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天涯》 第一章 楔子 大河浩荡,西风斜阳,桂子江南,秋山万重,图画难足,茫茫苍穹,谁为主?谁为奴? 仰问云天,金戈铁马,天下谁是英雄?这里没有英雄,只有风月浪子,天涯倦客。 明月,明月如璧,虽沧桑千古,却完璧无缺。美人,美人如玉,叹绝世芳华,终难免凋谢。青山在,人已老,叹长水孤雁,一缕秋霜,这里没有美人,只有生离死别,晓风残月。 酒,英雄如酒,酒如英雄,成者,一醉千古。败者,永垂不朽,成败易逝,只有酒,香如故。 江湖,什么是江湖?人就是江湖,钱财、名利就是江湖,江湖如人,人在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如棋子,人生就是棋局,一步错,全盘输,无论胜负,终难免孤子残局,任你王公霸业,赫赫世家,喋血枭雄,总是灰飞烟灭,转头成空。叹千古江山,英雄难免,孙仲谋处,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唯江水日夜奔流。 浪子,美酒,红颜,江湖,尔虞我诈,波诡云谲,真真假假? 友情,亲情,爱情,恩情,情峰千叠,弹剑讴歌,谁能笑到最后? 墨泼远山,怒峰如涛,竟秀争威,晓风拂曳,残月如钩,挂在天边那连绵起伏的群山之巅,摇摇欲坠,似不忍离去。 山峦间,云腾雾转,飘渺游离,那婉蜒的群峰就像一条嬉戏苍穹之际的龙蛇,昂首摆尾,相互追逐。张扬而惬意。 这时,云海之中突然出现一点朱红,朱红越涨越大,瞬间撑破云雾的束缚,迸出万道金光,一扫千沟万壑。 太阳,天地间万物的主宰。朝阳升起,如纱的晨雾一层层剥落,渐渐消失,大山恢复了它巍峨、伟岸的气势。 遥岑远目,苍山如海,云峰罗叠,莽莽无际。山间更有流泉飞瀑,苍松翠柏,掩唤成趣。景色清美幽绝,但同时也有说不出的险恶荒凉。 这里终年人迹罕至,一年到头看不见一个人影。但这时,在那阳光闪耀的山巅之上却走来了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其实并不老,也就五旬左右,儒生打扮,白面无须,身材颀长,长眉重瞳,举手投足间,优雅倜傥,风华隐现,显见其轻时定是个气度不凡的神俊男子。 年少的约十八九岁,个头稍矮,他面色粗黝,形体消瘦,十足一副山里娃的土气。但他目光沉闲,神情坚毅,似乎比一般世家弟子多一份扎实、稳重。 他此时紧紧跟在中年书生身后,咬着嘴唇,嘴唇已咬得有些发紫,已渗出一丝血线,但他仍没有松口,似乎他心里还有更痛的地方。他们步履缓慢,脸色凝重,挂着许许凄伤,好像这初升的太阳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喜悦。山风吹来,瑟瑟冷凉,无限秋意。 中年书生突然停下脚步,仰望天际,天边传来一缕断鸿声。他脸上没有一丝登高临远的豪情,倒是神情悲凉,似乎天边那变幻莫测的云霞勾起了他心中那尘封的隐痛。 他突回过头来,怆然一笑道:“雪儿,你看这太阳怎么样?”少年闻言微一怔,他不知伯父为何问这个问题,微一思索,定定道:“灿烂辉煌”。中年书生全身微微一震,突然目放神光,似乎又回到当年啤睨天下的时光。 稍顷,一点重云飘来,挡住了太阳一角,他目光陡然一黯,怆然笑道:“不错,人生就如太阳,最美丽灿烂的时刻莫过于朝阳,但最美丽的时刻也是最易让人遗憾的时刻”。 言罢长长一叹,这一叹中藏着多少辛酸?多少凄凉?多少苍桑?没有人知道。 这少年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从小便在这深山中长大,从小就跟着伯伯与他相依为命,眼前这个人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在他印象中,他没有见过父母,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姓什么?他甚至连伯伯的姓名都不知道。 他没有问,他也不想问,因为他只要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的伯父,他唯一的亲人,是他把他抚养长大的这就巳经够了。 但他早已隐隐感到,自己的身世似乎隐藏着极大的秘密。他几次探询,但伯父总欲言又止,推脱说等他长大再告诉他。看伯父的情形,莫非今天要把这一切告诉自己?他不安地望了中年书生一眼,紧张中满是期待。 中年书生缓缓伸出手掌,不停抚摸他的头发,喃喃自语道:“十八年了,孩子,你来这里已有十八年了”他重复着这句话,目中既有苍痛,又有欣喜。 似乎十八年沧海桑田的变迁终于熬到了头,但已物是人非。 十八年,多么漫长的等待。过往已变尘土,红颜已成白发,烈士唏嘘暮年。 又似乎十八年弹指即过,一梦醒来,恍如隔世,当年嗷嗷待哺的婴儿已变成了少年。 少年紧紧依靠在伯父胸前,十几年来的山中生活已让他体尝到生活的艰辛和成长的不易,他目中已含着泪花,但他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 中年书生顿了顿,又缓缓道:“其实你姓傲,名叫冷雪,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好了”。雪本来就很冷了,却还要更进一步,莫非他的名字中已暗喻了身世的凄凉坎坷? 少年没有答话,只狠狠地点头。中年书生黯淡的神情中又多了缕缕依依不舍之色。 他轻轻推开胸前的少年,强笑道:“雪儿,你去吧,你去找金陵太守,记着我说过的话,他会告诉你关于你身世的所有一切”。 少年拼命摇摇头道:“不,不,我不去,我要跟伯父在一起”。他抬起含着泪光的眼睛,赫然发现这个他唯一的亲人,他脸上不但刻下了太多的岁月痕迹,而且还有了淡淡的秋霜。 他的心一阵抽痛,伯父怎么会变得中此苍老?他本不是这样的,定是为了抚育自己才忍受这十八年风餐露宿之苦。 他又怎舍得这个朝夕相处的亲人?其实中年书生何尝不是?他又怎舍得这个他一天一天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没有儿子,但眼前这个就是他如同己出的孩子,他长长叹息一声,轻轻道:“其实伯父又怎会舍得你啊,只是树大成林,鹰大要飞,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去吧,孩子---”。 他苍凉的笑容中多了许许无奈,缕缕依恋,丝丝惆怅。少年咬着嘴唇,摇摇头一言不发。他性格似十分倔强。尽管嘴边已渗出缕缕腥红。 中年书生突一扫脸上的不舍之情,突厉声道:“你年纪轻轻,大好年华,怎能荒废在这深山野谷之中?岂不辜负我十数年的心血?”他声色俱厉,神情坚毅,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坚毅的情形背后藏着多少的隐痛和唏嘘? 少年突然跪在地上,向他叩了几个响头,中年书生点点头沉声道:“拿住”,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支长箫,那箫古声古色,似乎已年代久远,但仍炫目斑斓,显是不凡之物。 中年书生悠悠道:“这是伯父当年行走江湖之物,已随我数十年,现在送给你,就当留个纪念吧,山外小镇上,杂货店的王掌柜那里,已为你准备好一切随行之物”。 少年依然紧咬嘴唇,一言不发,他迟缓了一下,接过长箫,放入怀中,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中年书生,他多么希望时光在这一刻停止,让相伴成为永远。但可能吗? 他霍然转身,往山下狂奔。这一转身就是一世,而这一眼,将永远烙印在他心中,这一刻,将人生定格。 泪,终如雨滂沱,他狂奔之中,忍不住频频回首,朦胧的泪眼中,那个伟岸的人贮立在天边的云峰之上。正在向他频频挥手,他脸上尽是悲怆而又欣喜的笑容。 到底他的父母是何人?他的身世有什么样的秘密?伯父为什么不亲口告诉他?而要他去找金陵太守?金陵太守又是什么人?这是他最想知道的。 山里根本没有路,但他必须走出去,因为走出去就是路。 这是一条人生路,虽然未知何去何从,前途茫茫,但他必须风雨兼程,因为这就是人生。 这是一条江湖路,虽危机四伏,血雨腥风。但他必须杀出重围。因为这就是江湖。 山风吹干了他的泪眼,远处一头隼鹰凌空划过,他突然挺起胸膛,昂首向前奔去…… 第三章 落红飘零腥如血 他虽觉得有异,但也找不出何处不对,箫声如潮,渐渐退落,少年抬头一望,残阳已落,暮色渐浓。 原来自己动情一吹竟过一个时辰有多,想那受伤的女子此时早已跑出了好远,就算这几人再追也难追上。 心中不由一松,但想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晚可能忍饥挨饿,露宿荒野? 心中不免一紧,忙收好长箫,跳上马,拍马疾行,他奔出数十丈远不禁回头一看,只见那六人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忍不住好奇之心,勒马回头走近一看,那六人正齐齐地望着他,目中尽是惊恐之色,似欲起身避开他。却又如大病在身,无力而为一般。 少年心中顿感蹊跷,这六人刚才还狼一样强悍,怎地无缘无故变了。念头一闪,不由轻叹道:“你们怎么啦?”说话间忍不住伸手去拉面前那个黑衣人,陡闻一声厉吼,“呛唧”一声寒光耀眼,那人的长剑已经出鞘。 少年骇得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好意居然招来对方的搏杀,情急之下本能往后一跃,飞身上马,拍马狂奔。 他生怕对方追来,不敢稍稍有片刻耽误。奔出数里后,他才回头一瞥,才发觉后面竟无动静。心中方定,他长长吁了口气,夜风吹来,全身一阵冷凉之意,原来刚才他已汗湿衣物。 心中不由苦笑,此时,暮蔼沉沉,天地间一片黑暗,夜鸟凄厉,秋风瑟瑟,无边荒涯。 又过了半个时辰,黯淡的天光下,前面突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房屋。 少年心中一喜,终于有人烟了,渐近才发现那是一座大庄园,庄园很大很气派,高墙古树,一眼望不到头。 能有如此宅院的不是豪商大贾,就是一方大户。少年突然觉得情况有异,按理说,此时天黑不久,富贵人家应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才是,但这座庄园内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一丝人声,园内死一般沉寂,只有夜风肆虐,树叶刺耳的咽呜声,格外惊心。 来到庄园大门前,少年点燃了火石,大门上的长匾之上,“落红园”三个大字赫然入目,字迹苍劲,斜逸,颇为大气。 只是上面漆迹斑驳,显是年代久远,饱经沧桑之故。门前挂着数个大灯笼,灯笼的烛光早已熄灭,在秋风中飘摇,晃荡,就像几个野鬼游魂一样,令人侧目惊心,寒气陡生。 原来这是一座荒宅,少年迟疑了一下,伸手叩了叩门,朗声道:“有人吗?” 毫无动静,他连叩数通,均无人应答。 他猛用力一推,门开一处,冷风一卷,一柄利剑已顶住了他的咽喉,“你……”少年惊恐地望着对方,他刚吐出一个字只觉喉部一阵冷烈的疼痛,竟再也说不下去。 手中的火石“啪”地落地,闪起一连串的火花,渐渐熄灭。 黑暗中虽未看清对方的面目,但他已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犹如两把寒光闪闪利刃,正发出骇人的杀芒。 少年就像一只顶在刀尖的绵羊,无助却又不敢动弹分毫。 他心中暗暗叹息:“想不到我初入江湖,还未有到金陵,便丧生于此”。 他一念未毕,陡闻门内幽黑深处有人沉声道:“留下活口,把他带进来”。声音苍沉,不失威严。黑暗中,那人收回利剑,在少年身上重重一拍,挟住他向院内奔去, 院内没有一丝灯光,庭院深深,一片黝暗。秋风激荡,寒意森森,宛若进入了一个幽冥世界,少年顿时感到无边恐惧。 这是一间宽大的厅堂,气势宏大,可言纳数百人。但此时厅内却只有十几个人,厅内桌椅已撤,他们都孤伶伶的站着,厅内挂着无数宫灯,却没有一盏点燃,只有一丁点如豆的烛光,明暗摇曳,似乎在诉说着它的落寞与凄凉。 大厅中,寂寥无声,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们似乎不想说话,似乎无话可说,似乎有座无形的山岳压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已无暇顾及其它。 每个人的神色都悲凉冷厉,坚毅而又激昂。大有死士冲锋陷阵前那种悲壮豪迈。 门外响起轻急的脚步声,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急急而来。 他看上去面容俊朗,二八年华。只是神情悲怆,急奔而入,他手中还提着一个人。 他走到一个长须白发的老者面前,将人往地下一放。恭声道:“庄主,人已带到”。 言罢退立一侧,那白发老者也不过五十几岁,但已满头秋霜,似乎岁月的沧桑和苦难过早的催老了他的容貌。 他悲怆的脸上,似有无穷的愁苦,他闻言转过身来。黯然的双眼中顿时闪射出骇人的厉芒,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下的少年,沉声道:“就是他?” 侧立一边的那个青年点头道:“不错,就是这厮,我本以为他单骑匹马,身手不凡,不料属下一出手就制住了他。 他悲怆的神情中微有欣喜之色,他此言一出,那老者轻“哦”一声,神情抖了一抖,似大感诧异,其他十几人也是面面相窥,目中微露激动之色。 那老者突然轻轻叹息了一声:“只怕其中有蹊跷”。 他突然伸手在少年的身上一拍,沉声道:“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夜闯本庄是受何人指使?”声音不大,却冷厉寒心。 那少年莫名其妙地被人挟来此处。但见他们行径诡异离奇,又不免多出了一份好奇之心。 他只觉全身一松,忙缓慢站起来,忐忑答道:“下在傲冷雪,因天黑无处投宿,才误闯贵庄,冒犯之处还请包涵”。 白发老者眼皮明显一动冷冷道:“你不是那魔头派来的么”? 傲冷雪如坠云雾,摇摇头道:“什么魔头,我可没听说过,我只是奉我伯父之命去金陵城的”。 白发老者冷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奇色:“你伯父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他竟逼着不放。傲冷雪心中暗忖:“这下糟了,我说不出伯父的名字,他们肯定认为我在说谎,但若我随便说个名字,岂不真的是在说谎? 他从来没有说过谎,也不愿说谎。 转念之间,摇了摇头,据实答道:“他虽是我伯父,但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想到将自己抚育成人的伯父,自己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心中不免苦涩、黯然。 全场之人闻言神情为之一动,虽无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目光却如利刃射在他身上。大厅中空气陡然一冷,傲冷雪顿觉周身寒意。 先前挟他进来的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突冷冷道:“天下竟有不知道自己伯父姓名之人?这厮明明在说谎,不如一剑宰了他,免得他分我等心神,也可以煞一煞那魔形传人的锐气”。 话音未落,但见寒光生花,一柄利剑已到了傲冷雪的胸前。 他出剑奇快,疾若惊电,但却闻一声轻喝:“且慢”。他的手腕一紧,顶往傲冷雪心窝的长剑,再也前进不了一分。 他回头一怔:“庄主……你……”?满目不解之色。 白发老者双眉轩动,沉声道:“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来到这里都定是天意,天意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既然今晚他终难逃一死,我们又何不问清楚再让他死,也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第四章 魔形重现 那浓眉大眼的青年倏然收回长剑,恭声道:“是”,忙闪开数步。言语间似对那个白发老者,极为尊敬。 傲冷雪从死亡之界瞬间被拉了回来,一颗悬着的心砰砰狂跳不已。正欲吁一口气,突然怀中一动,白发老者的手中已多了一支长箫,长箫斑澜炫目,正是自己怀中之物。 他正欲伸手去夺回,却见白发老者神情剧变,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手中的长箫,像发现了无字天书一样,怔立当场。 而厅中其他人也目注长箫,或多或少面露诧异之色,这场景傲冷雪已是第二次看到。 他脑海中又飘过那六个青衣蒙面人看见这支箫时的情景,心中砰然大动:“莫非这箫果真有什么惊人的来历不成”? 他一念未毕,突间白发老者沉声道:“这支箫,你是从何得来?”他目中精光闪动,但已无先前之冷厉。 傲冷雪定定道:“这支箫是我在临行前我伯父给我的,不知道前辈可看了此箫有什么异常之处”?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不答反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姓箫了”? 傲冷雪怔了一怔,随即道:“在下姓傲,不姓箫”。 白发老者闻言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倒忘记了,你姓傲”。 言及此处,突长叹道:“天下姓傲的人本不多,你竟然也姓傲”。他长须颤动,似触动什么记忆,神色比那如豆的烛光还要黯淡。 傲冷雪心中一动,暗忖道:“难道人少的姓氏就不能姓了么?何况姓什么也不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呀”。他虽没说出来,但神情满含疑虑与焦灼。 他隐觉对方话中含有深意,但却不明白对方的言外之音。当然厅中其他人也听不懂,个个微现迷茫之色。 过了半响,那白发老者仰天叹道:“别人请都请不来,你却误打误撞来此,岂非天意,上苍无眼,竟又白白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言语间瞥了傲冷雪一眼,语含悲沉愤慨,却又充满肃索无奈。 “莫非庄主真的相信这厮的话”?说话的正是那浓眉俊面的青年。 白发老者没有回答,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缓缓扫过。 但闻一声轻“咳”,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一直站在一边,不言不语,此时却接口道:“不错,这少年所说不假,他确实不是魔形传人的爪牙”。 此言一出,厅中顿寂,昏暗光线下虽看不清各人的神情变化,每个人的身形似乎都动了一下。 短暂的沉寂后,那浓眉俊面青年开口道:“辛总管如此说来,可是发现了什么凭据”? 那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原来就是“落红园”的总管。 只见他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不错,确实有凭有据”。 白发老者目光闪了一闪:“你说说看”。 辛总管捋了捋胡子,缓缓道:“依卑职看来,有三点理由”。 浓眉俊面的青年不禁脱口道:“哪三点”? 辛总管深深瞥了他一眼道:“他若是那魔头的手下,就算我们联手都未必能挡住他,又岂是你一剑便能制住他的呢”? 浓眉俊面青年神情一黯,喃喃道:“说不定魔形传人的手下也有武功平庸之辈呢”? 辛总管摇摇头,定定道:“魔形传人做事向来不留余地,做事干净不留痕迹,他又怎会做如此授人以柄的事情而影响他的威名,除非他不是魔形传人,这便是第一个理由”。 人群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人否认这个理由。 辛总管又说道:“大凡狡诈之辈却能信口捏造,并且能自说其圆,口若悬河,天衣无缝,虽是在说谎,却给他们一种真实的感觉。而诚实木讷之人,往往不善于随机应变,不会说谎捏造,所以就暴露事实的缺陷,虽是真实的,却给人一种在说谎的感觉,所以他刚才所说的是真话”。 他瞥了一眼傲冷雪,徐徐道:“这就是第二点”。 这个道理虽然简单却极富哲理,若无过人的阅历,又岂能感悟这深奥的道理。 白发老者目露欣赏之色,接口道:“这第三点就由我来说吧”。 他扬了扬手上的长箫,沉声道:“你们可识得这个?” 突有人低低唏嘘道:“这莫非就是当年风靡武林的乐府四公子其中之一的箫么”? 厅中所有人却忍不住“啧”了一声,他们虽未见过其人。但“乐府四公子”的名头如天雷滚滚,天下有谁不知? 白发老者神情肃重,领首道:“不错,天下一箫独秀,武林中敢用箫的除了箫大侠再无别人”。 他微一顿又道:“据我所知,箫大侠没有胞兄弟,且终生未娶。所以这少年不姓箫实乃正常,箫大侠名满天下,岂会与魔形传人为伍?这就是第三点理由”。 傲冷雪心中一动:“他们所说的箫大侠莫非就是伯父?但伯父从来没跟自己提过呀,也没见伯父有什么过人的武功呀”?…。 他正暗自琢磨,辛总管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沉吟道:“但他不是箫大侠的弟子,他好像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白发老者黯然点点头:“不错,只怕其中另有隐情,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均逃不过今晚一劫”。他目光灰暗,神情秃唐悲凉,就像一只等人宰割的羔羊。 辛总管沉声道:“他既是无关人员,留下在这里也枉费性命,不如让他走吧!” 白发老者悲凉一笑:“现在已来不及了,只怕这方圆数里之内已在那魔头掌控之中,只要他走出这庄院就得死”。 辛总管凄然不语,他知道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对方是魔形传人,一个武功高到深不可测,心狠手辣诡异莫测的大魔头。 全场顿时死一般寂,只有那残烛渐渐暗淡的火光在不停摇曳。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每一张悲凉的脸上,似乎在提示它,已在做生命结束前的最后挣扎。 屋外,瑟风呜咽,残叶如雨。那风卷落叶之声,声声传来,犹如千辛万恨,令人惊心,令人心碎。 傲冷雪心中满腔悲凉,原来这些人是为了应对强敌才被迫在黑暗中鬼鬼祟祟,他们似乎每个人武艺不俗,但却不知那魔形传人是怎样一个人? 居然令他们寝食难安,畏惧至如斯地步。看他们都是热血好男,却不得不为生命而做最后的挣扎。 江湖,竟如此凶险?但他已体验到,江湖就是如此凶险。 室内良久无声,空气似乎已凝固,死亡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死亡对江湖豪客来说也许不可怕,但死亡前的极度恐惧却比死亡本身更可怕,它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让人彻底崩溃。 白发老者轻咳一声,目光环顾了一周,苦笑道:“我韦石今晚在此谢过各位的生死相随之恩,此恩今生已无法言报,只待来世,各位请受我一拜”。言罢,居中向四面深深一拜。 “大哥,何出此言?” “庄主这是什么话”? “师傅,怎么能这么说”?…… 十几个人个人神情激动,齐齐相拜还礼。 韦石面现激动之色,徐徐道:“你们有家室,有妻有儿,甚至有的还有父母要照顾,其实不应该留下来的,这样多搭上一条命,也无济于事”。 他黯然目光中既有悲怆又有无奈,辛总管面现慷慨之色:“该走的人全部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生死相随的铁血兄弟,想我们十几年患难与共,风风雨雨,今晚我们就陪你走一遭,黄泉路又如何?” “对,我们生是兄弟,死是鬼友??”。 十几人个不同的声音夹在一起,有嘶哑,有高亢,有沉挫……组成了一曲铁血男儿的真情悲歌。 这是铁血无畏的一刻,将生死之交定格。 第五章 血雨腥风十八载 他们悲凉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灼热,一份真挚。 那浓眉俊面青年双目放光:“师父又何必太过悲观?我们背水一战,说不定鱼死网破,结局是胜是负还未可知”。 另外也有二人出声附和道:“庄主不必多虑,说不定我们可借此机会一荡邪魔”……。 韦石爱怜地扫了他们一眼,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鱼会死,但网不会破”。 他突抬起头,目光转向那乌黑的夜空,戚声道:“你们可知他的武功有多高”? 浓眉俊面青年脱口道:有多高? 韦石面色抽动了一下,摇摇头嗄声道:“不知道,天下没有人知道他武功有多高,因为见过他武功的人都死了”。浓眉青年嘴唇微动似想现再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出声。 韦石继续道:“你们认为少林、武当二派的掌门人武功怎么样”? 辛总管双眉轩动:“少林,武当二派乃是武林中各大门派的群龙首尾,少林的金迦玄功,武当的佛罗神掌俱是冠绝天下的名门绝艺,他们的掌门人自是难得的武学宗师”。 韦石悲凉的神情变得十分怪异,点点头道:“不错,但他们却都死在魔形传人的“魔形幻剑”之下,一剑毙命,而且是在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既有如此功力,那现在呢?岂非更高得不可思议? 众人脸上那丝激情悄然逝去,神色黯然,个个不言不语。凝神听下去,“武林十剑,你们应该听说过吧?他们在二十年前是当时武林中人都公认的绝顶高手,但“魔形传人”一现江湖,他们便悄声匿迹,十人中有几人被魔形传人灭门,其余的也不知所踪“。 当年江湖上沸沸扬扬的往事,现听起来仍那样惊心,那样血腥,众人黯然的神情又多了一层死灰之色。 浓眉俊面青年不解道:“那魔形传人到底是什么?如此猖狂血腥,难道天下就没人治得了他么”?夜风吹进来,韦石的满头白发随风飞舞,根根如针。 他用手拢了拢,微平复下情绪,谓然道:“此事说来话长,得从四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大魔头,把武林搅得天昏地暗,黑白两道死伤在他手下的不计其数,却无人是他的敌手”。 浓眉俊面青年脱口道:“魔形老怪”? 韦石望了他一眼,叹息道:“不错,他就是魔形老怪,但就在他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却突然在江湖中消失了”。 浓眉俊面青年忍不住好奇问道:“莫非他被人杀了?” 韦石摇摇头:“不是,没人杀得了他,是他自己退出江湖,可能是他良心发现,罪债深重,居然找个地方隐匿起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辛总管突叹息道:“如果事情一直是这样就好了”。 韦石苦笑道:“可是事情并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 微一顿,他又道:“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打探到他的隐匿之处,三十六年前,天下各大门派推举“金陵世家”为首,纠集武林十剑等数十名高手突袭他的隐匿之处,将他全庄杀得一个不留,鸡犬不剩”。 浓眉俊面青年面色动容,索声道:“这是他罪有应得,只是那魔头武功天下无敌,只怕各门派也损失了不少高手”? 韦石叹息道:“没有损失一个高手,那天晚上魔形老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他庄里杀得干干净净,任人宰割”。 众人听到这里,个个脸现惋惜之色,唏嘘不已。也不知道替谁高兴替谁悲?江湖是是非竟难分清。 傲冷雪暗忖道:“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心竟也如此狠毒”。不由脱口道:“他为什么不出手?这岂非让人难理解”? 确实,这样连一个平常人都不能忍受的事情,一个啤睨天下,视人如草芥的魔头又怎么能忍受得了? 韦石轻轻叹道:“事实却是如此,但他为何到死都不还手,却没有人知道其中原委,也许是他觉得杀人太多,想将功赎过,也许是他受人点化,发誓不再杀人”。 他微一顿,面孔微现激动之色,问道:“你们可知当年魔形老怪的隐居之处在哪里么”? 众人面面相视,浓眉俊面青年摇头道:“想那魔形老怪自知仇人遍天下,他的隐匿之处肯定是极为偏僻.最为隐蔽之处了,但天下如此多的深山大泽,又有谁猜得到呢”? 白发老者摇摇头:“深山虎穴虽隐蔽,但仍在常理之中,难免要遇上猎枪,但若虎穴在平阳之中,那就出人意料,相比之下,那就更为安全,因为谁也想不到”。 浓眉俊面青年脱口道:“莫非他意隐居于闹市当中”? 韦石摇摇头,索声道:“你们都猜不到的”。 他顿了顿,神情甚是激动,突然用手用力一指,嗄声道:“就是在落红园这里”。 此语一出,众人一怔再怔,竟顿时寂无人声。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这一刻,将恩仇定格。 浓眉俊面青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瑟声道:“但他还是没逃过这一劫,看来一人个坏事做多了,不论身躲到什么地方都不安全”。 韦石长吁了一口气,又续道:“那时这里并不叫“落红园”,只是一处无名山庄,剿灭魔形老怪后,这里便成了废墟。后来,身为武林十剑之首的“落红剑客”见此处环境幽雅,便重返此处并取名落红园。”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良久不语,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辛总管却突叹息道:“他确实不该重返此园的”。 韦石连咳数声,表情悲愤:“但谁能想十八年后,当年的那一幕又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重演,落红剑客满门遭惨,只有他的管家因临时有事外出逃过了一劫外,全庄大大小小无一幸免。而凶手杀人的手法跟当年魔形老怪的手法一模一样,所以江湖上称他为“魔形传人”,怀疑其为魔形老怪的后人或是弟子。” “而后来没几天,武林十剑中的另三剑,梅手剑客,穿云剑客,离神剑客相继遭人血洗。就连武当、少林的两派掌门人也遭此毒手,短短一个月内,武林大震,人人自危,当年参加剿灭魔形老怪的数十名高手不是被杀就是离奇失踪“。韦石说到这里,神情甚是激动。 众人也如巨石压顶,心头沉重,灰暗的神情中又多丝丝索然悲情。 辛总管叹息道:“他似乎已在江湖上消失很久了”。 韦石接口道:“那一场血雨腥风大约持续一年左右,魔形传人又幽灵般销声匿迹,算来已有十七年”。 “但最近他又再现江湖,三天前,金陵太守满门遭惨,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事后有人发现,他们都死在魔幻剑之下”。 一旁的傲冷雪听得入神,闻言面色剧变,失声道:“你说什么?金陵太守被杀了”? 韦石望了他一眼黯然点头道:“不错,就是三天前,现场数十具遗体,没有一个活口”。 傲冷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千里迢迢地赶来,居然还没有到金陵,自己要找的人却遇害了。顿时茫然无措,脑中一片空白。 浓眉俊面青年霍然道:“金陵太守乃是宧官之辈,并非武林中人,魔形传人为何要杀他”? 第六章 忠烈管家 韦石叹道:“据传他当年也是武林中人,为避江湖是非才隐身为官”。 浓眉俊面青年目光闪了闪:“莫非他也参加了三十六年前那场屠杀?” 韦石摇摇头道:“没有,他没有参加”。 傲冷雪心一动,脱口道:“莫非前辈当年参加了”? 韦石摇摇头苦笑道:“当年参加之人无一不是赫赫盛名之人,我一个无名小卒,怎有此荣耀?” 傲冷雪心中不解道:“那你又怎会招上魔形传人,而且知道他今晚会来呢”? 韦石深深望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因为前两次的变故,时间都相同,就是在今晚。而且我就是当年“落虹剑客”的管家”。 众人砰然心动,辛总管黯然道:“其实你也可以不这么做的”。 韦石面色突变得悲愤:“家主待我亲如兄弟,我只恨当年未能与他并肩浴血,十几年来,我重建此园,一直在苦苦等待,为的就是今天”。他神情坚毅,黯然的目光突变得无比犀利,傲然抬首。 屋外,漆黑如墨,秋风冷厉,当年血雨腥风的痕迹已荡然无存。但在某些人的心里,却已刻下浓浓的印记,栩栩重现,历历在目。 韦石突道:“其实你们也可以不用这样做的,这里的血已经流得太多了”。 辛总管目光缓缓在全场滑过,凛然道:“你是落红园当年的管家,我们是落红园现在的管家,我们留下来的都是你的管家,我们身份相同:“都……是……管……家……”。 韦石面色激动:“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韦石今有如此多知己,夫复何求”?。 突纵声长笑,笑声悲壮激昂,在黑夜中传出好远好远,淹没一切天籁。众人也个个神情激动,与先前的黯然灰败截然不同。 好一会儿。韦石才停住笑声,豪声道:“上酒菜”。有几个人立即转身而去,不一会儿,桌椅摆好,酒菜上桌。厅中的大红灯笼也全部点燃,眼前为之一亮,又现辉煌。 上桌的菜肴都是大鱼大肉,因厨房杂役全部散去,无人加工,也是一律冰凉。 酒,是陈年花雕,罐一开,香如故。韦石转头对傲冷雪道:“小兄弟,你也算是韦某平生的最后一位知己,不妨也来喝一杯”。傲冷雪已折腾了大半天了,连饥饿都忘了。见此情景顿觉饥饿难忍,闻言走过去坐在桌边,狼吞虎咽。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酒,辛辣,苦涩,难以下咽。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它,一杯又一杯不停歇,酒如人生,人生如酒,虽然艰辛,苦涩,却又不得不继续。 酒,越老越浓,人,越老越涵容,酒能增浓离庭别宴的曲情折意。 酒,更能纵横,瑟瑟萧风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豪气。 酒,本晶莹如泪,但在大红灯笼的映衬下却殷红如血。 这是他们最后一场离宴,一杯酒,一滴血。 这是永恒的一刻,将英雄悲壮定格。 傲冷雪渐渐觉头昏脑胀,瘫软如泥。朦胧间,但闻韦石叹息道:“小兄弟,你醉了”。 夜已深,人未寂,夜风如刀,秋霜更重。天地间,无边萧崇,森冷,峭杀。 陡然,一声冷瑟的笑声传来,笑声飘渺不定,若远若近,忽右忽左,似若来自天间云际,又似来自地下曹府。笑声虽不大,却如针似刺,声声扎在众人的心头,说不出的阴森恐栗,几令人热血为之凝固。 “呛唧”一声刺耳的全铁之声,十几支刀剑瞬间齐齐出鞘,厅中光亮为之一艳。那雪亮的刀光剑芒,映衬流转,就如一朵朵跳跃的火焰,艳丽.腥红如血。 倏然,一条幽灵般的人影无声无息,似乎瞬间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出现在大厅门口。 他全身漆黑,就连脸也裹在黑布之中,根本全无人的神态。夜风炽烈,他长长的袖衫随风飘忽,就如一个刚地狱的鬼魅,说不出的冷森、阴寒。 厅中之人个个面色剧变,但瞬间又变得镇静。似乎生死最终来临,先前的恐惧反而一扫而光,每个人都身如铁塔般昂首而立,神情坚毅,目光炽热地盯着门外,大有生死胆肝两昆仑的烈士豪情。 韦石越众而出,冷肃道:“我等了十八年,你终于来了”。他须发如针根根竖起,十八年的苦心磨砺终于到了验证破釜沉舟的时刻,是喜?是悲?没有人知道。 那幽黑如魅的黑影突然发出两束骇人的光芒,宛若两颗会发光的夜明珠,在黑暗中陡放异芒,冷厉森寒,摄人心神,刺目生花。世上居然有能发出如此强光的眼睛? 这哪里是人眼?人根本没有这种可能,是魔眼,也只有魔眼才可以发出炫目的光芒。但没有人敢否认,这不是世上最奇特最诡异最冷酷最摄神摄魄的眼睛。因为谁也没有遇见过这样一对眼睛,也许有,但他们已无法相告。 厅中之人心神俱震,高涨的狂热骤冷几分。那刺眼强光在厅中疾快一扫,缓缓隐淡下去,似乎一瞥间,已看尽天下英雄,而此处竟无可看的英雄。 突然,冷森森的声音自厅口传来:“为什么不说是我让你多活了十八年?”声音冷酷,如针如刺,令人遍体寒芒。 韦石肃声道:“如此说来,韦某倒应感谢阁下才是”?说话间已踏前一步。 那幽灵般的人影缓缓道:“十八年,你卧薪尝胆,苦心磨砺,想来也有小成,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你可以先出手三招,让你在死前一展身手,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一字一句吐出来,令人魂惊魄动。瞬间,空气为之凝结,死亡的气息已充斥整个夜空。就连傲冷雪半醒半醉之间也感到空气的窒息。 他努力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昏暗,他霍然一惊,酒顿醒了一大半。正欲挣扎着站起来,突然耳畔有个低细如蚊的声音道:“别动”。 他一转头,紧贴在他身后之人面容清瘦,下额长须,意是辛总管。 他惊诧之余,正欲开口,辛总管低声道:“那魔头已在外面厅中,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前功尽弃,辜负韦庄主对你的一片心血”。 傲冷雪心念急转,原来是韦庄主要把自己藏起来,但韦庄主在九死一生的危急关头,为什么要救自己? 就在他思索之间,厅中已杀气传来,一道剑光如长虹暴飞夜空,卷向那幽灵般的人影。韦石已然出手,这一剑是他全力的一击。 是他苦砺十八年来仇恨的一击,也是铸他毕生精华的一剑。其石破天惊,如长虹贯空,锋芒无铸,剑光已顷注到对方周围三尺处的每一寸空间,封杀了对方每一分退路。 集快、猛、狠、辣之精华,虽不敢说冠绝天下,但已是世所罕见,绝无仅有的一剑。眼看那幽灵般的人影已被剑光吞没,厅中人人喜色微露。 倏地,一个冰寒的声音传来:“单凭这一剑,就胜过傲世芳当年,果然不错,只可惜要对付本座却还差得远。”语声刚落,鬼魅般的人影突然穿出剑光,堪堪避开,众人脸上的喜气瞬间凝结。 韦石厉喝一声,二度出手,这一次他没用剑,却用的是双掌,但其威势比先前那一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鬼魅般的人影突“咦”地一声惊诧:“原来你还会“竺兰经”上的武学“? 排山倒海的掌劲中,那人又魔鬼一样奇迹般地飘出。 韦石狂吼一声,全身扑上……。 第二章 风云之箫 西风、残阳、古道,一匹骏马飞驰而来,激起阵阵烟尘,马上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色粗黝,微显焦灼之色,似乎他已经过长途奔波,神情满是风尘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涉足远行,他的目标是古都金陵,但他从没去过金陵,也不知道还有多远?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他抬头望望天色,太阳已斜,而环顾远目,四下一片崇山峻岭,荆草如旗,除了雁飞鸟鸣之外,竟然看不到一丝人烟。 他心里不免忐忑起来,看来今晚歇脚倒是个问题了,若在天黑前找不到投宿之处,自己岂不是人困马乏,夜宿荒野了? 他心一急,正欲快马加鞭,陡见前面烟尘滚滚,一声厉嘶,一匹快马冲出,那马虽已疾驰如电,但那马上之人仍不停挥鞭,似十万火急。 他一怔间,微一拉缰绳,不自觉间放缓了速度。那马来势如箭,眨眼已到近前。 他这才看清楚马上之人也是个青衣少年,衣衫褛烂,头包方巾,身上血迹斑斓,神情之间极为狼狈,似负伤不轻,他心中一惊,这莫非就是江湖中人传言的追杀? 他一念未毕,正欲勒马让路,对方已从他身旁‘蹭’地一擦而过,一去数丈,他心中大吃一惊,身形晃了一晃,差点掉下马来,忙一定神,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但闻“珰”地一声,他回目一望,右手一探怀中,原来自己挂在腰间的长箫已被对方刮落,飞落数丈之远。 他心中一急,忙飞身下马,捡回长箫,小心翼翼用衣袖拭去上面的泥尘,仔细看了看,完好如初。 但他还是不放心,暗忖道:“我还是吹下试试看”。 他气息一起,顿时清亮的箫声悠悠响起,随风送远,在这荒山野谷的残阳下显得格外特别,格外引人注意。 瞬间,前面又尘土飞扬,几骑快马飞弛而来,只见马上人个个蓝衣劲装,头戴斗笠。他正感惊疑间,那几匹如飞的快马,竟硬生生在他面前一丈处停下,少年顿时感到几对利剑一样的目光正射向自己。 他赫然一惊,忙停下箫声,对方一共是五骑。每个人都戴着大斗笠,斗笠蔗住了他们的头部及肩部,每个人看起来却一般模样。 更令人吃惊的五人面蒙黑纱,只露出像猎鹰一样的目光,阴森狠辣。虽是青天白日,但仍给这荒凉野岭,增添了几分森森鬼气。 少年几时曾见过这种阵仗,一时惊得手足无措。那五人的目光全聚集在少年手中的长箫之上,鹰一般锐利的目中渐渐满是诧异之色。 少年心中念头一转:“这几人白天戴笠蒙面,莫非就是江湖上的强盗悍匪,看他们的样子定是看上了自己手中的长箫”。 一念间,不自觉将箫往怀中缩了缩,手指却抓得更紧。 顷刻间,又有一骑而至,马上之人也是斗笠黑纱,他锐利的目光一扫先前那五人,厉声道:“那个漏网之鱼的小贱人,你们不去追,愣在这里干嘛”?看其情形定是这几人的上司,他话未落音,目光突然落在那少年手中的长箫上,竟也倏然停下。 少年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先前那个是个女子,却不知这几人为何要追杀一个弱女子?看他们装扮、行径并非什么好人,那少女已受伤不轻,若被他们追上,只怕……。 一念及此,他不禁替那少女担心起来,竟忘了自己正被狼窥虎视的处境。 先前来的那五个人中,突有一人沉声道:“这支箫已差不多二十几年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了,想不到今日居然在此地遇上了”。他森冷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丝惊骇。 后来那人冷哼一声,冷冷道:“你能确定这就是当年那支箫”? 先前那人接口道:“天下附庸风雅之人虽多,但神箫一出,天下无双,江湖中无人再敢弄箫,武林虽大,却唯有一箫而已,看来十有八九是他”。 少年渐渐从他的神态话语中听出了点眉目,原来这些人个个盯着他手中的箫,是因为几十年前,江湖上出现过一位极厉害的人物,那人用的就是箫。 他不禁也大感兴趣,一动不动的听下去。 后来那人也不甘示弱冷哼道:“此话虽是不假,但谁也没亲眼见过,况且那人风靡武林之时是二三十年前,论年纪只怕已近花甲,而这小子不过乳臭未干”。 先前那人目光一抖,缓缓道:“难道他不能有徒弟?” 后来那个人倏地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道:“你那点见识算什么,那人当年在江湖上是个难得的美男子,神姿绝代,风度翩翩,他的传人又岂是这种……”。他望了少年一眼,目是尽是不屑之色。 少年见他对自己不屑,倒未在意,因为这些都不是好人。坏人说话坏,做事更坏。 但先那人竟不再争辩,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似乎对这后来之人心存畏惧。 后来那人得意冷笑道:“既是如此,你们还不快追?若让她逃了,坏了大事,你们的头……哼……哼……”。他话未落音,其他的五人已快马扬鞭。 少年深恐他们追上那个受伤的女子,竟脱口道:“且慢”。 忙把长箫放到嘴边,气息一起,顿时,清亮的箫声如决堤的洪水般泻出,充斥着整个山岭,那本已冲出十数丈远的六人齐涮涮立马转身,目中全是惊诧之色。 少年见他们呆然停下,心神一定。 他自小起,伯父便教他吹箫,十几年来从未间断过一天,更何况深山之中无甚乐趣,平日除了读书识字外,闲来无事便是吹箫,所以他对箫有种特殊的感情。 箫即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可以倾听心声的知己。 十几年来,这也是他对自己最满意的一门技艺。虽不敢说出神入化,但只要他箫声一起,无论是飞跃的林中鸟雀,还是正在林中追逐的野兽,就连那盘旋在空中的隼鹰,都要停飞止步,静立在一边听他的箫声。 但这么多人听他吹箫还是第一次。一箫在手,顿时信心大起,全神吹奏。箫声立时穿越,激昂,如惊涛骇浪,层层迭起。直拍云天,豪情磅礴,气象万千,令人血脉贲张,忍不住要仗剑高歌。 那六人似乎也大受感染,虽一动不动,但目中的暴戾的厉气已然消失。 少年见状,记得伯父曾说过,声乐奏到出神入化之境,便可令人意乱情迷,不由自主地随着声乐时悲时喜,今日看来确实不假。 想到伯父,他心中顿时生出无限依恋和惆怅。一曲刚毕,一曲又起,高亢澎湃的箫声一变,变得幽怨低泣,如落叶纷飞,残桥断水之畔,离人惜别,凄伤哀婉,如泣如诉。 那六个青衣劲装的蒙面人垂头不语,目光黯淡。少年心中也是伤感无限,想到自己天涯独处,与伯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还有自己的身世之迷,不由悲从中来。 箫声立时锉将落落,有如千里单骑,金戈铁马,冲锋陷阵的悲壮豪情,惊心动魄,冷烈萧杀。 此际残阳如血,落叶纷飞,夜乌迟归,断鸿惊心,那六人突然相继下马,跌坐地上,目露惊恐之色。 少年暗暗一怔:“这几人俱是强悍的江湖客,居然坐在大路中间听我吹箫。就算我吹得再好,也不至于斯吧?” 第七章 生死穷途是天涯 藏在暗门中的两人已听得惊心动魄,傲冷雪极度担心,不禁为韦石暗暗祈祷。辛总管双目圆睁,原来清瘦的面颊却根根青筋暴露,双手紧紧抓住暗门的石柄,冷汗如雨。那坚硬的石柄在他手中已化做粉尘,缕缕垂洒,他竟丝毫未觉。 “杀”陡地一声惊魂的狂吼传来,钻入每个人的心肺,任何人都听得出来,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声销魂之声。傲冷雪心陡地一沉:“这正是落红园园主韦石的声音”。 他如遭针刺般跳了起来,恨不得冲出暗门,似乎已忘了自己不会武功。辛总管全身震栗,眦目欲裂,倏地推开暗门,墙外便是大厅,一丈之外便可一决定生死。 陡地,又是一声惊厉的声音传来,但闻那鬼寒阴森的声音道:“你们一起上吧,免得本座多费手脚”。 辛总管本已冲出暗门的身体又闪了回来。他怔怔地一动不动地望着傲冷雪,似乎想起了什么。突黯然一叹,低声道:“走”声音虽小,却坚定如磐。一手抱起傲冷雪闪出暗门。 他不是冲前厅,而是反方向经过后园。他虽怀抱有人,但仍身轻如烟,无声无息,几个起落之间,已去数十丈之遥。前面的惊魂之搏渐渐远去,但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之声却不断传来,如在耳畔,撕心裂肺,催人泪下。 辛总管身若惊鸿,更疾更快,前面浓阴盖木,更是昏暗,他如夜鸟般投入林中。他身形微一顿,微微舒了口气,数丈外便是高黑的围墙,越过围墙便出了落红园,出了落红园便逃出了死亡之圈。 生死之线有时候很渺茫,很模糊,但有时却触手可及,只在一跃的数丈之间。辛总管身环目一扫,突然目吐精光,微现犹豫之色。前面的惊呼仍不断传来,但已越来越少,显然拖延的时间已极短,生命不容耽误。 辛总管一咬牙,闪电般跃向墙头。 倏然,墙头上冒出一条幽灵般的人影,似乎他早就站在那里,待兔已久。堪堪挡住辛总管飞渡的身形。一道闪电般的银光暴射而出,在黑暗中极为刺眼。 辛总管似早有准备,这一剑虽是凌空出手,但已是生死杀着。 那幽灵般的人突地冷哼一声,竟轻飘飘凌空闪开数尺。陡地,又一道剑光一闪,瞬间即逝,快得无言复加,辛总管如飘絮的身形突如断珠般跌落墙下。 傲冷雪也随之跌落在他身旁三尺之处,他突然感觉不妙,顾不得皮肉之痛,忙冲上去,扶起辛总管。急切道:“你怎么样?辛总管”。 黑暗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触手之处粘稠越来越湿,越来越腥,空气中也充满血腥、死亡的气味。 黑暗中,傲冷雪只觉对方全身战栗,喘息不已。过了好一会儿,但闻辛总管恨声道:“只恨我未能带你冲出重围,辜负……韦大哥……的……重……“托”他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崩出这个字,他身体越来越重,人也斜斜倒下。 他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有太多的话已说不出口。当然,他也有太多的恨,已来不及发泄。一个赤胆忠魂,瞬间便含恨坠落。 这一刻,便是永恒一生。这一刻,将忠烈定格。 瑟风呜咽,树木摇晃,犹如万千鬼魅,在跳跃飘动。天地间,一片阴森恐怖,死亡的气息更浓。 傲冷雪却怔怔地跪在辛总管身旁,他已忘记危险,忘记了死亡的来临。突闻身后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冷哼,他才回过神来。目光瞥处,一个幽灵般的影子站在他身后。 傲冷雪顿时仇火迸进,想也不想抽出怀中的长箫全身扑上。 那鬼魅般的人影微微冷哼一声,寒光又是一闪“咚”地一声,对方寒光闪闪的剑尖已顶住傲冷雪的咽喉。 傲冷雪双目一闭,黯然长叹。突闻那幽灵般的人低声道:“别动,躺下”。傲冷雪顿觉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躺下。 耳边又响起低细的声音:“你最好别出声,别动,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天亮之后你的穴位自然会解”。 傲冷雪诧异之余怔了一怔:“你为什么不杀我?却要救我”? 那幽灵般的人正欲离去,闻言突地一顿,冷冷道:“救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身上的那箫”。他声音森寒,犹如耳边一闪而过的霜风,瞬间已消失在夜色中。 前厅又传来一声惊呼,这是今夜最后一声惊叫。惊呼过后,落红园又恢复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短短的片刻之间,十几个活生生的汉子相继倒下,这就是江湖? 空气中充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那瑟瑟夜风似乎也为之嘶哑,條然停下。风歇、霜重、声绝,一切动静全部凝结。 园中似乎已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天地间只有吞噬一切的死亡。 傲冷雪初历江湖,骤经生死。心中却波涛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耳畔仍余音缭绕:“救你的不是我,而是那支箫??” 他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这是对此箫主人的畏惧?还是与之有某种关系? 这支古箫究竟有何神秘之处?居然令那么多人见之色变? 莫非伯父果真是昔年江湖中的一代天骄? 这魔形传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如此心狠手辣,但却又放过自己? 那金陵太守是否真的已遭人毒手?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冥思苦想之下,思绪万千……。 黎明的曙光终于来临,恶梦般的黑夜总算结束。他想了一夜,但也没有答案,但他相信,将来他一定会明白,会有更多的答案等待着他去揭露。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手足,果然穴位不知道何时已自动解开。他站起来向前厅走去。 昨夜辛总管带他出逃之时可谓惊魂悚魄,步步杀机,虽斯人已去,但是那生死一线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他脚步沉重,如负千钧,一步一步,短短的数百丈距离,竟如千里之遥。 园中,一片死静,连飞鸟、老鼠的声音都闻不到一丝。大大小小的房屋在枯枝落叶的掩映下就像一座座坟墓,阴森.恐怖.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忍不住几度呕吐。 秋日的阳光穿透厚厚的树阴,洒出几缕光亮,显得孱弱,苍白无力,非但没有给人丝毫的欣喜,温暖。反而让人更觉阴森,哀然,寒湿重衣。 天地间只有脚步声,沉重、缓慢、一声一声,伴随着枯叶落枝在脚下身碎的凄叫声响彻满园。 傲冷雪站在落红园那高大巍然的大厅门口,目光扫处,身形颤抖,头皮发麻。昨夜那些豪气勃发,各俱神态的鲜活面孔,如今却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下,变成了一具具僵硬的尸体。 厅中,零落着断剑,破帛,掌,指,显见昨夜掠杀之残酷,惨烈。 傲冷雪缓缓走进去,只见每具尸体伤势虽不一样,但每个人额头中心却有一个扁圆的伤口,深入数分。其中仍有嫣红丝丝流出,赫目惊心,看来这便是他们的致命之伤,也是魔形传人杀人的一贯手法。 傲冷雪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死人。而今,居然一下置身这么多尸体之中,渐觉虚气直冲,恐惧、呕吐齐涌心头。 他弯下身强自镇定,几欲不能。突然,他面色一变,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柱子上,一具尸体斜依不倒,只见他双目圆睁,脸上神情却是一副气定闲静之色,慷慨激昂之中隐现一丝心满意足。他垂空的银发在冷肃的晨风中翻飞乱舞,显得格外的悚目颤心,却令他死而不倒,忠贞浩然的英雄豪气更添数分悲壮,惊烈。 这正是“落红园主”韦石,傲冷雪心中也不知是敬仰?还是感激?或抑是悲愤? 他痴痴地长跪在地,周围万籁死寂,他竟然忘记了恐惧、阴森、血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面颊微痛,霍然惊醒的他用手一摸,原来是一丁点泥泞。他忙起身,仰头回望,只见雕梁画栋空荡隐晦,冥冥幽风,犹阎罗府宅,哪来泥泞?莫非世间真有鬼作崇? 想到这里,他头皮发麻,连退数步,突觉身后一紧,正撞在一个人身上。 他骇然之下失声惊呼,但惊呼尚未出口,顿觉脖子一冷,一只手已卡住了他的颈部。 生死瞬间,彻骨寒肌,傲冷雪魂飞魄散。他一侧目,心中一沉,失声道:“魔形传人”? 只见他身后之人青巾蒙面,目光森寒,全身充满诡奇、冷肃,不正是那血腥如鬼魅一般的魔形传人?又是谁? 第八章 采花大盗 那青人蒙面人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双目若两柄寒光闪闪的利剑,正缓缓刺入他的身体。傲冷雪全身瘫软,若非对方捏着他的脖子,他早已跌倒。傲冷雪已觉颈部越来越紧,对方如铁的手指,似乎已钳入他的皮肉之中,他呼吸越来越急促。 陡地,一声轻咳传来,傲冷雪心头一震。蒙面人双目之中也惊悚微现,他实未想到这坟墓一般的地方居然还有外人。 循声望去,只见大厅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立一位白衣青年。只见他面含微笑,负手昂然,白衣胜雪,俊美的脸上梭角分明,英姿勃发之中隐现绝代风华。 令这阴森,死亡的大厅中增添了一份从容,脱俗。无论谁见到他,都忍不往要放松一下心情。 此刻,他正望着厅中的蒙面人,目光中全是笑意,似乎厅中的尸体,死亡,他都毫无兴趣。 蒙面人也是目光阴寒,冷冷地望着这白衣少年,不知不觉之间已放松了傲冷雪颈上的手指。 白衣少年突轻叹道:“江湖传言,阁下行踪漂泊,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想今日在此遇上,苏某深感荣幸”。 蒙面人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目光寒光闪闪。白衣少年视而不见,竟面含轻笑,缓缓直走过来。 蒙面人手一动,已将傲冷雪提在手中,身形连闪。陡见白影一闪,厅中倏然刮起一般强劲的气流。 但闻有人轻笑道:“阁下本非魔形传人,却偏要扮成他人的模样,岂非让人费解的很”。 蒙面人突然怒喝一声,将手中的傲冷雪凌空甩出。人已如轻烟般掠窗而出,乘着这瞬间的空隙,消失在茫茫林影之中。 傲冷雪被白衣少年一手托下,虽未受伤,但也可谓虎口余生,险变之间,怔立当场。 白衣少年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窗外,目光落在傲冷雪脸上,轻叹道:“你不会武功?”他仍然面含微笑,似乎刚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傲冷雪感激地望着他,点点头道:“是……”他正欲说些感恩之语,但觉对方神态翩翩,风采逼人,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白衣少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缓缓转过身去,轻叹道:“你既不会武功,又何必涉江湖险境,此等是非之地,你还是速速离开最好,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越远越好!” 他语气平淡从容,但说到后来已有些怅然萧索之感。言语间,人也缓缓向外行去。 傲冷雪本想冲过去拉住他,问他的姓名,想要跟他道别,他甚至想跟他交个朋友。但他动一动未动,怔怔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门外,又有清亮的歌声传来:“天涯远,飞雪茫,鬼门近,血雨狂,霸王气,金弋挥,英雄泪,白骨堆,红颜在,情无常,酒如故,人断肠……”。 歌声高亢豪迈,荡气回肠,却又隐含沧桑,无奈,彷徨,显是出自那白衣少年之口。傲冷雪听得如痴如醉,歌声渐远渐淡… 金陵,六朝古都,自古繁华,承钱塘之秀美,江南水乡之灵气。渔村水郭,贾商侯户,参差数十万人家。 它耸峙东南,居傲神州,吞长江,俯东海,浩荡烟波,天成王气,引无数文人骚客一叹千古,更有天下兴亡看金陵之说。秦淮河畔,朱门搂头,几许歌舞?几许愁? 时值正午,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而在金陵城北一长街上,却人影稀少,偶尔有几个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惊鸿数瞥之间,流露路恐惧、惊诧,噤若寒蝉,垂头疾过。 似乎这长街的房屋,林木之中藏着幽魂厉鬼,令人为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 但这时却有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站在街边一座大院前,徘徊良久。他脸色沉肃,时而探头向大院内东张西望,摇头嗟,时而驻足凝思,目中闪着悲愤的光芒。 而光芒之中似乎又隐含着无奈、失落,他正是傲冷雪。 这座院子占地宽广,几乎占了长街的一大半,显见昔日气势非凡,但院内已是残墙断垣,焦梁砾石。似乎所有的辉煌与华丽都被一场大火烧得无影无踪,就连大院周围的树木也变成了焦黑的木炭,根根指天贮立,在阳光的照射下,骇目惊心。 唯一有迹可寻的是仍挂在残墙之上一块尚残存的名匾,它虽已被大火烧掉了大半,但一眼望去,仍可从残迹之中依稀可见“金陵太守府”几个字样。 傲冷雪心中涌起无限感慨,其实他早已从落红园韦庄主那里知道金陵太守府的变故。 但亲眼见到,却还是让他留下了永久的心灵震撼。渐渐的,傲冷雪的热血稍稍变得平静,他黯然低叹,“我来迟了一步”。 金陵太守满门遭惨,线索已断,自己的身世之谜又成悬念,他不禁问自己,我该何去何从? 难道又循回来路,重返那深山险川之中? 他心里暗暗摇头:“不,就算我自己回去,我怎么能辜负伯父十数年心血的培育之恩?伯父定早已离开了那荒谷,更何况自己的身世之谜重噎在心头,难道要成为终生的遗憾”? 他摇摇头,但放目四方,虽是海阔天空,却一片茫茫。四周纵有千万条路,却没有一条是属于他的通途。他突然感觉天地狭小,陌路殊途,不由低头嗟叹,兴意萧徒。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觉光芒刺眼,他抬起头,顿时大吓一跳,只见他身旁左右一尺处各站立着一个人,二人腰挂刀剑,那刺目的寒光正闪烁着栗人的杀气。 傲冷雪惊呼道:“你……”但他只吐出了一个字,却已语塞,因为他发现那两人的目光竟比他们腰间的刀剑还要冷厉追魂。 傲冷雪全身发软,心砰砰直跳,他也无暇去想对方的目的,因为只要对方一动手,他就得永远倒下。 在生命的火花即将凝结的那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那两人如锥的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游动,似乎已看清他全身每一寸肌肤。二人的手也同时抓住腰间的刀头、剑柄。 但见左右寒光一闪,傲冷雪黯然闭上眼睛,他的血液似乎也为之凝结,锥心的冷寒已贴上他的脖子,就在要刺入他肌肤的那一瞬间,堪堪悠住,但那灼魂的犀利已令人断魂。 但闻一人冷然道:“这小子老实得很,居然引颈受宰”。 另一人轻叹道:“我们走吧”。先前那人略显失望:“你确定这不是姓谷的小贼”? 另一人接口道:“那姓谷的淫贼跟我见过几次面,虽然每次都被他溜走,但他的容貌我一分都不会看错,闭上眼睛也能画出他的贼样”。 先前那人仍迟疑道:“那淫贼奸滑异常,易会乔装之术,非同一般,若他扮成另一人的模样,只怕就没有人能认得出他了” 另一个人沉吟道:“确实不错,一个人可以易容乔装,但他的神气感觉却是改变不了的。武功越高的人易容比平时更敏感。往往对手在一两丈之内,他都感觉得到。但这人没有任何敏感度,我们到了他身旁,他却没发觉,似乎与普通人毫无区别,更何况灬”。 第九章 是花非花谷惜花 先前那人冷冷笑道:“更何况任何一个会武功的人都会在他生命悠关的时刻,情不自禁的发出本能的反抗,除非他武功低微或是不会武功……”。 另一人话头被他打断,微微一怔,继而呵呵笑道:“文公子闻音而知其味,一点即通,实非常人所能及”。 那文公子哈哈笑道:“金大侠名扬武林,知微渐著,小弟尚未及你的皮毛一二”。 文公子声音轻沉,接着叹道:“以金兄弟的武功和心智,竟几次让那姓谷的淫人逃脱,实是可惜”。 那被称金大侠的人苦笑数声,无奈道:“一个人若要干坏事并不难,但若要恶名昭昭,天下皆知,却也要具有非凡的本事,那姓谷的能游走天下无数高手的刀剑之下,自有不凡之处,金某又怎敢托大”?。 那姓文的突然插声道:“但这次他只怕插翅难飞了,金陵城已被天下高手重重包围,十里内外飞鸟难越,牛老爷子已下定决心“瓮中捉鳖”。 那姓金的不无忧虑道:“话虽如此,但那淫贼身手不凡,心智奸猾更非同一般,我们已找了半天了,居然还未发现他,我们还是去别处查查吧”。 二人说走就走。傲冷雪睁开双眼,只见两条人影一闪,已然不见。 他忍不住伸手一摸脖子,虽是皮肉无损,但手却是湿淋淋的,一阵风吹来,全身一片冰凉。原来刚才惊骇之间已冷汗透衫,短短片刻之间,他已无缘无故的往鬼门关走了一遭。 还好是因为对方认错了人,他在庆幸的同时又感到无奈愤怒。想到一路走来事情未有丝毫眉目,反而不过短短十来天,却几次险些丧命。 今前途阻,归途断,身若落叶浮萍,飘零何处? 一阵凉风,卷来几片半黄的枯叶落在脚下,索然之处更让人黯然。 这一刻,他感到迷惘,惶恐。这一刻,将江湖险恶定格。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蟋蟋索索的声音传来。傲冷雪抬头循声望去,只见十丈外的残垣断墙之中,一个衣衫褛烂又脏又破的乞丐正低着头在那瓦砾焦木之中翻扒,他腰间挂着一个破口袋,身形蹒跚,脚步踉跄,似乎在寻觅那些破烂废品。 可见他也是个不幸的人,但这世上往往有太多不幸的人。偶尔传来一两声破铜烂铁的响声,虽声响不大,但却如击在傲冷雪的心上,引起他内心的共鸣。 他突然觉得自己与这捡破烂的乞丐有些地方相似,那就是同属沦天涯的不幸之人。 就在傲冷雪几重暗自唏嘘的当儿,那乞丐已越过残墙踉踉跄跄迎面走来。他佝偻着身体,满脸污迹,目光浑浊,似乎生活的折腾已榨干了他的神韵,磨灭了他的信心,只剩下疲惫残弱的躯壳。他腰间的破口袋因东西齐地而来发出轻微的声响。 “啪”?一声仆地之声传来,傲冷雪霍然抬头,原来是那乞丐他在经过傲冷雪身边的时候,似乎被路上的青石绊了一下,一个“咧跷”突然摔倒在地。 傲冷雪想都未想,忙跨前几步,扶起他。那乞丐巍巍颤颤直起身子,灰暗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傲冷雪,眼睛中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傲冷雪被他看得面色微烧,忙移开视线。 那乞丐突裂嘴叹道:“世道险恶,人心不古,难得啊,难得啊”。 他虽是褛烂蹒跚,但语出成文,隐含才气,似乎是有感而发。 傲冷雪微一怔,接口道:“难得什么”? 那乞丐灰暗双目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难得的是世上还有小哥这种好人,真难得,难得啊”。 他重复着转过身,蹒跚向前走去,他刚走出不过几步,身形一抖又扑跌在地。傲冷雪暗暗摇头长叹,忙跑过去再次扶起了他。 那乞丐突然轻叹道:“小哥可是刚出世道,初来此地?” 傲冷雪轻轻颌首道:“正是,老丈有何指教?”他心中暗怔:“这人看起来老态龙钟,弱不禁风,眼光却非同一般”。 那乞丐昏暗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径直道:“看小哥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是来投亲访友而不遇吧……”? 傲冷雪长叹道:“老丈说的一点也不错,确实如此”。 那乞丐连咳数声才道:“只可惜你来迟,这户人家十几天前便被烧得一干二净”。 傲冷雪心中一动:“老丈可知是什么人放的火么”? 那乞丐摇摇头,走了两步又停下道:“你的遭遇跟我差不多”。 傲冷雪奇道:“莫非老丈也是……”? 那乞丐摇摇手道:“小哥,若有兴趣,不妨去那小巷聊聊”。 傲冷雪此时正无事,好奇心驱使下跟在对方身后。这是一条青石小巷,四下一片寂寥无声,屋檐下已挂满了蜘蛛网,显然两旁已无人家,似已荒废多时。 乞丐向巷外瞥了一眼,顺手捡起一块废木垫在地下,依墙而坐。傲冷雪就站在他身旁,静静地等他开口中。 那乞丐沉吟了半刻,淡淡地扫了傲冷雪一眼,目光中燃烧起一缕织热。他低咳一声道:“我本是世家子弟,祖籍洛阳,只可惜父辈家道没落,一个月前,我变卖家产,千里迢迢来金陵投亲,熟料半路遭人打劫,差点丢了性命,我一路乞讨,好不容易才到达这里,怎料……唉……”。 他突然叹了口气,顿口不说,但目光越来越炽热,似乎所有的心酸愤怒都合化在一起,迸发出熊熊燃烧的火焰。 傲冷雪脱口道:“莫非你那亲戚也没找到”? 乞丐摇摇头,目中闪过一丝凄凉:“人性善变,世态炎凉,皆不过势利二字,我身无分文,一介乞丐,找到跟找不到又有何区别”? 傲冷雪似懂非懂,满头雾水:“老丈可否说得明白些,在下不是很懂”。 乞丐望了他一眼:“你初出茅庐,自是不明”,微一顿又道:“我那亲戚是我的远房表叔,在这金陵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大户人家,我去找过他几次,还没走上他家台,阶便被庄丁当乞丐赶了出来,这样找到与没找到岂非毫无区别”。 言罢,炽热的目光顿然暗淡下来。傲冷雪心中本就有同病相怜之感,此时更是怜悯之心大生。 不由感叹道:“你我遭遇虽大同小异,但是你还是比我要好点,你至少还可再去找他,说不定还有希望,而我却无处可寻”。 西风渐渐强劲,屋檐下两只蜘蛛被吹落地下,瑟瑟颤抖。 乞丐苦笑道:“陌路无缘之人,相见不如忘记,见是伤,不见是净,见倒不如不见”。他虽是落魄乞丐,满身褛烂,但仍掩不住他的灵斐才气。 傲冷雪忍不住安慰他道:“那是因为你没见他本人,如果见到,说不定结果会有转机”。 他不过随口说说,岂料那乞丐突然沉吟了半晌,目中闪过一丝光亮:“今天是他六十寿,我倒可去试试运气”。 傲冷雪点头道:“大喜之日,任何人却不会伤和气,有钱之人更是讲究,你正好可以试一下”。 那乞丐目中的光亮倏然隐去,瞬间又变得黯淡,他望了自己一眼苦笑道:“老夫这身打扮,怎能登堂入室,去了岂不煞人家风景”。 傲冷雪情不自禁将手伸进衣袋中,袋中空空如也,他这才记起,自己身上的财物早已在落红园失落,不由脸上微红,心中一阵尴尬。 那乞丐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小哥豪义之举胜过财物万倍,老夫能遇上你也是大幸”。 傲冷雪苦笑道:“只可惜在下钱物已失,身无分文,帮不了老丈的忙”。他再次感到有心无力,自己的处境已与对方殊路同途,情感的距离刹那近了许多。 乞丐突然笑道:“小哥,若真想帮老夫的忙,倒还真帮得上”。 傲冷雪闻言一怔,不解道:“若有用得着小生之处,但讲无妨”。 第十章 金蝉脱壳 乞丐点点头道:“老夫这一身褛烂,自不能闯人家寿宴,但若小哥肯借给我衣服一穿,老夫倒还不想错过这试试的良机”。 傲冷雪一怔:“老丈可是指在下身上的衣服”?乞丐轻叹道:“若小哥不愿意,老夫也不勉强”。 傲冷雪略一迟疑,褪下长衫长裤露出他结实略显瘦弱的身体,还好里面有短袖短裤。 但闻“嘣”地一声,傲冷雪一低头,原来是他藏在衣衫中的长箫掉在地上,忙府身拾起,挂在腰间。那乞丐瞥了一眼他腰间,目中闪露出一丝惊异,但一闪而失,瞬间恢复如常。他飞快地脱下褛烂的衣服,换上傲冷雪的衣衫,目光顿时变得炽热狂喜。一阵冷风吹来,傲冷雪全身一阵凉意。 那人忙把自己褛烂的衣服递给傲冷雪道:“天气冷凉多变,小哥若不嫌弃,就请暂时穿上它抵御风寒,我此一去,若事情顺利,两个时辰左右即可回来”。傲冷雪本欲推辞,但青天白日,显胳膊露腿实不雅观。 略一迟疑,缓缓接过默默地穿在身上,那人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向巷外一扫,灰暗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无比,他突然大步走了出去,身形也变得矫健敏捷,身如脱兔,哪有半点蹒跚的身影。傲冷雪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凉意。 天色在时光中渐渐黯淡下去,落叶在秋风中堆了一层又一层,人也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变得烦躁、焦灼。 傲冷雪忍不住走了荒巷,此时落日西沉,暮色如纱,张目四望,落叶萧萧,秋风冷峭,哪有半个人影?斯人已去大约四个时辰有多,按理说早已回来,莫非他出了什么意外? 但他一个与世无争的乞丐又有什么意外? 傲冷雪摇了摇头,暗忖:“八成是他已找到了亲戚,狂喜之下锦衣玉食,早已忙了为他独立瑟瑟冷风之中的人”。 心中不由无奈苦笑一声,目光一瞥,突见前面数丈远的树影之中走出了一个人影。傲冷雪心中一动,脱口道:“你……”他突然嘎然而止,嘴虽然张开,却只吐出一个字,面色陡然一怔,因为来人完是一个陌生人。 只见他身着灰衫,缓缓而来,步履沉挫,双目精光隐露。虽人在数丈外,但似乎有两支无形的冷箭射来,令人感到森森寒意。傲冷雪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但闻身后一声微响,目光扫处,只见一个蓝袍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两丈处,正手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目光冷练,彻骨生寒。 傲冷雪心中一惊,侧目左右只见一绿一黑两条人影早已站在身旁不远处,如猎鹰伺机。不由心中骇然大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秋风呜咽,落叶低息。 四面的人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圈子越来越小,无形的猎网之中,傲冷雪已忍耐不住,情急之下狂叫道:“你们认错人了,认错人了,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 突听那青袍人仰天狂笑道:“姓谷的,你总算有今天,这就叫地狱无门,你是鬼不是神,天网恢恢无口,你插翅难飞”。他声音如雷,震约四下树枝潄潄作响,落叶如雨,掩盖了一切真实的疾呼声。笑声一停。 又闻蓝袍人冷笑道:“想不到淫满天下的采花大盗居然是个如乞丐般的人,那些露冷墙红的女人岂非瞎了眼睛才看上你”? 他声音尖酸刻薄,酸意缕缕。似乎在女人面前吃过不少亏,他话音未落,陡闻一声厉喝,但见绿影电闪,风声嘶锐,傲冷雪如遭雷击,跌开数尺。 他想挣扎坐起,但适才这一掌令他全身似乎散了架。他本想继续分辨,但“我不是”……话尚未出口,一股鲜血涌出来,喷落在枯黄的落叶上,点滴声声,悚然赫目。 他不再恐惧,不再挣扎,愤怒的双眼冷如寒石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绿衣人,那是令世上任何人却心寒的目光。坚毅,冷厉,似乎要将对方的一切所有,丝毫不漏地烙进仇恨的熔炉。 那绿袍人是一个浓眉朗目的青年,三十几岁,虽满脸冷厉如煞,确也有几分风骨,他触及对方的目光,心中不由微微一颤,暗忖:“莫非……”? 他目光微一扫,但见另外三人正一动不动地瞧他,他突然觉得有千万双眼睛在照着他,带着怜惜,含着讥笑。心中积蓄已久的仇恨狂焰般窜上脑门,复又厉咤道:“你这淫贼,你以为你化成乞丐,我就认不出来了吗?拿命来吧”! 他狂怒之下,正欲一掌拍出,突有人托住了他的臂膀。只闻一声低咳,有人道:“铁心掌出,断无游魂,果不愧为天下风云之最的第一掌”。 绿衣青年霍然一惊,回目处,一个中年黑衣人已站在他身旁,顿时嘶声道,:“风大侠,你这是干什么?” 黑袍人轻咳一声,双目突然寒光闪闪落在傲冷雪的身上,缓缓道:“这小子罪该万死,就地而诛实不为过,但牛老爷千叮万嘱一定要抓活的,他不但要亲自审判,而且要让此贼立于光天化日之下,让万人审判,你若让他死得干净利索,不但令天下无数男儿难洗头顶之耻,而且也难洗那些无辜女子之恨”。他语声缓慢低沉,但却挫词有度,大有力挽狂澜之势, 绿袍青年悲愤的脸上顿时一黯:“但是……”。 他目光一扫蓝袍、灰袍二人,似乎意犹未决。但二人一动不动,黯然不语。 黑袍人淡淡一笑:“若要杀他,现不过举手之劳,但这小子作恶多端,玷污了多少妇女的清白,就这样杀了他,岂非便宜了他,帮了他的大忙不说,更重要的拂逆了牛老爷子的意思,有碍牛老爷子青天白日,刚正不阿的毕生清誉”。 “牛老爷”这三字果有无形的力量,绿衣青年虽咬牙切齿,但已手臂垂下,目光黯然:“唉……”。 黑袍人似心不忍,低咳道:“铁心掌下,断无游魂,他既已中了秦公子的铁心掌,算是难捱数日,终是难逃一死,秦公子又何必急在一时”。 言罢,黑袍人用手夹起地上的傲冷雪,轻喝道:“走”。几人瞬间在暮色中化为一个黑点。 落叶漫天,在空中纠结盘旋,秋风更猛更急,似乎要粉碎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但谁都阻止不了自然界亘古不变的规律。 这一刻,就是永恒。这一刻,把弱肉强食定格。 深秋的夜,总是来得早,无星无月,茫然无际的黑暗深渊中透出一阵阵寒意,彻骨寒肌。 凄厉的北风弹唱着千古不变,却又屡断人肠的基调。似乎在提醒人们,世界是痛苦、凄伤、寒冷、黑暗、迷茫的。 但人还是人,世界还是世界,江湖还是江湖,再难的路,再黑暗的世界,都得走下去。也许你跌倒过,徘徊过,退却过,无奈过,但无论你有多大的伤痛,多大的打击,多大的失意,你都得走下去,这就是人生。 似乎身处黑暗寒冷中的人往往要比那些生活在阳光中的人多一些,所以这世界上的痛苦多过快乐。傲冷雪此时最有体会,他无助地依靠在无边的黑暗中,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唯一能让他真实感受到的是:除了背后冰冷的石壁,便是他撕心裂肺的楚痛。绿衣青年的那一掌已让他品尝到销魂蚀骨的滋味……。 第十一章铁面无私牛金刚 这是一片坐落在金陵城北的院落,虽无秦淮河畔的灯红酒绿、笙歌艳舞的盛况,但却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明亮的灯光中,可见这座庭院大、阔、深,非同一般豪商大贾的院落,简直有点侯海门庭的气势。但它虽大,却不奢华,毫无珠光宝气的点缀。 虽庄严雄伟,却无庙堂的阴森肃气,相反,从环绕点缀的青松,翠竹之间透渗出一种洒脱,随意苍劲,让人领略一种夫居世间,心照云天的肝胆正气。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英雄牛金刚的住处。 “牛金刚”三个字足已震撼整个江湖,牛金刚所以被叫牛金刚,不是因为他武功多高,财富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正直、磊落,刚正不阿的人品,得到天下人的公认。 牛金刚就代表正义,代表公平,代表着真理,是江湖中的青天,所以很多江湖中的恩怨纷争都请他出面。大到生死之持,小到利益纠缠,但他却凭他的胆肝凛然一一化解或是判决。 却从来没有任何一方对他有微词或不服。这是任何武功和财势都无法到达的人生境界。既然是人,讲究的是人品,与武功、财势无关,牛金刚就是这一种人。 此时,宽阔的大厅中热闹非凡,数十桌酒席上座无虚席,在座的有的背刀带剑,有的光着膀子,酒酣耳热之际,粗犷豪爽可见一斑。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之辈,不是一帮之主,便是叱咤一方的头目。 相较之下大厅里面的厢房之中则显得肃静,满桌的菜肴却只坐着三个人,一个灰袍人,一个黑袍人,一个蓝袍人,三人虽着装不同,但神色都一样,肃静、凝重、默然。满桌的菜肴似乎都没有动过,就连浓郁满杯的酒也平静如镜,三人似乎面面相视,却又似乎漠然不理,各不相识。 灰袍人突然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蓝袍人似乎也大受感染,一仰头连饮三杯,黑袍人似乎也不甘落后,索性抓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但闻杯壶不断的撞击之声,没多久,桌上酒已无,但人意犹未尽。 就在此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入厅中,本来闹哄哄的厅中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却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这是个穿着朴素的老人。年龄约莫六旬左右,无情的风雨已过早地让他染上了秋霜,在灯光的映照下,银丝浅黑,就如根根屡经岁月淬炼的精钢一样,赫然醒目,令人肃然起敬。 显然,他饱经沧桑,但他依旧神采奕奕,岁月催老了他的容颜,却磨砾出他石铁般坚锐的目光。他满脸笑容,向群豪挥手致意:“多谢各位大力相助,牛某在此谢过”。 群豪顿时起身,齐齐呼道:“能为牛老爷出力,是我们的荣幸,能为牛老爷分忧,我等万死不辞……”。千口一声,宛若滚滚春雷,响彻整个夜空。令人气血澎湃,内室的三人不禁霍然侧目。 试问,江湖上能让如此群豪个个发自内心爱戴的又有几人? 呼声未止,牛金刚已走进大厅内厅,那金刀大马的三人顿时霍然起身,牛金刚哈哈笑道:“天下四大剑庄,居然来个三个,牛某人这张老脸还够有光呀”。 他目光突然一扫桌上,目露诧异之色:“三位怎地喝起闷酒来了?” 三人默默无声,好一会儿,灰袍人才接口道:“不是三个,秦公子其实也来了,只是后来又走了”。 牛金刚那沧桑的脸上似乎又多了一丝惆怅:“我本以为他不会再来此地,好多年不见,我本想看看他的,他居然来了又走,“唉”他突然一声轻叹,任谁都听得出这一叹之中包含了无数往事,是那样的无奈,辛酸,曲折。 但他毕竟久经磨砺,神色微一变,往空椅上一坐,又恢复了常态。目光一沉,缓缓道:“三位千里迢迢来此,不辞辛劳生擒那姓谷的淫贼,不只是帮了我的忙,更为江湖除去了一大害。牛某替天下受害之人谢过”。言罢,拱手一礼。 对方虽是闻名天下的四大剑庄之主,其年纪也不过三十来岁,在牛金刚面前也不过是晚辈,其江湖地位更不能与牛金刚相比,但牛金刚就是一个虚怀若谷,毫无派势的人。 这也是他受江湖豪杰敬重的原因之一,因为每个人都愿意交一个跟自己平等的朋友,也只有平等互重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那三人同时霍然起身,齐拱手回礼道:“不敢,不敢,应该,应该”。 灰袍人略一沉吟又道:“我们虽是抓住了一个可疑之人,但到底是不是那姓谷的还有待定论”。 牛金刚微一怔,目光闪动:“此话怎讲”? 黑袍人突然缓缓道:“因为这人的穿戴打扮和化装后的谷恋花一般无二,但当我们抓住他之后,才发现他与传说中的谷恋花有着本质的不同”。灰袍人和蓝袍人对方一眼,默然不语,似也有同感。 牛金刚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一转,似有所发现。颌首道:“是真是假,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一验便知,我们既不能冤枉了好人,更不能让那姓谷的恶贼逍遥法外,来人,把人带上来”。瞬间有一名庄丁领命而去。 约莫过了刻来钟,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人走进厅中。他穿戴十分朴素,面色微黑,像是樵山野夫,毫无起眼之处,但他那双细小的眼睛中却射出鹰一般锐利的光芒,他面露微笑跟群豪挥手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到大厅最里面站定,他正是牛金刚的总管人称“铁面樵夫”的牛樵。 那里显得极为宽阔,数丈见方的地方,只摆着一张高大的八仙桌,桌上空无一物,桌旁也无椅无人。 离桌前数尺的墙上供着一尊佛象,慈祥庄严的佛像两边分别刻着两行大字:“清朗江湖,正义如山”。八个大字入壁数分,雄深钩挂,沉挫如铁,气势磅礴之中,一股浩然正气凌立而起。充溢整天大厅,庄严而又肃穆。 闹哄哄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落在那空空的八仙桌上,似乎那不再是一张供奉神位的简单木桌,而是一张代表着公平、正义、善恶分明的神圣殿堂。 顷刻,大厅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众人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去,只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左一右的架着一个人进来。中间那人是个少年,他体形消瘦,步履蹒跚。他身上穿着月脏又烂的衣衫,十足一个乞丐,那破帛残襟伴随着他颤抖的身体而在秋风中不停飞舞,更显得他瘦弱不堪,凄凉落寞,若不是两边有人架住,他早已摔倒在地,这人正是傲冷雪。 此刻,他目光呆滞,面无生气,就像一只身受重伤的羊羔,在任凭狼虎的宰割。他心中纵然有万般冤屈,千种愤恨,但他已无力抗争,厅中数百双目光又随着他们的脚步移至那庄严的佛像前。短暂的沉寂后,下面如炸开了锅,一阵骚动。 有人轻叹道:“这姓谷的小子其貌不扬,居然糟蹋了无数姑娘,真是罪过得很”。 “江湖传言那姓谷的淫贼生就一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今日怎会这样?莫非……”。 “那姓谷的,我跟他遇过几次,似乎不是这个样子”“……”众人窃窃私语,声音虽不大,但已入耳无遗。 牛樵肃立在桌前,峙立山岳,就如一座瘦削的孤山,焕发出刚正不阿坚如铁石般的气芒。 他轻轻摆了摆手,全场陡然静下,他目光向大厅中微微一扫,轻咳两声,目光落在傲冷雪身上。缓缓道:“各位,可曾认识他”?他一字一句浑雄沉挫,震人心神。 群豪中立即有大部分人高声道:“不认识他”。 牛樵微微点头又问道:“各位以前是否见过此人?或是见过他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人群又高呼道:“不曾见过”。 第十二章 不世神医 牛樵面无表情,突又悠悠道:“这人是否就是谷惜花?”全场瞬间黯然,竟无人回答。好一会儿, 才有部分人道:“我看不像”。又有小部分人道:“我看可能是”。双方呼喊之声不绝,越喊越大。刚才还喝酒猜拳的人瞬间各扏一词,互不相让。 牛樵摆摆手道:“认为此人不是谷惜花的人请讲出理由?” 台下立即有人道:“那谷惜花之所以能成为天下万恶不散的淫贼,除了他狡诈****,武功玄奇之外,还因为他天生一副讨女人欢心的油头粉面,而与此人截然不同,所以他不是谷惜花”。此人四十来岁,长相威猛,一口气道来,洪亮有力。 牛樵点点头道:“温帮主言之有理”,这人正是坐拥江浙一带的万山帮的帮主温莱逢,他闻言一笑,甚是得意。 牛樵忽沉声道:“认为此人就是谷惜花的请给出依据”。 这时一个三十几岁的青年越众而出,大声道:“姓谷的行踪诡秘,易容化装之术更是天下无双,所以天下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说不定这就是他本来的模样”。 他微一顿,声音陡然转厉:“就在今天上午,在金陵城东我还与他遭遇过一次,虽然被他逃脱,但却被我划下一片衣角,而他穿的正是这件衣服,言罢,他缓缓松开手指,掌中出现一片破旧的衣角。 众人循目望去,果见那破烂衣衫赫然少了一角,而那人手中的衣角无论颜色和形状来看无疑是从这件衣衫上切下的,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牛樵点点头道:“人证,物证俱在,依据不能说不充分”。 他目光缓缓一扫:“是否还有其他英雄所见不同”? 话音刚落,一个二八左右的俊朗青年越众而出,朗声道:“这人我见过,便是今天下午在太守府的废墟旁边,那时他穿的干净利索,并非这身衣裳”。 他话音未落,又一个人接口道:“不错,我今天也见过此人,他确非采花大盗谷惜花”。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这二人都江湖上的有名之辈,一个是“铁拐秀才”文木,另一个则是江湖上人称无影侠的金先行,两人俱是江湖上大有名头之辈,想来不是信口开河。 先前那青年目露诧异之色,嘿嘿笑道:“原来是文公子,金大侠二位,想来是有些依据才如此说吧?” 金先行望了他一眼,沉声道:“我当初见到此人的时,也怀疑他是那姓谷的所乔装打扮,但后来才发现他好像不会武功,试想那谷惜花屡次成为漏网之鱼,武功自非小可”。 那青年摇摇头道:“金大侠此言差矣,铁心掌下,断无游魂,此人虽中掌而不死,显然是武功非同一般之人,况且这个又怎么解释?”言语之间,他扬了扬掌中的残帛。 金先行闻言一扫,冷哼一声,正欲开囗……。 忽然有人接声道:“你们说的都没有错,但听起来好像都不对,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群雄顿的一怔,那青年和金先行更是満脸迷惑,各自喃喃道:“对又不对”? “你们说的自然有理,推断也很正确,这是因为你们共同还原了事情的真相”。随着苍劲沉缓的声音,牛金刚已缓缓从内厅走出出来,厅中顿时又一片沉静。 金先行怔了一怔,不解道:“什么真相”? 牛金刚目光在厅中缓缓一扫一字一句道:“金蝉脱壳”,他面上微现失望之色。 微一顿又缓缓道:“综合你们二人所说来看,定是谷惜花在山穷水尽之时与此人易装而逃,将此人装成替身,引开我等注意力,伺机而逃,想不到,我们还是上当了”。 群雄霍然大震,瞬间又咬牙切齿,大厅中顿时骂声一片,有些人已冲出大厅,欲再去追捕。 牛金刚摆摆手,沉声道:“此事还需进一步验证,请草先生来”。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挎着竹篓的中年郎中走了进来,他身材瘦小,一缕长须垂胸前,看其外观,顶多是一个乡间庸医。 但厅中群雄都知道他却是名驰天下的神医“草百生”。草百生目光微微扫了全厅一眼,径直走到傲冷雪的身前。 看了看,又在他手上分别摸了摸,淡然道:“此人伤在“铁心掌”下而不死,是因为全身筋骨异于常人,而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还是处子童身“。话刚落音,他转头就走,似乎不愿多说一句,多留片刻,脚步声瞬间在门外消失。 试想那谷惜花淫乐无数,岂是童身?此话不言而喻,厅中一片寂静。 牛金刚沉声道:“既是抓错人,理当马上释放”。 他突然走到傲冷雪面前深深一拱手道:“今日误中奸人之计,得罪小哥,老夫向你赔罪了”。 刚正不阿,不持尊卑,果不愧是江湖人心中的牛金刚。 这一刻,全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老人身上,雅雀无声,除了敬仰还是敬仰。 这一刻,将人品定格。 左右架位傲冷雪的壮汉闻言一放手,傲冷雪摇摇欲坠,原来他早已全身无力,全凭别人扶持。 牛金刚目光一动:“这位兄弟伤势颇重,快快扶他下去疗伤”。 大厅顿时一片唏嘘之声,是失望?是感叹?还是惋惜?没有人知道,或许却兼两有之。 内厅却显得格外地平静,灰袍人、黑袍人、蓝袍人三个似乎不闻不语,只是时而看看手中的空杯,时是瞪着对面的墙,杯是空杯,墙是素墙……。 牛金刚走到他们面前,轻叹道:“那姓谷的虽侥幸逃脱,但他也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三位又何必如此?” 灰袍人闻言叹了口气,蓝袍人摇摇头,黑袍人目光扫了一眼门外。沉声道:“谷惜花虽号称天下第一采花大盗,但其能力毕竟有限,何足为惧?我们自不将他放在心上”。 牛金刚脸色微一凝:“能让你们借酒浇愁的事和人似乎不多”。 灰袍人突然缓缓道:“只怕天下任何人见到这人都是要愁掉脑袋的……”。他黯然的面上突然浮现无尽的苦笑和无奈。 牛金刚目光一震,沉声道:“老失当年与你们父亲相交数十年,情如兄弟,贤侄有话不妨直说”? 蓝袍人目光望了望其他二人,似乎得到了某种默许,低声道:“小侄等远道而来,一来是应前因召使,替天行道,除掉那姓谷的,二来也是有事相求前辈的”。 牛金刚目光迥然。定声道:“老夫能尽力之处定当竭尽全力”。蓝袍人、黑袍人、灰袍人的眼中顿时闪烁出光芒,齐齐地望着牛金刚。 灰袍人低声道:“近日江湖血光乍现,似乎十几年前的血雨腥光又将重演……”,他语声极低又极慢,但却如锥子击在别人心头。牛金刚身形陡然一震,失声道:“魔形传人”? 他坚毅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黯淡,沧桑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苍白。三人同时点头,刚才炯炯的目光瞬间黯淡。 这是一间石屋,屋内十分宽大,却陈设简陋,若大的屋中间只放着一个炼丹炉。炉火通红,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炉上的大锅中热气腾腾,屋中烟云翻滚,一股熏人的药味扑鼻而来。 草百生一动不动地坐在离炉不远处的石凳上,眯着眼睛,恁烟雾在他身旁忽聚忽散,流离滚飘。而他就宛若一尊正在假寐的神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突然门外出现了三条人影,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瞬间,他们倏然停下,目露诧异之色,似被这屋中的景象呆了一呆,过了好一会儿,左右两边的人才回过神来。 齐齐恭声道:“草先生好……”。 他们声音不大不细,但那烟雾中的人却毫无反应,竟似睡着了一般。那两人似不以为然,深深一鞠躬后,又道:“这位公子身受重创,牛老爷特请先生为他大施起死回生之妙木”。 第十三章。 生死冤家又重逢 过了好一会儿,烟雾中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进来”。 那两人如奉绝音,忙搀扶傲冷雪走进屋内,屋内烟雾重幔,更浓,更熏,热浪滚滚,令人感觉就如置身一个铜炉内,口干舌燥,肤面灼痛,那两壮汉扶着傲冷雪站在离那丹炉五尺许之处,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草百生冷漠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把他扔到你们面前的大锅中”。 那两人闻言大骇,此时丹炉火焰正旺,足可熔金烁铁,炉上的大锅中此时烟雾翻腾,也不知是水还是什么? 若将人放入其中岂非尸骨无存,二人相望一眼,齐齐以为自己听错,仍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那草百生似已不耐烦,冷叱道:“这百草丹炉虽有化骨销魂之力,却也有起死回生之妙,当今天下能救他的唯有老夫,你们若有心救他就按老夫方才所言,若是一再拖延,只怕老夫也回天乏术了”。 他声声清晰如钢针刺入耳中,两个大汉同时看了看傲冷雪,只见他脸色灰白,双目已闭,全身已瘫软。二人又相互望了望,同时咬咬牙,四手一抖一送,傲冷雪已落入烟雾翻滚的大锅之中。 陡地一声厉呼传来,那两个大汉如闻鬼魅之声,拼头捂耳狂奔,瞬间冲出石屋。 二人在门外三尺处方停下,回首望去,但见屋内烟雾更浓,如风叠浪,似乎如一个魔鬼在张牙舞爪,适才那断魂之声令二人面色煞白,心有余悸,二人微一顿足,瞬间狂奔而去。 草百生突然从烟雾中探出,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是一间不是很宽大的屋子,屋子由石块垒成,屋内一灯如豆,泛青的石壁在昏弱的灯光下发出青蒙蒙的幽光,。 一片青气森森,也不知这是人间?还是在地府? 傲冷雪醒来,张开眼睛,便是后一种感觉,他脑中突然闪过被扔进大锅时的情形,不由轻轻叹道道:“嗯,这就是了”。 沉吟间缓缓坐起:“你终于醒来了”,一条人影突自青蒙蒙的石壁中闪出,傲冷雪闻言骇然一尺,心中寒气冷冒。 那幽灵般的人影一步步直走过来,傲冷雪抬目望去,全身霍然一震失声道:“是你?” 那幽灵般的人影直走到他床前方自停下淡淡道:“不错,正是,想不到小兄弟还记得我”。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落红园遇见过的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落红园主人韦石的徒弟。 那夜的落红园血雨腥风,全园下没有一个活口,但他……傲冷雪怔了怔良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苦笑道:“我们真是有缘,想不到居然又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那浓眉大眼的青年目中顿时多了一丝诡笑:“小兄弟可是感到意外么”? 傲冷雪无奈点点头叹道:“虽是有点意外,但想想,确是在情理之中”。 那浓眉大眼的青年望了望他,突转身向外行去,回身招手道:“你随我来”。 傲冷雪略一迟疑,起身下床跟在他身后,前面是一条青石斑斑的通道,而且通道中没有灯,比石屋中更为昏暗。通道不大似容一人行走,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刻时辰,拐了两次弯,前面霍然一亮,傲冷雪揉揉眼睛方才适应,放目望去,但见面前树影婆娑,葱茏滴翠,远处苍山如龙,隼鹰戏日,原来已置身一处风景如画的山麓中。 回头望去,方才的来路已在乱石堆中。人生如戏,路如人生,来路与去向,起点与终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天堂?地狱? 傲冷雪瞧得目瞪口呆。那浓眉大眼青年回过头来朗声道:“傲兄弟以为此处风景如何?” 傲冷雪这才回过神来,惊疑道:“此地何处?莫非我们……” 浓眉青年长声笑道:“你看这青天白日,景色如画,自是人世间的大好时光,何来阴间地府,那不过是愚弄世人的鬼话,世上本无此事,更无此地”。他声音清朗,神情洒脱至极,听得傲冷雪心情刹那间有惊喜、有悲苦、有茫然,但更多的却是疑虑。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满目惊疑地望着浓眉大眼的青年:“但是,兄台……”他话尚未出口,对方似已明白。 摇摇手朗声道:“这等风景优美之处最适合吟风赏月,谈古论今,若想听故事却非那里莫属”。他双目四周一瞥,径直向来路行去,傲冷雪跟在他身后,二人又回到那幽暗的石屋当中。 二人并坐床榻之上,但心情已与先前大不相同,浓眉大眼青年望着墙角,目光渐渐变得炽热,流射出仇恨一样的火花。他那痛苦而悲愤的脸在幽森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恐怖惊心:“那天晚上,我们十几人抱定必死之心与那魔形传人决一死战,岂料,那魔头武功太高了,简直是个魔鬼,我们十几人围攻他一人,未伤他毫发,反而一个个丧生在他剑下……。 那晚血淋淋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傲冷雪叹息道:“你们明知不是对手,却还要一个个去送死……”。 “不,庄主一直叫我们走,不要白白送死,尤其是他见识了那魔头的武功之后,更是……但我们一个也没有走”? 他话音未落,陡然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傲冷雪:“辛总管呢?他?” 傲冷雪心中一阵抽动,低声道:“他死了”。 那浓眉大眼的青年点点头,嘶声道:“也不知道是我钟楚杰福大命大,还是苍天开眼,佑我落红园,我虽中他致命一剑,但却又死而复生,我生怕被那魔头发觉,便扮成一乞丐昼伏夜出,我无依无靠,听闻牛老爷的盛名,便来投靠于他”。 他说得虽是简短,但情形之间已是血恨峥嵘。傲冷雪已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苍惶曲折。但除了唏嘘长叹之外,他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词句来安慰对方,人生有太多的无奈,他已有切身体会。 钟楚杰突然怆然一笑:“我虽九死一生,但比起你来却幸运多了,你那天中了铁心掌被他们抓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你活不过三天”。 傲冷雪心头一动,脱口道:“莫非是那位草先生救了我”? 钟楚杰点点头:“除了神医草百生,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但草先生救你似乎也费了不少心血,光那口丹炉大锅就熬了一天一夜。 敖冷雪霍然起身道:“草先生在哪”?我要当面感谢他。 钟楚杰目光一黯:“他早就走了”。 敖冷雪闻言一怔:“他已经走了”? 钟楚杰重复道:“不错,他早就走了,在七天前就走了,他说你七天后会醒来,让我在这里守护你”。 敖冷雪心中陡然一空,满腔的感激之情顿时化为无尽的惆。,他瞬间又尝到另一种滋味,那种滋味甚至比仇恨更让人纠缠,更让人揪心。 钟楚杰似乎看出他的心意,也长叹道:“草百生是个极奇怪的人,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救人医病,不为名不为利,全凭一口好恶,根本无因可循……”。 他语气微一顿,陡然一转:“他虽是个不懂常理的怪物,但医术却非但丝毫不怪,更有点神奇,他说你七天后就会醒来,你果然一丝不差地就醒来了,而且好像伤痛全消”。他言语间,双目变得灼亮,不知是崇备还是嫉妒? 傲冷雪轻叹道:“果然是一代怪杰,一代神医”。他心中突然一动,不解道:“那草先生既是位奇人,定是行踪飘泊,他又怎么会来此闹市当中”? 钟楚杰突然放低了声音:“草百生来此,是牛老爷请来为一个人治病的……,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钟楚杰倏然止声。 第十四章 香冷艳幽 他目光一转,又低声道:“这里是牛家庄的后院,戒备森严,你要多加小心,我有事先走一步”。他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石屋当中。脚步渐闻渐近。 不一会儿,一个纤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手中提着一个蓝子,目光一瞥,讶然“咦”地一声:“你醒来了”? 傲冷雪闻言点点头道:“在下醒来已有半个时辰,多谢姑娘关心”。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面容。 但闻她“嗯”地一声道:“这是刚刚做好的饭菜,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趁热吃吧”。言语之间,已将蓝中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然后似飞快地瞥了傲冷雪一眼,转身消失在通道口。 但她甜美的声音仍余绕在他耳中,直至脚步渐渐远去,傲冷雪才回过神来。一阵诱人的香味袭来,傲冷雪胃口大开,一顿狼吞虎咽竟将饭菜吃了个精光,人也渐渐变得精神抖数。 他这才认真仔细地打量这石屋,只见四壁及屋顶上都露出参差不齐大小各异的石钟乳,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耀星星点点,奇特而诡异。显然这是一个天然而又古老的石洞,石洞四壁叠岩起伏,有无数的石缝,有的石缝可以容一个人通过就像一扇门,细听间隐有清泉叮咚,墙角还有一张石桌,上面正放着那少女适才送来的食物,甚是有趣。 傲冷雪顺步而游,突地,隐隐有丝弦之声传来。他霍然止步,凝神静听,果然在前面的一叶石缝间有丝竹之声传出,细微飘渺,若有若无。 傲冷雪好奇之心大起,举步便向石缝中行去,石缝宽大若一门户,里面一片昏暗,更甚石室。但偶尔有一丝微光从石缝中透入。傲冷雪睁大眼睛,依稀朝着那丝竹之声的方向摸索前行。 渐渐,那丝竹之声越来越清晰,哀怨幽咽,纠缠曲折,似为女子所奏,极为凄切,甚是揪心。但凄切之中,似乎又喷流出浓浓的抗争之意,是爱?是恨?还是对过往的不堪纠缠? 没有人知道,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傲冷雪虽不明白其中原因。但这秋风瑟瑟,花燕消触的曲调并非一般人所能调奏,尤其是这弹丝调弦的技艺,如长天秋燕,浑然天成,却又一丝一弦,嵌入心扉。 傲冷雪心中不由罕奇:“想不到这石缝中居然又如此琴艺高超之人”。不由听得如痴如醉,好奇心驱使下,他不知不觉继续前行,那石缝之中的通道时宽时窄,甚是曲折,又走了一段路,那琴声已在耳畔。 声调如刀,凭空翻波,琴声更添一两声幽叹,令人跌足斐然。傲冷雪正钦叹间,琴声陡然顿,傲冷雪霍然一惊:“莫非自己刚才不小心已让对方发现”? 忙屏息凝气, 但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石壁中传出:“小姐大病未愈,我们还是去歇歇吧”。 但闻另一个声音幽幽道:“你说,我弹得可好听”?声音略带沙哑,气息娇弱。 先前那清脆的声音接口道:“小姐琴技一流,自非一般人所能及,自然是好听,但这琴弹起来十分劳心奏神,小姐的病刚刚好些,实不宜操劳过度呀”。 那幽幽的女声喘息道:“你一个小女孩未经世事雨露,又怎知兰苑渴露的孤寂?只可惜这里石洞荒陋,无高山流水?弦断无人听……”。 傲冷雪心中一动:“这女子非但琴技出众,原来颇有文采”。不由暗叹道:“此处虽无美景,却也有沦落知己”。 “小姐……”那清脆的声音略显焦急,似乎还想劝说,但那幽幽的声音已打断了她:“我这一病,好几个月没弹了,你就让我好好弹奏一下好么?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抚琴了”。她言语虽然虚弱,但语气坚毅如刚,不容更改……。 她突然声音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悠悠唏嘘:“下次……也许没有下次了”。声音在瞬间柔弱,犹如落叶打在风中的蜘蛛网上,令人颤栗。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细细的呜咽声跑出石屋,渐渐远去,那清脆的声音终于不再清脆。 石屋中传出一声幽幽叹息。她又在叹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随即,幽噎的琴声又悠悠的响起。 人还是那个人,调还是个调,但入耳更剔透,让人浮想联翩,遐意无限,似乎弹琴之人比先前更投入,已达忘我之境。 傲冷雪也如初遇知音,全神沉浸在琴声之中,如一叶飘荡在琴浪的小舟,峰谷迂回,迭岩走浪,他不知不觉间已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暗,一个纤细的身影倚琴斜坐,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背后看过去已是风姿卓绝。 琴声然而止:“你……你终于来了”。随着一声颤栗的惊呼声,那女子已转过身来,就在傲冷雪一怔之间,一个温软的身体已扑入他怀中,巍巍颤抖。 傲冷雪如梦初醒,正欲用力推开对方,岂料那女子已用力将他抱住。他越用力推,对方越抱得紧。越推越紧,若古滕缠树,分厘渐进,令他呼吸都感到困难。 耳边却传来那娇柔梦呓般的话语:“好人……谷郎……我等了你好几年了,终于…?把你盼??来了……”。她颤抖不已,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太过惊喜、激动。 一个在这黑暗的石洞中,独忍孤独寂寞数载的女子,为的就在等她日思夜念的梦中人,她把思念和抗争全化做丝竹之声,为的就是……?。 傲冷雪也不知是喜是悲,还是感动,但心中更让他感触到的却是无尽的伤感,缕缕的凄凉……。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长叹道:“只可惜姑娘认错人了,你要等待的人远在天涯,而在下不姓谷……”。 这时那女子已伏在他肩上幽幽啜泣起来:“你,你,这个坏蛋,还跟当年一样……一样薄情,当年……当年……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 傲冷雪心中哭笑不得,暗忖道:“几年前,我还是个孩子,未曾走出过江湖”。 他正欲开口,一张湿润的唇已堵住了他的嘴。傲冷雪心中陡然一颤,一种异样的感觉流过心头。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这一刻,像是永远,这一刻,把思念定格。 良久良久,那女子方才放开嘴唇,伏在他胸前喃喃低语:“这几天,我天天做梦……梦见你会来听我弹琴,想不到,老天终于开眼……我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 她又幽幽啜泣起来,情真意切,如火如荼,如泣如诉,若是那人真在眼前又该如何? 傲冷雪又怎肯破坏她美好的憧憬,去伤害她本支离破碎的心?他心中更多的是怜惜。木然地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山岳,如石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意吹来,他这才发现胸前已被泪水湿透,而那可怜的女子仍然伏在他胸前,呼吸均匀,竟已睡着。 狂热之后,便是平静。傲冷雪轻轻叹息一声,目光一扫,发现这石屋虽然昏暗简朴,但却干干净净,屋中有桌有椅有床,似乎这就是一个石洞中的闺房。 傲冷雪抱起她纤瘦的身体走过去,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缓缓的替她拉上被子,蹑手蹑足退出石屋,只因为现实太过残忍,而他却不愿去惊醒她的美梦。 他轻轻掩上石门,长长吁了口气,黑暗中陡地传来一串冷笑,笑声如针如刺,令本身就紧张的傲冷雪寒意遍生,忍不住嘶声道:“你……你是谁”? 那笑声倏然一止,有人阴森森道:“好小子,你居然敢来此偷香窃玉,色胆包天,现在就想一走了之么”?话未落音,但闻一阵风声,一个黑影似乎窜了过来。 第十五章 瞒天移祸是岐途 傲冷雪骇然大惊,就势往旁边的石缝中一钻,那人一扑不中,似大感意外,怒叱道:“你逃得了么”? 那人似乎也钻入了同一石缝之中。但闻“悉悉…唰唰”的摸索自身后传来,而且听那声音绝不会超过三尺。 傲冷雪惊恐交加,没命往前跑,石缝渐行渐窄,加之其中一片黑暗,慌忙之中,仆、……仆……仆、……,傲冷雪连跌了好几跤,他不是被尖石绊倒,就是身体撞在石壁上,顿时撞得他眼冒金星,头破血流。但他丝毫不敢怠慢,跌倒又瞬间爬起,也不敢回头望一眼,更不敢用手摸一下脸上直流的鲜血。 因为身后的呼吸之声似乎又近了一尺,他情急之下干脆伏在石缝之中爬行,这样一来恰恰避开了黑暗中突石的碰撞,他手脚并用,反而较先前走得更快。 他自幼在荒山野岭长大,对攀爬极为熟练,危急时刻终于派上用场。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一空,一阵冷厉的风扑面而来,抬头望去,黝黯的天光下,怪影峥峥,重摇如魅。 他这才明白过来,这已到了石缝的尽头,他疑神静听,后面一遍寂静,似乎那人已被甩掉,他长舒了口气,紧张的心情微微放松,站了起来。 黑暗中陡然传来一声低喝:“你逃得了么”? 傲冷雪冷汗冒魄,撒腿就跑,但他只跑了两步,一双冰冷的手已搭在他的脖子上,傲冷雪全身一颤,不敢丝毫乱动。正当他瑟瑟无措之际,那双冰冷的手却突然松开。 黑暗中有人轻呼道:“怎么是你”?声音竟十分熟悉,傲冷雪转惊为喜:“原来是钟大哥”。 两人都颇觉意外。钟楚杰轻“嘘”一声,拉着傲冷雪走到一边的大树下,低声道:“刚才庄中传警,甚是紧急,莫非就是因为你?但你本是在此养伤之人,他们又怎会警示敌情”?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傲冷雪,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似乎要看清黑暗中的一切秘密。 傲冷雪心头一震,忙低垂视线:“我……。 但先前石屋中如梦幻一般的事情,又怎能说得出口?略一迟疑,忙改口道:“小弟先前出去走走,不料竟遭人追杀,故没命一路逃了出来….”。他第一次说谎,虽然对方在黑暗中看不见,但他自觉脸上热辣辣如火烧一般。 钟楚杰突然叹息道:“他们本就无心放你走,先前把你当成是谷惜花,现在又把你当成魔形传人,你自己逃出来反而更好了……”。 他语声突地一顿,双眼望着无边的夜空,似在思考着什么。十数丈外,忊火通明,人影闪动。 钟楚杰突缓缓道:“现在全庄戒备森严,你只怕很难闯出去”。傲冷雪刚回神的心倏地一沉,满腔希翼之情瞬间破灭,化作如刀的凄风,割在他每一寸肌肤上,他整个人如掉冰窖。 钟楚杰突然咬牙道:“硬闯虽然不行,但却并非毫无机会”。傲冷雪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虽然只是一丝希望,但总比希望全无要好,他似乎在这寒夜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也许这希望瞬间就会破灭,但这一线希望也许就是一道门缝……。 钟楚杰低声道:“你蹲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话未落音,他已消失在黑暗中。约莫过了一阵,他果然去而复返,他拉住傲冷雪的手,低声道:“走,跟我来…”。傲冷雪跟在他身后,心中极是紧张,忐忑。但无论多大的风险,他都义无反顾。 夜风如刀,嘶厉悚人心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的勾魂厉鬼,凶险阴谲,无边杀机。 傲冷雪深一脚,浅一脚紧跟在钟楚杰身后,不时左腾右拐,时而兔起鹤落。手脚上不时传来被荆棘,尖石划破的楚痛。 但生命悠关之际,他什么都顾不了,最令他欣慰的是走了这么久还没有遇到有人拦截。 又走了一段路,已走进一片小树林,钟楚杰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穿过这片树林,你便自由了,走吧”! 傲冷雪闻言一怔:“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么?”他游目四顾,只见前面、左右都是黑幕沉沉,唯有身后数丈之处灯火通明,刀光如织,那是牛家庄森严的警戒线。他怎么也未曾想到自己居然一路畅通无阻地逃了出来,他突然觉得全身的楚痛刹时消失了。 他激动的拉住钟楚杰的手:“钟大哥,这是真的么?” 钟楚杰目光闪动,定定的点头:“不错,你快走吧,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傲冷雪心中一怔:“你不走么”? 钟楚杰本来发光的目光陡地一黯,长叹道:“牛老爷待我不薄,我如此这般已愧对他老人家,又怎能忍心一走了之呢”? 傲冷雪心中一热,双手握得更紧:“钟大哥如此恩德,傲某今生绝不敢忘,那牛老爷若是知道是你送走了我,岂不连累了你”? 钟楚杰闻言缓缓推开他的双手:“凡事都难两全,事已至此,你也不要顾忌那么多了,快走吧,迟了恐怕夜长梦多”。傲冷雪无言松开双手,心中突然一阵空荡荡的失落。 他缓缓向前走去,哽咽着扭过头:“多谢大哥,再---”。 钟楚杰挥挥手道:“明天天一亮,这金陵城便要被围得水泄不通,你尽快在今晚离开金陵,走得越远越…………”“好”字尚未出口,他人影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前面没有方向,没有灯光,但傲冷雪已向前冲去,他已经没有选择,怒啸的北风中偏偏又下起了冷雨。如刀的风,似泪的雨,令人遍体粼伤,意寒心锥。 离别的歧途,为何总是凄风苦雨?雨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直至铺天盖地,洗涤苍穹,淹没了世间所有的声音,推熄了摇曳在黑暗中的最后一丝灯光。世界终于沉溺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溺无边的狂风暴雨中。 这一刻好漫长,像是永远,这一刻,将人生凄苦定格。 人,一直在走,脚步,丝毫没有片刻停留。风雨中,举步维艰,但仍渐行渐远。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在他潜在的意识中,最好是再走远一点,再远一点……“你最好今晚走出金陵,明天天一亮,只怕这金陵城便要被围得水泄不通,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这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所以他不敢耽误丝毫,尽最大努力,不停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黑暗的夜晚,狂暴的风雨,陌生的地方,他已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究竟有没有走出金陵城? 他不知道,又摸着风雨走了一阵,渐渐他觉得双腿越来越重,全身越来越疲惫。 突然,雨似乎小了一些,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雨陡然停了,傲冷雪霍然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循着昏暗的天光,原来自己已处于一处屋檐下,而身后的雨一直都在下,一直那样疯狂。 那屋檐竟十分宽大,傲冷雪不禁又往里走了几步,积蓄在他头发,衣裤间的雨水此时如无数条线珠直泻而下,一阵狂风卷来,他突然全身一阵颤栗。 过了约莫刻来钟,寒意竟越来越重,他如置身冰窖,瑟瑟而抖,他又不自觉往墙上挪了挪,但闻一声轻响,墙上突然裂开一道缝,一线光亮突然喷射在黑暗的风雨中,显得格外刺眼。 傲冷雪一怔之下,已然发现自己身体依靠的是一扇门,不知是刚才自己用力过大,还是门本来就没有栓,正在傲冷雪惊奇纳闷之间,门在强劲的冷风之中缓缓开启,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打开那扇门,似有神若无神,本就寒意浸身的傲冷雪突然觉得背脊之上一阵奇寒,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情不自禁的连退了数步。 第十六章 十指归魂 那门开了一尺来宽,便霍然停住,灯光对于寒冷中的人来说,能带给人一种无形的温暖和向往。 对于在黑暗中的人来说,更是一种方向,一种希望,一种难以拒绝的诱惑。 过了好一会,傲冷雪终于忍不住轻咳几声,向前几步用手轻轻叩了叩木门,朗声道:“晚辈傲冷雪深夜避雨,冒昧打扰尊驾,还请恕罪”。 屋内寂静无声,傲冷雪连叩了三遍,屋内依然毫无动静,只有屋外风雨的嘶哑声,声声入耳,丝丝扣心。傲冷雪顿觉蹊跷,这屋中是没人?还是人已睡着?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用力一推,屋内果然没人。空荡荡的屋中,极为简陋。唯屋中央放着两条长凳,在两条长凳的中间,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火炉。 大感意外的傲冷雪突然感到一阵暖意。似乎这就像为他准备一样,寒夜,冷雨,这对于冷得打颤的人来说,无异雪中送炭。已胜过所有的一切,屋内温暖如春,他忍不住走了进去,坐在凳子上。 炉中的炭火正旺,显然,不久前还有人坐在这里烤火。但他举目四望,屋内人影全无,三更半夜,外面雨暴风狂,这屋中之人又能去哪里? 正当他疑虑之际,一声悚人的呻呤声传来。 傲冷雪霍然起身,那呻呤声虽细微,却清晰入耳。他随声望去,却发现那声音来自身后一堵墙之中。 他奇纳之下凝目望去,原来身后墙壁上还有一扇门。那门跟那堵墙一个颜色,不细心看很难发现,而那呻呤之声,便是自门缝内传来。 傲冷雪略一迟疑,走到墙边,用手一推,门应声而开。 但门内的景象却令人心惊肉跳,头皮发麻。里面是一间厢房,与外间一样简陋,不同的是厢房中没有凳子火炉,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三具尸体。 似乎这间厢房就是用来杀人的。最里面的尸体是侧仰的,双腿微曲,怒目圆睁,似乎心有不甘。他头部四周一片殷红,似是身中重创吐血而亡。 靠近他脚边的是一具坐着的尸体,他的面上带着一种令人寒颤的诡笑,那笑容虽已凝结,但仍似告诉人们,他死之前做了一件满意之事。他右手伸得笔直,显得孔武有力。 而在他身前不过尺来许的地方也伏着一个人。那人身子微微颤动,不时发出一两声低微的呻呤声。 傲冷雪走进屋,将他缓缓扶起来,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只见他双目紧闭,满面痛苦之色。 而在他胸前一个金色的手柄赫然入目。这是一柄短刀,已全部刺入他的体内,只露出闪闪刺目的光芒。 虽然他还没有死,但这已是他的致命之伤,傲冷雪缓缓将他扶靠在墙上。那人弱弱地缓过气来,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看到傲冷雪微感诧意:“原来是小哥在帮助老夫,却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傲冷雪接口道:“晚辈傲冷雪适才深夜避雨至此,不意在此遇到前辈,不知前辈伤势如何,可否用得着在下为前辈效劳”? 那老者痛苦的脸上汗水涔涔而下,显是在经历极度的煎熬。 老者闻言摇摇头,喘息道:“老夫本已是死人,至今未断气,只是还有心愿未了”。 傲冷雪心中一动,脱口道:“不知前辈有何心愿,晚辈是否能帮上忙”? 那老者没有答话,只是喘息着,伸手入怀,极度艰难的取出一方包裹。包裹不大,就手掌般大小,外面包着一层皮纸,那皮纸表层发暗,显然是年代久远之物。 老者颤抖着把那方皮纸递到傲冷雪身前,咳嗽道:“这东西是老夫用命换来的,本以为要带入黄泉,现在做个顺水人情,你拿去吧”。 傲冷雪心中一震:“莫非这些人身亡此地就是因这个东西而起,却不知道这是什么稀世宝物”? 他心中虽然觉得好奇,但仍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恭声道:“如此贵重之物,在下怎敢贪收”? 那老者似觉诧异,喘息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便是天下无人不对此物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送给你,你居然不要”?他说话十分费力,喘息也越来越重。 傲冷雪不禁奇道:“不知何物,竟能让天下人为之动容”? 那老者连咳不止,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目中突然神光闪闪:“这就是…………是那传说中的宝物,谁得到它,便能无敌于天下”。他神情甚是激动,拿着包裹的手颤抖不停,似乎那一方小小的包裹在他手中重逾千斤,令他不堪重负。 突然包裹自他手中掉落,陡然间,一只手凌空伸来,闪电般抓住了即将落地的包裹。 有人哈哈笑道:“如此宝物,居然没人要,老夫不妨收了它…………。”陡然间一声轻爆之声,一声惨呼夹着仆倒之声击碎了还在余音绕梁的狂笑声。 一切发生的太快,都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傲冷雪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仆倒在地的不是傲冷雪,也不是那胸插短刀的老者,而是另一个陌生人,一个年纪五十来岁的黑衣老人。 那胸插短刀的老者突然跌坐在墙边,喘息如牛,两只眼睛却落在那青衣老人身上,面上浮起一丝得意之色。 那黑衣老人似乎也身受重伤,挣扎着站起来,但刚站起来,又立身不稳跌坐在地,原本蜡黄的脸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汗豆如雨,情形骇然如见鬼魅。嘶声道:“这可是五指归魂”? 靠在墙上的老者喘息道:“不是五指,是十指”。他虽然喘息如牛,脸上还是多了一丝笑容。 但这笑容在那青衣老人的眼中却如多了一道追魂令:“十指”? 十指那就意味着必死无疑,天下有谁不知天下第一暗器高手“十指归魂”的必杀技? 黑衣老者突一扫先前的惊骇,狂笑道:“果然不愧为归魂神君,这招果然天下无双”。 那老者喘息越来越重,却仍然笑道:“多谢夸奖,若非这十指归魂,又岂能镇得住闻名天下的毒王“北海仙叟”,不过能品尝到这“十指归魂”滋味的人,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而你是最后一个,所以阁下应该感到光荣才是“。 青衣老者重咳道:“我本知你诡计多端,时刻防着你,想不到还是上了你的当”。他目光突然一暗:“你又怎知我藏身在你附近”? 归魂神君脸上浮起一丝得意:“我来这里之前,就算定你会来,你虽然不是毒道第一高手,但对武学的贪婪之心也未必第二,是么”? 青衣老者面现后悔之色,苦笑道:“我确实不该来的”。 归魂神君喘息道:“你若不来,我也不会损命此地”。 青衣老者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哦,此话怎讲”? 归魂神君缓了一缓急促的喘息声,继续道:这“金刀”马全岂是我的对手,若非你在暗中使鬼。在关键时刻暗袭我的要害,他这一刀又怎能击中我? 第十七章 恩仇蚀心死方尽 归魂神君缓了一缓急促的喘息声,继续道:这“金刀”马全岂是我的对手,若非你在暗中使鬼。在关键时刻暗袭我的要害,他这一刀又怎能击中我? 青衣老者嘿嘿笑道:“你本是当今天下第一暗器高手,别人的暗器又怎能击中你,何况你又怎知是我放的暗器”? 鬼魂神君黯然道:“这就是你‘北海仙叟’的阴狠之处,以其之长打其之短,这样才能让对手出其不意,防不胜防,尤其在那毫无征兆的关键时刻,若是你换用其他方式,自是袭不到我。” 青衣老者嘶笑道:“你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晚了点?” 鬼魂神君淡淡道:“不晚,能在死之前明白的事情和道理,就不算晚”,他微微一顿,又喘息道:“当时我被暗器击中,从方位手法和武功路数,我就断定是你”。 青衣老者苦笑道:“你我相争十数年,路数自然逃不过你的眼睛,想不到你在生死危局之间,还能如此清晰判断,我低估了你。” 鬼魂神君咳嗽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有失算的时候,所以我才能诱杀于你,命血相抵”。 青衣老者面现沮丧之色:“我本以为你会一刀致命,又过了这么久,也奄奄一息了,断无翻盘之理,岂料…………”。 归魂神君狞笑道:“我就知道你老奸巨猾,在一旁窥视,所以便佯装,诱你出手…………”,他话未落音,胸前血流如注,那金色的刀柄变成一抹殷红跳跃的火焰,仆地身亡。 青衣老者望着‘归魂神君’的尸体,面上一片悲云,喃喃道:“相斗十数年,我们谁也未占着便宜”。 他突然狂笑起来:“但我还是死在你的后面,我还是赢了你”。他如夜狼狂吼,声音恐怖,在这被风雨笼罩、坟场一般的荒屋中,令人头皮麻凉,惊心骇目,凄厉至极。 傲冷雪几欲掩耳夺门而出,过了一会儿,狂笑之声陡止,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水…………水…………”青衣老者从牙缝里挤出微弱呼声,他面上青筋暴露,整张脸已扭曲变形,显然已饱受非人的痛苦。 傲冷雪忙在屋中找一块水瓢,跑到屋外接了一瓢雨水送道青衣老者唇边,老者似十分饥渴,一张嘴“啧…啧”有声,竟将那瓢水喝得精光。 过了倾刻,他折叠的眉头稍稍舒张,喘息着道:“你为什么还不走?这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包括这个”。 但闻“噗”地一声,一个方形包裹掉在地上,正是他拼命从归魂神君手中得来的稀世之宝。 傲冷雪摇摇头道:“非我之物,在下绝不能要,不管它是平常之物,还是宝物”。 青衣老者一动不动地看着傲冷雪,他似乎第一次见到这种人。过了一会儿,他低叹道:“世间之物,本无主,落入谁手中,就属于谁的,大到江山疆土,小到蝇头之物,千古以来,莫不如此,这亘古不变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傲冷雪点点头道:“前辈说的是,但是在下………”。 青衣老者目现揄挪之色:“人生之初,本是赤条条地来,你若不愿占用他人之物,非但要穷困潦倒一辈子,一事无成。还要饱受饥渴、嘲笑和他人的凌辱之之苦,因为这世上的东西都是前人拥有和创的”。 傲冷雪未想到这个号称“毒王”之人,居然能讲出一番人生哲理。他不禁无言以对。 只得怔怔道:“多谢前辈教导,但在下还是不能拿走这非份之物。 青衣老者嘿嘿笑道:“财物都是为活人服务的,这里都是死人,财物对他们来说,已失去意义。你拿也好,不拿也罢,自是没人说你,但你却要快点走才好”。 傲冷雪闻言一怔:“在下自是要走的,前辈难道不走么?” 青衣老者怆然苦笑道:“我虽然有口气在,但你难道看不出我已是个死人么?” 傲冷雪看他情形,知他所言不假。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忙安慰道:“不知前辈伤在何处?只要前辈坚持一阵,我背着前辈去找一个好大夫,说不定就有希望”。但他一说完就知自己错了。外面狂风暴雨,一片黑暗,去哪找大夫? 青衣老者重喘不已,摇摇头道:“若是有救的话,我早就走了,但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归魂神君”的必杀技“十指归魂针”,却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的暗器”。话到此处,他气喘如牛,剧咳不止,上半身摇摇欲坠。傲冷雪赶紧扶住他。 青衣老者缓了缓气,继续道:“你别看我全身无伤,但实则我全身十处要害已中了他的“蚀骨针”,那“蚀骨针”能随血液奔流至全身,到时全身大**道齐齐破裂,喷血而死”。 他虽说得极为惨烈,但目光平静如诉他人之事,显是身临其境,欲避无遗。也许自知大限已到,横竖是死,反而坦然。傲冷雪听得心惊肉跳,他未曾想到天下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暗器。 那青衣老者轻轻推开傲冷雪的手,喘息道:“怎么你还不走?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死在这里。”傲冷雪心中一惊,他本想问为什么。 但青衣老人牙齿格格作响。全身如筛糠般颤粟不已。显然他已到了紧要关头。傲冷雪不忍再看,他转过头,向外走去。就在跨出厢房门槛的那一刻,他忍不住驻足回首。 青衣老者此时也正望着他。惨笑道:“老天让我在这个终点遇上你,实是对我的惩罚,你快走,不要管我,快…快……”。他突然大咳不止。 这一瞬间,四目相望,就是一辈子。这一刻,将迟到的友情定格。 傲冷雪转头跨过门槛,他这才感觉到这个温暖的小屋子,实已如同坟场,正弥漫着杀机,死亡。这里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门外,雨骤风狂,天下虽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他苦笑了一下,昂首向外走去。屋外虽是风雨交加,却要安全许多。 陡然,一阵冷风袭来,一个人已挡在他面前。那人头戴一个大斗笠,身如铁塔,那斗笠很大,已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孔,只能看到他斗笠上的雨水,如线珠一般流下,滴在傲冷雪手背上。他突然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冷,惊得连退数步。 斗笠下突然伸出一只手。这只手跟别的手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比一般的手大一点而已。 傲冷雪正欲闪躲,那只手已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他顿觉得一座巨山压了下来,他瞬间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紧接着双腿一颤,他一屁股跌坐在地。那人微微一声冷哼,收回手掌,缓缓向屋内走去。 傲冷雪顿觉全身如被无形的铁箍定住,动弹不了丝毫。他实未想到一个人的手掌竟如此有力量,居然像山一样沉重。若是再搁久片刻,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第十八章 红尘花露 那铁塔一样的身躯在厢房门前倏然停下,他扫了屋内的四具尸体一眼,目光突然落在离门槛不远处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方形皮纸裹,破旧的皮纸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乌亮的光芒。 斗笠下的那双眼睛也在瞬间发出炽热的贪婪之光,但见他巨大的身形一闪,地上的那方皮纸已到了他手上。 他大手一抖,皮纸层层剥落,一张发黄的布帛已展现在现在眼前。他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心头狂喜,喋喋笑道:“江湖传言果然不虚,这东西真的在这里”。 他缓缓地,很小心地将那黄绢折叠好,放入怀中。然后跨出厢房,自言自语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早的都去阎罗那里排队了……,看来凡事晚一点好,真正的猎人总是在最后上场的”。 “我看早晚都一样,差不多。”一个声音突自厢房内传来。傲冷雪已听出,这正是那是黑衣老者的声音。 那铁塔一般的身躯倏然停下,转身回头:“你沒有死”?他沙哑的声音中显出无比的诧异。 黑衣老人缓缓坐起来:“死人会说话吗”? 那铁塔一样的身躯突然一震,冷哼道:“死人虽不会说话,但说过这话的一定是死人”。 他不再理会黑衣老者,一步跨出厢房,闪电般向门口掠去。 就在即将越过冂槛的一刹那,那原本打开的冂瞬间无声无息地关上。他铁塔般的身体竟被撞得连退数步,那大斗笠也差点掉在地上。 而那单薄的两扇门却丝毫无损。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不远处的傲冷雪大吃一惊,那铁塔般的巨人也骇然色变,厉叱道:“什么人?居然敢挡我道”? 但闻一个阴冷的声音飘来:“有来无去,有门无路……”。 那铁塔一样的巨人突然全身一阵颤栗,失声道:“地狱之门……”,声音骇然,如见鬼魅。 那阴冷的声音又飘来:“你既知本门的规矩,来了就不该走的……”那声音飘渺虚幻,不知来自何处?但却如一根追魂之索抽在铁塔巨人的身上。 令也本就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我本不知此处乃贵帮所在,多有冒犯,还望尊驾网开一面……”。 原来他看似强大的体魄下面,竟是一颗比普通人还要卑屈、怕死的灵魂。 那阴冷的声音更加森寒:“你既已知道,难道现在还想走”? 轰然一声大响,那巨人般的身体倏地趺坐在地。那顶硕大的斗笠却依然将他罩得严严实实,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傲冷雪仍可以想象得到。他就不明白这人牛高马大,身如铁塔,且从他适才展露的武功来看,定是身怀绝技之辈。怎么就被对方那闻声不见人的几句话骇成这样?莫非对方更为厉害? 那个什么“地狱之门”又是什么来路?他从未听人提过,当然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但越是猜不透的事情,他就越是爱去猜。 正当他琢磨之际,厢房内又传来黑衣老者得意的声音:“兄弟们都在这里等你,郑大侠又何必自视清高,独处一室呢? 那铁塔一般的身体突自地下弹起,沙哑中带着几分惊悚:“你是谁?怎么还没死?” 厢房内传来黑衣老者剧烈的喘息声:“我没死,是因为在等郑大侠”。 那铁塔般的巨人冷哼道:“十指归魂”之下断无生者,你是没有机会了”。 黑衣老者怪笑道:“十指归魂”之下虽无生者,但郦某人的“红尘花露”之下,又几曾有过活口”? 那铁塔般的巨人突然颤抖不已,嘶声道:“你姓郦?你是“北海仙叟”?你适才对我下了毒?他嘶叫着冲进厢房,但却突然跌坐在门槛之上,一双大手,已变得鲜红,他似乎已无力再前进一步。 黑衣老者全身卷缩在地,他那扭曲得不成人型的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狂喘道:“郑大侠……既然来了……又何必蔗蔗掩掩……你虽戴……着斗笠,但自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是……是你。 “蓬”地一声,那硕大的斗笠掉落墙角,一个头顶稀疏、浓眉大眼、留着八字胡须的老头坐在门槛上。 若在平时,他看上去相貌威猛,但此刻却一脸颓败:“我平生与郦兄无怨无仇,郦兄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解药给我”。他几乎哀求的口气与来时的狂妄判若两人。死亡的恐惧总是令人变得卑微、软弱、骨气全无。 黑衣老者惨笑道:“是没怨没仇,但是……我们都为一样东西而来,谁拿了那东西,谁……谁就该死”。 那铁塔般的巨人脸上滑过一丝失望,忙从怀中取出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黄绢,口中陪笑道:“原来此物是郦兄所有,现在完璧归赵。他脸上本是恐惧之色,此时强笑起来,说不出的难看、滑稽。 黄绢落在黑衣老者的身旁,但他并没有去捡,而是狂喘道:“红尘花露”本无解药,郑大侠……你……就……认……命吧“。 “你……你……”那铁塔般的身体剧烈抖动,死亡的绝望已令他歇声斯底,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本应灰败的脸上,此时却艳若云霞。 黑衣老者此时已疼得忍不住在地上不停地翻滚,但仍狂呼道:“你从外面往里看,每个人都有一个垫背的,“归魂神君”想方设法拉我垫背,想我“北海仙叟”也是响当当的角色,自然也要拉人垫背,否则死后岂不被人笑话……“。 他狂喘几声,又道:“但未曾想到,替我垫背的居然是郑大侠,所以郑大侠死后不要怪我,只能怪你自己运气差”……他声音已变得微弱。 但仍自断断续续道:“失陪……了……我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你”。倏地,屋中死一样的沉寂。黒衣老者的身体已扭曲成一个圆球,缕缕腥红正自那肉球周身渗出,炫心夺目,惨烈异常。 那铁塔般的巨人扭过脸去,不忍再看……。但他此刻若看得到自己脸上的情形,只怕不敢睁开双眼了。 他突觉脸上有点痒,情不自禁地搓了搓,目光一垂,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嫣红如血,鲜艳欲滴,炫心骇目已极。 他陡地一声嚎叫,完全瘫软在地,渐渐,他感到脸上、背上、腿上……全身每一个部位都有一种酥麻痒痒的感觉……。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再也忍不住,不禁哼出声来。双手也忍不住在脸上、身上……乱搔起来,每搔一下,他就觉得舒服一下。每搔一下,他就觉得其它地方更酥、更痒。欲搔还痒, 欲痒还搔,越搔越痒。渐渐搔痒已止不住身上的奇痒,他开始用手抓、用手抠……呻吟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他巨大的身躯开始在地上翻滚起来……呻吟之声也渐渐变得凄厉。 他身体也从内屋翻滚到外间。越滚越快,原本巨人般的身体已变得面目全非,不成人形。屋中只能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肉球在翻滚、在嚎叫……地上已粘满了缕缕腥血。屋中一片疯狂…… 第十九章 灵禽异兽戏才子 直看得傲冷雪头皮发麻,心惊肉跳。他几欲冲出这间屋子,但他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更别说站起来。 那个腥红的血球好几次从他身前擦襟而过,他想喊、想呕吐,但他都不能,因为他动弹不了丝毫。就连闭上眼睛这丝微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他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武学?居然将他变成了一尊石像,唯一与石像不同的是:他口中还有轻微的气息,还能想念人和事、还有恐惧和无奈。但实际上,他已与石人无异……。 屋中滚动的血球渐渐变成了紫黑色,速度也渐渐慢下来,惨厉的哀嚎声也变得微弱。 又过一会儿,那个已变成黑色的肉球不再动弹。就在此时,屋里倏然冒出一条人影,尽管傲冷雪一直眼睁睁看着,眼睛丝毫不眨,却也未看清对方是怎么来的。 只听那人轻轻叹道:“北海仙叟”果然不愧一代毒王,就连铁人一样的郑乾坤也……”他瞟了瞟那堆黑球,突地住口。 他神情既像是赞叹,又像是惋惜。但目光中更多的是惊骇、悚然……,他忍不住倒退一步,显然,适才的惨烈仍令他心有余悸、畏惧。 但过了片刻,他又上前了一步,先前的畏惧和惊悚瞬间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沉静、漠然。似乎面前一具具的尸体和惨烈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习以为常、微不足道的江湖片断而已。 他昻首而立,厉冷的鹰目在屋中每一处缓缓扫过,如电如仞,似乎这屋中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的主宰之中。 他倨傲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胜利者的笑容。冰寒的目光落在傲冷雪身上,嘿嘿笑道:“该死的已经死了,没有死的也是活不了喏……这东西你们既然带不走,那我只好替你们保管了”。 他目光倏地落在地上的黄绢上,面色狂喜,哈哈笑道:“但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白拿这东西的,我要好好为你们料理后事……。大笑声中,他已拾起地上的黄绢,摊在手中,迫不急待地看起来,他一边看,一边不停地点头:“嘿……嘿,果然不错……就是这里”。他自言自语,欣喜若狂,似乎这黄绢正是他梦寐以求之物。 陡地,一声木块破碎的声音自门囗传来,那人霍然将黄绢拢入袖中。 循声望去,只见一条海碗粗的大蛇正赤溜溜地穿过木门,爬了进来。那蛇身黛黑发亮,昂首吐信,两颗龙眼般大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犹如两颗大宝石,闪烁着砾人的绿光。那大蛇直向屋中逼来,顿时,屋中腥寒阵阵,腥风卷炽…… 那人笑容顿僵,面色一变,倏地双手一扬,无数缕劲风已击在那蛇身之上,他出手如风,奇快无比,显是武林中为数不多的高手。 但闻一阵“叮铛”不绝之声,所有的的喑器全落在了地上。那人倨傲的身形微一缩,面色骇然一震,似乎想不到自己适才足可穿铜透铁的一击,竟然奈何不了一条畜生。他略一沉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 就在这时,那条大蛇已凌空扑向他,数丈长的蛇身卷起一圈又一圈的狂浪,声势骇人之极。 若是被它坚逾铜铁的身体缠住,任何武功再高之人,也难逃一死。那人自是知晓其中厉害,不战而逃,身形一闪,已凌空到了屋顶之处。 就在他要穿瓦而出的瞬间,数只瘦骨干枯的利爪犀利无比地抓向他的后颈。就在这生死刹那,那人身形陡地一沉,闪电般滑开三尺,一闪身,人已凌空贴身在墙壁上。 生一瞬间,死一刹那。一切快逾电光石火。却又堪堪厘毫之差。 那人冷汗直冒,不禁转头望去,但见屋顶的横梁之上,竟站立着一只硕大的隼鹰。只见它铁啄如钩,竟有一尺来长,坚逾精钢的双爪,乌光闪亮,那双风云翅微微张动,锐利的眼睛正盯着那人,作势欲扑…… 那人面色发白,嗄声道:“想不到“灵禽异兽”居然也来了“。 突闻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浔阳才子”都来了,我们自然也要来凑凑热闹……“,随着一声门响,一个戴着草帽的灰衣人走了进来。 他一直走到那条正在发威的大蛇身旁,在它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那黑蛇似通其意,立即温驯地卷成团,依偎在他身旁。 就像一对陈年老友一样。那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浔阳才子”。他一闪身,落在屋中央,嘿嘿笑道:“想不到十年不见,此地又重逢,蛇兄风釆更胜往昔了” 戴草帽的灰衣人摆摆手,嘻嘻笑道:“哪里?哪里?我一介山村野夫,日日与虫蛇为伴,又怎比得上阁下才子佳人,莺燕笙歌的香甜日子”。 “浔阳才子”目光四下一扫,嘿嘿笑道:“多谢蛇兄的抬举,却不知鹰兄为何避而不见”?四周雅雀无声,没人回答。 蛇君哈哈笑道:“鹰老儿与你阔别多年,正苦愁没有给你带见面礼,所以不好意思进来,他人嘛?就在屋外……” “浔阳才子”心头暗凉,他仍感觉到背上火辣辣的痛。要不是他身法快,见机早,只怕……不由暗中又多了几分戒备。口中却淡淡道:“鹰兄的大礼,在下怎消受得了,我看还是免了吧”。 屋外,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接口道:“浔阳才子”家财万贯,自是不希罕老夫那点东西,但老夫却是贪恋财宝之人……“ “浔阳才子”嘿嘿笑道:“小弟虽有礼物一份,但阁下却有两人,……这礼物嘛,也不知送给谁才好”? 蛇君粗声粗气道:“凡事都讲先来后到,先到先得,自然是送给我蛇老儿了”。 屋外之人突地一声冷哼:“先来者未必是先到者,若论速度,你的蛇又怎比得上我的鹰快”? 蛇君怒喝道:“走的快又怎样?天上飞的未必就打得过地上走的”。 屋外之人冷哼道:“我们可是要比划比划么”? 蛇君怒道:“打就打,难道我蛇老儿还怕你鹰老儿么”?他话未落音,一个人已从屋顶飘然而下,只见他五旬左右,身材瘦小,下巴留着一络长须,须花半黑半白,唯一让人难忘的是那双眼睛,犀利如钩。充满着无尽的猎性,活脱脱一只隼人鹰。这正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鹰魔范青群。 “浔阳才子”双手微微一拱:“十年不见,范兄风采依旧呵……”。 范青群摇摇手道:“才子不必客气,老夫今天是来跟蛇老儿打架的,老夫一生会尽天下英雄,却还未和蛇老儿尽兴斗一斗,看来这点遗憾今天是可以弥补的了……”。 蛇君也嘿嘿笑道:“者夫今天也手脚痒痒,正好松松筋骨……”。 “浔阳才子”心中喑喜,但嘴上却轻轻叹道:“二位搭档了数十年,情同手足,今日又何必为了区区身外之物而大动干戈”,岂非……。他言及此处,故意一顿,面现惋惜之色。 第二十章 天外来客 蛇君冷笑道:“虽是身外之物,却是人人欲得之而心后甘,若不手底下见高低,他会让我么”? “浔阳才子”突面现难色,自袖中缓缓取出那方黄绢,望了望二人。轻息道:“这东西就在这里,二位之中谁拿去都行”。 心中却暗暗道:“这两个活宝虽然难惹,但只要他们动起手来,一方负伤,自己便有机会脱身”。所以恨不得他们快动手,最好立马见生死。 他这手果然有效,二人一见黄绢,顿时四目放光。鹰魔冷冷道:“才子今天不妨给我们做个见证人,谁能打赢,你就把此物给谁”。 “浔阳才子”面现恭敬之色:“小弟一定遵命,但望二位点到为止,不要大伤和气才好……”。他一副关切之情,但在他瞥向二人的目光中,似乎又多了一丝期待。 鹰魔突然冷哼一声,一掌劈向蛇君。他说打就打,动作捷敏如电,果有隼鹰戏月之势。 蛇君也不避不让,长拳舞出,虎虎生风,二人瞬间已恶斗在一起。“浔阳才子”心中喑自得意,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二人打斗,心中在默默盘算。 不过片刻,他突觉背后一冷,微一侧目,只见鹰魔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犀利的五指离离他的背部不过寸许,他骇然大惊,身形一斜,刹那滑开数尺,堪堪躲开这致命的一击。 头顶又有一股劲气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压下,他目光一瞥,突然发现草帽下的那张脸满是诡异的笑容。他心中“嗖”地一冷,失声道:“你们这是干嘛”?就在这只言片语的瞬间,他身形就地一滚,鬼魅般穿出了二人的夹击圈。 “灵禽异兽”二人见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未能奏效,心中不免暗惊。 二人目光相互一瞥,又一左一右扑上。鹰魔嘻嘻笑道:“两个人打架太过单调,还是三个人才热闹……”。说话之间,他犀利逾精钢的五指已到了浔阳才子胸前。 蛇君接口道:“不错,不错,打架人越多越好玩……”。他说话好像慢条斯理,但他的双掌却不比任何人慢,瞬间已离“浔阳才子”的后背不过寸许。 “浔阳才子”心中大骇,他实未想到这对活宝临阵倒戈,编着袋子让他钻,他本以为自己算计得不错,现在才知大错、特错。 他虽很后悔,却已然不及,为时已晚。“灵禽异兽”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行事怪异,心狠手辣,最为难缠。谁惹上他们,就等于欠了阎王爷的债——死路一条。 二人联手,更是石破天惊,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丧生于他们手下。他能闪开第一招,躱开第二击……但他还能躲避几招?冷汗刹那从“浔阳才子”额头冒出。 他陡然将袖中的黄绢迎面抛向鹰魔,口中淡淡道:“二位何必为了此物而大动干戈”。身形也跟着斜里闪出。 鹰魔一缩手,凌空一抓,嘿嘿笑道:“确实,确实,才子兄此言不虚……”。话未落音,黄绢已到了他手中。蛇君再也顾不得“浔阳才子”,直扑向鹰魔,二人瞬间又斗成一团。 “浔阳才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长长吁了一口气。但他刚刚舒展的眉头瞬间又缩成了一团,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只见这人身着黃衫,约四十几岁左右,气宇轩昂,虽是流星大步,却气稳山岳,令人不敢逼视。 “浔阳才子”闯荡江湖数十年,江湖上稍有一点点名气之人他都能猜出一二,但此人他却毫无印象。 但一瞥之间,他心中已可以肯定,这种人他生平能遇上一次,已是天大的奇遇。但他却不知是祸是福?他忐忑地站在那里,全身的不自在,他本想逃离,但不知为什么,他更想看看这个人是何方神圣? 那黄衫人目光微微一扫,面含微笑径直向里面走来,正在争斗的鹰魔蛇君瞬间也停了下来,他们各自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位不速之客,似乎俱为对方啤睨天下的气势所震撼。 黄衫人直走到二人身前,方自停下。面含轻笑道:“二位刚才为何事争斗”? 蛇君正色道:“我们是为了这块黄绢而争斗”。他目光斜瞥向鹰魔的袖中,他一生从未讲过一句真话,但这次不知不觉说了出来,非但没有丝毫后悔,反而心里更觉踏实。 黄衫人的目光转向噟魔,依旧轻笑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鹰魔神色一闪,他本想说谎,但一看到对方不可抗拒的山岳气势,不由自主点点头:“是的”。 黄衫人抚掌笑道:“你们为什么不说假话?我倒想瞧瞧是什么稀世珍宝,值得你们龙争虎斗,生死不顾”。二人目光相对一望,面上神情复杂,似有后悔之意。鹰魔犹豫了片刻,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方黄绢。 黄衫人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抚掌笑道:“你们争得死去活来的东西,就这样轻松地送给我,你们甘心么”? 鹰魔蛇君二人对望了一眼,都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黄衫人轻轻笑道:“既然你们说的都是真话,我自然不能随便要你们的东西”。鹰魔闻言面露喜色。 黄衫人微一顿,又接着道:“大凡世上,物与人只有两种关系,一种是人择物,另一种是物择人。人择物,讲的是手段、权势,有属巧夺豪取之嫌,最易铸成大错,而世人大多喜好前者。后者讲究的是机缘巧合,则是冥冥中天生注定,凡事不可强求,人然物然,顺其自然”。 他一言至此,微一顿,看了二人一眼,又道:“不知二位喜欢哪一种方式”? 蛇君鹰魔及一旁侧立的“浔阳才子”俱是江湖中的喋喋不驯之辈,信奉的是弱肉强食,几曾跟人论述如此深奥的人生哲理和世事禅机? “浔阳才子”当年虽是进士出身,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历经数十年的江湖风云,早已洗去了他的真善和随性。而蛇君鹰魔二人俱是山野粗人,这种道理更是闻所未闻。若是平日肯定马上翻脸暴粗。 但在这黄衫人面前,他们突觉这话深奥有理,虽是似懂非懂,蒙蒙胧胧,但却不由对眼前的黄衫人心生出一丝敬仰。不约而同道:“第二种方式式”。 黄衫人抚掌笑道:“好,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让物择人,这样最为公平”。 在场三人一脸迷茫,齐齐内心嘀咕:“这黄绢既不会飞,又不会说话,怎样让它选择自己的主人”? 黄衫人似已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轻笑道:“这有何难,你只虽将它抛得又高又远,我们都不许动,只要它落到谁身上,它就属于谁,你们看这样公平不”?三人均觉这种方式有点好笑,又有点新奇。均点头道:“好”。 黄衫人目光一闪:“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你就扔吧”。 鹰魔神情一动,又道:“若这黄绢落在地上,又当如何”? 黄衫人面带笑容:“这黄绢既是从你手里发出,若是掉落地下,显是不愿再择新主,当然再次归你所有”。 第二十一章 宝图花落何人家 鹰魔面色狂喜,另两人想要出声反对,已然不及,只见那方黄绢直向门口飞去。 鹰魔満脸喜色,这一掷,他可是用了全力,那黄绢至少也要飘出五丈之外,而五丈之外只有空地……。 蛇君,浔阳才子二人则满脸迷茫与疑惑。只有那黄衫人始终情形如一,似乎他脸上那种微笑,永远都不会消失一样,四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那瓢扬的黄绢上……。 那黄绢在屋中纷纷扬扬,徐徐下落,眼看就要坠落在门槛之之外的空地上……,鹰魔心中大喜。 但瞬间,奇怪的事发生了,那本将落地的黄绢竟又徐徐扬起,缓缓浮升到空中。慢慢地向屋内飘来,鹰魔满脸失望之色。渐渐蛇君、浔阳才子二人面现喜色,因为那黄绢已飘移至四人头顶的上空,显然每个人都有机会,黄衫人依旧面含微笑……。 黄绢冉冉移向浔阳才子的头顶上空………,浔阳才子心花怒放。岂料黄绢在他头顶上空数尺处沉浮了几圈后,又飘向鹰魔头顶……,鹰魔暗喜道:“是我的,终究是我的”。 但他这种喜悦没坚持一会儿,黄绢又飘向蛇君的头顶上空……。蛇君面露惊喜之色,暗忖:“最终还是要归老夫”,但一念未必,他又瞬间失望了,因为他看到了黄绢飘向了黄衫人的头顶,且已徐徐落在黄衫人的肩上。 黄衫人目光缓缓自三人身上扫过,轻笑道:“这样公平么”?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道:“公平”。这一次他们斩钉截铁,目中尽是臣服之意。 他们俱是武林中出众的武林高手,自知要不动声色地使这轻微的黄绢在数丈之内任意飘落,是一件权为玄奇之事。那是需要身负一种夷匪所思的武林奇学才可以的。而这种武学,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黄衫人瞥了肩上的黄绢一眼,淡然道:“这东西对于各位来说,奇珍无比。但本人对它却毫无兴趣”。 他顿了顿,目光瞟向屋外,徐徐道:“本人既然用不着他,自然是要将它送给有缘之人,诸位已在屋外等了那么久,何不进来,说不定你就是那有缘之人”。 他声音不大,却传出好远好远。但闻四周风吹草动,衣衭划空之声大起,浔阳才子等三人面色大变,他们竟然不知道在这荒屋周围,不露形迹地隐匿了数十武林高手,惊讶之余,又暗自庆幸:“还好,这黄绢没落在自己手中,否则的话,只怕自己再也走不出。 三人都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地上血迹斑斑的尸体,心中各自暗暗松了口气,均不由面现感激之色。此时,他们才明白,这黄衫人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黄衫人依旧面含轻笑。 就在此时,门口已陆续进来了八人,他们装束各异,但浔阳才子却认得他们,从前到后,他们分别是华山派的“千手一剑”聂轩,铁鹰门的掌门燕豪,龙形爪的传人屠芳传,无情郎君戴叶,长江水舱的总舱主墨汉归,无柄剑易水断,翠荷山庄的庄主秋山重,风云堂的总堂主风三清。 这些人个个都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刚一进来时候,还一脸沉肃,小心翼翼。但当他们看清屋内的尸体,以及神色恭谨的浔阳才子等三人时,各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黄衫人身上,因为他们从来未见过此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有霸王气势的人,尽管他身材不是特别高大,面目也无特别之处,但就他沉山峙岳的气势,已令天下英雄黯然失色。 若是平时,这诸多高手碰到一起,早已闹得不可开交,但此际,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黄衫人,偌大的屋中雅雀无声。 黄衫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始终保持他那惯有的微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我本想将此物送出,怎奈屋内屋外俱无有缘之人”。 他声音不大,但尚站在屋外的十来人情不自禁全身一震,挫落如锥。莫非他只凭听力已透彻这么多人的秘密?对于这点,浔阳才子、鹰魔、蛇君最为清楚。 远处,突有一陈马蹄声传来。黄衫人悠悠道:“来了,有缘之人终于来了”。马蹄声渐行渐近,终于在门外不远处停下来。屋内之人齐齐侧目向门外望去,但见门前空空,哪有人影? 黄衫人轻轻道:“我已等你很久了,你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屋外,一个苍凝的声音道:“尊驾是在和老朽说话么”? 黄衫人轻轻道:“不错,本人生平从未等过他人,今天算是唯一的一次”。他虽是面带微笑,但在场之人均觉得他此言不假。 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脸色红润的僧人走了进来。屋中除了黄衫人外,个个面色动容,因为他们都认识这个身材不高慈眉善目的僧人,乃是衡山大雁寺的方丈——赫赫有名的弥云大师。弥云大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是现今武林中硕果仅存的前辈之一,就是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也要叫他一声前辈,江湖中传言他已在百岁左右,武学造诣更是达到了气,意之境。与传说中的“乐府四公子”不分上下。 弥云大师一见屋中诸人,目光一扫。神色微微一变,又恢复如常。他在经过傲冷雪身前时,倏然停下脚步。面色一变,沉声道:“化铁神功?……莫非郑施主也来了”? 浔阳才子叹道:“他是来了,而且很早就来了,凡是中“化铁神功”者,只要超出两个时辰,便已回天乏术,这个少年似乎已超过两个时辰了……“。 弥云大师目光一侧,肃然的神情中微现焦灼之色:“他在哪里?快叫他来解除这少年身上的禁止,他已全身僵硬如石,迟了恐怕就有闪失了”。傲冷雪此时已全身如铁,纹丝不动地坐在地上,就连睁开的双眼,已经灰暗无神,跟石头人已毫无区别。 “浔阳才子”叹息道:“他就在这里,只可惜从此以后,这“化铁功”就要绝传武林了“。言语之间,不禁瞟了一眼墙边那团黑乎乎的尸体。 弥云大师等人闻言,神色俱是一变。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地上的尸体上。瞬间,他们就明白这屋中曾经发生了什么。弥云大师神色戚然:“阿弥陀佛,化铁神功普天之下,唯有郑施主能解,现在他一去,这少年……”他言语一顿,似不忍再说出口。 黄衫人突轻轻道:“有些事情,你既是无能为力,就不要浪费时间,而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弥云大师侧过头来:“尊驾是在说老僧么”?言语之间,微现不悦之色。但当他看清对方的神态时,他脸上的那丝不悦之色已荡然无存。 黄衫人轻笑道:“当然是说你,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弥云大师神色一整:“尊驾言之有理”。 黄衫人轻笑道:“既是有理,你先拿住这东西再说……”,他一语未罢,肩头微微耸动。落在他肩上的黄绢突然缓缓飘出三丈余远,徐徐移到弥云僧人身前。 弥云大师双掌平胸,恭恭敬敬接过黄绢,目光一瞥,面色微变:“如此贵重之物,尊驾怎可随意送人”? 第二十二章 毒中之毒 黄衫人笑道:“自然不是随便送,若是随便,我就不必等你了”。他话音未落,人已向外走去。 在经过傲冷雪身房时,他身形一顿,伸手在傲冷雪头顶和肩背几处拍了拍,淡淡道:“一个时辰后,这少年便可恢复如常”。言罢大步向门外走去,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弥云大师神色庄严,双手合十,向外当空长揖::“多谢尊驾教诲”。其它人俱是瞧得目瞪口呆,惊为天人。好久,众人才回过神来。 浔阳才子走到弥云大师面前,躬身道:“想不到在此遇上大师,真是荣幸”。 弥云大师拱手回礼道:“施主不必多礼,老衲刚才也是路过此处,听到这里有动静,遂来看看,不意在此遇上各位”。 这些人虽是江湖上黑白两道的袅雄,但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大雁寺方丈,却也颇为敬重,纷纷过来见礼。礼毕,浔阳才子忍不住问道:“适才这位天神般的奇人,大师可知其来历么”? 弥云大师摇摇头道:“这位奇人,老僧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实不知其尊姓名讳”。 他表情严肃,目注长空,似在记忆中搜寻什么?以他的身份地位,自是不会有假。众人面面相视,各抒己见,小声猜测。但连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弥云大师都不知其来历,他们自然是猜不出来。 弥云大师缓缓收回目光,点点头道:“可能就是他”。 “谁”?众人异口同声,目光齐齐望着弥云大师,个个一副迫不及待之色。 弥云大师凝重的面上一片恭敬之色,缓缓道:“八十几年前,武林中曾出现过一位奇人,当时,天下所有声名显赫的高手都曾败在他手下”。 “千手一剑”聂轩接口道:“如此说来,大师应该知道其来历了”。众人屏息凝神,都想听听这段武林秘闻。 岂料弥云大师摇摇头道:“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当年败在他手下的高手也不知其来历,就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他神出鬼没,来去如风,就像一颗极为耀眼的流星,一闪而没,其在江湖上现身时间,前后不过短短半年,根本无迹可寻”。 众人闻言,不免个个面露失望之色。浔阳才子不解道:“如此说来,这位前辈岁数应该不少了,但适才这位年纪不过五旬,这其中是否……”,他言语一顿,望了望弥云大师。 弥云大师点点头道:“他当年现身江湖之时也就二几三十岁,现在算来,已在百岁开外。不过以他的武学修为来说,驻颜抗老,延年益寿。已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他看起来不老,也在情里之中,”。言及此处,微一顿,又轻叹道:“除了他之外,我还实在想不出天下何人有如此天神般的气势和身手”。 在场之人俱是武学高手,对武学练到气,意之境能驻颜抗老,返老还童的传言早有耳闻,所以除了羡慕,崇敬之外还最羡慕、祟敬。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浔阳才子叹道:“斯人如此神奇,怪不得对这张“天宫图”不屑一顾“。 弥云大师神情一震,面色复又凝重,他望着手中的黄绢,沉产道:“这黄绢就是传说中的“天宫图”?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弥云大师手中的黄绢上。 鹰魔沉声道:“不错,若非是“天宫图”,又怎能让如此多的武林高手千里迢迢齐聚这荒山野祠之中“? 弥云大师神情凝重的脸上,渐渐浮一丝坚毅之色。他突然双掌一搓,一蓬黄色的碎帛自他掌中纷扬而下,撒落一地。众人瞧得目瞪口呆,个个面色大变。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老和尚居然将天下人人梦寐以求的“天宫图”搓得粉碎。 一直未开口的“无情的郎君”突冷冷道:“大师不要,可以把它送给别人,如此举动,岂非是暴珍天物”?其他人也俱是面现惋惜之色。 弥云大师的目光自众人脸上缓缓扫过。他双手会什。沉声道:“阿弥陀佛,各位个个都身中奇毒,只怕难以根治……”。此言一出,众人个个面色煞白。 浔阳才子急声道:“不知大师可曾看出我们身中何种毒?可有解药”? 弥云大师轻叹道:“诸位所中的都是无形之毒,自是没有解药”。众人煞白的脸顿时一片灰败之色。 “千手一剑”聂轩面现疑惑之色:“适才晚辈气行经络,似乎并无异常之处,还望前辈指教指教”。 弥云大师沉吟不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地下的那些尸体,轻息道:“你们可曾看出他们是怎么死的”? 浔阳才子接口道:“他们都是因为去抢“天宫图”而被人杀死的“。 弥云大师突然抬头,目光一扫众人,肃然问道:“你们可知世界上最毒的药是什么”? 众人闻言一怔,浔阳才子马上接口道:“目前天下最毒的要数:毒龙之毒、红尘花露、牡丹神针,这三种堪称天下的追魂之毒,并列天下第一”。 弥云大师摇摇头,叹息道:“世上最毒的并非是那些意义上真正的药,那些所谓的毒药虽令人闻之色变,但还是有解药的,而世上还有一种最强的无形之毒,它摸不着,看不到,自然也是无药可救……”。 “什么毒”?众人忍不住问道,个个目光惊疑不定。 “人的贪欲”,弥云大师一字一句道,众人闻言一怔。 弥云大师的目光又垂落在地下的尸体上:“这些人表面上看来,是死于他人之手,但实际上是丧生于自己的贪欲”。众人闻言面面相窥,他们虽一时半刻不明其中的禅理,但也听得似懂非懂,个个不由神色黯然,垂头不语。 弥云大师又一指地上的尸体道:“北海仙叟、归魂神君、化铁手,这些人无一不身怀绝技,……若有人想要用毒药或是武力同时除去这几人,势比登天还难,但他们今天却全部命丧此地,为的便是区区一张图……”。 他微一顿,又道:“若非那位奇人来得巧,来得及时,只怕还有更多人躺在这里” 众人闻言如梦初醒,个个面现惭愧之色。刹那间,全场一片寂静。 这一刻,众人欲望顿消,这一刻,将贪婪定格。 弥云大师说到此处,话锋突地一转:“现在你们可知那位奇人,为何定要把此物交给我的原因了吗”? 浔阳才子目光闪动,抢先道:“莫非那位奇人早就料到你会这样做不成”? 弥云大师轻轻颔首道:“老僧毁去这“天宫图”,正是迎合那位奇人想要的结果“。 一直未吭声的燕豪突然道:“今日之事若是巧合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故意设计,在江湖上放风,引诱武林高手来此互相残杀的话,那问题就大了"。他这一说不要紧,众人心中俱是“叮咚”一颤,寒意遍体,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浔阳才子缓缓道:“此事日后自有分晓,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就此别过,来曰再见”。他向众人拱了拱手,一闪身,消失在门外。 鹰魔蛇君相视一望,也欠身道:“老和尚,我们也要失陪了”。言罢,蛇君抱起墙角的大黑蛇和鹰魔双双离去。 弥云大师目光一扫余下的人道:“这几人俱是江湖上的响当当的角色,今日丧卒于此,实是令人惋惜,各位可否看在同为武林一脉的份上,为他们料理一下后事”。在场之人个个点头,欣然应允。 第二十三章 英雄气短天涯长 很快,这本就孤零荒辟的庙祠旁又添了几堆新坟,落叶在萧瑟的劲风中显得格外的凄凉,一层又一一层,散落在残草枯木之中,越发阴森悚心。空中划过流星般的残鸦,凄伤哀切,声声嘶呜……。 生命的尽头,一切过往、繁华,都烟消云,最终唯有一杯黄土……。 其余的人都已经离去,只有一个人还站在破庙冂口,那就是弥云大师。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屋内的少年,他仍如石头一样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弥云大师黯然的目光中微微泛起一丝光亮,那是希翼之光,他正在期望着奇迹的发生。 因为武林中从来没有人,令一个全身已化为铁石的人起死回生的传闻,只有身中“化铁神功”之人,一旦超过两个时辰,便是神仙难医的先例。 他很期待能破解这个先例,再创传闻,他更想见证那位黄衫高人口中所讲的奇迹。让他倍感唏嘘的是:今天损失的高手已太多,而这少年,年纪轻轻,实不该殒落此地。 门外,孤雁长嘶,黄叶漫天,秋风更重更骤,肃瑟无限。门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弥云大师凝重的脸上又堆起了几重焦灼……。 突然,那石像一样的少年全身一阵颤动,紧接着一阵剧烈的搖抖,仰头后倒……。弥云大师眉头一舒,目现喜色,身形一晃,正欲伸手去扶……,突地面色倏变,本已伸出的手闪电般切向身后……。 但闻一声冷哼,一道淡影惊鸿般划出门外,瞬间消失在漫天黄叶中。其来无影,其去无踪,疾若流星,快、疾全在一刹那。弥云大师没有去追,只是静静地望着秋风中瑟瑟的黄叶,面堆重云,似乎在搜寻刚才那一瞬间的珠丝马迹……。 突然,背后有人惊呼:“大师父,你受伤了,你的背上流血了……”。弥云大师闻言回过身来,只见先前那个化成石人的少年已站在自己身后,他正一动不望着自己,头发凌乱,満脸焦灼之色。 弥云大师凝重的脸上刹时露出笑容:“你终于醒过来了”? 这少年自然是先前被点成“石人”的傲冷雪。他闻言一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弥云大师摇摇头道,苦笑道:“不要谢我,我虽有救你之心,却无救你之力,救你的是另外一位武林奇人”。 傲冷雪闻言一怔,目光四望:“他人呢”? 弥云大师悠悠道:“他早就走了”。傲冷雪面色怅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实未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连面容都未曾见着。 弥云大师反手摸了摸后背僧袍的破洞之处,那里已一片粘湿,他随手拍了拍,正在汩汨流动的血水倏然即止。傲冷雪关切道:“前辈,你的伤势要紧不”? 弥云大师目光闪动,摇了摇头:“伤势倒无关紧要”。 傲冷雪好奇道:“刚才偷袭你的人好快的身手,前辈可知他的来路么”? 当今天下,敢偷袭这位前辈高僧的,可谓很少,而一击而中的,更是少之又少。 弥云大师沉吟道:“这人身手之快,天下少有,老僧生平仅见,实不知他是何人”……不过从他适才的身手看来,他恐怕就是当今江湖上传说的……,他一话至此,陡然收住话锋。 傲冷雪好奇道:“是谁”?弥云大师似仍沉浸在思索当中,并未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说道:“他似乎早已藏身在这梁顶之上,蓄势等待机会,但他一击而中,却为何又瞬间退走”?他似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傲冷雪突然接口道:“我知道”。 弥云大师闻言回过神来,面上满含不惑之色:“你知道”? 傲冷雪点点头道:“这是因为他受了伤”。弥云大师面色疑虑:“真的?你怎知道”? 傲冷雪目光一动,接着道:“那人偷袭你之际,我刚刚倒地,睁眼便看见一条人影飞向你的后背,而你那反手一指正点在他胸骨之上,是以他才冷哼一声,忍痛逸走”。 弥云大师闻言目中尽是讶然之色,要知他适才情急之下那保命的反手一切,乃是独步天下的手法,疾捷逾电,一般武林高手最多也不过是看见他反手一击而已,但这其貌不扬的弱冠少年居然能看出他用的是指功,而且还看出这一指点在对方的胸骨之上。岂非令人刮目相看? 他深深地看了傲冷一眼,微微颔首道:“小施主推断的甚是有理,却不知小施主如何称呼”? 傲冷雪垂手躬身道:“晚辈傲冷雪,见过前辈”。 弥云大师喃喃道:“傲……傲……”,他脸上的情形跳了几下,突长长叹了口气,眉间藏忧:“当今江湖,风雨欲来,你年轻轻轻,还是不要涉这趟混水好,从哪里来,回哪去去吧”。 言罢,他似又想起什么,面色又复凝重:“老僧尚有要事在身,不便耽误”,要先走一步了,小施主也请便吧“。言毕,大步走出门外。 傲冷雪也缓缓走出门外,望着前面渐渐消失的背影,他不知不觉间停下脚步,心中陡然感到无尽的失落、空洞……。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这里不过是一座荒祠破庙。但他不会忘记,风雨交加的昨夜,这里曾上演过惊心悚魄的生死连环。虽然现已风平浪静,但这正是疯狂过后的疮痍,死亡过后的沉寂。 他目光扫过那几堆新坟,昨夜的血腥搏杀历历在目,生死中的所有挣扎都化为一声嗟叹。他转过头,放步向前走去……。 前面欮风肆虐,落叶漫天,一重又一重。飘零的枯叶落在地上,又瞬间被风吹起,卷向另一个地方。似乎永远没有它的栖身之处,永远没有尽头。 落叶无心,但少年有意。茫茫天地,他又该何去何从?这是一条黄尘古道,昨夜的暴雨已令路上泥泞遍地。他站在路口,放眼两头,都是莽莽无际的未知,他不知该选择那一条去路。 正当他垂头徘徊之际,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他面前徐徐停下。那马车珠帘黛卷,甚是豪华。 正当他感到惊诧之际,车帘一卷,一个穿着斯文的中年人探出头来,満脸含笑:“外面风高尘重,公子若不嫌弃,何不上车顺路一程”? 傲冷雪正觉无处可去,又见对方面色和蔼可亲,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自己也正好可向他打听打听方向。心念一转,忙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尊驾了”。言罢,跃上马车。 马车里面甚是宽大,有椅有桌,布置得颇有高雅之气。更难得的是桌上有酒有菜,精美的青花盘中还摆着各种不同的水果,显见这斯文的中年人是一个懂得享受之人。傲冷雪从未想到马车上可以如此奢华。 就在他微微发愣之间,那斯文的中年人又含笑道:“漫漫长路,孤寂无趣,特备些物品、酒菜,以遣无聊,公子驻留此等荒山野地,定难免饥饿,但请随用无妨,不必拘束”。 第二十四章 狼巢虎穴 傲冷雪被折腾了一天一夜,早已饥饿异常。恨不得将桌上的菜肴一扫而光。但一想到对方跟自己非亲非故,坐对方的车已是欠了人家的一份人情,又怎能再欠人家的人情。 心念一毕,忙摇摇头道:“多谢尊驾,在下不饿”,言罢,忙从桌上移开目光,强自忍住。 中年人目光一闪,伸指赞道:“好,我就欣赏你这种有风骨的年轻人,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贵府何处”? 傲冷雪欠身道:“晚辈傲冷雪,无家可归,乃是一介流浪天涯之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大凡口出此话之人,俱是有志之士,不知公子来自何处?欲向何处”? 傲冷雪闻言感叹道:“我此次千里迢迢来金陵,本是为了找一个人,岂料……”,他倏地一顿。 中年人目光闪动:“不知公子所找何人?找到了没有”? 傲冷雪摇摇头:“没有,晚辈找到他家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一片废墟……”。 中年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呀,近期世道也不太平,听说昨晚上,金陵城中又出了大事”。 傲冷雪心中一动,好奇心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尊驾可否说来听听”? 中年人啜了一口茶,缓缓道:“江湖上肝胆赫赫的牛老爷“牛金刚”,昨晚被人刺成重伤,不但家传至宝亦被人盗走,其两个得力的徒弟也被人杀死……“。 傲冷雪闻言全身一震,失声道:“牛家庄……是什么人所为?凶手抓到了没有”? 中年人摇了摇头,目注傲冷雪道:“公子莫非认识牛老爷子”? 傲冷雪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叹道:“谈不上认识,仅见过一面而已,那牛老爷为人不错,却不和是何人所为”? 中年人的目光突然变得炽热:“这可是牛家庄倔起江湖以来,从未有过之事,不出一日,天下已沸沸扬扬,说是有一少年冒充“采花大盗”谷惜花,混进牛家庄,刺伤了牛金刚,盗走了他的传家至宝……,那个人好像叫什么……什么雪的“。 傲冷雪如被击惊雷,心腑皆塞,怔了好一会儿,猛然摇头,大声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冤枉……这是冤枉”。 中年人深深地看了傲冷雪一眼,脸上笑意渐浓,呵呵笑道:“公子如此断言,莫非跟那行凶盗宝之人有什么瓜葛不成”? 傲冷雪霍然一惊:“这人莫非是在套我”?遂情绪微微一冷,摇摇头道:“尊驾说笑了,在下怎会与那种伤天害理之人有关系”。 中年人啜了一茶,缓缓驾起了二郎腿,悠悠道:“现在牛老爷已悬赏白银万两,令天下的所有高手都去追捕他,他纵然逃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落网只是迟早的事情”。 话到此处,他满含深意地看着傲冷雪道:“只可惜他不在这里,若在这里,我倒可为他指点一条明路,救他一命”。 傲冷雪如坠冰窖,心中喑暗纳闷:“昨晚自己离开牛家庄时,一路畅通无阻,并未听闻有杀人盗宝之事发生呀,如果真有这事发生,那自己岂非又脱离不了干系?说不定又要背这弥天之冤的大黑锅了……。 但这只仅仅是巧合?还是有人裁脏移祸”? 他闻言心中一动,忍不住:“尊驾又有何良策”? 那中年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傲冷雪,目光盈动:“公子又非那作案之人,听了又有何用”? 傲冷雪突起身道:“在下确非那作案之人,但在下昨晚也正从牛家庄出来”。 中年人双手一拍道:“哦……是了,好像那个做案之人也叫什么雪的,与公子同名,这莫非是巧合”? 傲冷雪愤然道:“这是有人裁脏,故意嫁祸于我”。 中年人呵呵笑道:“好,傲公子敢做敢当,真乃汉子,傲公子也许不认识我,但我在那荒庙之中却见过傲公子”。言罢,他缓缓抹下额下的胡须。 傲冷雪目光一怔,失声道:“浔阳才子”。 浔阳才子哈哈笑道:“公子的记忆力果真不差,我还道你忘记了呢”。傲冷雪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浔阳才子目光闪了闪,径直道:“其实我也不相信,傲公子是那作案之人,但牛家庄的牛金刚乃是天下最为刚正不阿之人,他肯定不会冤枉好人,他说的话,不只是我相信,就是天下任何人都相信的”。 傲冷雪全身一颤,他就算跳进黄河,只怕也洗不清了。浔阳才子目中的笑意渐浓:“现在,傲公子似乎想听一下我的良策么”? 傲冷雪无可奈何叹道:“你有何良策”? 浔阳才子的目光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只要你把从牛家庄取来的东西交给我,我就会带你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保证他们找不到你,那里有吃有喝,还有美女……”。 傲冷雪摇摇头道:“我本非作案之人,哪里有什么东西给你”。 浔阳才子微一顿,又道:“其实这只是上策,还有下策,你想不想听”? 傲冷雪怔怔道:“何为下策”? 浔阳才子目光闪动,慢慢道:“下策嘛,就是把你送到牛家庄,匡扶武林正义……让天下公审……” 他见傲冷雪沉默不语,突然放低声音道:“其实后面这条路我是不想走,我想你也应该不想走吧”? 原来温柔和善的笑脸背后是如此狰狞的面孔,傲冷雪已气得全身发抖,他忍不住冷冷道:“原来你早就在计算我了”。 浔阳才子面现得意之色,嘿嘿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晚了一点呀”? 傲冷雪怒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却要害我”? 浔阳才子悠悠道:“世间之事单单用“恩仇”二字是解释不了的,犹其是身在江湖,唯有名、利、二字才可以诠释一切,你懂吗“? 他含笑的眼神陡然射出无情的冷酷,傲冷雪突然冲到车门边,但他刚刚拉开一条缝。浔阳才子伸手凌空一抓,傲冷雪已身不由已地跌坐在椅子上。 浔阳才子得意道:“你既然上来了,就别想下去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这里有酒有菜,你吃饱点,再想想问题,权衡一下利弊,是对你有好处的”。 傲冷雪恨得咬牙切齿,抓起桌上的酒杯正欲砸过去,浔阳才子伸指凌空一弹,傲冷雪的手臂顿时无力垂下。 浔阳才子嘿嘿笑道:“这也不能怪我,换作任何人,这一万两白银都极具诱惑力的,而且还能博得个好名声”。 他微一顿,又道:“只可惜你年纪轻轻,实不该因此而丧命……,他突地拉长了声音:“你要知道,一切财物、宝物都是要在活人身上才有用的,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现在交出从牛家庄取来之物……。 第二十五章 诈尸还魂见高低 ……我管保你没事,以后只要你有心,大把财宝等着你呢……你自己想清楚了”。言罢,嘿嘿奸笑不止。 傲冷雪心中一动:“这人也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又何必理他那么多,倒不如想办法逃走,但现在自己空腹饥渴,两退动弹不了丝毫,又怎能逃得出去”……。心念一转:“我何不现在吃饱喝足,再寻机会”。 一念未必,他不加思索地抓起了桌上的鸡翅,塞入口中……。浔阳才子面露得意之色:“人嘛……总有想通的时候”。 傲冷雪懒得理他,只顾大吃大喝,他实在太饿了,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将满是油渍的手往车帘上擦了擦。他一直在苦苦思,却想不出逃离的办法。因为浔阳才子像一头狡猾的狐狸,正一步不离地看着已落网的猎物。 就在此时,奔跑中的马车陡地一震,紧接着一斜,停了下来。浔阳才子卷起车帘,探了探头,立刻满面笑容。他站起身来,走到傲冷雪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兄弟,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下去看看”。 傲冷雪全身一麻,如一瘫软泥倒在椅子上,他心中那残存的一丝侥幸之光,刹那间完全熄灭。 浔阳才子跃下马车,才发现马车已坎入路边的水沟之中。拉车的是一匹健壮的黑马。此际,它正回头向后嘶鸣不已,似在召唤什么? 在马车后面十数丈处,一个粗布、打着布丁的青衫黑汉正倒卧在路旁的枯草之中,口吐白沫,一动不动。那正是赶车的车夫。似乎那匹黑马正在念惜着主人的犊子之情,在不遗余力地焦急呼唤。但它的主人已然听不见。 浔阳才子面泛微笑,丝毫不觉意外。向着一动不动的车夫,叹息道:“你太累了,就休息休息吧,我替你赶完这趟车,记住了,下辈子别做车夫了”。言罢,跃上马背,长鞭一挥,“啪……啪……啪……,马车又向前飞驰。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座大庄园前停下,这座庄园颇有规模,大门上书着:“清莲山庄“四个大字。虽谈不上宏伟大气,但倚山傍水,树木葱笼,飞檐雕角在扶疏的夕阳霞光中,显得美丽、雅静、非同一般。 大门一开,马车就滑了进去。在一座朱红色的楼前缓缓停下。立即有两个明眸皓齿的侍女迎了上来,躬身道:“老爷好”!浔阳才子跳下马车,笑嘻嘻地分别拉住二人的小手,目光停留在对方玲珑凹凸,峰谷初现的身体上,回来扫视。 那两个侍女不过十五六岁,被他看得面红耳赤,欲挣不脱。浔阳才子顿时心猿马意,开怀大笑,正欲将二人一左一右揽入怀中,突闻一声幽叹轻轻传来。 浔阳才子笑容顿失,不自觉地松开了双手,那两个侍女奋力挣脱,垂首不语。 朱楼的大门“吱”地一声轻响,缓缓开启,一个绿装女子婷婷步出。她黛眉肤雪,丰盈袅娜,虽不敢说沉鱼落雁,但却绝对让天下任何男人见到都为之动心。 犹其是她眉目含楚,欲语无声的幽怨,就如秋风夕阳中那抹最断人肠的凄丽,令人惊叹,沉迷,爱怜,欲舍难离……。 浔阳才子双眼一亮,笑容又上眉梢,他大步走向前去,将那绿衫女子揽在怀中。过了片刻,那女子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娇嗔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人家都等得茶饭不思了”。 浔阳才子轻轻在她那艳若桃花的脸上亲了一口,哈哈浪笑道:“别急,别急,这不是来了嘛”? 绿衣女子轻轻刮了他一耳刮子,啐声道:“八成又是在外面看上了哪个妖精吧”? 浔阳才子哈哈笑道:“有你就够了,哪个女人我还看得上,不过是在路上做了一桩生意,耽误了一些时间而已”。言语之间,已拉住绿衣女子的手,走进大厅中,一屁股坐在当中的大师椅上。 绿衣女子斜依在他肩上,黯淡的双眼中突然闪出一丝光亮:“做了什么大生意,说来听听嘛”……。 浔阳才子斜望着屋中的大红灯笼,得意道:“我本想做一桩大生意的,谁知却没有做成,只做了一桩小买卖而已”。他突然转头向厅外喊道:“来人,把车上的人给我带下来”。 立即有三个年龄较大的侍女跑了出来,拉开了马车的门,目光一扫,车上除了桌椅、杯碟,哪里还有什么人?她们瞬间怔立当场,都以为自己听错,面面相觑。 浔阳才子突觉有异,瞬间冲了出来,目光一扫,面色大变,原来瘫睡在椅子上的傲冷雪已无影无踪……,不由怔立当场。绿衣女子这时也走到他身旁,黛眉微锁:“什么样的女人,值得老爷如此器重”? 浔阳才子无奈収道:“若是个女人,那也罢了,他是个男人,一个很值钱的男人,我已封住他全身的穴道,想不到还是半路被人劫跑了”。 绿衣女子眉头一松:“你不是说庄中除你之外,不能有其他男人么?你带他来这里干嘛?他跑了,就跑呗,岂不更省事”? 浔阳才子満脸颓废地走回厅中,跌坐在椅子上,失落道:“他虽是个男人,却与众不同……“。 他未曾自己想到费尽心机,到头来竟是一场空。他更未想到,就在庄中的另一座小楼上,另外而个人也对坐在屋中的大椅上。唯一不同的是:对坐的两个都是男人。一个粗布、补丁,面色污黑。一个年少体瘦,满面倦容,正是那死而复活的车夫和傲冷雪。 那车夫突然低笑道:“浔阳才子再怎么狡猾奸诈,也想不到我们已经到了他的巢穴当中,而且且还睡到了他小老婆的床上”。 傲冷雪不解道:“我看这人心狠手辣,却还被称作“才子”,实有辱“斯文”二字“。 车夫冷哼道:“他虽披着斯文的外衣,干的却是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 傲冷雪面现虑色:“这里既是他的巢穴,定是极为危险之处,一路上,我们有大把机会走得远远的,随便找个地方都安全得很,为何要跟着他来此涉险,岂非自投罗网么”? 车夫面色一整,摇摇头道:“浔阳才子说得不错,牛家庄已认定杀人越货的人是你,现已悬赏天下,据我所知,此方园近百里之内,已全被封锁包围,武林中人全都在搜寻你的下落,这里虽然危险些,但比起外面其他地方来,这里安全多了”。 傲冷雪无奈叹道:“其实那真不是我干的,我也没有那种能力,莫非连你也不信么”? 车夫斩声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是有人借机移祸于你,所以我才来救你”。 他语气微一顿,又长叹道:“其实天下之事很多时候论的不是真相,并不是你做或没做所能决定的,而是那些掌握着名望和实权之人决定的,他们说你好,你就好,他们说你坏,你不坏也是坏……”。他语气渐渐激动,目现愤恨,似有感而发。 傲冷雪虽听得似懂非懂,但也微微意会了他的话外之音。不由苦笑道:“看来这个冤罪是永远洗不清了”。 车夫突目露精光,斩钉截铁道:“凡事蒙冤沉辱者,总有一天会昭白天下,沉冤昭雪”。 言罢,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的两杯。把其中一杯推到傲冷雪面前道:“不用紧张,不用怕,先解解渴要紧”。言罢,端起面前茶杯,一饮而尽,口中赞道:“好茶,好茶,的确是百年龙井”。他竟一连喝了三大杯。 第二十七章四面楚歌困孤楼 风之雁嘿嘿笑道:“哪里……哪里……我们只不过听人说那小子已往这个方向逃窜,所以一路追来,不意在此遇上朱兄,只是巧合而已,还望见谅”。 ”‘浔阳才子’也嘿嘿笑道:“不瞒各位,在下在路上确实遇到一个形似那做案之人的少年,我把他带上车,制住了他,本想把他送回牛家庄,岂料半途中他竟不翼而飞,实是惭愧得很呀”! 另一个人接口道:“真有此事,朱兄智勇双全,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那小子再狡猾也不过二十来岁,在朱兄面前终是米粒之珠,又怎能逃脱朱兄的掌控,实在是让人费解呀”? ”‘浔阳才子’苦笑道:“当时他上车后,我便封住了他的全身要害,本以为万无一失,便把他丢在车厢中,我去前面赶车,岂料跑了一程后,我停车查看,车上已人影全无,事实如此,柳兄若不信,在下也没办法”。 又有一人接口道:“如事情真如卢兄所说,那小子必有同伙”。 ”‘浔阳才子’忙附和道:“徐兄推断与我不谋而合,必定是那小子的同伙救走了他”。 但风之雁沉声道:“这一路追来,我们已派人搜过沿途周围数里的每一个村庄,但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另一人接口道:就是这附近数里的大小庄院,我们也尽搜寻过了”。 又有一人接口道:所以我们才搜寻道这里”。他们三人一人一句,其意已不言而喻。 浔阳才子连干笑数声:“既然各位已搜寻道这里,不相信朱某所言,各位就自己去搜吧,只是我这庄中除了我之外,上上下下全是女眷,还请三位大侠在搜寻过程中,不要让手下惊骇道她们,卢某在此多谢了”。 他语气中隐含冷意,既愠怒,又无奈。浔阳才子名头虽响,但又怎敢与三大剑庄同时叫板,他虽是一万个不愿意,但强敌环侍,他也只得忍了。 风之雁沉声道:“既然卢兄如此深明大义,我们就多有得罪了,那就顺便搜寻一下吧”! 顿时脚步声四散开去,开门开窗之声不绝于耳,站在楼上的二人听得面色剧变,车夫叹息道:“他们三人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傲冷雪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这三个人的武功厉害么”? 车夫点点头道:“当年的武林十剑没落之后,便已只剩下其中四位的后人,号称四大剑庄,虽无当年在武林中的威名远扬,但仍余威犹在,现在四人当中来了三人,据我所知他们三个的武功均不在浔阳才子之下”。 傲冷雪脱口道:“那我们现在逃出这里,你看怎么样”? 车夫摇了摇头:“这附近现在全部都是他们的眼线,此时冲出去,无异自投罗网,根本毫无希望……”。 傲冷雪不解道: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来,然后束手就擒”? 车夫目光闪了闪:“目前看来已无他法,只能拖一分钟算一分钟,只要不到最后一分钟,就有希望……”。 坚强的人总是在不到最后一秒,不言放弃,绝望中的人总憧憬着下一秒会发生奇迹,因而才有死里逃生,反败为胜的事情屡屡发生。 车夫当然深有体会,但傲冷雪却不明白。他突然眼睁睁的望着车夫道:“我想求你一件事”。车夫苦笑道;“此时此刻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傲冷雪目露坚毅之色:“你答不答应?你一定做得到”。 车夫颇觉意外,点点头道:“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会做”。 傲冷雪点点头道:“好,那你现在就走,不要管我,凭你的身手冲出去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车夫摇摇头苦笑道:“别的可以,唯图这个我不答应”。 傲冷雪苦声道:“与其两个人死在这里,倒不如让我一个人死,其实此事跟你毫无关系,你本可以跑得远远的,犯不着为我涉险,因为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他一向不善言辞,但危难之际却滔滔如倾。车夫怔怔的望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此时说这些话已太迟了,不要说我冲不出去,就算我能冲出去,也不会冲”。 傲冷雪涩声道:“为什么”? 车夫定定道:“因为你不能含冤而死”。 傲冷雪心头一热,双眼已湿润,无奈叹息:“只可惜我不会武功,帮不了你的忙”。 车夫突然定定望着他,沉声道:“你不但身怀武功,而且武功高得惊人,只是你不会使用罢了”。 傲冷雪闻言一怔:“你说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武功,我若会武功又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 车夫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依我看,你确实体内缊含着一种极为高深的武学,但这种武学你却无法使用它”。 傲冷雪第一次听人说自己身负武功,而且是不能运用的武功。不禁苦笑道:“那依你看,我身上是何种武学”? 车夫沉呤良久,摇摇头:“我若看得出来是何种武学,那就不叫高深了”。 傲冷雪苦笑道:“我看得出来,你不过是在逗我开心罢了”。 车夫面色肃然:“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心情跟你说笑,你体力内确实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武学”……。言罢,他突然轻“嘘”一声,示意傲冷雪不要说话。 但闻楼下人声渐多,周围的脚步声都往这边涌来,黑暗中传来‘浔阳才子’的声音:“风大侠,徐大侠,柳大侠,你们刚才已经仔细搜寻过了,可曾发现蛛丝马迹”?他语气甚是得意,得意中隐隐有一丝嘲笑。 只听风之雁淡淡道:“虽然暂时还未发现,等搜完再下结论不迟”。 浔阳才子不悦道:“你们刚刚不是已全部仔细查看过了吗?还要搜查哪里”? 但闻风之雁不紧不慢道:“其它地方都已查过了,现在就还剩这栋小楼没有查了”。小楼四周人影幢幢,显然已被包围。 但闻‘浔阳才子’嘿嘿笑道:“这小楼是小妾的香闺,莫非三位大侠也想进去看看”?他语气间已含拒绝之意。 三大剑庄在江湖上何等名望?风之雁等三人贵为庄主,自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查看一个女子的闺房,但若前功尽弃,又不甘心。他目光一转计上心来,旋即笑道:“朱夫人正在睡觉,我们自是不便打扰,不过久闻朱兄的女眷不仅个个貌美如花,更是端庄贤淑,不知朱兄可愿为我们引见引见”? 云柳山庄庄主柳一清也抚掌道:“我们虽然正事没有办成,顺便拜访一下朱夫人,也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浔阳才子’目光一扫穿云山庄庄主徐兰阶,只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中暗暗骂道:“你这帮兔崽子,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心中虽是狠得咬牙切齿,但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这有何难?只是小妾姿容丑陋,不能与各位的如仙美眷相比,还望各位不要见笑才好”。 言罢,他对着小楼喊道:“阿笺,快下来,我为你引见引见当今天下的几位大英雄”。但过了半响,小楼上依旧静悄悄,毫无反应。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浔阳才子’脸上,他情不自禁的脸孔一怒,随即干笑道:“可能是小妾睡着了,各位再等等”。 第二十八章诈智斗勇 他转头对身后的侍女道:“你上去敲门,告诉夫人,就说有几位客人在等她”。侍女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下楼来道:“婢子刚才已叫醒夫人了,她一会儿就下来”。 但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毫无动静,众人的目光全部向楼上望去,只见楼上灯火摇曳,门窗如初,似无人迹。 风之雁等人似已不耐,他目光闪动。望着‘浔阳才子’道:“莫非尊夫人发生了什么变故……”? 浔阳才子心中尽是突鸠疑虑,但仍强笑道:“这贱人真是好没礼数,我上去看看”。言罢,缓缓拾阶而上,就在他即将推门的那一刻,门陡然打开。 一个绿衣少妇当门而立,只见她一手掌住宫灯,一手轻抚裙摆。妙目楼下,灯光照在她脸上,倦容如丝,眉宇间梦痕未消,略带哀怨,似意犹未尽。 那楼下之人个个看得目不转睛,风之雁、徐兰阶、柳一清也皆是风流名宿,家中不缺如花美眷,但此时也不禁暗暗喝彩。 浔阳才子呤呤笑道:“我还以你真的睡得起不来了呢”? 绿衣少妇莞尔一笑,拉住他的手,翩翩走下楼来。浔阳才子拉着她走到众人面前,嘿嘿笑道:“来,我为你介绍介绍”。 他一指身着黑袍的中年汉子道:“这位是风啸剑庄的风大侠”。 又一指站在侧面身穿蓝袍的人和灰袍的汉子道:“这位是穿云庄的徐大侠和云柳山庄的柳大侠”。 那绿衣少妇分别向三人盈盈一拱;“妾身阿笺,见过三位大英雄”。 风之雁淡淡笑道:“我等冒昧造访,夫人如此多礼,岂敢岂敢”。 绿衣少妇突展颜一笑:“三位大侠远道而来,极为难得,不如待小妾炒几个小菜给三位洗洗尘,好么”? 浔阳才子目光一闪,呵呵笑道:“好、好、好极,我却忘了待客之道了,还是阿笺想得周到,来……来……来,风兄、徐兄、柳兄,我们进屋小坐,煮酒论江湖……”,说罢,当头向大厅行去。 风之雁轻咳一声道:“难得朱兄和夫人如此美意,风某等本不应该推辞,但因要事缠身,不敢耽搁,今晚得罪失礼,还望两位海涵”。 言罢,一拱手。向庄外行去。徐兰阶、柳一清也各一拱手,满面失望的离去。 浔阳才子呤呤笑道:“三位既有要事,卢某也不便强留,他日若有空,欢迎三位来此喝杯水酒,在下就不送了,各位珍重”。风之雁及其十几个下属很快便走出了庄外,消失在黑暗中。 浔阳才子望着茫茫夜色,面上神色变幻,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确定那些人已经远去,他才回过神来,长长吁了口气。 他转过身,目光望着灯火摇曳的小楼,双眼突然喷出凌厉的杀气。他举步便向楼上走去。 他刚一进门,便见屋中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面朝他,正是那不翼而飞的少年。‘浔阳才子’嘿嘿冷笑道:“原来你们真躲在这里,好大的胆子”。 背对着他的那个人也嘿嘿笑道:“你小妾的闺房这么温暖这么香,在下怎能不来”? 浔阳才子面色倏然一变,但他在未知对方底细前,不愿贸然出手。仍冷笑道:“阁下口舌犀利,只可惜千百条路你不走,却要来这里送死,岂非自投罗网”。 那人淡淡道:“那倒未必,本少爷既然敢来,这话就不要说的太早”。一言未毕,他已缓缓转过身来。 “啊……是你……”?浔阳才子面色惊变,忍不住退了两步,目光如见鬼魅般惊骇:“你,你不是已经……”? 车夫得意笑道:“在下做鬼也不放过你,所以向你来要讨还血债了”。 浔阳才子面色瞬间又复如常,阴笑道:“你要什么债”? 车夫冷冷道:“你租我马车,不但不给钱,还抢了我的马车,杀人灭口,这笔债当然要算”。 浔阳才子阴笑道:“要算你就算吧……你去跟阎王爷算吧……”。 话未说完,他目光杀机徒现,双掌闪电般的击出……。他蓄势突发,这一击可谓石破天惊,志在必得。 车夫身体陡然圆圆一转,双臂劲风激荡,迎了上来……,骇浪席卷,一声大震,人影俱分。浔阳才子退震数步,倚在门柜上喘息不已。 车夫也一个踉跄连退两步方才站稳。屋中的桌椅瞬间成为一堆烂木,杯碟顿时变成碎石满屋飞射,高手过招,一击便见分晓。‘浔阳才子’面色变了变,目光诧异的望着车夫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车夫嘿嘿冷笑:“你想不到吧”。 浔阳才子点点头,轻叹道:“我确实想不到,你居然会装扮成一个车夫”。 车夫目露笑意:“车夫虽然是个辛苦差事,但却最易让人忽略的职业”。 “我也想不到你居然死而复生”。浔阳才子目光闪动。 车夫目露得意之色:“你的心太黑了,连个车夫都不放过,你那毒药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但对本人……呵呵……哼哼……”。 浔阳才子继续道:“我更想不到,你居然是坐在马车上,光明正大的来到这里,而我却还为你赶车”。 车夫目露得意:“浔阳才子果然非同一般,就连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都想到了”。 浔阳才子目光闪了一闪:“天下能有如此诡计多端的人实不多,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 车夫颇为得意道:“多谢夸奖,比起朱才子来,我还是差了点,若非你一时疏忽,可能早已发现了我”。 浔阳才子目中渐渐露出一丝冷寒:“其实早迟也差不多,你还是跑不了”。 车夫目露笑意:“你虽有此心,却无此力”。 浔阳才子脸上露出一丝阴笑:“我有没有此力,你还言之过早,其实根本用不着我出手,风之雁、徐兰阶、柳一清三人还未走远,只要我一声招呼,他们就会回来,你还是死路一条”。 车夫目光变了变,旋即笑道:“他们早已怀疑你与此事有关,才来此处搜查,所以他们在这里发现我们,你也难洗其中罪债,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浔阳才子追问道。 车夫得意道:“更何况他们一定要追回牛家庄的祖传之宝,到时我就告诉他们,那祖传之宝被你拿去了,你猜猜后果会怎么样”? 浔阳才子脸上变了变:“你果然够狠的……”。 车夫淡淡一笑:“这不算,还有更狠的,你要不要听听”? 浔阳才子脸色一变再变,嘎声道:“你说来听听”……? 车夫悠悠道:“你那小妾,确实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只可惜本人喜好辣手摧花,已给她吃了一点东西,你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浔阳才子面上惊怒交加,但他终究是心计过人之人,眼睛骨碌一转,又复淡定。目注对方,微微叹息道:“那你想怎样”? 车夫呵呵笑道:“在下不过是想在这里清净几天而已,没其他意思”。 浔阳才子目光一亮,哈哈笑道:“这有何难,你只管在这吃住就是,这庄中的妹子都颇有姿色,只要你喜欢,随心所欲是”。 车夫嘿嘿笑道:“谢谢朱才子的忍痛割爱,少爷这几天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第二十九章山究水尽路已无 浔阳才子目光定定的望着他,摇头叹息道:“江湖人传你是天下第一风流采花盗客,我看还得给你加上天下第一恶人,第一狡诈难缠的坏人才是”。 车夫得意道:“谢谢朱才子如此抬举我……在下不过徒有虚名而已,若论大奸大恶,我不如你,论狡诈,天下更不知道有多少人高过在下,他们坏事干净,丧尽天良,却还要瞒天过海,麻痹天下……”。 浔阳才子面不改色,嘻嘻笑道:“承让,承让……”。 车夫突然面色一整:“至于这风流探花嘛,在下更不敢充当第一,第一是另有高人,在下充其量也只能算第二”。 浔阳才子目含笑意:“阁下凡事都不愿做第一,却不知天下第一风流之名又荣归何人”? 车夫一本正经点点头,接口道:“当今天下,能真正称得上风流侠客,令天下女子为之倾心的情场圣手,非他莫属,也唯有他才称得上当今真英雄,真豪杰”。他神情庄严,绝无半点嬉戏之意。 浔阳才子目光一亮:“却不知他是何人?竟值得让你如此推崇?朱某倒真想会会他”。 车夫淡淡道:“日后你自然知晓,像你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见到他”。 浔阳才子呤呤笑道:“那也未必,如此人物,朱某岂能不见……”? 车夫摇头叹息道:“日后你自然会见到他,像你这种人,躲也躲不了的,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的”。这时两个侍女先后送来了桌子椅子,酒菜。 菜式精细,摆了满满一桌子。酒是陈年老窖,醇香四溢,整整一大缸。车夫一手撕掉封泥,小饮了一碗,大赞道:“好酒,好酒”。 浔阳才子嘻嘻笑道:“这乃是本庄最好的酒,只有贵客到临,才用得着的,最多也不过数坛而已”。 车夫嘿嘿笑道:“就凭这桌酒菜,我也要对你留情几分”。 浔阳才子微微拱手笑道:“朱某在此多谢了”。车夫不再理他,转头对傲冷雪道:“难得朱才子如此美意,我们就多吃点吧”。 言罢,夹住桌上的清蒸鱼头塞进口中,傲冷雪点点头,虽是满桌佳肴,但他却全无味口。而车夫则是风卷残云,似乎这是品酒安宴,欢喜之时……。 一直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车夫的浔阳才子突然开口道:“阁下如此开怀,就不怕酒菜之中有毒么”? 车夫一放筷子,擦擦嘴,目光一扫屋外:“像朱才子如此聪明之人,怎会做如此愚蠢之事呢”? 浔阳才子目露笑意:“朱某确实不会做这种事,因为也用不着这样做”。 车夫面色一变,门前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咳,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屋内珠帘美酒,屋外饥人瑟风,真愁煞人也”。 他声音不大,缓缓吟来,如赏风叹事。但一入车夫耳中,那丝陌生的熟悉竟如遭针悚。失声道:“你们又回来了”? 但闻后窗外又有一人接口道:“我们一直并未走远”。声音清朗,正是柳一清的声音。 “我们一直都在找你,今天终于遇到你了,很意外吧”。左边窗外也传来徐兰阶的声音。 车夫目光一变再变,苦笑道:“好,好,你们来得正好”。 傲冷雪也是面色大变,急急低声道:“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车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声道:“四大剑庄闻名天下,我也久仰得很,今日相遇于此,我岂能一走了之”。言语之间,他脸色又复平静。 傲冷雪吃惊的望着他:“你……”?他几乎忘了怎样措词。 浔阳才子得意笑道:“你就是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车夫嘿嘿笑道:“走不走得了,那要试试才知道,不过我还真想去牛家庄看看”。 他言语一顿,目光向外一瞥,呤呤笑道:“风大侠,徐大侠,柳大侠可否有兴趣进来喝一杯”? 风之雁在窗外嘿嘿笑道:“我是想喝酒,不过不是此时此刻此地……”。 车夫嘿嘿笑道:“原来风大侠喝酒还讲排场,却不知阁下喜欢在何处喝酒”? 风之雁沉声道:“时间、环境不同,喝酒的地方自然也不同,目前来说,我最想喝酒的地方是牛家庄”。 车夫笑容一敛,沉声道:“牛家庄的酒确实不错,三位自然是喝定了”。 风之雁悠悠道:“那也未必,这就得看阁下的颜面了”。 车夫懒声道:“三大剑庄的庄主要喝酒,在下岂能扫三位的雅兴,当然只好成全了”。 浔阳才子嘿嘿笑道:“莫非你真想去牛家庄不成”? 车夫沉声道:“不错,在下确是有这个想法”。 浔阳才子目现戏谑之色:“阁下果不愧为一代俊杰,居然识时务得很……”。 车夫冷哼一声,转头向屋外道:“不过,在下有一个条件……”。 但闻风之雁缓缓道:“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车夫望了望傲冷雪一眼,沉声道:“此事全因我而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干的,与这姓傲的少年无关,所以你们必须让他安全离开,不得为难他”。 傲冷雪心中一热,脱口道:“……你”?他一时怔怔看着对方,不知说什么才好。 风之雁脱口赞道:“阁下敢做敢当,倒不失男儿本色,但牛老爷已有令谕,此事已天下皆知,就算我们放了他,只要他一踏出庄园的大门,他还是要落入别人手中”。他爱莫能助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的嗟叹。 车夫闻言一怔,他深知此话不假,默默地望着傲冷雪,半晌无言,目中尽是愧疚之色。傲冷雪叹息道:“既然逃不了,早晚都一样,那又何必再逃”。他黯然的神色中尽是凄伤无奈。 车夫突然紧紧握住他的手,悔恨道:“是我害了你”。 傲冷雪也反握住对方的手,动情道:“不,是我害了你”。 车夫大声道:“不,是我害了你,我就是谷惜花……”。 “你……你……真是”?傲冷雪大吃一惊,呆呆地望车夫,目光无比的诧异……,他怎么也不敢把眼前的车夫跟那个有着天下第一采花大盗的恶人联系在一起。 车夫点点头,苦笑道:“不错,我就是谷惜花,谷惜花就是我”。傲冷雪一直怀疑他的来历,现在把前因后果,种种奇怪串在一起,细细一想,刹那明白,知他所言不假。 他怔怔地望着对方赤诚的双眼,本来於积在心中的怨恨刹时无影无踪,忍不住纵声长叹道:“我陪你一起去牛家庄”。 “你……”?车夫闻言全身一震,断然道:“不可……这次一去,很可能再也出不来,所以你……不……能……去”。他声音中已颤出一缕嘶哑。 傲冷雪心中一震,脱口道:“那你岂非……”?车夫未等他说完,已摇摇头,打断他的话道:“此事全因我而起,我已厌倦了这种生活……而你,却不同……”。 一直站在门口的浔阳才子得意笑道:“江湖中人已追捕你不下十次了,每次都被你蒙混漏网,看来天网恢恢,这次你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你们两个谁也别推了,一个都走不了”。 第三十章含冤忍辱 车夫淡淡道:“若我真想走,也并非毫无机会,只是这次我却不想走”。 风之雁缓缓道:“阁下如此赏面,我们自是求之不得,但阁下身手不凡,万一路上有什么闪失……”? 车夫目光一转,沉声道:“只要三位答应在下的条件,我就自闭穴道跟你们走”。 风之雁沉呤道:“哦,你说说看……”。 车夫缓缓道:“我们二人虽愿意跟你们去牛家庄,但一路上你们要客客气气,不得为难我二人,三位可答应”? 风之雁哈哈笑道:“阁下名声虽然不太好,但凭今日一腔豪气,风某也是钦佩有加,区区小事,当可照办,不知徐、柳二位意下如何”? 柳一清,徐兰阶齐声道:“此等事情,我们自当答应”。 柳一清微一顿,又道:“我们只负责送二位回去,但到达牛家庄后的事情,我们就管不了……”。 车夫目光一沉,沉吟了片刻道:“好”!突然挥手往自己身上一拍,整个人顿时跌坐在椅子上。 傲冷雪惊呼道:“你……”? 车夫无奈苦笑了笑,转头对窗外:“现在你们可以进来了”。他语气虚弱,顿时失去了那挫锵摄神的气势。 微风轻拂,三条人影自窗外穿入,瞬间落在房中,三人目光一扫屋中二人。风之雁出手如电,连点二人身上十几处要穴,伸手往车夫脸上一抹,一张俊秀的玉面随之出现在众人面前。 傲冷雪看得心神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不起眼的车夫竟是一个英俊无比的青年。浔阳才子哈哈笑道:“江湖传言,谷惜花玉面好淫,采香盗花,果然不假”。 玉面青年黯淡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本公子的传闻,何曾有假”? 浔阳才子嘿嘿笑道:“那也未必,江湖传闻阁下身怀绝艺,好勇狠斗,这点是假的,依我看阁下的骨头倒不是一般的软,与传言相差甚远”。 他目中尽是嘲讥之色,玉面青年苦笑道:“江湖传闻当然有假,人传阁下乃是一个风流倜傥,儒雅黯然的江湖才子,但实际上阁下却是一个吃人无数,丧尽天良的财狼”。 风之雁目光一扫浔阳才子,淡淡道:“朱兄若无其它事,风某等就要告辞了”。 浔阳才子目光一转,走到谷惜花面前,嘻嘻笑道:“谷公子,你给朱某的侍妾吃了什么东西呢”? 谷惜花目露笑意:“谷某从来都是只会怜香惜玉,几曾会辣手摧花?那不过是一颗平常的泻药而已”。 浔阳才子嘿嘿笑道:“天下大多数男人怜香惜玉都是看时间环境的,唯有你对任何女人都是如此,就凭这一点敢当天下之魁,这‘惜花’二字,果然不假”。 谷惜花却怅然叹道:“这也是我致命的弱点……”。屋外夜色幽暗,迷离诡异。三辆马车驶出清莲山庄,急驶在通往金陵的古道上。 傲冷雪和谷惜花躺在马车中,四目相对,许久无言,有过了好一会,傲冷雪终于忍不住道:“你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谷惜花”? 。谷惜花苦笑道:“难道还有假么?你不信”? 傲冷雪不解道:“那上次你为何装乞丐骗我了?” 谷惜花苦笑道:“那是迫不得已。 傲冷雪冷哼道:“上次你一走了之,但这次你明明可以走,却不走,这又是为何?” 谷惜花轻轻叹息道:“上次我走是因为牛金刚的性格,你有惊无险,这次我不走,是因为你生机渺茫。” 傲冷雪不解道:“你我平生素昧,我是生是死似乎与你毫无关系,你有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送死,岂非毫无意义”? 谷惜花望了望傲冷雪,欲言又止,过了良久,最后长长叹息道:“有些事情,说了你也未必懂……”。 蹄声得得,车声隆隆,飞驰向那深遂、茫茫未知的夜空。时值午夜,那璀璨的灯光已渐渐调零,喧闹的金陵也安静了许多,但城北的的牛家庄却依然灯火通明。 守卫在院落周围,各处岗哨的庄丁个个面色疑重,长刀短剑在夜色中不停的来回游动,幽深的光芒伴着他们警觉的目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气氛冷峭、森严、肃杀!这时三辆马车驶进庄院内,本平静的庄内顿时沸騰起来,在高大贮耸的大厅后面是一排排高高的树木,树木茂盛成荫,数尺后面是一条小河,河面宽若丈许,蜿蜒曲折,在河的彼岸是连片的绿柳松竹。 在黯淡的灯光下,这里掩映着一棟小小的楼舍,楼房不大,也不奢华,显得极不显眼。但在楼房的周围树荫之中,不过数尺便有忽暗忽明的岗哨,隐露出刀锋剑芒,森严冷杀。 显然这里乃是非常之地,就在此际,花间石径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条人影渐渐靠近小楼前。倏地,树荫之中突然射出数条人影挡住来人的去路,双方几乎同时‘咦’地一声,那数条人影同时向来人躬身一礼,瞬间又隐入树丛中。 来人走到门前,微弱的灯光下,可见此人年约五旬,身材瘦削,竟是牛家庄的总管牛樵。只见他脚步一停,举手在门上轻轻叩了几下,门内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谁”? “是我”,牛樵面色一整,恭声答道。门缓缓打开,牛憔跨步而入。这间房子甚是宽大,但屋中陈列甚是简朴,只有几张椅子,一张书桌,一张茶桌,一张床而已,床上牛金刚微微欠身,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是经历数十年风雨磨炼的真情流露,是患难相扶,生死相依的信任。 牛樵走到床前,目光中露出一丝楚痛,轻轻道:“大哥,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牛金刚抓住他的手臂,冷凉的目光瞬间变得暖热;“草先生的医术天下无双,为兄已无大碍,只是辛苦你了。” 牛樵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微微吁了口气;“小弟来此也向庄主报告一个好消息”。 牛金刚目光一动:“你说说看……”。 牛樵目中露出一丝丝兴奋:“那姓傲的小子现已经被风之雁,柳一清,徐兰阶三人抓回来了。” “真的?”牛金刚霍然坐起,牛樵点点头又道:“他们不但抓回那姓傲的小子,就连恶名昭彰的谷惜花也抓回来了。” “啊,真的”?牛金刚掀开被子走下床来,他似乎忘了身上的伤痛,但他还是忍不住一声“呻呤”,身子一颤,跌坐在床沿上。牛樵连忙扶起他:“大哥,你伤势要紧。” 牛金刚面色兴奋,摇摇头道:“无妨,你且说来听听,他们现在哪里?”牛樵定定道:“他们已被押回,现就在本庄,等庄主发落。” 牛金刚沉呤半响,缓缓道:“谷惜花恶名昭彰,乃江湖败类,先把他关入地牢之中,以后再慢慢处置,至于那姓傲的小子,现在就提审他,我要亲口审治他。” 牛樵面色一丝忧色:“大哥,你的伤……”。 牛金刚面现坚毅之色:”你不用担心,你先说说那小子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牛樵面色一整,缓缓道:“我们已多方打听,这人是最近才出现在江湖上的,没有人知道他出身何处,来自何处……”。 牛金刚面色微微一沉:“越是这种人,来历越不寻常……”。牛樵点点头,沉声道:“据说他曾在落红园出现过,就是“落红园”被血洗的那个晚上”。 牛金刚面色陡变:“莫非他与魔形传人有关系?” 第二十六章清莲夫人 傲冷雪却毫无兴致,他只轻轻啜了一口,目光忧虑:“我们藏身此处,也非长久之计,说不定很快就被他发现,那浔阳才子狡诈阴险,心狠手辣……”。 车夫低笑道:“浔阳才子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响亮一方,但我却不怕他,就算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若被他发现,那是最好不过”。 傲冷雪突然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车夫来。从他的面貌和穿着打扮,实看不出他和普通车夫有何区别?但从他的言行以及先前抱着自己飞身如燕的身手看来,他绝非一个普通之人,也极有可能是大有来头之人。遂忍不住道:“请问尊驾到底何人?为何要救我”? 车夫目光闪动:“目前来说,我不救你,便再没有其他人救你,你年纪轻轻,怎能含冤而死?所以我必须救你,至于我是谁嘛……”。他突然狡诘一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说也罢”。 言语之间,他突地掀开旁边的珠帘,一阵喑香流溢渡出,他仰头就躺在那绮罗红帐的锦榻之上。连翻了几个滚身,啧啧赞道:“好香好香,这地方果然不错,只可惜我已很久没睡过如此舒服的地方了”。 傲冷雪见他如此性情,不禁轻笑道:“这可是女子闺房,你睡在上面合适吗”? 车夫双眼一瞪,狠声道:“若是别人倒还罢了,但是对浔阳才子这种人渣,我不但要睡他女人的床,还要睡他女儿的床”。 夜色渐渐愈浓,屋中已是一片昏暗,楼下突然响起了脚步,一个人正向楼上走来。傲冷雪心中一紧,低声道:“现在有人来了,怎么办”? 车夫淡笑道:“不用怕,来的是个女人,你只管退到帐幔后面就是,其他的我来应付”。 傲冷雪依言坐到床后面的帐幔处,口中却疑虑道:“你又怎知来的是个女人”? 黑暗中车夫没有答话,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灯光一闪,一个娇饶的影子出现在屋中,来的是个绿衣女子。其实她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八左右,依然是少女容颜,若非她眉目间藏着许许沧桑和忧伤,淡去了少女的纯真,谁也不敢说她是个少妇。 绿衣女子目光在屋中扫了一扫,似乎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她目光突然停留在桌上,脸色倏地一变,正欲开门跑出,一只手已捏住了她的脖子。 “啊……”她张口欲呼,但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身体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又被拉回远处,“啪”地一声跌坐在椅子上,顿时全身一麻,动弹不了丝毫。 那只令她窒息的手已然松开,但闻有人叹息道:“果然颇有姿色,只可惜一颗好玉兰,又毁在猪口中”。 绿衣女子惊魂未定,张目望去,灯光下一个面色黝黑车夫打扮的人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他虽是衣衫破旧,满身污迹,但却昂然傲立,目如利剑,寒光锉锉,似乎未将一切放在眼中。 绿衣女子眉目一垂,不敢与之对视。车夫突冷冷道:“你现在落在我手中,是生是死全凭我一念之差,但若你乖乖听话,老老实实配合,我倒可以网开一面”。 绿衣女子花颜失色,咬紧嘴唇点点头。车夫沉声道:“你来这庄园多久了”? 绿衣少妇轻声道:“五年”;车夫目光闪了一闪:“这里以前的庄主可是姓杨”? 绿衣少妇全身一颤,抬眼扫了对方一下,点点头:“杨员外两年前已将此庄卖给了别人”。 车夫闻言甚觉意外,沉呤道:“你可知杨员外去了何处”? 那少妇面现悲暗之色,摇头叹息道:“杨员外一去不返,奴家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她目光一垂,面色黯然。车夫沉呤良久,若有所思点点头道:“你就先在这椅子上坐着”,他伸手在绿衣少妇肩上拍了拍,对方顿时瘫软在椅子上。 车夫转头轻笑道:“你不用躲啦,可以出来喝茶啦”。傲冷雪闻言从帐幔后面走出,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悬紧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他端起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车夫,心中不由地对这个放荡不屑的车夫多了一丝钦佩。 车夫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淡笑道:“好戏还在后头,你高兴得太早,能否闯过这个大难关,还得看我们的运气”。 傲冷雪不解道:“你……”,车夫突然“嘘”地一声,指了指楼下,楼下人声杂嘈。但闻有人朗声道:“不知何方江湖朋友,竟乘夜光临本庄”?语气似含愠意,正是浔阳才子的声音。 傲冷雪心中陡地一震:“莫非我们已被发现”?正当他忐忑之际。但闻夜空中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浔阳才子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另一个人接道:“我道这是谁家的庄院,如此气派,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朱才子宝宅,正是巧得很呀”,他话音未落。 又一人接口道:“多年未见故人,原来朱才子竟隐居此世外桃源之中,真让人羡慕得很呀”! 浔阳才子似大感意外,微微一怔间,呵呵笑道:“原来是徐大侠、柳大侠、风大侠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但闻先前那个声音道:“我们临夜造访,有扰贵庄,实不应该,朱兄又何必如此客气”。 “浔阳才子”朗声笑道:“天下四大剑庄何等声势,今日竟来了三个,可谓敞蓬生辉,无限殊荣,若是平日,只怕朱某香车宝马也未能请得动三位呀,来……来……来……先进厅品茶小息,叙叙旧”。 但闻先前那人接口道:“朱兄如此热情好客,我们本不应该推辞,但现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还请朱兄包涵包涵”。 浔阳才子闻言“哦”地一声:“不知有何等重要之事,竟令三位大驾如此匆忙”? 先前那人微微一叹,又道:“朱兄久未出江湖,可曾听闻前几天江湖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浔阳才子’闻言道:“风兄指的可是牛老爷子庄中的变故”? 这人正是‘风啸剑庄’的风之雁,只闻他沉声道:“不错,牛老爷乃天下刚正不阿的铁面包公,为武林做了不少事情,如今他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誓要将那行凶作恶之人捉拿归案”。 浔阳才子’恭声道:“风兄所言极是,只可惜朱某未能为此事尽一份力,不知那作案之人是否已抓到”? 风之雁沉声道:“若是已抓到,我们也就不会来此了,不过金陵城方圆百里之内,已是天罗地网,抓到他也是迟早的事”。 浔阳才子’甚觉意外,不解道:“莫非风大侠怀疑那小子藏在本庄中?”他话虽然平缓,但已隐有肃涩之意。 第三十一章风云再罩牛家庄 牛樵叹声道:“魔形传人手下,从不留活口,而他居然能毫发不伤地走出落红园,的确让人怀疑……”。 牛金刚面色肃瑟:“魔形传人重出江湖不过月余,已有金陵太守,落红园数十条人命血债,这样下去,武林将会再起腥风血雨,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生命堪忧,现如今他们找上门来,我们自不能坐以待毙……”。 牛樵目光焦灼:“庄主以为如何?” 牛金刚沉声道:“据传言,金陵世家已有动静,你明天派人去一趟金陵世家,拜见寒老爷,力请他再度出头,号召天下英雄再与魔形传人一决高低,彻底铲除这个武林魔患。” 牛憔点点头,目现喜色:“若寒老爷出头,那是再好不过,也唯有他出头,才能消除魔气,三十六年前如此,现今也如此”。 他长长吁了口气,话锋一转:“但这姓傲的小子,我们如何处置他呢?” 牛金刚目光坚毅:“若他真是与魔形传人有关系,我们自是不能放过他,但光凭江湖传言,尚不能确定,是否还有其他途径的消息?” 牛樵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支长萧:“其他的消息没有丝毫,唯有这个东西是他上次留在本庄的,不知庄主可否凭此瞧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是一根长约二尺,通体斑斓的长萧,非竹非铁,似由极为罕见的金钢玉所制成,拿在手中颇有一点份量,看其似乎年代久远,显是非凡之物。 牛金刚一见此萧,脸色渐渐变得疑重,他似乎想起什么?低头沉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长吁道:“天下用萧者虽多,但此萧一出,百花杀,武林中唯有此萧一支,独秀天下。” 牛樵面色动容:“莫非大哥说得就是武林传闻中“乐府四公子”之一的萧公子?” 牛金刚点点头道:“除了他,我还实在是想不出有谁配有此萧。” 牛樵闻言叹息道:“乐府四公子在江湖中神龙不见首尾,已绝迹江湖数十年了,大哥一眼便知其来历,莫非当年曾经见过此萧?” 牛金刚轻咳道:“乐府四公子十年前就名倾天下,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但真正见过他们的人却很少,我当年也不过是偶然见过他一眼而已”。 他声音突然转沉:“但我敢肯定,这就是当年披靡天下的那支萧。” 牛憔沉呤道:“如此看来,这姓傲的小子与萧公子有着必然的联系,但……”。 他突然目光一转:“他若是萧公子的人,又怎么会跟魔形传人有联系,莫非萧公子就是魔形传人不成?”他面现喜色,似乎为自己偶然合理的这一重大推断而感到狂喜。 牛金刚面色变了一变:“谁也没见魔形传人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牛樵目光闪动:“正因为如此,所以萧公子极有可能就是魔形传人。” 牛金刚摇摇头道:“魔形老怪在世之时,萧公子已名倾天下,他们二者划不上等号,而且萧公子名品响亮,行事正派,在乐府四公子中,他的名声是最好的。” 牛樵面色沉疑,不解道:“但他若跟魔形传人无关系,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落红园?但他若跟魔形传人有关系,有怎么会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萧?”他连连沉呤两遍,也想不透其中曲折,似乎没有人回答他。 牛金刚悠悠叹道:“这其中只怕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曲折……。” 牛樵眉目闪动:“莫非是魔形传人从萧公子手中抢来此物,也说不定。” 牛金刚神色一震,你的意思是“……”?他话只说到一半,便陡然停下。 牛樵点点头,目中闪出一道光亮:“你认为魔形传人与萧公子二人的武学造诣,谁更高一筹?” 牛金刚沉呤道:“这二人的武学,我都没见过,他们二人也没有较量,但就江湖传言来说,当年魔形老怪狂扫江湖十数年,堪称天下一霸,那时萧公子风华正茂,正崭露头角,魔形老怪的武学肯定要高一些,想来他的传人也不弱。” 牛樵又点点头道:“如果这样,此事那便极有可能。” 牛金刚神色一变,叹息道:“若真是如此,那魔形传人比魔形老怪更恐怖,只怕这场武林浩劫比数十年前更狂更烈,只怕谁也难以阻挡……。”他神色瞬间黯然。似乎数十年的沧桑在刹那间陡现,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牛樵心中一痛,安慰道:“这只是个猜想,也许事实并非这样,我们先去审审那个姓傲的小子,说不定可以瞧出一点眉目……。” 大厅中灯火通明,坐立不下数十人,但却鸦雀无声,一片沉寂,每个人的脸上神情都一样、肃穆、冷峭、悲愤、气氛为之疑结,厅中静得可以听见屋外的叶落之声。 门外远远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少年被人架了进来。他被反剪着双手,这少年正是傲冷雪,他被推着走到厅中央。 在他面前的两张古木大椅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六旬左右的老者,他神情黯淡,眉藏忧色,似乎有病在身,另一个年纪相仿,身形瘦削,其目光灼灼,不怒自威。 这两个人傲冷雪都见过,正是牛家庄的庄主牛金刚和他的总管牛樵,二人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冰冷的目光中闪烁着一抹肃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就如同有百数支利剑绞杀在他身上。 这里上次他已经来过,熟悉的地方,见过的面孔,生与死的挣扎历历在目,而今又旧事重演。他心中长叹一声:“看来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但他却又无力抗挣,生命正是如此的脆弱、无奈,厅中突然有人高喊道:“犯人已带到,有请本庄法刑管事”。 牛樵霍然起身,他那瘦削的身形,刹时就像嶙峋的孤山,凉然、威傲,正气浩然,令人不敢逼视。 他目光一沉:“你叫什么名字?” 傲冷雪目光一垂:“在下叫傲冷雪”。 牛樵声音一挫:“你是受何人指使,为何潜入本庄,行刺本庄庄主?” 傲冷雪抬起头:“我并没有想来你们这里,是你们的人无缘无故将我捉来这里的,况且在下并没有行刺牛庄主”。 牛樵冷哼一声,继续问道:“你行刺牛庄主之后,又盗走本庄的家传之宝,现在放置何处,还不快快招来?” 傲冷雪摇摇头,朗声道:“我既没有刺杀牛庄主,也没有偷你们的东西,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是被冤枉的。” 人众中突然一阵骚动,有人马上怒喝道:“这厮杀人越货,居然还不承认,事实俱在,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抵赖……”。 更有人抽出刀剑,跃跃欲试:“宰了他,看他还敢嘴硬不……。”牛樵利剑一样的目光缓缓环厅一扫,瞬间厅中刀剑齐垂,又复鸦雀无声。 牛樵目光又停在傲冷雪身上,声音陡然转厉:“你盗走本庄的东西,居然还残杀本庄的两名弟子,你该当何罪?” 全场所有人的眼睛中都喷射出浓烈的仇火。傲冷雪心一横,倔强的牛劲瞬间显现,他目视厅中所有人,大声道:“我既没有偷东西,也没有杀人,你们这是冤枉我,强加罪名,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慢慢查,日后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厅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冷笑和谩骂。牛樵轻轻一咳,全场所有的声音却为之压到,他目中怒火渐盛:“既然什么都不是你干的?那你为何要不声不响逃出本庄?本庄虽然不是戒备森严,但每个重要出口都有岗哨,你又是怎么样绕过这些岗哨而逃出去的?” 傲冷雪情急之下,为之语寒,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他觉得厅中有一双异样的目光正在望着自己。 他目光一瞥,那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帮他逃出牛家庄的钟楚杰,对方跟他目光一触,便缓缓移开。 第三十二章天涯浪子 他目光一瞥,那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帮他逃出牛家庄的钟楚杰,对方跟他目光一接触,便缓缓移开。 但他冰凉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暖意,不由暗暗道:钟兄对我有恩,我岂能牵连于他“。 牛樵目中露出一丝讥笑:“现在你理竭词穷,无话可说了吧?” 傲冷雪愠怒道:“你们无缘无故把我捉来折磨一通,将我关在石洞之中,我当然要走,走的时候当然要无声无息,否则你们怎么会让我走?”他一怒之下,说出的话竟也十分有理。 牛樵冷冷一笑:“你可认识这东西?”言语之间,他手中多了一支古色斑斓的长萧。 傲冷雪目光一闪:“这萧本就是我的,我当然认识”。 牛樵冷冷道:“不错,但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傲冷雪一张嘴,正欲道:“这是我伯父给我的”……。但他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又一个画面……;为什么所有人见到这支萧都神情大异,莫非它真有惊人的来历? 若是如此,岂不连累伯父。心念一转,他硬生生咽下欲吐出的字。。略一沉呤道:“这是我在一个荒谷中无意捡到的,若你们想要,拿去就是了。” 牛樵冷哼道:“这支萧先不说它的来历,单凭这罕见的制材,就价值连城,你居然能在荒谷中捡到它……”? 他目光一抖,厉声道:“看你年纪小小,却鬼话连篇,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说真话的了?几个武士越众而出,一条粗大的铁链子已缠住傲冷雪的双臂。 铁链一拉,傲冷雪已被吊在空中,他身体下面是一口大锅,锅中热油翻滚,青烟直冒,这是一种酷刑,名为:油锅生绞。 人一旦落入其中,触油之处,皮肉全腐。受过此刑之人,十有九亡,难得残生。牛樵冷森森道:“你若将我刚才问你的话,真真实实的回答,现在还来得及,否则这油锅将是你最终归宿,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 傲冷雪大声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可是你们却不信,叫我有何话可说”? 他身在空中,毫无依凭,就像只风筝飘浮在空中,瑟瑟晃动,生死由人。而他的生命甚至比风筝还短促,只剩下一柱香的时间。 没有人知道,当生命只剩下一柱香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和感受。大厅一片死寂,时间在落叶的鸣咽中无声无息的流逝,前尘往事尚未在傲冷雪的脑海中完全展现……。 牛樵已森然道:“时间已到,你说?还是不说?” 傲冷雪摇摇头:“你们动手吧,我已无话可说”。多灾多难的生命已让他失去信念,死亡的无奈已彻底破碎了他求生的曙光。 铁链缓缓垂下,距离油锅越来越近,七尺、六尺、五尺……傲冷雪闭上眼睛,他已感觉到滚滚的热烟……。 厅中已有不少人转过头去,不忍再看。突然数声惊呼响起,一片惨叫传来,傲冷雪霍然睁开双眼。 只见所有人都疑惑的望着地面,望着那口大锅,不停的往后退……,地上热油滚滚,那些离油锅较近的人未曾注意,已被烫烧了双脚,适才的惊叫声便是由他们所发。 不过他们很快被扶了出去,紧接着所有人都退出了大厅,不一会儿,厅中已被热油覆盖。 但厅中依然有两个人坐在那里,面色如常,任由热油在椅子下流淌,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他们就是牛金刚和牛樵。 二人目光都望着那口大锅,锅很大,又是精钢制成,但此刻在锅底,却赫然露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圆孔。 在场之人个个色变,要知这口锅坚硬异常,平时就是用铁锤砸穿它,也千难万难。此刻竟无声无息的穿了一个大洞,洞口还如此整齐,显然是人为。 但刚才厅中并无外人,众目睽睽之下,也未见任何人有过可疑的行迹。那到底是何人所为? 但若是人为,这人岂非要在数十丈之外,无声无息的击穿这口坚固异常的铁锅,那这人的武功岂非高到了夷匪所思的地步? 众人忍不住向大厅四周望去,触眼所及的全是石壁,对方总不可能有穿墙击锅之神奇吧? 众人的目光又不自觉转向屋顶,但屋顶之上也毫无影踪……。 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到傲冷雪身上,莫非是这个身被悬空的小子做的手脚? 正在众人面面相窥,惊诧狐疑的之际,一直未说话的牛金刚,突然淡淡道:“阁下深夜来此,显山露水,想来非同一般,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也让牛某尽一下地主之谊”。 但闻屋顶有人朗笑道:“我本不欲打扰牛庄主的,但现在看来恭敬不如从命了”。但见人影一闪,一个人已轻飘飘落在大厅中。 众人顿觉得眼前一亮,虽然是在夜色中,在灯光下,但仍掩不住他那英姿勃发的气度和啤睨天下的绝世风华。 他白衣胜雪,面含轻笑,昂然而立,似乎对脚下滚烫的热油毫无感觉。厅外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人人色变,有人惊呼道:“天涯浪子苏风月”。 那白衣青年面含轻笑,环视了全场一眼,拱手向牛金刚道:“晚辈苏风月,拜见牛前辈。” 牛金刚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点点头道:“阁下就是近几年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苏风月?” 白衣青年领首道:“在下正是这几年混迹江湖,恶名远播的苏风月”。 牛樵冷哼一声:“阁下三更半夜来此,那又是为何呢?” 苏风月淡淡道:“昨天苏某路过金陵的时候,听说有人行刺牛庄主,偷走了贵庄的祖传之宝,所以在下特地赶来看看,杀人盗宝者是何人?想不到碰巧正赶上了”。 这时大厅中的油已经全部从地面流了出去,剩下的残迹不一会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厅外的人又涌了进来,瞬间将苏风月围在中间。 牛樵冷冷道:“不是一般的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怕巧得是另有原因的吧?”他言语之外似已刀锋隐隐。 苏风月依然面含轻笑,他目光缓缓一扫围成的圈子,悠然道:“也亏我来的及时,否则天下又多了一桩冤案,又一个杀人越货者逍遥法外的同时,更可惜的是又一个人的清誉遭到抹黑。” 牛憔冷峭的脸上多了一丝冷笑:“江湖传闻阁下狂妄自大,今夜一见果然不假,居然敢到牛家庄撒野来了。”围在苏风月四周的人个个手握刀剑之柄,蓄势待发。 苏风月脸上笑容丝毫未减,一扫周围人群,轻叹道:“江湖传言牛家庄的牛前辈乃天下最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人,但今日看来,不过是传言罢了。” 他话音刚落,但闻金铁交鸣,四周之人已全部刀剑出鞘,有人喊道:“先宰了这个姓苏的狂妄之徒”……“是,我们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败类……。” 也有人起哄骂道:“这小子也是花街柳巷的烟花苏柳之辈,说不定跟那谷惜花一伙的……”。 “不错……不错……我们正愁找不到他们,他居然送上门来,我们岂能错失这为武林除害的机会。”顿时群情激昂,一触即发。 厅中厅外不下一百多人,除了有几十个是牛家庄的庄丁之外,其余俱是武林中各路英豪,可谓俱是武林精英。 若真是动起手来,苏风月究竟是单枪匹马,但他却依然视若无睹,面含轻笑,昂然而立,似乎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情让他害怕。他的笑容就像是永远刻在脸上一般,那么自信,那么洒脱,那么无敌。 第三十三章笑傲天下苏风月 坐在椅子上的牛金刚突然摆摆手:“让……他……说”。三个字简短有力,却令即将爆发的刀光剑影瞬间失色。 苏风月目光一扫全场,目光突然停在傲冷雪身上,淡然道:“这个人并非是杀人盗宝凶手,凶手另有其人,若将他枉杀,岂不是让正凶逍遥法外,而又让牛前辈的清誉蒙污么?”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突然有一个人越众而出,沉声道:“天下人所指的,此人就是杀人越货的凶手,阁下为何说他不是凶手?可有凭证?”此人身着布衣,身沉气雄,颇有一番气度。 苏风月目光一襒:“阁下莫非就是风啸剑庄的风庄主?”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鄙人正是风之雁”。 苏风月淡然道:“风庄主说天下人俱指他是凶手,也未免太过夸张了吧,在下也是天下人,在下可没有说他是凶手”。 风之雁微微一怔,旋即道:“你说不说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 苏风月摇摇头道:“不,大部分人往往是蒙在鼓里,而真相只有极小数人知道,世事往往如此,尤其是这等隐密之事。” 风之雁冷鸣道:“口说无凭,阁下得有证据”。 苏风月悠悠道:“这有何难,不过我想先问问风庄主一个问题?” 风之雁微微一怔:“你说说看?” 苏风月缓缓道:“凶手既然敢行刺牛庄主,想来此人不但会武功,而且非一般高手可比”。 风之雁点点头沉声道:“不错,凶手在行刺之后,再杀两名牛家庄的弟子,竟能全身而退,不但武功非常,而且心狠手辣”。 苏风月悠悠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就是作案之人对牛家庄十分熟悉,否则就算他武功再高,,他若不熟悉此地的环境,以牛家庄的实力,他在作案极短的时间就要被发现,根本无法全身而退,更不要说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牛家庄,是么?” 风之雁闻言面色微变,一怔道:“这……”?他虽想否认,但这话却十分在理。 他迟疑着点点头:‘你说的虽然有理,但只怕并非尽然。’他目光一蹩,才发现所有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就连牛金刚和牛憔两人的脸上肌肉也明显的为之动容。 苏风月语气一沉:“想贵庄那家传之宝,珍藏定是极为隐蔽,一般外人根本无从下手,而那凶手作案时,能在极短的的时间内,准确无误的取走牛前辈的家传之宝,这点就完全可以确定凶手不但对牛家庄十分熟悉,而且是牛前辈极为亲近之人。”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一阵骚动,人人你望我,我望你,似乎对方就是嫌疑人。过了片刻,突有人叱吒道:“这姓苏的小子,临阵挑唆,离间我们全庄人的是非,我们莫要上他的当才是。” “是呀,这小子居心难测……。”立即有不少人出声附和。牛樵摆摆手,骚乱顿时平定下来。 苏风月目光一转,定定道:“所以作案者,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就是武功高强,二就是对牛家庄的环境十分熟悉”。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傲冷雪身上,锉声道:“而他根本就不会武功,对牛家庄更谈不上熟悉二字,所以做案之人不可能是他”。 牛樵脸色一变:“你说他不会武功?” 苏风月点点头道:“不错,此人我不久前见过他一次,是我将他从别人的刀剑下救出来的,所以我知道他不会武功。”人群中顿时又一阵窃窃私语。 苏风月悠然道:“在场之人个个俱是武林高手,更有身手不凡的高人,行家大有人在,他到底会不会武功,相信大家仔细一看,就知道了,并非由苏某单口说了算”。 众人的目光刹时全部都落在傲冷雪身上,似乎都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个个屏息疑神,全场一片寂静。牛樵的目光突然落在风之雁的脸上。 风之雁神色一黯:“风某与此人有过两度接触,确实没有见过他用过武功”。他目光往人群中望了一眼:“这点柳庄主和徐庄主当时也在场”。 柳一清和徐兰阶二人越众而出,齐点点头道:“当时情形确实如此,但是其是不是真的不会武功,就不得而知。” 风之雁突然冷哼道:“你说这姓傲的小子不是凶犯,那谁是凶犯?莫非是你不成?” 苏风月淡然道:“若我和他相比,当然是我的嫌疑最大,若论杀人,在下当然办得到,但若要盗宝的话,我也对牛家庄不熟,也无法做到如此毫无声息,全身而退。” 他声音一顿,突然一沉:“那杀人越货之人极有可能就是牛家庄内部的人,也许他现在就这厅中”。他目光在周围人众中缓缓一扫:“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是谁,但日后定能查出”。 人群顿时松散了许多,每个人都不禁往旁边退开一定距离,左右望了望,生怕紧靠在自己身旁的就是那潜伏的作案之人。人群中有人喝道:“这小子离间我们,小心别中了他的离间计,别让他跑了。” “是,这小子本非好人,我们何不借此机会为武林除害。”有人乘机起哄,群雄又紧围过来。 牛樵突然沉声道:“事发那晚,本庄的所有人员都在,却唯图这姓傲的少年不在,只怕不是巧合吧,你又如何解释?” 苏风月悠悠道:“这当然是一种巧合,而且是一种有人故意安排好的巧合,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人对此事谋伐已久,所以他特意选上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动手,这样嫁祸于他人,无声无息,无衣无缝,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李代桃僵,疑惑江东之计,确实高明得令人叹服。” 他微微一顿;“只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还是露出了马脚。” 柳一清突然冷笑道:“这些话是从一个名清义正的侠士口中说出来,柳某倒有几分相信,但现在从一个混迹青楼妓院的浪子口中说来,又叫天下人如何信服?” 苏风月依旧面含轻笑:“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日后自有分晓,苏某做事从来都是是非分明,不问排场,我只不过不想看到屈人冤,清者污,你们若要混淆黑白,不顾牛前辈一生刚正不阿的清誉,在下也没有办法,在下已言尽于此。” 他向牛金刚拱拱手道:“晚辈叨扰贵庄,实有不该,还望见谅,就此别过。”牛金刚平静的望着他,微微欠身。 人群中有人叱喝道:“你当牛家庄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话声一落,一个面目英俊的青年越众而出。而这人竟是曾帮助过傲冷雪逃出牛家庄的钟楚杰。 苏风月目露笑意:“莫非阁下想依仗人多势众打架不成?” 钟楚杰冷森森道:“不是打架,是缉凶,你深夜擅闯本庄,又在关键时刻替凶说话,显然是他们蛇鼠一窝,不是帮凶,便是从犯”。 他语气坚硬如铁,周围百数群雄刹时亮出了兵器。 苏风月目中的笑意越来越浓:“若论口舌之战,你们每个人还能与我说上几句,若动起手来,只怕你们就达不到这个数了”。 钟楚杰呵呵大笑:“此等狂徒,居然敢在天下英雄面前如此猖狂,你将在场的英雄置于何地?你难道就没有想想后果么?”他此语一出,极有煽动力,群雄个个神情激昂,跃跃欲试。 第三十四章豪赌天下 有人起哄道:“灭了这个姓苏的,杀杀他的气焰……”“这姓苏的小子本来就一个采花贼,千万别让他跑了……”。 苏风月目光闪动,淡淡道:“苏某今天本无意动手,看来今天不动手是不行了。” 钟楚杰得意地笑道:“你今天能走出这里的机会很少了”。 苏风月笑容依旧:“机会少不少,动手便知道,是生是死,是输是赢终免不了一战,我们不妨来一场武林豪赌如何?” 钟楚杰目光一转:“如何赌法?你说说看……”。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苏风月身上,但闻苏风月悠悠道:“打赌之前,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们不能在这厅中动手,想牛家庄乃是武林公正之地,牛老爷备受天下武林人士的崇敬,所以我们不能在此动手,必须到厅外的空旷处动手”。 人群中顿时一片冷赞之声:‘好……’! 苏风月继续道:“第二、既是动手过招,难免伤亡,所以凡参与者只能自承其果,其本人或亲属事后不得滋事寻仇。”群雄之中,有大部分人点头称好! 苏风月目吐笑意:“就这两个条件,至于赌注和赌法你们提吧!” 风之雁点点头道:“其实这两条也是至情至理,不偏上任何一方,算是公正,也不算是条件,你不妨将赌注赌法也说出来听听,大家可以参考参考,不同意的也可以修改修改。” 苏风月闻言道:“既然是武赌,当然要动手,但你们人多势众,如若一个个动手的话,江湖人又说我要持艺凌人了,况且我也嫌麻烦,倒不如你们一起上”。 这牛家庄此时英雄汇聚,全庄高手不下数百人,而这小子竟如此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堪称天下第一狂人,在场之群雄无不又惊又怒,心中却暗暗欢喜……“你这是自寻死路”。 “其实赌法也很简单,只要你们能在牛家庄这个范围内将我拿下,或是将我困住,就算是我输了,是杀是剐,我任凭你们处置;但若是我走出这牛家庄,便算是我赢,如果我赢的话……”苏月月语声微微一顿。 钟楚杰冷晒道:“你赢的话又怎么样?” 苏风月的目光突然落在仍被悬吊在空中的傲冷雪身上,缓缓道:“你们就马上放了他,让他毫发无损地走出牛家庄。” 钟楚杰冷喝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不要反悔?” 苏风月昂然仰声:“天涯浪子言出如山,决不反悔”。 钟楚杰心中狂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在场的武林群豪个个都心中明白,最近几年,天涯浪子的名头风屝大江南北,纵横天下,鲜有敌手。 若要单打独斗,只怕在场之人,无人是其敌手,但若是群殴起来,这大厅之中已有一多位武林高手,加上厅外的家丁,不下两三百人,他苏风月他武功再高,终是单枪匹马,又能怎么样挡住数百高手的围攻,就算他是金刚铁人,也难免消融瞬殒。 钟楚杰高声道:“各位前辈大侠,刚才都听到了,还有没有意见不同的”?他语气中难掩兴奋得意之色,群雄中一片窃窃私语,自然是不会有人出声反对的了。 风之雁望着苏风月摇摇头,叹息道:“你好狂妄,甚至比当年的乱世狂魔还要狂,只是太狂的人都没有好结局……。” 苏风月淡淡道:‘谢谢风庄主的夸奖“。他脸上始终保存着那缕轻笑,那是永远的洒脱,永远的超然,永远的信心。 钟楚杰峻声道:“如若都没有意见,便可开始了。” 苏风月淡然道:“且慢”。 钟楚杰面色冷笑:“莫非阁下又反悔?” 苏风月悠悠道:“苏某做事从来不反悔,只是这里是牛家庄,当然要此地的主人说了才算,是么?” 钟楚杰面色一红,为之语塞,不禁将目光望向牛金刚。牛金刚目光一扫全场,缓缓点点头:“好,只要你走出牛家庄,我就马上放了他。” 牛金刚他说过的话,自然不用置疑,但他能走出这里吗?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走出牛家庄。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敌数百名武林高手。 但唯有一个人却有信心,那就是苏风月自己。天涯就是天涯,浪子就是浪子,而他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天涯浪子,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厅外。 门外霜风如刀,骤急交加,,天地间一片森冷,彻骨寒肌,落叶瑟瑟而抖,随风飘逝,发出一声声哀鸣,充诉于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生命的挣扎和人世间无尽的愁苦。 若大的空坪上,人已围了无数重。刀与剑交织成一道又一道天罗地网,煞气冲霄。苏风月当中而立,暗淡的星光照在他那满含轻笑的脸上,折射出坚毅的光芒。夜风吹起他雪白的长衫,焕发出炫目风华……。 双方都一动不动,肃杀的空气中已隐然透出血腥味,那石破惊天的瞬间即将到来……。就在此际,一个人突然越众而出,沉声道:“这几年阁下风头大得很,风某想借此机会单独领教一番”。 苏风月悠然道:“风庄主,先前苏某早已说过,你们最好一起上”。 风之雁摇摇头道:“这群殴之事,我并不感兴趣。” 苏风月目露笑意:“风啸山庄,当年在武林十剑中,排名第七,在下也确实想见识见识,只是你人多势众,若一个个轮流上,在下不战死,也累死。” 风之雁沉声道:“风某既不愿意聚众强攻,当然更不会用如此低劣手段……”。 苏风月目光一动:“哦,你说说看。” 风之雁沉声道:“这只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一场比试,我们当中任何一方受伤或被放倒,,就算输,而比试就算结束,无论是你输,还是我输,我都不再参加这次围攻,而你无论是输,还是赢,都得继续你先前之诺,你看如何?” 苏风月淡笑道:“此举虽稍欠偏差,但却不失风度,苏某理当奉陪。” 风之雁冷冷道:“好,既是如此,风某就要出手了”。但见他手背一抖,一道银光,直冲云霄,瞬间又灿漫出万朵银花,如天罗地网,刹那将苏风月的身影淹没。 “风啸寒烟漫,丝罗绝天下”。狠极、辣极、快极,这正是独步天下的风啸丝罗剑的精妙着数,暗含无穷杀机,周围的群豪个个屏息疑神,喝彩称赞。 风之雁一剑快过一剑,一招快过一招,到后来已难分剑式,人剑合一,剑风如浪,嘶声瑟瑟。二十年前,这套剑法曾令天下无数英雄豪气顿挫。而今晚,它雄锋再现。 就在众人相信他必胜无疑之际,炫目的剑花陡然一暗,一条白影霍然穿出,人群中不少人齐声惊呼,旋即一片沉寂。 群豪个个情形惊异地看着场中二人,苏风月依旧傲然而立,面含轻笑,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风之雁满脸落寞,望着落在地上的长剑,惨然道:“我输了。”他伸出仍在发麻的手,捡起地上的长剑,黯然向外走去。 苏风月淡然道:“风啸剑法,绵绵无缺,无懈可击,你本不会输的”。 风之雁霍然止步:“但我还是输了”。声音已浸透冰凉,似乎比霜风还凉几分。 第三十五章力挫群雄气如虹 苏风月接着道:“这是因为你在三十一招和三十三招之间漏了一招,所以才让本毫无破绽的剑势有了破绽。” “你怎么知道”?风之雁霍然回头,神色之间,似乎比刚才剑被击落之举还要惊异。 苏风月悠悠道:“按风啸剑法的宗旨而言,第三十一招之后必是一招深沉大挫的沉雄之招,才能托起后一式凌空飘逸的巅峰,这样剑式不但无懈可击,更可威力倍增……但你却漏了一式……,尽管你在使出此招之际,手法老到,剑式奇快,但终究剑威聚减,难掩破绽,从武学的角度推断,很显然漏了一着极为重要的招式。” 全场数百双眼睛都一动不动的望着二人的打斗,却没有一个人看清楚风之雁出手多少招。但苏风月非但记得清清楚楚,竟还一丝不漏的洞悉对方招式上的疏漏,这等武学造诣,又是何等的让人震惊? 全场刹时鸦雀无声,风之雁望着对方默然半响,涩声道:“我虽然输的极不情愿,但却输得心服口服”。言罢,转头向外行去,全场死一般寂静。 突然有人高声叫道:“柳某不才,也想领较一下阁下的高招,”话音未落,一个人越众而出,正是柳一清。 “云柳剑法”当年在武林中排名第八,自是声威赫赫,但适才风之雁一战落败,群豪对他获胜的希望不大。苏风月目光一瞥:“原来是柳庄主,云柳剑法乃武林一绝,在下荣幸得很,却不知柳庄主意欲何为?” 柳一清沉声道:“柳某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不过想学学风庄主而已”。 苏风月淡然道:“适才这种方式虽是不错,但终归老套,不够刺激,我们不妨来点有创意的,你看行不”? 柳一清眉目轩动:“你说说看……”。 苏风月缓缓道:“我们不妨一招定乾坤,你看如何?”此言一出,人群又一阵骚动。 柳一清面色一变:“若一招分不了胜负,又当如何?” 苏风月目光一动;“哪位可借剑一用?”人群中不泛大有好奇心之人,话未落音,便有人抛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苏风月顺手一抓,长剑已握在手中。 他目光一转,缓缓落在柳一清身上:“苏某一向不喜欢用剑,今日就要弄一招半式,让柳庄主指教指教。” 他语音未落,剑尖斜垂,方圆一划,顿时无数个金亮的剑圈层层叠起,凌空暴涨,足有两丈多高,就如黑暗的夜空中顿时浮起了一座耀眼的山。但那银山又飞速瞬间崩塌,层层压下,威势惊人至极……。 就在众人惊呼暗叹之际,银光一消。苏风月仍一如既往的含笑而立,神情悠闲,似乎不曾动过。 若非他手握长剑,只怕群豪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竟是他所发? 而全场还有一个更为惊震的人,那就是柳一清。只见他面色连连剧变,惊异地望着苏风月,如见鬼魅……。 他怔怔地好一会,才吐字道:“你……你……你怎么会这招……?” 苏风月淡淡道:“莫非柳庄主也会这招剑法么?柳一清闻言全身一震,神色黯然:“柳某虽不会此招,但却看出这招极像本庄云柳剑法中业已失传的压轴之式。” 苏风月淡笑道:“谢谢柳庄主的夸奖,若是在下使出这招,柳庄主能否接下?” 柳一清长长叹息一声:“我输了,想不到堂堂的云柳山庄,竟然接不了别人的一招半式……”。扭头就向外走去,他语气苍凉,步履蹒跚,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苏风月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道:“其实若是动手,柳庄主也未必就是输的,想来阁下心中已有答案……。” 柳一清闻言陡地脚步一停,似欲回头,但终究没有回头,略一顿,又快步向前,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就在群豪大感错愕失落之际,突然有人朗声道:“风庄主,柳庄主都走了,看来我也要步其后尘了。” 随着话语之声,一个人缓缓走入场中,他不是别人,正是与风庄主、柳庄主二人同行而来的徐兰阶。 苏风月目露笑意:“不知徐庄主又有什么新意?” 徐兰阶目光一转:“阁下短短片刻之内,连败两名高手,徐某岂敢有什么奢望”?他略一顿,又道:“不过徐某也确实想领教一下阁下的武学”。 苏风月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徐兰阶略一沉呤道:‘徐某若想胜你,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但徐某也不能输得太快,若是你能在十招之内将我击败,我马上就走,若是十招之内你不能击败我,你就算输”。 苏风月接口道:“输了要怎样?”徐兰阶沉呤道:“若是你输了,只需替我办一件事就可以了。”群豪闻言一怔,似乎为他想出如此新奇的方法感到钦佩。 若对方不答应,显然气势上已输了,若是动手,凭他当年名列天下第九的家传剑法,十招之内尚能自保……。 苏风月淡淡道:“莫非徐庄主想叫在下自残,或是去替你杀人放火不成,何况,今日苏某能否走出此地也很难说……”。 徐兰阶含笑道:“如你能走出此地,徐某要你所做之事,当然是非损己害人之事。” 苏风月抬头望着夜空……,群豪也个个望着他,猜测他的答案。苏风月突然收回目光,望着徐兰阶道:“你已经赢了。” 群豪大感意外,徐兰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我赢了?”苏风月点点头,一字一句道:“不错,你赢了,苏某能走出这里,日后定当实践今日之诺。” 徐兰阶从一开始就只想到输,从未想到赢,而这一招不发就获胜的结果让他又惊又喜,他向苏风月一拱手:“多谢苏公子成全,后会有期!”言罢,转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中。 突然有人嘿嘿笑道:“是输是赢已不重要,因为他已永远走不出这里……”。 笑声森厉刺耳,恐怖冷酷;刚刚微松的气氛瞬间又崩得死紧。黯淡的刀剑之光刹时闪烁欲飞,无限杀机……。 发笑之人正是钟楚杰,苏风月目光一转,淡淡道:“阁下怎么称呼?” 钟楚杰冷笑道:“莫非你想去阎罗面前告状不成?在下姓钟,名楚杰,你记好了,免得去了阴间,状告无名……。” 苏风月淡笑道:“苏某已记住了,在本公子的记忆中,牛家庄似乎没有姓钟的这号人,却不知你是牛家庄的什么人?” 钟楚杰得意狞笑道:“承蒙牛庄主看得起,钟某暂任本庄统领而已。” 苏风月淡然道:“哦,原来是牛家庄的第三号人物,我知道了,你们出手吧。” 钟楚杰扬剑一挥,顿时无数道寒光凌空飞渡,交织成一重有一重的刀山剑网,寒目生花。 周围的火光,天上的星光也为之失色黯然,一切已淹没在其中……。全场已经看不清人影,只见黑暗的夜空中一片银光翻飞,如山如海在滚动……。 这是一场武林中近百年来罕见的恶斗,单枪匹马独斗数百群豪。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对决,一方为名,一方为命。 当命和名同等重要时,任何一方都不愿输,更不能输。 这是一场石破惊天的巨斗,它牵动着整个江湖,关系到江湖每个人的命运。但自古以来,无论任何斗争、决战、战争都是有结局的。 当然结局往往只有两种:输与赢,生与死……。 第三十六章酒论英雄 天终于亮了,如血的云霞在天边蠕蠕逐动,苏风月依靠在一根满是青疙瘩的树杆上。清晨的霞光本就充满着生机、朝气、希翼……。 但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却显得极度的疲惫、憔悴、失落……。 鲜艳的霞光似乎也变腥红刺目,他仰头天际,目光却不时斜向十数丈远处的古铜色。大门很宽很高,显得很气派,大门上方“牛家庄”三字苍劲古朴,更显庄严。他眉目间微微轩动,似乎有所触动。有似乎在等待什么? ……过了不久,门环抖动,一个人缓缓走出,他约十八九岁,憔悴的脸上有无尽的落寞,他正是傲冷雪……。 苏风月目光一亮,傲冷雪也看见了他,黯淡的双眼中突然闪起一串火花。两只手终于握在了一起,“你……又救……了……我……”傲冷雪哽咽着吐出这几个字,便已然噎住……。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相视会心一笑。而这发自肺腑的一笑,已胜过千言万语,甚至脱离庸俗人情的百折千回。 晨风、朝阳、雄鹰似乎都在为他们见证这死劫余生的相遇时刻。良久、……良久、……。 苏风月才长长吁叹道:“我们走吧……。” 傲冷雪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俱又黯然:“谷惜花还在里面,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救他”? 苏风月望着茫茫天际,悠悠道:“他若注定是死,我们救他也徒劳无用,他若是命不该绝,又何需我们救他”? 言罢,缓缓向前走去,傲冷雪紧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默默不语。前途茫茫,路在何处? 苏风月没有说,傲冷雪也没问,或许他们都不知道该向何方?因为他们没有可以依靠的家。 或许他们都知道要去何处,那就是他们心中随时停留,却永远没有尽头的“天涯。” 牛家庄一战轰动整个武林,短短几天,天下皆知。其情景结局不但成为武林中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天涯浪子”的名头更让人谈之色变,恐避不及。 北风呼啸,冷雨菲菲,偌大的金陵古都,沉寂在秋去冬来的萧瑟之中,繁华中已显落寞凄凉。 午后一过,本来连日冷清的客栈酒肆突然热闹起来,一群又一群的人络绎不绝涌进城中,整个金陵城一下子变得沸腾起来。他们大多都随身携刀佩剑,三五一群,四六一伙,谈吐间带着不同地方的乡音。 显然他们都是武林中人,而且来自四面八方,但如此众多的武林人士齐聚古都金陵城,实属武林罕见,莫非金陵城中又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地处城南的“京远大客栈”,早已人来人往,宾客满座,店小二个个忙得满头大汗,腮生红云。 店内一片干酒碰杯之声,酒酣耳热之际,大家的话自然就多了,难免要找些大家都有兴趣的话题来谈古论今,该说的当然说了,不该说的也言有所指。 一时间,客栈内人声嘈杂,各执己见,虽然声音高低不同,但都在议论同一件事情。只听见一个粗大的嗓门越众而出:“听说那姓苏的小子三十招内便败下风之雁,一招不发骇退柳一清,孤身力敌数百名武林高手的围攻,居然被他闯出了牛家庄,真是武林奇谈,不可思议。” 此人身材五短,中气充沛,在场有不少人认识他,乃是江淮一带响当当的角色“双鞭单旺”。 他话音刚落,有人接口道:“单兄既知其一,可知其二么”? 此人瘦如一根竹竿,说话声音不大,但却极具穿透力,他说的每一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正是荣享中原的“孤杆竹翁”。他那双看似孤瘦无力的手,就像一根孤瘦的竹杆。但这根竹杆下,却不知倒下了多少英雄好汉。 那单旺见是他,倔傲的脸上立刻多了一丝谦卑,合笑道:“单某不过是道听途说,又怎比得上松兄的见多识广,松兄若不嫌弃,在下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顿时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孤杆竹翁,因为每个人都对那场震惊江湖的恶战充满无尽的好奇心。 ‘孤杆竹翁’面色甚是得意,接口道:“那姓苏的小子只所以能闯出数百人的包围圈,全身而退,除了他那震金烁铁,无坚不摧的“飞雪神功”外,主要还是依仗他那绝世无双的轻功。” “哦”单旺目光一转:“莫非松兄当时在场?” “孤杆竹翁”摇摇头:“我有一位朋友当时在场,我是听他说的,据说那姓苏的轻功高的不可思议,简直可以行云驾雾,凌空飞渡,身如鲲鹏鸿鹤,他当时已全身是伤,但却突然凌空飞起百丈余高,穿过众人的包围,越墙而去。”厅中一片寂静,所有人听得面现惊疑崇尚之色。 单旺叹疑道:“天下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轻功么?” “孤杆竹翁”松成唏嘘道:“有没有,不敢妄断,不过传说武林中,有一种轻功能借着蚊虫波浪的细微之力凌空飞渡,炼成后可飞身于流云之上,行走于水波之间……。” 门外的雨越下越大,从雨中突然走进两个人,二人都戴着斗笠,看不到他们的真面目,只能看到雨水叭叭地顺着斗沿直往地下碎落。他们径自走到最角落的地方,那里还有一张小台空着, 店小二忙着迎了上去,请问二位可是住店?其中一人道:“不错,我们不但要住店,而且要吃饭。”他声音低沉,虽看不清其真面目,但声音甚是年轻。 店伙计点点头:“请问二位可是武林中人”? 戴斗笠之人甚是感觉意外,伸手一弹斗笠边缘的水珠,冷冷道:“你一个做生意的客栈,这样是不是已管得太多了。”他语气中透出一股逼人的冰寒。 店伙计面色一变,又满脸陪笑道:“客官说的是,但客官有所不知,最近几天小店已被金陵世家的寒老爷全部包下了,只招待来自各方的武林朋友,若两位客官是武林中人士,,只需要写上自己的名字、门派便可在本店免费吃住,若非武林朋友,小店还真不敢违抗寒老爷的命令,只怕有失礼于两位客官了。” “哦”那人似乎微微一怔,语气便得淡然:“寒老爷如此客气,在下二位恭敬不如从命,就此谢过了”,言罢依桌而座。 店伙计不一会就端上了茶水、酒菜。厅中其他人谁也未留意到这二人,他们都在高谈阔论,指点江湖……。 单旺突然叹道:“莫非这次寒老爷邀请天下英雄齐聚金陵,就是来对付这姓苏的不成?” 松成摇摇头道:“这姓苏的小子虽然不可一世,但还用不着寒老爷如此大手笔,大阵仗……。” 他声音突然一低;“只怕是另有其人。”他声音虽小,但全厅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愈显神秘。 第三十七章弱肉强食风满楼 有人忍不住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寒老爷深山复出?”松成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但他终是忍不住道:“最近江湖上发生了好几起轰动天下的血案,各位莫非未闻听过?” 他此言一出,厅中人人色变,都忍不住四下望了望,默然生恐,本来热闹的大厅徒地一片寂静,一片生冷。 只有坐在角落处的两人未受丝毫影响,他们从未抬头,甚至未瞥过一眼众人,只是一味的低饮浅斟,狼吞虎咽。 这时店伙计拿来纸笔放在台上,恭声道:“请二位写上你们的门派、姓名”。先前那个带斗笠的沉呤了片刻,挥笔写下“落红派”三个字,后面又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伙计看了又看,皱眉道:“据小的所知,天下并无这个门派,若是事实失实处,寒老爷怪罪下来,非但小店不保,只怕……,还望二位客官留下真实身份。” 那写字之人冷冷道:“天下江湖门派多如牛毛,就是武林中人也并非全知,你一个饭店伙计,又怎么知江湖之深,瀚海之大?” 伙计赔笑道:“客官责备的是,小人现在就去请教一下掌柜的,他一定知道的。” 掌柜?什么掌柜?如此厉害,斗笠下那双黯淡的眼睛突然闪出一丝光亮,但瞬间又隐去,厅中本来寂静无声,这时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角落处——那两个斗笠遮面的人身上。 有人在猜这二人的身份来历,有的侧目偏头想看看这二人的真面目,当然还有人想看看那神秘的掌柜。 不一会儿,那店伙计领着一个黄衣人走了过来,那黄衣人大约五十来岁,身长体瘦,相貌模样与大多数客栈酒楼的掌柜一般无二,只见他走到那二人面前含笑拱手道:“有扰二位客官,老夫孤陋寡闻,竟不知天下有‘落红’一派,实是失礼,客官是否可见告知一下,贵派位处何方圣地? 先前那个人缓缓抬起头,犀利的目光入斗笠下射出,黄衣人的神情微微一变。那人瞧了掌柜一会,缓缓道:“当年的天下第一剑,就是落红派,你这把年纪应该知道的”。 黄衣掌柜面色一变,身形隐隐一震,但瞬间又复自然,赔笑道:“落红剑客当年如雷贯耳,老儿自是听过,只不过时光流逝太久远,越老越糊涂,竟然淡忘了,真是失礼失礼,还望二位恕罪恕罪。” 言罢,缓缓向屋内走去,屋内所有的人目光却落在二人身上,因为他们觉得适才那个掌柜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掌柜而已。先前那个头戴斗笠之人却望着黄衣掌柜的背影,眼睛一动不动。沉寂的大厅中只有徐徐离去的脚步声。 突然有人嘿嘿笑道:“据说当年天下第一剑‘落虹剑客’满门惨遭灭门之灾,,连个仆人都没有漏掉一个,今天居然有人冒充……”,他话未说完,突“哇”地一声惨呼,代替了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单旺身体踉跄不已,满嘴是血,近邻的人见状忙扶住他,单旺伸手从口中抠出一块猪腿骨,“呸”地一口吐在桌上,鲜血飞溅,猩红刺目。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在张口说话之时,一块猪骨飞入口中。单旺乃江湖成名之辈,武功自非泛泛,居然躲不开这块飞来的骨头,更让人惊骇的是大厅中俱是武林高手,竟没有一个人看清楚这块猪骨来自何处?是何人所发? 正在众人错愕惊震之际,先前那个戴斗笠的人,轻轻叹道:“人人都说煮熟的鸭子会飞,想不到啃过的猪骨也会飞……。” 单旺“呸”地又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你……”? 这时坐在他身旁的十数个人,陡地亮出刀剑,将坐在角落的二人团团围住。但那二人仍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头都没有抬一下。 先前那个戴斗笠的人轻轻道:“你看这些人又想打架,你去教训教训他们。” 另一个人戴斗笠的人,自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这时却叹息道:“若是我会武功,就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了”。他声音颓废,但声音清亮,似乎年纪不大。 先前戴斗笠之人截声道:“以我看,这厅中之人,没有一个人的武学能达到你的武学境界,因为你身怀不俗,才有今日地步……。” 另一人脱口道:“真的?”他语声中夹杂着惊喜、疑惑、落寞。似乎他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先前那人定声道:“不错,只可惜你虽有世所罕见的武学傍身,却无从发挥,是以看起来跟普通人毫无区别”。 他话音未落,陡地一道剑光飞来,挑落了他头上的大斗笠,一张英气逼人、面含轻笑的脸顿时闪现在众人面前,那令人妒忌的英姿,那令人心颤的轻笑……。 “天涯浪子”大厅中人人面色骇变,有不少人惊呼出声。 围困在他周围的人惊骇数步,刚才挑落他斗笠之人更是全身一震,手一哆嗦,‘铛’地一声,长剑掉落在地。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忽地传来一串清灵的笑声;“他不过就是一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而已,你们怎如此害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道何时,门外已立着一个红衣少年。只见他红衣红裤,犹如裹在一片云海之中,只露出他那白皙的双手以及长眉清眸。 红彤炫玉的脸,他看起来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纯真无暇。众人正在称奇之间,他已缓缓鍍步进来。 突然他脚步一停,目光落在单旺身上,“这姓单的也太不识好歹了,人家明明可以要你的命,却只给你吃了一根骨头,你不仅不感恩,却还如此恩将仇报,大是不该……。” 他年纪虽小,讲起话来却一副傲慢之态,单旺脸一张老脸气成酱紫色,正欲出手……,但他久经世故,又有前车之鉴,虽是耳目生烟,但仍装着无动于衷,似乎没听见一般。 那红衣少年突然叹息道:“吃了亏的人胆子总会变小的”。言罢,摇了摇头,径直向角落走去。 一直面含轻笑的苏风月,脸上多了一点不自然,呵呵笑道:“你怎么来了?” 红衣少年嘻嘻笑道:“难道我不该来么”?言罢,伸手就去拉对方的手臂。本来坐着的苏风月如触电般弹身,身形一移一缩,呵呵笑道:“请坐、请坐”。 那红衣少年竟毫不客气,大刺刺地往适才苏风月的椅子上一坐,目光一掠站在旁边的苏风月道:“你不去秦淮河畔,却来这等地方,岂不是不符合你的风格么?” 苏风月干笑道:“凡事都有厌倦之时刻,蜜蜂往花丛中飞多了,它也想清静清静,天天大鱼大肉,久了就想吃吃素。” 红衣少年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对面人的身上;“这屋中天气好得很,又没有下雨,你戴着这捞么子干嘛?莫非见不得人?”他陡地伸手一抓,对方的斗笠已到了他的手中。 苏风月叹息道:“这是我的朋友傲冷雪,你又何苦为难他。”。 红衣少年嘻嘻笑道:“谁说我为难他了,我还以为他是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呢,所以才找他开开玩笑。” 傲冷雪望着眼前这个盛气凌人的红衣少年,他不懂崩天塌地都神色不变的苏风月,为何一见到他,就神情不太自然,莫非他……? 第三十八章金陵世家 他正在默默猜测……,苏风月目光一转:“只可惜,你来迟了,酒已经没有了,至于菜吧,你就将就将就吧……”。 红衣少年目光一扫苏风月,嘻嘻笑道:“我即非酒色浪子,也非饭桶之徒,又何谓来迟。”言罢,缓缓扫了屋中众人一眼。 苏风月呵呵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可要先走一步了”。他话音未落,已向门外走去,门外风狂雨聚,他竟没有一点迟疑,昂然向雨中大步行去。 红衣少年冷哼一声,走到门口漫声呤道:“风啸啸,雨茫茫,风雨同行断人肠……”。余音犹在,而人影已消失在风雨中。 客栈中在坐之人面面相窥,若非亲眼所见,他们定会怀疑这两个人头脑有问题。而今亲眼所见,他们都更觉得离奇荒诞。 牛家庄,将百数武林高手都未放在眼里的‘天涯浪子’为何一见到这红衣少年竟走得如此狼狈,是畏惧?还是另有隐情? 这红衣少年又是什么来历?他们当然猜不出来,也没有人能告诉他们?因为这一切已淹没在这风雨之中……。 傲冷雪怔怔地望着门外的凄风苦雨,孤独、失落又上心头。门外,风穿门而来,他顿时觉得一阵透心的凉意。 他缓缓收回目光,下意识的目光一扫大厅,这才突然发现有几双冰冷的眼睛正望着他,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单旺那行人。 只是此刻他们脸上已换了一副面孔,个个面含阴笑,目露得意,阴晦之中,凶狠狂暴之气一览无遗。 傲冷雪情不自禁心头一震,单旺嘿嘿冷笑道:“我道这装神弄鬼的人是谁,原来就是几天前在牛家庄杀人盗宝的臭小子,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身边那几个人立即附和道:“匡扶正义,除暴安良乃我辈之责,今日岂能坐视?”话音未落,几个人已刀剑出鞘,将傲冷雪堵在角落。 单旺抹了一下口角,沉声道:“这小子虽十恶不赦,死有余辜,但他乃是牛家庄的要犯,我们先不要伤他性命,且将他拿下,交给牛老爷处置,也算是给牛老爷备份见面礼。” 其中一人哈哈笑道:“还是单大哥仁慈宅厚……”,笑声中,他身形一欺已拧住了傲冷雪的手臂。 傲冷雪顿时一阵钻心之痛,冷汗涔涔而下。单旺得意笑道:“就这点本事,竟然还敢冒充‘天下第一剑’的门人,岂非让人笑掉牙……”? “住手,放开他,”门外徒然传来一声冷喝,声音不大,却清亮有力,竟有几分似曾熟悉。 单旺脸上的笑容刹时凝僵,拧住傲冷雪手臂的那人反应最快,一缩手疾退丈余。 众人侧目望去,门外走来一人,却是客栈掌柜,单旺脸色一松,冷笑道:“我道是谁在多管闲事,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那先前退开的数人,有陡然向前将傲冷雪围住。 那掌柜与先前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面色一沉,冷冷道:“难道我就不能管么?” 单旺呵呵笑道:“多管闲事并非那么容易的,那是要凭本事的,阁下有这份本事么?” 他言语之间,尽是嘲讽之色。那掌柜目光一扫众人。最后落在单旺身上,腰杆一挺朗声道:“鄙人虽然无能为力,但却有人管得了”。 众人目光一闪,他又接口道:“诸位既然来此,便都是金陵世家的宾客,本店受命接待大家,保证大家吃好喝好住好的同时,也要保证各位的人身安全,寒老爷再三叮嘱过,凡来此参加盛会的各路英雄,无论彼此之间曾有什么深仇大怨,都不得在此期间争斗,否则,便以无视江湖道义处置。” 他深深地望了单旺一眼;“在下只是负责传话,各位若一定要胆大妄为,自有寒老爷裁决,鄙人言尽于此……”。言罢,径直向屋内行去……。 金陵世家在武林中独一无二,“寒老爷”三字似乎无形中有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单旺面色发白,他虽是极不情愿错过这报仇的机会,但他更不敢违背寒老爷的命令。 他只好咬着嘴唇,悻悻坐下,围住傲冷雪身边那几个人目光一瞥,狠狠的挖了傲冷雪一眼,无奈的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客栈当中又恢复了平静。 傲冷雪轻轻松了口气,外面的雨渐渐小了……。 突然一顶轿从雨中穿出,轿子不大,奢华非常,轿身真丝飞扬,华幔摆玉,四面垂珠如帘,金莹夺目。 再看那四个抬轿的壮汉,个个气定神闲,目不斜视,在他们身上哪看得出一丝风雨的痕迹? 看到的只有高雅、华贵和不凡的气势,就像是从皇庭侯海走来一样。 但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确实来自外面的风雨中,这轿中坐的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风雨兼程的赶来?莫非……? 刹时,屋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怔怔地望着门外……。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那四人已抬着轿子走进门来,直走到屋中央方自停下。四人放下轿子,径直向右角落走去,那角落只坐着一个人——傲冷雪。 顿时屋中人看热闹的情绪高涨起来,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单旺脸上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傲冷雪心血忽然加速,砰砰直跳……。 那四人走到傲冷雪面前,竟齐齐弯腰恭声道:“奴才叩见傲少侠”。 屋中所有人见状刹时一怔,傲冷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迟疑道:“你们是?” 那四人神情恭谨道:“奴才金陵世家的下人,奉寒老爷之命,特来迎接公子傲少侠”。 傲冷雪心头一震,一片茫然:“我与寒老爷素不相识,各位大哥准是认错人了吧”? 四人神情肃然,领头的轿夫恭声道:“我家老爷闻听当年故友‘天下第一剑客’的门徒傲少侠现身金陵,特令奴才前来接驾,只是方才风雨太大,稍有耽搁,还望公子恕罪。” 言罢,四人长恭到地,神情惶恐,如犯大错,众人看得暗暗称奇。 金陵世家在武林号令群雄,地位何等之高? 今日竟然如此礼遇此人,莫非这貌不惊人的少年果真是‘落虹剑客’的传人? 众人顿生敬畏之心,不由刮目相看。岂料傲冷雪头摇如鼓,脱口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剑’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少侠,我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而已。” 他这才明白,原来是先前天涯浪子顺手写下的‘落虹派’三字惹下的祸。他欲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说起。 那领头的轿夫展颜轻笑道:“傲少侠年纪轻轻,就虚怀若谷,谦虚过人,真有乃师之风”。 他微微一顿,正声道:“只是寒老爷正在静候少侠,还请少侠赏面……”“请”他弯腰做了个上轿的手势。 傲冷雪摇了摇头,大声道:‘真的,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你所说的人”。他虽说的是实话,但在场已没有人相信,众人都以为他在掩饰推脱,不由的个个羡慕得咬牙切齿。 要知道金陵世家乃武林泰斗,能让寒老爷派轿冒雨来接,这是绝无仅有之事,是何等的荣耀? 换作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梦寐以求之事,但傲冷雪却毫无所动。 那四个轿夫面色焦灼,齐齐又向傲冷雪一躬道:“还请公子移驾去见见鄙家寒老爷,若是公子不去,奴才几人的任务无法完成,寒老爷定会认为奴才怠慢少侠,礼数欠周,毫无疑问会责罚我等……”。 说到这里,四个皆现惶恐之色,显然那责罚的力度非同一般。 第三十九章天下第一剑传人 傲冷雪叹息道:“我真的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剑’的门人,若是去了,岂不是有冒充欺骗之嫌”? 话未落音,那四人又深深一躬,其中两人走到轿前,轻拂珠帘,左右待立,拱手欲请。 傲冷雪本不愿去,但却好意难却,心中不由一动:“那寒老爷在武林中名高位重,定是位非常之人,我拜见一下他,也不失江湖礼节”。想到这,他举步向轿子走去……。 众人望着渐行渐远的轿子,轻轻吁了口气。 单旺更是暗叫:“好险”,侥幸的心头落下一块石头。 门外风停雨止,傲冷雪坐在轿中,感觉到一丝从未有过的舒坦。但更多的是不安,迷茫,就像一片风浪中的浮萍,无依无靠,任人浮沉……。 轿子穿过一条又一条街,掠过无数车水马龙、水村渔市。约走了个把时辰,两边熙熙攘攘的喧闹逐渐淡去,远远的前方,一大片青砖灰瓦的庄院呈现在眼前。 渐行渐近,便可发现这庄院依山而建,山黛水明,数丈高的青石围墙,蜿蜒起伏。虽时值深秋,但墙内依然古木葱笼,鸟语花香。 丹檐玉角、突飞琉璃、隐隐现现。衬托着山腰上轻泻而下的烟霞,宛若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一眼望去,气势宏大、精致雅典、深幽不凡。这不是皇廷侯海,也非将门帅府,但它不亚于任何宫殿庙堂。 因为这就是武林中声望赫赫的武林第一家——金陵世家,江湖人心中最敬仰的庙堂。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小轿缓缓停下。 傲冷雪举目望去……,数丈高的大门两旁,碉楼耸立,大门正中上方,琉璃飞檐下的青灰石上,“金陵世家”四个大字入石数分,金光闪闪,苍雄有劲。 大门左右各有一个三尺高的石墩,石墩上各耸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汉白玉石狮,显得极是威猛,远看气势宏大壮观。近看气象万千,堂皇之中透出无比的威望庄严,令人心底赫然起敬。 傲冷雪刚一下轿,立即有两个装束上白下黑的少年迎上来,躬身礼道:“欢迎傲少侠大驾光临”。 傲冷雪心中一愣:“我哪是什么少侠?不过是你们认错人而已”。 但也不禁拱手回礼道:“两位不必客气”。 他凝目细望,那二人面红齿白,不过十六七岁,生得剑眉朗目,清秀俊逸,年纪似乎还在傲冷雪之下。 但二人神情洒脱,似乎已经历过无数风浪,酌定从容,尤其是双清亮的眼睛中,隐约绽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敏锐和世故。 但傲冷雪却感觉不出他们有什么特别,他见这二人跟自己年纪差不多,顿生亲近之感,不由含笑轻声道:“两位兄弟怎么称呼”? 那两个人含笑望着傲冷雪,眼珠各自一转,左边那个稍胖一点的少年嘻嘻笑道:“我们只是鄙庄的下人,无名无姓,怎敢跟傲公子称兄道弟”? 右边那个少年接过话头道:“鄙家主人早已在厅中等候多时,傲少侠请随我们来,“请”……”。他躬身做了个手势,人已当先向庄内行去。 庄内很大,放眼望去,青石曲道,水漾细马……。看得傲冷雪暗暗赞叹不已,但他脚步匆匆,目光所及的不过是走马观花,庄园角景而已。 此时夜色初淡,虽未全黑,远近已有三两处灯笼亮了起来。不过片刻间,庄内已是灯火万点,红通通一片,摇逸在红楼绿树之间,煞是好看。 但傲冷雪却毫无兴致,心中竟十分忐忑不安。 也不知穿过多少条石径,拐过几处弯角,穿行哪些长廊……。终于来到一处宽旷的坪地前,顺目望去,坪地十分宽阔,可容纳数千人。 坪地四周尽是巍巍的大殿、楼宇。耸立起伏,坪地就如四合院中央的广场。 此时广场四周已是人山人海,虽是天色已黑,但广场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可以远远地看清楚每一张脸上细微的变化。 广场的左边,搭建着一个高若数丈的舞台,舞台宽若数丈,上面红绸溢彩,灯笼飘曳,场面醒目,气势宏大。 在舞台的正前方,丈余外的虎皮大椅上并排坐着数十位俱上了年纪的人。 他们虽然衣着各异,但坐在那里,俱是龙踞虎势,神情威仪。显然他们不是各门派的掌门首领,便是威震一方的江湖高人。 而在他们身后丈余处,则坐着一片黑压压的武林人士,不下数百人。 他们当中既有各大门派的弟子,也有举足轻重各大帮会的首领。如此人员众多、聚在一起的盛会确实百年难得几见。 而能主持这盛会的人当然是武林中绝无仅有的人一一金陵世家的寒江雪寒老爷。全场出奇的安静,每个人静静的望着前方舞台,神情庄严而肃定,似乎在等着什么? 在前面带路的那少年,脚步一顿,目光一溜全场。拉了拉傲冷雪的手道:“跟我来”。言罢,大步向舞台方向走去……。 傲冷雪心中微微一慌,心咚咚跳,但已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这时,舞台的屏风后面,一个蓝袍人大步行出,迎面向傲冷雪走来,只见他五旬左右,身材高大,额光嘴阔,举手投足之间,威仪毕露。 傲冷雪心中一震:“这位莫非就是……”? 他一念未了,那蓝袍人已走到近前,抱拳道:“傲少侠移驾前来,寒某薄面有光。” 傲冷雪暗忖道:“此人德高望重,声名显赫,却如此多礼,确实非凡常人,不可多见”。 忙回礼道:“晚辈傲冷雪,承蒙前辈错爱,叩见前辈及天下英雄。”心中却无奈道:“你们认错人了”。 蓝袍人神色一暗,缓缓道:“想当年,令师纵横武林,除魔荡寇。无不披屝……,竟遭不测,想不到,上天有眼,十八年后。寒某又见故人高足,实乃欣慰平生”。 他言语之间,已不知不觉拉住傲冷雪的双手往前排的虎皮大椅走去……。 那里正好有两个空位,蓝袍人拉住傲冷雪一并坐下。 顿时全场一阵无声的骚动,数百双眼睛都转了过来,惊异的目光全落在傲冷雪身上。 他们不明白,何以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山野少年,居然能与声名赫赫的各大门派的掌门平起平坐? 竟然在这群雄毕聚的武林盛会上成为寒老爷的座上宾? 这不能不让他们震惊。蓝袍人寒老爷突然又缓缓站起,他目光一扫全场。徐徐道:“寒某今天向各位引见一下,这位少侠便是当年天下第一剑“落虹剑客”的传人”。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群豪先前的不屑和惊疑瞬间转被恭敬、钦羡所代替。 齐齐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上面虎皮大椅上坐的无一不是现今江湖上的顶尖角色。 此时也相继欠身,面色肃然道:“原来是傲少侠到此,我等老眼昏花,怠慢怠慢”。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众人见金陵世家的寒老爷如此器重这少年,自然是把他当成‘天下第一剑’的弟子,深信不疑。 在天下英雄面前,如此露脸,何等殊荣? 但傲冷雪啼笑皆非,他本想说:“你们认错人了,在下乃身无一技的普通人”。但若如此,岂不是让天下英雄难堪。 况且,就算说出去,也未必有人相信。 一念到此,忙起身道:“晚辈傲冷雪叩见各位前辈英雄,失礼失礼,尚请多多包涵。”他虽是连向四面拱了拱手,但心里极为紧张,目光不敢直视。 第四十章问剑群豪 因为他生平还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他只觉得那数百双眼睛就像数百丈利箭一样射过来,令他如坐针毡。 蓝袍人轻轻咳了咳,目光一扫全场,朗声道:“天下英雄全集于此,乃武林一大盛事,寒某在此谢过”。 言罢,一拱谢四方。周围群雄纷纷起身回礼,气氛顿时热烈。 寒老爷接着道:“今日之会,再现三十年前的盛况,我记得,三十年前,也是在此时此地,群雄义聚之后,便铲除了为恶武林的魔形老怪。” 全场一片欢呼之声,掌声如雷。 寒老爷的声音一沉:“近来,魔形老怪的传人重出江湖,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不少正义之士已遭魔爪血腥…………。” 他语声一顿,陡然升高,铮铮如铁;“今天我们重聚此地,就是想再现当年雄风,合力彻底铲除这一个滥杀无辜,为祸武林的祸患,各位可愿意?可有信心?” “愿意、……。 有信心……”。 千口如一,喊声雷动,震耳发聩,过了好一会儿,余音绕空,方才静止。 寒老爷突然拉起傲冷雪的手走上那红绸飘飘的大舞台,傲冷雪身不由己地跟着他站在舞台前。 面对着数百群雄,让他这个从小在深山野林长大的孩子紧张不已。 寒老爷侧面微笑地望了望他,示意他不要害怕。 然后目光缓缓全场环视一扫,眼中威凌渐厉,沉声道:“今日武林精英尽聚于此,共商大计,乃武林之幸,只是上一次盛会参者,已日渐凋零,尤其是当年的武林十大名剑相继仙去,实是让人唉叹……”。 言语之间,无尽伤怀,伤感之言溢于言表。全场一片嘘叹之声。 寒老爷望了望四周群豪,突然一扫面上的惆帐之色,声音一振:“但今夜我们依旧是群豪聚集,精英盛会,我们何不借此机会,从青少年英雄中,再推出十位武艺出众的高手,接替当年的武林十剑,这样既可激发士气,二来也可以为扫荡为祸武林的“魔形传人”集聚了中坚了力量,不知各位英雄可有同感?” 他把目光落在前排最左边的人身上,那人身着袈裟,慈眉善目,正是少林掌门“凡尘大师”。 只见他起身合掌道:“阿弥陀佛,寒施主一心匡扶正义,数十年如一日,铁血丹心,老衲自是赞同。” 他刚一坐下,坐在他身边的童颜鹤华的道士,也起身接口道:“凡尘大师说的不错,三十年前,寒居士力挽狂澜,而三十年后的今天,寒兄再度出山,振兴武林一脉,这乃是武林美事,贫道当然极为乐意。” 这个不用说就是武当的“休风道长”了。 他身边依次坐着:华山掌门云冷,昆仑圣手音提仓冯,天山派的雪莲剑万阳……。 前面坐的数十位都是各门派的掌门人,他们依次纷纷发言表态,不是高声附和,就是点头称赞,没有一个不赞成的。 寒老爷神情甚是满意,征询的目光缓缓扫向四周的群豪。顿时四周欢呼雷动,个个叫好,有好些人跃跃欲试。 寒老爷目露笑意,连连道;“好、好、好……。”他摆了摆手,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他面色一转疑重,徐徐道:“既然大家都有此意,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他目光缓缓移到身旁的傲冷雪身上。沉声道:“现在就以傲少侠为准,排名在他之后的九位,便是新诞生的“武林十剑”,只是既然是比武过招,自然是点到为止,不得搏命杀伐。” 其言下之意,傲冷雪便是新“武林十剑”中的第一剑,无人能敌。 但在场的群豪众多,个个都在江湖上有名有望,人人都窥视这天下第一剑的殊荣,在心底自未将台上的这个貌不惊人的弱冠少年放在眼里。 好些人想抓住这个成名的机会,已跃跃欲试。 要知道比武过招,刀剑无情,轻者,伤残。重者,为名为利,性命相博。 傲冷雪闻言全身大震,自己不会丝毫武功,如何能与这些武林高手一较高低?他顿时方寸大乱,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彻骨凉肌。 他此时才深深后悔,自己实在是不该来。他目光无助的望着寒老爷,但寒老爷却一脸慎重,缓缓道:“开始……”。 他严肃的语音刚落,突见一道人影凌空一划,身形优美,若如长雁戏水,一腾一点,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的青年已稳稳的站在台上,毫无声息,四面一片喝彩之声。 那青年浓眉大眼,神貌潇洒俊逸,他向傲冷雪一抱拳道:“在在下徐江自不量力前来领较,不足之处,还请傲少侠指教指教”。 傲冷雪冷汗直冒,这人武功如此之高,自己和他比武,岂非必死无疑。 他再也顾不了客套,脱口道:“兄台身手如此厉害,傲某自感不敌,甘心认输”。 他此言一出,台下人人神情一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传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天下英雄面前,不战自败,这哪有半点武林之风骨? 不少人面现惊异之色,四面交头接耳,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徐江昂首而立,目中尽是得意之色。 傲冷雪正想趁这个机会下台,未料他刚刚走了两步,寒老爷已到了他身旁。面含轻笑道:“傲少侠不愧是‘落虹剑客’的高徒,原来这谦虚内敛的功夫非但已得其真传,只怕比乃师有过之而不及呀,不过今日难得英雄齐聚,你就陪大家开心开心吧!” 说话之间,傲冷雪突觉指掌一冷,低头一看,一柄长剑已递到他身前。 长剑似一泓清水,而清水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秋霜,犀冷肃杀。而就在一怔之间,那微微冷青的剑柄已在傲冷雪的掌指上。 “拿住它”寒老爷轻轻道,但三个字中似乎藴藏无比的威严和不可抗拒。傲冷雪五指一紧,不由自主的扣住了剑柄。 寒老爷目露笑意,面色尽是关切之意:“比武会友,点到即止,切勿杀伐,切记切记。”言罢,缓缓走下台去。 傲冷雪木然地站在台上,望着手中的长剑,不知如何是好,徐江嘿嘿笑道:“多谢傲少侠赏面,还请手下留情。” 言罢,“唰”地一声,寒光闪动,他挂在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 “傲少侠,请先……”。徐江托剑一礼,傲冷雪从未与人真刀实枪打斗过,更何况对方是一个武林高手,他心中惊恐不已,手心已冷汗湿透。 今日骑虎难下,他木然站在台上,一动不动,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无奈。 徐江见他情形怪异,不言不语,心中疑虑顿生,口中却哈哈笑道:“傲少侠,既有意承让,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手中长剑一抖,闪电般刺向傲冷雪的左臂。傲冷雪心中大惊,身体急忙向右边一闪,岂料对方长剑一折,快绝无伦斩向他的右臂,傲冷雪骇然冒魄……。 他本能的就地一滚,顿觉右臂一阵彻骨之痛。 他目光一襒,虽是躲过断臂之灾,但一道一寸的剑口赫赫入目,鲜红的血水正如泉涌而出,顺着他的手脉直下。 他手中的长剑也几乎拿捏不稳,他以剑支地,腥红的血水滴在秋素薄霜的剑上,刹时逐发出夺目嫣然。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的传人?一招差点丢了性命,群豪大感意外,面面相窥,全场一片死寂。 台下的各大掌门也个个目露诧异。徐江面现得意之色,脚步向前一欺,第二剑又攻出……。 第四十一章逐鹿一剑惊天下 剑势如狂风怒电,漫天银芒暴射,将傲冷雪罩得严严实实。这一剑快、狠、准、辣汇集无形天网,威猛无铸。 显然徐江想在第二招便让对方败得彻底。傲冷雪只觉得四处银光耀眼,无处可逃,看来已必死无疑……。 他心中不由暗怒:“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下此毒手……”一念未毕,突觉胸口一痛。 性命悠关之际,他已忘记对方的利剑无坚不推,他双手本能的向前划出……。 陡地,一声惨厉之声响起,徐江狂退不已,身体踉踉跄跄跌坐在台上。 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眼睛直直地望着木然而立的傲冷雪,嘶声道:“你……你……”,他目中尽是不解之色,口角血流如注,腥红骇目……。 神情是极度的惊震、不敢相信……。过了片刻,他头突然一歪,仆地身亡。 事情变故突然,又出众人意料之外,四周顿时一阵哗然。 傲冷雪怔立当场,他胸前也是一片腥红。徐江的剑虽然刺中了他的前胸,却未能刺中他的要害。 但他似乎忘了自身的伤痛,怔怔地望着徐江的尸体,似乎正在回忆方才的生死一刻。他心中在反反复复问自己:难道是自己杀了他? 自己刚才不过是本能的自救呀……,自己本不会武功,又怎能杀得了他? 但在场的群豪个个都看得出,他适才那招可谓是石破惊天,堪称冠绝天下的旷世奇招。 全场一片窃窃私语,此地虽然齐聚天下各路英雄,不泛见多识广的高人,但似乎谁也没有见过此等招式,更不知它是来自何门何派,叫什么名称? 傲冷雪怔怔的望着台上一片嫣红的血迹,心中愧疚如潮:“我与他无冤无仇,实在是不该……”。 少林掌门凡尘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傲少侠以劣诱敌,出奇制胜,实是高招,只是出手太过狠辣,还望怜惜生灵,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佛慈悲。” 寒老爷沉声道:“比武过招,刀剑无眼,望各位谨慎小心,万勿拿性命开玩笑。”立即有人上来将徐江的尸体拖了下去。 他声音一顿,锉锵道:“有请下一位。” 语声未落,一个铁塔般的人越众而出,缓缓向台上走去。他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约有八九尺高,他不紧不慢,每走一步地面便震动一下。 “北疆圣手孙一平“,群豪中有人的低呼。孙一平纵横西北大漠未逢敌手,故博得“北疆圣手”之名。在江湖上乃是出类拔萃的成名人物。 孙一平缓缓在台上站定,其身材足足有两个傲冷雪高的个头。双方站在台上,大有巨人与小儿的对立。 孙一平铜铃一般的眼睛一扫全场,最后落在傲冷雪的身上。他脸上尽是傲慢不霄:“久闻“落红剑法”独步武林,孙某仰慕已久,既然今日有缘相遇,孙某就想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声音咄咄逼人。 傲冷雪闻言,这才从先前的臆想中回过神来,一望面前铁塔一般的巨人,心中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孙一平见状,更为得意,张手便向傲冷雪抓去,快速闪电。但闻“嗤”地一声,紧接着“裆”地一声,傲冷雪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右臂的袖被撕落一大块。 傲冷雪骇然地望着右臂,虽然那里血肉模糊,火辣辣的剧痛,但他还是庆幸自己适才挣脱得快,否则若被对方抓住,手臂已被捏断。 孙一平见自己一出手便让这个“天下第一剑”的传人伤了手臂、丢了剑,心中那份得瑟更是无法形容。 忍不住嘿嘿笑道:“注意了,我又要出手了。”这次他出手异常缓慢,无声无势,一片阴柔之气。如此高大威猛的巨人竟能使出如此招数,这就是北疆圣手的过人之处。 傲冷雪不知该往哪儿闪避?只是一味的向后连退,闪避……。 孙一平的手抓向左,他便闪向右,对方抓向右,他便闪左,乱蹦乱跳,如同人戏小猴,不成章法。 台下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个个看得眉头尽皱,就连平常人都看得出来,这哪里有半点武学际象? 但不少人以为他是在故装佯作,过了一会儿,傲冷雪已满头大汗,他被追着跑遍台上的每一寸地方。 手上、腿上、背上已现无数处血槽,孙一平似乎随时都可以将他放倒。 但他却像雄猫戏鼠一样,不急不躁,似乎意犹未尽。群豪中有些已看得唏嘘摇头。 有人忍不住低咕:‘这姓傲的小子究竟会不会武功呀,若他不会武功,又怎么会自称‘天下第一剑’传人的身份?若他会武功,岂能任人在自己全身上下划来划去,任人宰割、戏弄。平时赫赫武林的群豪此时看得满头雾水。 就在此际,但闻一声冷喝,孙一平攻势陡变,只见他身疾如风,台上掌风如雷动。 他似乎已探清了对方的底细,已痛下杀手。傲冷雪眼见四面八方俱是孙一平的掌影,无处可退,无处可藏……。 心中黯然长叹一声,他自知必死无疑,索性闭上眼睛,突然一股沉猛的力量击在胸膛上……。人类本能的挣扎使他双手本能地向胸前划出……。 “哇”地一声狂轰,风声疾停,人影俱分,孙一平铁塔一般的身子飞跌台下,口中血流如注。 傲冷雪也连退数步,跌坐台上,面色微青。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呛人欲呕,有不少人已捂住口鼻。 旁边立即有二人飞奔而来,扶起地上的孙一平,孙一平瞪着台上的傲冷雪,微微地举起手,指着他:“你……你……,但他只重复着吐出两个字,那只手已无力垂下,他那双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突然睁得好大、好大……。 他眼中的疑问随着他渐渐黯淡的目光,成为他永远的遗憾,他铁塔般的身体终于轰然倒下。 台下群豪个个面色惊变,他们怎么不敢想像,台上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居然在短短数招之内,连杀两位武林高手……。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一片哗然。傲冷雪挣扎着站起身,望着台下一动不动的孙一平,一种负罪感笼罩心头……。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杀了这天神一般的人物,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他也不想,也不敢。 难而眼前的一切事实都表明,他确实杀了人,这是真的。他脑中突然一片短暂的空白,耳边又想起:“你不但会武功,而且身负罕见的武学,只是你不会运用罢了。”这句话不但谷惜花说过,天涯浪子也说过。 他心中陡然一震:“莫非我真如他们所说,身藏厉害的武学,但我自己却为何一无所知”。他仔细回想适才两次生死之间,自己的本能动作,那不过是伯父从小就教他画的一幅图而已。 他耳畔似乎又响起伯父的教导:“我教你画的这幅图,你必须每天都练习,不得间断……”。 所以十几年来,他每天都练习,直到他出山的那一天,伯父还交代他:“你去见金陵太守,把那幅图画给他看,他就会知道你是谁,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不过自出江湖以后,他已经好久没有练习过了。但早已滚瓜乱熟于心头,所以情急之下本能地画了出来。 人在情急之下,都会自然而然地使出自己最熟悉的动作。只是以前用的是树枝,而这次用是剑而已。 第四十二章魔形幻剑 莫非这画图的动作竟是一招极为厉害的武功招式么? 他心中一颤:“若是武功招式,却又为何只教自己一招?他心中顿时一片惆帐,一片迷茫……。 台下群豪见他在台上一言不发,神情变得怪异,甚觉稀奇。 “凡尘大师“起身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年级虽小,心手却太过毒辣,一招致命”。言词之间,白眉轩动,肃冷隐然。 但闻有人哈哈笑道:“素闻“落虹剑法”精妙绝伦,这位傲少侠却只用了一招,岂不令天下英雄扫兴?” 此人白眉白面,四十来岁,神情倨傲,一片浪荡之气。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山狂侠”万无民。 傲冷雪呆呆的望着地下的孙一平,摇摇头,黯然道:“在下只会这一招”。 他说的是实话,但听入群豪的耳中,却无异“我只需要一招就够了……”。 口气狂妄,无异天海之大,台下顿时一阵哗然。 万无民哈哈笑道:“好狂妄的小子,我倒是要领教领教阁下一招定天下的狂妄之气”。 但见人影一闪,他已站在了傲冷雪的面前,天山狂侠二十年前,便名动武林,其声望武功都不在各门派掌门之下。 岂料傲冷雪望了他一眼,黯然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何必要杀你。”话声未落,掉头便走。 天山狂侠闻言厉笑不已:‘哈哈,你就一定杀得了我么? 他身形一闪,挡住傲冷雪的去路:“我到要看看你怎样杀我”。 傲冷雪摇摇头:“我不想与你打架。” 万无民嘿嘿笑道:“今天由不得你,不打也得打,不打你就别想下台。” 傲冷雪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如此逼人动手打架的怪人,他正感进退艰难之际,不禁把目光投向台下。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这世界上的怪人真多,人家不想杀他,他居然逼着人家杀他”。 声音冷寒瑟漠,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人缓缓走出人群,他身着一袭黑衫,连脸上也蒙着黑巾,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 他就像一个幽灵般突然出现,只能让人从他那半张半眯的双眼中探窥一二……。 但那双森冷的眼睛中却只有肃杀,冷漠、诡异……。 天山狂侠目光一瞥,哈哈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当着天下英雄蒙着面,莫非见不得人么?” 蒙面人淡淡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成全你。”言语间,他已缓缓向台上走去……。 天山狂侠目光一凝,狂笑道:“今天怪人真多,一个比一个狂,你若有种,就脱下你的遮羞布,让天下英雄瞧瞧,你是什么玩意儿……”。 黑衫蒙面人走到台上,冷冷昂首而立,淡然道:“要看我的真面目,除非武功胜过我,因为只有打败我的人,才有资格让我脱下面纱。” 他轻言慢语间,冷傲霸狂之气隐露无遗。 万无民对傲冷雪嘿嘿笑道:“你先下去,让我先来帮他揭开这块遮羞布,再来跟你弄两手。” 傲冷雪心中微微一松,顺势跃下台。 台上万无民、蒙面人对面而立,一动不动。两人似乎都在找对手的破绽,以及出手的最佳时机。 时间在众人的紧张期待中显得极为漫长,台下定力稍差之人已按捺不住。 倏地,人影一动,漫天掌影洒出,狂澜急卷,大有山岳摇坠之势,令在场之人无不惊叹。 万无民抢先出手,这正是他博得成名武林的绝技:“山海行云掌”。 台下一片喝彩之声,一条黑影幽灵般从他那无懈可击的掌影中穿出,蒙面人竟毫发无损……。 万无民长啸一声,全身而上,掌势若江流飞瀑,更急、更聚、惊魂骇魄……。 他上风尽占,正当众人正期望巅峰的到来时,刹地,一道寒光自蒙面人手中划出,一闪而灭……。 但闻一声厉吼,万无民跌倒在地,胸前血流如注,他挣扎着用手支起头部,眼睛中是一片惊骇之色:“你到底……是谁?” 这时已有两金陵世家的壮汉疾步奔向台来扶住他,蒙面人冷冷地望着万无民:“只有打败我的人,才有资格知道我是谁,只可惜你已看不到了”。 他声音还是那么淡然,但已透出无尽的森寒、冷酷。 万无民头一歪,目光变得死灰,身体如枯枝般沉落……,一代狂侠就此损落。 蒙面人望了望手中的剑,淡然道:“天山狂侠也不过如此,各位英雄豪杰,若有不服者,尽管上来。”他半眯半张的眼光斜视着下面,似乎大有未将天下豪杰放在眼中之势。 台下四周一片骚动,人人躁动欲试,但看到不过顷刻功夫,已有三位成名之辈血染高台,心中不由一冷。 尤其是适才黑衫蒙面人那诡异的一剑,好多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剑势,万无民就已经栽了下去。 生死之间,绝大部分人都会冷静掂量,一时半刻间,无人上台。 黑衫蒙面人幽灵一般的目光一扫全场,淡淡道:“人言道,天下武林精英尽聚此处,但依我看,其实不然,只怕称得上英雄的都不在此处……”。 他话音未落,突闻一声沉喝:“放肆,大胆狂徒,”。 但见人影一闪,一个中年汉子已站在台上,他长衫飘飘,目光犀利,正是华山掌门云塞。 蒙面人淡淡道:“如果我没看错,阁下就是华山掌门,原来云掌门也在此,真是幸会得很”。 云塞冷哼道:“阁下滥杀无辜,挑衅天下英雄,不知天高地厚,云某当然要教训教训你”。 蒙面人淡淡道:“其实我也想看看华山的千锋剑法有何神奇之处,你出手吧!” 云塞沉声道:“我与人对阵,从未先出手过,不过今日就破例一次”。言罢,缓缓抽出身上的长剑,剑身寒光映月,他一抖手,缓缓刺向蒙面人。 这一剑气沉势重,如负千钧,果是名家风范,出手不凡。 蒙面人被逼连退数步,云塞第二剑紧跟着洒出,封去蒙面人的必退方位……。 第三剑如狂浪横射,这正是华山派剑法的精妙之招:秦岭三折。 上、中、下、一式三剑,三剑合一,威力奇大之中暗含变法无穷的杀机。 群豪个个目放神光,目露叹服之色,似乎胜负已无悬念。一大片黑衫从剑光中落出,蒙面人从惊涛骇浪的剑势中脱身而出,他望了一眼缺角的长衫,嘿嘿笑道:“不错,果然是华山名家,现在你三招已过,我也出三招,让你尝尝。” 语音未落,手中银剑陡地划出,如烟似丝,诡异飘泊……。云塞面色一变,身行疾避……。 黑衫蒙面人如影附上,一道炫目的剑光凌空飞出……。 云冷一退又进,剑暴银虹,双剑交鸣,一逢血雨漫天飞洒……。 云塞的身形如同一片落叶,向台下摇摇坠落,数招之内,赫赫有名的华山掌门殒落台下。 全场大震,群豪个个变色,不过半个时辰,已有四个成名人物血染高台,空中血腥味渐重,肃杀死亡之气越来越浓。 “阿弥陀佛,施主好毒辣的剑法,好狠毒的心肠;”凡尘大师双手合掌,白眉轩动,面色愠怒,霍然起身。 突闻一声冷喝,只见人影一闪,便落到台上,群雄一疑目,原来是昆仑掌门苍冯。 蒙面人淡然道:“我正意犹未尽,你来得正好”。 第四十三章烈火烧尽英雄气 双方的剑几乎在同一刹那出手攻向对方,气势之烈无与伦比。 “日月两昆仑”人群中有人赞叹出声,这正是昆仑派的镇派之招,这已不是比武过招,而是生死决斗。 所以谁也不想浪费时间,故仓冯一出手便是必杀之技,激战中蒙面人一声冷喝,左臂中了一剑,身形微微一怠。 群豪顿时一阵欢呼,加油助威。仓冯信心大起,剑势乘胜聚急,杀招叠起,欲立毙对方与剑下。 被淹没于剑光中的黑衫蒙面人陡地一声尖锐的长啸,众人只见一团黑影从剑圈中闪出,仓冯身体向后摇摆数步,仆倒在地。 空中又增重了一分血腥味。“魔形?剑”人群中有人脱口惊呼,此语一出,全场群豪个个神情剧变,纷纷霍然起身。 四周的群豪瞬间亮出了刀剑,在灯光的照射下,全场一片森寒如雪,刀墙剑网将蒙面人重重围困。 坐在台前的寒老爷、凡尘大师等人也全部霍然起身,立即有两个壮丁将仓冯抬了下来,放到凡尘大师等人的面前。 只见仓冯额头上一个血红的剑洞赫然入目,剑空是横向的,鲜血正不断泊泊流出,而在他胸前肋下,还有一道致命的剑口,他脸色死灰,双目已闭,显然已断气。 寒老爷冷冷道:“原来是魔形传人到此,怪不得如此心狠手辣,我正愁找不到你,你却送上门来,好、好、好!” 蒙面人嘿嘿笑道:“你们还有谁敢上来跟我比划比划。” 寒老爷冷冷道:“为祸武林的歪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自是不必讲什么规矩,群起剿灭,以绝后患”。 言语间,振臂一挥,森冷的刀剑从四面逼近。蒙面人哈哈狂笑道:“大话言之过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人多势众未必能赢,你们且看那是什么?” 他顺手一指,只见东面火光冲天,众人正在惊疑,西面也火光崛起,紧接着南北面也一片火红;这时不断有家丁慌慌张张跑过来喊道:“老爷,不好了,鄙庄四面都起火了……”。 群豪个个面色惊变,全场一片慌乱。蒙面人哈哈得意笑道:“这就叫坛子里煮鸟,火罐里煨王八,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寒老爷须发皆张,厉吒道:“老夫今日化成灰,也要宰了你。”凡尘大师、休风道长等人一闪身,便到了舞台上……。 热浪滚滚,炽卷而来。群豪中不少人已无心再看,惊慌失措向四面八方外冲去。 但四面烈火熊熊,已封住所有人的出路,金陵世家中,大多是木石结构的建筑,火借风势越烧越猛,空中卷起十来丈高的火舌……。 火焰映红了整个夜空,越烧越大,热浪滚滚,烤得数百群豪心慌意乱,个个像热锅中的蚂蚁,火势离群豪身处的四合院越来越近,有些人忍不住向火海中冲去,希望可以凭自身的轻功侥幸冲出……。 烈火越逼越近,无情火焰吞没了最后的四合院,终于吞灭了整个金陵世家。而在金陵世家火场的周围,分立着数十位黑衫蒙面人,他们望着熊熊大火,目光中尽是得意的诡笑。 就在此时,所有蒙面人都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因为他们似乎都看到从东北方向飘来一团黑影,划落正在数丈高的火焰当中,其过程疾快,如惊鸿一蹩,虽是夜空如同白昼,但他们还是没看清,究竟是只大鸟?还是一个人影?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什么,都将化为灰烬……。 火光中,一片惨呼厉哀之声不绝,绝大多数人葬身在火海。侥幸冲出来的人也是半死不活,被守候在周围的黑衫蒙面人顺手杀掉。 人性已表达不出这个世界的疯狂,只有夜风在号叫,火焰在叹息,还有就是在不远处的江水在哽咽。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夜,到第二天黎明才缓缓熄灭。 它烧掉了被称为“武林第一家”的金陵世家,烧掉了已数百年的基业和声望,更是烧掉了整个武林的精英。 整个江湖已经震惊,一夜之间消息已传遍天下,人心惶惶,个个自危,一片风声鹤疾。 朝阳初升,清冷的阳光照在这焦黑的废墟上,满目疮痍。 突然废墟中央的焦土抖动一下,紧接着抖动越来越明显;突然,焦黑的灰土中先后爬出两个人来。 他们两个人灰头土脸,早已看不出神貌,只能看到两双眼睛在不停闪动。 其中一人突然感叹道:“若非苏兄来得及时,我也像他们一样,变成了灰尘。” 另一人叹息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我们走吧”。 他提起地上的包袱,向前走去,先前说话的那人跟在他身后……。 金陵城方向,条条大道,但他们不走,而相反方向尽是荒山崇岭,根本没有路,他们却昂首疾步。 穿过一道又一道山谷,越过一个又一个峰岭。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已走入大山深处。 虽是深秋,但山中仍是一片葱茏,不时有几颗枫树点缀其间,万绿丛中一点红,甚是美丽。 山中飞禽走兽无拘无束,显见山中罕有人迹。二人在一道山峰的断崖下停下歇息。山崖下是一个小山谷,谷中野草芳菲,绿荫如绸,偶尔有几块山石突立其中。 一条清泉自山崖上泻流而来,叮当如铃,显得格外怡静,幽美。 二人早已渴得口干舌燥,径直走到流泉边上,流泉清澈甘甜,二人一口气喝了个饱,又将脸上的泥尘洗得干干净净。 顿时,水中映出两张熟悉的面孔,竟是苏风月、傲冷雪。 二人相视一笑,走到一处向阳的草地,苏风月合身仰卧在草丛中,愜意地打了个滚,懒洋洋道:“这里最安静,最安全的了,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再赶路。” 傲冷雪也跟着侧卧在草地上,暖暖的太阳照在青绒一般柔软的草上,确实很舒服,比起昨晚的浴血惊魂,这无疑是梦幻一般的唯美了。 想到昨晚那数百英雄,那场屠杀,那场烈火,他不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风月似乎也有所触及,长叹道:“昨晚一场大火烧尽武林精英,天下再无力量与之抗衡,魔形传人可以一统江湖了。” 傲冷雪感叹道:“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苏兄如天神突降。” 苏风月嘿嘿笑道:“昨晚埋在井里的滋味可好受么?” 傲冷雪苦笑道:“虽是难受至极,但还是因为那口古井,才逃过烈火之灾。” 他心中陡然一动,不解道:“本是烈火熊熊,苏兄非但自投烈火,居然还在众人惊慌万分之际,发现了那口极其隐蔽的古井,既让人费解,又令人叹服。” 苏风月懒洋洋道:“昨晚,我在秦淮河畔的楼上见金陵世家这边烈火熊熊,便觉此事十分蹊跷,过来欲一探究竟,虽然来迟一点,却不想遇到你……至于那口古井,昨晚已是我第二次光临,所以虽然隐蔽,却不陌生。” 傲冷雪恍然大悟,“原来你对金陵世家很熟悉,所以……”。 苏风月摇摇头道:“你可知金陵世家在当今武林中的地位”? 傲冷雪摇摇头,目现好奇之色:“我对武林形势不熟悉,不过看样子似乎不一般……。” 苏风月目光闪动,缓缓吟道:“四分天下,三家一镖……,你可曾听说过?” 第四十四章旧案疑影 傲冷雪怔了一怔,脸上尽是迷茫之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风月缓缓道:“这句话指的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三大武林世家和一个镖局。 傲冷雪目中尽是好奇之色:“苏兄是否可以说得详细一点,他们具体是指哪几家呢”? 苏风月望着天际,悠悠道:“三大武林世家指的是金陵世家,霸王庄,南宫世家,镖局则是号称天下第一镖的“致远镖局”。 傲冷雪心中一动,脱囗道:“莫非他们比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还要厉害”? 苏风月接口道:“据我所知,这三大武林世家不仅在武学上胜过各大门派,,在势力上更是远远超过了各大门派,“致远镖局”在武学上虽不出众,但其枝叶遍天下,富可敌国。” 傲冷雪不解道:少林、武当号称武林泰斗,其他各大门派也源远流长,怎地反而……”? 他话未说完,苏风月已接口道:“中原武林各大门派近百年来,如日落西山,人才凋零,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他们声名虽在,却已风光不再。” 他微一顿,又道:““当今江湖是这四家的天下,而金陵世家位居其首,所以金陵世家这种地方,不是你想熟悉就能熟悉的……”。苏风月话语中似乎隐藏着秘密往事。 傲冷雪叹息道:“只可惜它却被人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金陵世家”从此在武林中消失,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不知这“魔形传人”到底是何方幽灵?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 苏风月沉吟道:“魔形传人”的名头在江湖上虽是如雷贯耳,但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从他诛杀武林十剑算起至今,丧生其手下的武林大家已不计其数,看来他不但已得魔形老怪的真传,而且极可能已全部练成,这次重出江湖,观其锋芒,似乎羽翼已丰,旨在横扫天下“。 傲冷雪全身一震,脱口道:“难道天下就再没人能制住他么? 苏风月摇摇头:“没有,连号令天下的“金陵世家”一夜之间都化为乌有,天下再无人是其敌手“。 傲冷雪心中突地一动:“据说那魔形老怪当年也无敌于天下,但后来还是遭遇奇人点化,才息隐江湖,却不知那位奇人是何方神圣”? 苏风月沉吟了片刻,突然目光闪动,锉声道:“除非昙花开,天宫现,阎王开笑脸……。” 傲冷雪好奇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风月轻叹道:“这指的是传说中的三位奇人……。他突然停住,摇摇头道:“这已不可能,他们已在百岁开外,只怕早已仙去……。 傲冷雪顿时来了兴趣:“苏兄可否讲得详细一些”? 苏风月摇摇头道:“我也只是捕风捉影,听闻前人的只言片语而已,就好像天上的玉皇大帝,嫦娥仙子一样,这只是个传说“。 傲冷雪神色一黯,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苏风月突悠悠叹道:“据我所知,魔形老怪当年满门遭惨,没有一人漏网余生,他根本就没有后人、也没有徒弟,又何来传人”? 他似在问天、问地?更像似在问自己? 傲冷雪心中一动:“会不会是他的亲戚朋友藉此冒名为他报仇呢?” 苏风月道:“没有人敢跟他做亲威朋友,他也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没有这种可能。” 傲冷雪不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籍此冒充魔形老怪的传人危害天下?” 苏风月点点头、但瞬间又摇摇头,神色黯然道:“但从他的武学和杀人手法来看,确实与魔形老怪如出一辙,其它的可以冒充,唯图武学这个东西是假不了的”。 是?又不是,不是?又是。这岂非让人头痛得很,真真假根本无从判断。两个人一时沉默无言,似乎都深陷其中,在苦苦冥思。 过了好久,傲冷雪才开口道:“会不会是有人得到了魔形老怪留下的武学秘笺,练成了上面的武功,而借机横扫天下呢“? 苏风月闻言望着傲冷雪,目霤笑意:“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看来这个极有可能”。 傲冷雪追问道:“那这个人会是谁呢?他又是怎样弄到魔形秘笺的”? 苏风月摇摇头:“当年参加围剿魔形老怪的武林高手众多,他们当中有既有金陵世家的人马,武林十剑,也有各大门派的首领……,”他略一沉吟:“他们是最有机会得到魔形秘笺的”。 傲冷雪叹息道:“但是他们现在全部都死了,显然他们不是魔形秘笺的得主”。 苏风月悠悠叹道:“时代久远,当年参加之人都已凋零,现在已无从查证,魔形传人到底是谁?也只有天知道。” 傲冷雪心中一动,正欲琢磨,苏风月突然坐起,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若有所思地道:“金陵世家”势力强盛,高手如云,竟然被一夜之间夷为平地,显然这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预谋“。 傲冷雪心中一动,探询道:“莫非苏兄发现了什么珠丝马迹不成”? 苏风月缓缓摇头:“没有,我只不过总觉得这事太过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他微一顿,又徐徐道:“想金陵世家高手如云,防范森严,怎会对敌人如此大的动作毫无知觉?岂非……”? “更何况群雄会集,魔形传人又是怎样无声无息地撒下这张死亡之网的?” 傲冷雪接口道:“看来魔形传人处心积虑已久,选择群雄聚会之时动手,其旨在一网打尽天下英雄”。 苏风月轻轻颌首道:“你能够把问题想到这等层次,看来魔形传人最大的失策就是没有堵死那口井,从而漏掉了你。” 傲冷雪不知他何出此言,讪讪道:“苏兄的意思……?” 苏风月又仰头躺下,懒洋洋道:“我不过说说而已,我只是奇怪,你为何会在金陵世家中?” 于是,傲冷雪就将寒老爷派轿来请他以及上台比武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苏风月沉呤良久,徐徐道:“江湖传言,落虹剑客全家遭难无徒无后,寒老爷自然不太相信还有传人,所以让你上台比武,逼你使出武功招式,以便证实你的身份来历。” 傲冷雪心中一动,脱口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苏风月沉吟不语。突然,他瞬间跳起,一掌击向傲冷雪的胸膛,傲冷雪大惊失色,骇然道:“你……?”他欲退也然不及,生死之间,双手本能地向前划出,苏风月突然跌出丈余。 傲冷雪全身骇然一冷,后悔不及,急奔过去,“苏兄,你怎么了?”正欲伸手扶手起苏风月,岂料苏风月已长笑而起。 傲冷雪狂喜道:“苏兄没事?” 苏风月轻笑道:“还好我早有防备,否则真的躺下了。” 傲冷雪心中一动,脱口道:“这真是武功招式么?” 苏风月神情一疑,点点头道:“这不只是武功招式,更是一式独一无二,绝伦独霸天下的罕世奇招。” 傲冷雪狐疑道:“真的?” 苏风月接口道:“当然,否则像“北疆圣手”孙一平那等身手,岂能一招便丧生于你手下?” 傲冷雪期期道:“伯父从小就教我这些动作,并没有说这是武功,只是说这是一副图画,他还要我去金陵找金陵太守,画给对方看。” 苏风月目光轩动:“这就是了,能教你这等招式的人定是武林奇人,据我所知,前金陵太守也是隐身于官海的武林名宿。” 傲冷雪心中一动:“他叫什么名字? 第四十五章神奇灵验誓诺崖 苏风月摇摇头道:“我只是听闻江湖传言,他的真实身份却不敢确定。” 傲冷雪神色一黯:“只怕金陵太守也跟寒老爷一样,我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苏风月脸上顿时现怪异之色,似乎想到什么,沉冷道:“除了这个招式外,你还会什么招式?” 傲冷雪摇摇头:“除了伯父从小教我这幅图外,没有教过我什么招式了。” 苏风月目现奇色:“你再仔细想想。” 往事浮上心头,历历在目,但任他搜肠刮肚也无道可循。沉默良久,他郑重摇摇头道:“没错,我只会这一招。” 苏风月沉呤良久,悠悠道:“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都一套一套的,招式或百上千,最少的也有十招八招,他们招式虽多,但真正杀伤制敌的招式也不过一两招而已,其它的招式不过是用来引人注意,铺垫气势而存在的,所以你这一招便胜过别人百十招。” 言到此处,他微微一顿,又道:“这其中只怕还有一个原因。” 傲冷雪脱口道:“什么原因?” 苏风月沉呤道:“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只怕是那位奇人不想你卷入武林的血腥杀伐之中,但为了你自身的安全,所以不得不教会你一式保命的招式,所以只有在你危难之际,才会本能地使出那独一无二的奇招。” 苏风月不愧是天涯浪子,他能依据蛛丝马迹,由点到面,由面到片,推测出事情的慨念,听他一席话,傲冷雪瞬间明白好多曾琢磨不透的道理,心里对苏风月是说不出的赞叹和佩服。 苏风月望了望天,懒洋洋道:“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傲冷雪早就觉得腹中空泛。此时一闻言,顿觉饥肠辘辘,十分难忍。不由点头道:“小弟不过有点饿而已。” 苏风月轻笑着一跃而起:“那我们先去弄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吧!” 过了不久,傲冷雪摘回一大堆山果,苏风月则猎回了两只大山鸡和一只野兔,二人又捡了一堆枯枝落叶,就地烤起野味来。 约莫过了一个多来时辰,满谷飘香。二人迫不及待的享受这一顿美餐,将山鸡和野兔吃得干干净净,又吃了一些山果,方自坐在草地上休息。 此时艳阳当空,山风习习,令人无比的舒适爽意。苏风月连连打了几个嗝,翻身就地,沉沉睡去。 昨夜一晚没有睡,傲冷雪也觉倦意袭来不可抗拒,不由也躺在草地上沉沉睡去。 当他一觉醒来,斜阳已尽,只余天边绚丽的晚霞,山谷中暮蔼沉沉,已是夜色渐浓。 苏风月这时也醒了过来,翻身坐起,四目相投,傲冷雪轻吁道:“苏兄,我们现在要去哪?” 苏风月缓缓道:“我本来打算要去千里之外的君山找一个人的,但我突然想起,我们不如以逸待劳,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他。” 傲冷雪闻言心中一怔,纳罕道:“这里荒山野岭的,终年罕有人迹,什么人?怎么会来这等地方?” 苏风月目注天空的明月,面含轻笑的脸上满是自信:“他一定会来。就在这几天,也许就在今晚,见到他,你自然就知了。”。 傲冷雪心中突然腾起一股神秘的好奇感。今夜月亮又圆又大,就像一个大银盘当空临照,倾射出清亮而又迷离的辉芒。 美丽的月色下,山谷幽淡静雅,树影渺渺,水泛银波,凉风习来,如诗、如画、如梦。 似乎曾经的刀剑血光已经远去,令人忘记身正在险恶江湖。一只夜鸟冲天扑腾而起,划破了灵静的夜空,紧接着一只野兔仓惶窜出,撞在不远处的山石上,发出一声哀嚎。 苏风月回过神来,双目放光,轻声道:“有人来了”。 二人忙藏身在一块高耸的山石后面,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两条人影飞奔而来,一先一后齐齐在断崖前停下。 其中一人沉声道:“莫非就是这里?”听其声音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 另一个人接口道:“不错,这断崖上去便是‘誓诺崖”。声音清脆娇柔,竟是一个约十八九岁的少女。 一男一女乘夜来此险峻的深山之中,又有何秘密?傲冷雪心中暗暗纳罕。 二人在山崖下望了又望,只闻那男的道:“我看这山崖之上陡峭奇险,怪石嶙峋,险恶异常,这夜浓风高的,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了,就在这崖下如何?” 岂料那少女断然道:“不行,“誓诺崖”是在山崖的顶端,这里不过是普通的山崖,我们既然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岂可功亏一筹?师兄,你说是吗?” 那男的闻言长叹道:“那“誓诺崖”只不过是江湖传说而已,是真是假也未可知,师妹又何必如此执著?”这声音略显低沉,似乎有一点耳熟。 傲冷雪心中微微一动,突听那少女幽幽道:“世间生死诺言多如牛毛云泥,皆为儿戏,唯有这“誓诺崖”却千真万确,你可想听听它神奇的来历么?” 那青年沉声道:“师妹若愿意讲,为兄自是愿闻其详。” 那少女沉呤了好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方缓缓道:“据说这“誓诺崖”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而让它名传天下,为众人所知则是在数十年前,有一对名扬天下的情侣无意来到这里游览山水,当他们登上顶峰时,才发现这竟是传说已久,却无处可觅的“誓诺崖”,据说那时正好是七月七,二人便焚香跪地,指天立下誓言。后来那女子违背誓言,投入他人怀抱,不久便应誓而死,全家遭惨,其结果完全与誓言一般无二……。” 旁边那男的神情微震,淡然道:“也许这只是一个偶然巧合罢了,不可传规成律。” 那女子望了他一眼,又缓缓道:“后来又有一对结义兄弟,为表情深义重,上了“誓诺崖”,但过了几年,其中一人利禄薰心,出卖自己的结义兄弟,结果他被五雷轰顶,应誓而亡。” 那男闻言默不作声,似在思考什么。 那女子微微一顿,似意犹未尽:“远的不说,就说近一点的,七八年前,也有一对青年男女,在七夕那天登上“誓诺崖”,立下重誓,后来那男的移情别恋,为了独霸家财,他竟杀了对方,不出一年便惨遭横祸,应誓而死…据说他死的特别奇特,是活生生饿死的“。 那男的奇道:“据说他万贯家财,又怎会活活饿死?只怕是传言有虚吧。”显然他也曾听说过此事。 那少女望了望身旁的男子一眼,幽幽道:“这当然是真的,因为他当初的誓言就是这样。当时有人查看过他尸体,发现他全身无伤无毒,确实是饿死的。所以这‘誓诺崖”极是灵验,关于它的事倒是很多,我就不再多说了,说多了只怕有损师兄信心,反而不愿上去了。” 那男的冷哼道:“师妹何出此言,为兄岂是那种人么?”他一闪身便掠崖而上,那少女也随身跟上。 二人身手不弱,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峭壁怪石中。 苏风月一拉傲冷雪的手,低声道:“走”,话音未落,苏风月已身疾如电。傲冷雪只觉自己身不由己地在险恶的山崖腾挪浮沉,无所不达。不由暗暗对苏风月的轻功叹服不已。 山崖上面地势较为平缓,一眼望去,已不见先前二人踪影,而不远处有一座更为峭峻的山峰,当天而立。二人立即勾偻身形,借着山石的掩护向峭立的山峰行去,约莫半个时辰,二人已到了那峭立的山峰下。 却仍全无先前二人的身影,借着朦胧的月色望去,山势峭立如削,顶端云秀沉浮,仍有数丈之高。 这当然难不倒苏风月,他拉住傲冷雪的手,飞身而上,兔起鹤落之间,如两点流星一般划落峰顶。 峰顶无树无草,全是奇形突立的怪石,地势高低不平,约百来丈方圆。 俯身直下,峰下一片云烟浮动,举目凌空,明月近在眼前。突然,前面那块高耸的大石后面隐隐有人声传来,二人无声无息地向前靠近。 第四十六章夜惊鸳鸯 只见大石面有火光闪动,一股淡淡熏香袅袅升起,接着一阵石硝划落这声不绝于耳,过了好一会儿,刻画之声方止。 只听见有人朗声道:“天地在上,明月为证,我钟楚杰愿为韦姝追回家传至宝,并与她一生一世相守不弃,他日若违背此誓,我愿……”他突然住口沉呤,略一顿,又缓缓道:“我愿散尽全身功力,让对方亲手杀了我,来生做牛做马为她效劳。” 苏风月、傲冷雪二人相视暗笑,原来是钟楚杰这小子,怪不得声音有点熟悉,只是这小子连发个誓都要拐弯抹角,拈轻避重,看来心志并不真诚。 这时又闻一个清亮的女声道:“天地在上,明月为证,我韦姝愿追随钟楚杰天涯海角,若有变心,身若此刀”。话音未落,但闻一声金铁断裂之声。其言语挫锵,投地有声,更胜须眉。 钟楚杰轻笑道:“现在天地已拜,重誓已立,师妹总该相信我了吧!” 但闻那女子幽幽道:“谢谢师兄成全。” 钟楚杰柔声道:“现在师妹已是我的人了,看今夜良辰美景,极是难得,何不就地……。”一声衣帛破裂之声传来,陡闻那少女大声道:“不可,这等神圣之地,岂可玷污?” 她似乎用力挣脱对方的怀抱。 岂料钟楚嘻嘻笑道:“我们既已诺下誓言,不如就地结为夫妻,岂非天地为证,日月可鉴……”他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衣衫剥落之声大起……。 但闻那少女惊呼道:“你……你……”。她似极力抗挣,但已无法阻止对方……。倏然,一串冷笑横空传来,紧接着沙石纷飞……。 二人欲念顿消,霍然大惊,如畏鬼神,慌忙之下,衣衫也顾不得整理,刹那跃下石峰。如流星般泻落山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苏风月哈哈大笑着从大石后面走出,只见香烛还在忽明忽暗,大石若两丈高左右,历经风雨,坚硬逾铁。 而在大石下方。似乎新刻着两行小字,苏风月忍不住戏撩道:“钟楚杰这小子好色成性,也是嗜好花样百出,居然想在此席天幕地,鸳鸯戏水,只可惜他远错了地方,遇错了人……。 傲冷雪望着石缝中的香烛,似若有所思。 苏风月笑道:“你可是在为他好事不成感到可惜么”? 傲冷雪不好意思面色一热,缓缓道:“我是在猜测刚才的那个少女的身份而已?” 苏风月面色一正:“你可是已猜出了她的来历?” 傲冷雪沉呤道:“他称钟楚杰为师兄,又姓韦,莫非是落虹园韦石之女……?” 苏风月点点头,目中显出一丝赞赏之色:“这个推断不错,想来定是那韦石早知自己大难临头,故而为自己留下血脉,后继有人,只是钟楚杰这小子奸猾得很,那个少女显然被他蒙骗了。” 傲冷雪点点道:“按他所说,就算他违背誓言,也不会应誓,因为他自己不可能散尽功力,他若不散尽功力,那女子便不能杀他是么?” 苏风月接口道:“这就是他的狡诈之处,若他先杀了那女子,这誓言岂非也落空。” 傲冷雪轻叹道:“想不到他如此狡猾,只怕那小姑娘迟早要上他的当……”。 他心中一动,突然掠过牛家庄的画面……。想起韦石临危救自己的那一幕……。他突然有想种保护他女儿的冲动……。他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钟兄千万不要辜负她……“。 苏风月沉声道:“誓言终究是誓言,再奸诈也是誓言,从刚才的情形看来,钟楚杰起誓是迫于无奈,这并非他来此的目的……,不过这姓钟的小子哄骗女孩子确是有一道,只怕那娃韦的姑娘迟早要上他的当。” 傲冷雪心中莫名一颤:“这誓诺崖”真的有这么灵验么?“ 苏风月目光一扫长空,徐徐道:“灵不灵验我也说不清,不过刚才韦姝讲的故事都是真的”。 。二人说话间先后向山崖下走去,刚走下峭立的山峰,远远的有一阵脚步之声传来。 二人耳目异常,急忙隐身在乱石之中,放眼望去,只见远远的山崖上,一个人影冒了上来。 渐渐走近,虽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可见他身材瘦小,腰间似乎还挎着一个篮子,这时辰已三更半夜,莫非还有人来采药不成? 苏风月双目放光,在傲冷雪耳边低语道:“就是他,他果然来了。” 那瘦小的身影人在山石之中寻觅了一阵,不时有草木破土的轻微之声传来。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他又爬上誓诺崖的顶峰……。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见他缓缓走下来,径直向山崖下走去……,不一会儿,身影在山崖处消失。 他似乎采了不少草药,甚是满意,在爬下断崖的那一刻,他长长嘘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 突然,有人朗声道:“草先生请留步”。话未落音,一条人站在了他前面数尺之处。 此刻时值午夜,又是荒山野岭,遂防不及间,骇得他狂退数步,失色道:“你……你是什么人?” 苏风月向前走近数步,轻叹道:“好久不见,草先生还认识我么?” 那人目光一凝,神情一定,奇道:“原来是你,你不去秦淮河畔沾花惹草,却来此荒山野岭作甚?” 苏风月含笑道:“自然是找你。” 那人不解道:“你怎知道我会来这里?” 苏风月悠悠道:“在这‘誓诺崖’上生长着一种天下罕见的草药,你身为天下闻名的神医,自然需要奇珍异草的,而这种药材在这几天成熟,你肯定不会错过最佳时机的……”。 这人正是神医草百生,他闻言脸色不禁变了变,过了半响,他才叹息道:“你还知道什么?” 苏风月轻笑道:“我就知道这些而已,不过已经够了。” 草百生突然沉声道:“你年纪虽小,知道的事情却很多,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际,自言自语道:“一个人知道很多东西,本不是坏事,但若知道的事情太多,就不会快乐,如若知道了一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他就有性命之忧,君不见古往今来,凡太过于聪明之人都不长命么?” 苏风月抚掌道:“草先生所言极是,所幸苏某并非后者,苏某不过是一介混迹青楼,沉溺于烟花柳色的好色之徒而已,知道的东西不过是一点点皮毛罢了。” 草百生突然冷冷道:“你三更半夜找我,却为何事?” 苏风月招招手道:“草先生请随我来!”言罢,当先向崖下的山谷走去。谷中,傲冷雪早已在那等候,草百生一见他,大感意外,“咦,你小子也在这里”? 傲冷雪向他躬身一礼道:“傲冷雪拜见前辈,谢谢前辈上次的救命之恩。” 草百生淡淡点点头,目光四处一扫,盯住苏风月,面现狐疑之色。 苏风月走到大石旁,打开旁边的大包袱,谓然道:“请草先生看看他身患何疾?” 月光下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下,他面容清晰可见,傲冷雪和草百生忍不住同时“咦”地一声惊呼,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包袱中竟然是“凡尘大师”。 草百生神情大变:“听说这和尚昨夜已葬身金陵于世家的火海之中,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苏风月点点头,肃然道:“是我昨夜把他从火海中带出来的。” 草百生愠声道:“他已是个死人,可惜老夫还没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你是在戏弄老夫么?” 苏风月面色一整:“小子虽然放浪不屑,但对前辈却是敬仰有加,岂敢存此杂念”。 草百生冷冷哼道:“那这又是为何”? 第四十七章 天鹅烈艳绝人间 苏风月缓缓道:“他虽已无法说话,但仍能向我们揭示很多秘密,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弄他出来的原因。” 草百生神情一动:“什么秘密?老夫倒看不出有什么神秘之处,况且老夫也没有这个兴趣。”他头一扭,径直向山下走去……。 苏风月没有拦他,却重把“凡尘大师”装进包袱,也跟着向山下走去,傲冷雪也觉得苏风月此举太过令人不解,本欲开口询问,但一路上,苏风月异常沉默,竟没有说过一句话。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江边,哗啦啦的江水上,四处渺无人烟,只有一叶孤舟泊在岸边。草百生跳上船头,一解缆绳,小舟直向江心荡去……。 但见人影一闪,苏风月一手拉着傲冷雪,一手提着包袱,已轻飘飘地落在船上,纹丝不动。草百生目中尽是讶然之色,长叹不语。 苏风月长吁道:“现在草先生不用担心有人窥视了,请草先生先看看他的伤势,说不定就有所发现?” 草百生竟不再推却,走进船舱,蹲下身将“凡尘大师”的尸体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起身道:“他全身上下只有两处伤,第一处是在额头,伤口呈扁圆状,且很浅;第二处是胸腹之间的剑伤,这才是致命之伤。” 苏风月领首道:“确实如此,他只跟“魔形传人”对了两招便亡于对方剑下,据我昨夜在玩场的勘察发现,“休风道长”等数十位武名宿都大同小异,都是在一两招内被人击杀……。“ 草百生沉吟道:“那你怀疑什么”? 苏风月沉声道:“若是在平时,他们一招丧命于“魔形传人”手下也不稀奇,但问题是昨夜群雄会集,高手如云,就算他“魔形传人”的武学已练达极限,他也不可能三头六臂,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将这多高手像砍罗卜切菜一样,一剑一个……所以魔形传人并非孤军作战,他也有一群杀手……。 草百生点点头:“你的分析有点道理”。 苏风月目光闪动:“魔形传人”杀人可以一剑一个,但他手下的杀手不可能有他一样的身手……,所以我才把这和尚弄出来,让你看看是否另有原因? 草百生目光一动:“你是怀疑他们遭人暗算?” 苏风月目光突然变得深幽:“凡尘大师的武学修为在当今武林中已算是顶尖的高手,据我所知,当今天下高手,任何人都不可能两招取他性命,就是魔形老怪重生也未必有此能力,更何况昨夜高手群集……若凭实力,断无两招取他性命之可能,但小生又看不出什么端貌,所以我才请先生来指点迷津,还请指教。” 草百生目光闪动:“如此说来,昨晚很多人都是丧生在魔形传人的手下?” 苏风月声音变得生硬:“不错,那些武林中的成名高手,都是一两招便丧命在他手下,绝没有一个超过三招的……只可惜他们已被大火毁尸灭迹,不然的话,肯定有所发现。” 草百生点点头道:“这确实有点奇怪,不合常理。” 言罢,蹲下仔细观察了一番,沉冷道:“看其神情肤色,又不像有什么中毒迹象”。 苏风月眉目轩动:“昨晚参加金陵聚会之人,个个都身经百战,久经生死,一般江湖药物,自是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灯光下,草百生的脸色渐渐凝肃:“传说中确实有一种药物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而中毒之人都不知不觉,丝毫感觉不到症状。” 苏风月脱口道:“是什么药?”此时船行江心,水浪滔滔。草百生目注舱外,悠悠道:“这种药物确实是一种天下极为罕见的草,名叫‘逍遥香’,仅仅生长在西域的冰雪之峰上,平常人食之无毒无恙,若是习武之人食之,则不知不觉间,功力大减,直到武功尽失……。” 苏风月目光一变:“天下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草百生沉声道:“这种草百年难得一见,现在尚不敢定论,不如我将这和尚带回去,一个月后必有结果。” 苏风月点点头道:“如此,有劳先生了,晚辈就此告辞。” 他一拉傲冷雪的手,大步走出船舱,此时船行江心,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白水茫茫,夜深三更,江面不见任何船只。 正在二人犹豫之际,只见前面远远的江面上一点火光飘来,隐隐有丝竹之乐传来,飘洒在寂寥的江面上,格外的惹眼神秘。那船虽是逆水而上,却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已到前面数十丈处。 就在两船相交的那一刹那,苏风月拉住傲冷雪的手,身形一提,凌空飞起,窜越过数丈宽的江面,轻轻落在灯火通明的船上。 这条船好大,宽若十来丈,前后各有四名大汗,不停的挥动着划板,中间是船舱,里面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八个身材袅娜妙曼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 她们个个美若天仙,眉目含情,群芳吐艳。那雪白粉嫩的长腿、玉臂在飞舞的七彩流苏掩映下,精美绝伦,令人无限遐思。 而在她们中间则坐着一个中年儒士,他约莫四十来岁,手端茶杯,双眼半张半闭,依在一张锦椅之上,神态极为陶醉。不知是在欣赏美人的艳舞?还是在回味茗茶的幽香? 在他身旁两边的小凳子,各自坐着一个少女,她们一个正在抚琴,一个正在吹箫,而这悠扬不绝的丝竹之声正是由她们所发。 一切依然沉浸在笙歌艳舞中,大船依然逆流飞渡,歌舞阵阵不绝于耳,似乎并没有因为二人陌生人的突然到来而有丝毫变化。 那船舱中的中年儒士轻轻茗了口茶,脱口呤道:“暮辞苏杭明月间,千里江陵半夜还,两岸箫歌舞不绝,龙舟已渡万险关。” 言罢,他得意笑道:“这比起当年李太白的寒掺之气,本座这几句更有王者风范,若太白天上有知,只怕也是自叹不如。” 苏风月突然接口道:“好、好、不错,只是阁下的欲念太重,自不能与李白的清雅相提并论,我看后两句应该改一下,就更贴切风格。” 中年儒士似乎对陌生人的到来,无丝毫惊讶。闻言头也没抬,竟徐徐道:“怎么改?” 苏风月缓缓道:“两岸风月赏不尽,孤舟暗渡万丛花。” 中年儒士摇摇头道:“此句太俗,你虽懂吟月赏花之情,却难悟风花雪月之意境。”言罢,他连饮数口香茗,似感叹知己难觅。 笙乐突然一变,船舱中舞姿也跟着一变,更柔美,更飘然。但闻美人娇唱道:“春江潮水连还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涟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 歌声清脆飘渺,如出谷之莺燕,清丽扣人。伴随着那悠扬婉转的琴瑟和鸣,真似天籁人间,绝世广陵,扣人心魄,令人欲罢不能。 傲冷雪、苏风月俱是通晓音侓之人,自是沉迷其中,不禁和拍轻呤道:“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一曲尽,绕音之处,余味无穷。 中年儒士含笑道:“二位原来也有此雅兴,是否想进来体验一番?” 苏风月目光一扫,淡然道:“君子不掠夺成人之美,我还是站在这里看看就行了。”其实他一上来就发现这船十分怪异,只有窗,没有门,而窗是钢铁铸成的不动窗,外面的人怎么进去? 中年儒士道:“嗯,你很知足,其实能看到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天鹅烈艳舞已是你们天大的福分了,一个人若时时知足,总是有好处的。” 言罢,仰头将杯中的香茗一饮而尽。顿时,琴瑟之声突变得豪放,舱内美人又娇声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返……”。 第四十八章诡异之舟 而那八个美颜如玉的少女各持一樽青花小酒杯,随着节奏缓缓退去身上的衣衫,只剩下胸腹处的衣物,玉肤炫目,怒峰如涛,红烛高灯之下春色妩媚、艳丽毕吐,秀色如诗如画……。 那中年儒士如痴如醉,端起桌上的一个酒壶,轻唱道:“苓夫子,舟上生,将进酒,杯莫停……”。 壶中的酒已缓缓流出,一个紫衫少女飘舞而来,用杯恰恰接住正要洒落在地的美酒,紫衫少女嫣然一笑,玉指微抚,转身飘逸滑过,而壶中的酒却依然如线流出,瞬间,又有一名红色衣衫的少女飘过来,用杯接住空中美酒。 虽然是曼舞之中,却曼妙流畅,虽然是接力盛酒,却滴酒不漏。没过多久,八位少女的杯中已盛满了酒。 中年儒士放下酒壶,大唱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苏风月看得摇头感叹道:“这不只是美人、玉酒、仙舞那种奢华的简单,更是天下独一无二……。” 他一言未毕,又闻中年儒士豪声唱道:“五花马,千金袭,呼儿将出换美酒,与你同销万古愁……”。 余音未尽,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那八个正在曼舞的少女也齐齐举杯,红唇轻启,美酒含入殷桃之口,酒更醇,色更香。 八只青花空杯彩蝶般落到中年儒士面前的桌上,流云飘曼的舞姿中,那个胸腹轻裹紫衫的少女飘到中年儒士面前,那涨鼓鼓的樱桃小嘴直接向对方嘴凑去,中年儒士张嘴迎上,两嘴相接,大唇吃小唇,中年儒士轻抚了一下对方的脸蛋,微微仰头一吞,赞道:“好酒。” 紫衫少女妩媚一笑,又闪身飘开,第二个红衣少女闪身又到,启唇喂酒,原来适才的酒她们都含在口中,这时都一个个在流转曼妙的飞舞中轮流敬酒,这种喝酒的方式可谓千古难见,饶是苏风月花天酒地,也看得目瞪口呆,暗叹不如。 八张红唇一一尝过,中年儒士心满意得的睁开双眼,抚掌道:“好酒、好酒、这百年陈酒伴上美人的舌唇之香,集色、香,味。敢说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苏风月也抚掌笑道:“将喝酒的境界发挥到如此极致,古今往来也只有阁下一人而已,若是李白现在,见到你喝酒,只怕他就不写这将进酒令了”。 中年儒士目露笑意:“你终于承认李白喝酒的气势不如我了,这又是为何?” 苏风月点点头道:“李白喝一种酒,是一种味,而阁下喝一种酒,却能品出八种味,真正的活色生香;李白喝的是清雅孤独的小酒,而阁下品尝的是富贵、霸气的王者之酒,当不能同曰而语,自有高下之分。” 中年儒士目注苏风月好一会儿,大笑道:“懂欣赏的人本就少,但能说出其中奥妙的人少之有少,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是否也想进来体验一番?” 苏风月目光一转笑道:“确实有点心动,只可惜欲入无门。” 中年儒士悠悠道:“这世界上有门的地方都是常人能去的平常之处,而非常人之处都是看起来没有门的,因为能进去的都是非常之人,在非常人眼中,到处都有门。” 这深奥的哲理似乎让窗外二人内心一阵触动。苏风月抚掌道:“好、好、如此高谈妙论,在下倒要试一试。” 言罢,对傲冷雪轻声道:“这人奇怪异常,只怕大有来头,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掠出,一声大响,苏风月竟从舱顶穿人,中年儒士嘿嘿笑道:“你一穿即入,果非常人”。身形一闪,穿出舱外。 苏风月坐在适才中年儒士坐的那张大椅上,旁边的桌子上有酒有菜,望着周围活色生香、彩蝶纷呈的美貌少女,他惬意地斟了一杯茶,斜依在椅子上,目含笑意。 乐声又起,流苏飘舞,倩影横飞,舞乐之中,让人遐思不暇。渐渐他笑容变得僵硬,因为他发现,在这风情漫漫,美妙天仙的箫歌燕舞之中,实际隐含了变幻莫测的无尽杀机, 那些少女看似妙曼迷人,曲臂勾挑,但一不小心便可致命,舞圈越来越大,苏风月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直觉告诉他,他已陷入一个极为精奇凌厉的阵势之中,欲进无路,欲退无门,他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但舱外的傲冷雪却看不出什么异常,他只觉得舞还是那么妙曼,少女还是那么动人,箫乐还是那么婉转,但人呢?还是先前那个人吗? 外表看起来很美好的事情未必真的美好,这个也许只有当局者最有体会。 傲冷雪正静静地望着舱中的苏风月,突觉得手臂有人轻拍,侧头一看,原来是先前舱中的中年儒士,不由回忙过神来拱手问好。那中年儒士淡淡笑道:“看小兄弟如此入神,莫非也想进去欣赏一番?” 傲冷雪摇摇头,脸上发热道:“在下无此雅兴。” 中年儒士哈哈笑道:“这活色生香、妙绝天下的齐人之艳,小弟岂能错过,留下遗憾?你看着把握时机,本座先去休息休息”。 言罢,人影一闪,已然不见。月已斜淡,星空清寒,夜风吹来,冷冽瑟寒。 傲冷雪依坐在船舷上,听着清丽而徘侧哀涴的箫乐。突然,乐声一变,变得激昂豪迈,但闻苏风月唱道:“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 傲冷雪抬头望去,只见苏风月已离椅站立,伴随着歌声,指点袖舞,倘佯在那群彩蝶纷呈的少女之中,似已完全入戏……。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笙箫之声更穿越激昂,隐有凄厉之声。那些曼妙艳舞的少女的也转得越来越快,她们身上原本裹胸蔽腹的那抹彩巾纷纷掉落头,一刹那间,个个已是身无寸衫……一时藕臂胜雪,粉臀如浪,怒峰竞秀,香艳四射。 傲冷雪面红耳赤,如中火烧,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觉得有了一丝倦意,竟伏在船上迷迷糊糊睡去。 时光流转,半睡半醒之间,他突觉有光芒刺目,他坐身一看,只见太阳高升,船中的歌舞之声不知何时已停止。 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昨晚明明富丽堂皇的船舱,此时已变成了一个森冷的碉堡,两边的窗口已全部封死无迹可循。昨夜的美人,笙箫早已不见丝毫踪影。 傲冷雪暗想:“不好,那苏兄呢”?他以为自己眼花看错忙揉了揉眼睛。船上确是已无人无声,一片死寂,他并没有看错。 他忙向船的另一边跑去,这才发现船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已看不到一个人影,昨夜船头船尾的八个水手已神秘消失,而船也并非逆行江心,而是停泊一处荒凉的滩边。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唰”地跳上船舱顶部,只见上面也是无门无孔。他明明记得昨夜苏风月是从这里进去的,但这上面一片平滑,根本就没有一丝入口的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顿时一沉,昨晚苏风月明明是在这顶上穿进船舱的啊,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痕迹可留? 一阵森冷的寒意顿时涌遍他的全身,他不由一呆,世上竟有如此诡异离奇之事? 明明亲眼所见的事情,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不可能的巨变,这也太恐怖了。这船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为何如此神秘?他们都是什么人? 傲冷雪心里的疑问闪过无数遍,但没有人能告诉他,唯有滔滔的江水发出单调而又无赖的呜咽。 但一想到苏风月的安危,他就拼命用力的捶打船舱的每一寸对方,一边捶,一边大声呼喊:“苏兄,苏兄……。”但直到他上拳头红肿,嗓子嘶哑,也不见里面有丝毫反应。 第四十九章借剑千里大追踪 原来这船舱俱是精钢制成,可谓全是铜墙铁壁。傲冷雪徒劳无功之下沉呤了半晌,心中一动:“说不定苏兄就被他们困在这里面,我一定要想办法弄破这船舱,救出苏兄,如果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刀剑救好了”。 他举目望去,心中突然一喜,因为他发现岸边不远处有几处屋舍,有房的地方肯定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 一念未毕,他跳下船兴冲冲的向山坡上的房屋奔去,半里之外的山坳上稀稀疏疏错落着七八座农舍。外观看去,那些农居极不起眼,甚至有些残旧简陋。但其中一间农舍内正传出“玎玎珰珰”的打铁之声。 傲冷雪快步向那间农舍走去,农舍有三间,中间的大堂屋内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光着膀子,对着烧得红通通的铁块挥锤如雨……。 屋内的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刀剑以及奇形怪状的兵器,有人进来,那光膀大汉竟然连头也没有抬,他似乎正在聚精会神造一柄利剑,而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本来情急匆匆的傲冷雪见此情形也不由一怔,他实不愿意打扰一个如此专注的人,因为他可能在造一柄举世无双的利器,如果让人不经意的打断,一件本可成为宝物的东西或许就变成了凡品。 但他又不甘心一无所获,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左边的屋子中走出一个人来,他身着粗布,头戴斗笠,似乎刚刚种完庄稼回来。 他一见傲冷雪就咧嘴道:“小哥来此有何贵干?” 傲冷雪目光游走在墙上的兵器上,闻言抱礼道:“打扰老丈了,在下想找一样能斩铁切钢的利器,不知这屋中哪一把兵器有此功能?还望老丈指点。” 那带斗笠的老农捻了捻下巴的胡须,微微笑道:“小哥果有眼光,能找到这里来,这墙上挂的无一不是锋利之器,不过离小哥口中所说的神兵利器还是有一步之遥。” 本来满怀希望的傲冷雪脸上尽是失望之色。老农又笑道:“看小哥神色匆忙,不知有何急事?” 傲冷雪叹息道:“我有一个朋友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一艘铁船之上,我必须救他出来,所以想找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剑。”一想到苏风月的安危,他脸上的焦灼又不经意地流露。 老农眨眨眼,目光一转:“这墙上虽然没有小哥想要之物,但并不代表这屋中没有。” 傲冷雪面色一喜:“老丈是说……?”他话未说完,老农已转身入屋。 过了一会,他捧着一个古旧的长匣行出:“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剑,小哥看合你用不?” 傲冷雪接过打开长匣,捏住古铜色的手柄随手一抽,一抹寒光破空而出,森寒贴骨,峭芒流转,果不愧是传家宝剑, 傲冷雪随手往地上的铁块一挥,厚厚的铁块应手而分,他心中大喜,不禁举步就向门外走去,那老农却淡淡道:“小哥且慢。” 傲冷雪正欲跨过门槛,闻声陡然停住,回目道:“老丈有何吩咐?” 老农嘴一撅,微微笑道:“这是老夫的家传之宝,本不应示于外人的,但见小哥乃忠厚之人,你若有意,付白银五十两,便可以拿去。” 傲冷雪左手情不自禁地一抚口袋,心中一凉,满腔热情瞬间化为乌有,他忍不住黯然一声叹息,脚步僵硬,再也迈不出半步。 老农诧异道:“莫非小哥嫌贵?这可是江湖人个个都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呵。” 傲冷雪无奈地摇摇头:“无价之宝,怎会嫌贵,只是小生身无分文……”言语间不胜萧瑟,他第一次领悟到银子的重要性。 老农面露难色,沉吟道:“这本是祖上之物,实不该买卖,却也不能平白无故送人。” 傲冷雪心中一动,忍不住乞求道:“我现在急着去救人,能不能将此剑借我用一下,老丈的大恩大德,傲某永生不忘。” 老农哈哈笑道:“天下能借之物俱是一些钱财平常之物,大凡稀世之物看都不让外人看的……。” 傲冷雪最后的希翼之光刹那破灭,黯然的目中尽是失落,他转身将古匝递给对方。 老农面色突然泛起一丝不意觉察的得意之色,他微微笑道:“小哥急需此剑救人,乃高义之举,也并非毫无办法。” 他目光流转,似含深意。傲冷雪破灭的希望之光突地又重新燃起,急声脱口道:“老丈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老农捻了捻长须缓缓道:“只要小哥答应帮老夫办一件事,你就可以拿此剑去用。” 傲冷雪脱口道:“什么事?只要小生力所能及之事,当然可以。” 老农嘿嘿笑道:“老夫所说之事,当然是小哥能做到之事,否则,岂不是空谈。” 傲冷雪点点头:“老丈请讲。” 老农摇摇头道:“小哥现在有急事在身,怎能耽搁,只要小哥点头答应绝不反悔,日后再帮办就是了,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傲冷雪本以为对方有什么辣手刁钻之事要为难自己,闻言顿时心中一轻,朗然道:“这有何难,晚辈虽是无名之辈,但也是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老农微微笑道:“好,老夫自然相信,只怕日后时间久远,容易忘记,还请小哥立字为证。” 言罢,从身后拿出纸墨,轻轻道:“我姓朱”。 傲冷雪心系苏风月安危,早已心急如焚,来不及细想,匆匆写道:本人傲冷雪承诺为朱先生办一件事,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言出如山,绝不更改。落款写上“傲冷雪”三字及日期递给老农。 老农目光一扫,将纸卷入衣襟,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小哥去吧。” 傲冷雪大步走出农舍,向河边飞奔而去……。但他刚跑到河边,目光一扫,脸色剧变,只见那神秘的大船已在河中心,昨晚船上的那八个神秘的大汉又悠闲地坐在船上,挥桨如风,船正逆水飞渡……。 傲冷雪颓然跌坐在草地上,他丝毫未曾想到对方居然趁他上岸之际,催舟急发。 跺足、失落、后悔都无济于事,他无奈地望着那艘神秘的船迎风破浪渐渐远去……,心若刀绞,欲追无路。 突然有人轻轻道:“这有何难,小哥跟上去就是来,又何必犯愁呢?” 傲冷雪闻声回首,竟是先前铁器铺的老农。傲冷雪神色黯然:“若是陆地,我定然可以追赶,但这水上……”。他放眼望去,江面除了几只水鸟在嬉戏之外,人影都没有一个,更别说船只。 老农悠悠道:“你跟我来。”不等傲冷雪搭话,他已径直向江岸行去,在大石突耸的江岸边,有一棵茂密的榕树。 而在树下面,隐隐约约藏着一条小渔船,傲冷雪心中又重燃希望之光,他忙跟着老农跳上船,绳索一解,渔船立即向江心飘去……。 傲冷雪急道:“老丈,快点快点,快追上他们。” 老农不紧不慢道:“对方距离太远,只怕是很难追上。”他突然又叹了口气:“就算是追上了对方,又能怎么样,对方诡异莫测,又人多势众,而我们不过一叶扁舟,势力单薄……”。 傲冷雪未曾想到这平凡无奇的老农居然一语切中要害,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依老丈看,我该怎么办?” 老农捻了捻胡须,悠悠道:“对方是大船,极为显眼,我们只要跟着后面一直往前,总是能找到它的。” 傲冷雪沉呤道:“这长江连绵数千里,也不知何时何地才能追上他们,长则一个来月,短则十天数日,老丈这渔船……”。 老农不等他说完,嘿嘿打断他的话:“小哥大可放心,老夫近日闲来无事,不妨就陪你游游这两岸风光”。 第五十章岳阳之行 傲冷雪心中突然一热,他走到对方面前,深深一躬:“老丈如此仗义,小生傲冷雪将铭记心中,还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老农目光一转,连忙扶起他,呵呵笑道:“小哥不必多礼,世事多变,这仗义二字还言之过早,至于名字,老夫已好久未用,只知道老夫姓朱就好了。” 渔船不大,船舱却布置得整洁古雅。舱内吃、喝、住的相关物品应有尽有,就如住在一个大户人家一样舒适,看来这个老农平日里过得挺宽裕的。 前面那艘神秘的大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无尽的江面。 渔船在后面不停的追赶,老农和傲冷雪轮流划桨,昼夜不停;但追了整整一天一夜,前面仍然不见那艘大船的踪迹。 但傲冷雪毫不气馁,希望就在明天。第二天那艘大船仍然毫无踪迹。 第三天,他的双手已长满血泡,但他一想到苏风月的安危,他咬了咬牙,将心一横,暗暗发誓:“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追到它。” 第四天,又在希望与失望中渡过,但老农夫却始终气定心闲,一副悠然自得之态。第五日,晌午刚过,便远远的见到前面的岸边停靠着一艘大船,似乎就是那神秘的之船。 傲冷雪一阵兴奋,渔船极速而上,渐行渐近,果然是那艘神秘的大船,只是那船停靠在一处水流平缓的岸边,船上空无人影,那划船的水手俱已不见。 两船一靠近,傲冷雪跳上大船,目光一扫,他陡地一震,只见船舱两边的窗已全部大开,而里面空空如也,昔日的奢华堂皇已无迹可循,若非记忆犹新,这分明就是一艘被遗弃的废船。 这时那农夫也走了上来,皱眉道:你确定就是这艘船么? 傲冷雪目光四处一掠,船头、船舱、船尾、船顶……,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此船”。 船上早已人去楼空,空无一物。老农目光闪了闪,沉呤道:“看来这艘船十天半月内是不会再动的了。” 傲冷雪不解道:“老丈又怎么知道?” 老农指了指岸边的岩石:“你看看就明白了。” 傲冷雪这才发现,一个粗大如柱的铁桩钉在岩石之中,而桩上两条粗若手腕的铁索正牢牢栓住船的首尾。 他心中一动,不禁问道:“依老丈看,这些人去了何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农缓缓摇摇头,徐徐道:“江湖奇人异事层出不穷,老夫又怎能凭此空船,就能看出对方来历?不过看此船全是铁甲打造,价值不菲,显见对方非一般泛泛之辈,非富即贵这是其一。” “其二,这船上铁链大绑,空无一物,显见对方近期要闲置此船,船停在此处,可见对方是在此处上岸,也可能对方就在这附近不远。” 这番精辟的见解绝非一个普通庄稼人所能具备的,但傲冷雪情急之下,也未细想,不禁追问道:“这附近范围甚大,只怕很难寻到对方的踪迹。” 老农皱了皱眉,缓缓道:“这附近大多是穷癖之处,以对方的身份绝不可能去这些荒山野岭,前面两里处便是重镇岳阳,想来对方便在那里”。 傲冷雪觉得甚是有道理,便点点头道:“多谢老丈一路的指点和帮助,傲冷雪就此谢过。”言罢,深深一揖。 老农哈哈一笑:“小哥这是做什么?老夫既然来了,自是要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莫非你嫌老夫碍手碍脚么?” 傲冷雪一怔道:“莫非老丈……”? 老农点点头道:“岳阳闻名天下,既然来了,老夫自然也要去欣赏一番,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一来可帮你打探那帮人的下落,二来顺便去看望一下多年未见的故人,不知小哥可愿意么?” 傲冷雪对这陌生的岳阳城一无所知,有人同行,他自然是欣喜,更何况是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农。 傲冷雪顿觉心里踏实不少,二人上得岸来,两三里的路程,没用多久便到城中。 岳阳以洞庭湖的水和君山孤月名扬天下,而当年名相范公来此,登临远目,挥发海天抱负,更是让人浩叹千古……。 从此岳阳,经久不衰,不少诗人墨客、丹青能手都慕名前来。而水陆交通,阡陌纵横,自古以来豪客商贾都云集此处。 此时,城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流不息,傲冷雪站在十字街头,正不知该往哪里走?一辆大马车突然在在他们身旁停下。 车夫向老农哈腰道:“爷,请上车。” 老农望了望车夫一眼,点点头,一拉傲冷雪的手道:“小哥,我们上车。” 这马车极为宽大,二人坐在里面,甚感舒适,微挑卷帘,街市两边的珠玑琳琅,游目不绝。 傲冷雪不解道:“老丈,我们这是要去哪?” 老农目光一亮,朗声道:“我要带小哥去见见我的一位朋友,他那里是一个好地方,你去到就知道了。” 傲冷雪犹豫道:“既是老丈的朋友,在下冒昧打扰,岂非失礼得很?” 老农眼珠一转,目光中露出一丝狡洁,嘿嘿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来失礼,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马车左拐右转,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大院门前停下,大院青砖灰瓦,高墙古木,显得庭院深深。突然大院的大门“吱”地打开,马车缓缓滑了进去。 老农跳下车,得意笑道:“终于到了。” 院内门前几个庄丁模样的人早已恭立在那儿,一见老农,全部快步迎上来,献媚哈腰道:“老爷好!老爷你回来啦……”。 傲冷雪见此情形一怔,原来这其貌不惊人的老农竟深藏不露。老农望着神色疑惑的傲冷雪, 原本微微佝偻的腰背刹时挺得笔直。满脸尽是得意之色,他拉住傲冷雪的手缓缓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好些天没舒舒服服吃一顿像样的饭了,走……”。 言罢,大步向厅内走去,傲冷雪跟在他身后,心中疑云密布。 庭院内,重楼叠舍,花木掩映,所经之处,俱是雕梁画栋,陈香古木。在一间布置精华的大厅中央,摆着一张白玉桌。 屋中香气流溢,桌上已摆满了各种佳肴,诱人欲滴。 傲冷雪这才记起,今天还未吃任何东西,顿觉饥饿,老农早已大刺刺地往正中的大师椅上一坐。转头对待立一旁的家奴道:“夫人呢?怎么不来把酒接风?” 他话音刚落,大厅后面的门一声轻响,但闻有人扑哧一声长笑。 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轻盈,碎步款款,显见来人是个女子,似乎还不止一人。 老农似乎已知来人,未回头,却已坏笑道:“姗姗来迟,这么久不见,莫非你不想我了么?” 但闻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妾这不是来了嘛,妾当然是想念得很,只是还有人更是望穿秋水呢……。”随着娇滴滴的话语声,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子盈盈走到老农身旁两则。 她们一个身着红裙,妖娆之中带着几分野性。一个全身绿衫,美艳中透出几分恬静。 农夫抬眼往两侧一瞥,笑容顿时凝结,怔怔的望着绿衫女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绿衣女子尚未搭话,右边红裙女子格格笑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把人家妹妹扔在那荒庄之中,只顾自己到处寻欢作乐,还好我叫人把妹妹接了过来,否则你这薄情郎的风流债又深重数分了。” 农夫哈哈大笑:“我还怕你们两争风吃醋呢,原来你们居然串通一气。”笑声中,一左一右地将两人拥入怀中。 第五十一章险恶步步入陷阱 冷雪一见那绿衫女子,陡地情形一震,失声道:“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原来这少妇正是不久前,他在“清莲山庄”遇见过的那位清莲夫人。她依旧是一袭绿妆,风采如皆。只是目中更多了几分淡定。 那绿衣美妇似乎也认出了对方,颇感意外:“原来你也来了”? 农夫得意笑道:“天地虽大,缘分却小,每个人都有可能数度重逢的机会,他为什么就不能来?” 傲冷雪突然吃惊地望着农夫:“你、你到底是谁……谁?” 农夫哈哈笑道:“她们都认得出我,就你为何还认不出?”他一抓头上的斗笠,扔掉地下,扯下下额的胡须,露出一张傲冷雪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 “浔阳才子”……。 “是你?” 傲冷雪失声惊呼,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对方。“浔阳才子”得意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傲冷雪后悔不迭,脸色黯然:“其实我早就应该怀疑你的身份的”。 “浔阳才子’悠悠道:“这只能怪你阅历不够,当时太过心急,但该来的,终究会来,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傲冷雪冷哼道:“好事,碰到你这种人还有好事?” “浔阳才子”闻言竟毫不生气,继续道:“这几天,我为你摇船做饭,千里同舟,对你只有恩无怨,是不是?” 傲冷雪冷冷道:“那不过是你假仁假义,为的是将我骗来这里而已罢了。” 浔阳才子嘿嘿笑道:“若要将你弄来这里,用不着这么费事,还有更简单更直接的方式。” 傲冷雪怒声道:“你转弯抹角,费尽心机把我骗来这里,还不是为了那牛家庄的什么宝物么,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根本就没有拿牛家庄什么宝物,你偏不信。” 浔阳才子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脸色一整。摇摇头道:“不,我现在信了,偷走牛家庄宝物的人确实不是你,行刺牛金刚的人也不是你。” 傲冷雪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对方道:“你真的相信?” 浔阳才子正色点点头道:“不错,我当然相信。” 傲冷雪怒哼道:“你既然相信我并非那盗宝之人,你还费尽心机地骗我来这干什么?” 浔阳才子满满斟了一杯酒,推到傲冷雪面前,淡笑道:“把你带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你好。” 傲冷雪冷笑道:“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看来天下的邪恶之事,是没有你干不了的”。 浔阳才子不以为然地缓缓道:“喝了这杯酒,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 傲冷雪冷哼道:“只可惜傲某一向不喝酒。” 浔阳才子突然将自己面前瓷樽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轻轻将酒樽一放,目注视傲冷雪,徐徐道:“你会喝酒的,一定会喝的,就算现在不喝,不久的将来你也一定会喝的。” 傲冷雪冷冷道:“我为何一定要喝酒?” 浔阳才子双眼光芒大放:“古今往来,大凡金戈铁马,奔驰天下之人都能喝酒,因为酒乃英雄之豪气,也是英雄佳人的金风玉露,所以你一定会喝,因为你将来会成为英雄。” 傲冷雪怒吼道:“傲某不需要懂那么多喝酒的道理,傲某只想知道你将我带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浔阳才子点点头道:“问得好,就算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 他目光突然一瞥,淡淡道:“这满桌佳肴,若不开吃就凉了,我们还是吃了饭再说吧,这样更有底气。” 言罢,他举筷向一块排骨夹去,似乎桌上的每一道菜都适合他味口。 加上旁边一红一绿两位女子频频劝酒,美酒、玉食、佳人、浔阳才子忙得不亦乐乎,若无旁人。 傲冷雪则味口全无,只简单地吃了一些,草草了事。 这顿饭吃了约莫个多时辰,浔阳才子才放下杯筷,对身边的两个女子道:“你们两个不胜酒力,先去歇息吧,我跟这位小兄弟谈谈正事。” 红衣艳女和清莲夫人依言退出,屋中只剩下浔阳才子和傲冷雪。 门又复关上,浔阳才子注视着傲冷雪,缓缓道:“最近江湖上人心惶惶,个个倒霉,不是失财,就是丢命,却唯有两个人独傲天下,大红大紫。令武林人人侧目,你可知道这两人是谁么?” 傲冷雪摇摇头,好奇道:“这两个人是谁?” 浔阳才子沉声道:“一个便是不久前大闹牛家庄,以一人之力单挑数百武林高手的‘天涯浪子’苏风月。” 傲冷雪心头一震,心中暗暗叹服;“苏兄果然英雄了得,乃人中之龙,确实不假”。但一想到他下落不明,心中顿时隐隐作痛。 不禁又问道:“那另一位呢?” 浔阳才子一字一句道:“另一个就是你。” “我?” 傲冷雪闻言一呆,大感意外,他只知道自己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却想不起来自己有何惊人之处。 浔阳才子定定地点点头:“不错,另一个人就是你。” 他微微一顿,接着道:“落虹园”满园遭惨,而你是唯一活着出来的人,大闹牛家庄你也份不可没,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事,金陵世家失火,数百英雄无一活口,唯有你安然无恙,实乃奇迹,世人哗然,现在小兄弟已名满天下,无人不晓。“ 傲冷雪摇头苦笑,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几次死里逃生的狼狈,在外人眼中竟是惊世的辉煌。 良久,他黯然叹道:“这只不过是我运气好一些而已,并无其它。”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运气好,因为他遇上了天涯浪子苏风月。 浔阳才子哈哈笑道:“小兄弟,也太过谦虚,近来不久,已有数百高手惨遭横祸,他们之中不泛智者,不泛当世高手,更有一代宗师,而傲兄弟能独善其身,显然仅仅并非是“运气”二字所能解决的。” 傲冷雪叹息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也没有办法。” 浔阳才子悠悠道:“运气往往也是伴随着实力而产生的,运气就是实力的见证,因为世人最看重的是结果,就算我相信,天下其他人也不会相信,所以整个江湖中的人都在找你。” 傲冷雪骇然一跳,失声道:“他们找我干什么?” 浔阳才子缓缓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一个人太有名了,找他的人就多了,麻烦也就来了,这就是世事规则,也是江湖规则。” 他又望了傲冷雪一眼,轻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里安全的很,还没有人敢乱来。” 傲冷雪疑惑道:“我还是没有明白,你将我骗来这里为的是什么?” 浔阳才子目露得意之色:“你会明白的,只要你我联手合作,定能笑傲这个乱世江湖,立于不败之地,什么功名利禄,钱财美女都是唾手可得,人生在世,古今往来,莫不如此,小兄弟意下如何?” 傲冷雪这才明白,原来对方一直和和气气,是想拉拢自己为他效力。心中极度不是滋味,情不自禁道:“傲某无才,无德,无艺怎敢高攀?到时候帮不上阁下什么忙,反而连累阁下,岂不有负重望?” 浔阳才子哈哈大笑,爽声道:“傲兄弟不必多虑,现在我就把这套宅院送与你,想住多久就住多就,从现在起,你就是这里的主人,这宅中的任何东西,一草一木都属于你,当然也包括这里面的女人。” 傲冷雪骇然一怔,傲冷雪从未想到对方如此大手笔,他做梦也未曾想到居然有飞来横财,天落馅饼之事在自己身上发生。 第五十二章销魂双紫 但他却无半点喜悦之情,似乎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现在最牵肠挂肚的就是苏风月的安危以及长久盘缠在他心中的欲解之谜。 未容得他片刻考虑,浔阳才子突然轻轻一击掌,门声一响,两个十七八岁的紫衫少女婷婷而入。 浔阳才子对她们道:“从现在起,这位傲公子就是这里的主人,你们都得听他的吩咐,好好伺候他。” 那两个少女齐齐躬身道:“是!”。两人款款走到傲冷雪身旁,同时盈盈下拜道:“婢子参见公子。” 傲冷雪这才发现这两个原来是玲珑丽质,天貌风华的绝色少女,顿时不由面色一红。 两个紫衫少女一平身,左右扶住傲冷雪,其中一人柔声道:“公子连日劳累,风尘仆仆,奴家带你去歇息歇息……。” 幽香袭人,芳兰熏醉,傲冷雪一生从未如此贴近过女人,何况对方正是两朵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花朵。他本来微红的面色刹时变得通红。 面颊如火,心咚咚乱蹦。他转过脸去,目光望向浔阳才子。 岂料浔阳才子向他得意地挤挤眼,快步离去。屋中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傲冷雪和那两个紫衫少女。 傲冷雪心系苏风月的安危,根本不愿在此耽误片刻,他推开两侧的紫衣少女,大步走出门外……。 门外是一条长廊,长廊尽头是一扇门,傲冷雪推开门,目光及处,他突然一愣,原来这是一间屋子,屋里正坐着两个紫衫少女……。 他硬生生收退回已跨出的脚步,掉头就走,长廊的转弯处有一扇小门,门里是一条小石径,傲冷雪略一沉吟,大步跨入门内……。 石径不长,很快便到了尽头。尽头是一扇门。傲冷顺手一推,目光一扫,门内竟是一间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屋子,屋里也坐着两个紫衣少女……。 傲冷刹时一怔,几疑自己眼花,看错。他不禁回望来路,小门、石径、长廊历历在目……,这里绝非先前所见到的房间。 就在此时,但闻屋的的紫衣少女“扑嗤”一笑:“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声音甜美,悦耳,充满无尽诱惑。 “不、不……”,傲冷雪摇摇头,急忙转身往回走。 出了石径的小门,傲冷雪长长吁了一口气,驻足四望。他发现不远处还有有几道小门。 他望了望,向中间的那扇小门走去,门里又是一条石径,石径尽头又是一扇同样的门。 他迟疑片刻,伸手一推,门应手而开,里面竟然又是与先前所见一般无二,相同的摆设,锦椅上坐着两个紫衫少女……。 一连串相同的景象令傲冷雪心中刹时一蒙,他怀疑自己似乎从未离开过,顿时怔立当场,几疑人在梦中。不禁伸手拍了拍脑袋……。 屋里的紫衫少女娇笑道:“公子终于回来了,我们正在等你呢”? 傲冷雪闻言惊奇道:“你们在等我?你们认识我?” 其中一个少女嘻嘻笑道:“公子莫非忘了,你刚才正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呵……,这里面的碗筷还没有收呢,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傲冷雪将信将疑走进屋内,目光扫处,屋内还有一间内屋,内屋中央的玉石桌上,满是食用过后的凌乱,细细一望,正是先前的用餐之处。 他心中暗暗骇然:“这地方古怪得很,原来自己走来走去又回到了原点”。他惊诧之余,目光落在那两个紫衣少女身上。 只见二人高矮相当,凸凹玲珑,燕瘦环肥,含苞待放,各显风姿。确是先前那两个紫衣少女。 不由叹息道:“我走来走去,就是走不出去,这是为什么”? 那稍胖一点的紫衫掩嘴笑道:“这里房屋众多,每间房屋都一横一样,就像一个迷宫,不要说公子初来此地,就是我们一不小心,还经常认错路呢”? 傲冷雪目光闪动:“姑娘愿意带我出去么”? 那紫衫少女摇摇头道:“并非不愿,而是我来此也有三年,却从未走出过庄院的大门……”,言语间愁苦隐现,似有难言之隐。 傲冷雪心中霍然大白,浔阳才子千方百计将自己弄来这里,却又能如此放心地放任自己,显然这里并非寻常之处,只怕来时容易,去时难。 他想起苏风月生死未卜,自己也身陷困境。不由一声长叹,黯然跌坐椅子上。 那两个紫衫少女齐走过来,依在他左右。过了半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个稍瘦一点的紫衫少女轻轻道:“公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哪里“?傲冷雪闻言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脸上,目中尽是疑惑之色。 那紫衫少女见傲冷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粉面一红,忙移开目光,杏眼一垂,含羞道:“公子现在是我们的主人,自然是回主人的住处呗”。 她声音轻婉低柔,情态轻曼动人,清丽之中透出淡淡的纯真,令人不忍拂逆其意。 傲冷雪无奈道:“那我们就走吧”。 两个紫衫少女齐齐点头,三人相继走出门外。 穿过一条长廊,绕过一条青石小径,傲冷雪跟随两个紫衫少女来到一扇淡黄色的大门前。 稍胖的的紫衫少女轻轻一推,门应手而开,屋内陈设古朴精致,桌、椅、茶盅俱全,屋内还有一间厢房,内陈锦榻华帐。 此时,夕阳正落庭院,触目处一片窗明几净,这显然是一处上好的起居之室。 稍胖的的紫衫少女回头笑道:“这里就是公子的住处,公子可满意么?” 傲冷雪点点头道:“多谢姑娘。” 紫衫少女抿嘴一笑:“我叫紫草。”她又一指另外的紫衣少女道:“她叫紫花,公子不必拘束,你先休息休息,看看有什么不周之处,尽管吩咐婢子就是。” 不一会儿,石玉精雕的桌子上,已放上一壶热茶和数款点心,以及各种干果。 傲冷雪依窗而坐,紫砂壶中,茶清香雅淡,但入傲冷雪的口中,却有一股苦涩难言之味。 少倾,另一个紫衫少女紫花捧着一叠锦衫碎步而入,盈盈向傲冷雪躬身道:“婢子已为公子备好热水、衣物,请公子洗浴更衣。” 傲冷雪实未想到她们竟如此贴心周到,他从未被人如此侍候过,又不忍推却,何况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确实需要洗一洗。 他起身跟在紫花身后,洗浴之地其实就在房中,厢房的隔壁有一扇小门。 小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陈列着玉池,妆台,铜镜。区区一个洗浴之地,也足见奢华。 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大木桶,桶上正热气袅袅,紫花将衣物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她顺手关上门,柔声道:“公子请坐,待奴家替你……”。说话间,纤纤玉手已到傲冷雪胸前,解开了他第一粒扣子。 傲冷雪赫然一惊,匆忙往后一避,满脸窘红,结结巴巴道:“这……这……这就不麻烦姑娘了,我自己来。” 紫衫少女羞郝地抿嘴一笑,清亮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她飞快地瞟了傲冷雪一眼,转身缓缓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傲冷雪从未享受过如此服务,贴心周到他反而感到不适应,水温不冷不热,气氛温静。 傲冷雪第一次在如此高雅的地方洗浴,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惬意之余,似乎又多了一丝失落。他穿上架子上的华服,推门走出。那些积压在他心中的苦闷无奈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第五十三章美人投怀情更苦 行立窗前,外面晚霞已没落了最后一丝炫丽,一只孤鸟尖叫着扑腾飞过。 冷风流袭,一片手掌大的棕黄叶子飘落窗台,傲冷雪情不自禁伸手去抓,岂料落叶陡地一折,又缓缓临空而起,徐徐飘去,随风越来越远……。 傲冷雪心中陡地一种莫名其妙的触动,人生就如一片落叶,握不住,却又身不由己。 他目光痴痴地望着外面一动不动。今晚又是一弯残月冷钩,风寒、月峭、人更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后有人轻息道:“原来公子也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 傲冷雪霍然回过神来,转身望去,只见屋中早已灯笼高照,摇曳的灯光下,倩影袅娜,原来是清莲山庄的清莲夫人。 傲冷雪一怔,忙拱手道:“原来是夫人驾到。” 绿衣少妇美目流转:“我刚路过此处,顺便过来看看公子是否安适?” “多谢夫人关心”,傲冷雪不冷不热道。 清莲夫人瞥了傲冷雪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她转过身,对俏立在门口的两个紫衫少女道:“你们要好好伺候傲公子,他现在是这里的主人,更是你们的主人,他要什么,你们必须得给,不能有丝毫怠慢。” “是,夫人”。两个紫衫少女齐齐应声,垂首恭立。一直到清莲夫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远去,二人才缓缓抬起头。 紫草对傲冷雪莞尔笑道:“奴家已为公子备好晚饭,现在趁热吃吧,不用就凉了。” 傲冷雪随目望去,白玉桌上不知何时早已摆好了数碟精致的菜肴和点心,还有一壶酒。 傲冷雪坐在桌前,紫草为他倒了满满一杯酒。他不喝酒,菜肴很精致,但他味口全无。 两个紫衫少女侍立在两侧,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不由面色一热,局促道:“两位姑娘为何不吃”? 二人闻言摇了摇头,紫草轻轻道:“奴家二人是婢女下人,怎敢跟主人平坐用餐,公子慢慢用就是了”。 傲冷雪未曾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规格矩。不由身生怜悯之意,不忍道:“你们不要客气,坐下来吃就是”。 “多谢主人,奴婢不敢。”二人目光相对一望,瞥了一眼门外,同时摇了摇头。 傲冷雪见她们执意不吃,也不勉强。他也只是随便吃了一些,很快放下筷子,走到窗前。 紫草娇笑道:“公子不喝酒”? 傲冷雪轻叹道:“本人不喜这杯中之物”。说到酒,又让他想到生死未卜的苏风月。窗外残月冷辉,而今故人何处? 紫草低笑道:“人言英雄嗜酒,酒丈英雄,原来也有例外,公子不喝酒,也是英雄。” 傲冷雪苦笑道:“我本非英雄,自然是不爱喝酒”。 紫草摇摇头道:“不,我看公子日后定是大英雄,否则老爷怎会把你请来此处”。 傲冷雪微微苦笑,他转头窗外,不再说话。他在暗暗思忖,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窗外,残月已渐渐沉落下去,夜风如刀,冰寒刺骨。傲冷雪仍站在窗前,怔怔出神。 “时间已经不早了,公子也该休息了”。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缓缓响起。 傲冷雪闻言回过神来。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已僵冷得发疼,他不由长长吁一口气,转过身来。 摇曳的灯光下,一个红妆少女婷婷玉立在站在面前。只见她秀发如云,螓首微垂。傲冷雪惊诧道:“姑娘是……?”。 他一语未毕,红妆少女已抬起头来,掩嘴轻笑道:“公子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傲冷雪凝目一看,竟是紫花,原来她已脱下先前的紫衫换上了红妆。她似乎刚刚洗浴梳妆过,白里透红的粉面显得格外娇艳动人,就如出水芙蓉。 一袭红裙裹在她身上,露出雪白粉嫩的的颈腕。显得格外的单薄。把她袅娜多姿的身材展现得凹凸玲珑,峰耸谷落。 傲冷雪面孔一热,忙移开视线,仓促道.“夜色已深,姑娘怎么还不睡”? 紫花清眸闪动:“公子尚未安歇,奴婢怎敢入睡”? 傲冷雪点点头:“嗯,睡吧”。说话间已缓缓走进里面的厢房。 屋内,锦榻罗帐、流苏柔幔,早已准备得整整齐齐。 高桌上,红烛摇曳,照染得屋中格外柔和,温馨。 傲冷雪随手掩上门,宽衣上床。触身所及,一片真丝柔腻。 他从未睡过如此奢华的床,床很宽大,无比的舒适反而让他极不习惯。 正当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之际,房门轻轻一响,一个袅娜的身影缓缓走了进了,被窝中的傲冷雪目光一扫,顿时一怔,进来的竟是紫花。 只见她轻轻关上门,迟疑地走到床边,竟缓缓坐在床沿上。她背对着傲冷雪,低垂螓首,一言不语。 傲冷雪突觉气氛有异,忍不住道:“夜色已深,姑娘还不早点入睡?” “嗯”紫花缓缓转过头来,瞥了傲冷雪一眼,粉面绯红,头垂得更低,双手慢慢解脱身上的衣扣……。 傲冷雪心中大震,脱口而出:“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去其它的房间睡……,一语未罢,他已如受针棘般自床上坐起。若非他身体半祼,他早已跳下床去。 紫花的手倏然停在胸前,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傲冷雪,灿若云霞的脸上尽是惊诧之色,她轻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公子是嫌弃奴婢地位低下?” “不…不……”。傲冷雪脱口道。“ “那就是嫌弃婢子容貌丑陋?” “不,不是……,都不是,其实你很漂亮……。”傲冷雪情急之下,语气竟结结巴巴。 紫花一动不动地望着傲冷雪,清眸闪动:“那是什么?” 她不待对方回答,又幽幽道:“小女子虽自小孤苦零仃,被卖与人家为奴,但也懂得洁身自爱,目前还是冰清玉洁之身……。”言及此处,她深深一叹,垂下头去。 孤寂寒夜,红烛美人,任何人都难以拒绝,傲冷雪气血方刚,心中自不禁砰然大动。 但他尽力克制自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住心中的躁动。缓缓道:“并非姑娘不好,姑娘天生丽质,人见人爱,不好的是我”。 “是你?你少年英雄,有什么不好?”紫花闻言缓缓抬起头,如水的清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幽怨。 傲冷雪轻轻叹息道:“我自幼跟随伯父长大,连亲生父母的姓名都不知道,一出江湖不久,便身蒙不白重冤,处处遭人追杀,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现在又身陷困境,自身难保,又怎能再连累姑娘,耽误你的终身?” 紫花清亮的双目突然变得黯淡,幽幽道:“原来你的身世也这么苦,这么可怜”。她缓缓垂下头去,不知她是想起什么?还是内心有所触动?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 傲冷雪见状-怔:“莫非姑娘也是经历坎坷”? 紫花用袖轻轻擦了擦眼睛,倏然抬起头,强颜笑道:“适才失态令公子见笑了,那些种种过往,都已成为故事……”。 言语间,她缓缓走到数尺之距的桌子旁,倚椅坐下。侧目道:“时候不早了,公子快点睡吧”。 傲冷雪不解道:“在下确是困意浓浓,莫非姑娘还无睡意?” 紫花轻轻道:“若在平时,我早就睡着了,只是今晚轮到我侍候你……所以……。”她似乎很困倦,说话间,头已缓缓伏在桌上。 傲冷雪心中一震,脱口道:“三更半夜的,都睡觉了,不用侍候,你回房睡觉去吧”。 紫花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傲冷雪一眼,幽幽道:“凡是侍寝的婢女都不得在当晚离开主人的房间,这个规定是这里的铁律,要是违抗,那后果只有一条路可走……。“ 第五十四章酒色难关 言到此处,她语气一转,轻轻叹息:“你睡吧,我就在这桌上伏伏就行了。”说完,她打了“呵欠,头伏在桌上,不再说话。 傲冷雪闻言刹时一呆,他知道紫花口中的“一条路可走”意味着什么后果。紫花不愿意,他当然也不愿意看到。 他无言地躺在床上,心潮起伏,辗转难寂,不知不觉间,远处已传来雄鸡啼鸣声。 再一看紫花,她一动不动地伏在桌上,呼吸均匀,已然熟睡。 此时值寒冬,夜冷如冰,她一个弱女子,又衣衫单薄,怎能熬受得住? 傲冷雪无奈之际,心中倏地一动。他走下床,此时虽短衫短裤,但屋中已无他人。 他缓缓走到桌子旁,轻轻抱起熟睡中的紫花,放到床上。 她手足冰凉,单薄的红纱下,高耸的胸部伴随呼吸声时起时伏,隐隐若现……,如雪的肌肤在红烛的唤照下,格外香艳火辣,诱惑勾魂。 傲冷雪从未如此亲近过女人,更未如此清晰近距离地看过女人成熟的身体,他心中突然窜起一股欲火,几欲把持不住……。他双目喷火,嘴唇一落,缓缓向紫花的娇靥上亲去……。 就在双唇即将接触的一瞬间,他倏然硬生生停住。 他忙抬起头,移开目光,把被褥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闭上眼晴,长长喘出一口气后,心中的浪潮渐渐平复下去。 他望了望睡得正香的紫花,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躺在床上。好在床又宽又大,他将紫花放在床里面的另一头。自己则睡在床外的这一头,互不相干。 他拼命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但却又忍不住遐思连连……。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日的疲劳困倦终于袭上身来,淹没了一切正常思维……他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来。顿时脑海中又现出昨夜的一幕,他张开双眼,瞄了一下床的另一头,只见被褥整齐,屋中已不见紫花的踪影。 他一望窗外,太阳已当空斜照,竟已是中午时分。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可谓是他出江湖以来,睡得最为舒适的一晚。 他正欲翻身起床,突闻外屋隐隐有人声传来。好奇心之下,他忙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原来是屋外有二人正在低声交谈,只听一人道:“现在正午将过,饭菜已凉,这位傲公子还未睡醒,我们是不是应该叫醒他呢”?声音入耳熟悉,正是紫草的声音。 “他连日奔波,定是十分劳累困,还是让他多睡会儿吧”。这是紫花的声音。 紫草“扑哧”一声低笑道:“你啥时候变得如此贴心?我看八成是你昨晚将他折磨得精疲力尽,才起不来……”。 她话未落音,紫花啐骂道:“我呸,……今晚就轮到你了,你可以大显身手了……。二人顿时笑骂着闹成一团。 傲冷雪面上一热,回想起昨晚,心中不免有一丝失落,不由暗暗一声长叹。起床穿好衣服,走出门外。 “公子好”,在门外等候已久的紫草紫花齐齐施礼问候。傲冷雪点点头,腼腆地笑了笑:“让两位姑娘久等了”。 屋中的玉桌上早已摆好了数碟菜肴,傲冷雪匆匆洗漱后,便坐到桌前。 这一餐,他胃口大开,狼吞虎咽,足足吃了半个多时辰,他才放下筷子,走出门外。 屋外,太阳已斜,霜风如芒,落叶纷飞,触目处,一片萧瑟。天际间,一两声鸿雁的嘶呜不时传来,令人说不出的惆怅、黯然……。 傲冷雪不经意间,随步向前方走去。紫草紫花也齐齐跟上,异口同声道:“公子要去哪?” 傲冷雪缓缓道:“闲来无聊,我想去这院里四周走走看看,两位可愿意带路吗”? 二人闻言相互一望,紫草点点头道:“公子若有兴趣,当然可以,请随我来!”说话间,已当先向前走去。 傲冷雪跟在她后面,紫草一路上有说有笑,滔滔不绝。傲冷雪时不时点点头,口中“嗯……嗯,不错,……不错……”随声附和。暗地里却将将路径.叉口,方位暗喑默记在心里。 与紫草热情活沷相比,紫花则显得很文静。她尾随二人后面,不远不近,默默无语。 这座院落说不出的阔大、深幽、巷陌交错。直逛到天黑,三人才回到先前的住所。 吃过晚饭,洗漱过后,傲冷雪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在这陌生的地方,冰冷的夜晚,他总觉得床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温暖之处。 正当他怔怔地望着窗外……,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紫草身穿一袭睡袍走了进来……。 她那乌黑发亮的长发如瀑布般泻落在雪白的双肩上,刚刚梳妆过的娇靥就如一朵盛开的桃花……,睡袍是白色的,白得有点单薄,白得有点透明,似乎裹不住那她丰腴的身体。 在红红的烛火下,勾勒得曲线毕露,艳丽勾魂。傲冷雪顿觉身跳加速,忙移开目光,脱口道:“姑娘还不回房睡觉”? 紫草恍如未闻,面含浅笑,直挺挺走到床前,媚声道:“公子,你看我美不”? 傲冷雪刚平缓的心又跳动起来……。他忙闭上眼睛,局促道:“美……美……。” 紫草娇笑道:“是吗?真的?” 傲冷雪闭着眼睛点点头:“真的”。 紫草吐气如兰:“是么?美丽的话,你为什么不看?你说假话,你们男人都爰说假话……”她声音越来越来低,越来越越近,一股幽香扑面而来,一张湿润火辣的唇已印上了傲冷雪的面颊。 他吃惊之下,右手不禁住前一推,触手之处,柔软丰挺……,紫草突然一声惊呼。 傲冷雪心中一震,倏然睁开双眼,才发玩自己的手正撑在对方的胸部上,他顿时面如火烧。急忙缩手……。 慌乱之下,他的指尖正勾住对方的衣扣。“啪,啪”随着两声衣扣的脱落之声,紫草的睡袍已完全开放,雪白的胸部刹那傲立在眼前,双珠齐吐,嫣红微颤,一览无余。 傲冷雪连忙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紫草幽幽叹道:“你实在不该扯掉我的衣扣……”。 傲冷雪惶恐道:“我……我并非有意的……”。 紫草柔声道:“美色当前,你不进反退,更是不该……”。 傲冷雪顿时手足无措,他不敢睁眼,更不敢伸手去推,一时涨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紫草突然叹息道:“人言英雄有四大爰好,酒、色、钱、权,你却有两项不沾,岂非英雄?” 傲冷雪也叹息道:“在下本就不是英雄”。 紫花媚笑道:“英雄不英雄,暂且不论,不过我看得出你从未领略过女人,你还是个孩子。” 傲冷雪顿时为之语塞,本通红的脸更是如同火烧。 “我好冷……”紫草呼吸突变得急促,说话间,已钻进了被窝里……。 傲冷雪霍然大惊,再也顾不得其它,针棘般从床上跳起……。 第五十五章不酒不色不英维 紫草的手突然捏住他的手腕,他手足一软,顿时身不由己地跌躺在床上。 紫草媚笑道:“我的乖乖,你好费劲呢……,你就不能听话一点么……”。 说话间,双手搂住傲冷雪的脖子,那温香柔润的玉体覆了过来……,压在对方身上,傲冷雪已无力抵抗,呼吸瞬间急促……。 就在此际,窗外倏地传来一声冷笑,“嗤”地一声,寒光一闪,一柄短剑钉在床头的木方之中。床上本已燃烧的烈火瞬间熄灭……。 紫草花容失色,她惊恐万分地望着窗外,栗声道:“你……你是……什么人?”身体不停地往床内蜷缩……。 窗外又一声冷哼,一个冷酷的声音传来:“你年纪轻轻,却放荡得不是一般,你还不滚下来”?声音低细不大,却如一根钢针扎在她心头。 紫草瞬间面色煞白,她咬咬牙,穿好衣服,走下床来。 床头上那支利剑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若是再下几寸,床上早已有人横尸当场,显然对方有意手下留情。屋中二人只觉背脊发凉,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窗外望去。 窗外月黑风高,一片昏暗,根本看不到任何情形。 倏然,又一道寒光透窗射入,紫草“啊”地一声惊呼,吓得瘫软在地,只听见“叮当”一声,寒光又一闪,瞬间消失在窗外。一切快疾闪电,窗外又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紫草才颤抖着站起来,她目光惊疑地四下一扫,赫然发现,刺在床头横方上的短剑已然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剑沟。她这才明白,就在刚才那寒光飞射的一瞬间,对方已隔空取走了床头的短剑。 只闻声,不见人。只见剑,不见影,这岂非太令人恐怖?这庄中向无外人,他又会是谁?紫草一时怔立当场。 这种以物取物的功夫在江湖中极为少见,也极为惊人,傲冷雪面色一变再变。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似乎在帮自己,他是男是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傲冷雪心中一连串疑问。 直到过了一阵,窗外再无动静,二人才长长吐了口气,悬在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紫草走到床前,拍开傲冷雪身上的穴道,垂首道:“刚才多有失礼,还请公子恕罪”。她情形肃整,已无半点放浪之态。 傲冷雪摇摇头,叹息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房休息了。” 紫草目光黯然,点头道:“是,奴婢今晚就睡在外屋的椅子上,公子若有什么事,随时都可差唤。”言罢她走出厢房,关上了房门。 一连几天,傲冷雪东走走,西逛逛,在紫带紫花的陪伴下,庄院中的环境也渐熟悉。 他在寻找离开这里的机会。这是一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太阳高照,无风,暖意溶溶。 吃过早饭后,傲冷雪倘佯在屋前,对跟在身后的紫草紫花道:“这院中我都逛过看过了,闲来太过无聊,不如我们去外面的岳阳城看看,怎么样”? 两个紫衫侍女面色微微一变,紫草忙拉住傲冷雪的衣襟:“据说这几天岳阳城里面形势紧张,老爷早已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走出此院的大门。” 傲冷雪闻言一怔,心中不由沉了一沉,复又微微笑道:“那不过是你们老爷为你们的安全做考虑吧,对我也许例外吧!”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前行去,任由两个紫衫少女跟在身后。 高逾数丈的围墙远远在望,大门就在前方,当他刚刚走到大门前一丈许,一声断喝传来:“请留步……,”话未落音,人影一闪,两个手持大刀的大汉挡住了他的去路。 傲冷雪心中一惊,拱手道:“两位大哥,我是你们老爷请来的朋友,我想出去城中走走。” 那两个大汉约三十来岁,表情肃冷,上下扫了傲冷雪一眼道:“上面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本院,你当然也不能例外,请回吧!”对方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傲冷雪心中一沉,他本想出去打听打听苏风月的消息,不料満腔希望顿时成了泡影。 紫草紫花走到他身边,一人拉住他一只手腕,紫草娇声道:“此处如此安乐,公子又何必妄生二意,我们回去吧。”傲冷雪面孔发热,欲挣不脱,他只得转身往回走。 他恍然大悟,浔阳才子用美宅,美食,美人侍候自己,原来不过是将他软禁于此。他走回房中,坐在桌前,轻轻呡了一口清茶。他明白,要想离开这里,不但要摆脱紫草紫花的监视,更重要的是要能越过院墙的那道防线。 一连几天,他暗暗留意,发现院中防守森严。在院子周围的高墙处,每隔一丈便有一处岗哨。除了岗哨,还有人从早到晚不间断的巡逻,以及那潜伏在四周,防不胜防的暗哨。 但再森严的戒备也有它疏漏的环节,再强的监禁,傲冷雪也要奋力一搏。他在耐心地等待机会。 这是一个月黑星稀之夜,三更已过,寒风呼啸。傲冷雪推开房门,略一探头,见守候在侧房中的紫草紫花呼吸均匀,已然熟睡。 他轻身一闪,无声无息地出了门口。庄园中已灯火全无,更不见半个人影,一切都沉睡在呼啸的寒风中。身处黑暗中的傲冷雪,身手矫健,就如夜色里的一个幽灵,没过多久,高高的院墙已在前面数丈之处。 他倏然停下脚步,目光四下一探,见无异常动静。忙闪身潜入丈余远的花木之中。 四周依然一片沉寂,他缓缓向前摸去,三丈……二丈……一丈……,渐渐已近院墙。 抬头望去,这院墙高若三丈左右,傲冷雪略一思量,这对于从小生活在深山中的他来说,没有多大难度。 他目光一扫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欲飞墙而上,一线灯光刹那照了过来……。不远的拐角处,一对巡逻的人马走了过来,傲冷雪急忙往花丛中一滚……。还好,风刮草木之声帮了他的大忙,那几个提着刀剑的人缓缓从他身旁走过,并未发现花木中情况有异。 直到灯光远去,草木中的傲冷雪缓缓松了口气,他轻步闪出,他目光一扫,双足一蹲一点,便向高墙跃去……。 突地,一道寒光凌空飞来,向傲冷雪当头斩下……,傲冷雪大骇,身形猛挫……,他虽闪开了这凌厉的一刀,但人也被逼落地下。 寂寥的夜空,一声尖锐的铃声划破宁静,数条人影幽灵般落在傲冷雪身旁,已将他团团围住,而四周仍有无数手持刀剑的武士急奔而来。 “把他拿下,捆绑起来”。随着娇厉的呼喝声,一个袅娜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竟是身着绿衫的“清莲夫人”。 “是,”那几个人一涌而上,傲冷雪来不及反抗,已被对方扭住手足。清莲夫人艳目含煞,陡地一巴掌甩在傲冷雪脸上,冷冷道:“这小子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偏偏要尝试阶下囚的生活,把他押回去,关入地牢。” 傲冷雪猝防不及,半边脸火辣辣的痛,但他手足不能动弹,只能狠狠地望着她,怒目圆睁。 很快,傲冷雪被捆绑起来,“住手,”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沉喝。 众人霍然一惊,循声望去,一个人自黑暗中缓缓踱出,竟是浔阳才子。 第五十六章恩威并施 众人随即拱手垂立,浔阳才子目光缓缓一扫,冷哼道:“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如此对待傲公子,还不快快为傲公子松绑”。 立即有两个人冲上前,解除傲冷雪身上的绳索。一旁的青莲夫人喊道:“老爷,你……?” 浔阳才子摆了摆手,望着她徐徐道:“清莲山庄中,傲兄弟虽对你稍有开罪,但当时情形非常,不知者不为罪,所以夫人也不必为往事怀恨在心”。 清莲夫人玉面徘红,垂首道:“是”,缓缓退开一边。 浔阳才子走过去拉住傲冷雪的手,满含歉意道:“我迟来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傲冷雪对浔阳才子在此际出现极感意外,摇头苦笑道:“多谢阁下抬爱。” 浔阳才子呵呵笑道:“我一直想与傲兄弟亲近亲近,奈何最近几日事务繁忙,未能与傲兄弟叙叙旧,我们现在不妨就去坐坐,来个秉烛夜谈,煮茶论古今。”说话间,轻轻拉住傲冷雪的手向院内走去。 黑暗的夜色中闪现一丝黎明的曙光,呼啸的而过的冷风中,寒意似乎更重。傲冷雪与浔阳才子对坐在屋中。二人手握茶杯,桌上摆放着各式糕点。 屋内灯火通明,炉火摇曵,让人已忘记了先前的森寒。浔阳才子深深地叹了口茶,淡淡笑道:“不知那两个丫头伺候得是否周到,傲兄弟满意么?” 傲冷雪闻言面色一热,期期艾艾道:“不…错,还行……,多谢阁下的厚爱!” 浔阳才子目光一转,会心一笑,不紧不慢道:“其实我姓朱名阳才,江湖中人给了我一个雅号,那只是徒有虚名而已,以后你叫我朱阳才就行了。 “多谢朱大哥连日来的恩惠,傲某却无以回报,实在心有难安呀!”他本欲质问对方,为何要将自己禁困在此,但见对方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强自忍下怒气。 浔阳才子摆摆手,悠悠道:“跟我合作的人,我都待他亲如兄弟,财福共享,兄弟若是对那两个丫头厌倦了的话,可以再换”。 “这庄里的女人虽不敢说顷国倾城,但也是千里挑一的,虽不敢称佳丽三千,但几百还是有的,你可以随意挑选。” 傲冷雪心中一动,想了想,忙道:“那两个丫头还不错,暂时不用换。” 浔阳才子语气一转,突然沉声道:“这几天岳阳城中各路武林人马聚集,传说就连数十年未出江湖的奇人,也在附近出现。” 傲冷雪心一紧,脱口道:“哪些武林人物,你可否说得祥细些……?” 语音未落,‘砰’地一声,门被突然撞开,两个人一先一后爬了进来。 那两个人衣衫破烂,满脸俱是惊骇之色,身体不停地抽动,似乎正承受到难以承受的痛苦。两人一见浔阳才子,渺然的目光中燃起一丝光亮,齐齐爬到浔阳才子的脚下,哀声道:“老爷,快救救我,……救救我,”声音沙哑匆促,喘息如牛。 浔阳才子笑了笑,目中掠过一丝冷漠。他缓缓喝了口茶,望着窗外悠悠道:“若是你们心中有念我的恩情,早十几天回来,就算你们不说,我也自会为你们解开禁制,但你们却心存背叛,现在禁期已过,禁制已发作……“。 “就算我想救你们,已然晚了……我玩在已无能为力。”言到此处,他长长一声叹息。 那两个人此时磕头如雨:“老爷,……求求你了……老爷,求求……你……。” 声音恐怖,渐渐凄厉。但朱阳才,都似乎闻所未闻,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傲冷雪已难忍震撼,转头对浔阳才子道:“朱兄,古人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救他们一命吧!” 浔阳才子摇摇头道:“并非我不想救他们,实因他们体内的“残脉手”已经发作,我已然无能为力。” 这时那两个人额头也磕得血肉模糊,仍止不住地往地上撞,“老爷,老爷,你……你好狠……“。 “浔阳才子……你畜生……。” “朱阳才,你丧尽……天良……”。 “你不得……好……死”。两人狂吼着撞向浔阳才子,浔阳才子轻轻一闪,便已避开。淡笑着望着地下。 那两人一撞不中,似乎已再无力攻击。但口中不断发出惨厉的狂吼,不停地在地上翻滚扭曲,渐渐已不成人形,只见两个肉球在地上滚来滚去,划出一道道鲜红的印记。 傲冷雪紧握双耳,转过脸去,他已不忍听闻。哀嚎之声渐渐微弱……,大半个地板已是血肉模糊,疯狂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浔阳才子才收回目光,望了屋中一眼,淡淡道:“好好的一个早茶会友,居然给这两个死鬼搅黄了。“ 他突地一提声音:“来人,把这里清扫一遍,”他话音未落,一个庄丁匆匆而来,恭声道:“老爷,夫人有要事请见。” 浔阳才子眉头一皱,满含歉意对傲冷雪道:“你看,我本想与傲兄弟你谈谈人生,聊聊未来,怎料竟如此多事,等有时间我们再好好来一次谈古论今。”言罢,一拱手,大步离去。 傲冷雪也不慌不忙走出门外,外面已是清晨,阳光普照,鸟语欢快。 但傲冷雪却感觉森寒无比,全身遍布鸡皮疙瘩,他到达住处时,紫草紫花已为他准备好热水和早餐。 但他只望了一眼,顾不了两个紫衫少女惊奇的表情,就匆匆地走进了房间,钻入被子中。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不禁问自己:他还是在恩威并施?还是在敲山震虎? 光阴如水,人在光明与黑暗中挣扎,傲冷雪不经意地一算,自己来岳阳已有八九个时日,这里虽然好吃好住,有人伺候,但他始终觉得像一个牢笼,想冲却冲不出去。 这一天,阳光明媚,天气似乎格外温暖,中饭过后,傲冷雪手端茶杯,凭门眺望,远方隐隐有歌声传来。 傲冷雪顿时心中一动,对立在一旁的紫草紫花道:“看两位姑娘的模样,应该是通晓音侓的才女吧?” 紫草紫花相互望了一眼,二人本就清丽可人的娇容上又多了一许嫣红,更添妩媚。傲冷雪看在眼里,心中感叹,人生若有如此美人相伴,实乃一大幸事。 紫草娇笑道:“莫非公子也精通丝竹声乐之道“? 傲冷雪点点头:“谈不上精通,只是有点喜好而已”。 紫花抿嘴淡笑道:“来这里的武林英雄,都是一些舞刀弄枪的粗人,唯图公子与众不同,有此雅兴”。 紫草接口道:“凡来这里之人,无不纵情酒色,乐不思蜀,只有你不随波逐流”。言罢,脸上红云灿烂。 紫花一动不动地望着傲冷雪,目中闪过一丝火花,柔声道:“看公子郁郁寡欢,若是不嫌弃,我二人就献献丑,奏一曲为公子消遣消遣。” 言罢,二人款款走到后院,不一会儿,二人各抱着一把琵琶走出。 紫草娇笑道:“不知公子要听什么曲调”? 傲冷雪目望天际,心有感触,缓缓道:“来一曲“雨霖铃”如何? 紫花目光闪动:“这词男女情长,凄伤千古,莫非公子也有意中人远在天涯”? 第五十七章惊神箫声断魂曲 傲冷雪又想起苏风月,摇摇头道:“不是儿女之情,是兄弟手足之爱”。 琵琶声悠悠响起,紫草紫花二人面色渐渐变得凄伤哀怨,娇唱道:“……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二人声音清丽,若黄莺出谷,婉转动听。但一配上这绯恻缠绵的曲调,却更显得凄凉楚伤,咽幽断肠。似乎这原本暖暖的阳光已化成了恼人的秋风,热茶清香已变成离别的苦酒。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良辰美景如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琵琶声情脉脉,如泣如诉,紫草紫花二人脸上已是泪痕斑斑,若黄莺悲秋……。 坐在大椅上的傲冷雪闭目凝神,如痴如醉,一曲过后,琵琶声倏然一歇。傲冷雪睁开双眼,拍手道:“好、好、二位果然堪称才女也……”。 紫草罗袖一拭面颊,抿嘴浅笑:“看来公子也是此道中人,何不露一手,让我们也开开眼界,欣赏欣赏。” 傲冷雪这才记起自己已好久没有吹箫了,不由意兴大发,起身道:“好,你们这里有什么乐器呢?” 紫草浅浅一笑:“公子请随我们来。” 傲冷雪跟在二人身后,没多久,便来到了一扇小黄门前。推开门,里面是一间不小的屋子,屋子的中央及四壁陈列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乐器。 有常见的乐器,也有罕见的奇形怪状的乐器,一眼望去,沉香藴古,似乎罗集了天下所有声乐之物。 看来,此处的主人也是声乐中奇人。再仔细一看,每样乐器的上方都有一块古香古色的木牌,木牌上写着该乐器的名称。 傲冷雪顺目望去,只见姜笛、花鼓、笙……等,他一路观赏下去,见识了很多闻所未闻的乐器。 他目光突然停留在一个空白处,那木牌上写着‘琴’,但下面的位置却空着没有琴。 他心中暗觉奇怪,目光扫了又扫,又发现另外三处也有牌无物,分别是萧、二胡、筝。 傲冷雪更觉得奇怪,这四种乐器都为常见的普通乐器,按理说乃极容易收集,为何那些稀奇古怪的乐器都有,而这平常之物却缺失,岂非令人难以理解? 那两个紫衫少女见傲冷雪走来走去,以为他是在选用乐器。又见他突然沉眉深思,紫草微微轻咳一声,走到傲冷雪身边,浅笑道:“不知公子喜欢用何种乐器?” 傲冷雪不解道:“这屋中乐器不下数百中,为何单单不见那几种?” 紫草摇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从我到这里来,那四个木牌就是空的,莫非公子喜爱的乐器就在那四种当中?” 傲冷雪点点头道:“不错,我擅长弄萧。” 紫草微一怔道:“真的不巧,除了萧,公子还会其他乐器么?” 傲冷雪摇摇头道:“我只会吹箫,我身上本来带着一支萧的,可是已经弄丢了。”想起伯父临行前赠箫的情形,心中不由一阵难过。 一旁的紫花见他神色黯然,不由安慰道:“公子也不必扫兴,萧的制作并不复杂,我们可以自己动手做一支简易的萧,你看如何?” 傲冷雪闻言心中一动:“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点”?不由点点头道:“好,还是姑娘聪慧。” 三人走回住处,找来一段上好的竹子,做萧对傲冷雪来说是拿手好戏,一刻功夫,已大工告成。他试了试音,虽不能与精品奇物相比较,但声音清脆悠扬,效果还算不错。 傲冷雪好久没有吹萧了,以前在山中,他每天都以萧为伍。 此时一箫在手,熟悉的感觉又上心头,面对斜阳孤雁,他难以自禁。气息一起,箫声如潮水般涌出,清丽悠扬,引人入胜。 箫声渐渐变得低沉悲伤,傲冷雪渐渐已全神投入,感情的潮水全喷发在箫声上,高亢处,肆意挥洒,汹涌澎湃。低呤处,曲折幽咽,愁肠欲断……。 紫草紫花似乎已完全被箫声折服,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如痴如醉。 而在院内的另一间奢华的香闺中,一个艳丽的红衣女子依在窗前,手托香腮,一脸神往,似乎也为这箫声迷醉。 突然一名下人急匆匆跑到她跟前:“禀告夫人,厨房的江师傅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斩断了”。 红衣女子微微皱眉:“做了几十年厨子,竟如此不小心,去……去……”她不耐烦挥挥手,又沉浸在箫声之中。 岂料不过片刻,又一个家丁匆匆走入,急切道:“禀告夫人,修理房屋的刘木匠适才从屋顶上摔了下来,伤势严重,请夫人定夺。” 红衣女子回过神来,不解道:“刘木匠一向行事小心,似乎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今日怎么会如此?” 那家丁惊疑道:“刘木匠本就谨慎,但不知何处来的箫声让他分神,才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从屋上面掉了下来……,” 他话未落音,有一人匆匆跑了过来,打断他的话道:“禀告夫人,厨房负责打柴挑水的李老头,掉到井里淹死了……” 红衣女子黛眉紧了一紧,不耐烦道:“今天怎么如此多事,他是怎么掉到井里去的?” 那下人结结巴巴道:“听跟他一起挑水的王之道说,那李老头平时喜欢哼一点什么山歌之类的,打水的时候,听箫声入神了,一不小心,一头栽倒井里了……。” 红衣女子面色微变,匆匆步出门外,循着箫声行去,箫声渐渐变得挫蒋有力,大有金戈铁马,席卷云天之势,红衣女子面色渐渐惊异疑重……。 凌空一颗石子飞来,‘啪’地一声,竹箫发出一声破裂之声,差点掉落在地下。 傲冷雪恍然回过神来,既惊又怒。目光一扫,才发现一个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立在他面前一丈余处。 傲冷雪怔了一怔,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讪讪道:“原来是夫人驾临,失礼失礼。” 红衣艳女一动不动看着傲冷雪,缓缓道:“这箫吹得不错,我已有几十年未听到如此美妙的箫声了。” 傲冷雪面一红,怔怔道:“夫人过奖了。” 红衣艳女徐徐道:“非但没有过奖,反而是言语失当,就凭你这弄箫之技,在目前江湖中,已冠绝天下。”她神色疑重,显非狂语。 傲冷雪忙拱手道:“过奖,过奖……不敢,不敢……。” 突然有人接口道:“非但是吹得好,简直是好得要命,此箫一出,百箫杀,这倒另我想起一个人。”随着话语声,浔阳才子从院中缓缓镀出。 傲冷雪不禁脱口道:“谁?” 朱阳才沉声道:“是一位绝迹江湖已久的武林奇人。”他望了望傲冷雪,又道:“若你想知道,我不妨讲一段武林曲故给你听”。他向傲冷雪招招手。转头向前走去,傲冷雪微微一怔,怀着好奇之心跟在他身后。 红衣艳女到紫草紫花面前,只见二人虽犹抱琵琶,但双眼紧闭,一脸陶醉……。 她面色微变,伸手在二人身上拍了拍。二人竟毫无反应,似已昏迷。她突失声道:“且慢”。 浔阳才子闻言止步,回头诧异道:“夫人有事?” 红衣艳女目光闪动:“这两个丫头适才为箫声所伤,现已昏迷不醒……”。 第五十八章冤家路窄 浔阳才子、傲冷雪二人闻言俱是一惊,回身走到紫草紫花身边。 只见二人跌卧在椅子上,任人呼喊拍打都毫无动静。傲冷雪全身一震:“刚才还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地一下就一动不动,莫非是……“?他的心陡然一沉,呆怔当场,不知所措。 浔阳才子的目光在紫草紫花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目注傲冷雪,缓缓道:“果然是离神之曲,断魂之音……”。 傲冷雪霍然回过神来,来不及细想,急切道:“两位姑娘还有得救么”? 红衣艳女悠悠道:“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只怕她们就要香消玉殒……。”一语言罢,双手分别抱起紫草紫花往院内走去……。 她看起来身材纤细,但抱着两个成年人,却毫无吃力之状,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巷口。 浔阳才子轻轻道:“你跟我来”。 二人走入厅中,对坐在桌前,浔阳才子望着傲冷雪缓缓道:“据我所知,我们这庄内从未有过箫这种乐器,你的箫从何得来?“ 傲冷雪据实答道:“适才用的箫,乃是我临时用竹竿做的。” 浔阳才子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你定去过乐器坊了“? “你肯定弄不明白,偌大的乐器坊为何偏偏少了这四种乐器,是吗?” 傲冷雪点点头道:“正要请教。” 朱阳才突然站了起来,望着窗外悠悠道:“这四种乐器代表着四位武林奇人……”。 傲冷雪静静地望着他,一字不漏地听下去;“数十年前,武林出现了四位乐器天才,他们四人当中,一个弹琴,一个吹箫,一个拉二胡,一个抚筝,他们的技艺在这方面都有冠绝天下的独到之处,若是如此,他们最多也算是绝顶的乐师而已“。 “但令人震撼的是他们不但将乐器奏得前无古人,超神入化,更是身怀绝世武学,能用声乐招魂杀人,伤人于无形之中。” 傲冷雪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乐府四公子?” 朱阳才点点头道:“不错,他们不但多才多艺,武功盖世,人也是潇洒俊朗,故武林中人都恭称他们为“乐府四公子”。“ “武林中人出于对他们的敬畏,从此无人再用这四种乐器,不久这种做法便暗暗流传开来,所以至今,凡武林中无人敢用这四种乐器。” 傲冷雪这才明白为何偌大的乐器坊就是没有这四种乐器的原因了。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四位奇人的才华和武学,居然可以如此不可思议,如此高雅极致。 朱阳才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傲冷雪脸上:“我今天才知道,还有一个人敢用这种乐器。” 傲冷雪脱口道:“还有谁?” 朱阳才定定道:“你”。 傲冷雪脑海中突然掠过,在赶往金陵途中的那个夕阳满山的傍晚,那些人见到他吹箫时的惊骇情形。 他不由叹息道:“只可惜没有人告诉我,我若知道,也肯定不会犯此大忌。” 朱阳才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认为你犯了大忌,我倒认为你能将萧声弄到如此境界,定是与他有些渊源。” 傲冷雪叹息道:“我一介流浪孤儿,又怎能高攀上这些武林奇人?”但心中愈发疑虑,莫非伯父果真是传说中的……; 他一念未毕,“哈……哈……哈”门外陡地传来一声长笑,一个人已站在门口,夕阳照在他脸上,他却面沉如水,一脸肃杀,竟是钟楚杰。 朱阳才面色微变,傲冷雪一怔:“原来是钟兄驾到”。 钟楚杰冷冷道:“傲公子现在正名满江湖,钟某不过一无名之辈,怎敢与阁下称兄道弟?” “你……”傲冷雪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想起他那日助自己逃出牛家庄之事,算是有恩自己。不由暗想世事多变,莫非那一切都是假的么? 钟楚杰目注他道:“江湖传言你进入金陵世家后,全身而退,我就奇怪,现在在此处见到你,我更奇怪。” 朱阳才突然冷哼道:“你对他什么都觉得奇怪,就是对自己擅闯他人私院不觉得奇怪是吗?” 钟楚杰微微拱手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阁下应该是江湖中名声赫赫的浔阳才子朱前辈了。” 朱阳才嘿嘿笑道:“你既知本座在此,居然还敢闯进来,看来你胆子还真不小。” 钟楚杰淡淡道:“谢谢前辈夸奖。” 朱阳才冷冷道:“若非有人给你撑腰,谅你也不敢进来。”。 他目光一转窗外,沉声道:“你们既然来了,就应该来见见本座是么?” 窗外有人朗声道:“我们没有带见面礼,怎好意思打扰朱兄”。随着几声大笑,三个人落在窗前。 这三个人傲冷雪太熟悉了,他们是风之雁、柳一淸、徐兰阶。 傲冷雪心中一沉,三人眼中闪过来缕缕寒光。 朱阳才缓缓道:“果然是你们……。” 风之雁呵呵笑道:“一别两月,想不到我们又在此相见了。 朱阳才悠悠道:“天地虽大,江湖却小,路更窄。” 柳一清哈哈笑道:“上次是因为这姓傲的小子,我们在清莲山庄相遇,今天又因为他在此重逢,这是不是有点巧合离奇?”言外之意毕露无遗。 朱阳才缓缓道:“此巧合非彼巧合,两次皆有不同。” 一直未出声的徐兰阶突然道:“有何不同?” 朱阳才悠悠道:“上次我确实不知道他潜入我的庄院,而这次,他却是我家客人。” 风之雁沉声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都是一样。”他声音沙哑,沉下声音颇为震耳。言外之意已很明显。 朱阳才嘿嘿笑道:“还是风兄干脆,不过上次在清莲山庄,我是主人,但这次我却不是主人,自然作不了主。” 柳一清冷笑道:那谁是主人? 他话未落音,突有人柔声道:“我。”声音不大,却能唤起千万男人的注意力。 他们这才发现,在厅后门处,不知何日倚立着一个红衣女子,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容颜如花,风华正茂。 徐兰阶眨了眨眼,拱手道;’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红衣女子咯咯笑道:“你进来之前,不问问本姑娘是何人?现在进来了才问,岂非太不礼貌么?” 徐兰阶耳根一热,为之语塞。风之雁淡淡道:“江湖儿女短礼漏节,也算正常,夫人又何必太过在意。” 红衣女子幽幽道:“还是风大侠能言善道“。 “当然有礼有节办起事来,自然是顺利得多,否则,办起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你说是么?” “那也不一定,礼节往往是虚的,只有实力才重要。”风之雁不以为然。人影一闪,三人已进入厅中,分三方站定,目光全落在傲冷雪身上。 “哦……”红衣女子揄挪道:“果然不愧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庄之主,还是有些底气。” “莫非夫人不信“?风之雁面色一冷。 红衣艳女轻笑道:“也许在别的地方还可以,但在这里恐怕不行。”她语气坚决,轻柔之中带着一丝不屑。 朱阳才目光一转。沉声道:“据说,当日牛庄主已承诺不再追究傲公子之事,今日四位来此又是为何?” 钟楚杰点点头道:“关于杀人盗宝之事,牛庄主已不再追究“。 “但这姓傲的小子,每到一处,便会带来血腥杀伐,而他自己却安然无样,所以不能不把他与魔形传人联系在一起,我们前来便是受天下武林同道重托,将他捉拿归案,除魔卫道,已正天下。” 第五十九章抢人夺宝斗高低 朱阳才目注钟楚杰,面上闪过一许深意:“钟公子能言善道,做事又善把握时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看来牛家庄早迟是你的……。”钟楚杰身形一震,面上却若无其事地一声冷哼道:“阁下净胡说什么。” 红衣艳女突轻叹道:“一个人若把自己看得太高,就会牛逼哄哄,一牛逼哄哄,就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你们还记得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吗?“ 风之雁,钟楚杰等人互望一眼,默然不语。 红衣艳女慢慢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刚才的箫声将你们引来的吗“? “你们可知刚才的箫声是谁吹出来的吗”? “谁”?风之雁,徐兰阶,柳一清竟同时异口同声。 “就是他”,朱阳才一指傲冷雪,“你们确定你们能带走他”? 风之雁面色一变,他本以为刚才的箫声定是一位武林奇人所发,才循声好奇而来,却未曾想到会冤家路窄,正巧遇上浔阳才子和傲冷雪。 他们更未想到吹出这冠绝天下的箫声之人竟是傲冷雪。 他瞥了另外三人一眼,沉吟顷刻,缓缓道:“责任道义所在,当然要带走他”。 朱阳才嘿嘿笑道:“就算你们能带走他,又能把他怎么样,你们惹得起他背后的那个人么”? “当今天下,能吹出如此箫声之人,想来你们也有所耳闻,若是他找你们算账,那就不止是上次的后果了,只怕你们的家业将鸡犬不留”。 风之雁等人默然不语,面色黯淡。 朱阳才越说越得意:“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上次的后果你们还记得吗”? 风之雁咬咬牙,硬着头皮道:“不管后果如何?此人必须带走”。 突地一声“扑腾”,一只大鹰停在窗棱上,那鹰爪如利勾,怒目挺嘴,模样十分凶悍。 众人目光未暇,又传来草木折断之声,“哧、哧、哧”一条青色的蟒蛇遛了出来。 朱阳才面色微变,失声道:“蛇老儿和鹰老儿又来凑热闹了……。” 他话未落音,空中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你姓朱的若不把东西交出来,你走到哪,我们就跟到哪?”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朱才子正在闺房行香窃玉,你也要去打扰人家么?”语音刚落,两条人影已落在门外。 一个戴着草帽,身材微胖。一个身材瘦小,面色蜡黄。正是武林中极为难缠的“灵禽异兽”。 风之雁,钟楚杰等四人见这两个魔头不期而至,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心中似乎也多了一丝忐忑。 朱阳才目注灵禽异兽道:“你俩老儿平日消踪隐迹,今日来此又是为何物?” 蛇君瓮声瓮气道:“你还记得上次在破庙中那张“天宫图”吗?” 朱阳才目光一转:“那张图早已被弥云大师毁了,你们不是亲眼见到了吗?” 鹰魔阴阳怪气道:“不错,那张图确实毁了,不过那是一张副本,正本还在你这儿;” 朱阳才摇摇头道:“天宫图”只有一张,哪里有什么正副本之分“。 蛇君嘿嘿笑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还不知道,你那点伎俩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蛇老儿”。 朱阳才哈哈笑道:“蛇君、鹰魔果然不同凡响,什么事都逃不过的耳目。” 蛇君得意的笑道:“你既然知道其中厉害,就快把东西交出来,啰啰嗦嗦一大堆,干鸟呀?” 风之雁,钟楚杰四人听到“天宫图”三字,面色俱是为之动容,目中顿时多出一丝光亮。 众人的情形都逃不过朱阳才的眼睛,他眼珠微微一转,无奈叹道:“那东西确实在我这儿,不过不在身上,等我跟风大侠他们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拿给你好不?” 鹰魔冷冷道:“他们那破事儿,算不什么鸟事,暂时搁一搁,先把我们这事办了。” 风之雁忍不住冷哼道:“素闻灵禽异兽不讲道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讲理也罢了,莫非连先来后到的顺序都分不清了么?” 蛇君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指责老夫,就是你爹当年也不敢如此无礼,你身为一庄之主,莫非连尊老爱幼这种伦理都不晓得么?” 风之雁也怒吼道:“别人都怕你们,但风某未必怕你们。”他目光一扫其余三人,四人心意相通,喑暗蓄势待发。 鹰魔冷冷道:“老夫最近正愁筋骨不够灵活,今天正好借你们来松松筋骨。” 他一吹口哨,那头大鹰穿窗而入,停挂在屋梁上,作势欲扑。 朱阳才冷眼作观,心中暗喜,双方只要打起来,两败俱损,我倒省去了不少力气。 就在箭将离弦之际,钟楚杰望了望全场,眼珠转了一转,轻喝道:“且慢。” 蛇君得意的冷笑道:“小娃娃,你可是怕了么?” 钟楚杰毫不生气,望了朱阳才一眼,缓缓道:“怕不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旦动手,互损实力,让人坐收渔利,非但达不到我们的目的,只怕要离开这里,还有点困难。” 灵禽异兽两人一怔,鹰魔哈哈笑道:“老夫教训教训你们容易的很,哪里会损什么实力,不过看你这小子还有点礼貌,老夫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怎么办?” 钟楚杰目光闪了闪:“既然你们年长,那就让你先办事吧,等你们办好了,我们再办。”奇怪的是他此言一出,风之雁等三人毫不反对。 蛇君望了风之雁三人一眼,得意的笑道:“看你年纪轻轻,却比某些人懂礼多了。” 他微一顿,目光转向朱阳才:“朱老弟,你都听见了,快拿出来吧!” 朱阳才眼见一场好戏被搅和了,冷冷地望了钟楚杰一眼,暗忖道:“这姓钟的小子年纪轻轻,但心机狡诈异常”。 他脸上微微一笑,淡淡道:“那天宫图在我手中有一段时日了,但朱某看来看去就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留着也没有用,现在正好送给你们,做个顺水人情。” 蛇君哈哈笑道:“朱老弟把那图给我们,我们当然也要还你个人情,你说是么?鹰老儿。” 鹰魔呵呵笑道:“这就要看朱老弟需要什么了,以后朱老弟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我们会尽力而为。” 朱阳才目光闪了闪:“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以后别说忘记了。” 蛇君大声道:“朱老弟,你放心,灵禽异兽何等威名,岂会赖你的账不成?” 朱阳才缓缓道:“以两位的名声,确实不会说话不算数。”他突然把目光落在傲冷雪身上:“傲公子,你去后面把东西拿出来。” 傲冷雪闻言一怔:“东西,什么东西?” 朱阳才淡淡道:“就是那张“天宫图”,你去拿来,自然就知道了。” 傲冷雪闻言满头雾水,什么“天宫图”,它在哪里?与我何干? 他怔了一怔,脑中灵光一闪,顿时体会到对方的言外之意。忙点点头,转身向内走去……。 但他刚走了两步,钟楚杰已挡住他的去路。朱阳才望了望蛇君鹰魔一眼,皱眉道:“我本想叫他去拿“天宫图”给你们……”。 话未说完,蛇君身形一闪,张手向钟楚杰抓去,这一抓非但奇快无比,空气中还流溢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蛇君一生与虫蛇为伍,可谓千毒集一身,快疾、狠毒、霸道。一出手便展示出他们二人傲立江湖数十年的不凡实力。 钟楚杰面色惊变,连退丈余。 蛇君得意的对傲冷雪道:“小兄弟,你快去拿东西吧!” 第六十章杀人霸妻 傲冷雪略一迟疑,就向厅内走去,但他刚一走到门口,脚下陡地一沉,身体不由自主往下坠落。他大惊之下,本能的张开双手去抓,但触手之处全是光溜溜的……,一片黑暗。 还好暗井不是很深,傲冷雪虽然惊出一身冷汗,但并未受伤,他摸索着站起身来。 周围一片漆黑,一片阴森,他摸黑往前走了十几步,摸到一堵冰冷坚硬的石壁。在黑暗中他探测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已落入地下的暗室之中,这暗室无门无窗,四壁坚硬逾铁。他根本无法逃出去,他心中纳闷,这朱阳才将自己关在这里又是何用意? 他将耳朵贴在石壁上,期望听到一点声音,但石屋中静得可怕,连蚊虫的细微之音都没有,他心中大感失望。 过了好一会儿,石壁上隐隐约约传来轻微的震颤之声,节奏似乎有点象是有人正在上面恶斗,但因石板太厚,终究听不出一点端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上面的响动已完全静止,似乎打斗已经结束,谁输?谁赢?是生是死? 傲冷雪脑中遐想连连,这任何一方赢似乎都对他无甚好处。 但他还是希望朱阳才能赢,因为朱阳才若活着,他就一定会来这里。若是朱阳才死了,他也将永远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朱阳才还活着吗?他会来吗?时间在傲冷雪急切的煎熬中慢慢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壁一阵震动,一束光线照了进来。一个人出现在石门口,竟是浔阳才子,傲冷雪心中闪过一丝欣喜,霍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浔阳才子望着他点点头道:“让你在这里面等了那么久,真是委屈你了。” 傲冷雪长长嘘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们都走了么?” 朱阳才缓缓道:“他们都已退出庄院了,但可能还在岳阳城中没有走远。”说话间,脸上流露出少见的疲惫。 显然,他刚才已消耗太多的体力。这时门外有一个庄丁送了一大堆东西进来,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食物和水……。接着暗室之中又点起了一盏油灯。 傲冷雪不解的望着朱阳才:“这是……?” 朱阳才轻轻道:“风之雁等人肯定不甘心无功而返,还会卷土重来,所以,你暂时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傲冷雪点点头道:“如此,岂不是连累了朱兄么?” 朱阳才摆摆手道:“这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自有应付之法,你先吃点东西,我也要调息一番。”言罢,他退出暗室。石门在他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又无声无息地关闭。 石屋中虽有灯火,有菜肴,但傲冷雪已毫无兴致,因为他刚才已发现朱阳才身上多了一分冷漠。 他草草地吃了一点东西,便在四周石壁上仔仔细细寻了个遍,希望能找到打开这石门的暗钮。但最后他失望地跌坐在椅子上。渐渐地困意涌了上来,他竟迷迷糊糊地睡去。 半醒半睡之间,石壁一声轻响,他霍然清醒,睁眼望去,他刹那一怔,本以为来人是朱阳才,却未料到站在门口的是蒙面人。 对方身材纤细袅娜,显然是个女子。傲冷雪疑惑道:“你是?” 那女子双眼波光闪闪:“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吧。” 傲冷雪摇摇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那蒙面女子突然冷冷道:“这里好吃好喝,又有美女相伴,确实是男人的温柔之乡……“。 “我原本以为你与其他男人不一样,原来你也是乐不思蜀之辈。” 傲冷雪闻言心中砰然一震:“你到底是谁?” 蒙面女子沉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帮你逃出此困境,此乃天赐良机,一旦错过,你今生休想离开这里了,你快作决定,迟了就来不及了。” 傲冷雪霍然起身道:“走。”蒙面女子目中闪过一丝赞许,二人随即走出石屋。 蒙面女子在墙上一按,石门又复闭上,蒙面女子低声道:“这暗门只能从外面打开,人在里面是永远都出不来的。” 外面一片漆黑,不知东南西北,黑暗中一只柔软的手已抓住了他的手掌,但闻对方低声道:“不要出声,跟我走。” 虽是在黑暗中,但那女子走得并不算慢,她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哪里有拐弯,哪里有角落,都了如指掌。 傲冷雪跟在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碰了多少次壁,也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那女子气喘吁吁,抓住傲冷雪的手也香汗淋漓。 傲冷雪柔声道:“姑娘,我们歇歇再走吧。” 蒙面女子脚步一顿,低低道:“不行,逃生之路,每多走一步,便多一份生机,再坚持一下,就差不多了。”言罢,咬咬牙,又向茫茫黑暗中走去……?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面远远出现了一丝亮光,傲冷雪心头一振,蒙面女子突然停下脚步,长长吁了口气。 突然,黑暗中光芒四射,刺眼生花,傲冷雪双眼一闭,又缓缓睁开,才发现蒙面女子手中已多了一颗夜明珠。适才的光芒正是夜明珠发出的光亮。 顿时,周围数尺内已看得清清楚楚。蒙面女子一动不动的望着傲冷雪,那双光彩照人的清閙,在珠光的映衬下,犹如两颗宝石,炫目动人。 傲冷雪不敢多看,只闻她幽幽叹道:“为了不让他怀疑,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前面的光亮之处,还有一个人在那里等你,她会将你送出岳阳城,你去吧。” 傲冷雪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不由脱口道:“多谢姑娘之恩,姑娘到底是谁?”他双眼紧瞪她乌黑的面纱,似乎想找个破绽勾勒出她的模样。 蒙面女子目光闪动:“你真想知道我是谁?”傲冷雪坚定的点点头。 蒙面女子左手缓缓往脸上一抹,一张艳丽照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傲冷雪惊诧道:“原来是你。” 对方竟是清莲山庄的绿衫少妇“清莲夫人”。这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绿衣少妇缓缓点头道:“不错,正是我,你可是不敢相信么?” 傲冷雪忙摇头道:“夫人救命之恩,在下怎敢怀疑,只是在下有点不明白而已。” “你是说,我为何要救你,是吗?” 傲冷雪点点头。绿衣少妇幽幽道:“你觉得朱阳才是好人?还是坏人?” 傲冷雪略一沉呤,定定道:“江湖传言他是坏人。” 绿衣少妇点点头道:“他既是坏人,那他要害之人就是好人,所以我要救你。” 傲冷雪怔怔道:“但你……是他夫人”。 绿衣少妇清丽的双眼突然射出栗人的怨毒,恨声道:“他的夫人?我本是有夫之妇,他不但杀了我的丈夫,杀了清莲山庄所有的男人,霸占了清莲山庄,还霸占了我……。” 傲冷雪心头大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美丽的女子身上竟有如此深仇血恨,他突然想起在清莲山庄时,谷惜花的话,这清莲山庄以前的庄主可姓卢? 傲冷雪叹息道:“夫人的丈夫可姓卢?” 绿衣少妇咬咬牙:“不错,我们夫妻恩爱好生活,而这一切全毁在这姓朱的畜生手中。” 傲冷雪不解道:“那夫人为何不替你丈夫报仇雪恨,杀了这姓朱的”? 第六十一章红颜血泪心如铁 清莲夫人叹息道:“本来我早就想一死了之,以保我的清白,但我一死,我全庄数十条人命的血债便永无报仇之日……。“ “如今苟延残喘。强颜欢笑就是为了要报这血海深仇,怎奈我不会武功,身无缚鸡之力,而那姓朱的恶棍不但武功奇高,更是狡诈奸猾至极,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她眼中突然滚出一行清泪,如一串银珠滚落……。 傲冷雪突然感觉面前站的不再是一个娇柔的弱女子,而是一个坚强不饶的巨人,她身影刹那间遮住他的双眼,变得越来越高大……。 他只觉得体内热血沸腾,陡地往地上双膝一跪,斩声道:“若傲某他日在江湖中出人头地,定为夫人报此血海深仇。”言罢,一掌击在石壁之上。 绿衣少妇霍然一惊:“你干嘛?” 她怕傲冷雪再弄出响动,顾不了搽拭脸庞,急声道:“快走,快走,不要前功尽弃……”。她拉起傲冷雪往前推去……。 傲冷雪回头注视了她一眼,举步向前走去,果然在前面的拐角之处,又有一个蒙面女子在那里等他,她手中也托着一颗同样的夜明珠。 傲冷雪向她一拱手道:“让姑娘久等了。”那蒙面女子望了他一眼道:“跟我来;” 转身向前走去,地道渐渐变得高低不平了,空间也越来越窄,有时候还得躬着身子通过。 还好夜明珠在手,看得比较清楚,少了很多碰撞,而且速度也也比先前快多了,约莫走了一个来时辰,地道已到尽头。 那蒙面女子停下脚步,举臂一推,上面的石板一声轻响,一股冷风扑了进来,蒙面女子身形一闪,跃了上去。 傲冷雪也跟着跳出。淡淡的珠光下,这里原来是一处破庙,庙中蛛丝成网。四墙皆裂,似乎年久失修,荒搁多时。 神像上已覆盖上厚厚的一层尘土,而地道的出口就在神像下方。蒙面女子幽幽道:“这庙在山腰上,你顺着前面的石径就能下山。山下有一条路,你往左走才行。” 傲冷雪点点头,深深一礼道:“多谢姑娘一路相送,傲某铭记在心,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蒙面女子缓缓道:“名字就不用了,我就是先前那位夫人的侍女,谢也不用了,你也曾经救过我一命。” 傲冷雪闻言一怔:“我救过姑娘?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他出江湖不过半年,往事历历在目,他啥时候救过人?更别说对方是个姑娘。 蒙面女子徐徐道:“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在金陵古道上,一个女子被一伙人追杀,是你用箫声阻止了他们,你还记得吗?” 傲冷雪“哦”地一声:“你就是那个被追杀的姑娘么?” 他当然记得,他只不过当时是无意之举,竟想不到因果循环,似乎注定在冥冥中要相遇。 蒙面女子点点头道:“不错,那个人就是我”。 傲冷雪好奇道:“你我素未谋面,连人影都未看清,姑娘又怎知道是我?” 蒙面女子声音清脆:“那日的箫声已深深印在我心里,今天下午听了你的箫声,那曾经熟悉的感觉又上心头,所以才知道是你, 我以为那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绝曲,想不到在这里又遇上你”。 傲冷雪轻轻颌首道:“所以姑娘要救我?“ 蒙面女子突然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是将你救出困境,也未必是救你,很有可能是害了你。” 傲冷雪刹时一怔,不解道:“姑娘冒着极大的风险救我出来,怎么可能是害了我?” 蒙面女子望了傲冷雪一眼,疑声道:“据说浔阳才子会武林中最歹毒的“残脉手”,凡在他手中效力的人都会被他无形中暗下此手法,以便让他们一生一世受他驱使,听命于他,不知你是否也遭此暗算?” 傲冷雪心中一沉,寒芒背生,心存侥幸道:“这几日我虽被他困住,但未发现身体有异常之况。” 蒙面女子摇摇头道:“那“残脉手”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歹毒手法,本已绝传武林数十年,却不知道朱阳才从何处学到这心法,受制之人平时毫无感觉,只有到了发作之时才能发觉,但那时已为时已晚,全身经脉碎裂而死,极为惨烈。” 傲冷雪心中突然闪过那两个庄丁在朱阳才面前哀嚎惨烈的模样,全身不由一颤。 蒙面女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昂首道:“你现在有两种选择,第一种就是现在重回岳阳府中,一生一世受制于他,替他干那些丧尽天良之事,这样“残脉手”就不会发作。” 她微微一顿,声音陡高:“第二种就是现在远走高飞,过一天算一天,当然,如果你未受制于他,或许能遇到奇人解此禁制,那就最好了,但这种机会极为渺茫。” 她双眼紧紧注视着对方,那清澈动人的目光在珠光的映衬下,绚丽而又复杂。 在生与死,奴与主的决策中,傲冷雪无奈徘徊。 脑海中,清莲夫人的血泪以及自己的慷慨陈词历历在眼前。他突深深地吸一了口气,目中射出一股栗人的坚毅:“我要做自己的主人,不会苟且偷生,也不会成为他人杀人放火的工具。” 蒙面女子目中尽是赞赏之色,悠悠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走吧。” 傲冷雪霍然转过身,走出破庙。向山下大步行去,夜色苍茫,寒风冷冽,星空寂寥,而离人更显孤独、仓惶。 约莫半过时辰,已到山脚下。突然远远地一丝光亮印入眼帘,三更半夜是何方人家还深夜不寂? 渐行渐近,正当他惊诧之际,突见夜空中人影一闪,一个人已飞入那灯火摇曳的屋中。 那灯火之处离傲冷雪有十丈左右,他好奇心大起,不禁多了一份心眼,弯下身缓缓向那灯光处靠近。 寒风呼啸,草木哀嚎,谁也不知这荒僻的地方,肃杀的寒夜,居然人迹纷至。 当傲冷雪完全靠近时,才发现这间房屋已十分破旧。可能是猎人在打猎时所建的居所。墙边都长满树藤古木,显然荒废不少时日。 傲冷雪蹲下身体,透过泥墙的裂缝向里望去,只见油灯下,立着两条人影,一个是年约五旬左右的中年书生,装扮斯文、风度优雅。 虽是在油灯荒舍中,仍隐隐可看出其年轻时,乃是一个风流俊秀的美男子。 而另一个正背相对,看不见其容貌,只听见他道:“徒儿不知道师傅驾临,故来得有点迟,还望师傅见谅。”声音入耳,竟似曾熟悉,傲冷雪刹时一怔。 只听那中年书生淡淡道:“这无甚紧要,重要的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只听见那年轻的声音又道:“东西已经拿到,只是上面的文字甚是怪异,徒儿一字不识”。言罢,他掏出一方薄本,双手递过,神情间极为恭敬。 中年书生伸手接过,随手打开,那是一册薄薄的羊皮卷。中年书生看了看,目露喜色,长长吁了口气,似乎梦寐以求多年的东西,终于得到。 但他只看了一会儿,便把它收好放入怀中,目光闪动:“这乃是西域天竺文字,你自然是看不懂,待我回去研究研究,再详解于你“。 那年轻人躬身道:‘多谢师父。” 那中年书生目露赞赏之色:“你我虽是师徒,却情同父子,为师没有看错人,凭你的聪明才智,逐鹿武林,指日可待。” 第六十二章阴谋初现 那年轻人躬身道:“全靠师父栽培,若非你老人家运筹帷幄,徒儿岂能有今日成就。” 中年书生点点头道:“第一步已实现,第二步现在怎么样?” 那年轻人缓缓道:“现在牛金刚已重伤在身,日常大小事,全托付我和牛樵处理,过不了多久,就得我一个人全权处理了。”他语气中尽是得意自豪之气。 此语入耳,傲冷雪全身一震,原来这人竟是钟楚杰,怪不声音得那么熟悉。 他不是已故落虹园主人韦石的徒弟么?怎又称这个人为师父?但看他们之间的情形,绝非相识一年半载,倒像有十年八年才能有的默契。 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们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一念未毕,突闻中年书生悠悠道:“牛家庄在武林乃是众望所归,其名声显赫,你要是掌握了牛家庄,在武林已立于不败之地。” 钟楚杰道:“徒儿定不负重望。” 中年书生望了望屋外,目露笑意:“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钟楚杰道:“是。”他举步向门外走去,刚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道:“徒儿有一事不明,你老人家数十年不出江湖,此番……?”他突然顿住。 中年书生沉声道:“我本就不欲出山,但听闻有一个当年的老故人在岳阳附近,所以特地前来看看。” 钟楚杰奇道:“什么人?我怎从未听到你提起过呢?” 中年书生目中突然一片肃杀之气,沉声道:“此人乃当年武林中的一大魔头,我以为他早死了,却不料他竟隐在岳阳附近,所以我特地赶来看看,给他一点意想不到的惊喜。” 钟楚杰也目露笑意,他似已明白言外之音,弹了弹身,一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中年书生环视了一眼屋中,拂熄油灯,但闻一阵衣角破风之声,似乎已经远去。 傲冷雪站了起来,轻吁了口气,正欲离去,突闻背后一声冷笑。 傲冷雪大惊,霍然转身。只见前面数尺之处站着一条黑影,不禁脱口道:“你是谁?” 但闻那人影冷冷笑道:“你小子,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偷窥老夫。”声音熟悉,竟是刚才那中年书生。 原来他佯装离去,为的是不打草惊蛇。傲冷雪倒吸了一口气:“在下只是想来此避避风寒,并非有意偷听前辈的谈话……。” 那中年书生冷冷道:“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但凡偷窥本公子者,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他话刚出口,傲冷雪向旁冲去……。但那中年不紧不慢,轻轻虚空一抓……。本已冲出数丈远的傲冷雪,顿觉后心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闪电退射回来,就如风筝一样跌落在中年书生身前的地下,动弹不了丝毫。 中年书生冷哼数声,双目寒光吐仞。他立掌如刀,向傲冷雪当头斩下……。 就在此时,“喋……喋……喋……,柴屋的前门突然传来一连串冷笑:“阁下乃大有身份之人,居然对一个后生小辈下此毒手……。” 声音不大,但在黑夜听十来格外阴森冷寒,如针辣入耳。 中年书生实未想到这荒凉的地方居然还另有人潜在。他霍然住手……,身形如电一晃,便越过屋顶,跃到门前,只见丈余外,一条淡影临风斜立。 他冷笑一声,一掌扫出,刹时狂风暴射,“哗……嚓”地一声,掌风所至,原本数尺高的荆棘树木之处已夷为平地。 那条人影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已卷入荆棘丛中。他这一击之下,可谓生灵灭绝,连夜鸟都无法飞出,成了冤鬼孤魂。 中年书生得意地望着数丈见方的坪地,一声冷哼,遥遥虚空一抓,一件破衣服已抓在手中。衣服中空无一物……。 他这才发现自己上当,对方只不过乘着夜色把一件衣服罩在树枝上而已……。 他突然一声冷哼,闪电般掠回先前之处,只见先前那少年已然不见。 原来就在他刚刚掠过屋顶的那一刹那,一条人影从草丛中如电闪出,拉起地上的傲冷雪,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两下,低声道:“快走!” 一瞬间傲冷雪顿觉自己的身体又复自由,便毫不犹豫地随着那人闪入丈余远的草丛中。 他们刚刚藏身好,中年书生已掠回原处。黑暗中,中年书生双眼吐出粟人的精光,他缓缓扫视了周围的草丛一眼,冷笑道:“你们是跑不了的,还不给我滚出来。” 野草,灌木丛生遍地,足足有一个多人高。人藏在其中,很难被发现。 黑暗中,傲冷雪只觉得身旁幽香频度,拉住他手的那只手纤细柔软,他忍不住转眼过去,黑暗中一双水波涟漪的眼睛正望着他,似有几分熟识。 他正欲开口,对方的手已轻轻捂住他的嘴,低低道:“不要乱动,这人耳目厉害至极。” 她话音刚落,黑暗中突然闪起刺目的火光,一阵噼里啪啦之声随风席卷开来。 中年书生耳目异常敏锐,百丈之内,鸟飞叶落皆逃不过他耳目,所以他认定对方尚未走远,定是隐藏在草丛中,所以故意放起火来。 不一会儿,火势越来越大,百丈之内,如同白昼,傲冷雪这时也看清了救他之人,竟是先前那蒙面女子。 中年书生望着通红的火光,面露得意之色。 而蒙面女子双目尽是焦灼之色,火势离他们越来越近,热浪滚滚……。 蒙面女子低喝道:“冲出去,你先跑,我断后”。他们瞬间跃出草丛,向外冲出……。 但闻空中一声冷哼,人影一闪,那中年书生已到了他们身后……凌空一抓……。 蒙面女子霍然回身,一道刺骨的寒芒倏地从她袖中飞出,直射向中年书生的胸膛……,此时对方距离不过三尺,这一剑可谓疾、准、狠,一闪即至。 中年书生已无暇闪避,就在剑尖即将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刹那,他双指一曲,硬生生把剑尖夹住。 剑柄犹在空中摇动,但剑尖如嵌入铁石当中,屹然不动。 蒙面女子目中净是惊恐之色,她实未想到对方的武学竟然高到如斯之境地,她不敢再多看对方一眼,转身狂奔。 但她只不过跑了六七步,后背一股劲风袭到,蒙面女子回目一瞥,中年书生的手指已离她不过寸许……。 她骇然大惊之下,本能的就地一滚。滚出六七尺之远,双袖一抖,“嗤……嗤……嗤……”尖锐的破空之声厉嘶不绝。只见六七柄短剑凌空暴飞,带着炫目的雪光从不同的方位射向中年书生。 六柄短剑,就如六个无形的高手,同时出手。刹时,剑气如虹,银龙厉嘶,炫目生花。那气势空前绝后,惊人至极。 跑出十来丈的傲冷雪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那娇柔的蒙面女子,居然能使出如此纷繁致命的神奇招式。 剑光中,中年书生面色微变。一声长啸,身形暴退,如影般向数丈之外飘落……。 那六支短剑,一击不中,竟在空中齐齐一转,再次凌空罩向中年书生,若灵蛇生眼,循踪附影……。 炫目的剑光已将夜空照得雪亮……那漫山的熊熊大火已然为之失色。 第六十三章双剑合璧展声威 一式六剑,剑气冲天。六剑合一,气推山岳。 中年书生面色一变再变,冷赞道:“好一招“飞龙齐天”。他不闪不避,长袖环身一卷,”扑……扑……扑……“寒光顿消,六支短剑全被他拢人双袖之中。 他目露得意之色,嘿嘿笑道:“天龙飞剑与昔日的落虹剑客并称天下第一剑,但在本公子手中不过是米粒之珠。”言罢,双袖一抖,“咚……咚……咚……,六柄短剑掉落在地上。 蒙面女子满目骇然,一转身,对仍怔立在数丈外的傲冷雪疾呼道:“快走……快走……。”刹那间,她自己也再度向前狂奔……。 夜空中传来中年书生的冷笑:“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他声到人到,蒙面女子顿觉面前人影一闪,那中年书生已到了她面前……。 她慌忙中正欲斜里穿出,中年书生虚空一抓,她瞬间一声惊呼,如风筝一样跌落在中年书生脚下。 本已跑出十余丈的傲冷雪霍然大惊,立刻回身狂奔过来……。 蒙面女子厉声道:“不要管我,你快走……快走……。” 傲冷雪顿觉热血上冲,斩声道:“要死就一起死。”他疯一般的飞奔而来……。 中年书生哈哈笑道:“看你们郎情妾意,本公子今天就成全你们两个。”他一闪手,举掌切下……。 “不要伤她”,傲冷雪一声厉喝,急切间捡起地上的一柄短剑,全身奋力扑上……。 他手中短剑银光暴射,刹那间划出无数道银虹,挟着滚滚风雷,卷向对方……。 在这生死刹那,他总算堪堪赶上。中年书生似已觉察出这风云雷筵的一剑,突然撤掌狂退,一闪丈余。 夜风中,一片衣角冉冉飘落在草丛……。 适才傲冷雪刚才情急之下已全力使出他唯一的杀招,虽然是在对方遂防不及之时,也仅仅切下对方一片衣角。记忆中使出这招以来,鲜有活口,而这是第一次失手。 中年书生一动不动地望着傲冷雪,目中尽是惊诧之色:“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手。”似乎今夜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小辈,已让他有太多的出人意外。 傲冷雪无暇顾及其它,忙一手扶起地下的蒙面女子。焦灼道:“你伤得怎么样?” 蒙面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低低道:“我并无大碍,只是这人武功实在是太高,我们要想法子……。” 傲冷雪沉声道:“姑娘先走,我来应付他。” 蒙面女子摇摇头道:“只怕我们谁也应付不了他。” 她一语未毕,中年书生脚步一跨,已飘了过来,他双掌缓缓拍出,狂风骤起,气浪横空,两股重如山岳的暗劲凌空砸下……。 蒙面女子一拉傲冷雪的手,急喊:“快闪”。二人忙向两侧急闪……。 一声天崩地裂大响,他们适才所立足之处,凭空变成了丈余宽的大坑。他们虽然闪避及时,还是被强劲的气流卷落数丈之外,两人翻身一望,骇出一身冷汗。 中年书生一击不中,又如影附至,张手闪般向傲冷雪抓下,这一抓之下,可碎石烁铁……。 傲冷雪情急之下,就地滚开数尺……。 中年书生第二爪又到,而这一招更疾、更狠,已志在必得。 不远处的蒙面女子看得心惊肉跳,厉喝道:“你还不出手,莫非是想自寻死路么?” 傲冷雪霍然一震,虽是仰卧在地,但已无暇顾忌,求生本能之下,奋臂齐扬,手中短剑尽力划出……。 这仍是他独一无二的杀着。 就在一瞬间此,蒙面女子也电闪而到……,她手中的短剑凌空划出,竟使出与傲冷雪一般无二的招式。 在只见层层剑花卷起,两人使的虽是同一招式,但一前一后竟配合得天衣无缝,非但补漏了二人招式的不足之处,更让二人的攻势威力倍增,这岂非已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珠联璧合? 刹那间,风起云涌,剑气横空,电闪雷鸣,天地为之抖动。苍穹间,一切已被吞噬……,只独存那炫目栗魂的剑光……。 中年书生虽身怀绝世武学,但对这风云色变的惊天一击也颇为忌惮。 他再顾不了攻击别人,双掌一圈,施展数十年的绝世修为,人如大鹏逐浪,从无缝可寻的剑网中,电火石光的一瞬间穿出……。 成败论毫厘,生死一瞬间。一片袖衫凌空冉冉落下。 傲冷雪见蒙面女子居然使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招式,而这两招同使,威力竟增加了数倍,也大为惊异,他望着对方,神情呆了一呆。 中年书生一瞥冷凉的手腕,目中尽是惊诧之色,他纵横天下数十年,这断袖之辱还是第一次。而对方竟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 他怒哼一声,一闪身,又到近前,双掌倏然一圈,瞬间陡分……。 刹那间,云天震吼,狂浪滔天,沙石腾空,似乎云层天际间,有座无形的大山崩塌直泻下来……,天地间为之一紧。 傲冷雪,蒙面女子骇然变色,二人振奋一挥,正欲再度双剑合璧。 却发现四周如同一个无尽的大泥潭,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丝毫发挥不出作用,狂浪中,二人身体瞬间凌空飞跌……。 天际间,陡地传来一声冷啸,一条人影从天而降,穿透狂浪。双手闪电般接住了二人的身形。 顿时,风停浪歇,沙止石跌,一切又复平静。 那中年书生面色大变,目注来人,诧异道:“你是谁”? 来人身材高大,全身一袭黑色的长袍,就连脸也罩在黑袍当中,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望了望手中的二人,将他们轻轻放到地上。然后抬头看着中年书生:“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以你在天下的身份地位,出手对付这些后生小辈,实有损你的声威……”。他声音低沉,锉锵如铁。 中年书生哈哈笑道:“谁说我不认识你,当今天下,能接下我刚才那一击的人找不出几个,你虽然蒙着脸,我也知道是你”。 说话间,他已缓缓转过身去:“你我已数十年未曾见面,此地重逢,今日本该好好叙叙旧才是,奈何我有事在身,看来只能留在下次了……。”话音犹在,人已如淡烟般消失在晨曦中。 黑袍人目送对方走远,伸手分别在傲冷雪和蒙面女子的背上拍了两掌。慢慢向前走去……。 傲冷雪,蒙面女子只觉全身一热,身上的楚痛顿消。那股热流越来越强盛,渐渐贯通头脚,千经百脉。二人不由自主地闭目调息。 当他们睁开眼睛,那黑袍人已不见踪影。 此时天色已大亮,山火还在蔓延,但越来越小,有几处正在飘着浓烟,一眼望去,满目苍疾,给本就肃瑟的冬晨更添了几分凄凉。 二人缓缓站起身,在朔风之中贮兰良久,才齐齐舒了口气。蒙面女子回剑入袖,轻轻道:“他们都走了。” 傲冷雪疑惑道:“姑娘可知要杀我们的那人是谁么?” 蒙面女子目光闪了一闪,缓缓道:“我江湖阅历少,又极少在江湖走动,又怎会知道他是谁?莫非你知道么?” 傲冷雪摇摇头道:“我从没有见过他。” 蒙面女子沉呤道:“我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以他的武功来说,已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只怕天下已找不几个,要不是我们双剑合壁,还有后来的那位高人赶到,我们早已死在他手下。” “ 丶 第六十四章身世惊人 “但他却为何突然离去?莫非是怕后来的这位高人”?傲冷雪不解道。他心中暗暗庆幸。 蒙面女子目光闪动:“是,也可能不是,听他们口气,似乎是旧识,很有可能难分高下”。 “所以他们不愿动手”,傲冷雪点点头:“我更想知道救我们的那位高人是谁?“ 蒙面女子摇摇头道:“他救了我们一言不发就走,显然不愿我们知道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傲冷雪沉呤半响,任他搜肠挂肚,也想不出结果。良久,他轻叹道:“若非姑娘及时出手相救,在下恐怕已经……。”一语未了,他深深向蒙面女子弯身一躬。 蒙面女子挪身一避,沉声道:“若非你自己身怀奇招,我就算想帮你,也救不了你。” 傲冷雪闻言心中一动,目注蒙面女子,奇道:“姑娘先前的招式与我使出的招式一模一样?” 蒙面女子点点头道:“不错,确实一模一样。” 傲冷雪好奇心大起,脱口道:“姑娘从何处学得此招?” 蒙面女子望了他一眼,悠悠道:“这个招式博大精深,难度极大,自非一朝一夕所能练成的,我已练了十几年了,你先说说,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往事如烟,又上心头,似乎那苍茫无际的大山深处……,那飘渺的云峰……,那终年荒芜人迹的绝谷……,那看似枯燥而又安定的生活就在眼前。 但却已然飘远,好一会傲冷雪才回过神来,长叹道:“我从小就学这一招,十几年来从未有一天间断过。” 蒙面女子目光陡然落在傲冷雪脸上。清亮的双眼中更显异彩:“你姓傲?” 傲冷雪点点头道:“我姓傲。” 蒙面女子急切道:“你是落虹剑客傲世芳的儿子?” 傲冷雪吓了一跳,急忙摇摇手道:“我虽是姓傲,却不是什么落虹剑客的儿子,姑娘弄错了。” 他上次被人误当成落虹剑客的门人,闯下大祸,差点丢了性命,这次他不敢再造次。 蒙面女子目光顿时一暗,幽幽道:“那你父母是谁?可否告知。” 傲冷雪摇摇头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我也不知道他们姓名。” 蒙面女子黯淡的目光又泛起好奇的光亮:“那你从小跟谁一起长大,是谁教你那式剑法的呢?” 傲冷雪目注天际,缓缓道:“我从小就跟伯父长大,是他从小就教我用树枝画这个图形,在出江湖前,我并不知道那是一招极为厉害的武功招式。” 他似乎努力想从遥远的天边找出那个曾经熟悉的地方;但他失望了,留给他的只是陌生、迷茫,而唯一还在的就只有他的诚实。 他不想对一个曾经救过他两次的姑娘撒谎,他缓缓收回记忆的目光,目注蒙面女子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蒙面女子悠悠道:“我跟你一样,从小就学这招剑法,学了十几年,不同的是,教我这招剑法的人是我的父亲。” 傲冷雪心中莫名一动,脱口道:“你父亲?令尊怎么称呼?” 蒙面女子清亮的目光瞬间变得黯淡,摇了摇头,垂首不语。 傲冷雪叹息道:“江湖莽莽,武林浩瀚,这一式武功招式,有很多人会也并不奇怪……。” 蒙面女子霍然抬头,目光瞪着傲冷雪道,一字一句道:“不,天下虽大,但会这式剑法的只有两个人。” 傲冷雪一怔:“只有你和我?” “不错,不会有第三个”,蒙面女子斩钉截铁道。 傲冷雪目中尽是不解的疑惑:“姑娘又怎知道?” 蒙面女子缓缓道:“因为这式剑招是由当时武林两个极有名气的高手合创而成,虽然只有一招,却汇聚二人毕生的武学精华,集千万剑于一剑。” 傲冷雪突然觉得这蒙面女子绝非一个平常的侍女,她似乎大有来头,说不定能从她口中打探一点与自己相关的事情。 心念一动,情不自禁道:“那两位高人是谁,姑娘可否告知?” 蒙面女子瞪着傲冷雪的目光渐渐变得灼热,一字一句道:“其中一人便是当年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落虹剑客”傲世芳。” 傲冷雪心头一跳,失声道:“又是落虹剑客,他为什么要创这招剑法?”他对落虹剑客这几个字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 蒙面女子定定地望着傲冷雪道:“因为他创这式剑法是为了留给他儿子的。” 傲冷雪全身一震,他突然想起落虹园主韦石的话,心头缓缓落下一块石头,轻吁道:“据说落虹剑客当年被魔形老怪血洗,无一活口,他自然不会有儿子了。” 蒙面女子目光闪了闪,扫了四周一眼。沉声道:“那只是江湖传言,真实的情况是在极为紧急关头,突然来了一位世外高人,将他刚满周岁的儿子救走了。” 傲冷雪闻言犹如一块巨石击在后背上,不由全身一颤:“你说的…是真的?”他心中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一陈紧张,语气竟有点断断续续。 蒙面女子点点头道:“不错,只有落虹剑客傲世芳的儿子,才会这式剑法,而你偏偏又姓傲……,况且你年纪也相符。” 傲冷雪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但他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向着恐惧的边缘靠近。 蒙面女子的双眼突然变得幽怨无奈,深深地望着傲冷雪道:“你回去问问那个养育你的伯父,他一定知道真相,他可能就是当年救走你的那位高人。” 傲冷雪大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若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我去问别人?” 他声音变得凄伤,楚痛,似乎在问天?问地?问蒙面女子,却又好像在问自己。 蒙面女子缓缓走到他身旁,目光变得柔和和爱怜,柔声道:“也许是我错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你就当我是开个玩笑,不要放在心上好吗?” 心烦意乱的傲冷雪霍然回过神来,忙斩断心中联翩浮想,苦笑道:“多谢姑娘安慰,姑娘两次相救,在下终生铭记在心,在下要走了。” 蒙面女子幽幽道:“你要去哪?”语气中似乎又多了一层关切。 傲冷雪闻言顿时一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他又想起天涯浪子苏风月,缓缓道:“我要去寻找我的一位朋友。”说完,微一抱拳,转身向山下的古道行去。 蒙面女子轻轻道:“且慢。” 傲冷雪停下脚步,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蒙面女子清水般的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幽幽道:“没事,你走吧!” 傲冷雪轻轻道:“在下倒一个请求,不知姑娘愿意不?” 蒙面女子黯淡的目光陡然一亮:“你说说看。” 傲冷雪望着对方,沉呤良久,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蒙面女子似有不耐,催促道:“男儿纵横天下,敢做敢言,你不必拘束,有话直说无妨。” 傲冷雪闻言凭空添了一份勇气,脱口道:“在下欲……一睹姑娘芳颜,以便日后相见,不知可否?”言罢,脸上自觉一热。 蒙面女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傲冷雪,不言不语。目中幽怨毕露,好一会儿才冷哼道:“你为什么要看?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傲冷雪见对方生气,忙惶恐道:“姑娘若不愿意,自是不能勉强,在下不过说说而已,姑娘就当我没说过好了”。言罢,连连拱手陪礼。 蒙面女子又接口道:“因为你心中这样想,嘴上才会这样说”。 傲冷雪头一垂,涨得满脸通红。 蒙面女子又冷哼道:“人都有好奇之心,犹其是心术不正的男人,对女人最好奇……。 傲冷雪的头又垂下一截。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 我蒙面女子突掩嘴轻笑道:“你的头再往下低,就要钻人地下了……。 “这样你还怎么看我?” 傲冷雪像是无形中被人抽一通耳光,满脸火辣的辣地烧。 他硬着头皮抬起脸,支支唔唔:“你……你……不是不愿意吗”? 蒙面女子轻笑道:“我有说过不愿意吗”? 傲冷雪霍然一怔,结结巴巴:“姑娘……你……你是没说过”。但心中喑暗道:“你虽没说过,可是明明拒绝了呀”。 蒙面女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叹道:“我逗逗你而已,别放在心上”。说好间,纤纤玉手缓缓向脸上抹去……。 第六十五章江湖险恶处处惊 顿时,傲冷雪只觉眼前一亮,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出现在肃瑟的寒风中,她十八九岁,朱颜如玉,娇丽如花,朔风吹起她鹅黄色的衣衫,就如荒山中正在绽放的腊梅,清丽脱俗,艳压苍穹。 她面含轻笑,淡淡地望着目不转睛的傲冷雪,俏皮道:“看清楚点呵……别到时见面又不认得我了”。四目相交,良久无声,似乎这一望,已深入心底。 这一刻,似乎时间已经停止。这一刻,将牵挂永远定格。 傲冷雪面色一红,忙低下头,朗声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的救命大恩,他日江湖定能相见。”言罢,转身大步向前面的古道行去。 蒙面女子缓缓戴上面纱,清水般双眼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越来越幽怨、惆帐、凄然……。 这是一个只有七八十户人家的小镇,小镇依山傍水,蓄满了江南古风。 但冬日的早晨似乎来得格外迟,长街上还疑结着哧溜溜的冰渣,朔风冷寒刺骨,隐曙了阳光,遮住了远山,也盖住了人们的视线。 但在看不清的世界里,人们往往向往模糊中想象美好的一面,所以一大清早,就有三三两两的人们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赶来。 他们当中,有的骑着马,有的牵着牛,有的挑着庄稼踏着草鞋,尽管手、脸冻得通红,但他们看起来都很快乐,见到认识的人都微笑着招呼。 虽然他们很穷,很困苦。但淳朴、厚道仍让他们相信今天是美好的,今天的东西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所以一大早,长街两旁的店铺及路边的棚子,就开始忙碌起来,吆喝起来。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吃的、喝的、卖的、买的,整个小镇渐渐热闹起来……。 长街的另一头,从浓雾中走来一个少年,他身形瘦削,满脸落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突然一个华服少年迎面匆匆而来,与他撞了个满怀,华服少年被撞得连退数步,差点摔倒,他目光一睁,瞪着那落寞少年似欲发作。 那落寞少年回过神来,一抱拳道:“适才大意失礼,还望兄台原谅。” 那华服少年闻言转怒为嗔,深深望了对方一眼,轻轻道:“没事,阁下不必在意。”言罢,一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这落寞少年正是傲冷雪,他心中突然多了一份不安,他转身欲寻觅来路离去,但他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因为他已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已腹中空泛,饥饿难忍。 而长街两边的小吃摊飘过来的各种香味,对他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他迟疑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前面是一个卖炸油条的小摊,金黄黄的油条看起来美味诱人,傲冷雪走了过去。 摊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热情叫道:“现炸的油条一文钱五根,来小哥。” 说话间,热热的油条已递到他面前,傲冷雪伸出手,正欲去接,但他霍然缩回手。 一文钱不贵,但他身上却连一文钱都没有。 他满含歉意的望着卖油条的大娘,摇了摇头,缓缓走开。本是满脸堆笑的大娘,面色一冷,目中射出一丝冷嘲,怪异。 不远处是一个包子摊,摊主是个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他老远就向傲冷雪招手:“小哥,皮薄馅滑的包子,一文钱三个,过来试试,包管好吃,不吃不收钱……。” 傲冷雪走了过去,中年男人将一袋包子塞到他手中,包子热气腾腾,香味喷鼻,诱人欲滴,傲冷雪强忍饥饿放开手中的包子,轻声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没有带钱。”他摇摇头无奈走开。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几个包子你都没有钱,买不起还看什么看,不如去做乞丐。”旁边几人立时哄然大笑。 傲冷雪面红耳赤,不敢向后回望,他不想与这些世俗之人计较,他长长一声叹息,向前走去,前面一家食铺的伙计本在笑脸拉客,见他走过,忙低头别面。 这时一个人突从宽大的食铺中匆匆走到傲冷雪面前,拱手道:“兄台,有请。” 傲冷雪霍然一惊,原来竟是先前那华服少年,不由也抱拳,强笑道:“缘分来时,处处逢;原来是兄台,先前碰撞,实内心不安。” 华服少年哈哈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有缘才巧碰兄台,何不借此机会入内小叙。”言罢,拉起傲冷雪的衣袖向店内走去。 一旁的伙计目瞪口呆,眼中尽是诧异之色。那华服少年突然掏出一绽银子扔在地上:“伙计,快去上一桌好酒菜,为这位公子接风。” “是,少爷。”那伙计哈巴狗一样哈腰点头,捡起那沉甸甸的银子,满心欢喜地向屋内跑去。 没过多久,伙计就连端了两大盘菜肴上来,各式菜肴和点心竟摆了整整一桌,紧接着酒也上桌。 傲冷雪暗想,这世上坏人虽多,但好心人还是有的,心念一动,又拱手道:“你我萍水相逢,却让公子如此破费。实在不安心呀。” 华服少年目露笑意:“区区米粒之情,何足挂齿,兄台只管放心享用就是”。 二人相对而坐,傲冷雪早已饥饿难忍,也不再客气,挥筷猛吃,华服少年则点点尝尝,吃得很少。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傲冷雪才放下筷子,他已经很饱。 华服少年目注他,满含笑意:“初遇兄台,实乃幸事,不知兄台家乡何处,怎么称呼?” 路上遇到如此豪客,傲冷雪实不忍心蒙蔽对方,如实道:“在下浪迹天涯,乃无家可归之人,姓傲,名冷雪,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傲冷雪三字在武林中可谓是人人皆知。但在这毫无江湖气息的小镇,似乎是极为普通又陌生的一个名字。 在座的人群中,根本没人抬头望一眼。华服少年呵呵笑道:“原来是傲公子,我家离此不远,公子若无其他紧要之事,不妨随我到寒舍坐坐,喝一杯清茶,你看如何?” 言罢,起身离席,傲冷雪正愁无处可去,又见对方好意难却,不便拒绝,逐也起身道:“兄台如此盛情好客,我再去贵府上,是不是太过打扰了?” 华服少年轻笑道:“公子不必客气,你我在茫茫人海中能相逢,这是天定缘份,去寒舍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二人先后走出店门,这时一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徐徐停下。头戴风雪帽的车夫跳下马车,拉开车厢的垂帘,垂首道:“二位公子请!” 华服少年和傲冷雪坐上马车,拉上车帘,马车缓缓前行出了小镇。 出了小镇,马车越来越快,蹄声嘚嘚,飞马狂奔。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渐渐缓慢下来。 傲冷雪卷开车帘,放眼望去,一片荒芜的崇山峻岭,原来马车已驶入深山之中,而山路崎岖,坡陡路窄,所以马车自然吃力起来,但车夫仍在不停打马前进。 华服少年似乎看出对方疑惑,目光闪动:“家父不喜世间热闹,故将寒舍建在深山当中,兄台稍安,要不了多久,便到寒舎了。” 傲冷雪虽觉奇怪,但想想也颇有道理,看这华服少年的行事风格,就知其父母非一般世俗之人,逐放下心来,赞道:“令尊眼光独到,果非一般世俗常人。” 华服少年目露笑意,沉呤不语。马车渐渐已到山顶,前面已无路可走。 马车停下,车夫跳下马,目中露出一丝狡黠,淡淡道:“到了。” 车帘卷起,举目四望,全是峭壁、悬崖、怎么也不见一房半舍。 傲冷雪正自惊疑,华服少年跳下马车,指着数丈外乱石堆的一处山洞,得意道:“那就是我家,你下来吧。“ 傲冷雪突然面色剧变,他这才发现自己双脚没有半点力气。根本就不听使唤,不要说走路,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骇然地望着华服少年:“你,你是什么人?” 第六十六章故人仇人 华服少年目露得意之色,一改先前的热情,冷冷道:“我带你来,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是谁的,你别急。” 他一动不动注视着傲冷雪,目光变得森寒,冷厉。傲冷雪心一沉,犹如掉入了万丈冰窖,全身寒颤。 车夫突然转过身来,一个箭步跳上马车,抓起车上的傲冷雪振臂一摔,傲冷雪飞跌在数丈外的洞口。 这一下摔得他头昏眼花,楚痛难忍,口角已渗出缕缕嫣红。他双手撑地,挣扎着正欲爬起来,车夫走了过来,一脚踩在傲冷雪身,得意地瞅着他笑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傲冷雪强忍着剧痛,喘息道:“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虽然天气寒冷,傲冷雪头上却冒汗如雨。 车夫突然将风雪帽甩在地上,用手在脸上揉了揉,悠悠道:“现在你看清楚了么?” 傲冷雪失声道:“是你?”原来竟是钟楚杰。 钟楚杰傲然地点点头,轻叹道:“我本不想来打扰你的,怎奈江湖中人都传言你是“魔形传人”,牛庄主命我拿你归案,所以我不得不来,你应该理解我的苦衷。” 他说话轻柔,像是对一个老朋友叙旧,但脸上却是无比的冷漠酷厉。 傲冷雪尚念昔日的一丝温情,强忍怒恨,无奈道:“我理解。” 钟楚杰突然笑了,满含笑意的目光闪过一丝狰狞:“我本不想露出我的真面目,但为了让你死得明白,死得瞑目,我不得不这样做,也算对得起你和我曾经相识过,是么?” 他声音比先前更轻柔,更温情。似乎不是在谈论生死,而是像老朋友之间娓娓道来。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没办法,希望你能理解,好吗”? 但他眼中狰狞的目光显示,越是冷酷残忍之事,在他口中越柔淡如絮。 傲冷雪这时才看出他面具下的原形,但已无能为力,只得咬紧牙齿,点点头。 钟楚杰得意笑道:“恩,这还不错,挺懂事的。”言罢,一把提起地上的傲冷雪,向洞内走去。 山洞不是很大,若有一间丈余方的屋子般大小,里面乱石耸立,绕过乱石,里面还有一个小洞。 小洞没有前面的洞宽大,里面光线也十分昏暗,但在里面的大石头上却坐着一个人。 钟楚杰将傲冷雪往地下一扔,嘿嘿笑道:“风之雁等人声势浩大,却一无无获,而你却无声无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弄成这样,看来还是师妹你厉害。”他谄媚笑着走了出去。 石头上坐着的是一个女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她目光一扫脚下,突地一巴掌打在傲冷雪脸上,狠声道:“你现在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傲冷雪脸上立时火烧火辣,他努力仰起头,瞪大眼睛望着对方。 她装扮还是那身华服,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她此时已脱下头巾,露出了她本来面貌。柳眉倒竖,粉面含煞,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在此之前,傲冷雪从没见过她,不由摆了摆头:“姑娘是谁?傲某不曾见过。” 华服女子冷笑道:“你当然不认识我,你更想不到你会有这一天,你还记得落虹园么?还记得那数十条血淋淋的生命么?” 傲冷雪脑海中浮现出在‘誓诺崖’,那个月光满天,那个与钟楚杰一起的姑娘,不禁叹息道:“你是落虹园韦前辈之女?” 那少女厉吒道:“不错,我就是韦石之女,今天特来向你讨还血债。” 傲冷雪不解道:“姑娘是以为在下杀了你父亲?” 那少女狠狠道:“不只是我这么认为,天下人都这么认为,莫非你想抵赖?” 傲冷雪苦笑道:“难道凭我这样子,就能杀得了你父亲,杀得了落虹园数十位高手?” 华服少女怔了一怔,厉笑道:“凭你,当然没有这个能力,但你扯上魔形传人,那就不同一般了。” 傲冷雪叹息道:“在下既没有杀人,也与魔形传人没有半点关系,姑娘可能是听他人之言,误会而已。” 华服少女突地一巴掌砸在傲冷雪脸上,厉吒道:“误会?数十条人命的血债,你竟然敢说那是个误会“? 一缕湿湿的液体流下下巴,又腥又暖……。傲冷没有伸手去擦。仍然倔强地咬咬牙:“不错,确实是个误会”。 “那你说说,为何你偏偏出现的那个夜晚? ”为何在你出玩的那个夜晚,落虹园偏偏被人血洗“。 “而园中无一人生还。却为何偏偏只有你安然无恙?”少女玉牙紧咬,双眼喷火,一连串地厉叱,恨不得将对方生生吞下,难解其恨。 傲冷雪本欲据实反驳,却不知如何据理,一时语塞。他不禁也喑暗反问自己,为何要去落红园?为何自己出现的地方,都会莫名其妙的发生腥风血雨? 这是上天冥冥中注定?自己命不吉祥。 还是现实阴谋?有人暗喑算计。 尽管他心里一直想了很久,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回答这些问题。 “事实俱在,你还狡辩?” 傲冷雪又眼冒金星,半边脸都鼓起来。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夜晚,那历历在目的血腥场面。 他全身一颤,无奈道:“若姑娘如此认为,那你就杀了我吧!不过那晚逃出来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人。” “钟师兄是我父亲拼死救出来的,自然不算。”一声冷笑,华服少女森冷道:“我当然会杀你,只不过你若想痛痛快快死是不可能。我要让你慢慢地死,一点点地死去,你知道么?” 她的语气比世上任何冰雪都要森寒。傲冷雪全身的血液都几乎为之疑固。 华服少女目光一闪,沉吒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若有一句虚言,我就割你一只耳朵,两句假话,我就挖你两颗眼睛……。“话未落音,但见寒光一闪,她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四射的利剑。 傲冷雪叹息道:“只要我知道,我定会据实相告,但信不信全在于姑娘,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华服少女逼视着对方,冷冷道:“魔形传人到底是谁?快说。” 傲冷雪黯然道:“我从未见过魔形传人,又怎知道他是谁?” 华服少女冷笑一声,剑尖已贴近傲冷雪的脸部,冷冷道:“你不知道他是谁?那为何数百名高手齐聚金陵世家,无一生还,单单只走出你一个?” 傲冷雪顿觉得耳根一丝剧痛,他眼睛一闭,如实答道:“我本以为我必死无疑,但在紧急关头,却又一个冲了进来救了我。” 华服少女半信半疑,冷哼道:“救你的人是谁?” “天涯浪子”,傲冷雪脱口道。 华服少女目光一颤:“天涯浪子他莫非就是魔形传人?” 傲冷雪睁开双眼,摇摇头道:“他当然不是,若是魔形传人,又怎么会救我?” 华服少女手一颤,厉吒道:“闭嘴。”傲冷雪脸上已多了一道红印,血水慢慢渗了出来,缓缓往下流。 华服少女目如利剑:“他若不是魔形传人,有怎么会在牛家庄冒死救你?快说,你把牛家庄偷去的东西藏在哪里?” 傲冷雪强忍脸上的痛痛,摇摇头道:“那是有人栽赃陷害嫁祸与我,我根本就没有拿牛家庄如何东西,更没有杀人……。”他话未落音,脸上又多了一道血槽。 “哼”华服少女冷哼一声:“那又是谁行刺牛庄主,盗走他的家传至宝”? 傲冷雪摇摇头:“不知道”。话刚出口,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前夜,在那个山下的草庙中,钟楚杰与那中年书的对话情景……。 心中刹那一震,莫非杀人盗宝的就是他?他细细一想前因后果,这种想法越来越坚定。 华服少女一抖手,森冷的剑尖离傲冷雪的眼睛已不过寸许:“你还不老实招来……”。寒芒生辉,傲冷雪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华服少女一咬牙,一剑刺下…… 第六十七章多情总被无情伤 一条人影刹那闪了进来,低呼道:“有人来了。”正是在洞外放风的钟楚杰。 本已贴住傲冷雪眼皮的剑尖陡然停下,华服少女一收长剑,狠狠地剜了傲冷雪一眼,转头对钟楚杰道:“对方是什么人?”钟楚杰摇了摇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就在此刻,洞外传来脚步和人声,但闻一个人道:“这里山势陡峭、荒僻,我们就在这洞里歇歇吧!”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声,清婉娇媚,语气中透出疲惫。 一个清朗的男声接口道:“好吧,我们就在这里避一避。”声音入耳既熟。洞内的傲冷雪心中一震,竟有几分似天涯浪子苏风月的声音。这莫非是错觉? 他不由疑神静听,不过顷刻,那两人已走入洞内,钟楚杰和华服少女紧贴在石壁上,手握长剑如临大敌。 那两人似乎已在外洞坐下,只闻男声轻轻叹道:“姑娘与我素不相识,却不惜弃背叛主人,冒死将我救出,苏某生平从未欠人恩情,不想今日却欠了姑娘的救命之恩。” 他声音虽沉缓,略带疲倦,但傲冷雪已听出,这正是苏风月熟悉的声音,并非是错觉。 他半个月来的时时牵挂,和无尽的担心终于如巨石般放下。 他心中又惊又喜,张口欲呼,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吐不出一点声音,原来钟楚杰早已点上了他的哑穴。 虽失望之余,也顿感觉心中无比轻松。但闻那女声幽幽道:“江湖传言,苏公子乃天下所有姑娘心中的偶像,我岂能错过,更何况我也不忍见潇洒豪迈,才貌双绝的你丧生在那狂人之手。”。 苏风月苦笑道:“传言往往是假的。” 那女声清脆悦耳,听来不会超过二十岁,这时则斩声道:“不,有时候现实比传言更真实,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耳闻不如目见。” 苏风月叹息道:“多谢姑娘夸赞,天涯浪子也被人称作“无情浪子”,姑娘可听说过么?”但闻那女声道:“无情与否,我不知道,不过关于你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红颜知己遍天下的传言,我倒是听说过的“。 苏风月似心有所触,谓然道:“情多则薄,多情即是薄情,薄情难续,终成无情,则多情即是无情。所以天下有很多人把我当成是沾花惹草,屑小无耻的采花大盗……。” 言及此处,他苦笑一声:“你很快就会知道”。 那女子沉吟了片刻,幽幽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试想你潇洒神俊,风华绝代,这本就是无数姑娘少女心中的白马男神,更要命的是,你叱咤风云,英雄天下”。 “自古以来,英雄美人,绝配天下。所以无数女人才对你闻名顷心,她们会想方设法接近你……而你就错在不懂拒绝……。她一口气说来,苏风月闻言为之凝噎,过了半响力道:“姑娘年纪不大,但看问题却不一般”。 那少女“嗯”声道:“多谢公子抬举……”。 她声音突地一升,振振有词道:“其实这也是我的想法,所以我才拼死救你,现在放眼天下,就连一个普通的财主富商都三妻四妾,官家候户,更是妻妾成群,你作为一个名顷天下的大英雄,当然更胜一筹,所以我不奢求你一生只爱我一个,只求你身在千百花丛中你仍能牵住我的手,可以么? 山洞中倏地一阵寂静,尽管苏风月探尽天下香巢,看过绝色无数,听过无数甜言蜜语。但眼前这个姑娘的直率,真挚仍让他惊震,感动,无语。 内洞,傲冷雪都听出了情真意切,他暗暗为苏风月高兴之余,是无尽的羡慕,在他心底,此际也闪过一道倩影……,想到这里,不由又莫名地一声叹息……。缓缓将目光转向洞内的二人,华服少女此时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钟楚杰,情深款款,而钟楚杰则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双目之中妒火愤喷……。 过了半晌,才听苏风月轻轻道:“你现在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懂拒绝么?” 那少女低低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不懂拒绝“。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柔,幽颤。 苏风月轻叹道:“自古以来,青史留名者,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我一介草莽,……。” “如此说来,你是愿意了……”那低颤的语气中透出无比的欣喜。 苏风月叹息道:“姑娘为了我,背弃了主人,抛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拼死一摶,我若拒绝姑娘,岂非更无情无义……? 那少女“叮嘤”一声呢喃:“你真好,我果然没看错人……”。一声衣衫轻响,似已投入了对方怀中。 “今日我虽没拒绝,只怕以后我还是落得个孤情寡义……”。 “别说了,好吗?那少女柔声打断对方的话,但闻“唔”地一声,苏风月的嘴似乎已被堵上。 山洞中瞬间沉寂。 沉寂中浮动一片凌厉的杀气。 早已蓄势待发的钟楚杰和华服少女二人对目一望,已心意相通,二人手中的剑扣得更紧,脚步齐齐一动,正欲冲出去,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咳……咳……咳……,外间的苏风月突连咳数声。本已冲到内洞口的钟楚杰霍然停下,面色一震,回目身后的华服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怯意。毕竟天涯浪子的身手他是领教过的,半年前的牛家庄那一战……一人单挑数百群雄,历历在目。 他根本无半分把握,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他一向不做没一点把握的事。更不愿冒此大险。 但闻那少女柔声道:“你怎么啦”? 苏风月轻轻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位神秘的锦衣狂人,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只闻那少女轻声道:“我们虽在他手下谋生,却不知他的具体来历,只知道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但他叫什么名字,我却不知道,莫非你看出了什么?” 苏风月徐徐道:“没有,我也不知他到底是谁?但我敢肯定,他不只单单是个官府中人,像他这样的人,江湖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你背叛了他,就等于背叛了天下。”他沉重的语气中透出隐隐的忧虑。 那女子脱口道:“就算我背叛整个天下,辜负所有人,也不会辜负你。”语气斩钉截铁,义无反顾。就连内洞的傲冷雪等三个外人也不同程度为之动容。 外面传来一声悠悠的长叹:“并非怕姑娘辜负我,而是怕我自己辜负了姑娘你。” 但闻那女子清笑道:“你若永远和我在一起,岂非就不用担心了么?”她声音陡地一低,呢喃道:“我好冷……!” 一阵衣衫悉悉之声过后,那女子诧异道:“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穿,你不冷么?” 但闻苏风月柔声道:“我穿一件就够了,只要你温暖,我就不冷。” 那女子低低道:“传言天涯浪子乃天下少有的多情种子,风月高手,今日却如枯草霜冰,无情无欲,坐怀不乱……。”柔媚之中,淡淡的幽怨一泻无遗。 苏风月低叹道:“多情之人,看似多情实是无情,更是绝情;我已欠姑娘一命,又怎……;”他口似乎突然什么堵住,陡然而止。 沉寂之后,又传来一声娇沉的呢喃:“我好冷……。”但闻一声长叹,一声“叮嘤”之声,刹时洞内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寂静中才传来一声娇吟:“抱紧些……我还冷……。”洞中又归于沉静。 傲冷雪呈未历人事,但也隐约猜到什么。华服少女面色绯红,若冷霜浮霞,俏丽动人。钟楚杰手一弯,将她揽入怀中,双目喷火……。 第六十八章山洞惊魂 刹时,洞内洞外一片死静。 约莫过了半刻,才听苏风月轻叹道:“一个好男人是能够给一个女人稳定的幸福和长久的厮守,而我却不能……。” 那女子吁了口气,幽幽道:“这些都很容易办到,你为何不能?” 苏风月叹息道:“这些对平常之人来说,随随便便都可以做到,但浪子无情,天涯漂泊,举世无牵无挂,天天都处在刀光剑影中,平常之人能做到之事,对我来说,都极难办到……。” 那女子柔声道:“你我远走高飞,找一个远离世俗的地方,那里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江湖,不就行了么?” 苏风月怅然道:“树欲静,风不止;剑欲藏,魔不消;也许注定我过不了那种生活……。” 那少女沉默良久,幽幽道:“你以武道无上,以江湖为己任,看来我只有随你浪迹天涯,腥风血雨了……。” 苏风月重重道:“不,姑娘本可置良田美宅,找一好男人舒舒服服地幸福一辈子,犯不着过那种提心掉胆,凄风苦雨的日子。” 那少女哼声道:“若不是和心中的意中人在一起,家财万贯,荣华富贵,岂非也是烟花浮云?” 苏风月轻叹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对自己知神会意的人似乎不止一个……只要耐心等待。” 那少女断然道:“不,在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你一个。”声音锉锵,毫不犹豫。 苏风月长长一声叹息,不再言语。那女子突然娇笑道:“原来名动天下的大英雄也是多愁善感之人。” 苏风月突然一转话题,轻轻道:“这个地方,我们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再也不能耽搁了。” 那少女奇声道:“为什么?你可是看出了什么异常?” 苏风月沉声道:“这里不过是岳阳郊外,先不说凭那狂人的能力,会很快追来这里,就看这山道上的车轮马迹,只怕这附近就有人潜伏。” 那少女目光四下打量,诧异道:“你是说这洞内有人吗?我去看看。”里面的钟楚杰霍然推开怀中的华服少女,二人紧扣剑柄,蓄势待发。傲冷雪虽不能动弹,但全身神经立时绷得紧紧的……。 苏风月突悠悠道:“不用看了,在这等隐密之地的人,本就有秘密,人家既不愿相见,自有不可告人之事,我们又何必勉强。” 那女子奇道:“大凡秘密人人都想知道,莫非你不想么?”。 苏风月徐徐道:“一个人知道太多秘密对人对己都是不好的,我们还是走吧!” 那少女娇笑道:“你这人真怪,我们要去哪里?” 苏风月吟声道:“无情生死路,步步是天涯……。”言罢,脚步声起,渐行渐远,最后已完全消失。 钟楚杰和华服少女如释重负放下长剑,长长吁了口气。傲冷雪顿感失落,心中空荡荡的,只留下无尽的惆怅、嗟叹。 华服少女沉声道:“这人就是恶名昭彰的苏风月么?” 钟楚杰咬牙切齿,双目妒火熊烧,狠声道:“不错,正是这个不要脸的釆花淫贼,那些女人真是了瞎狗眼,好好的鲜花,竟全被这头猪拱了……。言罢,一口痰啐出丈余,似妒火难消。 “幸好他没有发现我们,否则,就后果难以设想了。”华服少女疑声道:“他似乎是被人追逐,才顾不上,却不知是什么人,竟然会令他感到如此忌惮?” 钟楚杰妒火犹在,不屑道:“他虽然近年来名气大响,但还算不得天下无敌,江湖浩荡,比他身手更强的大有人在……。“ “谁呀?你说说看”……。华服少女好奇地望着他。 钟楚杰冷哼道:“大有人在,随便说一个,他都吃不消,“乐府四公子“你听说过没? “你说的可是数十年前风扉天下的四位前辈不成”?他们不是早已退出了江湖吗? 钟楚杰恨妒稍平,摇头道:“他们只是闲来无事隐居了山林,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还是会重出江湖的……。” 说话间,一脚踹在傲冷雪背上:“你看住这小子,我出去看看。”他似乎把刚才积蓄的恨妒惊吓全发泄在傲冷雪身上,一脚之下,傲冷雪身形直向石壁上撞去……“啪”地一声又跌在地上,痛得他咬紧牙关,冷汗如雨。 刚刚跨出洞外的钟楚杰,瞬间又如箭一般缩了回来,他还来不及张口说话,一条高大的人影已站在洞前,疾若神龙,无声无息。 钟楚杰和华服少女全身刹那一震,二人对目一望,再次紧紧扣剑在手,全神戒备。 但闻洞外那人淡笑道:“原来你二人就躲在这里,这里又脏又乱,真是太委屈你们了。”他声音沉绵,气息悠长,声音虽不大,却如天际龙吟,震得石洞之内漱漱作响,石屑纷飞。洞内二人面色骇然,地方上的傲冷雪双耳嗡嗡作响,灼痛隐隐。 显见来人并非苏风月,他见洞内毫无反应,目光四处一扫,缓缓落在内洞口之处,嘿嘿笑道:“两位不肯出来,莫非还要我来请么?”言语之间,缓缓向洞内行去。 就在他跨进内洞石缝之际,早已蓄势待发的钟楚杰和华服少女瞬间出手,陡见寒光生花,两支利剑一左一右夹着雷霆万均之势将他完全罩住,本幽暗的石洞中,顿时光亮如雪。 这是惊天一击,也是绝命之剑。 那锦衣中年人看似猝防不及,却毫紧张之色,口中突地一声清啸,双掌环拍,“嘣、嘣、”声,雪亮的剑光立消,唯有两道寒光直向石壁飞跌……“当.当“划一连串的火花,两支长剑,跌落地上。 钟楚杰和华服少女身形狂退,分别重重撞在两边的石壁之上。撞得他们头昏脑胀,呆若木鸡。 二人神色骇然,如见神人,怔怔望着洞口,似乎已忘记了钻心的疼痛。锦衣中年人贮立在洞口,微笑地看着二人,目中尽是揄挪之意。 过了一会儿,华服少女终忍不住长长一声喘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你……”钟楚杰目光一转,正欲伸手去扶……但刚说出一个字,突觉全身一重,也不由自主仆倒地上。苦苦相望。 二人相视了片刻,似心有不甘,不约而同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怎奈身上似负有千斤之重,“仆,仆”刚撑起的身体又相继倒地。 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起来。他们只有眼睁睁注视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中年人,目中尽是恐惧之色……。 那中年人大约四十多岁,白面无须,身材高大,全身上下俱是绫罗绸缎,奢华之中尽显淡淡悠闲和洒逸。 他目光一扫二人,面浮诧异道:“原来弄错人了,你们是什么人?怎会在此?” 钟楚杰见对方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中恐惧顿时消了大半,他目光一转,计上心来,忙道:“前辈要找的人是不是苏风月和另外一个女的,他们刚刚离开这里,肯定还未走远,前辈现在追去,也还来得及。” 锦衣中年人目光闪动:你怎么知道我找的是他们“? 钟楚杰见对方无动于衷,急急道:“我也是听他们自己说的,他们刚才在这洞中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因怕前辈追来,所以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锦衣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来找他们的,但你们是谁,怎么会这荒凉之地?” 钟楚杰目光一转,哭丧着脸道:“我们二人本是山下小镇上的猎户,因被人追杀,才逃来此处躲避“。 “刚才本以为是仇家追来,不想却失礼前辈,实是该死,还请恕罪……恕罪。”虽是在紧张之中,但他一口气说来,滔滔不绝,有条有理,毫无破绽。 第六十九章死路一条是终极 那锦衣中年人又望了望二人,微微颔首。钟楚杰心中一喜。暗暗等待对方离开。 果然,锦衣中年人闻言脚步一退,钟楚杰心头又一喜,只要对方一走,自己便大事可成,无忧无虑了。岂料锦衣人一退又止,他目光闪了一闪,竟然举步向内洞行去。 钟楚杰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华服少女,而华服少女的目光也恰恰望过来,四目相投,二人心里倏地一沉,黯然相对。 锦衣人一跨入内洞,便发石壁暗处的傲冷雪。他‘哟’地一声,手指凌空弹了弹,傲冷雪顿觉手足之处一股暖流涌过,酥麻之感顿消,手足一用力,不由缓缓站了起来。 锦衣人从袖中掏出一颗晶莹的小药丸,淡淡道:“吃下这个,你身上所中的软筋酥骨散便可完全化解。” 傲冷雪接过药丸放入嘴中,,药丸入口即化,甘香味甜,甚是可口,不一会儿,全身也恢复如常,果然神效非凡。不由深深躬身一礼道:“多谢前辈大恩。” 那锦衣人淡笑着看着他,朗声道:“你还认得我么?” 傲冷雪目光一凝,虽然洞内光线昏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对方,脱口道:“原来是你。”他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个人,狂妄自大,目空天下的神态,而他,就是那晚在江中那艘诡异的船上,见过的那位神秘的锦衣中年文士。看来,他定是为追捕苏风月而来。心中不由一怔,刚刚涌起的一丝欣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惆怅担心。 锦衣人洒然道:“想不到吧?” 傲冷雪闻言回过神来,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是的。”他确实想不到,这个追捕苏风月的狂人居然会解救自己,不由一怔。 但这世间的事物就是那么奇怪,让你意想不到,在执著追逐中错过,却又在不经意间相遇。 锦衣人见他神情怪异,不再言语,目光四下一扫,走出内洞。 锦衣人的目光停留在钟楚杰的身上,目光渐渐变得深沉,徐徐道:“你知道,但凡冒犯本座之人,是什么后果吗“? 钟楚杰黯然的脸上顿显恐惧:“我们本不知是前辈驾到,还以为是追杀我们的仇人……所以就……造次冒犯了。”他虽一向口齿伶俐,能言善辩,但生死关头,在这个深不可测,目空天下的锦衣面前一时的紧张无比。 锦衣人点点头道:“不知者,不为罪,这个可以理解”。钟楚杰心中微微一松。 锦衣人的目光突然一闪:“你们真的是山下的猎户吗”,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钟楚杰刚松驰的心瞬间又绷得紧紧的,他硬着头皮道:“是的,我们是山下小镇上的猎户,……这是我妹妹,我们为避仇才躲来这里的……”。说话之间,他目光望向华服少女,华服少女也急忙点头。 锦衣人目光突然转向后边的傲冷雪:“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傲冷雪闻言,霍然走了出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钟楚杰先前的那一脚仍让他背部疼痛不已,他微微一皱眉,径直走到钟楚杰面前,怒视着地下二人。心下闪过一丝快意。 钟楚杰和华服少女均是目光一变,本就惊悚的脸上刹时多了一缕惶恐。傲冷雪随袖拭了一下仍在渗出血水的脸,沉声道:他们并非什么猎户,兄妹,被人仇杀,那全部是一派胡言“。 锦衣人的目光中转向地下的钟楚杰二人:“终于有人说实话了,你们听见了吗”?言语之间,他眼中突然多了一分笑意。 笑意轻淡,看起来甚至有些和蔼,但落入钟楚杰二人眼中却是无比的蚀骨惊魂,面色刹时苍白。 但他本是见风使舵,随机善变之人,自是心有不甘,他脑中念头疾转,不一会儿已有计较,他目光闪了一闪:“前辈千万别听信他一面之言,这小小子就是那苏风月的同伙,奸诈无比,乘机混水,前辈只要把这小子抓回去当诱饵,何愁苏风月不成为你的笼中之物”? 傲冷雪全身一抖,不想竟被他反咬一口,登时又惊又怒,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不由转眼望向锦衣人。 锦衣人瞟也没瞟他一眼,目光却仍深深看着钟楚杰,点点头道:“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主意不错。”钟楚杰顿时喜上心头,恭声道:多谢前辈夸奖。“ 锦衣人轻“咳”一声道,缓缓道:“主意虽是不错,但这种常人用的烂招却不适合我用,我也不喜欢用,我喜欢用前人从未用过的手段。”钟楚杰的满心欢喜如被浇冷水,刹时怔怔道:“那前辈喜欢……怎样?” 锦衣人突然抬起目光,望着洞外的天际,那里云霞翻滚,星河浮沉,可探日月。锦衣人目光生辉,沉声道:我喜欢的事物很多,那就不说了,不过,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倒可以告诉你。“ 钟楚杰脸上挤出一缕生硬的笑容,啜嗫道:“那……那前辈不喜欢……什么?”他明显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锦衣人的话气突然变得生硬,徐徐道:“本座最讨厌有人冒犯我,更讨厌有人当着我的面说谎话”。钟楚杰刹那垂下头去,贴在地上,禁喏寒蝉,不敢再看锦衣人一眼。 锦衣人缓缓收回天边的目光,垂落在脚下钟楚杰的身上:你真是一个普通猎户?“ 钟楚杰本想改口,但生怕对方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是的。 锦衣人哼声道:“你们二人先前那一击的招式叫“落尽长虹”,这招式来自当年天下第一剑客的落虹剑法。你一个普通的猎户又怎能习得如此绝妙剑法?“钟楚杰的脸刹苍白,他的嘴噏动了几下,再也发不出去声音。 “你是不是还想胡扯。落虹剑客的后人因家道没落,沦落为猎户”?钟楚杰见对方一口气道破自己的武功来历,早已惊得面无人色,又见对方语气已隐含肃厉,大骇之下,头如鸡啄米般急磕不止:“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实该死,……。” 一旁的傲冷雪顿感胸中快意气抒发,他长长吐出口气,目光转向这深不可测,洞悉秋毫的锦衣人。同时难抑心中的惊叹,不可思议。他这才明白,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风月也对他感到头痛。 但一扯到落虹剑客这四个字,他心头又想起那个蒙面少女的话,心中一阵失落惶恐,失落,怔怔不知道所以。 相比钟楚杰惶恐不迭,华服少女的神情却坚韧好多,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锦衣人,紧咬着嘴唇,苍白的脸上一片冷砺。直到锦衣人的目光跟他接触,她才垂下目光。 “但凡冒犯本座之人,只有一条路可走。” 钟楚杰和华服少女全身俱震,面色灰败。 “但凡在本座面前说谎者,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锦衣人突然加重了声音:“这条路就是死,你们两个都必须死。”伏在地上的二人似乎早有预感,但闻言仍如遭雷击,全一阵哆嗦。 第七十章真情假意 毕竟,生命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还有无尽的幻想和憧憬。 洞中刹那一片死寂,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傲冷雪也为之窒息,不由把目光转向地下的二人。尽管对方把他当成仇人死敌,但他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心里仍不禁充满着怜惜,嗟叹,难过。 钟楚杰仍在不停求饶,额头上已隆起一个大包,就像一个又红又肿的大馒头。 锦衣人的手已缓缓扬起……,只要他手掌一落下,地下将是血肉横飞……。傲冷雪的呼吸急促,心已快出口腔。他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过了一会儿,仍无动静,傲冷雪不禁转过头,向锦衣人望去。 却见锦衣人的手不知何时已撤了回来,目光落在华服少女的脸上,一动不动。而华服少女也一动不动地怒视着对方,她虽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但苍白的脸上是无尽恨意。 锦衣人的目光深处似乎闪了一下,沉吟片刻,摇摇头,语气一缓:“看在你们尚有悔意的份上,若将你两个都杀掉,可能显得惩罚过重,若不杀你们,又坏本座规矩,所以嘛……本座也留一善念,你们两个人之中,必须还得有一个要死。” 本仍在磕头求饶的钟楚杰闻言一怔,他举目望向锦衣人,死灰的脸上闪过一线光芒:多谢前辈……不……大侠饶……。他话未说完,一连串液体流入他的嘴中,腥腥的,咸咸的。原来是他的额头早已皮破血流。但在死亡面前他已忘记了疼痛,反而心底还闪过一丝窃喜。 锦衣人的目光从华服少女的脸上转移到他脸上: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们两个当中有一个人必须得死。“ “钟楚杰,华服少女都情不自禁地抬眼向对方望去,与平日的情深,缠绵不同。这次四目相对,黯然无语。 锦衣人见状嘿嘿笑道:“我杀人之前,总会满足临死之人的一个意愿,这样是为了防止想死之人不死,不想死的人反而被杀,所以你们两个人之间,谁生谁死由你们自己决定。我给你半刻钟时间考虑。”说完,他转身走出洞外。傲冷雪摇摇头,也走进内洞。 钟楚杰脸色阴晴变幻,时不时望着华服少女,目光复杂飘忽。似乎欲在对方深心处捕捉什么。华服少女则一动不动痴痴地望着对方,清眸含泪。满脸凄然。 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不,这个自己已经山盟海誓的男人。他此刻在想什么?看他那猎人一样闪烁的目光,莫非他此刻最想的,最牵挂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 她本期望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她本已泛滥的真情潮水渐渐低落……心底陡地升起一丝冷寒,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冰寒,这是她心将死的征兆。 这是生离死别的一刻,也是验证人心的一刻。这一刻将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击得粉碎,扔进了垃圾堆,弃入了茅坑。 这是永恒的一刻。将人心定格。 她突然想起她的父亲,那个一生忠贞为主的管家,那数十位铁血铮铮,视死如归的真男儿……。而眼前的人……,她垂下双眉,缓缓一声叹息……。 钟楚杰目光一闪,突然以手掩面,嘶声道:“师妹……你让哥先走吧……哥永远爱你……。 华服少女闻言一怔,她一直期待的话终于飘入耳中,烙入她的深心处。 “不,不……师兄,让我先走……师妹永远……,华服少女本来还对目光摇摆,神情不定的师兄感到迷惘,失望。 而这刹那,听这个自己已押上终身的男人愿为自己去死时。再也忍不住哽咽,满眶清泪如雨落下。 “不……不……让师兄去死,师父生前的最疼你的了,你要好好的活着……。钟楚杰双手掩泣,声音更大更促。 宛如一声春雷,在华服少女心中击起千层狂浪,感情的防堤瞬间被击溃,真情一泻而出“:不……不让我去死,你要好好的活着,为师父……落红园数十条人命……报血海深仇……。” 她狂喊出口,声音凄厉至哑,震彻山洞,飘荡在山头云空,兽惊鸟飞。 傲冷雪双耳发痛,霍然侧目,摇头叹息。锦衣人转身走进洞内。目光一扫二人。沉声道:“时间到,现在你们必须给出结果。“ 洞中刹时一静。 “谁生谁死?”锦衣人声音一锉。 钟楚杰突放手嚎啕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是不是真的到了伤心处?只有他知道。 华服少女见心爱的人如此凄伤,她只觉得此刻,她纵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她霍然抬起头,咬牙道:“我去死”。 钟楚杰抹了一把眼泪:师妹,你真跟……跟师兄……抢……抢“。他语气莫名其妙地结巴起来。 华服少女眼中泪光晶莹,一动不动地望着对方,凄凉中带着缕缕柔情,坚定地点点头:“我们今生做不了夫妻,来世我一定等你……师门的大仇就全靠你了……师兄……丈夫……老公……。她嘶吼道,苍白的玉面上嫣红道道,恨不得此刻溶化在他怀中,与他融为一体。 锦衣人眉头一皱:“确定你死“? 华服少女斩钉截铁地点点头:“不错,我去死,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她冷冷地望着锦衣人,大气凛然、视死如归。 锦衣人点点头:“本座一言九鼎。”说完,目光投向钟楚杰:“你真的让她去死?” 钟楚杰迟了片刻,坚定地点点头。看着华服少女,黯然一声叹息:“人在江湖,痛苦很多,快乐很少……,其实我真想一死了之,与你去另一世界做夫妻,但念师门血海深仇未报,丢失的宝物又未追回,男子汉若逃避现实责任,又有何面目在九泉下拜见师父;所以我只能选择让…………。” 华服少女转过脸来,四目交错,她心中“格咚”一沉,似乎看穿了什么。虽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当对方说出面具下面的真实时,她还是免不了一怔,心中空荡荡的,只剩下失落,失望,孤独……。 她抹了一把泪光盈盈的双眼,哽咽道:“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重托师兄了,若大仇得报之日,请师兄在坟前为师妹烧纸告慰,师妹在阴间也为师兄感恩。” 钟楚杰突然斩钉截铁道:“师妹放心,我就是肝胆涂地,也要报此血海深仇,待世间恩怨一了,愚兄就来与师妹相会。”他虽是躺在地上,却仍不失慷慨激昂。 锦衣人看着地下的钟楚杰,目露笑意:“你泡妞的境界真高,演技更堪称一流。”钟楚杰面色倏变,默不作声。 华服少女内心一凉,飞快地把目光移到锦衣人身上,厉咤道:“别那么多废话,你动手吧。” 锦衣人森寒道:“好,你既然想死,本座当然成全你,……只可惜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单身汉“。他缓缓举起手掌……。 钟楚杰看了看,默默无言垂下头。 这是一个瞬间,眨眼间将一生定格。 锦衣人的手已缓缓升到终点……浓烈的死亡气息中已可提前感受到血肉横飞的味道……。 就在锦衣人一拳击下的刹那,突然有人断喝道:“且慢;”人影一闪,一个人已闪了过来,挡在华服少女身前。竟是傲冷雪。 锦衣人目光一寒,大感意外:“是你?”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傲冷雪点点头,注视着对方。沉声道:“不错,你不能杀她。” 第七十一章侠心善心恶狼心 锦衣人望着傲冷雪,目中尽是嘲弄之色:“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们二人不择手段将你弄来这里,就是要将你杀死在这里,是么?“ 傲冷雪点点了头,默然不语。 “现在我杀了她,正可谓替你报仇出气,你却为何要救她?” 他不解地看着对方,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傲冷雪的目光移到华服少女身上,缓缓道:“我要救她,是因为她本就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孤苦伶仃的孩子。” 锦衣人突然目露笑意:“孤苦伶仃之人,这世上还真不少,我看你也是其中一个,其实你并没有比她好多少,甚至你还不如她。” 傲冷雪点点头,缓缓道:‘不错,所以我最懂她的心情,但我救她还有一个原因”。 锦衣人目光闪动:“什么原因?” “因为她父亲曾经救过我。”傲冷雪重重道,他此言一出,不只是锦衣人一怔,钟楚杰和华服少女也俱是一怔。华服少女更是目光紧紧盯在傲冷雪脸上,生怕错过什么。 锦衣人嘿嘿笑道:“知恩图报,本是君子侠义之为,但我若出手,只怕你非但救不了她,还要白白搭上条命,岂非得不偿失?” 傲冷雪目光轩动:“你说得一点都不错,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丧命在你的掌下,我若知恩不报,贪生怕死,岂不成了人人唾弃的忘恩负义的小人? 锦衣人皱眉道:“所谓的君子,小人。不过是虚名而已,你若自己不说出来,也没有人知道,何况今日这种情况,就算你知恩不报,也没人怪你,你偏偏要拿命来搏一个虚名,真是愚蠢之极,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傲冷雪昂首挺胸,坚决道:“谢谢你的教诲,所以你杀她之前,必须先杀了我。” 洞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交集在他身上。一向机灵善变的钟楚杰也看傻了眼,他心里暗暗摇头骂道:蠢驴逼,天下少有的蠢驴逼,这种人不死也没有用……嗯……死了多干净,免得我动手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旁人觉察不到的笑意,忙把眼光望向锦衣人,恨不得他快下杀手。 华服少女此时则痴痴地盯着眼前这个仇人,这个陌生的少年。他的身形是那样的单薄,那样的瘦弱。却如一道天脊模亘在眼前,守护着她。 她本已死静的心头,掀起层层狂浪。心情矛盾复杂得极度难以忍受。她不禁把目光瞟向她心爱的男人,而那个曾经誓言旦旦的男人根本就没看她一眼。 她摇摇头,心中一陈凄苦,为何愿意用生命来呵护她的不是她心中那个已经成了他丈夫的男人?而是一个与之对立,陌生人的男人? 锦衣人望了望傲冷雪,双瞥了瞥钟楚杰,哈哈笑道:“这里山势不高,山洞微小,却让我见识了天壤之别的两种男人,一种是天上白云,可照日月光芒,这种人天下很少。“ “一种是地下污泥,暗藏世间阴昧,这种人遍地都是。”钟楚杰脸上顿时青红交集,垂头不语。 锦衣人笑容一敛,正色盯着傲冷雪:“你知道天下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很少吗?” 傲冷雪怔了一怔,摇了摇头。 锦衣人冷冷道:“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死得快,所以才会很少。” 傲冷雪不解道:“前辈的意思?” 锦衣人突然轻叹道:“我本想杀你的,但只怪天下你这种人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我暂且放你一马。” 言罢,目光垂落在华服少女脸上:“这丫头我也不杀她,我那正缺少一个侍女……。” “不……你不能带走她,除非先杀了我”。傲冷雪斩声道。 锦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狗日的,有种”。冷哼一声。拂袖向洞外走去,傲冷雪呆了一呆,看着他的身影,忙深深一躬道:“多谢前辈相救,不杀之恩。” 锦衣人突然止步,缓缓转过目光,意味深长地望着傲冷雪,徐徐道:“其实我第一要杀的就是你这种人,今日且不杀你,只因想给你留一次机会,下次相遇,只怕是刀剑相见,我将杀你无疑,所以你不必讨好我。”言罢,一闪身,很快消失在洞外。 傲冷雪怔怔地望着对方的背影,长叹道:“这真是一个怪人,这种人天下也只怕是更少,也很难找出第二个。”此时值正午,阳光当空,甚是温暖。 傲冷雪望了望地下的二人,又望望长空,举步向洞外的来路走去。但他只走了十来步,身后就传来钟楚杰的声音:“傲少侠请留步,傲少侠请留步。” 傲冷雪缓缓停下脚步,目光依旧望着前方,淡然道:“你还有何事?” 钟楚杰的声音突然变得亲切起来:“我们错了,都误会傲少侠了,我们对你道歉,对不起! 傲冷雪长叹一声,默然无语,又抬步向前行去……。身后又传来钟楚杰的声音:“傲少侠请留步,请留步。“傲冷雪迟疑停下脚步。 “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傲少侠不计前嫌,看在往昔的份上助我一把。”他语气已全是哀求之气。 傲冷雪心中叹了口气,不禁动了隠恻之心:“你说说看”。 钟楚杰喜道:“多谢傲少侠不计前怨,请傲少侠帮我们解开穴道。”傲冷雪缓缓回过头去,只见钟楚杰和华服少女二人正望着自己,目中尽是求生的渴望。 他缓缓走回洞内,望了望二人一眼:“我不懂解穴之类的手法,只怕帮不了你们”。 钟楚杰目露笑容:“不要紧,你只要用力在我拍打就行了。”傲冷雪按照钟楚杰的指点,在他身上拍好一会儿,但钟楚杰仍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他不由内疚道:“在下不懂解穴之术,有心无力。”钟楚杰急忙道:“并非傲少侠不懂解穴之术,而是那人点穴手法独特,天下除了他本人之外无人能解。” 傲冷雪轻轻道:“那人早已走远,自然是不会返回的了。” 钟楚杰眼光暗淡:“看来我师兄妹不是困死,就是饿死,永远也无法走出这山洞的了。”先前还凶神恶煞的钟楚杰,此刻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暗淡的目光中尽是恐惧。 他望着傲冷雪,目光尽是哀求道:“傲少侠就此离去,我们必将饿死在这里,能不能请傲少侠去山下的小镇帮我们找点食物和水来,大恩大德我师兄妹必将永生不忘。”他把眼光转向华服少女,华服少女望了望身边的两个男人,默不作声。 傲冷雪本欲拒绝他,但经不住对方的苦苦哀求,心中同情心大起,点点头道:“可以,只是我身无分文,恐怕……。” 钟楚杰目露喜色:“这个无妨,我身上的口袋有纹银十绽,你拿去可以买很多东西了。”傲冷雪依言在他身上拿出两块沉甸甸的银子放入怀中,走出山洞。 他循着来路,回到小镇,买了一大堆食物,扛上山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回到山洞的时候,也是太阳西斜。 钟楚杰和华服少女仍趴在地上,见傲冷雪回来,目中俱是欣喜之色。 虽然是寒冬,但傲冷雪却是满头大汗,他把水和食物放在二人身旁。钟楚杰和华服少女连感激的话都来不及说,立即狼吞吐咽。 傲冷雪无言的望了二人一眼,举步就向洞外走去,但他刚刚转身,一直趴在地上的钟楚杰电闪般而起,一掌拍在他腰间,傲冷雪全身一软,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 而钟楚杰则站在他面前,一边啃鸡腿,一边笑呤呤地看着他。傲冷雪又惊又怒,指着他道:“你…你恩将仇报?” 钟楚杰嘿嘿笑道:“你虽对我有杯水之恩,我却对你有车载之仇,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 第七十二章逆转生死 傲冷雪面色剧变:“原来你一直都是装的,为的就是要处心积虑算计我?” 钟楚杰得意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你在离开这山洞之时,我确实穴道受制,我若不装一下,又怎能将你留下?”言罢,顺手将手中的骨头甩在傲冷雪的脸上。 傲冷雪懊恼万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以命相护和犬马之劳竟换来了这种结果,只气得双目生烟,后悔得全身发颤。 钟楚杰狞笑道:“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后悔都是留给死人的,现在我就让你体验后悔的感受。”说话间,他已捡起地上的长剑,望着地下的傲冷雪,目光露出粟人的凶光。 他用衣袖拂了一下剑上的泥尘,一字一句道:“下辈子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看在你曾经为我做过一些事情的份上,我可以留你全尸,还可以让你选择死法,你自己选吧!” 他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轻淡阴柔:“这剑很利的,我会轻点,估计你不会太痛的……,刺喉,刺腹,刺胸,的顺序嘛,你可以先选一下。” 在狼虎面前,一切善良都会让自己丧命,一切都那么徒劳。傲冷雪的心在泣血。但他已无力挣扎,他再也不想看见对方那张狰狞恶魔的嘴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奈的叹息,缓缓闭上眼睛。 在这一刻,无数镜头在他眼前飘过,有曾经的人和事,伯父,苏风月,谷惜花,清莲夫人,以及那舍命相救的蒙面少女……那早已烙在深心处的美丽倩影……。他就这样想着,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已不再害怕。似乎要把美好留在这最后一刻,成为绝响。 这一刻,即将成为永恒,这一刻,将善恶定格。 钟楚杰喋喋笑道:“看你身材,剑尖若从你的咽喉穿入,你更舒服些。”他轻柔的声音中透出无比的冷酷。 傲冷雪突然觉得咽喉一阵奇冷,忍不住全身一颤,突听一声惊叫:“师兄,你真的要杀他?”傲冷雪睁开双眼,突见本来趴在地上的华服少女此时正拉住钟楚杰的手,而那雪亮的剑光也从他喉部偏开。 钟楚杰目光一闪:“你的穴道自动解开了么?” 华服少女点点头,钟楚杰突然丢掉手中的长剑,一把抱住华服少女,柔声道:“好师妹,师兄好爱你,想死你了。”张嘴就向对方亲去。 华服少女慌忙躲开:“别,别,别…。” 钟楚杰使劲地抱住她,柔声道:“先前那些都是为形势所迫,用来蒙骗那个混蛋的,师妹别放在心上。”华服少女一直不停地往后闪躲,不一会儿已无路可退,被对方摁在石壁上。 钟楚杰气喘吁吁,呢喃道:“师妹已与我定下终生,已经是我的人,这几天又东奔西跑…,”他把手伸进对方衣服内,想进一步行动。 华服少女突然‘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钟楚杰顿时一愣:“你竟敢打我?” 他伸手摸着热辣辣的脸,目中尽是恼怒之色,华服少女乘势挣脱他的怀抱,玉面徘红,愠怒道:“你也不看看环境地方,当着外人怎可?” 钟楚杰目光一转,恼怒瞬间消失,又柔情蜜意嘻笑道:“确实,确实……愚兄太过心急,竟然忘了还有这个臭小子在这里。“ 他又再度拾起地上的长剑,望着地上的傲冷雪,满腔的欲火顿时化成冷酷杀机。一步步逼近。 华服少女淡淡道:“你真的要杀他么?” 钟楚杰狠狠地点点头:“莫非师妹已忘了杀师灭门之仇么?”说话间,剑尖已扬起。 华服少女突然幽幽道:“我怎能忘记,只是我觉得现在杀了他,不如过一段再时间杀他划算而已。” 钟楚杰手陡然一停:“有什么不同,师妹可否说来听听?” 华服少女缓缓道:“这姓傲的现在在江湖名头极响,我们若是在这里无声无息杀了他,非但没有一点好处,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相信。”钟楚杰闻言点点头,似觉有理。 华服少女微微一顿,又道:“若我们将他带回牛家庄,天下英雄自是对你我刮目相看,可谓一鸣惊人,牛老爷自然是更会倚重我们,可谓是名利双收。” 她突然转头目注钟楚杰:“师兄,你说是么?” 钟楚杰沉思片刻,抬头目光一亮,赞道:“师妹真可谓帷国英雄,目光长远,想得周到。” 华服少女淡淡道:“我只不过是提个意见,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师兄何必嘲弄人家。” 楚杰正色道:“师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我们千里迢迢,千辛万苦,费尽心机,本就应该一举多得,但我就怕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华服少女悠悠道:“凭这人的武功和心智,又怎么能逃出我们的掌握,师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钟楚杰目光一动,笑道:“但此去金陵,路途遥远……带着他,似乎不太方便。” 华服少女缓缓道:“这有何难,师兄只需要找一辆好的马车,我们再化妆一下,便可避开他人耳目,几日行程即可到达。” 钟楚杰探头洞外望了望,笑道:“还是师妹主意好,就按你说的去做,只可惜我们先前的马车被那个姓苏的骑走了。” 华服少女目光轩动:“那怎么办?我现在也有点累,懒得动。” 钟楚杰望了望地下的傲冷雪,沉吟道:“这无妨,师妹在这里看住这臭小子,我去山下找一辆马车回来,你看如何?” 华服少女点点头道:“好,师兄快去快回。”钟楚杰身形一闪很快消失在山石之间。 华服少女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缓缓收回,落在傲冷雪身上,缓缓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救一个要杀你的人?” 傲冷雪黯然道:“我先前已经说过,你一定还记得。” 华服少女目光闪动:“你现在一定很后悔是么?” 傲冷雪默然不语,并不否认。华服少女目光如刀,一动不动地落在对方脸上:“我爹当真救过你?”她语气很惊疑,极不自然。 傲冷雪重重地点点头:“不错,若非你爹救我,我早已丧命在落虹园。” 华服少女表情极度不信:“那一夜,落虹园遭人血洗,自保都来不及,我爹又怎么会去救一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傲冷雪叹了口气:“但他确实救了我。” “你把那晚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傲冷雪略一沉吟,闭上眼,那惊心动魄的血腥场面便浮现在眼前,历历骇目,如在昨夜。他缓缓把那晚所发生的事情粗略地说了个大慨。一旁的华服少女早已满脸悲愤,泪光涟涟。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拭去满脸的泪水,哽咽道:“看来,你说的确是有情有理,我确实冤枉你了,但……但他为什么要救你?”她明明在问对方,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傲冷雪瞄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我当初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救我?” 华服少女又一拭眼角,不解道:“莫非你现在已知道了?”傲冷雪想了想:“现在看来,他当初可能以为我是他前东家的什么人,才不惜临死一博。” 华服少女闻言一怔:“前东家?……哦,你也姓傲……难道你就是……。她倏然住口,双眼发直。 傲冷雪摇摇头道:“我跟落虹剑客没有任何关系,除了姓氏相同外。” 华服少女目光一闪,沉呤道:“你今年可是十九岁? 傲冷雪点点头道:“正是十九,你怎么知道?” 华服少女不答反问:“你、你屁股上可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她说话间,面上不禁微微一红。 傲冷雪似乎没有想到对方问这样的问题,想了又想,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来都未留意过。” 华服少女缓缓走到他身旁,在他身上拍了拍。傲冷雪全身一松,缓缓站了起来。华服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可以去内洞仔细看看。” 第七十三章往事秘闻 傲冷雪站立不动,耳边似乎又闪过蒙面少女的话,心中又是一震,难道真的……一时神情恍惚,对方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见。脸上神情变幻,怔怔入神。华服少女静静看着他,自言自语道:“但愿爹没看错人……”。 过了好一会,傲冷雪黯然回过神来:“姑娘刚才说什么了?。” 华服少女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你现在去内洞看看身上就知道了“?傲冷雪脸色一红,咬咬牙,无言地摇摇头。 华服少女幽幽道:“你明明可以去内洞,也明明可以说有,你也明明知道我不会去验证,但你却不愿去做,这又是为什么”? 傲冷雪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而又复杂,默然无语。没有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做。 华服少女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如事情真像想象中的那样,这确实是一件沉重得无法接受的事实,我理解。” 言罢,长长叹息一声:“你现在可以走了。” 傲冷雪闻言一怔:“你不是要杀我么?怎么……。” 华服少女目光复杂,摇了摇头道:“那是先前,现在不一样了。” 傲冷雪目光一闪:“姑娘若是放了在下,不怕日后后悔么?” 华服少女望着他,目光变得清灵透亮:“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否真与魔形传人有关,但今天发生的一切,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相信你,更相信我父亲在临终之时也绝不会看错人。”她一字一句缓缓吐出,斩声如铁。 她说到这里,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绿玉色的小瓶子,缓缓走到傲冷雪面前。柔声道:“你脸上的伤……唉……我刚才真的好狠……好毒辣……你,快蹲下吧,我帮你用药膏涂一涂。 傲冷雪依言坐在石头上,华服少女弯下腰。一阵幽淡的香气袭面而来,她那俏丽动人的脸在眼前晃动,气息可闻,领口处的肌肤尽收眼底,凝脂胜雪,吸目生花。那充满诱惑的高峰耸峙在眼下寸许……一顿温润的气息涌来。他心神一震,赶紧闭上眼,屏住呼吸。第一次感觉妙龄女子为他疗伤敷药。原本感觉疼痛的伤口已不疼痛。 华服少女轻轻吁了口气:“好了,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就要回来了。” 傲冷雪如梦初醒,起身拱手道:“多谢姑娘。” 华服少女幽幽地望着他,柔声道:“你不恨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不叫姑娘,我叫韦姝。” 傲冷雪忍不住笑道:“是,多谢韦姝姑娘。”他一转身,大步走出洞外。他心中突然一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华服少女目光闪动:“什么事?但讲无妨”。 傲冷雪沉吟道:“韦姑娘一向住在何处”?韦姝显然不知他的用意,怔怔道:“我自从出了“落红囩”后,就一直住在我姑父家的牛家庄。“ 傲冷雪闻言呆了一呆:“牛金刚老前辈是你姑父”? 韦妹“嗯”声点点头:“不错,我父亲早就料到结局,所以很早就把我送去了牛家庄。”她似乎又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眼里尽是惆怅,思念。 傲冷雪目光一动:“这就是了,我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韦姝闻言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傲冷雪:“谁“? “谷惜花,不知他……”傲冷雪语气一顿,眼神变得忧虑。 韦姝神色瞬间黯然,轻叹道:“他现在还在牛家庄……”。傲冷雪眼中顿时闪过一现欣喜:“你是说他现在还好好的么”? “是可以这么说”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只怕他今生是走不出牛家庄一步的了。” 傲冷雪本已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韦姑娘能否说得明白一点”? 韦姝摇头叹息道:“我姑父本是想杀了他,以正天下的,但念及我那苦命的表姐,便免了他的死罪,将他囚禁在暗室中。” 傲冷雪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个身处暗室、积思成疾的女子的模样。不由脱口道:“你是说那个会弹琴的姑娘么”? “不错,就是她。”她看着对方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惊讶。似乎想问傲冷雪如何知道,但她终究没问,而是长叹道:“表姐她心灵手巧,棋琴书画,无所不能,人又漂亮,是我姑父的掌上明珠,她本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却全毁在了这姓谷的手上……”。言语间,流露出来对谷惜花的浓浓恨意。 傲冷雪早就感觉到事出有因,这个一直压在他底的谜团,许久不透,此时情不自禁道:“此话怎讲”? 韦姝望了傲冷雪一眼,悠悠道:“我表姐本来是有很好的归宿,他的夫家就是四大剑庄之一的梅霞剑庄的秦先,双方可谓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她说到这里,脸上是无尽的唏嘘。 傲冷雪一动不动看着她,等待后面的故事。“但她与谷惜花的一次偶遇,双方竟然暗生情愫,从改变了她的一生命运,最后夫家反目,退婚,闹得沸沸扬扬,我姑父,一向铁面无私,大怒之下,本欲将她处死,但在众人苦苦求情下,便将她囚禁于暗室之中,永远不得踏出牛家庄一步。并派人向秦先陪礼道歉,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我姑姑走得早,表姐从小就失去母爱,此次更受打击,从此积思成郁,变得疯疯癫癫。伤透了姑夫的心,所以……”。她黯然一叹,似乎不忍再说。 原来事情梗在这里,傲冷雪恍然大悟,已明了她的未语之音,他这才明白牛家庄为何要兴师动众追捕谷惜花。以及秦先误把自己当作谷惜时,那种咬牙切齿,不共戴天的神情,那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一掌……。 “有些事,说了你也未必懂……”他仍清楚地记得谷惜花说这句话时的情形,眼神是无奈的凄凉和痛苦……。那时他真的不理解,也只有明白其中原委后,他才会懂,他才明白谷惜花为何要去牛家庄自投罗网。好一对苦命的鸳鸯,他在心底忍不住一声叹息。 他一时怔怔出神,似乎已完全陷入往事当中。韦姝目光不时探望洞外的山道,脸上神色渐渐焦急:“你快走吧,再不走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傲冷雪闻言回过神来,向她一拱手:“再见”。转身走出洞外……。韦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一声长长的幽叹,清亮的目光顿时变得惆帐、迷茫,恍然若痴。 山间斜阳飘忽,冷风如浪,触目所及一片萧瑟,傲冷雪快速而行。 突然身后一阵急促如雨的马蹄声传来,傲冷雪回头望去,只见半山腰的山道上,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瞬间离自己已不过二三十丈左右,而坐在马上是之人赫然是钟楚杰。 他心中一惊,自己走的是另一条道,居然还是被他追上,心念疾转忙,向旁边的山谷跑去,钟楚杰一马飞到,已跃身下马,急追过来,大喝道:“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我看你往哪里逃?” 第七十四章初次交锋 他跃身向山谷追去。身在山岭中,傲冷雪身若猿猴,飞涧跃崖,如赴平地,两人追逐半个时辰,仍有数丈的距离。 钟楚杰见久追不上,陡地一声长啸,身形刹那变快,若惊电流云般一泻数丈,眨眼就到了傲冷雪身后,闪电般抓下……。 傲冷雪突觉后心一紧,欲挣不脱,反手一拳,“啪”地击在对方的胸膛。他顿时觉得全身一震,拳头竟如打在铁石之上,被反震得隐隐作痛,整条手臂都为之一麻。 再反目一看,心下更是霍然一惊,只见钟楚杰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正抓住自己的肩膀,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似乎自己刚才的那一拳根本就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心下骇然一怔:这小子的武功竟如此厉害。“他本以为在自己这一拳之下,对方不死也得重伤,岂料……。 他脑海里闪过那次金陵大会上比武的情景,那次自己可是一出手就毙倒一个,毫不含糊的……可今天怎么了?莫非是……就在不知如何是好,怔怔发呆之际。 钟楚杰得意地哈哈笑道:“就凭你这熊样,给我搔痒我还嫌你不够力,又怎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他手上轻轻一甩,傲冷已飞跌出数丈远。 他一个翻身,刚刚站起,钟楚杰如影附至,一伸脚,踢得他连翻几个筋斗,撞在丈余外的石头上,嘴巴碰出了鲜血。 他顿时又惊又怒,站起身来,一抹口角血迹,迎着疾闪而来的钟楚杰就是尽力一掌……。 “嘣”地一声,傲冷雪被震得连连踉跄数步,一跤跌坐地下。而对方身体不过是微微动了一下。他再一次感到失望,沮丧。 钟楚杰若无其事地昂首走到他面前,府视着地上的他,冷潮道:“就你这个鸟样还在女人面前装英雄,现在怎么不装啦……装呀……逞本事呀……”。他越说越妒火大起,又飞起一脚,傲冷雪像皮球一样滚出老远。 他强忍剧痛站起来,双目死死地盯着钟楚杰,满腔愤怒无处发泄,竟将脸憋成了酱紫色。 钟楚杰见他如此挨得了打,也是一怔。随即冷哼道:“你本事没有,骨头倒是挺硬的,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他语气一停,目光突然落在傲冷雪脸上,一动不动,脸上神情变幻。似乎在傲冷雪的脸上有一抹熟悉的印记。 过了片刻,他目中凶光渐起,冷笑道:就你这个熊样,能脱出她的掌控,我早就感到怀疑,说,是不是她故意放你走的?“ 傲冷雪心中暗惊,这小贼好厉害的眼光,但一想韦姝,他自不能连累她。他咬着牙,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你脸上的药膏明明只是她才有,明明就是她帮你擦的……你……你们还做过什么? “这……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他妒火中烧,气急败坏之下,一掌向傲冷雪当头击下……。 这一掌之势,若巨石凌空飞下,其力可断金烁铁。傲冷雪骇然大惊,他已无处可逃,生死存亡间,双手情不自禁地本能划出……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体内一股汹涌澎湃的气息自他双手之中顷泻而出……。 已好久没有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了。他根本来不及多想。 “嘣”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夹杂着一声狂吼,钟楚杰身体狂退丈余,一个踉跄,跌坐地下。张口喷出一个鲜血。 傲冷雪也被巨力震连连后退,身形摇摇摆摆,好一会儿才站稳。他抬头望着对方,心中侥幸欢喜之际,又径自迷茫,为何前两次拳掌却全无威力?莫非只有在使出这唯一的生死杀着时才能释放出惊人的能量?如果真是这样,那又是为什么? 他念头疾转,却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奥秘。只一时怔怔地望着对方。 他当然想不到这是他伯父特意为他设置的救命之招,也只有在使出这招时,缊藏在他体内的惊人内力才会山洪暴发……。 钟楚杰也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对方,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陌生人一般。目中尽是诧异,骇然,不信之色。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时间在二人的目光下变得静止。 过了好一会儿,钟楚杰缓缓站起,一抹口角的血迹,“唰”地抽出了背后的长剑……,一步步向前逼过来。 傲冷雪一呆,他实未想到对方还能站起来,还能再战。他心中不禁闪过一些冷凉,缓缓向后退去。 但他突然驻步一怔,只见前面山坡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芦苇青黄相间,一眼望去与天相接。茫茫无际,宛如一片芦苇海。 大风吹过,芦苇如浪,层层此起彼伏,大为壮观美丽。但强敌当前,他却无暇欣赏风景。 一道剑光突然冲天而起,,洒起层层狂花。 刹那间,剑气横生,那道雪亮的剑光瞬间暴增数十倍,百倍,如天花盛放,挟着尖锐的嘶啸声,将傲冷雪卷住,如山般压下……就连那绚丽的夕阳也为之黯淡……。 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杀着。无论气势,方位都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下,一击之下,志在必得。 似乎这一剑,他已蓄势了十年。 傲冷雪虽已感觉到,但为时已晚,已无退路。狂澜剑雨之中,他随手捡起草丛中的一截木棍。钢牙一咬,奋力划出……。 这是一个永恒的瞬间,是惊心动魄的一刻,这一刻,瞬间将生死定格。 漫天剑光陡然一缩,化做一道寒光向远处的草丛跌落……傲冷雪的木棍也飞出丈余,化为两截……。 钟楚杰一声闷哼,狂退丈余,身体一阵摇晃,缓缓跌坐在地,口角溢出一股鲜血。 傲冷雪向后连连踉跄,正欲跌倒,茅草中,一道两三尺高的残墙突然挡位了他的身体。 残墙由青石砌成,历经风雨,竟坚不可摧。在这荒凉的山破之上,向无人烟,怎会有有如残墙? 但傲冷雪已无暇顾及这些,他半撑着背靠在墙上,喘息如牛,一道深深的血沟划过他的胸前,长约尺余,在夕阳的照耀下,腥红涌动,如一条正在流动的小溪,艳丽骇目。 他心中闪过一丝侥幸,若自己再慢一点……对方的长剑再进一分……他已看不到这如血的残阳。不禁背脊后闪过无尽的寒意。 转念间,他抬头向对手望去,而对方也向他看过来。四目对视,相顾骇然。 双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钟楚杰先涩声道:“原来一切都装的,原来你深蔵不露。”若非事实就是眼前,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傲冷雪叹息道:“你我本无怨仇,你为何定要穷追不舍,赶净杀绝”? 钟楚杰嘿嘿冷笑道:“落红园的血债,牛家庄的恩怨难道还不够?”傲冷雪早已看穿他的丑恶嘴脸。也冷冷道:“落红囩的血案明明与我无关。牛家庄杀人盗宝之事,你最清楚不过,你要杀我,是另有隐情吧?” 钟楚杰面色剧变,比先前被对方一掌震飞还要吃惊:“你说什么?什么隐情? 傲冷雪怒视着他:“你要杀人灭口,只不过要让我永远成为你的替罪羊吧?“他脑海中又闪过那晚在草庙中的情景对话。 钟楚杰整张脸都彻底地变了色。他一抹口角的血迹,他霍然从地上站起,目吐凶光,一步步走向对方……。 第七十五章 傲冷雪霍然大惊,心中疾念大转。他这招之下,除了那晚草庙中遇到的中年书生是个例外,其他鲜有活口。 而这姓钟的非但不死,还能起来再战。莫非他的武学造诣更在那些一般的武林名宿之上? 他出江湖不久,又未听人谈论过,自不知武林各派名宿的武学高低。但凡江湖阅历丰富的人都知道。三十几年前的金陵武会上,武林十剑力压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的高手。鹊起江湖。 但他们仍较当时的金陵世家,南宫世家,霸王庄稍逊一筹。而这三大世家的武学也不敢称天下无敌,传言中的“乐府四公子”才是披扉天下的绝顶高手。 而钟楚杰是落虹剑客管家的徒弟,武学要在各派名家之上也毫不希奇。 残墙之隔便是那无边无际的芦苇荡,他已无退路,望着直直逼过来的钟楚杰,他除了放手一搏,别无他法。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深深吸一了口气,双手蓄势待发……。 钟楚杰在前丈余处停下来,嘿嘿冷哼道:“刚才我用的是剑,现在我就用掌来跟你试试……”。 他说着,竟缓缓闭上了眼睛,傲冷雪顿时看得一怔,不是说要一决胜负吗?敌对当前,怎么像要睡觉一般?这岂不是大悖常理……。 正当他惊疑之际,他赫然发现对方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不一会儿,灰白色渐渐浓了些,浮动起来,若一股淡淡的轻烟……。 就在此时,钟楚杰霍然睁开双眼,双掌一翻,模扫而出……。刹那间,狂风骤起,气浪推山,大有天河决堤,吞淹一切之势……。 傲冷雪本以为先前那一剑是对方武学的最高境界,却丝毫未曾料到对方的“睡觉功”竟比先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剑,其烕力还要高出一筹,更凌厉霸道数分。 刹时他脸色变得苍白,此时已无退路,只得双掌用力向前推出,迎向扑面压来的无形巨山……。 “嘭”一声大震,傲冷雪的身体被震得凌空飞起,越过背后那道残墙,向风筝一样飘落山坡下的芦苇荡………。 钟楚杰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充满煞气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酷,他似乎仍不甘心,他冲到墙边,振臂一抖,一顿短剑脱手飞出,快逾闪电般向傲冷雪的后背射去……。 就在此时,无尽的芦苇林突然传来一声如针如刺的冷笑,笑声森寒彻骨,如鬼魅妖灵,来自幽冥地府。钟楚杰面色刹变,目光疾扫。但什么都还来及看淸, 凌空一道寒光如电闪过。 钟楚杰顿觉手臂一痛,他忍不住一声惨叫,凝目一望,他的手臂已齐墙而断,一声轻响,断手已落入深深的芦苇之中。 他骇得魂魄出窍,狂退数步,用手握住血流如注的断臂,惊恐地望着那片芦苇如见鬼魅……,一时间,恐怖难言之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适才那一刀,以他目光,竟未看出来自何方、何地?何人?他只觉得那一刀既是来自天上,又似来自地府,拥有无尽的力量,不可闪避,不可抵挡。 就在他心惊胆战之际,又一阵阴森的笑声自芦苇中传来,笑声阴寒冷酷,如长风浪涛在芦苇中蔓延传开,悠长不绝,似乎每一根芦苇下都有看不见的鬼魅。 钟楚杰不觉又退了数步,目光一瞥,这才发现,满是青苔的残墙上,竟刻有几个大字,“人入内即死,物入内即断,“字迹鲜红,恐怖赫目。 钟楚杰面色煞白,他怎么也料不到在这荒凉的地方居然有如此凶险诡异。再也顾不得断臂重伤,转身拔腿狂奔而去……。 黑暗,无边的黑暗,黑暗中透着森冷,涌遍人的全身,彻骨寒肌,令人从极度的沉睡中醒来。这是傲冷雪醒来的第一感觉。 他缓缓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有黑暗。黑暗中一片死静。耳边听不到一丁点声音。就连寂静无声中的自然天簌都感觉不到。 他不禁问自己,我这是在哪里?心中倏地一沉,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无尽黑暗,莫非自己已经身死,现在所处地方莫非正是人们常说的阴曹地府不成?但他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紧接着,一阵蚀骨的楚痛传来……。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镜头,那是他跌入芦苇荡时那一瞬间的记忆。在他脑中慢慢展现出来……。 他迟疑着用手往周围摸去,除了一根根光滑冰凉的芦苇杆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他确定自己果真掉进芦苇荡中。 他努力睁大双眼向四下望去,根本看不见一丝光亮,也不知这芦苇荡有多深,芦苇有多茂密?竟然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似乎已成永恒。 黑暗中,他忍不住转动了一下身体。“哗啦”声中,他的身体陡地向下跌落……再次坠落黑暗的深渊。 他只觉头脑一晕,“啪”地一声,似乎已撞击了黑暗的底部。“哎哟”再也忍不住身体的剧痛,叫出声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回过神来。眼前一片黑乎乎,人在其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伸手一摸,才知道身体已经着地,触手所及,出全是潮湿的泥土,才明白当初自己跌落之时被芦苇杆夹住,而身悬在半空中。现在才落到地上。 再一摸,他大吃一惊,他发现这里的芦苇与平常所见的芦苇大不相同。不但根根粗如竹竿,而且似乎比竹竿还要坚硬。 黑暗中,他顺手一折,触手之处纹丝不动,坚硬异常。他挣扎着站起来,试着想扳开前面的芦苇向前走去,却发现现实中根本不可能,芦苇杆几乎像无数的铁桩一样,将他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寸步难行。 他的心陡地一凉,这样自己岂不是,要困死、饿死在这里? 死,这个字,对他来说已不陌生,他已经历过好多次,也曾幻想过自己死时的情景。但他却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默默无闻丧生在这芦苇荡中,而且是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可谓窝囊之极。刹那间,一颗心沉向无底的深渊……。 他心中突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死在钟楚杰的剑下,起码那里还有草地、夕阳。 他突然好后悔,叹息一声,斜靠在芦苇杆上,万念俱灰……。 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本已死灰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挣扎。 钟楚杰那脱手一剑虽然没有刺他,但对方那不可思议的“睡觉功”,威力却大得出奇,已令他深受重伤。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凝神,只感觉全身到处都是伤,犹其是胸腹间的楚痛最厉害,一阵痛过一阵,好像有一块尖锐的石头,梗在他的体内。令他立时冷汗如雨,忍不住叫出声来。 本来死一般寂静的芦苇中,渐渐响起痛苦的呻吟声,那一声声的楚痛,就如尖锤一样砸击着这无边的黑暗,令人心碎。 是控诉?是无奈?只是可惜,没有人听见。 渐渐,傲冷雪已痛得昏死过去。 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再度醒来。 体内的伤病相比昨天,似乎已有所减缓。 他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拾起头望去,依然看不见一丝光亮,这芦苇荡竟深幽如海,密密无际,就如一座天然的地牢,不但锁住他的身体,他的自由,他的脚步。也断绝了他的光明,甚至是他的生命,他的希望。 这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坚固、最凶险的囚牢,他从未想到过,芦苇竟能让人如此恐怖。他摇了摇头,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那样就没有现实,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他叹息了一声,试着往前走,但刚移动一步,就被手腕粗的芦苇杆挡住了去路。他颓废地跌坐地下。 第七十六章生死挣扎 假想自己就这样静静的躺着睡去,永远不要起来,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但过了好久好久,还是睡不着。他尽力克制自己,要沉住气。但越是这样,就越是睡不着。 一连串的往事闪过心头,涌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伯父严慈……,苏风月的关切……,蒙面少女的幽怨……。以及“魔形传人”有关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像活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仍全无睡意。直到腹中“咕噜咕噜”一阵饥饿声,才让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抚了抚肚子,叹口气,紧接着,他又感动口干舌燥,他“喳”了一下灼热的嘴唇,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已忘记了自己多久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了,那饥渴感刚开始还能忍住,但到后来越来强烈,就如一团熊熊烈火在他心里燃烧起来,焚烧得周身难受,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但这黑暗的的芦苇荡中除了坚硬如铁的芦苇杆外,根本没有任何事物,更别说充饥的东西和水了。他斜靠在苇杆上,渐渐地品尝到死忘的气息。 而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死亡感觉大不相同,这次是饥渴而死。又过了一段时间,饥渴感越来越剧烈,那团熊熊焚身的烈火已彻底爆发,几近令人疯狂。 他这才体会到,相比那些刀剑伤,中毒身亡的方式,饥渴死亡才是世上最难煞,最残酷的方式。渐渐地,他开始双脚发颤,身体发软,一阵摇晃,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下。 地下的泥土十分潮湿,他躺在地下,饥渴的烈焰反而稍稍有所缓解。煎熬中的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这地下如此潮湿,会不会有地下水呢?这个念头瞬间让他回忆小时候在山谷中挖井的情景……。 难以忍受的煎熬已令他不再犹豫,他伏在地上张手就向地上挖去,过了不久,就挖出了个尺来见方的坑,水没挖到,倒是挖出了几段粗大的芦苇根。 极度的饥饿使他到了见物就吃的地步,黑暗中,他想也不想就把那莲藕粗的芦苇根塞进口中。 说来也是奇怪,那些芦苇杆虽然根根坚硬如铁,但它的根却是松爽多汁,甘甜可口,甚至比沙葛还要好吃。 傲冷雪也顾不得少许粘在上面的泥土,一口气将挖出来的芦苇根全部吃完,剧烈的饥渴之感已大大缓解,但还是不够,他又挖出了十几根,一顿狼吞虎咽,方才罢休。 他站起身来,背靠在芦苇杆上,张口打出一连串饱嗝。天无绝人之路,他终于放下心来,心中闪起希望的光芒。 或许是经过极度的煎熬挣扎后,身体变得十分疲劳,过了不久,他就沉沉睡去。朦朦胧胧之中,他突然发觉自己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俯视着脚下成千上万的武林高手,意气风发。 突然间,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傲冷雪。他闻言抬起头,只见彩云之间,只见一个美丽的仙女乘着云雾款款而来,待到近前,却发现原来是日思夜念的蒙面少女,他霍然大喜,张开双臂就欲抱住她……。 不料,一只闪着霞光的大鸟突然飞到她身边,她嫣然一笑,骑在鸟背上,往远处飞去,傲冷雪又惊又气,凌空追去。 眼看就要追上了,斜里冲出一长发狼牙的巨大怪物,对着他大吼一声,猛扑过来……,吓得他霍然一震,直向地下掉落……。 “啊呀”一声大叫,他霍然惊醒,张开双眼,周围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原来自己刚才竟是在做恶梦……。 想起梦中的情景,他不由摸了一下后背,竟全是冷汗,他不由苦笑了笑。 黑暗中,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伤势似乎又好了一些。行动之间,已无大碍。只是腹中又隐隐传来饥饿之意。 他想起昨天(黑暗中分不清天日,在他意识中,只能靠睡觉来分辨,睡一觉,算一天)山穷水尽疑无路的煎熬。心中既有感慨,又有欣喜。 他无奈地摇摇头,蹲下身,又去挖那鲜美的芦苇根。一顿细嚼慢咽,腹中已无饥渴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触手所及,前面粗大的苇杆突然一斜。他微微一呆之下伸手摸去,心中突然一喜,原来是前面的两根芦苇因为已被挖断大部分的根茎,无力支撑,已经斜倒。他脑中顿时闪起希望的光芒。 但只过了一会儿,他的欢喜之情就黯淡下去,这里芦苇如海,芦苇何止千万,他要挖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挖出一条生路,也许穷极一生,都不能。 更何况的他的双手毕竟是血肉之体,不能当锄头、铁铲用,只怕未到一年半载,便已残废。想到这里,他不由无奈地吁了一口气。斜依在苇杆上。 难道自己真的就死在这里?难道自己就这样心甘情愿?他在心一遍又一遍追问着自己。 “当然不”他几乎喊出声来。心中冲出一种力量,他走前几步,双手卡住一根芦苇杆,用力一拗,果然不出所料,那苇杆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失望之余,他坚毅倔犟的脾气全被激发出来,他一遍又遍不停地使劲的发起一次又一次冲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坚硬的芦苇杆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渐渐地,裂纹多了起来,但它似乎有极的强韧性。直到傲冷雪大汗淋漓,再次感到饥渴之时,也未能将其扭断。 而且这时傲冷雪已疲惫不堪。他知道这种方式更加行不通。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选择放弃。在饱餐一顿之后,他跌坐在地上休息。 看来自己今生是走不出这芦苇荡的了……他在心底暗暗叹息,感觉万念俱灰。 就这样,饿了,他就吃芦苇根,吃饱了,他就睡,也不过了多少时曰,他已在黑暗中挖出一条长约二三十来步的路径。 也不知是他身体根基素质好?还是其它原因,他身上的伤势已完全消失,身体也恢复了当初的强健,但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苦闷无聊,还有那令人疯狂的无尽孤寂。 好在他从小在深山幽谷长大,耐得住孤独寂寞,但这日复一日等死的感受仍深深地折磨着他,令他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但他又毫无办法,只能终日在这黑暗的深渊里徘徊,哀叹。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里。 在这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最想念的人就是伯父,那个将他养大的唯一亲人,一想到伯父,眼前立即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 他似乎正站在天际云峰之颠,满目慈爰地关注自己,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以及两髻微染的秋霜是自己永恒的牵挂……伯父现在哪里呢?他也一定牵挂着自己……也一定在寻找自己,想到这,他冰寒的心立刻温暖了许多,眼角已不知不觉地湿润……。他心底在痴痴的默念着……。 良久,良久,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若是自己死在这里,曾经的朋友和敌人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天涯浪子苏风月,他若是知道后,也一定很伤心吧,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正在到处寻找自己?他若知道自己困在这里,他一定会来救自己,一定会……只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困死在这里……。 第七十七章救命之招 还有就是那蒙面少女了,她若知道自己死了,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她会不会因为从此失去双剑合壁而感到遗憾?傲冷雪痴痴地想着,他虽猜不出她的感受。但他可以肯定,她必定会很不开心。 最开心的人应该就数浔阳才子和钟楚杰了。想到钟楚杰,他就回想起他那古怪的“睡觉功”。然后他也暗自诧异,为何只有自己在使出那仅有的一式武学招式时,才能显现武学威力? 这个问题梗在他心中已久,但却仍然猜不透其中奥秘。但越是猜不透的问题,却越吸引人的注意力。 以前在山中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一招厉害的武学招式,日日都有练习。自出江湖后,他反而很少静下心来练习了。 现在反正无聊中,全身发胀,何不藉此松松筋骨,一念至此,他缓缓站起身,一凝气,双手在黑暗中划出……。 “咔嚓……”两声大响自黑暗里响起,傲冷雪霍然一呆,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向前摸去………他心中陡然一阵欣喜,原来是面前的两根芦苇已被自己生生击断……。 他脑海中立即闪现上一次的情景:他精疲力尽地拗了一整天,却未能弄断一根芦苇。而这一招之下,瞬间便击断了两根。这说明了什么? 很显然,这果然是一招威力奇大的武学招式,而只有他在使出这式时,緼藏在体内的武学才能发挥巨大威力。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困惑不已,他出江湖后,已从别人的闲聊中知道,要成为一个武林高手,必须要有强大的内力基础支撑,才能在拳脚间发挥出强大的武学威力,否则,再精妙的武学招式也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毫无制敌可言。 但他从头到尾细细一想,心中突然暗喊道:不对呀“。按理说,自己一击之下,有如此惊人之威力,体内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力才可以。但他却发现自己在山中时并没有习过什么武学之类的心法,也没练过什么内息。 平日里,伯父除了教自己吹箫之外,再也没有教过自己任何东西了,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也就唯有这一招武学招式了……。他呆呆出神,在黑暗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中奥秘。 他当然不知道,伯父从小教他那运气吹箫的技巧其实就是一门极为深奥玄奇,独步天下的武学。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悄然登峰。也正因如此,他才不知道自己身藏绝世奇学。 虽然想不通其中原因,但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似乎已为他亮起了一盏希望的明灯。他坚信,只要自己长久坚持不懈砍击,向着一个方向前进。总有一天,自己定能闯出这片险恶的芦苇海。 与此同时,他也深深体会到伯父的良苦用心。显然,他之所以教会自己这式威力无匹的武学,为的就是自己在生死危难之际,能扭转乾坤,而在这黑暗的芦苇中,又将再次派上用场,这真称得上是生死之招,一招决生死。 他默默地叨念着伯父的深深恩情,呆然若痴,深心处似乎听到有一个熟悉声音在呐喊:雪儿,你一定行,你是最棒的……。 他霍然回过神来,心中一阵狂喜。本已死灰的心中刹那腾起闪亮的光芒,他倏然抬头,刹那间信心满满,热血沸腾……。 这一刻,是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这一刻,是死与生的转折,这一刻,将命运定格。 黑暗中,他坚定地向前跨出一步,双手用力向前划出……,“咔嚓……咔嚓”又有两根芦苇应手而断……。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渐渐,他的双手已被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灼痛,但他还在咬着牙前进。“咔嚓……咔嚓……。这一式武学虽然厉害,却极耗费体力,没过多久,傲冷雪已感到十分疲倦,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吃了一顿芦苇根后,便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一觉醒来,他又继续徒手砍芦苇……。从此,他一心放在砍芦苇这个艰巨而充满希望的事情上……每天除了睡觉,充饥之外,就是不停地向芦苇发功攻击……。 就这样,黑暗中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的双手渐渐磨出了厚厚的大茧。而每一次砍断的芦苇也渐渐多了起来,从最初的两根到三根……五根……。而现在,他一击之下,可以砍断七根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砍了多少根芦苇了……他无暇去数,他只是不停地强迫自己,每一次睡觉前,尽量比前一次多砍一点点,哪怕是多一根也好。因为多砍一根,就多了一分希望。 他在黑暗中不停地坚持,离他当初被困立的那个点已越来越来越远……。 这一天,一觉醒来,他确认了一下方向,又继续向前砍芦苇,在清除最后面一根被砍断的芦苇时,他的手突然不经意触碰到一个圆滑像杆一样的东西,他如遭针刺,瞬间缩回了手。 但他立即回过神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前面,尽管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事物。心中却惊疑顿起,这芦苇荡中,除了芦苇,向无其它的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东西……那这又是什么东西? 他心里不停地想着……好奇心之下,他忍不住伸出手,缓缓向芦苇杆的中间摸去,触手所及,光滑腻手,已可感觉是一根棍状的东西,再用手一捏,这根不规则的圆棍似铁非铁,似石非石,竟十分坚硬。 黑暗中,他的手缓缓向棍的上方摸去,却发现那根棍子变得越来越粗大,甚至还有粗大的疙瘩突出……再往上……“哎呀”他突然一声惊叫,如遭电击般狂退数,呼吸瞬间变得沉重……。 原来这竟是一副人骨,他最先摸到的是人骨的小腿骨……。刹那间,他只觉得喉咙发涩,脑中一片空白,怔怔地呆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良久,良久,他才发出一声深深的浩叹。 显然,这位前辈当年不是误入,就是被人迫人其中,虽然不知其原因,但其处境也跟自己现在差不多。最终,他被困死在这里,成为了一副冷森森的白骨……。而这片如此深阔的芦苇海中到底藏着多少白骨?多少冤魂?没有人知道,但肯定为数不少。 傲冷雪心中陡地一凉,心中一片迷茫: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将变成这芦苇荡中的一具白骨?所有的血肉都成为了芦苇的肥料,所有的过往,挣扎都成为故事,在这无边的黑暗渐渐淡去……直至消失……,被人遗忘。 然后有一天,一个冒失的后来者像现在的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弄碎了自己那倔硬的白骨……他的心坎突然像是被铁锥重重扎了一下。渐渐从恍然中回过神来。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自己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能做这种毁人尸骨的事情。 黑暗中,他确认了一下方向,转身往来路走去,又回到当初的那个地方,他刹那之间决定要往这边的方向前进……。 其实他不知道,当初往白骨的方向前进是正确的,因为那个方向离芦苇荡的边缘最近,而如今他反向而行,却直往芦苇海的中心而云,离岸边越来越远,走出这里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第七十八章地狱幽灵 他若知道这后果,还会这样选择吗?也许,回答是肯定的……。 “自己这样拼死坚持,真的有用吗?真的能走出这险恶的芦苇林吗”?一觉醒来后,傲冷雪在心里反问自己,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答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希望极其渺茫,不要说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分不清方向,容易在这里面转来转去迷失方向,就算是有方向,但面对千千万万坚硬如铁的芦苇,一个人的力量显得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 如果终究要死,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得舒服些?但死真的能舒服么?他不知道,因为没有人能告诉他这个问题,能回答这个问题的都是死人了。 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伯父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萧公子? 魔形传人到底是谁?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 是否与当年的落虹剑客有关?那个美丽的蒙面少女到底是谁? 为何也会使与自己相同的剑招?莫非她与自己有莫大的关联?但他若想知道这些问题,就必须活下去,突破这片险恶的芦苇海。 一路走来,他好几次历尽险恶,死里逃生,难道真的要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片芦苇之中? 他突然站了起来,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道:不,不、我绝不能倒在这里。他坚定地向前跨出一步,双手瞬间变得坚强有力。“咔嚓……咔嚓……,又有几根芦苇折断在他手下……。【零↑九△小↓說△網】 黑暗中他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砍断了多少坚硬的芦苇杆,他总是在希望中失望,在失望中重生希望。 但前面依然是无穷的黑暗和无尽的芦苇,只是他心中总有一抹希望的光亮照着黑暗中的他,让他极力前行。 他在又一次砍断七八根芦苇后,已疲惫不堪,又累又困,他又像平时一样,把砍断的芦苇塞进两旁缝隙中,清理完后,他就要准备睡觉了。睡醒后,再继续砍……。 “嗯,今天似乎要比昨天多出十来二十根……”他心里正暗暗默念着……。黑暗中,他再次向前跨进一步。 “啊呀”,他突觉脚下陡地一空,惊呼出口。他实未想到,在这密密无际的芦苇海中居然还有地洞,还有更深渊的黑暗。在毫无防备之际,欲抽身后退已然不及,只觉全身一重,身体径直向黑暗的深渊中坠落,但闻两耳风声呼呼,“啪”地一声,傲冷雪重重地摔落在黑暗中的底端,晕厥过去。 当他悠悠醒来时,张开双目,四周依然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全身骨头似乎散了架一样疼痛难受。这是在哪里? 他慢慢记起自己掉落前的情景……猜想自己可能是掉入芦苇荡下面的暗洞内。 黑暗中,他伸手向四周摸去,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与芦苇荡中的冰冷潮湿截然不同,这里地面很干爽,四周也没什事物,触摸手所及,一无所依,一片空荡荡。就如他此刻的心境一样。 过了好半响,他才缓缓爬起来,尽管他仍周身酸痛。黑暗中,他摸索着缓缓向前走去…… 这是芦苇荡下面的一个地洞,地洞似乎很大,他走了数十步,仍然触碰不到洞壁,洞中温暖如春,与上面的寒冷和寸步难移的芦苇林比起来,这下面要舒适好多。 但这里仍是一片黑暗,从他依稀记得昨天落下时的胧朦感觉看来,这个暗洞是在芦苇林数丈之下……。想到这里,他的心像石头一样慢慢沉了下去……上面芦苇海已经称得是绝境,而这暗洞更下一层,岂非是绝境中的绝境?已经与地狱毫无区别。可以肯定地说,自己根本已无走出去的可能。 他在黑暗中慢慢地走着,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鬼游魂,木然飘荡在地狱中,空荡荡地不知所措……他忍不住喃喃道:莫非命运之神早已注定我要在此了结一生么?说完,他无奈一声长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渐渐感觉到了疲劳、饥饿。他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坐在地上歇息。 这时,他才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地洞不是一般的地洞,它似乎像个地下城一样,很大很大,以致于自己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到它的边缘。 过了约半时辰左右,他又继续向黑暗中走去……心中暗暗留意。直到他走得饥肠辘辘,口舌生烟,也没有发现任何事物,空旷的洞中除了地上的沙石泥土之外,空荡荡的一无所有,根本没有任何生物,就连一颗树,一根草都不曾碰到过,就更谈不上可以充饥的东西和水了。这里就是一个荒芫的死洞,一个死气沉沉的地狱。 上面的芦苇荡,虽然险恶异常,寸步难行,但起码有芦苇根充饥解渴,比起这下面的暗洞来,可以算是天堂。 而在这,只有硬生生渴死,饿死。傲冷雪再一次尝到饥渴死亡的滋味,这是一种令人绝望、近乎疯狂的煎熬。他无奈一声黯叹,索性躺在地上,闭目等死。 正当他万念俱灰之时,突觉一条冷冰冰的东西缠住双脚,他霍然一骇,这地方怎会有……他瞬间想到“蛇”,心中顿起鸡皮疙瘩。双脚一阵猛踢……。 那种冰冷的感觉很快被踢了开去,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突然领悟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站着比躺着要相对安全一些……。 岂料,他一念未必,腰背之间又似被东西缠住,这一惊,简直让他毛骨悚然,凉到心底,他双手本能地用力向腰间拂去……。 这一下又快又疾。但还未让他感觉到是何物?缠在腰背上的那道冰凉瞬间消失……,他怔了一怔,正暗自松口气……,突觉脖子一紧一凉,竟已被缠住。 “啊哇”他忍不住惊呼出声,双手闪电般的抓向颈部……。就在他双手即将接触颈部之际,那种又紧又凉的感觉刹那间竟消失。“哼”傲冷雪双手抓在脖子上,火辣辣的痛,触手所及,空无一物。 他全身一震,这是什么东西?自己连续三次都抓不了它。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能缠在自己身上三次,而不露痕迹,莫非是自己感觉出了错?或者的幻觉? 但那种冷冰冰的感觉明明是记忆犹新,是那么真实。可是当自己一出手,又什么都没有。 难道……他心底立时冒起一股意,“鬼……鬼……有鬼……” 他惊叫声未落,黑喑中来陡地传来一丝冷森森的阴笑,傲冷雪全身一阵颤抖,冷汗如雨。 那阴森的笑声飘忽变幻,不知来自何处。时而近在眼前,时而又如远在天边,乍听就在头顶,可细细一听,又似在脚下,声音虽不大,却如针如刺,插在傲冷雪的心坎上,令他全身僵硬,手足发麻。 渐渐,那阴森的笑声越来越密集,已充斥整个黑暗,傲冷雪感觉自己来到了阴间阎罗殿,周围有无数的鬼魅正看着自己,围着自己,随时准备着扑过来,将自己吃掉……。 他只觉头皮发炸,口舌生烟,他再也忍不住一声狂吼,双手刹那间划出……。这正是他的救命之招。 第七十九章神灯鬼火 说来也怪,一招出手,那飘荡在四下的鬼笑妖声竟刹那一淡,虽然尚未完全消失,但已骤减了大半。 这倒让傲冷雪大感意外,他呆了一呆,莫非这些野鬼阴魂也畏惧自己这一招么?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恐惧为之稍稍一缓。这边的石头微微放下来。但无尽的疲惫,和令无人无法忍受的饥渴又如有狂风暴雨一样袭来,似乎比先前更盛,更厉害,好像已完成爆发,近乎最后的疯狂。 傲冷雪禁不住全身一阵摇晃,一直挺立在心底,那坚韧不拔意志基石在这一终于动摇。 他无奈地倒了下去。尽管他仍咬着牙,在深心处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坚持……坚持不倒……,”但身体已不再听从灵魂的指挥。 他坚如铁石的意志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时间在刹那间停止,一切已无法逆转,一切将成为永恒。 这一刻,让他的灵魂与肉体彻底分离,这一刻,将无奈定格。 躺在地上,心里一片空荡荡的,他知道,生命的时间已不多,一切曾经的痛苦,挣扎,不快乐即将化为烟云,随风飘散。 将尽之际,心中反而一阵坦然,谁说死不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那些阴冷的鬼魅妖声顿时又大了起来,至凄至厉,一波又一波向四面涌来,……黑暗中,似乎有无数野鬼孤魂在哭泣,在嚎叫,在咆哮……。 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刮起阵阵阴风,似乎有无数勾魂厉鬼,狼牙舞爪,争先恐后扑向自己……他悄然闭上了眼睛。 朦胧间,一条东西缠住他的双手,他正欲挣扎,那东西瞬间又缠住他的腰。他本已死灰空荡的心中又泛起一丝波澜,本能地尽力挣扎,一次又一次。 但让他意外的是,非但没有一丝挣脱的迹象,反而被越缠越紧,到底后来,他双手被缠在腰上,动弹不得丝毫。紧张之间,他明显感到那似乎是一条绳索之类的的东西,只是那绳索好像是寒冰做成的一样,虽然隔着衣帛,他仍能感受无尽的冰寒之气自那绳索一样的东西上传来,冰凉彻骨。他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缠住他的那条冰冷的东西似乎象活的一样,缓缓蠕动起来,越崩越紧。到后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地上移动起来,黑暗中,明显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他,把他拉向黑暗的深渊……。 迷茫中,他突然想起曾听人讲过的故事:人死之时,阎罗便会派来勾魂无常,用“勾魂索”捆住人的魂魄,押往阴司地狱……。看这模样,莫非这冰冷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勾魂索”? 刚开始时,那“勾魂索”还拉得比较慢,傲冷雪的身体还是在地上缓缓移动。 到后来,那绳索上的力量渐渐加大,速度越来越来快,越来越疾,傲冷雪的身体已从地上飞了起来。 他只觉两耳呼呼作响,阵阵阴风扑面袭来,刮得他睁开眼。他就如狂风里的一片落叶,在无边的深渊里沉沦……,他神智渐渐昏迷过去。 浑浑噩噩中,他发觉自己上了云天,来到了九天之上,眼前出现了一个大花囩,园中百花齐放,灿烂夺目,花中更有各式各样的鲜果……有嫣红的蟠桃……亮晶晶的人参果……。 一个碧波荡漾的大水池旁,有几堆七彩斑澜的霓裳罗纱。他再一看池中,却发玩有几个仙女正在洗澡……那池水清澈透明……那几个仙女见他来到,嘻嘻哈哈地远处游去……。 他顿时呆立当场,这不就是天上的瑶池吗?正当他在考虑自己是否该闭上眼睛退出的时候,面前突然响起一声巨响,紧接着闪电雷鸣,地动山摇,他骇然大惊,直向下面的无底深渊跌落……。 “咳……咳”他突然被呛得从美梦中醒来,霍然争开眼睛,记忆中的黑暗依然没有变,只是缠住他双手和腰部的那条“勾魂索”已然消失。 这是在哪里?他微微转身,觜巴刚动,“咳……咳”,一股液体瞬间灌入他口中,呛得他喘不过气来。“水,水,这里原来有水……。这对于腹内生烟,口唇开裂的人来说,无异于等待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干旱,突天降甘露。他想也不想,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 直到喝饱了,他才慢慢回过神来,这时,干涸的身体内他微微恢复一点体力,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接着,他伸手向四周摸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水中,奇怪的是这里的水非但没有一丝冰凉之意,反而还有暖暖的温热之气。说不出的舒服,令人忍不住想再泡一合,最好泡住全身……,他挪了挪身体,向水深的地方移动……。 泡在水中,一阵暖暖的热流涌遍他的全身,痒痒的,酥酥的,说不出的舒畅,愜意。 他情不自禁在水里游了起来,随着范围的扩大,他渐渐感觉到手足似被什么东西缠住,黑暗中,他细细查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些如丝如缕的水草。“水草”他心中一阵狂喜,在他的记忆中,水草是可以吃的。 黑暗中,他连忙捞了一大把水草塞入口中,不知道是他饥饿已久的原因,还是这水草本就美味,他竟吃得津津有味,一把接着一把,一连吃了十几把。方才歇山,他抚了一下肚皮,长长吁一口气,总算解决了饥渴之危。 又在水中呆了一段时间,他渐渐恢复了大部分体力,身体也感到了躁热。他缓缓向浅水区摸去,这里似乎是个不算太大的水池,没过多久,他已经坐在岸边的石块上。 现实当中,依旧是无边的黑暗,还有那毫无天籁声息的寂静。他呆呆的望着无穷无尽的黑暗,突然感觉到似乎少了点什么? 但究竟少了点什么,他又说不出来,他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脑中又闪过迷前昏的情景:自己被“勾魂索”缠住,凌空飞舞,无数的冤魂厉鬼追着自己,凄嚎厉叫……争先恐后向自己扑来……。可现在呢?它们去了哪里? 他一时迷惘不知所以,望着黑暗怔怔地发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一瞥,突然发现前方的黑暗中似乎隐隐有一点光亮传来。 他忍不住全身一震,他自从掉入芦苇荡后,就一直处在黑暗当中,他已记不清多久没有见过光明了。光亮对久居黑暗的人来说,是奢侈,是希望。他本已空荡荒芜的心中顿时闪过一阵喜悦。 他怔了一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缓缓向黑暗中那抹光亮走去……。 渐渐,那光亮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远远望去,可明显看见前方的黑暗中有一点灯火,一闪一闪的。 慢慢近了,他才发现那光亮并非是平常所见到的灯光,而是碧森森的,如幽芒鬼火,绿莹流转,诡异刺目已极。他突然停下脚步,犹豫着还要不要再往前走。 他沉吟了一会儿,终忍不住好奇之心,又继续向前走去。渐渐地,他发现那团碧森森的光芒中,出现两颗像绿宝石一样的东西,只因两个发光点距离近,在远处一时看不出来。 渐渐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近眼前,“哇喔”走到近前的傲冷雪突然一声惊叫,狂退数尺,他双眼惊恐万分地望着前方,如见鬼魅。那碧莹莹的光芒后面,竟贮立着一个毛茸茸的怪物。 第八十章秘洞怪人 而这两颗碧波流转的宝石,竟是这怪物的两只眼睛,他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倒吸几口冷气,暴退十几步方才站稳。强自忍住心头的恐慌,向那怪物望去。 他目光一接触对方的双眼,陡觉气血翻滚,头昏目炫,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吸住了自己的气血。 他心头轰然一震,忙移开目光,几乎冲到喉咙的气血刹那平缓下去。 他只觉那怪物的双眼像一个炽热的大熔炉,刺目的清亮之中似乎有一股妖邪的摄神之力。令人不敢多看一眼。 那怪物似乎也正看着他,一动不动的。他只觉自己的身体全倒影在对方的眼睛里,在对方那诡异的目光下,似乎被穿心透骨地被看了个透心凉,心中一个“格咚”,他不知不觉间又向黑暗中退了数步。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 未几,一声冷哼自黑暗中传来,傲冷雪身子一抖,像是无形中被抽了一鞭。转过头来,突觉眼前一暗,循声望去,却发现那怪物原本炫目摄神的双眼已黯淡下去,而对方的大体轮廓反而近在眼前。 虽然他双眼仍如两颗发光的宝石,但已经没有了那种穿透一切的锐利之气,似乎情绪已经温和下来。 傲冷雪也想不明白对方的变化,怔了一怔之后,他揉了揉先前被刺痛眼睛,细细看去。这次再无先前气血翻腾的迹象。 只见那怪物有鼻子有嘴,站在那里,外形竟有几分像人,只是他全身毛茸茸的,与猩猩、野人更为接近。傲冷雪怔了怔,见对方并非妖魔鬼怪,悬着的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像猩猩野人之类的,他以前山中时也经常遇到,只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见到,心中大为纳罕。 呆了呆后,也可能是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孤独太久的原因,一股亲近之感油然而生,他竟缓缓向前走去……。 双方越来越近,就在彼此距离约七八尺之时,那长毛猩猩一声低叫,一巴掌凌空扇出,傲冷雪瞬间像风筝一样向黑暗中飞跌……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一声怪笑。 傲冷雪只觉两耳呼呼作响,好一会儿才跌落地下,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怪物的虚空一掌竟有如此威势,似乎比他在外面江湖上遇到的武林高手还要厉害数倍之多,莫非它已成精了不成? 想起这里,心中骇然之情不可言喻,不禁举头向黑暗中望去,只见四周又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那怪物已然不知去向。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失落。缓了缓神,他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却发现自己除了皮肉有点擦破之外,并无其他内伤,这似乎大异寻常,心中瞬间一怔。痴痴地呆立在黑暗当中。 “喋……喋……”黑暗里陡地传来一串冷笑,傲冷雪被吓了一大跳,全身皮肉为之一皱。霍然回过神来,他本以为是先前的猩猩又来到,举目望去,四围却什么也看不到,唯有一片黑暗。 正当他感到诧异之际,又一声冷森森的笑声传来,阴寒刺骨,如针如芒,令这本就如地狱般的黑洞更添了无尽的森森鬼气,令人头皮发麻,胆魄皆寒。 这次,他听得真真切切,显然不是先前的猩猩所发,莫非这地狱之间另外有人?或真的有勾魂厉鬼?傲冷雪额上已经冒出豆大一样的冷汗。 他转过身,目光一扫身后,不由自主的狂退数步,离自己一丈之处,竟朦蒙胧胧地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眼中发出淡淡的的绿光,正一动不动望着自己,他看不见对方的面容,只感觉到说不出的恐怖。 傲冷雪心中骇然一跳,定了定神,硬着脖子道:你是人?是鬼? “你小子居然未死,还走到这里来了,倒是稀奇得很“。他声音刺耳,生硬苍老,显是久未与人说过话了。 傲冷雪见他是人,悬着的心微微一定。 忙拱手道:“小生傲冷雪,被人追杀,不意掉入此地,现在叩见老前辈。” 那人影爱理不理地冷哼道:“你身陷芦苇之中,三十几个昼夜,居然没死,堪称奇迹,不过你还是难逃一死的。” 傲冷雪也不知自己被困芦苇中有多少时日,闻言才知道自己从掉入芦苇林中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这怪老人的监视之下,但对方却见死不救。 一念未毕,心生怒意,冷哼道:“在下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死?” 那怪人闻言怔了一怔,双眼中的绿芒又盛了一些:“因为凡入这芦苇荡的人都必须得死。”话气森寒,尚未落音,傲冷雪只觉一阵寒风拂来,他身不由己地跌倒在地。 他根本没看见对方怎样出手,因为那怪人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出手,他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是自己全身一软之后,情不自禁地跌倒在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站起来,怎料全身上下动弹不了丝毫,心中不由骇然大惊,这怪人到底是人?是神? 武功竟如此不可思议。不知为何却生活在这等地狱之中,难道也是被困于此么? 他一念未毕,抬眼望向对方,淡淡的绿芒中,那怪人已扬起了手掌,他知道这一次再无侥幸的可能了,如果那一掌拍下,他便可一了百了。 他无奈的暗叹,自己九死一生挣扎抗命,这次终于解脱了。人世间的痛苦远比快乐要多,已不值得丝毫留恋。 他心中顿时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从容,没有丝毫恐惧,相反他安详地闭上双眼,似乎在迎接生命的另一种境界。 过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有动静,他睁开双眼,不免失望地望着那怪人:你还不动手? 那怪人的手仍扬在空中,闻言似怔了一怔:你若跪下磕头求饶,说不定我就饶你一命“。 傲冷雪叹息道:“你杀了我吧。“ 那怪人喋喋笑道:“你的骨头倒是挺硬的,我本是要杀你的,但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 傲冷雪呆了一呆:前辈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那怪影嘿嘿道:“你早已被人种下‘残脉手’,发作在即,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你多活一时半日,也算是上天对你最后的恩泽吧!” 傲冷雪全身一颤,一直压在心底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证实。那蒙面少女的话果然不假,‘浔阳才子’真的对自己种下了‘残脉手’。 但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本人都感觉不到,这怪人怎么一眼就看得出来?莫非是他这双闪着绿芒的眼睛,有看穿人体的透视神效? 想到这里,不由脱口道:前辈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怪影冷冷道: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你不要问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自己已活不过七天就行了。 傲冷雪见他不肯说,也无可奈何,其实就算他说出来,对自己也毫无用处。说不说都一样结果,自己中了“残脉手“,只有死路一条。 一想到残脉手发作时的那种惨厉的场景,心中百脉皆寒。不由脱口道:前辈,何不帮小生一个忙,一掌了结在下的余生,也免得在下忍受那筋脉碎断的非人痛苦。 那怪人冷哼道:“这种事老夫肯定不干,利人损己。” 第八十一章烈火灵泉 傲冷雪大感意外:“前辈不愿意帮忙么?” 那怪人似摇了摇脑袋,连声道:“不、这种事做起来,我虽是在帮你忙,但外人看起来,却是我在杀人,我岂能背负这等不白之冤。【零↑九△小↓說△網】”他推脱起来,竟然是一番仁义道德。 傲冷雪心中顿感失望,这人明明刚才要杀自己,现在请他出手,他反而不肯,这人果然是个行为极为怪辟,不可理喻之人。 但他仍心有不甘:“这里黑乎乎一片,又没有外人在场,前辈就算帮了我的忙,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沉吟了片刻,怪人这次竟似点了点头,缓缓道:“这话确实不假,只不过人生临尽,余下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奇珍无比,万物难换,你怎地不懂好好珍惜?” 这一番话道出了生命的深度和沉重,直深入他的心底处,令他呆了又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怪人居然能讲出如此极富人生境界的领悟。莫非他也是有故事的人? 默默地怔了好半响,他才黯然叹道:“我一个无亲无故,流浪江湖,历尽生死的孤儿,现在又处在暗无天日的地狱,又有什么好珍惜的。” 这句话,已概括了他的人生,他倏然住口,语气已经哽咽。 似乎已触痛到他深心处的那抹最脆弱的心弦。梗在心中的隐痛像积蓄经年的潮水一样顷泻而出,泛滥无际……。令他止不住的悲伤。 “哼……哼……”直到那怪人冷一声,他才从情绪中醒过神来。 那怪人突然厉笑道:“你小子居然敢说这是地……狱”字尚未出口,傲冷雪脸上突然挨了一记耳光,那怪人仍远远地原地未动,根本就没动过一下,似乎根本与他无关。【零↑九△小↓說△網】 傲冷雪无缘无故地挨了一巴掌,悲伤的情绪顿时化成怒火顿起:“这里不是地狱?是什么? ”啪’他脸颊一热,又挨了一记耳光,他顿时双眼冒火,怒吼道:“地狱,地狱……。” 只听见“啪,啪,啪……’之声不绝于耳,他每说一句,怪人就远远打他一耳光。他被打得头昏眼花,仍不歇口。 “地狱、地狱…,” 那怪人不怒反笑:“好小子,果然倔强得很,怪不得那么多身怀不凡武功之人都丧命在这芦苇之中,而你却偏偏能突破险恶,居然还来到这里,成为三十年来的第一人,看在这一点上,老夫就应该让你好好度过这最后的时光。”突然一阵风拂过,傲冷雪顿时觉得全身一热,手脚一松,又恢复自如。 他站起来,摸着热辣辣的脸颊,仍怒意难消:“老怪物,谁要你假仁假义,有种你杀了本少爷。” 那怪人突然仰天狂笑道:“好,好,好,放眼天下,有谁敢当面指骂老夫?数十年来,你可算是唯一的一个,就凭这一点,老夫就该赏你一点东西。” 笑声至猛至厉,散落在无边的黑暗中,竟若滚滚惊雷,震得整个黑暗空间都漱漱作晌,为之跳动。 傲冷雪不自觉双手捂住耳朵,尽量压制体内狂滚的气血。狂笑声中,一个纸包飞落在傲冷雪身边,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傲冷雪已忘了多久没闻到这样气味了。 黑暗中,他咽了一下口水,脚下一动……陡然又生生止住,他心中的倔强似乎正在喊:“不,廉者不食嗟来之食。“他飞起一脚,将纸包踢开丈余,别过头去。 怪人哈哈大笑:有种,有种。笑声狂傲浩荡,再次整个黑喑的空间为之沸腾,经久不绝。 直到笑声缓停歇,傲冷雪才松开双手,轻轻缓过一口长气,抬起头,望过去,赫然发现那怪人已然不见,他已经走了。 傲冷雪心中陡然一空,是荡荡无尽的失落。 他走了,他去了哪里?莫非这地狱一样的地方还有还有别径通向外界?他随即摇了摇头,若有别径能出去,谁还愿意呆在这鬼地方。 “……怪不得那么多身怀不凡武功之人都丧命在这芦苇之中,而你却偏偏能突破险恶,居然还来到这里,成为三十几年来的第一人……”他耳边仍回荡着那怪人的话。 如此说来,这怪人已在这生活了三十几年,显然这里没有别径,否则谁愿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上如此之久。 一念至此,似乎又联想到什,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三十几年?他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似在咀嚼着其中的意味。 多么漫长的岁月,自己来此才一个多月,已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心灰意冷。而这怪人竟在此生活了三十几年,多么的不可思议? 自己与他相比,无异于沙子跟巨石的差距,根本无法相比。渐渐地,他不知不觉间已对那怪人生出无限敬意。 与此同时也对那怪人生出无限好奇,一连串疑问闪过心头: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听他口气似乎来头不少?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莫非也跟自己的遭遇相似?在这种非人的地方怎能生活三十几年,他是否有着惊人的故事,是什么信念在支持着他? 他疑云满腹,就这样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涌上心头,他傻傻地想了好久,直到他感到心烦意乱,才回过神来,深深吐出来一口气。这时,腹中又想起饥饿的声音。 他迟疑了一下,伸长鼻子向周围闻去,一缕淡淡的香味传了过来,他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摸到了一个油腻腻的纸包,正是他用脚踢开的那个。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只烤山鸡,山鸡尚有一丝余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傲冷雪想都没有想,撕下一只鸡腿就往嘴里送,对于一直靠芦苇根和水草充饥的他来说,这无异是雪中送炭,在此刻,这烤山鸡可称为天下最为美味的东西了。 他片刻之间已将一只大山鸡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未吐出来,他将满手的油污在身上抹了抹,不免对那个毛茸茸的怪人生出一丝好感。 百般无聊中,他又向先前的水池方向摸去,因为他感到了口渴。喝饱水后,他就躺在岸边的石头上,也许是连日来太过疲倦的原因,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便觉眼前一亮,他一转眼,眨了眨,便看到一双炫目摄神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就在不远的数尺之处。正是那猩猩一样的怪物。 双方目光一接触,他顿觉胸压巨石,气血翻腾。忙转过头去,定了定神,翻身站起,诧异道:又是你? 那怪物一声不吭,却像是能看他的慌乱一样,摄神夺魄的目光迅速黯淡了下去。傲冷雪顿觉无形的压迫感一消,全身上下轻松不少。 而就在此际,那怪物竟缓缓向他走来……一步一步。傲冷雪上次已吃过他苦头,不敢再靠近他。虽是双眼一动不动盯着对方,身体却不停地向后退去……。 怪物突然虚空一扬手掌,“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傲冷已跌落水池中央。呛得他连咳不止,还好水池的水并不深。他惊魂微定,已在水里站稳脚跟。 那怪物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他,口中发出一阵惬意的怪笑。 池水温热,阵阵暖流自脚下传来,涌遍全身,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畅,渐渐,他只觉体内的热流越来越强……。 他突然感觉出怪异,……他自幼在山里的长大,那些所谓的温泉,灵泉,潭泉……他见得多了……但这又算是什么泉?他突记起在一本古书看的……心中陡地一动:“这莫非就那传说中的“烈火泉”? 正当他寻思之际,那怪物扬手虚空一抓,水池中的傲冷雪“啵”地从水中飞出,跌落在那怪物身边不远处岸边。那怪物立足之处距离水池中央少说也有十几丈远。 而他的隔空御物之术却如放风筝一样,随心所欲。 变故陡生,惶恐之极,傲冷雪已忘记了惊骇,恐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怪物……。情形之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惊为妖魔。 绿芒闪烁,那怪物又是一声冷哼,一扬手,又是“哔啦”是声,傲冷又二度跌落水池中央。 这次,不等那怪物出手,他已冲到岸边,站在那怪物的面前,惊怒之下,他已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对方的强大,双手作势欲击。 第八十二章武学的三重境界 那怪物非但不闪不动,竟然还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似乎在鼓励他出手。【零↑九△小↓說△網】 本欲使出生死之招的傲冷雪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眼中的怒火渐渐微弱下去,他轻轻一叹,摇摇头,黯然罢手。 那怪物陡地冷哼一声,一扬掌,傲冷雪第三次被抛入池中。顿时,岸上传来一阵惬意的怪笑……。 有了前两次的经历,这次傲冷雪已从容淡定了许多。他钻出水面,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转头向岸上望去,四周一片黑沉沉,那怪物已然不知去向,徒留下那怪笑之声在黑暗中回荡。 傲冷雪刹时怔立在水中,心里一空,一阵无无边无际的失落。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就像这死气沉沉的黑暗一样,虚无缥缈,毫无生机。他就像石头一样贮立在黑暗中。 “你刚才明明有机会出手,说不定就可以杀了他,你为何不出手”? 一个声音冷不防从黑暗里想起。傲冷雪骇然吓了一大跳。他回望身后,不远处,一双闪着淡淡绿芒的眼晴后面,是一道朦胧的人影。 又是那个怪人,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显然刚才的一切,他都已看到。 傲冷雪垂下头,重重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就是这个念头,令他在那生死一击之时硬生生打住。 怪人冷声道:他如此欺负你,你就心甘情愿? 抬起头,傲冷雪声音中透出一缕苦涩:当然不情愿,其实他更有机会,有能力杀我,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所以你才没有出手“怪人重重哼了声:他不这样做,并非是不想杀你,而是他想玩猫戏耗子的游戏,这样比直接杀人更有快感,更有成就感……。 “你怎么知道?”傲冷雪狐疑地看着对方,尽管他根本看清对方的模样。 怪人顿了一顿: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跟他相处他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 傲冷雪呆了一呆,心念一动: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怪人闻言怔了一怔,随即道:我为什要杀他,他又没有欺负我。“ 傲冷雪垂落目光,黯然道:就算我出手,也不一定杀得了他。 怪人突然嘿嘿笑道:这倒是实话,不过你不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若是你尽力使出你徒手砍芦苇的那一式,说不定就有机会。“ 傲冷雪闻言全身一抖:你……看到……。他一时张口结舌,象骨梗卡在喉咙,一时说不话来。 但那怪人似乎已明白了他意思,淡淡的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从你砍断第一根芦苇,我就注意到了,那确实是一式独步天下,罕有其匹的武学。 傲冷雪打心底腾起一股寒意,随之也透出一股劫后余生的侥幸,若他想杀自己,只怕自己已死过千百次了。一时哑口无声,无语以对。 “不过,你好像只会这招武学,是么?” 傲冷雪怔了怔,默默点头。 “其实这已很不错,只这一招就胜过外面大多数的武林高手的千百招……。这句话曾经耳熟,天涯浪子也说过,那时他还将信将疑,现在这怪人口中说出来,他已完全相信。【零↑九△小↓說△網】 “但这终究只是一式有形之招,若遇到武学已达气境的高手,却没有多大的作用……”。 “有形之招?气境?”傲冷雪怔了一怔,口中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语,尽是迷惘的神色中透出缕缕好奇之色。 怪人缓缓道:“以你的武学修为,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其实这里指的是武学的三重境界。” “习武之人还讲境界”?傲冷雪头一次听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居然还有境界。 怪人沉声道:“不错,这世间的任何一样技艺性的东西,都有高低之分。若是练习到极致,都有境界,比如琴棋书画,填诗作词……。武学这门学问比起这些来更是深奥难解,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更讲究境界。” 傲冷雪默默地听着,不知为什么,他居然觉得这怪人所说,确实极富道理。 不由一声不响听下去,“武学的三重境界分别是,有形,气境,意境。 有形指的是看得见的东西,比如刀,剑,以及各种武学招式。而绝大多数人的武学修为都停留在这一境界,穷尽一生,也无法突破。 第二种境界就是无形之境,也叫气境,指的是平常习武之人看不见的东西。凝气成形,虚空御物,百步之内杀于无形。这是突破第一重境界,升华后达到的境界。武林中千百年来,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极少极少,如同凤毛麟角。 第三种境界便是武学的最高境界——意境,武学达到这种境界的已跟神仙差不多了。但练到这重境界的人,传言中还没有听说过。 短短的几句话已将千百年来无穷纷繁的武学概括裏尽,却令这黑暗中的少年沉迷忘返,他时而昂首,时而垂头,心中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咀嚼其中的意味,痴痴呆立。 不远处的怪人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欣赏一块尚未精雕细琢的美玉:你敏而好学,性格更坚忍耐磨,意志坚定,异与常人,确是一块难得可造之才,只可惜……。他突然停下不语……。 “只可惜什么?”傲冷雪缓缓抬起头,望着对方。 怪人接口道:只可惜你身中“残脉手”,发作在即。语气中闪过一丝遗憾。 傲冷雪全身一震,眼前又浮现出“残脉手”发作时的情景:百脉寸断,惨不忍睹,全身毛孔渗出丝丝鲜血……。他心有不甘:难道这“残脉手”真是独步天下的绝命手法,就没有人能医救得了? 怪人沉声道:没有,这“残脉手”失传江湖已一百多年,无人能解,除非是那对你下种此手法的人来。但我看你全身经脉的交汇处现已呈现气血凝滞的征兆,就算是那下种之人现在来,只怕他也是有心无力了。“ 尽管傲冷雪早就预料了结果,但闻言仍觉周身一寒,似乎再一次掉入了无底的深渊,那里只有黑暗,寒冷,绝望……。他似乎已看到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不禁全身抖了抖,差点倒了下去。 怪人望了望他,摇摇头道:“你跟我来。”语气已轻缓了许多。傲冷雪回过神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照亮了无尽的黑暗。傲冷雪一惊,揉了揉眼睛,原来是怪人的左掌之中握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宝石。 那宝石晶莹透亮,如同一颗小星星,正发出耀眼的光芒。十丈之内如同白昼。 傲冷雪已好久没有见过光明了,本冰心死灰的心也微微泛起一丝喜色。珠光下,从后面望去,可见那怪人身材瘦小,一头蓬乱的长发垂落腰间,如同一个毛茸茸的怪物。只可惜看不见他面部的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丈余。一路走去,隐隐约约可见这地洞十分宽广,一望无际。洞中,除了脚下的沙石,空荡无物。 走了片刻,便有叮当的流水之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石壁之上,一弯清泉激射而下,汇聚成一弯溪水,正流入一个数丈余方圆的水潭。 那潭水清澈透明,但一眼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幽幽的墨绿,显得深不可测。 四周青石垒立,水潭上不断腾起缕缕白雾,流转飘动,显得烟波渺渺,若周围配上是古木云草,定是一副仙境绝画。只可惜周围光秃秃的,没有古木,甚至连草都找不到一根。 傲冷雪实未想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洞之内,还有如此神奇之处,不由神情一呆,怔立不动。 走在前面的怪人得意笑道:“这就是地狱瑶池,你先前那个水池就是由这潭中的水流去汇集而成的,你觉得怎么样?” 有水的地方,周围本应该芳草萋萋,但这里却……联想到自己泡在那水池中的情景……傲冷雪的猜想更加坚定: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烈火泉”? 第八十三章烈火王府 那怪人闻言脚步刹那一止,过了片刻才道:你怎知道“?他没有回头,无法看到他的面目表情,但已听出了诧异。 傲冷雪想了想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说是这种泉水处于地面下数十丈深处,终年不见天日。我本以为这是谬言奇谈,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烈火灵泉”的存在。” 那怪人接口打断他的话: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下去。 “书上说这“烈火灵泉”乃天下最为本奇珍之物,集世间万物之灵气,不泻于日光,人若长期饮用,则能返老还童,寿命倍增。畜若经常食之,时间一久,则灵通如人。“ 怪人“嗯哼”道:你年纪不大,但知道的东西却不少,你先在这潭水中泡一泡,我去去就来。“说话间,把手中的大夜明珠放在一旁的大石上,转身离去。 傲冷雪这时正口干舌燥,闻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水潭边,那潭水甘甜可口,热气腾腾,傲冷雪一口气喝了个饱。 然后脱掉身上的衣衫跳入水潭之中,这水潭方圆五丈左右,中间方圆一丈余处深不可测,周围的浅水区若一个人来深。 傲冷雪一入水中,便感到周身一热,全身上下一遍灼热的舒畅。似乎比先前泡洗过的那弯泉水的温度要高出好多。 他不禁在水中缓缓移动脚步,渐渐他发现越靠近潭中心,水的温度趣高,他离岸不过丈许,已觉周身一遍灼热火辣,如置身于沸水当中,忙转身向岸边往回走。 过了片刻来钟,灼痒之痛大减,体内像是有一条火流充溢在经脉百骸之间,狂窜乱跳。【零↑九△小↓說△網】全身竟渐渐地舒畅起来。说不出的爽快,他竟缓缓闭上眼睛,愜意享受。 直到怪人去而复返的一声轻响,傲冷雪才回过神来。怪人望了一眼水中的他,淡淡道:“你已在这里泡了一个时辰,你这一个多月来身上所有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你且上来。” 言语之间,他已将一个包袱扔在石头上:“这是衣服,你暂且穿着”说完别过头去。 傲冷雪爬上岸,打开包袱:这怪老儿给自己的衣物,竟然全是绫罗绸缎之质的上好华服,这些只有在繁华成镇才有的东西突在这里暗无天日的地方出现,不由令他顿时呆了一呆,不禁对这个怪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等他穿好衣服,那怪人在丈余外向他招手道:“小子,你跟我来,我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这里到底是地狱?还是天堂?” 傲冷雪惊疑地跟在怪人身后,暗暗道:“这暗无天日的地洞莫非还有什么惊天秘密不成?怪人长发齐腰,声音虽显苍老,但步伐轻柔敏捷,健步如飞。 渐渐,空旷无边的黑暗里隐隐出现了一片石壁,不一会儿,那十余丈高的石壁已在眼前。前面再已无路可走。一眼望去,石壁平整光滑,峭壁如削,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亘绵隐隐,显然这已地洞的边缘。 就在傲冷雪惊诧之际,怪人伸手在石壁上按了按,一扇石门立时无声无息滑开,一条高若丈余,宽若数尺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怪人当先举步而入,傲冷雪紧随其后,这条通道长若数十丈,四壁全用汉白玉石切砌成,每隔不远处,便有一颗夜明珠,整条通道如同白昼。【零↑九△小↓說△網】 通道尽头是教十来级的台阶,台阶也是用汉白玉石砌成,又长又宽,抬头望去,台阶上面是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是雕龙画凤高若丈余,门前挂着数盏大红灯笼,灯光摇曳,照得四下一片通明。上面刻着四个大字“烈泉王府”,金光闪耀。 台阶两边各贮立着一只威猛的铜狮,铜狮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宏伟气派之极,令人几乎疑是到了王府将相的侯海门庭。 傲冷雪揉了揉眼睛,跟着石阶而上,怪人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广奢华的大厅。大厅能容纳千余人,四壁镶着宝石,天花吊着水晶。 桌、椅都是千里挑一的香木与貂皮,用具不是金银制品,就是玉器雕琢,在灯笼的照射下,真可谓是雕梁画栋,满屋的珠光宝气,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应。 看得傲冷雪怔了又怔,若非亲眼所见,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在这茫茫无际的芦苇底下,竟还有皇宫一般奢华的宫殿。 那长发老怪在大厅中一张大貂皮椅子上坐下,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玉壶为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他指指椅子对面,示意傲冷雪坐下。 傲冷雪这才看清那怪人的面目,只见他面容清瘦,长眉大眼,约六旬左右,脸上有一条疤痕,下额胡须长垂,隐约有一尺来长,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修剪过。 乍一看,毛茸茸的,有点丑陋恐怖,但他目光炬炬,犀利如虎,神情顾盼之间,隐有一股藐视天下之的狂傲气。 傲冷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中一动,疑云大起,不等对方出声已脱口道:“前辈怎会来此暗无天日之处居住,莫非也是被困于此么?” 怪人闻言大笑不已,厅中一阵索索作响,四壁的吊帘凌空狂摆,傲冷雪顿觉头昏脑胀,耳膜生痛,几乎把持不住。心中暗暗大震:“这怪老人好骇人的功力“。 那怪人瞥了傲冷雪一眼,举杯一饮,面露得意之色,斩声道:“天下有什么人?什么地方困得住老夫,区区一片芦苇林,老夫进出自如。这算得了什么?” 傲冷雪闻言暗衬暗点头:“不错,凭他一身骇然莫测的武功和这里的奇珍异宝,便说明他并非被困如此”……。 心念未毕,不由脱口道:“莫非前辈是自愿居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洞之中?” 那怪人冷哼道:“难道你现在看到的是暗无天日么? 傲冷雪刹时一怔,忙改口道:不是……我是问,这地洞之中怎会有如此奢华的宫殿……?他心中无数疑惑,也不知该先问哪一个? 怪人喝了口酒,目光渐渐雪亮: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创造而成,我若是不愿意,又有什么人能奈何我?” 他略一顿,轻谓道:“三十几年了……。”言语下沧桑隐隐,目中尽是缅怀惆帐之色。不知是对时光飞逝的无奈,还是对往皆英雄岁月的追忆?或许两者都有。 傲冷雪心中一震,脱口道:“你已在此居住三十几年?”他摇了摇头,他不敢想像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洞中怎么去度过这二十几年漫长的岁月,尤其是一个身怀绝世武功之人。 怪老头沉呤道:“你小子可是不信?” 傲冷雪摇了摇头:“并非晚辈不信,而是不敢想象。”确实一个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三十几年,别的先不说,单是那漫长的孤独与寂寞,就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换作那些喜爱热闹的世人,他们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在这里忍受漫长冷清孤独的折磨。 怪人瞥了傲冷雪一眼,似已明白他的心意,摇摇头道:“你不懂,你永远也不会懂,孤独寂寞的非人折磨固然难以忍受,但比起江湖中,朝夕不保,步步凶险来说,在这里踏实安全多了,我也不用因担心遭人攻击而半夜惊醒,也不会在吃东西的时候担心他人下毒。” 他言语一顿,长长一声叹息,闪亮的目光中划过一缕黯淡,神情间满含苍凉无奈。 幽居的岁月,无情的剥落了他当年的英雄气宇,但时间的磨砺更沉淀出坚韧的意志。 在他那嶙峋耸屹,如山如岳,却又如宝剑藏鞘,风华隐露中,傲冷雪已隐隐觉出,眼前这个长相古怪、长发齐腰的怪人,定身当年武林中一位非常的巨人,在他身上也许有锉叹人世的悲凄烟云。 当然更让人感觉到的是,在他身上隐隐藏着许许多多,轰轰烈烈的武林秘闻,望着面前的怪人,他肃然起敬。 好奇心又大起,他忍不住道:“天下名山大川,奇峰幽谷层出不泛,前辈为何偏偏选择这暗无天日之地隐居?” 第八十四章人上之人 怪人仰头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奇峰幽谷看似美丽,却很容易被他人找到。【零↑九△小↓說△網】这片芦苇林就不一样,它朴素无华,自然就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在其中隐居,再说它坚实茂密,无边无际,险恶非常,三十几年来,也有不少人寻来此处,但他们却是有来无回,没有一个人能走出这片芦苇林。”言到此处,他目光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傲冷雪想到芦苇林中的人骨,心中仍颤有余悸。黯然道:“莫非他们全部都被困死在芦苇林中不成?” 怪人点点头:“不错,他们大都是因为迷失了方向,困死在其中,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是被我杀掉的。” 傲冷雪心头一震,脱口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怪人望了傲冷雪一眼,轻轻道:“因为他们要想杀我,所以我必须杀了他们。”他语气虽轻,却透出毫不犹豫的坚决。 傲冷雪奇道:“他们要杀你?” 怪人点点头道:“不错,他们是想杀我,可惜的是他们还未见到我的影子,便已倒下,所以这三十几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在此地见到我的人。”他目光绿芒隐现,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令人不敢多瞥一眼。 傲冷雪移开视线,忍不住好奇道:“前辈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寻来此地杀你?” 怪人嘿嘿大笑:“老夫笑傲江湖之时,你还未出生,说了你也未必知道,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老夫当年纵横武林,打遍天下无敌手,朋友无一人,仇人满天下,所以想杀我的人比比皆是。” 他微微一顿,脸上露出许许得意之色:“只可惜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都未能如愿,便丧生在老夫手下。” 傲冷雪心中一动,这怪人显然是一代袅雄,为了躲避仇家才委身于此,他身上肯定有许多风卷云舒、力推孤山的轰轰烈烈。他好奇之心更盛,欲言又止。 怪老人目光如炬,一瞥已知其意,悠悠道:“三十几年来,你是唯一个来此见到老夫的人,也算缘分,有些事情若不告诉你,只怕天下再也不会有第二人知道了。“ 他沉呤了片刻,目中神光闪闪,似乎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四十几年前,武林中人才辈出,青年高手青出于蓝,胜于蓝,层出不穷。武林中真可谓人才济济,高手如云。“ “老夫那时不过三十几岁,初出江湖不久,乃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辈,流浪江湖,无名无派。”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瞥了傲冷雪一眼。 傲冷雪认真地,静静地听着,他在等待故事转折点的精彩,果然怪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继续道:“不久后的一年秋天,金陵世家送帖邀请天下英雄齐聚金陵,参加武林数十年一次的论剑大会。“ “那一次名门大派,豪庄世家都有人参加不说,就是游离山林的各大小帮会,各路绿林豪杰都无一却席,这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盛况,也是近百年来最为繁盛的一次。” 傲冷雪想起自己在金陵世家经历的武林大会,心中不由瞬间黯淡,他定了定神,仔细听怪人讲下去:“老夫那时无门无派,自是没有收到请帖,但老夫那时年轻气盛,好奇心强,也想去看看,凑凑热闹,所以就去了。”说到这里,他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傲冷雪正听得入神,闻言不解道:“莫非前辈遇到了什么变故?” 怪老头点点头道:“若当年我不去,今天也许我就不会在这芦苇底下孤伶伶地独处三十几年“。 “当年我若不去,后来武林中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发生一连串惊天泣地的变故。” 傲冷雪隐隐预感到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他没有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下去。 怪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遂,变得久远:“那一次参会的人很多,台上台下不下数千人,我是最后一天才赶到比武现场的,也就是大会的第七天,本来只想凑凑热闹的我,却神使鬼差地登上擂台。” 傲冷雪忍不住问道:“结果怎样?” 怪老人目中突然光芒万丈:“那一战老夫抱着试试的心态,不意结果大出意料之外,老夫不但力挫当时威名赫赫的武林十剑,更将当时被武林公认的顶尖高手“乐府四公子”也败于手下,老夫一战成名。” 傲冷雪闻言心中一声“格咚”一跳,又接着一声“格咚”。自出道以来,武林十剑和“乐府四公子”的名头时不时听人提起,可谓如雷贯耳,显然他们的名头在当今武林人心中处于极高的位置。 而眼前这怪人居然连他们打败,这岂非太过骇人听闻?岂非不可思议?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怪人,惊诧不已地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竟一时忘记了言语。 过了片刻,心中突然又冒出一个极想知道的问题:这怪人是谁?江湖上怎么没有关于他的传说? 怪人清瘦的脸上,红云染色,神釆飞扬。虽然时隔久远,虽然物是人非,但仍可想象当年的盛况。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小卒,身处万人瞩目的高台,那是何等的惊喜? 何等的荣耀?何等的豪情万丈? 其实他也有过类似的亲身体验,只是那体验太过短暂,一瞬间便被惊恐所代替。 傲冷雪深深地望着对方,千百般滋味涌过心头,从内心心底发出无比的倾仰和赞叹:“那可谓是前辈人生中的巅峰时刻”。 怪人无奈的笑了笑,目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古话说的好,福祸相依倚,有时候福就是祸,祸就是福。江湖繁华箫落,本是一个名利之争,我虽然成全了自己,却也不免损落了他人的名望利益。“ 傲冷雪虽听得似懂非懂,但他也隐约体会到什么。 “人的名,树的影,江湖中很多人都把名声看成生命一样重要,那些曾败在我手下的成名之辈耿耿于怀,自然是要跟我过不去,这就是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只怪当年老夫年轻识浅,只顾争强好胜,不懂得忍让这个道理,以致后来祸患不断。”他微一顿,又继续道:“后来我行走江湖,经常受到莫名其妙的栽赃陷害,以及或明或暗的截杀”。 傲冷雪心中一个冷颤,他对遭蒙冤陷害已有刻骨铭心的楚痛、无奈。 他长长黯然,双眼之中尽是的同病相怜之色,不知不觉间,心里的距离与对方亲近了不少。 怪人丝毫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仍沉浸在往事当中:“当时老夫自是不甘蒙冤受制,屈服于他们,便与他们极力抗争,刀剑相对,这样一来难免失手伤亡,渐渐地血怨相报,他们便把杀人放火,抢夺**之事全都栽赃于我,满天撒播谣言,把老夫说成是继魔形老怪之后的又一大江湖魔头。” 虽然是廖廖数语,但在傲冷的心中却如一张挣不脱的网,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那蚀骨的痛苦。 他忍不住愤恨从中来:“天下人难道就任他们颠倒黑白么?公道何在?他们都是……?”他高亢的语气渐渐变得低落,无奈一声黯哑,再也说不下去,心中沉重如山。 第八十五章乱世狂魔 怪人双目喷火,额上青筋暴露:“若论在武功上的单打独斗,他们自不是我的对手,但他们都是有背景,有势力,在武林中有赫赫名望的一群人,他们联合起来,说白就是白,说黑就是黑,他们就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做坏事不留名,所谓的德高望重之人,他们说的话,天下谁人不信?” 说到此处,他无奈的摇摇头,神情又复如常,似乎数十年的苦难魔练,已让他洞查到人性的丑陋,江湖的险恶。 并且已然看透,坦然放下。 傲冷雪却听得冷汗直冒,虽然听的是别人的遭遇,但一联想到他出江湖一连串的遭遇,其实却像极自己的故事。 江湖路径,英雄血泪,惊人的相似。 而那些名门正派所说的假话大话都是真理,这就是江湖。 江湖险恶的不只是刀光剑影,更有颠倒黑白。 想到这里,他黯然一声叹息,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怪人望了他一眼,继续道:“后来那些人便名正言顺地联合气来,千方百计欲铲除我,我当时也心高气傲,誓死与他们周旋到底“。 “我凭着自己的武功,一次又一次浴血突围,有惊无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自是不甘心罢休,有一次在终南山顶,老夫遭到数百名高手的围攻,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被他们击落悬崖绝壁……。” 怪老头说到这里,陡然一顿,叹息道:“这是老夫一生中最为惨烈的一战,真可谓破釜沉舟,血洗终南山顶。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在我掌下,而他们之中,有些人本质并不坏……。 他脸上浮起缕缕无奈,似有遗憾,又有不忍。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只纵横铁血。 傲冷雪不禁脱口道:“那后来呢?” 怪人幽幽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以为我死了,我自己也认为必死无疑,但是老天有眼,危难之际被人救起,老夫一心想报仇雪恨,便在绝壁在下苦练三年,三年后我重出江湖“。 “三上武当,四闹少林,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把武林三大世家也闹得他鸡犬不宁。从此武林中天翻地覆,人人提我色变,见我望风而逃,唯恐不及,十几年间,我打遍天下,无人敢说我半过“不”字。” 他说得眉飞色舞,却对救他那人,只字不提,似乎把那个人藏在心底隐秘之处,不愿重提。 傲冷雪本想问,但他终是忍住好奇,没有问。 过了好久,怪人神情慢慢平静,仰天叹道:“老夫一生杀人如麻,除了少数人是迫不得已,失手误杀之外,大多数都是该杀之人,他们是披着人皮,满嘴假仁假义的畜生。” 傲冷雪忍不住道:“那再后来呢?” 怪老头沉呤良久,才缓缓道:“当一个人天下无敌,找不到对手后,他就会感到寂寞无聊,狂热消退。再后来老夫也渐渐厌恶了江湖中的血腥险恶,便退隐江湖“。, “无意中发现了这片芦苇林是个绝好的隐居之地,便去皇宫大内偷来大批珠宝,招来能工巧匠把此处装饰一番,一直到现在,也许江湖上早已忘记了我这号人物。” 言语间,他神情颓然,岁月就像一把无情的剪刀,能剪断人所有的牵挂和思念。 岁月像永不歇停的狂风,将曾经的留恋、执著、辉煌和伤痛越卷越远,直到遥不可及的天边。 岁月锈蚀了金戈铁马,磨灭了英雄丹心,昔日的武林尊者,身处荒芜,与世隔绝,随风淡泊。 空旷的厅中,除了闪耀的珠光,便是落幕的繁华,没有风,没有天赖,徒剩下无尽的沉寂。 傲冷雪终于忍不住道:“救前辈的那个人是谁? 怪人轻轻道:她是我的朋友“。 “前辈不是没有朋友吗?她是什么人?怎会……”。 怪老头目中闪过一丝温情,轻呤道:“她是一个女人。” 傲冷雪闻言大出意外,脱口道:“莫非是前辈的红颜知己?”怪老头目光中尽是惆帐,叹息道:“也可以说是……。 傲冷雪目光不自觉在厅中扫了一圈,好奇道:“她现在哪里?” 怪老头苦笑道:“她早就走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傲冷雪不解道:“前辈当时怎么不留住她,或者是去找她呢?” 怪老头摇摇头叹息道:“我是留过,当然找过,但是我找遍天涯海角,也没有她的消息。”他神色沮丧,垂头不语,脸上除了落寞便是无苍凉,似乎不愿意重提这段唏嘘的往事。 如果说英雄铁血是人生巅峰,那么情海遗恨就是终生的隐痛。 英雄也莫过如此。傲冷雪虽然尚未经历,却也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再多问。 良久,良久,怪人抬起头,一转语气道:“老夫没有朋友,你也算是老夫的半个知己,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你已有好久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觉了。 傲冷还待开口说些什么,怪人用手指了指,已闭上了眼睛。 大厅的一角,一扇石门无声无息打开,傲冷雪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里面锦榻牙床极为舒服。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几天来的疲劳如洪水猛兽袭来,他便已然入睡。 长发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厅中的大椅上,目闭神疑,宛似老僧入定,一切又复归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长发怪人霍然睁开双眼,则耳细听,似乎听出了什么,一闪身便已飘出了宫殿。 走出暗道,便有如丝如缕的声音隐隐传来,他循声走去,那隐隐约约的丝缕之声已变得清晰。 “琴声”怪人怔了怔,目中瞬间射出栗人的杀气,“琴一断,你终于来了”。 琴声越来越清晰,如涛如浪,,自数十丈高的芦苇丛中穿透下来,长发怪人面色一变,他走到一块大石旁边,举目向上望去。黑乎乎的地洞顶上有一个雪白的亮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颗星星。 怪人一弹身,人已向着那颗星星飞去,这其实是一个二尺方圆的地洞,地洞直通芦苇荡的上方。怪人身形一提,闪电升高数十丈,再一闪一升,人已在芦苇林上。 外面正值午夜,寒月当空,森冷如冰,一阵阵嗍风如刀锋切过,粟骨寒肌。 按理说,此情此景是不会有人的。然而,在东南角上的不远处,一个人却坐在一片芦苇尖上,虽然芦苇不停的晃动,而他却怡然自得地坐,非但如此,而且还十指飞动,竟在上面抚起琴来,这如涛如浪的琴音正是由他指尖缓缓倾流而出。 长发怪人纵声笑道:“三十几年来,这荒野之中,从未有人拜访老夫,今夜,却不料老夫一向想念的琴老儿不期而至,实在是难得难得……。”他故意将“想念”二字拉得很长,很长,刺耳至极。 那抚琴之人哈哈大笑道:“多谢乱兄牵挂,这三十几年来,乱兄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任谁都想不到,昔年纵横天下的“乱世狂魔”原来竟躲在这世外桃源中享神仙清福,真是羡煞小弟。”言语之间阴阳怪气,讥讽暗藏。 长发怪人冷哼道:“故人千里有缘相遇,何不进屋细叙,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 那抚琴之人正是享尊“乐府四公子”之一的琴公子,他何等狡猾,嘿嘿笑道:“乱兄盛情,小弟心领了。这里偏僻也无外人,我们大可畅欲所言,不必顾忌。” 长发怪人仰天一阵大笑,笑声经久不止,好一会,他才沉声道:“琴老儿深夜来此,莫非有什么重要之事不成?”言下之意,甚为不屑。 琴公子哈哈笑道:“那是当然,小弟来此,皆为两件事而来。” 长发怪人冷冷道:“说说看。” 第八十六章黑海寒石 琴公子接口道:“第一件事就是当年的钟南山之战,乱兄对我误会甚深,当时事情聚变,小弟惊恐之下后悔莫及,便冒死赶到钟南山绝壁,时正值尊夫人身负重伤,毫无还手之力,中川一剑,黄山双绝等十几位高手满脸淫邪,意欲唐突武林第一美人……。 “放屁” 长发怪人怒喝道。 琴公子见状暗喜,继续道:“小弟见他们如此禽兽,一怒之下,将他们悉数毙命掌下,小弟本以为尊夫人化险为夷,岂料她乘小弟不备,一掌击在小弟背上,纵身跳下悬崖。”说罢,摇头惋惜不已。 长发怪人知他为人阴险狡诈,冷哼一声:“阁下来此,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么?” 琴公子见对方神情冷淡,颇为失望,接口道:“第二件事乃是对乱兄极为有利之事,我可是好心好意。“ 长发怪人冷冷道:“阁下的心肝犹如狼心狗肺,只怕一文不值。” 琴公子不怒反笑:“依小弟看来纯属好心,当今武林群雄逐鹿江湖,争权夺利,不少人都做着统领江湖的清秋大梦。” 言到此处,他微一顿,沉声道:“但他们都是夜郎自大,在小弟眼中,唯有乱兄才配做统领江湖的霸主,想当年乱兄神功盖世,纵横武林数十年未有敌手,今日只要乱兄重出江湖,登高一呼,谁敢不服,这样岂不圆了乱兄当年的夙愿?” 他说得情绪激昂,口沫飞溅。长发怪人却淡淡道:“阁下可真谓是老夫的知己,只可惜现在老夫已心灰意懒,三十年不见,阁下的琴艺不知精进了多少,何不让老夫见识一番?” 琴公子阴阴笑道:“乱兄不必心急,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尽兴一番……”。 他话未落音,有人接口道:“久别重逢,岂能让故人失望。”怪人侧目望着,但见数十丈远处的芦苇上,出现了一条人影,呜呜咽咽地传来低沉幽重的二胡声。 长发怪人曼声道:“原来胡公子也来了,乐府四公子之中已来两人,已经够了,再来的话,老夫就吃不消了。” 二胡公子笑道:“筝、箫二人虽不曾来,但却另有人想来看望看望乱兄。”但闻东北角一阵哈哈大笑,一个手握扫帚的人从芦苇中冒了出来,正是数十年前便已威名赫赫的‘铁扫无痕’申大牛。 此人武功修为虽不及乐府四公子,但在武林中也是一个极为难缠的角色,曾也是乱世狂魔当年的宿敌。只闻他尖声尖气道:“乱兄在此清修武学,却忘了修剪园林,兄弟不妨为你代劳一下。” 只听见一片咔嚓不绝之声,凡扫帚所及之处,坚硬的芦苇变得如枯草一样腐朽,片刻之间,两丈之内已成平地。 琴公子见帮手已到,胆气顿胀,冷晒道:“乱兄不是要见识本公子的琴艺么,这就让你看看。”他双掌连挥,一阵断铁裂金之声,如浪向前卷出,一片片芦苇齐根向前仆倒,犹如有一把无形的长刀一样齐扫而过。气势惊人已极。 这便是武学中“凝气成形”的最高境界。 “气境”。 长发怪人面色不禁变了一变。 那边胡公子也不甘示弱,双手连挥,一大片芦苇早已被夷成平地,三人身形齐向前缓缓推进,将乱世狂魔形成包围之势,不过片刻之间,方圆数十丈的芦苇被夷为平地。 空荡荡的地上贮立着四条人影。清冷的月光洒在这从未到过的地方。 透出了森寒,见证了沧桑。 未几,琴声悠悠响起,如潮如汐,缓缓而来……就如天边的那一线巨浪。虽遥远,却气势惊人。 紧接着,二胡声也缓缓响起,幽重如锤,不停地砸出……。 渐渐,琴声,二胡声附和呼应,如同汹涌的潮水,铺天盖地涌来,意图淹没一切……。 申大牛的扫帚则伴着二人的拉弹节奏,不停地挥动,似在加油助威。 数百丈之内突然卷起滔天狂风,整个芦苇荡都在摇晃,一切为之沸腾。天地间除了煞气,还是杀气。 乱世狂魔当空而立,双手环抱,仰天长笑,笑声如歌,声音洪亮,经久不歇。徐徐从琴、二胡的淹盖声中穿出。 笑声越来越大,似乎已将琴声、二胡声盖住。琴、胡二人面均微微一变,手指飞动加快。 琴声、二胡声又大了起来。一时之间,双方相持不下。 这是一场全凭内功真气的生死恶斗,虽无刀光剑影,实则凶险无比,只要有一方内力稍弱,便会血溅当场,胜负立分。 方圆十里之内,曽惊鸟飞,来不及走的,已跌倒在地,成为了这场恶战的牺牲品。 寒月西斜,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长发怪人笑声如初。以一敌三,仍然淡然自若,琴公子面色微微一变,他们本以为不出一个时辰,对方必败无疑。 岂料,对方似乎越战越勇,心里一下子方寸略乱。凝气嘿嘿笑道:“三十年不见,乱兄在武学上突飞猛进,竟由当年的半斤八两变成今日的以一敌三,真是可喜可贺呀。” 言罢,十指疾飞,琴声聚厉,犹如千军万马,卷天盖地而来。胡公子见状,手中的丝弦也加快了速度,猛增攻击力度,两边挫锵如雷,彼此呼应,渐渐将长发老怪的笑声压了下去。 而铁扫无痕申大牛的扫帚也挥动得越来越快。他每挥动一下,便激起一股狂风。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的狂风汇聚在一起,犹如无形利箭,浩荡呼啸,卷空狎月,直扑向对方。 声势惊人,比起那看得见的刀光剑影,不知厉害了许多。周围又倒下了一片又一片的芦苇……。 月亮渐渐沉落下去,琴声、笑声、二胡声交织成吞淹一切的狂浪,还在纵横、厮杀……。 十里之内,风雷滚滚,有如千军万马在搏击冲杀,气浪推山,天抖地动,风云变色。 这堪称百年一遇的恶战,正在上演着武学史上最强、最惊心动魄的生死对决。 傲冷雪一觉醒来,只觉得全身如灸,每一寸筋骨却剧痛难忍,他意识到残脉手已经发作,忙咬紧牙关,汗豆如雨。 但未过片刻,剧痛徒增,体内如千百条毒蛇在翻腾咬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倒在地,狂翻怒滚,几近疯狂……。 在石屋的角落,有一块黑油油的大石头,焚身的楚痛已让他理智尽失,他紧紧抱住那块黑石又咬又撞,不知不觉间,全身的剧痛似乎有所减缓。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从死亡边缘一点点恢复了神智。他缓缓放开黑油油的石头,站了起来,突然全身的剧痛瞬间又如烈火般窜起,他立足不稳,扑地又跌倒在黑石上。 说来也怪,身体一接触到那块大黑石,焚身的剧痛立即降了下去,一旦放开黑石焚身的楚痛又如裂焰般窜遍全身,他心里虽觉奇怪,但无暇去想其中的奥秘,剧痛吓得他紧紧抱住那块大石头,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贴在黑石上。 当全身的剧痛渐渐减缓时,他喘息着睁开了眼睛。突然,他发现那眼皮底下的黑石上有几个不易觉察的字迹。他仔仔细细看下去,“黑海寒石”四个不大的字显入眼中,浅浅的,黑黑的,若不贴近脸颊,很难发现。 他瞬间怔了怔,显然这是一块极为罕见的石头,他见过很多颜色不同,各式各样的石头,但从未见过如此漆黑如墨,泛着油油光亮的石头。 第八十七章重见天日 再往下一看,石头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旁边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人形,有仰头,有俯身,有侧卧……;字迹和图形俱是黑色的,一不留神,就会看错。 傲冷雪此时全身疼痛大减,但他仍不敢离开这黑油油的石头。他紧紧伏在石头上,心惊胆战,生怕全身经脉寸断,出现想象中的惨况。他心惊胆颤地过了一陈,令他稍稍安心的是,全身仍无异常。 无所事事之际,他轻轻吁了一口气,睁大眼睛,一字不漏的往石头上看下去……。原来这上面是一些运气的口诀,而那些奇形怪异的图形则是对口决的诠释,正可谓图文并茂。 同是运气法则,但这上面的运气的方法与伯父所传的吹箫时的运气方法完全不同。吹箫时的方位是站立或者坐定,但这黑石上的却是倒立和躺着。 其运气方向也截然相反,吹箫时,气息由腹下丹田缓缓流入口舌,经久不衰。 而这上面的方法,却是从手、足、头等部开始,将无形之气引入丹田……。习练起来,极不习惯。 但他伏在这黑石,既不敢离开,又无事可做,无聊之下,细细地看了下去,没过多久,他越看越发兴趣,不知不觉间,已全神融入其中,直到把上面的所有文字看完,咀嚼完,所有圆形姿势都做一遍又一遍。他才缓过神来。 这时他才惊觉全身一片冰凉,源源不绝的冷气正如流水一样从黒油油的石头中流入体内,他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寒颤,情不自禁地放开石头,霍然起身。 先前的焚身裂骨之痛已如梦幻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由一呆,残脉手发作全身经脉寸断而死,惨烈之状他曾亲眼目睹,自己又怎能安然无恙? 他忍不住往全身上下看去,丝毫没有异样。这是为什么? 他呆然若痴,突然间,一丝灵光如闪电般划过心中,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他恍然大悟,一定是这块大黑石救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由蹲下身来,仔仔细细把那黑石看了数遍,只觉这块古怪的石头除了黑油油之外,就是寒冷如冰,其它与普通的石头无异,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但他内心处对这块石头已生出无尽的亲近之感,如朋友,若恩人。 一种死而后生的狂喜喷射而出,不可仰制。 原来那黑海寒石乃是天下极为奇珍之品,出身于极为寒冷的海域之底,集数千年的冰寒之气而成,若是普通人,一接触它便可致命,巧的是傲冷雪经脉被锁,内力封堵,积压成火,逾期不解,便如火山爆发。 此时,火山遇冰块,便可化去他体内的大部分火气,但淤积的一部分火气仍然可以使经脉阻塞,终生残废,而让人想不到的是那黑石上图文并茂所载的练气口诀,乃是震骇武林的千古绝学“吞神补天功”。 无意间习之,不但可以化除他体内的残脉之气,也让他本身的武学造诣无形中又上升了一截。 当然,他不知道其中道理,更不明白其中的奥妙秘,他只觉得这一番生死折腾之后,全身舒畅无比,精神百倍,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忙走出石屋,正欲去请教长发怪人。 目光一扫,却见大厅中空无一人,长发怪人已不见踪影,他连喊数声,见无人应答。 怔了怔,忙走出门外。 门外的通道中空无人影,傲冷雪走出石壁,向黑暗中走去。渐渐地,他感到黑乎乎的洞顶,风云震动,犹如千军万马在上面厮杀奔腾,还隐隐传来尖锐的长笑声。 傲冷雪霍然停下脚步,凝神静听,这笑竟似曾熟悉。心中倏地一跳:这不正是那怪人的笑声吗? 只是这笑声凄厉悚骨,莫非上面正发生着什么? 心中暗觉不妙,不禁举头向上望去,这时他看到了头上黑洞洞的顶上有了一点星光。 那是一个洞口,情急之下,他想也不想。他根本忘了自己窜不上去,尽力一跳,身形竟如箭一般射入洞口,但刚入洞内丈余、便觉气息不够,身体往下陡沉……。 情急之下,他双手自然而然地抓向洞壁。好在洞壁并非坚硬的石头,用力之下,整个手掌深入洞壁上的泥土之中,身形也随之一停。 他陡地一提气,双足在洞壁上一点,再次上升数丈,就这样,四次起落后,他已到了洞口的边缘。他定了定神,伸头向上面望去……。 陡地,地上面一股奇大的暗劲疾卷而来,他身形一摇,差点跌落,他情急之下双手用力一抓,堪堪拽住泥土中的芦苇根,身形顿时一稳。 外面密不透风的芦苇荡已被开辟出一块宽大的坪地,坪地上此时已是狂风如山卷动,琴声,笑声,二胡声纵情嘶吼,震耳欲聋,似乎拼斗已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傲冷雪身形一缩,不敢再贸然探出身体,他将脸贴在洞口的泥土上,向四周望去,却除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堆芦苇杆外,什么也看不到,他心中一动,奋力一跳,便已闪入了厚厚的芦苇堆之中。 那芦苇如同一个小丘,由无数被砍断的芦苇堆积而成。他动作无声无息,场中四人又正在全神作生死搏斗,根本丝毫没有发现这成堆的芦苇丛中已多了一个人。 他轻轻扒开芦苇叶向外望去……。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天空重云堆积,沉甸甸直压下来,罩在芦苇荡上,一片灰蒙蒙的昏暗。 场中,四个人已恶战了半日半夜,笑声、琴声、二胡声都已越来越缓,但却越来越沉重,显然争斗已进入最后阶段。 傲冷雪心头也说不出的紧张,抬眼看去,霍然发现,那个弹琴的中年人竟似曾熟悉,再细目一看,心头不禁一跳,对方赫然就是那晚在破庙之中,自己用尽全力的生死之招仅截落他一片衣角的中年人。 虽然那天行事惊惶,又是夜色昏暗,未能看清楚他的面目,但其高不可测的武功已深深烙在他心里,令他终身难忘,所以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尽管那人面色色绯红,汗雨如豆。 他立时一愣,他怎会在这里出现?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念头一转,目光落在对方的琴上。那中年书生正全神贯注,十指虽抚动得极为缓慢,但琴弦动处,却是一片惊心动魄的肃杀之声。似乎空中有无数利箭在穿扬绞杀。 他感觉中突然浮起几分熟悉,这琴声竟有几分似伯父的箫声。内心触动处,陡地一震:这人莫非就是传言中的琴公子。 他惊诧之余又转眼望去另外二人,铁帚无痕申大牛也是面红脖子粗,手中的铁扫似重千斤,好久才挥动一下。似十分吃力。 胡公子手中的二胡越拉越重,渐渐发出断金截铁的锐啸,似乎他二胡上发出声音的不再是几根细线,而是数把可以穿破云空天幕的神兵利器,正发出惊神泣鬼的声响,响彻天地云霄。 这两人傲冷雪虽不认识,但从二人的出手声势已看明白,这两个人的身手也是世所罕见的高手,不在琴公子之下。 这三位绝世高手同时围攻一个人,他的心瞬间一缩,本就紧张的心头又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深深地为乱世狂魔担心着急。 乱世狂魔的双脚已深深扎人泥土中,他面色紫红,双目神光渐渐黯淡,已露疲惫之态。 围攻的三人见状,乐在心里,攻击的速度和力量刹那猛增。本来相持不下的笑声渐渐已处于下风。被琴声、二胡声超过,掩盖。 顿时,整个芦苇荡沉浸在琴与二胡的肆虐声中。 傲冷雪突然感到头昏脑涨,无形中似乎有看不见的针棘正刺入全身,令人气血狂舞,不堪忍受。他骇然一抖,这莫非就是伯父曾经提到过声乐武学?而且这就声乐武学中的最高境界,“摄神断音,杀于无形”? 第八十八章吞神补天 他忙静下神来,不知不觉间,全身气息已处于吹箫时的状态。说来也极为奇怪,不一会,头昏消失,接着周身的灼痛也再感觉不到。 这自然得归功于他自幼练习箫声所至,要知他本身修习的便是极为玄奇的声乐武学,虽与琴,二胡不同,但却同属声乐武学,极为相近,自有异曲同工之妙。自然而然就有一种天生的抵抗之力。 若是不谙此道的高手,他早已模尸在地,乱世狂魔就是最好的例证,他不会声乐武学,所以他用极其深厚的内家真气发出笑声,来抵御消除对方“摄神幻影”的魔音。 傲冷雪离乱世狂魔最近,不过丈余,乱世狂魔的笑声与对手不相上下时,傲冷雪便在笑声的保护之下,自然感觉不到异样,而当笑声一弱,傲冷雪就像失去铁甲的兵卒,露空于“摄神幻音”之下的凌芒利箭之下。只能依靠自力更生。 但他似乎不明白这些,情不自禁怔了一怔,但他也无暇去深究其中。他现在最紧迫考虑的的问题,就是如何帮助乱世狂魔抗击对手,扭转危局。 乱世狂魔身形似乎微微颤抖,他以一敌三,又苦斗了一夜半日,饶是他身负绝世武学,但长时间应付三个绝世高手,终难免独力难支。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间,围攻的三人又各自向前推进了丈余。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相距已不过两丈余。琴声,二胡声更盛更威,锋芒毕露,似乎有漫天飞梭的利剑齐齐向这里射来,挟着雷筵万均之力,已迫在眉捷。 情形已越来越凶险,越来越糟。显然已到胜负即分的生死关头,傲冷雪又感觉到了头昏脑胀,周身灼痛,压在心头的巨石又重了几分。 这不见硝烟的恶斗,无刀无剑,只有血光。 有心相助,却帮不上忙。傲冷雪心中焦灼如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得深深吸了口气,蓄势疑神,以防乱世狂魔不测时尽力一搏。 他强自忍住周身的刺痛,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场中的每一分动静。就在这当儿,琴公子三人又同时向前推进了数尺,琴声,二胡声变得更重,更犀利,如一把把锋利透骨的利剑飞射过来,插在心头,见血致命。这就是声乐武学的玄奇之处。 然而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的就是从三人身上发出的无形劲气像块堤的洪水猛兽一样扑向乱世狂魔,卷起山岳般的气浪。在乱世狂魔立身处发出巨烈的碰撞。 “轰、轰……”犹如一串串惊雷,在他周围爆炸,连绵不绝。似乎随时有可能把他炸碎。空气中已可提前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而此刻的乱世狂魔就像台风旋涡中的一棵小树,他双手虽然仍在挥动,不停地抵御对方的强攻。但那只似乎只说明了一点,就是他在凭借自己坚韧的意志在苦苦支撑而已。明显的顾此失彼,力不从心。 他的双脚已深深陷人地下,泥土已淹至他的膝盖,他那瘦小的身躯在旋涡中左摇右摆,昏昏欲坠,显得格外的孱弱,好像随时都会折断仆地。 本来齐腰的长发也被如山的劲气卷得根根散浮在高中,随风乱舞,犹如一个疯狂的魔鬼,蔗住了他的脸。 没有人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或许他此刻已没有了表情。就在此时,风暴旋涡中突然传来他惊讶的声音,“三十年不见,原来你们二人都已把声乐练到“摄神断音”的最高境界……。 琴公子哈哈接口道:“乱世狂魔,此时此地就是你的断魂之处,你就认命吧。狂笑声中,三人一打眼色,发起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琴声狂吼……二胡厉嘶……扫帚如山……这是最后的猛攻。 惊魂动魄,天崩地裂。 傲冷已忘记了来自全身撕心裂肺的剧痛,他额头上青筋暴露,一颗心已跳到了口腔。 他实在不愿看到一代袅雄就在眼前硬生生倒下,天空越压越低,在此刻已完全昏暗,傲冷雪突然感觉面前光芒四射,摄神炫目,心塞气闷,一口鲜血喷之欲出,他骇然一惊,以为是暗洞里的怪物猩猩陡然出现,忙移开视线,不敢多看一眼,与此同时,耳中传来琴公子等人的惊咦声。 他忍不住目光一瞥,却发现乱世狂魔双目如灯,在这昏暗的天色中发出夺魂摄魄的强光,似乎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傲冷雪已是第三次见到这样的目光。他忍不住低下头,不停喘息。 “透影神眼” 慌乱中,有人失声惊呼。 就在此时,一声长啸如炸雷一般划过天空,直贯天边云际。似乎要冲破厚厚的苍穹。 傲冷雪的头嗡嗡作响,似乎无形中了一记闷棒,脑中一片空白,摇摇欲倒,他忙一沉气,双手抱紧脑袋,伏在地上。 转头侧目,琴公子等三人也是脸现惊恐之色,齐齐望着乱世狂魔,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 雷啸声中,乱世狂魔的齐腰长发刹时根根竖起,象一根根钢筋,怒指云天。 他本瘦小的身形刹那间变得好高好大,似乎暴增数倍,宛若一尊拔地而起的巨人天神。俯视万物间,双掌徐徐扫出,那动作看似慢慢,但在所有人的眼中却疾逾过惊雷下的闪电,一股移山倒海的狂风卷过,一瞬间已扫清了一切。 琴声、二胡声刹那消失,接着是琴公子等人的惊呼声:“吞神补天功“。 话音一落,紧接着全场一片死静,风平、浪静、声止。似乎一切在这一刻停止,天地为之哑然。 寂静中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好久,才听到“仆”地一声,傲冷雪转过头,看到了倒在地下的琴公子,他面色苍白,口角挂着一串嫣红的血珠……。 不知为何,压在他心头的巨石顿时一轻,已经憋在喉咙好久的那口气终于呼出,心中闪过一丝欢喜……。 “仆……仆”紧接着又有两声倒地之声相继响起来,在这死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重、揪心。 不用转头,傲冷雪也知道是拉二胡的和拿扫帚的倒了下去。 乱世狂魔一动不动地贮立在那里,他那如金晴烈焰,摄神透骨的目光早已褪去,恢复了他本来清瘦的面容。 他的脸很瘦,瘦得可以用枯槁来形容,就这一毫无美感的脸上,再横添一条长长的疤痕,虽谈不上狰狞,却算得上可怖,令望者生寒。 这是傲冷雪第一次在天光下,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的面容,但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恐怖、可怕的感觉。相反,他感到这张脸是无比的亲切,亲切到他心中只有仰望,只有祟敬。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刚才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在那个即成为生死永恒的瞬间,眼前这个面容枯槁的老人力挽危局,将三个绝世对手全部击倒,创下了武学史上的神话,把那气吞山河的一瞬间镌刻成永恒。 乱世狂魔的双腿已完全没人地下,一眼望去,只剩半截身躯站在地上,尽管如此,他神情间依然是一派俯视之态,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他矮下一大截。 第八十八章五岳指神 傲冷雪呆了又呆,除了激动,只剩下仰望、崇敬。 说真的,若非耳闻目睹,他实不敢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有点丑陋的老人不但能以一敌三,居然还同时将琴公子三个罕世高手击倒。 乱世狂魔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身体摇了摇,缓缓向地下伏去。傲冷雪只觉心头一声“轰然”,正欲冲出去扶起他。 突然间,一声森冷的笑声响起,薄雾中一个人如幽灵般飘落在场中,他来得无声无息,根本没人看出他来自何处,是怎么来的。 傲冷雪本已跨出的左脚硬生生退回芦苇堆里,眉头紧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只见他身材高大,黑巾蒙面,阴森森的目光一扫场中四人,目中显过一丝得意的狞笑。他在场中缓缓踱了几步,负手昂然,神态间,似乎已主宰了一切。 场中每一个人的面色都赫然一变,因为他们都感到了冷森森的杀气。琴公子顾不得伤势沉重,一抹血角的血迹、忍不住道:“阁下是什么人?来此有何贵干?” 蒙面人目光一瞥,如刀的目光闪出栗骨的阴寒,只听他冷冷道:“如果我看得不错,阁下就是乐府当中的琴公子吧,” 琴公子面色变了又变,干笑道:“阁下眼光不错,可惜老夫却不知你是谁?” 蒙面人仰首徐徐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命现在全掌控在我手中”。 琴公子目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你想干什么?” 蒙面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字一句寒声道:“其实我早已等候多时,选择在这个最佳时候出场,你们都应该明白的,是么? 二胡公子失声道:“你是不是乱世狂魔请来的帮手?”。 蒙面人冷笑道:“乱世狂魔乃一代袅雄,岂用得着我帮手。“ 申大牛面容耸动:“那你来这里……”? 蒙面人目光徐徐一扫全场,沉声道:“断心琴,催命胡,扫无痕,乱世狂魔……你们一个个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我若将你们就此除去,或者将你们全部囚禁起来,岂非完成了一件轰动武林的千古大事。”他此语一出,在场之人个个相顾骇然。 琴公子涩声道:“武林中居然还有你这种危险人物潜在,老夫平时确实看走眼了,只可惜的是你心有余力不足,未必能办得到。” 蒙面人双目之中厉芒作闪:“既然来了,在下肯定要办,办不办得到,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言罢,阴寒的目光落在乱世狂魔身上,他一步一步向对方走了过去,口中冷嘲道:“乱世狂魔,你纵横武林数十年,可曾预想过你今日的结局?” 乱世狂魔似乎已精疲力尽,他头都没抬就厉声笑道:“老夫喋血江湖,早已看透生死,你此刻前来,老夫正好再拉一个垫背的。” 蒙面人嘿嘿冷笑不已:“若在平时,你这句话可能骇得到人,可是你现在已筋疲力尽,且内伤不轻,取你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语未落音,身形突如箭一样射向乱世狂魔, “住手”,大喝声中,一条人影斜里冲出,横亘在乱世狂魔身前。硬生生把满身煞气的蒙面人逼停。 蒙面人做梦也想不到此处竟然还有他人,意料之外不由退了一步,目露惊诧之色。 前面,数尺之处,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挡在乱世狂魔身前,他手中提着一截芦苇杆,满脸的凛然之气。 蒙面人的目光落在傲冷雪手中的芦苇杆上。目中的惊诧慢慢变成了不屑和鄙视:我道是什么人偏偏要来送死,原来就一讨饭的。“ 说话间,左掌不经意缓缓拂出,轻描淡写之下,傲冷雪突感觉有一座无形的巨山直撞过来……,身形几欲立足不稳,狂摇欲飞。 大惊之下,他无暇细想,一咬牙,全身力气往腹下一沉,双脚顿时陷入地下尺余。整个身体刹时一正,如生了根一样屹立在那里。而他这无意用的运气方法,正是那块“黑海寒石”上所载的气息法诀。 蒙面人的目光瞬间全集中到他身上,似乎直到现在,他才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这个不起眼的少年人来。眼中的鄙视不屑渐渐变成了不信和诧异:嗯,不错,还有点与众不同。“ 话一出口,右手闪电般划出……。空气瞬间一紧,如同被点化成了巨石,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如果说先前的一击是漫不经心的话,而这一击则已含强力的杀着。傲冷雪顿觉全身一阵窒息,虚汗直冒。 “这是什么鬼武学,竟如此骇人”傲冷雪心中一声嘀咕,来不及细想,腹下的气息陡地一升,手中的芦苇杆闪电般划出……。 刺耳的破空之声冲天而起,那根看似弱不禁风的芦苇杆竟穿透层层如石的狂浪,径直斩向蒙面人……气势如虹,坚硬逾铁,大有锐不可挡之势。 惊涛骇浪中,蒙面人狂退丈余,他“咦”地一声讶然,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襟处,那里赫然有一道数寸长的口子。 他抬起目光,望向对面的少年人,眼睛里的惊诧渐渐变成了惊震,闪过浓浓的怒意。 “哼”他陡地跨前一步,缓缓扬起了手掌,倏开了五指。五根又粗又长的手指立即浮现在空中,那手指竟是要比平常人的手指粗大数倍之多。 傲冷雪怔怔地看着那五根与众不同的手指,心中既困惑又惊奇:这弄的是哪一门的玄虚? 就在此刻,五指中的小指突然划抖了一下,“呜”一道凌厉的劲气冲天而起,如长虹般贯透天空,砸向傲冷雪…… “五岳指” 有人失声惊呼。 傲冷雪只觉半空中犹如突然压下了一道山梁,大有山崩地裂之势,猛不可挡。但他却仍紧紧盯着蒙面人一动不动,没有丝毫闪躲、退却的迹象。 他那瘦弱的身躯就像一座孤山横亘在乱世狂魔身前,是那样坚定,无畏,似乎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决不闪躲一步。 眼看那股排山倒海的声势已到跟前,他早已蓄势待发的双手刹那击出……。 两股力量的交碰声中,传来一声闷哼,傲冷雪踉跄数尺之远,跌倒在地。蒙面人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岂料傲冷雪瞬间又从地上爬起,一抹口边的血迹,缓缓向前几步,再次挡在乱世狂魔身前。 刹时,全场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少年人身上,个个目露赞赏之色,似乎都为他的坚忍,无畏所震撼。 蒙面人也不例外,他望了一下自己仍停留在空中手掌,目光闪了闪: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学造诣,已属难得,但你的坚忍,铁血更非常人所能比及,实属大成奇材。但今天我还是得杀你……。 话刚落音,无名指用力一划……。 “轰”一声震天价响,天空中黑云涌滚,似乎有一座峰峦从空中顷倒下来,铺天盖地,地动山摇……。 手指动一动,便有如此惊天动地的骇人声威,傲冷雪似乎此未想到,天下竟有如些神奇的武学。 他只觉呼吸困难压抑,整个空间在抖动,摇晃,相比前一指,这一指威力强大不少,他已无力抗拒。眼看他就要被呼啸而来的山梁吞没。 就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只手从后面拉过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地下仰倒……,就在这一瞬间,又一声炸雷冲天而起,响彻云霄天际……与此同时,眼前又泛起那金睛烈焰,摄神夺魄的光芒……。 “啊”惊呼声中,蒙面人直直飞跌数丈…… 乱世狂魔已昂然贮立,枯槁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五岳指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指法中的霸王……。 第九十章枭雄绝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只手从后面拉过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地下仰倒……,与此同时的一瞬间,又一声炸雷冲天而起,响彻云霄天际……刹那之间,眼前又泛起那金睛烈焰,摄神夺魄的光芒……。 “啊”惊呼声中,蒙面人直直飞跌数丈…… 乱世狂魔昂然贮立,枯槁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五岳指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指法中的霸王……“。 蒙面人缓缓站起身,一拭嘴角的血迹,目中闪过缕缕惊骇:你的“吞神补天”功已练到了第三重? 乱世狂魔脸上浮起一丝苍白:三十几年来,我日夜修习,早在十年前就已完全练成……他微一顿,轻咳道:五岳指虽然也是独霸天下的武学,只可惜你尚未完全练成……。 蒙面人目光一跳:“你怎知我没练成? 乱世狂魔哼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夫一睁眼,就能看出你的斤两火候……你现在不过练到第四指,华山指而已,离泰山指还差一重“。 他突然重重连咳数声:“所以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刚说完,身形一晃,仆倒地下。 “前辈”傲冷雪失声惊呼,忙向前扶起乱世狂魔。 只见他面白如纸,双目紧闭。一缕腥红自他口角汩汩流出。“前辈……前辈……,任傲冷雪如何呼喊,他竟反应全无。 傲冷雪顿觉头脑“嗡“地一声,一颗心猛往下沉……往下沉……,莫非?他顿时不敢想象。 他缓缓将乱世狂魔的双腿从泥土中轻轻拖出,然后默默地把这个枯瘦的老人抱在怀中,一动不动地深情凝视。 只是那双摄神夺魄的眼睛却再也睁不开,傲冷雪整个人如掉入了地底的深渊,完全被无尽的黑暗和冰寒浸透。 他浑然若痴,贮立当空,似乎在对天呐喊。木然的脸上尽是悲伤。像正在为一个多年的挚友默哀。 全场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站了起来,目光齐齐聚在傲冷雪怀中,那个曾经横扫天下的老人身上。带着些许意外、些许欢喜、怔怔地望着。 刚才还风滚云动的芦苇荡刹时变得一片死静,似乎时间已停止转动,天地已停止运行,所有的东西都凝固在这一刻。 这一刻,把英雄镌写,将生命定格。 天地为之默然,良久、良久,直到蒙面人的声音打破沉寂:我的“五岳指”虽然未完全练成,但还是侥幸杀了你”。 他微一顿,忍不住澈动地喘息:“吞神补天”功一失,五岳指便将天下无敌“。他激动的声音中带嘶哑,透出无尽的得意,随风送远。 傲冷雪闻言微微一震,从失神的深渊中缓缓回过神来。他目光四下一瞥,只见周围的四个人都盯着自己,虎视眈眈。他心中骇然一惊,就在此际,蒙面人举步直走过来……。 他知凭自己的身手绝非这些人的对手,更别说冲出去。就在这走投无路,危机万分的时刻,他抱着乱世狂魔走向那不远处的地洞口,闪身跃下……。 蒙面人电闪而来,但终究慢了一步,当他如电般落在地洞边的时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黑乎乎,深不可测的地洞……。 这亡命的一跳,傲冷雪也不知道怎么下来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好昏好昏,好想就此睡去,蒙蒙糊糊间,一样东西掉下来,打在他后背上,令他立时清醒了一点。 他睁眼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呼”后背一痛,又一块东西掉在他背上……他忍不住挪了挪身体。 就在此时,黑暗的上方“呼仆……呼仆”之声不绝于耳,好像有无数的东西从上面落下来,散落在身旁。 他随手一摸,竟是无数的泥土和石块。这上面怎会莫名其妙地落这些东西? 他心下虽觉异常,但已无心去想,他挣扎着缓缓站起,抱起怀中的乱世狂魔,失神地蹒跚在茫茫黑暗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地下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的,在他眼里,一切奢华都已看不见,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怀中的老人。 他将怀中的乱世狂魔轻轻地放在大厅中央的貂皮大椅上,那种小心翼翼的情景,似乎害怕丝毫的不小心会将对方弄痛一样轻柔。心中在默默地祈祷……。 然后他双膝跪在椅前,轻呼道:“前辈,前辈,你醒醒……”他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声音已几近嘶哑,但椅子上的乱世狂魔依旧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毫无反应。 傲冷雪的心一沉再沉,一冷再冷,他疯一般的把手伸到对方口鼻,已然气息全无。他顿觉全身一阵森寒,刹那绝望,身体一翻,仆倒地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傲冷雪方才从无底冰窟里缓过神来,他拭了拭眼角,慢慢地站在,然后“扑”地一声,双膝定定的跪在椅前。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而世间的一切烟云刹那间为之疑结,只有大厅中那惨白的光亮在闪烁,似乎在无言哀诉,无声无息,就如天堂一般安静。 傲冷雪的思想在那一刻也停止,继而代之的是天旋地转的空白,一切都已离去,只剩空荡荡的木然。 良久,良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他全身发麻,几乎跪立不稳之际,傲冷雪才慢慢回过神来,数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他的胸前,他这才发觉自己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这是他第二次真情流露,他虽然跟眼前这位老人相处时间不长,但在他眼中,这位老人就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 他缓缓站起来,将老人的身体扶坐在大椅上,又为他整理了一番头发和衣服,远远的望去,老人靠坐在大椅上双目紧闭,就如昨晚闭目养神一样。 傲冷雪走到他面前,双膝齐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喃喃道:“前辈,前辈你安息吧!但在他的深心处,有一个声音在抑不住地嘶吼“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一代袅雄带着他曾经的辉煌和荣耀在这里安息,一个可怜的老人,让他的失落和孤独终于落下帷幕。 傲冷雪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厅外行去,他时不时回头望望端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虽不舍,却无途。走出暗道的那一刹那,傲冷雪只觉得肩上又重了几分。 他径直向洞口行去,借着夜明珠的光茫,却远远发现,前面空旷的地方已堆了一座如山的泥石,他细目一望,绝望陡生,一屁股跌坐在地。原来那数尺宽的地洞已经完全被泥土填塞,不问而知,这若不是那蒙面人干的,就是那琴公子他们的杰作。 “赶净杀绝,好毒,好狠“。 傲冷雪全身一颤,这下完了,自己永远也无法走出这地宫了。他的万丈豪情顿时化作一片冰川。心灰意冷之下,又走回那地下宫殿之中。 还好这地洞之中有水,宫殿的柜中又有一大堆干粮食物,足够他吃好几个月。傲冷雪虽无法走出去,却也过得平平淡淡,这里没有险恶,没有争斗。 他这才体会到乱世狂魔曾经说过的话:这里虽然孤独,荒芫,比起江湖上的朝夕不保,却好多了,我起码不用担心别人的偷袭而半夜惊醒,也不用担心吃东西的时候,有人下毒“。 渐渐地,傲冷雪适应了这种生活,也习惯了这种日子。感觉孤独的时候,他就到处走走看看,感觉无聊的时候就去习练“黑海寒石上的武功。 黑暗中无法计算光阴,不知不觉间,黑海寒石上的口诀,图形,他已如刻在心中,滚瓜烂熟。 第九十一章破茧重生 这一天,他练习完口诀,又习惯性地走出暗道的石壁。【零↑九△小↓說△網】籍着手中夜明珠的光芒,倘佯在无边的黑暗中,不知不觉间走到“烈火泉”旁边,他止步、贮立、凝望。 泉水清澈、气雾蒸腾,跟他第一次来此见到的景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切依旧。只是人已由双成单,令他心中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惆怅,剪不断的惆怅。令人唏嘘若痴。 他怔怔地望着平静的水面,心情千回百折。曾经在这里,他三度被那怪物腥腥扔入水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非但不恨,反而有点想念他。但从芦苇荡中那场惊天动地的恶斗以后,那怪物猩猩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又想起他那能洞穿一切,金睛烈焰般的眼睛。 他心中陡然一震,这才想起来:那怪物猩猩的目光与乱世狂魔的“透影神眼”惊人的相似……。 想起乱世狂魔的种种遭遇、不幸。他又联想到自己,似乎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人生轨迹。不同的是:乱世狂魔自愿隐居于此,度过了三十几年的时光,而自己则是被困在这里,终尽一生。 脑海中不由浮现自己落入芦苇荡以来的种种挣扎和坚持……,但总是阴差阳错,自己无如何努力终脱逃不脱这地狱般的禁锢。 似乎就在他掉入芦苇荡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注定。 正当他唏嘘感叹之际。却也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记起自己第一次掉入这地底的情形……那个黑暗的小地洞是否还能找到? 想到这里,心中闪过一丝欢喜……,举目望着数丈高的洞顶,大步无边的黑暗走去……。他找了好久,好久,头都仰得快断了,终于在黑乎乎的洞顶发现了一点白色,如黑暗夜空中的一颗星星……。 不知是不是因为隐蔽没有被人发现,那洞口果然还在,傲冷雪如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狂喜,澎湃。 洞口虽然很小,很高,但却是生命之路,自然是难不到傲冷雪的。他双脚用力一点,一提气,身形凌空而起,射入上方的洞口中……不一会儿,他穿洞而出。 外面,此时正当斜阳凄迷,霜风如浪,原本荒芜的芦苇荡更添丝丝凄凉,傲冷雪贮立在嗍风中,抬眼四望,面前是一块方圆数百丈的坪地。坪地上遍布大堆,小堆的芦苇杆,凌乱狼藉中依然可以看出上次恶斗的斑斑痕迹。 而自己身旁的地洞口正处于坪地的边缘,可能是较隐蔽才没有被对方发现而堵住。 昨日的一幕历历在目,景如旧,而人呢?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一种破茧重生的庆幸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抬起头,仰视苍穹。 人生若梦,恍然隔世,他怔怔一阵唏嘘后,向远方缓缓行去。 长途漫漫,嗍风如刀,飞雪飘零,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很大,很重,很疾。为水韵的江南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素裳。 昔日的黄尘古道已变成了一条银蛇,蜿蜒曲折,通向那不知方向的远方。 傲冷雪冒着迷漫的风雪,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一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百十里荒无人烟,他多么希望前面能出现一个村落,几户人家或者是一个破庙也好,能为他栖身暂处,躲避风雪。 但一眼望去,茫茫风雪中除了森寒厉瑟,便是令人茫然的失望,所以他只有不停的走下去,走下去……。 越来越猛烈的风雪,让他的身影无比的沧桑落寞,万簌俱寂的天地,令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倍显孤独凄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马嘶自风雪中传来,傲冷雪心情一振,加快脚步……。 未几,一声凄厉的惨呼又破风入耳,这分明是人最后的狂呼,傲冷雪的心陡地一跳,循着惨呼的方向飞奔。 不一会儿,便可看见前面不过半里之遥的长坡上,十几辆马车横七竖八的躺卧在冰雪立,冰冷的空气中,透出浓浓的血腥味。 在散落的马车旁,前前后后躺着数十具尸体,他们都身穿清一色的黄服劲装。雪地上虽然一片狼藉,但打斗痕迹并不激烈,显然双方武功相差悬殊,因为对方武功太高,有的手中还握着刀剑,似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已遭对方击毙。 傲冷雪走到马车旁,随手拉起一具伏着的尸体,但见他四十来岁,脸上尽是惊骇恐惧之色,显然是他临死前见过什么厉害恐怖的人物。 那表情虽然已经僵硬,却仍如一把无形的寒针扎在傲冷雪的心头,令他全身一颤,也令本来就森寒的气氛更添缕缕恐怖肃杀之意。 傲冷雪目光一扫,才发现他胸前的衣服上绣着‘致远’两个黑色的大字,他再仔细一看其他尸体,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绣着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莫非是某一门派的标志? 傲冷雪目光一瞥,突然发现雪地上有一面顷斜的大旗。尽管那面大?已顷斜的几乎要倒在雪地上,却仍在迎风招展,发出烈烈碎响。 他走过去抓起了旗杆,旗是金黄色的,设计得威武大气,上面绣着‘致远镖局’四个大字,杆是粗铜所制,极为有份量,但它被弃倒在风雪中,就注定它代表的辉煌已彻底灰败。 原来这些人是镖局的镖师,他们遇上了强敌劫镖才全军覆灭。傲冷雪心念一转,他仔仔细细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突然发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那就是不管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有几处致命伤,或者致命伤各不相同,但每具尸体的前额上都有一道扁圆形的伤口,伤口的血早已疑固,但依然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人下的毒手?但这似乎更像一种标志,这是什么标志?一种似乎曾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傲冷雪忍不住全身一震,喃喃道:“魔形传人。” 不错,这种景象曾在“落红园”见过。 原来这些人都是丧命在魔形传人手下,怪不得他们惊恐万分,毫无还手之力,他一念未毕,突然一阵森森的冷笑传入耳中:“你看什么看,他们便是你的同伴。” 傲冷雪霍然转身,却见风雪茫茫,空无人影,但那鬼声鬼气的阴笑声却断断续续在冰天雪地里不时传来,如针如芒。 傲冷雪顺手在雪地上抓起一把长剑,他聚气疑神,以防不测,他举目四望,迷漫的风雪中,一片肃杀,但闻两旁的数木一阵漱漱之声,两条白色人影从天而降,无声无息落在傲冷雪两侧不远处。 傲冷雪疑目望去,只见两人都身着白服白巾,一身如雪,若藏身在雪中,就像一个白衣无常,极难令人发现,但他们乌黑的眼睛中却透出粟人的杀气。 傲冷雪心中一紧,脱口道:“这些人都是被你们所杀?” 那两个人高矮差不多,又一样裹着白巾,看不清表情,但闻左边的阴森森道:“不错。” “你们是魔形传人的手下?”傲冷雪失声道。 右边的白衣无常阴森森道:“原来是你这小子,你早就该死了。” 傲冷雪脱口道:“你认识我?”他实在是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这两个白衣鬼魂。 其中一个白衣人阴侧侧道:“当日你骏马铁箫,去留有路,今日孤雪迟来,地狱有门,你就专身受死吧。” 傲冷雪闻言怔了怔,他还未听懂对方的意思,陡见白影闪动,两道凌厉的剑光已左右罩上了傲冷雪,捷快如电,森冷彻骨,似乎比这漫天的冰雪还要森寒数分。 傲冷雪骇然一惊,向前疾闪数步,扑地一声轻响,他目光一瞥,胸前被削出一大片衣襟。 他一个踉跄,正立身未稳,风雪中,尖锐的破空之声又到头顶……对方又如影附上,一左一右配合的天衣无缝,已封住他的进退之路。 但见白影飘渺,剑气模空交织,对方的剑已与飞雪溶为一体,竟然看不清哪是雪,哪是剑。傲冷雪顿觉眼生百花,头昏目眩。 生死时刻已到…。 第九十二章风雪夺命 危机刹那,傲冷雪长剑尽力划出,一道炫目的闪电穿透了如帘的风雪……孤注一搏,这正是他生平仅有的救命之招。【零↑九△小↓說△網】 凌厉的风雪倏地一缓,一声惨呼,一束嫣红凌空飘落在雪白的地上,宛如一片片零碎的梅花,腥红刺目,左边的白衣人狂摇数步,扑倒在雪地上,胸前血流如注。洁白的雪地上,刹那出现一块嫣红,如宝石般灿烂、惊心。 另一个白衣人站在丈余远的雪地上,满目惊骇地望着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少年,似有惊愕,似有不信。 傲冷雪背上也一阵剧痛,显然他刚才中了对方一剑,若非他出手及时,倒下的便是他自己。 他强忍着疼痛,缓了缓神,提剑向那白衣人走去,那白衣人似已成惊弓之鸟,转身狂奔,但他似乎也受伤非轻,跑不过十几步,便已跌倒在地,厉呼道:“主人,救我,主人,救我…。” 傲冷雪闻言心中一动,原来他们还有同伙,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在附近。他目光电闪一瞥,四处是风雪茫茫,寂寥无声。 他望了望地下的白衣人,只见那人满目恐惧,哆嗦一团。 他顿了顿,一脚踩在白衣人的身上,白衣人的声音顿时一哑,一股腥红自他口中喷出,染红了数尺长的雪地,他头一歪,便不再动弹。似已气绝身亡。 事情大出意料之外,傲冷雪刹时怔了怔,他未曾想到一脚便踩死了对方。心中顿生悔意,但一看对方情景,确实已气息会全无。 一种罪恶感涌上心头,他顿时深思若痴,不知所以,怔怔出神。 他自然不知对方早已受伤非轻,而他这沉气的这一脚,用的正是黑海寒石上的“吞神补天功”的运气法则,将全身的力气一吞,聚入腹下丹田,再往脚上一补,可谓奇重无比,就算是块石头,也要深入数分,何况是一个人。 无意间,他已将“吞神补天”功中的“吞”和“补”运用得淋漓尽致。所以,冥冥之中,对方注定是必死无疑。 望着令武林人闻风丧胆的魔形杀手,不过瞬间便连毙两个在自己手下,傲冷雪心中大是不忍,说不出是惊?还是喜? 停了片刻,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看看这魔形杀手的真正面目,他正欲伸手揭下白衣人的面纱,一股劲风已袭到他的后背,凌厉锥心……。令他再也顾不得其它。 他闪身一避,目光一扫,只见一条灰色的人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站在丈余外的远处,他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阴光森寒的眼睛,傲冷雪神情一震,失声道:“你就是魔形传人?” 但他突然发现,眼前的灰衣蒙面人与芦苇荡中见到的蒙面人有所不同,虽然都蒙着脸,但隐约间,眼前之人的身材似乎略矮小一点点。 灰衣人双目寒光闪烁,冷哼道:“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傲冷雪怔了一怔:“阁下的意思我不明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蒙面人冷森森道:“你不明白之事太多太多,又何止区区一桩。”冷嘲热讽之中似乎极为不霄。 傲冷雪一指地上的白衣人:“他们可是你的手下?” 蒙面人漠然地瞥了一眼地下的尸体,寒声道:“不错。” 傲冷雪接口道:“那么这些镖师都是你杀的?” 灰衣蒙面人仰头一阵粟笑:“当然,除了我们,又有谁敢杀他们。”他狂妄的笑声中透出无比的自豪。 傲冷雪斩声道:“那阁下便是魔形传人?” 他面对这个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冷血魔头,五指瞬间扣紧了剑柄,心跳刹那加速……。 蒙面人瞥了他一眼,一字字道:“我在这里,我就是魔形传人,我若不在这里,你就是魔形传人。 ”傲冷雪失声道:“你说我是魔形传人?”话一出口,突然疑噎,脑海中陡然闪过一幕幕沉冤,蒙面人目中露出一丝得意。 傲冷雪心念疾转,不一会儿回过神来,大声道:“那是他们不分黑白,颠倒是非诬蔑我而已。” 蒙面人狞笑道:“可惜你再怎么洗白,他们也不会相信。” 傲冷雪朗声道:“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我做人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任何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蒙面人阴森森道:“我今天就杀了你,岂非为你了断了许多烦恼,也证明了你的清白,是么?” 他话音未落,傲冷雪只觉得一片风雷之声,眼前寒光叠影。漫天的雪花顿时无影无踪,似被对方惊人的剑气硬生生逼停,天地间只剩下滚滚的风雷,和如山闪崩的剑光。 这是什么剑法?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剑势,也看不见对方的人影,似乎那疾逾闪电的剑势已淹没了一切。他心中一紧,周身生寒,来不及细想,本能地使出他那绝世仅有的救命之招……。 唤着雪光的长剑如一道白色的长虹,拔地而起,直贯云天……,风雷之声瞬间散去,漫天的雪花又飘零下来……。 傲冷雪身形摆了摆,惊魂稍定,抬眼望去,心中只有困惑、惊骇。 对方毫无异样,蒙面人依旧站在原地,似乎他从未动身过,这是他此招出手以来最无收获的一次,魔形传人的武学确实高到咦匪所思之境,傲冷雪额上情不自禁地渗出冷汗。 而魔形传人的目光此刻也望了过来,冷冷地瞧着他,沉吟了半响,方自道:“你跟落虹剑客是什么关系?”冷寒的语气中略显一丝诧异。 傲冷雪心中一动,莫非这剑招果真与落虹剑客有关,但这人又是谁?他与落虹剑客是旧识? 但此时此刻似乎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微一怔间,他瞬间又收回思绪,摇摇头道:“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阁下莫非认识他不成?” 蒙面人目中闪过一丝慌乱,厉吒道:“这些你去问问阎王爷就知道……“了”字尚未出口,一片砭骨的厉芒又席天卷滚,将傲冷雪完全罩住。 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对方的人影及出手方位,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像是置身天于无数的闪电之下,周围白茫茫的一片,犰如天河决堤,无穷无尽,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周围的天幕仿佛塌了下来,带着推毁一切声势扑压过来,傲冷雪已感觉到死亡的窒息,手中的长剑刹那间沉重无比,似有千斤,竟难以划出,他骇然一抖,这种情形他可还没遇到过。 生死刹那,他钢牙齐咬,沉腰挫气,双脚倏地下沉尺余,一股雄霸绝伦的力量自丹田狂窜而上,汹涌泻向手臂、剑身……。他手中的剑瞬间不再沉重,“鸣”地冲天而起刺进那厚重的天幕里……。 这是破釜沉舟的的一剑,也完全豁出生死的一剑。 这剑使尽后,傲冷雪如同虚脱了一般跌坐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这一剑已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抬起头、望去……。 只见魔形传人仍站在丈余外的原地,气定神闲。任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至他周身一尺之处,便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浮在空中。他身上始终不曾有丁点雪花。 这人习的是什么武学,竟如此厉害? 傲冷雪忍不住全身一颤,惊骇如电流一样涌遍他的全身,一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心中刹那记起乱世狂魔的武学境界之说,有形之境,气境、意境。 不假思索地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气境? 第九十三章七绝伏魔阵 而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甚是复杂,好一会儿才道:“原来你还跟乱世狂魔有关系。“索然的语气中似有意外、惊诧。 傲冷雪自己都没注意到刚才所用的武学心法,而对方一眼之间便已看出。 他已完全被震撼住,怔怔地看着对方,一时忘记了回答。 天地间,万籁俱寂,只剩下飞雪飘零的漱漱之声。陡然间,前面的风雪中远远传来一声快马长嘶,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 魔形传人目注天边,阴森森道:“看来不用我出手,就有人代劳了。” 他刚说完,风雪中瞬间冲出七八匹骏马,暴雨般的蹄声瞬间已到近前,骤然停下。 傲冷雪转头望去,只见马上之人头戴风雪帽,身着袈裟,一共八骑,俱是僧人打扮,看其气势不凡,似是名山古刹的出家人。 那八人目光一扫,面色齐变,“唰”地齐齐跳身下马,其中一个五十多岁宽额阔嘴的和尚越众而出,他望了望雪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面色瞬间变得肃然、庄重。低头垂眉,双手合掌道:“阿弥陀佛。”跟在他身后旁边的和尚也跟着低佛:“阿弥陀佛。” 冷厉,萧杀的风雪中顿时充斥着悲凉、肃穆。 傲冷雪正在惊疑纳闷之际,那八个和尚已抬起头来,目光全落在他身上。 一个宽额阔嘴的和尚越众而出,他稍一打量傲冷雪,合掌为礼道:“小施主可知这些人是遭了何人毒手?” 傲冷雪脱口道:“就是他杀的,魔形传……。” 他反手一指,转头一瞥,却发现原本立在风雪中的魔形传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即将吐出的‘人’字也瞬间硬生生的噎住。他目光四下一扫,顿时他目瞪口呆,就连那两个白衣杀手的尸体也不翼而飞。 这短短的一刻,像是很长很长,发生了好多惊人的变化。 这一刻,又像很短很短,只是眨眼之间,一切快得让人来不及注意。 那八个和尚闻言个个面色微变,那宽额阔嘴的和尚接口道:“施主言下之意是,这些人都是死在魔形传人的手下?” 傲冷雪回过神来,赶忙点头道:“不错,刚刚那魔头还在这里,现在却突然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那宽额洞嘴的和尚似是这行人的领头,他望着风雪迷茫的远方,沉呤道:“如此说来,小施主刚才已见过魔形传人了?” 傲冷雪点点头道:“确实见过,不过他黑巾蒙面,看不见他的真面目。” 那和尚的目光缓缓从远方落到傲冷雪脸上:“贫僧冒昧,请问小施主如何称呼?” 傲冷雪见对方俱是慈眉善目的出家人,想也不想就拱手道:“在下傲冷雪,不知大师等如何称呼?” 此言一出,那八个和尚面容俱是抽动了一下,齐齐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傲冷雪,目光灼灼,如在对方身上发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神色耸动。 众目睽睽之下,傲冷雪顿觉浑身的不自在,正不知如何是好,那领头的和尚合双掌合什道:“原来小施主就是近来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傲冷雪,老衲来自少林,法号空怀,这七位俱是本派弟子。”说话间,目光在另外七人脸上缓缓扫过。 傲冷雪忙拱手为礼道:“小生拜见各位前辈。” 一语刚毕,他突然觉得有点情形不对,那七位少林和尚也不搭礼,也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傲冷雪,肃冷的面色变幻不定。 那法号空怀的和尚望着傲冷雪缓缓道:“江湖传言,但凡傲施主出现之处,必有血腥杀截,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莫非傲施主果与那魔形传人有瓜葛不成?或者傲施主本来就是……?” 傲冷雪心中一震,他心中害怕的事居然又发生了,不禁慌忙道:“不,不,大师误会了,在下与魔形传人绝无任何关系……。“ “如果一定要有的话,也是敌人关系,我们刚才还动过手呢,你看这剑尖上的血。”傲冷雪忙扬了扬手中的剑,他生怕别人误会。 空怀僧人斜了他一眼,面色一整,肃声道:“据说那魔形传人的武功已练到极为骇人的境界,但凡与他交手之人绝无活口,,武林中已有无数成名赫赫的高手丧生他手下,小施主年纪轻轻,却毫发无损,岂非难以自说其圆……。 他话气越说越冷,微微一顿,深深地看了傲冷雪一眼:“我看施主剑尖上的血迹恐怕是这些镖师身上的吧。”肃冷的气氛瞬间冰寒,似乎周围的空气也为之凝结。 傲冷雪张开口,本欲分辩。但他一急之下,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你……你……”情急之下,登时竟张口结舌。呆呆地看着对方,惊气交加。 空怀和尚冷哼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施主还有何话可说“? “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杀死他们的是魔形传人”傲冷雪感到无比的冤屈,在心中憋了好久的话,终于尽力吼了出来。 空怀和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里风雪茫茫,数十里荒无人烟,谁会来这种地方,你说魔形传人来过,还杀了人,是不是?“ 傲怔怔地看着他,正欲点头。 空怀和尚的语气一转: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闻不如目见,老僧倒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而仅仅只看见了你……“。言下之意明显无遗,他语气森寒,如透骨的利箭射在傲冷雪心窝,冰寒了他心中尚存的一线余温。 冰雪虽冷,却可以蔗挡,所以世界上最冷的不是冰雪,而是人心。 他黯然摇摇头,无言以对。就算他再解释、再冤屈。已没有人愿意相信。 他耳边又响起魔形传人的话:我在这里,我就是魔形传人,我走了,你就是魔形传人。这句听起来十分荒谬的话在此刻竟是如此的确凿、有理。 这个颠倒黑白、冰冷的世界。 然而就在他一怔之间,但见人影晃动,那七个少林僧人已在他周围站定,形成包围之势。站在一旁的空怀和尚望了望傲冷雪,脸色肃重道:“这位傲施主名噪武林,非同一般,你们要小心应付。” 那七个和尚闻声,齐齐点头,个个疑神贯气,各自向前跨进一步,傲冷雪顿觉周围空气一紧,一股霸道无形之力已封去自己的所有的进退路,如身陷泥潭之中,周身无比沉重。 傲冷雪心中一震,抬目望向丈余外的空怀和尚,大声道:“大师怎地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好人呢?”他本以为出家人最讲道理,现在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空怀和尚双眉低垂,面色肃凝,双手合什低佛道:“阿弥陀佛,傲施主之名已在江湖上沸沸扬扬,武林皆知,贫僧岂敢枉言,只是今曰适逢其会,偶遇施主,所以不得不维护武林道义。” 他抬眼瞥了傲冷雪一眼,又继续道:“这是敞派少林寺的‘七绝伏魔阵’,傲施主也勿掉以轻心。” 七绝伏魔阵乃是少林寺中一个极为厉害的阵法,若遇到内力极强的绝世高手,能将七人的内力合众为一,击败对方。若遇上剑术、刀法等高人,又能相互配合,天衣无缝,各个进击。 可以说是少林寺的镇派武学,一向不轻用,只有遇到极为厉害的人物才使用。傲冷雪虽然从未听人说过,但他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此阵非同小可。 再仔细一看,只见七人俱是四十到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和尚,从他们站立如石的情形,显见个个都身怀不俗。但此时他们个个都面重如铁,已经手手相连围成一圈,纹丝不动。 傲冷雪正看得诧异、又好奇之际,那七个和尚又齐齐向前跨进一步,掌掌相叠,此时双方相距不过丈余来远,傲冷雪已明显感到四周涌来的力量,巨重如山。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 他突然意识到不妙,正欲扣紧身手中的长剑,那七个僧人同时闪电向前跨进一步,傲冷雪顿觉四周有如巨山般的压来,全身一紧,如被铁箍。 手臂一震,长剑“嚓”地掉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