,让朱大贵看了个明白。 朱大贵的目光自然的看向萧墨白的身后,却是一愣,萧墨白已经是一表人才了,可这一位白衣出尘的少年却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清秀、俊雅这些词竟然都不足以形容了,朱大贵看的有些愣愣的。 “来来来,朱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京中结交的好友林涵,他可是一名讼师哦,不知道朱大人可否要检验一下?” 萧墨白指了林涵介绍给朱大贵,朱大贵连忙摆手,以萧墨白的身份,能和他结交的,又岂是普通人,还不说他们是张知府带过来的,单看这人气质,说他是个普通人,他也不信。 朱大贵是个怕麻烦的,此刻他是万分后悔收了那卫家的银钱,答应了这桩子事儿啊。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敢退了呀,只盼着这些人就真的是游玩路过,别发现什么端倪吧。 “不,不用,张大人都说他是讼师,我又怎么会不信呢。”朱大贵笑嘻嘻的说着。 “既然这样,那朱县令便开始断案吧……”张知府挪了几步,站在了公堂一边,萧墨白紧跟其后,两人这是不准备走的。 朱大贵偷偷抹了把汗,才回到自己的位置,抓起案上的惊堂木想要重重的来一下,又看了看站在边上微微含笑的张知府和一脸看好戏的萧墨白,轻轻的拍下了惊堂木。 “麦丫头,林公子竟然能请的动青州府的知府大人,还有萧墨白萧公子,他竟然也来了,盛小子和莫老幺是不是就有救了?”人群里,秋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公堂之上的萧墨白和林涵,小声的跟秋麦咬着耳朵。 “大哥和莫叔不会有事儿的。”直到这一刻,秋麦才敢十分确定的说出这句话。 以顾大夫的身份,林涵能请的动青州府的知府倒也不是很奇怪,而且林涵可是奉了那一位的命令过来处理此事儿的,突然有点儿庆幸,还好那时把凌决从山里给背了回去,这分明是背回去一个大靠山嘛。 “嘿嘿,没想到林公子一手医术了得,竟然还是一位讼师!”秋虎打心底里崇拜这位年岁比他小,却有着一手好医术的优秀少年郎。 这个嘛,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不过这会儿有张知府在堂镇压,谁又敢去验证呢。 秋麦眨眨眼,心中明了,却没有说出来。 堂上的林涵淡然依旧,举止优雅,不傲不卑。 “这位婶子,林某有些话想要询问于你。”好听的声音如同春日里和煦暖风。 妇人跪在地上,抬起发丝有些凌乱的脑袋,迷茫的目光触及站在身旁的这个好看得像是天上仙人下凡一般的少年,瞬间就慌乱了起来。 她扬起头四处张望,面色明显的白了几分,慌张的眼神寻觅着,一直到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才慢慢镇定了些,她迟疑的点头,小声说道:“你,你问吧!” 林涵神色未变,没有寻常讼师那般咄咄逼人,而是语态平常的询问道:“婶子身上穿的是自己采的麻线织成的粗麻衣裳吧?” 妇人一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粗鄙不堪的粗麻衣裳,再看看林涵纤尘不染的白衣,顿觉自己卑微渺小的不堪一击。 尤其是触及林涵那淡然而温和的神色,她更像是被一面照妖镜给照着,怕下一瞬间所有的谎言都暴露出来,显出原形。 “是……是的……”磕巴的回应了一声,妇人无处安放的手紧拽着自己的衣裳,眼神慌乱的往人群中寻去,想要寻找到让她安定的身影。 公堂之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朱大贵一瞧见这妇人的作势,那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因为那么点儿小利答应了这门子事儿呢。 瞧这妇人半分精明都没有,他都急了,“咳咳,林讼师,无关紧要的问题不要在公堂之上询问。” 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朱大贵又赶忙去看张知府和萧墨白的脸色,瞧着两人神色没有变化,这才又安心了些。 林涵倒是没在意朱大贵这话,他继续道:“回归正题,林某二要问这位婶子可知寻常酒铺里酒水多少钱一斤?” 这问题也不难,那妇人没思考便答道:“左右不过五十文。” 林涵又道:“那你又可知道,麦记酒铺里最便宜的酒多少钱一斤?” “这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吗?”妇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林涵只微微勾了勾唇角,却没回答妇人的话,而是招了招手。 一个官差端了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几个精致小巧的酒坛,他挨个揭开酒坛的封盖,再端了托盘走到那妇人身前,询问道:“林某再请问这位婶子,可能辨认这呈上来的酒水分别是哪种酒,价值几何?” 第191章 反转 当官差从围观的人群中把卫大富抓出来的时候,朱大贵都觉得像是坐在戏台之下看戏呢。 怎么这天衣无缝的一场案子就这样轻轻松松被翻盘了。 他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这会儿,他只想着怎么把自己摘出去。 若是卫大富没眼力见的把自己供出来,要这么样才能洗清自己呢? “这……这……还是知府大人英明……” 朱大贵急的不行了,却还不忘了拍一个马屁。 “呵呵,本官只是巡游路过,不干涉你办案,朱大人,赶紧断案吧,这么多人都等着呢!” 不干涉?这都直接让官差抓人了,还叫不干涉,若不是县丞再三给他保证过,这秋家就是土生土长的穷白丁,他都怀疑这秋家人是张知府的亲戚了。 等等,秋家……秋家…… 朱大贵恍然想起了点儿什么。 去年里上头让他压下来的那件事儿,可不就是这卫家和一户姓秋的人家闹开的事儿嘛,他怎么就给忘了呢,当时县丞为了这事儿还来找过他,可那个秋家是不是现在这户姓秋的呢? 那时他只是得了上头的命令,往那什么鬼书院招呼了一声,根本没多关注。 “朱大人,该你断案了。”瞧见朱大贵还神游天外,县丞适时的提醒了一句,同时警告的瞪了卫大富一眼。 怕没有那么巧吧,朱大贵收起跑偏的思绪,惆怅的看着堂上这一摊子。 断案,这案子可要怎么断呢? 愁死人了。 他偷瞟了张知府一眼,瞧他一脸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样子,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又把目光撇向边上的安北县县丞。 ‘看样子只能这样了!’朱大贵的心中已经有了思量,还好自己谨慎,这事儿都是县丞在忙活,自己根本没插手,想要找点儿自己的错处都难,看样子,关键时刻只能牺牲掉自己这个得力助手保全自己了。 这么一想,朱大贵挺直了腰板,惊堂木一拍,直接问道:“卫大富,你可知罪?” “小民知罪!”卫大富跪在堂下,却是连磕腾都不打一下,通透果断的认了罪。 朱大贵抓着惊堂木的手一抽搐,眼睁睁的看着卫大富,这就认下来了,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么? “小民妒忌秋家麦记酒肆生意好,才教唆了张妈子到秋家铺子上闹事儿,企图败坏麦记酒肆的名声,又陷害诬告他们……” 卫大富如同倒豆子一般,果断认错,将所有过错揽下,连辩驳都没有一句。 这么知趣,朱大贵都不忍心判他的罪了,不过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不忍心,随即就是一系列罪责压下来,怎么重怎么判,又是给秋家银钱赔偿,又是当街赔罪,还把卫大富给下了狱。 毕竟出来巡游的知府大人在旁边看着的嘛,他必须得显得自己大公无私,为了百姓绞尽脑汁,呕心沥血…… 至于知府大人走了嘛,他看了一眼虔心认罪的卫大富,心道,怕是还得把人捞出来。 反转这种剧情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这么精彩的反转,连唱戏的都不敢这么编,围观的百姓看得瞠目结舌,今儿这一出,怕是未来好几天安北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顺带的,麦记酒肆的酒水也出名了。 至于后续发展,秋麦已经想出了好几个点子,临走时又和萧墨白商讨了一番,很不客气的从萧墨白手上租赁了一间很不错的铺子。 于是,当天安北县各茶座、酒楼里就有不少人绘声绘色的讲述起这一场谋杀案反转为诬陷的案子,其间不停的提及的是秋家麦记酒肆的酒水是何等的味美,顺带几次强调,在安北县城里,仅有萧家的醉仙楼限量出售,若是不想去醉仙楼,又想一品麦记的酒水,那就只能去五柳镇的麦记酒肆,或者等安北县城里的麦记酒肆开业。 惊天动地的谋杀案反转为诬告陷害案,这一故事成功的成为了‘麦记’酒肆在安北县打响名声的广告。 而且其推广费便宜,广告效果却是极佳。 不出两日的功夫,安北县上至名门望族,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了麦记酒肆的酒水乃是人间仙酿,让同行之人眼红的直接出阴招陷害。 虽然有人唏嘘这酒水价格太高,却也有更多的人想去醉仙楼一品佳酿,奈何醉仙楼里的酒水是限量供应,许多人根本排不上号,这也有人开始想法子托关系都想尝一尝,却也让‘麦记’的酒水名声越发的响亮。 一时之间,能喝到醉仙楼限量供应的酒水成为了安北县有钱人之间的炫耀,成为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于是,各路人马想尽办法去醉仙楼排号,又有人听说秋家要在安北县城新开一家酒肆,便时常让下人打听着,好第一时间能买到秋家的酒水。 顾,这几日,时不时有人徘徊在一家关门的商铺前,期待着商铺开门,据传,这就是麦记酒肆在安北县的铺子。 恍恍惚惚如梦游,一直到坐上了归家的马车,秋盛还是云里雾里。 当秋盛第五次偷偷打量着林涵之时,林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若是崇拜我,你可以说出来的。” 一句话,让秋麦和秋盛都愣了。 林大哥,原来你是这样的林大哥,看你以前都一脸正经,白衣出尘,仙气飘飘,像是天仙坐下的小仙童一般。 秋麦感觉自己的崇拜感蹦了。 搬家宴时,醉酒变身话痨的林大哥,公堂之上逼得对方哑口无言的林大哥,还有这会儿竟然有些小自恋的林大哥。 果然偶像的外表是最不可靠的。 从前她总是好奇,谪仙一般的林大哥怎么会和萧墨白是挚交好友,如今看来,倒是她没能看的明白。 秋盛的心理活动却没有秋麦那么丰富,他只是很认真很认真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自然是很崇拜林大哥的,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年岁比我长不了几岁,怎么考上讼师的?” 秋盛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 秋麦不禁想起在公堂之上时她心中的猜测,目光投向林涵。 第192章 赢得巧妙 林涵神秘的一眨眼,笑道:“哈哈,张知府说我是讼师,朱大贵自然也不会当真来查我,至于说怎么考上讼师这个问题,等我真正儿去考了才能解答。” 秋麦眨眼,她居然猜对了,目光看向秋盛,自家大哥的表情明显的裂了。 “怎……怎么会这样?”秋盛还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遍。 “你也知我年岁不够,考不了讼师,可那朱大贵不知道,只是因为他蠢,若是事后仔细想想,就算是想通了,却也因为我是张大人带来的,而无法查证了。” 林涵这一番解释,秋盛才恍然,连连对着林涵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原来是这样啊! 仅一帘之隔,专心赶车的秋虎自然也听的见马车里的对话,他忍不住的插嘴问道:“林公子,你来的匆忙,怎么还准备了麦记酒铺里所售的酒水?” 这个问题把秋盛也拉回了现实,他又道:“我被抓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若不是在牢里听了莫叔说起事情经过,也才推断是有人要陷害我们,却想不出是谁下的黑手,原本想着抵死不承认,拖延些时间,看能不能想到法子翻案,却没想到你们直接上了公堂,当场逼得县官都哑口无言,还把卫大富直接给揪出来了。” 秋盛灿烂的眸光看着林涵,嗯,以后林涵就是他的第二号崇拜对象了,至于第一号,自然是自家亮闪闪的大妹。 “这酒水啊,其实另有玄机。”林涵笑笑。 却听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只怕是以假乱真吧,只是没想到林公子还能请的动青州知府。” 是坐在秋虎身边的莫老幺的声音。 既然被猜到,林涵也不卖关子了,他笑出声道:“不错,那不过是从墨白家酒楼里临时装了些酒水过来充样子,秋家的酒水,若真是要辨别,怕也就只有秋麦妹子能认个完全。” 秋麦莞尔,林涵这一出,可都是在玩心机啊,酒水只是他为了诈那妇人的话,算不得是证供,这也就是为何他要先找上张知府来撑面子了,不管是讼师身份,还是酒水,有张知府震着,也没人再会去仔细查探了。 至于莫老幺的另外一个疑问,林涵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忽视了,当然,林涵为何能请的动青州知府这个问题,秋麦自然不会太过奇怪,顾大夫曾经好歹是御医之首,官场上自然有些门路,身为他的亲传弟子,林涵能走走这之间的门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只是顾大夫的身份不便透露,便也没给莫老幺解释,略过此事不提便罢。 “要说这件事儿最大的转折不是揪出祸首,让卫大富下狱,而是我没想到秋麦妹子真是蕙质兰心,竟然能巧妙地利用这一场官司,制造出奇的效果。”林涵突然说道。 “啊……”秋盛是没听懂,他看看秋麦,又看看林涵,这是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吗? “怕是不出几日,秋家的酒水在安北县会名声大振。”林涵又道。 秋麦莞尔,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她道:“这事儿也是有利有弊,酒水有销路了,自然有钱赚,可我们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销路打开了,却没有货。” “酒水酿制也不是急忙能赶出来的,更不能因为赶工影响了品质,所以啊,这次我们也只能空看着赚钱的机会偷偷溜走。”秋麦道。 赶时间就造假什么的可定不行,除非以后不想混了。 事在人为,可事情的发展也不是人能够绝对控制的,以至于此刻秋麦也不知道未来一段时间,麦记酒肆的酒水在安北县到底有多火爆。 林涵满不在乎的说道:“那便让那些人等着去,左右只要不缺了我这一口。” “那自然是管够!”秋麦和林涵相视一笑,两个通透之人的对话可急坏了旁观者。 秋盛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急忙追问:“大妹,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到底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自家的妹子不应该跟自己最亲的吗? 可为什么前有凌决,后有林涵,一个个的都这么碍眼。 秋盛有些郁闷! 好在秋麦及时给他解释了,“其实大哥你也知道啊,我给萧墨白支了个小招儿,让他寻些人去街头巷尾把今儿这场官司到处宣讲出去。” 秋盛不懂就问:“这事儿已经人尽皆知了,哪里还需要找人去传播啊?” 不过大妹做事儿向来有她的道理,她觉得需要,就一定是需要的。 “这事儿虽然是人尽皆知,可谁知道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儿,我们不过是往故事里加点儿料,让事情按照我们的引导去发展而已。” 小成本,大广告,嘿嘿! ………… 春光正好的时节,天清气爽,阳光明媚。 因为自己外孙女张春花寻了一门儿“好亲事儿”,陈慧芳正乐呵呵的在院子里铺了板凳挑选新布料子,准备裁做新衣呢。 料子是秋贵兰托人送来的,说是张春花的未婚夫婿送来的孝敬,足有七八匹呢,可喜坏了陈慧芳,连着两日摆在院子里挑挑选选的,还想着请了相邻的王家媳妇和宋家媳妇过来帮忙瞧瞧,哪个颜色更为喜庆。 “右眼跳了一下午,愣是没消停过。” 陈慧芳揉了揉眼睛,骂骂咧咧的怨了一句,又道,“这王家媳妇和宋家媳妇怎偏偏这个时候下地里去了。” 周菊也端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拨弄着这几匹新布料子,越看越是羡慕,忍不住的酸了一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呸,呸,呸,会不会说话呢你。”陈慧芳脸色一沉,连呸三声,一副周菊若是不改口,就立马要和她干架的趋势。 这会儿子,周菊正看中了这些料子,自然也不跟陈慧芳黑脸,还笑呵呵的赔不是道:“呵,是我不会说话,瞧瞧你外孙女婿送来的这一大堆料子,哪里是有灾,分明是有福,这是进财呢!” “那是……”得到这么一句回复,陈慧芳的心情瞬间转好。 第193章 前院一家子的盘算 陈慧芳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贵人,懒得和周菊计较。 想想进财,心里美滋滋的,顺手抓起一匹黑色的布料,嫌弃的扔开,又去扯另外一匹白色的料子。 “哎哟呀,这颜色多的挑花了眼,白色吧,不吉利,黑色的太死板,这暗青色又太老气了……”陈慧芳一脸得瑟,活像是自己寻了一门好亲事。 挑三拣四的评判了一番,牵展开手中的一块暗青色的料子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有些嫌弃的扔开,又瞧见了周菊手上的那匹料子。 “哎,你手上那水红色碎花的不错,瞧着喜庆,就用这块儿,你裁了给我做一件春衣。” 周菊抓着水红色布料的手一紧,往后缩了缩,应道:“这块儿我挑了给乔乔做……” 话没说完,瞧见陈慧芳脸色变了,连忙住口。 陈慧芳却已经破口骂开了:“你还要给那病秧子做衣服?呸,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些个月,汤汤水水花了不少银钱,病恹恹儿的,还想穿新衣裳,好好的布料都给她糟蹋了,还不如好好给我壮子做两身新衣裳。” 陈慧芳心中的宝贝儿,那就只有她的宝贝孙子秋壮。 周菊却是心疼秋乔的,抓着水红色布料不松手,又指了那些深色料子说道:“给壮子做衣裳自然是用那些个色儿的,这颜色就适合小姑娘,再说了,婆婆你一把年纪,穿这个颜色出门儿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能被那死丫头给糟蹋了,就算是留着给我壮子娶媳妇都行。”陈慧芳却是不肯退让的,伸手就去抢周菊手上的料子。 “卫家在咱们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到时候亲家公瞧见您穿着那一身不伦不类的颜色,不觉得丢脸,别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给黄了。” 周菊一边劝说,一边闪躲,她紧拽着水红色的料子不松手,料子没被陈慧芳抢了去,可她坐的小板凳却把陈慧芳绊了个正着。 “唉……哟……” 整个身子直愣愣的扑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响,吓得院外树枝上闹腾的乌鸦扑腾着翅膀呱呱叫。 周菊站在边上,愣了一下,赶忙把布料放在身后的板凳上,伸手去拉陈慧芳起来,嘴里说叨着:“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摔了的。” 摔了一个大马趴,陈慧芳气得七窍生烟,偏生周菊又出手拉她起来,把她还没骂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只能恶吼吼的对着树枝上的乌鸦出气。 “这该死的扁毛畜生,呱呱的闹了一下午,真让人心烦……”骂了一句,又恰好瞧着在院角玩泥巴的秋壮,赶忙吼道:“壮子,壮子……” 秋壮一个人玩的正起劲儿呢,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了啥事儿,听到陈慧芳喊,兴冲冲的跑过来,用沾了稀泥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黑黝黝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泥杠杠。 “奶奶,有好吃的吗?”对于秋壮来说,一天除了玩儿,自然是吃。 “我宝贝孙子知道自己擦鼻涕了呀,真棒,晚上奶奶给你煮鸡蛋啊,你先去把那些乌鸦全部撵走。”陈慧芳老怀欣慰的夸赞了秋壮一番,又指着院外树枝上蹦达正欢的乌鸦,给秋壮下达了任务。 得了夸奖,又听到有鸡蛋吃,秋壮立马高兴的抓了一把碎石头,朝着院门外跑去。 驱鸟这种小事儿,秋壮做的是得心应手,拉开院门,找准了位置,作势就要往树上扔石子,抬眼却正好瞧见老远路上驶过的马车。 “奶奶,有大马车呢。”秋壮眼睛一亮,也顾不得树上闹喳喳的乌鸦,赶忙回头对陈慧芳说道。 大马车?陈慧芳心中一盘算,“哟,不会是你姑姑他们回来了吧,这不是说好的明儿回来嘛,哎呀,自家闺女儿出息就是不一样,竟然还有大马车坐。” 陈慧芳喜上眉梢,满脸得意的拍掉自己身上的灰尘,又整了整衣衫,才疾步走到院门口。 探着脑袋四处张望,“在哪儿呢,是不是朝着咱们家院子过来的?” 她也是当奶奶的年纪了,眼神儿自然没秋壮好,眨巴着眼睛瞅了好几遍,也没瞧个清楚。 周菊也好奇的跟了过来,偏着脑袋瞅了半天,忍不住的冷笑:“瞧清楚了,人家直直的往东边去了,哪里往你这院儿拐了弯儿。” “要我说啊,就算是张春芳能嫁个好人家,他张大胆也没那坐上大马车的本事儿,连秋麦那死丫头都比不上。” 周菊嘲讽的声音刺进陈慧芳的耳朵里,原本心情甚好的陈慧芳一下子黑了脸,这会儿她也瞧见了,那马车分明越走越远,根本没朝着她家的方向过来。 “呸,你就酸儿吧,我家春花出息了,我家贵兰和大胆还不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啊,也就你那死丫头没本事,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你瞧着,明儿我加贵兰绝对是坐着大马车回来的。” 大马车出现在十里堡,村子里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多看几眼的兴致都没有了,正是农忙的时节呢,大家都忙着自家的活计,所以也没几家知道秋家这两天出了这么大个事儿。 “祖奶奶,让你担心了。”一下马车,秋盛看着迎出来的老祖奶奶秋楚氏,赶忙上前去,将老祖奶奶搀扶着。 从昨日晌午盼到今日黄昏,老祖奶奶一直守在家门口,总算是看着马车越来越近,爬上了东山坡。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祖奶奶拉着秋盛的手,焦急的面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 苗苗和果果也守在旁边,昨天夜里大姐不在家,却是林三婶陪着他们的。 “大哥,你回来了,大姐,是去私塾接你了吗?”苗苗走上前,亲热的拽着秋盛的衣袍。 果果则跑到秋麦跟前,拉着秋麦的手,轻轻的蹭了蹭,“大姐,昨天晚上我和苗苗可乖了,我们都是自己乖乖睡觉的,没有麻烦林三婶。” 两个小家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苗苗依然天真烂漫,果果却似乎有所觉察,表现得格外的沉静。 “苗苗和果果都好棒,大姐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奖励你们哦。” 第194章 第194 东山来客 秋家的事儿在十里堡传开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那还是因为陈慧芳闹上门,大骂秋麦兄妹坏了张春花的亲事,谁知却是吃了闭门羹,连东山都没上的去。 秋家兄妹俩根本不在家,陈慧芳找不着出气的地儿,便满村子的破口骂秋麦兄妹。 这一骂,流言自然在村子里散开,十里堡的村民们这才得知秋盛被抓入狱一事。 陈慧芳添油加醋、歪曲事实,把秋家兄妹说得那是罪大恶极。 谁知这事儿却早就在镇子上传开了,有村民去镇子上赶集,没一会儿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一清二楚。 这青州府英明神武的张知府巡游至安北县,火眼金睛识破卫大富的诡计,让卫大富在五柳镇麦记酒铺大门前当众道歉,还秋家一个清白。 至于秋麦兄妹俩。 秋盛回来的第二日,兄妹俩就去了顾大夫家中拜见了凌决的父亲,又一日,秋盛回了私塾念书。 而秋麦更是忙碌,五柳镇的麦记酒肆要重新开张,安北县里的麦记酒肆更要张罗着开业,如今是人手短缺,处处都要亲自把关,忙的脚不沾地。 再说安北县令朱大贵,卫大富虽然揽了所有过错,这事儿牵连不到安北县令头上,可林涵有意要弄他,还有张知府撑腰,本身也不是干净的,也就小事儿一桩了。 连县令都着了,顺带的,攀靠着安北县丞的卫大富也轻松解决。 眼看着到手的富贵没了,陈慧芳气得不行,四处闹腾,可就是寻不得正主。 而时间一长,陈慧芳发现,越是闹腾,却反而越是坏了张春花的名声,吓得陈慧芳赶紧闭嘴,不敢再提这事儿,也绝口不承认张春花的亲事儿了。 等秋麦把一切安排妥帖,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暮春,艳阳高照,李阿福抓着一个钉耙,坐在东山脚下打盹,暖阳照在身上,舒适极了。 李阿福是李阿桂的弟弟,李贵生的叔叔,如今秋家在东山上修了酒厂子,请了村子里不少人做帮工。 李阿福就是个负责看守大门的,每天拿着钉耙守在大门口,别让陈慧芳一类的闲散人员混了进去。 这个岗位还是陈慧芳来东山闹过之后新增设的,上岗差不多一个月,每天牛气的拿着一个钉耙守大门,却连多余的一只苍蝇都没瞧见。 李阿福不得不无聊的打瞌睡。 睡梦正香,涎水三尺。 突然听见啼嗒啼嗒的声音。 李阿福猛然睁开眼,就见几匹骏马慢跑而来。 骡子都鲜少能见到,别说马儿了,李阿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吧了一下眼睛,再睁大眼睛瞅。 四匹骏马,三个俊俏少年,还有一匹马上,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紧紧地抱着马脖子,双眼翻白,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活着的,嘴唇还再颤动呢。 李阿福仔细看了看,在心里确认。 等他看着最后一匹马上人走神的时候,前面的三匹马儿已经优哉游哉的进了他看守的大门。 “喂,喂……你们是什么人?” 李阿福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抓着钉耙就往三匹马儿屁股后面追。 “东山是私人地盘,不允许随意进入的。” 他急忙忙的追着,才见骑马的少年回过头来,那好看的模样啊,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该怎么形容呢! 反正就是太好看了。 李阿福呆呆的看着三个少年,张张嘴,却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这里可是秋麦那丫头修建的酒厂?”开口说话的少年一袭墨绿色锦袍,虽然说话还算客气,却透露出一股子潇洒不羁。 “是啊!”李阿福老实的点点头,他再没眼力见,也能知道,这些个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贵人。 “呵呵……”身着墨绿色锦袍的少年也只是笑笑,脚一击马腹,马儿继续往东山上前行。 李阿福抓着钉耙着急的在原地打转,这可怎么办呢? 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才见最后一匹马晃晃悠悠的走到他面前,趴在马脖子上的人已经抬起头了,那张脸虽然白的吓人,却还有那么一丝丝眼熟。 “顺子?”李阿福认出了趴在马背上丢掉了半条命的方顺,惊讶叫出声儿来。 “阿福叔啊,你快,快扶我一把,我再也不要骑马了,我的小命儿啊,都快交代出去了。” 马背上的不就是五柳镇杏林阁方掌柜那侄儿,后来跟了萧墨白做跟班的方顺么。 方顺年岁还小,这一两年经常出入十里堡,和村子里但凡和秋麦家有点儿往来的人都能数得上个脸熟。 李阿福听了方顺的话,连忙搭手,将方顺从马背上拖下来。 小年轻已经被马儿折腾的不行了,稳都稳不住,直接从马背上滚在了地上。 …… 宋安福把鲜酿的几款果酒送到秋家,给秋麦尝试口感,从秋家新院子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踏马而来的三个少年。 心里正想,怎么会有人骑了马上东山,李阿福竟然直接把人放进来了。 再仔细一看,那由远及近的身着墨绿色锦袍的少年有那么些眼熟。 “萧公子?”和萧墨白有过短暂的接触,印象深刻,可毕竟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宋安福还有些不敢认。 心有疑惑,却不迟疑,赶忙迎上去。 他知道萧墨白出身不凡,更是几个知道秋家酒厂实际内情的人之一,自然也知道,这位萧公子也算得上他们的东家。 宋安福领着萧墨白进秋家新院子的时候,秋麦正端着一个簸箕摆在晒台上,簸箕里装的是红彤彤的果子。 宋安福是叫不出名字,却已经尝过那味儿了,真是又辣又香,让人又爱又恨。 “麦丫头,萧公子来了,还带着两个少年公子呢。” 宋安福领着萧墨白几个人进门,顺口就叫了秋麦一声。 “萧公子,萧墨白?”秋麦知道萧墨白回来了,但自从县衙一别,也没再见。 之前一直忙绿着,有事儿也只靠方顺传递口信,如今她忙完,刚闲下来,这位少爷也上门来检查一下她的成果了。 “哟呵,你这弄的还有模有样的嘛,居然买了一片山头,还雇了个人抓着耙子守大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占山为王,当起了山大王呢。” 萧墨白阔步走进院子,左手揪着一朵艳丽的月季花,右手抓着一串青涩未熟的葡萄,活像个二傻子。 第195章 二傻萧墨白 左手一朵花,右手一串果,后面还领着两个帅小伙。 “不拿出点儿成绩,怎么能对得起你的银子呢,你也瞧瞧,我这儿可够得上你拿来招待贵客。” 习惯了萧墨白不着调,秋麦挡住正准备祸害她晒在簸箕里红辣椒的手,目光看向了随同萧墨白进来的二人。 被秋麦挡了手,萧墨白也不脑,甩了手上的青葡萄,一手扒在了玄衣少年的肩头。 “这是我的好兄弟年岐,一表人才,带过来给你开开眼界。” 少年身量和萧墨白相差不多,模样更为清秀,眼神却甚是沉稳,一眼便能看出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而且是那种教养良好的世家子。 模样自然是出挑的,不过秋麦心中暗想,若是大哥也是生在富贵人家,怕也不会比他差。 再多看看,她甚至觉得,这年岐和秋盛有那么两三分相似呢。 “怎么样,养眼吧,还有那边那个小子……”萧墨白得意的冲秋麦一挤眼,又挥手指了指门口站着的另外一个少年。 少年绝色,浅浅一笑,走上前冲秋麦一抱拳,打断了萧墨白的话,自报家门。 “秋麦姑娘好,小子年学有礼了。” 这自称小子的少年,不就是去年有过两面缘分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年家姑娘么。 天底下最富裕的年家。 那模样好看的过分,肆意潇洒,秋麦又怎么会忘记呢。 来的人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爷,怎么能不好好伺候呢。 秋麦让苗苗和果果领着萧墨白去坡上摘桑葚和刺泡,又叫了林三婶过来帮忙,张罗吃食。 萧墨白可是她的财神爷,得罪不起,年氏兄妹更是神级有钱人,自然不能怠慢了。 秋麦准备煮火锅,弄个麻辣清汤鸳鸯火锅,再加上几款小吃,应该是能打发了几位爷。 这边热气缭绕,红油滚滚,那边白烟缥缈,清汤鲜香。 熬好了汤锅,一碟碟新鲜的菜品端上桌。 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林三婶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正好送了货回来的秋虎瞧见了,也加入进来,给林三婶帮忙打下手。 东山地广,已经被秋麦合理利用起来了,新种的不少果树还没有长大,但是野果也不少。 苗苗和果果带着一行人进山,没一会儿,就热热闹闹的满载而归了。 只是那模样,却有些惨烈…… “萧墨白,你站住……”一身飘逸白袍的年家姑娘,身上一片一片乌紫色桑葚汁液晕染开,她一手抓着一根手指粗细的桑树枝条,追着萧墨白一路冲进院子。 萧墨白龇牙咧嘴的窜进院子,嘴唇上染了一圈颜色,看着像是中毒了一样。 他抱着一个竹篮子上窜下跳,和年家姑娘追逐个不停。 姗姗迟归的年岐一手牵着苗苗,一手牵着果果,三人缓缓走进院子,同样的满嘴乌紫,同样的笑容,那一副场景,倒是出奇的协调。 熟透了的桑葚味道好极了,可惜那紫色汁液却不好清洗,几人都是吃的满嘴乌紫,满目狼藉。 “大姐,我们回来咯……”苗苗兴奋的冲秋麦挥手,跑过去,把手心捏着的一小把刺泡塞进秋麦手里。 “给你吃,很甜的。” 果果也跑过来,小拳头攥的紧邦邦的,有紫色的汁液流出。 “大姐,我摘了桑果,也给你吃……”等果果兴高采烈的摊开手心,捏在手里的桑果已经变成了一团紫色的肉泥。 “怎么会这样?”小脸上兴奋的神色瞬间变成了失落,小嘴抿成一条线,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没关系,桑果熟透了,就容易坏,下次大姐陪你一起去摘,你再摘给大姐吃,好不好?” 小家伙眨巴了一下眼睛,思索了一下,随即绽开笑颜,甜甜的说了一句“好……” “还有我,我也要一起去给大姐摘桑果。”苗苗也不落后,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好了,你们两个小花猫猫,快去洗手,” 苗苗和果果蹦蹦跳跳的走了,只余下年岐站在屋檐下。 “秋麦姑娘,我可能需要梳洗一下。”举手投足依然沉稳,玄色衣袍衬的他皮肤更为白皙,脸上虽然沾染了桑葚汁水,却丝毫不失风度。 秋麦点头,“你跟我来。” 她领了年岐去厨房边上的洗漱区,回头见苗苗和果果两只小花猫已经胡乱的洗了手,往前院跑了。 这边,年家姑娘追着萧墨白,两人精神头十足,你追我赶,打打闹闹,就差没上房掀瓦了,连院子里的桂花树都没能幸免,被萧墨白掰断了一根枝丫。 而苗苗和果果正兴致勃勃的坐在屋檐下看好戏。 时不时还喊上一句:“小年哥哥加油!” “小白哥哥快跑,追上来了……” 两个小家伙是看好戏不嫌事儿大,秋麦一脸黑线的看着这两位大家子弟,这举手投足优雅的风范呢,怎么跟山野小子没了个区别。 “他们俩这是闹什么呢?” 秋麦走近,顺口问了一句。 “嘻嘻,小白哥哥抢了大年哥哥给小年哥哥摘的桑果……”苗苗解释了一句,还不忘顺便给年家姑娘加个油,“小年哥哥快点儿,马上就追上小白哥哥了。” “……”这,无忧无虑的孩子啊,也就是她家院子修得足够宽敞的。 秋麦无奈的笑笑,转身去看林三婶那边忙活的怎么样了。 等疯累了,这一场追逐,以年家姑娘成功将萧墨白制服告终。 萧墨白被年家姑娘扯乱了头发,抓花了衣裳,怀里抱着的那个篮子早就在疯闹过程中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至于里面装着的刺泡、桑果洒在院子里,被踩踏成了果肉干。 “哇,惹不起,惹不起,一个大男人,跟个疯婆子一样。”萧墨白一边收拾着自己一身狼狈,一边吐槽。 年家姑娘却随意的扯了扯衣袍,重拾光彩焕发的风姿,甩给萧墨白一句:“我乐意,你管得着?” 说完钻进餐厅,正好撞见秋麦端着一盘鲜切好的鱼片摆上桌。 没有萧墨白在旁,年家姑娘却是能够用她那绝美的外表达到视觉欺骗的效果的。 “秋妹子,这煮的什么,好香!” 年家姑娘见多识广,火锅自然是吃过,可麻辣火锅就不一定吃过了。 “火锅?这汤里红红的,却是有什么诀窍?” 第196章 归来 年家兄妹身份不同一般,可萧墨白没特地提起,秋麦就把他们当做朋友,不特殊对待。 叫了在厨房忙完的林三婶和虎子过来吃饭,满满一桌人,热热闹闹,氛围甚好。 “啊啊啊,这是个什么味儿……”看着辣汤色彩鲜亮,萧墨白很不客气的先让顺子给他舀了一碗汤,秋麦刚想友情提示,这东西慎喝,萧墨白已经干了一口。 结局就是,萧墨白直接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张嘴嗷嗷叫。 对于品味过麻辣火锅那味儿的秋家人,萧墨白这番表现,却不觉得奇怪了,都只挂着淡定的微笑。 女扮男装的年家姑娘瞧着萧墨白那番反应,也尝了一块红汤里煮的肉片,那鲜香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的惊疑一声:“咦,这味道……” “这就是你说的麻辣味?”年家姑娘面露惊喜,细细的品味万一片肉,才笑眯眯的询问秋麦。 “嗯哼!”秋麦应了一声,刚刚年家姑娘进来时,瞧见辣汤红红的,就好奇的询问过,不过这滋味任她如何描述,也要尝一尝才能品味其中美妙。 “香,这味儿是真香!” 年家姑娘赞了一句,已经很不客气的继续捞菜吃。 “莫非,这是番椒?”年岐尝了一下辣汤里煮好的食物的味道,想了一下,询问。 “对啊。”秋麦笑着点头。 萧墨白和年家姑娘都不认识这东西,可见食用辣椒还没在这里时代流传开来,可是年岐却认得这东西。 “番椒,那不是我从那你那拿的嘛……”萧墨白听到番椒这名字,抬手指着年岐,眼中带着些不可思议,转而又指着滚开的锅里,问秋麦:“你把它抱回来煮来吃了?” “可不就是……”秋麦笑笑。 萧墨白嘴角抽抽,喉咙被辣油汤呛得难受,吼了一句又赶忙躲到一边去咳嗽。 “曾经听闻出海的下人说起,海外有人喜食番椒,其味酷似茱萸,给我带了两盆回来,却不知该如何食用,便把它养作观赏,墨白见了很是喜欢,还抱了一盆回去,却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尝到番椒的味道。” 年岐感叹一番。 竟然是如此,那一段她快忘记的生活,那个她快忘记的世界,那时候,辣椒已经是常见的调味品,而在这里,怕是从这以后,辣椒才慢慢被人接受,进入百姓们的餐桌。 “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由来,我怎么突然觉得这味儿够爽的。”萧墨白连喝了三杯茶水,口中的辣味总算是消减了,连忙坐回桌上,抓着筷子捞锅里的菜吃。 “哇……这味道,越吃越爽快……”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词倒是能和萧墨白贴一块儿,他这豪气的动作,出手捞了一大碗菜堆在碗里,没有一点儿吃相的狼吞虎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牢里放出来的呢。”年家姑娘白了他一眼,刺了一句。 萧墨白竟然没空搭理,只顾着海吃! “看样子,我来的还真是巧。” 秋麦准备的菜品那自然是足够的,这边刚开席,萧墨白先搜刮了一波,秋麦新放了不少菜进锅,还没煮熟,却是有人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苗苗和果果都恍惚了,秋麦的眼眸自然的泛起光亮。 她站起身,看着门口的人,唇角荡开笑,轻声道:“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凌决哥哥……” 苗苗和果果这才反应过来,同时朝着门口的人扑去。 少年身量颇长,一年未见,却又长高了不少。 凌决顺着照射过来的阳光走进屋里,一路风尘被他唇边漾开的笑掩盖。 “正赶巧了,想必你也没吃饭,我给你添双碗筷去。”凌决身份尊贵,可他能住破草房,能住山洞,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桌子本来就是为了吃火锅特制的,做的很大,多凌决一个人,也不过是添张凳子,添副碗筷。 秋麦说着话,林三婶已经把碗筷拿了过来,她笑眯眯的看着凌决,还忍不住说道:“这一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我看倒是瘦了,赶紧多吃些。”凌决和桌子上的人挨着打招呼,老祖奶奶像是对待自己的曾孙子一样,拉着凌决过去坐。 苗苗和果果也都围在他身边,小脸上高兴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萧墨白刚好解决完一大碗存货,抬起头就正好瞧见凌决,他指着凌决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何人。 “麦丫头的远房表哥?” “萧公子……”凌决冲萧墨白一抱拳,转身对着年岐也抱拳招呼道:“年公子。” 凌决的出现,年岐的面上明显闪过一瞬间的诧异,但见凌决同他抱拳,便也回礼,“凌公子。” 这年岐竟然和凌决认识。 “啊……你,认识他?”萧墨白也愣了愣,“我还说给你介绍一下。” 萧墨白足够聒噪,却被年岐轻轻的嗯了一声掩盖过。 秋麦的目光扫过一席人,心中却瞬间明了,这兄妹二人知道凌决的身份,却并没有因为凌决的出现而表现得太过惊诧,显然他们知道凌决和秋家有往来。 可萧墨白却丝毫不知情,秋麦不得不多想,他们出现在十里堡到底是不是为游山玩水而来。 凌决也是个随性的人,和几人寒暄几句后,就坐下来吃饭。 去岁,凌决离开的时候,秋麦的辣椒还栽在盆里,他自然也没有吃过这麻辣火锅。 “红汤味辣,可能刚吃有些不适应,你先尝一点儿,看吃不吃得惯这个味道。”秋麦很自然的用捞菜的筷子替凌决烫了两片肉,放进碗里,还不忘了提醒一句。 “我说,你这偏心,我上桌的时候不见你提醒一下我,害我出这么大一个丑,还在旁边乐呵。” 瞧着秋麦提醒凌决,萧墨白可是不干了。 “谁叫你那么猴急,我能快的过你?” “那也没见你给我煮肉……” “那还不简单,来,看好了,我手上这碗肉,我专门给你一个人煮,可不能浪费了。”秋麦顺手就端起放在旁边的一碗切好的肉片,挑起一片片的放进滚开的锅里。 半肥瘦的猪肉,满满的一大碗,秋麦整碗煮进了汤锅里,等煮熟了,又挨着给萧墨白挑进碗里。 “不,不要了……” 第197章 虎子相亲 萧墨白眼看着自己碗里堆了半碗肉,才知道秋麦丝毫没开玩笑,连忙阻止。 可秋麦却不停手,继续挑肉。 一大碗半肥瘦的肉片,煮完了捞起来,分量比下锅之前也没少。 “够了……” “吃不完了……” 直到碗里堆不下了,萧墨白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碗肉,愁眉苦脸。 “这一碗就是你一个人的,必须吃完。” 秋麦却不放过他,取了一个干净的碗,直到把所有的肉片都挑起来,放到萧墨白的面前。 “好了,你慢慢享用吧……” 此刻,萧墨白已经生无可恋,还不忘挣扎的问一句,“可以装着带回去吗?” 秋麦挑眉,轻飘飘的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萧墨白直接闭嘴了,那表情惹得其他人忍不住的笑了。 这边说说笑笑,正是热闹,外面却传来一阵阵狗吠。 “是大宝他们在叫。” 声音由远及近,苗苗听到响动,就有些小兴奋的往外瞧。 “凌决回来时,大宝他们都没有叫。”林三婶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说道:“我出去瞧瞧。” 说着,走了出去。 “对啊,为什么狗不冲着他叫?”萧墨白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旺财最怂凌决的,只怕是躲在山里龇牙咧嘴,却不敢叫。”秋麦解释。 旺财虽然是一头狼,却和凌决有着死仇,还被凌决给压制得死死的,每次除了站得远远的龇牙咧嘴,也翻不出个浪来,“大宝他们都跟着旺财混,自然是不敢对凌决造次的。” “旺财那白眼狗,明明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居然还装作不认识,想要咬我,还好小爷我反应快。” 若不是萧墨白自曝,秋麦也是不知道萧墨白还被旺财他们追过。 “那是因为你长的蠢。”和美味正在大作战的年家姑娘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的怼了萧墨白一句。 几人正说着话,林三婶又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 “虎子,你幺婶过来了。” “幺婶来了呀,来,快坐,我去给你添双碗筷。”秋麦起身招呼人。 那妇人是秋望的幺儿媳妇,是秋虎的幺婶,自然秋麦兄妹也叫幺婶。 “不,不坐了,我呀就是过来找虎子的。”秋幺婶连忙摆手,让秋麦别去忙活。 老祖奶奶秋楚氏拉着秋幺婶的手,说道:“忙啥呢,快坐下,你也难得来一次。” “婶婆可别这么说,改日啊,我再来找你摆谈。”秋幺婶继续拒绝。 “幺婶,你找虎子哥可是有什么急事啊?” 秋麦问出这话,一直没动,坐在桌上装作不存在的秋虎却突然脸红了,连忙站起来,说道:“幺婶,我这就跟你走。” “你虎子哥不好意思,躲你这儿来了,我这带他去里正家呢……”秋幺婶话还没说完,秋虎连忙打断。 “幺婶,我们快些走吧,免得来不及了。”说完,竟然率先出了屋子。 “哎,哎……”秋幺婶追了两步,叫不住虎子,才回过头跟众人道别:“你们慢慢吃,我去追那小子去了。” 被秋麦一盘肉给撑住了的萧墨白趁着大家注意力分散,赶忙把碗中一半的肉全塞进了桌下垃圾篓里。 还不忘了感叹一句,打个马虎眼,“今儿可真是热闹,来来去去的。” “虎子哥这是怎么啦?”秋麦还真没注意到萧墨白这动作,她就发现了秋虎的异样。 “嘿……”林三婶却是知道些风声,笑呵呵的说道:“有人给你虎子哥保媒,叫你虎子哥去相看姑娘呢。” “啊。虎子哥是不是要娶新娘子了?”苗苗眼睛一亮,兴奋的问道。 “漂亮的新娘子。”果果也来劲儿了,亮晶晶的眸子里像是闪烁着小星星。 做了小动作,有些心虚的萧墨白继续问道:“相看姑娘,这是怎么个看法?” “可不就是那么看。”秋麦回了他一句,继续问林三婶道:“真的吗,是幺婶说的么,是哪家的姑娘啊?” “是啊,听说是里正大儿媳妇娘家的侄女,张氏是个能干人,想必她侄女也不差。” 秋麦可还清楚的记得,那一个快熬不下去的寒冬,秋盛到处去询问谁家还有余粮,张氏自家也都难过,却还想要分半斤米粮给他们。 “要有新嫂嫂了,我好想看看新嫂嫂长什么样儿。”苗苗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她跑到秋麦身边,扯了扯秋麦的衣裳。 “走,小丫头,我带你去看。”萧墨白找到了同伴,立马跑过去,拉着苗苗的小手。 “可以吗?”苗苗转过头,询问的看着秋麦。 “不可以的哦,你这样新嫂嫂会害羞的。”秋麦安抚了苗苗,将苗苗的小手从萧墨白那虎爪里拉出来,斜了萧墨白一眼,说道:“萧公子,你碗里的肉还堆成山的哦,可不能浪费。” 萧墨白很干脆的甩手道:“不吃了,哼……” 这分明是耍起赖皮来了,把萧墨白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的年家姑娘悄悄翻了个白眼,她道:“我也很好奇,大不了我们偷偷去看看嘛。” “对呀对呀,我们悄悄看,不让新嫂嫂知道。”苗苗刚刚还有点儿失落,随即又满怀期待的看向秋麦。 年家姑娘都开口了,秋麦又还继续说不行吗? 她还不是只能点点头。 “走,走,走……”萧墨白一下子高兴了,推推嚷嚷,叫着大家一起,又拽了苗苗和果果的小手,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桌席上,几个年轻的都起来了,朝着屋外走,屋里,老祖奶奶和林三婶无奈的笑笑。 “你们收着点儿,别把人家姑娘吓着了。”老祖奶奶叮嘱着,转眼间,一群人都没见了影儿。 “这些个孩子,说一出是一出,若真让张家姑娘瞧见这么大一帮子人,怕都给吓着了。” “嘿嘿,你也别担心了,这才是孩子的天性,麦丫头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也让她像个孩子一样玩一玩儿。”林三婶笑着劝老祖奶奶,又端了几个软和的菜式过来,说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吃。” 第198章 将要归去 春夜,偶尔能听见一声蛙叫,有幽幽稻香随风飘散。 一轮白月洒下洁白的光,秋麦坐在摇椅上,累瘫了。 “坡上风大,你也不注意点儿。”凌决搬了把椅子出来,摆在秋麦的摇椅边上,还顺便给秋麦带了一条薄被出来。 “唔,真的不想动了,那一群爷,一个比一个难伺候。”秋麦忍不住的吐槽一句。 凌决随意的回道:“你可以不理会他们的。” “别,萧墨白现在可是我的大金主,银子的来源,我的认真伺候,那年家兄妹又是这天地下最富有的年家子弟,我哪里敢得罪。” 秋麦挥挥手,继续瘫在椅子上。 凌决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夜晚,风有些凉,四周除了蛙鸣虫叫,再没有其它声音。 见凌决许久没吱声了,秋麦才偏过头看凌决,“你去看过你父亲了?” “嗯,”凌决闭着眼,却是在假寐,没有真的睡着。 一驿一马,十天时间,几乎不眠不休,从京里赶到了安北县。 交通不便,当初凌决回京的时候,一路坎坷,从春日一直到秋里,才抵京,可这一次,他却只花了十天时间,秋麦可以想象,这一路到底累倒了多少马匹,而最累的还是赶路那个人。 “早上便到了五柳镇,先去了顾大夫那儿,才过来的。” “那你还带着苗苗和果果疯闹了那么一阵子,精神头倒真是好。”秋麦忍不住的吐槽了一句。 凌决浅笑,“两个小家伙高兴,我也不想让他们早早的去睡觉,都没有陪过他们,第二天却又离开了。” “马上就要走吗?”秋麦抬头,借着夜色看过去,少年的面上掩饰不住的疲倦,唇角的笑意却比月光还要柔和。 “五柳镇已经不安全了,越早走越好,不过这之前,我还得解决一点儿小事儿。” 这话的意思,是要带着他父亲一起离开了吗? 才刚见面,却又要话离别了,秋麦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回去可习惯?” “倒也习惯,就是惦念远方的你们。” 凌决很直白的回答,“酒铺出事,我远在京中,却帮不上忙。” “我们也算是靠着你父亲,是他让林涵去帮我们处理的,林涵倒也迅速,大哥和莫叔不过被抓了一夜,第二日就翻案回家了。” 秋麦干肯定,却不是关系人脉,那件案子绝对没那么简单的解决,那安北县令朱大贵一看就不是好解决的,可惜凌决父亲的身份太惊人,随便派一个人就把事儿解决了。 说起林涵出手帮忙,凌决却没有搭话,转而问道:“那莫老幺,可有什么异样?” “嗯?”秋麦不解的抬头看他。 便听他慢慢说道:“最近安北县不平静,尤其是五柳镇,身份可疑的人不少,其中便有卫国乔装之人。” “莫叔,他有什么危险吗?”秋麦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莫老幺当做亲近可信任的人,听到凌决问其他,又提及卫国,担心的便是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我的人抓到一个,拷问出一些消息,那人像泥鳅一样滑头,他或许当作是无关紧要的掩饰,把这些话给交代了出来,却偏偏不知,我正好认识此人。” 是关于莫老幺和卫国的事情! 凌决的话说的不是很明显,秋麦却听懂了,她知道,详细内容凌决不方便对她讲,但是她也听出来了,莫老幺有事儿瞒着她,而且是与她有关的事儿。 其实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联呢,莫老幺算是她母亲的故人,可是她母亲早就抛下他们离开了。 寒冬,他能给他们送食物,酒厂,他全力在帮着他们,秋麦是完全信任莫老幺的,可如果自己全心信任的人,却不值得自己的信任,那该是多么心痛的一件事儿。 “需不需要我出手,帮你弄清楚?”看得出秋麦心中所想,凌决没有直接出手,而是询问过秋麦。 “你给我一天的时间,明日我会约了莫叔过来,我想先跟他谈谈。” “嗯,你别怕,无论发生了何事,有我。” 秋麦想要自己解决,凌决自然会尊重她的决定,只轻声做出了他的承诺,哪怕相隔再远,努力护他们兄妹平安,他还是能做得到的。 “此次离开匆忙,守在枣子坡的人都要撤走,我会再寻个可靠的人过来。” “别,我们兄妹几个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没有什么危险,而且我们兄妹几个都跟着你习武,连苗苗都能打完一整套棍法了,等她再大两岁,怕是连个成年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又能有谁能威胁到我们。” 秋麦连忙拒绝,这大材小用,还真用不着。 “不过,你可以让我们小小的占点儿便宜,把你的人脉分享那么一点儿,让我们遇上麻烦的时候能抱个大腿。” 凌决想了想,点头,认可了秋麦的话,秋麦和秋盛功夫学的不错,平日里虽忙,却都不忘了练习,寻常武夫想要加害他们,都难。 “既然我父亲让林涵出手帮你们,以后有事儿,你尽管找他便可。” “咦……”秋麦惊疑一声,当初凌决第一次出现在顾大夫的居所时,林涵和他显然是不相识的,可听凌决这口气,林涵还是个厉害的人咯。 秋麦还记得,搬家那日,林涵喝了点儿酒,脸就红的厉害,还话痨。 凌决却没有再解释。 …… 五柳镇的铺子已经找到了新的店掌柜,安北县城里的铺面也顺利开业了,莫老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家好好的洗了个澡,才上东山应了秋麦的邀约。 他随意的推开餐厅的门,秋麦已经在等着他了。 “苗苗和果果呢?”随口问了一句,目光落在桌上。 几个下酒菜,色香味齐全,桌上还摆着一坛好酒,却只有两副碗筷。 “莫叔,你坐吧,苗苗和果果都吃过了,跑后面玩去了。” 秋麦应了一句,抱着酒坛子给莫老幺倒了一碗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那你祖奶奶呢,咋也没见她?”只要是在十里堡的日子,都在秋家混吃混喝,莫老幺已经十分熟稔了。 秋麦却没有回答,端起酒碗,对着莫老幺说道:“莫叔,这碗酒我敬你,我们酒厂能够顺利建成,你功不可没。” “我也没啥别的用处,帮你做点儿事儿,还是行的。”莫老幺抬眼看秋麦,察出些异样,却没说什么,爽快的端起酒碗,和秋麦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第199章 卫国辛密 烈酒下肚,唇齿间,回味无穷,喉咙却觉得火辣辣的,这分明的几种感觉汇集,让莫老幺有些恍惚。 他觉察到异样,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他知道,秋麦既然叫了他回来吃饭,那就一定会说。 莫老幺将酒水饮尽,秋麦却没有动碗中的酒水,而是又给他倒了一碗,才端起酒碗,轻声说道:“我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让你可图谋的地方,所以选择相信你……” 话已至此,他若是还听不懂,那就是假的了。 莫老幺眸光闪了闪,低头看着被添满的酒碗,心里明镜儿似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端起酒碗,又是一口干了,才慢慢说道:“我,我的确有所隐瞒,却绝无所图。” 秋麦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一阵沉默,屋里分外安静,许久之后,才听到莫老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秋麦依然没有反应,她在等,她想知道,莫老幺到底瞒着她什么,此时此刻,她依然坚信,莫老幺对他们兄妹并无恶意。 “她在卫国,遇到了一些危险。” 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秋麦轻勾唇角,问道:“到底因为什么,能让她一个女人,陷入危险之中。” 连婉容,一个生下他们兄妹四个的女人,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女人。 大哥曾经说过,她亲眼看着连婉容上了马车,跟着跑摊贩的跑了,莫老幺却说另有隐情。 她们兄妹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抛弃在了十里堡,其实她并不太关心,因为他们在十里堡生活得很好,可是她却不想被蒙在鼓里。 “她是卫国的公主。”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带着强烈的杀伤力。 ‘哐当……’秋麦手中的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清香的酒水溅洒了一地。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也没承受住这一波。 卫国公主? 卫国皇帝的女儿? 是她理解的那样么,不是什么宫主,或者工主? “卫国泾帝的嫡公主……”从秋麦眼中看出来疑惑,莫老幺继续说道。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我是听过卫国皇帝的名号的,叫连渭。”秋麦脑袋飞速运转,却还是把这一番对话之中的问题揪了出来。 “泾帝是现任帝王连渭的兄长。” 竟然是这样的吗? 秋麦呆愣了一下,脑子里浆糊似地,她猜测过千万种,却绝对没想到这样的情况。 “我曾经说的那些都没有骗你们……”莫老幺说出口,就没再准备瞒着秋麦,继续说道。 “慕国292年吧,延帝初登大宝,朝中动荡,边界不稳,延帝将自己最疼爱的嫡妹乐阳长公主送去卫国和亲,嫁与卫国泾帝连泾。” “乐阳长公主贤惠聪颖,与泾帝琴瑟和鸣,先后诞下卫国皇长子翊,以及安平公主,便是你母亲。” “你母亲五岁那年,连渭夺权,暗害泾帝,皇太子下落不明,你外祖母将你母亲和传国玉玺送出宫,自刎于夺位的连渭面前。” “而我父亲,就是负责护送公主和传国玉玺的护卫队首领。” “我跟随父亲,一路护送公主从大岩城到慕国边境,护卫队从最初的百余人,到最后,只余下重伤在身的四五人。” “眼看已经到了慕国,却没有能力将公主护送到慕国京都,那时候,是年仅五岁的公主自己决定,不再回慕国,她将护卫队解散,和奶娘离开,再相见,便是她嫁给你父亲之后了。” 经年旧事,秋麦觉得自己在听故事,可这居然是与连婉容相关的故事。 “既然如此,那她又是为何回了卫国?”秋麦还是没忍住,打断了莫老幺的话。 双亲已故,还遭遇追杀,既然已经活成了一个普通人,却为何又回到了危险之中。 “前两年,有卫国旧臣找到了她,要她回卫国,最后以你们兄妹的安全威胁,她不得已妥协,并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照顾你们兄妹几个。” “卫国旧臣,那些人只怕也不怀好意吧?” “连渭上位二十年,却残暴专政,并不得民心,当年拥护泾帝的老臣虽然被打压了,却还是有一小部分在活动的,还有一些老狐狸,却是两面观望,只是想要争取到自己的权益。” “乱世之中的功绩……”秋麦嘀咕了一句,历史总是会有相似之处,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找到她的旧臣只怕也心怀不轨,她就这么放心的离开?” 这个问题,莫老幺恐怕也回答不了,可秋麦却忍不住的问了。 莫老幺停顿了一下,解释:“公主自认是有筹码在手,断定他们不敢动你们兄妹,而且动作太大,反而会引起连渭的怀疑,她只身回卫国和那些老狐狸周旋,却把我留在了十里堡。” “那你和她还有联系吗?”事情至此,她已经没有资格去论连婉容的对与错,此事已经不仅关乎他们兄妹,牵连卫国民众,甚至还与慕国有所关联。 “去年秋天,我便与公主失去了联系,我曾几次想要和大岩城的人取得联系,却都失败了,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却又不敢轻易离开这里。” “这么长时间了,那还真是危险了。”秋麦嘀咕了一句,这种狗血的夺位大战,好想跟她搭不上边,可这故事中的人,居然是她的母亲。 “那卫国失踪的那个皇太子呢,后来可有他的音信?” 莫老幺摇摇头,“不曾,这么多年,我和卫国其实是有联系的,却不曾听闻半点儿皇太子的消息。” “我们曾经猜测过,会不会在一开始,皇太子就被连渭给暗害了,可这么多年,搜寻公主和太子的人马从未间断过,大家心里又还抱着希望,若是皇太子遭遇不测,连渭不会再派人四处搜寻。” 秋麦挑眉,不否认莫老幺的猜测,转而问道:“你们在卫国还有很多人?” “我的意思是,和你们志同道合的人?”问完,又补充了一句。 “怕是不多了,一去二十年,渐渐的有些就失去了音信,也不知道是否还存在,或者投敌。” 莫老幺说得很含糊,详细的秋麦也不想听,毕竟这种辛密之事,她知道了起不了任何作用,还只会给自己增添一分危险。 “我们的人马越来越少,行动也越来越吃力,可这几个月,安北县却很不平静,我已经发现了几路人马活动了,只怕是卫国乱了,却不知公主如今怎样了。” “你去吧……你不是想要去卫国吗,你去帮她。” 秋麦很爽快的提议道。 莫老幺一愣,他明显犹豫了,“可是我的任务是守护你们。” 分明就是想去的。 看他那反应,秋麦就读懂了,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的功夫你也见过,你能护住我们,那我们自保也是没问题的。” “你也说了,你们的人越来越少,既然是用人之际,你能去帮上她一把,就去帮上她一把。” 第200章 岁月静好 “我就不亲自去拜别你父亲了,这些东西你带着,不值分文,却是我的心意。” 秋麦将一个青布包递给凌决,里面装的不过是一些小吃食。 时间很紧,凌决昨夜赶回顾大夫那儿,安排好一切,今日却又回了东山,和秋麦告别。 “嗯嗯,我父亲的意思也是如此,只怕你们已经被有心人注意上了,不去为好。” 身份悬殊太大,反而容易被别人利用,秋麦如果去送别,只会更让人注意。 他说完,又怕秋麦担心,补充道:“有顾大夫和林涵在五柳镇,就算有人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对你们下手。” 秋麦却没想那些,她犹豫要不要将连婉容之事说与凌决。 此事她也才听得莫老幺片面之词,若是真的,太过惊人,偏偏她拿不出一点儿证据。 而且连婉容即便是真的与慕国皇族有关联,她在慕国十数年,却并未向慕国皇族求助,而是选择只身回到卫国,与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周旋,显然是不想让慕国参与进来。 凌决身份特殊,她说了,便是将此事告知了慕国朝廷,她不知道慕国会怎么做,又会对连婉容有什么样的影响。 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等明朗了再说,而且此时凌决他们也还麻烦缠身,危险重重。 她不能替连婉容来做这个决定,更不想让凌决分心。 便将此事放下,问凌决,“顾大夫不会随你们回京吗?” 凌决摇头,解释,“我们这次,是跟随年家的商队回京的。” “年岐家的商队?”秋麦诧异。 “嗯,所以人越少,越是安全。”凌决道。 年家,卫国的第一富商家族,凌决后来说过,他去年回京之时,曾遭遇过追杀,一路凶险,最后得年家帮助,才能顺利回京,所以他认识年岐兄妹。 可一边是卫国的豪门大族,一边是慕国的皇长孙。 这些年,年家商业扩充很快,在慕国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年家会参与进这件事儿,是秋麦意料之外的。 不过,这之间的碰撞与关联,她知道很复杂,也不细问了。 毕竟一国太子的行踪,关乎性命安危,凌决能告诉她,已经是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了。 “此去,怕是很凶险,还望珍重。”秋麦能说的,也就是这么一句了。 凌决很认真的点点头,“莫老幺的事儿,你确定不需要我再查一查?” 临别,他总是有些不放心的,在他看来,莫老幺就是个安全隐患。 “不用了,我信他,他也跟我交代了一些事儿,等有机会再细说。” 这个机会,却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 至此,凌决便不再提及此事。 他的目光落在秋麦身上,小丫头倒是长高了不少,模样也大变样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这才两三年,却已经和最初的黄毛丫头完全不一样了。 “你看我做啥?”察觉的凌决的目光,秋麦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嘴角挂着饭粒呢。 “呵呵……”忍不住的荡开笑意,凌决问道:“我父亲说,想要收你为义女,你觉得怎么样?” “啊……”这一下子反差太大,秋麦有些接不住了。 “我知道,你不去送别,就是不想巴上来,你表面上表现得那么想要占便宜,实则却不肯多要一分一毫。” “哟嚯,把我夸的这么好,我觉得你就该送我万两白银,我拿来好好挥霍一把。”秋麦笑得舒朗。 这话说的,不过是图一时嘴爽,凌决却是很明白。 他笑笑反问:“我若真给你,你会要吗?” “……”开个玩笑而已,她自然是不会要的。 凌决又怎么会不懂她。 “在我的心目中,你们兄妹就是我的兄弟姐妹,不管是有我父亲这个名分,还是没有,你们都是我凌决的兄弟姐妹。” “你也别急着拒绝,这事儿也不是一时之间的,等我们回京,一切安定下来,到时候派人接你们进京来玩。” 拒不拒绝,秋麦也没想好,她没说,如果连婉容的身份属实,他们也还算是八竿子能够打的着的亲戚。 凌决的爷爷,也就是慕国现在在位的延帝不就是她的舅公,那她当初谎称凌决是她表哥还真没错。 她不好拒绝,却又不想答应。 既然凌决说不急,那就等以后再说吧,反正他们也早就把凌决当做一家人。 “哎,我也不想拒绝啊,我的兄长大人,我这随便从山里背个人回来,都能背出这么好的运气,我其实是在盘算,什么时候得多去山里转转,再背个人回来。” “不用。” “啊?” “即便你再去山里转转,也遇不到身份比我更高的人了,而且你背不走,我是秋盛背回来的。” 好吧,事实也是如此。 凌决匆匆的回来,又匆匆的离开了,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实则是有的。 莫老幺走了,顾大夫那里那个没有外人知道的病人走了,连带暗中守护病人的十个护卫也走了。 只是,这些都无人察觉。 更没有人知道,皇太子凌钦归朝的这一路凶险。 日子又回归平常,秋麦忙碌着打理酒厂,规划着把酒厂做强做大。 每日研究一下酿酒,钻研一些新品种,让麦记慢慢走出安北县,名声越做越大,银子赚的满盆满钵。 偶尔,她会接到一些神秘的信件,一边是莫老幺传回来的卫国的情况,一边是凌决时而递个信儿回来。 外面的风风雨雨看似与她并无关联,却又事事知晓。 风起云涌,天下乱了,不光是卫国,还有慕国。 他们兄妹能够在乱世之中收获一份安稳,已经是幸事。 慕国三百二十六年秋,接连发生了几件举国震荡的大事。 已昭告天下薨逝的太子凌钦竟然活着回京,带起的一系列波动,有人落马,有人升官,全国各地皆有牵连,十里堡平静依旧。 慕国南部寇国入侵,朝廷派兵镇压,战事一触即发。 对慕国虎视眈眈的卫国发生动乱,自顾不暇,慕国北部边界暂时稳定。 …… 忙绿不知时光匆匆,只觉岁月静好! 第201章 翻天覆地的变化 春去秋来又一年,时光匆匆不觉察。 冰雪融化,山泉水叮咚流淌,又是一年春回大地的好时节。 东山南面十里堡,北向清泉村。 从东山通往清泉村的大马路修通了,山上泉水汇集成溪流,沿着大马路一路蜿蜒,穿过清泉村。 秋麦在清泉村沿溪购置了大片土地,用来种植酿酒的粮食,又买了一座占地颇广的桑园。 说起买桑园,却还有那么个故事和巧合。 麦记准备推出一款新酒,名为落桑,这最关键点儿,便是桑。 打听到清泉村有一座空置多年的桑园,秋麦便准备去询问一下,看能不能让其主家割爱,卖给她。 去清泉村那一日,正好遇上萧墨白上门混吃混喝,这位少爷便也随着她一起去的清泉村。 敲上门的时候,萧墨白还不免感叹一下,这家人大手笔,专门建了个桑园,只因为家中小公子和小小姐喜食桑葚果。 又和那庄头交涉一番,萧墨白太过跳脱,秋麦又是个小姑娘,那庄头却是个眼拙的,看不出萧墨白身份贵重,两人被各种瞧不起。 等谈到最后,眼见计划无望,却意外发现,这座桑园的主家姓萧。 再数一数,那喜食桑葚果的小公子可不就是萧墨白么。 萧家家大业大,各地产业都有专门派人打理,萧墨白还真分不清楚。 等那庄头发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自觉老脸丢尽,赶忙赔罪,请了萧墨白的秋麦进庄子。 最后,秋麦以最优惠的价格从萧墨白手中得到了那座桑园。 数月之后,一款颇受文人雅士追捧的新酒落桑面世。 当然,这只是麦记数十种热销酒品之一。 秋麦熟谙各种新式营销手段,花了不少银钱做推广,又请了很多群众演员渲染效果,麦记的酒水很快就风靡慕国,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酒肆开了一家又一家,却远远够不上需求。 健硕的马儿拉着酒缸,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东山上最初规划的酒厂已经完成了修建,并且在开春时就再次动工开始扩建。 酒厂发展的速度太快,完全超出了秋麦的预计。 但好在她也是个经历过风雨的人,并没有被这点儿情势给吓着,忙而不慌乱。 果断的找萧墨白追加投资,扩建厂房,加大生产规模。 并且招贤纳士,各地奔波,让麦记做的风生水起。 东山进出运送物资的车辆已经从最初的老牛拉车变成了一个马队。 秋麦现在人手紧缺,配送这一块儿都是外包给年家的商队,但调度管理却是交给秋虎的。 别看小伙子年纪轻轻,做起事儿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去年夏天成了亲,又跟着秋麦去各地开了开眼界,如今做事更是稳妥。 “虎子,你们回来了啊?” 东山守门的汉子还是李阿福,他抱着个钉耙站在门口打盹,瞧着马车车队领头的秋虎,连忙打着招呼开门,放了运输酒水的马车队进去。 东山,早已大变了模样,成片的厂房错落有致,交错的花丛,正是花期,从远处看,这就像是一座被花朵环绕的城。 “阿福叔,你那钉耙真是舍不得放家里啊!”秋虎坐在马车上,笑呵呵的跟李阿福说着笑。 李阿福是个倔强的,从最开始来给秋麦守门,就每天抱着钉耙,任谁说,都不肯换掉。 秋麦也不介意,便任由李阿福抱着钉耙守门,可平日里厂里的人总还会忍不住的逗他一下。 “那可不行,这是我的宝贝。”每一次,李阿福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总是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过,秋虎又问道:“麦丫头今儿可有在家,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去瞧瞧她。” “在的,听说麦丫头又在酿制新酒,这几日倒是没见她出门。”李阿福虽然守在大门口,却总是能从进进出出的人口中得到不少小道消息。 秋虎笑着和李阿福道别,带着车队进山。 东山上,秋家宅院。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挎着小篮筐,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子。 “姐姐,你瞧我摘了新鲜的樱桃。”小丫头展颜一笑,圆圆的脸蛋上,显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 正在忙绿着的丫头有十一二岁了,穿着一身素兰色春衫,模样清淡,看着倒是比小丫头稳重,“回来的正好,洗一些给小姐们送过去吧。” 秋家富裕了,却依然守在十里堡的东山上。 这一房仆从是去年秋麦离家前买回来的,她要外出,没办法照顾家里人,又不好日日让林三婶在家里来,就寻思着买了一房仆人。 凌决的父亲凌钦回京,激起的那千层浪,有多少人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这一房仆人,就是主家被抄家,从京里发卖过来的,一家老老小小,从前都不在重要岗位上,人不少,却并没有多突出,又不愿意分开,故而让无数人摇头。 有谁愿意买下这老的老,小的小,没特别的本事,干活使不上力,吃饭却那么多张嘴的一家子,那不是白白浪费银钱么。 而秋麦就当了这冤大头,一家四代七口人,老妈子的年岁快比得上秋楚氏了,却还算精神,厨房里的活都能张罗的下来。 儿子和媳妇正值壮年,许多人都想从人伢子那儿直接把他俩买走,可四个孩子,大的才十一岁,最小的却只有四岁,又是三个姑娘,只一个九岁的小子。 秋麦却一眼相中了他们。 这其中的缘由嘛。 其一,自家正巧也是几个孩子,而那一家子虽然有老有小,可几个孩子年龄和他们都还相当,小孩子没定性,反而好教。 再有,秋麦是个标准的颜控,总要挑几个顺眼的吧,牙婆领出来的那些个人,不是麻花脸就是苦瓜脸,只这一家人,虽然破落,却也整整齐齐。 甚者,秋家现在主要经营酒厂,厂子里都有工人,是不缺劳动力的。买这一房仆人,也是因为秋麦要远行,家中需要有人照顾着,这一家子瞧着都是本分人,也好拿捏。 大丫头双云,只比秋麦大了月份,处事稳重,又做的一手好绣活,二丫头双坠,性子单纯活泼,却很是机灵,三丫头双喜年纪小,整日跟在苗苗身后,胆子跟苗苗一般大,调皮捣蛋倒是一把好手。 至于那个小子双福,秋麦则让他去了秋盛的身边,跟着做个书童子,能学个字,还能跑跑腿。 …… 双坠来敲门的时候,秋麦正在写大字。 今春,又花了不少心思研究新品,如今麦记的发展有些超速,她也必须转得更快,才能更得上发展。 昨儿新开坛的酒水得到了一致好评,又送去给顾大夫和萧墨白品尝过,今儿得到的都是极好的反馈,如今已经装了小样,托萧墨白带给一些有名望的人评估。 秋家从商时间太短,根基浅,好在有萧墨白这个实力强大的合作伙伴。 秋麦并不想坐井观天,把新开发的酒水拿出去给懂酒之人品评,不仅能从不同人口中得知新酒的反响,又能做一波宣传。 等拿到反馈回来的结果,秋麦可以适当斟酌后,批量生产,最好能赶在重阳节前上市,也能应了重阳、中秋两个节日的景,蹭个热度。 秋麦的字大有长进。 毕竟有来自现代文化的功底,这些年文武都没落下,虽说算不得才情出众,却也还算过得去。 落下最后一笔,秋麦抬头就瞧见双坠手中端着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樱桃。 自家树上种的,东山坡上地势高,光照足,樱桃果子看着颜色红润晶莹,唇齿生津。 “又是春日瓜果成熟的时节了,新一年的果酒也该着手准备了。”秋麦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又吩咐双坠道:“苗苗和果果在苏先生那儿,你去看看他们课讲完了吗,给他们也送上一些过去吧。” 苗苗很是喜食这一类酸酸甜甜的吃食。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苗苗和果果都七岁了,秋麦也快到十二了,秋盛如今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郎。 去岁果果原本是要去县里书院启蒙的,但秋麦觉得他年岁太小,离家太远,不放心,如今他们的酒厂生意正红火,却缺乏人手,家里也丢不开,不可能搬去县里陪着他,所幸就准备请个西席,恰巧就遇上了苏先生。 苏先生是个女子,才学却不输男子,年轻时遇上些不顺遂的事儿,如今借住在娘家,经人介绍,才请了过来,教导苗苗和果果。 “虎子哥?”秋麦出门,就正好遇上进院子的秋虎,招呼道:“你回来了。” “可不是嘛,这一次跑的远,出门时樱桃花才见花苞,这回来时,果子都能吃了。”秋虎念叨着,顺手抓了院中石桌上双坠摆好的樱桃丢进嘴里。 半眯着眼,却没觉得酸,又抓了几颗丢嘴里,忍不住赞一句,“真甜。” 秋麦笑笑,秋虎是个勤快人,这两年走的地方多了,眼界越发的开阔,却一如既往的踏实。 “可让你偷不得懒,过两日你还得去青州府的新店看看,再顺道去一趟潼川州。”接连的工作安排,秋麦都有些愧疚了,想了想补充道:“萧墨白去京里了,他把方顺留了下来,你这次出去了回来,就把事情先交给顺子,让他帮你打理着,你回来好好陪陪嫂子,昨儿我去看过嫂子,肚子大了总归不方便,你多陪陪她,守着孩子出生。” 秋虎是去年刚入夏时成的亲,如今他媳妇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肚子大了,秋虎每次回来,都挺依依不舍的,但总有忙不完的事儿。 秋虎爽快的应了。 两日后,秋虎重新整车出发,秋麦装了不少东西,有一些吃食是给秋虎准备的,更多的却是托秋虎带给秋盛的。 秋盛今年正好十五岁,经历了几年文化的熏陶,那黑蛮的小子已经长成了健壮的少年郎。 不似文弱书生那么单薄清秀,却也朗逸板正,这几年读书的同时,也没忘了练武。 他入学不过三载有余,却能说动他的先生,亲自给他作保,取得了参加童试的资格。 二月顺利过了县试,如今正在青州府准备府试。 秋盛去了青州府,秋麦自然是不放心他,早早的就在青州府置了一座两进的院子,他身边不仅跟着双福这个小厮,还让双福他爹刘石去了青州府帮着打理事务。 这一次,又趁着秋虎去青州府,准备了各种吃食,带给秋盛。 “嘿,盛小子这次若是考过了府试和院试,那不就是秀才了吗。”想起秋盛,秋虎来了兴致。 十五岁下场参加童试只算是稀疏平常,可秋盛三年前才正式启蒙,不过三载,却也敢下场试手,只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艺高人胆大。 “大哥心性单纯,入门时间虽短,却也是刻苦认真的。” 秋麦自然是只当秋盛是去积累一下经验,她可从没想过自家大哥能取得多高的成绩。 秋麦的反应很平淡,秋虎却兴致高昂,仿佛秋盛已经中了秀才,兴致勃勃的念叨。 “秀才,嘿嘿,秀才老爷可是有机会进入府学读书,还能参加乡试。” 第202章 张春花离家出走 生意走上了正轨,每日里却还有忙不完的事情,原料要仔细把关,新品要亲自研发,营销的事儿也要亲自操心。 又是一天忙碌,秋麦回来的时候,苗苗就跑了出来,小家伙七岁了,模样还是那么灵动可人,行为举止却要得体不少。 “大姐……”苗苗走到秋麦身前,认真的福了一礼,才笑嘻嘻的过来拉着秋麦的手。 秋麦满意的点了一下苗苗的小额头,小丫头模样出挑,平日里那份野性收敛起来,看着倒是有几分闺阁姑娘的端庄。 可秋麦是清楚,苗苗的本性是不会被这些规矩给束死的,而且她也并不想把苗苗培养成那种娇滴滴的女子。 “苏先生这么早就放你出来玩儿了,今天的课业做完了吗?” 苗苗正好在换乳牙,裂开嘴笑,唇间透风,就听到她奶声奶气的回声:“苏先生要我读的书我都会读了,大字也写好了,果果还在练字,我觉得闷,就出来玩来了。” “小丫头,你是个坐不住的,若是无聊,就带着双喜下山去找秀儿玩。” 双喜是秋家买的那一房仆人里最小的女孩儿,年纪比苗苗还要小,今年才五岁,模样生的讨喜,天天跟在苗苗身后调皮捣蛋。 秀儿则是宋童龄叔父家的幺女儿,宋秀儿今年六岁,长得秀气,说话也斯文,到不像是个乡下丫头。 她和苗苗性格南辕北辙,从前没什么往来,就去年宋童龄带着宋秀儿来秋家玩,两个小丫头却玩到一块儿去了。 若是往常,秋麦让她去找秀儿玩,她肯定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就下山了,今儿却只是摇摇头。 “我不去找秀儿,我去陪老祖奶奶,今天张顺子和她娘来过,老祖奶奶好像不高兴了。” 张顺子她娘,不就是陈慧芳那个嫁给屠户的女儿秋贵兰么。 自从他们兄妹分家出来单过,后来又把老祖奶奶从秋家前院接过来,两家就没什么往来。再之后搬到东山,山脚有人守门,秋家长辈又警告过陈慧芳一家子不许找秋麦兄妹闹,否则赶出十里堡,两家便彻底没了往来。 逢年过节秋麦几个孩子不会上门,他们自然也不会来看望秋楚氏。 虽然同是秋家人,血脉至亲,却断了往来,同在十里堡,也只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可这几年过去了,秋贵兰怎么会突然上门。 要说秋贵兰这个孙女良心发现,来看望自己的奶奶,秋麦是肯定不信的。 “苗苗乖,你先去玩,大姐去看看老祖奶奶。”秋麦轻轻的拍了拍苗苗的手,让小丫头自己去玩,转身走向了老祖奶奶住的屋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秋家前院那一家子还都是老祖奶奶的亲人,秋麦自然是不会阻止老祖奶奶和他们往来,让老祖奶奶为难。 这几年,那些人自己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却也没有再上门闹腾,相对的自然也没有来看过老祖奶奶。 东山上的新房子修得宽敞又明亮,屋子里再也不似从前那样昏暗冲刺着药水的味道。 有顾大夫开的调养方子,林涵偶尔还会上门给老祖奶奶把脉,老祖奶奶的身体比前些年健朗许多。 秋麦进屋的时候,老祖奶奶就躺着休息的榻上,双眼红润,隐隐含着泪花,分明是哭过。 “麦丫头来了呀。” 秋楚氏前些年眼睛失明,耳力很好,尽管秋麦轻手轻脚的开门,她还是立马听到了声响。 她抬头,就看到了迎着光走进来的曾孙女。 “祖奶奶。”秋麦带着一抹浅笑,走到秋楚氏的身边,将欲要坐起身的秋楚氏扶着坐起身来。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秋麦轻声的问。 秋楚氏摇摇头,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她调节着自己的状态,显然不想让秋麦担心。 可秋麦根本不如外表这样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这些年当家自立,酿酒经商,许多人怕是都忽略了她的年纪。 她没让苗苗跟着,也就是想来问问老祖奶奶,秋贵兰到底为何上门。 “祖奶奶,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她看到老祖奶奶伤心难过,心里同样会难过的。 “你这丫头,就知道瞒不过你,没有为难,我只是想到春花那丫头。” 秋楚氏说着,话语有些哽咽,她也不瞒着秋麦,断断续续将今日之事说了出来。 “春花那丫头,性子也真是拗,一个姑娘家跑出去,万一有个好歹,可改怎么办啊……” 秋麦是从苗苗口中得知秋贵兰带着张顺子来过,却不知又和张春花有什么关系,从老祖奶奶断断续续的诉说中,才得知一件让她震惊的事儿。 张春花独自一人逃婚离家出走了。 秋贵兰今日带着张顺子上门,还提了一包从镇上铺子里买的甜糕,这显然是给苗苗和果果的,可惜,连双坠和双喜都不爱吃这样的甜糕。 她上门来,先是询问秋麦的,得知秋麦不在家,才拉着秋楚氏一通哭诉。 先说自己这几年日子如何难过,如何苦难,后又说起张春花来。 前些年,先给张春花定了镇上卫员外家那纨绔子,谁知卫家使坏暗害麦记和秋盛,明面上只是一场官司的事儿,可现在,五柳镇哪里还有个什么卫家,卫员外也不过是存在于百姓的谈资中,卫家的那些生意也都被人接手。 这门亲事自然是不成了,卫家还没倒之前,还上门来闹过,张春花一个小姑娘,名声却被毁了,再说亲也难,上门的媒人也有,说的却是些鳏夫。 秋贵兰原本打的算盘是想借着张春花的亲事大出风头,谁知风头出了,亲事却没有了,秋贵兰整日看张春花不顺眼,不是责怪就是打骂,最后逼着张春花嫁给一个年约五旬的老翁为继,张春花不愿,才离家出走。 这事儿却是去年的旧事儿了,张家把事情瞒了下来,十里堡离得远,秋家前院也只有陈慧芳知道此事儿,连周菊和秋老三都不知道,所以秋麦也没听过这事儿。 事情过去大半年了,今儿秋贵兰突然上门对老祖奶奶说起这事儿,怕也只是想要以此博得老祖奶奶同情。 只是他们谋的是什么,秋麦暂且猜不到。 几年不见露面,秋楚氏自然也知道秋贵兰对她的孝心能有几分,她心里难过的也是为张春花,担心着她的安危。 第203章 秋乔现状 “春花这丫头啊,也不知道随了谁,就这么跑了出去,没了音讯,前几日还听你林三婶说,现在外面到处乱的很,在打仗呢。” 张春花一张圆圆脸,一双杏眸明亮亮的,笑起来就像是春日里灿烂的花朵。 如此明媚的一个姑娘,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却被逼得离家出走。 秋麦也不知道张春花是拥有多大的勇气,或者是被逼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走到这一步,但此刻,她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替她着急。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在这个男强女弱的社会,想要不遇到危险出去闯荡一番,怕是太难了。 去年秋日,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连她是否平安都不知道。 “祖奶奶,你也别着急了,春花姐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她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我一会儿就去找方顺,让他联系了咱们送酒的车队,让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打听打听,咱们把春花姐找回来。” 秋麦轻声的安抚着老祖奶奶。 心里却明白,天下之大,又去何处寻。 …… 不说秋麦和秋楚氏何等担心张春花。 秋家前院,秋贵兰和张顺子一无所获的回来,陈慧芳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成,赶忙问道:“怎么回事儿,没成?” 秋贵兰摇摇头,精神恹恹的说道:“没遇上人。” 遇不上人,自然是不成的。 陈慧芳了然,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说道:“下次再找机会,她又溜不走的,最好是找个人多的时候,想赖都赖不掉。” 秋贵兰点头,又有些犹豫:“娘,听说麦丫头现在生意做的顺溜的很,认识很多贵人,咱们这样做,真的成吗?” “有什么不成的,等那时候,管她认识什么贵人,那都是咱们顺子的人脉了。”陈慧芳想想都觉得乐呵,脸上都快能笑出一朵花儿来了。 秋贵兰心里却依然忐忑,说真的,今天去东山都把她吓得够呛,所幸问了,麦丫头没在,她才敢松了一口气。 张顺子也没弄明白,他娘和姥姥在合计个什么事儿,他也没上心,从进院门就东张西望的,想找秋壮一块儿玩儿。 他年纪比秋壮大,自幼却是被秋壮给欺负着的,可他娘说,秋壮是他的亲亲的表弟,比叔伯家的堂兄弟还要亲,所以他还是喜欢找秋壮玩的。 等瞅到院墙上趴着的秋壮时,眼睛瞬间亮了,抓了秋贵兰的手,就道:“娘,我要去找壮子玩。” 秋贵兰心里想着事儿,懒的搭理张顺子,挥了两下手,打发道:“去吧去吧……” 话音才落,张顺子已经顺着院门,溜到了院墙外。 秋壮十岁了,又长高了一大截,陈慧芳宝贝他,把他养得跟牛犊子一样壮实。 张顺子则不一样,他自幼体弱,瘦怏怏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张顺子溜到秋壮跟前,秋壮迎面甩来一个拳头,照着张顺子面门就打上去,打的他脸一歪,牙齿差点儿都掉了。 “哇……”两个人才一个照面,张顺子已经扯开嗓子嚎嚎大哭了。 “顺子,怎么啦?”秋贵兰还正发愁呢,听到张顺子的哭声,赶忙往院外跑。 “你个弱鸡。”秋壮鄙视的冲张顺子倒竖大拇指。 秋贵兰冲出来,正好看到秋壮张牙舞爪,吐舌头鄙视的神情。 那边张顺子靠在墙上哭得撕心裂肺,秋贵兰心疼坏了。 “壮子,你怎么又欺负你哥哥。”她拉开嗓子就冲秋壮吼去,顺手捡起门口的枯树枝,想要教训秋壮。 秋壮却是个不怕的,他自小欺负张顺子习惯了,反正也没人会把他怎么样。 “嘁嘁嘁,是他太没用了,不经揍。”秋壮眼疾手快,在秋贵兰树枝打中之前,已经蹦跳着躲开。 嬉笑着,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却也不忘了嚎叫:“是张顺子自己没用,你打我做啥,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儿,你老不羞……” 陈慧芳最疼秋壮,可张顺子也是她的宝贝啊,眼见秋壮没有吃亏,就在门口招呼道:“贵兰,别追了,那小子皮的很,待会儿我让他给顺子道歉。” 这话,自然只是说说而已,可恰巧被背着背篓从地里回来的周菊听见了。 从宋五婶家竹林穿过来,就听到院子这边闹哄哄的,周菊肩头还扛着锄头呢,瞧着被秋贵兰追得上蹿下跳的秋壮,又听到陈慧芳在旁看热闹,却没拉着秋贵兰。 抓着锄头,一锄头朝着秋贵兰扔过去。 “哪来的野狗到处乱咬人,连我儿子的都欺负。”周菊头一甩,撒泼的朝着秋贵兰扑过去,对准秋贵兰就是一通抓扯。 “唉唉唉……怎么打起来了。”陈慧芳眼见不妙,跑过去拉架。 周菊一边和秋贵兰抓扯,嘴里骂道,“整日里说疼孙子,就这么个疼法,这才出门干活这么一会儿,这就串通起外头的人欺负起小孩子来了。” “你这张烂嘴,胡说个什么呢。”本来是来拉架的陈慧芳一把抓了周菊,质问着。 周菊一边应付陈慧芳,一边对口秋贵兰。“我说什么你心里没个数,你要护着秋贵兰,你让秋贵兰把你接了去,别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 秋贵兰乐了,“呸,老三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恶婆娘,从前听着还当是别人冤枉你,我看你真是” 三个女人打起来了,二对一,周菊还不落下风。 院外动静不小,邻近的王婶、宋五婶都跑过来拉架,最后三个女人打架变成了五个女人打架。 张顺子靠在墙上,哭两声,又偷看一下打闹的大人,哭两声,又偷看一下打闹的大人。 秋壮所幸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热闹,一会儿吼一声‘奶奶用力……’,一会儿又喊一声‘娘使劲点儿……’。 只有秋乔,坐在窗口,抱着一面铜镜,愣愣的盯着镜中人。 花样年华的年纪,一张白皙的脸蛋上,额角有一道恐怖的伤疤。 “会好的,会好的,我绝不会重复上辈子的命运……” 那一年从东山上那一摔,她在床上躺了一年多,身体好了,脸色却留下了一道疤,从那之后,她便每日盯着铜镜,期盼着脸色那道疤能够好。 她已经十四岁了,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却没有媒婆登门,陈慧芳整日都在念叨,要把她嫁给村口李拐子家的儿子。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躺在病榻上等死的日子,她就不停的摇头,只有等脸上的伤口好了,陈慧芳才不会那么轻易把她嫁掉。 她双目凝滞的望着铜镜,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吵闹,仿佛下一刻,额头的伤,就会痊愈。 第204章 张顺子失手 天气渐暖,秋虎总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了方顺,方顺这些年跟在萧墨白身边,历练的不错,又有他那个当掌柜的叔叔教导,接下秋虎的事情,还算是能应付的过来。 自从自荐跑到秋麦这里当车夫之后,秋虎就没真正的歇息过几日,这总算是有了空闲,才能回去好好陪陪媳妇。 不到一个月,秋虎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堂叔公秋望可高兴了。 孩子的三朝酒,秋家也是舍得的,学着秋麦他们搬家那次,找的镇子上醉仙楼的大厨,席面在十里堡来说,也是极为体面的了。 秋麦给小家伙准备了礼物,搀扶着老祖奶奶去吃席。 苗苗和果果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他们今年七岁,比秋麦来到这个地方的年龄也小不了多少,早已经把村子跑熟了,在村子里自然也有自己的玩伴。 老祖奶奶被秋虎的奶奶牵走了,秋麦去看过秋虎的儿子,是个黑黝黝的胖小子,看着很壮实,可爱。 今儿人多,从屋里出来,却遇上了里正的大儿媳妇。 秋虎媳妇和里正的大儿媳妇是亲戚。 “麦丫头,你瞧见你奶奶了吗?”里正大儿媳妇拉着秋麦,问了一句。 奶奶,好陌生的一个词,她有奶奶吗? 瞧见秋麦没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就是你那继奶奶,陈慧芳,我瞧着他们那一大家子都过来了,连秋贵兰都带着崽子过来了,跟你说一声。” 秋望是秋麦的堂叔公,自然也是秋壮的堂叔公,秋家前院虽然不与她往来了,可村子里其它亲戚却还是有来往的,他们过来,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婶儿可是有什么事儿?”为何里正的大儿媳妇却还单独来跟她说一声。 听见秋麦问,里正的大儿媳妇犹豫了一下,拉了秋麦一把,两人转身旁边就是养牲畜的圈舍,倒也没有旁人。 “你仔细着点儿,那一家子人不讲理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仔细他们算计你。” 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秋麦更是奇怪了,她看着里正的大儿媳妇,问道:“婶子话都说了,不若说明白吧。” 里正的大儿媳妇面上有些犹豫,左右看看,瞧着没人注意到他们,她凑近秋麦耳畔,小声说道。 “唉……我也不知道他们打了什么算盘,只先前不小心听到你那继奶奶和你姑在嘀咕着,说是让张顺子去掀你的裙摆。” 这么恶心的事情,秋家前院那一家子还真做的出来。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他们怎么……你怎么……”里正的大儿媳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秋麦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拉着里正大儿媳妇的手,说道:“我晓得了,多谢婶子提醒,我不会吃亏的。” 秋麦就知道,秋贵兰不可能是真心来看望老祖奶奶,原来是惦记着算计她,结果扑了个空,才跑去找老祖奶奶哭诉一通。 陈慧芳什么都贪,这下子是连她这个人都想贪,休想。 秋麦心知那张顺子没本事能拿她怎么样,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还是寻了一处人多的地方待着,守株待兔,她倒是想要瞧瞧,那一家子要做什么。 三朝酒办的热闹,大半个十里堡的人都来了,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婶子奶奶们,秋麦和一群妇人说着话,闲来无聊还东张西望一下。 恰巧就遇上往这边看过来的陈慧芳,心里还想,没瞧见秋贵兰和张顺子。 却没一会儿,陈慧芳不见踪影了,秋贵兰却牵着张顺子走了过来。 秋麦倒是有一两年没看到张顺子了,长高了些,瘦的跟猴一样,却没有猴的精明。 他死拽着秋贵兰的手,一副怯怯的模样。 秋贵兰扯开张顺子的手,把他推出去,张顺子一眼就瞧见了人群里的秋麦。 她虽然衣着简单,却那么显眼,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一样。 目光对上,张顺子吓得又跑回去,一把抓住了秋贵兰的手,撒娇的摇着头。 秋麦微勾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余光中,看见张顺子又被秋贵兰推了出来。 这一次,秋贵兰用力过猛,张顺子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地上。 他哆哆嗦嗦的朝着秋麦走过来。 秋麦尽量让自己看着像是不知情,和边上几家婶子聊着天。 她突然一个转身,吓得张顺子却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本就体弱的他痛得龇牙咧嘴,抱着膝盖一个不稳,竟然摔扒在了秋麦面前。 “哎呀,这是谁家的娃子,怎么啦?”有不认识张顺子的媳妇子惊呼,也有人想要上前去拉他的。 张顺子自知自己脸丢大了,咬咬牙,伸手朝着秋麦的裙子一抓,使劲往上一掀。 刚刚还趴在地上的张顺子只感觉肋部吃痛,然后就是几个翻滚,撞到了旁边桌腿上。 再看秋麦,她衣裙完整,丝毫不受影响的站在原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自然也没有人看见她出腿提了张顺子。 “顺子……”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秋贵兰眼见张顺子失手,还跟圆球一样滚了出去,惊呼一声。 张顺子先是被吓惨了,这又痛惨了,一开口就委屈的哭出声来了。 “娘,她躲了,我没掀到她的裙子。” 快到开席的时间了,来的都是秋家沾亲带故的,围观的人不少,有人听到了张顺子的话,嚷了出来。 “我还当你是不小心摔了,原来你摔到麦丫头面前,是想要掀她的裙子。”有年轻的媳妇子反应快,一下子就听懂了张顺子的话。 秋贵兰脸一黑,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掀什么裙子,你看麦丫头站在那里好好的。” “我明明抓到她的裙子的,哎哟,娘,我好痛……”张顺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秋麦却从小就练武,她那一脚根本没留情面,只怕肋骨都踢断了。 张顺子痛得嗷嗷叫。 “这么大人了,还是小孩子不懂事,贵兰,你怎么教的孩子,还好麦丫头今儿没事,你这不是要毁了她嘛。”有辈分高的开始说教秋贵兰。 “哪里有的事儿,没有这么回事儿。”秋贵兰张口辩解,可张顺子话都喊出来了,这会儿,都在指责秋贵兰和张顺子。 只不知道是谁搭了一句腔:“还不赶紧把娃带回去,瞧着这样子,摔得不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秋贵兰带着张顺子灰溜溜的走了,从头到尾陈慧芳都没有再露面。 这是秋虎儿子的三朝酒,是喜事儿,秋麦不想在今日大闹,踢了张顺子一脚,也不过是一点儿教训。 听到院子外面的动静,刚刚在屋里看孩子的里正家大儿媳妇赶忙跑过来,拉了秋麦问道:“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你没事儿吧?” 秋麦摇摇手,“没事儿,让婶子担心了,只是那张顺子摔了一跤,没能靠近。” “那就好,这事儿,等我回去我就跟我公爹说一声。” 午时正,秋虎点燃了炮竹,桌席已经摆好,客人也都落座,待炮火燃尽,大家便拿筷开席。 十里堡是穷地方,偏远还常年受卫国侵略,年年都有饿死冻死的人。 这两年十里堡的日子却突然好转了,卫国在打仗,那些兵匪反而没空来抢劫,秋家建了酒厂,招了不少壮劳力帮工,不仅管饭,还发工钱,这让村子里有手有脚有力气的人多了不少收入。 村子里的日子慢慢好转了,可醉仙楼的席面啊,还是稀罕的,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热热闹闹,宾客尽欢。 席宴还没完,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个小子纵马飞奔而来。 这两年的十里堡,看见有人骑马,已经不稀罕了。 但见那人一路过来,嘴里还嚷叫着:“过了,过了,大公子府试过了。” 这不是秋麦买的那一房仆人里的那个小子双福嘛,村子里谁人不认识啊。 双福才学会骑马,平日里可不敢这么奔跑,这次是激动坏了,骑着马就一路飞奔,到东山,又被守门的李阿福拦下,说秋麦一家子都到秋虎这边来吃酒来了。 他这才转道秋虎家。 他这走了一路,吼了一路,秋盛过了府试的消息一下子在十里堡传开了,几年时光,秋家的地位在十里堡已经不可同往日而语,有不少人眼红,感叹啊。 “那黑小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调皮捣蛋,居然还有能考中秀才的一天。” 有人听了,立马纠正:“这还没中秀才呢,里正韩老爷子考了一辈子的院试,也都没考上秀才,就是个童生。” 边上的人一把拉住说话的人,竖了个中指说道:“嘘,你敢说里正的闲话,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那人却满不在乎:“你呀,怕个啥,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了,韩老爷子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话说,苏秀才的儿子也是这次参加考试的,听说县试和府试都是头名呢,嘿嘿,等八月县试过了,咱们村是不是一下子要出两个秀才,两个秀才啊!” “哎,你舅舅的表叔的侄孙的女儿不是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嘛,听说模样生的很好,有没有想法啊?” “咦,这还不错,我回去让我家的去说和说和,说不定我还能有个秀才老爷的亲戚……” “你别急,你别急,我三舅的堂兄的女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看她比较不错,我也让我媳妇儿回去说合说合。” 话题已经偏的不知道歪向了何方。 …… 秋盛过了府试,这是大喜事儿,可惜秋盛不能回来,两月后还要参加院试。 秋麦要丢下家里和酒厂去一趟青州府也是难事,所幸决定撇开秋盛,他们自己在家庆祝。 自家一家子,又邀了秋虎、林三叔、林三婶,还有宋安福他们几个在酒厂里管事儿的。 双云她奶奶在从前的主家是灶上的,会做不少讲究的菜色,现在年纪大了,自己忙活不出来两桌席,却还有双云她娘帮忙,倒是不用秋麦操心了。 如往常一样早起带着苗苗和果果练功,然后把苗苗和果果送到苏先生那里去上课,自己则去酒厂里转转。 只今日,来上工的人好像少了些,秋麦想寻了宋安福或者林三叔问问,也没有瞧见人。 等午间吃饭时,也就只有秋虎踩着点来了。 “嘿,宋大伯平日里对吃饭最热忱了,今儿却迟到了。”秋麦看向秋虎的身后,竟然没有人。 再看秋虎脸色也不是很好,又问道:“可是小娃娃不好带,闹腾了?” 古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不过乡下地方,人口简单,却是讲究的要少一点儿,有些顾家的男人也会帮着媳妇照顾儿子。 秋虎自然是那贴心的好男人。 “没有,娃子小,整日吃饱了就睡,只有饿了才会嗷嗷哭。” “那我看你脸色也不怎么好。”秋麦奇怪的嘀咕,又偏头看了眼外面,“苗苗和果果都快下课过来了,怎么宋大伯和林三叔他们都没过来。” 秋麦只是小声的嘀咕,秋虎却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瞧老祖奶奶没有过来,仆人也都在厨房忙着,饭厅只他们两人,秋虎说道:“我还是跟你说了吧,这事儿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秋麦的心里一突,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她静静的看着秋虎,等待他的下文。 “他们今儿都不会过来了,本来他们是叫我来编个理由骗你的,可这事儿,怎么瞒得住你,宋大伯去林三叔那儿了……” 等秋虎慢慢把事情说完,秋麦有些恍惚。 她不是没想过这事儿,而是不知道该往好的方向想,还是怎么…… 县里传来了讣告秋满贵和林茂山都在失踪名单之中,战死能够留下个尸骨的,那是战亡,朝廷发抚恤粮的,尸骨无存的,那才是失踪。 “里正是说让大家别告诉你们几个孩子的,可我和我爷爷都觉得,你是个有主见的人,应该告诉你。” “村子里战亡的人不少,家家户户都挂白了。” “林三婶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她就那么一个儿子,眼睛红肿肿的,林三叔也责怪自己,为何要摔了腿,让儿子顶替自己去当兵。” “……” 秋麦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送走秋虎的。 秋满贵,也就是他们兄妹的爹大概是战死了。 秋麦搂着苗苗和果果,她没有瞒着两个小家伙,但这事儿还不能让老祖奶奶知道,老祖奶奶年纪大了,这事情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更何况这事儿还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没有尸骨,总还有那么点儿希望。 第205章 秋麦的定亲对象 秋家的热闹真是看不完,先有人羡慕秋盛过了府试,念叨着十里堡怕是要出一个秀才老爷了,这没多久,大家记忆力一直勇猛的秋满贵却是战死了,不,战死的名单里还没有他的,他是失踪,连抚恤粮都不会发的。 有人忧愁,自然也有人欢喜, 陈慧芳自那日张顺子被踢断了肋骨,被张屠夫接走之后,整日闷闷不乐。 咋一听到秋满贵的消息,真是高兴的仰天大笑,直呼老天爷开眼了。 邻里王家媳妇揣着一把瓜子,边走边东张西望着,正巧听见了陈慧芳的笑声,忍不住的停了脚步,靠在秋家前院门口问。 “秋婶,什么子事儿这么高兴呢?” 秋家前院一家子都在,陈慧芳抓着个扫把在扫地,听到周菊说起秋满贵的事儿,高兴的地也不扫了。 听见王家媳妇过来搭腔,便也应道:“自然是有让人高兴的事儿。” 陈慧芳甩了扫把,走到王家媳妇跟前,顺手去抓王家媳妇手上的瓜子。 王家媳妇巧妙的躲了陈慧芳的手,却收不住好奇心,又追问道:“说说呗,可是有啥高兴的事儿?” “去去,别把我刚扫的地弄脏了。”没占到便宜,陈慧芳没趣的推了王家媳妇两把,准备走开,却被王家媳妇一把给拉住了。 “秋婶,我听说,麦丫头他们家出大事儿了。”王家媳妇拉着陈慧芳,小声的问道。 陈慧芳瞥了王家媳妇一眼,“他们家出事儿,关我啥事儿。” “嘿嘿,村子里都在传,盛小子要中秀才了,那以后就是秀才老爷了。” 那傻不拉几的小子,居然能中秀才,陈慧芳不高兴的摆了脸色,“村子里都在传,村子里咋啥都说,你还听说啥了?” 陈慧芳语气有些凶,可王家媳妇却不在意,而是笑呵呵的说道:“我还听说,张顺子在虎子娃儿三朝酒上准备欺负麦丫头呢。” “屁,哪里听来的。” “这不村子里都在说嘛,说是你惦记着秋盛要变成秀才老爷了,张顺子是被你给教唆的。” “呸,我会惦记着麦丫头,她也不看看她是谁,一个黄毛丫头……” “人家麦丫头现在可不一样了,进进出出坐的都是高头大马车,村子里谁家不惦记着麦丫头啊,我这不是没那本事嘛。” 这是所有的心思都被猜了个透,陈慧芳犟着脸急忙反驳:“谁惦记我是管不着,反正我不惦记,再说老大早就把麦丫头许了人了,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那人长了个啥模样,指不定缺胳膊断腿,还不如我家顺子呢。” “啥,奶奶,麦丫头已经许了人的。”旁边自顾着玩儿的秋壮不知道怎么就听了一句,也不知道听懂了没,跑过来搭腔。 “去去,你去玩你的。” 听见有八卦,王家媳妇眼睛晶亮,瓜子也舍得拿出来了,凑到陈慧芳跟前问道:“秋婶,你说的是真儿的啊?” “谁知道呢,秋老大是这么说过一嘴,说是要给麦丫头定一门亲事,那时候麦丫头才出生呢。” 陈慧芳伸手抓了王家媳妇递来的瓜子,才磕了一颗,突然转过弯儿来,“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去去,我妨碍我扫地。”她把瓜子往兜里一揣,抓着扫把王家媳妇赶了出去,嘭的关上了门。 这边秋壮像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得意的跑到秋乔的房间。 “喂……” 秋壮对着还在照镜子的秋乔大声一吼,笑道:“哈哈,你不知道吧,麦丫头要嫁人了。” “你说什么?”秋乔一时没反应过来,尖声反问。 “我说,麦丫头要嫁人了?” “怎么可能,她才不到十二岁。”秋乔虽然不出门,却也还没傻掉,麦丫头的动向,秋壮时不时会告诉她,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才不骗人,是奶奶说的……” …… 秋满贵虽然是个便宜爹,可好歹是兄妹四个人的爹,她曾经想过,有一天他回来,他们该怎么相处,却从来没想过,他再也回不来了。 上面传下来的讣告,秋麦亲自去青州府找了知府大人,讣告传到安北县已经有些时间了,而且在这个通讯闭塞的时代,很多东西会有失误,秋麦又托萧墨白查名单真伪。 等忙完这一切,秋麦无语了。 她发现村子里又流出了不少流言,事关她秋麦的,说法不一,但总结就是,她不知道和谁谁谁,是定过亲的。 村子里是这么传的。 秋老大在秋麦幼时就给秋麦定了亲,这有人说秋麦许的是个有钱人家,也有人说秋麦的未来夫婿是个断胳膊断腿儿的残废,更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亲眼见着秋麦未来夫婿喝的烂醉夜宿赌坊。 秋麦才是无语,她就这么被自家那便宜爹给卖了,还不知道卖给了谁家? 这事儿,秋麦问过老祖奶奶。 “那年你才出生,我是听老大说过一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定下了,也不知道定的谁家。” 老祖奶奶给出的回答,却是让秋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十几年前的事儿,如今秋满贵大概是不在了,秋家人也不知道这个可能存在的便宜小子是谁,也许,这个人也不会再出现的。 秋麦这么抱着侥幸心理,任由村子里的流言越传越烈。 等故事都转了几道弯,完全变了味儿,里正韩老爷子却登门了。 原来,和秋麦有婚约的竟然是苏秀才家的苏锦,当年这事儿,秋满贵是跟韩老爷子提过一嘴,等村子里流言四起的时候,苏秀才怕于女孩子名誉有损,才将此事主动告诉了里正。 院试在即,秋盛和苏锦都在青州府温书等待着院试。 十六岁的苏锦,县试和府试都是榜首,院试也是十拿九稳之事儿,他可以说是村子里最出众的少年了。 村子里的人都道这是一门好亲事,说起此事儿,人人都道一句,郎才女貌。 双福回过十里堡,听了这消息,急急忙忙又回了青州府,等他把这事儿说给正在备考的秋盛听后,秋盛的脸色一黑,招呼了刘石备了一桌酒水,把苏锦叫道家里来,灌得烂醉如泥。 大醉一场后,秋盛却莫名接受了这个妹夫,还特地给秋麦写了一封信。 她的定亲对象,苏锦? 秋麦对此无感,只是她如今外表虽然十二岁,却也活了三十几年了,实在是老牛吃嫩草,她好像不适合找夫婿,要不,找个年纪大的,好像除了死老婆的鳏夫,也肯定都是些各种毛病的。 若是找个少年老成的呢? 算了,这事儿还早着呢,而且现在她已经有个未婚夫婿。 萧墨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听说了秋麦的亲事儿,还特地跑到十里堡来看八卦,顺带还把林涵给带了过来。 “我说,这苏锦除了长得白净儿了点儿,有啥好的,论容貌,他可比不上我林涵兄弟,论本事,他连我都比不上。” 两个抢眼的公子,模样出众,仪表堂堂,那绝对是人见人夸的,要说苏锦,也还真是输了一截的。 秋麦却只是扔给了萧墨白一堆白眼:“你说你一个天南地北到处跑的大忙人,怎么这会儿子就这么闲呢,闲得跟村子里的妇人一样。” 萧墨白是说不通秋麦,但是又挑不出苏锦的刺儿来,就是觉得苏锦配不上秋麦。他趁着给京里带东西的时候,顺便给凌决带了信儿。 第206章 归来的人 盛夏,知了叫的心烦,苗苗早就带着双喜偷偷溜出去玩儿了,也难为果果却还能耐下性子写字。 窗外,秋麦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也寻了一张纸,铺开来练习写字。 鸽子飞到秋麦的窗前,咕咕的叫着。 这不是她和凌决通讯的那只鸽子,这是莫老幺的鸽子,从卫国飞回来的。 卫国乱了! 看完信,秋麦却是欢喜不已。 莫老幺的信中带来了几个重要消息,其一,连婉容平安,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了小部分的优势。 其二,莫老幺居然有张春花的消息,他信中提及,张春花在卫国,只没有细说,但至少秋麦知道她是平安的,这个消息也能让为张春花忧心的老祖奶奶放心一些。 至于第三个消息,秋麦才更是欢喜,那个该是她舅舅的人,也就是卫国太子连翊居然还活着,而且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活在卫国人眼皮子底下。 他的事迹,不说每一个卫国人,连秋麦这个慕国乡野之人也都知道。 半月后,秋家迎来了贵客,这是一对模样极为出众的兄妹。 纵马而来,一路风尘仆仆。 守门的李阿福还能认出马背上风姿卓绝的男子,可当他看到与之同行的女子时,却是看呆了。 仿若天仙一般的女子,穿着干练的衣袍,同男子一起骑着马儿,肆意潇洒。 这样出彩一双兄妹出现在面前,秋麦竟然有一种老母亲满怀欣慰的感觉。 “年公子,年姑娘。”秋麦欢喜的迎客。 那仿若天仙的女子翻身下马,嘴角带笑的瞧着秋麦,“小表妹,我们要回赶卫国,顺路过来看看你,怎的还被你叫了一声姑娘,你这是不准备认我这个表姐?” 秋麦一愣,咧嘴笑开,原来他们也都知道了。 缘分妙不可言啊! 当年路上的一段巧遇,对于女扮男装的年家姑娘,秋麦羡慕过她的高贵,羡慕过她的潇洒,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们居然是表姐妹。 半个月前莫老幺就传讯回来,说起卫国皇太子连翊,就是卫国第一商户大族年氏家族的当家人年羽。 他的传说,秋麦是早早就听过的,建酒厂时去买石料,自然也见识过了。 安北县的石家村,穷山窝子变成了金窝子,那时的年羽,还是少年时。 秋麦笑着将两人迎进屋里,“自然不会,表哥、表姐远道而来,我欢喜不已。” “我就说,你果然是知道的,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和一般的小姑娘不一样,姑母将你教的真好。”年雪儿欢快的拉着秋麦的手,秋麦这两年长高不少,两个小姐妹站在一块儿,花儿一样的年华,花儿一样的容貌,笑得像花儿一样。 年岐和年雪儿兄妹来的匆忙,秋麦将兄妹两迎进屋里,就让人去叫了苗苗和果果过来,又吩咐了双云她娘去准备饭食。 “别准备了,我们待不了多久,卫国之事,你多少也知道,我父亲已经先一步赶回大岩城,眼下卫国大乱,姑姑已经先一步陷入了纷争,我们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年岐却拒绝了,他说得在理,秋麦也是理解的。 年岐和年雪儿踏马而来,又纵马离去。 “我可真是惦记着你的麻辣火锅。”临别,年雪儿还恋恋不忘的拉着秋麦的手,她可真是太喜欢这个小表妹了。 “那便等下一次,我一定备上香喷喷的麻辣火锅,管够。”秋麦知道,此一别,再相聚却又不知何时,只那时,必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秋麦带着苗苗和果果送别。 “大年哥哥,小年姐姐,你们要早点儿来家里吃麻辣火锅哦!” 两个小家伙虽然不知道,远去的是他们的表兄表姐,却是真心的亲近两人。 …… 卫国乱,慕国同样乱,每一天都会有大变化。 …… 又哭了一夜的秋乔终于走出了房门,她的目光和高空上的日头一般毒辣。 …… “双喜回来了。”双坠风风火火的从院子外跑进来,身后还跟这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姑娘……二姑娘她……二姑娘她被坏人抓走了……被一个骑着大马的坏人抓走了。”双喜揉着眼睛抽抽搭搭的哭泣着,等说完,直接放声嚎啕大哭起来了。 秋麦还没说话,双坠已经急慌慌的叫出声了,“什么,谁,谁把二姑娘抓走了。”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是一个骑着大马的坏人。”双喜今年只有六岁,平日里跟在苗苗身后,多是陪伴她的。 “双坠,你带双喜去洗把脸,别哭了,这事儿不能让老祖奶奶知道。”秋麦吩咐了双坠一句,又道:“我去找苗苗,你让你奶奶去陪着老祖奶奶,等双云和你娘回来,让她们先在屋里等消息。” 本来只以为是两个小丫头出去玩,忘了回家吃饭的时间,双坠和双云还有他们娘都出去寻,却没想苗苗居然被人带走了。 对方骑着马,那必定是有备而来,双云他们凭着两条腿乱跑出去,自然也是找不到人的。 马厩里养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个头不算高大,却很是精壮,是凌决去年秋日送给秋麦的生辰礼物。 秋麦抓起练武用惯的长棍,拉了马儿出来,翻身上马,素日里穿惯了简便的裤子,骑马时却是不用再去换装。 …… “小山哥,这快到了吧?” 重重的车轴发出咯吱的声响,不知道里面装了何物。 马车前室坐着两个年岁相差不多的青年,看着大约二十出头,两人都是身着精练的短打,一人眉眼灵活嘴角带笑,另一人稳重不少,却也眸带光亮。 那眉眼灵活的青年东张西望,好奇的打量着沿途的风景。 另外一个较为稳重的青年便是被眉眼灵活的青年称作小山哥的人,他偏头望着马车下平坦宽阔的马路出神,好似没有听到问话。 “这路竟然是比青州过来时的路还要宽敞,也平坦了不少,却不知这十里堡是个什么地方,能出了你和老大这么两个人物。” 眉眼灵活的青年走一路望一路,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老大在我们那儿,那可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我也只是个小虾米。”被称作小山哥的青年终于应了他一句,又道:“我出去的那一年,这路可没这么好,十里堡穷乡僻壤,常常有人在青黄不接时吃不上饭饿死。” “我们那里也一样,每年到秋收的时候就怕发水,一淹就什么都没了,年年都饿死人。”眉眼灵活的青年语气低沉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天空。 “阿平,想家了吧!”小山拍了拍眉眼灵活的青年的肩头,目光同样看向前方。 近了,他想念多年的家乡就在眼前了。 “想,不过我还要跟着你和老大建功立业,等我功成名就再归去,我父母会为我骄傲的。”阿平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灿烂而自信的笑。 马车负重前行,一路慢慢悠悠的,等待的人却还是没有追上来。 阿平往身后探头,“咱们马车走的够慢了,这都半天了,老大该是追上来了呀。” 从安北县到五柳镇,又往十里堡方向前行,他们驾的是马车,载了重货,还有两个青年,速度不快,若是骑马,很快是能追上的。 阿平正奇怪呢,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嘿,你一说起,这不就来了嘛……”小山推了一下阿平,说道。 这年头,马儿是多么珍贵稀少的东西啊,能听见马蹄,必定是老大追上来了。 阿平又探头往后看,却发觉不对,“不是老大,这马蹄声是从前方传来的。” 小山愣了一下,笑了,“看来是我离开的太久了,还能在这条道上遇上骑马的,想我在十里堡活了十几年,可是连马粪都没见过。” 阿平也笑,“还别说,这马儿跑起来很带劲,是匹好马。” 两人这边说着,就见一匹棕色大马飞驰而来,骑马的人身着蓝布衣袍,身材高大,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他一手捏鞭绳,另一手上捏着缰绳,还抱着个小姑娘。 相向行驶,相遇也不过一瞬间,等大马与马车错开,跑出一段距离,阿平才推了一把小山,说道:“小山哥,我瞧着,那马儿上用的马鞍和马蹄铁像是卫国军队的。” 小山是没发现这一点的,他知道阿平的观察力好,夸赞道:“好小子,眼神够好的,这地儿邻近卫国,倒是有可能撞上卫国人,只是卫国的将士跑到我十里堡来作何?” 十里堡不过一个穷乡村子,怕也只是路过,小山虽有疑惑,却也没多想。 又小半个时辰后,身后方传来了马蹄声响,阿平探着脑袋往后看,等看到由远及近骑马而来的男人,才高兴的挥了挥手,大喊道:“老大……” 男人三十些许,身材高大,模样斯文,留了短须,看着倒有些像个文人。 马儿走到马车近前停下,男人翻身下马,小山和阿平这才看到马上还有个小女孩。 “咦,这小丫头不是先前那人抱着的那个吗?”阿平眼神好,观察仔细,一眼就认出来。 “你们也遇上了那个卫国人?”男人将马背上的小女孩抱下来,放进马车,顺口问阿平和小山。 “还真是卫国人啊,他从十里堡的方向过来的,阿平认出了那马匹的马鞍和马蹄,我还当只是巧合。”小山回答了男人的话。 “是卫国人错不了,我把他绑了,让人关起来了,这小丫头我们先带着,是从十里堡过来的,等到了去韩老爷子那儿问问,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被个卫国人劫了去。” “我们十里堡的,不能吧?”小山惊讶的看看昏睡过去的小丫头,六七岁的年纪,生得白白净净的,像是个大家小姐。 小山摇摇头,不敢相信,“大哥,怕是弄错了吧,你瞧瞧这姑娘的穿着打扮,咱十里堡哪怕是里正家的姑娘,也没这派头啊。” “是十里堡的错不了,我骑马路过,这丫头朝我呼救,被那卫国人敲晕的。” “嘿嘿,这丫头的模样真的很好,粉雕玉琢的,比京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漂亮。”阿平掀了马车帘子瞅了瞅睡在马车里的小女孩。 小山拉了他一把,把马鞭塞在他手上,说道:“你好好赶车,别议论人家小姑娘了。” 说着,又从马车里翻了一张毯子出来,替小女孩盖上。 小山是个细心的,替小女孩将毯子盖上,还轻轻的掖了掖,嘴里嘀咕道:“这模样看着倒是有点儿眼熟。” 话才落音,迎面飞来一个拳头,力道之大,打的他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出了车厢,摔在了阿平背上。 “怎么啦……”阿平一把扶住小山,一手拽住缰绳让马儿停下。 小山捂着被拳头打的血红泛青慢慢肿起来的眼睛,他一脸委屈的跳下马车,看向勒马回头的男人。 “老大,他打我……” 不过六七岁的小丫头,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一拳挥出,再伸手,抓了车厢里的一根棍子,轻轻一跃,已经踏出了马车,站在了原本小山和阿平坐的赶车的位置。 “小贼,敢暗算我。”小姑娘手握棍子,一双眸子瞪得溜溜圆,与面前的三个男人对峙,丝毫不露怯意。 …… 秋麦骑着马下东山,一路往村口跑,刚跑没多远,就遇上急匆匆跑来的一个汉子。 秋麦隔了老远就喊话道:“吴二叔,看见我家苗苗了吗?” 汉子跑的有点儿急,听见有人喊,停了一下步子,才认出骑马而来的秋麦,赶忙说道:“看见了,看见了,我就是来给你报信的,我刚刚在那边遇上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他提着苗苗往那边去了。” 吴二叔指的是秋家老宅的方向。 秋麦凝眉,从苗苗被抓走,到双喜哭哭啼啼回来报信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这会儿怎么会有人带着苗苗往秋家老宅的方向。 “谢了啊,吴二叔……”不管怎么样,苗苗没被带出村子是好事儿,秋麦向吴二叔道了谢,又扬鞭往秋家院子去。 “你别慌,慢点儿,我去给你叫里正。”受了秋家的大恩惠,村子里的热心人总是很多,吴二叔在后面招呼着秋麦,又往里正家跑。 第207章 秋满贵 双臂宽的青石板路铺得很平稳,秋麦马骑得快,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男人骑着大马,一手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女孩,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他们走的慢悠悠的,已经到了秋家前院的院门口。 秋麦几步就追上了。 “苗苗……”她一眼就认出,被那男人提着的小女孩就是苗苗,不仅被捆的跟粽子一样,嘴里还被堵住了。 该死,居然敢这样对待苗苗。 秋麦脸色阴沉,手中长棍握紧,双脚猛踢马腹,等临到近前,才一跃起身,脚踏马背,手持长棍,用力的朝着那男人招呼去。 几人早就注意到了疾驰而来的马儿,却没想到来的是个彪悍的女子。 男人只微微偏头,避开了秋麦扔过来的棍子。 “哪里又钻出来个女子。”小山从马车上跳下,拿着从苗苗手上抢下来的短棍,迎面挡上秋麦的攻击。 不过交手两三招,他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 离开十里堡几年,这还是他从小长大的那个偏远山村吗,怎么小女子一个比一个彪悍。 小山的心情很复杂。 阿平眼见小山数招之内落了下风,挥拳也加入了战斗。 秋家前院,院门是关着的,秋老三坐在屋檐下抽烟,听到外面叮叮当当的吵闹不休,便拿着烟杆子,拉开院门来瞧。 这一瞧,就看到秋麦拿着棍子和两个青年人打在了一块儿,旁边还有个斯文的男人,有点儿眼熟。 而男人手上提着个五花大绑的小女孩。 那不是苗苗吗? 秋老三扔掉手中的烟杆,抓了院门边放着的锄头就往外跑。 “什么人,这么凶恶,打上门来欺负两个小姑娘。”秋老三举着锄头,对着和秋麦对打的小山和阿平吼了一声,但见这三人都没理他。 他又举着锄头看向提着苗苗的男人。 这一细看,却是愣了。 “大哥……”秋老三失声大叫,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老三,你举着锄头做什么?”男人也看着秋老三,神色语气都很平静,却让秋老三有些怯怕。 “我……”秋老三张嘴,他也不知道他举个锄头做什么,转头又看正和秋麦打在一块儿的两个青年,其中一个不是林老三家的林茂山么。 “小山,你咋跟麦丫头打起来了?”秋老三忘记了男人的问话,转而问向小山。 他觉得自己傻了,朝廷都发了讣告,两个本来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又站在这里了。 “啊……大哥,我可没欺负过麦丫头,是我娘和我媳妇把他们赶出去的,你知道我这人没本事,做不得主,你别怪我,别来找我啊……” 秋老三吓得抓着锄头转身就跑。 “麦丫头……”小山指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少女,满头问号的嘀咕了一声。 秋老三的话说的很明白了,这架也打不下去了。 秋麦扔掉棍子,跑过去将男人手中提着的苗苗抢过来,扯掉口中塞着的破布。 “哇呜……大姐,有坏人欺负我。”苗苗在看到秋麦那一刻,才真的觉得委屈,她不怕的,可就是忍不住的扑到了秋麦的怀里,嚎啕大哭。 “不怕,乖,苗苗,大姐会保护你的。”秋麦替苗苗扯掉了身上的绳子,将她紧紧的搂着,看也没看边上的男人一眼。 “我,我不怕,我打了他一拳,他眼睛都肿了,我还咬了他一口,他才绑我的。”有姐万事足,苗苗抹了泪,探出头,指了指小山,又指了指边上站着的男人。 “你,你是麦丫头……” 边上的男人虽然长得斯文,可功夫比那两个年轻的还要厉害,苗苗瞧见他蹲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秋麦看,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不许你看我大姐,麦丫头也是你叫的吗,你要叫秋姑娘。” 秋麦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男人,她抱起苗苗,转身就走。 旁边,小山急了,一把拉住秋麦,“麦丫头,我是你小山哥啊,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还给你吃过麦芽糖,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儿高呢。” 小山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他比划着,看到幼时的小妹妹长大了出落得这么漂亮,简直就跟看着自家白菜长得水灵灵一样,颇有成就感。 秋满贵和林茂山去当兵那一年,秋麦还不满四岁呢,哪里又记得住呢。 “不记得了。”秋麦推开林茂山的手,抱着苗苗走了。 苗苗噘嘴,冲着三人脆生生的说道:“哼,你们都是坏人。” 姐妹二人终究是没有走掉,刚走到枣红马身边,里正和林三叔就赶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村子里的叔伯。 “麦丫头,苗苗没事儿吧?”林三叔眼神好,远远就看见了秋麦,招呼道。 “我没事儿啊,林三叔,我把坏人打了,大姐把我救出来了……”苗苗被秋麦抱着,有些小兴奋的冲林三叔和里正招手。 “坏人,坏人在哪里?”林三叔顺着秋麦手指的方向,就看到了站在秋家前院门口的三个人。 年纪小一点儿眉眼灵活的阿平是陌生的,眼睛被打肿了一个的青年…… “小山……”林三叔激动的喊了出来,他跑了两步,又放慢了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青年走去。 “爹……”林茂山有些恹恹的,这跟他想象的归来时,大家都在欢迎他的场面不一样啊。 他现在不仅被当做坏人,眼睛还被打肿了,简直太狼狈了。 “你小子,你小子,这么多年,总算是回来了。”等听到林茂山确切的喊出那声爹,林三叔才敢肯定,这就是他家的小山子。 他家小山子还活着。 “秋老大,你们回来了。”等里正走近,他一眼认出的,却是站在旁边的斯文男人。 “韩叔,我回来了。”秋满贵冲里正抱拳,他是个粗人,可却是生得有些斯文,年轻时甚至是模样清秀的,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的外表给蒙骗过。 秋麦还是带着苗苗骑马走了,回去的路上,苗苗小声的问:“大姐,三叔为什么管那个坏人叫大哥呀?” 秋麦轻轻的替苗苗将乱了的头发捋顺,回答道:“苗苗,那个人叫秋满贵,是我们的爹。” “啊……她是爹爹!”苗苗猛然回头,眼巴巴的看着秋麦。 秋麦点头。 “坏爹爹,大姐,我们快点儿回去把门锁了,把他关在门外,他竟然敢绑我,我不让他进门,至少,今天不让他进门。” 苗苗靠在秋麦怀里,小声的说着,“我要回去告诉果果,让他也不给爹开门。” “好。” “大姐,我咬了爹一口,你说爹疼吗?” 小丫头还是惦念着那个没有见过的爹的,哪怕嘴里说着要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进门,却还想着他被咬的那一口,会不会疼。 夏日里的夜,月朗星稀,蛙鸣虫叫此起彼伏。 秋麦关上苗苗的房门,正好遇上从老祖奶奶屋里出来的的秋满贵。 “苗苗和果果都睡了?”秋老大小声的询问。 秋麦点头,却没有应声,她走了几步,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还在盛夏,不到桂花盛开的时节,自然没有暗暗幽香。 “麦丫头,这几年,你做的很好,你做的太好了,爹很高兴。” 秋满贵站在秋麦身后,他抬手,想要拉拉小女儿,举起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离家时,女儿才不满四岁,走路都还跌跌撞撞的,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不过八年时间,她已经撑起了整个家。 手终究慢慢放下了,他知道闺女是怨他的,“爹原以为,我走了,你三叔能帮着爹照顾好你们兄妹俩,却没想到那个没用的,居然……” 八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去过里正韩老爷子那里,也去拜访过堂叔秋望,自然也知道了这八年里发生的事情。 这八年,他是惦念着妻子和一双儿女的,却不知,在他离开后,连婉容又替他生下了一双儿女。 “我走的那年春日里,你娘身子就有些不舒服,我却不知道,她又替我生下了一双儿女。” “双生子本就不易,这些年她也吃了不少苦,无论如何,你不要怪她……” 秋满贵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话,从头到尾,秋麦没有回应一声。 一直到夜深。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些许沉默,秋麦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秋满贵离家快八年,秋麦并不怨他,放不下的却是他将苗苗绑起来,可是苗苗不怨他,只想把他关在外面一晚上。 苗苗和果果是时刻惦念着这个素未蒙面的爹的,秋麦便不会阻挠他们父女相聚。 一夜好梦,秋麦早早的起床,把苗苗和果果也揪起来练功。 院子旁边专门开辟的一块场地,兄妹三人每天早上的晨练都在这里进行。 走进来,秋麦就发现,他们平日里用来练功的那个木桩,原本早已松动了,这是被修补好了。 出自谁的手笔,自然不用猜了。 秋麦沉默的带着两个小家伙做晨练。 素日里,两个小家伙练功都很专心,今天却总有点儿心不在焉。 因为什么,秋麦心里也清清楚楚,只觉得自己精心培育的白菜快要跑到别人家去了。 这个比喻好像不怎么合适。 秋麦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小情绪,所幸放了两个小家伙,自己也回去了。 秋麦洗脸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苗苗已经收拾妥帖,正好往厨房钻。 “哇,好香哦!”小家伙发出一声惊呼。 小苗苗是个爱捧场的,却也是懂得分寸的,断然不会随意去夸赞刘石家的的厨艺。 秋麦走过去就看见了,果然在厨房里忙着的不是双云她娘和奶奶,而是秋满贵。 她转身想去看果果收拾好了没有,却听见鸽子扑打翅膀的声音。 在这通讯闭塞的时代,飞鸽传讯简直是太好用了,秋麦接收的鸽子多了,看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凌决的鸽子。 她取下信纸展开,才见凌决信中提起秋满贵的生死或许有误。 朝廷的讣告传来,秋麦亲自去青州府求见了知府大人,查看了名录,又托萧墨白打探过,后和凌决通讯时也提过一笔此事儿。 没想到凌决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可惜她现在也不需要了,秋满贵的生死的确有误,他不仅活着,还回来了。 他虽然没有细说,但是秋麦知道,他应该混的不错。 至于凌决委婉的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情,秋麦笑了,这皇太孙身在千里之外,却也跟萧墨白那个八婆一样,关心起自己的亲事来了,她是那么不理性的人么? 笑笑,转身去给凌决回信。 不过一日时间,秋满贵顺利的搞定了苗苗和果果,现在两个小家伙喊爹爹喊得亲昵得很。 两个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被拐跑了。 秋麦在心里笑笑。 苗苗和果果接受了秋满贵,那么作为外来者秋麦自然也没意见了,她便也接纳了秋满贵。 秋麦带着秋满贵在酒厂里转悠了一圈,给他讲述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你酿酒用的都是东山那水潭里的泉水?”秋满贵指了指东山那水潭的位置,有些惊奇的问秋麦。 秋麦点头,她舀了一勺子水递给秋满贵,示意他尝尝。 “好水,这味儿……便是不酿酒,依然是甘露了。”秋满贵一口饮尽,忍不住的赞叹。 秋麦笑,当然是好水,她的灵珠直接都镶嵌到水潭底下了,从东山上留下来的水,那都是富含灵气的,这样的水酿造出来的酒,能差吗? “哈哈,我闺女儿真厉害,你酿出来的酒,可不比京里那些大酒楼卖的酒差。”秋满贵毫不吝啬的夸了秋麦一嘴。 又道:“今儿是院试最后一场,你大哥也是个好样的,我秋家竟然能出一个读书人。” 想想自己离家八年,两个孩子非但没有长歪,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还多出两个孩子来。 秋麦有些鄙视秋满贵,这人白长了一副斯文相,分明就是个粗人。 “苗苗和果果的大名还没有取,娘说,当由你来取。”不想和秋满贵继续讨论那个话题,秋麦转而说道。 “取名字啊,好,我琢磨琢磨……”秋满贵一脸认真。 第208章 不曾定亲 次日午后,秋盛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家中早已备下酒菜,替他接风。 “爹……” 秋盛才到东山脚下,就听李阿福说起,他父亲回来了。 高兴的跑回到院门口,就在喊叫。 秋满贵离家时,秋盛已经七岁了,他自然是记得这个父亲的,而且他从小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你小子,读了几年书,我还当你变斯文了,还是那副样儿。”秋满贵笑呵呵的从屋里出来。 记忆中斯文甚至有些秀气的父亲变了,秋盛愣愣的有些不敢认。 被秋满贵吼了一声,秋盛傻傻的挠挠头,才喊道:“爹。” 早就算着今儿秋盛归家,早上起来,秋麦就带着双云她娘折腾晚饭,秋盛回来时,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苗苗和果果牵着老祖奶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用晚餐。 饭间,秋满贵提及苗苗和果果取名的事儿。 “苗苗是老三,她姐姐叫秋麦,她就叫秋苗吧,姐妹两的名字很相衬。” 苗苗对于自己秋苗这个名字表示很喜欢。 秋满贵又看向果果说道:“果果是丰收时的硕果,不如就叫秋硕吧,你们兄弟二人,一人秋盛,一人秋硕,也很合宜。” 果果也很喜欢这个的名字,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跑去取了白纸,用毛笔整齐的写下秋硕二字。 “哈哈,果果也是个好样儿的,这字写的好。”秋满贵高兴的称赞果果,苗苗却不服气,也跑过来争宠。 东山上,秋家笑声不断,一家子其乐融融。 这一夜,是秋家人最齐的时候,却也还差连婉容。 数日后,刘石带着喜讯回来了。 秋盛考完,就匆匆赶回十里堡,只留了刘石在青州府等待放榜。 秋盛中了秀才,第十八名。 十里堡穷乡僻壤,难得出一个读书人,没想到这一年,却一下子考出了两个秀才,这可真是全村的大喜事。 对,是两个,秋盛只取得十八名,而苏锦拿了案首。 苏锦是才没几年搬入十里堡的,算不得十里堡的人,可秋盛却是个土生土长的十里堡人。 村子里的人都上门来恭贺。 这一次秋麦是真没有准备,好在秋满贵也在家,赶忙让人去换了铜钱,洒了喜钱,又亲自招呼上门恭贺的人。 秋家好一番热闹,同样租住在里正家老宅院的苏家也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等这事儿忙过了,又是两三天之后。 秋满贵已经回十里堡七八日了,那日苗苗被卫国人劫走,秋满贵救下苗苗,也抓了那人,几日审查下来,也差不多清楚了。 “乔乔?”得到这样的结果,秋满贵是惊诧的,他的侄女,害自己小女儿的是亲侄女。 他此番回来得匆忙,秋家前院他还未登门。 数年未见,他记忆中的秋乔还是个瘦弱的小姑娘。 “是乔乔,这两日我也听我爹说起过,秋三叔他们一家对麦丫头他们太是可恶,把他们赶到破旧的后院不说,还上门抢吃食,差点儿把苗苗和果果给推进水井里面。”林茂山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些都是秋满贵不曾知道的,秋麦不会告诉他,秋盛也没提及过,苗苗和果果更不会找他诉苦。 里正和堂叔秋望有告诉他一些关于秋麦兄妹和秋家前院的冲突,他却不知道,事情严重到如此地步。 “看来,我还得再去一趟堂叔家。”秋满贵大手捏成拳头,强忍住想要杀上门的冲动,他又问:“乔乔现在在何处?” “没在秋家,我已经派人去找去了。”林茂山深知秋满贵知道这些事情,定然会去替秋麦兄妹四个讨个公道。 …… 院门被打得咚咚作响,陈慧芳正在院子里洗衣裳,一手抓着一把皂角,一手湿洼洼往腰上围裙上蹭了两把,“来了来了,敲什么敲,门都叫敲坏了,要赔的……” 她扯起嗓子吼叫了两声,慢悠悠的走过去开门。 还没走到院门口,木质的院门嚓的脆裂,秋满贵一脸煞气的走进院子。 “哟呵呵,我当时谁呢,老大呀,你这怕是弄错了,咱们如今分了家,这院门可不是你想踹就踹的。”陈慧芳看到秋满贵,先是一愣,随后阴阳怪气的叫嚷道。 村子里都知道,秋满贵回来了,陈慧芳先还有些害怕,可等了几日也不见秋满贵上门,原先那惧怕也散了,这又是好几日过去了,她哪里还记得当初对秋麦兄妹做过什么,只逢人就说,秋老大是个没良心的,回来都不曾来探望她这个母亲。 秋满贵却不理会陈慧芳那怪里怪气的语气,走到陈慧芳面前,直接开口问:“老三呢?” 陈慧芳瞥了秋满贵一眼,道:“我们老三可没你那好福气,地里干活儿呢,你如今富贵了,进出不是骑马就是马车,可怜你这兄弟可还老实的扛着锄头挖地呢……” 陈慧芳话还没说完,秋满贵已经没有听她叽里呱啦,转身就往外走。 “喂,你走啥,院门给我踹烂了,就这么想走,你得赔我银子。”陈慧芳追着秋满贵一路到院门口。 本来已经走到院外的秋满贵突然停了脚步。 陈慧芳还当他真是会赔银子,心里还暗喜呢,这老大是个大方人,素日里不计较这些,这次定要讹他一大笔。 “秋乔在哪里?”却听秋满贵问道秋乔。 “乔乔?”陈慧芳这才想起,好像这几日都没瞧见秋乔,不过那丫头一向不是躺在床上不出门,就是到外面野,她也懒的管她。 “谁知道她哪里野去了。”陈慧芳已经不想管这个孙女了,管也管不住,只等着什么时候找个人家把她远远的嫁了换些银钱完事儿。 陈慧芳这边说完,秋满贵已然翻身上马,往东山方向去了。 “喂,跑什么跑,院门还没赔哩……”陈慧芳抓着手中的皂角朝着秋满贵离去的方向扔去,却不过是扔了个空。 “账,我会找老三好好算。” 秋满贵只余下这么一句话。 秋老三是秋家前院唯一的男人,找他自然是合理,陈慧芳心里还是喜得,又想着,“不行,老三太老实了,我得去告诉他,让他多要点儿。” 秋家的田地在哪里,秋满贵不会因为离家几年就忘记了,他骑马一路往东山方向去,半道上正好遇上了林茂山。 “老大,总算是找到你了。”林茂山没骑马,一路跑过来,说道:“乔乔找着了,找着了。” “带回来了?” “没,就在东山脚下,你去看看吧……”林茂山指了东山脚下的那个院子,又道:“就在那边,我叫我爹去找里正去了。” 东山脚下,莫老幺家院外的草垛拆了,该种了一棵桃树,如今硕果已摘,只余下茂密的树叶。 秋满贵远远就认出,站在桃树下的是秋麦带着丫头双云,她的旁边站着的是跟着秋满贵来十里堡的阿平。 “麦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秋麦看着秋满贵走到近前,她眨眼,笑笑,“可不是有人想让我来,我就来了么,顺便多带了些人过来,却不曾想,你们就在找她。” 从林茂山处得知是秋乔出卖了苗苗,秋麦现在是连客气的一声姐都不想叫。 “他们人呢?” 路上,林茂山已经给秋满贵细说了这边的情况,只是没有提及秋麦也在,这会儿看到秋麦有些吃惊,毕竟秋麦还没过十二岁的生辰,还是个小丫头呢。 “在院子里呢,林三叔去找里正去了,我让他顺道去请堂叔公,李贵生去寻三叔去了,李阿桂去找苏锦他爹,这会儿李贵生她娘和婶子,还有这边好几家人都在院子里。” 秋麦解释。 秋满贵点头,抬脚往院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我就不进去了,小山,你去把周郎中请过来……”里面的毕竟是自己的侄女,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他一个大老爷们进去,也不好。 小山说起过,那苏锦的状态不太对,想必是用了药的,少年人,还是该看看郎中。 这般思考着,秋满贵把自己的马给了林茂山。 “哎……”林茂山应了话,骑马往村子里走。 秋麦和秋满贵就站在桃树下,此刻,院子里乱糟糟的。 “你和苏锦的亲事,当年我们并没有定下的,只是说,等两个娃娃长大了,见上一面,愿意再定亲。” 父女俩本就不熟悉,遇到这种事儿,做父亲的也不好跟女儿说什么,两人没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秋满贵才了这么一句话。 没定亲啊,那也省了不少事儿,秋麦只觉得一阵轻松,这老爹也还不算坑。 秋满贵见秋麦不说话,还以为她心里不畅快呢,又安慰道:“苏锦并非良配,爹再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噗……”如意郎君啊,小原主秋麦可还没满十二岁呢。 秋麦忍不住笑了,她知道秋满贵误会了,她道:“她稀罕,可不代表我稀罕,父亲也别操心女儿的亲事,女儿便是一辈子在东山,也是逍遥自在。” 秋麦说得轻松自在,她也绝对不是会因为苏锦和秋乔搅在一起就会伤心难过的人。 秋满贵也觉得自己想多了,自家女儿那里是那一般的人,他也笑笑,“哈哈,那你便拐个你稀罕的,让他陪着你在东山逍遥。” 他可不想自家这么优秀的女儿孤独终老。 秋满贵是一心想要给秋麦寻个如意郎君的,可后来他发现,自家闺女身边的男儿一个比一个优秀,一个比一个俊俏,他竟然有种挑花眼的感觉。 …… 东山这边到底发生了个什么事儿呢,这没多久,村子里也都传遍了。 秋乔,就是秋老三家的乔乔,和那个村子里人人夸赞的院试第一名,新晋秀才苏锦,在东山脚下没人的院子里乱来呢。 秋麦和苏锦有婚约的事儿村子里已经传遍了,人人都道秋麦和苏锦是郎才女貌,这才没多久,苏锦却又和秋麦的堂姐秋乔搅在一起了,还被撞了个正着。 至于这事儿是怎么闹开的,怎么弄的人尽皆知的,那可真要靠秋乔。 她设计了苏锦,原本是想让秋麦撞个正着,料想秋麦一个小姑娘,不会将此事大张旗鼓宣扬出去,只会自此不理苏锦。 却不曾想,闯进来的不是秋麦,而是院子附近的几家人。 一步错,步步错,自此,秋乔和苏锦在十里堡已然名声狼藉。 当然,秋麦父女要追究的却不是与苏锦这事儿。 他们是要替苗苗讨回公道。 无论是拐卖良民,还是通敌卖国,哪一条都不是秋乔能够承担的。 可再是可恶的人也是与他们同宗同源,一脉传承下来的亲人,哪怕割断亲情关系,秋乔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在秋老三连连求情之下,秋满贵松口,将秋老三一房从族谱除名,秋老三一家搬离十里堡,现在的秋家前院由秋满贵一房继承。 秋老三平日里虽然性子软,却是个疼女儿的,这时候却是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也算免去了乔乔的牢狱之灾。 …… 村子里总是那么热闹。 秋麦下山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媳妇子在那儿闲扯。 “那周菊和陈慧芳大打出手,脸都抓花了,最后周菊还是拖着两个孩子走了,什么家什都没要。” 这说得是秋家前院的事儿。 秋满贵限秋老三一家两日内搬离十里堡,今儿已经是第二天了,村子里不少人都过去看了热闹,这会儿摆谈的都是这件事儿。 有个媳妇接话说着:“她要,陈慧芳那泼辣的也不会让她拿走啊,倒是她居然把壮子也带走了,那可是陈慧芳的心头宝啊。” “可不是嘛,所以才打得这般厉害,又是揪头发,又是抓脸的,我看那指甲缝里都血糊糊的。” “啧啧……” “那秋老三呢,就没再旁边拉架?” “拉了,那皮软的性子,他哪里拉得住,最后还不是任由老娘、媳妇打成了一团。” 后面的话秋麦没有继续听了,秋家前院一家子开了族谱,搬出十里堡,这也算是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 周菊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秋老三把陈慧芳送到秋贵兰家,又一声不吭的去找媳妇娃子去了。 第209章 天下大乱 “麦丫头,你可怨爹爹没能给你们出口气?”秋满贵看到秋麦回来,他也知道村子里因为秋老三搬出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秋麦什么都不说,他心里却满是愧疚。 没出气么,对于秋老三一家来说,搬出去也就是少了座房子,对他们不过是财产上的损失,可除此之外又能怎么样,真的以拐卖孩子或者私通卫国人为由送官吗? 苗苗被及时救回,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而且以他们家和卫国理不清楚的关系来说,目前报官也并不明智。 唯一的一点,却是小原主的那一条命,秋麦相信,善良的小原主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吧。 秋乔这辈子已经被毁了,失了名节,比要命还要严重,她已经没有未来了,苟活着比让她死了更痛苦。 那便这样吧! 秋麦想了想,说道:“就这样吧,他们也就是前几年作恶,这几年也没从我手上讨到好。” “你是个好样儿的,老祖奶奶和苗苗果果被你照顾的很好。” 这样的夸奖,秋麦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她不过是投桃报李。 他们把自己当做亲人,自己自然也会保护好他们。 “茂山哥说你们要走?”不想再提这事儿,秋麦转了话题。 秋满贵点头,“嗯,今儿夜里就走,等此间事了,我会去找你娘,我终究不相信,她会抛下你们跑了。” 秋满贵这些年的经历说得很少,但秋麦也从简单的话语中听出一些关键。 他此次怕是有其它不可明说的任务执行,借着回乡的名义,却是要去做别的事情。 “嗯……” 秋麦应了一声,连婉容的身份特殊,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秋满贵连婉容的事情。 犹豫了一下,秋麦问:“你此去……?” “往北……” 安北县已经是慕国的边界,再往北那就是卫国了,难怪秋满贵不言明此去何处,还要夜里才出发。 卫国呀,那可是她娘的地盘,他去也好,就看他能不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吧。 连婉容的事情秋麦决定什么都不说,现在秋家也就只有她一人知晓此事。 她已经打定主意,等卫国大局已定,她会将此事告知秋盛和苗苗、果果,但现在她还是先将这个秘密压在心底,毕竟连婉容现在在卫国是历经生死。 对方已经摸过来寻找苗苗,必定是探查到什么苗头,只盼一切早日结束。 …… 战火纷飞,狼烟四起,天下怎一个乱字了得。 卫国十万军队直逼大岩城,连渭被迫归位于太子翊,卫国新帝登基,连渭一党被清扫。 秋麦读完飞鸽传来的信纸,将纸条放进灯盏中烧成灰烬。 “大姐,是有什么喜事儿吗?”苗苗欢欢喜喜的进屋,就看见秋麦面上荡开的笑。 “是大喜事儿啊。”秋麦拉了苗苗的小手,对着跟着苗苗进屋的双喜说道:“你去跟你爹说,让他立刻套了车去青州府把大哥接回来。” “我得去挑两坛子好酒。” 秋盛回到十里堡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当夜,秋家摆了丰盛的筵席,秋家兄妹四个以及老祖奶奶五人,各自杯盏中都倒了些酒水。 苗苗和果果的杯盏中倒的是带着甜香味儿的果酒,秋麦给自己倒的是封存的前几年初初酿造的葛根酒。 秋盛不胜酒力,秋麦给他和老祖奶奶倒的都是春日里的桃花酿,味香浓郁,芳香沁脾,却不易醉人。 这一场晚宴,秋麦将连婉容之事告知了兄妹几人以及老祖奶奶。 “娘……她……”秋盛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苗苗和果果对连婉容的记忆很浅,他们乖乖的坐着,什么都没说,他们懂得秋麦所言的那个身份到底有多贵重,但好像与他们又没有多大关系。 “早些年,我就觉得,你们娘行事作为很有章法,不像是农家姑娘,却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许久,老祖奶奶感叹了一句,她看了一眼秋麦和秋盛以及苗苗、果果,心里明白,这几个孩子,比他们爹更出色。 卫国初定,秋麦将此事隐瞒至今,秋楚氏也明白此事的利害关系,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的坐在一旁,满怀欣慰的看着几个孩子。 …… 慕国三百三十年,又是一年寒冬,十里堡大雪封山,到处白茫茫的一片,扩修的马路却依然时常有车马进出。 秋家的酒生意越做越大,每日都会有车马队伍拉着酒水出去,载着空酒缸回来。 东山的酒厂已经修建完成,全部投入使用,生产队伍也已经扩招完成。 吸纳了附近几个村庄大部分壮劳力,同时在清泉村购置大量土地,种植酿酒原料,更是和十里堡以及清泉村村民达成协议,收购其种植的高粱、小麦、糯米等酿酒的主要材料。 秋麦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若不是惦念着老祖奶奶一个人在家,她恨不得直接搬一张床住在半山腰的酒厂里。 “姑娘,我瞧着这处好像记错了,你看看可有问题?” 双坠跟在她身边几年,也长成了不少,她教了双坠识字,算账,小丫头年纪小,人却精明。 苗苗和果果跟着秋满贵去了卫国和连婉容团聚,秋麦放不下酒厂,却是没能走得掉,秋盛在府学里读书,自然也是不能耽搁课业的。 苗苗和果果走的时候,秋麦让双坠她姐姐双云和小妹双喜跟了过去,她娘和奶奶则在家中照顾老祖奶奶秋楚氏,她爹和哥哥在青州府秋盛跟前。 秋麦就带着双坠。 双坠比秋麦还小了几岁,如今也不过十岁的小丫头,心思却是玲珑剔透,还能帮着秋麦看账,照顾秋麦起居也是稳稳妥妥的。 “是有问题,你先做了记号,等会儿告诉宋先生,请他查清楚后再做修改。”秋麦拿着账本子看了一眼,确认了双坠看的没错,她吩咐了一句,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快到午后了。 去年秋日,苗苗和果果就跟着秋满贵去了卫国。 这一年寒冬,秋麦和老祖奶奶守在十里堡,一直到年跟前儿,秋盛才回来住了几日,又赶着回学府。 从寒冬忙到初春,账目都查清楚了,便是要开始一年新的生产计划。 春日里是酿造花酒、果酒的好时节,自然不能错过,秋麦亲自去挑选材料,严格监工,每日里忙的不停。 她放下手中的账本子,伸了一个懒腰,吩咐双坠道:“你去帮我把马儿牵过来,我去村口一趟。” “哎……”双坠应着,将账目有误的地方记录好了,才放下笔墨,又问道:“姑娘,可要我陪着一起?” “不用了,你回去帮你奶奶招呼一桌饭菜,晚上有客到。” …… 马儿悠闲的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冰雪才化开,小草露出嫩绿的头,莫老幺骑在马上,一晃一晃的前进着,熟悉而陌生的地方,离开短短几年,恍若隔世。 一人一马悠闲在前,后面跟着一辆宽敞的马车,赶车的是个年轻的仆人,皮肤黝黑,看着老实巴交的样子。 透过马车半撩开的窗帘可以看见,马车里坐着的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她的身边还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秋麦早已等在村口。 就坐在村口那棵大黄角树下,常年摆在那里的那两把椅子还在,只是喜欢坐在村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刘老婆子去岁老去了。 “莫叔啊,我是该叫你一声叔呢,还是叫兄长呢?” 秋麦笑得灿烂,眯眼看着翻身下马的莫老幺。 莫老幺的脸瞬间就红了,他张张嘴,却憋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看莫老幺那窘迫的样子,秋麦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马车的车帘被掀起,一个圆圆脸的美貌女子走出马车,她嘴角荡开笑,仿若灿烂的花。 “麦丫头,你这是不想认我这个表姐了?” 她的声音清月舒朗,不似从前那么小心谨慎,反而悦耳好听。 “秋麦见过表姐,见过表姐夫。”秋麦这才认真的对着马车上下来的女子行礼,又对莫老幺行了一礼。 见秋麦这般,莫老幺的脸更是红的快能滴血了。 “你现在倒是规矩起来了。”张春花笑得爽快,丝毫没有因为秋麦笑,而不好意思。 她看似柔弱,却是个性格坚毅的人,在家里的逼迫下,她逃婚远走,却遇上了莫老幺,两人情意相投,在莫老幺远在卫国的家人的支持下,两人成婚,如今随莫老幺回归十里堡,她都是大大方方的。 “只许你一副大户人家少奶奶做派,却不许我规规矩矩一下。”秋麦撇嘴。 两姐妹分别几年,手挽着手边走边说笑着。 “你们回来的正好,这厂子总算是有人给我看着了,我也该出去溜达溜达了。”秋麦跟张春花说着,又转了头看身后跟着的莫老幺。 他一手牵着两匹马儿,安静的跟着。 “你要外出?”张春花问。 “自然,不然为何这么急把你们叫回来,姐夫是看着这个厂子建起来的人,里里外外他都清清楚楚,除了他,也难有人能替的了我。” 秋麦说的这是大实话了,秋虎和林三叔都能帮她短时间照看酒厂,可若是要出远门,他们两却还是没办法把酒厂看顾的过来。 张春花点点头,又问:“你可是要去卫国?” 苗苗和果果数月前就随秋满贵去卫国与连婉容团聚了,秋麦没去,那是厂子里走不开,秋盛却是因为入了府学,课业为重。 “我这次是要往京都去,去瞧瞧咱们麦记酒肆开在京都的铺子到底长什么样儿。”秋麦说的京都自然是慕国的国都。 “走走走,今儿你们是客,我给你们接风,守酒厂的事儿从明儿才开始。” 第210章 欢迎回家【完结】 “老爷子,我家姑娘说了,那辆马车还能腾出一个位置,您请自便。” 长途跋涉,可不是一人一骑的事儿,秋麦没有选择骑马,而是用的马车。 两辆马车,秋麦和双坠乘坐一辆,另一辆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有凌决心心念念的腊肉、野味,有秋麦用灵泉制作的小食,去年秋日里制作的葛根粉…… 满满一车东西,有带给凌决的,有带给萧墨白的,有带给连婉容和秋满贵的,也有带给顾御医和林涵的。 是的,萧墨白这两年在京都未曾回过安北县,顾御医和林涵也回了京都,而连婉容和秋满贵稍晚些时日也会从卫国出发,去往慕国京都。 “这便是我家姑娘亲酿的酒,您还不信。” 和双坠说话的是他们在路上捡的一个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独身一人走在官道上,鞋子都磨破了,秋麦一个好心,随口问了一句,就这么被人家给赖上了,说要搭车去京都。 此去京都,马车怕还要走月余呢,这老头须发斑白,想要徒步走到京都却怕是太难。 秋麦便同意让他搭车。 老头也不客气,该吃吃,该喝喝,秋麦带上的好酒都被他干完了两三坛了。 “可不是老夫不信,你家姑娘小小年纪,怎么能酿出这样的酒水,你可知道酿酒的工艺是多么繁杂?” 双坠笑了,她这些年多数时间就待在酒厂的,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却说得头头是道。 不过些许时间,便叫老爷子说不出话来,赶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你们此次进京作何?” 做什么啊,双坠也不是很清楚,小姐一路边走边玩,每路过一个城市都要去玩耍几天,她们从初春如今已经走到了暮春,京都却还远着呢。” “我家小姐的舅姥爷做寿,请了小姐去玩耍。”想了想,双坠解释道。 老头子捋了捋胡须,笑着:“呵呵,那感情好,这千里迢迢的。” 老爷子笑归笑,却每层想过,秋麦的舅姥爷是什么人,等他在京中再遇到秋麦的时候,才真的惊住了。 …… 慕国延帝六十寿诞,八方来贺,慕国京都热闹非凡。 秋麦早数月进京,在京中置办了一处不算大,却格局讲究的宅院,又买了几个仆人,便短暂的在京中稳定下来。 “姑娘,凌公子派人来说请你到玉园吃饭。”双坠进来给秋麦通秉。 进京的这些时日,秋麦不是到处瞎逛,就是跟着凌决四处吃吃喝喝,偶尔萧墨白和林涵也会来凑热闹,但多数时间是秋麦和凌决两人。 不来京都,不知这里的繁荣,大大小小的酒楼,光是吃食就已经让秋麦眼花缭乱了,各家酒楼更是有自家特有的酒水,不过麦记的酒水却是现如今京中的热门。 麦记酒肆在京中仅有一间铺子,每日还未开门,便有小厮排队,每日推出的酒水都是一摆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连婉容和秋满贵以及苗苗果果晚了三个月才到京都,此时各地贺寿的队伍都到了,京都更是热闹,凌决又时常邀了秋麦去逛市集,时不时能淘到一些稀罕玩意儿。 只遗憾,秋盛为了参加乡试,必须留在青州府。 秋家一家人在京都逗留了一年有余,整装车马,准备回十里堡,却又因秋麦那位舅姥爷病重,不得不留在京中。 一国之君,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国之动荡。 晋王凌铭谋反,大军一路北上,直逼京都。 慕国皇太子钦亲率大军平反,历时数月,终将晋王大军击溃。 凌铭自刎于江畔。 林涵本为质子,实名凌涵,乃是晋王嫡长子,得延帝准许,更名林涵,随顾御医学医。 因他照顾太子有功,豁免其罪,随顾御医归乡安北县,永世不得入京。 慕国三百三十一年秋,延帝驾崩,太子钦即位,册封皇太孙凌决为太子,同月,皇后诞下二皇子,慕国皇族总算改变近两百年来一脉单传的命运。 秋麦回到十里堡的时候,十里堡又是一片银装素裹。 原本热热闹闹的队伍,最后却未能一起归来。 秋盛十七岁中举,前途无量,却弃文投武,在新帝的准允下,隐瞒身份投军去了。 连婉容和秋满贵有要事要回卫国大岩城,早前几日便骑马快马离去。 苗苗一直想要做个女侠,心心念念要出去闯荡,终于在连婉容和秋满贵走后第二日,留书出走。 而在此之前一月左右,秋家一行人路过巍州城时,果果便拜了当地一位大儒为师,留在巍州城求学,带着小厮脱离了大部队。 京中置办的仆人,留守京中看顾宅子,最后,秋麦只带着双坠一人归家。 又三年后…… 太阳当空,行人却挺多。 年轻的公子牵着马,惬意的行走在来往的人流中,听着沿街的叫卖声,俊逸的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里是十里堡,几年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十里堡。 三面环山的一个山窝窝,穷的响叮当,常年被兵匪入侵。 自卫国新帝登基,卫慕两国重结旧好,边界之地再也不是交兵之地,而是商户往来交易的贸易之地。 安北县常有往来各地的商队出入,而十里堡更是热闹非凡。 三年前,秋麦从京都归来,挖曲引东山水流入十里堡,又整修十里堡通往安北县的道路,以技术和金钱投资入股,带动村子里的人花式致富,让十里堡形成一个食品产业链。 人人都道,十里堡是个风水宝地,破山村发展得比城镇还要富裕,自然引得无数人前往十里堡做生意,定居。 再一次回到十里堡,凌决发现他已经找不到原来的路了,牵着马儿一路走着,人来人往的路上,竟然一点儿也不显眼。 他迷路了,除了远远在望的东山,屹立在原地,他完全分不清哪里曾经是田地,哪里是宅院。 一直到他看到了一片错落的商铺中间,一间格外显眼的茅草屋,院子里一株桃树,一株李树,守在院门边,花开正灿。 他抬手,轻轻一推,竟然没有锁。 院子里安静整齐,没有一株杂草,院角的地里,一簇簇青菜刚刚长好,嫩油油的,堂屋的大门半掩,仿佛随时会有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从屋里推门走出来。 十年时光,匆匆而过,仿佛还在当年,他推开门时,看到的是兄妹几个在院子里扎马步的情景。 “凌决……”身后,传来女子不确定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的是一个明媚动人的姑娘,不是八岁时的稚嫩,而是十八岁的明艳,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露出灿烂的笑。 他笑了,笑得阳光璀璨。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正文完】 后记: 多年后,夏日的星空下,秋麦问过凌决,放弃了权势,放弃了天下,可曾有悔。 坐在摇椅上,一脸悠闲的凌决看着旁边花坛边追逐萤火虫的两个孩儿,露出了满足的笑,他道:有你足矣! ** 这篇文拖了很多年,很多设定都忘了,匆匆结尾,也算是划上了一个句号。 故事完结了,秋麦和凌决的幸福没有结束;苗苗还在四处漂泊做她的女侠;果果却已经三元及第,步入朝堂;秋盛投笔从戎,浴血沙场,守卫疆土;林涵医术超绝,名扬天下;萧墨白却放弃了萧家的一切,跑到卫国去当了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