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女巫在哪里》 第1章 赌局 “院长!院长!快醒醒!” 唐启恒一睁开眼睛,发现几名修女匆匆忙忙地拿着衣服,赶到他的身旁。 “怎么了?” 他慢慢坐起身,竟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洞穴般阴暗的房间。 身旁摆满了白色蜡烛,手心里则拿着一瓶空了的瓶子。 “您怎么躺在地上睡觉啊?我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 说完,修女们一个为他穿上纯白的风衣长袍,一个帮他戴上驱魔师的高顶帽。 唐启恒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又是一块面包塞进了他的嘴里。 “院长,得赶紧出发了,主教大人在公证厅等很久了,他……” “等一下。” 他一发声,修女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唐启恒拿起一面镜子,端详着自己的样貌。 发现自己竟长着一副年轻而棱角分明的西方面孔,还有着一对暗金色的眼瞳,以及一头乌黑的齐耳长发。 与此同时,某些记忆也如同雨后春笋般逐一浮现。 在这个世界,他叫“林法因·沃伦”,是一位年轻有为的驱魔师。 他生于克德兰王国的黑森郡,家族世世代代都从事着驱魔工作。 由于其祖上秘传的驱魔术,他被教会任命为沐风城驱魔学院的院长。 而不久前,他的父母因为一场驱魔事故而去世,他正准备继承家族留下的大笔遗产。 看惯了网文的唐启恒立马意识到: 这一次他恐怕是穿越了,还穿越到了一个类似中世纪欧洲的鬼地方。 看到修女们见他迟迟不说话,神色一时间都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唐启恒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镜子发呆。 “我们走吧。” 他抬头看着墙角的落地钟,那黑色的指针慢慢滑向了“早晨七点”的位置。 唐启恒长叹一口气:好吧,来之则安之。 既然无法回到现实,就暂时以“林法因·沃伦”的身份去融入这个未知的世界,日后再寻找回家的方法。 那么,第一件事情。 他用力敲了敲太阳穴,尝试呼唤系统或者引导精灵。 ——叮! “来了!”他顿时打起精神。 然而又过了老半天,那清脆的“叮”声之后,再也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居然只是虚晃一枪。 他不免有些失望。 但至少,还有大笔的遗产等着自己去继承,不是吗? 唐启恒披上白银色的披肩,穿上钢制的臂铠,佩上祖传的铭文阔剑。 从现在起,他便是这座城市最负盛名的驱魔大师林法因。 新的人生开始了。 # 公证厅里坐满了白衣的教士,他们看着落地钟不断晃动的摆锤,也始终没有看到林法因出现。 一个满脸黑斑的老修士在主教身旁低语: “大人,都这个点了,我看那家伙八成是想要放弃继承权了。” “也许吧。但流程还是要走。” 黑森郡的主教摩挲着椅子的扶手,苍老的脸上阴晴不定。 然而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偌大的公证厅中传来了大门开启的“嘎吱”声。 主教忽然间睁大了眯着的眼睛。 “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门,只见林法因背着双手,微笑着走向大厅的正中央。 在场的牧师们顿时低声议论:“这个家伙,才刚死了爹妈,就笑得这么开心。” “咳咳。肃静!” 主教不禁攥紧了拳头,但他终究是黑森郡的一教之长,不好表现出此刻的不悦。 “林法因·沃伦,此刻伟大的白神正注视着这场公证,但你却迟迟出现,是为不敬。” 林法因抱歉地说:“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把财产给我,我们好让伟大的白神早点收工。” “放肆!” 周围的牧师重重敲了敲桌板。 林法因只好保持沉默。 他观察着圣座上的诸位见证人,他们一个劲地强调白神,而且还摆出一副很不情愿让自己继承财产的样子。 “既然你来到了公证厅,想必你也是做好了财产交接的准备……特使先生!” 主教说着,挥手叫来之前那名满脸黑斑的老修士。 “在。” “去拿文件。” “遵命,大人。” 只见那老特使拄着拐杖慢悠悠,着实让人等得心急。 林法因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仿佛自己在他们眼中有深仇大恨一般。 过了一会儿,主教接过文书,大声地念道: “林法因·沃伦,你的父母生前曾将财产交由教会托管,且并未留下遗嘱。 “按照《圣座谕令》的规定,林法因·沃伦将继承其父母的遗产……” “且慢!” 这个时候,左边席位的神父忽然站了起来。 林法因脸色一沉,早点念完早点走它不香吗? “我有一言当讲。” “说。” 只见神父拿出一封盖有印章的信件说: “当初林法因之父将财产托付于教会时,曾言其遗产内包含有大量涉及黑巫术的禁物,须当严加看管。” 主教抚着胡须说:“但按照法律,这些遗产也应当交予继承者。” “但主教大人……这些都是极度危险的禁品,处理不当可能会危及民众。” 神父也严肃地说: “而林法因就任沐风城驱魔学院院长以来,并不曾为驱魔事业做出任何贡献。不能证明其有能力管理这些危险的遗产。” 而另一边,一个秃顶教士突然站起来,仿佛脱口秀主持人那样游移到林法因身旁。 “老夫也有一言。” 他指着林法因的鼻子说: “白庭几年来不断拨款补助沃伦家经营的学院,然而皆如石沉大海,几年来无一人取得驱魔师资格证,且收支连年亏空,拖欠税款,我们不得不怀疑沃伦院长的父亲…… “私吞教会财产。” 此话一出,厅内一片哗然。 林法因的脸色顿时变得越来越难看。 而更多的质疑之声也开始涌现,他莫名从受害者变成了全民公敌,他们恨不得要用手指把他的胸口给戳穿。 他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 “是啊,小小的5阶驱魔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他父母连个低阶恶魔都对付不了,这么多钱该不会是坑蒙拐骗来的吧?” 两个老神棍一唱一和半天,不但不打算将财产给我,竟然还指控我父亲私吞教会财产! 好你个黑心神父。 林法因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 “肃静!” 主教立刻板起一张脸,对指控者说: “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林法因之父私吞财产,你的指控可是会承担严重后果的。” 林法因就像看戏一样,觉得这出闹剧未免太搞笑了一点。 只见主教长叹一口气,摇头道: “林法因,我作为你父亲多年的好友,我并不相信他会侵吞教会的财产。他是个正直的人,他的死我也很难过。” 林法因冷“哼”了一声。 “所以呢?” “相信我,在教会里,没人能动你父母的遗产。” 借口。林法因心道。 他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接受本该属于你的财产,然后故作悲伤地告诉你:“不是我不给,是大伙不让。” 林法因默默听着人们对他父亲的诽谤,暗金的双瞳中逐渐蒙起一股冷霜。 “说完了吗?” 此时,主教转而面向众人,说: “各位无须再争执了,我相信我挚友的人品。但是,我也必须为其子,以及广大公民的安全负责。 “我认为,我们必须要给林法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主教忽然亮出了一份不知什么时候写好的全新契约。 “如果他能够完成其父的夙愿,建成一所王国级的驱魔学院,他就足以证明自己有能力管理这笔遗产,并为教会做出了杰出贡献,任何人都不得再质疑。” 他将契约展示了出来。 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 【教学指标】拥有200名学生,其中至少5人获得驱魔师执照。 【师资力量】拥有10名正规教授,其中至少有1人达到3阶位的“执事”。 【其他方面】 1、拥有1项学院自创的高阶驱魔术。 2、陈列室拥有至少12个驱魔的战利品。 3、需要国王亲自认可。 林法因蹙了蹙眉,“你在开玩笑吗?” 他迟迟没有在契约上签字。 要达到这些指标需要大量财力和人力,而这些,教会都不可能提供给他。 也就是说,短期内基本不可能实现。 “考虑好了吗?” 此时,主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孩子,我知道你很不满。可你还太年轻,啧啧,不知道危险就在身旁。 “关于此事,我定当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林法因攥紧了羽毛笔。 “如果有一天,你父亲的学院在你手中发扬光大,他一定会很欣慰地看到我将这笔遗产交到你的手里……” 从一开始,他就怀疑他们根本不打算交出遗产。 他们认为他会像猴子一样被戏耍,就算反对,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林法因看到那些神棍一个个都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实际上内心都在窃笑着: 林法因就是个傻子,连自家的财产都保不住。 他大可以因为气节而一走了之。 可是,那都是他父母穷极一生在驱魔事业上积蓄的财富。 随着记忆逐渐恢复,那份根植于内心的荣誉感与自尊心也慢慢苏醒。 好你个黑心主教,居然敢刁难我? 林法因的心脏怦怦直跳。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为教会鞠躬尽瘁,而这帮可恨的神棍!却还要污蔑我的父亲私吞教产…… “我只有一句话。” 林法因踱步走过贪婪的人群。 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他也绝不容许别人的脏手碰上属于他的财产。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圣座上的众人。 “记得替我将遗产打包好,主教大人。”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众人的目光中,将羽毛笔重重丢在了地上,离席而起。 滴答、滴答…… 钟摆轻轻晃,指针慢慢走。 林法因推开大门离去的一刻,整点的钟声恰好敲响。 当—— 黎明晨曦斜射入七色的玫瑰窗,洒下神圣的辉光。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恰好闪过一个“叮”的声音。 林法因猛地停下了脚步。 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耳畔说道: “欢迎来到【列王游戏】,您已完成所有序章内容,现在将为您接入【学院建设】系统,请稍候……” 第2章 debuff多如牛毛 不是,为什么之前呼唤系统却不出现? 就“叮”一声欲擒故纵是吧? 只见眼前浮现出一个复古风的ai界面,并且左上角还出现了邮箱的感叹号。 “尊敬的驱魔师您好,由于今日7点至9点服务器突发故障,系统维护中,因此今日将补偿您一项【特殊任务】,完成后可获得特殊奖励。” 看到这个消息,林法因默默点了个“x”。 要完成任务才有奖励,那要这补偿有何用? 紧接着,界面上弹出了个【每日签到】。 “恭喜您习得道具【引魂烛】x5,请回学院卧室房间领取。” 这又是什么玩意? 他想起来自己刚刚穿越的时候,身旁就是围着一圈蜡烛,该不会那就是签到奖励吧? 林法因又简单浏览了一下其他界面。 什么【建筑升级】,什么【新生培养】和【教师招募】,看起来复杂又啰嗦,而且像极了…… 林法因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天他在写论文的时候觉得太困了,想要找个游戏恢复精神。 之后他就发现了一款名为《列王游戏》的氪金手游。 说什么要高度模仿真实的异世界生活,所有人皆可随心所欲。 而在人物创建界面,他点的就是【驱魔师】,并且选择了主角经典的【父母双亡】,以及【拥有极高魅力】的选项。 “该死,就因为当时它说参加测试送首充,我就手贱进了beta服。” 然后不出所料,在活动界面里,他获得了自己的首充奖励。 林法因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奖励究竟是什么。 只见活动页面上写着: 首充即送传奇5星诡变学派女巫。 好吧,林法因承认自己是奔着女巫妹妹来的。 他关上公证厅的大门,叫上路边的马车。 “去哪儿,先生?” “到驱魔学院去。” 车轮滚滚而走,林法因露出一个尘埃落定的笑。 “既然系统都有了……主教大人,你输定了。” # 所以,传奇女巫在哪里? 林法因回到卧室里找了半天,看到之前地上的蜡烛还在那儿摆着。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签到奖励”收到了储物箱里。 只是这地上还画着奇怪的法阵,不好擦掉。 他记得之前自己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瓶子。 虽然林法因明白这只是个游戏而已,但是其中蕴藏的谜团依旧让他有些在意。 在穿越之前,原主究竟干了什么呢? 林法因着手在卧室里翻了翻,然后在书桌上找到了一本可疑的书籍。 那本书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标题,只是沾了几滴血迹。 他不禁翻开其中几页。 只见它的第一页就写着一行鲜红醒目的大字:主教害我。 “主教害我?” 虽然林法因也怀疑黑森主教想要坑掉他父母的遗产,但是“害我”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主教,会是黑森主教吗…… 想到这里,林法因开始怀疑,自己之所以会穿越到原主身上,恐怕不只是个游戏这么简单。 ——咚咚咚! “院长!” 思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请进。” “院长,今天下午是学生报到的时间,他们都在等着您演讲呢。” “明白了。” 林法因回头看到了一位衣着朴素,但是拥有着白雪般秀丽长发的修女。 她看起来十分腼腆,就像一位来自北境的公主,面对院长的时候,一刻也不敢抬起自己的头。 “你叫什么名字?” “啊?”修女不禁有些惊诧,“我是苏菲啊,院长。” “苏菲……” 林法因打开角色界面,找到了这个名字。 咦,是个4星的战斗修女。 品阶中规中矩,但为什么属性低于正常水平呢? 林法因又忽然看到苏菲状态栏的右边有一个红色的“debuff”。 ——教会对女性的禁锢。 这导致她的【力量】、【敏捷】与【魅力】都大幅下降。 而且不只是苏菲,全国所有的修女都是如此。 更加要命的是,这所驱魔学院的教师全都是修女……简直人手一个debuff。 根据林法因回忆,在父母去世后,主教借机安排公务,调走了院里所有的男性驱魔师和女巫猎人。 该死,难怪他会提议让我建设王国级学院,在debuff加成下,这根本就是极度困难的任务。 “咳咳。” 他突然咳嗽了几声,吓得苏菲一阵哆嗦。 “我想先起来看看咱们的学院,美女……呃,我是说,姐妹。” 然而,苏菲却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这时他才回想起: 因为父亲去世,林法因成为了本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但同时也是史上最严肃且古板的人。 他过去担任教授时,就总是板着一张阴森惨淡的脸。 对待助教的牧师、修女,抑或学生们都极其严厉,且严格遵守《圣典》的准则,经常进行体罚。 嘶—— 光是回忆起原主的过去,他就觉得后脊发凉。 这活脱脱是个翻版杨教授。 也难怪修女如此惧怕他。 而这恰好也是本院的第二个debuff。 ——院长的残酷统治。 学院的【创新】降低10%,【热情】降低10%,【学习效率】降低10%,所有学生好感对你降低10…… 这debuff简直多得像某碧的bug! 而唯一的加成只有【恶名】上涨10。 不行,一定要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革,否则给我十年都不可能建成王国级驱魔学院。 只见苏菲谨慎地将长靴擦干净,跪在林法因的面前,准备替他穿上。 “慢着。我自己来。” 他不希望如同林法因那般死板,面对漂亮的修女妹妹,怎么能够表现出残暴和凶蛮呢? 林法因竭尽所能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没想到这一笑,苏菲感到更加害怕。 “是,是,院长,我不该如此着急。” 他眉心一蹙,“今后也不需要你帮我穿衣喂饭了。” 苏菲更加惶恐了。 “难道是我的举止不够敬畏吗?白神在上,请原谅我……” “并没有,我希望等会儿在开学第一课上给你个惊喜,好苏菲。” 修女的脸上满是困惑。 林法因宛如绅士般向苏菲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走,孩子们等不急了。” # “院长好!愿,愿永恒之光驱散长夜,带来光明。” 一路上有好几个迟到的学生,他们一看到林法因出现,立刻吓得面色惨白,不住地问好。 “早安,孩子们。” 他和颜悦色地向大家打招呼。 哪晓得这一开口,那几个家伙竟然“扑通”一声腿软跪了下去。 “院长,我们知错了,昨晚上下雨,村里进城的路全是污泥,所以来得慢。” “院长,我也发誓,我们今天提前两个小时就出发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吃午餐!” 林法因看到几个孩子的裤腿果然全是污泥。 他们的衣服也都是缝缝补补,材质也很粗糙,的确像是穷人家的苦孩子。 林法因平静点点头,说:“嗯,或许我该想办法解决一下上课路程的问题。你们走吧。” 几个孩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院长,不敢相信他竟然回大发慈悲地宽恕他们。 “谢谢院长!白神在上,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还有一件事。”林法因说,“以后别再开口闭口‘白神’了。” “啊?院长,是您说的,要时时刻刻保持对白神的敬畏,这样才能摆脱恶魔的诱惑啊。” “咳咳。话是如此没错……” 可是此林法因非彼林法因,这神棍口吻听着实在心烦啊。 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有句古话叫‘酒肉穿肠过,白神心中留’,真正虔诚的人不需要时时刻刻将‘白神’挂在嘴边,而心中不诚的家伙,就算天天捐款给教会都没用。 “——当然,捐给我,或许能得到些许心灵的慰藉。” “抱……抱歉,院长,《圣典》中有这句话吗?” “都说了,那是古话,孩子们,你要是听说过,那还叫古话吗?” 林法因眉毛一挑,那不容置疑的冷酷神情吓得学生们不敢多言,低下头快步走到了礼堂里。 他背着双手漫步在幽静的石质长廊中,庭院的红枫撑开血红的穹庐,他便如同仲裁的使者,一步一步走向昏暗的礼堂。 现在,一个全新的人生摆在了他的面前。 林法因·沃伦,一名真正具有能力的院长,他将利用自己的权威来改变沐风城千千万万学子的命运,让自己上辈子渴望的素质教育在这异世界里实现。 “尊敬的父,白神祝福您。” 两位修女为他打开了陈旧的大门。 美好而神圣的使命即将肩负在林法因的身上。 然而,他却感觉自己进入了某间农场的破烂马厩。 宣讲台上长着青苔,杂草都蔓进了窗沿,显然这地方大部分时间都是关着的。 只见建筑栏上也有一个红色的debuff。 ——陈旧的设施。 【学习效率】降低5%,【招生几率】降低10%。 就连他渴望的“千千万学子”也只有十几人…… 嗯,没关系。 能改变十个人,也是一种成功。 第3章 开学第一课 “尊敬的院长,我是敬爱的黑森主教方济各大人派遣来助教的女巫猎人——多芒。” 宣讲台边站着一位同样身着驱魔师长袍的年轻人。 他背上背着一把秘钢锻造的焰形斩剑,腰间挂着刺剑,看起来是个挺能打的家伙。 林法因挥手示意,“知道了。” 没想到主教还会派人来监视我。 但查看人物界面,他发现这个多芒身上有一个【憨厚老实】与【精力旺盛】的人物特质。 好家伙,说好首充送5星传奇女巫,却给了我个4星的憨憨女巫猎人,跟驱魔师这份职业也几乎没啥关系。 至少,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坏人。 那家伙充满干劲的样子倒是赢得了自己的不少好感。 多芒热情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用圣文体书写的演讲稿,信心满满地说: “院长,这封信是由全城最善于诗文的女巫猎人——多芒,也就是在下亲自动笔,您只需要……” “不,我想自己来。” 多芒沮丧地蔫了下去,早在到任之前,黑森主教就提醒他,林法因不是个好亲近的人。 现在一看果真如此,那诡异的微笑,简短的话语,无不透露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高深莫测。 没关系,努力总会得到认可。 此时此刻,林法因站在古老的白神圣座下,喧闹的礼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孩子们……” 他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尽量让它敞开一些,显得既潇洒又透气。 台下的学生一片鸦雀无声,昏昏沉沉。 只见林法因慢慢展开了双臂,将全身沐浴在玫瑰窗神秘的光辉之下。 “看,院长还是那么迷人,他可多像一位圣徒啊。” 站在门边的修女不禁捧着羞红的脸颊,对她的姐妹苏菲窃窃私语。 就连多芒也露出了崇敬的目光。 “不愧是前辈,就连举止都那么神圣。” 林法因踱起了步子。 “——孩子们,看起来今年暂时没有新生,所以一年一度的凤凰火入学仪式暂时免了——主要也是烧钱。 “现在,我知道你们站在这辉煌的圣堂下,心里都在思考些什么。” 那些年少的驱魔师们紧张不安地看着他,从宣讲台上走到自己身边,不由得一个个把腰板挺得比松柏直。 “你们在想,我现在应该要说‘威兮吾主,光耀吾身。圣光普世,骄阳永存’——但是不,还记得我之前对你们说过什么吗?” 林法因站在其中一位迟到的金发少年身旁。 只听少年瑟瑟发抖地回答:“圣人说,酒肉穿肠过,白神心中留……” “那是我说的。”他纠正道,“你叫什么名字?” “皮埃尔·德·商博良,院长,我上学期末才被您单独训斥过呢。” “本人苦心钻研驱魔之道,时常忘事,抱歉。” 说完,林法因摸了摸商博良的脑袋,“孺子可教也。” 他转身面向众人。 “我们应当知晓一个道理,形式并不能帮助我们战胜恶魔,我们需要化繁为简。 “现在,我要宣布一项大事,从今天起,本院将重新制定校规,为王国伟大的驱魔事业做贡献。” 多芒和修女们彼此看了一眼,露出困惑的神情。 林法因大袖一挥,郑重说道: “我们将要实行素质教育,争取建设国家双一流的顶级驱魔学院。 “而第一条新校规就是:废除臃肿保守的修女长袍,改穿方便战斗的超短裙。从今天起,正式实行。” 话音刚落,大门口的两名修女扶了扶额头,“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头晕。” “喂,姐妹,你们怎么了?!” 多芒惊呼道,两名修女双双晕倒在了礼堂的大门前。 # 第二天,沐风城驱魔学院的公告牌前张贴上了如下几条新校规: 一,本院的修女理应如同男人一般享有便捷且开放的服饰,例如美观的超短裙。 二,致力于网课教学,解决上课路程远问题。 三,取消无用的课后作业,多参与驱魔案件,特别是有钱拿的。 …… 最后,争取早日建成“国家双一流院校”,为王国的驱魔事业做贡献。 谨此。 同学们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院长不会被魔鬼附身了吧?” 一群学生在公告牌前窃窃私语。 “那这一定是白神派来的正义魔鬼,附身就附身吧,麻烦之前那个院长别回来了。” “咳咳。”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嘶哑的咳嗽声,吓得他们立刻收敛了起来。 只见一位骑着毛驴的老修士目光阴沉地看着公告板。 他手里还拿着一袋教会定时发放的补助金,以及白庭寄送的褒奖信,只觉得手脚略微发凉。 老修士忽然大声问道:“你们院长呢?” 这时,门前守候的多芒礼貌回应说:“他正在办公室里,大人。” “噢,我想,你就是多芒先生吧?” “正是在下。” 老特使抬起手杖,轻轻搭在女巫猎人的脸颊上,宛如打量某件商品一般。 “我想想……你因为在任务中睡过了头,导致行动失败而被主教革职,此时此刻,你只能到一座快要倒闭的小破院里看大门,对吧?” “我是本院的助教,特使先生。”多芒脸色顿时极为难堪。 “我知道,人的天分多有高低,什么样的人,干什么样的活,这不怪你。” “你……” 老特使轻蔑地走过多芒的身旁,推开门。 只见林法因端坐在椅子上,手臂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摇晃着酒杯里的“维拉忒金浪”,一副悠闲的样子。 “亲爱的沃伦院长,我必须提醒你,教会明确规定,修道院里不能饮酒。” 林法因听到这声音,缓缓坐直身体,眼睛仔仔细细地盯了老修士半天,最后冒出一句: “你是谁?” 老修士冷笑一声。 “我想,我们在公证会上曾有一面之缘。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有眼不识珠也正常。”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傲慢的笑容。 “老夫乃是黑森郡大主教的特使,外加圣木之心学院的荣誉教授……” 没等他说完,林法因就举起酒杯,问候道:“日安,特使先生。” “啧。” 老特使没有回应院长的问候。 “老实说,我有点失望。身为院长,却没有替老夫接风洗尘,反倒是让一条看门犬来迎接我。” 他直接把驴牵进了办公室,拉开椅子,正坐在林法因的对面。 “但我也能体谅,毕竟贵院主要招收那些农夫和穷乡绅,不懂礼数也正常。” 他的声音听起来尖酸刻薄,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我希望你认真解释一下公告牌是什么情况。” 林法因平静地回答说:“哦,那是我在本院推行的改革,如果觉得不错,你们院也可以试试看。” 老特使嗤之以鼻: “改革?我以为你在‘王国倒数第一驱魔学院’的位置上呆得挺舒服呢。这点值得鼓励。 “可是,你这些改革就像发疯的醉汉写出来的玩意。我瞧瞧……那‘网课’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由我独创的授课形式。” 面对质疑,林法因只是摇晃着酒杯说: “我们有白庭去年捐赠的青玉石镜,有了它,学生们只需要呆在家里,就能通过魔镜远程观看本人的驱魔教学。” “你竟然拿教会的宝物干这个?!” “我的学生大多来自乡下,每天一大早就得走烂泥地进城,即便如此,也总是迟到,有了‘网课’,他们就不用起早贪黑。” 老特使冷“哼”了一声。 “修女们穿短裙又是怎么回事?简直有失礼数。” “怎么有失礼数了?” “这样轻浮的装扮,暮光姐妹们该如何面对白神并祈祷呢?”老修士不禁将指尖在额头和胸前划了划。 林法因举起酒瓶子,亲自倒了一杯给特使。 “纠正一下,本院的战斗修女更多时候面对的是凶残的魔物,而非白神。” “你怎么能……” 林法因抓住时机,不给特使分毫开口的机会:“难道你希望看到姐妹们穿着长得拖地的袍子,跟魔物进行生死战斗吗?” “呵,你这简直就是亵渎!” 特使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在逐渐升高,可是对方又说得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要去午睡了。” 林法因耸了耸肩,示意多芒送客。 “看门犬,不许碰老夫!” 老特使袖子一挥,大声喝退周围的人。 他拿出了那封盖有主教印章的信件,丑陋的脸如同僵尸般缓缓转向林法因的位置。 “沃伦院长,我本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即便是狗,遇到比自己强大的人类,也该懂得摇尾示乖。 “唉,很可惜,经过老夫的考察……这个月,甚至包括以后,你们院都别想再从教会领到哪怕一分钱。” 特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封嘉奖信撕成了碎片,然后丢进了壁炉的火焰里。 “人的出身决定高低,林法因,你就跟你爹一样,是个失败者,一辈子只能呆在垃圾学校里。” 他用颤抖的手指抵着院长的额头。 “把你的手放下来。”林法因语气平缓地说。 “我是在苦口婆心地开导你。如果不听从我的话,你很快就要把你爹妈用死亡争取来的学院也给丢掉了!” 特使一连串地羞辱着,口水狂喷。他觉得这样就能杀灭林法因的锐气,毕竟他是在以长辈的身份开导无知的晚辈。 “但如果你能虚心求教的话,我或许能指点明路……” 老特使见时机差不多了,伸出右手,用两根手指暗示性地搓了搓。 学生们躲在门背后,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出争吵。 “说完了吗?” 林法因简短地问道。 特使说得有些气喘,没有答话。 只见院长用酒杯将那根颤抖的手指慢慢移到了一边。 “说完了,就给我滚。” 林法因一杯子将酒泼到了特使的老脸上! 第4章 气的就是特使 “你!”特使面红耳赤地说,“大胆,你……” 林法因抿了一口酒,锐利的目光仿佛刀刃直刺向老修士的内心。 “维拉忒金浪,很贵的。” 老特使狼狈地用袖子抹干净脸上的酒水,他没想到区区小破院的院长居然如此不识时务! 只听林法因面色阴沉地说道:“在这里,我才是院长。” “你……” “我的学院里,即便是教廷的‘圣座’也不许造次。” 说完,林法因将酒杯重重敲在了桌子上。 “多芒,送客。” 一旁的女巫猎人没想到院长居然会表现得如此强硬,也是心底暗惊。 “不好意思,特使大人。”多芒强忍着没笑出声,宛如变调的风琴。 老修士却再一次甩开了多芒的手。 “老夫自己走。”他最后瞪了林法因一眼,“我会向主教状告你的无礼和傲慢,等着瞧吧!” 说完,老特使便用力推开大门,碰巧看到那些偷窥的少年在偷笑,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忍不住想用马鞭抽他们。 林法因突然大声道: “你要是不会好好离开,我就狠踹你的屁股。” 听到这番话,多芒不禁为他捏了把汗,可是面前的院长却仿佛什么也不在乎。 孩子们都为特使的败退鼓起了掌。 等到老修士走远后,多芒才开口道: “院长,虽然刚刚一番论战,在下十分佩服,有我当年怒怼女巫的风范了,但我还是希望提醒您一件事……” 他从旁边书柜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簿。 “咱们院已经连续几年入不敷出,现在断了补助金,恐怕,不用等主教,白庭枢密会就会撤了您的院长职务。” 其实林法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特使做对。 可能单纯是因为这种可憎的态度惹人生厌吧。 林法因随意翻了翻账簿,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对于数字,他向来一头雾水。 “就不能向国王陛下寻求补助吗?” “恕我直言,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更希望补助那些穷困的没落乡绅,让他们参加富有骑士精神的竞技大会。” 该死的国王,就他妈知道看骑士老爷干架。 林法因心里暗骂。 看看这破旧的学院,难道我们不是穷人吗? 他没有表露出此刻的不满,只是点了点头。 他不希望将父母留给他的学院拱手让人,他必须为了学院的生存而战。 林法因说道: “没关系,咱们需要用虔诚的驱魔来让民众自发捐款,毕竟本院是沐风城千千万公民对抗妖魔的唯一途径。” “您的意思是?” “接一些……离奇的案子,我们可以让学生们现场驱魔,同时训练他们的实战能力,并且,收取一定的费用。” “赞美白神!这样还能吸引更多人入学!”多芒恍然大悟地一打响指。 “聪明。”林法因把维拉忒金浪放在了他的手中,“奖励你一杯上等美酒。” 实际上,林法因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继承原主祖传的驱魔法术。 他此时此刻就跟真正的麻瓜一样,连敲响指点蜡烛的小伎俩都不会。 所以才强调一句“让学生来驱魔”。 林法因不由得感到苦恼。 如果再不想办法学几个法术,恐怕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迟早得暴露。 ——咚咚咚! “院长大人。”门外传来了修女清脆动听的声音。 “请进。” 只见一位有着雪白长发,宛如北境公主般优雅的年轻修女捧着一套新衣走进了抄写室。 “城北的裁缝连夜赶制好了姐妹们新制服的样本,请院长过目。”她斯斯文文地说道。 “辛苦你了,苏菲,我相信裁缝的能力,你直接换上就好。” 林法因摊开手,简单命令道。 “现在吗?”苏菲有些犹豫。 “请你向大家展示我设计的新制服。” “唔,好的,院长。” 说完,苏菲恭恭敬敬地在白皙的额前划了划。 “还有一件事。” 林法因倒了一杯维拉忒金浪。 “这杯酒能让你焕发青春的红润,就像北境大天使赞德西尔一般,更为圣洁。” 苏菲还是勉强接受了院长赏赐的美酒。 她大概这辈子也没喝过酒,仅仅一杯就让她有些双颊发烫,晕晕乎乎。 “谢谢,院长,我稍后就回来。” 林法因摇晃着空空的酒杯,心中也满怀期待。 他上辈子练习过简单的日漫画风。 虽然那时是跟隔壁舍友一起学画本子,但是他相信自己在审美上应该不会太差。 他翘起腿,等了好一阵。 终于,抄写室的门缓缓打开。 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双眼,僵硬在原地。 就连阅遍女巫的多芒也张大了嘴巴,险些把酒杯给吃下去。 “院长?各位?” 大才子多芒嘴巴里忍不住冒出一句自己写的诗句: “目若流星,肤似凝脂,窈窕如雀,美丽胜雪,您……就是天使?” 苏菲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身体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凉飕飕的,脸颊宛如熟透的樱桃一般绯红。 过了老半天,林法因咽了咽喉咙,终于默默吐出一句话: “简直比想象中的还要棒,姐妹……” # 事实证明,新的修女战斗服相当清凉,且便于作战。 解放服饰只是解放思想的开始。 要想彻底消除战斗修女们的debuff,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之后就是更进一步废除教会对女性的禁锢,让这些可爱的女孩们也能成为学院的中坚力量。 就可惜刚刚那个老古板走得太早,不然我会很欣赏他脸色发白的模样的。 想到这,林法因忍不住偷笑。 但是考虑到女孩们身体孱弱,他可不希望虔诚的暮光姐妹们着凉。 于是他将短裙又加长一点点,到膝盖的位置。 接着又着手设计了一套新的白色棉丝袜,能够起到保暖美观的作用。 ok,舒服了,战斗修女们再也不用担心踩到裙摆。 只不过,暂时不能太过张扬。 这个世界的教会相对比较保守,平时没有执行驱魔任务的时候,还是让她们穿着长袍就行。 免得“敬爱的”主教恼羞成怒,把咱们当成魔鬼附身的异端烧死。 林法因回头看了看落地钟,发现时间准备到了下午四点。 他让苏菲将新的设计图送去给裁缝,之后就是着手建设学院的时间了。 林法因换上一身轻便宽敞的白色长袍,在决定装修什么之前,他必须得了解一下这座老学校究竟有什么设施。 沐风城驱魔学院主体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看起来有些像修道院,在大门和后门的位置建有两座炮筒一般的尖锥塔楼。 站在灰白色的墙体下,他看到学院的塔尖过去应该是深蓝色的,但是因为岁月消磨,这些屋顶已经逐渐褪色。 学院的围墙也有些年久失修,加上没有几个看门护院的卫士,外面的盗贼很容易就能进来。 “院长,需要克德兰高质量的女巫猎人为您带路吗?” 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油腻的声音。 第5章 巡视学院 他的新助教多芒先生高昂起抹了白粉的脸庞,一只手抚着胸,一只手拿着刺剑,放在后背。 林法因点点头,“请,克德兰高质量男性。” 多芒踏着正步,就像国王的仪仗队士兵,一枝孔雀羽在帽檐上高高竖起,让他看起来比布隆萨斯雄鸡还要气派。 “我们先从外到内,圣贤说,抵抗恶魔,必先学会井井有条地办事。” “赞同。” “这边是马厩,优秀的驱魔师必须拥有高质量的马匹,众所周知,恶魔总是守时的,每耽误一秒,就会导致危险加重一分,在这里,我推荐产自瓦兰廷银枪堡的混血……” “推销就免了。” 马厩里只有两匹可怜的骏马,一匹是多芒的,一匹则是院长自己的。 林法因能够看到自己坐骑的属性: 【名称】葡萄 【品种】克德兰矮种马 【毛色】灰 【生命】100 【具装】无 【速度】45 【活力】60 【特性】活泼的、适应森林和丘陵地形 先不论坐骑是初始的辣鸡,即便是辣鸡也只有两匹,学生们压根没法做到人手一匹马。 优秀的驱魔师不会骑术技能可不行,或许哪天可以到城郊的育马场谈谈租借合作。 多芒领着林法因到学院旁边临时搭建的小平房里。 “这里是厨房,孩子们的一日三餐都从这里诞生……不过我听苏菲说,咱们院有时候也会做点饭菜拿去卖给工人,你懂的,咱院人太少,要吃饭的嘛。” 林法因点点头,“奇怪,我记得你是才从王都圣林到这,怎么会对本院这么了解?” “这是高质量的助教所必备的功课。”女巫猎人一本正经地说,“我花了一天时间陪院里的修女们共进晚餐,将院内的情况了解了个遍。” “喔,看不出来,你如此细心。” “那是当然,我以前工作的时候,甚至知道主教大人如厕的时候喜欢用左手擦屁股。” “咳咳,这个就没必要了解了。” 多芒推开厨房的门,这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和洋葱味。 这时候,系统界面也显示出了厨房的库存: 土豆、洋葱、鳕鱼、鳕鱼和鳕鱼…… 种类单一,这样的食堂营养可不过关。 或许可以考虑租块地,自己种植蔬菜水果,自己饲养牲畜,然后,地窖需要装满香醇的自酿维拉忒金浪。 只见,厨房里有一个秃顶的老神父。 他的地中海发型完美得堪比克德兰与瓦兰廷交界的镜湖,油光发亮,而他的鼻子也尖得吓人,好比猫头鹰的鸟喙似的。 “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亲爱的儒略神父,平日最爱喝牛奶、土豆和洋葱熬制的鳕鱼汤。 “他从前前任院长就任开始就一直在这儿——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知道孩子们都亲切地叫他‘咸鱼神父’。” 林法因伸出手来,“幸会,咸鱼……呃不,儒略神父。” 然而儒略并没有握手,只是默默开口说了句: “这么多年来,您从来也没有来过这,但我知道您想干什么。” “啊?” 林法因的脸上接连出现几个巨大的问号。 “我听说您给本院的修女换上了有失礼数的服装。抱歉,我可不穿短裙。我宁可用修女的头巾盖住我漂亮的发型,也不会让别人看到我的腿毛。” “……” “总之,我老了,我拒绝标新立异。”咸鱼神父儒略说道。 嗯,看来老年人还是无法理解本院的改革。 “咳咳,院长,咱们去瞧瞧院内的设施。” 推开大门,多芒脱下帽子挥手致敬,“请,院长大人。” 学院是一个中空的回字型建筑,中间有一处缺乏打理的小花园,因为没钱雇佣园丁,喷泉都已经干涸,而且满是乌黑的污垢和苔藓。 “改天把这地方拆了,还不如改种魔药,节省空间。” “嗯,附议,您可以考虑由充满艺术气息的多芒亲手设计小小种植园,完全免费。当然,我还有个建筑师朋友,叫西门……” “好。” 林法因打断了油腻女巫猎人的施法,他心说:这家伙不当推销员都是屈才。 之前,抄写室和办公室自己已经去过了,小而简陋,采光一般,需要订购许多烛台。 而二楼则是炼金实验室和格斗厅,分别是教授学生炼制魔药,和学习战斗的地方,就是小了点,只能容纳十几人。 当然,学院还少不了图书馆和战利品陈列室。 只是里面的东西屈指可数——没有什么书,战利品展柜上也是空空如也。 “未来收集到的典籍和战利品,都可以放在这。虽然现在很少,但我相信会有光辉的未来,嗯,先这么自我安慰下。” 城堡般阴暗的走廊里摆放着盔甲架,只是上面的盔甲不是生锈,就是少了部件,估计拿去卖都没人要。 “到时候,把这些装饰盔甲直接改成战斗训练的护具。” “容我插嘴一句。”多芒说,“这样会显得走廊空荡荡的,不好看。” “说的好像现在很好看似的。” “嗯……好吧。如果资金充裕,我还是推荐订购几套瓦兰廷的烫金板甲。” 之后是那天开学仪式的会议大厅,这里杂草丛生,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是什么远古遗迹一般。 “这必须清理,我想,如果不开会,也可以当成舞厅之类的,学生们需要丰富的课外活动。” 多芒一听,立刻拍手赞同。 “太棒了,我喜欢您的做事风格,我擅长写诗,弹奏鲁特琴,聪明的多芒能够培养学生们的艺术细胞。” “奇怪,这是什么地方?” 林法因无意间发现,学院礼堂的角落有个奇怪的门板。 他忍不住想将其搬开,发现关得还挺死。 “多芒,来搭把手。” “好嘞。” 他们合力打开了门板,发现了一条通往下层的密道。 “这个……我没有听修女们说过。”多芒挠了挠头。 “拿蜡烛来。” “好。” 火光照亮了阴森的密道,这里到处是蜘蛛网和灰尘。 他们走到尽头,发现了一扇被锁头封起来的大门。 这扇门是铁制的,上面还有着怪异的“女子剥皮”的图案: 那是一个手持锯齿利刃的女人,她拽着死人的尸首,用锯刃一点点剥下尸体的外皮,脸上充满了杀戮的欢愉。 ——嘶。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驱魔师的学校里? 多芒在额头到鼻尖的位置划了划。 “白神庇护,许多古代修道院什么的,为了镇压邪气,都喜欢建在坟地、古战场或者其他什么黑巫术可能存在的地方……” “能弄开吗?” “最好还是不了吧?” 多芒思索了一阵,“我听说这座学院的修建者莫雷蒂男爵,是个有名的神秘学爱好者,可能这座学院最初就是用来镇压恶魔的吧?” 看来这所学院虽然小,但是暗藏玄机。 林法因托着下巴微笑道: “假如,我非要打开这扇门,又会怎样呢?” 他愈发迫不及待,说不定,神奇女巫就在大门后呢…… 第6章 偷学驱魔术 “我觉得不行。而且,这扇门很结实,可能还是得找到钥匙。”多芒很快反驳了院长的话。 林法因用手敲了敲铁门。 的确,声音很沉闷,估摸着相当结实。 虽然他很好奇门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但最后也只能作罢。 直觉告诉他,这个房间不简单,他还是希望有机会能把钥匙给找出来。 应该会藏在学院的某处吧? “现在孩子们在上课吗?”林法因询问道。 多芒当即从外套衣袋里拿出一本笔记,上面记录了很多东西,除了一天的课表外,还有自己突发奇想写出的诗歌。 “嗯,早上10点,应该是老修女德兰的魔物鉴定课……多亏了风车谷矮子的钟表,咱们能够准确安排课程。” “魔物鉴定课?” 听起来有点意思,林法因心想,他打算悄悄巡个堂,借机偷学一两个技能什么的。 没想到堂堂院长,还得自己旁听驱魔课。 学校没有任何专门的教室,只能用抄写室来代替,这里既是文件存放处,又是学生的教室。 它看起来并非十分透光,为了保证教会所谓的神圣性与神秘性,所有的窗户都是采取天窗式,好让阳光从高处斜射入抄写室。 改天得把窗户改成落地窗才行。 所有的座位都正对着中间的抄写台。 德兰修女就站在中间,将一本《魔物图鉴》摆在抄写台上。 她是个保守的老修女,即便院长已经放宽衣着限制,但她还是严格遵守教规,将脑袋都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根头发丝。 但是对于青玉石远程教学一事,德兰修女还是勉强接受。 她在自己的周围摆好了镜子,好让乡下的孩子能够及时看到“驱魔直播”。 “我们通常采用的是五步判断法,这是沃伦家族给教会最大的贡献。” 听到德兰修女在夸自己家族,林法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洋洋自得:原来我家在教会这么有名。 可是下一刻,老修女就补充了一句: “现在,为了避免这项技能在本代院长的治理下失传,我责任重大,希望在去见白神之前……我能拯救这门技能。” 林法因感觉,德兰修女在背后暗损自己管理有问题。 但默不作声,也不想被他们发现,只是躲在门缝后观察。 “我将要在这间教室里释放一只经由教会鉴定,没有攻击性的魔物,他生前是个杀人犯,因为收尸人处理不当而化作魔物。” 说着,德兰修女使用了咒语,将天窗的遮阳板通通关上,使抄写室完全处于黑暗之中。 她从抄写台旁拿出了一个古怪的金属盒子,上面雕刻着五座北境圣峰的图案。 她边吟诵着咒文,边如同摆弄魔方一般转动金属盒。 紧接着,盒子打开了,但是没有发出光芒,也没有任何提示的声音,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林法因凑近了门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 孩子们因为突然而至的黑暗而感到不安,小声惊呼起来。 “不许害怕。”严厉的德兰修女说,“如果无法克服黑暗,那么永远也无法成为优秀的驱魔师,更别提晋级到更高阶的教职。” 老修女从容地开始准备法阵。 “首先,我们无法看到刚才从金属盒中释放的魔物。一般情况下,无法随意实体化的魔物大多属于灵体分类。 “当然,也存在着如同‘静默守望’这样会隐身的实体魔物。但现在,我要演示的是判断灵体的方法。” 她在地上摆出了五根引魂烛,黑暗的抄写室中亮起了微弱的火光,使得德兰的面容镀上了蜡一般,枯萎泛黄。 “引魂烛能够引起周围灵体的注意,但一般情况下,一枝蜡烛的力量不足以吸引灵体,最好需要五枝以上。 “但切记不能过多,不然可能会吸引某些更加危险的东西过来。” 德兰修女熟练地在地上撒盐,然后用木杖勾勒出法阵的图案。 “这将会在一段时间内,使灵体暂时无法离开法阵周围五米的范围。 “同时,这意味着可能有‘东西’来了。” 突然间,有个女生忍不住尖叫。 “这里有东西,德兰女士!它刚才在我脖子后面吹气!” 林法因眉头一紧,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在那儿。 在黑暗的抄写室里,似乎多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它游走于混沌中,无法窥探,无法倾听。 学生们四处张望着,时不时闪电般回过头去,唯恐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别着急,这说明它不会展现实体。并且,我们得到了第一个特性,这个灵体拥有气息,也就是说,它还可能与我们对话。” 德兰修女镇定地说着,俯下身去观察地上的法阵。 借助烛光,她清晰地看到地上的盐被人踩过,有一串诡异的脚印直通向人群的方向。 孩子们惶恐地左右散开,他们听到了脚步声,可是看不到魔物到底在哪。 而令人恐惧的是:它刚才的确就从他们的身旁走过。 “灵体接触过的东西会留下足迹或者手印,这是第二个特性。当然,如果我们有冥灯,那就不必等待灵体踩盐。” 之后凭借着之前的推测,德兰修女慢慢跪了下去,就像冥想打坐一般。 “我们现在需要尝试与灵体对话,看看灵体是否拥有自我意识。 “这时候我们需要保证精力绝对集中,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若是遇到了具有攻击性的灵体,我们极有可能陷入危险。” 无人敢说话,只剩下不知道是谁的喘息声。 上辈子身为灵异爱好者的林法因不禁看得入了迷。 原本他以为这个世界的驱魔术类似于霍格沃兹的魔法,可实际上却是一个硬核而充满神秘感的活儿。 德兰修女闭上了双目,平稳地跪坐在地上,集中精力询问道: “你叫杰森·沃尔夫,对吗?” 她问了两遍,可是没有任何人说话。 “请展现你的存在。” 说着,德兰修女在地上摆上了黑色的香炉,将其点燃后,里面散发出了一股龙涎香的气味。 “沃尔夫,你是否因为自己没有得到妥善安葬而愤怒?” 光线阴暗的抄写室里笼罩着朦胧的雾气。 “她在尝试刺激灵体?”林法因身旁的多芒问道,“这应该是判断其是否拥有自我意识的方法,对吗?” 林法因不懂装懂地点头。 这个时候,抄写室里的椅子突然间飞了出去!撞碎在德兰修女身旁的墙边,发出巨大的声响,把最靠近椅子的商博良给吓了一大跳。 卧槽,这叫没有攻击性的魔物? “德兰女士……我发誓,这不是我干的!” 老修女猛地睁开了眼。 “很好。”她慢慢站了起来,“它对我们的交流有反应,这说明灵体拥有自我意识。” 德兰修女拿出之前的《魔物图鉴》。 “这本书你们应该每人带一本。五步判断法分为两个部分——三项基本特征,外加任意两个魔物习性,就能够基本确定其种类。 “现在,我们收集到的基本特征有:呼吸、足迹与自我意识。” 老修女照着书本上的内容,一一排除。 “我们的范围已经大大缩小,它基本锁定在幽灵种的区间内,它们一般是因为猝死,或死不安宁者的灵魂。但要精确到哪一类幽灵还需要收集至少两个习性。 “鉴于这是第一堂魔物鉴定课,我会直接给出剩下的答案。” 学生们听到地板嘎吱嘎吱作响,都不敢吭声。 似乎周围的温度也在下降,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意。 德兰修女重启魔盒,念动《圣典》镇邪篇的咒语。 “这个幽灵没有任何攻击性,比较活跃,遇到活人会兴奋,基本可以认定为喧闹灵。” 脚步声逐渐变得杂乱无序,就像有人在狂躁地疾走。 只听德兰修女突然间将盒子一收,与此同时停止了吟诵。 那种被第三者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室内的温度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寒冷。 “实际上,我们也能利用其他方法获知灵体的种类,比如分析其出没的地点、死亡的原因和攻击方式等。五步判断法只是其中一种比较简单直接的方法。 “判断种类是驱魔的前提条件,俗话说对症下药,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就会陷入巨大的危险。” 德兰修女重新打开天窗,耀眼的阳光让大家都睁不开眼睛。 “当然,驱魔这些都是后话,等你们完成魔物鉴定的学业,自然将会学到。” 这时候,金发小子商博良举起了手,“德兰女士,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习斩杀实体魔物?灵体挺没劲的。” “呵。”老修女白了他一眼,“等你能够在剑术和十字弩训练里及格再说。” “我可能更喜欢酷炫的法术吧。” 商博良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德兰修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培养的是驱魔师,不是魔术师,如果你再跟我犟嘴,我就请你到马戏团去,那里有的是变戏法的……” 林法因的眼睛慢慢从门缝边移开。 他总结思考了一下方才的旁听。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弹出了一个提示: 恭喜您已解锁【魔物图鉴】,您可以随时在系统菜单中察看。 “喔。” 林法因发现自己能够快速翻阅图鉴了,上面标注有所有的魔物习性,只需要找到三个特征,外加两个独特习性就能精确到种类。 上面还写有应对魔物的方法,而且相当细心地提供了“斩杀”、“驱逐”、“安抚”、“转化”和“封印”五种途径。 不同的途径复杂程度也大不一样。 还挺有趣。 他又接着旁听了一节经文课,但实在过于无聊,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行了,多芒,我觉得咱们的巡视就到这里,我有别的想法了……” 第7章 阻力 林法因简单回顾了一下之前巡视的成果: 一大堆地方设施老旧需要翻新,而且好像少了许多一般驱魔学校需要的东西,比如宿舍和魔药种植园。 光是基础建筑就缺乏,美观什么的就更加不用考虑了。 想要建立国家双一流驱魔院校还是稍显困难。 今天早上签到获得了系统赠送的10枚金马特。 然后按照提示,林法因在自己床底下发现了原主藏匿的钱袋。 现在,他独自躺在卧室的床上,在【建筑升级】浏览了一番。 系统提供的建筑风格五花八门: 什么克德兰乡村木屋抄写室;什么圣巴利安庄严礼拜堂;什么帝国风范奢华办公厅…… 旁边还贴心地标有各种加成。 林法因想到之前学生们抱怨上课难的问题,如果能建成一座新的宿舍,他们就能直接住在学校,无需每天往返城乡。 于是,他点开了克德兰式森林木屋校舍,它能提供5%的学习效率加成。 关键是,它还便宜,只要5枚金马特采购树种和观赏性植物,而且建造周期只有10天。 多快好省。 可是当点击确定,系统却弹出了“请先将学院主体升级为lv2”的提示。 “什么?这学院连个木屋都造不下?” 而将学院升级到lv2需要10枚金马特。 再看看自己的背包,巧了,里面刚好只有签到赠送的10块钱。 点完升级一座空壳以后,啥也干不了。 那贴心的系统又在旁边提示道: “尊敬的驱魔师,现在充值金马特可以获得双倍收益,系统已自动为您提供最优方案……” “停!” 我在这连手机都没有的中世纪,怎么给你充值?想钱想疯了? 由于缺钱,他只能忽略掉一切耗钱的功能。 看来,缺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啊。 加上没了教会的钱财供应,现在自己几乎毫无收入。 林法因一时间感觉压力颇大。 除此外,他的改革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虽然学生们都在讨论着“院长舌战暴躁特使”的光辉事迹,但是背地里也有很多保守派的修女在质疑他。 林法因之前跟着多芒悄悄巡视了一番课堂。 他发现有的修女仍然穿着臃肿保守的旧式服装,连头发都不肯露出一根。 而且在上课时,当有学生询问“新校规”的事情,那些修女们也讲不出院长为何这么做。 甚至有些年纪稍大的修女还在阻止后辈跟从林法因的改革,说这样离经叛道的行为会引起某些恶魔的注意。 当林法因故意出现在她们身后时,那些保守者又立刻吓得收了声。 林法因长叹一口气: 看来想法很超前,但人们并不理解。 甚至,他们认为这一系列改革仍然是“院长强权统治”的一部分,林法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在与主教的对线中,展现自己的权威。 debuff依旧存在着,同志尚需努力。 林法因爬到了学院的阁楼,坐在敞开的窗台上。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夜晚的沐风城略微有些寒冷,但却十分宁静舒适。 古老的城堡在天光下沉睡,随着朦胧的云雾慢慢移动,天光也跟着逐渐移去。 林法因发现学院旁有一座老磨坊,他打算以后赚到了足够的钱,要把那地方也买下来,拿来建一个种植园,用来酿葡萄和种植魔药。 可是现在学院才刚刚起步。 望着窗外这只有一座普通教堂大小的学校,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院长……” 这时,他听到了修女苏菲的声音。 她悄悄地站在阳台的门外,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没有。只是,过去您很少来这个地方。”苏菲说。 “因为我直到今天才发现,这里能欣赏到全城最壮观的景色。” 林法因见她一直藏在外面,便挥手叫她到窗边来坐坐。 这时候,他才发现苏菲已经换上了自己亲手设计的新制服。 她踏着擦得崭新发亮的黑皮鞋,提着轻盈的白丝边裙摆,宛如黑夜的星辰,朴素却耀眼。 “我真的可以进来吗……” “隔着墙说话,你我都会很累。” 苏菲这才小心翼翼地迈出几步,来到他的身旁,也不敢坐下,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她见到院长没有生气的意思,才逐渐放开了话匣: “以前我不顺心的时候,也常常到上面来。因为我总是会想起家乡圣林的夜景……那挂满全城的小树灯,宛如萤火一般灿灿生辉。” 林法因沉默不语。 有的时候,这位白衣姐妹也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少女一般。 或许也只有在她们下班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来,这些白神的女儿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女孩罢了。 林法因点头道:“原来你家在王都啊……那你为何要到这边境之地来?” 苏菲的脸上略微闪过一丝诧异,似乎不明白院长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您说过,这世间许多事情并不能如我们所愿。” 她思考了一会儿,撑着脸颊,就像跟自己的学生们讲故事一样打趣地说: “当年,我还躲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被某个邪恶的魔物盯上,是一位驱魔师救了她。 “作为报答,驱魔师要求我家人将一个他们不知道,却已经拥有的东西送给他……” “所以,你就是那个‘已经拥有,却并不知道’的珍贵礼物?”林法因笑了笑。 “嗯。后来没过几天,我妈妈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我。”苏菲微笑着叹口气,“所以说,这都是白神安排的命运。” “后来呢,你成为了一名战斗修女?” 她点点头。 “那位驱魔师当了我的教父,从小抚养我长大。后来他送我到沐风城的修道院里,发愿成为了一名‘暮光姐妹’,也就是人们俗称的‘战斗修女’。 “坦白地说,我真的很羡慕其他人,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小时候还很想当裁缝来着,因为能做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 说着说着,苏菲宛如长不大的小女孩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然,您设计的新衣服真的很漂亮,而且……很特别。我的才华可比不上您。” 林法因倒了一杯酒。 “不幸的是,你最后却到了我这座沉闷破旧的驱魔学院。” 月光照耀在那杯麦酒上,宛如金子般闪闪发亮。 “但也正因为来到这里,我才遇到了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或许,不幸恰恰是为了指引我追寻冥冥之中的宿命吧。” “嗯。” 不知道为什么,从打第一天来的这个世界起,他便觉得苏菲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虽然她看起来略微有些腼腆,可却是第一个支持他的改革的人。 这位修女无论何时何地都忠心耿耿地侍奉他。 大概对于阴沉古板的原主来说,苏菲也是少有的值得信赖的人吧。 “其实……我想说,院长只需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细心的苏菲或许已经发现了自己正为改革的事情而烦恼。 “虽然,姐妹们不是很理解,但这么做,一定有您的理由吧。” 她处处都为别人着想,也怪不得孩子们都喜欢她。 “我也知道,失去爸爸妈妈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尽管我一出生就没有好好看过他们的模样。 “总之……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您不记得我了,我都会站在您的身后。因为,这里就是我的家。” 不知不觉间,林法因觉得自己的内心舒坦了很多。 至少,还有人肯与他并肩作战,不是吗? “谢谢你,苏菲。” 林法因说: “总有一天,你也能像其他女孩一般生活得自在,这本就是你与生俱来的权力。” 第8章 降灵折射 送苏菲回到她的房间以后,林法因回到卧室里思考了很久。 他是个行动派,现在基本该做的都已经付诸行动,可是他还是感觉自己差了些什么。 学院已经开始改革,开始建设,自己也学会了基本的魔物鉴定…… 对了,还差那个5星传奇女巫! 咳咳,不过这不是重点。 似乎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驱魔手段。 虽然自己已经掌握了如何收集证据,和对症下药的方法,但是却没有执行的能力。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自己的书架,想要寻找原主留下的驱魔书籍。 兴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驱使自己去发现,林法因再次看到了昨天在桌上摆着的可疑笔记。 他猛然想起来,自己曾在书本的第一页看到了几个猩红的大字: 主教害我。 “问题来了。原主为什么这么说?” 林法因捧起笔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笔记本的后面几页都是杂乱的记录。 他看到有奇怪的巫术印记,还有一些煎药的配方,但是看起来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完全是处于混乱的状态下记录的。 有的纸张被划得满是墨水和破洞,在这个纸张珍贵的时代如此浪费,实在让人感到心疼。 林法因意识到自己有一段记忆莫名消失了。 他几乎可以回忆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但唯独丧失了穿越前的部分回忆。 我穿越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法因不禁感到疑惑。 即便这只是个模拟现实的游戏,但仔细想来也让人有些后怕。 这恐怕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 林法因将笔记翻到了最后,这时,他终于发现了原主留下的只言片语: 我尝试利用家族遗传的降临折射,寻找父母死亡的真相,可我失败了……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我必须自救。 往后的笔迹越来越潦草,甚至是东记一个单词,西记一个单词。 林法因只得花时间整理,最后得出了一句令他头皮发麻的话语: 恶魔在门缝后偷窥我。 但是重新拼接这些单词,也能得出第二种含义: 我在偷窥门缝里的恶魔。 无论是那种,林法因都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按照白袍教会的说法,这个世界并非严丝合缝,从世界破碎的边界中会“渗出”某些无法描述的存在。 无论是肤浅之人还是饱学之士,都习惯称之为“恶魔”。 因为历史中被恶魔附身,或者看到恶魔真容的人类都已经离奇死去。 它们是绝对神秘且高位的存在,绝非是一般的魔物。 无论原主偷窥还是被恶魔偷窥,这都是极为恐怖的事情。 又或者说,“恶魔”只是一个暗喻?他会不会指的是主教? 等到林法因从思考中缓过来的时候,烛焰似乎被掐熄了。 周围漆黑一片。 现在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兴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自从看到刚才的笔记以后,他就觉得这座学院的某个地方藏匿着别的东西。 林法因突发奇想。 对了,原来刚刚从黑暗中苏醒的时候,周围摆着一圈法阵。 他凭借回忆,将之前签到获得的引魂烛挨个摆放在地面上,来尽可能还原之前的场景。 如果重复原主所做过的事情,会发生什么? 林法因记得德兰修女的驱魔课程上说,大部分仪式必须保持绝对的黑暗。 他将窗帘也一起拉上,让本就漆黑的室内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对了,当初他是在法阵中间醒过来的。 林法因蹑手蹑脚地跨过蜡烛圈,慢慢躺在地板上。 他的额头满是密集的冷汗,虽然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心理作用已经让自己倍感煎熬。 干脆把眼睛闭上吧,这样稍微好受一些。 随着视野落下帷幕,林法因的耳畔是一片死寂,连窗外的风声都听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忽然觉得这个行为很傻。 地上又冰又凉,还不如去睡觉。 果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发生灵异事件的。 林法因重又坐起身来,疲倦地回到床上。 ——可这时,他发现自己感觉不到床垫的柔软。 他想要吹熄蜡烛,可是也没有成功。 “游戏出bug了?” 忽然间,林法因抬头发现“自己”竟依旧躺在法阵的中间! 脚下的地面不知为何仿佛化作了镜面,将整个天花板翻转于脚下!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等等,如果法阵中间的人是我,那现在的“我”又是谁? 随着自己逐渐冷静,原主脑海中的知识告诉他:我似乎灵魂出窍了。 或者说,是位面发生了偏移,导致自己的灵魂进入了某个时空的缝隙之中? 简直不可思议。 恢复的记忆里浮现出一个陌生的词汇——降灵折射。 沃伦家族以通灵见长,而这便是其真正的拿手好戏。 降临折射不知怎么的就触发了。 但是林法因没有时间细细回忆这项技能,因为他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门外传来模糊的叫喊。 “谁?” 他想要通过触碰自己的躯体返回现实。 但遗憾的是,他的躯体已经被封印在镜面之中,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 推开房间的门,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怪异的气息。 熟悉的走廊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对称的镜面空间,而脚踏的地面则成为了镜面的分界。 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可是那个奇怪的低语再一次从走廊深处传来。 “干,我偏不过去。” 可是,另一边被不知何时被墙面封死了,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林法因只能硬着头皮跟随声音前进。 走廊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几乎无法看清前方究竟存在着什么。 他发现地上有干涸的血迹,一路延伸。 虽然是镜像空间,但这里并非如常识所认为的没有尽头。 我会走到哪儿? 随着步入转角,走廊的墙面也变得斑驳,就好像被利刃狠狠刮擦过一般,被剥下了大片的墙皮,露出猩红的伤疤。 “喂喂,开什么玩笑?” 那个声音依然在引诱自己前进,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前进了。 腐烂的长廊尽头有一扇敞开的门。 他隐约听到了生锈锁链的“嘎吱”声。 林法因远远看到门里有一道光斑在来回摇曳。 这个地方处处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他惊疑不定的面容在摆动的吊灯下忽明忽暗。 林法因只觉得一阵发怵,最好快点离开这。 他加快脚步穿过深邃的长廊,不知不觉间,脚下斑驳的镜面已经遍布了如同血丝般隆起的诡异脉络。 这些细碎的裂痕好似蜿蜒的猩红溪流,它们蔓延上墙壁,所过之处无不被血痕扭曲。 林法因……林法因…… 近了,呼声近了。 他匆忙走过走廊,不顾雾气中隐藏着什么。 终于,他找到了呼声的源头。 生锈的铁链声回荡在深沉迷雾中。 林法因就站在学院礼堂的正中间,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天花板上吊着许许多多摇晃的狭隘铁笼,他隐隐约约看到笼子里囚禁着扭曲的人形。 那些颤抖的黑影宛如疯人院里捆绑着拘束衣的病人。 林法因瞪大了双眼。 “该死!” 他转身想要逃走。 可是那个声音就在自己的头顶。 林法因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 几滴鲜血落到了脸颊上。 “吾儿……林法因……” 那是一个被关在铁笼里的人,他的眼睛被蒙上了肮脏的绷带,血液源源不断地从绷带里渗透出来。 他裸露在绷带外的肌肉都已经溃烂,宛如萎缩的干尸一般,满是遭到折磨的伤痕。 “走……走……离开……” 笼子里的干尸缓慢扭过僵硬的脑袋,看着圣堂深处的某个地方。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林法因顺着干尸的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有一个被破坏的墙体,里面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扇古老的大门。 那里是…… 就在林法因感到疑惑的时候,幻觉消失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大床上。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地上也没有法阵和引魂烛。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噩梦。 该死。 神经衰弱了。 他根本没有做过什么降灵折射,也没有精力去做。 只好以后有机会再尝试。 林法因扭头盖上被子,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疲惫不堪的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的系统界面中悄然多出了一道记录: 您已完成【降临折射】教程,【通灵】等级+1,契约灵数量+1,您余下的生命已延长1月。 第9章 隐藏任务触发 “院长,您醒了吗?隔壁街的韦尔先生想跟您商讨地产的问题,我让他在办公室外等您。” 昨晚那个梦境真实得让人后怕。 就像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让林法因一整晚都难以入眠。 苏菲早早等候在他的房间外,他只好昏昏沉沉地爬起床,随口答道: “唔……好,苏菲,你让他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林法因不想再回忆那些可怕的东西。 他照常签到领了3瓶能够恢复30点理智的【金盏花蜜】。 之后系统提示道:学院升级的事件已经触发了。 为了迎接第一个上门的交易,林法因特地换上了白色正装燕尾礼服,在脖子前系上花领。 克德兰人似乎喜欢穿白长袜加皮鞋,林法因也跟着打扮成了一样的装束。 很好,看起来很体面! “久等了,韦尔先生。” 林法因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是人类高质量的驱魔大师。 办公室门前站着是一位穿着简陋盔甲的年轻人。 看得出来,他的内衬是精致的布料,但打扮得却像个丢盔弃甲的士兵,肩甲只有一半,护腿只穿半边,没有一件完整的武装。 “你是沃伦院长?幸会幸会。”韦尔先生向林法因伸出了戴了半截臂铠的手。 “都是邻居,不用客气,走,我们去吃顿早餐。” “可我是来……” “我知道。餐桌上好办事。” 说着,林法因便要带领韦尔先生来参观自己的简陋餐厅。 说来也奇怪,在这杂草丛生的小破院里用餐,竟会有种野炊的感觉。 “请坐,韦尔先生。”林法因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年轻人尴尬地说:“真不用了,我只希望赶紧卖掉房子。” “那就让我来推荐一份。鳕鱼汉堡怎么样?” “汉堡是什么?”韦尔一脸懵逼地挠挠头。 “我是个业余美食家,你可以这么理解,那是我发明的食物。” 林法因拍了拍手,修女小姐姐苏菲端上了两份夹着炸鳕鱼块、青菜和烤面包的汉堡。 他昨天将咸鱼神父儒略的厨房存货充分利用了一番,可惜没有沙拉和番茄酱,以及珍贵的香料。 只能用黄油代替。 “请。” “呃,谢谢。” “你看起来像是一名士兵?” “差不多,我通过了黑森郡的竞技考核,按照传统,我未来将要为瓦兰廷的骑士王效力,之后,我就会被授予‘王塔鹰鹫’的封号。” “骑士王啊……” 不知道为什么,林法因的脑海里冒出了某位金发呆毛的少女,“那恭喜你了。” “嗯。这也是我为啥要急着出售地产的原因……未来,我可能都不会再回到那鬼地方了。” “哦?” 林法因一听到后半句,就猜测到这个韦尔先生的地产不简单。 “我先让我的助手给我起草一份文件。你呢,先吃鳕鱼汉堡。” 韦尔挠了挠脸颊,没搞懂院长为啥非要请自己吃这什么“汉堡”。 “喔,味道不错。面包片夹肉也能这么好吃?” 林法因借机推销:“等你加入那什么……王塔鹰犬以后,欢迎来向本院订购汉堡,未来本院还将推出更多全新口味……” “好好好,我明白了。” “那么,你的地产打算卖多少钱?” 林法因交叉着五指,托起自己的下巴,做出生意人精打细算的样子。 “唔,本来我是想卖70金马特的……可是,我却始终卖不出去,讲实话,如果你能接受,10金马特卖给你也不是不行。” “what’sup,为什么不能接受?” 林法因一听,这居然这么便宜,我肯定要啊。 这价格与系统里标注的升级价格一模一样,他立刻明白,是安排的学院升级事件来了。 “我马上就签……呃,多芒,你契约写好没有?就等着签字了!” “马上!” 林法因的脸上霎时间勾勒起生意人虚伪的微笑。 “你慢慢吃啊,汉堡还有免费的饮料配送……那是本院食堂自己榨的葡萄汁。” 韦尔先生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招待弄得晕头转向。 “谢,谢谢,我就知道,也只有院长这样的人才会买在下的房子。” “只有?是之前的人都不愿买吗?” “嗯。”韦尔先生直言不讳地说,“我只想当一个言出必行的战士,不会像商人那样欺骗你,老实说,我的房子似乎住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没人愿买。” 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地主贵族是个实诚的人。 “我之前无数次压低价格,可是一说起房子的怪事,其他买家都无法接受。” “但说无妨。” 韦尔先生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段时间他看起来十分焦虑疲惫。 “老实讲,我家的东西,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移动。比如昨天,我在书房里给骑士团长写信,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非常大声。” “这没什么奇怪的,或许是你家人不小心碰倒了。” “我没有家人,母亲和父亲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而我父亲也在几年前因病去世。”韦尔先生否认道。 “很抱歉提起这些。或许,也可能是刮风呢?最近几天城里都刮大风。” “院长,我向来不开玩笑。”韦尔面色阴沉地说,“我后来赶到厨房去看的时候,发现我的刀叉都被狠狠扎在了桌板上。” “嗯……” 这听起来就有些恐怖了。 “你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没有,似乎那个不知名的‘朋友’只会乱动家具。” 林法因点点头。 “而且,我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听到卧室里有奇怪的声音,很嘶哑,断断续续……就像个快窒息而死的老人一样。” “持续多久了?” “老实说,很多年了。起初我还能听出来有什么人在叫我的名字,由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也没在意。 “但最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可怕,每天晚上都在折磨我,白天起来房子里的家具也被人动过。” “我明白了。” 林法因思考再三:虽然平常人遇到闹鬼的房子,那铁定是避之不及,问题是,我可是驱魔师啊,送上门的鬼屋,那肯定要啊。 这种闹鬼房子那叫个来者不拒! 刚好,多芒也起草完了土地的转交合同。 “得,这房子我要了,等会儿你带我去你屋里看看。” “行。” 两人很快便签下了转交地产的合同,韦尔先生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谢谢。这座房子伴随我从小到大,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林法因跟他亲切地握了个手。 “这没什么,你的房子会成为学生们全新的住所,应该是我感谢你。走,带我去看看你的房子吧。” “没问题。” 这个时候,林法因突然发现自己的ui界面上多出了一个新的感叹号。 支线任务? 他不禁点开任务的详细介绍。 【限时支线:温馨小屋】 (描述)低价出售的大宅院总是会隐藏许多秘密。 (必要)在第二天韦尔先生离开城市之前,解决房子的闹鬼事件。 (奖励)韦尔家的秘藏,声望+3。 (可选)达成happyend结局,奖励一样可解锁新功能的神秘物品。 (失败)声望-5,在此地建成的学院建筑将会获得一项持续3个月的“闹鬼事件”debuff。 卧槽,果然便宜没好货啊。 林法因忽然感觉有些压力,因为这次驱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就会对未来双一流学院的建设产生不利影响。 而且从可选上看,这任务似乎还有好结局和坏结局,一旦达成了happyend,还能够解锁新功能。 没关系,身为驱魔师,灵异事件迟早要面对。 “一切就交给我了。”林法因大袖一挥。 奖励很丰厚,只是,开局说好的传奇女巫到底在哪里? 第10章 甜蜜之家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 阴云密布,空气潮湿,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闷雷的响声,估摸着是想要下雨。 韦尔家的房子就在学院旁边,隔着一条平时没什么人经过的小街。 这地方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是占地面积还不小,昨晚上看到的磨坊原来就是韦尔家的。 老房子的白墙因为年代的原因已经布满水渍,那些固定墙体的木板都有些发霉了,看起来如同这天气一般阴郁。 宅院外有一圈爬满藤蔓的铁栅栏,看得出来,韦尔先生平日里很少关心后院打理之类的家务活。 “欢迎来到在下的温馨小屋……咳,不过,等我离开沐风城,就变成贵院的温馨小屋了。” 韦尔先生学着军人常常敬礼的样子,两根手指搭在了额头边。 林法因从一进到这间屋子开始,猎魔感官就明显察觉到了异常的能量磁场。 每位驱魔师在开始学习驱魔之前,都会长期服用一种,由厄咒蓍草和意外死亡者的尸油炼制成的药水。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伴随而来的是死者灵魂的折磨,它能够让驱魔师获得感知灵界的能力。 但俗话说,你窥探深渊的同时,深渊同样在凝视着你,驱魔师也往往更容易被未知的东西盯上。 “胆子真不小,居然在驱魔学院门口作祟。” 多芒迫不及待地按着腰间的刺剑,看起来他已经把驱魔当成了类似追猎女巫一样的活。 “放心,我会保护院长,以及我们可爱的苏菲姐妹。” 他戴正了高顶帽,冲苏菲露出一个吟游诗人般迷人的微笑。 今天的苏菲看起来格外漂亮,兴许是因为林法因亲手设计的修女战斗服,充分展现了女性的曲线美。 身为虔诚白神信徒的多芒从来也没听说《圣典》有任何不允许女士穿短裙的清规戒律。 “谢谢,多芒先生。”苏菲腼腆地笑了笑,“但我更喜欢听你的诗歌。” “您很有品味,姐妹。”多芒心里顿时颇为得意。 ——咔嚓。 韦尔扭开了门把手。 阳光倾洒在深褐色的木地板上。 林法因微微蹙了蹙眉,因为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韦尔毫不在意地走进这间恶臭的“温馨小屋”。 “要不要给你们来一杯威士忌?” 他顺手就从鞋柜边拿来一瓶喝了一半的酒,喃喃地说道:“奇怪,怎么只剩一点了……” “谢谢,不用了,我更喜欢维拉忒金浪。你具体带我看看发生过灵异现象的地方。” “好。” 林法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尝试调查超自然事件。 “这是我的快乐餐厅,我保证,以前它没有这么破。” 林法因的手心轻轻拂过桌面,上面有好几道凹陷的裂痕。 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看到了三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 “你为什么要打架?” “他嘲笑我们家族是哈巴狗,爸爸,难道我不应该教训他吗!” 模糊的吵架声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 这是灵魂折射的场景? 看起来不需要引魂烛也能使用家族祖传的“降灵折射”。 “这不是你招惹贝格福特家的理由,他是伯爵的孩子,而我是他们的家臣,知道吗?” “可是小少爷太狂妄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 突然,男人气愤地将挂在头顶的餐具砸在了桌面上。 “无法无天了,你知道自己会给咱家惹来多少麻烦?!” 林法因不禁下意识抬起头,但是本该挂着刀叉和盘子的地方空无一物。 ——砰! 韦尔先生忽然一刀插在了餐桌上,把林法因吓了一跳。 “放心,我不会再把餐具挂在餐桌上,至于餐刀,那更加不可能。我从来没这么干过。 “但是那天,那些刀子就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从橱柜里,飞到了桌板上——砰地一下!狠狠捅了进去。” 韦尔先生的声音变得阴森了起来。 “还有这里。” 他带着三人来到顶楼狭隘的隔间。 年久失修的地板总是发出尖锐的响声。 这里存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因为只有一扇圆形的天窗,采光相当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箱子和废弃桌椅一类的东西。 除此外还有一副棋盘,上面有手持各种武器的士兵棋子,看起来韦尔先生真的很喜欢战争游戏。 “可恶,连圣灵棋都动了。”韦尔烦躁道,“不光偷喝酒,还把我昨天下到一半的棋局给打乱了。” “棋局?昨天有别人在你家?” “并不是,我喜欢自己模拟军阵,对我而言,圣灵棋是‘纸上谈兵’的好东西。” 这时,林法因注意到棋盘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蒙着白布的东西,它看起来就像个躲藏在隔间里的人影。 韦尔一下子拉开了白布,“我托城北铁匠打造的板甲,几乎花光了我半年来庄园收租得来的税款。” 那套盔甲十分精美,烫银的花纹流畅而不失美感,光滑的凸面似乎能够阻挡一切袭来的刀剑,而胸前的狼獾徽章则象征着韦尔家族的精明勇敢。 “上周,我听到阁楼的木板一直在响,我本来以为是老鼠。” 韦尔提起蜡烛台,火光照在板甲的头盔上。 “然而,我发现它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就像被人肢解了一般,手臂、腿甲、脑袋……掉得到处都是。” 林法因的目光不禁落在了板甲的头盔上: 履面沾满了猩红的液体,就仿佛是调皮捣蛋的孩子在上面涂抹了什么字迹,但是却因为下笔拙劣而无法辨析。 身后的苏菲和多芒彼此相视了一眼。 “情况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林法因从苏菲手中拿过一盏灯,他点燃以后散发出了幽蓝的火焰,那是以尸油和榭寄生树枝作为燃料的冥灯。 “你在干什么?”韦尔好奇地问道。 “判断魔物的种类。” 林法因也不确定自己行不行,只是回忆着德兰修女的驱魔课程,然后按照《魔物图鉴》里提到的特征开始判断。 “种类?” “你患感冒的时候,不希望吃成胃痛的药吧?驱魔同理,不知道那是什么魔物,就没法驱魔。” “晓得。” 暗蓝的光斑在盔甲周围扫了一圈,上面赫然有一圈鲜明的手指印。 “找到了。”林法因立刻灭掉了灯火。 由于冥灯的燃料比较难弄,往后的驱魔中不一定会再次用到,基于这是自己第一次亲手整活,他才决定全副武装上阵。 现在则是用完赶紧熄灭,能省就省。 “现在有指纹了。”苏菲立刻把收集到的特征记录了下来,“但,我好像没发现灵火噢。” 为了确定自己没看错,苏菲还特地戴上了单片眼镜。 目前为止,林法因还没有发现什么真正的灵异现象。 如果魔物迟迟不现身,那驱魔就压根无法进行。 “一般房子发生怪事是什么时候?” “晚上。”韦尔说,“也可能是傍晚。” 嗯,只在夜间出没,估摸着是受到月相的影响…… 《魔物图鉴》说,时间性的魔物主要以月相和日相为主,前者出没于室内,后者大多出没于田野或森林,都依靠运行的天体汲取灵能。 “院长。”苏菲将整理好的笔记交到了他的手中,“魔物拥有指纹,而且,你闻到了吗?这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你的意思是……” “如果不是韦尔先生生活邋遢,那么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苏菲神情严肃地说:“腐臭极有可能是恶魔种出没的征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危险了。” 毕竟,历史上没有多少人能在恶魔的猎杀下存活。 第11章 专业团队 林法因拉起窗帘。 窗外传来噼噼啪啪的雨滴声。 他左手拿着维拉忒金浪,右手拿着《创世圣典》。 雷光映亮帷幕,他的影子看起来就像一尊巨大的十字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说完,林法因抿了一口酒。 他特地趁着下午的时间,回学院取酒来壮胆。 除此外,还有自己精心定制的奶油蛋糕,所有的配方都是他自己所写,然后交由城里的糕点师傅制作。 “来,一人一份。” 他努力保持镇定,用自己的佩剑切开蛋糕,平均分给了各位。 “咱们可是专业团队,准能把问题迅速解决,毕竟我可不希望未来孩子们住到鬼屋里。” 苏菲或许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严厉的院长会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的人。 她看着林法因自信或者说自恋的微笑,最后的那一点隔阂不知何时慢慢消失了。 仿佛只要看到院长故作神秘,自信满满的样子,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院长,我相信这会是一场生动的教学课。你猜我带来了什么?” 苏菲却像长不大的小女生一样,故意把东西藏在自己身后,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那必然是驱魔的宝具。”还没等到林法因回答,大聪明多芒立刻竖起手指回答,“赞美白神,我们今日猎杀魔物的壮举将传遍全城!” “没问你呢,多芒先生……” 狂热的女巫猎人立刻蔫了下去。 “反正我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林法因轻轻拍了拍大聪明的肩膀,“嗯,能记录下驱魔过程的,只有青玉石镜。” “答对了。” 苏菲将身后的两面镜子亮了出来,“我一直很支持院长的‘网课教学’的。其实……以前看到孩子们每天起早贪黑,就觉得他们真的挺不容易。” “确实。” 该死!我为什么要设计网课来直播社死现场!我可是从来也没干过驱魔工作啊! 林法因内心掠过一阵疾风骤雨,脸上痛苦地微笑着。 按照《魔物图鉴》所说的来看,腐臭+指纹只有两种可能: 幽灵或者恶魔。 林法因与苏菲商讨了一下午,甚至在食堂用餐的时候,还在争论青玉石镜到底摆哪的问题。 “我觉得镜子放偏一点,不要直视我。” “那怎么行呢?”苏菲反对道,“孩子们需要看到院长亲自动手,才能学到东西啊。” “我是担心恶魔会隔着镜子伤害孩子们……” “说的也是噢。” 他们井井有条地列好了黑夜降临后的步骤清单。 【幽灵种】 特征是:指纹(脚印)、意识、气息。 *自身没有攻击性,但能操纵周边事物进行攻击。 *可能会有腐臭。 *可能会有灵火。 “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是幽灵,那么解决起来并不困难。”苏菲说,“我最担心的还是恶魔。” 恶魔理论上必有:意识、形体、腐臭。 但它拥有邪恶的智慧,也可能制造出虚假的特征,迷惑所有人。 “有了,我们可以寻找相同点。” 聪明的苏菲将列出来的表格摆在餐桌上,笔迹如飞。 “你看,幽灵与恶魔种都必定拥有自我意识,我们可以尝试与它们交流。” “交流?啊,神圣的白神……”多芒头疼地捂住了额头,“跟魔物聊天会让我失去虔诚。” “你害怕了么?”苏菲说,“没关系,多芒先生可以先回去。” “那必不可能。”多芒挺起了胸膛,“我的信仰能杀灭一切魔物。” 林法因咳嗽一声,两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苏菲,我们该如何与它交流?” “一般来说,直接对话,恶魔大概率不会回应,需要通灵板,可是这是巫师们发明的方法,得让主教授权。” “得,下一个。” 主教那老不死的绝不可能同意。 “那就只能让一个掌握通灵术的人,单独呆在黑暗的房间里,使用引魂烛,不断提问,如果是恶魔,它就会回答你。” 这……万一真是恶魔,一个人在里面不会很危险? “不行不行。” 林法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没这能耐solo恶魔。 就两个字,怕死。 上辈子玩恐怖游戏,如果没队友,他总是巴不得躲在鬼屋大门口不进去。 “我有一个稳妥的办法。”林法因故作神秘地说,“只要不用通灵板,就不需要主教批准了吧?” “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还有笔仙。”林法因晃了晃手指,“咱们只需要纸笔。” “笔仙?那是什么?” “那是我游历东方时学来的通灵术。”林法因一本正经地说。 苏菲立刻如同校园剧里好学的女学霸,在笔记本上记下了“笔仙”这个单词。 “可我没听说你去过东方。” “那得从我三岁的一次意外机遇说起……” “这么说,你真的是天才?” “那叫神童。”林法因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 摆钟指向了夜间1点的位置,机械齿轮缓缓转动,天使的雕塑轻敲了三声撞钟。 ——当,当,当。 “来了,月相之力达到了最大的时刻。灵体应该开始活动了。” 林法因开启驱魔感官,开始寻找屋内灵体活动最强烈的地方。 他闭上双眼,让所有人站着别动。 韦尔先生忐忑不安地注视着林法因。 “有了。” 林法因听到了磨坊风车、雨滴和钟摆的声音,但是除了杂音之外,还有微小的,几乎无法听清的耳语。 好像在说: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林法因慢慢循着声音走上了二楼。 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患了哮喘的老年人,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灵体是一个老头?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 林法因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声音。 他明显感觉到温度开始下降,可是并没有达到刺骨难耐的地步。 房子的二楼有三个房间,走廊墙壁上挂着壁烛。 林法因一直觉得中世纪的照明设施形同虚设,只有蜡烛周围很小的区域内才能看清东西。 他发现自己的理智值在缓慢下降,一旦低于50,那么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林法因忽然看到走廊里有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他跪在走廊中间,玩着木头骑士。 “火剑骑士兰马洛克,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你一样英勇的战士呢?” 林法因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小男孩。 他正用象征恶魔的布料人偶和玩具骑士交战。 这个画面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可是下一刻,一个穿着华服的大人突然揪起了小男孩的衣领将他狠狠拖向了走廊的深处…… “我说过多少遍,你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不要再想不切实际的东西!” “放开我!放开我!” 小男孩哭喊着挣扎,大人用力过猛,一下撕坏了男孩的衣袖。 “你都这么大了,应该学会如何管理庄园……咳咳,我求求你,小鬼,没有多少时间了,别再……沉迷你的骑士游戏好么?” 林法因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明显带着病容。 他只是说了这几句话就必须停下来歇息,脸颊显得苍白无力,眼睛黯淡无光,与之前在餐厅看到的大为不同。 应该是患了某种疾病。 林法因开始推测,这座房子以前应该住过一户人家,这家人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所以阴魂不散。 “院长,有发现吗?” 楼下传来了韦尔先生的喊叫,他显然已经等了太久,忍不住询问。 “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你让我的助手们上来吧。” 林法因在三个房间中来回探查。 第一个房间是浴室,里面有木澡盆和屏风,还有一面斑驳的镜子。 第二个房间应该就是韦尔先生的书房,里面有桌椅和书柜,那天韦尔应该就是在这里听到厨房的异动的。 林法因在桌子上发现了韦尔写给骑士团长的信件,只是上面的字迹全都被乱涂乱画,几乎无法辨认。 “该死……我的自荐信……” 韦尔先生赶上楼后,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写好的自荐信竟然被涂花了,一股怒火直窜上了心头。 “嘘。” “怎么了?” “听。” 韦尔先生看着林法因慢慢走向走廊之外,如同着了魔一般。 “粗重的呼吸声。” 他绷紧了全身。 喘息越来越清晰。 就像血液涌入咽喉,血沫翻涌的“咯咯”声。 就像即将断气的哮喘患者,呼吸急促,循环短暂,又嘶又哑。 就像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垂死者,奋力想挣脱死神的魔爪,努力呼吸。 “院长?” 即便是韦尔先生这样的见习骑士也害怕了起来,他随手拿起房间里的钉头锤,紧紧跟在林法因的身后。 一切声音的源头都指向二楼最深处的房间。 林法因握住了门把手,用力一扭。 令人不安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仿佛屋里的重病患者突然因为窒息而死去。 房门无法打开。 林法因严肃地问道: “韦尔先生,这是谁的房间?” 第12章 笔仙 韦尔顿时如上战场一般,一手挎着盾,一手拿着钉头锤,就连头盔都已经戴上了。 他回答说:“这里以前是我父母的房间,他们不在了以后,一般就没人住在这儿了。” “噢。” 林法因点点头,伸出手来。 “钥匙。” “我找找。” “还有蛋糕。” 韦尔挠了挠头盔,“我们是要引诱魔物?” “晚餐没吃,我饿了。” …… 屋门应声而开,房间里立刻涌出了灰雾般的尘埃,呛得所有人咳嗽。 怪不得会有人得哮喘,林法因直蹙眉。 房间的窗户脏兮兮的,应该有许多年没人使用了,玻璃外爬满了细密如蚯蚓的雨痕。 一边灰蒙蒙,一边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站在窗边,林法因还隐约能看到大雨中漆黑的学院塔楼,它就像一座黑色的墓碑,镇压着这座城市的孤魂野鬼。 “韦尔先生,除了你们家,这座房子过去还有谁居住过?” “这……老实说,我没怎么关心。”韦尔回答道,“但以前我家门口来过一个乡下的女巫,说这曾经是她爷爷的房子。” “是吗?都说是乡下的女巫了,怎么会有城里的房子?” “是,我也很好奇。” 林法因一听到女巫就来劲,这个不会就是系统说好的传奇女巫吧? 韦尔先生回忆说: “那个女巫说自己的爷爷是个什么……哀悼还是悼念学派的术士,后来被教会处死了。” “是悼亡学派。” 这个时候,多芒纠正说: “我在女巫猎人教团学习的时候读到过,他们能追溯当古莎伦皇室的长生会,擅长死灵巫术……但他们很早就已经被教会铲除了。” 说着,多芒立刻拿出本子记录,“回头带几个弟兄来蹲点,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女巫。” “恕我直言,女巫猎人,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韦尔先生说,“也许她早就死了。” 林法因简单搜查了一番,看来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他拿出一根温度计,准备测温。 说来也奇怪,这个世界整体还处于中世纪的科技水准,但却拥有着许多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事物。 比如摆钟,比如报纸,又比如现在的测温计。 怪异的科技树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的发展似乎遭到了某种外来力量的干预,但也可能本就是游戏的制作组故意安排的。 林法因深吸一口气,他摇晃了一下温度计。 这种测量工具还不甚准确,原理是利用某种接近0度的特质炼金溶剂,在空气中受冷或受热产生热胀冷缩,刻度划分基本和摄氏度差不多。 几人等待了约莫有两分钟。 “温度大概是-3.7罗恩度,基本可以确定是鬼房。” 按照驱魔课程的教学,在克德兰的秋季,如果室内均温达到了5罗恩度以下,基本可以断定为鬼房。 如果低至-5度以下,还能算作特征“刺骨”,能够用来判断灵体的大种类。 “鬼房是什么玩意?”韦尔先生一头雾水地询问道。 “就是灵体产生的源头,所有灵体都是以鬼房为中心活动。所以我们所有的驱魔仪式都必须在鬼房完成。” 听完院长的解释,韦尔有些似懂非懂。 “那我该干什么?” “出去。” “啊?可我有武器,能够保护你们。” “你的武器能粉碎空气吗?” “呃……” 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然而面对灵体魔物,火力再猛也无济于事。 韦尔先生只能老老实实地出去。 “那我们开始吧。”多芒一拍肩膀,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驱魔。 “你也给我出去。” “啊?” “笔仙只需要两个人。” “这……” 多芒的热情一瞬间被浇了个干而且最好一男一女净。 只听林法因理直气壮地说:“按照东方的说法,男代表阳,女代表阴,阴阳协调,是为……” “行行行,别念了,我出去就是。” ——砰。 多芒把门给直接带上,只剩下困惑的苏菲与自己面面相觑。 林法因拉上了窗帘,苏菲则贴心地在屋角摆上了青玉石镜,好随时记录下驱魔的全过程。 他们按照步骤布下法阵,将之前签到获得的引魂烛摆在地上。 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笔仙,引诱魔物与他们交流,假如魔物拥有形体,那么就会在法阵中间显形。 房间里没有方便放笔记的桌子,林法因转了一圈,只好简单擦了擦地上的灰尘,然后跪坐在木地板上,将本子平摊在地面。 苏菲看到院长几乎卧倒在地上。 “这个通灵术,真的靠谱吗……” “握紧我的手心。” “这样吗?” 两人如同一对拨弄木棍的松鼠,好奇的苏菲犹豫片刻,还是跟着趴了下去,轻轻握住了林法因的手。 他们的手心里夹着一支羽毛笔。 “等一下我会念动咒语,请来这座屋子的灵体,无论如何,你的手都不要乱动,除非,有东西在操纵你的手臂。” “有东西……” 听到后半句,苏菲倒吸一口气,她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笔仙”,不禁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相信自己就好。” 林法因在给她打气,其实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毕竟他们要尝试沟通的是一只异世界的西方鬼,天知道这么整会发生什么。 林法因头一次跟苏菲的脸凑得这么近,她碧蓝的双眸里倒映着晦暗的房间,可以看出来,她一定很害怕,可是为了配合自己,她却努力装出勇敢的样子。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从来也不会质疑她的院长。 或许在这个世界,也再难找到如同苏菲这样既聪明,却又傻乎乎服从的少女了。 两人的指尖紧紧相扣着,女孩的手心很冰冷,可是内心却燃烧着赤诚的烈火。 雨水滴滴答答,敲打着屋瓦噼噼啪啪。 黑暗的二人小世界里别有一番情调,然而该死的魔物还在这间房子里潜伏呢。 林法因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苏菲坚毅地点点头。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林法因低声吟诵的声音: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他将这段话翻译成了克德兰语,用外文念出来格外奇怪。 羽毛笔没有移动分毫。 奇怪,难道东方秘法对西方鬼真不起作用? 也可能是雨天,月相之力太弱,所以灵体不出现。 可该死的理智值依然在下降,速度还越来越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法因很想保持冷静,可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不死心地继续询问: “笔仙,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等了约莫十几秒钟,他忽然感觉羽毛笔在微微颤动。 来了吗? 林法因眼睛一亮,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抱……抱歉,院长,是我握得太久了,手臂有一点点酸。”苏菲小声地说道。 林法因终于沮丧地松开了手。 “算了,或许在克德兰使用东方通灵术本就是挺蠢的事情。” 看来只能另寻他法了。 林法因慢慢站起身开门,准备叫女巫猎人多芒进来。 他刚刚将手搭在门把上,却忽然间听到身后苏菲的惊叫! “写字了!院长!写字了!” 林法因心中一凛,立刻回过身去。 “写了什么?” “我刚才只是分了个神,再回过头来,就多出了一个名字,我确定之前纸张上什么也没有。” ——罗伯特·斯宾塞。 “这个灵体的名字叫罗伯特·斯宾塞?” 多芒立刻推门闯进了房间。 “你们没事吧,我刚刚好像听到了苏菲的尖叫,就……” 女巫猎人话音未落,只见苏菲身后的衣柜莫名其妙倒了下来。 他双目圆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姐妹,危险啊……” 第13章 罗伯特·斯宾塞 多芒一个箭步冲向苏菲的身后,沉重的衣柜瞬间砸在了他的背上! ——咚! 他的膝盖重重压在了地面上,将木板砸得上翻起来,可是顽强的女巫猎人硬是横下一口气,努力支起衣柜,不让它砸到苏菲。 “走……” 修女赶紧爬出衣柜之下,这时候,林法因和赶来的韦尔先生才合力帮助多芒重新抬起衣柜。 “谢谢你,多芒先生。” “嘿……别说衣柜,就是魔装泰坦压在我背上,我都能……把它扛起来!” 看来即便是被压得喘不过气,多芒也硬是要把这牛逼给吹完。 女巫猎人刺剑出鞘,眼睛不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放马过来吧,在下随时奉陪!” 林法因忽然想起一个严肃的事情,“刚才我们有没有看到魔物的形体?” 苏菲惊魂未定地摇摇头。 “难道是幽灵种?”林法因推测道,“如果恶魔经过法阵,它应该会显形才对。” 他似乎开始有些上手了,驱魔变得愈发熟练起来。 他翻开幽灵种的详细图鉴: 它们是最常见的灵体,这些灵体没有自我攻击的手段,如果它们想要伤害别人,那么就必须要将所有人的理智值清空。 最关键的是,这些家伙往往没有恶意,一般是因为某些执念或对人世间的留恋而产生。 “院长,咱们该怎么做?”韦尔一刻也不敢放下自己的盾锤。 “你认识罗伯特·斯宾塞吗?”林法因问道。 “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韦尔先生的脸色突然间一变。 “你的意思是……” “你房子里的鬼魂,就叫罗伯特·斯宾塞。” “这不可能。” 林法因注意到韦尔先生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整个人的表现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就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 他一定知道这个名字。 林法因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将灵体写下的名字,交到了韦尔的手中。 一时间,年轻的贵族仿佛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慢慢靠在了墙边。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韦尔说,“这行字迹,跟他临终前所写的遗嘱一模一样,那时候,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所以?” “我早该想到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那个老家伙还总是在我耳边教训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 这个时候,林法因似乎再一次地看到了那个徘徊在屋子里的小男孩。 只不过,那个男孩长大许多了,就坐在韦尔先生的身边。 他悲伤地哭泣着,泪水打湿了手中的玩具骑士。 “依照遗嘱,从今日起,罗伯特·斯宾塞·韦尔的遗产将由其子詹姆斯·韦尔继承。” 韦尔先生失落地抬起头,他苦涩地笑着: “罗伯特·斯宾塞,就是我五年前过世的父亲。” 听到这个回答,林法因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那个从小迷恋火剑骑士兰马洛克,渴望成为英勇战士的小男孩,就是眼前的韦尔先生。 “五年前,他过世的时候,我因为跟贝格福特伯爵家的少爷约架,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听医生说,他老人家临走的时候,喘得很厉害,但却依然在叫我的名字。 “他一直是个很严厉很绝情的家伙,有一次,我为了报复他,偷走了他用来治病的药,那天晚上,父亲喘得很厉害,可我一直不敢承认。” 窗外的暴风雨似乎更大了。 不断闪过的雷光让房间变得如同白天一般明亮。 “院长……” “让他自己说下去吧。” 苏菲同情地看着他,可是她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韦尔先生放下了武器,“直到最后,我都不曾向那老家伙道歉过。或许,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变成鬼来惩罚我吧。”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一幅陈旧的人物肖像上。 油画里,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贵族正抱着自己年幼的儿子。 “他一直希望我成为当一名世俗法院的律师,可我却想用枪与剑,去为家族的荣耀战斗。” 林法因长叹一口气。 或许,这个可怜的贵族并不知道,父亲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哪怕他已经变成了幽灵。 “韦尔先生,你希望我怎么解决你的……屋子里的幽灵?” 韦尔慢慢抬起了头,“我们已经签下了转移地产的合同,决定权在你手上……但,生前他总是为我操心。我希望他死后能不留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好。” 林法因回头看了看苏菲和多芒。 图鉴上对付幽灵的手段有很多种,驱逐、斩杀、转化…… 明明有那么多解决的办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决定选择最麻烦的那个。 “我觉得,你应该亲口向你父亲道个歉。” “他不会原谅我的。”韦尔摇摇头,“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不如其他人家的孩子,况且,我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谁知道呢?”林法因笑了笑,“这次,让我单独唤他出来。” # 关上大门,屋子里漆黑一片。 此时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了林法因一人。 他打算直接与这间屋子的幽灵对话。 林法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选最麻烦的方法。 他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品质高尚的人。 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可选任务的奖励。 或许,他只是单纯想看一看,这对父子见面,究竟会发生什么。 林法因跪坐在法阵中间,挥去杂念,平静地思考着,将注意力集中于同灵体对话。 他低声呼唤着幽灵的名字。 “罗伯特·斯宾塞……罗伯特·斯宾塞。” 大雨磅礴,淅淅沥沥。 他在这座房间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景象。 他看到父亲在教导小男孩识字,他看到父亲对小男孩说: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看到你长大成人,站在法院的中间叱咤风云,或许你母亲就会后悔抛弃你,一个人离去。 “你是咱韦尔家的孩子,无论在哪儿都是骄傲而高贵的狼獾。” 那个男人曾是贝格福特伯爵麾下的掌玺官,他年轻的时候是交际圈里最具有魅力的男人,然而不幸的是,他后来患上了家族遗传的哮喘。 他起初以为这会如同过去一样痊愈,可是他却没发觉,时光如箭,自己也已经不再年轻,当年的年轻绅士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者。 他在这世上从不缺任何东西,即便是妻子离去也不曾感到遗憾。 但他唯一牵挂的却是自己的儿子,男人担心自己离开这世上了以后,再也没人能够照顾他。 于是,最后的几年里,男人总是对儿子极其严厉,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是一想到儿子总是惹事生非便忍不住气上心头。 “要是我能治好这病,再多活几年,活到这小子长大,该有多好……” 临死前,男人找来了当年住在这座房子里的女巫,恳求她施展巫术,让自己死后也能留在这座房子里,一直一直跟在儿子的身后。 林法因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罗伯特·斯宾塞·韦尔……” 油画里的贵族仿佛流下了眼泪,一滴融化的墨水扭曲了男人英俊的脸庞。 “你想再见儿子一面吗?明天,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雨点拍打着窗户,风声呼啸。 “罗伯特·斯宾塞。” 终于,窗户的卡扣应声崩断,大风刮开了玻璃窗,挂落了脏兮兮的窗帘。 慢慢地,在风暴之中,地上灰色的帷幕隆起了一个男人的形状。 林法因猛地睁开眼睛。 “来了吗……” 第1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更) 林法因看着面前鼓成人形的窗帘,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然而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幽灵,而不是恶魔,用不着害怕。 “老韦尔先生,你终于来了。” 林法因脱下帽子,平放在胸前致敬。 然而老韦尔的幽灵却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林法因展开感知,勉强能辨析出老韦尔在说:“离开我的房子。” “请别生气,老先生,我知道,你很想跟儿子好好谈一谈,但你却因为哮喘,没办法好好说话……这样吧,你可以在本子上写字。” 说着,林法因壮起胆子,将笔记本捡起来,慢慢靠近那隆起的窗帘。 老韦尔依旧一动也不动,喉咙里只是发出奇怪的“咯咯”声。 他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将本子放在了窗帘之前的地面上。 过了十几秒钟,那窗帘忽然落了下去,就像里面的东西突然消失了,变成了堆叠在一起的灰布。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将他吓了一跳。 仅仅是片刻,林法因发现笔记本上多出了一行拙劣的字迹:我很生气,我想揍那小鬼。 “……” 林法因一扶额头。看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但是紧接着,笔记本上又写上了一句颇为无奈的话: 要是当年那个女巫,把我绑定在小鬼身后就好了。他要是在战场上被打死了怎么办? 没想到这个老父亲还是挺傲娇的。 “或许,你应该学着放手。小韦尔已经长大了,他是个真正的战士,不再是当年需要保护的小鬼了。” 说着说着,林法因倒了一杯维拉忒金浪,放在笔记本边,就像跟一位多年的老邻居交谈一样。 “这杯敬你。” 杯子里的酒水微微摇晃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老韦尔究竟有没有喝下去。 那个老贵族在笔记本上写着:你能帮我个忙吗? “帮忙?” 接着,笔记本上写下了长长一段话,看得出来,老韦尔先生是个话唠,这些年来因为哮喘无法讲清楚事情一定非常折磨。 简单表述下来,老韦尔是想要跟自己做一笔交易: 我帮助他找到当年的女巫,修改巫术的效果,他愿意用自己陪葬的财宝跟我交换。 可是,林法因却摇了摇头。 虽然他很想答应,而且这样还能见到女巫小姐姐……可是,将灵魂绑定在别人身上的法术,是非常危险的。 他过去曾在关于巫术的书籍上读到过: 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灵魂,如果多了,就会产生恶果,轻则发疯,重则早夭。 “我明白你很想保护小韦尔。”林法因遗憾地说,“可一个身体,容不下两个灵魂,世上也没有父亲能够保护子女一辈子。”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女巫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或许是老韦尔死了心,久久无法下笔。 只有几滴黑色的墨水如同泪滴般落在了笔记本上。 那个老人的鬼魂为了阻止儿子参军,每天晚上都在儿子入睡的时候唠唠叨叨。 可是他一心急,急促的喘息就会让他说不出话来。 老韦尔估计也是个暴躁的老头子,一着急就会乱摔东西,就像降灵折射时看到的那样。 他试图在盔甲上写字,让儿子不要去碰那些玩意,再到后来,他干脆直接毁了那封写给骑士团长的自荐信。 单纯的老韦尔觉得,或许这样,当年一手养大的小狼獾就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吧? “可惜,长大的狼王终究是要放归森林里去的。” 林法因轻轻跟幽灵碰了碰杯。 “或许,还是让你们父子敞开心扉地谈一谈,胜过我在这儿讲一堆无聊的大道理。” 他轻敲房间门,叫来小韦尔。 “院长,怎么样了?” “去好好跟你父亲谈一谈吧。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韦尔先生的双目中闪过一道亮光。 关上房门,林法因也不再去打扰父子两人的团聚。 他虽然也有点好奇他们会说些什么。 小韦尔会向父亲坦白当年的过错吗?老韦尔会理解小韦尔的梦想吗? “院长。”这时候,苏菲低声叫唤了一句,“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没有像过去一样,选择消灭魔物。” “这么说,过去的我像是个坏人喽?” 苏菲摇摇头,“只是,没有像现在这么温柔。” 林法因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着多芒的肩膀,另一只手搭在苏菲的肩膀上。 “抱歉,我真的好累……” “你的辛苦不会白费。”多芒这样的男子汉也忍不住擦了擦眼眶,“高尚的行为,白神会看在眼里。说起来,我也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我过世的老爹说,唉。” 他们靠在椅子上睡了一整夜。 或许没有什么比大雨天睡觉更舒服的了。 苏菲枕着他的肩膀,多芒躺在他的大腿上,口水流了满裤子。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看到苏菲一个人站在窗前,早早就开始了晨祷。 “早安,苏菲,韦尔先生怎么样了?” “他一早就离开了,不想打扰我们,但他留下了一封信。” 说着,苏菲将那封信交到了林法因的手里。 # 谢谢你们,驱魔师。 昨晚上我跟父亲谈了很久,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那个时候,我父亲就在这个房间里教我识字。 只不过,当年的小鬼变成了教老爹写字的那位。 也可能只是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絮叨,虽然还跟每天晚上一样嘶哑,但这一次我却睡得很安心。 …… 该走了,明儿一早,马车就会接我到瓦兰廷去。 走之前,我想去一下墓地,父亲一直最喜欢希尔维亚的冰葡萄。 再会了,驱魔师。 我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留下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希望它们能带给你们好运。 # 读完这封信,林法因下意识地说道:“也祝你一路好运,韦尔先生。” 虽然他不知道韦尔有没有跟父亲达成和解,但他知道那单纯的老父亲一定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驱魔感官已经感受不到灵体的存在了。 “走,我们到韦尔先生的房间去。” 他的房间已经被整理得干干净净,那股弥漫的霉味儿也消失了。 直到现在,林法因才发现,原来这座房子的空气如此清新。 窗外还能看到花园里,老韦尔生前栽种的花草。 “苏菲,以后这就是咱们院的后花园了,你能打理好吗?” “没问题的。”修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法因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里面放着一枚狼獾图案的银戒,以及一个褪了色的玩具骑士兰马洛克。 原来,这就是韦尔先生最珍贵的秘藏。 他本来早该想到的。 可是,他没有因为秘藏是个玩具而感到失望。 “嘿,兰马洛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你的指挥官大人上哪去了,你有没有见过他。” 林法因想起了以前曾经看过的段子。 “兰马洛克,你的指挥官只是长大了,要到真正的战场上打仗去了,你会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他将玩具骑士收到了腰包里。 希望有一天,韦尔先生能够功成名就,锦衣华服地回到这里。 与此同时,林法因看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限时支线:温馨小屋】 *必要目标已完成。 *可选目标已完成。 *奖励:韦尔家的戒指,玩具骑士兰马洛克,契约灵数量+2。 *额外奖励:学院地下室的钥匙。 而在学院的建设系统上,也成功解锁了空的建造栏。 很好。 “我们走吧,苏菲,该去叫醒多芒了。” 关上房门,他们没有发现,墙上的油画不知何时换成了那幅抱着小男孩的贵族像。 第15章 百废待兴 “很烦,传奇女巫还是没出现……” 一天后,沐风城驱魔学院。 林法因坐在办公室的桌前,用笔记录下这段时间的发现。 作为初到异世界的“玩家”,最好得养成记笔记的好习惯。 上辈子,他是大学怪谈社的核心社员,读过不少克苏鲁或者黑魔法的课外书籍,也是跑团和剧本杀的高手。 做笔记是联系线索的最好方法。 为了防止自己的日记内容被别人——尤其是主教或者某些图谋不轨者的偷窥,他全程采用汉字记录。 今天是王纪1294年10月7日。 林法因将第一个案件的时间、地点、人物和结果记录了下来。 桌子上摆放着一枚小小的戒指,还有玩具骑士兰马洛克。 林法因反复摆弄了好几遍,韦尔家族的戒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战利品,它能够提供2点魅力。 当然,如果拿去卖钱的话,根据克德兰市面的价值估算,大概能值3金10银。 林法因并非如此无情的人,他将韦尔家的心意收留下来,戴在了右手中指上。 而玩具骑士看起来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林法因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他的驱魔感官能够感觉到这件玩具里寄宿着灵能。 并且,在任务日志里,那“王国一流学院”的战利品目标中,赫然写着“1/12”,也就是说,这个玩具兵就相当于一件驱魔战利品了? 只是这件战利品的作用尚不得而知,因为林法因发现自己的【鉴定】技能是lv0,非常难受。 如果不想办法学到这项技能的话,那么就只能找该死的主教鉴定了…… 说到人物的技能系统,林法因目前也只是略知一二,只知道这就跟现实里一样,只有经过学习,或者实践,才能提升本领。 比如你想提高剑术,要么花钱请个剑术指导,要么参与实战,直接找人击剑。 可这实在太慢了,作为辛勤工作的驱魔学院院长,他不可能什么都会。 由于目前他还没有升级,距离lv2还差那么一丢丢,所以他无法确定升级能不能获得自由分配的技能点。 然而,林法因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几天前设计修女战斗服的时候,他无聊给自己制了张跑团格式的人物卡。 将自己已经掌握的技能记录了下来,方便随时观察变化。 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林法因所掌握的技能有: 剑术、通灵、骑术、管理、古贡多莱语、草药学,这些都是等级lv1的技能。 但是仅仅经过了几天,林法因发现自己莫名多出了一些新的技能: 比如【写作】能力,还有【口才】。 不只是这些,他的【通灵】与【剑术】提升到了2级。 然而这些技能他从来也没有刻意去练习过…… 林法因思考了一个上午,再三比对日记本里整理的线索和情报,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所在: 罗伯特·斯宾塞,韦尔先生的父亲,生前是伯爵的掌玺官,在降灵折射中能够看到他忙于公文抄写,并且与社会名流打交道的情景。 然后是少年时期的韦尔先生,他背着父亲偷偷练习剑术,还私下请教酒馆里的侠义骑士。 “难道说……我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新技能,竟来自于韦尔父子的记忆?” 想到这里,林法因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我只需要通过降灵折射,就能获取灵体主人的部分能力?卧槽,这能力简直逆天啊!” 林法因终于意识到了家族祖传驱魔术的强力。 难以想象,如同自己父亲那样,驱了一辈子魔的人,究竟“窃取”到了多少知识和技能…… 这能力强得有些不太现实,除了会降低理智值外,似乎还没有发现什么副作用? 可是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测。 必须要在下一次使用降灵折射的时候,比对一下自身的技能表才行。 想到这里,林法因觉得自己有些上道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下一项驱魔案件提上日程,争取早日学会鉴定。 “想想还真是惭愧,学院还在等待建设,院长却开始沉迷驱魔,无法自拔……所以,来吧!管它什么牛鬼蛇神,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吸干你们的能力!” 林法因忍不住心中窃笑,感觉自己离打败主教不远了。 之后,就是最后一个任务奖励——地下室的钥匙。 几天前在巡视学院的时候,他和多芒在礼堂地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密室。 俗话说,最好的留到最后。林法因颇有仪式感地祈祷了一番,终于点开了任务奖励。 然而,ui界面上却出现了一个醒目的提示: ——教皇的双眼中,蕴含着生与死。 又是个解谜游戏。 林法因思来想去,记得学院的某个房间里就摆放着白袍会教皇的半身像。 他凭着记忆,找到战利品陈列室,在房间的正中间就有一副名为“仁爱之眼”的人物雕塑,参照的就是先任教皇“福泽二世”的面容。 这看起来和古希腊、古罗马的艺术风格没什么不同,人物栩栩如生,面部肌肉线条分明。 林法因默念了几遍提示,心想:教皇的双眼,蕴含着生与死……这会不会是指,雕塑的眼睛是个机关呢? 他下意识摸了摸半身像的眼睛。 忽然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教皇的眼睛里慢慢泛起血红的液体,如同眼泪般溢出眼眶,仿佛悲伤地哭泣。 “这是!” 眼前大理石做的老人头微微颤动起来,竟然自己张开了嘴巴,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一枚黄铜钥匙落到了雕像的舌头上。 这个应该就是地下室的钥匙吧? 林法因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雕像的嘴里,他刚将钥匙取出来的一瞬间,雕像就快速合拢了嘴巴。 ——咔! 呼,差一点手没了。 那枚钥匙雕刻成了一个无面小人的形状,而在背面上还有一个人名:亚迦什·德·莫雷蒂。 “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对了,多芒好像提到过,这座学院是一位名为莫雷蒂的男爵修建的,也就是说,那座奇怪的地下室也与这位莫雷蒂男爵有关? 一想到终于要揭晓谜底,林法因迫不及待地想要瞧一瞧这扇门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他趁着孩子们都在上课的机会,偷偷摸摸来到大礼堂,搬开地道暗门。 此前,为了防止师生们发现这个地方,林法因特地叫多芒在地面铺上了方格地毯。 黑暗的隧道如同上次一般阴森,随着自己的深入,这种刺骨的感觉便愈发强烈。 就像行走于墓室中一般,而这一次,更是只有林法因自己一人。 火光照亮了大门上那位手持利刃的杀戮少女。 她诡异的笑容让人心中一阵发怵。 在被她拖拽的死者胸口中间有个突兀的孔洞,看起来很像是钥匙口。 来吧。 林法因的脸上露出了紧张而又兴奋的表情,他不知道大门之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是惊喜还是危险…… 人生就需要这一次,任务奖励的绝对不会是坏东西。 秘密之钥刺入插口——喀喇! 巨大的暗门抖落下厚厚的灰尘,呛得林法因直咳嗽。 喀喇喀喇!暗门的齿轮缓缓转动。 火炬的光亮霎时间阴晴不定,他看到门上的女人僵硬地动了起来,她用手中的锯刃狠狠刺进受害者的心脏。 那恰好就是钥匙孔的位置,那一瞬间,受害者身旁的凹槽注满了绯红的光亮,如同蛛网般张裂爆发,蔓延向左右。 林法因微微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 他听到门后似乎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林法因刚想靠近就被一阵巨大的拍门声给吓退! 仿佛这尘封的大门后囚禁着什么恐怖而凶残的恶兽,如雷鸣般轰响,如野兽般怒嚎,现在,它正要重获新生,变得振奋而狂暴。 “该死,这奖励我不要了,行吗……” 第16章 林法因与密室 诡异的震动持续了大约一分钟,才渐渐平息。 大门终于开启了,整个过程缓慢而煎熬。 林法因下意识拔出了配剑,然而幻想中的凶残恶兽并没有出现。 门后只是一片漆黑的空间,透过火炬隐约能看到许多书架一类的东西。 林法因始终举着剑,不知道刚才拍门的究竟是什么,还在不在密室里。 他看见房间里有一座老旧的炼金台,上面有完整的蒸馏器和各种玻璃器皿。 桌子上的某些罐子里还存放着不明生物的标本: 有的像蜘蛛,有的像蜥蜴,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光是看到就会令人患上密集恐惧症。 除此外还有其他已经干枯甚至腐烂的草药,但是从某些依然焕发绿色的常青叶片来看,这间密室在一个月内还有其他人来过。 密室里再度轻微震动了起来,天花板上落下了更多的灰尘,叫人不由得担心,这间密室随时可能崩塌。 “看到了吗,艾丝拉格,未来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你一个人。 “你必须学会掌控这股力量,直到契约完成。” 林法因听到密室深处有人在说话,断断续续。 他额头沾满了冷汗,这应该是幻觉。 依照驱魔视觉给出的提示,他循声而去。 “不!你不能如此任性!你的命运属于主!” 越来越多的杂音遍布整间密室。 “我不想学习黑巫术……爸爸,艾丝拉格好痛苦……” 这回却是一个小女孩哭泣的声音。 林法因展开降灵折射,可是却有种异常强大的力量在干扰自己。 他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墙壁上倒映着一个男人跟小女孩的影子。 他们是谁呢?林法因不记得自己有兄弟姐妹,那么这个男人会不会是莫雷蒂男爵? 林法因多多少少了解过这座学院的历史,传闻说,莫雷蒂男爵是一位神秘学爱好者,更是精通于黑魔法的术士。 他于王纪1194年去世,距今刚好一百年。 奇怪的是,这间密室有十幅内容怪异的画像,只能大致看出像是图腾的东西,从左到右依次是: 黑镜、双头蛇、混沌气流、骷髅神龛、深渊利维坦、剥皮人、被烧死的殉道者、鹿首恶魔、异变奇美拉和欲望之花。 这些诡异的画像似乎想要表达某种抽象的意义。 除此外,这间密室蕴含着大量与“十”相关的因素: 十座书架,每个书架上有十本书,旁边的桌上有十瓶罐子,而分布于四面墙洞中的蜡烛也恰好有十枝。 林法因也不清楚修建这座密室的人到底有什么意图。 “爸爸,它们是什么?它们看起来……好可怕。” 那些不知名的幻觉又出现了。 现在小女孩和她的父亲就站在画像前,低声交谈。 “祂们是古老的力量,既是神明又是法则,既是精灵也是恶魔。” 折射幻象中,那些油画上的怪物突然间活动了起来! 黑镜散发迷雾,双蛇纠缠交尾, 气流扭曲混乱,骷髅堆积成山。 深渊中潜伏着巨大的怪形, 新娘正在用人皮做嫁妆。 一位殉道者在十字前自焚, 冰原游荡着鹿首的灵精。 最后是畸形混乱的奇美拉, 以及喷吐粉红菌类的花朵。 林法因的心脏怦怦直跳,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一点: 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莫雷蒂男爵,他都是一名极其可怕的黑巫术大师。 “这本魔典中记载着沟通未知世界的力量,但是其代价将是生命。” 黑影慢慢走向密室正中间的圣坛前,那儿摆放着一卷破旧不堪的古老卷轴。 那似乎是用莎草纸书写的,上面的文字几乎已经无法辨析。 只听那个男人语气低沉地说道: “我要教给你,驾驭灵魂的方法。从今往后,你将会看到灵魂的残念,洞悉过去发生的事情。 “它叫‘降灵折射’,能够让你在一念之间读取某个人最珍贵的记忆。” 降灵折射! 林法因从男人口中听到了这个熟悉的词汇——它明明就是沃伦家族独创的驱魔术,可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男人的口中? 难不成,他不是莫雷蒂男爵,而是沃伦家族的人…… 影子说:“这是一种超越凡人的能力,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能力,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他人的记忆与学识。” 不费吹灰之力!也就是说,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林法因心道。 降灵折射能够读取灵魂碎片的记忆片段,同时,也有概率直接获得原主的部分技能,它可能是生活类,也有概率是战斗类,或者其他稀有的能力。 林法因倒吸一口气,既因为推断正确而感到激动,又因为过分的强大而感到不安。 一般来说,越是逆天的技能,就越有危险的副作用。 “强大的代价,就是诅咒。当你拥有窥探深渊的能力,那么深渊也终将注视你。” 果然。 男人轻轻按着女孩的肩膀说:“艾丝拉格,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林法因听到了小女孩抽泣的声音:“爸爸,我害怕。” “不许哭!这一切本就是命中注定,你的诞生凝聚着所有人的心血。” “不……请不要离开女儿,不要把艾丝一个人丢在这儿……” 密室的声音变得杂乱起来,父女发生了争执,弱势的女孩不愿意接受父亲给她铺就的命运。 林法因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这个女孩不会就是系统说好的传奇女巫吧? 两个人的影子撕裂扭曲,就像老电视里信号不良的画面来回变形。 幻象消失了。 只剩下面前一本尘封的古卷,以及视野中快速加载的杂乱大字。 “暗影契约系统读取中…… “教学已开启。” 林法因发现系统的ai进行了一番更新优化,变得像是赛博仿生人的虚拟悬浮ai,并且充斥着一种上古卷轴的风格。 新的人物面板上多出了【契约灵】和【心灵负荷】两个新的数据。 “这感觉就像人物独特机制?” 林法因过去玩过一款名为锤子2的策略游戏,里面不同的领主不仅会有种族独特的机制,还拥有角色自己的派系机制。 现在大致就类似于这种情况。 他现在不得不感叹:这款游戏的制作者似乎不简单,他们费尽心思打造这么一款游戏,绝非只为了盈利这么单纯。 【契约灵】的位置上写着3,旁边的问号小图标上写着: 这是你在驱魔过程中收集到的灵魂碎片,它将在任务结束后转化为契约灵。 原来降灵折射所获得的记忆,以及技能都来源于契约灵,并非自己实际所掌握的能力。 也就是说,一旦失去了契约灵,就会失去相应的技能和记忆。 当然,所有强大的能力都会有一定限制。 【心灵负荷】是人物所能承受的最大契约灵的数量,目前的数值是3,合理值恰好也是3。 林法因仔细一想,他的确能清晰回忆起韦尔父子的部分记忆片段,并且不会产生记忆混淆。 但如果是这样,那也应该只有两个契约灵才对,这第三个是从哪来的? 林法因只能先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奇怪的地方。 游戏并没有对契约灵数量做出绝对限制,但是,如果超过合理值就会降低人物理智,导致记忆混淆。 严重的还可能会发疯,甚至造成更加危险的后果。 看起来还是很好理解的,只要合理取舍契约灵,就能够变强。 怪不得那么多人执着于超自然的力量。 只不过,林法因忽然间发现,人物的状态栏上还有一个神秘的倒计时: 你的时间还余下76天8小时。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17章 魔药(第三更) 这种不明不白的倒计时令人感到不安。 冥冥之中,沙漏在流逝,时间在流逝,可是林法因不知道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魔典上写的是古贡多莱文,虽然基础技能中,院长拥有lv1的古贡多莱文能力,但是这大段大段的文字可不是区区1级就能解读的。 秘密或许就隐藏在这些古老文字之中。 除此外,这个房间里有一处炼金台,也就是说,他将能够躲在这儿,不受限制地偷偷炼制魔药了。 对于合格的驱魔师来说,魔药是一门重要的学科。 有的药剂能够帮助你削弱魔物,有的药剂还能使驱魔师短暂发生突变,获得超自然的力量,就比如传说中有名的狼人与吸血鬼。 就连蛮族部落的狂战士,都是服用了人面蕈炼制的致幻魔药。 假如能够掌握尽可能多的魔药配方,那即便不会魔法,在魔物面前也能有一战之力了。 林法因在炼金台附近仔细搜寻了一番,发现桌上钉着一张名为“回溯药剂”的配方: 他简单浏览了一遍,大致说的是,这种药剂能够类似游戏存档一样,在某个时间段记录下自己的行程,未来可以重新回到这个时间段。 它需要的材料是万能药剂、乌青冈树藤、不凋之花、霜原果实和翡翠湖水。 虽然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珍惜材料,但是桌上刚好就有这些东西。 “喔,也就是说,我要是不小心死了,还可以‘读档大法’重开?” 林法因迫不及待想要按照步骤制作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首先是将万能药剂倒入药锅中,这些类似水的液体能够充当大部分魔药的溶剂。 他鼓捣了半天,点燃火焰,并且使用风箱“煽风点火”,等待药水煮沸。 这段时间,他将霜原果实和乌青冈树藤切碎并捣成浆,搅和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碗浓可可。 大约是两个风箱加热的时间,锅里的药剂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冒泡,并且弥漫着一股酒精的味道。 “想不到中世纪炼药这么复杂……”林法因喃喃吐槽几句。 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将捣碎的果实和树藤倒入锅中,并且拿出发条怀表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计时。 回溯药剂炼制的步骤很复杂,一步也不能出错,连时间也要拿捏准确。 现在要静静等待十分钟。 只是,这瓶药真的能回溯时间吗? 林法因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取出滴管沾取几滴翡翠色的湖水,滴四滴进入锅中。 现在进入最后的时刻了。 翡翠湖水滴落的一刹那,沸腾的药剂顷刻间爆开苍蓝的水雾,它侵入整片药水,将黑可可化成墨绿的抹茶。 那股酒精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如同苦黄连的刺鼻气味。 “完成了。” 等到火焰熄灭,药水冷却,林法因将煎好的药倒进了玻璃瓶中: 它看起来像极了暗绿色的怪物胆汁,味道也不好闻,估计尝起来也会让人感到恶心腹泻。 但这反而令他更想亲口常常回溯药剂的味道,可是考虑到材料难得,还是暂且收起来,等到未来遇到大麻烦的时候再试试看。 这个时候,林法因听到头顶的地面上有人在叫他: “院长……院长?您在哪里呢?” 糟了,是苏菲的声音。 地下室里安装了简易的金属传声器,礼堂的动静能够通过金属管道传进来。 他在地下室里呆得太久了,而且连暗门都没有封上。 林法因不希望被别人发现,自己在充满黑暗魔法的地下室里炼制魔药,他匆匆忙忙将魔典和煎好的回溯药剂带走,回到大礼堂,将暗门重新封上。 “院长,有客人来访,院长?” “咳咳,姐妹,我在这儿,你先等一下。” 赶紧赶紧!这破门怎么这么沉? 苏菲循着声音找到礼堂大门,看到院长如同做贼般鬼鬼祟祟,没好气地说: “院长,你今天怪怪的……” “啊?我在探测大礼堂的长宽,好为装修做准备。” 林法因胡扯几句,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严肃样。 “好吧,院长,我来提醒您,多芒先生已经联系过城里的书记官了,将地产交易的事情登记在案。” “很好。” 苏菲顿了一顿,“另外,多芒还推荐了一位建筑师,据说是他以前在酒馆认识的诗友,他表示很荣幸为我们的扩建计划效力。” “噢?我能见见他吗?” “他就在门外呢。” 说完,林法因看到一个充满活力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家伙简直是人类高质量男性多芒的限定升级版! 他穿着粉红色的丝绸外衣,和白色长筒袜,戴着风骚的孔雀羽贝雷帽。 那性感的小胡子弯得如同两把大镰刀,闪亮的眼睛里透露出满腹经纶的才华。 “该死,不是建筑师吗?这明明是马戏团来的吧。”林法因小声嘀咕道。 “在下乃是来自罗斯里克帝国的鹰河选帝侯符腾大人麾下的西门子家族的……” “停停停,我记不住什么鹰爪河还是符文大人,你就说自己叫什么就好了。” “罗杰·冯·西门子,在下乃是实打实的贵族。” 说完,我们的新建筑师眨了眨那迷人的大眼睛。 该死……一个自恋的狂信徒多芒已经够受了,没想到还有更夸张的。 “好吧,西门子先生,问你个问题。”林法因学着面试官的样子,端坐在桌前。 “但说无妨。” “你会不会造发电机?” “啥?” “电车呢?” “啥啥啥?” 算了,此西门子非彼西门子,距离实现工业化社会还有好几百年的路要走…… “那你擅长什么?” 西门子立刻自信地说道:“我会写自由诗、格律诗和散文诗,还会弹鲁特琴、演奏风笛,除此外,我的床上技术也是一流,没有哪位夫人不……” “停停停,跑哪去了你,你不是想来承接建筑设计的吗?” 西门子一拍脑门,“该死,瞧我这记性,我是罗斯里克人,自然擅长奢华宫廷式建筑,除此外,还有圣巴利安的庄严式建筑,当然,克德兰本地的我也会。” 林法因思考了一会儿,“嗯,那这样,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设计几份宿舍的草图给我,让我来看看你水平如何,怎样?” “哈!您是在质疑在下的才华啊!” 西门子面色一变,八字胡瞬间倒竖起来,锐利异常,仿佛要将所有质疑他的家伙给当成麦子收割喽! “我告诉您,不用三天,我立刻就给您送来!咱们明天见!” 第18章 幻想之火 好吧,果然是人类高质量的贵族,说明天见绝对不会多拖哪怕一小时。 林法因忙了一整天,在谈好工人施工的价格以后,本想好好睡个觉,没想到西门子先生在半夜十二点钟准时敲门。 那一刻,住在学院里的众修女们统统被吵醒了。 “我来了!尊敬的沃伦院长,在下花了一整天时间寻找灵感,不得不说,沐风城的‘魅魔酒馆’和鹰河领的完全不同,在下发现了许多素材……” “咳咳。” 这才过去了几个小时? 西门子脸上满是口红和累积的黑色素,完全一副被榨干的样子,但是从他兴奋的样子看,这家伙依旧生龙活虎。 好吧,姑且算作这家伙跟美丽少女们一同深入交流了建筑学的真谛。 林法因搭住西门子大绅士的肩膀上悄悄问道:“话说魅魔酒馆在哪儿?” “什么?” “咳,我是说,草图在哪?” “在这。” 西门子立刻从衣袋里拿出三张皱巴巴的羊皮纸,看起来就像从哪间茅厕里捡来的一样。 “这是一场梦幻般奇妙的构思。无论哪一种选择都别具匠心。” 林法因凑进一看——卧槽,这都是什么玩意? 原来真正的建筑草图,都不是什么艺术插画,而是一堆黑白线条,上面还标注了各种令人头大的数学公式。 林法因不想表现得太丢人,只好装模作样地点头摇头,如同在鉴赏名作一般。 “唔,看起来不错。” “是吧,我可是艺术家。”西门子得意洋洋。 “你能不能画一幅……‘效果图’?”林法因小声地问道。 “啊?” “咳咳,我的意思是,我们学校为了培养孩子们的自主能力,向来实行民主投票,我虽然学识渊博,能够看懂草图,但孩子们……” “噢噢噢,我理解,只是绘画需要时间,” 西门子表现出了艺术家的职业修养,“这不同于普通的草图,要画就要画传世名作!” “给我个具体的数。” “半年。” “……” 林法因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时间等个半年,现在争分夺秒,拖的时间越长,主教越有可能找到理由侵吞财产。 看到两人面前的尴尬之雾愈发浓厚,聪明的苏菲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我们为什么不试试看‘幻想之火’呢?恰好,昨天石环修道院的姐妹送了我一些梦魇花和蜃气迷送香。” “幻想之火?” 林法因想起来昨天签到赠送的就是“梦魇花”和“蜃气迷送香”,他一直纳闷这东西到底在哪里,没想到竟然在苏菲的手上。 “请等一下噢。” 只见苏菲从门外搬来一个火盆,然后拿出一朵边缘呈现锯齿状的红花,小心翼翼地剥下花瓣。 她就像某位精心调配食材的小厨娘,熟练地将各种平常的素材按照某种顺序,重新组成新的事物。 最后是蜃气迷送香,这是一种取自克德兰和布隆萨斯边境的迷雾山区的木头。 传言说,迷雾山常年雾气缭绕,路过的人常常会看到不存在的城市,或者凭空出现的断崖。 后来过往的传教士发现,这些虚幻之景皆来自迷雾山的神秘树种。 “好兴奋啊。难道苏菲小……不,苏菲姐妹也是位艺术家?” 西门子忍不住被苏菲轻快的倩影所吸引。 她神秘的教会魔法,优雅如同交际舞的步伐,多像一位真正的艺术家。 苏菲袖子一挥,诵念以白神之名,之后火盆中立刻炸开一道白雾,火焰高高窜起,翻腾成炽烈白焰,叫人忍不住怀疑,她想要为所有人带来璀璨的阳光。 西门子倒吸一口气,不住地颤抖着。 “我早就听多芒老哥说了,唉,可惜,要是你能还俗就好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还有,这里的修女们衣着品味真棒,谁想出的白丝袜配短裙?魅魔酒馆一瞬间不香了。” 虽说驱魔师不是变戏法的,但变戏法却是驱魔师必须掌握的技能。 原理大概是使用正确的道具和配方,再运用语言的魔力,祈祷白神释放奇迹。 说来也奇怪,根据林法因这段时间的调查,他无法得出白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明。 一般情况下,教会认为白神是个身着白袍,面容笼罩在风帽下的长者。 但随着自己对过往驱魔案件卷宗的阅读,他发现: 有的异端教派认为白神是某种古老的能量实体,也有的人认为白神和古代那些奇形怪状的万神没什么两样。 甚至,还有人觉得白神从未存在过。 总之,没有人真正见过白神。 然而,祂却拥有真实的力量。 苏菲将蜃气木的顶端放入白焰的外缘炙烤。 周围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蜃气迷送香燃烧后散发出迷雾般的气体,渐渐笼罩住火盆周围的事物。 苏菲在短暂的吟唱结束后,将蜃气木递交到了西门子的手中。 “嘿……嘿嘿……好可爱的小手。” 艺术大师傻笑着,差点流出了口水。 “西门子先生?” “噢噢,在这呢!” 林法因心想:难道这个世界的贵族老爷都是lsp吗? 他也有些好奇幻想之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西门子接过燃烧的蜃气木。 苏菲耐心地解释说:“等会儿,你集中精力,在脑海里想象一番自己设计的宿舍长什么样。” “晓得。” 西门子闭上眼睛开始想象自己的“天才设计”,在脑海中绘制出了每种建筑的样式,并将幻想投影于火焰。 很快,他睁开眼睛,白焰仿佛被一阵凭空而起的微风扭曲,紧接着,各种各样的事物开始在弥漫的白雾中浮现。 “卧槽……”不仅仅是西门子,连林法因也不禁被这种神奇的法术所折服。 如果驱魔师和暮光姐妹们都有这样的能耐,不去马戏团实在可惜。 对哈,为什么不考虑建个马戏团巡回演出,这似乎也不赖啊? 他们看到了韦尔家的宅院,在西门子的天才想象中,它增添了几分绿色。 “这是我的第一种方案——克德兰式建筑,模仿古代精灵的样式而建。” 它的外形酷似林中木屋,变动并不大,只是在宅院原有的基础上,增添了令人感到清新的绿色植物,以及克德兰到处都不缺的的橡树,看起来更加阴凉。 之后是第二种方案——罗斯里克式建筑。 它强调贵族的奢华,采光极佳,而且视野开阔,占地面积不大,但强调个“高”字。 西门子主张全部推倒重建,改为宏伟的塔楼,好腾出空间安排给配套的花园。 最后是圣巴利安式的宿舍。 它同样需要推倒重建,它呈现出回字形,就像学院主楼的设计一样,室内较为昏暗,配备以玫瑰窗,颇有种神秘感,里面还内置有方便学生祷告和自习的告解室。 西门子惊叹连连:“喔喔喔,没想到世间竟有比绘画更完美的立体艺术,教会把这些魔法藏着掖着,太可惜了。” “很可惜,魔法我们并不外传。”苏菲摇摇头说,“而且,我们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驱魔并不是术士的把戏。” “那是,艺术岂是儿戏?” 说完,西门子色咪咪地靠近苏菲,不住地问她:“我设计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苏菲在这远超多芒的热情之前有些不知所措。 她脸颊绯红地低声道:“很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啊!哈!” 西门子得到心动女生的夸赞,一瞬间宛如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多芒,看好了,我一定能够让苏菲姐妹还俗,你就一边凉快着去吧!” 只是,伟大的艺术家并没有发现,苏菲和林法因正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 他慢慢转过身去,只见自己内心所想的景象早已在幻想之火中暴露无遗。 西门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嘿嘿,不好意思,你们认错人了,那个穿着魅魔内衣的才不是苏菲呢。” 之后,空荡荡的学院里传来了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 “嘿……苏菲妹妹……嘿嘿嘿……” 第19章 不存在的姐妹 第二天,林法因做了一个小小的投票,将西门子大绅士的方案展示给所有学生看。 结果不出所料,他们大声喊着:“我们要住最贵的!” 孩子们几乎一致选择了最烧钱的罗斯里克式豪华大宿舍。 他早该想到这帮小屁孩肯定会选择“总统套房”,然后他们用渴求的目光和嗲声嗲气的声音不断骚扰院长。 “伤脑筋,他们这是把小破院当霍格沃兹了啊?” 即便不情愿,林法因也向来说到做到。 他需要一笔装修的钱,以及招生宣传工作的资金。 “我强烈推荐瓦龙家族银行,行长的哥哥的儿子的表妹是在下一夜之交的好友,他一定能提供不少的资金。” 大绅士西门子贴心推荐了一家利息较低的银行。 林法因不情不愿地贷了25金马特,打算分两年偿还。 意外的是,银行的行长德·瓦龙先生还认识林法因的父亲,并且惊讶于他为什么要贷这么多钱。 要知道,这可相当于一位乡绅一年多的收入。 “没办法,都怪孩子们非要把韦尔家的宅院改成罗斯里克式豪华宿舍。” “原来如此。”瓦龙先生临走的时候说,“我喜欢讲信用的人。有空的话,你来我家吃顿饭吧,” “嘿,哪里哪里,如果少点利息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瓦龙长叹一口气。“想当年,你父亲帮助过我家,没想到这样的好人竟也不在了……” “哈,你认识我爹?” 林法因灵机一动:没想到我爹竟然是行长的恩人,那还不想办法杀杀利息啊! 他的脑子飞快运转,把当年大学骗家长生活费的借口全部回忆了一遍。 “是啊,当年我请了许多驱魔师,都解决不了我乡下酒窖里的魔物。” 瓦龙行长是个念旧的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唠叨过去的事情: “一切都仿佛昨天一样,当时你父亲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应该是你姐妹吧,可真讨人喜欢。” “姐妹?”林法因不禁一愣,“抱歉,我是独生子女。” “唔,我记错了?当时你父亲说那是他的女儿。” 该死,不会是我老爹风流犯下的错吧?林法因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 “来来来,咱们细谈。” 林法因在银行里找了个隐秘的角落。 “那个小女孩长什么样?” 看到院长一本正经的样子,瓦龙先生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凭借几十年算账练就的超凡记忆力回忆道: “那个女孩当时估计只有十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对了……她有一头漂亮的白色长发。” “白色的长发?” “对,就像北境乌塔尼亚的公主们一样,要知道这在咱们南方可不多见。” “这……” 林法因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暗骂道:该死,剧情没有这么狗血吧? 咱家苏菲不就是白毛少女?这沐风城这么小,就没见过第二只白毛。 林法因一时间觉得头晕目眩,他不认为苏菲会撒谎……但是,这不会太巧了一点?他还没有准备好认一个新妹妹。 转念一想,他也开始感觉有点奇怪,苏菲对他总是言听计从,似乎什么都愿意为他去做,就像听话的小妹妹一样。 “完了,我上任第一天就忽悠亲妹妹穿了超短裙。” “你说什么,沃伦院长?”瓦龙先生见林法因仿佛魔怔了一般。 “没没没,我刚刚在思考怎么妥善利用这笔钱。” “哦,好吧。” 林法因匆匆道了声“再见”,连走带跑地快步离开了银行。 ——还不能如此武断地下结论。 林法因不打算当面跟苏菲对峙,他相信苏菲如果在隐瞒真相,必然是有其用意,他也不想过分深究。 况且,还没有证据表明那个女孩就是苏菲。 他事后仔细思考着。 由于自身对世界和人物背景的不了解,林法因开始觉得原主和学院本身的谜团越来越大。 另外,上次在密室中不也看到了一个神秘的小女孩吗?行长指的会不会是她…… 嗯,一切只能依靠自己去调查了。 银行的附近有个大集市,附近聚集有不少摆摊的商贩,人来人往,想要打到马车可能还要努力挤一挤。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家臭烘烘的鱼铺子聚集了不少人,只听店铺老板一直叫卖着: “鳕鱼!镜湖郡的鳕鱼!” 镜湖?鳕鱼应该是海鲜吧? 林法因忽然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打算顺道在菜市场买了几条熏制鳕鱼。 林法因准备拿着这些鳕鱼去拜访一下学院厨房的儒略神父,那老头子最喜欢吃这玩意。 多芒说过,老咸鱼是学院里爷爷辈的人物,对于苏菲或者他父亲的事情,一定会有所了解。 不过话说回来,鳕鱼挺好吃的哈。 虽然一开始林法因挺讨厌这玩意的,但迷惑的是,这镜湖鳕鱼越吃越上瘾,尤其是拿来做汉堡效果一流,怪不得咸鱼神父会喜欢它。 “老板,这鳕鱼多少钱一斤啊?” 鱼贩子回答说:“9格罗申一斤。” “卧槽,你这鱼皮是金子做的,还是鱼肚子是金子做的啊?” 鱼贩子不满地说:“这都是镜湖的鱼,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算了,给我挑几条。” “行。” “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个经常来这买鳕鱼的老神父?”林法因问道。 鱼贩子立刻就回答道:“你说的是一个秃顶的神父?” “看起来你跟他很熟?” “那当然。”鱼贩子哈哈一笑,“那老头子是老顾客了,七八年前开始就经常在我家买。” 喔,这么巧吗?林法因趁机追问道: “那你知不知道,老神父平日除了鳕鱼还喜欢什么?” 鱼贩子思考了一会儿,“这个嘛……以前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好像说,自己喜欢下圣灵棋。” “圣灵棋?” “对,听说那是上流人士的游戏。” “嗯……有空我去了解看看。” 鱼贩子挑了条肥厚的大鱼,但由于这里距离镜湖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这些鳕鱼都是用盐腌制的。 “这条怎么样?看在你认识儒略神父的份上,给你挑些肉厚的。” “好,谢啦。” 林法因刚付完钱,准备接过那条经过精心挑选的肥厚鳕鱼,没想到一只黑色的猫咪忽然从他的面前跳过,险些将鱼摊都给掀翻了! “喵!” 两人都吓了一跳,随后鱼贩子愤怒地举起菜刀,大怒道: “又是你这只臭猫!想偷我家鱼是吧?看老子不宰了你!” “等等。” 林法因看到面前的小黑猫正摇晃起尾巴,瞪着一对红蓝双色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那对猫瞳着实有些古怪,就像传说里苏丹宝刀上镶嵌的魔法钻石,深邃而神秘,仿佛充满了无尽的魔力。 不过,自己上辈子又不是没在朋友圈里见过异瞳色的猫咪。 比如什么“转发这只幸运猫咪,未来三天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好事”云云。 “没事儿,它只是饿了。这样,老板,再给我来一条鳕鱼吧……” 林法因轻轻抚摸着黑猫毛茸茸的脑袋,将手中的鳕鱼放到了它的面前。 然而,这只古怪的喵星人只是盯了自己几眼,就突然跑开了。 奇怪。 林法因隐隐感觉这只黑猫的出现不太对劲。 “我说,这位先生,不是我讲你……” 只听鱼贩子语气低沉地说道: “在我们老家,黑猫向来不是吉利的象征。” 林法因伤脑筋地拍拍脑袋,“啊,我觉得这只是单纯的流浪猫而已吧。” “嗯哼,反正在我老家,黑猫只会出现在死人的身边。” 说完,鱼贩子拿出了脖子上挂着的白神项链,祈祷了起来。 “今天实在晦气,但愿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第20章 咸鱼神父(第三更) 学院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鳕鱼汤的香味。 儒略神父拿着汤勺轻轻搅拌锅炉,他因为眼睛不太好,总要拿着一块凹透镜看东西。 “咳咳咳……好熏好熏,库存的鳕鱼又不够了……” 老神父抱怨着,墙上贴有一张满是油渍的食物清单,据说这好像是林法因亲自制定的,说是要保证学生们的丰富饮食。 儒略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后来无聊的时候,他尝试了一下院长的“健康鳕鱼汉堡”,发现意外不错。 “真想明天躺在这睡个好觉。” 咸鱼神父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你的愿望实现了,金子做的镜湖鳕鱼。” 儒略转过身来,看到林法因提着一篮子鳕鱼来到厨房,立刻板起老脸,说: “你打算用这个贿赂我穿短裙吗?不……老人家不标新立异。” “那纯属自愿。” “说吧,‘无事不登修道院’。” 虽然咸鱼神父仍然摆出那副树懒般快要躺平的老脸,但看到鳕鱼的时候,态度还是好了很多。 “你很早以前就在这座学院里工作了吧?”林法因问道。 儒略点点头,骄傲地说:“在你父亲就任之前,我就已经在这里工作几十年了。” “喔,那真是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我在这所学院学习过,后来也在这里工作,我很熟悉它。” “那你一定也很熟悉这里的所有人吧。” “嗯,除了你。” 咸鱼神父舀了一碗鱼汤,摆在脏兮兮的桌上。 “我?” “以前,你第一次跟你父亲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个刚入职的驱魔师。”儒略回忆说,“那时候,你不爱说话,郁郁寡言,在我看来,还颇有几分圣徒的气质。” “是嘛?多谢夸奖。” 林法因拉开椅子,端坐在神父的对面。 两人的影子在灶火前显得无比巨大。 “但现在。”老神父说道,“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看人的目光。至少,我是读不透你这个人,你的想法,你的奇怪律令,还有……奇怪菜谱。” 林法因自嘲地笑了笑,“人都会变的。” “的确,就像你父亲。” “我父亲?” 儒略神父的面色逐渐阴沉了起来,“这么说,希望你别生气……自从那次驱魔归来以后,你父亲的举止就越来越奇怪。” 林法因从咸鱼神父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言外之意。 他不禁托起下巴:果然,我这一家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不会生气。你指的是哪次驱魔。” 咸鱼神父略微有些惊讶。 “原来令尊不曾对你说过。嗯,也难怪,那次是白庭的人来接你父母过去的。” “白庭?” “没错。”儒略思索着,“当时,我看到一名枢机院的驱魔师,领着好几名审判庭督军来见你父亲。” 这么有排面的吗? 这段时间,林法因了解到白袍教会的驱魔师大致分为七大阶位,从最低的7阶到1阶依次是: 见习、执法、仲裁、督军、执事、司铎和枢机。 其中,见习、执法是地方级别,仲裁和督军至少是王国级,但如果是达到了执事以上,那这位驱魔师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就是为白庭服务的御用驱魔师了。 更何况,这位还是枢机院来的,那就意味着,他达到了整个教会最高的驱魔师阶位。 而且,据他回忆,父亲跟他一样,不过是个仲裁阶位的小驱魔师而已,这辈子混到最高的就是这沐风城的驱魔学院院长了。 “所以,堂堂白庭大枢机,怎么会来见个十八线小城的5阶驱魔师?” “我也很奇怪。”咸鱼神父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当时我还以为院长大人要升职了呢,很可惜……” 林法因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沃伦这一家人,恐怕不是单纯的地方驱魔师。 “那么,大枢机有没有说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是来拜托他找女儿的。” “找女儿?” “我不知道大枢机的女儿是谁。” “嗯……有点意思。” 儒略慢慢将勺子里的鱼肉送进嘴里,如同老牛吃草一样,细嚼慢咽。 “行了,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要去忙活了。” 忙着品尝鳕鱼汤吗?林法因没打算直接戳穿这老家伙的小心思。 “听说,你喜欢下圣灵棋,对吗?”院长问道。 “没错,怎么了?” 林法因这时从篮子里拿出了第二份礼物,那是一个装有精致圣灵棋子的小盒子。 他听鱼贩子说咸鱼神父喜欢下棋,然后突然想起来,韦尔家的阁楼里就有一副。 “你经常在这里工作,没人陪你下棋,一定无聊得很吧?”林法因笑道。 儒略神父看到这副棋子顿时眼睛一亮,仿佛突然年轻了十几岁。 “噢噢……看来我必须改变我最初的偏见,至少你是个懂得尊重长辈的院长,这很好。” “有机会我会常来的,不过我并不会下圣灵棋,还希望前辈多多指教。” 为了打听自家的情报,林法因也是豁出去了。 这个糟老头子肯定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他,比如这座学院的秘密,比如那大礼堂地下的密门,再比如…… “你倒是让我想起了苏菲那小姑娘。”儒略神父忽然开口说,“她刚来这座学院的时候,也是这样跟我说。” “啥,说什么?”林法因怔了怔。 “她见到我一个人用幻想之火,在厨房自己跟自己下棋,就问我:神父爷爷,你能教我下棋吗? “这么多年来,还只有她一个人会关心我这么一个烧柴做饭的老头子……哦,现在加上你,是两个。” 嗯,听起来确实是像苏菲姐妹的作风,从第一次见到这小修女开始,她就是个什么都为别人着想的女孩,连穿鞋都要…… “对了。”林法因忽然想要确定一件事情,“老神父,你还记得苏菲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座学院的吗?” “什么时候……唔,容我想想,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很久之前?” 林法因的心脏莫名开始怦怦直跳,那银行行长的话仿佛就在耳边萦绕着:那个白发的小姑娘难道不是你的姐妹吗? “唔,三四年前吧。”儒略神父回答道,“那时候她已经是位见习的暮光姐妹了。” 听到这里,林法因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他说的不是“十几年前”这种。 银行行长说,那个白毛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如果是三四年前的话,苏菲大概应该是十六七岁吧? 林法因如释重负地靠在了椅背上。 忽悠自己亲妹妹穿超短裙的狗血事情终究还是没发生。 那么,瓦龙行长说的那个白发女孩会是谁呢?不会只是记错了吧? “好吧,那咱们有机会一起下棋,老神父。” 说完,林法因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嗯,请等一下。” “怎么了?” 老神父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只见咸鱼神父走到林法因的身边,先是观察了一番门外,确定没人,他才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 “其实,当时学院里有许多人都在怀疑,大枢机要找的女儿,就是苏菲……这件事,你可不要随便乱说。” “啥?” “因为,只有一种可能性会让大枢机来到这种小城市。而且,我听说大枢机的妻子也是白发的乌塔尼亚人。” “不过苏菲并没有跟大枢机走啊?” “所以,我是不太相信这种传言的,但想起来了,就跟你说一下。” 嗯,不过也很值得怀疑,不是吗? 林法因关上厨房的门,经历了这几出侦探式的调查,他几乎已经思维枯竭,打算回房里好好睡一觉。 然而这时,他却看到学院门前的大树上,正有一只红蓝异瞳的黑猫,正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自己。 “又是你,小家伙?” 可是这只黑猫如同上次一样,只是“喵喵”叫了几声,便跳过学院的高墙逃出去了。 奇怪。应该不是想来偷鳕鱼的吧? 他的耳畔不禁回响起了鱼贩子的警告:黑猫是死亡的象征。 “院长!”大老远传来了多芒的声音,“传单的事情我已经搞定了,咱们还要不要去广场搞招生宣传?” “去,当然要去啊。”林法因重又恢复平常那神秘的微笑。 小小的插曲并不能阻止他的计划行程。 他不会因为某些不详的征兆就改变想法。 “不仅要去,咱们还要搞点有趣的,多芒,猜猜我想干什么?” 第21章 血枫林之秋 “大人,客人们都在大厅等您。” “嗯,知道了。” 走廊的蜡烛接二连三点亮。 沐风城的大广场敲响了休市的晚钟,然而矗立在城市中心的贝格福特城堡却灯火通明。 人们听到城堡里奏响了宫廷雅乐,有最近开始流行的钢琴,也有竖笛和风琴,如此繁多的乐器此刻却彼此协调,彼此交织,共同组成了华丽的乐章。 居住在附近的人们知道,今天是沐风城伯爵凡纳·贝格福特大人的生日。 传言说,这位爵爷是个热衷于高雅乐器的音乐家和鉴赏家。 每天他的宫廷里都挤满了慕名而来的社会名流,他们齐聚一堂,都只为倾听凡纳爵爷的代表作《血枫林之秋》。 他换上一件花领衬衣,在镜子前精心修剪了一番厚厚的山羊胡。 透过镜面,他的房间里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贵乐器,但是他的目光却只是落在角落里一支普通的骨头竖笛上。 几个月前,城堡里来了个盲眼的吟游诗人,他声称自己制作的笛子能够演奏出全克德兰最优美的乐章。 起初,凡纳伯爵并不相信,认为这不过是臭要饭的小伎俩,毕竟拿个鲁特琴,在街头摆个碗,什么歪瓜裂枣都能骗钱。 他看着那个穷酸的吟游诗人,全身都裹在粗制滥造的亚麻布衣里,而且全身臭烘烘,眼睛还白得吓人。 当时,他就想把这家伙直接赶出去。 可是,盲眼诗人却不顾士兵的阻拦,在他们面前吹起了笛子。 那乐声婉转绵长,宛如枯黄的败叶满天飘零,落入长河中,滚滚逝去。 平静的旋律中蕴藏着莫大的哀伤,连城堡大门的士兵都忍不住落泪,不忍心将盲人赶走。 他演奏的正是凡纳伯爵的代表作《血枫林之秋》。 这首曲子没有什么炫技的成分,可是在盲诗人的笛子下竟无比动人悦耳。 “你进来吧。”伯爵亲自来到大门前。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盲诗人很久。 那支他拿来售卖的笛子看起来像是骨头做的,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还有精致的雕纹,虽然盲诗人很寒碜,但是笛子却精美异常。 “你从哪里弄来的笛子?” 伯爵怀疑地询问他,一个盲人怎能将花纹雕得如此精细?说不定就是他偷来的。 “大人,我从小就学习制作骨笛,就如同音符镌刻于歌者的指尖,用心便能将其串联。” “嗯。”他点点头。 作为音乐发烧友的凡纳伯爵,还是对这件堪称完美的骨笛颇为心动,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破例买下了下来。 “你回头给我再做一支送来,这枚金马特就归你了。” 后来过了好几天,盲诗人都没有再来,但是伯爵在某天来到书房办公的时候,却无意发现了那支他心心念念的笛子。 它就静静地躺在一堆公文上,如同沉思的歌者,等待着乐声响起的一刻。 或许是他那位行事古怪的儿子又整了什么花样,没有告诉他,盲诗人把笛子给送来了。 伯爵忍不住试奏一曲,他发现,无论是再单调的音乐,都会在这支笛子的音色中变得悦耳动听。 它果真蕴藏着奇怪的魔力。 此时此刻,凡纳拿起那支骨笛,披上墨绿色的礼服外套,在众人的目光下步入宴会大厅。 他依靠这支笛子取得了无上的荣誉,无论是国王、教士还是乡绅,整个克德兰的贵族都因为他的乐声而感到痴迷。 那些俗气的乐声停止了。 那些脸上扑着脂粉的贵族们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自己。 伯爵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在枫纹竖琴家徽的地毯上,在人们不经意间,他吹奏起骨笛—— 那一刻,仿佛无尽的枫林催动起血红的巨浪,安静中爆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们陶醉其间,随着节奏不由自主地舞蹈。 女贵族说:“瞧,他的才华整个王国中无出其右。” 传教士说:“我好像听到了神国之音。” 甚至有的人哭了,被哀婉的笛声所感染。 宫廷乐师们弹奏起空灵的鲁特琴,将咏叹的狂澜推向高潮。 凡纳伯爵满意地看着沉醉的众人,就像被操线的木偶,摇摆僵硬的脑袋。 这一切都多亏了这支笛子。 忽然间,他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盲眼的乞丐。 那个乞丐扬起粗糙的脸颊,双目空洞惨白,如同死人一般,直勾勾地窥视自己。 等等…… 这首曲子是《血枫林之秋》。 凡纳伯爵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是他在某个秋日的午后,自梦境中听到某人演奏的旋律。 后来他将这个旋律记了下来,但是,梦中演奏的人他却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 只依稀记得,某人说:“这是为我而写的安魂曲。” 凡纳伯爵猛然睁大了眼睛,瞳孔皱缩成战栗的点。 那个盲诗人不见了,就像幽灵一般。 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以至于吹奏的笛声也变得怪诞起来。 “大人?” 伯爵听到周围的人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那个乞丐去哪儿了…… 他听到有个嘶哑的声音在伴随乐声歌唱着: “你是个凶手……你令我的肢体被撕碎,令我曝尸荒野……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随之而来的还有肉体被切割,骨头被绞碎的声音,咯咯咯,咯咯咯…… 噪声变得逐渐难以忍受。 灰色的墙面如同腐烂般开裂,爆出鸡蛋壳破碎般的声响。 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墙面凭空长出了一颗颗血肉模糊的脑袋,重复着:“你是个凶手。” 他恐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我这辈子从来也没有杀过任何人。我一直和善地对待平民,从来没有跟谁结过仇结过怨。 乐声停止了。 人们看到凡纳伯爵重重丢下骨笛。 “伯爵大人?” 他突然间冲所有人大吼道:“刚刚谁在唱歌?!” 宴会厅顿时鸦雀无声。 直到忠诚老实的管家回答说:“抱歉,大人,您可能听错了,大家都沉浸在您的笛声中。” “不可能。” 凡纳伯爵快步走过大厅,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声音颤抖地问道:“那个乞丐呢?” “大人,我们不可能邀请身份低微的人进入城堡。” “一个盲眼的吟游诗人!刚刚他就在你们中间!” 凡纳伯爵立刻走向之前盲诗人出现的地方。 那些贵族吓得面色铁青,他们摇头表示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凡纳伯爵语气冰冷地对管家说道: “把这支笛子锁到展品柜去。” 此后几天,似乎都相安无事,仿佛诡异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直到某天晚上,伯爵被夜间的笛声所唤醒。 强烈的哀伤汹涌而来,止不住地落泪。 有人在演奏《血枫林之秋》。 这明明是一件极其怪异而恐怖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伯爵却感到说不出的安心。 他慢慢走到镜子前,看到脖子上好像刻有几道红色的血痕。 凡纳伯爵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脱去睡衣,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身体几乎布满了大大小小扭曲的贡多莱字母,就像爬行蠕动的血红蚯蚓: “我是个凶手,我令他的肢体被撕碎,令他曝尸荒野,我必须……血债血偿。” 第22章 院长的魔术表演 “现在,我们黑杰克马戏团将有请一位特别的嘉宾——他是全城最知名的驱魔师,韦尔家幽灵的终结者——林法因·沃伦!” 噔噔噔! 沐风城马戏团响起了滑稽的喇叭声,侏儒和小丑们翻起跟斗,吞火艺人吐了个火球,只为欢迎这位沐风城演艺圈的明日新星。 林法因走着正步跨上临时搭建的木台子,广场周围满是凑热闹的买菜大妈和杀猪壮汉。 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如何炒作,为了吸引更多人入学,可谓是用尽浑身解数,一连表演了好几天魔术。 他把自己的头号大弟子商博良给抓来当特邀男嘉宾,换句话说就是“工具人”。 他不是被林法因“锯成两半”,就是被火烤,被狗追,被迫当了魔术表演的“托”…… 最后入学的没几个,但是林法因却莫名其妙成为了菜市场大妈大叔的偶像,赚了不少小钱,一天下来运气好能有几十枚格罗申。 林法因见时机成熟了,立刻开始叫多芒张贴小广告,然后在心中酝酿了一番风暴,准备盛大登场。 为了这一刻,他准备了很久很久,几乎将这几天的时间全投入了进去。 “咳咳,女士们先生们,今日夕阳无限好,但黄昏下隐藏着危机,在这里,我想要给各位……” ——“给各位个提醒,现在准备休市了。” 林法因话说到一半,几个手持长戟的郡卫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 林法因不由得大怒:好不容易才轮到我说话,你跟我说休市了? “多芒,过去跟他们理论一下。” “遵命!” 真的,只要十分钟,只说十分钟就行…… 他让多芒跟商业区管事的传令官传话,那家伙就坐在广场中间的大红枫下。 “院长,传令官什么都没说,只是做了个手势。” 说完,多芒抬起右手,食指跟拇指来回搓合。 “什么?”林法因蹙起了眉,“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安心呆在广场上,都多亏了我们这些驱魔师夜以继日地帮他斩妖除魔吗?” “然而猪并不知道自己能活着,纯粹是因为肉不够膘……” “所以为了拯救这家伙的灵魂,不能让他吃得太胖。” 多芒脱下了帽子,“该死,您的虔诚让在下五体投地,到现在还想着拯救传令官的灵魂。” 此时此刻,那个大腹便便的传令官歪戴着羽饰帽,跟个大爷一样,在郡卫的保护下,呆在一棵大枫树下乘凉。 很显然,他的目光正着眼于街边的妙龄女郎,大脑袋摇摇晃晃。 “嘿,您就是传令官吧?” 那肥头老爷微微眯开一只眼睛,一看到驱魔师打扮的林法因,他勉为其难地伸出了自己宽厚的右手。 “我想跟您说一件事情。”林法因道。 传令官没有答话。 只是让自己的手指头动了一下,如同苍蝇搓手,让食指跟拇指来回地搓。 “不,我不是来跟您谈费用的。” 听到这儿,传令官鼓起了腮帮,又把小眼睛闭起来了。 “我来问您一个问题。”林法因的声音中仿佛透露着一种魔力,“您是一周七天都呆在这儿吗?” 传令官蠕动着肥厚的双唇,自豪地说:“当然。” “那么,第二个问题,您相信白神吗?” 胖子眉心一皱,“院长,您是在质疑鄙人的虔诚吗?我当然相信。” “很好,那您知道长期忽略周末礼拜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呃,灵魂将得不到救赎,下一次天启到来之时,白神将不会带这些人的灵魂前往神国根达亚。” “不不不。”林法因说,“那都是长远的事情,这些人因为疏于祈祷,往往容易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盯上。” 林法因的表情异常严肃。 加上人人都知道,他是驱魔学院的院长,这番话语仿佛不容置疑。 周围有些平民交头接耳道:“听说了吗,沃伦院长那天解决了韦尔家的鬼魂。” “就是那栋有名的鬼屋?” “对啊,现在鬼屋被驱魔学院买下来了。” 传令官越听越焦躁,声音一下软了下来。 “院长,我,我那是职责所在,我必须一大早就敲钟开市,然后晚上又得敲钟闭市。” 他勉强笑了笑,“期间我还得维持市场秩序,否则领主大人就要责罚,我真没办法每周都去聆听圣音啊。” 林法因在他眼睛前晃了晃手指。 “我知道,阁下忙于公务,这很正常。如果人人都能摆脱恶魔,那也没有咱们驱魔师什么事了。” 传令官拿出汗巾擦了擦额角。 “您似乎已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瞧,白日将尽,黑暗将临。” 林法因慢慢抬起头,远方的夕阳行将沉没于无尽林海,大街上顿时笼罩起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仿佛在看着传令官身后的某人一样,那暗金的双瞳似乎散发着神秘的魔力。 “这时间,正是邪祟出没之时。” 传令官看着这眼神有些害怕,也忍不住回过头去,可是后边除了一棵大红枫,什么也没有。 “我……我啥也没看到啊?” “请阁下稍等片刻。” 林法因轻轻拍了拍胖子的双肩。 然后他挥手叫多芒拿来事先准备的“圣水”。 驱魔师们的举动引来了一大批围观的平民,他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院长究竟在干些什么。 林法因将瓶子里的圣水轻轻洒在传令官的肩膀上。 “现在,我将会逼迫恶灵现身。” 实际此刻,多芒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他多年当女巫猎人的经验,至少他是没有嗅到哪怕一丝邪恶力量的存在。 他只能暗暗自责:肯定是自己还不够虔诚。 “帮我去街上买根蜡烛。” “让我去吧,院长。”少年商博良主动提出去办。 他的脸上此时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这可是院长第一次实战教学,他也迫不及待想瞧一瞧这“邪祟”究竟长个什么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传令官也有些忐忑不安,焦躁地摸着椅子的把手。 “来了!院长!” “很好,现在,运用课上教你的引燃法术,将蜡烛点燃。” “遵命!” 商博良打算在大家面前秀一手,只见他调动起呼吸,念出简短的单词,再轻轻一敲响指。 那白色的蜡烛一瞬间便迸发出火星,紧接着燃烧起炽热的火焰。 有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魔法,不由得发出了“喔”的惊叹。 毕竟好几个世纪前,白袍会便禁止了民间对巫术的研究,并且大肆缉捕异端和巫师,魔法在全国上下几乎已经绝迹。 也仅有白袍会还掌握着些许用以驱魔的基础法术。 林法因满意地点点头,“商博良,表现得不错,回去就让你当班长。” “真的吗?!” 少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天真的双目,很显然,林法因过去从不夸人。 “白神不容许我们撒谎。” 但可惜我不信白神。 林法因接过蜡烛,闭上双目,然后凭借原主的记忆,口中诵念着某些驱魔的咒文。 他神神秘秘地将蜡烛悬停在传令官的头顶,胸前,最后是双肩,每次都要停留个老半天。 这一番操作吊极了人们的胃口。 传令官有些不耐烦了,因为火苗在他面前跳动,令他燥热非常,汗水直流。 “我说,院长,您大概是搞错了吧,我从没接触过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到有个路人大喊: “冒烟了!冒烟了!” 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林法因此时猛地睁开了双眼,低声道: “魔物现身了。” 传令官不禁侧过了头。 只见肩膀上突然窜起诡异扭曲的苍蓝火焰,就宛如恶魔吞噬灵魂的毒舌,直舔向他的面门。 “鬼火!大人,鬼火!”身边的郡卫惊呼道。 传令官当即连人带椅地跌倒在地上打滚。 夕阳西下,广场上只剩下他惊恐凄惨的呐喊: “院长救命啊……” 第23章 和猫咪赛跑 士兵们连忙准备找水灭火。 广场上的平民乱作一团,都在惊恐呼叫。 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燃起了鬼火。 林法因挥手示意他们冷静。 “等一下,这是魔物的灵能在燃烧,不会伤及传令官先生。” 那胖子果然感觉肩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烫。 不一会儿,那恐怖的鬼火便已燃烧殆尽。 “我已经帮助你杀灭魔物。” 林法因脱下沾有磷粉的手套,放进腰包里。 多亏了这帮人没有学过化学,而且还迷信。 “刚刚,那都是什么?”传令官心有余悸地问。 “唔,我看到有个女人扒在你的肩膀上,那腐烂的舌头就快舔在你脸上了。” “啊,怪不得,这几天我脸上总是油油的。” 林法因笑了笑。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洗脸,加上脂肪过剩。 他说道:“虽然你现在暂时安全了,但是难保还会有其他的‘东西’跟着你。” 地上的传令官诚惶诚恐地表示了感激。 “嗯……你最近还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诡异的事情?”林法因问道。 “诡异的事?”传令官左思右想,“我家在城外的山坡上,每天夜里下班回去……都好像听到有人在身旁窃窃私语。” 说到这,他的后背几乎已经完全湿透。 “那可能是‘林语夫人’手下的妖灵在作祟。刚刚那只,大概就是追随林语夫人的亡者。” 林法因瞎说了个在书上看到过的名字,吹嘘道。 “那,那我究竟该怎么办?” 他假装思考了一番,喃喃说: “这可能有些麻烦,那是一位远古的恶魔,在黑森中沉睡了数百年。” “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唉,没办法,谁让我是驱魔师呢?我需要到黑森郡的主教那儿买一些魔药,帮你调配安魂草护符。” “谢谢!谢谢您!” 这个时候,林法因伸出了右手。 传令官以为是院长让自己吻他,连忙把嘴凑了上去。 “喂。” 肥厚的双唇刚准备亲到手背上,林法因却把右手心翻了上来,慢慢将食指和拇指搓了搓。 “晓得晓得。” 传令官当即解下了腰带上的钱袋,取出1枚金马特,塞到了院长的手心里。 林法因咳嗽了几声,转身面向广场上的众人。 “诸位,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有多么强大的驱魔术。 “而是为了让大家理解我们的事业,我们是为了替人们斩除邪魔而诞生的驱魔师。 “无论发生什么离奇恐怖的事情,都可以向本院咨询,我会立刻派出学员进行帮助。 “当然,有志向的人也可以加入我们的行业,我们不等同于牧师,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学习,至于费用则是……” 林法因还不忘在人群中宣传自己的学院。 只是此刻,他没有发现在街道的另一头,有一个骑着战马的贵族正悄悄地窥视着他。 “他就是驱逐了韦尔家鬼魂的人吗?” “是的,少爷。” “这个家伙有点意思,起码比那讨厌的教授有趣得多。” “您是想让他来替伯爵大人办事吗?” “嗯,我得再观察观察。” “好的,少爷。” # 林法因在众人面前展现了一番“神迹”。 左下角的系统里弹出了提示: ——您获得了3点声望,并与沐风城的关系提升了5点。 那些民众们纷纷投以崇敬的目光,而那傻乎乎的商博良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决心要好好学习。 嗯,不算太亏。 虽然费劲,但是赚到了一笔小钱。 而且还从徒弟手里回忆起了【引燃法术】的用法。 可惜,1枚金马特远远不够偿还贷款。 林法因将提前写好的广告词贴在墙上。 这些小海报都是中世纪的活字印刷机印出来的,若不是驱魔师隶属于教会,他可没那么容易借到这玩意。 “商博良,你包里还有海报吗?” “有,院长。” 金发少年正要将剩下的海报拿出来,可这个时候,他的面前忽然掠过一个黑影! “喂!小偷!”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某只黑色的猫咪便一口叼住海报,宛如优雅的舞者,直窜过众人面前,轻盈而迅捷。 林法因看着黑猫的异瞳,立刻便意识到:这就是上次跟踪自己的古怪喵星人。 “让我去追这小畜生。”多芒一甩披肩,如同百米冲刺前的竞赛选手,准备与黑猫一较高下。 “好。我们跟上去。” 林法因意识到:这只黑猫似乎是想要引导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它顺着巷子飞快奔驰,穿过阴暗潮湿的后街,再又纵身跃向酒馆后门的招牌。 那些路过的平民吓得左闪右避,他们好不容易躲开黑猫的横冲,又要面对女巫猎人的直撞。 多芒一路骂骂咧咧地追赶着,然而他始终只能盯着黑猫的屁股看。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可不希望被一只四脚生物丢了面子。 “神圣的白神啊,我一定要惩罚这只异端猫!” 终于,他忍无可忍,一个箭步踏上酒馆门外的酒桶,借力抓住二楼阳台的边缘。 我靠,这女巫猎人这么厉害的? 林法因原本以为老多多是在吹牛,结果发现他的身手居然如此矫健。 以前多芒在自夸的时候常说: 他们女巫猎人经历过非人的体能训练,不仅要熟练使用各种武器,还要接受登峰的考验。 他们必须集中在罗斯里克帝国与北境交界的神座山脉接受试炼,他们将在雪山之中学会攀爬与追猎,学会生存和战斗。 因为女巫猎人是以凡人之躯对抗超自然的力量,必须有极强的身体素质。 “老多多,坚持下,我绕路包抄它!” “快点,别让它溜了!” 林法因尝试学着多芒的样子跑酷,他瞅准二楼阳台,发力起跳踏上木箱,反身又是一个飞跃,抓住栏杆! 成功了! 可是他随即发现自己压根没法翻上去,只能一直挂在半空做引体向上。 算了。 多芒眼看就要抓到猫尾巴了,他敏捷地横跨过房屋间的缝隙,可是刚刚落地,便一脚踩裂了年久失修的屋瓦。 “出事!你等等……我来接住你!” 果然帅不过三秒,多芒就像坐滑滑梯一样,屁股摩擦出快乐的小火花。 商博良大喊道:“院长小心啊!” 林法因手忙脚乱想要帮忙,却险些与他相撞,最后,老多多以一个极为狼狈的落地姿势扎进遮阳棚里。 ——砰!棚子立刻扯出一个大洞,整个支架都崩塌了下去。 林法因不禁悲痛地捂住了脸颊。 “该死的小畜生……”多芒在破布中间挣扎好一阵才爬出来。 他拍拍火辣辣的屁股,金星闪烁的视野中隐隐约约多出了几个人的身影。 等到他恢复清醒,只见,一位年轻的贵族少爷向他伸出了援手,用优雅而标准的瓦兰廷颤舌音问道: “嘿,需要帮助吗?可怜的女巫猎人。” “帮助?不,在下自己就能起来。”多芒严词拒绝。 这个家伙留着一头披肩的红色长卷发,目光就像鹰隼般锐利有神。 他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但却拥有一张足以令任何女士为之倾倒的容颜。他的脸颊宛如婴儿般白里透红,而五官则棱角分明,英气逼人。 “对了,你是谁?” 多芒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一眼就认出了贵族身后,那帮侍从衣服上的家徽: 那是被一圈红枫点缀的金色竖琴。 贝格福特家族的纹章!他们是伯爵家的人! 林法因和商博良闻声赶到,看到街头一片狼藉,那只黑猫就站在路中间,悠然自得地舔着爪子。 它看到两人走近,也没有立刻逃走,就像有意指引他们来到这里一样。 “噢,沃伦院长,你也在这。” 红发贵族张开双臂,脸上露出奇怪而温和的微笑。 “我的传令官跟我说过,你在大红枫广场上表演了一出精彩的现场驱魔,嗯……有机会我想让你也给我表演一下。” 林法因隐隐约约觉得此人来历非同寻常。 他的脖子上挂着银项链,手指上戴有金指环,连配剑上的宝石都价值连城。 林法因立刻嗅到了商机,连忙开始自我介绍: “每周一三五,我都会在广场演出,你随时可以来看。当然,如果你想报名学习驱魔,学费则是……” “不,我希望你能专程为我一人而表演。”贵族摇摇头。 “哈?” 只见眼前的少爷右手轻按在胸前,如同宴会中的舞者,优雅地向林法因发出邀请。 “在下唐泰恩·贝格福特,沐风城未来的领主,凡纳伯爵唯一的继承人……沃伦院长,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第24章 总有不信邪的少爷 居然是伯爵的儿子。 而且还给里给气。 林法因印象里,中世纪的伯爵权力很大,至少在自己的封地里,他就堪比国王,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林法因想不通:怎么自己突然这么出名了,连伯爵家的人都知道了? 那机会必须把握,指不定就能赚到一笔横财,毕竟地主的傻儿子最好骗。 唐泰恩少爷一扶额发,十分撩人地斜靠在墙边,深色的双目如同利刃般逼向林法因。 “驱魔可不是简单的表演。”林法因回答道,“一不小心,就会发生危险。” 少爷不以为然:“我听传令官说得神乎其神,但我的教父告诉我,你们只是个快倒闭的三流学院,没什么真才实学…… “嗯,我不禁有些好奇,你所经历的驱魔案件都是真实的吗?” 少爷带着怀疑的目光,看起来对林法因等人不屑一顾,但奇怪的是,他的眼中又有一种强烈的期待。 林法因微微一笑,“我不喜欢多费口舌解释,你大可以自己来体验一番。” “呵,我可是很忙的,小小驱魔师。” 就连黑猫也嘲讽似地朝林法因他们吐舌头,这时候,唐泰恩却将它抱了起来,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可爱的小美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喵呜?”黑猫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呆毛倒竖。 “你打扰到我和另一位绅士的谈话了。” 看不出来,这个少爷还是个吸猫症患者,压根不在乎黑猫白猫。 唐泰恩让管家拿过黑猫偷走的宣传单,还给院长。 “这是你们家的猫?”林法因问道。 “不。”唐泰恩摇摇头,“我不会饲养黑毛的野猫,但这并不防碍我挑逗它。正如同高尚的骑士,从不会歧视地位低下的贫民。” 林法因不禁流下一滴尴尬的冷汗。 “院长,咱们没必要跟这家伙计较。” 多芒从一开始起就非常讨厌这个莫名其妙的少爷,那个家伙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谈吐只是表面很有礼貌,实际却缺乏根本的尊重。 只见小少爷微笑着向多芒挥挥手,“女巫猎人,记得换条裤子,那儿有好大一块破洞。” 多芒这才发觉屁股除了疼痛外,还有一丝丝的凉意,连忙扯下披肩,将裤子上的破洞挡了起来。 “多芒前辈,我有件外套可以……” 商博良拉了拉多芒的衣袖,可是女巫猎人的脸颊又红又烫,既羞耻又恼怒。 “我不需要,小鬼。” “你们打算如何给我表演?”唐泰恩轻蔑地问道。 “表演不过是宣传的手段罢了。” 林法因猜想,唐泰恩少爷应该是个猎奇的纨绔子弟,如果是一般的把戏,他大概率不会上当。 于是,林法因故作深沉地低语道:“如果你能在我的学院呆上一个晚上,你自然就会知道,驱魔案件是真是假。” “你是在威胁我?”唐泰恩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像我这样的贵族通常都是很忙的……不过,本大爷我今天心情不错,就陪你们玩玩。” 上套了。 林法因在额头轻轻划了个象征白神保佑的“神文符”。 “那只能祝你好运了……事先提醒你,如果心脏不适,可以立刻出来。” 少爷冷“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林法因耸耸肩,反正已经警告过了,后果自负。 他转身对两人说:“多芒,商博良,今晚上咱们轮流值班,要是贝格福特家大少爷吓昏在本院可就不好了。” # 夜深人静,驱魔学院变得一片死寂, 林法因在走廊冰冷的路面上画好一片结界,将唐泰恩少爷临时呆的抄写室给团团包围住。 这个家伙换上了一整套骑士的盔甲,跟个大爷似地坐在讲台的位置上,手中拄着骑士剑。 真要吓倒这自信心爆棚的家伙可没这么容易。 林法因特地找老修女德兰,以“教学”为由,借来了“喧闹灵”杰森·沃尔夫。 他过去看过一本经营恐怖屋的惊悚小说,决心吸收先进经验,精心设计一段剧情来达成吓唬人的效果。 “商博良,准备好了吗?” “当然,院长。” “老多多呢?” “青玉石镜已经摆好。”多芒因为之前受到了侮辱,现在迫不及待想要报复,“但院长,咱们这样显得像是江湖骗子一般。” “我们的确在布局不假。”林法因声音低沉地说道,“可是,魔物也是真的魔物。” “真的魔物?!” 他透过门缝偷窥着有些犯困的唐泰恩,一脸坏笑地说道:“游戏开始了。” 此时此刻,全副武装的少爷就像撞锤一样,不住点头。 他唯一的侍从留守在他的身旁警戒,虽然他也很困,但是一刻也不敢走神。 他们点了一盏蜡烛在讲台上,火光在偌大的空间中格外显眼。 夜间的学院倒真有些阴森,空荡荡的抄写室里满是桌椅书架的阴影,但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那,就小睡一会儿吧?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有超自然的东西。 那个奇奇怪怪的驱魔院长,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估摸着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 况且,早在几百年前,所有的邪恶力量都已经在“猎巫战争”中被教会涤除了,不是吗? 想到这儿,侍从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沙沙,沙沙……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翻书的声音,很轻,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安静。 等等? 翻书的声音?侍从突然间反应过来,睁开了眼睛。 这里空无一人,怎么会有人翻书? 而且抄写室的门窗都是关上的,不可能是风的缘故。 看来是来吓唬人了。 侍从拿走烛台,举起长矛,轻声轻脚地朝着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他打算在不打扰少爷休息的情况下,将沃伦院长和他的同伙们揭穿。 声音是从书架后面发出来的,他自信满满地循着过去,正准备用长矛戳向扮鬼吓人的家伙。 “奇怪,没人?” 侍从发现,两座书架之间的地面上,有一份被裁剪的《黑森郡月报》。 他捡起来一看,透过微弱的火光,上面大致说的是一个叫杰森·沃尔夫的男人,因为喝醉酒,在争执中用一把梳子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而被判处死刑。 但是后来粗心的殡葬团忘记将沃尔夫的棺材钉死,导致他的尸体腐朽。 他下葬的地方离驱魔学院不远,周围经常发生离奇的怪事,比如听话的看门狗经常在半夜对着某个方向啸叫,就仿佛那儿站着什么人一般。 “切,故弄玄虚。”侍从将报纸卷成团丢到旁边。 忽然,他身旁的走廊掠过一道漆黑的影子,直觉敏锐的侍从立刻举起矛。 “别等着我来抓你。”他一边威胁着,一边快步朝着黑影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团黑影的速度很快,它打开门溜到了走廊上,侍从满心想要揭穿院长的诡计,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一直冲到走廊外,深远的长廊更加漆黑,那道人影也早已和黑暗融为一体。 这里仿佛是古老画像构成的迷宫,烛光照亮了几幅描绘降伏恶魔的圣画,那些混沌扭曲的生物栩栩如生,在烛光前张牙舞爪。 走廊里,他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回响在耳边,也不知道这座学院到底有多少年了,墙壁布满黑色斑驳的痕迹,窗户也是厚厚的积灰。 “气氛设置得还不错……”侍从终于开始有些不适。 而这时候,他发现走廊有一扇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其他地方的门都是关闭的,只有这儿是开启的,十分可疑。 “看起来像是装神弄鬼的家伙无处可逃,只能躲到房间里去了。” 想到这儿,侍从立刻走向打开的门。 不对。 那扇门里好像有一个人的眼睛,惨白而涣散,仿佛正空洞地看着自己,可当他走近的时候,那个人又突然间将门给带上,“砰”地关了起来! “该死,当我是白痴吗?” 很显然,学院里扮鬼的家伙刚才在偷看,却不料被我发现了,现在他的位置已经暴露无遗,之所以关上门,是因为他无处可逃,只能闭门不出。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回去等第二天报告少爷。 侍从只得回到抄写室的大门口。 “奇怪,这门怎么上锁了?” 他手中的蜡烛悄然间熄灭,四周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第25章 骑士老爷大危机 唐泰恩少爷忽然被噩梦惊醒了! 他梦到父亲的身上刻满了扭曲的文字,口中喃喃着“我有罪”云云。 “该死,又是这个梦。” 自从上周开始,他就不断重复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噩梦。 他记得梦境开始还有很长的画面,可是醒来以后唯独就记得父亲在镜子前的片段。 “我口好渴,水……”唐泰恩睁开眼睛,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叫了好几声没有人回应,才发现侍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唐泰恩轻轻扶额,将凌乱的卷发撩到一边,心中骂道:“为什么睡着了,没人提醒我。” 但是抄写室的气氛真的很奇怪,安静得过分。 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蜡烛,只好恼怒地大喊侍从的名字,可换来的只有他自己一人的回声。 唐泰恩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推测侍从应该是半夜想要上厕所,所以暂时离开了。 正好自己醒了,就在这学院里四处逛逛。 之前,沃伦院长故弄玄虚地跟他说,呆一个晚上就能知道所谓驱魔是真是假,可现在看来,什么也没发生嘛。 唐泰恩拿起剑,慢悠悠地朝着抄写室外走去。 “哈?门怎么打不开?”他使劲敲了好几下,“搞什么名堂,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 他原本还以为林法因·沃伦有什么真本事,现在看来也就跟个恶作剧的骗子没什么区别。 “行啦,你们这样只会让本大爷更加瞧不起你们,有本事就拿出点真家伙,把我锁在这儿又算什么?” 唐泰恩少爷一边嘴炮,一边给自己壮胆。 可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现在已经陷入了孤立隔绝的状态,非常危险。 由于长久的寂静,他又开始怀疑侍从的消失并不是意外。 唐泰恩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他一直以来最害怕某些未知的东西。 小的时候,他会因为母亲讲的关于黑巫师的故事而感到恐惧,也因为仆人老家那些厉鬼杀人的故事,而整晚睡不着觉。 现在他又恐惧又兴奋,如果真的能在学院里看到超自然的现象,那么就能证实自己的猜测……这个世界上依然存在黑巫术。 他快速靠近窗户,避免陷入黑暗,虽然这会暴露自己的站位,但是他坚信骑士的板甲无懈可击,没有人能够伤害自己。 ——啪啪啪。 唐泰恩猛然间听到有人在敲打天窗。 他一抬头,却看见自己的侍从竟圆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苍白而又扭曲的面颊紧紧贴在玻璃前。 少爷终于被吓得急退,一下子撞倒在书架旁,上面的书本就像砖块一样崩塌,砸在他的盔甲上。 “可恶。” 他怀疑沃伦院长故意在设局欺骗他,先是打晕了他的侍从,然后把侍从搬到窗户来示威。 可是,唐泰恩又担心驱魔学院真的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毕竟这帮驱魔师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他们不害怕也正常。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内心的恐惧便一发不可收拾。 黑暗中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唐泰恩警觉地举起剑,做好防御姿态。 “谁……谁在那儿?” 他觉得自己必须壮起胆子,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一定要先给它来一剑不可! 考虑自己拥有绝对武力,心中的害怕稍微消去了一点点。唐泰恩此时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如先下手为强,给对方个措手不及。 “来吧。” 他坚定起决心,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形的衣帽架。 这个东西,刚刚不是摆在讲台旁边的吗?他自己的头盔也还挂在衣帽架上,远远看上去还真像个瘦瘦高高的人站在那儿。 唐泰恩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打算冒险把头盔取回来,好强化自己的防御力。 他缓慢挪动脚步,生怕人形衣帽架会自己动起来。 一步,两步……取下头盔,好了,很顺利。唐泰恩松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头盔里夹着张碎报纸,取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醒目的大字: 法网恢恢!潜逃多年的杀人恶魔杰森·沃尔夫被判处绞刑! “杰森·沃尔夫是吧……” 唐泰恩勉强一笑,他听自己的教父说,如果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千万不要尝试呼唤它的名字来激怒它。 可是,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决心以身涉险。 “杰森·沃尔夫,本大爷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就现身,跟我来一场真剑的决斗!” 唐泰恩绕着抄写室转了一圈,又是嘴臭,又是挑衅,甚至还边走边唱歌。 欢乐的气氛让他自己都有一种已经安全的错觉。 没出来?啥事都没发生?看来是发现我没有被吓到,林法因干脆放弃了。 唉,果然还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估摸着准备天亮了,远处的天空就像血一般深红朦胧,唐泰恩打算去拍门,让院长放自己出来。 “奇怪,这地上的影子……” 他的耳边传来了绳子摇晃的声音,月光下,有个僵硬的人影在来回晃动着,他的脖子上拴着绳子,好像吊死鬼一般。 唐泰恩突然想起来,那个叫杰森·沃尔夫的人,不就是被判处绞刑的吗? “可恶,居然敢这样吓唬我。”他一鼓作气提剑疾走向人影。 他承认自己小看了沃伦院长安排的局,但现在他不能再被动下去。 ——不对! 那不是什么吊死鬼沃尔夫。 只见有一个人倒吊悬在半空中,一根绳子紧紧捆着他的脚踝,双手朝下,如同摆钟在门前不停晃荡着。 绳索“嘎吱嘎吱”响。 随着那个倒吊人慢慢摇晃着转过身体,唐泰恩惊恐地发现,窗外的侍从现在被吊在了大门口上。 怎么会这样! “杀……杀人了?我的侍从……被杀了?” 唐泰恩少爷自小学习剑术,别看他见惯了刀剑,可是养尊处优的他又何曾见过死人? 饶是自诩骑士的他,也终于被强烈的恐惧压垮:他意识到这绝非开玩笑,院长他们居然来真的!还杀了他的侍从! ——驱魔学院里藏有杀人的厉鬼! “来人!快来人!” 唐泰恩忽然想到了窗户,他没有过多考虑,也顾不上自己的贵族身份,立刻就想破窗逃走。 他刚转身,那衣帽架便紧紧贴在了自己的面颊前。 此时此刻,衣帽架上笼上了一层诡异的白布,在大概是脖子的位置上,有人用绳子打了个死结,看起来就像个被纱布包裹的尸体。 唐泰恩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就像即将窒息的人在苦苦挣扎,喉咙里不断发出的快要断气的呼吸声。 更诡异的是,衣帽架上的白布似乎在微微抽搐着,就像个人的脑袋在剧烈摇晃,并且不断渗出暗红的血迹。 事到如今,只能—— 唐泰恩少爷感觉自己有点头重脚轻,他丢下剑,如同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 “嘿嘿,本大爷我在做梦……肯定是这样,嘿嘿。” 说完,唐泰恩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当场昏死了过去。 第26章 神秘消失 “搞定!双杀!抬走!” 见到唐泰恩少爷和他的侍从双双昏厥,林法因当机立断准备收手,免得玩得太过火。 金发少年商博良兴奋地脱下黑斗篷,从上锁的房间里跑出来,“真有您的,院长,这下那个大少爷不服也得服了!” 此前,林法因安排商博良去引诱侍从,将他和少爷分开。 之后让多芒将教学用的幽灵种魔物释放出来,让那个名为“杰森·沃尔夫”的阿飘肆意捣蛋。 要知道“喧闹灵”是幽灵种当中最能折腾的家伙,它们喜欢乱动身边的一切事物,用尽手段吓唬生者。 但是光吓人而没有剧情是毫无灵魂的,林法因便将抄写室里存放的报纸当作道具,编排一出厉鬼阴魂不散的剧情,给少爷和侍从两人造成心理压力。 哪晓得唐泰恩少爷这么莽,还大喊杰森·沃尔夫的名字,把魔物直接激怒了,所以不吓你,还吓谁? “话说院长,我没有搞懂,那个侍从是怎么搬到上锁的屋子里去的?”商博良困惑地询问。 林法因指了指抄写室角落里放着的青玉石镜,笑笑不说话。 商博良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虚像!” “聪明。” 林法因和多芒先将开启的青玉石镜放在角落,之后让另一面窗外的镜子保持关闭状态。 他们先将吓昏的侍从放在玻璃窗前,让少爷知道侍从现在正在屋外。 然后等到唐泰恩被杰森·沃尔夫引诱,远离窗户时,林法因和多芒迅速将吓昏的侍从吊在树上,并且开启外面的青玉石镜。 这样,就会如同投影一般,将倒吊的侍从映在抄写室中。 已经有了“侍从昏迷在窗外”这个心理暗示的少爷,现在见到侍从竟然又出现在房间里,自然会吓得半死。 多芒看着小少爷不省人事的狼狈样,大仇已报,说不出地畅快: “既然这样,在下就原谅这纨绔子弟的不敬了。” “你们把这两个倒霉蛋带到我房间去,好好照料。”林法因命令道,“我去把杰森·沃尔夫的幽灵给收回匣子里。” “好。” 等到两人把少爷和侍从拖到卧室里,林法因才拿出一本《魔物图鉴》,翻到关于喧闹灵的部分。 上面记述有驱逐、斩杀、转化以及封印四种途径。 他还没有亲自尝试过主动驱魔。 上次面对韦尔家的幽灵,他纯粹是通过完成幽灵的夙愿,让它自然消失。 而现在,林法因想要通过正规的驱魔途径,将杰森·沃尔夫的幽灵给收回,也就是说,他将会尝试“封印”解决问题。 众所周知,熟练的猎人会使用陷阱工具捕获猎物,狩猎魔物也是一样的道理。 林法因按照书上的描绘,用鸡血在地面上画上一圈复杂的“束缚法阵”,只消有魔物踩到,就会立刻被困入结界,无法逃脱。 可是光有陷阱还不够,猎人捕捉熊和狼的时候,会使用肉食引诱它们进入圈套。 而幽灵种因为自身拥有生前的部分意识,所以他可以使用杰森·沃尔夫生前熟悉的事物作为诱饵,让其进入法阵。 很好,到底上哪找这东西呢? 林法因忽然想起来,当初院里决定以沃尔夫作为教学魔物的时候,捐赠封印匣的驱魔师还将沃尔夫亡妻的梳子一同交给了驱魔学院。 林法因在杂物间里寻找了半天,终于从一罐玻璃瓶中找到了标注有“沃尔夫亡妻所持物”的木质梳子。 上面还写有物品与沃尔夫之间的关联: 当时,杰森·沃尔夫的妻子在被杀害前,就在镜子前梳妆打扮。后来喝醉酒的沃尔夫闯了进来,妻子因为无法忍受丈夫的窝囊无能,而发生了争执。 于是恼羞成怒的沃尔夫在酒精作用下,夺过梳子直接插进了妻子的眼睛,残忍致其死亡。 “嘶……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木梳子的表面上还沾染有发黑的血迹,似乎在诉说着当年发生的可怕案件。 林法因将它带走,悄悄放在了法阵之中。 因为先前林法因在抄写室周围的走廊上,用搅拌过高浓度圣水的颜料画好了结界,弱小的幽灵种基本不可能离开结界的范围,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呼唤魔物的名字,将其召唤到这附近。 想想就令人兴奋啊。 他上辈子就是神秘学爱好者,然而众所周知,现实世界中没有妖魔鬼怪,可是在这个世界中,一切神秘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现在是在进行一场真正的驱魔仪式,而他要狩猎的则是一只真正拥有超自然力量的魔物! “杰森·沃尔夫……杰森·沃尔夫……” 林法因点燃龙涎香,低声呼唤着幽灵的名字。 “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我给你带来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法因足足在法阵旁边跪坐了半个小时,连天都开始亮了。 不应该啊,引诱幽灵种应该是很简单的才对。 他忍不住反复看了几遍书籍,确认了自己的步骤没有出错。 可是,杰森·沃尔夫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是结界出现了缺漏,让它逃走了?!”林法因顿时间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赶紧飞也似地绕着走廊跑了一圈。 结界的线条完好无缺,连触碰的痕迹都不曾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法因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明明是自己打算去惊吓唐泰恩,怎么会发生这种令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灵异事情? 他思来想去,青玉石镜能够投影,也能够记录开启时倒映在镜面上的画面,那么也就会记录下之前抄写室里发生的事情。 幽灵种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法因单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青玉石镜记录下的投影重新回放。 开始的情形和最初预料的没什么区别,唐泰恩和侍从在打瞌睡,后来商博良把侍从给引了出去。 一直到少爷清醒,似乎都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最后是昏厥前的景象,衣帽架在唐泰恩观察倒吊侍从的虚像时,自己缓慢移动到了少爷的身后。 这地方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喧闹灵在故意戏弄少爷。 可是问题出在唐泰恩转身的时候,那罩着白布的衣帽架里渗出了大量血迹。 喧闹灵的能力仅限于操纵物体,这个血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林法因就像看监控录像的倒带一样,不停回溯投影,因为一夜未眠的缘故,精神又始终紧绷,疲惫不堪。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在镜面上看到了什么! 那个画面只是短短的一瞬,林法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在唐泰恩转身看到身后的衣帽架,一直到他晕厥的这短短一秒钟时间内,有一个模糊的东西稍纵即逝。 倒带! 在反反复复重新投影了四五轮后,林法因终于看清楚了。 在唐泰恩少爷的身后,有一团模糊的,几乎无法辨析的朦胧身影,用手臂刺穿了衣帽架里的沃尔夫。 ——咯咯,咯咯咯…… 那不是亡者被吊死时发出的声音,分明是喉咙被利器刺穿,血液涌进气管,快要窒息,快要被呛死时痛苦挣扎的声音。 林法因金色的双瞳骤然间收缩: 有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直尾随在唐泰恩的身后。 而杰森·沃尔夫的幽灵,正是被那个不知名的尾随者给残忍“杀害”了…… 第27章 特殊委托 “有鬼!有鬼!” 唐泰恩少爷惊呼一声,从床上挺尸而起。 “嚯,终于醒了,少爷?”多芒揉揉疲倦的眼睛,“睡得可好?” “该死,你们学院里有鬼。” “鬼?什么鬼?我没见到,就见到你直挺挺躺地上,怕你着凉,所以把你扛过来。” 多芒故意装糊涂,看着少爷气急败坏的样子,说不出的开心。 “你胡说,明明就有……” 唐泰恩摇头自醒,只觉得口干舌燥,抓起一边的杯子就“咕嘟咕嘟”喝起来。 “你们院长呢,在哪里?快叫他来!” 事到如今,小少爷还是摆着副架子,把昨晚昏厥的事情统统抛了个干净,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我就在门外。”林法因背着双手,脸上露出平静的微笑,“唐泰恩少爷,中午好。” “中午?” 他回头看了看落地钟,不知不觉,他竟然一直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半。 “对了,我昨晚见识到了你们院里游荡的魔物,还跟它大战了一番,呼……真不容易,我艰难击退魔物,但这场战斗让我精疲力竭,所以就地睡着了……嗯,谢谢你们,没让我着凉。” 唐泰恩一本正经吹牛逼,但内心里已经肯定了驱魔的真实性。 “等一下噢。”多芒刮刮下巴做出伤脑筋的样子,“你的侍从为什么也睡在地上?” “呃……他跟我一同战斗至筋疲力竭!” 唐泰恩昂首挺胸,宛如行将赴死的烈士。 看起来已经是完全恢复了,还有力气吹水。 林法因平静地问道:“一同共进午餐?” “不,我不吃修道院的粗茶淡饭。”唐泰恩摇头拒绝,“我决定回我的城堡,让仆人准备最好的烤鸡和蜜酒。” “那随你的便。” “等等。”少爷忽然用一种挑逗女士的腔调询问道,“不如你也到我的城堡,与我共进午餐如何,小小驱魔师?就当是住你们学院一晚上的回礼。” 听到这个撩人的声音,林法因心中暗骂: 该死,传说中世纪的贵族时常有些奇怪的癖好,没准这位唐泰恩少爷就是个特殊癖好者。 “抱歉,我不是gay。” “哈,啥是gay?” 算了,懒得解释。 林法因平静地说道:“我觉得,你不像是个无聊到来体验‘学院闹鬼一日游’项目的人,对吧?” “聪明。我就喜欢聪明人。”唐泰恩哈哈一笑,“不如我路上再跟你解释。” 不知道,那个诡异的魔物是否还跟随在唐泰恩的身后,即便是猎魔感官都无法察觉到这只魔物的存在。 林法因不希望白白损失一只教学用的喧闹灵,他一定要把少爷的零花钱给赚个精光才肯罢休。 思考再三,林法因还是决定与少爷同去。 “那么,请带路吧,大绅士。”院长俯下身,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见唐泰恩少爷潇洒转过身去,简单向后挥了个手。 “傻乎乎的女巫猎人,还有脏兮兮的小朋友,你们也跟我一起来吧,今天保你们吃个痛快。” # 日间的沐风城沉浸在一片柔和的阳光中,云雾凌驾于城堡塔尖之上,宛如巨龙盘踞在巢穴的顶端。 林法因远远就瞧见了贝格福特城堡的护城河,城墙的外缘耸立着四五座白色尖塔,如同锐矛拱卫着中央行宫。 这座雄伟的建筑并非只是要塞,更是贝格福特家族的居所,那些裸露的窗户既是弩箭的发射口,又是走廊的观景台,大大小小约莫几十个房间。 飘扬的旗帜上绣着枫纹竖琴,枫叶代表沐风城,竖琴则代表伯爵家。 “沃伦院长,前面就是我家。”唐泰恩得意地说着,“整个黑森郡的城堡都无出其右,对吧?” “是,可我跟你来这不是为了约会,而是为了午餐。” “没错。” 唐泰恩忽然停下脚步,让其他士兵们退到一边。 “还有你们,也一边去。”他如同驱赶要饭佬一样,冲多芒和商博良摆摆手。 “喂,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啊?”女巫猎人顿时火冒三丈。 唐泰恩单独站在护城河旁,扫视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开口,气氛莫名变得严肃了起来。 林法因问道:“你想说什么?” “这段时间,城堡里总是会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整得我家不得安宁。” 他顿了顿。 “我爹这几天总说,有一个可疑的盲眼诗人想要杀害他。可是我的士兵寻遍了全城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林法因摸摸下巴,“唔,一个诗人,还是个瞎子,他应该很容易找到才是。” “的确。可是这个诡异的男人宛如凭空蒸发,不管是城门的护卫,还是巡逻的郡卫,甚至林地斥候也没有见过什么盲诗人。” “或许那个人只是装出来的。” “有这个可能。”唐泰恩没有否认,“可我更加倾向于,我爹遇到了某个邪恶的巫师。” “哈?” “这些家伙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不是黑皇帝的代言人,就是十柱神的狂信者。” 虽然这个世界存在巫师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从这个少爷的口中说出来莫名有些中二。 原来唐泰恩并不像表面上是个唯物主义者,莫非他昨天是在试探我的底细,才故意装作不相信驱魔仪式? 林法因不动声色地倾听着。 “最要命的是,我老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巫师存在,然后把我训了一顿,拜托……那些东西千真万确,《圣王传奇》里都写着呢,老东西着实不可理喻。” 林法因一脸黑线:你拿本传说故事当论据,别人能信就有鬼。 不过这么说来,大部分克德兰人其实不怎么相信巫术的存在? 他还是建议少爷:“你们应该加强城堡的防卫,管他巫师还是刺客,都会安然无恙。” 唐泰恩立刻急了,“你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每天晚上,城堡里都有人在吹笛子……妈的,我已经连续一星期没睡好。” 说完,他还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露出委屈而悲伤的表情。 虽然这大概率是昨晚吓出来的。 “没准是宫廷乐师在练习。”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乐师在一周前就得被我削了脑袋。士兵每次循着声音找过去,结果房间里都没有发现任何人。” “嗯,听起来有些超自然的意味了。” 唐泰恩交叉起双臂,“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真实的目的吧。我希望你能偷偷帮我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偷偷?”林法因蹙了蹙眉。 “我没有经过老爹同意,他要是知道我请你来是为了办案,非得揍我不可。不过你放心,等事情解决,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到这里,林法因顿时心动了,一拍肩膀,“问题不大。” 调查个盲诗人,又不是调查魔物,听起来没什么压力,而且还可能获得大额报酬,何乐而不为呢? “好!就看你的了!”唐泰恩少爷如同好哥们儿一样轻拍他的肩膀。 “那咱们先来谈谈报酬……” 林法因刚说完,突然间发现视野的左下角出现了一个新的提示——您已接取“特殊任务:会唱歌的骨头”。 他心中一凛:等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系统附赠的特殊任务竟然不请自来。 他原本高高兴兴,可现在却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特殊任务:会唱歌的骨头】 (描述)死人从不会说谎,想知道真相,就聆听亡者的歌声。 (必要)找出困扰伯爵的盲诗人。 (奖励)20枚金马特,声望+10,与贝格福特家族的好感+10。 (可选) 1、达成“哭泣之骨”结局,奖励一个拥有黑域力量加成的契约灵。 2、达成“血债血偿”结局,奖励一本神秘黑巫术典籍。 3、达成“血火同源”结局,奖励新地产以及新场景。 (失败)死亡将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 该来的还是来了,但传奇女巫还是没有…… 林法因注意到任务开头那“特殊任务”四个字。 这次的结局竟然会有三种之多,而且因为是特殊任务,每种结局都会有不同的奖励和后果,甚至可能影响到未来的剧情走向。 但最令他担心的还是任务最后那一句话: 死亡将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 这意味着一旦失败,就会有人死亡,那这个人究竟是别人,还是我呢? 想到这里,林法因就不禁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喵……”一只黑猫轻轻拍了拍他的靴子。 林法因正感到有些烦躁,那只猫咪就立刻跳到了护城河的护栏边上,似有所指地立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在哪里都能看到你?” 那双异瞳宛如火焰与寒冰。 就在这时,黑猫身后的城堡窗户上,似乎出现了一张男人诡异的脸: 它的右脸颊如同霉变般发黑溃烂,开裂的皮肤上裸露着牙齿和腐坏的烂肉,恐怖异常。 林法因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窗户边的男人此刻正以一双空洞的眼珠子窥视着他们的方向。 那个男人是谁?为何偷窥我们? 第28章 古堡观光团 “怎么了?我的城堡很漂亮,但没必要如此惊讶。” 唐泰恩发现林法因此刻的表情就像嚼了蜡一样。 少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是那儿什么也没有。 林法因过了老半天才开口:“刚刚三楼那扇窗户有人在偷窥我们。” “可能是路过的士兵吧?为了保持防御,每天都会有人巡逻。” 林法因很确信刚才看到的男人绝不可能是士兵,因为那个人披着一身灰色的斗篷,就像个僵尸一般,给人某种不祥的感觉。 “来,我带刚刚提前吩咐侍从去找厨师准备午餐了,这个时间,我带你参观参观。” 唐泰恩少爷亲切地说着,已经迫不及待要让客人瞧瞧自家城堡豪华的装修。 林法因暂且先记下那扇窗户的大致位置,等正式展开调查后,再去好好看看。 # 唐泰恩告诉林法因,他的父亲是个音乐家,因为沐风城一直都是个平静的边境首府,这儿的人们都喜欢用乐器歌颂美好的生活。 漫步在城堡的走廊里,这儿不像大多数电影里描述的那样漆黑沉闷,它看起来宽敞又明亮。 高高的穹顶上悬浮着天窗,那些凸起的天使浮雕栩栩如生,其中的一名天使手中握着绳索,将华丽的吊灯提在半空。 “院长……”商博良第一次见到有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忍不住扯着林法因的袖子说,“那个……是真的龙吗?” 他抬头一看,喔,这里甚至还有栩栩如生的巨龙骨,几乎占据大半条长廊。 城堡的老管家托人在巨龙眼睛里摆放了烛灯,使得它的双眼散发妖异的暗光,仿佛张牙舞爪,正待进食。 这都多亏了富有修养的贝格福特家族,他们作为黑森影响力最大的家族,将这座古堡装饰得如同王宫一般。 林法因听到城堡音乐厅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鲁特琴声和竖笛声。 慢捻复轻拢,切切如私语。一旁笛声悠悠,婉转如歌。 “啊,那些都是我爹的学徒,毕竟人到中年嘛,想自己搞个宫廷乐队……他们在用餐前都会进行一场最后的练习。” 但查过沐风城的档案以后,林法因知道:贝格福特家族并不是以音乐闻名。 他们大概是六个世纪前入主黑森郡,一切都始于一场艰难的猎巫战争,他们家族因为击杀了歌者学派的大魔导师而名扬天下。 也许,凡纳伯爵之所以不相信巫师存在,也是因为那场席卷中洲的大战。 曾经帝国境内有八大巫师学派,分别是:诡变、礼赞、悼亡、歌者、天启、命运、魔剑与泰坦…… 而这些使用黑巫术的异端早已在几个世纪前就被教会和帝国军剿灭。 对于有文化有学识的伯爵家来说,所谓魔法和巫师早已成为了童话传说里才有的东西,凡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碰上。 更关键的是,有的掌控世俗权力的领主,多多少少都不太喜欢怪力乱神的事物,哪怕是白袍会的修士。 ——“上菜!” 唐泰恩轻轻一拍手,十米的长桌上摆满了诱人的菜肴。 城堡管家是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白发老头,他慈祥得像是圣诞老人,他为贝格福特家鞠躬尽瘁了数十年,甚至在凡纳伯爵小时候就已经为家族服务。 桌子上有酥黄的奶油鸡,涂了黑椒汁的伊甸谷牛排,甚至还有果仁馅饼这样精致小巧的点心。 令人眼花缭乱的名菜竟让三人无从下手。 林法因不是厨师,但却是一位美食家,这可是他第一次品尝异世界的高级菜肴。 他小心翼翼地用餐刀切开牛排,七分熟的肉质鲜嫩多汁,肉香在入口的一瞬即绽放味蕾。 “好吃!”商博良忍不住赞叹一声。 唐泰恩少爷满意地看着客人们享受的样子,对于他来说,牛排、烤鸡之流不过是家常便饭般,远不如看到客人们吃得口水横流来得下饭。 “多芒大哥,你为啥不吃啊?” 商博良嘴巴里叼着一片培根,纳闷地看着沉默的女巫猎人。 他铁骨铮铮地回答说:“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跳下去,也绝不吃纨绔子弟一点儿东西。” 看来多芒跟唐泰恩少爷颇有种天生星相不合的意味。 不过,随着老管家端上了一瓶名贵的“翡翠绿骑士”,多芒眼睛忽然一亮。 “当然,酒除外。这种宝贝留给纨绔子弟就是亵渎白神。” 不一会儿,多芒就喝得真香,一脸醉态,甚至还逼出了他的看家本领,现场吟诗一首: 西方天际暮沉沉,女巫猎人踏征程。 他有一把宝剑,一杯美酒。 他的使命是斩杀邪魔。 来啊,猎人们! 举起你的剑和酒,追随永恒的白神! 我们铭记正义,今生如此,来世亦然。 女巫、术士、恶魔, 我迎风痛击,吹响号角, 干下这翡翠夜光杯,无人能将我们击溃! …… 伴随着宫廷交响乐,大家都洋溢在一片欢愉的景象中。 喝醉的唐泰恩少爷亲自走到林法因身边,满面绯红地说: “呵……怎么样,我家的东西,是不是很棒?” “嗯。” “这几天,就看你们的了,嗝!我父亲请了一个傲慢的女人来调查案子,这让我……嗝!很不愉快。” 说着,唐泰恩将一封盖有印章的通行证塞到林法因的手心里。 “你要偷偷地调查,装作我的客人,我没办法时时刻刻跟着你……嗝!有了这张通行证,守卫们都不会为难你。” “明白了。”林法因将通行证塞进了腰包中。 “唐泰恩!” 两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雄厚有力的声音。 小少爷突然如同石化一般,手脚发软,刚才还在醉醺醺地吹牛,现在却狮子变小猫,装出乖巧听话的样子。 “嘿嘿,父亲……” “笑什么笑?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林法因看到一个拄着手杖的老绅士,他披着厚厚的貂皮斗篷,穿一件深海蓝丝绸外套。 他看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老,头发跟儿子一样殷红如血,鼻子则仿如鹰钩,尖而高挺,不过才四十来岁的样子,但精神状态不佳,似乎处在巨大的焦虑中。 原来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沐风城伯爵。 林法因正准备看戏,却发现那老绅士又扭头过来阴森森地盯着自己。 “你不是沃伦院长吗?” “哎?”他措手不及,只好点头称是。 没想到伯爵还认识我。 林法因正洋洋得意,没想到凡纳伯爵却说: “上个月你们院的赋税还没交,你是打算来还钱的吗?” 啥啥啥?我才穿越过来十几天,怎么就欠了你的钱? 讲义气的唐泰恩少爷立刻来解围:“他是我请来,为即将到来的万灵节盛宴做表演助兴的。” 伯爵勃然大怒,“看起来,你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昨晚你一宿不归,现在我非常不满!你别忘了下午要去见伯父。” 唐泰恩少爷连连摆手,嬉皮笑脸地回答说: “啊,万灵节百鬼出没,既要安抚亡者,也要防患于未然对吧?退一步说,这也是增添仪式感。” “那你为什么要麻烦沃伦院长?你的教父呢?” 唐泰恩尴尬地戳了戳手指,“上次偷懒没做礼拜,把教父气走了。然后今早上头晕目眩,上吐下泻,逃了经文课,他老人家绝对气坏了。” 这一番争论如同暴风骤雨,伯爵的鼻子快要戳到唐泰恩脸上了。 “哼!” “啊,对了,父亲,那个盲诗人,有什么进展了?” 唐泰恩冲林法因使了个眼色,叫他凑近点偷听。 凡纳交叉着双臂,“这事情不用你操心。” 少爷不甘地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这件事情由我负责。” 林法因和唐泰恩同时一愣,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了靴子落地的清脆声响。 第29章 娇弱的小花朵 伴随着交响曲《王塔的婚礼》,那脚步声竟富有节律一般,仿佛自暗影中来,冷若寒风,蔑视星光。 她如骑士般登上舞台,腰佩华丽的迅捷剑,背负致命的十字弓。 林法因不由得想起一句诗歌:她的发丝黑如醋栗,甜如丁香。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女,她就像一位刀尖舔血的赏金猎人,左臂武装着秘银的铠甲,或许是因为身着男装的缘故,她的身材显得格外高挑。 伤痕在她细腻的脸颊上留下了暗红的印记。 她脱下三角帽,平放在胸前,露出她用蝴蝶结系起的短辫,简洁而干练。 “伯爵大人已经雇佣了我,在下会在三天内找到盲眼诗人,所以,不用劳烦驱魔师阁下了。” “噢,你也在这,这几天有什么发现吗?”凡纳伯爵热情地向女子问候。 只听她胸有成竹地回答:“其他迷雾之子们已经调查了全城的酒馆,有旅行者说,他们在城外湖泊的一间船屋里见到过可疑的盲乞丐。” “很好。” 唐泰恩少爷见老爹如此信任这么个傲慢的女人,一时语塞,但是他不甘示弱: “我反对,我不认为娇弱的小花朵能够抓到穷凶极恶的巫师。 “你瞧瞧。” 他为了说服老爹,宛如跳二人转般,一会儿到老爹身边,一下子又游移到少女身旁,挑衅地轻拍她的肩膀。 女子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攥紧双拳。 可唐泰恩少爷仍旧目中无人地说着: “哈,不是我说,女孩家应该干些简单的活,不要打打杀杀,更不要把自己当侦探,因为坏人可不会害怕娇弱的小花朵。” 少爷的语气不带任何脏字,而且还是流利的宫廷口音,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他就像检验奴隶健康状况的人贩子一样,不停捏着女子的肩膀。 “还有这细胳膊嫩肉,估计三两下就会被……” 他话音未落,女子突然反手拨开少爷的手臂! 毫无防备的唐泰恩反应不及,险些摔倒。 他本就喝得晕晕乎乎,这么一来更加脚底打飘。 “该死,我喝糊涂了?” 唐泰恩揉揉眼睛,又朝着女子大步走去。 她往旁边微微一闪,却将剑鞘伸出一截,迷糊的少爷冷不防被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这下唐泰恩彻底怒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你是在戏弄我吗?” 小少爷突然间拔出骑士剑! “唐泰恩!”凡纳伯爵想要喝止他。 然而来不及了,酒精上头的少爷一个箭步斩向少女的咽喉。 在场的众人都被少爷的举动惊呆了,林法因没想到唐泰恩居然如此冲动。按理来说,骑士是不能对女人出手的,可是他就跟发酒疯一样乱挥乱砍。 眨眼间,唐泰恩连出数剑,势若雄狮。 可是女子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只是从容地左闪右避,但不一会儿,她的后背就贴上了冰冷的墙面。 唐泰恩到底接受过真正的剑术训练,对手已无路可退,瞅准时机,以一招顶势起手,如飞雷斜斩向少女的胸膛。 “唐泰恩!” 就在剑刃逼近的一刹那,女子身形骤然一低,寒冷的兵锋几乎贴面而过,钢铁的咆哮将伯爵的呼声扭曲撕碎。 唐泰恩锐利的目光与女子的双眸紧紧逼视。 等等! 唐泰恩忽然觉得小腿一阵剧痛——来不及了,女子那修长而有力的腿一瞬间扫过,如同巨剑斩断战马的双足! “给我倒下。” 这句话仿佛魔咒般即刻生效,喝醉的唐泰恩立马失去了平衡,她只是轻轻一带,局势急转,少爷下一刻便被生生掼倒在地! 他的眼中满是怒放的金光,挣扎了半天,但这一下着实不轻,已是再起不能。 “可恶,大意了没有闪……” 女子走过少爷的身旁,她慢慢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少爷的咽喉。 唐泰恩连忙道:“停!我认输。” 然即便如此,少爷也不肯在嘴巴上落入下风,仍旧贫嘴道: “没想到小花朵不讲骑士精神,竟偷袭我高尚正直、不穿盔甲的小骑士……” 只听她以同样嘲讽的语气说道: “记好喽,娇弱的小少爷,我叫洛兰·艾索诺伦,一名迷雾之子,可不是什么‘小花朵’。” # “沃伦院长,我真的好气,我爹居然向着一个外人!拜托!他的儿子居然被个女的打了——被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打了!就凭这点,老爹就该解雇这傲慢的女人!” 走廊上,唐泰恩少爷不停发着牢骚,他一直坚信着自己的失败是因为对手不讲武德。 而且最气人的是,伯爵居然没有惩罚那个自称“迷雾之子”的女人,还反过来教训自己的儿子。 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林法因在课间听小鬼们谈论过: 迷雾之子是游走于帝国境内的神秘组织,他们类似于赏金猎人,或者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侦探,专门解决各种疑难案件。 其实若真干起来,不穿盔甲的骑士还真不一定打得赢迷雾之子。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姐姐身材还真不错……林法因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些不纯洁的想法。 咳咳。 唐泰恩扭了扭酸痛的腰,“刚才只是想试探一下那个女人的实力,不是我冲动。那家伙看起来不好对付,你最好小心,调查的时候别给她发现破绽。” 林法因点点头。这话听起来竟有种大智若愚的感觉。 这是一场事关驱魔师名誉的决斗。 这个案件应该与超自然现象有关错不了,从跟着少爷进入城堡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这座古堡中有某种怪异的力量存在。 说不出是黑魔法,还是其他的东西。总之,这种感觉很奇怪。 唐泰恩少爷瞒着父亲,把林法因三人安顿在城堡最差的客房里。 “只能委屈你一下,事成后,我会加倍给你报酬。”他靠在牢房般的大门旁,摸摸红肿的脑袋。 “没事,起码比我那小破院环境好。” “沃伦院长,你是最棒的对吧?”唐泰恩忽然气势汹汹地摁住墙壁。 “啥?” “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一定要比那迷雾少女先一步破案!我相信你!” 林法因原本还没那么大压力,但现在听少爷发狠,顿时觉得没多少底气。 “尽力而为。”林法因不想给出肯定的回答。 这个任务着实憋屈,要是报酬不让我满意,我非捉几只喧闹灵放你家里不可。 这个任务一共有三个胜利结局,光是这一点,就比韦尔家的案件复杂太多。 达成哪个结局都不打紧,最令他不安的是任务失败的后果: 死亡将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 言下之意就是:任务危险,后果自负。 一旦哪里出了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能吃。 ——咚咚咚。 “请进。” 打开门,只见商博良委屈巴巴地对他说: “院长,我的房间里没有烛台,而且好黑,像牢房一样。” “噢。为什么不叫仆人送来?” “我不知道上哪找他们,而且这里好大……我怕迷路。” 林法因正烦躁着,但他还是翻了翻腰包,想找几枝本该用于驱魔的蜡烛给他。 而这个时候,林法因在包里发现了一瓶抹茶绿的药剂。 “这是……” 看着药瓶上贴着的标签,林法因心中一动。 或许该是使用这瓶药剂的时候了。 “院长?” 林法因扭开药瓶,将药剂一饮而尽,一股苦黄莲的气味霎时间弥漫开来。 世界上或许没有后悔药,但在这异世界,至少还有回溯药剂可以喝。 第30章 团子 林法因差点吐了一地。 这瓶药喝起来的感觉就像是生榨耗子汁,全身上下虚脱无力,好比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让他以为自己会如同柯南般变小,又如同异形般变大。 总之,这种感觉一言难尽。 搞得他又跑去把客房里的葡萄酒整罐喝光,才最终缓解。 “但我怎么总感觉什么也没发生?” 林法因疲软地躺倒在椅子上。 这个房间不是很大,但是并不像一般的城堡那样简陋。 这里有舒适的大床和坐垫躺椅,推开窗户,还能够俯瞰整座沐风城的美景。 听唐泰恩少爷说,城堡一共五层楼,一楼是会客厅和大浴池,二楼是宴会厅,只有四楼和五楼是住人的。 奇怪的是,第三层楼似乎很少允许访客访问,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 林法因不禁回忆起之前在城堡外看到的怪人,他似乎就是在三楼左数第五个房间的窗户那儿偷窥。 林法因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个怪人的半张脸颊几乎已经完全溃烂,像是个双面人一般,巨大的裂口从嘴角咧到脸颊,露出森森白牙。 林法因不明白这个怪人是谁,目的为何,只觉得他目光不善。 会是贝格福特家的人吗? 他拿出单筒望远镜,这里是第四层,从房间的窗户往下勉强能够望见第三层楼。 他努力寻找着记忆中的房间,想要一探究竟,但可惜,它被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无法窥探里面的事物。 现在有了回溯药剂的效果加成,林法因觉得自己可以尝试展开调查。 他刚打开门出去,就差点跟迎面而来的多芒撞个满怀。 “你走路的样子就像地精……”林法因忍不住吐槽几句。 “该死,这不能怪我,我本来也想安静地在房间里写诗,但那天杀的烛台没了,我只能来借一盏。” “什么,你的房间也没有烛台?”林法因疑惑地问道,“之前商博良那小鬼也来找我借蜡烛。” 多芒不禁有些恼火,“难道贝格福特家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不行,在下要去跟那帮家伙理论一下!” 林法因担心狂热的女巫猎人会把少爷家的仆人当成异端爆锤,便提出要同行。 他们在城堡走廊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老管家,他正准备给伯爵大人送竖笛。 不出所料,多芒上去就拦住老管家说: “嗯哼,管家先生,我知道贵城堡锦衣华服,要啥有啥……但是不给客人准备烛台,未免太吝啬了一些。” 老管家面对女巫猎人的堵截,只是平静地说: “您再仔细找找,我年纪大了,但记性却不差,我今早才给你们房间换的新烛台。” “不不不,人的意识会欺骗自己,尤其是年纪大的人。”多芒竭力克制自己不去跟老人家生气。 只见老管家慢悠悠地从身上拿出一本小笔记本,说: “稍安勿躁,先生,我都会把一天的事情记录下来,不信您瞧。” 林法因和多芒凑近了一看,的确是记录得井井有条。 什么几点钟端上早餐,整理老爷的房间,几点钟指挥仆人清洁走廊……除此外,已经完成的事项都会用线条划掉。 大概是早上十点到十点半,里面有整理客房这一条待办事项,下面还详细列出了应当做的事情: 打扫地面,更换床单、蜡烛、桌布……样样事无巨细,罗列得满满当当。 这的确是个敬职敬业的老管家。 “可是……可是……” 多芒一时间哑口无言。 然而这时候,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夫妇也来到了管家身旁,他不禁觉得两人有些眼熟。 “日安,艾维尔爵士,艾维尔夫人。”老管家微笑着问好。 多芒想起来了,这位艾维尔夫人好像就是黑森郡有名的女高音歌唱家,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 可是艾维尔夫妇见面却说道:“我们是来要烛台的……让客人们处于黑暗之中可不是什么好的待客之道。” 等等? 这对夫妇也没有烛台? 这实在有点奇怪,只有商博良一个忘了还行,可如此体面的人家,怎么可能接连忘记准备烛台呢? 林法因仔细想来,好像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见到烛台的踪影。 “看吧,我没有冤枉你。”多芒见到其他人也没有烛台,一下子底气十足起来。 老管家眼见难以下台,那职业性的微笑中也多出了几分难堪。 他连忙解释道:“各位贵客们稍安勿躁,我一会儿就让仆人们将烛台送去。现在……老爷还在大厅里等我,真的很抱歉。” 得到老管家道歉的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林法因摸摸下巴思考:这一点十分古怪,如此细心的老管家不可能会忘记这件事情。 要么是仆人们粗心大意忘记了,要么……就是有什么人将房间里的烛台给偷走了,但伯爵家里偷烛台的行为着实迷惑。 一时间,林法因也没有想出什么与案件有关联的点。 “院长,关于那阔少委托的案子,你有什么头绪吗?”多芒询问道。 林法因摇摇头,“我们掌握得实在太少,又不可能亲自去问那伯爵。” “嗯……有没有考虑过那迷雾少女的话?”多芒回忆道,“有人在城外湖泊的木屋里见过那盲乞丐。” “城外湖泊的木屋多了去,谁知道哪间?” “这么说也很有道理。” 问题一定出在城堡之中,他能感觉到。 可是任务描述里只有一句话:死人从不会说谎,想知道真相,就聆听亡者的歌声。 歌声可能指的是少爷说的夜半笛声,但死人不会说谎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城堡的某个地方藏着尸体? 林法因只能胡乱瞎猜。 “等等……”多芒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那只异端猫。” 怎么到处都有它? 多芒警惕地盯着面前不详的黑猫。 它有一对红蓝双色的异瞳,就仿佛是两颗充满魔力的宝石,摄人心魄。 它被发现了以后冲着两人奶声奶气地“喵喵喵”,一只小舌头则不停舔舐着猫爪。 “老实讲,黑猫可不是什么吉利的玩意。”多芒说,“至少我老家里没人养这个。只有死人的地方才会有黑猫。” 那只喵星人似乎听到了多芒的话,气得炸毛,冲他不停挥爪。 “看吧,黑猫是如此凶残。”他埋怨道,“简直比狮子还危险。我父亲都叫黑猫是‘惊惧兽’。” 小猫又装出乖巧的样子,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们: “人家是无辜的……” “好吧,这家伙让我想起了某只松鼠。”林法因说。 或许,这个也是游戏随机发放的宠物?就像《原界神罪2》里的松鼠“拉罗爵士”一样。 至少喵星人比松鼠可爱多了,而且,这只黑猫好像总能引领我们发现什么…… “对了。” 林法因忽然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子,温柔地摸了摸黑猫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能不能变成漂亮妹子啊?” “喵喵喵?!” 小黑猫顿时惊恐地后退,仿佛遇见了一位超级大变态,担心自己猫节不保。 “啊,算了,好失望,这怎么可能嘛。” 要是这个世界真有把猫咪变成小姐姐的魔咒就好了;要是这是个被女巫变成黑猫的小姐姐就好了;要是这是只女巫小姐姐变成的黑猫就好了…… “喵?” 林法因的脑海里越想越离谱,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能够写成一本哲学名著《等待女巫》。 “你叫什么名字?” “喵……喵喵喵……” 看着院长跟黑猫自言自语,多芒也是摸不着头脑。 “好,看你像个毛茸茸的小球似的,那就叫你‘团子’好了。” “喵?” “恕我直言。” 多芒此时站出来道: “院长,您拥有过人的驱魔才能,但是取名方面最好还是由在下负责。您应该叫它‘伊莎贝拉’或者‘特蕾莎’这样有品味的名字。” “你觉得,怎么样,团子?” 林法因拍拍手,示意黑猫到自己的肩上来。 “喵呜。” “看,它喜欢我取的名字。” “那说明这是只没有品味的猫。”多芒嘟囔道。 然后团子就朝着女巫猎人吐出了轻蔑的舌头。 “补充一句,还不讲礼貌。” 突然,团子撇过脑袋,温和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扑向了多芒的方向,猝不及防的老多多一瞬间绷紧身体。 “你干什么!” 那晓得团子径直掠过多芒的身旁,冲着他身后的走廊跑去。 “大胆惊惧兽,居然偷袭在下……” ——不对! 林法因隐隐感觉团子不是那种淘气的猫咪。它一定在暗示什么。 驱魔感官展开,他忽然察觉到一阵急促远离的脚步声。 林法因立刻睁开眼睛,“刚刚有人在跟踪!快追!” 第31章 第三层楼(第三更) 林法因立刻紧随团子的身后! 他很确定刚才走廊的拐角有人在监视,现在,这个偷窥者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团子领着两人转过分岔路,旁边就是楼梯,他们听到有人飞快地踩着阶梯往下逃窜。 “三楼!” 那扇本来应该上锁的三楼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开启,团子径直从门缝钻了进去。 林法因记得三楼一般是不对外来人开放的,大部分的时间里都会被又重又厚的大锁链拴着。 他犹豫着要不要违反规矩进去。 可是想到这个偷窥者极为关键,还是决心冒险闯入一番禁区。 “多芒,你在门口帮忙把把风,要是有人来了,就提醒我。” “等等,我怎么提醒?” 林法因没有回答,转身就跨进了大门。 神秘的三楼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加陈旧,也鲜有人打扫。 墙壁几乎已经褪色,变得阴暗,角落的地方还蒙上了厚厚的蜘蛛网。 林法因自从踏入第三层起,就仿佛步入了另一个诡秘的世界,这里的布局让人联想到了吸血鬼的城堡。 除了墙上巨大的人物画像外,走廊的墙壁被凿开了一个空间,里面镶嵌着像是棺椁的东西,上面摆放着圣杯或者宝剑,但更多的则是各种各样名贵的乐器。 林法因记得凡纳伯爵是个音乐家,几乎擅长演奏各种主流的乐器,与此同时,他也对名贵乐器有着近乎病态的痴迷。 石棺板上是栩栩如生的人像,这些石头人被设计成忘我演奏的吟游诗人的样子,他们的手中则拿着真正的鲁特琴、竖笛或者响板。 这里似乎是城堡的展览大厅? 这些石棺和雕像的周身布满灰尘,只有乐器看起来崭新发亮,这说明三楼也并非表面那般无人光顾。 只是团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偌大的空间中只剩下林法因一人。 他忐忑不安地徘徊在这些诡异石像的眼前。 这些沉默的音乐家应该不会自己动起来吧? “团子?” 林法因低声叫唤了几句,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回声和脚步声。 他总觉得这条走廊里还有其他人在,那个监视者就躲藏在附近,可是猎魔感官却无法感知到任何东西。 奇怪。 他发现,这些长廊的石棺上都雕刻有一串相同格式的铭文。 ——献给我最xx的xx。 林法因用手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 字迹比较旧,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铭文写着“献给我亲爱的儿子路西安”。 而比较新的,明显是后来才加上的则写的是“献给我最亲密的哥哥路西安”。 这些铭文基本上写的都是这个叫“路西安”的名字。 “应该是贝格福特家的名人吧?” 林法因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立刻警觉地按住佩剑,可是回头时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这条长廊安静得让人难受,而且因为完全封闭的缘故,没有阳光,空气浑浊,弥漫灰尘。 那个偷窥者会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这条走廊没有任何房间,也没有任何岔道,偌大的城堡第三层居然只有一条狭隘走廊的空间,实在不合理。 林法因躲藏在一尊雕像的身旁,启用降灵折射,尝试捕捉可能残留的灵魂碎片。 周围的空气慢慢变得寒冷,原本漆黑的走廊中逐渐浮现出黯淡的幽魂。 这时,他看到两个少年的残影在走廊里窃窃私语,他们穿着过时的贵族长袍,约莫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哥哥,过几天是万灵节,讲实话,我很害怕这种,这么多陌生人的场合。”左边的少年说,“每年这个时候大家总是很严肃,而且城堡里阴沉压抑……” 值得注意的是,说话的少年竟莫名长得有点像唐泰恩少爷?只是,他并不像唐泰恩那样摆着一副傲视群雄的样子,相反,他看起来有些怯懦腼腆。 “但你不希望万灵节前夜,跟那些更加陌生的朋友独处一室吧?”哥哥打断了弟弟的话。 胆小的弟弟听了有些害怕,但是他不希望被哥哥瞧不起,依然强装出勇敢的样子,低声说: “不是还有你吗?” 话虽如此,可弟弟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哥哥悄悄走到弟弟的身后,趁他走神,突然拍了他一下。 “喂!”弟弟吓了一跳。 哥哥笑着说:“你就这么自信地觉得,我会陪你练习那些靡靡之音?要知道父亲眼中的乖孩子可是你。” 灵魂碎片的力量很微弱,越到越后面,林法因越难以听清两个少年的对话。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些。 “听,有人来了!”哥哥忽然焦急地说道,“好像是管家!昨天我才用蛋糕砸在他脸上,他现在肯定可生气了……” 兄弟两个当即转身逃窜到走廊的深处。 林法因愈发感觉困惑,他不记得唐泰恩说过自己有兄弟姐妹,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不应该都是被父母宠惯的独生子女吗? 从这段折射来看,这座城堡曾经有一对兄弟,哥哥淘气大胆,弟弟腼腆怕生。 对了,会不会有一个人是路西安?林法因开始猜测。 他觉得这段折射与铭文上提到的名字可能有莫大关联。 林法因想要跟着灵魂继续往前走,他看到两个少年的灵魂在走廊的某个地方做出了开门的动作,之后快速躲藏了进去。 林法因紧随而来,可是,两个少年开门的地方明明立着一尊高大的吹着笛子的巫师雕像。 那尊人像的脚底下还有许多石头做的小恶魔,而底座的铭文变成了一串意义不明的话: 国王许诺,吹笛子的“歌者”只要驱逐可怕的魔物,就会将公主许配给他。 可是国王违背了承诺,愤怒的“歌者”便吹奏魔笛,将全城的魔物统统引入了王宫,将国王一家折磨致死。 看起来描绘的是某个民间传说里的人物,只是林法因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他正打算仔细搜寻这尊雕像。 可冷不防,他的身后传来了弩箭上弦的声音。 “别动,再往前一步,你的脖子就要多出一个大窟窿。” 林法因停下脚步,那弩箭的钢矢已经抵在了他的后颈上。 该死,怎么是她? 林法因的后脊凉了一截,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伯爵雇佣的“私家侦探”洛兰·艾索诺伦。 这个时候被她逮到,岂不是要被当成擅闯者,报告给伯爵? 他只能竭力保持着镇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乱,否则跳进帝川也洗不清了。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伯爵身边的迷雾之子,怎么,你也在调查案子?” 说着,他慢慢想要转过身来。 可是林法因后背突然刺痛了一下,迷雾少女几乎用箭头戳进了他的肉里。 “鬼鬼祟祟,没安好心。”洛兰浅浅一笑。 “呵,你不也是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吗,美女?” “我和你不一样,我受伯爵之命,调查企图谋害伯爵的盲诗人。” 林法因耸耸肩,“那我就是奉少爷之命,调查案件的真相。” “少爷?” 林法因忽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一不小心把唐泰恩给卖了。 但还好,洛兰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颇为困惑地喃喃道: “怪不得你跟娇弱的小少爷那么亲近……”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怪人跑到这里?”林法因赶紧转移话题。 “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洛兰俨然已经把林法因当成了头号嫌疑犯,她的眼睛恨不得要把林法因的全身上下都给看穿。 可是不可能,如果洛兰一直在第三层,一人一猫一同时跑进来不可能没被发现。 如果她是刚才才赶来的,门口守候的多芒不会毫无动静。 毕竟这里只有一条走廊。 难道…… 林法因目光变得愈发锐利:难道刚才偷窥我们的人,就是眼前的迷雾少女? 第32章 神秘房间 她在撒谎! 林法因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个女人之前肯定躲藏在雕像后面,因为她是接受过训练的迷雾之子,所以驱魔感官无法察觉到她的气息。 洛兰现在装成刚刚赶到的样子,恐怕是担心自己被别人怀疑,故意而为之。 现在的局面非常被动,她应该是不想贸然杀人灭口,但是如果稍有不慎,把这坏女人给惹毛了,一切就难说了。 为了不引起洛兰的戒心,林法因假装演戏,装作什么也没发觉的样子,说: “建议你把手弩放下,刚才我确实看到有可疑的人闯入,如果不敢快的话,他就要逃走喽。” “是嘛。那你就带我去找他。” 说着洛兰学着宫廷侍从的样子,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可手中的十字弓始终没有离开林法因的后心。 林法因故意大声咳嗽,希望能够引起门外老多的注意。 可等了半天,多芒都毫无动静。 见鬼,站着睡着了这是? 他觉得自己就像条被牵着鼻子走的小狗一样,只能举起双手慢慢往前走。 “你说的可疑人物去哪了?”洛兰的指尖转动着镣铐,以一个威胁的口吻说道,“快点,不然我就要把你扭送到伯爵身边去。” 呵,装得还挺像。 林法因只好指着面前的吹笛人雕像说:“我刚刚看到可疑人从这堵墙穿过去了。” “穿墙?”洛兰听了哑然失笑,“果然,驱魔师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怪胎,你是不是还想说,可疑人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咪逃走了?” “不无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团子也不见了,这只黑猫可真能跑。 “算了,这次放过你。我不是伯爵的保镖,你是小偷也好,外国间谍也罢,任务之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我的目标只是盲诗人。” 说着,洛兰竟然将手弩放了下来,并且撅起嘴,露出一副“我很抱歉”的搞怪表情。 奇怪的女人……她越是表现得异常,林法因便越是怀疑她内心有鬼,既然你不撕破脸,那我也就配合你演演戏,和气大生财。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那个女人的手里还有武器。 “嗯,这尊雕像后面的确有问题。” 洛兰开始认真了起来,她仔仔细细打量着雕像的底座,似乎发现了什么。 “瞧,有亮光。” 雕像之后的确隐隐约约散发出光亮,这意味着,雕像后面还有一个空间? 怪不得那两个少年能够穿到墙里去。 也就是说,贝格福特家出于某种原因,将走廊的房间用雕像给封存了起来。难道是因为这个房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依照恐怖片惯有套路来看,被封印的房间十有八九是死过人的,也就是俗话说的“鬼房”。 但是林法因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刚才的两个少年和伯爵说的盲眼诗人有什么联系。 洛兰在雕像周身摸索了一阵,忽然触碰到了某种机关,吹笛人的雕像微微震动了一下,手中的笛子跟着发出一声怪异刺耳的音符。 ——吱吱吱…… 石像缓缓移动,身后的房间里立刻冲出了数不清的老鼠,宛如蝗虫过境,汇聚成黑暗的潮水涌向两人。 “好多老鼠!”洛兰被这个骇人的景象惊得连连后退。 看不出来堂堂迷雾之子居然害怕耗子。 林法因见她双腿一阵打漂,之前的飒气荡然无存,在她立足不稳之时,林法因勉为其难地用手臂环住了洛兰的腰间,才不让她丢人摔倒。 该死,好腰。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绅士风度。”洛兰调侃说。 “我一直都是绅士。”林法因蹙了蹙眉。 她就像舞会中故意晕倒的富家小姐,俊俏的脸颊上没有丝毫慌乱,清晨刚抹了口红的双唇也如同樱桃般诱人,让人想入非非。 她目光摄人地看着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假摔? 不等林法因开口,洛兰又如交际舞会的名媛,借着他的手臂轻盈起身。 他的脸上顿时有些发烫,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如果换作唐泰恩,这么占人便宜早就被打了。 她该不会是对我……呸,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嗯,石像后面果然暗藏有密室。” 之前的老鼠如同幽灵般神秘消失了,看起来就像某种障眼法,只是为了吓唬入侵者。 洛兰率先进入了隐藏的房间。 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陈旧,显然经过打扫,空气也相对流通。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洒入房间,照亮了这间温馨的小屋。 这里应该是孩子的房间,用来睡觉的床并不大,上面铺着珍贵的天鹅绒棉被,枕边则压着几本破旧的巫师小说。 “这个小鬼喜欢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跟你们驱魔师一样。” 林法因无视了洛兰的嘲讽,不过,这个女人的观察能力不错,不愧是干“私家侦探”的。 这个房间明明应该没人住,却摆放有许多烛台,而房间另一头有座雕花的展柜,上面的展览架上有一枝骨头做的奇怪笛子。 林法因隐隐感觉这间屋子里有不名的灵能在波动。 源头似乎就来自那枝骨笛。 它的表面被打磨得纯白无暇。 林法因曾经见过产自西域雪山的鹰骨笛,即便是质量上乘的动物骨头都会带有死亡时黯淡的枯黄色,但是这枝笛子却明显没有。 他下意识将它拿起来,像这种诡异的事物往往都会附带有某些使用者残留的灵魂碎片。 可是!就在林法因将笛子拿起的一瞬!某些异常闪回的恐怖嚎叫便开始疯狂涌入大脑: 他听到了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使用利器剁碎骨肉,又仿佛是绞肉机器正在剥离筋骨。 他还听到有人在挣扎,痛苦地呼喊——“救我!救我!” 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变声期的少年,他正在经受非人的痛苦,令人胆寒,即便是火刑架上被烧死的异端也不过如此。 渐渐的,呼喊变成了凄惨的哭泣和哀嚎。 少年内心的恐惧慢慢变成了怨恨和悲伤,那种感觉就像是绝望的人明知死亡不可避免,将怨恨倾泻于某人,千百遍地诅咒着。 “为什么要这样……叛徒。” 他一千遍一万遍地诅咒身边的人。 绞肉的声音依旧,只是说话的声音消失了。 林法因就像握着一根异常锐利的荆棘,胆战心惊地倾听着死亡的回响。 这声音听起来竟像极了刚才的“哥哥”,没错,他不会记错。 他的脑海中立刻脑补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杀手,手持钢锯,带着残忍恶毒的笑意,正在分尸那个少年的恐怖景象。 这枝骨笛,该不会是用人骨…… 林法因的手心几乎都湿透了,笛子“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嘿,我说,你这样糟蹋伯爵大人的藏品是不是不太礼貌?” 林法因没有回答洛兰的话,而是快步走到窗边,拉开帘幕,刚好能够清楚看到护城河边的景象。 他回想起来了,之前和唐泰恩少爷在护城河边谈话的时候,有一个脸颊溃烂,露出白骨的男人,在城堡第三层的位置上偷窥着他们。 林法因仔仔细细推算着大致的方位,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悬疑小说,最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就是躲藏在这个房间里偷窥他们的! 这里十有八九发生过凶案,而本该住在这里的少年极有可能便是被那个男人杀害的。 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还会回到这里! “你到底怎么了,驱魔师老哥?” 洛兰话音刚落,房间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清晰而急促的脚步声。 林法因心中一凛——他来了? 第33章 死亡夜前夕 林法因和洛兰两人同时警觉了起来。 “你是不是提前预知了什么?”迷雾少女与他面面相觑。 “我是驱魔师,不是预言家。” 林法因一想起刚才的惨叫,就觉得来者定然是个狠角色,不禁紧靠住门背,打算来个“攻其阴高”。 他示意洛兰在屋里架弩备战,如果偷袭失手立刻远程火力支援。 ——哒哒哒! 该死,脚步好快!那个人根本就是冲过来的!林法因登时如临大敌,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感觉到来者就在门外,双手不由自主握紧,剑刃也更加举高了几分。 准备动手,三、二、一…… ——“院长?你在这儿吗?!” 林法因剑刃斩向半空,只见多芒推门而入,吓得他赶紧后退,险些被院长击杀。 “该死,怎么是你?” “我……呼……外边……出事……外……”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多芒气喘吁吁地说:“刚才我看到好多守卫赶去四楼,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觉得情况不妙,所以赶着来提醒你。” “这不是我们住的楼层吗?” “是啊。” 等等,难道是商博良那小子一个人呆在上面出事了? 林法因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回头准备叫上洛兰,可是他刚转过身去,却发现那个迷雾般的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只剩下敞开的窗户还在“呼呼”刮着冷风。 翻窗跑了? 难道迷雾之子都喜欢穿特步,专走不一样的路? “算了。咱们走。” 两人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然而,他们却没有发现有一张戴着舞会假面的怪人正慢慢从床下爬出,装成常人的样子,跟着赶到了事发现场。 # 四楼的餐厅里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现在估摸着应该是下午茶的时间,克德兰人非常喜欢在四点至六点的时候吃些午后甜点。 公共的长桌上摆满了通过茶马公道进口的红茶,以及精致的布丁和蛋糕。 因为今天是万灵节前夜的缘故,餐厅的房梁上挂着骷髅,餐桌上布满了石像鬼、融化的泥人和僵尸头颅。 值得讽刺的是,这些在死亡氛围中享用下午茶的贵族,却在真正的死亡面前胆怯发抖。 在不远处观景台的座位上,有一名衣着盛装的女贵族静静趴在桌前,如同睡着了一般,闭着双眼。 茶壶已经被打翻,滚烫的茶水顺着她白皙的手臂一直滴到桌下,而那位女士却浑然不觉,只是沉睡着,没有了呼吸。 “让一让……都让一让。” 现场几乎一片混乱,本该享用下午茶的贵族太太们此刻已经昏迷在丈夫的怀抱中,而某些看戏的贵族则在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着自己能从这场死亡中得到什么好处。 伯爵大人和唐泰恩少爷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并不在城堡里主持工作。 林法因和多芒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城堡的护卫正在维持秩序。 “这不是艾维尔夫人吗?!” 多芒的记性挺好,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位跟他一样也不见了蜡烛的女歌唱家。 “可惜,我还没有机会倾听她的歌声。” 林法因也有那么一丁点印象。 “她看起来像是中毒死的,可是,有些奇怪。” “怎么了?” 院长分析说:“如果是中毒死亡,她的脸颊应该会产生某种变化,比如发青发紫,或者面部紧绷,或者眼睛、鼻子之类的地方应该都会有变化。” “可艾维尔夫人却像睡美人一样在美梦中死去。”多芒接道。 林法因点点头,“的确,这太不正常了。” 听卫队长询问案发现场的贵族小姐,艾维尔太太似乎是突然之间猝死的。 她上一刻还在跟朋友们唠嗑家常,说自己的丈夫准备带她到风车谷去旅行,还有顺道去翡翠城邦采购名贵的化妆品。 可就在一瞬间,她丢下了茶杯,还面带微笑地趴倒在桌面上,脑袋撞翻了面前的茶壶。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艾维尔太太在开玩笑,可很快地,她们发现情况不对劲,艾维尔太太始终一动不动地趴着,鼻子也没有了呼吸。 “她的脉搏停止了。”辛苦赶来的鸟嘴医生遗憾地说道。 “你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城堡卫队长大声询问道,“比如谁碰过茶杯,谁给点心下过毒。” 她的丈夫艾维尔爵士此刻痛苦地怒斥着城堡的守卫,让卫队长极为难堪,不得不摆出严肃的态度,调查案件。 林法因摇摇头,要是有人发现谁下毒,她们早就开口了,还用得着你问。 鸟嘴医生检查了艾维尔夫人的红茶和点心,对卫队长说:“里面没有下毒。” “什么?!”卫队长的胡子差点都被吹歪。 他转而唯唯诺诺地询问艾维尔爵士:“呃……大人,您太太是不是有什么严重的疾病……” “狗东西,你才有病!你们必须给我个交代!” 艾维尔爵士一把揪住了卫队长的衣领,但这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个……这个……您先别着急……” 林法因叹了口气,对多芒说:“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找到凶手。” “那咱们怎么办?” “你帮我把把风,别让其他人靠近我。” “行。” 多芒知道前辈肯定又准备一展身手了,这段时间的办案,让他对院长充满了信心,什么命令他对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艾维尔太太刚死,必然会留下些许残留的灵魂碎片,林法因展开降灵折射,迅速开始调查。 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他的【通灵】等级也即将发生突破,现在就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林法因靠在走廊的柱子边,就像沉思一般,灵魂逐渐出窍。 此时此刻,他正行走在平行却又完全陌生的世界中,餐厅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行踪,他仿若幽灵来到艾维尔太太的尸体旁。 “有了。” 林法因轻轻触摸尸体旁发着暗光的灵火。 忽然间! 死去的艾维尔太太抬起了头,这个景象尤为怪异,就像卡带的劣质录像,艾维尔太太的身体剧烈抽搐着,但是依然面带微笑,语焉不详地说着什么。 起初,只是一些正常的聊天,到后来,她的声音莫名变得有些奇怪,就像喝醉了酒一般,语无伦次。 “姐妹们……你们有没有听到?” “听到什么?”桌子对面的女士好奇地反问。 “《血枫林之秋》……真的太动人了……如果,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第一部分的乐章《沉睡的林语夫人》……” 她的朋友们纷纷露出了困惑地表情,她们表示什么也听不见,而且现在餐厅的乐队演奏的也不是这首曲子。 “可我真的听见了……一定是凡纳伯爵在房间里练习,对吧?” “唉,又疯了一个,姐妹,别幻想了,伯爵大人今晚零点就会在万灵夜上演奏《血枫林之秋》,忍忍吧。” 林法因也是什么也没听见,可是艾维尔太太却莫名其妙陶醉于不存在的乐章中。 这着实有些费解。 “咦,那是什么?” 林法因看到艾维尔太太在不经意间从手心里拿出了一张字条。 但是降灵折射中并不能清楚看到字条中的细节。 也就是艾维尔太太看到内容的一刻,她的手心紧紧将字条握紧,对大家说: “嘿,姐妹们,我真的太幸运了,我就要……” 她话及一半,却如同录音断带般骤然终止。 艾维尔太太重重倒了下去,在死亡降临的一刻仍然安静而甜美,面带愉悦的笑容,变成了万灵节中最真实而冰冷的尸体。 第34章 非自然死亡(第三更) 字条! 林法因无法看清艾维尔太太手心的字条。 他隐隐觉得那张字条的内容非常关键,应该还在她的手心里。 灵魂倏然回到躯壳中,仿佛自深海中沉浮,林法因猛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怎么样,院长?” “字条。” “什么字条?” 林法因没有解释,从围观的贵族之间挤了出来。 卫队长当即喝令侍卫拦住他们,“先生,你们不能靠近尸体!” “我有唐泰恩少爷授予的许可证!”说完,林法因便在衣袋里翻找着。 可是这一碰,他却如同触电了一般,浑身冰冷。 衣袋里空空如也,本该放着的许可证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清亮悦耳的女声,那是伯爵雇佣的“私家侦探”洛兰·艾索诺伦,她仿佛北地荒原的猎手,她或许会迟到,但她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处充满血腥味的现场。 林法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那个时候,她忽然摔倒,行为反常。 “该死,多芒,我被这女人耍了。” 女巫猎人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院长虽然很高深莫测,但是每次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林法因瞪视了洛兰一眼,但是迷雾少女压根没有正眼看他。 一定是这家伙假装摔倒,实则是为了趁机顺走我的通行证。 可是,少爷那时候明明是悄悄给我的,那洛兰是怎么知道我有通行证的? 只见,迷雾少女不紧不慢地亮出了一张崭新的通行证,不客气地对卫队长说: “让开。” 倒霉的卫队长如同被鱼刺噎住了喉咙,不管是谁都能骑在他的头上。 就这样,洛兰轻而易举越过侍卫们组成的警戒线,来到艾维尔夫人的尸体旁。 “不能让她先一步发现字条。” 林法因连忙对卫队长说:“快让我过去,我也是来办案的!” 卫队长一整天被人呼来喝去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到林法因,顿时觉得挽回颜面的机会来了,便硬气了起来,大声道: “我说过,你不许靠近!给我回去!” 该死,欺软怕硬的家伙。 林法因只能寻找机会接近尸体。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到访的客人中有一个肥胖的身躯挤开了其他人,挺着啤酒肚走到了走到了卫队长的面前。 “嘿,老哥,你这就不对了,这可是咱们城最知名的驱魔师——林法因·沃伦院长。” 听到这个声音,林法因本人也是一愣:怎么这个贵族圈子里还会有人帮我说话呢? 可当他转身看去的时候,发现那个替他讲话的胖子不是别人,就是那天广场上遇到的传令官。 “呃,你认识他,加布先生?” “昨天院长帮我驱逐了跟着我的邪祟,现在我浑身都变得轻松了,瞧……” 传令官加布甚至想用那肥胖的身躯当场做几十个俯卧撑。 加布说:“林法因肯定能够发现什么的,我相信他。” 卫队长知道伯爵大人信任加布,又不敢得罪他,尴尬的卫队长只能默默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行,那就,呃,让他过去吧。” 虽然一开始,林法因挺讨厌这个死胖子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传令官至少还挺讲义气? 林法因也没有纠结什么,侍卫一放行,他立刻就赶到了艾维尔夫人的尸体旁边。 洛兰看到院长出现,面色一沉,低声问道:“哦,你不是之前少爷身边那个……” “怎么?才过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林法因仍然记着这个女人偷走他通行证的事情。 可是,洛兰却跟没事人一样,还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洛兰简单问道。 “跟你一样,调查案子。” “万灵夜还没到,这里没有幽灵陪你玩耍。” 嘴皮子还是一样的犀利,林法因心想,但他总觉得这个洛兰有些怪怪的,跟之前相比,太冷漠了一些。 洛兰居然当众撕开了艾维尔夫人的衣领,用手指按着她胸口心脏的位置。 “女人,你干什么?”艾维尔爵士生气地喊道。 “验尸。” 林法因的眼睛时刻注视着夫人的手,那里紧紧攥在了一起,应该是握着什么东西。 洛兰又对尸体进行了一番其他的检查,最后对卫队长和鸟嘴医生说: “没有中毒,没有伤口,死者是突然之间死亡的……” “这个还用你说吗?”鸟嘴医生看到这个女人插手,不由得感到恼怒。 “你不觉得奇怪吗,医生,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呵,如果排除掉疾病的影响,那么这种情况多半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猝死了。” 洛兰笑了笑,“猝死的人可不会表现得如此安详。她就像生命还未终结的花朵,在绽放的一瞬间永远定格。” 医生不客气地问:“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洛兰没有回答,转而望向一旁目击了死亡经过的女贵族。 她深邃而锐利的目光让这些上层人士心底发怵。 “死者生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这个……”女贵族犹豫道,“如果这个算的话……艾维尔太太之前说,自己听到伯爵大人在房间演奏《血枫林之秋》。” “伯爵大人?”洛兰狐疑地说,“他现在应该在家族的公墓,为逝去的亲人扫墓。” “她一定是听错了。”另一个女贵族说,“事实上,我们都没有听到伯爵在演奏。” 洛兰摇摇头,故作神秘地说:“事实上,我听说一些乐器能够与特定的人产生共鸣。虽然原理我不清楚……但是确实能致人死亡。” “骗人的吧?”女贵族们不由得感到恐惧。 连林法因也蹙起了眉。 只听洛兰说:“以前我调查过一个案子,那个案子的死者都是听过一首名为《第十三个星期五》的曲子后离奇自杀的。” 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 林法因记得,如果某些声音的频率,与人或动物的内脏产生共振,的确可能发生危险的后果。 可是这依然很奇怪,因为这也不能让人毫无征兆地安详死去才对。 凶手到底是利用了什么杀死艾维尔太太的? “院长……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这时候,多芒忍不住开口。 “但说无妨。” “我曾经追捕过一名歌者学派的女巫,她能够用歌声感染我的同僚,进而达成操纵的效果。” “你怀疑这个案件……” “我不确定,但我觉得这跟巫师有关系。” 林法因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研究出超声波或者次声波。 他趁着洛兰像名侦探一样向众人解说的机会,悄悄接近艾维尔太太的尸体。 这一切都多亏了鸟嘴医生觉得台面下不来,要和洛兰论战。 林法因小心翼翼地掰开艾维尔太太的手心,里面果然藏着一张纸条。 他转过身去,紧张地将这张极为关键的字条摊开。 林法因心底一惊,“这,这是……” 第35章 众多嫌疑人 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今夜的音乐会上,您的歌声将成为最华丽的序曲。——贝格福特伯爵敬上。 这是凡纳伯爵写给艾维尔夫人的字条? 林法因记得多芒说过,她的确是黑森郡有名的女高音歌手,她似乎也因为热爱音乐的缘故,而欣赏着伯爵的才华。 这么看来,伯爵邀请艾维尔夫人也很正常。 但唯有一点有些不合理,如果是伯爵大人要邀请艾维尔夫人献唱,那应该会使用更加正式的信件邀请才对。 多芒也跟着凑近了看,“这是?” “艾维尔夫人手里发现的。” 见多识广的女巫猎人突然冒出个惊讶的声音:“难道这是在偷情!”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的方向,多芒愣了一会儿,才发觉叫得太大声,连忙摆摆手! “咳咳,我是说,艾维尔太太生前对自己的歌声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投情。” 林法因捏着下巴思考:这似乎不无可能,中世纪的贵族似乎很热衷于这种紧张刺激的行为,上到英王亨利八世,下到《三个火枪手》里的达达尼昂…… 但,这也没必要。 一般人作案,都是写信把受害人骗到一个适合作案的地方下手,这封信的内容看起来根本毫无意义。 此时,卫队长困惑地说道:“这么看来,死者可能真的是被某种‘杀人乐器’杀死喽?” 洛兰没有说话,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转身面向餐厅的乐队,向他们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噢,对!”卫队长立刻对乐师们大声道,“你们都得过来接受检查!” 因为万灵节的缘故,这些宫廷乐师都戴着一副精致的银花假面,穿着宛如吸血鬼贵族一般的服装。 这些人都是伯爵一手带出来的学徒,可以说都得到了伯爵的亲传,原本卫队长根本就不敢对他们颐指气使,但是现在他们中有人有杀人的嫌疑,卫队长便不客气了起来。 风笛手、鲁特琴手、笛手、鼓手,以及弹奏大键琴的琴师。 “这个迷雾少女看起来有点东西……”林法因低声道。 她自信、果决,办案不拖泥带水,而且看起来也见过一定的世面。 洛兰相信,盲诗人应该就在这些人中间,否则,凶手不可能在乐队的演奏中,精确将特定的音符传入艾维尔太太的耳中。 他一定是在这个餐厅附近使用乐器的人。 卫队长挨个要求乐师们摘下面具。 风笛手是一个来自海兰德郡的高地人,从小就是部落里最擅长演奏风笛的小伙。 鼓手看起来曾经是一名士兵,但是在战场中受过严重的伤,脸颊有好几道撕裂状的疤痕。 之后是大键琴师,则是个风度翩翩的乡绅,他对卫队长的蛮横非常不满,甚至要向伯爵状告。 最令林法因怀疑的则是笛手,因为听描述,《血枫林之秋》应该是以笛子为主要乐器的曲子。 并且摘下面具以后,笛手是一个眼睛刚受伤,还蒙着白布的中年人,这立刻就引起了洛兰和林法因的注意。 “詹姆斯先生,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卫队长问道。 笛手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昨天夜里在城堡过夜,好像有人闯入了我的房间,我迷迷糊糊起来……不知怎么,眼睛就挨了一下。” “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我不确定,队长,因为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倒是能看到有只黑猫站在窗台。” “黑猫?” “对……被猫撞伤了眼睛太丢人了,所以……” 林法因听到笛手的说辞,又觉得他似乎没有撒谎,他说的黑猫会不会是指团子? “打断一下。”林法因此时问道,“那只猫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红……还是蓝?该死,我眼睛周围当时都肿了,一片模糊。” 看来没错了。 卫队长摸摸小胡子,“吹笛手,你还是很可疑,我先把你记下来,这段时间,除了用餐和解手,你都不许离开自己的房间,明白吗?” 笛手只能无奈点点头。 最后是鲁特琴师。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声不坑。 林法因注意到,鲁特琴师的左腿似乎装着假肢,就像电影里的海盗一样。 “到你了,恩希洛先生。” 鲁特琴师沉默地摘下了面具,没有任何犹豫,可是当他展现自己面容的一刻,除了城堡的下人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鲁特琴师的半边脸颊几乎是完全溃烂的,就像医学书上的人体模型,露出暗红的面部肌肉,将森然的牙齿暴露在外,但是另一边的脸颊却完好无损,且显得沉稳英俊。 完全就是个双面人一般。 是他! 之前在城堡窗户偷窥的可疑男人就是眼前的鲁特琴师,如此特别的相貌,绝对错不了! 林法因的心脏怦怦直跳,在场的一些太太因为看到了这样的相貌而当场昏厥。 他之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诡异的房间里? 林法因发觉到恩希洛也在盯着他。 可是过了一会儿,卫队长却说:“没事了。看来没有可疑人假扮成我们的乐师。” 什么? 这个人也是正常的? 林法因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调查,站出来,装出好奇的样子问道: “鲁特琴师,中午我好像看到你在大家练习演奏的时候,独自到别的房间去,对吗?” 恩希洛面色一沉,目光中布满了阴郁,这个人似乎曾遭受过莫大的不幸,不仅毁了容,而且还断了一条腿。 这个时候,年轻的风笛手笑着说:“院长先生,他是伯爵大人最照顾的学徒,一般来说,伯爵也喜欢让他去拿藏品库里的笛子。” 林法因皱了个眉,这么说来,他出现在藏品库的房间里也很正常? 他或许只是碰巧在窗边看到了自己? 但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 “问完了吗?”烦躁的大键琴乡绅说道。 卫队长连忙摆摆手,“没事了,先生们,但是这段时间,请不要擅自离开自己的房间。” 他困惑地在人群前走来走去,“这么看来,死者还是猝死的嘛……” 一无所获的洛兰有些失望,鸟嘴医生此刻洋洋得意。 她和林法因都陷入了沉思,可疑的人不少,可是都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有杀人嫌疑。 然而在场的贵族最担心的还是晚上的音乐会,他们听到这场死亡事件只是意外猝死,都松了口气。 只要不会危及自己的人身安全,他们才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嘿,我们不远万里来倾听伯爵大人的演奏,不会败兴而归吧?” 面对众人的质疑,卫队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关键时刻,城堡的老管家正步走到了众人面前,微微一鞠躬。 “抱歉了,各位老爷和太太,伯爵和少爷出门时说,一切事情由我负责。此事我会上报伯爵大人,但是请诸位放心,音乐会不会停办……关于艾维尔太太的事情,我们很痛心,我们也会负责赔偿。” 得到了老管家的答复,贵族们才稍稍平息了下来。 林法因沉思着,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他无意间看到老管家拿出了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语气沉重地低声道: “又是一年万灵夜,或许是大少爷的怨灵回来复仇了……” 第36章 不为人知的过去 情况不对。 等到周围的人都离开了以后,林法因却一路跟着老管家来到一条无人的走廊。 老管家推着餐车,可能是因为有些累了,就停在窗户边休息了一下。 林法因此时也慢慢踱步到窗户边,沐浴在血色的夕阳下。 “嚯,这里的日落真不错。” “确实,几十年如一日,每天能够欣赏到城堡的日升日落,在下便觉得此生无憾。”老管家点头说。 他眺望着城墙外沉没的夕阳。 在舞台落幕的最后一刻,它仍然竭力释放着迟暮的晖光,与凋零的红枫交相辉映。 “你在这里工作了很久。”林法因说。 “确实。”老管家叹息着,“我看着伯爵大人长大,看着他的孩子出生,又看着他的孩子也长大成人。” “那你一定知道很多关于贝格福特城堡的往事。” “就像自己家的历史一样。” 林法因问道:“我之前,好像听到你说‘大少爷的怨灵’,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一个外人谈起。”老管家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但我听说你是个驱魔师……或许,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林法因交叉起双手,靠在窗台前,“我就是为解决麻烦而来。” 老管家告诉院长,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就已经为贝格福特家工作。 那时候,城堡里有一对兄弟,大少爷是天生的音乐鬼才,但是却调皮捣蛋、不思进取,小少爷热爱音乐,听话乖巧,一直都在努力追赶着哥哥。 他们性格相异,却形影不离。 老管家从小看着他们长大,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大少爷总是捉弄他,喜欢在他端酒的时候在旁边突然吓唬他,喜欢假传老爷的命令,忽悠他跑腿。 但是老总管从来也不会怪他,因为大少爷并不是个坏孩子,只是希望引起大家的注意罢了。 直到有一年万灵节前夜,兄弟俩偷偷跑到了城外的湖畔里去,却不幸发生了意外。 兄弟两人遭遇了饥肠辘辘的野狼。 大家都知道,这是淘气的大少爷自己酿成的悲剧,不幸中的万幸是,小少爷侥幸逃了回来, 可是,大少爷却永远离开了这个大家庭。 他被狼给咬死了,尸骨无存,只留下一摊血肉。 这也令老管家非常自责。 因为他知道,是自己将大少爷白天弄坏乐器的事情告诉了老爷,他是赌气才带着弟弟偷跑出去的。 后来,老管家也才知道,那个乐器并不是大少爷弄坏的,而是当时尚还年幼的艾维尔太太,她撒了谎。 “不幸的故事。”林法因叹气道,“所以你认为是大少爷的怨灵杀死了艾维尔太太?” “他是个意气用事的孩子。当年的事情一定伤透了他的心。” 林法因似乎明白了当时在秘密房间里听到的声音: 那应该是大少爷临死前痛苦的挣扎声,饿狼在撕裂他的身体,那种感觉一定非常绝望,因为深深的怨念,他始终清醒着,忍受着非人的痛楚,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肉横飞…… “我明白了。” 老管家又请求他:“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大少爷的怨灵有关系,请你一定要好好地待他。” 林法因点点头。 可是他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了极度危险的状况,他也难保不会选择“斩杀”这样安全而粗暴的途径。 毕竟世事无常,不可能永远都是happyend。 # 此时此刻,洛兰站在高耸的岗楼边,一只黑色的渡鸦扑棱双翼,落在她的肩膀上。 迷雾少女取下渡鸦小腿系着的信件,上面只写着一行简短的字: 湖畔船屋,目标现身。 她顷刻间将渡鸦放飞。 因为白天没有取得她想要的战果,洛兰始终耿耿于怀,好胜心强的她不甘心就此罢休。 如同女骑士般飞跨上马,马蹄飞踏,激起一地鲜红,燃烧向远方的长街。 这里虽然是克德兰边境的小城,但却拥有漫长悠久的历史,每一块砖瓦都在诉说着千年前的往事。 一人一马,在日轮下飞奔,就像吟游诗人的故事里描述的那样:巡林者浪迹天涯。 她抬头看到废弃的小屋上掠过模糊的黑影,又眨眼间转入幽静的树林。 之前,迷雾之子们打听到,一个完全符合条件的盲乞丐出现在了湖畔的船屋中。 或许刚才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她的任务始终只是寻找盲眼诗人,而不是什么杀害艾维尔夫人的凶手。 她在泛着血光的湖畔勒住马缰。 那座船屋就在湖对岸,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 身后的树林中缓缓走出几个人影,他们几乎只是夕阳下的剪影,没有姓名,没有过往,有的只是手中锋利的剑刃。 洛兰没有回头,只是简短地询问道: “都准备好了吗?” “迷雾中的小羊无法逃脱猎人的弓矢。”迷雾之子回答说。 渡鸦乘着长风“呼呼”掠袭过湖面,卷起落叶,如同火星飘荡在层层波澜中。 洛兰拿出十字弓,隐匿在树梢上,双眼暗中观察着屋里的情况。 “就是他吗?” 迷雾之子点点头。 屋里只有一个灰袍老者,他静静跪坐在杂乱的船屋中间,就像在祈祷一般,昂着头,双目完全是混浊的灰白色。 有那么一刻,洛兰觉得他就像是一尊蜡像,左手握着竖笛,夕阳将他苍老的脸庞映成血色,如同在冥想,也可能在等待着什么。 船屋的四面八方都隐匿着迷雾来者,他们拉起灰色的面罩,目光如炬,随时等候着猎杀的开始。 可是还差最后一点。 这个乞丐无论从外貌,还是特征,亦或行为上都极为可疑。 即便如此,洛兰也必须确认,这个人就是凡纳伯爵所说的盲眼诗人。 乔装成旅行者的迷雾少女敲响了船屋的门。 “有人吗?我从帝国的希尔维亚领来,想在这里住一晚。” 洛兰轻轻一推,门开了。 乞丐仍然跪坐在原地。 她将十字弓藏在身后,询问他: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乞丐摇了摇头。 诡异的气氛让人有些压抑,他明明是个瞎子,但是空洞无神的双目却好像仍然紧盯着你,莫非他是装出来的? 洛兰试探性地询问他:“我不远万里来这儿,只为了寻找一个人,他就像你一样,双目失明,无家可归…… “对了,他喜欢演奏乐器,不知道是为了谋求生计,还是为了引起某些贵族领主的注意。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呢?” 洛兰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她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表情,一个慌乱的眼神,一个下意识的手势,她就能知道这乞丐是否是她要找的目标。 盲乞丐终于开口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歌者,她帮助了某个噩梦缠身的贵族,可是那个贵族,非但没有知恩图报,还向教会出卖了她……” “你在胡说什么?”洛兰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 “歌者一个接一个被女巫猎人杀害,而当年的贵族却趁机占有了歌者们的城堡。” 迷雾少女忽然间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猛地攥紧了十字弓。 “如今,最后的歌者演奏着午夜的安魂曲,带着冤死的亡灵,回到人间。” 乞丐涣散的双目中渐渐散发出暗蓝色的辉光。 墙壁发出木头腐坏崩烂的声响,湖畔回响起空灵哀伤的笛声。 洛兰反手掏出十字弓!一箭射穿了乞丐的喉咙! 他平静地微笑着,吹奏无声的竖笛,他只是挣扎了一小会儿,便缓缓倒在了冰冷的血泊中。 迷雾少女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对手明明已经死去,可是她却感觉有某种更为危险的事物正在苏醒。 这不禁让她回想起迷雾山一个诡异的歌谣: 它会因痛苦而与你拼命, 它会为复仇而将你斩杀, 它愤怒地剖开你, 它疯狂地撕碎你, 它在你的尸体旁欢欣歌唱,一点一点将你吃掉…… 第37章 大胆求证(第三更) 客房的摆钟滴滴答答地晃动,林法因发现连自己的烛台也被偷了。 这个窃贼似乎只偷伯爵家的烛台,他放在行李中的蜡烛却安然无恙。 夕阳西下,逢魔时分,红与黑交替,将本就昏暗的城堡映得更加漆黑。 为了打发时间,林法因问老管家借了一盘圣灵棋,正无聊地跟多芒学习如何下棋。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将白色军士棋推向黑色弓兵棋的身旁,“既然我们已经基本猜出了鬼房,我们为何不大胆验证一下?” “鬼房?哪里?”多芒默默用公爵棋吃掉了院长的骑士。 “之前我们呆着的第三层。” 多芒说:“哦,我之前上楼的时候特地看过,那里又被锁起来了。” “我知道。” 林法因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耗下去,如果真的是大少爷的怨魂在作怪,城堡里可能还会有人被杀。 “但我们可以从窗户进去。就像某个飞檐走壁的‘女侦探’一样。” 林法因不禁想起了洛兰翻窗跑路的事情,那个房间的窗户肯定还没关。 “什么女侦探?” “咳咳,这你就别管了。” 如果要从四楼爬到三楼去,那么就必须要找到鬼房上面一层的房间。 “可惜,这就不好办了。”林法因思考道,“鬼房正上方,好像就是刚死了太太的艾维尔爵士的房间……别人正伤心,贸然进去可能会被轰出来。” 多芒听完冷笑一声:“呵,这你就找到专家了。在下不只是女士们的知心好友,还是受伤男士们的话疗医师。一切交给我就好……” “那就这么着。” “院长,注意棋局,弑君。” 他将手中的侯爵往前一放,吃掉了林法因的国王。 # ——咚咚咚! 多芒轻敲起艾维尔爵士的房间门。 “请问您在吗?我们是负责赔偿事宜的。” 等了好一会儿,门开了,艾维尔爵士打了个哈欠,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打算赔多少?” 此时此刻,两人换上了黑衣礼服,稍稍化了个妆,手上提着皮箱,就像负责办葬仪的执事一般。 “我们慢慢商讨,毕竟要商讨到您满意为止,不是吗?”多芒礼貌地鞠了一躬。 “哼。” 艾维尔爵士慵懒地躺回了躺椅上,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两人多多少少有些遗憾,他们特地挑了个快到音乐会开始的时间。 本以为这个时候,艾维尔爵士会跟其他人一样前往宴会厅,可没想到他此刻还在这儿,似乎是因为赌气,不愿去。 多芒走到艾维尔爵士的面前站定,不紧不慢地将皮箱放下,艾维尔爵士的眼睛也慢慢移到了厚重的箱子上。 这个男人没有死了妻子该有的悲伤,表现得就像是想要借机讹诈伯爵一大笔钱的贪财者一样。 两人不禁为艾维尔太太有这样的丈夫感到可怜。 多芒观察到爵士先生的桌上有本关于“庄园经营”的书。 他看起来还对园艺感兴趣,因为落在地上的纸张上还有一些采购庄园树种和观赏花的清单。 多芒酝酿了一会儿,终于放开话匣:“艾维尔爵士,您是个有品味的人,艾维尔太太嫁给您一定很幸运……” 女巫猎人开始“话疗”了,林法因借着他废话的机会悄悄移出艾维尔爵士的视野。 由于要翻窗,他带的道具很少,对于鉴别魔物的压力很大。 “我当年也对园艺有一定的研究,艾维尔爵士,您家的庄园是什么样的呢?罗斯里克式?还是模仿古代精灵的?我有个朋友是进口珍稀植物的,像您这样尊贵的人可以打折……” 林法因不得不佩服多芒的废话能力,而艾维尔爵士听到有人赞赏自己的爱好也是很受用的。 林法因踮起脚尖,悄悄拨开窗户,将绳子系在窗户的门把手上。 三楼上锁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窗户边缘爬下去。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万灵夜里只有贵族才会在晚上狂欢,而平民们早就躲在了屋子里,生怕某些不干净的东西会缠上自己。 因为黑暗的缘故,林法因暂时不用担心自己被发现的问题。 艾维尔爵士和多芒聊得热火朝天,完全遗忘了“索要赔偿”的事情。 “唔,有点冷,我忘记关窗了吗?” 窗外的寒风让艾维尔爵士半秃的脑袋有些发凉,他忍不住要起身关窗。 糟了。 多芒的心脏怦怦直跳,不能让他发现绳子。 女巫猎人抢先一步站了起来,“不用担心,艾维尔爵士,通风对身体有好处,知道当年的鼠疫吗?跟不通风有莫大的关系。” 越紧张,他就越语无伦次,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驱魔用的圣水。 “这样吧,我这里有瓶生发剂,像您这样的大忙人一定苦恼于掉发脱发的问题,我给您试用一下,但首先必须保持通风……” 说着,多芒慢慢游移到窗户边,用身体为院长做掩护。 不得不说,这外边可真冷。 林法因终于够到了三楼鬼房的窗户,若不是因为自己拥有见习骑士韦尔先生的灵魂碎片,估计这种体力活得够呛。 这个房间的窗依然是开着的,里面黯淡无光,最适合开始验证魔物。 就怕房间里的魔物吸收月相之力,并且是个极度危险的种类。 他点燃蜡烛,四周变亮了一些: 堵住房间的雕像没有复原,应该在他离开后,还没有人来过这儿。 等等……林法因忽然发现,展柜上的那枝骨笛不见了。 还是有人在他离开后回到过这个房间! 是伯爵拿走了吗? 林法因当即警觉地用蜡烛在周围扫了一圈,为了让自己放心,他还特地出到走廊去观察了一阵。 没有发现躲藏的人。 林法因咽了咽口水,他掏出怀表,现在的时间是晚上22点,音乐会快要开始了。 如果没有猜错,艾维尔夫人手心的字条很可能是一个警告,暗示着今夜的音乐会上还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 林法因只能争分夺秒,确定四周无人后,很快在房间的正中用引魂烛布下法阵。 根据驱魔课上学来的“五步判断法”,他需要根据三个基本特征,确定大的种类。 现在他只有温度计和笔记本,根本无法判断是否存在灵火,也没有任何尝试与魔物交流的工具。 压力如山大,林法因还得一步一步来。 他觉得应该尝试排除法: 从艾维尔夫人遭到杀害来看,如果存在魔物,那它必然拥有攻击性,也就是说,魔物在【恶灵种】、【亡灵种】与【恶魔种】的区间内。 那么,这就很恐怖了…… 无论是恶灵、亡灵还是恶魔,都极具攻击性,绝不是他这样一个实际刚入门的驱魔师所能对付的。 尤其是恶魔种。 一旦驱魔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差错,那么,所有人都会死,无论是被魔物盯上的人,还是驱魔师自己,甚至,他身边的人,都会遭到诅咒。 林法因沉重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紧闭起双眼,冷汗涔涔。 他努力集中精力,用古贡多莱文低声诵念着: “混沌之子巧舌如簧,黑暗之中展露脸庞。 “它会允你荣华富贵,耳畔呢喃口如蜜糖。 “朋友啊,欲望死亡永恒相伴,迷途羔羊须当知返。” 渐渐的,四周似乎变得安静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第38章 会说话的团子猫 牢房般简陋的低级客房里,商博良很苦恼。 因为他等了很久,院长和多芒都没有来找他,就像自己被遗忘了一样。 他趴在窗边呆望天空。 每年的万灵夜,圆月都会笼上一层黯淡的红色,就像死者眼睛渗出的腐血,将天空都腐蚀成干涸的血色。 商博良记得小时候奶奶说,万灵之夜,死者复生,所以人们需要歌唱或者演奏安魂曲,这样死去的人才不会打扰到生者。 他现在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很害怕,总觉得角落里会突然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商博良本来困得想睡觉,可是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古怪的声响。 这个动静很小,就像老鼠窜过地面,即便如此,商博良也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转而拿着蜡烛四处搜寻着。 “老鼠?” 金发少年靠近了自己的床,他什么也没发现。 城堡的气氛让他忍不住放下蜡烛,钻进温暖的被子里。 要是现在有人能陪我聊天就好了。他心中这么想着,更多的还是催促自己赶紧睡着。 听说今天城堡里有个贵妇人猝死了,人们说,这件事应该是意外,可是死者复生之夜闹出人命终究有些不太吉利。 ——哒、哒。 那个声音又来了! 商博良把被子又盖紧了几分,只露出两只小眼睛。 他不敢熄灭蜡烛,因为驱魔课明确说过灵体魔物大多喜欢黑暗,尤其是在这月相之力达到顶峰的万灵夜。 墙上浮现出某种生物巨大的黑影。 “喂……喂……喂……” 它一步一步靠近,商博良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什么东西啊?”他拿着被子的手指不住发抖,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不看。 突然,它跳到了金发少年的床上,吓得商博良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惊惧兽!” “喵!” 商博良和眼前的怪物对视了足足一分钟。 “等等,你不是昨天偷我宣传单的小黑猫吗?” “喵喵!”喵星人自信地昂起头,嘴巴上还叼着一张奇怪的通行证,就像是要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般。 “你听得懂我讲话?” “喵。” 商博良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你叫什么名字?” “喵?团子?” “你还会说话!” 商博良震惊得难以言表,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团子猫,那分明是一个很悦耳的女孩子的声音! “别这样看我嘛,喵,我知道我很漂亮,但我会很不好意思的,喵……” “你为什么会说话,团子!” “不知道?可能我比较聪明吧,喵。”团子竖起了猫爪。 看着商博良瞠目结舌,激动得浑身发颤的样子,团子摇了摇尾巴,小声地说: “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噢,小金毛。” “秘密?” 团子故作神秘地说:“只要你答应帮助我,我会让你成为优秀的驱魔师,喵。” “啊?” “怎么帮助你?” “嗯,团子暂时没想到呢,喵……” 商博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事情,也是说不出的兴奋,觉得这可能就是骑士小说里,化成动物的精灵,他一下子就答应了下来。 ——咚咚咚。 “在吗,商博良先生?”门外传来了老管家的声音。 “有人来了。” 少年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看到老管家正戴着一张舞会假面,衣装笔挺地站在大门外。 老管家微笑着说:“老爷的万灵节演出开始了,小先生。” 原来是他是凡纳伯爵派来提醒客人们入座的。 可是,院长和多芒大哥都不在啊…… 老管家可能看出了商博良的疑惑,摇头道:“跟你一起来的两个先生吗?他们不在,可能已经先行一步到宴会厅去了。” “啊,院长怎么会把我遗忘啊。” 商博良很委屈。 他回头看了看黑暗中闪烁着红蓝异瞳的小团子。 “一起吗?” “喵呜。” 团子跃到了商博良的怀里,装成普通小猫的样子。 # 辉煌的宴会厅总是让所有到访的客人感到震惊! 凡纳伯爵将四周的墙面嵌上了名贵的松木板,成百上千枝蜡烛在餐桌上齐齐点燃,如同夜晚的群星,映亮了桌上精致的点心和酒水。 按照传统,参与安魂曲演奏会的贵族们都会戴上假面,或者化妆成死者,装扮成亡灵大军的一份子。 届时,主持大会的凡纳伯爵,会在月相之力达到巅峰的0点开始演奏安魂曲,将死而复生的逝者带回地下世界。 这个时候,人们就需要混在夜行百鬼中,装成他们的同类,以免被某些恶毒的死者一同带入冥界。 商博良事先没有准备面具,老管家贴心地给他发了一张代表“天启六骑士”之一的“初代骑士王”的面具,这跟白面“v”上的人物面部如出一辙,都是年轻英俊的骑士形象。 它代表无畏与忠诚。 “这是我珍藏的面具,希望你能好好爱惜它。”老管家说。 商博良困惑地说道:“我还会还给你的啊。” 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 “骑士王早年是圣王的侍从,也是帝国宫廷的总管,死后被追封为瓦兰廷的国王,算是吾辈之人所向往的楷模吧。” 老管家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领他来到一个单独的餐桌上。 商博良总觉得老管家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宴会上的所有人都像是奔丧一般,穿着黑色庄严的服装,戴着诡异的面具。 “你是沃伦院长身边的小鬼吧?” 他抬头看到唐泰恩少爷握着酒杯,打扮得像是吸血鬼男爵,面容枯萎苍白,但是那骚气的笑容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 “是。”商博良警惕地回答。 “哦……奇怪,我也没看到他。” 院长不在吗?商博良左右望了望,在贵族中间确实没有发现林法因和多芒的身影。 他们会去哪儿呢? “小子,能喝酒吗?”唐泰恩将一杯希尔维亚冰葡萄推到桌子上。 这个少爷倒是很随和,而且不像其他贵族那样装模作样。 他拉开椅子,如同酒馆的醉汉反坐在商博良面前,手臂搭在椅子靠背上。 “说实话,我也很想跟你们一起学习驱魔术,对抗魔物一定很有意思。” “很难的。”商博良坦白地说,“而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像你这样富有的人,其实没人会想接触驱魔这门行业。” 唐泰恩不以为然,“那是因为富有消磨了他们的斗志,真正的勇敢者都会选择挑战自我,就像我。” “可你年纪比我们大好多。” “唔,没有人规定驱魔师非得从小学习吧?” 商博良摇摇头,“我们入学的时候,都要服用厄咒蓍草和尸油炼制成的药水,先别说多难喝了,有的人服用后会连续几夜出现可怕的幻觉,严重的还可能休克,不是所有人都能撑住的。” “这么说,你很勇?”唐泰恩撑着脸颊,“可是喝下恶臭药剂的小驱魔师却不敢喝我的一杯酒。” “哼,大人说,小孩子喝酒不好。” 终于,人们听到了宴会开始的号角,伯爵亲自训练的宫廷乐师们齐聚在大厅正中央。 “你知道吗,小鬼。”唐泰恩说,“我对老爹的音乐没有丝毫兴趣,真希望万灵夜能发生点什么有趣的事情才好啊…… 第39章 叛逆少年 万灵节演奏的序曲开始了。 乐师们分别戴着“羊头恶魔”、“天鬼”、“混沌脑魔”、“吸血鬼”和“恐狼”的面具,他们代表伪装成魔物的骑士,将深入死者的世界。 而艾维尔夫人的尸体,就静静躺在大厅正中央的棺材里。 万灵夜特有的死亡气氛让整个大厅犹如墓园一般,戴着假面的贵族如同一具具死尸在饮酒。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宫廷乐队吸引了过去。 团子趁机爬到餐桌上,偷偷摸摸将桌上的银烛台给拿了下来。 它就像是游走于墓园的死亡信使,跑过一座又一座冰冷的墓碑,将供奉给死者的银烛台窃走。 “团子!你在干什么?” 然而这时,小黑猫百密一疏,被东张西望寻找院长的商博良发现了。 它委屈巴巴地摇晃着尾巴,嘴巴里还叼着烛台。 “原来大家的烛台都是你偷的,团子。” “喵呜。” 团子猫没有否认,它只是狡黠地眨了眨那只赤红的眼睛,好像在说“不要告诉别人噢,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可是……这是不对的。” 团子歪歪头,趁着商博良不注意,快速逃走了。 “喂,等等!” 黑猫轻轻落地,在脚掌触碰到地面的一瞬,亡者的乐章不经意奏响。 凡纳伯爵拨动起八音盒的发条,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安静了下来。 就像某个年迈的歌者,正在讲述黑色的童话,他的声音寂静回响着,过了一会儿,大键琴师的指尖轻轻抚过洁白如雪的琴键。 团子似乎在故意引诱他。 偌大的宴会厅里,只有商博良与黑猫“翩跹起舞”,伴随着寂静忧郁的乐声,潜入影子的角落。 头顶的吊灯摇摇欲坠,餐桌上的烛火战战巍巍。 “团子,你再淘气,我就不理你了!” 商博良发现头顶的吊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敞开的天窗刮起了微风,室内也跟着变凉了起来。 凡纳伯爵的身旁,有一个老牧师诵念着仪式的文稿:“我们在这儿,安抚渡往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朋友以及陌生的人。” 商博良定神一看,发现那个老牧师竟然无比眼熟:他佝偻着背,苍老的面容带着明显的老年斑和极度的傲慢——他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到访学院的主教特使!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商博良停下脚步的同时,宴会厅的吊灯接二连三熄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但仅仅是片刻,他们又再次恢复了平静,因为这可能只是为了配合表演而故意制造的演出效果罢了。 每个人桌前的烛火好像围成了一圈诡异的法阵,映亮贵族们可怖的妆容,他们跟着老特使一同祈祷: “威兮吾主,光耀吾身。圣光普世,骄阳永存。” 随着鲁特琴的弦音步入尾声,一阵苍凉悲怆的笛声自黑暗中响起。 这个笛声让人为之心碎,有的贵族甚至低声抽泣了起来,莫名心生起悲伤。 这都怎么了啊。 商博良无法理解人们的反应,好像突然之间所有人都疯了,哭泣并陶醉着。 这就是《血枫林之秋》,传说中以力量掀起哀伤之澜的名曲。 商博良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除了阵阵祷告,他还隐约听到,有一个女人在交响乐的伴奏下咏叹低唱: “我是个凶手,我令他的肢体被撕碎,我令他曝尸荒野,今日今夜,如我这般罪孽深重的人啊,必将血债血偿。” # 城堡三楼,林法因结束了吟唱。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静等待了很久,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只能听到窗户发出的“嘎吱”声。 林法因本来已经做好了应对所有突发状况的准备,他将金盏花蜜摆在了自己的身旁,一旦理智值下降,立刻就能服用。 他还提前将佩剑横置在法阵前,方便随时拔剑。 林法因之前翻阅了【恶灵种】、【亡灵种】和【恶魔种】的资料: 恶灵拥有指纹(脚印)、气息和实体。 亡灵会有灵火、腐臭、刺骨。 而恶魔则是意识、实体与腐臭。 按理来说,恶灵和恶魔都存在物理化的形态,可是现在法阵中什么动静也没有。 难道会是亡灵?但林法因同样没有闻到腐臭。 现在没有时间了。 他看到怀表的指针越来越接近零点。 林法因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 他睁开了眼睛,可是就在那一瞬,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感觉自己似乎离地面越来越远,原本阴沉的房间变得整洁明亮起来,布局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哥哥,我自己写了一首曲子,可是,老师们都不认可我……” 林法因再次看到了那两个兄弟的残影,虽然引魂烛没能成功吸引魔物,但是却意外强化了房间里的灵能。 林法因站在两人的身旁,哥哥的样貌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看起来如同冬日的暖阳,澄澈的目光中总是充满了某种力量。 哥哥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说:“是你这几天一直在练习的曲子吗?” “对……我最近总是不断梦到一个令我难过的情景。那里有如同血一般鲜红的树林,秋风萧瑟……可是,每次醒来的时候,我却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到那里去。” 他努力回想着,不自觉哼出了那个忧伤的旋律。 “我总觉得,自己在梦中失去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每当我醒来,我总会忘记所有梦里发生的事情,唯独记得这个旋律。” 哥哥摇摇头,“你太多愁善感了。不过呢,我或许可以帮帮你。” 他拿起房间悬挂的宝剑,虽然对于少年来说有些沉重,可是哥哥依然鼓起劲将它高举了起来。 “那天我在城外的湖畔遇到一个奇怪的老家伙,他教会了我如何化情绪为力量。你的曲子正缺乏这种力量,即便是悲伤,也应当在沉默中爆发。” 他轻弹利刃,就像浪迹天涯的游侠一样。 这个总是惹父亲生气的少年,这个总是捉弄管家,欺负其他孩子的少年,此时此刻却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边。 今天早上,父亲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因为他弄坏了名贵的乐器。 可是他是无辜的,管家甚至没有给予他辩解的机会,弄坏了东西的小女孩也只是一旁沉默着,仿佛觉得自己能够逃过一劫,而暗暗庆幸。 没人会怀疑这一事实,因为坏孩子就应该干坏事,听话的乖乖宝永远都是无辜的。 事实上,他也已经习惯了,他于夜幕前逃入自己的房间,眺望城外的红树林。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让他耿耿于怀。 他喜欢音乐,但他不需要任何名贵的乐器,他只需要一个能发出心声的声音,一个简简单单的声音。 无论是它是萧瑟的落叶,亦或平静的溪流,甚至是钟摆,雨声,一个安慰的话语。 “小弟。”哥哥说,“有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自己死掉了才好。” “什么?” “但是一想到死掉以后,那些讨厌我的人会欢欣鼓舞,没有人会哭泣,大家都会很高兴。我就觉得,我应该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笑给他们看。” 剑刃发出了清亮的“锃锃”声。 乐声里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彷徨。 “可惜,我只是没有想到,连你也没有出来为我作证。” 哥哥苦笑着说: “但我不会生气,因为坏孩子,没有理由让别人分担老爹的怒火。”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像个笑话。 “对不起。”弟弟难过地说,“当时我真的很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剑与乐章的结合竟会有如此强大的感染力。 就连身为观察者的林法因都似乎感觉到了叛逆少年的悲伤。 他总是喜欢嘲笑其他的孩子,给他们起外号,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 他看起来从来也不会难过,只是会在自己觉得委屈,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用餐刀一遍又一遍地划破窗帘。 父亲从来也不喜欢他,他虽然是长子,但却是父亲前妻生下的孩子。 每当看到他,父亲就会联想到过去不悦的事情,没来由地教训他,责骂他。 因为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忍气吞声,就连城堡的仆人也有一次将他拖入杂物间,将他像牲畜一样发泄,毕竟年少的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什么也没说,也不会有人相信。 林法因看着两个少年的灵魂逐渐扭曲消散,他忽然感觉到有某种力量从忧伤的旋律中彻底爆发了。 “毕竟,你是我的小弟。我永远也不会记恨你。” 就像过去,他无数次为弟弟承担了过错,即便这一次真的伤透了心,也不过和以前一样罢了。 林法因坐在窗边,月光洒在两人的身影上,涌入内心的悲怆滚滚而来。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了《血枫林之秋》的乐声。 万灵夜的演奏开始了。 第40章 来迟一步 林法因脑子里一阵晕眩,他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但又不能确定,他当即顺着绳子重新爬回艾维尔爵士的房间,大喊着: “老多多!那个房间不是鬼房!” 当他爬进窗户的时候,艾维尔爵士和多芒都愕然地看着他。 “我们刚刚说到哪来着……” “呃,说到你在伊甸谷碰到的漂亮女巫,你给她写了首诗。” 艾维尔爵士话到一半,脑袋好像突然“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冲林法因叫道: “喂!你在干什么?” “你的房间太闷了,我开窗清醒一下。” 林法因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拉住多芒的手就往外走。 “院……院长?” “我们没有时间了,鬼房不在第三层楼。” 林法因快步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多芒忍不住问道: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那个房间里没有任何魔物,而且,老管家下午的时候,跟我说起过关于两位少爷的故事。” 多芒皱起了眉,表示没理解。 林法因简单将今天的事情概述了一遍,包括管家的话,以及自己的猜测。 “我前面启用了‘降灵折射’,刚好看到了管家说的那对兄弟。” “所以,到底是不是大少爷的怨灵在作怪?” “很难说,但我感觉,大少爷其实不是那种坏孩子,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么,在城堡里作祟的根本不是大少爷的怨灵,要么,就是有什么东西让它产生了异化。” 林法因在书上读到过关于“异化”的知识,平凡的魔物可能会在外界的干扰下发生突变,比如毫无攻击性的魔物会变得狂暴嗜血,甚至会发生种类上的转化。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林法因的双瞳中闪过火炬暗红的光。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这个推测对不对。之前在房间里看到的画面似乎是在暗示我,从头到尾,案子都和《血枫林之秋》这个曲子有关……而且,我们可能犯了个错误。” 林法因来到了宴会厅紧闭的大门外。 他严肃地说:“那个迷雾少女认为,是超频的乐器杀死了艾维尔太太,但事实上,凶手只需要一个能够发出心声的声音……” “发出心声的声音?” “对,那个少年只用一把剑,就能弹奏出蕴含悲恸与力量的乐章。” “我想起来了。”多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艾维尔夫人死前听到了《血枫林之秋》。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问题在这首曲子上?” 林法因点点头,“很有可能,凶手未必是使用笛子吹奏的,凶手也未必是只用一种乐器演奏的,任何发声的东西,都可能演奏出《血枫林之秋》,但一般人可能很难从餐厅的交响乐中听出这个旋律来。” “可是,艾维尔太太可是有名的歌唱家。”多芒接道,“但我不理解,为什么过去伯爵演奏的时候,没有发生过意外?” 这点确实让人费解。 但这可是个充满诡异力量的世界。 同一种魔法,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加上了不同的道具,或者媒介,都可能产生不可思议的后果。 “导致转变的根源还不清楚,但现在我们必须赶在《血枫林之秋》的序曲开始之前到达宴会厅。” 可是,大门前的侍卫却将两杆长戟交叉了起来,封死了两人的去路。 “喂!我们可是唐泰恩少爷邀请的客人!”多芒愤怒地说道。 “音乐会已经开始了。”左边的侍卫严肃地说,“伯爵大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可是事态紧急啊!” 多芒无法沉住气,他过去当女巫猎人的时候,都是他呼喝别人,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林法因走到了他的面前,摇头示意他退下。 “我知道这很难令人相信。”他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但现在企图谋害伯爵的凶手就在宴会厅里。” 看到林法因异常严肃的样子,看门的侍卫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流下了冷汗。 “可是伯爵大人说……” 这时,右边的侍卫按住了同伴的肩膀。 “沃伦院长。”他说,“如果你所言为实,那我暂且就相信你,不是因为上次在你院里见到了魔物……而是因为,少爷将任务委托给了你。” 林法因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就是那天跟唐泰恩少爷一起被吓了个半死的倒霉蛋。 侍卫让开了一条道路,将大门的锁解开。 “不要辜负了少爷对你的信任,院长。” 说完,宴会厅之门徐徐开启,林法因拉紧领结,快步踏入黑暗的大厅。 怎么回事?为什么里面一片漆黑? 他就像误入了邪教集会的冒失鬼,可沉浸于乐声的贵族们却对他开门的声音置若罔闻。 所有人都用面具伪装着自己,林法因与多芒没有佩戴面具,就这样将自己暴露在众多的“亡灵”面前。 “林法因·沃伦?!”伯爵身边的老特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而林法因也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位老冤家,似乎只有死对头才会彼此发现。 可是他们没有过多的交谈,也没有时间去针锋相对,就在林法因准备开口打断宫廷乐队的演奏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听到宴会厅的角落里有一位女士惊声尖叫! 紧接着,林法因的头顶上传来了铁链呼啸的声音,他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视野骤然一黑——一具尸体遮挡住了他的双眼。 待到他眼前重又恢复明晰的时候,他看到一张衰老而苍白的面孔,就像是火山遗迹里,被石灰永远禁锢在石膏中的遇难者。 ——他圆睁着快要溢出鲜血的双眼,如同殉道者般歪斜着仿佛被折断的脑袋,直勾勾地看着脚下的林法因。 “老管家,怎么会这样?”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来晚了一步…… 林法因攥紧双拳,只感觉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对凶手——无论是人类还是魔物——的愤怒。 他仍然记得,这位老管家在夕阳下慈祥的微笑,这个老人到最后依然惦记着自家的少爷,为当年自己做过的错事而忏悔。 可是凶手却杀死了他,连一个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老人家也不肯放过。 “林法因……林法因!你怎么敢?” 等到门外的侍卫们拿起烛台,照亮周围的时候,人们看到老管家的脖子上套着固定吊灯的铁索。 他被吊死在了宴会厅的大门上,头顶的房梁上还坐着两具沉默的骷髅,就像是死神派来的使者一般。 林法因发觉自己忽然间被人们怪异的目光给吞没了。 震惊的、恐惧的、愤怒的、惊疑的…… 只听老特使指着林法因大声地说道:“你杀了伯爵大人的管家?你怎么敢?” “我?” 林法因彻底陷入了茫然。 他抬头看着老管家的尸体,又望着那些打扮成怪物的贵族,他突然间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时候,一只红蓝异瞳的黑猫叼着烛台,踮着脚尖,慢悠悠走过了林法因的身旁。 这使得林法因回想起了鱼贩子说过的话:黑猫是死亡的象征,它总会在坟墓和案发现场出现。 凶手还是得逞了…… 第41章 无端指控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 而林法因明白:更加不利的是,老特使居然公报私仇,毫无来由地污蔑他。 只因为他进入宴会厅的时候,老管家碰巧吊死在他的面前。 面对老特使的质疑,林法因只是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老特使“哼”了一声,“老夫乃是唐泰恩少爷的教父,是我为他施洗,并且教会他读书写字!” “哦。” 怪不得,大好男儿唐泰恩跟你学来了一堆目中无人的臭习惯。 “林法因,回答我,你为什么杀害了老管家?难道是为了驱魔吗?” 老特使步步进逼,他压根就是要把他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林法因摇头说:“此事跟我无关。” 他回头看向门口的侍从,希望他们出来作证,自己也不过才刚刚到,根本没有可能作案。 然而他们到底只是下人,不敢出来担责。 只听老特使大声说:“或许跟你无关,但可能是魔鬼操纵了你的意志……” 他转身对周遭的贵族们说: “诸位,沃伦院长近日来行事诡异,滥用教会的宝镜,篡改修女的服饰,种种一切,你们可以在沐风城驱魔学院的公告板上看到。” 老特使此话一出,场上唏嘘不止,仿佛林法因已经变成了全民公敌,多芒焦急地帮助院长解释,可是都毫无作用。 果然,中世纪的宫廷创造一群老妖精,凶手没有抓到,就开始无端怀疑。 城堡的卫队长阴沉着脸,提剑走向林法因。 “请跟我们走一趟。” 在这关键的时刻,林法因的面前忽然闪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轻轻一挥手,将披在身上的披风甩开,亮出腰间象征贝格福特家少主的深林战舞剑。 “林法因·沃伦是我唐泰恩·贝格福特的客人!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你们不许动他!” 林法因不敢相信,小少爷竟会有如此的气魄,在这样的时刻,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而且唐泰恩戴着白银面具的样子,还真有点假面骑士的风范…… 见到少爷出面,门口的侍卫们也终于鼓起勇气出来作证: “沃伦院长才刚刚到宴会厅,不可能是他杀的人。” 就连餐桌上大吃大喝的传令官都站了起来,为林法因说话: “院长是个好人,他帮助我赶走了邪祟,他不会杀人的。” 卫队长看看少爷,又看看身后的贵族,再瞧瞧苦瓜脸特使,有苦说不出。 在经历一阵骚动后,凡纳伯爵终于出面,他只是轻拍了一下卫队长的肩膀,简单地命令道: “先检查受害者。” “遵命。” 老特使见诬陷不成功,脸色变得比茄子颜色深。 卫队长唤来鸟嘴医生,他站在尸体下检查了老半天,回头对伯爵说: “老管家可能是自杀的。我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排除中毒的可能。” 卫队长摸摸下巴:“有没有可能是林法因勒死老管家以后,挂上去的?” 林法因立刻白了他一眼,到现在还要怀疑我。 “我恐怕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刚进门就能把人吊在房梁上。” “有道理。” 可是这时候,老特使却冷笑一声,说:“驱魔师都是学过基础魔法的,操纵他人自杀轻而易举。” “哎哎哎,我说,我要是会这么厉害的法术,我还会呆在这个小破院里吗?”林法因无辜地摊摊手,“倒是您,前辈,您道行高深,还是圣木之心的荣誉教授,想必比我厉害得多……” “你!你居然反咬老夫!” “我可没这么说喔。” 不过,老特使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会不会真的有凶手使用了黑巫术,令老管家主动自缢? 林法因环视着四周,启用驱魔感官,努力寻找着可疑的现象。 “院长……” 这个时候,金发小子商博良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院长,你终于来了,刚才一片漆黑,我真的好紧张。” “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林法因问道。 “我不清楚,我本来在追一只黑猫,但是后来莫名其妙刮了一阵风,宴会厅里的吊灯都熄灭了。” “黑猫?团子?” “您怎么知道叫团子?”商博良微微一愣。 “这名字是我起的。” “噢噢,然后演奏就开始了。当时我记得听到有女人在唱歌,所有人都在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唱歌?我记得宫廷乐队里没有歌手。” 一旁的卫队长也还算尽职尽责,他大声询问有没有人在这之前接触过老管家。 他不想在伯爵面前失了面子,就领着侍卫,气势汹汹地挨个盘问。 “你们之前有谁接触过老管家?” 面对卫队长无礼的态度,一些贵族们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只是死了一个下人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吼?” “对,你现在不保护我们,却装腔作势,什么意思?” 卫队长很快被一群愤怒的贵族指着鼻子,“啊这……各位老爷们,不是这个意思……” “对,死了一个下人而已!”凡纳伯爵突然间提高了音量,吓得周围的贵族们都收住了声,“这个下人,从我出生到现在,服侍了我家几十年……” 林法因看到凡纳伯爵黯然地站在老管家的尸体下,长叹了一口气。 对于他来说,老管家大概就像亲人一样吧。 “我不会无端怀疑你们任何人。”凡纳伯爵说,“可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尊重他,至少是以一个尊重逝去者的态度。” 面对凡纳的话,大家都不由得心虚,默不作声,就像一群被老师教训的孩子,无论是不是认同他的话,至少在场的贵族没有人比伯爵的头衔更高。 老特使借机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吟诵着《圣典》中关于哀悼亡者的篇章,呼吁所有人一同为死者祈祷。 “这是不幸的一天,无论是艾维尔夫人,还是老管家。或许,我们应该尽快完成安魂曲的仪式。”老特使展开双臂,就像白神本尊一般说道。 凡纳伯爵默默拿起了手中的竖笛。 林法因的眼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那枝笛子,不正是三楼房间里的骨笛吗? 这个时候,犹如暗影的人们在老特使的带领下开始诵念悼词。 然而,有一个肥胖的老女佣却从这群死尸中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流下恐惧的眼泪,面容因为害怕而扭曲着。 她战战巍巍地指着宴会厅中间的棺材说: “这一定是诅咒……老管家说他听到艾维尔夫人在歌唱《忏悔词》,该轮到自己遭报应了……这一定是诅咒啊,大少爷的怨灵回来复仇了……” 第42章 歌声 人们愕然地看着这位惶恐的老女佣。 “为什么之前你不说啊?”卫队长生气地嚷道。 老女佣只是跪在地上跟着一起忏悔。 气氛变得压抑了起来。林法因记得商博良也说过自己听到了女人的歌声。 可是,艾维尔太太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口棺材里的贵族妇女依然沉睡着,不曾有过任何异样。 等等,那张字条…… 林法因再次从口袋里拿出了从艾维尔太太尸体上找到的纸条: 今夜的音乐会上,您的歌声将成为最华丽的序曲。——贝格福特伯爵敬上。 难道纸条上指的竟是这个。 凶手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艾维尔太太和老管家已经死了,那么下一个被杀害的会是谁? 林法因预感凶手不会就此收手。 可是,在场的贵族们却对老女佣的话嗤之以鼻: “别吓唬我们,老女人,刚才我们根本没听到有人唱歌。”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胡说八道,老管家根本就是自杀。 奇怪,难道他们都没听到吗? 林法因低头看了看商博良,他也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 林法因相信商博良没有说谎,但是在场的贵族应该也没有故意隐瞒,那么到底为什么有人听到有人听不到? “难道你听到艾维尔太太的歌声了?”城堡卫队长质问道。 老女佣只是吞吞吐吐地回答说:“没有,可是老管家说……” “啊,怎么可能老管家听得见,我们听不见呢?他一定是对下午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所以出现了幻听。” 卫队长立刻开始了推理,并且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洋洋得意。 多芒却低声对林法因说道:“然而,确实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嗯?” “听说过吹笛人的传说吗?”多芒道,“那是发生在鹰河领爆发鼠疫期间的故事,有一个流浪的乐师吹奏无声之笛,所到之处的老鼠皆倒毙身亡。” “你的意思是,人们听不到,但是老鼠却能听到?” 多芒点点头,“本来我不应该相信这个,但是,圣贤们常说,恶魔仍在人间。” 虽然这个有些无厘头,但是林法因似乎也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小子。”林法因俯下身去问商博良,“你之前说,你听到歌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落泪是吗?” “是,当时我却毫无感觉……但是人们都像疯了一样,被音乐感染。” 有没有可能,就像老特使说的,有人使用了邪恶的法术,导致其自杀,通俗点就像用了声波灭蚊器。 而这个法术的核心就是音乐。 有人用指向性的频率发出乐声,目前整个宴会厅只有老管家和商博良听见了,也就是说只有被施术者与特定人群能够听到。 抑或,人们实际上听到了特殊的声音,但是,却因为某种缘故被遗忘了,毕竟按照商博良的描述,他们都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未必还记得自己在那短暂的黑暗中经历了什么。 商博良虽然只是孩子,但也是长期服用突变药水,获得驱魔感官的孩子,他能感知到也不奇怪。 一切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在场的任何人都可能是施术者,如果城堡里不存在鬼房,那就说明这场案子的确与魔物杀人没有关系。 “对了,还有老特使!”林法因一拍脑袋,“如果拥有驱魔感官的人可以听到歌声,那么老特使也理应能够察觉才对。” 林法因回想到之前自己进入宴会厅的时候,老特使一眼就看到了他,而其他人仍然如同着魔了一般,对他的闯入置若罔闻。 老特使应该是听见了歌声,而且,他看样子应该没有受到音乐的影响,依旧保持着清醒。 想到这儿,林法因突然间快步朝着老特使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老特使就像遭到调戏的妇女一样,缩起身子。 “你听见了对吧?”林法因居高临下地问道。 在院长的面前,佝偻的老特使显得比耗子还要渺小。 “听见什么?”他警惕地问道。 “艾维尔夫人的歌声。” “难道真的是你杀了老管家!”老特使声音颤抖地说,还以为林法因要对自己不利,“别靠近我……异端,我警告你,我背后可是黑森主教,你不能伤害我……” “看来你真的听到了。” 林法因豁然开朗了起来,老管家确实是受到了歌声的影响才自杀。 他闭上双眼,展开降灵折射。 因为频繁地使用通灵法术,加上连续一整天未曾休息,他的理智值下降得很快,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凶手还可能会杀人。 他额头的青筋一瞬间隆起,如同蚯蚓般收缩。 就如同灵魂短暂停留的残影一般,凶手刚刚犯过案,声音也会与灵魂一同留下回响。 林法因猛地睁开眼睛,金色的双瞳在黑暗中散发着黯淡的光。 此时此刻,他仍然站在大厅之中,可面前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位面的世界。 这里混沌、肮脏、破败……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变成了废弃的遗迹,弥漫着黑色的尘埃。 所有的贵族都已经定格成了古老城堡中的石像,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以狐疑的目光注视着某处,有的则沉思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黑暗中回响着空灵而忧郁的歌声,让人联想到寂静沼泽里的一潭死水。 看起来没错了。 林法因徘徊在神态各异的石像之中,努力追寻着声音的源头。 可是,在这个只属于灵魂的位面之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恶念。 令林法因感到吃惊的是:那些贵族的身后好像都附着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有的是衰老的老者,有的是充满怨念的女人,还有的是婴儿,或者病弱的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法因联想到今日是万灵节前夜,在这个世界,人们认为这个日子是月相之力达到顶峰,不得安宁的死者重返人间的日子。 也就是说,这些贵族大多手里都不干净,所以都招惹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呜呜呜……” 林法因又听到了像是小女孩的抽泣声,他小心翼翼地从这些石像前走过,避免被那些模糊的影子发现。 终于,他来到大厅正中间的地方。 地上有一圈蜡烛围成的圆阵,中间则有一个年幼的少女在掩面哭泣。 这个情景在林法因看来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怪异。 林法因谨慎地询问她:“你是谁?” 女孩仍然哽咽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等了很久,她才支支吾吾地回答着:“我做了错事,所以我必须要在这儿受罚。” “你做了什么?”林法因问道。 “我……”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我弄坏了伯爵的乐器,我没有主动承认错误,我撒了谎,我是个坏女孩。” 这个事情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林法因忍不住问道:“是谁让你在这儿受罚的?” “一个很可怕的人。”女孩的声音变得如同老式收音机一般嘶哑破碎,“他让我赎罪……让我不停地歌唱《忏悔词》,向白神渴求原谅。” “他在哪儿?” 女孩慢慢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满是鲜血的脸。 “那儿。” 林法因顺着她所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根白色的骨头,孤零零地躺在月光下。 他将骨头捡了起来,这根骨头像是一个人类的腿骨,上面还沾有尚未剥离的血肉,一行行蚯蚓般的文字被镌刻在骨头上,如同邪恶的咒文。 “这究竟是……” ——忽然,骨头说话了。 它就像是在控诉一般,发出断断续续而又充满怨恨的声音: “他是个凶手,他令我的肢体被撕碎,令我曝尸荒野,他必须……血债血偿。” 第43章 会唱歌的骨头 这个女孩是年幼时的艾维尔夫人。 林法因恍然大悟,艾维尔太太似乎并没有死去,只是她的灵魂被某种力量囚禁在了亡者的国度。 “难怪,艾维尔太太的身上没有伤痕,没有中毒的迹象,也不像是发病。” 林法因拿着那根诡异的骸骨,它在低声歌唱着: “从前有一对兄弟,他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直到有一天……” 林法因身旁浮现出了低吼的幽灵狼,它们张着血盆大口,眼睛散发邪恶的凶光。 “兄弟俩在血枫林遇到了饥饿的狼群,弟弟为了逃命,抛弃了哥哥,他骑走了唯一的骏马,残忍地看着哥哥被狼群撕碎。” 幽灵狼突然朝着林法因扑了过来,他连忙闪躲,可是数量太多了,它们就像蝗虫一般涌来。 “它剖开你,撕碎你,在你的尸体旁嚎叫,一点一点将你吃掉……” 幽灵狼径直穿过了林法因的身躯,他惊魂未定,身旁又传来了一个男孩痛苦惨叫的声音。 ——“救命!救命!”仿佛有人在使用利器剁碎骨肉,又仿佛是绞肉机器正在剥离筋骨。 就在林法因脚下的地方,饿狼咬断了少年的腿,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他咬牙撑了过去,此时此刻,他不能放弃,因为放弃就意味着死亡。 狼爪犹如利刃撕开了少年的脸颊,可是少年仍然用那瘦弱的手死死扼住幽灵狼的脖颈。 “为什么要这样……叛徒。”男孩流下了眼泪。 骨头歌唱着:“他可以原谅别人对他的污蔑,可以原谅兄弟的沉默,但唯独这一次,他彻底伤透了心。因为他相信,弟弟至少不会抛下自己。” 少年一遍又一遍诅咒着,痛苦地诅咒着。 林法因看不下去了,即便这只是幻觉,他也忍不住拔剑,将幽灵狼的脑袋斩了下来。 死去的幽灵狼倒在了地上,如同火焰般燃烧,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红枫。 “就像这样,流浪的歌者遇见了被抛弃的少年。” 林法因慢慢走向那伤痕累累的男孩,冰冷的地面变成了黄草地,绯红的月光洒在枫林中。 “歌者告诉少年一个真相,你的兄弟背叛了你,贵族是肮脏的,他们自私自利,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可是,那是我的弟弟啊……”少年奄奄一息地说。 歌者告诉他:“你弟弟不过是觊觎你的爵位。只要你死了,他就能成为沐风城的伯爵。” “不,这不可能。” “呵呵,时间会证明一切。” 歌者弹奏起时间的歌,火红的枫叶凋零,光秃秃的树干长出新叶,繁花盛开,又到枯萎破败,他似乎从很久以前起就已经在歌唱着流逝的时光。 他教会少年如何用灵魂去演奏乐器,他教会少年将情感转化为力量,将力量化作音符,去感染万物,操纵万物的情感。 “起初,少年天真的以为,弟弟依然会回来寻找他。可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少年长大成人,他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弟弟。” 后来,长大成人的少年听说父亲去世了,他用面具遮挡住自己的疤痕,拄着拐杖来到阔别已久的沐风城。 他看到弟弟在主教的加冕下,成为了沐风城的领主,风光无限,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 或许,当年的小弟早已忘记了他,满足于权力的幻梦,以及臣民的爱戴。 他看着弟弟在城堡上会见万民的样子。 明明那应该是属于他的位置,站在上面接受称赞的人明明应该是他。 可是,坏孩子是不配得到夸赞的,无论是父母、教父还是他的臣民。 他永远只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一个。 “我恨他。”少年哽咽地说。 林法因看到黑暗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贵族的石像中间。 他抚着鲁特琴,哀伤地弹唱着,似乎万物都为他而哀恸。 影子说:“这是叛徒为我而谱写的安魂曲,也最终是我赋予了它灵魂。” 眼泪落在地上,激荡起枯叶。 “对,就是这样。”歌者唱道,“将痛苦还给本该死的人。” 影子说:“我恨他,可我不会报复他,因为他是我的弟弟。” 他们就像古典音乐剧里的假面歌手。 “该死的是丑陋的贵族们。我会把当年听话乖巧的弟弟找回来。” 林法因看着眼前逐渐扭曲的少年,他被人遗弃在黑暗中,也最终在黑暗中成长,变成黑暗的歌颂者。 终于,影子拨动鲁特琴。 “我用我的断腿制成笛子,我用我的断筋做成琴弦,我夺走那个女人的灵魂,让她的歌声为交响乐划下休止符,我听到了那个老人的忏悔,他的死亡将是表演落幕的丧钟。” 林法因猛然察觉到了异常,亡者国度中涌起了一股邪恶的力量,阴暗的古堡中涌现出了更多的黑影,他们似乎都是万灵夜中游荡的死者,被影子的乐声吸引而来。 林法因不禁想起了城堡第三层,那个吹笛人雕像上的铭文: 愤怒的“歌者”吹奏魔笛,将全城的魔物统统引入了王宫,将国王一家折磨致死…… 原来唐泰恩提到的夜半笛声实际上是招魂曲,只为了在万灵夜月相之力达到顶峰的时候,将聚集的魔物释放。 所以那天唐泰恩身后的魔物,都是被乐声吸引过来的邪恶灵体。 “难道他们要……” 影子正在以乐声唤醒魔物的杀意,他为了复仇,不惜以人们的性命作为祭品,将真正的《血枫林之秋》展现在这百鬼夜行的万灵夜。 必须要阻止他! 林法因不再多想,当即走向那个孤独的影子。 然而,一只冰冷的毫无血色的手却紧紧按住了林法因的肩膀。 “已经结束了,驱魔师。” 他回头看到了一个老人,他的双目就像被污染的玻璃球,毫无神彩。 林法因冷冷地问道:“你就是伯爵说的那个盲诗人吗?” 老人没有说话,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漆黑的渡鸦。 “呵呵,已经结束了,你瞧瞧外面的世界。” 他的手臂轻轻一挥,林法因的眼前变成了那个幽暗的城堡大厅。 邪祟从暗影中爬出,贵族们的身后出现了伸长舌头的饥饿魔物。 “你改变不了什么,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这也是贝格福特家应得的报应。” 林法因睁眼看到,凡纳伯爵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就在身旁,他吹响了那枝骨头做成的笛子。 本来,伯爵已经发誓不再使用它,可是没有那枝骨笛,他便无法演奏出震撼人心的《血枫林之秋》。 “多么虚伪的贵族。”老人说。 林法因还看到,画面中的伯爵忽然感觉呼吸困难,痛苦地扼住自己的脖子。 侍从们焦急着要来帮助他,可是下一瞬,凡纳伯爵拔出了剑,疯狂斩向侍卫的身体。 他的脸上浮现出罪恶的文字,全身上下的肌肤都写满了“忏悔”的经文。 不止如此,贵族们也似乎被他们身后的魔物所附身,癫狂着,嘶叫着,互相残杀。 原来那个时候,跟在唐泰恩身后的魔物,就是被他们吸引过来的。 “这就是贵族们的本性,为了利益和权力,可以欺瞒,可以诈骗,可以手足相残。” 他如同一位圣人走过贵族厮杀的修罗场,肩膀上的渡鸦兴奋地拍动双翼。 “我不过是让他们现出了本来的面目。” “可你同样虚伪。”林法因咬牙道,“你利用了一个少年内心的仇恨,来达成自己邪恶的计划。” 盲诗人仰天大笑,“我是在开导他。那小子用行动替自己的家人赎罪,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林法因突然拔剑刺向老人的心脏! 可是,剑尖穿透了一阵虚无,盲诗人微笑着,林法因无法终止这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不过是个虚假的驱魔师,实际上什么也不会。 他看到自己的肉身站在自相残杀的人群中。 忠诚的多芒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唤醒沉睡的院长。 少年商博良只能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唐泰恩少爷被他的父亲砍伤了胳膊,倒在血泊中苦苦挣扎。 “我该怎么办……” 现在只有他能够拯救所有人,如果连他也失败了,那所有人都会死。 ——该死,我可不能认输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法因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位幽灵般的少女,她戴着漆黑的风帽,脸上挂着怪异的微笑,就像《幽灵公主》里的狼之少女,脸颊上涂着三道如同猫须般的战纹。 “你是……谁?”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拽着他走向城堡的窗户。 “呐,驱魔师,你忘记了自己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重来?” 少女伤脑筋地叹了口气:“唉,原来神明让我服侍的驱魔师竟如此愚笨。我费尽心思引导你找到凶手的房间,现在还需要我帮助你拯救世界。” 林法因眉头一蹙,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好好提醒你一番吧” 黑衣少女忽然抬起头,她的双眼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燃烧着火焰,又寒冷如冰。 “请回到过去,驱魔师大人!” 说完,她打开窗户,将林法因往下用力一推。 “时间旅行愉快噢……林法因。” 第44章 回到过去拯救世界 他犹如自深海中醒来,在短暂的窒息后猛地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 林法因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无人的房间里,他摸了摸头,才发现这里就是唐泰恩安排给自己的客房。 我回来了? 林法因下意识看了看怀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多,临近四点,窗外的太阳隐隐有落山的趋势。 他想起来了,在刚来到城堡的时候,他喝了一瓶【回溯药剂】,给自己存了个档。 也就是说,一切都重来了! 林法因立刻坐了起来,现在他很虚弱,因为过载使用降灵折射,又因为亡者国度中混乱的画面,他的理智值可谓是直线下降。 他赶紧服用【金盏花蜜】,让理智维持在正常水平。 如果没有记错,现在的我应该是刚从客房里出来,并且正和多芒一起去问老管家要烛台。 ——咚咚咚。 来了! 林法因打开房门,看到多芒站在门外,一切都还是灾难发生前的样子。 “院长,我的……” “你的烛台丢了,我知道。”林法因已经提前知道剧情,因此,干脆就略过了问答。 “呃,对,你怎么知道。” “之前你说过了。” “啊?”多芒思来想去半天,也没搞懂自己什么时候跟院长说过。 林法因的脑海飞快思考着:这个时间,凶手应该快要下手杀害艾维尔夫人了,必须赶紧去阻止他。 他没等多芒继续说话,立刻就拽着多芒的衣袖往外跑。 “院长,你要干啥?” “听说贝格福特城堡每天都会有下午茶时间,你想要结交更多的女士吗?”林法因暗示性地向多芒眨了眨眼。 “哈?!” 多芒一时间怔住了,“可是,咱们不是来调查驱魔案件的吗?” 林法因微笑着晃晃手指,“哎,难得来一次,咱们也要尽兴才是,对吧?” # 现在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一切都必须争分夺秒。 林法因换上了最华丽的礼服,戴上纯白的手套,宛如一位男爵般步入下午茶的会场。 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凭借记忆,挑了个靠近未来艾维尔夫人会入座的座位。 现在城堡的厨师们正忙着将精心制作的点心,挨个摆放在公共长桌上。 “我说,院长,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闲情逸致了?”多芒打好了花领结,忍不住八卦道,“难不成是你看上了哪位小姐?” “别闹。” 林法因还是喜欢老多多认真思考案情的样子,他现在的模样比西门子大绅士可好不到哪里去。 多芒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嗯哼,在下晓得。” 林法因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四周,凶手随时会出现。 尽管他已经猜出凶手是谁,可是也无法预知其何时会作案,更不想打草惊蛇,因为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随着时间指向四点,餐厅里的女士们逐渐多了起来。 生活在克德兰的太太们总喜欢在忙碌的一天中享受短暂的惬意,她们会在丈夫或者男伴的陪同下参与这场精致的茶会。 显然,凡纳伯爵也是这样一位享受专家,他命人在餐厅的大阳台上修建了一座“空中花园”,上面栽满了常青花卉,甚至还颇为雅致地摆上了小桌子和椅子,既可以置身于花园,又能够眺望城市的美景。 “姐妹们,那茶味可真浓。” “那可不及你身上的味道好闻,姐妹,这香水在哪买的?” “瞧哇,居然还有龙井!我以为纳夏汗已经垄断了大陆公道呢……” 林法因在群芳中努力寻找着艾维尔太太的身影。 尽管这些漂亮女士中间不乏有林法因喜欢的大长腿,但她们那些宽大的长裙压根无法展现出她们天生的美。 终于,林法因找到了头发稀疏的艾维尔爵士,他正挽着夫人的手在自助长桌中挑选茶点。 可以看出来艾维尔夫人年轻时候定然是个大美人,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身材也不错,可惜半老徐娘,姿色大打折扣。 参与下午茶社交的年轻贵族也都喜欢年轻漂亮的未婚姑娘,像艾维尔太太这样的老姑娘只能黯然失色。 “院长,我觉得那边几个女士不错。”多芒一本正经地品鉴着,却发现他的院长却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贵妇,“院长?” 林法因如同打量着猎物一般,目光一刻也不离开艾维尔夫人,他口中说: “老多多,能不能帮我支开艾维尔爵士?就是那位女士身边的秃子。” “哈?你真要对那位老女士下手?” “没错,快去!” 听到这句话,多芒不禁开始怀疑人生:他所崇拜的前辈审美到底正不正常。这究竟是饥不择食,还是口味的扭曲? 他只能姑且当成院长遇到了真爱,而他就是爱神信使的化身,为了院长和老女士的幸福,他只能豁出去了! “好,就交给我了。” 多芒看到艾维尔爵士头发少得可怜,便默默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瓶驱魔圣水。 “嘿,您就是艾维尔爵士吧?我这里有瓶生发剂,像您这样的大忙人一定苦恼于掉发脱发的问题,在这里,我想给您试用一下教会牧师亲自调配并祝福过的生发剂……” 林法因毫不怀疑多芒一本正经吹牛的能力,趁着艾维尔爵士跟多芒聊得火热,他也赶紧对艾维尔夫人发起进攻,两人协同作战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 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周围没人,他从花园里折了一束鲜花出来。 虽然这很不文明,但是这可是为了拯救艾维尔夫人的灵魂! “嘿,这位可爱……咳,高贵的夫人,可否允许在下为您倒一杯东皇龙井呢?” 林法因也不知道上流社会是如何搭讪贵妇的,只能蹩脚地学着西方翻译腔的口吻问候。 “噢,谢谢你。” 艾维尔夫人也感到非常意外,没想到下午茶会里,竟也会有年轻帅气的绅士向自己搭讪,内心不由得飘飘然起来。 她此刻表现得就像娇羞的少女,说话语气温婉而柔和,幸好她是一位有名的歌唱家,忽略脸上的皱纹的话,光听声音还是很舒服的。 林法因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拿起瓷壶,尽可能表现得足够绅士。 “需要加糖吗?” “我喜欢牛奶,先生。” “好。” 林法因并不是很理解西方人这种异端饮茶法。 他殷勤地按照东方人的习惯将茶杯来回洗沏,就像变魔术一般,看得艾维尔夫人甚是纳闷。 “你在干什么?” “茶叶来自神秘的东方,这是一种神奇的东方戏法,能够让饮茶的人与自然融为一体,同时,也能将我的心意借着浓茶传达给您。” 林法因胡说八道了一番,但他优雅而神秘的东方气质竟也让长期饱受寂寞的艾维尔夫人为之悸动。 “这么说,你去过东方了,我的小绅士?” “我去过很多地方。”林法因微笑着将茶杯奉上,“但最终,我还是被您迷人的歌声吸引到了克德兰。” “噢噢噢……你太会说话了。”艾维尔夫人脸颊顿时开始变成了酒红色,“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是林法因·沃伦,一位驱魔师。”林法因依葫芦画瓢,学着西门子大绅士的样子行了个宫廷礼,轻轻吻了艾维尔夫人的手指。 “玛丽恩·艾维尔。” “很高兴认识您,艾维尔夫人。” “也很高兴认识您,沃伦先生……那么,你喜欢我的哪首歌?” 哈?林法因一瞬间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啊。 他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密集的冷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更加糟糕的是,林法因看到宫廷乐师们也在这个时候入座了。 要出事!如果不快点的话,艾维尔夫人的灵魂就会被邪恶乐师夺走! 林法因咽了咽口水,事到如今豁出去了,他当即抓住夫人的手,目光火热地对她说: “请原谅我的冒失。您瞧,深山红叶满地漂,足踏红枫路迢迢,今日秋色怡人,如您这般优雅的女士,不如与我一同在空中花园走走如何?” 第45章 绿骑士对决牛头人 艾维尔夫人也被林法因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这种地步。”她惊惶地后退。 林法因却步步进逼,如野兽觊觎猎物般展开攻势,他亮出手中的鲜花,就像花花公子般将它衔在口中。 艾维尔夫人的心脏怦怦直跳,林法因的心脏也怦怦直跳。 一想到自己是在撩一个本来要死的死人,林法因就感到一阵反胃。 可是,他现在是要拯救城堡里的所有人啊,可千万不能退缩,所以,必须大胆进击! 这个时候,有人用力按住了林法因的肩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刚转过身来就被人一拳砸在了脸颊上! “小子,别碰我的夫人!” 林法因摸摸红肿的脸颊,看到艾维尔爵士的秃顶上仿佛冒着翡翠湖的青光,一脸怒容。 该死,我在拯救你的老婆,你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别紧张。”林法因面色阴沉地说,“我只是看你的夫人缺乏陪伴,所以才想跟她聊聊。” “聊聊?你怎么不说到床上聊聊?” 艾维尔爵士绷不住了,多芒想要阻止他,可是满头青青草原的爵士一心只想杀死牛头人。 对了……林法因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行的主意:如果激怒艾维尔爵士,引发骚乱,这个就下午茶会就没法继续,凶手利用音乐夺走灵魂的计划就会失败。 想到这,林法因反而大声道: “呵!我不止想在床上聊聊,还想让你在旁边边看我边聊!” 艾维尔爵士的脸颊几乎快肿胀成了绿巨人,“你……你……” 林法因学着狂拽酷炫的霸道总裁,轻轻扶额,目光凛然地盯着新生的“绿骑士”。 “怎么,只是聊聊天就能把你气成这样?” “你……岂有此理!” 艾维尔爵士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再也按耐不住,将手套一脱,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中世纪贵族要求决斗的标志! 靠,居然来真的。林法因咽了咽口水。 可是,我也从来没虚过啊。 他拥有韦尔先生的契约灵,因此剑术等级远超一般人。 “我布伦登男爵克雷斯·艾维尔!为了捍卫名誉,在这里向阁下发出挑战!”愤怒的纯爱战士发誓要斩杀牛头人。 而林法因只是淡淡地回答说:“林法因·沃伦,在这里接受挑战。” “亮剑吧!” “院长!”多芒着急了,他没想到院长居然会为了真爱而与贵族老爷决斗。 而艾维尔夫人也是彻底变成了泥人,看看丈夫,又看看林法因,仿佛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这虽然是一种骑士的美德,可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名声不利啊。 终于,下午茶会的所有人都围观了过来,纷纷议论,甚至想要加油助威。 “你看那个年轻人,居然为艾维尔夫人而决斗哎!好浪漫!” “加油,年轻人,我挺你。” “可是艾维尔爵士也很忠诚啊。” “唉,我家那死鬼什么时候也能为我而决斗啊……” 林法因擦了擦嘴角,“这里太小了,容易误伤他人,艾维尔爵士,我们不如到宽敞的地方去。” “你说。”艾维尔爵士冷冷道。 “唔……城堡的护城河边如何?那里挺宽敞。” 林法因只希望离宫廷乐师们越远越好,所以随口说了个地点。 “行!就去那儿!” “喂,克雷斯……别这样。”艾维尔太太想要劝丈夫恢复理智。 可是失去理智的“绿骑士”反手就推开了她,“滚开,你就在一旁看着吧,你只会让我蒙羞。” 艾维尔夫人遭到了丈夫的怒斥,委屈地退到了一边。 “原来你只是为了自己的荣誉,而不是为了我……” # 斜阳洒在平静的护城河畔,两道漆黑的剪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护栏边站满了凑热闹的贵族和平民百姓。 林法因并不是真的想和这秃头憨憨打,纯粹只是为了救人,才勾搭他的夫人。 但是现在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的。 “林法因!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艾维尔爵士大声问道。 “没,咱们直接开始吧。我早打完,早干下一件事。” “可恶,竟然瞧不起我。” 林法因确实心不在焉,因为他现在帮助艾维尔夫人逃过一劫,但是下一个会死的人是管家,他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凶手杀人。 该怎么办呢?难道现在就出手把宫廷乐师给挨个捶翻? 可是还有那个盲诗人……林法因在亡者国度中看到了他,那个神秘的老者绝对与这场连环杀人案脱不开关系。 “林法因,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艾维尔爵士嚷嚷着。 “吵死了,没看到我在思考问题?” “你……” 艾维尔爵士气不打一处,拔剑出鞘,挽出几道漂亮的剑花。 “我警告你,我可是会古代精灵的战舞剑术的!” 为了让林法因害怕,艾维尔爵士就像杂技演员一样,上蹿下跳,左突右刺,将阔剑舞得虎虎生风! “好!”围观的群众忍不住鼓掌喝彩,艾维尔爵士也是洋洋得意,有意炫耀自己的技术。 而这个时候,护城河的吊桥上传来了一阵马蹄飞奔的声音。 林法因忍不住回头看去,却发现了迷雾少女洛兰的身影。 她此时此刻全副武装,扬鞭策马,就像出征的女骑士,那条英式贵族的长辫犹如丝带般飞扬,虽然她用面罩蒙住了脸,但是林法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洛兰?这个时候她要去哪? 林法因回忆起之前在音乐会的时候,始终都没有见到洛兰。 他思考道:“那好像是出城的方向,难道是找盲诗人去了?” 他记得,洛兰之前提到,迷雾之子们在城外的湖畔小屋里发现了盲诗人的踪迹。 林法因灵机一动:对啊,擒贼先擒王,如果抓到了盲诗人,或许就能知道破解音乐魔咒的办法了。 依照洛兰不信邪的性格,加上她没有驱魔体质,十有八九是在对付盲诗人的时候gg了,所以最终没有出现在宴会厅中。 “看来,我又要改变一位少女的命运了。”说着,林法因便突然朝着路边的马匹走去。 “哈,你终于肯出手了!” 艾维尔爵士朝着林法因凶猛突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在剑尖即将命中咽喉的一瞬,林法因反手拔剑,犹如风玫瑰回旋绽放。 剑刃千分之一秒与他擦肩而过,他却将艾维尔爵士当作空气一般,径直穿过刺剑的风暴。 “呼……” 林法因拍拍肩膀的灰尘,无事人一样走过僵住的“绿骑士”。 “你真的好吵啊。” 他翻身骑上路边的马。艾维尔爵士只是发了愣地盯着林法因之前所在的地方。 “喂!那是我的!快把马还给我!”路边响起了一个乡绅的呼喊。 林法因两指轻点额头,“抱歉,征用一下了。” “回来!” 他在人们茫然的目光中策马远离护城河,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把目光重新聚集在“翡翠勇者”艾维尔爵士的身上。 一个乡巴佬挠挠头,“谁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那个驱魔师一剑砍中了秃头爵士的肚子。” 艾维尔爵士眼睛一瞪,立刻低头,看到自己的腹部多出了一道血痕。 他犹如娘们惊声尖叫: “啊……我的肚子……我……我要死了?妈的,都是血,好多血!我的肠子好像要掉出来了!救命!草……救命!” 秃头爵士眼睛一黑,倒在了护城河边,惊得艾维尔夫人花容失色。 好事的平民们纷纷凑上前。 只听一个杀猪佬说:“什么嘛,就是蹭破了皮而已,废物。” 第46章 迷雾干扰者 林法因紧紧跟在洛兰的身后,幸好临时征用的骏马跑得挺快,至少比自家那匹名为【葡萄】的矮种马快多了。 街上满是木制的房屋,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独立的庭院。 林法因觉得自己仿佛穿梭在森林里,克德兰永远都不缺乏花花草草,崎岖的街道构成树墙迷宫,长着青苔的铺石路就像林中的小径。 他发现自己也继承了原主善于骑术的能力,在这些街巷中快马如飞,他能够轻轻松松避开街上运货的工人,也能灵活翻越商人的地摊,可谓游刃有余。 对于一名合格的白袍会驱魔师来说,骑术是不可或缺的必备技能。 有的时候,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些深入荒山老林的情况,在远离文明的世界里,马匹会是他们最好的伙伴。 转瞬间,林法因跟着迷雾少女离开了沐风城,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要去白天提到的湖畔。 他不知道洛兰是否有发现自己的行踪,但是奇怪的是,林法因总感觉城外的森林中有许多双眼睛在暗中窥视他,这种感觉很强烈,尤其是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 不知何时,洛兰消失了,林法因勒住马缰,在湖畔停下脚步。 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到湖水掀起的涟漪声。 “被发现了?” 林法因猛地一瞥!树梢上有一枝弓矢疾射向他的脑袋——仅仅与自己的眼睛有毫厘之差,便深深钻入了树干。 这个时候,深林中飞快疾驰过数道人影,林法因甚至无法看清他们的装扮,便又如鬼魅般消失在林中。 雾中人,雾中影,他们自迷雾中来,追寻着迷失的猎物。 在这个世界素有“迷雾银沙”的说法,都说迷雾之子堪比银沙城的暗杀教团,他们行事诡秘,耳目通天,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噢,该死,你们不会想射杀一位虔诚的驱魔师吧?这可是犯法的。”林法因耸耸肩,干脆举起手投降。 “你虔不虔诚我不知道。”迷雾少女窈窕的身影自林中出现,“我只知道,你是个可疑的跟踪狂。” 林法因假装无辜,“我只是刚好路过,想来河边钓鱼,你不能冤枉好人。” “迷雾之子从不冤枉任何人。”这时候说话的却是一旁的蒙面男子。 “嘿,别激动,我只想知道,之前在城堡的时候,你身边的美女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林法因想起之前通行证被洛兰窃走,就觉得这帮迷雾之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未来发生的事件已经改变,但监视一事总该是事实。 “监视?你以为自己有什么价值吗?”洛兰面色阴沉地说。 居然这么虚伪,做了也不承认? 不过也可能是未来改变了,这个时间段的洛兰压根没有做出监视的行为。 林法因一想到之前,洛兰故意假摔,倒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就觉得来火,早知道就让她自己摔地上得了。 洛兰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先把他给我拿下。” “等等!我有少爷颁发的通行证!” 迷雾之子们不由分说,将孤立无援的林法因给团团包围…… “等我们完事,就送你回去见你的男友少爷。” # 该死。 通行证又被拿走了。 我要救他们,却一个个恩将仇报。 林法因抬头看着头顶的地面,他现在就像是蚕蛹一样倒挂在树上,全身捆得严严实实,嘴巴也被封住,无法念出咒语。 真有你的,女人。林法因内心苦笑着。 但很可惜,我是个驱魔师,而且还是个能搞事的驱魔师。 他回忆着引燃法术的用法,在心中默念咒语——幸好这个法术不强求施术者一定要念出声来——嚓!他的手心窜起火苗,将绳子点燃。 干,屁股好烫! 火焰顺着绳子把全身都给烧了起来,他头朝地,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是他顾不得头重脚轻,立刻就跳进了湖里。 之前,林法因看到迷雾之子们前往湖中的木屋去了,说是要伏击盲诗人。 然而这些麻瓜却丝毫不知道要用魔法对抗魔法的道理。 林法因的武器被迷雾之子收走了,所幸腰包里的药瓶子还在。 今天早上签到的时候,系统赠送了【涤魂圣火】的配方,使用这个药剂能够强化引燃术产生的火焰,使之能够杀伤灵体,或者利用邪恶力量进行防御的黑魔法师。 可以说,这就是个万金油的魔药,专门对付魔法护盾。 这种魔药并不难调配,不需要用到炼金台这样复杂的工艺设备。 林法因从湖边采来龙心草,用引燃术将其点燃,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种植物遇到火焰后变成了红色,叶脉如同皲裂的熔岩,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他将龙心草放进万能药剂里,轻轻摇晃并加热,最后辅佐以决明子、萨尔斯胡椒。 “好了……” 林法因将调制好的【涤魂圣火】收起,蹑手蹑脚地前往湖畔木屋。 此时此刻,洛兰隐匿在树梢上,双眼暗中观察着屋里的情况。 “就是他吗?” 迷雾之子们点点头。 屋里只有一个灰袍老者,他静静跪坐在杂乱的船屋中间,就像在祈祷一般,昂着头,双目完全是混浊的灰白色。 “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六。” 船屋的四面八方都隐匿着迷雾来者,他们拉起灰色的面罩,目光如炬,随时等候着猎杀的开始。 洛兰只想要快速结束自己的工作,她向来雷厉风行,可是,即便是破案心切,规矩也还是要守。 “我需要进去确认一下这个盲诗人的底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听我号令。” “遵命。” 洛兰披上了黑斗篷,将武器隐匿起来,装成风尘仆仆的赶路者。 她刚准备敲门,却忽然发现林法因不知什么时候拦在她的身前。 “你怎么……” “嘘。”林法因默默将手指搭在了迷雾少女的唇间。 这一下把树上的伏击者们都吓得不轻,其中有人还在指责同伴:“我不是让你捆紧了吗?” “我捆紧了啊,正常情况下就是头牛都跑不掉!” 同伴焦急地问:“那这神棍为什么逃了?” 洛兰撩开额发,淡淡地对林法因说:“你和盲诗人是一伙的?” “我和你们是一伙的。”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意,但是碍于行动,没有直接动手。 “你想干什么?”洛兰压低了声音。 林法因说:“当一个……救世主?总之,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屋里的盲诗人可能会杀了你们。” “你在威胁我?”洛兰不客气地说,不自觉握紧了十字弓。 “你们太敏感了吧。”林法因没好气,“对方可能是黑魔法大师,你们不是驱魔师,也不是女巫猎人,难道要进去送人头?” “世间没有魔法。” “噢。”林法因交叉起双臂,“那刚才我是怎么逃脱的呢?” “因为……” 没等洛兰思考,林法因突然反手推开了湖畔船屋的大门,向里面的盲诗人挥手道: “你好啊,老先生,这屋子看起来还蛮大的……” “林法因!”洛兰和满树的迷雾之子们都在心中大吼。 伏击计划全被这莫名其妙的家伙给破坏了! 第47章 悲伤的歌颂者 林法因刚推开门,脸上的尬笑还没有消去,却看到盲诗人静坐在杂乱的房屋中间。 “嗨……”他朝盲诗人打了个招呼,“我是个帝国来的客商,旁边这位是我的老婆,咱们忙活一天了,能不能借宿一晚?” 洛兰听到林法因胡说八道,气得瞪眼,可是为了行动她也只能被迫演戏,“是这样,好心人,请帮帮我和……我的丈夫。” 说着,她狠狠掐了林法因一把。 只听盲诗人微笑着说道:“你终于还是找到这来了。” “我?什么找到这儿?我只是迷路的旅人。”林法因挠挠头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然而盲诗人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被发现了? 他指的该不会是回溯药剂吧?这存档读档常规操作,好像也没什么吧!林法因心想。 他表面上装成嘴炮连篇的话唠,暗中展开驱魔感官。 可是他却忽然发现: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灵能,反倒是屋子外面的地方,有许多怪异的能量场。 盲诗人慢慢站起了身,“被恶魔附身的年轻人,你听说过‘歌者’的故事吗?” “什么?” 盲诗人肩膀上飞来一只乌鸦,它发出了嘶哑的鸣叫。 那一瞬间,平静的湖面“咕嘟咕嘟”冒出了阵阵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深渊中出现。 林法因睁大了双眼,盲诗人那颗浑浊的眼球此刻犹如夜幕的恒星。 盲诗人说:“聆听骨头的歌唱吧,这是古老歌者们最后的回响。” #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古老阴暗的城堡,他的面前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歌者。 盲诗人说:“这座城堡,曾经是歌者们的故乡,世世代代的传颂者将古老英雄与诸神的事迹向世间传唱。” 等到林法因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他才通过大厅顶上的巨龙骨认出来,这里似乎就是贝格福特家的城堡。 只是这儿更加阴暗,缺少了贵族的富丽堂皇,更加像是寂静的修道院。 女歌者身着紫色的盛装,她梳起自己犹如丝绸般的长发,即便观众空无一人也要如同女皇般华丽登场。 她斜倚在孤独的王座上,吹奏着荒凉的笛声。 很久以前,世间有一群名为“歌者”的人,他们都是有名的音乐家海玫夫人的学徒。 他们很多人都曾经是万神殿的礼赞者,部落里的巫歌者,被国王遗弃的宫廷乐师……他们虽然来历不同,但最终都汇集到了海玫夫人的城堡。 久而久之,海玫家族的城堡俨然成为了巫师世界中有名的学府。 而在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红枫之地,海玫夫人也遇到了自己所爱的人。 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贵族罢了,可是女歌者却对他一见钟情,宁愿冒着女巫身份暴露的风险,也要默默爱慕着他。 直到那一年,沐风城爆发的一场大规模的鼠疫,许多人都因此而丧命了,他们抱着长满黑色脓包的身体,躲藏在遍布污水的深巷中惶惶终日。 为了保护她的学徒们,海玫夫人关闭了城堡,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绝望的人们每天都在恳求着城堡里的歌者拯救他们,而她的心上人也写信阐述了自己的绝望。 海玫不忍心看到人们接二连三地死去,更不愿意心上人在噩梦中死去,她冒着女巫身份可能暴露的危险,毅然接受了心上人的恳求,决心救民于水火。 巫师王座上的女歌者戴上风帽,提起海玫瑰般绚丽的下摆,如同深海的女神走过尸横遍野的街道。 这里是她的人民所生活的地方,对于海玫夫人来说,这里也是她生活过和长大的地方。 她看着街上死去的病人,看着那些挣扎在泥潭中的幸存者,她不禁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痛恨和恐惧女巫,人们常说,是她们带来了疾病、战争和死亡。 海玫流着眼泪演奏起最后的乐章。 刹那间,林法因的脚下涌过黑潮般汹涌的鼠群,它们在黑暗的阴沟中逃窜,发出哀嚎与悲鸣,最后汇聚在一起,紧紧追随着那位救世的歌者。 林法因站在贫困的人群中,看着那位女神吹着竖笛,将黑暗的潮汐带入森林的深处。 那天的月亮犹如血一般殷红。 或许是她已经洞悉了自己的结局,她的笛声是如此悲惋。 沐风城再也无法找到哪怕一只老鼠,就连疾病也跟着一同远去。 然而,海玫的心上人却出卖了她,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只是觊觎古老歌者的城堡。 他向教会透露了海玫夫人是女巫的事实,第二天,成群的士兵便包围了城市。 沐风城的百姓愿意为歌者而死,那天,城堡彻夜演奏着激昂而悲怆的交响曲,死战不退的平民接连倒在了审判军的脚下。 林法因走过死难者的尸体,面前火光冲天。 万灵节当天,女巫猎人烧死了海玫夫人,那些愿意与她共存亡的歌者们被沉入了城郊的湖底。 为了奖励那个贵族,教皇承认了他们家族在沐风城的统治地位。 “然而,斯人已逝,笙箫不息……海玫家族的歌者终有一天会复仇。” 盲诗人抬起了头,目光凛然地注视着林法因,他就像仍然能够洞悉世间的神明一般。 “你想干什么?”林法因察觉到屋外奇怪的能量场越来越强烈。 从幻觉中清醒的洛兰也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怪人。 “小心!”她突然举起十字弓。 盲诗人“咯咯”怪笑,他没有使用任何乐器,不过是将心中跨越千年的仇恨说出来。 真正令人震撼的是发自内心的心声,它不一定是音乐,它不一定是歌声,它只需要用心去演奏,一切都将是华丽的乐章。 “听,骨头的在歌唱。” 林法因心中一凛。 屋外残阳已逝,平静的湖中浮现出一具具漆黑的身影。 它们缓慢而僵硬地行走着,腐朽发黑的骨头上长满了霉斑,附着着干枯的水螺。 它们失去血肉的身体死而不朽。 它们的骸骨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 沉默的歌者们再也不能歌颂世间的美好,却依然能够用自己的骨头去控诉当年的罪恶。 “听,死人不会说谎,聆听亡者的声音!”盲诗人说。 这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属于当年的遇难者,这里的每一根骨头都讲述着当年教会与巫师的战争。 它们会因痛苦而与你拼命, 它们会为复仇而将你斩杀, 它们愤怒地剖开你, 它们疯狂地撕碎你, 它们在你的尸体旁欢欣歌唱,一点一点将你吃掉。 潜伏中的迷雾之子们发现,这些亡者从湖中爬出,一个接着一个,死而复生的歌者们涌向了破败的船屋。 “洛兰!快出来!”即便是迷雾中的猎人,也会惧怕黑暗深渊的亡者。 盲诗人狰狞地笑着。 来不及了,林法因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无路可逃。 “你害怕吗,美女?”他问道。 “啧,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洛兰死咬牙关,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我到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变未来啊……” 说完,林法因喝下了那瓶熔岩般赤红的药剂。 他轻轻敲响响指,手中立时灼烧起苍蓝而耀眼的火种,那是足以照亮黑暗,灼烧恶灵的圣火。 林法因说道:“不想死的话,就把你的剑给我,洛兰小姐。” 第48章 安魂曲 林法因看到窗外布满了模糊的影子,他和洛兰两人完完全全被围困在了船屋中。 迷雾少女攥紧了手中的剑,“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骷髅?僵尸?” “魔物。” 而且是罕见的实体类魔物。 林法因快速浏览了《魔物图鉴》,好在实体化的魔物不像灵体那般难以判断。 这些亡者的遗骸属于【不死种】,也就是死而复生的生物化成的魔物,一般的刀剑无法将其杀死,只有秘钢和霜钢制成的武器能够对其造成伤害。 可是眼下,他的秘钢阔剑不知道被迷雾之子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除此外,只剩下【涤魂圣火】一条途径能够杀伤魔物。 “把你的剑给我,洛兰小姐。” “你想干什么?” “你们伤不了这些怪物,只有我可以。” “可……” 洛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屋子的窗户接二连三破碎,那些不死的歌者疯狂撞击着船屋的大门,它们砸碎窗格,船屋的大门也“咣咣”震动。 她听不到同伴的声音,也看不到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区区一片小湖里居然埋藏着数量如此惊人的遇难者,这些人都是当年被教会处死的歌者学派的巫师。 “先把门堵住。”洛兰没有打算交出武器,她将屋子里的木桶、板凳和桌子推到大门前封上 船屋的窗户很小,那些不死种应该钻不进来。 可前提是这些杂物真的能够堵住大门。 “你到底干了什么?” 洛兰反手又将十字弓架在了盲诗人的脑袋上。 他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拒绝回答,根本就不惧怕任何威胁。 “没用的。”林法因说,“经过黑巫术影响的不死种一旦苏醒,即便杀了施术者也没用。” 门外传来了迷雾之子们都惨叫声! 洛兰刚一回头,她看到窗外,身负重伤的同伴被三只不死种拖入了水中,四分五裂,湖畔绽放起猩红的波澜。 而另一边,徒劳地想要逃进里的人只能扒在窗边,恐惧地望着屋内的两人,说: “洛兰……快逃。” 迷雾之子的刀剑或许能带走生者,却对亡者毫无作用。 一只发黑霉变的手瞬间钻破他的胸膛,就像雨后怒放的红莲,心脏被鲜血淋漓地挖了出来。 “混蛋。” 悲愤的洛兰一拳砸向盲诗人的脑袋! “快给我停止啊!混账巫师!” 盲诗人只是露出满是猩红的牙齿冷笑着。 洛兰揪起他的衣领,将他脑袋用力砸向桌面。 林法因按住洛兰的肩膀,“别再浪费力气了,如果再不把剑给我,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你想怎么做?用你的戏法打败怪物?”洛兰问道。 林法因严肃地说: “按照《魔物图鉴》,想要终止巫术唤醒的不死种,就必须将它们杀死一遍,并且在它们重新复活之前安抚死者。” 洛兰颤抖地握着手中的剑,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个驱魔师。 “好吧。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让我与你并肩战斗。迷雾之子从不畏惧生死。” 说完,她拔出了秘钢的匕首,将那把雕饰着皎月图案的迅捷剑交到了林法因的手中。 “你怎么会拥有这种武器?”要知道秘钢武器可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洛兰随口道:“那是我前男友的,但直到有一天,他被我一刀划开了喉咙。” “那当你男友的人一定很倒霉。”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像她这样的少女本该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贴花黄,可是洛兰却选择了迷雾之道。 这是一条刀尖舔血的杀戮之道,也是一条充满危机的死亡之道,但是,洛兰的信条中没有怯懦二字。 “好。” 林法因轻轻擦拭着这把优雅而致命的利刃,抖落下点点星火。 “准备好了吗?”他问。 洛兰点点头。 林法因一脚踢开大门!黑暗里瞬间撕开一道闪电,滚烫的火焰顺着剑尖狂涌而出。 他化身为“王塔鹰鹫”,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将不死种斩为碎片。 苍蓝的火焰将黑夜照亮,洛兰便是伴随着鹰鹫的凤凰,她拔出秘钢之刃,穿梭于亡者之间。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不死种一经燃烧便会化为灰烬。 林法因也没有想过自己能配合得如此默契,但到底还是洛兰复仇心切。 “小心!” 林法因的身后有一个不死种张开了血盆大口,正要咬向他的后颈。 洛兰手中的十字弓激射而出,“刺啦”一声将骷髅的脊梁击断。 “好样的!” 林法因反手划出一道月轮,不死种应声斩为两截。可是仅剩上本身的不死种却突然抓住了他的双腿,正欲撕咬。 千钧一发,洛兰纵身起跃,地面立时猛踏出一个泥坑,她犹如巨隼鹰击长空,将匕首直插向林法因身后的亡者——喀喇!洛兰一刀崩断骷髅的肋骨,将它牢牢钉死在地上。 “轻轻松松。”洛兰拍拍肩膀的尘土。 “可是还没有结束呢。” 地上支离破碎的骸骨似乎正在重新汇聚,过不了多久,不死的歌者便会卷土重来。 “我们该怎么做?” 林法因思索道:“盲诗人用‘心之声’唤醒了长眠的歌者,那么,我们或许也应该用同样的方法安抚死者。” “也就是说,你是个音乐家喽?” “我不是,但我知道有一个人是。” “谁?” “凡纳伯爵的哥哥。” 洛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或许,光靠自己是做不到,但是林法因却有一个逆天的技能——降灵折射。 他收集了城堡里,那两个少年残留的灵魂碎片,也相应获得了他们内心中最珍贵的那部分记忆。 但是此时此刻,林法因的【心灵负荷】只有“3”,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能储存3个契约灵,必须丢弃其中的一个。 林法因没必要冒着可能永久降低理智值的风险,去承载4个契约灵,权衡再三,他选择释放了老韦尔的灵魂碎片。 【写作】、【口才】等级-1,这些应该没什么影响。 与此同时,他获得了各种乐器的等级加成。 “洛兰,我将会演奏《血枫林之秋》,请一定要确保没有人打扰我。” “这个简单,可你拿什么来演奏?” 林法因学着那位少年的口吻说:“什么乐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能够发出心声的东西。” “噢。”洛兰蹙了蹙眉,“那全看你的了,音乐家。” 林法因盘坐在破碎的尸骸之间,他闭上双眼,抱着剑,努力将少年的情感代入自己。 他在那个内心中读到了委屈与愤怒,也读到了渴望认同的心,甚至还有小小的梦想。 少年内心也渴望着,有一天能够成为大家所喜欢的人。 在别人面前,他是一个坏事做尽的捣蛋鬼,可是他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会在黑夜里,躲在自己的房间中偷偷哭泣,第二天,他又会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宫廷里,捉弄管家,欺负其他家的孩子。 他喜欢音乐,只是因为害怕内心被拆穿的自己,也渴望能够向别人倾诉自己内心的悲恸而已。 但无论如何,少年最深爱,却是他的弟弟,因为那是唯一能够读懂他的音乐的人,也是他认为的,唯一能发出他心声的人。 林法因弹奏着剑歌,坐在红枫凋零的湖畔。 剑刃发出了清亮的“锃锃”声。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少年不是因为当初弟弟的沉默而生气,他只是在绝望中,看到弟弟丢下自己独自逃去而心死,只是因为弟弟不曾回来寻找过他而愤怒悲伤。 因为他失去了那个能够读懂他心声的人。 或许在那个少年的心里,弟弟就是他唯一的“心声”,所以他选择了弟弟创作的《血枫林之秋》。 林法因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那是少年残留的灵魂在恸哭。 “安息吧,本应渡往来世的人们。”他说。 在寂静的湖畔,剑声也能如琴声、笛声般哀婉久绝。 似乎,连那些被唤醒的不死者也慢慢回归沉睡。 它们大约是回想起了生前与海玫夫人一同学习的时光,在那个宁静而祥和的秋季,巫师们的城堡或许也如现在一般乐声悠扬。 洛兰坐在了林法因的身旁,抱着自己的双膝。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你不是个只会招摇撞骗的神棍这么简单。” 她抬头看着头顶飘落的红枫,小心翼翼地捧住一片落叶。 “我母亲是个女巫,她生前,我一直都觉得她是个江湖骗子,所以最后才会被抓进裁判所里…… 她低声哼唱着歌谣,“母亲以前哄我睡觉的时候,总是唱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摇篮曲,但是莫名令人很安心,我每次都会睡到天亮去。或许,世间真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心声存在吧。” 林法因放下了剑。 地上的尸骸也跟着化为随风而逝的尘埃。 “结束了,洛兰,但你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红月之下,贝格福特的城堡里还有许多人等着他们去解救。 说完,林法因一脚踢开船屋的大门。 “臭瞎子,给老子滚出来!” 第49章 献给路西安 教堂朦胧的墓园中,凡纳伯爵捧着一束芬芳的百花,如同幽灵般屹立在墓碑前。 他一袭黑衣,长风吹过他的头发,露出他沧桑的容颜。 墓穴里空无一人,只有当年逝者弹奏过的那把利剑。 时光如箭,荏苒如飞,当年的少年已为人父,统领着一方水土。 他不再年轻,也不再是曾经那个腼腆怯懦的小鬼。 伯爵拿出《圣典》,如同每一年那样,过去是他的父母,后来是他自己,贝格福特家年复一年地念诵着亡者的哀悼词。 他从来也没有忘记他。 “唐泰恩。”凡纳伯爵叫道。 “在的,父亲。”一边开小差的少爷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该你了。” 唐泰恩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这位神秘的伯父。 他只知道,路西安伯父早在他出生前很久很久就已经去世了,他也不可能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亲人有任何感情。 他将背了无数遍的悼词复述了一遍,然后又像去年一般,拿着手帕,上去将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这里长眠着一位勇敢的少年,他拯救了弟弟的生命。” 这显得这位伯父比唐泰恩的辈分还小似的。 “我说父亲啊,咱们如果不快一点的话,恐怕就要迟到了。”唐泰恩颇有些不耐烦,但是也不敢直接表露出来。 “嗯。” 凡纳伯爵长叹一口气。 就在他们行将离去的时刻,贝格福特一家却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弹剑声。 唐泰恩没有在意,可是伯爵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因为他认出来,这首曲子就是当年那个时候,哥哥在床前合着他的笛声而弹奏的《血枫林之秋》。 “路西安……” 凡纳伯爵的双唇微微颤抖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他原本也曾以为哥哥还活着,城堡派出过许多人去寻找,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难道是因为万灵之夜,死者苏生? 他循着声音而去,却在干枯的老树下发现了微笑的林法因。 凡纳伯爵的表情一瞬间沉了下来,“是你,驱魔师。” “嗯。少爷委托我来为万灵节的晚宴进行一场表演。”林法因行了个礼,“在下正是在做准备。” 伯爵冷“哼”一声,“我们不需要宫廷小丑。” “想见见您的哥哥吗,大人?”他歪歪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应该知道,冒犯你的领主会是怎样的下场。”凡纳的声音逐渐变得阴沉。 林法因摆摆手,“您也应该知道,我是一名驱魔师,我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凡纳伯爵正要开口,他又看到大树的身后,洛兰也叉着腰从暮色的雾霭中出现。 “相信他吧,伯爵大人,他是个神奇的家伙。” 说完,她将五花大绑的盲诗人给带到了凡纳的面前,“没有林法因的帮助,我们或许无法如此顺利。” “你办到了?” 伯爵的身后,唐泰恩少爷也吃惊地说,他没有想到沃伦院长竟然和那个坏女人走到了一块儿去。 他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问:“院长,这个事件是不是和超自然力量有关?” 林法因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只需要明白,幕后凶手抓到了。” 他重新站起身,指着自己那双暗金色的眼睛,说:“今夜请睁大眼睛,我将运用魔法,将某位已逝去的亲人带回这个世界,能不能留住他,就看你们的了。” # 两个小时以后,贝格福特城堡。 林法因戴上了舞会的假面,换上纯白的礼服。另一边,迷雾少女洛兰也破天荒地穿起了漂亮的小裙子。 “说实话,我很讨厌这样。”她撅起嘴说,“我一直觉得长长的下摆容易被我踩到。” “但你这样显得更加……可爱了?” “这个词大概率与我无关。”洛兰此刻竟如同小女生般忸怩地说,“总之,这衣服很好看,但不适合我。” “或许你可以试试看我设计的短裙,能够完美解决你的疑虑。”林法因不忘记在这个时候推销自己的产品。 宴会厅里响起了演奏即将开始的号角。 她好奇地问:“林法因,你之前说,另一个凶手是伯爵的哥哥,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难不成也是什么不死种吗?” 林法因倒了一杯维拉忒金浪,如同真正的贵族般将酒杯递到洛兰的面前。 他轻轻摇摇头,“并不是。他一直就在我们中间,如同当年淘气的少年一般。” “说实话,我挺讨厌卖关子的男人。” 不过,谢谢你的酒,今日合作愉快,希望未来,我们也有机会再见。” 洛兰与他酒杯轻碰,不知不觉,脸颊也变得微红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 林法因看了看怀表,动身走到正在分发餐具的老管家身边。 “是您,沃伦院长。” 那个为了贝格福特家奉献了一生的老人正和蔼地看着他,由于未来已经改变,老管家免去了死亡的命运。 林法因只是简单地说:“今晚大少爷会回到大家身边,如果可以的话,请给他准备一些他最喜欢的点心。” 老管家苍老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道微光。 他没有过多地询问,就像这数十年过来的那样,他是个下人,只需要服从与遵守。 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几个简简单单的命令,他便会感觉无比的舒心,因为他就像父母一样,看着少爷们长大成人,又看着他们的子女出生、成长。 “大少爷最喜欢吃我做的蜂蜜蛋挞了。”老管家抹了抹眼睛说,“如果他能回来,他一定会很开心……” 林法因看着宴会厅的角落,多芒和商博良也呆在一块儿,聊着女巫猎人生涯中的趣事。 他在不经意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虽然无人知道这些,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英雄。 他只是个小小的驱魔师罢了,他的任务不过是驱逐魔物,无聊的时候,也会帮忙赶走人们的心魔,就像今天这样。 林法因悄然走向乐队的身旁,坐在离鲁特琴师们最近的地方。 “恩希洛先生。”他开口道。 琴师微微侧身,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些年来,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一切。” 林法因叹息道: “我也是个坏孩子,从小到大,我都是个麻烦精,从不守校规,反感无用的规章制度…… “你或许对这个世界感到不公,也或许怨恨他们冤枉你,你觉得原本贝格福特城堡的主人是你,你很委屈,觉得所有人都辜负了你。 “可是,你不能因此就夺走无辜者的生命,而且还是那些深爱着你的人们的生命,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家。” 琴师紧紧扣着那根琴弦。 舞台上,凡纳伯爵站在了璀璨的灯火下。 他拿着那根骨头做成的笛子,说: “今年万灵夜里,我想起了一位离开了我很久的亲人,他曾经教导过我如何演奏去真正的音乐,他也曾愿意将内心的一切吐露予我,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我深爱的好哥哥……” 老管家推着餐车慢慢走到人们的中间,大老远就能闻到那蜂蜜蛋挞诱人的香味。 “他也正是当年的那个时候离开了我们。他是个英雄,如果没有他,死去的人就会是我,而犬子唐泰恩也就不会出生,我也不会在这里与诸位相遇。” 或许那个时候,弟弟丢下了哥哥逃走了,但他也同样痛苦着,并且无数次地用荆棘在身体上划下赎罪的咒文。 “原谅他吧,恩希洛……或者说,我应该叫你路西安先生。”林法因轻轻拍了拍琴师的肩膀。 当他的面前摆放着他最爱吃的蜂蜜蛋挞的时候,他又回想起了当年管家如同亲切的大哥般为兄弟俩准备晚餐的情景。 可他却还有时候会抱怨管家做的不好吃,甚至还想要杀了他。 “没想到他都这么老了。”琴师黯然地说。 他摊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原来当年年少无知的少年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首《血枫林之秋》是我和他一起完成的,是他为曲子注入了灵魂。”凡纳伯爵对观众们说,“而这,也是他最后的绝唱,因为那天晚上,他永远离开了我们。” 琴师听到人们交口称赞着说:能够谱写这首曲子的人,一定是个天才吧。 人们在为他而哀悼、惋惜。 但最后,打动他的却还是凡纳脸上那道不经意滑落的,无人察觉的泪痕。 就像弟弟小时候一样,兄弟俩的悲伤只有彼此能够发现,因为彼此就是彼此的心声。 “这首《血枫林之秋》,献给我最深爱的哥哥路西安。” 第50章 关于伯爵家的结局 王纪1294年10月31日。 林法因照常在日记中记录下了这段时间的见闻。 关于故事最后的结局,他是这样描述的: 幕后凶手盲诗人最后被送进了裁判所,接受了应有的制裁。 至于路西安……那天万灵夜,凡纳伯爵为“逝去的哥哥”演奏了最后一曲《血枫林之秋》。 他们就像小时候那样聊了很久很久,分享着老管家亲手制作的蜂蜜蛋挞。 路西安最终原谅了他,同时,凡纳伯爵也以领主的身份宽恕了路西安的罪行。 当时,得知路西安还活着的艾维尔夫人也是惊讶不已,特地为当年的事情道了个歉,毕竟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孩子而已。 而且令她的丈夫克雷斯·艾维尔爵士头顶更加青葱的是,她的夫人无意间坦白,自己小时候其实还挺喜欢个性十足的路西安的。 那个孤独的琴师在这几十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回家的温暖,他或许从来都没有记恨过大家,不过是因为盲诗人的挑唆,就像小时候那样一时冲动罢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再回到他们的身边。”路西安后来对林法因说,“因为我曾可悲地想要杀了他们。” “可是伯爵宽恕了你的过错。” “即便如此,我也是个罪人。”他摇摇头。 “那么你有没有考虑之后要到哪儿去?”林法因为他倒了一杯酒。 他释然地看着喝得伶仃大醉的人们,“也许我会像歌者一般到处流浪。我已经在高山湖畔生活了太久太久,富丽堂皇的城堡不会是我的归宿。” 此时林法因突发奇想: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我正在计划招募新的教师,你不如……到我的学院里来,将你的心声传达给那些孩子们。” 路西安苦笑着说:“如此的话,孩子们会被我丑陋的样子给吓到的。” 林法因将一张写了地址的名片塞到了路西安的桌前。 “双面的歌者,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座位,消失在人群中。 任务最终还是圆满结束。 【特殊任务:会唱歌的骨头】 *必要目标已完成。 *可选目标“血火同源”结局已完成。 *奖励:20枚金马特,声望+10,与贝格福特家族的好感+10,契约灵数量+2,歌者之笛。 *额外奖励:新地产以及新场景。 这样的话,就有驱魔战利品的进度就是(2/12)了,至于歌者之笛到底有什么用,可能还得需要他的原主人亲自传授。 林法因和多芒、商博良的等级也成功升到了2级。 他分配了一番自己的人物属性,决定要增加【智慧】和【魅力】,好能够学习更多的典籍与法术,提高学院的管理能力。 林法因检视了一下目前三人的四大属性: 【力量】10/13/5 【敏捷】8/10/6 【智慧】12/8/9 【魅力】15/12/6 数字从左往右依次是林法因、多芒和商博良。商博良还是个少年,所以各项数值远远不如大人们。 可以说,经历了这一番棘手的案子,大家都有了相应的提升,可以挑战难度更高的驱魔事件了。 等到第二天,唐泰恩少爷按照约定,亲自到学院里给林法因送来了报酬。 “院长先生,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带给你。”小少爷今天看起来格外高兴,走起路来都雄姿英发。 “如果跟钱有关,我会很开心。”林法因十分庸俗地回应着。 “哈?我以为你的志向很远大哪。” 唐泰恩亮出了一份土地契约,“放心,跟钱没关系,但是能给你带来更多的收入。我老爹因为了却了当年的心愿,决定给你一个效忠我们家的机会。” “呃,但我只想当一个驱魔师,不想参与宫廷政治。” “当什么不要紧啦,参不参与无所谓。” 唐泰恩如同好哥们儿一样环住了林法因的脖子。 “你们驱魔师不是喜欢闹鬼的地方吗?整好,罗贝尔男爵后继无人,他那座呢喃山庄就交给你了……当然,你需要先向我老爹宣誓效忠。” 嗯,闹鬼山庄不比城里的老宅刺激? 更重要的是,他在教会中占不上一点优势,但是只要成为了伯爵的封臣,他就可以在世俗中获得领主的庇护。 “我该怎么做?” 唐泰恩一本正经地说:“你只需要向白神发誓说:我将效忠于敬爱的贝格福特伯爵,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将永远拥护他的财产和利益……总之,怎么狠怎么发誓。” “好,我会将伯爵的敌人挂在树上荡秋千,还会把他们的头盖骨当碗使!” “好!霸气!这些留到明天再说吧!”唐泰恩竖起了大拇指。 就这样,他从一个小小的院长,摇身一变,也成为了伯爵麾下的封建贵族。 林法因合上笔记本,轻轻推开办公室的窗户。 沐风城的秋天过去了,点点雪花落入了窗中,他眺望着韦尔家屋檐的白雪,那儿的装修工作也快完成了。 ——咚咚! 这敲门声充满了极致的温柔,原本院长还以为是他家贤惠的小苏菲,可是紧接着门外却传来了某位男子骚气的叫声: “噢!院长,在下是西门子,今天下午就可以收工大吉了!” 大绅士满脸都是女孩们的口红,好像刚刚才从魅魔酒馆留宿归来。 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他颓废的小眼神永远都是如此撩人。 他用他最擅长的花体字写好了装修的报告清单,还特地换上礼服,剃掉了小胡子,显得格外庄重。 “来带我去瞧瞧吧,西门子先生。” “您一定会感慨这样的杰作。对了,记得让小苏菲也来看看哦。” 林法因踏着薄薄的积雪,原本被墙体隔开的地方被打通成了一条通往韦尔家的道路。 孩子们悄悄躲在大树和灌木丛的后面观察着这座即将建成的新宿舍。 他们都听说了院长准备扩建的消息。 商博良本来打算偷个懒,找理由在家里上网课,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又忍不住踩着结冰的道路想来一探究竟。 “喂!商博良,你不是打赌说不怂吗?” “嘘,小声点,丹尼斯,那个脸上扑粉的奇怪建筑师还在呢……” 他们悄悄扒在墙后,宛如准备打伏击的欧甘郡巡狩。 “嘿,咱们的新宿舍好像是那个韦尔家的闹鬼房子。我以前听说过,城里的人都传言他家闹鬼,上次有个客人进去他家,不到一小时就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了。” “真的吗?”商博良挠挠头,“你们城里人懂的好多。” “那是。” “可是……未来咱们要住鬼屋真的好吗……” 金发小子话音刚落,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按住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商博良一瞬间石化,慢慢转过僵硬的脖子,看到苏菲宛如招财猫一样眯眯眼微笑。 俗话说,女生眯眯眼的时候最危险,所以商博良大气不敢喘一声。 “你们两个淘气鬼,又偷偷旷课了哦。” 他们吓得连忙摆手,“苏菲姐姐,我知道错了……别告诉院长我们在这儿,姐姐最好了对吧?” 呵,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林法因对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今天完工大吉,就当给小鬼们好好放个假了。 西门子拨开那一头金子般的卷发,大袖一挥,自信地说道: “诸位看好了。” 宛如宫廷大门的铁栏徐徐开启,林法因和孩子们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们的耳畔回响着西门子那性感诱人的宫廷颤音: “这,就是艺术与天才头脑的完美结合,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就像帝国高廷区的月神塔,而它,就是那人间奇迹的微缩版。” 他忽然间握住了苏菲的小手,从身后拿出一束雪玫瑰,“尖锋照明月,手可摘星辰,就宛如苏菲姐妹一般神圣纯洁,那么,我要将其命名为——苏菲的星辰塔,献给我最可爱的小公主!” 第51章 星辰塔 西门子正要在苏菲的手背上深情一吻,结果嘴唇却碰到了院长抬起的右手。 “咳咳,谢谢你为本院设计的新校舍。”林法因说。 被打断施法的西门子立刻转过身去,干呕了好久。 苏菲也微笑着对他鞠了一躬,“谢谢您,西门子先生。” “这没什么……真的。” 他重新整理花领,再次鼓足了气,将手臂抬向了星辰塔。 “瞧,完美的设计。” 那座新建的塔楼平地而起,犹如霜月的锐牙直插云霄,它显得既威严又典雅,蓝色的琉璃瓦上铺垫着白雪,延伸而出的护卫塔就像鼓囊囊的大蘑菇,充满了童话的色彩。 “想不到你还真的有一手。”林法因这回事发自肺腑的称赞。 西门子笑了笑,领着两人步入他精心设计的花园。 这里栽培着四季常青的植物,它们为宏伟的星辰塔增添了几分色彩。这里甚至还有北境移植过来的雪山苹果树,它在冬季都能结出饱满的果实。 并且他还合理地利用了韦尔家原来留下来的喷泉,围绕着它为中心,展开了棋盘般井井有条的布局。 至于磨坊,西门子订购了一些橡木桌,将它改造成了公共自习室。 “当然,你要是拿来关几个捣蛋鬼的禁闭也无所谓。” 西门子敲了敲响指,“让我们来瞧瞧宿舍里的样子。” 林法因回头向偷窥的孩子们使了使眼色,故作神秘地说:“我昨天梦见了白神,祂告诉我,今天跟着我参观宿舍的孩子都能优先选床位喔。” “哇,真的吗!” 商博良立刻不装了,带着小伙伴丹尼斯冲了出来。 “快快快!我们要先睹为快!” 推开星辰塔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温馨的大堂,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装饰了花环的赤鹿头。 原先韦尔家的藏品都被重新布置,书架和沙发从书房移动到了大厅,中间的天花板上也挂着宫廷式的吊灯。 平时没事的时候,学生们可以在大厅聊聊天,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书。 而且旁边还有温暖的小壁炉,西门子随手点了个木炭,噼噼啪啪的白噪音说不出的舒服,叫人忍不住想要在壁炉旁美美睡上一觉。 林法因不敢相信,这个骚里骚气的建筑师居然这么有品味。 “这座宿舍一共有六层楼,每层楼都有三间三人的房间。” 说着,西门子拿出钥匙串,走上二楼随手打开一扇门。 商博良和丹尼斯不禁睁大了眼睛,“哇!好精致!” 每一个床位都配备有柔纱蚊帐和小床柜,两个少年踩着地面上的红地毯,犹如漫步于柔软的草坪,商博良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走过这么舒服的地面。 “丹尼斯,咱们要不要当舍友?”商博良叉着腰问道,“这样咱们的作业就可以……” 丹尼斯把嘴一撅,“才不要,跟你写作业怕是要不及格。” “喂,要不要这么伤人。” “开个玩笑啦。”丹尼斯竖起一根手指,“咱们要挑一个风景好,而且上楼不累的位置。” “三楼a间怎么样?” “好主意。” 两个小鬼头挑选了自己的房间,推开三楼a间的窗户,还能眺望到远方的白色的林海。 “风景真好啊……”苏菲也忍不住靠在窗边,支棱起脸颊。 她雪白的头发与冬日是如此般配,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飘落的雪花,轻轻一吹,它们边如蒲公英般随风飞舞。 或许,苏菲本就是冬日的白雪公主,油画里走出来的精灵少女。 “能住在这里一定很幸福。” 听到苏菲的夸赞,西门子心花怒放,但是他作为绅士,需要一定的矜持。 “小意思,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为你造一座梦幻的城堡。” “真的吗?”苏菲高兴地拍起手。 “当然。”西门子故意撩起额发耍了个帅。 林法因皱着眉,心说这家伙怎么比多芒还要油腻。 “院长,可以容许在下提几个要求吗?”西门子忽然对林法因说。 他点点头。 “本来这座星辰塔,你支付的报酬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在下愿意承担多出的费用。” “那谢谢你了。” “在下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西门子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在我设计的星辰塔里拥有属于我的房间。” “什么?” “我都出钱出力了,这点,不过分吧?就当我是宿管也行啊。”西门子故意挑挑眉,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该死,让这个变态住在宿舍里,那本院的女生岂不是很危险? 西门子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苏菲修长的腿,就差直接把嘴唇凑上去了。 “不行。”林法因义正辞严,为了本院的女生,绝对不能引狼入室。 “真的吗?”西门子拿出了之前花体字书写的清单,“我算算,多出来的费用岁多少。” 见鬼,这家伙的清单足足有两页纸这么多。 “订购的床位一张是2银马特13格罗申,六层楼就是十八个房间,每个房间三个床位,就是……” 林法因听得头晕目眩,“停!让你一间就是!” 终于,他还是在金钱的威逼下屈服了。 “妙极。多芒老哥说得没错,你是个开明的院长。”西门子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放心,我不会占用任何房间,我睡在一楼大厅就可以。” 唉,实在没办法,不过学院里确实缺少一些看家护院的人,改天需要聘用几个可靠的猛男才行。 林法因决定要对西门子约法三章:“让是可以让,但你有一点必须遵守。” “洗耳恭听。”西门子俏皮地用手搭在耳边,低下头去。 林法因严肃地说:“不允许碰本院的任何女性。” “哈,我保证。”他爽快地答应。 西门子露出一脸邪魅的笑容,反正又没禁止我偷窥苏菲姐妹换衣服呀。 想着想着,他望着苏菲的表情又变得更加“痴汉”了起来。 林法因打开此刻学院建设的面板: 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他建设“王国一流驱魔学院”的目标终于有了起色。 新的宿舍真正解决了孩子们上课路程远的问题,而西门子出色的设计也给学院增加了“学习热情+5,效率+3%,学生好感+15”的buff。 debuff“院长的残酷统治”也消失了。 也就是说,学院的整体实力大大提升,达成目标也指日可待。 在最后的最后,还有一个让林法因惊喜的是,多芒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凡纳伯爵的哥哥路西安最终还是带着行李来到了学院门口,决心要加入他的宏伟事业。 这又让林法因萌发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他想要尽可能地收集这个世界的奇人异士,来打造一座“非正常人类”聚集的“怪物学院”。 它将不仅教授教会的驱魔术,还将会让学生们掌握巫师们的魔法。 “所以,咱们还有一个当务之急的事情——找到开局的传奇女巫,让学院的师资更上一步!” 第52章 女巫从良培训班 传奇女巫到底在哪里? 林法因今天无意间打开角色界面,竟然发现传奇女巫来了! “卧槽!苦等了几十天,女巫妹妹终于肯现身了?!” 他的眼睛快要瞪到了ui界面上,这几十天啊,他简直望眼欲穿,茶饭不思。 林法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女巫面板。 【名字】艾丝拉格 【品级】5星 【阶位】? 【等级】? 【职业】女巫 【派系】诡变学派 其余的全都是该死的问号。 林法因不敢相信,这位神秘的女巫竟已经现身了,名字听起来还有些耳熟,但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这意味着自己肯定见过她,但是,女巫妹妹却没有正式加入自己的麾下,处于不可控制状态。 “见鬼,这就等于没有获得传奇女巫啊。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林法因一开始的激情瞬间消磨殆尽。 关于女巫到底在哪这个问题,林法因思索了很久,他一边咬着羽毛笔,一边将所有的猜测都罗列在了小本子上。 第一,艾丝拉格妹妹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可能互相都没认识彼此。 第二,她早就出现了,只是暗中窥探自己,等待着加入的时机。 第三,林法因严重怀疑,那天在时光倒流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女,那个少女会不会就是传奇女巫呢? 不管情况属于哪种,林法因都决定要制定一套女巫诱捕计划,并且要请教专家多芒,让这位神奇女巫主动现身。 “我想要接一些跟女巫有关的案子。”林法因在战略桌前严肃地说道。 “天啊,您的虔诚更上一步了!”多芒高兴地鼓掌,“要说女巫嘛,在下一抓一个准。” 果不其然,一提到女巫,多芒就不禁来劲,甚至开始提笔布置战术。 “首先,女巫们大部分都是些邪恶的群体,他们可能会引诱你堕落,用她们致命的美貌和魔鬼的身材使你丧失信仰之盾。” 林法因摸摸下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和西门子大概率是得堕落了。 他好奇地问:“问一个问题,女巫们穿超短裙吗?” “哈?这,呃,我觉得应该是宽松的灰袍。” “没意思。这样压根没什么战斗力。” “确实。”多芒说,“因此在女巫猎人过人的剑术攻击下,她们一般招架不能。” “那么诡变学派到底是什么?”林法因开始认真做笔记。 多芒思索道:“这是个古老的学派,至今没有被教会完全铲除……因为,这个学派的异端非常擅长变化之术,听说过狼人吗?” 他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在院长面前“嗷呜嗷呜”叫。 “大概。” “嗯,狼人和人狼不一样,人狼是受到诅咒变异成半人半狼的魔物,而狼人就是那些学习了变化之术的巫师。当年北维特海盗入侵沿海,就有一些能够变化成狼人的萨满巫师参战。” “也就是说,诡变学派的巫师擅长变异,或者说,变成其他生物?” “谁知道呢?”多芒说,“这帮家伙千变万化,没准还能变成你我的模样,也没准还能把我变成你的模样。” “听起来不简单。” “确实,这也是教会始终无法彻底消灭诡变学派的原因,他们实在太能藏,而且诡变学派的【千面魔君】更是法力超群,传言说能够变化成真龙。” 也就是说,传奇女巫可能会变成我们身边的任何东西?如果是这样就真的有点躲猫猫的意味了。 而且,女巫必然不会主动接近任何教会的人,想要取得她的信任还是个大问题。 这个时候,多芒想出了一个不太靠谱的主意: “我建议新建立一个‘女巫从良培训班’,并且以洗清罪恶为噱头招募女巫报名。然后我会亲自担任讲师,将她们洗脑成虔诚善良的少女。” 说着说着,多芒发出自信的大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加入这场神圣的女巫改造计划, 林法因蹙起眉,“可是真的有那么傻的女巫会来报名吗?” # 第二天,林法因和多芒在广场上摆了个摊位,并且贴上了一副对联: 坦白从宽做朴实少女,摒弃巫术脱恶魔怀抱。 横批:本院对从良女巫管饭。 “该死,我觉得我们好像傻子。” 他们周围聚集起越来越多看戏的人。 这个时候,一位长鼻子老太婆步履蹒跚地走到两人面前,问:“这里管饭?” “咱们这是女巫从良培训班,不是公益饭堂。”林法因解释道。 “那没事了,俺是女巫。”老太婆拍拍胸口说,“一秒钟前刚刚入伙。” “哈?”他的脸上霎时间布满黑线。 多芒悄悄在林法因耳边说:“忍一忍,说不定真女巫就在看着,咱们必须做个样子。” “行吧。” 林法因润了润嗓子,郑重地问道:“你是什么学派的女巫?” “诡变。” “诡变!”林法因拍案而起! 老太婆指着自己那宛如腊肠的长鼻子憨笑道:“俺的鼻子很长,一定是变异了。” …… 两人忙活了一整天,发现来报名的不是老太婆,就是魅魔酒馆里借机拉客的风尘女,甚至还有男扮女装的猛男想来蹭饭吃。 “草,我就觉得这办法不靠谱。” 传奇女巫啊,你什么时候才出现啊。林法因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多芒更是疲倦得呼呼大睡。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这个时候,他的桌上走过了一只翘尾巴的小黑猫。 “哎?团子?” 它趴在桌面上,瞪大了那对漂亮的异瞳,就像看傻瓜一样看着林法因。 “连你也这样看我,太瞧不起人了喂。” 团子忽然从桌子上拿过纸笔,在上面划了半天。 奇怪,猫会写字? “喵,喵喵喵。” “喏,你看看?”林法因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大概能猜出猫咪说啥了? 团子将写好的纸递到了林法因的面前。 “我是女巫的宠物,喵,我是来帮助你们的,喵……女巫的宠物……” 什么!林法因突然间反应了过来,差点把桌子给掀翻! 果然啊,这只奇怪的猫非常不简单。俗话说得好,一名成功的女巫背后,一定得有一只神奇的喵星人。 团子连忙举起双爪,猫毛如同波浪般瑟瑟发抖。 “喵喵。” “镇静?” 团子努力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林法因东张西望了一番,可是没有发现女巫妹妹,他小声道:“你的主人在哪里?” 团子摇摇头,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她让我来告诉你,你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收集契约灵。” “时间不多?” 那行字的下面还有一串古怪的话: 你的寿命还剩下61天3小时。 第53章 神奇女巫见面会 我的寿命还剩下61天3小时?! “喂!你是认真的吗?”他差点就想掐住猫脖子,把脸凑上去了! 团子连忙闪躲。 林法因感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这只小黑猫预测死亡似乎从来没有失误过。 “到底是为什么?我怎么就只能活两个月了?”他追问道。 “喵喵喵。” “别着急?” 团子又写下了一行字:我的主人会告诉你一切。 紧接着,它在后边标注了一个像是地址的东西:晚上12点,圆木树屋酒馆3楼2号房间,只许你一个人。 看到这里,林法因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找了一个月的女巫竟然主动邀请他见面? 可是换来的却是自己只能活两个月的消息…… 林法因正想继续询问,可是团子又如同风一样莫名其妙消失了。 ——啪! 多芒的鼻涕泡被吹破了,突然间醒了过来。 “啊,睡过头了!院长,有没有发现目标?” 林法因看着手心的字条,痴痴地说:“有,很快就要发现了……” “那太棒了,是面前这个老太婆吗?” “是一个漂亮的妹子。也许。” # 林法因感觉惊喜又意外,这回肯定是系统赠送的传奇女巫来了,机会一定要把握。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宛如要去相亲一般,认认真真地打扮了一番。 他问西门子借了一套新礼服和香水,认认真真挑了个最好的花领,还特地买了刨花水整了个发型。 “怎么,咱们敬爱的院长这是看中了哪家姑娘?”大绅士宛如邪恶的魔镜般一脸坏笑道,“我或许能够出出主意啊。” “这是件生死攸关的事情。”林法因一本正经地回答。 “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事关我生命的头等大事。”他确定自己没撒谎。 “哎,晓得。”西门子拖了个长音,“关于你未来的小生命嘛……” 林法因没有理会这小子的屁话,等西门子替他整好衣服,林法因立刻就翻身骑上小马葡萄绝尘而去。 “啧啧啧。”西门子望着他的背影啐了几句,“我敢肯定,这必定和一个女人有关。” 圆木树屋酒馆在城市的西北角,据说是个名气很大,但是平日很少有人光顾的奇怪酒馆。 它建造一棵巨大的树下,不像那种贵族酒馆般奢华,更像是富有乡间情调的小旅店。 “是这儿吗?” 酒馆的招牌上只画了一根圆木,什么字也没有。 冷清的月光洒在台阶上,林法因推开门,传入耳畔的是一阵悠扬的竖琴声。 他不禁被这奇幻的景象惊呆了:这座酒馆的中间有一棵巨大的橡树躯干,延展的枝梢上挂着漂亮的小树灯,在夜晚的映衬下,它就像树丛里的星辰,照亮黑夜,带来光明。 这里的客人们都是艺术家、小说家或者吟游诗人,人们安静地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杯苹果酒,思考着宇宙的奥秘,追忆起过去的时光。 壁炉旁有帮工在烧炭,炉火呼呼正旺,这里就像回家一样温暖。 “欢迎回来,旅行者。” 旅店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大叔,他叼着一根烟斗,宛如智慧老人般亲切和蔼。 “回来?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林法因困惑道。 胖老板故作神秘地说:“每个人都在旅行,而我们一直在圆木树屋里等待你。” “嚯!”没想到这个老板这么会做生意。 “要喝点什么?” “我来找一个人。她住在3楼第2个房间。”林法因说。 胖老板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两人穿过一道螺旋上升的阶梯,这条道路就像灌木丛的迷宫一般,墙体是密集的枝干,头顶上撑着翠绿的树冠。 不愧是女巫的藏身处,既典雅又神秘。 “就是这儿了。”胖老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忽然间吹熄了手中的蜡烛。 “什么情况?!” 四周霎时间漆黑一片,林法因顿时慌乱起来。不会是中了圈套吧? 林法因展开驱魔感官,试图感知周围的情况。 而这时,他看到了一双和团子一样炽热如火,寒如冰霜的异瞳。 “团子?” 黑暗中腾然升起一道幽蓝之火。 “你好噢……帅气的驱魔师先生。” 林法因愣住了,他听到了一个甜美的女声,那感觉就像是在耳畔浅浅低唱般悦耳。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位如同猫咪般娇小的少女,她躲藏在阴影中,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有几道花纹,给人说不出的神秘感。 “你就是那位要见我的女巫吗?” 她与其说是位女巫,不如说更像是一位小公主,她提起蕾丝裙摆,踏着小皮鞋,轻盈得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跑到天上去。 “等等!你不是那天……” 林法因突然想起来了,在回溯药剂生效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位宛如幽灵公主的少女,不正和面前的女巫长得一模一样吗? “呼,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傻。”女巫松了口气,“还是能拯救的。” “敢问咱们亲爱的小女巫,我该如何称呼你?”林法因挺直胸膛,就像特邀男嘉宾一样庄重。 “艾丝拉格。” “艾丝拉格?” 原来你就是我的传奇女巫!林法因的心脏霎时间怦怦直跳。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这就好比在大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的饥渴旅人突然发现了岛屿——恨不得想马上扑上去! 但是林法因竭力保持镇静,像个绅士那样礼貌询问道:“我听你的宠物猫说,我的寿命只剩下61天3小时是怎么回事?” 艾丝拉格微笑着说:“因为诅咒。” “诅咒?” “嗯。”女巫点点头。 她轻敲响指,房间的地面上凭空亮起一圈银制烛台的蜡烛,紧接着,这些蜡烛之间勾连起绯红的印迹,宛如变幻的星云,逐渐变化成繁杂诡异的法阵。 “记得你醒来的时候吗?”艾丝拉格问道,“就是你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 这道法阵与他苏醒时所看到的如出一辙,他就是在这一圈引魂烛中醒来的。 可是,艾丝拉格是怎么知道的? 林法因莫名开始感觉到一丝不详。 艾丝拉格犹如穿梭于黑暗的灵猫,慢慢走到了他的身后,“我不仅知道你在法阵中醒来,还知道,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林法因瞬间触电般绷紧全身! 她不只是知道他的底细,而且还能看穿他穿越者的身份! 林法因咽了咽口水,故意装傻道:“确实,从我成为驱魔师起,我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艾丝拉格抿嘴一笑,“这世间格格不入的不只是你。”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身旁的小女巫,不知不觉间流下了冷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在暗示自己也是一名穿越者? 林法因看着艾丝拉格的目光变了,他不敢再小视眼前的这位女巫。 “所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只听她在耳畔空灵地说道:“你是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恶魔。如果没有足够的灵魂,你便将灰飞烟灭,万劫不复,所以,请做好心理准备。” 第54章 她又没了 “是嘛?” 兴许是这段时间怪事早就见怪不怪,兴许是他早就预感天上不会掉馅饼,他听到艾丝拉格的话反而忍不住笑了,并且疲倦地瘫坐在了地上。 现在他终于明白,状态栏上的倒计时是什么意思了。 这果然就是游戏制作者满满的恶意。 你以为你在玩游戏,实际上是游戏在玩你。 “我是恶魔?你真能开玩笑。”林法因捂着胸口说,“在下乃是一等一虔诚的驱魔师。” “有的时候,你干什么与你是恶魔并不冲突。”艾丝拉格的手心捧起了林法因的脸颊,“你应该很疑惑,为什么你会拥有契约灵对吗?” 林法因不自觉后退几步。 艾丝拉格就像鬼魅一般在黑暗中徘徊,她在林法因的面前吟诵起魔咒,手臂轻轻一挥,房间里似乎明亮了起来。 林法因看到了一座寂静的花园,那里盛开着颅骨之花,喷泉里涌出的是鲜血,他总觉得这里似曾相识,好像在梦境中见过。 不远处的橡树上悬挂着囚禁在牢笼里的人,它们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肌肉犹如腊肠般暴晒在黑色的太阳下,鲜血淋漓。 艾丝拉格却毫不害怕,她拍起手,像淘气的孩子一样坐在花园的围墙上,温柔地看着林法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驱魔师误入了赤殇夫人的花园,这是一片生者勿近的黑暗世界,出于好奇心,他透过门缝偷窥到恶魔的影子在花园里徘徊,然而不幸的是,这位驱魔师最终被发现了。 “赤殇夫人是一位嗜好杀戮与鲜血的女神。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和恶魔玩起了文字游戏。” 林法因看到驱魔师跪在暗影前哀求,说:自己渴望成为一名强大的驱魔师,因此才来到赤殇花园,恳求恶魔赐予他力量。 驱魔师与赤殇夫人签下了契约: 他将能够窥探死人国度维腾海姆的一切,代价是自己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灵魂将会逐渐变得残缺,最终落入赤殇夫人的手中,永世遭受折磨。 那些悬挂在树上的死尸都是不幸落入她手中的可怜人,灵魂是不会轻易死亡的,他们一遍又一遍被剥皮剔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后来,驱魔师又发现,利用灵魂折射,他能够轻易收集到灵魂的碎片,填补自己那逐渐残缺的灵魂,于是他为了不落入恶魔的手中而拼命收集他人的灵魂碎片。” “可是……”林法因说,“太多的灵魂会超过心灵的负荷啊。” “聪明,你开窍了。”艾丝拉格轻敲了林法因的脑瓜子,“驱魔师因为吞噬了太多的灵魂,后来变成了疯子,并且被自己的儿子烧死在了火刑柱上,最终还是无法逃过死亡的命运。” “所以那位驱魔师是我的祖先对吗?”林法因插嘴。 艾丝拉格没有否认。 林法因思考:这么看来,这个诅咒是会遗传的,因此我也无法逃过同样的命运。 “那么,你不是我的拯救天使吗,我该怎么办?” “原本你已经获得了救赎,可是你自己却又落入了致命的陷阱。” “什么意思?” 艾丝拉格说:“你的父母在逝世前发现了破解诅咒的方法,并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将一切秘密都记录在了某本典籍中。” “你指的是我在地下室里发现的‘天书’吗?可是我没有办法读懂它。” “可惜啊。”艾丝拉格抚胸叹气,“破解的办法都在你父母的遗产中。” 什么? 知道这个真相的林法因悲伤地捂住了额头。这笔遗产现在可全部都被黑心主教控制着,他根本不可能交出来。 难道要靠偷吗?可是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是擅闯教会,恐怕几秒钟就要被逮住。 也就是说,如果不早日建成一流大学,怕是这辈子就要交代了。 “可恶,我还以为时间很多,现在又是要给我增加难度吗?”林法因苦笑道。 而且不止如此,艾丝拉格说,一个完整亡者的契约灵可以延长30天寿命,一个灵魂碎片只能延长5天寿命。 他必须不停收集契约灵,以增加寿命时长,但又不能超过心灵负荷的上限。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真相。”艾丝拉格说,“主教害你。” “主教害我?”林法因想起原主的笔记上也写着一模一样的话。 “如果没有主教,你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主教,你就不用遭受死亡的痛苦。想知道真相的话,就找机会观察主教身旁的折射吧。” 林法因听完默默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们也要互相帮助不是吗?。” 她轻拍林法因的肩膀,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道:“我会帮助你,但你也要努力把遗产拿回来哟……” 说完,艾丝拉格将斗篷用力一挥,林法因的眼前掠过一阵朦胧的烟尘,房间的蜡烛重新亮了起来。 林法因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干净的小书桌,上面摆放着香水和药剂,周围还残留着女巫的发香,这证明这房间之前的确有位女生呆过,可是,房间的主人却如同幽灵般神秘消失了。 “我的传奇女巫,又跑了……” 他只觉得内心一言难尽,怅然若失地坐在床边。到头来最遗憾的不是知道真相,而是女巫妹妹没了。 为什么艾丝拉格会知道这么多事情?难道她是一位占卜师? “呵,看来为了遗产,也为了活命,现在不得不和主教硬刚到底了。” 林法因从小到大还真没怕过谁,即便主教是三头六臂的恶魔,他也必须竭尽全力打败他。 首先,他必须提高自己的地位,好达到能够接近黑森主教的地步。 他的床底下钻出了团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喵。” “你是女巫派来帮助我的?” 团子乖巧地点点头。 “那么,你的主人会暗中与我并肩战斗,对吧?” 团子歪歪脖,“喵。” 看来艾丝拉格还是善良的……有了能够预测死亡的团子,想接到驱魔任务就会简单很多。 小黑猫咬着他的风衣下摆,催促他打起精神。 既然那帮混账都想害我,那咱们也不必客气了。 林法因再次恢复了斗志,“好,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喵!” 林法因揉了揉团子的脑袋,他如同黑夜的教父,将黑猫轻轻抱在胸前。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他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拿到遗产,无论是通过正当手段建成一流学院,还是用非常手段将财产窃取,这都需要他为之拼命。 此时此刻,胖老板依然等候在走廊外,他看到林法因出来,礼貌地问道:“您找到想要见的人了吗?” 他点点头。 “一般像你这样的客人都不简单。”胖老板说,“圆木树屋曾经走出过各种各样的传奇人物,没准,你会是下一位呢?” 第55章 朦胧之影 深夜的蒸浴澡堂里弥漫着幽灵般的蒸汽。 黑森主教展开双臂,女仆们熟练地褪去他纯白的圣袍和冠冕,直至露出他干瘦的躯干,除了白神的项链外,一丝不挂。 他如同湖畔的神秘隐士,慢慢步入温暖的浴池。 这里曾经是古贡多莱时期的贵族洗浴场,那些旧时帝国的元老们总是热衷于在浴池中商讨国家大事,决定人类的命运。 主教相信,只有最高雅的人才会理解蒸汽浴的乐趣。 在一片热气弥漫的水雾中,往往最能遇见白神的影子。 他命令女仆倒上一杯“希尔维亚冰葡萄”,再放入冰块和柠檬片,准备接受神的启示。 ——啪! 主教敲响响指,浴池廊柱上的火炬接二连三地亮起。 然而在迷蒙的水雾中,他并没有看到白神的影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头顶露天的天井里洒下凄凉的月光。 “恩里克·沃伦……”主教喃喃地说道,“你的影子为什么总是挥之不去?我可是为了你的儿子好。” 自从这位极富盛名的驱魔师死去,他总是夜不能寐,仿佛恩里克已然化身厉鬼,在自己的豪宅周围日夜徘徊。 “你的死,跟我没有关系……那是你们家族日夜与恶魔打交道……才会惹到那些黑暗深处的东西。” 主教喝下甘醇的希尔维亚冰葡萄,衰老的手却在不住颤抖。 兴许是蒸汽的缘故,他的额头微微渗出冷汗。 “你明白,这世间不只有白神……还有,它们。那些沉睡已久的东西,那些超越一切恶魔与旧神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活着看到它们,你也一样。”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回过一道模糊的影子,那是如同蜘蛛一般巨大的阴影,它爬行灰烬凋零的山谷中。 那是什么? 那蠕动的节肢似乎是一条条巨大的人类胳膊,那垂吊的肉囊似乎是一颗颗苍白的头颅。 那朦胧雾霾中的恶念侵蚀着周围的生灵。 它在以女性的声音尖声嘶叫渴求着:猩红杀戮!猩红杀戮! “嘻嘻……嘻嘻嘻……” 黑森主教猛地睁开了眼! “大人?大人?” 浴池走廊里,静静伫立着他亲信的魔剑修士。 “大人,您的特使——高维诺教授求见。” “让他几进来。” “遵命。” 不一会儿,一位脸上满是老人斑的修士佝偻着背走进了浴池。 他艰难地匍匐下身躯,亲吻主教的手背,恭敬地说: “全知的白神指引我们,主教大人。” “嗯,有话,到浴池里说。它会洗净你内心的焦虑。” “这,主教大人……” “我们不是密谋的强盗,也不是一群瞎唠的乡巴佬。” “好,好吧,感谢您,大人。” 主教挥手让女仆替老特使脱下长袍。 瘦小驼背的特使慢吞吞地进到水池里,温暖的浴池水让他的老脸也红润了不少。 “说吧,高维诺教授。” “嗯,我想告诉您,林法因·沃伦是个危险分子,他根本不会服从您的命令。” “我明白,但时间会磨平一切。” “大人,他竟然让修女们穿短裙,还把白庭捐赠的青玉石镜送给一群乡下的小鬼。” 特使谈起这件事情就气得面红耳赤。 “所以我擅作主张,将白庭定时发放给林法因的金马特给克扣了,等会儿我就将这笔钱转交给您。” 说着,他便叫女仆们准备拿钱。 老特使慷慨激昂地想要控诉林法因所做的一切。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主教却突然按住了他肌肉松弛的双肩,阴郁黯淡的双目直视着老特使的眼睛。 “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要轻易招惹沃伦院长,不是吗?” “可他侮辱了我,侮辱了您的特使,他害我在一群小鬼和修女面前丢脸……” 主教冷笑一声,轻抚着高维诺教授的脸颊。 “你的脸,不值钱。就算你有一百张脸,林法因身后的家伙都能把你的皮给扒喽。” “我……” 高维诺特使吓得摸了摸自己的老脸,幸好脸皮子还好好地长着。 “你为黑森教区贡献了大半生,但有些事情,你行将枯萎的一生中从来也没有接触过。” 主教倒了一杯希尔维亚冰葡萄。 “白庭上下有一道无形的帷幕,既然林法因并没有跟我们做对,那么,你我都不要贸然揭开它,让林法因干他想干的,乐在其中就行。” 老特使的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不敢接过葡萄酒,声音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 “等?可是,贝格福特伯爵甚至要授予林法因爵位了,咱们等不起!” “我说了,等。”黑森主教面色阴沉地重复了一遍。 “这……” “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命数。”黑森主教笑道,“就像圣王,注定要扛起大旗,也注定在终焉之战中死去。” “您的意思是?” “我们等了大半辈子,不缺这点时间。” 主教轻轻拍了拍老特使的肩膀。 “沃伦院长的命运早已注定,如同他的父母。我们要做的,就是等。时间会了结一切。” 高维诺特使倒吸一口凉气。 “我明白了。” “去吧,这些事情,你不用关心,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当好伯爵家那纨绔少爷的导师就好。” 老特使点点头。 说着,主教挥手叫女仆拿来纸笔。 只见他手指轻轻一抬,那纸笔便如同羽毛般漂浮在空中。 “我会写信给国王,让他拨给你们圣木之心学院一小笔助学资金。” “真的,万分感谢您,大人。”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搞砸任何事情。” 然这时主教话锋一转,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未来的沐风城伯爵,也必须服从白神的教导,明白吗?” “当然。”老特使一口应下,“虽然那小子沉迷于可笑的骑士小说,但只需稍加引导,便能成为虔诚的信徒。” “去吧。” 主教挥了挥手。 直到蒸汽浴池的大门重新关闭,他才重又陷入沉思。 从林法因来到公证厅起始,一直到现在,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谜团始终困扰着自己: 为什么林法因·沃伦能够活着来到自己面前,没有如同他的父母那般死去? 难道,这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那团恐惧的阴影再度浮现在水雾中。 他开始预感,这种不祥的感觉将会一直存在,并将在梦中无数次地折磨自己。 无论是沃伦家族的遗产,还是背后的真相,都需要等待。 等待,将是最好且唯一的办法。 “来人,给我续上一杯酒。” 第56章 木偶 夜半时分,她似睡非睡。 女孩因为白天的事情而难以入眠。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摇曳的风车,荒凉的麦田,而更远的地方,则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森林。 这里是黑森郡,呢喃镇,文明的边缘之地。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克德兰古老的童话与传说,大多都诞生在这片幽暗静谧的森林里。 呢喃村的人们和其他乡镇没有什么区别,人们大多依靠农耕为生,但也有如同她父亲那样的制皮匠。 就这样安安静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而直到今天早上,这样的平静似乎被打破了。 女孩到森林里采药的时候,看到了那棵狰狞扭曲的橡木。 鲜红可怖的血液顺着橡木的伤痕缓缓流淌,那棵苍老而扭曲的老树就像快死了一样,有人剥下了它的外皮,砍光了它的枝干,让它曝尸于荒野。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就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像极了凄惨的哭泣。 “你怎么还没睡?” 母亲看到女儿的房间还亮着烛光,忍不住进来问她。 她看到女儿捧着一本树皮封面的绘本,坐在干草堆成的简陋木床上。 “是因为早上的事情而感到害怕吗?” 女孩点点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他。 母亲叹了口气,进来替她盖上被子,语重心长地嘱咐她: “主教已经派人来调查了,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 “可是,他们来了以后,那个声音更加清楚了。” 女孩僵硬地抬起头,紧紧抱着那本书。 “什么声音?” “听。” 她闭着双眼,俊俏的眉毛紧紧挤兑在一起,就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牙齿不住轻颤着。 可是母亲什么也没听到,窗外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女孩似乎在发抖,痛苦地捂住了双耳。 “听,咚咚,咚咚咚……还有树枝的声音,树枝晃动的声音……” 她的脑海里幻想出了种种怪象,那似乎是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疯狂而扭曲的树枝上到处流淌着鲜血。 她含含糊糊如同梦呓般说着:“快要窒息了……放我们下来……” 突然间,她感觉有人紧紧抱住了她。 “妈妈……”女孩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我看到自己被人勒住了脖子,他们要把我吊在树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流泪,就是莫名地悲恸、恐慌。” “没事了,你只是太累了。”母亲轻抚着女儿的秀发,温柔地说,“我们想一些愉快的事情,好吗?” 女孩抽抽红红的鼻子,努力点点头。 “你的匹诺曹怎么不在身边呢?”母亲笑着问她。 “在桌子上呢。” 母亲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作工精细的孩童木偶正沉默地坐在床头柜上。 它穿着一件缝制的红色旧外套,头顶戴着漂亮的花环冠冕,面容栩栩如生,真就像一位两三岁的小王子一般。 母亲轻轻抱着匹诺曹,放到女儿的床边,她打趣地对匹诺曹说: “王子殿下,今晚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的小公主喔。” 然后她悄悄按了按木偶的脑袋。 “瞧,王子殿下同意了。” 母亲低声哼着安静的童谣,直到女儿慢慢平息下来,安然入睡。 “睡吧,我的好姑娘。” 熄灭蜡烛,母亲悄悄离开了房间。 #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门外传来了奇怪的敲门声。 “谁?”她揉了揉眼睛。 ——咚咚咚。 声音还吵醒了一旁睡觉的父亲。 “等一下,让我去看看。” 女孩的父亲是一名猎人,他下意识拿起了墙上悬挂的剥皮刀。 母亲点亮烛台,紧紧跟在男人的身后,“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们推开卧室房间的门,却发现有一个孩童木偶坐在狭隘的走廊中间。 它歪歪斜斜地靠着墙壁,苍白的脸颊上泛着晕光,但是那双大得夸张的假眼仿佛直勾勾地盯着夫妻二人。 “匹诺曹?” 母亲立刻认出了那是女儿的玩具人偶。 它那永恒微笑的面容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搞不懂。”男人烦躁地说道,“小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 “等等。”母亲察觉到了什么。 她俯下身去,拨开匹诺曹的脑袋。发现木墙上杂乱地写着一行字: 撒谎的孩子会被地树神吃掉,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夫妻两人震惊地看着这行字。 ——咚咚咚!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男人愤怒地说道:“我受够了。” “喂,别……” 他不顾妻子的劝阻,抄起剥皮刀,猛地打开房门! “快要窒息了……放我们下来……他们要吊死我们……放我们下来……” 男人手中的刀子重重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 赶来的母亲紧紧捂着嘴巴。 他们看到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儿,她紧闭着双眼,歪着脖子,就像个被牵线的木偶般四肢无力地站在门前,口中梦呓般喃喃自语。 “白神保佑,她……” “嘘。”男人小声说道,“别打扰梦游的人。我们慢慢送她回床上去。” “知道了。”母亲惴惴不安地点头。 她轻轻扶住女孩的额头,哼着黑森郡代代相传的童谣。 “橡树之女在歌唱,沉睡的精灵喃喃呓语……好女孩,听话,我们回床上去睡觉。” 她小心翼翼,不敢走得太快,生怕吵醒了沉睡的女儿。 可这时候,母亲的歌声停止了。 因为她忽然发现女儿的脖子上有一层淡红色的勒痕。 “孩子他爹,脖子……” 母亲咽了咽口水,声音几乎变了调。 夜间的寒风彻骨冰凉,男人警惕地望了望屋外。 小镇里没有一丁点灯光,远处耸立云霄的树木仿佛在月下舞蹈,在屋子不远处的地方有个羊圈,除此外便是一片广袤的麦田。 丝毫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男人慢慢关上了屋门,好一会儿才捡起刀。 “她回房里去了吗?” “嗯。” “听着,我觉得,这事情需要尽快找到驱魔师帮忙。”男人严肃地说道。 母亲不敢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 “还有,这事不要外传,哪怕是女儿也一样,明白吗?” # 若干日后。 村里来了位驱魔师,一同到来的还有许多女巫猎人。 女孩站在辽阔的麦田中间,秋风拨起阵阵金浪。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的同龄孩子。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辱骂她:“女巫!女巫!可恨的女巫!” 那边的孩子朝她扔来石子,狠狠砸她的脑袋。 他们一个个指着她的鼻子,嘲笑她,辱骂她。 可女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 “驱魔师是来抓你父母的啦!女巫!” 她抱着那本树皮封面的绘本,牙齿紧紧死咬在一起。女孩什么也没说,她稚嫩的脸颊上滑落一行淡淡的泪痕。 她没有反驳,事实上也没法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就连她的亲戚都相信,她一定是恶魔的子嗣,身上拥有某种邪恶的力量。 “可我不是女巫。” 橡树流血的事情,真的与她无关,她是目击者,却也是受害人。 女孩的手慢慢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意识似乎逐渐模糊了起来。 那白皙的脖颈上开始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勒痕。 “听,咚咚,咚咚咚……” 吵闹的孩子们发现女孩表现出异样,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哭泣,只是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们,就像是一具毫无感情的人偶。 孩子们纷纷觉得很没劲,三三两两逐渐散去。 女孩悲伤地哭泣着。 她的匹诺曹被女巫猎人摔成了粉碎,脑袋和四肢散落在麦田里。 他们还带走了她的母亲,明明他们一家才是受害者,可是驱魔师却指控他们使用了巫术。 那个声音又来了。 女孩听到了枝干扭曲的“噼啪”声,绳索勒紧的“嘎吱”声。 她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翻着树皮书。 “撒谎的孩子会被地树神吃掉。” 森林躁动了起来,传来诡异而富有节律的心跳。 女孩慢慢走过匹诺曹的残肢断臂。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木偶的身上。 她幻想着绳子勒住那些女巫猎人的脖子,将他们撕成两半,身首异处,就像他们对待匹诺曹一样。 不能呼吸。不能呼吸。 女孩的脑海里闪回过母亲被女巫猎人从家中拽出的场景。 森林里铺天盖地满是鸦群,它们尖声怪叫,冲破树冠,笼罩整片大地。 匹诺曹的头颅在地上如同恶魔般轻声呢喃: “为什么你不肯说出实话呢?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56章 木偶 夜半时分,她似睡非睡。 女孩因为白天的事情而难以入眠。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摇曳的风车,荒凉的麦田,而更远的地方,则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森林。 这里是黑森郡,呢喃镇,文明的边缘之地。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克德兰古老的童话与传说,大多都诞生在这片幽暗静谧的森林里。 呢喃村的人们和其他乡镇没有什么区别,人们大多依靠农耕为生,但也有如同她父亲那样的制皮匠。 就这样安安静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而直到今天早上,这样的平静似乎被打破了。 女孩到森林里采药的时候,看到了那棵狰狞扭曲的橡木。 鲜红可怖的血液顺着橡木的伤痕缓缓流淌,那棵苍老而扭曲的老树就像快死了一样,有人剥下了它的外皮,砍光了它的枝干,让它曝尸于荒野。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就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像极了凄惨的哭泣。 “你怎么还没睡?” 母亲看到女儿的房间还亮着烛光,忍不住进来问她。 她看到女儿捧着一本树皮封面的绘本,坐在干草堆成的简陋木床上。 “是因为早上的事情而感到害怕吗?” 女孩点点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他。 母亲叹了口气,进来替她盖上被子,语重心长地嘱咐她: “主教已经派人来调查了,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 “可是,他们来了以后,那个声音更加清楚了。” 女孩僵硬地抬起头,紧紧抱着那本书。 “什么声音?” “听。” 她闭着双眼,俊俏的眉毛紧紧挤兑在一起,就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牙齿不住轻颤着。 可是母亲什么也没听到,窗外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女孩似乎在发抖,痛苦地捂住了双耳。 “听,咚咚,咚咚咚……还有树枝的声音,树枝晃动的声音……” 她的脑海里幻想出了种种怪象,那似乎是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疯狂而扭曲的树枝上到处流淌着鲜血。 她含含糊糊如同梦呓般说着:“快要窒息了……放我们下来……” 突然间,她感觉有人紧紧抱住了她。 “妈妈……”女孩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我看到自己被人勒住了脖子,他们要把我吊在树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流泪,就是莫名地悲恸、恐慌。” “没事了,你只是太累了。”母亲轻抚着女儿的秀发,温柔地说,“我们想一些愉快的事情,好吗?” 女孩抽抽红红的鼻子,努力点点头。 “你的匹诺曹怎么不在身边呢?”母亲笑着问她。 “在桌子上呢。” 母亲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作工精细的孩童木偶正沉默地坐在床头柜上。 它穿着一件缝制的红色旧外套,头顶戴着漂亮的花环冠冕,面容栩栩如生,真就像一位两三岁的小王子一般。 母亲轻轻抱着匹诺曹,放到女儿的床边,她打趣地对匹诺曹说: “王子殿下,今晚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的小公主喔。” 然后她悄悄按了按木偶的脑袋。 “瞧,王子殿下同意了。” 母亲低声哼着安静的童谣,直到女儿慢慢平息下来,安然入睡。 “睡吧,我的好姑娘。” 熄灭蜡烛,母亲悄悄离开了房间。 #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门外传来了奇怪的敲门声。 “谁?”她揉了揉眼睛。 ——咚咚咚。 声音还吵醒了一旁睡觉的父亲。 “等一下,让我去看看。” 女孩的父亲是一名猎人,他下意识拿起了墙上悬挂的剥皮刀。 母亲点亮烛台,紧紧跟在男人的身后,“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们推开卧室房间的门,却发现有一个孩童木偶坐在狭隘的走廊中间。 它歪歪斜斜地靠着墙壁,苍白的脸颊上泛着晕光,但是那双大得夸张的假眼仿佛直勾勾地盯着夫妻二人。 “匹诺曹?” 母亲立刻认出了那是女儿的玩具人偶。 它那永恒微笑的面容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搞不懂。”男人烦躁地说道,“小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 “等等。”母亲察觉到了什么。 她俯下身去,拨开匹诺曹的脑袋。发现木墙上杂乱地写着一行字: 撒谎的孩子会被地树神吃掉,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夫妻两人震惊地看着这行字。 ——咚咚咚!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男人愤怒地说道:“我受够了。” “喂,别……” 他不顾妻子的劝阻,抄起剥皮刀,猛地打开房门! “快要窒息了……放我们下来……他们要吊死我们……放我们下来……” 男人手中的刀子重重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 赶来的母亲紧紧捂着嘴巴。 他们看到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儿,她紧闭着双眼,歪着脖子,就像个被牵线的木偶般四肢无力地站在门前,口中梦呓般喃喃自语。 “白神保佑,她……” “嘘。”男人小声说道,“别打扰梦游的人。我们慢慢送她回床上去。” “知道了。”母亲惴惴不安地点头。 她轻轻扶住女孩的额头,哼着黑森郡代代相传的童谣。 “橡树之女在歌唱,沉睡的精灵喃喃呓语……好女孩,听话,我们回床上去睡觉。” 她小心翼翼,不敢走得太快,生怕吵醒了沉睡的女儿。 可这时候,母亲的歌声停止了。 因为她忽然发现女儿的脖子上有一层淡红色的勒痕。 “孩子他爹,脖子……” 母亲咽了咽口水,声音几乎变了调。 夜间的寒风彻骨冰凉,男人警惕地望了望屋外。 小镇里没有一丁点灯光,远处耸立云霄的树木仿佛在月下舞蹈,在屋子不远处的地方有个羊圈,除此外便是一片广袤的麦田。 丝毫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男人慢慢关上了屋门,好一会儿才捡起刀。 “她回房里去了吗?” “嗯。” “听着,我觉得,这事情需要尽快找到驱魔师帮忙。”男人严肃地说道。 母亲不敢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 “还有,这事不要外传,哪怕是女儿也一样,明白吗?” # 若干日后。 村里来了位驱魔师,一同到来的还有许多女巫猎人。 女孩站在辽阔的麦田中间,秋风拨起阵阵金浪。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的同龄孩子。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辱骂她:“女巫!女巫!可恨的女巫!” 那边的孩子朝她扔来石子,狠狠砸她的脑袋。 他们一个个指着她的鼻子,嘲笑她,辱骂她。 可女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 “驱魔师是来抓你父母的啦!女巫!” 她抱着那本树皮封面的绘本,牙齿紧紧死咬在一起。女孩什么也没说,她稚嫩的脸颊上滑落一行淡淡的泪痕。 她没有反驳,事实上也没法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就连她的亲戚都相信,她一定是恶魔的子嗣,身上拥有某种邪恶的力量。 “可我不是女巫。” 橡树流血的事情,真的与她无关,她是目击者,却也是受害人。 女孩的手慢慢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意识似乎逐渐模糊了起来。 那白皙的脖颈上开始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勒痕。 “听,咚咚,咚咚咚……” 吵闹的孩子们发现女孩表现出异样,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哭泣,只是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们,就像是一具毫无感情的人偶。 孩子们纷纷觉得很没劲,三三两两逐渐散去。 女孩悲伤地哭泣着。 她的匹诺曹被女巫猎人摔成了粉碎,脑袋和四肢散落在麦田里。 他们还带走了她的母亲,明明他们一家才是受害者,可是驱魔师却指控他们使用了巫术。 那个声音又来了。 女孩听到了枝干扭曲的“噼啪”声,绳索勒紧的“嘎吱”声。 她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翻着树皮书。 “撒谎的孩子会被地树神吃掉。” 森林躁动了起来,传来诡异而富有节律的心跳。 女孩慢慢走过匹诺曹的残肢断臂。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木偶的身上。 她幻想着绳子勒住那些女巫猎人的脖子,将他们撕成两半,身首异处,就像他们对待匹诺曹一样。 不能呼吸。不能呼吸。 女孩的脑海里闪回过母亲被女巫猎人从家中拽出的场景。 森林里铺天盖地满是鸦群,它们尖声怪叫,冲破树冠,笼罩整片大地。 匹诺曹的头颅在地上如同恶魔般轻声呢喃: “为什么你不肯说出实话呢?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57章 吾乃沃伦男爵 林法因深吸一口气,慢慢步入贝格福特城堡的领主大厅。 他的周围是庄严肃穆的侍卫,面前是高高耸立的王座,而王座的两侧耸立着动作怪异的古老雕像,林法因推测: 这曾经应该是歌者学派留下的遗产,雕像手持长矛的动作非常不自然,就像是抱着鲁特琴一般。 只听老管家高唱道:“有请林法因·沃伦!” 所有士兵的脸颊一同望向了走廊尽头的白袍驱魔师。 林法因从未见过如此庄重的场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好昂首阔步地走进大礼堂。 随着他逐渐靠近王座,侍卫们的脸也跟着他的步伐慢慢移动。 黑森郡是整个克德兰实力最弱的郡之一,他们的侍卫裹着黑漆漆的棉甲,身躯上几乎看不到一点闪光的玩意儿,若不是站在宏伟的大厅下,别人准认为这是某个二流乡镇的哨卫。 林法因看到了唐泰恩少爷,他背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就像巴黎时装会的走秀。 “林法因·沃伦!” “在。” “你准备好为我而效力了吗?” 凡纳伯爵撑着脸颊,犹如慵懒的树懒斜倚在王座上。 林法因只想快点结束,好拿到封建土地契约,他立刻就说道:“我准备好了!” “嗯。”凡纳朝老管家挥挥手。 他便拿出契约照着念了一通,大致是说要将已经逝去的罗贝尔男爵的地产转交给林法因,一切税收和土地的律法都将由林法因全权负责。 “请跟着我一同发誓,沃伦先生。” “呃,好。” 老管家肃然地说:“我林法因·沃伦以白神之名起誓,从今以后我将忠诚于贝格福特伯爵,履行我作为封臣的义务,绝不欺骗。” “嗯,我起誓……”林法因就这么傻傻重复。 老管家接着念:“贝格福特伯爵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贝格福特伯爵的敌人会被我掀开头盖骨。”林法因说。 “我愿意用我的剑,保护伯爵赐予我的地产。”老管家接道。 “我愿意用我的榔头,把侵犯我地产的人摁在地上乱捶。” “谨此,以神之名。” “谨此,以父之名……” 就这样,林法因稀里糊涂地完成了宣誓。 凡纳伯爵满意地站起身来,命人拿来象征土地的榭寄生树枝,递交到林法因的手心里。 “从今以后,你就是沃伦男爵,你将继承罗贝尔生前的呢喃山庄,以及周遭的所有田产,他的仆人,他的佃农。” “谢谢。”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我也可以当凡尔赛贵族了呗? 林法因高高兴兴领着封建契约回到学院,按照传统,他就算只是个男爵也应当选择一个徽章作为标志。 思来想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 “团子啊团子,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林法因蹲在桌前,打算求助聪明的小黑猫。 “喵。” “你说可以把你当成吉祥物?” “喵!”团子骄傲地站起身,就像奥斯卡小金人一样雄伟。 “真有你的啊。” 林法因把团子送到了裁缝铺,叫裁缝照着团子的模样做一面崭新的旗帜,准备挂到庄园大厅上。 裁缝极其困惑地看着这位新晋贵族,上次说要他做超短裙修女战斗服,现在居然要拿黑猫这种不吉利的玩意当作家徽。 估计沃伦家都是一夜暴富的乡巴佬吧。 一路上,他的好助手多芒先生就扛着这面黑猫大旗招摇过市,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他们都在窃窃私语:“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贵族。” 隔壁街的老特使高维诺恰好路过,看到林法因这副模样,心中暗叹:“难怪主教大人说要等,这样的白痴着实难成气候……” “老多多,邀请函送给路西安先生了吗?”林法因在马背上问道。 “当然,他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会到呢喃山庄,与我们共进晚餐。” “嗯,很好。” 正好庄园缺乏人手打理,像路西安这样的歌者一定会喜欢这种贴近大自然的环境。 “只是……”多芒犹豫地说,“这真的好吗,他毕竟是个危险的巫师。” 林法因晃晃手指,“我通过降灵折射,看出此人内心并不坏,只需稍加引导,就能走上正道。” “唉,好吧,反正我天生不喜欢巫师。” 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轻轻抚摸着团子的茸毛,欣赏着自己的家徽大旗: 上面的纸片版团子宛如古埃及壁画上的猫神巴斯苔特,叉着个腰,翘着猫尾,雄赳赳气昂昂。 “喵!” “我知道你很帅,别在意别人的目光,我准备带你去瞧瞧咱们的新庄园。” 按照地图上所说的位置,山庄在一个叫呢喃镇的地方附近,林法因不禁皱了皱眉,它大概在黑森林的边缘地带,再往前就会一头扎进深山老林中,实在是偏远。 这一路上都像行走在荒山野岭中,也难怪这片地区叫做“黑森郡”,站在丘陵上眺望远方,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的森林。 在阳光的映照下,森林多出了几分璀璨的金色,让幽暗林的色彩不再单调。 中午,他们在寒溪边野餐,下午,两人在哨塔的遗迹上享受了苍凉而雄奇的日落。 时至半夜,荒凉的风吹拂过无人的小道。 广袤的森林间回响着树枝“噼噼啪啪”的声音。 白天这里到处是进城买卖的乡下人,然而一到夜晚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在幽静的树林深处,还能隐约望见几幢废弃的小屋。 如今那些地方只剩下了破烂的砖瓦,杂草丛生。 林法因拽着缰绳的手有些寒冷地发抖。 “没想到,王国境内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林法因忍不住说道。 “其实这还算好的。荒凉归荒凉,但好歹风平浪静。”多芒轻轻抚摸着自己那把秘钢大剑,深情地吻了吻冰冷的剑身。 上面镌刻着审判庭赐予的“恶灵退散”字样。 通常,女巫猎人都会配备一把迅捷剑,以及用于斩杀魔物的大剑。 “当年我赶夜路回圣林城,就遇到过一个行走的诡异生物。 “那家伙看起来像是个会移动的绞架……我当时看到好几个人影挂在那巨大怪物的身体上,那些人脖子还拴着绳子,像被吊死一样。” “唔,那听起来很吓人。”林法因呼出一口寒气。 只听多芒自夸地说道:“不过不用担心,那只怪物早已在我的神圣光环下落荒而逃。” “我们快到了。” 林法因驭马步入苍白的月光。 那腐朽的路牌上写着“呢喃镇”几个快要褪色的字符。 远处的小镇掩藏在繁茂的林中,如同一座座古老的石碑,等待着人们去解读。 村子安静得有些过分,就仿佛快要死了一般。 林法因的心脏怦怦直跳,连团子也躁动地抬起头观望着黑漆漆的小镇。 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第58章 呢喃山庄 林法因没有直接进入小镇,而是从另一条分岔道前往他的庄园。 呢喃山庄坐落在镇旁的小山坡上,被茂密的树林所遮蔽,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阴森的监狱般。 栅栏缠绕着枯萎的爬山虎,若不是事先得知新男爵要到来的消息,庄园的仆人们估计连道路的积雪都会懒得扫。 不愧是贝格福特家的人,真是有够坑的,见我是驱魔师,就真把这种破房子当鬼屋送给我。 “欢迎,男爵大人。”组团来欢迎的是罗贝尔男爵曾经的女仆团。 为首的女仆长看起来是个莫得感情的三无少女,她扎着玫瑰般精致的发髻,白皙的脸颊上看不到一丁点活力,眼睛也是显得很疲倦,除了坚挺的胸膛外,其余的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的,好像随时都要睡着一样。 林法因微笑着向他的女仆们打了个招呼,“我叫林法因·沃伦,未来就是庄园的新主人。” 女仆长打了声哈欠,“希莉雅·吉尔薇,竭诚为您服务。” “嗯……” 林法因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罗贝尔男爵家的女仆装,看起来只能用……质朴来形容,明明都是一群可爱的妹子,却穿着四五十岁大妈的衣服。 “这可不行。” 幸好,林法因早有准备,特地带了一件经过改良的冬季修女战斗服,他命多芒亮了出来。 “那么,本男爵到任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请咱们的希莉雅小姐试穿本院设计的新制服。” “哦,遵命。” 希莉雅又打了声哈欠,面对这无厘头的要求也只是机械地执行。 等……等等?! 希莉雅居然慢慢解开了衣服扣子,在两人面前褪去了衣裳。 ——啪!裙子顺着那双完美的大长腿滑落到希莉雅的脚踝边。 两个大男人连忙转过身去,多芒问道:“院长……有没有手帕,在下的鼻子,有点干燥。” “我也是啊,老多多,但我没带。” “衣袖。” “对!衣袖!” 两人借着彼此的衣袖擦了擦鼻血。 这女仆到底怎么回事,罗贝尔男爵到底都对这些迷人的小天使做了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冷冰冰的操线木偶般,只会被动接受命令。 过了一会儿,希莉雅平静地回答说:“好了,男爵大人。” 林法因僵硬地转过身去。 他鼻尖的血渍还没有擦干净,又是一滴鼻血落了下来。 “我说,咱们真没必要在这外头大冷天的换衣服……希莉雅,你可以进去再换的。” 新款战斗服完美展现了女性的柔美曲线,冬季专用的黑色蕾边长裙又显得希莉雅如同洋娃娃一般可爱,又仿佛贵族少女般典雅。 只是,衣服的尺寸是照着苏菲的身材设计的,对于希莉雅来说有些……太小了。 胸口的扣子有种想要被撑坏的感觉。 “咳咳,回头我让裁缝做大点,咱们进屋瞧瞧吧。” “希莉雅谨遵命令。”她的指尖轻提起裙摆,自然地行了个礼。 呢喃山庄的庭院有些破旧了,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闹鬼庄园。 能够看出来,罗贝尔男爵生前喜欢种植草药,长满杂草的花圃中有许多珍稀草药,因为再也没有人给希莉雅和其他女仆们下命令了,这些草药都已经纷纷枯萎凋零,被积雪压得直不起腰。 在大门口的地方有个生锈的秋千,明明没有人乘坐,却总是随风轻摇,嘎吱嘎吱地响。 “这客厅舒适。” 林法因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温暖的壁炉,窗外的寒风呼呼作响,而坐在屋内的两人却感到说不出的舒适。 罗贝尔男爵看起来还喜欢打猎,屋子里能找到练习飞刀或者十字弓的靶子,以及随处可见的猎物标本:有森林狼、赤鹿、野猪,甚至还有熊…… 只是这些大量的死物标本让林法因觉得有些不适,庄园的采光也不是很好,在夜间显得更加昏暗,林法因便将整个客厅的蜡烛都点燃,好让它稍微亮一些。 希莉雅主动到酒窖去拿了一瓶陈年的维拉忒金浪,也不知道是罗贝尔自身就喜欢这酒,还是她事先了解到了林法因的爱好呢? “话说,你们一群女孩儿,在这样偏僻的庄园里,不怕有强盗袭击吗?” 希莉雅摇摇头,“在下会肩负起保护庄园的责任。” “哈?” 说完,她的花边袖中突然滑出了两把锋利的蛇形短匕,“一般情况下,我会在裙底准备各种各样的兵器,飞刀、手弩、螯刺……如果有人胆敢冒犯您,希莉雅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消灭。” 希莉雅随手一挥,短匕便如闪电般刺入了墙上的靶子。 她的语气犹如那把蛇形利刃般冷酷,让林法因握着酒杯的手都有点发抖。 “嗯。”院长和多芒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好彪悍的少女!” “能跟我聊聊罗贝尔男爵生前的事情吗?”林法因勉强笑道。 “希莉雅荣幸之至。” 女仆长点燃一枝蜡烛,苍白的脸颊多出了几分黯淡的红晕。 传言说,罗贝尔男爵行事诡异,除了打猎外,很少外出,路过山庄的镇民常常看到宅院的门窗紧闭,就像鬼宅一般安静。 希莉雅告诉他们,最长的时候,罗贝尔男爵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长达一个月都不出门。 林法因推测罗贝尔要么是个性格极端孤僻的人,要么就是在背后进行一番见不得人的勾当。 有的时候,女仆们会听到房间里传来可怕的嚎叫,但是等到饭点送饭的时候,希莉雅却什么人都没见到。 “听起来很有古怪。”大才子多芒开始奇思妙想,“依照在下多年猎巫的经验来看,喜欢狩猎,却又常年闭门不出的人不是吸血鬼,就是人狼……” 希莉雅只是淡淡地说:“男爵大人是什么,希莉雅从不会过问,也不会在乎,希莉雅只会听从指令,仅此而已。” “那么后来呢,罗贝尔男爵是怎么死的?”林法因问道。 “男爵大人有一次说,要去林子里打猎,过了几个星期也没有回来。” 确实,罗贝尔应该是个嗜好打猎的人。林法因抚摸着沙发上的狼皮心想。 “后来,在下决心到大人在森林的狩猎小屋里寻找他,却意外发现了一具被肢解的无头尸体……或许,大人是被野兽杀死了吧。这也都怪希莉雅没有跟随他。” 她只是以极端冷静的口吻说完了这番话,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两人惊愕的目光。 难以想象,一个少女见到这样恐怖血腥的场景,竟能保持如此的镇定。 “可也不能说明那具尸体就是罗贝尔男爵吧?”林法因推测说,“毕竟没有头颅。” 希莉雅摇摇头,“他身上穿着男爵大人最喜欢的皮裘大衣。总之……希莉雅再也没有接到过大人的命令。” “好吧。那男爵没有亲人吗?” “失踪了。” “失踪?”林法因困惑道。 “在一年前,他们陆陆续续地不见了,希莉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窗外的风似乎更加大了,透过难以合拢的缝隙,听起来就像呜咽的厉鬼一般。 呆在这样的房子里也难免让人感到不安。林法因心想。 不过,我就好这口。 ——嘎吱嘎吱。 这时,庄园的大铁门传来了企图推门而入的声音。 第59章 庄园夜谈 林法因和多芒都吓了一跳。 希莉雅下意识握紧了蛇刃,严肃地说:“男爵大人,请留在这里就好,希莉雅会去一探究竟。” “这可不行,你不是我的仆人。” “您不需要希莉雅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嗯,是平等的。”林法因说。 希莉雅打了个哈欠,“明白了。” 三人一同到庄园大门去,却看到个脸上戴着假面的乐师屹立在大雪中,快要变成了冰人,原来只是进屋的一小段时间,雪就下大了。 希莉雅一看到他就下意识想要护在主人身前。 然而林法因却笑着挥了挥手,“路西安先生,看来你已经决定加入我的伟大事业了!”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那位阴郁的乐师背着鲁特琴,手上拿着行李箱,口中呼出阵阵白气。 他裸露在外的金属假肢寒冷得仿佛坚冰,在这样的天气下赶路差不多就是刺入骨髓的寒冷。 林法因立刻热情地上去帮路西安提行李,“来来来,我家房子还蛮大的。” 歌者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就被院长直接一路推进了宅院里。 ——砰! 林法因放下行李,将酒瓶子摆在桌子上,然后拍拍手,事先准备晚餐的女仆们立刻整齐划一地把饭菜端上。 “请慢用,歌者先生。” 餐桌有红烩饭、培根、油炸鳕鱼还有路西安爱吃的蜂蜜蛋挞。 可惜的是,房子实在太黑,因为餐厅过于宽敞的缘故,即便餐桌上摆满了蜡烛也只能照亮桌子周围的事物。 歌者额头流下一滴冷汗,似乎被这样的热情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里的环境,我挺喜欢的。”他思来想去道,“有点像这些年,我闭关的洞穴。” 喂,用洞穴来形容我的新房子也太不礼貌了吧! “话说,你跟盲诗人学习歌者魔法,究竟是什么感觉?” 林法因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了解巫师世界的机会,便拿出小本子开始记录。 路西安摇摇头,“作为巫师的弟子,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他告诉林法因,歌者们行事隐蔽,一般都会选择吟游诗人作为自己在俗世的职业。 他们喜欢在酒馆为客人们献唱,也有的时候,他们会利用自己的技能成为国王或者公爵身边的乐师。 但是昔日的歌者学派已经基本分崩离析了,自从海玫夫人被烧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魔导师,猎巫战争中幸存的歌者大多鸟兽四散,隐姓埋名。 可以说,路西安也不曾与其他歌者有过往来。 “这段时间,我都是跟着导师四处修行。” 他没有接触过社会,心性其实也和当年的少年无异,只是多了几分沧桑。 他也有的时候会和盲乞丐一起到街上卖艺讨求生活,因为赌气,他不肯回到家族的城堡去,只是四处流浪。 路西安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歌者身份,因为每天教会的女巫猎人和驱魔师,都会严格搜查使用巫术的人,他亲眼看到过,一位曾施舍给他面包的贵族老太被当成巫婆烧死。 盲诗人告诉他,这个世间的上流人士都是阴险卑鄙的,巫师未必是恶魔,教士也未必是天使,作为衣食父母的领主也会为了权力,利用教会打击对手。 最艰难的时候,他跟盲诗人就呆在满是垃圾和污水的小巷子里,路过的绅士们甚至会用手杖殴打他们,而在被贵族污染的城市里,连流浪汉也学会了等级和欺凌弱小。 路西安依然如同年少时一般,始终忍耐着。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故乡,看到凡纳在万民的注视下登上王座,并且露出那傲慢的目光时,他终于对世间感到失望了。 “虽然这么问不太好,但我一直很好奇,你之前究竟是如何作案的?”林法因说。 “告诉你也无妨。”歌者说。 他将当年自己被野狼咬断的那条腿做成了笛子,并按照古法注入灵能,使用它吹奏《血枫林之秋》的人能够呼唤游荡的魔物。 并且,路西安伪装成了一名乐手,并且拜凡纳伯爵为师,因为他自己已经毁容,所以弟弟根本无法将他认出。 “然后你决定在魔物夜行的万灵之夜行动?” “嗯。” 按照他设下的术式,当正确吹奏《血枫林之秋》,并且将艾维尔夫人恐惧的灵魂,以及老管家内疚的灵魂作为“调料”,便能够将聚集的魔物激化成具有攻击性的恶灵种。 “你有一个清醒缜密的头脑。”林法因举起酒杯,“实不相瞒,我希望阁下能够发挥聪明才智,将歌者的艺术教授给我的学生。” 路西安点点头,“可我仍然对我之前所做的事情耿耿于怀。难保我会再起一些罪恶的念头。” “嗯,那这样。”林法因思考道,“你是否愿意替我管理呢喃山庄?这里也可以成为你的家。” 路西安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任何东西。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除了林法因以外,其他人都对他保持着敌意。 多芒从头到尾都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而希莉雅也一直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在其他人鄙夷的目光中度过,对这种敌意总是特别敏感。 他长叹一口气,“你阻止我犯下弑亲的罪行,现在,当年收留我的盲诗人已经不在了,你却给了我一个家,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该死,要不要这么煽情,兄弟?” “其实,我只是来感谢你,过几天我就会离开这个国家,到寒冷的北境去寻找救赎。”路西安一本正经说道。 “什么?” 林法因可是万万舍不得,他看到路西安是个品级4星的歌者学派巫师,未来极有可能晋级成执事阶位,如果放跑了,那可谓损失重大,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走。 林法因连忙说:“你看看,这几天雪下这么大,你不如在我的庄园里呆几天再走也不迟?” “嗯。”路西安没有拒绝。 林法因松了口气。 “但这间庄园……”歌者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你说。” “事实上,我感觉这间屋子里有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感觉。”路西安此时闭上了眼睛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第60章 女巫猎人的故事 “声音?” 林法因之前没有太在意,他只能隐约察觉到一丝灵能的存在,但是却没有展开驱魔感官深入调查过。 路西安闭上眼睛,如同冥想的修士。 窗外的风雪变小了一些,但玻璃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霜,他感觉到林海在呼啸,野狼在哀嚎。 然而在这些杂乱的声音中,有一阵难以琢磨的低语正在回响。 “他在说:滚出去……滚出去……这是我们的房子……”他倾听着,重复着。 这位前灵异事件制造者认真的模样,让林法因不由得感到一丝紧张。 “他这是被魔鬼附身了?”多芒悄声在林法因的耳畔说道。 “不。歌者对声音比常人更加敏感,甚至远超驱魔师。” 林法因也展开了驱魔感官,可是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 路西安摇摇头,“声音消失了。” “消失了?” 路西安拿起手提箱,“这个房子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 “院长,我极度怀疑,这个巫师在耍我们。我们可以给他面子不逮捕他,但收容他无异于引狼入室。” 多芒极为不满地对院长说。 打从心眼里,他就一直不怎么信任巫师,即便知道对方可能不是坏人,可就是有一种神圣的使命在驱使他:除非对方成为白神的信徒,否则就要与之为敌。 林法因却撑着脸颊说:“老多,有句话叫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就像这座破败的庄园,虽然不起眼,但是风景不错……稍加努力就能重获新生,同样,即便是巫师也能成为善良的人。” “或许吧。但我见过的事情太多,只希望那歌者不要半夜演奏就好。” “咱们要不要出去走走?”林法因提议道,“雪停了,外边现在肯定很有诗情画意。” “哈,荣幸之至。” 两人裹了一件毛皮斗篷,在月光下漫步山间。 夜晚的乡下十分寒冷,耳畔回响着风吹树枝的轻响,路也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从庄园的大门能够眺望山坡下的小镇,远方撕破云层的黯淡天光,它们直直地穿进沉睡的小镇里,洒在屋顶上。 小镇外有一条细长的溪流,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奇丽的荧光。 “话说多芒。” “怎么了,院长?” “你以前在主教手底下干了多久?” “嗯,我大部分时间其实是个自由的女巫猎人。”多芒坦白地说,“只不过,主教大人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林法因不禁对多芒的猎巫经历产生了兴趣。 “也就是说,你以前都是找活干,就像赏金猎人那样自由?” “不是。我们只有接到对女巫案件的举报才能行动,其实咱讨口饭吃不容易,不像一般的驱魔师,可以自己找活干。” 林法因耸耸肩,“那看来这项工作也并不自由啊。” “但是懂得生活的男人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比如我。” 两人站在寒冷的溪流边,多芒抽出刺剑,在空气中比划着,无声而迅捷地扫过雪花,宛如上菜的厨师,冰晶片片搭在冰冷的剑刃上,没有被伤到分毫。 “我能够在每一次无聊的猎巫行动中找到乐趣。比如我每到一个地方,必要尝尝那里的美食。” 溪流边有一座废弃的磨坊,旁边的风车就像是个沉默的四臂巨人。 磨坊里的转轮“嘎吱嘎吱”响。 风吹草低,长风呼啸。 多芒瞅准时机,顺手从溪流中刺了一条鱼上来,然后很快找了几根树枝,堆在磨坊前。 “能帮我生个火吗?” 林法因轻敲响指,小小的树枝立刻点燃起篝火,多芒就插着鱼儿在篝火堆上烧烤。 “我还喜欢写诗,喜欢剑术,喜欢用诗与剑记录下我每一次降伏漂亮女巫的壮举。 “以前在圣林,没有哪位夫人和小姐不喜欢我的的诗歌,还有书商想为我出版诗集呢。” 女巫猎人的脸上充满了自豪与骄傲,但也有那么一丝壮志未酬的忧伤。 “或许未来有一天,我们会立下一片功绩,也会有属于咱们的诗篇永远传颂。” “嗯,会的。” 说着,多芒将烤好的鱼递到了林法因的面前,“来吧,院长,你也来尝尝,如果想要有不同口味,我身上还有一瓶胡椒粉。” 那条烤鱼散发着浓浓的香味,虽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调料,可是里面却蕴含着多芒满满的心意。 “可惜咱们的咸鱼神父没有机会尝到,不然他老人家一定会觉得跟你相见恨晚。” 多芒笑了笑,看着林法因享受自己亲手做的烤鱼,露出“一条满足”的表情,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得意。 其实有时候,这个世界并不赖。 有贪婪狡猾的人,也有朴实善良的人。 虽然多芒曾经是主教的人,更是人人都害怕的女巫猎人,但是他却憨厚老实,跟那些神棍们不一样。 就像盲诗人说的,衣冠楚楚的人未必是正直的,可同样,人见人怕的女巫猎人中也有好人。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考虑当一名吟游诗人,或者……一名侠义骑士。” “这是我自愿的,院长。” “自愿?” “没错。” 多芒一本正经地说: “原谅我当年迷恋过一位异端女巫,虽然她信奉可恶的黑皇帝,但她却有个善良的灵魂。 “所以,我选择当女巫猎人,去拯救她受难的灵魂。” 林法因困惑道:“好家伙,她是女巫,你是女巫猎人,相爱相杀?” “我这是救她,如果不是我当年大喊一声‘放开那个女巫’,她早就被烧死了。”多芒说,“然而,我也会每次在她床边教导她,白神才是正统。” “所以,你就那么‘说服’她了?” “并没有。”多芒遗憾地摇头,“她可顽固了,就像我一样,每次落入异端手里,我都不肯屈服。” “毕竟没人舍得伤害像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帅气猎人。” “的确。”多芒自恋地说,“那个女巫也不舍得杀我,把我放了。就这么礼尚往来,今天她睡牢笼,明天换我。” 林法因额头流出一滴冷汗,为了心上人,不是跟她一起流浪,却是要当对手相爱相杀,这逻辑也是没谁了。 “后来,我为了救她,假装睡觉睡过头,破坏了猎巫行动,为此我也丢掉了饭碗。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多芒有些哀伤地抚过剑身,“可惜,也正从那时起,我就不再相信异端。” 第61章 失眠 一小时后。 希莉雅带着林法因来到男爵生前的卧室。 现在已经是晚上将近12点的时间了,林法因打算第二天再去周遭镇上瞧瞧。 林法因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团子:“今晚你打算睡床上还是壁炉边?” “喵喵喵。” “什么?你要睡单人间?” 团子昂首挺胸,得意地点点头。 “你是来帮我还是来度假的啊?”林法因一捂额头,“抱歉,你今晚睡我壁炉边。” 团子的猫耳朵立刻耷拉了下去,沮丧地叫了几声。 “当然,如果你能变成猫娘,我可以奖励你跟我一起睡。” “喵!喵!” “啊?变态?”林法因没好气地说,“你就是只猫而已,没必要这样骂我吧?” 罗贝尔男爵生前的卧室在二楼,光看那扇两个门板组合成的红木大门就知道,这肯定是整个房子最大的房间。 希莉雅将钥匙交到了林法因的手心里。 她说:“希莉雅已经和其他姐妹们整理好了房间,如果有任何不满意的,希莉雅都会改进。” 林法因迫不及待地想要睡一次大床房。 可他刚一开门,脸上那激动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僵硬。 只见:罗贝尔男爵生前的房间里挤满了各种大大小小、姿势怪异的人影。 林法因抬起手中的蜡烛逐一照去,发现它们竟然都是些栩栩如生,几近真人的木偶!它们或哭或笑,或者做着舞会前的邀请,或者躺在摇椅上沉思…… 更加诡异的是,它们皮肤的材质也犹如真人一般,如果不是关节处有卯接,林法因绝对会认为这些木偶都是真人。 “喂,希莉雅……你们的前主人癖好着实怪异。他经常闭门不出难道是在做木偶?” 女仆长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希莉雅并不知道,男爵大人做什么与希莉雅无关。” “该死,这些个东西摆在房间里怎么可能睡得着啊。”林法因挥手说,“咱们还是把人偶都搬出去吧。” “搬到哪?男爵大人。” “随便……酒窖也行。” “希莉雅谨遵使命。”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最终把这些木偶都给搬到酒窖里去。 希莉雅说:“如果男爵大人真的很害怕,希莉雅可以守候在你的房间里保护你。” 他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 “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谢谢,你回去休息吧。” “遵命。” 现在林法因觉得自己有些睡不着了,虽然房间里已经没有木偶,但是光是回忆之前的画面就有些头皮发麻。 林法因点燃房间壁炉的木炭。 从墙上能够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画像:他看起来十分瘦削,几乎能够看到颧骨,脏乱的胡子就像削笔刀剩下的木屑一样杂乱。 这应该就是罗贝尔男爵本尊吧。 除此外,这个房间有一张双人床,旁边还有婴儿的摇篮,这说明罗贝尔男爵曾经应该是有妻子和孩子的。 听希莉雅说,他的家人是一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失踪的,以至于到了男爵意外死亡后,罗贝尔家竟然后继无人了。 虽然说这位男爵有一些远房亲戚,但是他们听说这里的恐怖传说以后,都纷纷表示拒绝继承。 因此这座庄园最终落到了林法因的手里。 除此外,这里的空间挺大,甚至有些显得空荡荡的,好像就是特意设计用来摆放人偶的。 灵异的传说,阴森的环境……贝格福特一家真是深知我心啊。 好在房间里还有可爱的团子,它趴在炉火边,蜷缩着球一样的身体,“嘟噜噜”地打着呼噜,这让林法因安心了不少。 他闭上眼睛,盖上被子,明天还要计划恢复庄园的经济运作,必须早睡早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好不容易有了倦意,却忽然听到耳畔有人在低声呢喃: “滚出去,滚出我的房子。” 林法因猛地掀开了被子! 然而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倒是团子被林法因的举动给惊醒了。 “喵?” “团子,刚刚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人?” “喵……” “没有?” 林法因愈发难以入眠,但是强烈的倦意又在催促他赶紧睡觉。 他只好拿出昨天签到时获得的白神圣像,摆在房间的角落里,这个道具能够暂时让灵体魔物无法进入房间。 林法因实在太累了,今天在荒野中走了一整天,几乎筋疲力尽,不想再爬起来进行驱魔。 他把被子拉了上来,将整个脑袋都盖住,这样应该就不会吵到我睡觉了。 而奇怪的是,这个效果也还真有效,现在除了房间的摆钟滴答滴答声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也许是听错了。 # “昨天晚上睡得如何?” 餐桌上,满眼黑圈圈的多芒无精打采地吃着黄油面包。 “还不错,但你看起来很虚的样子。”林法因只觉得多芒一股子快要当场睡昏过去的样子。 “昨天,在下的房间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多芒悲愤地咀嚼着面包,“我觉得这房子的厕所一定缺少打理,这气味比牛粪还要‘清新’,让在下一瞬间想起了乡下田园般的牧歌生活。” “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把臭味描述得这么诗情画意?”林法因差点把一口热牛奶喷出来。 多芒顿了顿,“后来我实在忍无可忍,决定起来到客厅冥想,结果我又发现,这气味竟然会移动,起初我是在卧室嗅到的,后来我发现它转移到了客厅……这压根就是厕所没有清理干净。” “嗯,这不太寻常……” 林法因知道,幽灵、恶魔和亡灵可能会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这些味道有的类似尸体腐坏的气味,有的可能只是单纯的臭,就像久不住人的房子会散发出霉味。 “不知道乐师老哥睡得可好,到现在都没起床。”多芒慵懒地翘着二郎腿问道,“还是说昨晚弹琴太晚,起不了床?” 女巫猎人一只手耷拉在椅背上,他话音刚落。 “有。”路西安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餐桌旁,而且还没有戴面具,那僵尸般的半张脸狰狞异常。 “喂,你这样好他妈吓人!”多芒险些吓得把椅子翻倒下去。 “抱歉,习惯了。” 路西安为了吃早餐,把半张面具摘了下来。 朦胧的晨光透过小窗洒在桌上,虽说不是大好晴天,但是已经看不出昨晚下过大雪。 歌者到底曾经来自贝格福特家,他将长袍下摆轻轻一抖,正坐在桌前,说: “我又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很模糊。而且,这一次不止一个,我听到了很多声音。” 第62章 好大 林法因写了一封信,托希莉雅送到沐风城的驱魔学院去,他希望自己新登男爵之日能有一个好的开端,决定邀请所有人,包括孩子们一同到庄园里吃个丰盛的晚餐。 在等待大家到来的这段时间,林法因和多芒在庄园里四处溜达,做好一定的规划。 首先,林法因计划在在庄园的庭院修建一个草药种植园,那些乱七八糟的杂草显然缺乏打理。 希莉雅是个听话的好女孩,但同时,如果没有人命令她,她也会不知所措,因为罗贝尔男爵的去世,所以他再也无法命令希莉雅除草。 “我相信咱们的希莉雅小姐,能够胜任这份草药种植的工作,未来学院兴许还可以靠魔药来大赚一笔。” “利用学识为民造福,在下无比赞同。”多芒竖起一根大拇指,“但是我们如果要做大,光凭希莉雅一个人是不够的。”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也许可以考虑到镇上雇佣一些人手,但起码也得等到来年开春了。” 呢喃山庄周围也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田产,其余的都是私人林地,罗贝尔男爵就是在私人林地里遇害的。 按照克德兰的法律,私闯贵族林地偷猎的会判处监禁,而偷猎皇家林地的人甚至会丢了小命。 林法因其实怀疑,罗贝尔男爵就是被某些偷猎者给杀害的。 “咱们的守卫也不够,虽然我相信希莉雅的能力,尤其是裙底的一大堆武器,特有安全感,但是只有她一个人保护不了这座庄园的所有人。” 多芒倒不是很害怕,“你别忘了咱们的流浪歌手,他要是吹起笛子,就是十个绿林好汉,也得束手就擒。” “但是路西安更适合对付魔物和巫师,毕竟魔法是魔法的克星,法师被战士贴脸也得吃瘪。” “这是什么逻辑?” “常识。”林法因耸耸肩,“而且希莉雅显然是灵活的刺客,没法成为法师身边的坦克。” 多芒越听越糊涂,他为了跟上林法因的学识,默默读了许多驱魔学的书籍,可是他反而越来越没法理解院长的脑回路。 林法因计划将私人林地改成实战训练场,以及跑马场,森林这种错综复杂的地形很适合野外求生训练,同时,在里面舞刀弄剑也会有足够的空间。 只是森林里可能有危险的野兽,他还需要一位厉害的角色作为孩子们的保镖。 “这样等到明年,咱们院的学科可以设置新的学科,也就有扩大招生的机会了。” “你打算扩招多少。” 林法因掐指一算,“定个小目标,扩招30人。” # 他们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在庄园的会客厅上都挂起了团子猫的旗帜。 并且,林法因三人趁着希莉雅不在,领着女仆们一同清扫了一番庄园,尤其是多芒心心念念的厕所。 由于中世纪的厕所有些像是挖了个洞的石凳,卫生问题堪忧,林法因便精心调配了一种能够净化空气的魔法熏香,只要时不时将香炉带到厕所里熏个半小时,臭味自然消散。 最后,作为吉祥物的团子,林法因在它脖子系上了漂亮的红色蝴蝶结,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心动女生一样,精心为它梳理毛发,让它看起来像只体面的猫。 大功告成。 第二天下午,希莉雅带着学院里的孩子和修女们到来了。 和小女仆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辆夸张的马拉货车,它就像某世界第三强国的摩托车一样坐了起码五六个人。 只见车头上,金发少年商博良嘴巴叼着根稻草,一望见院长和多芒就热情地打招呼。 “我爹新买的干草车,是不是很帅气?拉货的还是瓦兰廷驮马。” 虽然之前就听说商博良的家族曾是贵族,著名的骑士路易·德·商博良是他的祖先,曾追随圣王并肩战斗,但现今,商博良家也与朴实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他跟父亲吹嘘自己得到院长“特别照顾”,作为全班榜样,参与实战驱魔。 而他身后那憨厚的大叔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儿子终于有出息了!好好干,咱家都是好样的,出过骑士,当过兵,种过白菜,放过羊,很快又要出来个驱魔师了!” 林法因只是笑着,没有戳破那小鬼的谎言。 “沃伦院长,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家小鬼的照顾,我一直担心他每天走那么远路上学,多危险啊……现在好了,贵院终于有宿舍了” 这位老父亲激动地握着林院长的手,并且祝贺林法因成为男爵,跻身贵族世家。 “小子,玩得尽兴啊,以后跟着院长好好干。” “放心好了,父亲。”商博良嬉皮笑脸地说。 然后他兴冲冲地跟父亲挥手再见,跑到了院长身边。 “这几天住在新宿舍的感觉怎么样?”林法因问他。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高塔的王子,棒极了,就是……”商博良犹豫着该不该说。 林法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难不成是因为韦尔家里还有魔物徘徊? 最后商博良把脑袋瞥向了车上正在跟希莉雅搭讪的西门子,“那个怪叔叔每天晚上都在楼顶拿着望远镜偷窥苏菲姐姐。” 话音刚落,西门子大绅士就轻轻按住了商博良的肩膀,眯着眼睛微笑道: “我那是观测沐风城的美景……噢,你知道帝国都是宏伟的建筑,很少有这样的自然风情,我总是忍不住多望几眼。” “嗯,我信你。”林法因反讽道。 “是吧。” “可你每次都是苏菲姐姐去洗澡的时候,回房间拿望远镜。”商博良嘟囔道。 “你怎么知道小苏菲要洗澡,莫非你也……” “呀!你这人怎么血口喷人!”商博良一时间哑口无言,小脸涨得通红。 “啧啧,小小年纪,这可不好。”西门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个骚气的家伙又跟多芒打了声招呼,夸赞他的衣服很好看,然后彼此间开始交谈起了诗歌的真谛,在庄园里散步,评价各种装璜,现在还想要品尝美酒。 “这里有酒窖吗?” “有的。” “咱们去喝几杯?”西门子提议道。 “院长没同意,这不好吧。” “怕什么,院长还欠我一大笔钱呢,要点酒不过分吧。” 说着,西门子便去要求女仆希莉雅带自己到酒窖去。 他每次遇到漂亮的女孩,总是不忘记夸赞几句,之前是苏菲,现在又看到了希莉雅,这个家伙一瞬间又觉得自己的dna动了,把苏菲抛了个一干二净。 “天哪,多芒,这个女孩……就像是贡多莱的月亮女神黛安娜,她的双眸就像清冷的月光,身体的每一寸都是极致的艺术品。” 西门子咽了咽口水,他忍不住握住希莉雅的白皙的手臂,痴痴地望着女仆的胸前,差点就要把头给埋进去了。 “好……好大,好白,好圆……” 他刚说完,希莉雅的袖中突然间滑出一把蛇行利刃——“砰”地一声插入了西门子身旁的墙壁! “哈?!” 此时此刻,希莉雅就像是主动发起进攻的狮子,把西门子牢牢封锁在墙角,目光杀气腾腾地望着他,使得西门子的身形都矮了一大截,瑟瑟发抖。 “希莉雅检测到了危险,请问主人,是否允许希莉雅将危险给消灭掉?” 第63章 温馨庆祝会 西门子此刻双腿一阵发软,可口中还是嘴欠地说道:“又大,又圆,又白……愿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然后,他一阵晕眩,脑袋反而狠狠埋进了希莉雅的胸前,仿佛流体生物般顺着倒在了地上,眼中满是飞跃的爱心。 完了!这回白神也救不了他了! 林法因羞愧地一捂脸,果然邀请这种家伙着实是个失败的决定。 可是,当西门子昏迷过去以后,希莉雅反而放下了武器,似乎是觉得危险解除了。 大家松了口气,而西门子值得庆幸的是,苏菲在厨房帮忙做饭,并没有看到这尴尬的一幕。 不得不说,苏菲还真是个贤惠的女孩子,她看到女仆们辛辛苦苦为这么多人准备饭菜,忍不住也想上去帮帮忙。 苏菲撸起袖子,系上围裙,亲手做了份苹果派。 只是希莉雅没有理解这样的行为,觉得这些都应该是身为女仆的她们所应该做的事情,为什么客人想要帮忙呢? 不一会儿,丰盛的晚餐就准备好了,小厨娘苏菲端着大盘下盘,带着轻快的步伐,将饭菜端上餐桌。 有热腾腾的土豆饼,烤全鸡,当然还少不了咸鱼神父准备的营养美味鳕鱼汤。 冷清的山庄迎来了久违的客人,驱魔学院的师生们齐聚一堂: 商博良和好伙伴丹尼斯正在帮忙从其他房间搬来桌子椅子,路西安独自坐在壁炉边,调整着鲁特琴的琴弦,而还有的孩子则在偌大的庄园中玩起了捉迷藏。 “当当当,开饭了,各位!”苏菲抹干额头的汗水,宣布庆祝晚会的开始。 “在这里,我要祝贺咱们的院长成为真正的男爵大人!”多芒搂着西门子的肩膀,高举酒杯,“而我和好兄弟西门子一起为大家准备了一首诗歌。” 说着说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念诵了起来: 从前有位驱魔师,他精通降灵、驱邪和解决麻烦。 他了却了幽灵的心愿,驱逐了邪恶的巫师。 如今,他又成为了受人爱戴的男爵。 呵呵,你问我他姓甚名谁? 他便是沐风城最有名的驱魔师林法因。 壁炉的火焰高高窜着,歌者悄然拨动琴弦,演奏起布隆萨斯的《酒神狂想曲》。 看着苏菲为两人拍手喝彩的模样,西门子的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忽然,团子跳到了餐桌上,如同舞台上走秀的模特一般,悠然自得地走过大家的面前,顺手拿走了一块曲奇饼。 商博良惊喜地叫道:“团子!你也在这里?” 然而这位入戏的猫咪模特却摇了摇尾巴,冲少年眨了眨眼,示意他遵守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它是一只会说话的猫。 林法因很久都没有享受到这样轻松愉悦的氛围了,这么多时日来,他总是忙着建设学院的事情,也到处为了驱魔任务而奔波。 他舒适地靠在沙发上,但是,有这么一个人却和大家格格不入。 希莉雅始终沉默地站在原地,就像等待命令道机器一般,只有餐桌上的盘子空了,她才会挪动一下身体,将盘子收走。 “希莉雅?” “在呢,男爵大人。”女仆宛如士兵般立正。 “为什么不坐下来加入我们呢?”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的话,希莉雅定然照办。” 看着她严肃地样子,林法因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心酸。 这样的女孩子,却只能跟一台机器般活着,这使得林法因觉得特别惋惜,她本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只会活在别人的指令中。 “这不是什么命令。”林法因说,“我只是希望你也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希莉雅没有什么意愿。”她摇摇头,“当然,如果这也是一种命令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林法因觉得希莉雅话里有话,她那对湖蓝色的双眸平静如水,仿佛隐藏着深意。 或许遵守命令,就是她自己的意愿。 瓶子里的酒不够了。 林法因决定给西门子一个机会,他一直很想到酒窖去挑选美酒,就把自己的酒窖钥匙交给了他。 “罗贝尔男爵生前应该留有不少陈年佳酿。” 大绅士将两根手指搭在自己的额前,笑着说:“在下可是一流的品酒专家,我会负责把最好的挑出来。” 说完,西门子借机又让希莉雅给自己带路,脸皮着实厚得堪比沐风城的城墙。 大绅士的心里充满了奇思妙想:幽暗的酒窖,弥漫着醉人的酒香,这孤男寡女的,希莉雅小姐也难免会被在下的才华与容貌所打动…… 诗歌中才子与佳人,总是在某些看不到的角落里书写罗曼蒂克的传奇。 “希莉雅小姐,向你这样美丽又有才华的小姐,到底为何来到男爵家工作呢?”西门子在前往酒窖的路上询问道。 “希莉雅已经遗忘了过去,只铭记现在,等待未来,不会再去询问过往。”她摇摇头。 这番回答,竟让西门子感到了一丝诗意。 “老实说,这实在太可惜了……真的。”他叹气道,“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诗歌?绘画?” “你指的是工作以外的事情吗?” “对。” “格斗,睡觉,嗯,还有洗澡。” “格斗……” “嗯,暗杀术、搏击体术、飞刀、剑术这些。” 西门子想起了之前希莉雅袖子里藏着的蛇形利刃,咽了咽口水,只怕搭讪这样的少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啊。 他只能尴尬地笑道:“希莉雅妹妹的爱好还真是雅致。” 酒窖在宅院的外面,有一扇通往地下的大门。 他打开沉重的锁,点亮手中的烛台,深吸一口气。 这可是拿下小女仆最好的机会,利用黑暗作为武器,按照西门子最近在某些哲学家的书籍里读到的东西来看,孤男寡女,在黑暗中同处一室,在心理上极易产生某种躁动感。 西门子已经对魅魔酒馆里的少女们感到了乏味,这些送上门来的女孩只是心理的慰籍,而只有真正凭借努力得来的女孩才是真正甘醇的美酒。 可是,就在酒窖大门打开的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却扑面而来,险些要将他给吓得逃出去。 “该死,里面不会有死老鼠吧?” 西门子捂住鼻子,慢慢沿着台阶走进酒窖,希莉雅也一直跟随着他。 随着两人的深入,那股味道愈发浓烈,就像什么东西开始腐坏,散发出的气味。 “嘿,这酒还能喝吗?” 西门子抬起手中的烛台,却看到火光所及的地方,正矗立着一具具僵硬怪异的人偶,它们姿态各异,有的在沉思,有的在微笑,有的愁眉苦脸,有的歪头跪坐在地上…… 西门子一瞬间愣在了原地,望着那些人偶目光呆滞的表情,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喂,希莉雅,那些都是什么玩意?” 第64章 恶作剧 “这些都是前任主人的藏品。”希莉雅似乎对这些骇人的木偶毫无感觉,“昨天也是男爵大人命令希莉雅把它们搬到这里来的。” 西门子点点头,只觉得这些宛如真人般的木偶实在是瘆得慌,仿佛在这酒窖里有无数人盯着自己一般,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挑选最好的酒给院长送去。 酒窖里有不少名酒,什么希尔维亚冰葡萄,维拉忒金浪,狮心血酿,甚至还有百年的陈酿,放到市场去价格不菲。 只是,这个酒窖里却闻不到一丁点酒香,反而臭味弥漫。 “到底什么情况?”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死老鼠,只是这里的气味真的很难闻。 西门子挑选了个30年份的狮心血酿,熟练地打孔,接上喷嘴,用品酒勺小接一点,开始品鉴。 奇怪,没酒? 喷嘴里没有流出哪怕一滴酒水。 西门子接着又去给第二桶27年的翡翠绿骑士打孔,这回倒是有酒水流出来了,但是颜色看起来不太对,酒勺里的液体看起来很浑浊,令人有种反胃的感觉,而且味道闻着也不对。 “该死,我觉得得请院长来瞧瞧,这酒窖里几乎没有一桶能喝的酒。” 可是希莉雅却很疑惑,她表示:“昨天男爵大人刚到来的时候,酒窖里的酒还是正常的。” “也许吧,美丽的小姐,可是这其间着实古怪。” 说完,西门子也无心再调戏小女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令人不安的酒窖。 奇怪,出口在哪? 原本他们为了方便,酒窖的门是一直敞开的,可是现在酒窖漆黑一片,没有亮光。 他们只能摸黑找到楼梯,之后,他们发现酒窖的门关上了。 而且在楼梯口的地方,莫名多出了一个假人的躯干,它被固定在架子上,没有脑袋和双腿。 “我知道,肯定是那帮小鬼干的。”西门子的嘴角微微抽搐,“实在是低级趣味。” 这些时日住在星辰塔里,当看门大爷,那帮小屁孩总是用魔法捉弄他这个普通人,不是在他半夜看少女文学的时候把蜡烛熄灭,就是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在外边使劲敲门。 他们什么时候能改改这种低级趣味的恶作剧? 西门子没好气,将木偶直接搬到一边。 奇怪,门锁住了…… 他使劲推了半天也没打开。 可是唯一的钥匙在我和希莉雅手上啊。 “喂!臭小鬼,他娘的快放我们出去!” # 商博良没有像大人们一样喝酒,在享用完丰盛的晚餐后,他约丹尼斯还有其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到庄园里捉迷藏。 不得不说,这个房子可真大,稍加改造就能变成小堡垒。 走廊的墙上摆着罗贝尔男爵家族的画像,能够看出这座房子的前主人应该是个身材瘦削,脸很长且苍白的男人,他的两鬓有些斑白,脸上却鲜有皱纹。 而他的夫人则是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中年贵妇,她最显著的特征应该就是脸颊有一道交叉的伤疤,她怀抱着一个婴儿,面色忧郁而疲惫。 其余的则是罗贝尔家的祖先,有骑士,有学者,也有教士。 “商博良,该你扮鬼抓人了!”丹尼斯笑道。 “噢……怎么老是我啊。” “谁让你第一个被抓到啊。” 商博良很无奈,只好面向墙壁,开始倒数。 “二十、十九、十八……” 他听到丹尼斯和其他同学们得脚步声正在逐渐远去。 嘿,他们是不知道,我的耳朵有多灵。商博良大致判断有人上楼去了,楼梯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八、七……三、二、一……” 商博良重新转过身来,心中有数地朝着二楼快步走去。 原本宅院还是比较宽敞的,但是一到二楼就变得狭窄了不少。 走廊的蜡烛很暗,几乎可以说没点,右边是玻璃窗,能够看到窗外的雪景,只是说夜晚实在太黑了,房子之外几乎都是黑漆漆的树林。 一楼餐厅里,歌者在演奏着鲁特琴,悠扬的乐声远远传了上来,让屋子显得更加宁静祥和。 商博良找了半天,虽然他推测是在二楼,可是这里的房间实在太多了,挨个寻找要费不少时间。 二楼有单独的书房,里面摆放着不少旧书典籍,而且还有一个单独的会客厅,里面设置有沙发,还有萨尔斯式的地毯和坐垫。 就在商博良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听到走廊拐角的地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商博良心中窃笑着:到底还是抓到了破绽。 “丹尼斯,我要找到你了。” 他看到院长的卧室门开了,丹尼斯那家伙甚至来不及关门。 商博良立刻推门而入。 这里曾经也是罗贝尔男爵的房间。 院长的卧室宽敞而温馨,还有一个不大的小阳台,能够看到庄园外面很远的景象。 商博良不知道这样闯入院长的房间是否合适,但是,丹尼斯他们都已经打破规则乱闯了,要处罚想必也是先处罚他吧! “唔,味道真的不好闻……” 院长的房间好像有一股臭味,就像有老鼠死在床上一样。 但是商博良又不好开窗通风,因为今天夜里又冷得让人有些发抖,如果再开窗怕不是要直接变成冰棍。 可是,商博良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而且明明没有人,房间的炉火却是点燃的。 商博良慢慢趴到地上,他怀疑同伴们躲在床底下,因此望了一眼,结果,他看到了一尊白神的雕像,上面有好几道狰狞的裂痕。 他越来越感觉有些奇怪。 这个时候,房间的衣柜突然间“砰”地一声,像被人撞了一下,商博良立刻站了起来。 找到了!原来躲到了柜子里。 商博良伸手就要去将他们给揪出来。 “打不开?” 柜子似乎从外面被锁住了,一时间金发少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直愣愣地盯着衣柜看了好久,只觉得四肢莫名有些发凉。 “商博良,到时间了!你输了!院长喊我们来吃焦糖布丁。” 他听到房间外传来了其他人的叫声。 难道他们没有躲在院长的房间里? 他应道:“好,马上来!” 商博良有些不敢相信,他盯着衣柜慢慢后退,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房间,在临走前,他又忍不住望了衣柜一眼,什么也没发生。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回到一楼餐厅里去。 可能听错了。 “我说你也找了太久了吧?”丹尼斯嘲讽道。 “我还以为你们躲到院长房间了呢。”商博良不好意思地说。 丹尼斯平静地将布丁一口吞下。 “我们可从来没有上过二楼喔,小傻瓜。” 第65章 花园幽会 林法因坐在餐桌前等了很久,西门子和希莉雅都没有回来,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女仆长遭遇了大绅士的毒手,但是转念一想,这家伙也没这个胆子去动这位精通十八般武艺的女武神。 多芒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就决定自告奋勇去看看。 “院长,酒窖在外边对吧?” “嗯,大概是房子左边,靠近凉亭的位置。” “懂了。” 多芒提着剑出门,不知道为什么,外边反而没有屋内走廊的温度低,若不是炉火,这样低的温度准得感冒。 “多芒?” 他正要出去,却看到苏菲叫住了他。 “外面这么黑,不拿盏蜡烛吗?” “这不方便我拔剑,苏菲姐妹。”多芒摇摇头说,“倒是你不应该出来,这里靠近森林,夜间常有危险的动物出没。” “它们也进不来。” “这可说不准。”多芒开始吹嘘自己的见识,“当年我就见过野狼搭着同伴们上墙,把牧场里的牲畜全都吃了。” 但是苏菲却没有害怕,默默回了一句:“你吹牛。《圣典》说,只有人类和精灵才拥有智慧。狼很狡猾,但并不拥有智慧。” 多芒没想到苏菲居然引经据典,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只是担心多芒一个人到黑漆漆的外面去,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好吧。那你站在在下身后。” 夜间的庭院有些萧瑟,花草都已经枯萎了,地上被铲开的雪被堆在花圃旁,而屋檐下的秋千在风中轻轻摇曳,生锈的铁链嘎吱嘎吱作响。 “当年我家也有这么一个秋千。”多芒想起了自己在圣林的老家。 在他还小的时候,母亲特别宠他,常常抱着年幼的小多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摇啊摇,就像坐着小船一样,他记得自己常常就这么睡着了,觉得一觉醒来能够漂洋过海到神秘的东方去。 后来家里负了债,父亲不得不变卖房产,搬到了伊甸谷的乡下,新的房子很小,没有庭院,多芒就再也没有坐过秋千。 “想想还真是怀念。” 清冷的月光洒在凉亭上。森林里回响着夜枭的鸣叫。 “咦,凉亭那里好像有人?” 苏菲隐隐约约看到凉亭那儿站着两个人影。 该死!多芒心想:不会真是西门子老哥在调戏希莉雅吧? “本来这种事情不应该去打扰,但是不叫上我就实在过分了。” “啊?” “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教训一下这小子,院长叫他办事,他却在这花前月下……” 说完,多芒就朝着凉亭快步走去。 “西门子!喂,西门子!” 叫了半天,这家伙还不答应,估计是被逮个正着吓傻了。 “西门……呃?” 多芒忽然发现,凉亭里的两个人一动也不动,虽然面对面,像是在幽会,像是在窃窃私语,但似乎不像是活人的样子。 他凑近一看,干,居然都是真人大小的人偶! 它们的面容被雕琢得极其精细,皮肤的材质感也接近真人,即便是蜡像也无法如此拟真,再看看那颗深邃的眼睛,若不是它们一动也不动,就说是真人也毫不过分。 两个木偶,一个穿着中世纪朴素简陋的女仆装,就像希莉雅最初穿的那件衣服,另一个则是男士,它穿着白衬衫,手握工具钳,看起来像是个学徒,两人的样子就像在花园里偷情。 看着这两个木偶,苏菲登时紧张了起来。 “这不是院长放在这儿的吧?”苏菲问道。 “咱们的院长没有那么低级趣味,估计是罗贝尔男爵的杰作。”多芒推测,“听院长说,这个家伙的房子里还藏有很多木偶。” “罗贝尔男爵喜欢木工活吗?” “不,听希莉雅小姐说,他喜欢狩猎,并且在一次打猎活动中被野兽吃掉了脑袋,血淋淋地躺在小屋里。” 苏菲听了忍不住小声惊呼,然后默念起《圣典》里的祈祷词。 男爵的这两个爱好听起来实在没有任何关联。 这个时候,旁边的地窖里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快放我们出去!臭小鬼!快开门啊!” 多芒挠挠头,这声音听起来就是西门子发出来的,他看到地窖的门从外面被反锁了,可是,他也没有钥匙啊…… “西门子老兄,你是怎么把自己锁进去的?” “你是老多?草,还不是那帮小鬼干的好事,现在好了,我问院长要了地窖钥匙,然后备用钥匙在希莉雅身上,而现在,希莉雅小姐跟我一起被锁在里面了!” 西门子不停嚷嚷道,但是声音却很难透过门板,听起来乱七八糟,活像只乱叫的大公鸡。 多芒憋住了没笑出声来。 “咱们快帮帮他吧。”苏菲焦急地说,“西门子先生请你忍耐一下,我们这就想办法!” 西门子听到苏菲的声音,顿时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眼泪和鼻涕止不住地落下。 到头来,还是苏菲妹妹好……可是我却想着背叛她,移情别恋。 他越想越难受,恨不得给自己那满脑子大白圆的脑袋来上一拳。 多芒立刻举起自己那把专门针对魔物的焰形大剑,用剑柄使劲地砸那门锁,震得门板飞灰四散。 “加油!老多!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帅过!”西门子只能在一边呐喊助威。 终于,酒窖的门应声砸开。 一股宛如腐烂尸体的气味立刻犹如洪水般漫了出来,熏得多芒连连后退。 “天杀的又是这个味道!” 这股恶臭跟昨晚上的如出一辙,一开始是卧室,后来是客厅,现在连酒窖里也有了,难不成厕所的排水系统是连通酒窖的? 那这酒还能喝? 西门子却哭着一把抱住了多芒,“大哥,我还以为我这辈子要蹲里面了……那帮该死的小屁孩,我非得教训他们不可。” 相比西门子的激动,希莉雅却依然立在黑暗中,面色苍白,她没有丝毫恐惧,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事情。 她没有说任何东西,就这样慢慢走出了地窖,一言不发地立在三人身旁。 “孩子们一直都在屋子里玩捉迷藏呢。”苏菲回忆说,“根本没有人出过这间屋子啊。” “苏菲姐妹,我知道你很善良,想袒护这些小鬼,但是这一次,他们真的过分了……我非得收拾他们不可!” 西门子使劲晃着多芒的衣领,似乎是把他想象成了恶作剧的小鬼,那力度险些把老多的脖子给摇断。 “也可能是风。”多芒思考道。 “你家风能够吹动这么重的大门板?我不管,他们竟然这样伤害一位风度翩翩的艺术家,他们死定了。” 说着,西门子撸起了喇叭袖,气势汹汹地回屋子里去了。 多芒和苏菲纳闷对视了一眼,思考了很久也不知道西门子是怎么把自己锁在地窖里的。 “奇怪,里面怎么有那么多木偶?罗贝尔男爵这癖好未免太诡异了一些。” 苏菲忍不住用蜡烛往地窖里照了照,令两人感到更为不安的是,这些个木偶还十分眼熟,似乎跟凉亭里遇见的如出一辙。 第66章 握手言和汤 西门子怒气冲冲,宛如看到了红色幕布的末日蛮牛,一路横冲直撞,来到餐厅。 “你终于回来了,绅士先生。”林法因已经闲到和歌者下起了圣灵棋。 “是,我是回来找小鬼们算账的。” 西门子脱下手套,像一位克德兰的乡绅一样,将手套狠狠砸在桌上,吓得一边吃焦糖布丁的商博良打了个寒颤。 西门子尽可能保持矜持,压抑着蛮牛之怒,他的脸上一会儿发青发紫,一会儿面带诡异的微笑,他说: “我知道,我,罗杰·冯·西门子,是个正直好欺负的绅士,天性善良,妇女之友,脾气又好,常常笑面待人……但,你们因为我的纯真,就把我这样的老实人关在酒窖里,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委屈巴巴,眼泪哗哗直流,可是鼻子又喘着粗气,满脸悲愤。 林法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西门子是受了什么刺激。 只听这个家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完整讲了一遍,并且一口咬定是小鬼们干的好事。 商博良连忙解释说:“我们没有啊,西门子先生,我和丹尼斯他们一直在玩捉迷藏呢,不信苏菲姐姐和院长都能作证。” 丹尼斯也跟着回应道:“是的,而且我们穿这么点儿,哪敢到屋外啊,多冷。” 西门子越听越觉得自己脑袋上长出了一对驴耳朵,就像傻瓜一样被戏耍。 苏菲安慰他说:“别生气了,这些孩子们很淘气,但是心肠并不坏啊。” “是。” “不如这样吧。”苏菲微笑着举起小汤勺,就像一位手握橄榄枝的和平天使,“我为大家做一份‘握手言和汤’,无论发生了什么,从今以后都要好好相处啊。” “‘握手言和汤’是什么东西?”一旁看戏的林法因忍不住问道。 苏菲从厨房拿来一只切好的大猪蹄子,对西门子说:“喏,握爪。” “呃?” “都叫你握爪啦。” “噢。”西门子只能别扭地握住猪蹄子,手感冷冰冰的。 商博良和丹尼斯险些笑岔了气。 “噔噔,现在到你们了!” 苏菲忽然将手中的大猪蹄子转向了孩子们,他们猝不及防,明明刚刚还在幸灾乐祸,现在轮到西门子来嘲讽他们了。 “哈哈哈,你们握手的样子就像猪小弟!” 苏菲仿佛在给幼儿园里打架的小朋友劝架一样,温柔地说:“大呆瓜和猪小弟们,咱们已经握手言和了,你们可不要再闹矛盾了噢。” “我们不会怪西门子大哥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哈?怪我?不是你们……唉,算了,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绅士要矜持。” 西门子不好意思在苏菲妹妹面前失了风度,就当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这就对了。” 苏菲将大猪蹄子重新洗干净,此时此刻,她就是一位挥动汤勺的小女巫,所有的食材都将在她的神奇魔法下调和成真正的美味。 她将猪蹄子丢进锅里,剥下产自殷土的玉蜀黍,辅佐以切成片的胡萝卜和大冬瓜,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大家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西门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菜肴?我从来也没见过。” “跟院长学的呢。” “院长?” 苏菲小声地在西门子耳边说:“他呀,小时候可是游历过东方的神童。这些都是学自东皇之国的菜。” “神童?东皇?”西门子头顶的问号越来越多。 苏菲为每个人都盛上了一碗汤,她握紧拳头,干劲十足地说: “干下这碗汤,大家再也不要闹矛盾,从今以后,各位就是志同道合的一家人了!为了咱们院,加油!” “加油!” “为了咱们驱魔学院!” “为了美味的猪蹄子汤!” “为了苏菲妹妹的小裙子!” 这座冷清的庄园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希莉雅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的阴影里。 她不理解,说实话,她一点儿也不知道什么叫一家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如此相亲相爱。 希莉雅回想起罗贝尔一家还在的日子,记忆就开始紊乱、模糊。 她没有看到过任何欢笑,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景,只有老爷冷漠的脸,夫人阴郁的面孔。 希莉雅面无表情地思考着:到底为什么? # 关上房间的门,商博良和丹尼斯踢掉鞋子,舒服地躺在大床上。 “小丹,感觉自从院长上任开始,咱们学院变得越来越好了。” “变得轻松了好多。”丹尼斯表示赞同,“在这乡下感觉也别有一番感觉,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你只是看到了表象而已。”商博良说,“如果你住的是乡下的小屋子,逢雨漏水,一到冬天冷风透过缝隙呼呼直刮,而且有的时候,还可能有强盗袭击。” “能不能给我留点幻想?”丹尼斯埋怨地说。 “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商博良耸耸肩,“但是,在这儿能看到城里看不到的景色,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推开门就是原始森林的感觉。” “说得我都想跟你到乡下放羊去了,小牧童。” 这个时候,丹尼斯忽然拿出了两枝引魂烛,在商博良的面前晃来晃去。 “你困吗?” “有点儿。你是要用这蜡烛催眠我吗?” “打起精神来,咱们要不要来玩个游戏?”丹尼斯的脸上莫名多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游戏?” “嗯,我这几天泡在抄写室里,阅读一本关于通灵术的书。”他说,“院长的降灵折射不好学,但是,这本书里有一些简单但是刺激的方法。” 总觉得丹尼斯的口气有些怪怪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 说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脏兮兮的书,封面是牛皮做的,上只有一个神秘的世界树图案,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名,只是序言里有描述这是本什么样的书。 ——它记录下了千年来克德兰民间已知的通灵法术或者仪式。 关键是,序言里还着重强调了一句话:若非专业人士,轻易不要尝试。 “你们城里人怎么总有这么多花活?”商博良吐槽道。 “怕什么,这不就是我们学习的专业?你要这么想,这是检验咱们能力的机会。” “但这无缘无故,尝试没学过的通灵术是很危险的啊。” “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捉弄了西门子先生吗?”丹尼斯话锋一转,开始把矛头指向大绅士,“你能忍受那家伙污蔑咱们?” “话是如此没错,可我们已经握手言和了。” 丹尼斯却不这么想,他将遮挡眼睛的卷发撩开,恨铁不成钢地说: “听着,这个通灵术很简单,咱们只需要按照书里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赞同,咱们都没有锁地窖的门。” 商博良被丹尼斯软磨硬泡半天,最后连隔壁床的小伙伴都加入进来,实在拗不过,只能勉强点点头。 “那我们需要干些什么?” “这个通灵术的名字叫【午夜呼唤】,我们之间只需要注意三条,不要慌乱,不要中途停止,如果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那千万不要被那个东西给抓到……” 第67章 午夜人 一共有五个人,丹尼斯只有两枝引魂烛,只能分一枝给商博良,自己拿着一枝,让其余的人在房间里念咒语。 大概夜晚十二点钟,月相之力鼎盛之时,按照书上给出的步骤,小驱魔师们必须熄灭灯火,拉住窗帘,将房间的门给紧紧关闭,然后用指关节轻轻敲上十下,不能多也不能少。 笃、笃、笃…… 这代表了通灵仪式的开始,书上的说法是,借助月相之力,十下敲门声对应十柱魔神,能够让途经这间屋子的低级灵体误以为是死人之国维腾海姆开启的钟声,从而被吸引过来。 丹尼斯使用引燃术点亮了蜡烛,大家都下意识靠近了房间里唯一的亮光。 商博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丹尼斯脸色的看起来神秘兮兮的,仿佛他面前的大门已然发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在班上,丹尼斯总是最聪明最好学的那个,但他不是那种埋头苦读的好学,而是出于好奇心,执着于某些未知的知识。 “商博良,等会儿你学着我的样子来一遍。” 丹尼斯忽然扭开了门把手,这时候,商博良身后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惊呼了一声。 什么也没有,跟平时的走廊没什么区别,面前还摆着小桌子和花瓶,墙上还挂着男爵夫人那张忧郁的画像。 丹尼斯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用紧张,没有任何危险的。” 他踮起脚尖走到走廊中,将一张纸平放在地面上,然后用针刺破了手指,在纸上滴上一滴血。 最后,丹尼斯转身面对所有人,面色怪异。 “小商,看好。” 丹尼斯突然吹熄了蜡烛!商博良猝不及防,一下子陷入黑暗,顿时慌乱了起来。 大家听到门外传来敲响指的声音,接着,商博良手中的蜡烛也跟着亮了起来。 “别害怕。该你了。” “我……?”商博良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好。 他明白,自己未来的目标是一名勇敢的驱魔师,可他却是班上胆子最小的那个。 “喂喂喂,你不会不敢吧?”丹尼斯说道,“又不是叫你用针刺破你白白嫩嫩的手指。” “去就去,有什么可怕的?” 走廊里没有任何亮光。商博良小心翼翼地站在中间,之前点着走廊灯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却觉得走廊竟如此深远,自己就像迷失在虚空中的萤火虫。 他慢慢转身面对房间里的小伙伴们,背对着男爵夫人的画像。 奇怪的是,在这个角度下,男爵夫人就像在身后按着商博良的肩膀,目光阴沉地注视他,就如同注视着膝下的子女一般。 ——呼! 他吹熄蜡烛。 虽然早就有准备,但是当黑暗来临的时候,商博良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 院长的庄园很冷,就像在冰窖里,他伸手不见五指,只是短暂的一瞬,他感觉自己呼吸加重,仿佛突然被流放到无人深空。 “可以进来了,小商!” 他听到了同伴的声音,可是在哪里,他仿佛迷失了方向,明明只用往前一两步就能回到房间里,可是他却觉得如此艰难。 在这个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进来。 关上大门,重新引燃烛火,看到大家嘲讽自己胆小的表情,商博良反而轻松了不少。 “谢谢,太黑了,若不是你们拉我一把,我都不知道该走哪……” 丹尼斯将引魂烛放在桌子上,用盐在地上圈上一圈结界。 “没人拉你。” 他用手护着火苗,像是防止蜡烛被吹熄。 没人? 商博良看着其他的小伙伴,一时间感到费解。 但是看着自己手腕的时候,隐隐约约好像有五道淡淡的指印。 “等会儿我会询问路过的午夜人,这期间,咱们不要离开结界的范围。” “午夜人?” 商博良好像听说过“午夜人”的传说,它流行于克德兰的城市里,传闻夜半时分,人们会遇到一个神秘的无面人。 他自称自己无所不知,如果你向他提问,他都会如实相告,但如果他反过来向你提问时,你若撒谎,午夜人就会将你的心脏挖出来吃掉。 “嗯。”丹尼斯点头说,“就是待会,那些被吸引过来的游荡灵体,在月相之力的影响下,它们会成为无意识,但只说真话的‘午夜人’。” “听起来这就是【转化】途径啊,不是通灵术吧?”商博良开始担忧起来。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都是学驱魔的。” 其他人也都跟着嘲笑商博良胆子小,他明明觉得这种偏门野路子不靠谱,可是又不想被人看不起。 丹尼斯也并非是单纯寻求刺激,也提醒所有人:“等会儿我会问话,听到什么都不要害怕,待会儿,蜡烛如果熄灭了,就赶紧待在结界里,明白吗?” 商博良点点头。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就好像已经有东西来到这附近了。 “午夜人,午夜人……请问你在这附近吗?如果在,请给我们一个暗示。”丹尼斯询问道。 大家都不敢说话,只是好奇地观望着四周。 不一会儿,桌子上的一枝羽毛笔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啪”的声音。 所有人立刻看向了离羽毛笔最近的商博良。 “不是我弄的……”他说。 丹尼斯微微勾起嘴角,“说不定,午夜人已经来了。” “啊?” “我总觉得院长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责骂我们的。”商博良喃喃道。 现在蜡烛微微有些摇晃,但整体还算稳定。 “午夜人,午夜人,你能告诉我,究竟是谁捉弄了西门子先生吗?” 丹尼斯问完后等待了很久,没有任何声音回答。 “奇怪,步骤出问题了吗?”有的人不耐烦了。 丹尼斯也忍不住确认了一下书本。 “不可能出错,到底……” “嘘!”胖男孩突然竖起了手指。 “怎么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商博良听得不是很清楚,倒是……闻到了一股类似死老鼠的恶心气味。 “有人在门外,踮着脚尖走路。”胖男孩声音颤抖地说。 大家都知道,这个胖男孩的耳朵向来很灵,这段时间住宿舍,大家都靠他来判断修女们有没有来查寝。 “他的脚步好轻,像是要出其不意……等等,他好像在写字……笔尖沙沙的声音。” 胖男孩的声音几乎变调了,他不敢说得大声,大家因为什么都没听见,又情不自禁地靠近大门。 “喂,他写完了。” 商博良莫名感到了寒意。 可是丹尼斯护着的蜡烛没有丝毫熄灭的意思。 “小丹哥……我可不可以睡一会儿?我真的好困。”另一头的小个子紧紧闭着眼睛。 “游戏可不能中途停止,否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可是……” ——嘎吱。 屋外突兀地传来一声木板被人踩动的声音,但只有一下,大家不约而同收住了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张被撕碎的纸片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丹尼斯不敢离开那枝蜡烛,此时此刻,他又害怕又兴奋。 “来了吗?” 商博良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碎纸。 上面沾着丹尼斯滴下的血渍。 “找到我?”他念道。 丹尼斯立刻叫商博良:“你在纸上回一句。” 嘿,为什么是我?! 他不得已,只能捡起地上的羽毛笔,在纸上回复一句:“你在哪?” 然后快速从门缝塞了回去。 “我不想玩了……”胖男孩忽然捂住了耳朵。 “搞什么啊,都这一步了,打退堂鼓不合适啊。” 只听胖男孩语无伦次地说:“那不是午夜人……他在说:滚出去,这里是我的房子!” 不一会儿,碎纸重新塞了回来。 上面用红墨水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我被锁在门后面,救救我。 第68章 咚咚咚 商博良看着纸条上的字,倒抽一口凉气。 丹尼斯连忙问道:“纸条上写了什么?” 金发少年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趴下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卧室房门的门缝。 “你在干什么?”大家问道。 “嘘……它就在门外。” 众人听到了非常清晰的脚步声,就像有个瘸腿的人沉重而僵硬地经过走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这种感觉令人头皮发麻,丹尼斯小声叫道:“回来,回结界里来,小商!” 商博良却无动于衷,他只是沉默地说:“午夜人需要我们的帮助。” “啥?”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一双黑色的旧式高跟鞋,难道午夜人是个女士? 除此外,地上还有一颗长满黑色毛发的球体,看起来像是女人的头颅,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木板上,那个腐烂的气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你是谁?” 商博良的牙齿在打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不害怕了,他隐隐约约感觉午夜人没有恶意。 门缝里渗出了发黑的腐血。 所有人都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门后面……困住……答应我,找到我……” 商博良正要接着询问,一双木偶的假手突然从上面抓住了女人的头发,将她的脑袋顷刻拖走! ——砰砰砰!砰砰砰! 卧室的门剧烈拍动,商博良吓得赶紧后退,躲回结界中间。 门把手也在不停扭动着,好像门外有个怪物,想要不顾一切地闯进来,要置大家于死地。 门板每次震动,都会伴随一阵烛火的明灭,在这个游戏中,蜡烛就是他们唯一的灯塔,如果连烛火都熄灭了,他们便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午夜人因为什么未知的原因被困在了这里!这座房子过去肯定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早就觉得这个通灵术不靠谱了!”胖男孩死死捂住耳朵。 之前他们还嚷嚷着要猎奇,现在出事了才开始害怕。 大家紧紧挨在一起,即便是胆量过人的丹尼斯也忍不住发抖,火苗摇摇欲坠,他没有想过会这样。 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东西能帮助我们?商博良努力回忆着那些课上学到的东西。而胖男孩也手忙脚乱地去翻找圣水和圣木。 然而到最后,拍门声戛然而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结束了吗?”胖男孩问道。 丹尼斯手心护着的蜡烛没有熄灭。 等了大约五分钟,他才自告奋勇地慢慢趴下身子,去偷窥门缝之外的情况。 走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游戏应该结束了。 “看吧,什么都没发生。”丹尼斯无所谓地摊开手,勉强笑道,“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通灵仪式,咱们上床睡觉吧。” 而就在他说完的一瞬间,蜡烛熄灭了。 # “来到山里的感觉真不错……” 林法因睡前看完了韦尔先生家里找出来的骑士小说《爱与风玫瑰之剑》,现在对游侠骑士的生活仍然回味无穷。 团子趴在桌子上,跟团毛线球一样疲倦地看着他,无法理解人类的乐趣。 “小说里游侠康纳斯的宠物猎犬会使用剑,就像人类一样,可惜我家的小黑猫真就是一只懒惰的喵星人。” 团子不屑地“喵”了一声。 “哈,你觉得我也是个懒惰的人类?” “喵!” “你还指责我来到庄园这几天就知道吃吃喝喝?”林法因交叉起双手,“哼,被你发现了。” 不过,林法因并非什么也没做,他让多芒抽空写了份招募佃农的广告,打算把多余的土地分配出去。 除此外,他也让留在学院的德兰修女负责招生事宜,据信件上所报告的,下学期会增添三十几个新学生,这些都多亏了解决两个案子所带来的声望。 林法因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学院的内务,尤其是明年初,学院将会面临一年一度的克德兰驱魔行业交流会,这将事关整个学院在王国里的排名。 据他了解,这个交流会里,王国境内所有的驱魔学院都会参与,不只是教会的高层,甚至连国王都可能亲自主持大会,所以必须争取。 此时此刻,林法因躺在床上,总感觉脖子不太舒服,有种沉重的压迫感,就像身体一侧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冷风呼呼地吹着后颈。 是窗没关吗? ——咚咚咚!与此同时,房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又来了,跟昨天一模一样。”林法因没好气地对团子说。 他实在有些不耐烦,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去开门。 角落的圣像还在那儿静静守卫着房间。 一般情况下,魔物一旦受到白神圣像的阻拦,就无法进入这个房间,除非,房间的主人主动将魔物给“请”进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开门。 ——咚咚咚。声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本来林法因想蒙头就睡,可是,他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啊,那个敲门的声音不是从房门那里传来的。 林法因掀开被子,重新爬起。 “听到了吗,团子?” “喵呜。”小黑猫烦恼地打了个哈欠,表示这个人类真的很无聊。 但是醒过来的团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底的地方。 林法因仔细倾听着,声音好像是从衣柜里发出来的。 ——咚咚咚。 是的,就是衣柜,柜子的大门振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拼了命地想要冲出来。 林法因终于警惕了起来,立刻拿出自己的剑,又准备了一瓶【涤魂圣火】。 “看起来路西安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只怕西门子的遭遇也不是小鬼们的恶作剧。” 经过了两次驱魔案件的洗礼,他也变得愈发胆大,决心主动出击。 即便如此,林法因的脑海里也开始出现凌乱的画面,衣柜的后面可能会隐藏有尸体,也可能放有一具人偶。 林法因咽了咽口水,无论有什么,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敲门声再度响起,他一鼓作气,直接将门给打开。 该死,锁住了…… 林法因扭了半天,死活都打不开。 真是吊人胃口!他烦燥地啐了一句,最后只能选择放弃。 他无奈耸耸肩,对小黑猫说:“团子啊团子,这觉我看是没法睡了。” 林法因宛如发育不良的小白菜,垂头丧气地回到床边。 然而这时,他却看到自己的被子里隆起了一个女人的身形,她一动也不动,脸颊部分满是杂乱的毛发,身体就像是人偶一般静静躺在他之前睡过的床上。 林法因顿时冷汗直流,耳畔回响起一个女人嘶哑低沉的声音: “这里是我的房子……滚出去……滚出去……” 喂,这玩笑过分了。 第69章 八十 “该死,昨晚我柜子动了。” 今天的餐桌上,轮到林法因疲倦地吃着黄油面包。 “事情是这样的……” 昨晚上,林法因看到酒窖里的人偶莫名其妙跑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而且它看起来就跟活人一样,害得林法因直接抱着团子,然后在壁炉边用盐画了个法阵,打地铺睡了一晚。 当然,这件丢人的事情他可没有告诉大家。 “喵……”团子意味深长地注视了林法因一眼。 桌子的另一头,是几个同样枯萎的小花朵,商博良和丹尼斯他们一夜未眠,趴在餐桌上。 “昨晚上我们房间外面有人。”金发小子心有余悸地说,还亮出了昨晚上写字的纸片,“本来咱们只是玩个通灵游戏,没想到……” “通灵游戏?!”苏菲一听,立刻站了起来。 丹尼斯瞪了商博良一眼,赶忙解释说:“我们是想练习一下课堂学到的本领。” “但是,你们还没有能力学习通灵学,这太危险了!”苏菲轻轻揪住两人的耳朵,喝斥道。 “知道啦……咱们只是好奇。” 而这边,西门子刚刚起床,倒是精气神饱满,他将餐巾系在脖子上,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叉。 “早安,我昨晚做了个怪梦。” 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害,我梦到一位女士,拜托在下帮忙,说她被困在什么地方,但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 这时,商博良忽然说道:“你也听到有人求救了?昨晚上这张纸条也写着要我们‘找到她’。”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林法因默默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多,只剩下他一言不发。 他忍不住问道:“昨天有异常吗?” 多芒平静地摇摇头,“在下已经习惯了,臭味一如既往,没什么异常。” “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个房子有问题。”林法因推测说,“我们今天可能得进行一场驱魔。” “我也觉得,至少得先疏通排水设施。” 只见林法因拍了拍手,大声道:“希莉雅……” 早已在等候命令的女仆长立刻会意,将餐厅角落的一块白布拉开。 乱成一团的各位都不禁抬起头: 那是一个真人大小的木偶,从外貌来看应该是一位中年的女性,它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甚至可以说和用真人做成的标本无异。 “昨晚上,我起床的一会儿,就发现这个木偶出现在了我的床上。” 今天早上林法因从壁炉边爬起里的时候,还不敢贸然去动那个人偶,直到自己去叫希莉雅帮忙,才合力将这个人偶搬走。 “你是说,这些人偶昨晚上应该是在酒窖里,但是却自己进了你的房间?”多芒虽然有对付女巫的经验,可是却也没听说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林法因问希莉雅:“你早上有没有去酒窖看过,那些木偶还老老实实呆着吗?” “未曾有人移动。”女仆长简短地回答道,“门也是上锁的。” “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了配合院长工作,多芒这段时间也抽空读了和魔物有关的书籍。 “物品是不可能被灵体附身的,一般来说,所有喜好附身的魔物只会进入生者的躯壳,所以,木偶不可能自己走到你的房间。” 确实如此,多芒说得不错。 传说中恶灵附身的目的,都是为了获得生者的躯壳,如果酒窖不是被魔物从外面搬进来的,那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个人偶从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里藏着,因为当时光顾着把自己所能看见的木偶搬去酒窖,所以忽略了那些隐藏的人偶。 他回忆起早晨看到的圣像,林法因不由得捏了把汗。 在木偶的旁边,白神像的脑袋已经不翼而飞。 这说明昨晚上那个魔物企图杀死他,但是圣像成功阻挡了猎杀。 他几乎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最令我感到不安的是,希莉雅告诉我,这个木偶和罗贝尔男爵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希莉雅点点头,“嗯,男爵夫人过去曾经和罗贝尔大人争执的时候,被划伤过脸颊,这个木偶的脸上有一模一样的印记。” 听到这里,商博良只感觉自己的牛奶也不热了,因为他在捉迷藏的时候看到过那张男爵夫人的画像。 “这样,咱们到卧室里去看看。” # 吃完早餐后,林法因带着大家回卧室去。 “昨天传来敲门声的就是这个古怪的柜子。” 林法因盯着衣柜观察了很久,它装饰华丽,被雕刻有橡树的图案,除此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有钥匙吗?” 希莉雅立刻上前解锁衣柜。 林法因和多芒屏息以待,他们不由自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可是随着这衣柜缓缓开启,里面除了杂乱的衣物外却什么也没有? “这……” 林法因想过很多种可能,可唯独没想到里面空无一物。 他不甘心地在衣物中乱翻,这些衣服有男爵的礼服,也有男爵夫人的裙子,都是死人的遗物。 “很烦,居然真的没东西。” 林法因白忙活了一番,沉重坐在了椅子上。 团子顺着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身上,似乎在给他加油打气。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路西安却靠近了衣柜,将耳朵紧紧贴在衣柜的壁面上,闭上双眼,仔细倾听。 “有动静。”路西安说。 “什么?” 他又用指关节敲了敲衣柜墙壁,立刻传来了清脆的响声——里面是空心的! “我听到里面有杂乱的低语,可以确定的是,衣柜后面还隐藏有空间。” 林法因和多芒相视一眼,便一左一右,想要移开衣柜。 “该死,真他娘的重。”他们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然而衣柜未移动分毫。 “这一定是有机关,咱们仔细找找。”林法因气喘吁吁地说。 “呵!机关是吧?”多芒直接拔出了自己那把很少使用的焰型巨剑,“院长,请让开。” 这把大剑完全由秘钢锻造,剑身上雕琢着“恶灵退散”的铭文,只见多芒脚步微微后移,深吸一口气,之后犹如雷霆般将巨剑直插入衣柜。 ——轰! “八十!八十!”林法因忍不住呐喊助威。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吹牛逼的多芒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不由得暗暗佩服。 等到木墙出现裂痕,多芒反手将剑柄向下一压,喀喇——墙面立时被崩碎,木屑纷飞! “结了。” 女巫猎人耸耸肩,收剑入鞘,准备一脚将松动的墙壁给踹开。 然而这时,林法因却看到那道开裂的缝隙中,露出了一张苍白干枯的女人脸。 他连忙喊道:“等一下,老多!” 那个墙后的人正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她就像被活活砌进了墙里,在黑暗中挣扎,渴望逃脱,但最终还是只能在黑暗中绝望地死去。 林法因和多芒都胆战心惊地后退了几步。 “希莉雅,快去拿灯来……” 第70章 暗藏玄机 墙壁被破坏之后,一股浓烈的腐烂气味一瞬间弥漫开来。 林法因和多芒当即捂住了鼻子,用嘴大口呼吸。 “该死,这气味简直不敢想象。” 他们没有想到墙壁里居然会有个女人的尸体,那个女人仿佛是被困死在墙中,绝望地敲击着门板,渴望有人能发现她。 然而,她只能在幽闭的空间等死,慢慢饿死,慢慢窒息,最终还是在黑暗的牢笼中变成一具痛苦的尸体。 更为诡异的是,这具尸体除了脸部以外的皮肤都已经被剥下,就像生物课上的人体模型一般。 “我看见主从雪山中走下,目含热泪,祂悲悯我们屈从混沌……” 苏菲看到这个景象,立刻手捧《圣典》,双目紧闭,口中不住地诵念着。 门外,西门子和孩子们都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 “天啊……”西门子强忍着呕吐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我现在不得不怀疑,罗贝尔男爵日常闭门不出究竟是在干什么。” 林法因戴上手套,和多芒一起将尸体搬出衣柜,用白床单盖好。 希莉雅很快将手提灯拿了过来。 “该死,你们不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吗?”林法因突然间发现了什么。 女仆长简单扫了一眼,如同验尸官般冷冷地说:“她是罗贝尔大人的妻子。” “喂喂,院长,你这么说就有点吓人了。” 没错,这个女人和昨晚上的人偶长得一模一样,脸颊上都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路西安提灯往墙壁裂缝里探了一探,说:“里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我能感觉到怪异的力量存在。” 多芒举起了焰形巨剑。 墙后面有一道狭隘的密门,一股浓烈的尸臭与霉臭味源源不断地扩散开来。 林法因皱眉,捏住鼻子。 “让我下去吧!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的信仰坚不可摧!”多芒把灯盏挂在腰间,自告奋勇深入到暗门中。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此刻很兴奋,一想到有活要干,有架要打,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灯光所及处出现了一张肮脏的工作台,上面还有一些不明的仪器。 林法因看到桌上摆着某个长满尖刺的套环,乍一看有些像是套在头颅上的人脸剥离器,每一根倒刺上都沾染了黯淡的血迹,让人光是看到就心生恐惧。 不止如此,墙壁的角落还摆放着敞开的铁处女。 林法因只是稍微触摸了一下这些可怕的“工具”,脑海中立刻闪回过某些撕裂的画面。 他看到罗贝尔男爵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固定在机器上,用他们的身体制造成木偶的模板。 整个过程就像烘培蜡像一般,男爵将喷浆洒在受害者的身上,等到凝固的时候再撕扯剥离下来。 “嘶——” 林法因终于知道男爵为何闭门不出了,也突然明白希莉雅为何会听到房间里传来惨叫。 罗贝尔男爵该不会是什么疯狂的变态科学家吧。 “这里好像有张字条?”多芒喃喃道。 他凑近看了看: 9月5日,从呢喃镇购置一批活体橡木。 9月9日,工匠加工了一批魔偶。 9月10日,对魔偶进行赋魂。 …… 下面还盖有某个古怪的像是世界树图案的印章。 他隐隐感觉地窖里还有其他东西存在,可是地下实在太黑了,而且混浊的空气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 多芒只能靠着墙走。 他发现密室靠窗的位置有几尊缺胳膊少腿的木偶。 “情况如何,老多多?”林法因询问道。 女巫猎人提起灯盏,靠近那个木偶,然而此刻,他却震惊得难以言表: “奇怪!这个木偶,怎么那么像希莉雅……” 玫瑰般的发髻,高挑的身材,冷漠的面容。 林法因用提灯往里面探了探,忽然间,他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多芒的身后窜了过去。 “喂,小心身后。” “哪儿?” 他立刻回过头去,可是黑暗中什么也没有。 林法因愈发感觉情况不太对劲。 他开启驱魔感官,听到了多芒粗重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似乎还有轻微的嘎吱声。 那感觉就像某人踮着脚尖在木地板上行走,如果不仔细倾听,压根就不可能被察觉。 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此刻,他必须如同猎人一般耳听八方。 那个声音好像越来越近。 他的心跳逐渐加快。 似乎已经到了地窖的楼梯口。 “院长?” 多芒话音未落,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灯盏闪烁了起来,狭隘的天花板上也落下些许灰尘。 “来了。”密室之外的歌者大声提醒道。 林法因拔出阔剑,剑身的铭文隐隐散发出幽蓝的光泽,这代表着某种未知的能量开始波动。 嘎吱、嘎吱、嘎吱…… “谁在那?” 多芒也听到了,连忙冲着黑暗怒吼。 嘎吱、嘎吱。脚步声愈来愈快。 “危险!” 林法因连忙提醒道。 可是来不及了! 屋内的光源在骤然间熄灭,灯罩“啪”的一声炸碎!紧接着,地窖里传来了多芒的喊叫,他胡乱挥舞着大剑,将机器砸了个稀巴烂。 仪器打碎的声音瞬间便盖过了“嘎吱”声。 林法因只感觉自己面前似乎猛然袭过一道刺骨寒风。 它直窜过自己的身旁,涌入屋内的大厅。 西门子吓得跌坐在地上,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他想要去开门,可是林法因立刻叫住了他。 “不能让魔物出去!”林法因大喊道。 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寂静的屋内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而林法因的身后,也似乎听到了一阵宛如被割喉者艰难喘息的声响。 近得仿佛就在后颈上喘气。 他也禁不住颤抖,可是他不能退却,必须尽快展开驱魔,一旦出事,将是会搭上四个人的性命! 林法因当即服下一瓶金盏花蜜,将即将见底的理智值恢复。 他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命令立刻将屋门堵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那些“东西”逃走。 “我需要时间!老多多,我需要时间准备驱魔!” 多芒的后背紧紧抵着墙面,他连忙拿出圣水,在周围“画地为牢”,但是这只能暂时阻挡魔物。 林法因立刻拿出盐巴在地上洒下一圈法阵,然后掏出引魂烛,使用引燃术将其点燃。 然而法阵刚画完,蜡烛还来不及摆放,手中的火芯便开始剧烈闪烁着。 “院长,我没事,那些邪魔似乎已经被我的一身正气给吓破了胆!”多芒喊道。 听到这家伙居然还能自我吹嘘……林法因呼出了一缕白气。 他不自禁抱紧了身体,周围的温度未免太低了一些,即便穿着冬装也略微感到有些寒意。 等等? 林法因忽然发现墙壁上似乎多出了一个人影。 他自己,多芒,歌者,其他人还在外面,那还有一个人是谁? 第71章 它要我们的灵魂 此时此刻,恶臭愈发让人作呕,它就像一阵风般在黑暗的密室中徘徊。 林法因目视着那个多出来的影子,展开降灵折射。 慢慢地,四周变得安静下来,他听不到多芒的声音,在一种近乎死寂的世界中寻找着。 只有某些细小的声音都被放大了几倍,他听到密室的钟摆在摇晃,还有某种鸡蛋壳破裂的怪响。 一种仿佛失去所有保护的不安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很确定,这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从刚才起,林法因就感受到了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手心流下了冷汗,他在周围四处寻找着。 脚步声。 踩在腐朽的木板上发出的脚步声。 这时,他发现了一把染血的剥皮刀。 蓦然间,似乎有某种撕裂的灵体残留涌入他的大脑。 那是一种痛苦的、暴戾的、矛盾的情感。 林法因不由自主地举起刀子,走到剥离器旁。 “罗贝尔!你要干什么?” 那些戴面具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呼声。 林法因此刻莫名开口说: “亲爱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永恒的生命。” “你……你疯了吗!” “忍耐一下,你我都命不久矣,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活下去。” 他的面前,一个女人被牢牢困在剥离器上,全身上下都被长满倒刺的工具包裹着,鲜血淋漓。 林法因的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狰狞的笑。 “你不会死的,在身体重塑之前。就像我帮助过的其他人一样。” 林法因启动了机器,在女人赤裸的身体上喷洒泥浆。 四周顿时回响起凄惨的惨叫。 紧接着,林法因一点一点,如同极具匠心的艺术家般温柔而缓慢地剥下女人的外皮。 林法因的身后几乎浸满了冷汗,双手不住发抖。 因为此时此刻,他苍白的手心里又滑又腻,满是鲜红。 虽然那都是幻觉,但真实得叫人害怕。他似乎与罗贝尔男爵的残魂产生了恶意共情。 艾丝拉格说,沃伦家族之所以能够与恶灵和杀人犯产生共情,是因为他们祖上曾与某样极为恐怖的存在达成了交易。 不只是天生的灵媒体质,还包括那些涉及黑暗秘密的禁物。 无论传言是真是假,此时此刻,他便是一个杀人魔王。 林法因的额角冒出了蚯蚓般扭曲的青筋。 凶手的内心仍处于混乱的状态。 他的残忍令人发指。 之后,林法因将密室中存放的木桶打开,将剥下的新鲜皮肉装进桶中,用特制的防腐粘液浸泡。 他回头看了看身旁其他的桶子,里面还堆放因为剥皮出现瑕疵而遭到遗弃的死者。 最后,他冷笑着斜眼注视着房间角落的一具普普通通的木偶。 “只等待明天,将夫人崭新的身体缝上了……哦,对了,还有一笔单子要交易。” 他换上一身猎装,就扛着那具木偶,趁着夜色朦胧,避开所有的亮光,走进漆黑的荒野中。 视野逐渐变得撕裂模糊。 已经离开躯体太远了,快要无法承受了。 可是林法因预感到真相就快接近,他打算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就好。 凶手将那具木偶背到森林里。 他的耳畔逐渐回响起恶念的低语,但是却无法听清。 终于,林法因停下了。 他站在一棵巨大的橡树之下,那盘龙错节的枝干粗壮而有力,擎起繁茂之冠,如凋零的雪花般洒落枯叶。 林法因猛地瞪大了眼睛,那个东西是…… 一棵长着丑陋老人面容的古老橡树,它的眼睛里流淌着骇人的鲜血。 灵魂霎时间回到躯壳身旁,他站在冰冷的密室中,周围漂浮着妖冶的火星,在那些阴暗的角落,他看到了许多双怨恨的眼睛。 “快,找出尸体。” “什么尸体?” “木桶里!还有其他的死者!” 说完,林法因立即拿出《圣典》,翻到镇邪篇,照着上面的经文吟诵着驱魔的咒语。 明灭的火光中浮现出了几个戴着面部剥离器的亡者,他们痛苦地仰着头,双眼泛白,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你们是谁?” 林法因当即跪下,开始冥想。 他努力驱散杂念,尝试与灵体对话。 “你们是什么人?” 然而耳畔的喘息变成了恐怖的尖啸。 林法因额头满是冷汗,即便才喝的药水,理智值也愈发难以支撑。 他的脑海中快速浏览着系统的《魔物图鉴》: 密室弥漫着腐臭,刺骨寒温,灵火,根据“三个特征”来判断,这件屋子里存在着“亡灵种”。 它们怨念极强,具有一定的攻击性。 图鉴说吟诵只能暂时平息这些亡灵,必须从根源安抚他们! 赌一把! “赶紧找到尸体!” “可这该死的尸体到底在哪?!”多芒宛如瞎子般摸黑。 林法因一刻不停地吟诵着圣文。 “混沌之子巧舌如簧,黑暗之中展露脸庞。苍白圣徒手持利剑,朦胧月下驱逐死亡……” 密集的汗珠如同黄豆般洒下。 “救救……救救我们。” 闪烁的影子们被扭曲得几乎不成人形,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要将他们永远囚禁在这个房间里,永生永世折磨着这些人的灵魂。 多芒几乎翻遍了密室,终于在角落发现了三个被塞在墙体中的木桶。 他发力斩碎木桶盖子,发现里面里面果然藏着被剥皮的遗骸。 即便是多芒这样猎巫无数的女巫猎人,也从未见过如此恶劣残忍的行径。 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从腰间取下一瓶圣水,分别洒在三桶尸体中。 屋子里登时回响起无比凄惨的哀嚎。 那些死去的人在疯狂拍打着木板,震得密室中不停落下尘埃。 “院长,我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将尸体烧掉?” 林法因仍然在念着驱魔咒,语气越来越快,他不能停下,否则很可能就会导致亡灵挣脱,报复周围的人。 他闭上眼睛,阻止亡灵怨念产生的干扰,边吟诵着,边走向木桶。 可是那些看不到的东西也在靠近,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它们就在身后,他的第六感察觉到了危险。 而这时!卧室里传来了歌者的笛声,路西安吹奏起安魂曲,让这些怨念缠身的恶灵短暂陷入了停滞,那种强烈的压迫感消失了。 林法因来到木桶边。 亡灵的尸骸会对圣水产生反应。 它们仍保留着死亡前的嘶叫,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没有自主意识。 种种迹象表明,这间屋子的魔物应该属于“怨咒灵”。 按照图鉴中驱逐怨咒灵的办法,他不得不将手伸进木桶的尸块中。 但如果判断错了呢?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碰过哪怕一块生肉。 可现在,自己却要在木桶的碎尸里摸索死者的头颅。 林法因努力在肢体间翻找,手中粘糊糊的,就像触摸到一片烂泥。 期间,他摸到了死者冰凉的手掌,险些惊得将手缩回来。 林法因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胃中翻江倒海。 终于,他摸到了一颗女人的头颅,那稠密的头发不断刮蹭着他的手。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加上男爵之妻的遗骸。 林法因取下那几副带着异端气息的面具。 之后最后一步,就是对着死者祈祷,安抚他们生前的怨念抑或恐惧。 “别担心,你们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他压制着内心的慌乱。 你必须战胜它,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努力要将亡灵转化为幽灵种。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你们也即将入土为安,可以安心地沉睡了。世间不过是一场幻梦,醒来之后,人人都将得到救赎……” 林法因将手中的蜡烛摆在死者的头颅之前。 然而这时,那颗男爵夫人的尸体却忽然间睁开了惨白的双目。 众人心中一凛。 只听她声嘶力竭地说道: “救救我……它想要……我们的灵魂。” 第72章 呢喃镇 成功了! 怨咒灵被转化成了普通的幽灵种,它能够回复人类的对话了。 判断没有出错。 林法因目光严峻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它是谁?” 男爵夫人竭力想要说话,尸体的眼中流下了眼泪,但却渐渐语无伦次。 “我想要离开这里,可是真的好疼……全身上下都在疼,我想逃走……可是门封死了……” 林法因回忆起之前发现女尸的模样,可想而知,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定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她挣扎着,拖着血淋淋的身体爬向大门,仿佛天真地认为自己那你能够逃出去。 她拼命地站起来,死命敲打着,可是出口被柜子封了起来,永远也无法离开,直到用完最后一点力气,永远定格在死亡前的一瞬。 其他的死者也哭诉道:“我们是镇上来的……我们想回家……” 林法因叹气道:“会的,我会送你们回去。但你们说它要你们的灵魂,那个它是谁?” 男爵夫人的尸体断断续续地说:“它……它是古老的存在……它是……” “喂!” 随后,躁动的灵魂逐渐被平息,那些说话的头颅渐渐闭上了双唇,再也不动了。 蜡烛也不再忽明忽暗,室内依然寒冷,但是慢慢回升了许多,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每次都到关键的时候,线索断了。 林法因失望地叹了口气。 “结束了吗?”多芒问道。 林法因点点头,“歌者的笛声很及时,这里的亡灵怨气极其深重,差一点点就出事了。” “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埋葬亡者。”这个时候,路西安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两人身旁,“如果得不到彻底安息,亡灵就会卷土重来。” “你看你起来很了解嘛?浪漫歌手。”多芒道。 他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我是亡灵的歌颂者。” 这回答听起来有点中二…… 林法因看到屋门守候的希莉雅居然依旧淡定地看着他们,换做恐怖片里的女主,早就开始尖叫乱喊了。 这样一看,路西安和希莉雅还真是绝配,一个因为脸颊烂了,面无表情,一个则是天生面瘫,神情冷淡。 “需要希莉雅把尸体抬出去吗?”她问道。 “这……这种活还是让男士来吧。”林法因抹了把汗,一想到希莉雅扛着尸体在路上走,画面简直不能再美。 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则是西门子,他躲在一群孩子后面瑟瑟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问:“结束了?” 他这会儿便重新系好花领,自告奋勇地说:“收尸的工作理应交给我这样的艺术家,我可能会需要尸体做些研究。” 西门子话音刚落,便遭到了苏菲的白眼。 “我的意思是,我会帮忙把尸体妥善安葬的……” # 经历了这么一出,林法因再也不敢在男爵的房间里睡觉。 亡者说,他们来自呢喃镇,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男爵抓捕到庄园里,对于这些事情,希莉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至于见多识广的多芒,他更加开始怀疑男爵可能是某种遭受诅咒,而转化成的残忍魔物。 趁着中午,天气转暖,林法因决定将尸体带回镇上的公墓里安葬。 商博良则希望自己能够和院长同行,出于大弟子的身份,林法因便也同意了。 城镇坐落在茂盛的雪森中,周围环绕着浅浅的溪流,只有一座地面结冰的石桥连接过去。 林法因还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偏僻的小镇: 小镇的建筑大多数是陡峭的木制尖顶,看起来很高,屋内大小却实际上徒有其表。 他们进入城镇的时候,没有叫卖的声音,没有劳作的声音,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巡逻的郡卫在冷得发抖的街头巡逻。 林法因呼出一口白气。 真是冷清的小镇。 街上有少数无精打采的镇民,他们一看到修士打扮的林法因,都不禁忌惮地躲避。 他们还听到周围一阵门窗紧闭的声音,好像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所以才赶快关上的。 也难怪,毕竟他们拉着一辆棺材车,格外显眼,这种晦气人人都想避开。 再加上,林法因的肩膀上有一只异瞳的黑猫,这种诡异的组合难免让人感到害怕。 林法因还看到村子的另一边还聚着一些人,他们的手中捧着白菊,彼此哭泣,似乎是在为什么人而哀悼。 死人碰上死人,着实不太吉利。 “慢着,你们是干什么的?”巡逻的郡卫找上了他们,“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林法因客气地说道:“在下是沃伦男爵,封地就在小镇附近,咱们是来安葬一些死者。” 说着,他肩膀上的团子还自豪地亮出了那黑猫图案的徽章。 “沃伦男爵?什么沃伦男爵?”郡卫和同伴们相视一眼说道。 “我的土地就是城外那边山坡上的呢喃山庄。” “你咋不说自己是罗贝尔男爵呢,骗人都骗成这样。” 林法因生气地叉起腰,“该死,爱信不信吧。” 两个郡卫又窃窃私语起来:“该不会这是罗贝尔男爵的亲戚来继承土地了吧?” “胡说,男爵大人压根没有子嗣。而且那鬼宅,就算是凡纳伯爵本人都不愿收回。” “有道理。这个家伙大白天推着尸体,穿个修士服,怕不是爱莎疗养院跑出来的疯子。” “嘿!我听说经常有刺客穿个白袍,伪装成修道士!” “对,叫阿尔泰,还是洛泰尔来着?总之太可疑了,得带回去给唐泰恩大人好好审问。” 林法因蹙起眉,看起来是因为失去了【口才】技能,所以对方不信。 这两个二货郡卫叽里呱啦半天,以为对方听不见,最后还冒出了唐泰恩少爷的名字。 “等等!呢喃镇的领主可是唐泰恩·贝格福特少爷?” 郡卫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林法因故作高深地摸摸下巴,“我有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小黑猫,所以没有什么是我看不穿的。” 说着说着,团子还配合性地挥挥爪,表示我是只神奇的猫。 “比如,我知道唐泰恩少爷喜欢骑士决斗,并且讨厌老爹的音乐,讨厌繁杂的管理任务,更喜欢到处寻找乐子……” 两个郡卫听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知道去年少爷到这巡视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乐子整活儿的?” “该死,他说要选拔一个贴身侍卫,陪他练习剑术。” “然后他把镇上的大壮给选去了,结果大壮被少爷打了个遍体鳞伤,哭爹喊娘地回来。” 他们七嘴八舌半天,林法因看不下去了,亮出了贝格福特家盖章的契约。 “得了,不忽悠你们了,我是接手呢喃山庄的新任男爵林法因·沃伦,同时,在下也是一位驱魔师,这是凡纳伯爵盖章的契约。” 傻乎乎的郡卫更是瞠目结舌,忽然意识到自己捅了娄子,要知道贵族老爷们生气了,十有八九是要拿鞭子将你一顿好打。 他连忙道歉道: “我们真不是故意刁难大人,实在是地处边境,过了森林,对面就是帝国边境,很多高廷重犯都会越界逃亡到克德兰……” 另一个郡卫也仿佛说相声一样接道:“对啊,您是不知道,这帮孙子什么花活都能整,有些壮汉假扮成贵妇蒙混过关,还有的说自己是罗斯里克皇子的舅舅的三弟,甚至还有自称是国王微服私访的。总之,我们真不是故意怀疑您。” “行了,我知道了。”林法因摊摊手,“想让我原谅你们呢,就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您说。” “镇上的人为什么都躲着我们?” 第73章 不靠谱的防卫长官 两个郡卫思索了一阵,回答说: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猎巫运动吧,这些平民看到教会的人就害怕……实不相瞒,大人,这里的居民很多还未经开化,信奉一些异端邪神。” 多芒听了立刻抗议道:“我们这可是正义的净化,兄弟们!” 郡卫耸耸肩,“没辙,即便女巫猎人吊死几个巫婆,也只能威慑他们表面改信。心里实际上恨女巫猎人们恨得牙痒痒。” “我……该死,他们竟然觉得我这样善良体面的女巫猎人是坏人。”多芒一听就发火了。 这么看来,大多数人还是不怎么喜欢女巫猎人的嘛,教会为了制裁跟他们理念相异的人,不惜使用这些打手,弄得民怨沸腾。 “话说公墓怎么走?”林法因打断了多芒的话。 “公墓?哈,这穷乡僻壤的,人死了就找个树下直接埋了,哪有什么公墓。” “这样。”林法因思索了一会儿,“你们镇上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失踪案件?” “失踪?有是有,但都记录在治安哨所的档案里。你们关注这个干什么?” “嗯,当然是有原因的。两位能带我们去瞧瞧档案吗?” 两个郡卫有些为难,他们不过是街上巡逻的普通治安人员罢了,他们表示一切事宜都得小镇的防卫长官说了算。 而听说,呢喃镇的防卫长官是个死板的家伙,甚至唐泰恩少爷来了,他都不愿给那家伙什么好眼色看。 “咱们的长官就住在那边的大房子里。” 说着,他们指了指远处一间刷上了灰色油漆的木屋,上面还挂着一面涂有“镣铐”图案的门牌。 “明白了,十分感谢。” # 林法因推开木屋的门,一股浑浊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快哉……快哉!” 他皱起眉头,看到一个中年大叔正靠着椅背,两只鞋子就搭在桌子上,左手拿着大鸡腿,右手拿着酒瓶子,满脸邋遢模样。 “我怎么觉得这个人不靠谱?”商博良小声对大家说。 这间屋子的文件到处乱飞,林法因每走一步都可能踩到别人的犯罪记录。至于办公桌旁边的书架上,摆放的不是书本,而是一瓶瓶劣等葡萄酒。 可想而知,这座小镇的治安并没有之前两个郡卫说得那么好,这座小屋与其说是治安哨所,不如说是呢喃镇酿酒厂。 “你就是防卫长官吗?”林法因问道。 “呵,难不成我是你爹?”中年大叔扬起醉醺醺的脸,想要坐直身体,“你们几个是来探监还是报案的?事先声明,探监要收费的,费用是……” “我想看看这段时间镇上失踪者的名单。” “你以为你是谁?想看就看?嗝!”防卫长官打了个夸张的酒嗝,险些把林法因给震翻。 “听着。”林法因亮出了自己的土地契约,“我是你们的男爵,你最好配合一些。” “我们的男爵已经死了!”防卫长官不屑地说道。 该死,这个家伙是头铁还是喝大了? 但过了一会儿,防卫长官又像个白痴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说: “罗贝尔男爵是个好人,怎么就这么离开了我们……” 三人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多芒更是费解,明明这家伙是个残忍变态的异端,怎么就成了好人? “罗贝尔男爵在镇上很受尊敬吗?”林法因问道。 “他是个天才医生,救过好多人的性命。”防卫长官抽泣道。 “天才医生?你确定?” “你这个冒牌货……难道你在质疑罗贝尔男爵吗?”他的语气中容不得任何人侵犯罗贝尔的名声。 “你不说说罗贝尔干了什么,很难让人信服,对吧?” “他是个只救治绝症的医生。”防卫长官擦干胡子上的酒水和泪水,“我老妈当年中风,就是他救活过来的,现在都还生龙活虎,然而我们的救命恩人罗贝尔男爵却先走了,不公平啊……” 林法因和多芒对视了一眼:这似乎与他们看到的事实不太一样。 “罗贝尔男爵喜欢打猎,宅在家里,怎么就成了救世医生?” 难道此罗贝尔非彼罗贝尔? 防卫长官又开了一瓶酒,越喝越多,那酒量大得堪比酒桶,真担心这么喝下去得闹出人命。 “咱们的罗贝尔男爵,是地树神的教子,他获得了赋予人们永恒生命的能力。但他只会救治那些身患绝症的人。” “地树神!” 多芒一听到这个词汇,立刻拍案而起,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林法因没听说过地树神,不知道老多为何如此激动。 “院长,地树神是克德兰教区严格禁止的邪恶信仰。”多芒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过去就逮捕过很多这样的异端。” 商博良这时也开口了: “呀,院长,我们家也流传有地树神的传说……我爷爷说,地树神是扎根于黑森的古老神祗,从克德兰建国以前就已经存在,但是它们究竟是从何而来,却没有任何人能够讲清楚。” 路西安此时低声唱起一段诡异的童谣: “黑暗无边的林海,有一位慈祥的老爷爷,他是智慧的长者,森林的仲裁者……撒谎的孩子会被地树神吃掉。” “呵呵,就是你这样的女巫猎人。”防卫长官借着酒劲跟多芒继续刚,“异端又如何,男爵大人帮助了所有人,在大家生命垂危的时候,白神可没有响应过任何祈祷。” 多芒哑口无言。 可是,能将人救活固然是好事,但是借助某些超自然的力量,恐怕都会付出某些深重的代价。 至少就降灵折射中的画面来看,罗贝尔男爵可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医者。 林法因决定终止这个话题。 “这样,长官先生,我们带了几个死者到这儿来,这些都是在男爵的山庄里发现的,我想要确认一下他们的身份。” 防卫长官目光冰冷地瞥了林法因一眼,什么也没说,可能是终于回想起了正事,于起身到屋外去。 木屋的门前停着一辆运尸车,打开车门,他们将尸体挨个搬了出来。 那是一具具被剥光人皮的躯干,光看头颅几乎已经无法认出原主人的样貌,只剩下暗红的肉块,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看到这样的惨状,喝醉的防卫长官好像忽然间清醒了。 他仔仔细细辩识了一番,为了防止判断错误,他还特地回屋里翻了记录,最后声音颤抖地说: “等等!左边这个人……是我的弟弟啊!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4章 埋葬死者 眼前的一个死者竟然正好是防卫长官的弟弟,这是令林法因万万没有想到的。 原本,这个喝醉酒的家伙还在胡言乱语,现在他彻底清醒了,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弟弟的尸体。 “他一个多月前……说自己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防卫长官看到眼前的惨状,居然忘记了要悲伤,震惊和恐惧彻底占据了自己的情感。 现在轮到林法因问话了,他支棱起双手,坐在防卫长官的对面。 “现在,你肯告诉我这段时间都有谁失踪了吗?” 对方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事实上,是因为失踪的人太多了,我害怕丢了饭碗,所以……” “所以你就瞒报?” 防卫长官连忙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会引起人们的恐慌,你知道平民的愤怒是最不好处理的,所以不说是最好的办法。” “好一个正直廉洁,为民着想的长官。” 多芒在一旁讽刺道,弄得他有些心虚。 “事实上,我也将事情报备上去过,结果那天来了一个教会的人,说是什么主教特使,他怀疑最近的失踪案件和超自然现象有关。” “主教特使?”林法因抱起双手。 防卫长官点点头,“他来处理了一番案件,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奇怪,该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圣木之心”学院的教授吧?林法因心想。 这货还真是阴魂不散,在伯爵的城堡有他,这里也有他。 “后来,特使又不知道什么原因走了,说是要找一些帮手,结果快一个月过去了,他再也没来过。” 怕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开溜了吧?果然那老家伙吹得牛逼,胆子其实小得跟耗子似的。 “嗯,这个案子有点东西……” 林法因还没有发现系统有弹出新任务的意思,犹豫着要不要打包票调查。 “这样,我先把死者送还给家属,你把失踪者名单给我一下,我挨个让他们认领。” 防卫队长只能老老实实招办。 第一个失踪者是呢喃镇镇长的老婆,有传闻说,她失踪前行事诡异,曾有上访镇长的客人偷看到,她戴着一副狰狞的面具在家中祈祷。 第二和第三个失踪者则是一个小女孩的父母,他们上山的时候在黑森林里失踪了,他们也曾组织猎人到森林里寻找,但最后一无所获,只好组团慰问了一下那个小女孩就回家去了。 再加上最后一个失踪者,也就是队长的弟弟吉姆,他是一个无业游民,后来因为说自己找到了一份助手工作,报酬相当诱人,最后离开了小镇。 但是这么算来的话,也应该是四个失踪者,这里只有3具尸体。 防卫长官失魂落魄地低着头,他本来没有想过弟弟会发生意外。 “吉姆这小子虽然经常惹事生非,但是他心肠不错,办事也利索……本来我希望他也和我一起当个郡卫的,但是他不愿干打打杀杀的危险活儿。” 路西安最能够理解这种心情,他轻轻拍了拍长官的肩膀,说: “每个人都是徘徊在凡世中的魂灵,而歌者就是这些魂灵的摆渡人。他会在我的乐声中安息。”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一旦到了夜晚,难保这些被安抚的死者又会变成亡灵作祟。 林法因说:“认领死者只能等下次了,咱们先得找个地方把他们暂时停放,否则这些死者又会活过来。” “活过来……”防卫长官听了有些害怕,“我以前听老人们说,如果死人到棺材不压好,尸体不是头朝下,就可能会死而复生。” 林法因耸耸肩,“那些不过是传说罢了,真正的死而复生,那叫个不得安宁。” # 这座小镇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们在小镇北边的荒野中挖了三个坟。 傍晚的夕阳洒在雪原上,北风阵阵,仿佛某位被人遗忘的精灵在演奏风的鲁特琴。 乌鸦站在堆满积雪的稻草人肩上,和着风声歌唱,远处森林也在低声呢喃,或许,这就是这座小镇名字的来历。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这到底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乡间小镇罢了。 林法因按照克德兰的传统,将死者们头朝下放进了棺材里,最后竖立起一个“屮”字形的墓碑,口中吟诵起《圣典》的哀悼篇。 林法因则对商博良说:“还记得秘仪课程上教你的安息法阵吗?” 金发少年点点头,“当然,利用榭寄生树枝和盐巴,我们就能够在这个晚上暂时安抚死者的灵魂。” 为了等待失踪者家属认领尸体,林法因不得不延迟掩埋,他只能让商博良在坟墓边圈上临时法阵,防止死者变成亡灵。 而在另一旁,路西安坐在枯萎的大树下,吹奏起骨笛。 乐声荒凉而压抑,林法因忽然感觉有些头晕脑胀,似乎是降灵折射的后遗症,总感觉有许多声音在自己耳边里低语。 这些时日频繁地使用这个技能,令他的【通灵】等级得以上升,但是也导致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正在扛着木偶的男人的幻影,他走过偏僻的后巷,在夜幕中离开城镇。 “怎么了?” 林法因向两人摆了摆手,“没事,可能是中暑了。” “傍晚还能中暑啊……” 短暂的眩晕后,他重新回复了正常。 这时,团子忽然跳下了林法因的肩膀,冲着身后的乱石堆呲牙。 “有人偷窥!” 林法因一怔,刚才头脑发昏,没注意到身后里有人鬼鬼祟祟地注视着他们。 多芒立刻拔出了剑,乱石里的偷窥者吓得想要逃走,但是没跑多远就被多芒给揪住衣服,险些摔个狗啃屎。 “老爷们……别动手。” 那名偷窥者瘦瘦小小,脸上长着麻子,活像发霉的柑橘,但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林法因示意多芒收剑。 “你是干什么的?” 麻子战战兢兢地回答说:“你们埋葬的是那些失踪的人吧……我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恳求您一定要救救我。” 林法因没好气,胆子这么小还当尾行狂魔,“别紧张,你的脑袋现在还没被装进木桶里,慢慢说。” 麻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老爷,这些人失踪是有原因的……自从那天,制皮匠的女儿看到传说中那棵橡树起,一切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麻子努力想要表述清楚,可是越发语无伦次。 “她说,她在北方那片禁林里看到了一棵会流血的橡树,自从那天起,镇上就频繁发生怪事,先是有人失踪,后来,还听到隔壁街的大婶说,她半夜看到有个木头人在路上徘徊。” “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镇北伐木营地的工人,我现在……很害怕,害怕会遇见那棵流血的橡树。” “你的意思是,除了那个女孩,实际上也没有人见过什么流血的橡树了。” 麻子急了,生怕驱魔师们不相信,“但是不幸的事情真实发生了!那个女孩的父母都失踪了。” 原来如此。 林法因还是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我不认为伐木工就能招惹什么危险的东西。” “因为,这几天工头听了镇长的鬼话,让我们去盗伐地树神的禁林,我们可能已经触怒了某些神明啊,这些人的失踪一定是地树神作祟。” “什么?你们这些罔顾法律的家伙,吊死都他娘便宜你们了。”多芒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祸?” 又是地树神……林法因愈发开始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神明? 麻子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低头小声地说: “大人,我们也是生计所迫啊,国王年复一年地替其他国家的君主征收战争税,这哪里交得起啊。” “其他国家?”林法因皱了皱眉。 “您不知道吗?噢……也对,您是教士,不用交这些战争税。” 麻子告诉他: 咱们的国王受到瓦兰廷的“骑士王”保护,而代价就是当瓦兰廷发生战争的时候,要替骑士王征收战争税,好为和平正义的事业贡献力量。 众所周知,克德兰是帝国五大王国领中实力最弱的国家,为了生存,它不得不依附于强大的诸侯。 好家伙,这国王替别的国王向自己的臣民征税,被人压榨着,还要帮忙数钱。 至于这“骑士王”,已经听到过不止一次了,可以说是毫无骑士精神,好意思跟隔壁呆毛王同名? “这并不是你盗伐禁林的理由。” 说完,多芒用力一剑杵在地上,吓得麻子不敢吭声。 “算了,多芒。看在他的‘面子’上,就饶了他,生活不易。” 林法因挥挥手,他只是俯下身子,对那个家伙说: “告诉我,那个制皮匠家住哪。” 第75章 古怪的女孩 到达制皮匠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宵禁的时间了。 麻子说,制皮匠的女儿就住在眼前这座老旧的小屋里。这间屋子里既狭隘又密不透光,显得阴阴沉沉。 门前晾晒着珍贵的鹿皮和狼皮,但可惜的书,这些毛皮都已经晒得过度,很久都没有人去收拾了,毛色都有些黯淡。 “这房子,我就不进去了,太晦气。”麻子说。 “嗯,辛苦你了。” 林法因从口袋里拿出了几枚银马特,放到麻子的手心里。 “您这是……” “带路费。以后别再干盗伐禁林的买卖。” 麻子一时间不敢相信,他心目中令人敬而远之的驱魔师居然如此慷慨。 可是他的内心也充满着苦涩,“谢谢您,老爷,您是个好人……但是,假如骑士王的战争多进行一天,我们的苦日子也不会结束。” 林法因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个驱魔师,没有权力去评价列王的游戏。 他轻轻敲了敲门,可屋子的大门立刻就开了,一个小女孩正挎着篮子,目光警惕地望着他们。 她扎着两条漂亮的红色麻花辫,小脸呈现出可爱的婴儿肥,虽然脸颊有些雀斑,但却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你们是谁?” “我们是沐风城来的驱魔师,想要了解一下关于失踪案件的事情。” 林法因在谈话的时候,悄悄望了望屋内,看到墙上挂着荆棘编织成的三角图案。 那似乎是教会里象征“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三位一体”标志。 这原本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在这屋子里,却显得如此令人不适,尤其是尖锐的棘刺,让整个图案都显得不太协调。 女孩一听到“驱魔师”三个字,她的神色立刻变了,似乎有些忌惮起来。 但是林法因肩膀上的团子却温和地像她招爪,这让女孩又感到莫名的安心。 只听她小声地问道:“你是来帮助我的吗?” 林法因笑道:“或许我能帮上,但你需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 女孩用力摇了摇头,那双明镜般澄澈的双眸中,竟隐隐透出了些许不安的阴霾。 林法因的驱魔师直觉忽然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劲。 “我……我父母离开的时候告诉我,大人不在的时候,不能随便喝陌生人说话。” 林法因有些无奈,只能承认这个女孩比较听话。 “但你如果什么都不肯说,我大概率无法帮助你找到父母。” 女孩依旧摇了摇头。 林法因总觉得这女孩实在太死板了一些,可是又有哪里不对劲。 他再悄悄观察了一下屋内的客厅。 林法因看到那儿有许多木制品,椅子、桌子、盔甲架……还有许多被吊在天花板上摇晃的,像是婴儿的影子。 ——嘶。 那是什么东西? 他展开驱魔感官,隐隐约约察觉到屋内传来了锯木头的声音,似乎房子里还有别人存在。 “你是一个人在家吗?”林法因问。 “嗯。” “就没有其他人照顾你?比如亲人?” 女孩回答说:“木工叔叔会来看我,也都是他一直照顾我,但是今天他去山里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家。” 林法因不禁蹙了蹙眉,屋里分明还有别人,这个女孩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不动声色,没有揭穿女孩的谎言,只是平静地说: “那这样,等你的木工叔叔回家了,我再来询问你们一些事情,可以吗?” 女孩轻轻点点头。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爱丽。” “在下林法因·沃伦,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的。” 林法因看了看头顶,巨大的圆月已然浮现在流动的阴云之上。 而外面也响起了罢市的钟声,商人们都已经收摊回去了。 他回头向多芒与商博良使了使眼色。 此时此刻,三人站在大街上,林法因双臂同时环住两人的脖子,他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怎么了吗?”商博良脑筋迟钝地反问。 多芒冷笑一声,“呵,那间屋子里有黑巫术的力量存在,以我多年的猎巫经验来看,绝对错不了。” “的确。” 林法因心里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插手这个事情,究竟是福还是祸。 他回头看了看暮光下的破旧木屋,那扇简陋的小窗正如同一只黑洞洞的眼睛,在迷雾中窥探着自己。 他总觉得刚刚爱丽的对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喂!” 林法因冷不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只见巡夜的郡卫握着火把冲自己大叫道: “宵禁时间快到了,难道你想被罚款吗?” 对啊!宵禁! 林法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呢喃镇周围满是荒山野岭,爱丽的叔叔到这个时辰怎么可能还不回家? 爱丽分明是在撒谎,木工应该就是房子里躲藏的家伙。 只是,那个女孩为什么要隐瞒木工的行踪呢?难道是她的叔叔胁迫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林法因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立刻回到庄园去,而是装模作样应了巡夜的郡卫一声。 他假装离开街道,眼睛时不时望着周围移动的火光,看到他们巡夜的郡卫走远了,他立刻拽着多芒和商博良的手说: “咱们悄悄回爱丽的房子去。” “啊,什么?”商博良一愣。 “等过去再解释。” “那,遵命,院长。” 三人偷偷摸摸回到樵夫的破旧房屋后。 林法因背靠着木墙,这座屋子和每一座克德兰的平民房屋没什么两样,石头堆砌的底座,木板拼接的墙体,窗户小而高,外人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况。 “院长,咱们演的是哪出戏?”商博良忍不住问道。 “我想再瞧瞧这个房子。” 说完,林法因立刻吩咐多芒:“你能不能想办法进到房子里去。” “进去干啥?” “我想确认一下,房子里到底有没有别人。” “你怀疑爱丽在撒谎?” “我不确定。你顺便检查一下这间屋子,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好吧。” 说完,多芒便准备找落脚点翻进去,可是房子的窗户太窄了,对于多芒来说,恐怕有些困难。 “为什么不让我试试看呢?要是多芒大哥卡在窗户那出不来怎么办?” “你是在质疑我的身材吗,小子?”多芒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提个建议……” 林法因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小鬼说得也有道理,但是他有多芒那么好的身手吗? 看到院长露出怀疑的目光,商博良自告奋勇地拍拍肩膀说: “我可以翻窗进去,简单直接。这里的窗户虽然狭窄,但是我应该能钻进去。而且我比较轻,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你现在又是在质疑鄙人的体重!”多芒悲伤地蜷在了巷子的角落,“妈的,不活了!” 第76章 入室小贼 林法因再三权衡了一番,觉得商博良说得也在理,况且,这小子多多少少会几招法术,是时候让这位“关门大弟子”大显身手了。 黑猫团子似乎是因为院长没有考虑到它,而感到有些不满,悄悄跑开了。 经过院长同意后,商博良轻轻拍了拍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地基,爬上小窗边缘。 他知道这是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 他特意带上了青玉石碎片做成的护符,为的是让同学们看到自己大胆而机智的行动。 之前,商博良跟好哥们儿丹尼斯吹牛,说是院长选择他去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驱魔行动,他将会成为至关重要的角色。 当然,商博良有一丁点自己的小心思,他不仅要让兄弟们看到自己的优良表现,更要让班上的女孩见识到他勇敢的一面。 “嘿,大家看到了吗……我正在进入院长说的,有强大黑巫术存在的屋子。” 他第一时间向远在家中和庄园的好同学们解说自己的见闻。 就可惜他无法得知青玉石镜另一边的情况。 屋子的窗户是真的窄,即便是孩子也会觉得有些拥挤。 商博良轻巧地落到了地上,但是腐朽的木板依旧“嘎吱”了一声,吓了他一大跳。 他立刻保持安静,周围黑漆漆的,透过月光隐约能看到这是个杂物间,里面堆放有扫帚和各种锤子、钳子之类的工具。 商博良深吸一口气:“瞧,各位,这没什么……” 他从腰包里拿出蜡烛,默念咒语,轻敲响指。 ——噼啪! 房间里多出了小小的烛光。 商博良踮起脚尖在周围探了探。地面和桌面的灰尘很多,看起来爱丽和她的叔叔其实并不是经常来这儿。 他推测,木工应该是将砍伐的木头拿来售卖,剩下卖不出去的,会在这间屋子里重新制作成木制品。 桌子上还有未完工的东西,商博良用蜡烛照了照。 “喔,你们看到了吗,这好像是木偶……胳膊、腿、脑袋。” 这些肢体都已经做好,就差拼接了。 商博良很讨厌这种模仿真人的玩意,但是他想要更加劲爆的效果,以证明自己的勇气。 他咽了咽喉咙,慢慢捧起了木偶的脑袋。 “我拿起来了,这颗……超怪异的人头。”商博良几乎变了调,“他的鼻子、嘴巴……感觉像是会突然醒过来一样,我跟你们说……这可是,可是有黑巫术的房子。” 那颗脑袋似乎有真人的那么大。 而且桌上的肢体也几乎跟像是个成年人的肢体一般。 “该死,丹尼斯,我有个不好的想法。” 商博良手中的脑袋长着络腮胡,脸颊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像是被野兽抓伤的。 他再将蜡烛往另一边照去。 忽然! 商博良看到了一把锋利的斧子,它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等等……这是!” 商博良的瞳孔骤然间收缩。 红色的液体。如同凝固血液般斑驳的红色液体。 他刚到嘴边的话仿佛突然卡在了喉咙里,震惊之余,他的后背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偶。 ——嘎吱! 房间的门好像被人打开了,裂开的门缝里渗出了灯光。 完了!来人了来人了!商博良暗叫“不好”,手忙脚乱地熄灭蜡烛,寻找躲藏的地点。 “你说今天有人来这儿?”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是,几个去驱魔师。”爱丽对那个门外的男人说道。 “嗯……刚刚房间里好像有动静。” 门外的亮光立刻照亮了屋内的黑暗。 某个男人和小女孩爱丽的影子出现在走廊中间。 “没人?”男人狐疑地问道,他扫视一眼工具间,却什么也没看到,“我还以为又是一个不请自来的驱魔师。” 他点亮墙壁的火炬,房间顿时笼罩起一层昏黄的光。 “或许只是老鼠吧,木工叔叔。”爱丽说,“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应该打扫一下。” “嗯。”男人走近工具台,盯了一眼桌上的头颅,“等等,这脑袋之前是放在这儿的吗?” 他又下意识抬头看向角落里的人偶。 男人冷“哼”了一声,目光一瞬间变得如同刀刃般锐利。 “这老鼠看起来很喜欢我的玩具。” “木工叔叔?” 他顺手捡起桌上那把斧子,用力握在手心。 男人的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房间的储物柜,一声不响地朝着它靠近。 他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面色霎时间笼上一层阴云。 他左手搭在了储物柜的把手上。 “看我找到了什么,爱丽……” 话音刚落,男人猛地打开柜子,斧子高举过头顶! 可是,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只有脏兮兮的衣物。 “没人?” 男人在乱糟糟的衣物中间乱翻了一阵。 这时候,躲藏在工作台下的商博良偷偷摸摸钻了出来,蹑手蹑脚地从两人身后走过。 他死死憋着气,生怕呼吸声会引起男人的注意。 那个被爱丽称为“木工叔叔”的人看起来十分彪悍,结实的手臂上布满青筋,就像个刽子手一样,死死握着那把沾有暗红液体的斧子。 商博良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间的门,仍时不时地回头张望房间另一头的木工。 可他没有注意到地上的门槛,冷不防被绊了一下! 他吓得赶紧抓住门框,幸好他手疾眼快,才不至于摔倒。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是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门板,虽然动作很小,但是那年久失修的房门还是发出了细小的“嘎吱”声。 木工猛地回过头去,大吼道:“谁在那儿?” 糟了! 门外传来了商博良逃跑的声音,木工立刻提着斧子疾步追了上去! 走廊没有灯光,商博良什么也看不清,他胡乱寻找着大门,可是摸黑瞎跑了一阵,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急得想要呼叫院长救命,可是他的自尊心又在作怪,不想让同学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商博良,你可以的,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啊,商博良……” 他在心里暗示着自己要冷静,他只能朝着有月光的方向跑,因为那里有窗户,就能够翻出去。 木工提着蜡烛追到了走廊上。 显然,那个男人也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商博良立刻紧靠着墙面,依托于黑暗,不能让月光或者烛光暴露自己的位置。 木板“嘎吱嘎吱”响,木工也在仔细寻找着他。 商博良踮起了脚尖。 这个时候不能急,他必须悄悄摸到窗口,再迅速翻出去,动作要快,动静要小。 “别让我找到你,小老鼠。”那声音近得就像在耳畔一样。 木工在挨个打开房间搜索,但他没有进去,只是简单扫视着。 商博良只觉得手脚在发抖。 终于,他来到了窗下。 可是这扇窗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这么高。 商博良咬了咬牙,掩藏在月光无法照射的地方,准备一鼓作气跳上去。 “丹尼斯……我要上了,这一把足够刺激了吧?” 他刚要起跳,脚踝处却莫名感觉有东西突然蹭了自己一下。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商博良身上的汗毛一瞬间倒竖起来,慌乱之下脚底险些打滑。 “我找到你了。” 他眼角余光一瞥,走廊尽头的光斑循着声音快速赶了过来。 商博良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身后的房间。 这里完全漆黑一片,他磕磕碰碰,好像还碰到了许多挂在头顶上的东西,传来木头“咚咚咚”的响声。 他感觉自己就像迷失在虚无中的影子,最后只能无助地蜷缩在可能安全的角落里。 走廊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木工已经锁定了这个房间。 商博良听到男人哼着歌,斧头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绝望地捂住双耳,“院长,我该怎么办……” 第77章 金发少年的遭遇 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了蜡烛的光亮。 那些悬挂的木偶们慢慢显形在黄斑中,露出恬静的微笑。 木工伸手拨开那些木偶,它们彼此撞在一起,映在墙上的影子仿佛是一个个舞蹈的孩童。 商博良紧紧趴在堆放的椅子后,眼前的光斑随着木工的脚步,逐渐洒在了他身旁的地面上。 “我知道你在房间里,小老鼠。” 商博良不敢抬头,不敢喘息,更不敢乱动。 他的脑海里闪过桌子上那些木偶的残肢断臂,生怕自己也会落得个一样的下场。 错不了。商博良坚信着,爱丽的叔叔是个杀人魔。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胡思乱想,有那么一刻,他幻想自己已经被杀掉了,身体的某个部位成为了木偶的一部分。 院长,怎么还不来救我啊…… 木工在房间里四下搜寻着,眼看就要找到商博良躲藏的地方了。 “木工叔叔,坏人抓到了吗?” 爱丽循着声音一路找到了这个房间,她担忧地看着,不敢靠近半步。 “嘘,他就在这儿。”木工悄悄竖起一根手指,朝着商博良躲藏的杂物走去。 ——“喵呜。” 忽然,堆叠的桌子顶上传来了团子疲倦慵懒的叫声。 爱丽惊喜地叫道:“猫咪姑娘,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男人慢慢收起了斧子,“原来是只黑猫,它是怎么窜进来的?” 爱丽伸出双手,那只被吵醒的小猫咪佯装生气地撇过脸去。 “对不起啦,猫咪姑娘,打扰你睡觉了。”女孩笑着拍拍手,“我带你到温暖的壁炉边去,这个房间怪冷的。” 团子“喵”了一声,却仍然呆在柜子上。 “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爱丽却回答说:“你先睡吧,木工叔叔,我还有话要对猫咪姑娘说。” 男人耸耸肩,提着斧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猫咪姑娘,木工叔叔把那本树皮做的绘本送给我了,今晚我要给你讲匹诺曹的故事……” 等到男人走远之后,爱丽突然间收声了。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工具台的位置。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警惕。 只听爱丽低声朝着椅子后黑暗的阴影说道: “出来吧,你偷偷摸摸来这里干什么?” # 林法因三人在屋外等了很久。 不得不说,克德兰的昼夜温差实在太大,两个人呆在门外等得直发抖。 “院长,我明白了……你不让我进去,是体谅小鬼身体单薄……”多芒牙齿打颤地说。 林法因看到巷子外面,两个郡卫又巡逻回来了,他立即把手指搭在了女巫猎人的唇边。 那两个郡卫刚好停在木工的房子门前,扭了扭水桶粗的腰。 克德兰的郡卫喜欢穿布棉甲,虽然极为保暖,但是多多少少活动不便。 “听说了吗,这户人家真是不幸啊,父母失踪,只剩个小女孩孤零零一个人。” “这也没办法。”另一个郡卫说,“对了,我听说好几十年前,他们家好像也发生过什么惨案?” “那是他们的外家亲戚。” “外家?” “嗯,当时女巫猎人抓走了许多人,说他们家玩弄黑巫术。现在看来,这户人家可能是遭到了外家的连累,也被黑巫术诅咒了。” 黑巫术? 这户人家果真和黑魔法师有牵扯? 三人在墙角边听了大半天,这两个家伙就是不肯离开,甚至还打算到巷子里巡逻。 “该死,咱们换个位置!” 他们刚转过身去,便迎面撞上了面色怪异的商博良。 “呼,吓我一跳,小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商博良支支吾吾地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林法因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商博良小声回答说:“木工在家,但好像是刚回来不久。” 奇怪,他难道是踩点回去的?想到郡卫们的对话,他又追问道: “那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比如黑巫术的祭品,或者药水。” 少年摇了摇头,“我没看到,房间里有很多木偶,但我确定那应该不是巫毒娃娃一类的。” “怪了。” 如果没有可疑的东西,那为什么能够感觉到黑巫术的存在? 林法因上次偷听过席安娜修女的“黑巫术识别课”,他知道黑巫术产生的原因无非是蕴藏有邪恶力量的“诅咒之物”。 无论是人,还是一般的魔物,都不可能凭空产生黑巫术的力量,必须通过某种物体作为媒介。 有没有可能是小屁孩上课没听课,所以没分辨出“诅咒之物”? 这个时候,街上聊天的郡卫好像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声音。 “谁?谁在那儿!” 糟糕。 “该死,得有人去把他们引开。” 关键时刻,路西安拿着骨笛径直走到郡卫的面前。 “什么人?!” 郡卫们举起火把,发现歌者一个人吹奏着安魂曲,如同午夜的鬼影孤零零屹立在小巷之中。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郡卫听了路西安的演奏全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到疲倦,头重脚轻,更为神奇的是,林法因和多芒却没有丝毫影响。 “我有点,疲惫……” “我也是,老哥。” 就这样,他们双双倒在巷子边,不省人事。 “这么厉害?”多芒有些难以置信。 路西安如同流浪武士般将笛子收起。 “赞叹的事情以后再说,那边还有更多的郡卫过来了,我们最好先回庄园里去!” 四人只好狼狈地逃回呢喃山庄,此时此刻,落地钟已经快要滑到了晚上十点的位置。 因为昨晚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出于安全考虑,林法因在出发前安排苏菲和希莉雅送其他孩子回城里去了。 此时此刻,商博良不敢一个人睡在“午夜人”出没的房间里,宁愿跟着林法因睡到阁楼去。 “院长,你的房间里,没有老鼠吧?” “没有,但可能有鬼。” “我怕老鼠晚上趴我身上……” “你就不怕鬼压床?”林法因反问。 “驱魔师怕鬼那就不叫驱魔师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 林法因看了看人物面板,商博良的敏捷因为刚才的潜入行动,上升了1点,逃跑起来应该是快了不少。 “行吧,滚到我床上去,我睡地上。” “谢谢,谢谢院长!” 商博良傻笑着跳到了温暖的大床上,“哎呀,枕头好软。” 林法因不相信什么这小子也没发现,他出来的时候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绝对有问题。 “老实说,你在屋子里,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吗?” 商博良一愣,“啊……没有发现啊。” “真的?”他故意拖了个长调,“唉,本来我还在犹豫,去年魔药课和魔装机械学的成绩单要不要寄给你父亲,现在看来……” 商博良顿时着急了,“院长,我说就是了,您可别急。” “很好。” 林法因点起一枝蜡烛,摆在床头柜上,屋顶离床位很近,这里有点窄,但是别有氛围。 这气氛像极了大学宿舍里,半夜讲鬼故事的氛围。 只不过,商博良这回要说的却是件颇为不好意思的事情。 “其实,院长,我被发现了。” “什么?” “但我没被木工发现,我当时及时躲在一堆椅子旁边,后来团子的出现救了我。”商博良连忙解释道。 “也就是说,你被那个女孩给发现了?” 商博良点点头,脸颊再度涨得通红。 他的脑海里依旧回忆着爱丽那张可爱的小脸蛋,他可是从来没有单独和女孩子说话过。 “当时,我吓得半死,房间里只有我和爱丽两个人。我本以为她会告诉木工听,可是她并没有。” “为什么呢?” “她认出我是跟你一起来的,我就胡编了个理由说,团子跑进了屋子里,我着急要把他抓回来,但因为街上有巡逻的郡卫,我只好从后边翻窗进来了。” 林法因摸摸下巴。 这小鬼还算有点脑子,不过换做我的话,是绝对不信这番鬼话的。 房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 “然后她说,我出现在这儿,她会没办法跟叔叔解释的。而且她……” 本来,商博良还想接着说下去,可是到了这里,他又硬生生掐住了。 “怎么不说了?”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后面的嘛,就不重要了。” 林法因歪歪嘴,“没事,说一半,那成绩单也给你寄一半过去。” “别……院长,咱能别这么绝吗?”商博良被问得想哭,“我就是走之前,还跟爱丽单独聊了聊天。我觉得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女孩。” “都说了些什么?” 林法因不仅要问,而且还要拿小本本记下来。 商博良只好接着说:“爱丽告诉我,她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传言说,她的外曾祖母是个女巫,喜欢吃别人家的婴儿……所以,没有人愿意跟爱丽做朋友。” “喔,听起来很刺激。” “什么?” “呃,我的意思是,这可能是个危险的案子。如果她外曾祖母真是女巫,那我们极有可能会遇到超自然的事情。” “可她的外曾祖母已经死了。”商博良小声补充了一句。 “死了?” “在爱丽出生前好多好多年就死了,被女巫猎人吊死的。” 林法因微微皱眉,这听起来又像是一场猎巫行动的悲剧。 他没再多问什么了。 只是隐隐约约预感,这可能会是个危险的驱魔案件,跟真正的巫术扯上关系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林法因灭掉了蜡烛,“明天,你不用跟我去调查了。回家休息去吧。” “可……” 他没等商博良说完,便翻身盖上被子,睡觉去了。 金发少年依旧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 他小声地说着:“可我答应过爱丽,明天我一定会去看她。” 第78章 女巫的提示 林法因刚闭上眼睛,莫名觉得身体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要离开躯壳,如同风一般漂浮在空气中。 夜晚的阁楼很冷,木地板也有些潮得发朽,碰一下凉飕飕的。 若不是因为男爵的房间出过事情,他也不会选择到这儿来睡觉。 好在阁楼别有一番情调,窗外绵延雪森,冰花朦胧,让人联想起《魔女宅急便》那个温馨的小阁楼,而且他和女主角一样有一只可爱的黑猫。 “嘿,醒醒……” 林法因听到有个女声在小声呼唤他,他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 可是刚刚睁眼,他蓦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迷幻的森林之中。 这里生长着比人还高的红色蘑菇,流淌的溪流上挂着绚丽的彩虹,就像童话世界一样,远处的群山间耸立着浮夸的大肚城堡。 这儿是什么地方? “我在这里,院长。” 林法因不禁抬起头,看到一位小女巫坐在高大的橡树上,撑着脸目光狡黠地看着自己。 “艾丝拉格?” “看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嘛。” 当然,我对每一位女士的名字都会铭记在心。林法因心中油腻地想着。 “这可是我制造的幻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艾丝拉格“哼”了一声。 “你拉我进幻境来是要来干什么?不会是打算加入我的‘女巫从良计划’吧?” “当然是提醒你,最好不要冒险掺和进呢喃镇的事件中。”小女巫没有在意林法因的油嘴滑舌。 “这时候,我当然得问个‘为什么’对吧?” 林法因一屁股坐在红蘑菇上。 “好奇心害死猫。我不知道驱魔师能耐如何,但我认为你不会想要招惹那些远古的旧神吧?” 艾丝拉格手臂一挥,如同幽灵般突然出现在林法因的身后。 这时候,他感觉皮肤有些痒痒的,女巫的头发丝与他的脸颊是如此接近,淡淡的发香宛如清晨的玫瑰花香送入鼻尖。 她小声在林法因的耳畔说: “林语夫人的耳目遍布森林,地树之心的脉搏掌控黑森,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它看在眼里。” 林法因不由得愣了一下。 面前的童话森林都变得扭曲狰狞起来,树干似乎浮现出了一张张老人的脸颊。 “我没有搞懂。” “去罗贝尔男爵的狩猎小屋瞧瞧吧。用上你的拿手好戏。” 说完,一条翠绿的毛虫顺着蘑菇爬到了林法因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他一口。 “喂!” 林法因惊叫一声,猛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喵?” 团子紧紧贴着他的脸颊,那对眼睛睁得像小灯笼一样,不知不觉,原来已经天亮了。 # 林法因简单洗漱了一番,早餐就喝了碗麦片粥。 想起昨晚上女巫的提示,他决定问希莉雅:“你能不能带我到发现罗贝尔男爵尸体的小屋去?” “当然。”她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甚至没有过问原因。 若是换作一般女生,不就算是男生,让他回到命案现场去都会双腿发软,可是这位三无女仆却仿佛连恐惧都已经被忘却掉。 出于安全考虑,林法因带上了武器,还准备了一个十字弓。 听希莉雅说,罗贝尔男爵的私人林地常常有凶猛的野兽出没,遇到熊都算小事,要是遇到饥饿的狼群,那可就插翅也难飞了。 林法因翻身骑上小马葡萄,向希莉雅伸出了手,“来,上马。” “上马?” 希莉雅不解地看着他。 对于她来说,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女仆罢了,怎么能如同贵族一般骑马呢? 希莉雅摇摇头,“男爵大人从来都要求希莉雅步行,希莉雅应该遵守仆人的本分。” “但我并不是罗贝尔男爵啊。”林法因苦笑道,“我是林法因·沃伦,虽然我也是个男爵,但我更喜欢别人当我是驱魔师,咱们之间是平等的。” “希莉雅难以理解。” 她刚说完,林法因却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希莉雅怔怔地望着他,她的双眸中充满了疑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冰凉的手心,可是在被握住的时候,却如同太阳般温暖。 这种感觉就像那天晚上的聚会,明明外面的雪下得这么大,可是所有人都很快乐很开心,就像疲惫了一整天,舒服地坐在壁炉边一样。 “走,我们出发!” 林法因用力将她拉到了马背上。 希莉雅茫然地抱着他的腰间,两眼空空地望着远方的森林,小声地说: “如果这是你的命令,希莉雅遵命。” 她一路上凭借记忆告诉林法因该怎么走。 直到现在,林法因才发现自己的私人林地居然这么大。 他的身旁飞驰过一头长着王冠犄角的雄鹿,似乎是因为看到了陌生人,所以连奔驰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它们窜进了一片废弃的遗迹中,那里似乎是古人留下的巨石阵,如今已经掩埋在了大雪中。 长长的脚印就像彗星的尾迹,从山庄延伸向深林,身后的小山坡都已经离得很远了。 有这样的景色,也难怪罗贝尔男爵会热爱打猎。 林法因记得自己在房间里找到过模仿动物声音的哨笛,那时候路西安还试着吹了一下,有熊、鸟儿和其他不知名的小动物的叫声,估摸着是用来吸引猎物的工具。 除此外还有模仿动物气味的特制香水,可见罗贝尔达到了专业的水准。 可是这样的狩猎大师怎么可能会被野兽杀害在小屋里呢? 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就是这儿了。”希莉雅说。 林法因望见一座小木屋坐落在高大的雪松下。 这地方还挺远,想到忠诚的希莉雅手是徒步走到这儿,而且还冒着野兽袭击的风险,林法因就不免觉得有些心疼,不明白罗贝尔男爵为何如此狠心地让一个少女去承担下所有事情。 即便男爵已经死了,希莉雅都还尽着身为女仆的本分,去寻找自己的主人。 林法因呼出一缕白气,翻身下马,还不忘帮着希莉雅一把。 但是这位精通绝技的女仆长一点儿也不需要男人帮助,自己就能如同骑士般轻盈地落到地面上。 希莉雅说,狩猎一般要花很长的时间去追踪猎物,有的时候罗贝尔男爵不得不在外面过夜,像这样的小屋还有很多很多。 林法因点点头。 希莉雅拿出钥匙开门,才发现小屋的门有些冻住了,很难打开。 而当屋门开启之后,一股至今仍未散去的血腥味立刻便漫了开来。 时至今日,小屋的地面上仍然残留着暗红斑驳的血迹。 它就像一条干涸的血溪,从桌子旁边一直延伸到门口两人的脚下。 似乎正暗示着案发时分,这间屋子里曾发生过的惨剧。 第79章 小屋的惨案 这间小屋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可以供睡觉的木床,以及用餐的桌子和烤火的壁炉。 窗户很小,只是刚好有一张人脸这么大,能够望到外面,但是哪怕是探头都很困难。 它只是提供了一个休息的处所,好让猎人不至于在夜间忍受凛冽的寒风。 林法因闻到这股腥味就不禁蹙眉,感到恶心。 他看到桌子的旁边有一道人形的血影,估摸着应该是罗贝尔男爵倒下的地方。 “当时你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林法因像个侦探一样询问希莉雅。 她摇摇头,“如果非要说的话,男爵大人的头颅不见了。” “你认为是野兽叼走的吗?” “希莉雅只是怀疑,但是希莉雅不是侦探。” 林法因接着问:“那除了脑袋之外的身体呢,是完好的,还是残缺的。” “只有手臂断了。”希莉雅回忆道。 她当初是一个人背着男爵大人的尸体回到庄园里,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有几个企图盗猎禁林的偷猎者看到这个景象,都吓得尿了裤子,连滚带爬逃离了男爵的林地。 美少女收尸人,这个画面简直不能太美。她对尸体的样子也记得最清楚。 但是想着想着,一个女孩儿背着个大男人的尸体,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吧。 林法因思考了一会儿:不对。男爵不可能是被野兽杀死的,野兽怎么会只叼走个脑袋,这不得把你吃得只剩下骨头才离开? 而且他知道,有的野兽就算不吃掉猎物的尸体,也会将猎物拖到自己的巢穴附近储藏起来。 即便这是个魔幻世界,但是据他这段时间阅读《魔物图鉴》了解,也没有什么奇特的生物有这种只吃脑袋的习惯。 想到这里,林法因决定拿出自己的拿手好戏:降灵折射。 “希莉雅,等会儿你帮我关紧大门,不管是人和动物,都不能让他们接近这个小屋。” 三无少女点点头,袖子里滑出了武器。 “如果有闯入者,希莉雅就会干掉他。” “啊,不是这个意思,你就看好大门就行。” “了解。” 林法因将自己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将它移到窗前,堵住阳光。 此时此刻,小屋里已经是一片黑暗。 “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或者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慌乱。” 希莉雅点点头。 林法因已经熟练地点燃蜡烛,将引魂烛摆在屋子角落。 他静下心来,尝试放空内心,然而这时候,他却意外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意。 这种恶意似乎不是源自于某个人或者动物的情感,而是源于某种邪恶的力量。 林法因逐渐能够看清周围看不见的事物。 房子的橱柜上摆着变质的水果干,以及私酿的蜜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从降灵开始就忍不住注视起这个地方。 林法因不禁走近了观察,才猛然发现,橱柜的板面上用鲜血写满了扭曲的字母,但因为血迹褪色的缘故,而变得模糊不清。 他轻声念了出来: “窃贼们想要偷走地树神的孩子们,他们用刀斧切割那些孩童的骨肉,树皮中渗出了血…… “愤怒的村民恳求地树神杀死这些窃贼,永生永世撕裂他们的灵魂,就像他们对孩子们所做的那样。” 念到这儿,林法因事先摆放在角落的一支蜡烛熄灭了。 他立刻收了声,保持起安静。 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甚至开始侵蚀他的大脑。 那是亵渎的征兆。 心脏不由得怦怦直跳,冷汗不住地流下。 “混沌之子巧舌如簧,黑暗之中展露脸庞。” 林法因诵念着: “它会允你荣华富贵,耳畔呢喃口如蜜糖……” 林法因一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的希莉雅变了。 变成了好几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 他们的双目微微上翻,骇人的眼白占据了整颗眼球。果然,男爵的死亡另有蹊跷。 林法因从这些人的中间走过,努力想要寻找残留的蛛丝马迹。 他们是短暂残留于此地的灵魂。但林法因预感到,这不是他要找的真相。 而他要追寻的,是某个更加凶残邪恶的真相。 “你究竟在哪?” 林法因手捧着孤零零的烛台。 烛芯上燃烧着幽蓝的火焰。 灰白的房间里还残留着其他的东西。 只见那些陌生的野鬼诵读着墙上的文字。 “恐惧的村民最终渴求地树神拯救他们,于是,愤怒的旧神撕碎了窃贼的身体,将它们生吞活剥……” 随着时针推移,那些陌生人将脑袋移向了大门的方向。 近了,他感觉自己就快接近了。 暗影国度中,屋门不知何时已经开启。 林法因站在屋门外,这时,他发现了一把染血的斧子,正插在树桩中。 蓦然间,似乎有某种撕裂的灵体残留涌入他的大脑。 那是一种痛苦的、暴戾的、矛盾的情感。 林法因不由自主地举起斧头,回到厅堂。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那些戴面具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呼声。 林法因此刻开口说: “我必须阻止你们。你们会给呢喃镇带来灾难。你们必须死。” 林法因的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狰狞的笑。 他突然间抡起了斧子,重重砍向那些面具人的脖子。 四周顿时回响起凄惨的惨叫。 紧接着,林法因反手砍死了第二个戴面具的人。 其中有一个男人想要反抗,却被他挥出的斧头斩断了手臂,又被反手砍了脑袋,当场毙命。 林法因的身后几乎浸满了冷汗,双手不住发抖。 他此刻如同上次一样,与凶手的恶意发生了共情。 凶手杀死了他们,并且将他们拖到了树林中,但不知何种原因,只留下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因为某种强烈的恶意,让他愈发难以承受降灵折射所带来的压迫感。 随着最后一支蜡烛熄灭,林法因蓦然回到现实。 此时此刻,他已经看到了这间屋子发生过的事情,可是,这些人都戴着面具,其实根本无法确定死者究竟是不是男爵。 “结束了吗,男爵大人?”希莉雅问道。 林法因面色苍白地点点头,胸口剧烈起伏着,久久无法平息。 他缓缓说道:“罗贝尔男爵的死因恐怕另有蹊跷,希莉雅,你知不知道他平日究竟跟什么人有过来往?” 第80章 兔兔 因为漏风的缘故,木屋里回响着阵阵寒风的呜咽。 林法因立刻打开门,喝下一杯金盏花蜜,回复自身的理智值。 由于自己的通灵等级只有lv2,这次降灵折射只能进行到半途便不得不终止。 希莉雅托着下巴沉思道:“如果非要说的话,男爵大人生前曾经发布过一些雇佣助手的公告。那段时间来过不少拜访的人。” 林法因想起了上次小镇防卫长官说过的话,他的弟弟说自己要去担任罗贝尔男爵的助手,此后便遭遇了不幸。 不知道男爵生前究竟都做了什么? 那些仿真人偶又是干什么用的? 可惜的是,希莉雅无法给出任何答案,因为她从来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关于主人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过问。 林法因坐在小桌子上,拿出本子开始写下自己的推论: 可能性大致有三种。 第一,罗贝尔男爵可能是某种秘密结社的成员,那些戴面具的人都是他的同伙,他们一直在背地里进行一些召唤邪神的仪式。 第二,罗贝尔男爵可能是一位疯狂的科学家、艺术家或者黑巫术师,他以招募助手为名,蒙骗那些无辜的人,用他们的人皮制作人偶,来满足自己病态的心理。 第三,罗贝尔男爵也可能遭到了某种可怕的诅咒,他不得不做一些可怕的事情,就像多芒曾经推断的人狼假说。 总之无论哪种都很邪门,如果不能彻底查清这些事情,林法因也不能安心地住在这座庄园里。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就这么断定罗贝尔男爵已经死了,不是吗? 林法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万一男爵才是那个杀人的凶手,他将戴面具的人统统斩杀以后,特地留了一个与自己体型相仿的人,将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伪装成自己已死的假象。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些恐怖了,这意味着罗贝尔男爵随时都可能回到庄园里来。 想到这儿,林法因感觉自己的肚子莫名咕噜了一声,才发觉现在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撇去思考这些可怕的案件,其实在这片林子里野炊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有的时候,他也挺佩服自己,在这种发生过命案的地方,他总是食欲大振。 林法因突然问道:“希莉雅,你饿吗?” “希莉雅不饿。”三无女仆平静地说。 “你就……不想吃些什么嘛?” 希莉雅摇摇头,“希莉雅没问题的,谢谢关心。” 该死,为什么她就看不出来是我饿了? 林法因尴尬地笑着,终于忍不住说道:“希莉雅,我想抓点野兔吃。” “明白了。希莉雅这就去。” “别别,咱们要有点狩猎的感觉嘛,这不是任务,只是为了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少女摇摇头,好奇地看着他,“嗯,希莉雅并不理解呢。” 林法因亮出了从庄园里找出来的雌兔仿声哨,通过这个工具,他能模仿出雌兔子呼唤配偶的声音,这样就能将猎物吸引过来。 然后林法因还现场制作了简易的诱捕器。等到兔子来到周围,就会发现诱捕器下的萝卜,只消它用爪子轻轻一碰,立刻就会落入林院长的遮天罗网中。 可惜咱们没带团子一起来,虽说小猫擅长的是抓老鼠,但是以此类推,聪明的团子也一定能逮捕兔兔对吧? “喵?”远在庄园的团子打了个鼻涕泡泡醒了。 “瞧我的吧,希莉雅,让你看看本院的手段。” 林法因吹起了哨子,那声音果然就像一只渴望爱情的小雌兔,它远远传了出去。 紧接着,他拉着希莉雅躲藏在灌木丛后,并且利用动物气味的香水在周围喷了喷,好让猎物放松警惕。 希莉雅就像看着大人讲课的小孩子一样,眨巴着眼睛,跟在林法因的身后,仔仔细细地瞧着。 不一会儿,两人便听到了草丛里的动静,林法因将手指搭在希莉雅的唇前。 “嘘,倒霉的兔宝贝出现了。” 希莉雅从来不是什么会说“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伤害它”的软萌少女,她只是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如同等待指令的士兵一样一动不动。 只见那只毛茸茸的灰兔蹦蹦跳跳,来到陷阱边。 冬季想要找到新鲜的萝卜很困难,灰兔大概率无法抵御这种诱惑。 “嘿嘿,来吧,到笼子里来。” 它眼看就要碰到胡萝卜诱饵了,可是不知怎么的,狡猾的灰兔没有走到笼子下,而是以极快的动作,将萝卜迅速抽了出来,而棍子一倒下,却压了个空。 “该死!” 林法因着急了,眼看兔子就要逃走,却没想到希莉雅眼疾手快飞出一把利刃,倒霉的小兔兔当即毙命,震惊得林法因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牛逼……” 词穷的林法因到最后冒出了这么一个外来词汇。 看到他震惊的表情,希莉雅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很抱歉地说: “原谅希莉雅,希莉雅不应该擅自出手的。” “不不不,这没什么。”林法因合拢了自己那夸张的下巴,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至少,你终于有自己的想法了啊。” “自己的想法?” “就是你可以完全不用按照他人的意思,去为了自己而生活。” “明白了。”希莉雅点点头,就像接到指令一般严肃。 “哎呀,看来是完全没明白。” # 冰冻的小溪边升起了一团篝火,林法因用树枝串起兔兔,撒上多芒精心推荐的高质量孜然。 明明这小家伙这么可爱,为什么不能做成萝卜兔肉汤呢?林法因思考。 烤出来的兔肉串子又酥又嫩,因为是野兔,吃起来还会有种脆脆的感觉。 林法因将兔兔串子递到希莉雅的手中,“讲道理,你刚刚的身手真的很帅。” “男爵大人是在夸奖希莉雅吗?” “当然喽。” 望着手中的烤串,希莉雅的内心中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在酝酿着,她回忆起昔日与罗贝尔男爵的生活,她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主人的任何夸奖。 她就像一个木偶和工具,只是被来来回回地使唤着。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古怪的驱魔师走进了她的世界,成为了她的新主人,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希莉雅的内心不知为何炽热地跳动着。 就感觉突然有一天,她拥有了生命般,不再是木偶,而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希莉雅很想在这篝火前多坐一会儿,哪怕是一直一直望着跳动的火焰也心甘情愿。 “味道如何?” “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在来到男爵家前的生活,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 第81章 希莉雅的回忆 好像,有许多许多的事情都忘掉了呢。 广袤的森林里演奏着风与叶之歌。 希莉雅也不记得自己在来到男爵家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呢喃山庄的时候,只是个什么也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去执行命令,如何遵守规章和礼仪的无知少女。 罗贝尔男爵是个极其严格的人,他会因为希莉雅做错一些事情而体罚她,不给她吃饭,罚她一个人打扫整个庄园的卫生。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委屈真的很累,会一个人躲在空荡荡的阁楼里悄悄抹眼泪。 只有男爵夫人会像妈妈一样安慰她,背着罗贝尔男爵为她送来一碗热乎乎的豆汤。 在整个呢喃山庄,所有人都是冷漠无情的,恐怕男爵夫人是唯一的例外。 她常常跟希莉雅说:“这里就是你的家,而你就是我的好孩子,为了不受伤害,你必须答应我,要好好听主人的话,努力生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她从当初披着短发的小女孩变成了真正坚强的大人。 希莉雅也渐渐习惯了,忘记了流泪和悲伤,也忘记了什么叫欢笑和喜悦。 最终,她变成了冷漠无情的操线木偶,只为了命令而活着,哪怕男爵已经死了,却也仍然无法走出这服从的囚笼。 这或许是希莉雅第一次讨论起自己的过去,虽然跟她以往的风格一样,说得简短且毫无感情,可是林法因却也不免为她的经历而感到难过。 “走吧,我们回庄园去。” “嗯。” 希莉雅默默点了点头。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听到树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经过了那儿。 警惕的小女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站起身拦在林法因的身前,手中挥出了蛇形利刃。 “什么人?!” 可草丛里立刻发出了小声的惊呼:“干,被发现了!” “快跑快跑!是那天那个恐怖的女人!” 林法因挠挠头,见到好几个穿着粗布衣的男人落荒而逃,叽叽喳喳地钻到了林子里。 怪了,这帮“猴子”都是来干啥的?明明咱们就两个人,还能把这么多人给吓跑? “他们是之前来偷猎的。”希莉雅说,“我在运送男爵的尸体时,就遇到过他们。” 好吧,破案了。 原来是之前希莉雅扛着无头男尸的情景,把这些偷猎者吓出了阴影,现在压根都不敢接近她。 据林法因所知,黑森郡的盗猎活动一直屡禁不止,都是因为有些乡绅或者大领主,对珍稀动物毛皮做成的衣服有着种种需求。 而在一些黑心商人的炒作下,这些东西甚至能够达到天价,比一套寻常人家的房子还要珍贵。 “对了,咱们不应该去问问这帮稀里糊涂的家伙吗?或许男爵的死,他们多少知道一二。” 只可惜,这帮偷猎者已经逃走了,林法因也没打算去追他们。 毕竟他们死性不改,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 多芒在庄园里转悠了很久,他一会儿在凉亭里坐着,一会儿看着某些木偶不爽,指指点点,自言自语说要把这些诡异的玩意给埋了。 他大老远看到林法因骑马归来,才终于摆脱这种无聊的状态,立刻就赶过去说: “嘿,院长,我说你怎么一大早就没人了?我等了老半天。” 林法因耸耸肩,简单回答说:“我只是带着希莉雅去打打猎,散散心。” “啧啧啧,那您可越来越有贵族风范了。但我不是为了说这个。”多芒拿出一份信件说,“呢喃镇的防卫长官寄信过来了。说那些尸体已经有人认领。” “都是些什么人?” “和上次的推测差不多。”多芒说道,“镇长的老婆,防卫长官的弟弟吉姆,只是还有一人不确定。上次那个叫爱丽的女孩说她不认识这个人。” “晓得了。” “咱们什么时候去趟镇里?” 林法因打了个哈欠,“过几天吧,我真的太累了。” 不得不说,这次出行禁林,他回到庄园的阁楼里倒头就睡,一直到了傍晚,夕阳落入天窗才迷迷糊糊起来。 林法因也不只是要处理一些关于灵异事件的事情,每隔几天,德兰修女和苏菲都要寄送关于学院事宜的报告。 无论是谁谁谁犯了大错要做思想沟通,还是其他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苏菲都会事无巨细认真汇报。 而通讯的方式则是利用青玉石镜。此前,这个道具只是能够单方向地将使用者画面投影到另一边,对方能够接受到所有包括声音在内的所有内容。 可是后来,林法因委托咸鱼神父将青玉石镜递交给一位神奇的侏儒工匠,现在通过青玉石镜子,观众能够通过文字的方式对林法因进行回复了,这就好比是奇幻中世纪世界里的直播工具,非常实用。 通过青玉石镜子,林法因也能第一时间了解到现在学院运转的情况。 之前,林法因打算将禁林改造成驱魔师的野外求生训练场地,他为此招聘了一位新的导师,应该会在这两天到达呢喃山庄面试。 听说,这个家伙不会什么魔法,但是在业内非常有名,曾经是个跟欧甘郡野人干过架的寻迹客。 “噢,多芒,这个家伙是个什么来头?”林法因指着应聘者的职业身份问。 “这个嘛,呃……也就是游荡于密林之中的绿林好汉颇好结社,其中最大的团体被称为“寻迹客”。他们在王国境内追捕犯事的蛮人,猎杀流氓贵族,但有时,也干些‘来钱的活儿’。” 无论名字如何,都改变不了他们是绿林草莽的事实。 多芒还说,这个人出名到人尽皆知。 他常常在酒馆里自吹自擂,说,他的铠甲也许是兽皮或劫来的铁甲,武器或许来自失窃的城防武器库,但仅仅凭借常年混迹于恶林之中的经验,他就堪称伏击大师,眨眼间便能灭掉一个呆头军士。 听起来有点牛逼哄哄,希望不是什么奇葩才好。 这样完美的履历倒是勾起了林法因的不少兴趣。 第82章 寻迹客 这位牛逼哄哄的寻迹客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呢喃山庄。 眼见这位神秘的来者脸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污垢,如同天然的遮面巾一般,一撮卷曲的大胡比克德兰的黑森还要错综复杂,仿佛黑森郡最贫穷的流浪汉都没有他流浪过的街头多。 他的脑袋垂着,露出夜行动物一般的目光。 林法因的目光却被他顶在脑袋上作为帽子的烈角兽头颅所吸引。 这种怪物可是出了名的凶狠,在整个黑森地区为祸四方,传说它们的角注有令人烧灼的剧毒,成为了无数英雄的克星。 而现在,这头“英雄克星”却成了这寻迹客脑袋上的装饰品,即便凶狠的目光仍在,也不及面前这恶汉的三分之一。 “亚瑟·克虏伯。”他简短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伸出了满是老茧的手。 林法因看着那散发猎物腥味的手,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握了上去。 “林法因·沃伦。”他勉强笑道。 “嗯,我听我酒馆里的好朋友韦尔说起过你。”亚瑟说道,“他说你是个神奇的……魔法师?总之,我觉得这是个丰富我人生阅历的机会。” 因为亚瑟常年使用坚韧的长弓,他握手的力度堪比老虎钳。 他应该确实有真本事,因为他发旧褪色的绿色兜帽后面探出了独角兽犄角制作的锋利长矛,这说明亚瑟真的狩猎过不少稀有而强大的生物。 林法因苦涩地说: “我也听说你曾经流浪在黑森一个月,就为了偷看圣巴利安的指挥官解手。” “呵,那都是小事。”寻迹客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用弓箭在凯巴尔重装师师长的眉心一点,提前终结战争。” 这个流浪汉模样的家伙越吹越离谱。 “嚯嚯,烈角兽和独角兽可没有几百个手下日日夜夜的守着,尤其是解手的时候。” 林法因让希莉雅准备了维拉忒金浪,要敬这位英雄大叔一杯。 “不!”亚瑟·克虏伯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本人是一位爱国者,不会喝圣巴利安的马尿。如果非要招待的话,请给我一瓶克德兰的麦酒!” 林法因这时才记起来,这位大叔为克德兰军队出生入死,对圣巴利安的一切那自然是恨之入骨。 亚瑟这时候谈论起了自己的几个兄弟: “当初,我的大哥马库斯·克虏伯成为圣巴利安的雇佣兵时,我跟他大吵了一架,甚至要揪掉他那对得意洋洋的八字胡,在鄙人的内心里,叛国是最为令人不耻的行为,哪怕吾辈是绿林强盗,也应当在国难当头时挺身而出!” 林法因拍了拍手,“好气魄!” “哼!” 说完,亚瑟就干了一杯克德兰麦酒。 这位寻迹客聊得正上头,提到自己还有几位兄弟各奔东西,一位就是之前在圣巴利安当佣兵的大哥,一位是在帝国当步行骑士的小弟,最后是个在圣湖隐士修会当圣骑士的表兄。 可以说克虏伯一家都是武门出身,身怀绝技。 “讲道理,院长,这家伙有点怪怪的。”多芒悄声在林法因的耳边说道。 “其实我也觉得,不如咱们来看看他的真本事。” “好。” 说完,林法因系好花领,严肃地说:“我要把我的学生委托给你训练,所以你必须展示出你的过人本领,好证明我能够放心地将孩子们交给你,这个,没问题吧?” 亚瑟哈哈大笑,“嚯,我手底下训练出了不计其数的绿林好汉,个个都是劫富济贫的好手,我保证你的学生能够拥有比猎犬灵敏的直觉,比猴子灵活的双臂,还能够练就真正的飞毛腿。” “很好。” 林法因敲了个响指,“我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 “包在我身上。” # 想到昨天的事情,林法因打算给亚瑟三天的时间,去追捕那些盗猎私人林地的偷猎者。 可是亚瑟说,用不着三天,只要他们敢出现,只需几个小时,立刻就能将他们捉拿归案。 于是,林法因和亚瑟就这么在黑森边缘暂时分道扬镳。 “咱们现在该去‘慰问’一下死者的家属了。”林法因望着远方的呢喃镇说,“我觉得这些人会给我们透露不少情报。” 多芒清点着记录下的死者家庭住址清单说:“镇长的家大概在广场附近,认识他们一家的人也多,在下认为可以去好好调查一番。” “可以。” 想要在呢喃镇上取得更多人的帮助,与镇长打好关系必不可少。 呢喃镇的广场不同于大城市,更加像是个围绕着橡树为中心的空地,周围树立着许多不明宗教含义的古代神龛,它们大多都已经被后来的教会人士破坏,只剩下无面的躯干。 附近有一座可怜的小教堂,估计也就只有驱魔学院的食堂这么大,平日里鲜有信众光顾。 镇长的房子在广场一幢回字形建筑之中。 从门洞走进去能看到一座带有喷泉的小花园,这说明这位镇长也算是颇有雅致,只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喷泉都已经冻住结冰了。 “欢迎欢迎,沃伦男爵,我已经听防卫长官说起过您。” 镇长是个鹰钩鼻的驼背高个秃子,外貌酷似《蓝精灵》里的格格巫。 他满脸堆笑地欢迎着林法因,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刚死了老婆的悲伤。 “咱们来聊聊案子吧,你既然听人说起过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林法因开门见山地说道。 镇长的房子粉刷有白色的油漆,地上铺着红毯,木墙上还绘制有精美的花纹,看起来在当地也算个有钱人。 这个酷似格格巫的家伙就像刚刚准备过洋葱一样,眨眼间就从满面笑容,变得泪眼汪汪。 “唉,咱们一家也真是不幸啊,每天勤勤恳恳地为小镇的公民服务,结果我却遭受如此不幸,夫人惨死于恶人收下,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恶棍犯下了这样的罪行?” “当然是罗贝尔男爵。”林法因简单地说。 “哈?”镇长吃惊道,“这怎么可能呢?” 从他的口气中感觉出,镇长似乎是在怀疑这位新男爵正在故意诋毁前任的男爵。 但是这个圆滑的家伙立刻就擦干眼泪说:“那看来我真是看错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谢谢您,好心的沃伦大人,将真相告知予在下。” 林法因紧紧蹙了蹙眉毛,没有在意镇长别扭的奉承。 “我想要了解一番关于你夫人生前活动的事情。尤其是她生前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异端人士,别担心,我不会告诉裁判所的。” 第83章 挑衅 在镇上流传过一个传言,人们都怀疑镇长的老婆是个秘密结社的成员,常常和某些怪异的江湖术士来往。 有人听说,镇长的老婆会在半夜发疯,到街上絮絮叨叨地吟诵诡异的经文。 镇长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毕竟这已经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他的说法和传言里的不太一样。 “我太太是半夜在街上发疯不假,可她并不是什么异教徒,也没有和可疑的人有过来往。” 镇长在额头轻轻划了划,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内人生前曾遭到过某些歹徒的袭击,精神受了严重的刺激,竟然失心疯了,至于什么江湖术士,那些都是本人请来的医师。 “你知道的,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常常会捏造事实,抹黑我的名声。要知道,我们家就在教堂旁边,我们怎么敢在白神的注视下胡作非为?” “是吗?”林法因有些怀疑,“那么,那为什么她会死在罗贝尔男爵的山庄里?不觉得很可疑吗?” “难道您的意思是……” 镇长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狠狠拍了拍光滑的额头。 林法因原本以为这位格格巫先生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没想到他却破口大骂:“这个贱女人难道背着我跟别人有染?!可恶,我真的没有想到啊,这就是在给我的家族蒙羞,真他娘的活该去死!” 草!这家伙怎么会理解到这方面去? 此时此刻,林法因只觉得这个镇长说不出的恶心,内心居然如此阴暗,恐怕对于他来说,死了老婆也是件极为开心的事情吧? 他一直不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但是他还是冷冷地说:“无论结果怎样,死者为大。” 哪晓得镇长没有听出他的讽刺:“您说的没错。我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士,为她做弥撒,这样,她就不会变成魔物出来害人了。” “德高望重的教士?” “没错。” 镇长话音刚落,隔壁的房间里立刻走出了一位驼背的老教士。 “沃伦院长,别来无恙啊。” 林法因一愣,居然冤家路窄,此时此刻,两个死对头已经是第三次狭路相逢。 “这不是咱们敬爱的老特使吗?今天是来乡间度假?” 他正是圣木之心学院的荣誉教授外加主教特使,上次他作为凡纳伯爵的客人前往贝格福特城堡,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只听高维诺特使声音嘶哑地说: “老夫可是很忙的,沃伦院长,我在这里是为了将死者的灵魂渡往神国根达亚。”老特使立时高声道,好显得自己是在进行什么着崇高而伟大的事业。 林法因犀利地回答道:“可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委托前辈调查案子,结果您却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是因为缺少帮手么?” 老特使脸上顿时一阵青紫,吞吞吐吐地说: “那是……呃,老夫要回去请示主教大人,可能涉及恶魔和邪神的案件,呃,都需要得到当地教区的主教批准,这是规矩。” “好好好,我明白,咱其实是来当你的助手的。” 林法因故意装作谦虚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说着。 他悄悄望了望镇长家的其他房间,这里似乎不只有老特使一人,竟然还有其他教会的人在,他们估摸着都是圣木之心学院的见习驱魔师。 林法因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既然对面人多,那还是暂且学乖一些比较好。 这时候,老特使的身后走来一个看起来年轻气盛都驱魔师。 他长得白白净净,小脸蛋嫩得像刚出炉的馒头,他还有着一头纯金的头发,一看就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出身,但却因为克德兰那种幼子出家的传统,被迫来当驱魔师。 “你就是林法因·沃伦?沐风城驱魔学院的院长?”年轻驱魔师上来就气势冲冲。 “正是在下。” 林法因话刚说完,他莫名感觉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看着眼前的人一分为二,出现了残影。 这个时候,他发现年轻驱魔师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怎么了,前辈哪里不舒服吗?” 林法因察觉到,他似乎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实力,故意暗中脚力。 这好像是某种能够读心术的变种,能够直接攻击受术者的脑部神经,从而降低你的理智值。 林法因强忍着对方的法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勉强一笑。 “呵呵,我这是感觉后生可畏。或许再过几年,你就能……赶上我浅薄的学识吧。” “哪里哪里,贵院人才辈出,或许明年初的驱魔师大会,晚辈就会领教到沃伦院长你那些高徒扎实的本领了。” 面对对方的挑衅,林法因只能暂时选择忍耐,他掌握的法术还不足以对抗他们。 一想到国王会亲自出席驱魔师大会,他就感到头疼,如果不去的话,会丢了颜面,可是他深知自己这小破院的实力远不及圣木之心。 一旁的镇长当然看出了两方的不和,他原本谁也不想得罪,但是看到主教的人占了上风,态度也慢慢产生了偏移。 “我很感谢您的关心,沃伦院长,但我需要高维诺特使帮助我安抚内人的灵魂,关于案件的事情,我们或许可以下次再谈。” “噢。” “当然,如果不嫌弃,您可以与我们一同用餐。”镇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林法因摇摇头。 他没必要自取其辱,今天暂且撤退,等到下次再来找老特使的麻烦。 临走的时候,那个小黄毛还不忘挖苦一下,说:“我在驱魔师大会上等着你,沃伦院长。” 多芒已经在门外等候很久了,他抱着院长的团子猫,喃喃自语老半天。 “出来了?” “嗯。我没想到主教身边的的老特使居然也在这儿。” “看来,咱们遇到了些麻烦。”多芒已经猜出了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现在该怎么办?” “只剩下一个人可以询问了。” “你指的是爱丽那个小女孩?” 林法因点点头。 “她还有很多事情隐瞒着我们,希望她这一回能够如实坦白吧。” 第84章 匹诺曹 ——咚咚咚。 “在吗?我们是驱魔师。” 屋门缓缓打开了,爱丽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宛如童话里的小红帽一般,戴着朴素的头巾。 她开门的时候,眼睛还朝林法因身后望了一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然而当她确认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目光中却又流露出了淡淡的失望。 或许爱丽是在期望着某位少年的出现吧。 “你们吃过早饭了吗?”女孩礼貌地问道。 林法因摇摇头。 “那,我还有几块面包,你们一起进来吧。” “好。” 多芒蹙了蹙眉,悄声在院长耳边问道:“不会吧不会吧,这点早餐都要蹭?” 林法因笑笑不说话。 上次爱丽可没有这么大方,奇了怪也。 他悄悄往屋里探了探。 奇怪,木工好像不在家,商博良上次明明说他已经回去了。 林法因展开降灵折射,试图捕捉屋子里残留的魂能。 他看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影子,她捧着一本书,走进工作间的地方。 这个女的是谁?难道是屋子过去的主人? 趁着爱丽去拿面包,林法因偷偷窥探了一番工作间的情景。 那个本摆满工具的桌子上,浮现出了炼制草药的坩埚,还有各种各样的瓶子。 女人翻开一本封面粗糙,像是树皮制成的书籍,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 林法因想要凑近一些倾听,可是这时爱丽却已经端着面包回来了。 “您在干什么?”女孩困惑地问。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往前走,右转。”爱丽简单说道。 “谢谢。” 林法因站在厕所中间,他总觉得这间屋子有什么问题,但是却又说不出来。 如果有办法找到乡镇的历史文书就好了,这间房子历代的主人,以及各种记录,应该都会有备份。 林法因装模作样地用水壶洗了个手出来。 “我改变主意了,这些面包,还是路上再吃吧。” 他不好意思浪费贫困人家的粮食,再说,他也吃不惯这么糙的面包。 “对了。”林法因问道,“你叔叔昨晚没有回来吗?” 他装作昨晚商博良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的样子,试探性地询问爱丽。 “回来了。但是,他一早就离开了,让我这几天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哪也别去……” 女孩没有撒谎,她澄澈的目光中看不到一丝邪念。 “你昨天还不允许我们进来。” “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叔叔说过了,他允许你到访。” “嗯哼?所以,你们家现在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了?” 她点点头。 女孩带着他们来到隔壁的房间里,这就是之前林法因看到的堆放杂物的房间。 上个看得不太清楚,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些摇晃的影子是木头玩偶,它们一个个悬挂在众人头顶上,高高低低,有的如同匹诺曹般鼻子纤长,有的像安娜贝尔般笑容诡异。 总觉得这些栩栩如生的木偶会突然自己动起来。 真的有人会喜欢这种玩具? “请坐,驱魔师先生。”女孩拉开椅子,礼貌地鞠了一躬。 她从橱柜上拿出一瓶蜂蜜,混合牛奶倒给两人。 对于这样平凡的人家来说,这些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招待客人的东西了。 “谢谢。” 女孩没有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闯入而生气,相反地,她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她努力露出恬静的微笑,脸颊的红晕就像抹了脂粉一般可爱。 只听那女孩低声道: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父母失踪的前,我总会听到镇外的树林里传来像是心跳的怪声……” “心跳?” “对,也可能是打鼓的声音,就像这样——咚咚,咚咚咚,富有节律。” 林法因思考了一会儿,凭借自己的学识,他也不能判断,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那,你们有人去那儿看过是怎么一回事吗?” 女孩肯定地说: “有。” “有发现吗?” “并没有,但叔叔说他看到了好几棵被砍倒的橡树,它们昨天还是好好的。” “可能是附近伐木营地的人干的。”林法因想起了上次麻子说的话。 “可是这并不会发出心跳的声音啊。” 女孩有些着急了,生怕林法因不相信自己的话。 “镇定。接着说。” 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然后,然后听说镇上的伐木工最近在那边砍树时,还会劈出鲜红的血来……” “这些不可能是颜料吗?” “我当时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像菜市场屠夫摊子上的一样。” “嗯。也就是说,你认为森林深处的心跳声,与大树流出的鲜血存在联系,是吗?” 女孩点了点头。 “现在村里的人都不敢到那边去了。” “是因为出事了吗?” “这倒没有。但是,那天镇上有人在森林里看到奇怪的影子,可是凑近了一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听到这儿,林法因面色一沉,这似乎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 女孩下意识望了一眼房间的角落。 林法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神龛。 那是一尊被捆绑在橡树上的少女雕像,她全身上下一丝不挂,被荆棘缠绕在橡树上,脸上却戴着一副狰狞的面具。 更为令他不适的是,那棵橡树中间长着一张怪异的老人脸。 拥有多年追捕女巫经验的多芒,下意识地拿起了神龛中间的橡树雕像。 “等一等,那个不能碰!”女孩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多芒还以为这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立刻吓得把雕像放了回去。 房间悬挂的木偶叮叮咚咚地撞在了一起,烛光下,木偶的影子宛如吊死的尸首般来回摇晃。 “怎么?” “我们是自从发现树里流出鲜血以后,才托当木工地叔叔制作的木雕。有传言说,如果不供奉地树神,就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地树神又是什么东西?”多芒皱了皱眉。 只听爱丽解释道:“村里的老人说,树干流出鲜血,说明树里寄宿着某位古老的地树神,而心跳可能是旧神的警告,不能再砍了。” 多芒斜听完,不屑地说: “区区异端邪神罢了。为什么你们村不考虑找我们帮忙?” 女孩摇摇头说: “本来镇上有人求助过主教大人,因为他老人家一直都很忙,就派了个什么特使来,但是他到村里呆了几天就跑出来了。” 这个倒是听防卫长官说过,这家伙也就是吹得牛逼,其实怂得一批。 “然后老特使说,他需要一些帮手,但是到好多天过去了,始终都没人来……我父母便自告奋勇去向森林里的旧神祈祷,希望平息镇上发生的怪事。” 看着女孩淡淡的黑眼圈,她很显然好几夜都没有睡好觉了,一直担惊受怕。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嗯。” 作为昔日神秘学爱好者,女孩描述的事件显然勾起了他的兴趣。 但光说还不够,需要实地去看看才知道。 “嗯,这样吧,我们先来谈谈报酬……” “什么?” 没办法,实在太穷了。 本来像这种游戏,抢个商队就能致富,但此等强盗行径,他做不出。 只能讨价还价。 然而看到旁边多芒和团子猫诧异的目光,林法因才改口说: “算了,我或许可以考虑无偿帮助。我今晚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到森林去帮你找到父母,如何?” “好……真的谢谢你们了。” 与此同时,林法因的ui界面上也出现了特殊任务已触发的提示。 来了! 他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任务:匹诺曹】 (必要)完成一次成功的驱魔。 (可选)1、寻找流血橡树的真相。2、不杀死任何一个人。3、爱丽存活。 (奖励)一样寄宿着强大灵魂的战利品。 (失败)呢喃镇将会从世界地图中消失。 看起来事情不简单。 光是那个可选目标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项任务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你一旦达成了坏结局,那么眼前这可怜的小女孩就会死去。 甚至,她所在的小镇也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想到这,林法因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虽然不一定非得做可选任务,可是他也无法袖手旁观爱丽被害。 这不像之前的案件那么简单,他隐隐觉得,事情背后隐藏着某种极为凶险的邪恶力量。 第85章 老特使的阴谋诡计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考完试补上,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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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也不是头一次见到驱魔师,可是如同林法因这样的人却极为少见,大部分驱魔师只是为了金钱,便将魔物除之而后快。可是林法因却耐心地去调解韦尔父子间的恩怨。 同时,林法因在贝格福特城堡的事迹也略有耳闻。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应聘驱魔学院教师的真正原因。 他和韦尔先生一样,有一些尚未完成的夙愿想要实现,而他正需要林法因。 “呵呵,我明白。”老吉姆说,“就像你当初,明明拥有成为骑士的能力,却偏偏来当寻迹客,就只是为了‘好奇’嘛。” 老吉姆说话总是如此犀利,就像他杀死猎物时一样干净利落。 小山庄就在前面了,老吉姆曾经无数次路过这个地方,但是从未真正走进去过。 “我怎么感觉有点自投罗网的意味呢,亚瑟?”老猎人挖苦道,“躲在暗处的偷猎者,却主动走进了贵族老爷的家里。” 或许亚瑟已经不是当年的亚瑟,他只是奉命来抓我,这里或许会有士兵埋伏在暗处,或许等着他的会是全副武装的骑士,想要老吉姆性命的人很多,但他们要切记一点,从来也没有人成功过。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庄园门前却只有一位女仆在迎接着他。 她提起黑色的裙摆,礼貌地行了个礼,“请问您是男爵大人要寻找的人吗?” 亚瑟上前说:“嗯,去告诉沃伦院长,他要找的人我带来了。” 此时,林法因正准备用餐,没想到亚瑟的效率居然这么高。说好一晚上,真的立刻就给你办到。 “既然如此,就把他们一起请进来吧,我要像欢迎自家人一样邀请他们。” 老宅的大门徐徐开启,如同罗斯里克皇宫的蒸汽大门,里面蕴藏着无限的神秘而奢华。 然而当老吉姆真的走进这座“豪宅”的时候,却发现这里除了萧条破败之外别无他物。 “欢迎来到呢喃山庄。”林法因交叉起双手,微笑道。 “我还以为我走进了皇帝的宫殿呢。”老吉姆说。 他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在林法因的对面,用手直接抓起饭菜就狼吞虎咽。 一旁看着的多芒紧紧蹙起眉,觉得这个家伙就跟野蛮人无异。 而且老吉姆浑身臭烘烘,还带着动物血的腥味。 他虽然年纪大了,食欲却很夸张,三下五除二就把餐桌上的东西扫了个干净。 “这是什么玩意儿?味道还不错。”老吉姆指着桌上的一瓶黄澄澄的饮料说。 “鄙人发明的菠萝味儿汽水,最适合宴会上饮用。” 老吉姆打了个饱嗝,非常满意地说:“你证明了你的诚意,我想你应该不是为了请我这老猎人吃饭这么简单吧?” “那我们开门见山了。”林法因话锋一转,立刻如同审讯室的警官一般拿出小本子,开始记录,“第一个问题,你们经常在我的林子里打猎,对吗?” 林法因问得很委婉,没有说出“偷猎”一词。 而老吉姆也没有因此感到紧张,因为他在林法因的地盘上,若是对方想要逮捕他,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 “嗯,没错。” “这期间你有没有遇到过罗贝尔男爵?”林法因接着问。 “遇到过,那家伙迷迷糊糊的,动静那么明显,根本不可能打到猎物。”老吉姆说。 “但是我的女仆告诉我,罗贝尔男爵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上次一直偷看着他,而这个傻瓜却压根没有发现我,你说,这么糊涂的人,怎么可能打到猎物?”老吉姆嘲讽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哦?一个月前吧。我记性不好,可能说不准。” 差不多是罗贝尔男爵去世的时间,林法因心想。 林法因在本子上写下了一个日期。 “那么,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男爵去世当天,你们在什么地方?” 第88章 86已经改好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86章偷猎者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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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87已经改好,可以回去看了,这些时日因为考试落下了很多章节,后续都会慢慢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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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89章已改好 克德兰设定(上) 【克德兰王国(gondkingdom)】 位于帝国南部广袤的森林之中,帝国麾下五大王国之一,同时,国王拥有选帝侯头衔,在决定帝国继任者的选举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克德兰一名源自旧时精灵对此地的称谓,在《圣典》中也明确记载,这里曾经是白神赏赐给精灵的伊甸园,后来精灵消失之后,人类逐渐占据了权力真空,成为此地真正的统治者。 【地名】 首都:圣林(伊甸谷) 郡首府:涌泉塔(雷文郡)、沐风城(黑森郡)、王塔(金斯·塔尔郡)、石环镇(欧甘郡)、高地城塞(海兰德郡)、西雷克要塞(镜湖郡) 【军事制度】 郡卫制:克德兰没有统一的军事训练制度,国王只掌控相当微小的一部分军队,大部分的军队招募和训练都由各郡负责,因此每个郡都根据自身的特点和人员情况组建了各具特色的郡兵团,这些兵团平时负责各自防区的任务,战时由国王统一调动,但由于每个郡之间的差距较大,因此郡兵团的差距也十分明显,贫穷的郡往往只能组建低阶的平民部队。 乡绅军制:与帝国或其他王国的贵族军制不同,乡绅军制是克德兰所特有的制度,在克德兰,世袭贵族往往不参与战争,他们大多只提供金钱物资或人员用以资助王国军队,而没有贵族头衔却拥有一定财富的乡绅却需要承担军事义务,但与骑士又有所不同,乡绅全部都是地产的所有者,并且需要自备武装,在军队中,乡绅大多承担精锐步兵或底层指挥官的职责,而统帅权力则属于国王任命的将军。 【民兵类】 部落民—— 海兰德突袭团(持斧步兵):海兰德高地贫瘠不堪,但却是贯穿王国的交通要地,高地人们很擅长用斧子从过路人身上劈下点什么,手,或者钱,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得到王上的青睐。 突袭团装备着高地人标志性的格子裙和皮胸甲,灵活的圆盾和短柄斧使他们更加擅于迂回并撕咬敌人薄弱的侧翼,击溃孱弱的轻步兵阵线。 石环部落民(剑士):石环镇附近的巨石阵是蛮人们的圣地,他们聚集此处等待神的旨意,有时却是王上的征集令,总之他们喜欢一切能调动他们的事物。 部落民是大量而廉价的力量,他们特有的曲剑能轻松破坏低阶的甲胄,如果善加利用,这支缺乏防护的部队也可以粉碎敌军的要害。 欧甘郡野人(混合武器步兵):位于深林之中的欧甘郡除了有大批的上古遗迹,还有着成群结队散布于密林的蛮人,这些部落民与世隔绝却凶狠残暴,只消一两块铜片,他们便愿意为王国而战。 野人比一般部落民更加凶蛮无畏,他们身着传统的皮装,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踏入战场,这可能让他们难以适应艰苦的阵地战,但却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打一个措手不及。 石环哨卫(弓箭手):部落民不允许外人玷污他们的圣地,细碎的破弓不足以杀死凶猛的林怪,却足以驱赶闹事的凡人。 蛮人的弓不加修饰,威力和精度都让人难以捉摸,但凶暴的本性却能让他们毫无顾忌地射出大批大批的箭矢,即便不能杀伤敌军,也能让他们寸步难行。 伊甸巡领者(长矛兵):伊甸部族的士兵将自己视作伊甸谷的保卫者,不管有没有国王的授意,他们都将保卫圣地作为己任。 伊甸族人崇拜精灵们的枪术,在不懈地钻研后,总算有了成效,复古的长矛配上修饰的胸甲,颇有些精灵民兵的样貌,灵活多变,招招致命。 城镇民兵—— 黑森郡哨卫(弩手):与帝国接壤的黑森深邃而广阔,成为阻隔文明的最大障碍,值得庆幸的是总有人愿意在黑暗中指引迷失者,即便有时迷失的是他们自己。 黑森林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险恶的,哨卫们仅凭一副棉甲一张猎弩就能在黑森怪物间周旋,但最重要的是,他们作为哨兵的坚韧决心。 湖境守卫(盾矛、盾剑兵):作为王国最大城塞的西雷克对于边境至关重要,它配不上浪费精锐们的时光,但却是民夫的好去处。 从市民中应征而来的士兵们最终成为了堡垒里的军士,陈旧的锁子甲很有可能是从瓦兰廷战争中缴获而来,坚固的扇形盾和长剑长枪配上坚实的城垛,足够让他们坚持三个月之久。 西雷克斥候(轻骑兵):西雷克要塞位于境湖边陲,虽算不上固若金汤,但总归要有人巡防,唯一的好处是,他们有不少劣马。 斥候是王国最低级的骑兵,他们的马都是马官精挑细选后剩下的杂碎,从来没人要求他们至死奋战,唯一的要求就是在发现敌人后,祈祷对方的追兵不要那么快追上自己,因为布甲和长剑不足以保全性命。 【正规军】 部落民—— 欧甘郡巡狩(猎弓手):原始森林中充斥着各种凶猛的野兽和致命的林怪,但也不乏敢于冒险的好猎人,巡逻,追猎,要么满载而归,要么埋尸荒野,没有第二种结果。 猎人们大多身着野兽和怪物皮制成的革甲,坚实耐用,配合一张上好的猎弓,他们仿佛化身猛兽,在高草中伏击下一个倒霉蛋。 誓言者战团(双手斧兵):誓言者们歃血为誓,发誓为赏识他们的国王而战,比起过路人干瘪的钱包,王上的赏识与提斧破阵的荣耀能让海兰德人枯燥的高地生活变得风光无比。 誓言者不屑于厚重的铠甲,他们坚信誓言就是最好的护甲,但也有可能是挥舞巨斧的需要,厚重的战斧足以劈开战甲,待到战机成熟,他们便会一股脑地涌入阵线,大杀特杀。 艾尔·希德军锋(投矛手):以过去精灵族的王子艾尔·希德命名,他曾经使用一杆投矛刺穿了一头双足飞龙的心脏,自诩为精灵后裔的伊甸谷部族以其之名,创立了艾尔·希德军锋。 为了轻便灵活的需要,投矛手们仅仅装备胸甲与短剑,但要命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有数支螯刺一般的投枪和一杆利矛,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致命程度丝毫不逊于他们膜拜的先辈。 克德兰设定(下) 精英士兵—— 星泉之风(轻装长弓手):涌泉塔散布着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山泉,自上古流传的圣水不光滋养了生灵,也培育出迅捷的射手,人们认为泉水中寄宿了精灵的意志,能使人获得他们的力量。 古老紫杉制成的长弓威力巨大,他们如泉上微风掠过战场,每一箭都足以贯穿星辰倒影,身着轻甲的弓箭手往往迅捷而致命。 王塔金麾(戟兵):出身克德兰最富庶的金斯·塔尔郡的贵族子弟兵,作为精灵古都的卫士,王塔金麾的成员身着精灵风格的战衣,效仿精灵的军阵,以坚定的意志捍卫王塔的荣光。 威严的金甲,精钢的长戟,列阵起来丝毫不输帝国戟兵方阵的雄壮,事实证明他们的确能让瓦兰廷的骑兵吃些苦头,但他们所效仿的对象却从不使用戟作为武器。 西雷克铁隼(重装弩手):由“灰隼公爵”卢弗斯率领的重弩军团在第三次西雷克要塞防御战中顽强地抵御了瓦兰廷两支骑士团的围剿,并成功歼灭了其中一支,从此灰隼军团赢得了“铁军”的称号,后世尊其“铁隼”。 没什么比一副狙击弩和一身钢甲更令人胆寒的了,他们的弩箭就像隼的利爪与喙般致命,雷打不动地向敌人的阵地投射出致命箭雨。 神圣收割者(连射弩手):由某位克德兰教会的圣徒所设立,该部队的武器最初是为了狩猎异端,用以武装女巫猎人,但因为连弩的强大杀伤力引起了先王埃塞尔雷德的注意,并被广泛运用于军中。 圣造兵器威力强大且价格不菲,克德兰王国在教廷的资助和授意下组建了这支连弩战团,每一名弩手都装备精良的锁子甲和连射十字弓,这使得他们能够使用近距离火力压制并立刻接敌的战术。 克德兰郡卫:在克德兰,战马作为稀缺资源,每一匹都必须用在刀刃上,然而不巧的是,能驾驭战马的更是稀中之稀,但凡能有善于马术者,就能成为骑士的扈从,奔走于各郡。 克德兰的林地骑兵虽然缺乏重型装备,但多样化的武器配置和对复杂地形的适应能够使他们成为强有力的辅助部队,侍从大多使用骑枪,长剑或马弓,用以掩护金贵的老爷们和保卫郡首府之间的道路。 乡绅—— 王之黑刃(大剑士):由王国各郡选拔而来的剑术大师,起源于古时精灵的剑舞者大会。浸润鬣熊之血的黑色巨剑是王上的赏赐,在立下赫赫战功后被国王升格为御卫。 王之黑刃作为克德兰王室历代的护卫,使用以黑血强化的双手巨剑威力惊人,配备从瓦兰廷与罗斯里克进口的板甲,这种重装剑士虽然很少投入战斗,但他们每一个都是精选的剑术冠军,足以应付最危险的战场环境。 皇家乡绅战士(盾矛、盾剑兵):乡绅是克德兰重要的阶层,他们享有土地,但代价是在战争时期需要主动为了国王和自己的土地而战,他们拥有一定的财力,能够使用精良的装备武装自己,因此他们是克德兰军中重要的核心力量。 乡绅战士装备精良,士气高昂,大多数人都装备着自购的板甲或板甲衣,扛着重盾长枪钉头锤步入战场,他们是克德兰最可靠的坚壁,步射大阵的中坚力量,他们组成的防线能够牢牢地阻隔敌军,保护身后脆弱的远程部队。 永恒之泉守卫(重装长弓手):永恒之泉在《圣典》和精灵的神话中意为“永葆青春之泉”,在克德兰王室中也流传有奥凯德王泉中受洗的传说,后来的历代王室后裔均于此泉受洗,而被视为圣地,而永恒之泉的守卫便等同于圣地的禁军仪仗队。 圣泉的守卫者同黑刃剑士一样,作为王室的卫队享受极高的待遇,身上的铠甲无不是出自瓦兰廷或罗斯里克的名匠锻造,配合上克德兰精制的紫杉长弓与各类致命箭矢,几乎鲜有敌军敢于和这些人正面比拼火力。 王塔鹰鹫(重骑兵):由先王埃塞尔雷德派遣到瓦兰廷进行骑士训练归来的贵族组成,后来历代国王均奉行此国策,该军团皆为瓦兰廷制式装备。 在最后一次瓦兰廷战争结束后,克德兰与瓦兰廷世代修好,为了对克德兰表示友好,瓦兰廷会按照本国的方案为克德兰训练骑士部队,并配发瓦兰廷制式的板甲,骑枪与马甲,同时毕业者还能够获赠一匹瓦兰廷草原战马作为奖赏,使他们成为克德兰军队最尖锐的刀锋。 【特殊】 深林游侠(长弓、双剑步兵):相比于绿林好汉,游侠更加中意于追寻森林原主的踪迹,他们修炼精灵的武艺,传承侠客的衣钵,或许终有一日,他们会参悟精灵的真谛。 游侠大多模仿精灵的打扮,穿着精致的革甲,装备精灵的曲剑与战弓,这些装备大多由游侠公会负责出资锻造,到底合不合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这些装备用来对付无赖骑士和林间恶匪是不在话下,甚至干掉几个圣巴利安士兵也绰绰有余。 寻迹客(混合武器步兵):游荡于密林之中的绿林好汉颇好结社,其中最大的团体被称为“寻迹客”,他们在王国境内追捕犯事的蛮人,猎杀流氓贵族,但有时,也干些“来钱的活儿”。 无论名字如何,都改变不了他们是绿林草莽的事实,他们的铠甲也许是兽皮或劫来的铁甲,武器或许来自失窃的城防武器库,但仅仅凭借常年混迹于恶林之中的经验,他们就堪称伏击大师,眨眼间便能灭掉一个呆头军士。 海玫家族骑士(锥头枪骑兵):起源于歌者学派,最初是学派领袖爱格伯特·海玫所创立的私人护卫,但后来由于学派的没落,以及白袍会的崛起,歌者学派慢慢成为秘密集会。而海玫所创立的护卫也最终独立成独立的骑士团,其标志为海玫瑰和风笛。 海玫骑士的铠甲上镌刻着精致的海玫图案,这些迷一样的武士跨在高头大马上,手操一柄长刃锥头枪,这种武器不仅能冲击,也能劈砍突刺,因为大部分时候,克德兰骑士都需要下马步战。 瓦兰廷设定(上) 【瓦兰廷王国(vntiunkingdom)】 【地名】 首都:狮心城塞(王狮境) 东瓦兰廷行省:永焰城塞(烈凰境)、斯哥德(骁狼境)、库尔维亚(雄鹰境)、文德(赤鹿境)、德涅斯顿(黑峰境) 西瓦兰廷行省:银枪堡(角犀境)、托萨(影豹境)、阿奎坦(巨橡境)、佩拉索斯(天马境) 【征召兵】 东瓦兰廷—— 黑峰卫戍团(盾矛兵):黑峰山脉位于瓦兰廷东部边境,是阻隔王国与纳夏草原的唯一一道屏障,纳夏人的掠袭者常常透过山脉的缝隙劫掠黑峰境,因此,黑峰领民们在国王的筹备下组成卫戍团,抵御纳夏人的劫掠。 虽然常年的劫掠使得黑峰境成为王国最贫穷的领地,但是在贵族和国库的支持下,黑峰境卫戍团依然能够得到棉甲和盾矛一类的廉价装备,让他们足以对付零星的劫掠者,在战时,他们也常常充当大军的消耗部队被派往前线。 斯哥德野战军(盾剑标枪手):骁狼境的斯哥德作为瓦兰廷境内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是最早与贡多莱古帝国建立联系的自由市,据说这支部队的前身就是贡多莱曾经派驻于此的一支运奴军队,在古帝国崩溃之后,归于瓦兰廷统辖。 斯哥德野战军依然保留了许多贡多莱时期的风采,他们一般装备轻型革甲,使用轻型的圆盾和战剑用以搭配各种投枪,灵活机动的特性让他们非常善于在丘陵和复杂地形下袭扰对手,充当先头部队吸引火力等。 库尔维亚辅助军(轻装弓箭手):雄鹰境有着东瓦兰廷地区最广阔的原野,而在它的尽头就是入云的黑峰山脉,常年与纳夏人的战斗让这里的居民了解到弓箭的技艺,强大的步弓是压制骑射手的不二之选,因此库尔维亚盛产王国所稀缺的优质弓箭手。 强大的骑士发动冲锋需要其他军团的配合,装备轻甲和弓箭的辅助军能够在第一时间跟进骑士的进攻并释放出规模宏大的箭雨,以此掩护精锐部队和其他友军的进攻,通常也适合用于阻滞敌人的突击。 西瓦兰廷—— 银枪侍卫(超长枪):角犀境的银枪堡是瓦兰廷境内地势最为险要的军事重镇,作为王国军队的核心驻地,这里是专门用于培训王国正面部队的场所,继承自贡多莱的方阵长枪部队大多由角犀境的领民组成,平时负责防守王国的核心军营,战时则是最可靠的第一线士兵。 盛产高品质金属的角犀境能够锻造出优质的武装,银枪堡也因此得名,侍卫们装备坚固的锁子甲和超长枪,即便没有盾牌掩护也能抵御轻型箭矢和绝大部分骑兵的冲击,稳固地保持前线阵列。 佩拉索斯工兵(弩手):佩拉索斯一直以来都是王国的文化与学术中心,从帝国借鉴而来的机械技术在这里被深入研习,威力强劲的绞盘弩和精通工程的工兵是这里的特产,佩拉索斯人虽然不擅战,但却可以以另一种方式为王国效力。 工兵们懂得如何熟练地操作绞盘弩,将这种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同时他们也负责各种战场工事的搭建,武器装备的保养,攻城器械的制造等,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并不是手无寸铁的工人,强悍的弩箭永远是他们的第一杀器。 白鸦侍骑(轻骑兵):白鸦侍从团是瓦兰廷境内唯一一支合法的侍从团体,据说早在初代骑士王阿尔弗雷德王在位期间,就有专门为骑士培训侍从的团体,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只有这一支侍从团留存至今,其中走出的佼佼者都会成为最富盛名的骑士扈从,效力于王国高层。 白鸦侍从团的成员只从王国境内各大城的孤儿中招募而来,在教条严格的培训下掌握多种武器战技以及礼仪,相较于其他王国的扈从,白鸦侍从装备更好的马匹与轻型胸甲,能够执行各种战场任务,因为只有从前线归来的侍从骑兵才有资格服侍身经百战的王国骑士。 【正规军】 东瓦兰廷—— 烈凰骁骑(混合中装骑兵):烈凰境是王国最南端的省份,与莎伦斯坦大沙漠接壤,在王国统一之后,原本居住于北部草原的亚拉里克人被迁移至南方,驻守南部边疆,骁勇的亚拉里克人曾一度给莎伦人和萨尔斯人造成重创,亚拉里克公爵乔斯·利奥维吉尔在最南端建立了著名的永焰城塞,永远眺望南疆。 烈凰境骁骑至今仍然保留了亚拉里克人在部落时代所特有的凶悍特性与习俗,骁骑军身着凤凰纹式的披风,以铁制鳞甲护身,配备着装饰马鬃的护眼战盔,脚跨烈马善使各类武器,马弓,骑枪,长剑,无不在话下,他们以烈凰燎原之势碾过敌阵,而后轻巧脱离。 东境守望(投矛骑兵):同斯哥德野战军一样,这支部队的前身是贡多莱的运奴军,古贡多莱以协助斯哥德防御边界为交换取得了这支部队的驻扎权,在帝国瓦解之后,这些负责巡逻和押运的骑手却没有改变职责,唯一的不同是他们的领导者变成了瓦兰廷人。 即便古帝国已经瓦解两千余年,依然能从这些战士身上看到曾经的风光,他们有标志性的皮革片甲和筝型长盾,搭配威力强劲的叶状投枪,加上东部骏马的加持便能如虎添翼,虽然在弓箭的面前并不占优,但投枪能够轻松贯穿纳夏重骑兵的铠甲。 文德战车(车垒):文德战车并未常人所理解的战车,他们更像是由驮马所拉动的木制移动堡垒,赤鹿境的文德城是东西贸易的枢纽,也是瓦兰廷的富裕大省,这里的商人为了保护商队财产,特意将运输车改造成了这种半运输半防御的马车,它们看似笨拙,实则异常坚固,内置的运输仓既能藏货,也能驻兵,堪比移动的城墙。 文德商会特意从克德兰采购了大量坚固且耐火的木材制造战车,在遭遇攻击时,车垒能够组合成环状的防线,其中的枪兵弩兵伺机阻击来犯之敌,即便是在激烈的战场上,这种战车也能迅速构建防线,用以阻隔敌军。 文德商卫(钩镰枪兵):文德城里的商人比老鼠还要多,因此商队护卫更是只多不少,甚至于商会都取代了市政厅的职责,而商人们的护卫也成为了赤鹿境的正规军,当然,文德的所有权益都来自伟大的骑士王,因此商人出资打造的军队理应为君主尽忠。 商卫公会是个独立的机构,商人们一同出资维护,并享受商卫的免费服务,由于丰富的资金投入,文德商卫拥有其他军团无法享受的精良装备,板甲衣与钩镰枪非常适合防守作战,配合车垒时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坚固高墙。 瓦兰廷设定(中) 西瓦兰廷—— 天马盾卫(带盾弩手):天马盾卫属于佩拉索斯工兵的上级单位,经过丰富战斗训练的工兵可以胜任更加困难的战斗,天马盾卫的主要职责是守卫佩拉索斯以及位于其中的数个王国学院,虽然是守卫性质的部队,但其主要的战场职责是保卫军团大营或者工事阵地,必要时也可以充当攻城武器的操纵者。 相较于征召兵,盾卫们配备有军事工程学院研发的板甲,重型阔盾以及绞盘弩,这些全副武装的射手最擅长地就是阵地作战,即便面对敌人的箭雨或是轻骑兵的袭扰,他们也能完全不惧。 影豹侍从(中装持剑骑兵):骑士之乡托萨是初代骑士王许下誓言之地,因此也成为大批侠义骑士的聚集地,当一名骑士选择流浪,他就会告别自己的侍从踏上行侠之路,因此为了防止过多的侍从滞留,托萨城便为他们组建了一支专门的部队,以便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为王国效力。 影豹侍从由托萨城专门负责武装,整个影豹境的正规军很多都由扈从组成,城市的武库中有大量堆积如山的无主战甲和武器,它们的主人早以为骑士事业献身,如今可以成为另一批人塑造荣耀的工具,影豹侍从装备各类轻型板甲,配备盾剑骑枪,如同暗影猎豹一般迅捷凶猛,是一股不可忽视的突击力量。 高堡剑卫(重剑士):狮心城塞的常备守卫部队,因高耸雄伟的骑士王堡垒而闻名,位于中洲东部的瓦兰廷盛产迅捷的骑兵,因此不像罗斯里克帝国一般热衷于使用重型双手武器,尤其是步兵巨剑,剑卫使用的大多是仪仗性质的大剑,并以此象征王师的威严,王狮境的领民都以能加入堡垒守军而荣耀。 剑卫在王国中的地位十分特殊,是为数不多的重装步兵突击单位,它们通常装备和帝国剑士一样的马克西米利安式步兵装甲,兼顾防护与灵活,同时使用更为轻巧的重剑而非大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缺乏杀伤,反而能比帝国的大剑士在持久战中坚持得更久。 阿奎坦处刑者(双手斧步兵):巨橡境是瓦兰廷人的发源地,也是最早诞生的自由市,是最早进行奴隶经营的城市,现如今则是王国的一座政法都市,而在过去,庞大的奴隶群体给城市带来了巨大的秩序压力,城市中充斥着执法者的身影,在奴隶贸易取消之后,阿奎坦市政厅为这群人找了一条新出路——从军。 处刑者在过去处决奴隶的过程中形成了丰富的杀戮技巧,尤其是处刑斧的运用,当瓦兰廷人发现这种武器在破坏护甲和撕裂血肉时同样好用时,便一发不可收拾,奴隶的处刑者变成了敌军的处刑者,现在,处刑者军团已经全部由职业军人组成,其成员都是饱受训练的突击队员。 精英士兵—— 狮心骑士(重装冲击骑兵):虽说瓦兰廷是骑士大国,但大部分骑士都属于骑士团管辖,或是成为侠义骑士,少有和帝国与圣巴利安一样的在职骑士,国王和大贵族仅仅作为庇护人存在,直属于王国的骑士部队仅此一支,狮心骑士绝对效忠于瓦兰廷的最高统治者,以忠贞不二的决心保卫骑士王及其家族,兼具雄狮的勇气与武力,堪称瓦兰廷骑士精神的典范。 狮心骑士会根据每代骑士王的设计进行独特的编排,现任骑士王阿尔弗雷德六世为他的禁卫军配备了纯血的亚拉里克战马,佩拉索斯军械所设计狮纹战甲,搭配银枪堡精锻巨狮骑枪,所到之处地动山摇,哪怕是最稳固的阵线也难以抵挡住一轮冲锋,甚至有高傲的瓦兰廷贵族认为,他们勇武的狮心骑士已经超越了帝国殿军的实力。 银犀圣团(重装超长枪):历史上以地名命名的部队很多,但以部队命名的地名却很少,银枪堡就是其中之一。得益于这支部队的盛名,银枪堡才成为王国的核心军镇,这支军团的历史相当古老,据说在角犀境第一次抵御纳夏大军劫掠的时候,当时的军团就以贡多莱的长枪方阵挫败了纳夏人的军队,而在世纪之战中,来自角犀境的军团也成功抵御住了龙族骑兵的冲击,因此名声大噪。 得益于世纪之战中的丰功伟绩,教会特许这支军团使用镀了祝圣之银的闪亮板甲,“圣团”之名由此而来,据说装饰圣银的长枪连恶魔的铠甲也能洞穿,虽然现在这仅仅是没人相信的传说,但至少,能够洞穿人类的铠甲,装备重甲的方阵兵真可谓一切进攻部队的灾祸,就像披坚执锐的角犀,站稳脚跟利角对敌,便可岿然不动。 阿奎坦仲裁者(盾锤兵):仲裁者曾经也和处刑者一样隶属于阿奎坦的司法机构,在那个动荡不堪的年代,阿奎坦的商人议会雇佣和训练了大批的职业军人用来镇压和处决叛乱的奴隶,其中的精锐便被称为仲裁者,略带讽刺的是,现在的阿奎坦已经变成了一座以律法闻名的城市,仲裁者的名号在这时便名正言顺了起来,但是不论如何,都不妨碍他们成为一支精锐之师。 古老的阿奎坦人在设计这群战士的时候,考虑到他们需要面对大量奴隶的狂潮,因此为他们武装了厚实的板链重甲和厚重的盾牌,还有凶狠的钉头锤,因此仲裁者是一支杀戮效率极高同时异常强韧的部队,他们不擅长灵活多变的战术,但却十分精通碾碎对手。 外籍—— 纳夏行者(双刀):在黑峰山脉的另一端,据说是无穷无尽没有边界的广阔世界,曾经贡多莱人深入其中,但直到最后,也没能找到这片土地的尽头,因此鲜有人再愿意翻过黑峰山进入另一边的草原。可草原民族并不会这么想,他们生来就是驰骋四方的民族,逐利而往,充满着财富与战机的西方世界值得纳夏人不远万里穿过草原来到中洲,他们的第一站就是瓦兰廷。 许多纳夏人称呼中洲人“小羊”,在他们眼中中洲就是一片适合屠杀和劫掠的地方,但是纳夏人中更加精明的那一部分知道,同样是获取财富,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更加长久而且可靠的方式呢?于是纳夏雇佣兵出现在了东方王国瓦兰廷,纳夏佣兵善使一对异域弯刀,轻快致命,草原民族迅捷如风的特性很好地弥补了王国缺乏轻装机动单位的软肋,因此纳夏佣兵受到瓦兰廷高层的广泛欢迎。 瓦兰廷设定(下) 荒原狼(弓骑兵):随同草原刀客一起出现的,还有纳夏的游牧民,相当一部分纳夏人前往西方是为了追寻财富,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因为脱离部落,或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自己的氏族驱逐,最终被迫离开居住的草原,流离失所,成为“荒原狼”。但走运的是,西方有着大量的军阀等待着接收这些流浪战士的服务,前提只是他们不会闹事。 被驱逐出部族的大部分都是下级的氏族成员,在离开氏族后,他们几乎不剩下什么值得吸引人装备,但他们的雇主为了能让他们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不惜出资武装他们,因此纳夏雇佣兵很喜欢用西方的铁甲配合上自己的皮革武装,草原战弓和草原马,虽然风格古怪,但能让他们兼备游骑兵的特色。 外征林地军(长弓手):外征军团建立的时间很晚,在第三次克德兰-瓦兰廷战争结束后,两国达成和解,之后阿尔弗雷德六世国王通过联姻的方式实现了对克德兰的操纵,通过两国的协议,瓦兰廷为克德兰训练骑兵,作为交换,克德兰为瓦兰廷提供他们所缺乏的弓箭手,这批外籍军团作为瓦兰廷军队远程力量的重要补充,受到了骑士王的重视,林地军曾经在对抗纳夏人和萨尔斯人的战斗中都发挥了令人赞赏的作用。 外征军团基本上都配备着他们原本在国内的武装,锁子甲配长弓是克德兰弓箭手的常用武装,但既然是作为佣兵存在,他们也乐于使用自己的军饷在瓦兰廷境内购买更好的装甲和武器,而这些他们带回来的装备甚至能超过他们原来的部队或是上级部队。 【特殊】 骑士团—— 暮光裁决(重装持剑骑兵):暮光裁决骑士团是瓦兰廷境内实力最为雄厚的骑士团,骑士团始创于第一次猎巫战争期间,虽然圣卡利都斯将白教带入瓦兰廷还未久远,虔诚的瓦兰廷人便表现出对白神极度的忠诚,最初他们只是一群自由骑士混合了皈依白神的亚拉里克人组成的神圣讨伐军,而后在接下来的数次猎巫战争中逐渐壮大,荣获了位于梵思诺白城教宗的认可,升格为教会骑士团,但无人知晓的是,“暮光裁决”之名从何而来,就如同这支骑士团的崛起一般扑朔迷离。 现如今的暮光裁决骑士团已经不再承担讨伐巫师的职责,开始了半世俗化的进程,骑士王成为了骑士团的庇护人,但即便如此,骑士团依然保留了教会赋予的头衔和最初的旗号。为了狩猎巫师,裁决骑士所使用的武器均为昂贵的秘钢锻造,具有很强的魔法抗性和杀伤力,而铠甲则是镀了祝圣之银的骑士战甲,为了能够追踪巫师,裁决骑士的护甲相比其它重骑兵要更为轻便,同时他们也更加精通下马步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冲击力会有所衰减,恰恰相反,在混战中他们反而不惧怕任何步兵的包围。 侠义骑士(混合重装骑兵):每一个瓦兰廷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骑士,小到乡野村夫,大到皇亲贵胄,无不对骑士有着一种谜一样的痴狂,就如同初代骑士王对源自罗斯里克的原初骑士精神抱有赤诚的向往,也正是这种向往,让瓦兰廷人开始极度信仰骑士道,甚至连教会都一度认为骑士道才是瓦兰廷人的信仰。在这种狂热的加持下,初代王宣誓之地托萨成为了所有骑士心目中的圣地,也成为了无数骑士践行骑士誓言的场所。 侠义骑士并不是一个拥有世俗编制的骑士团,而更加类似于一种“兄弟会”组织,也更加类似帝国的乌列斯游侠团体,侠义骑士的武装基本上都是自备武装,但装备从来都不是限制这些骑士的因素,常年修炼的武艺才是骑士战斗的精髓,如果有需要,他们很乐意从王国的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因为捍卫国家报效主君是骑士誓言的至高体现。 焰心凤凰(重装巨剑骑兵):焰心凤凰骑士团是瓦兰廷境内第二大骑士团,骑士团成员几乎全部由亚拉里克人组成,总部设立在王国最南部的烈凰境焰心城塞,第一任亚拉里克公爵乔斯在带领族人迁移至南疆后,为了更好地防守边境地区,同时对抗萨尔斯人的骑兵,公爵号召亚拉里克人组成一支骑士团,以族人信仰的凤凰为旗帜,即便身处遥远的南地,继承于草原的骑兵血统依然能使每一个亚拉里克男人成为出色的骑士。 焰心骑士只从亚拉里克族人中选拔,只有极少数出色的瓦兰廷人才有资格加入,荣获骑士团颁发的焰鳞战甲与赤钢巨剑,这种由南地金属制成的武器不仅泛着赤光,而且坚固无比,有人指出亚拉里克人与罗斯里克人存在着一定的关联,因此战斗习性才会如此相似,强劲的战马配上凶猛的巨剑,碾压与切碎敌人的阵线简直毫不费力,只要不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焰心骑士便能轻松摧毁任何阵线。 驭风雄鹰(中装冲击骑兵):库尔维亚既不是王国内的富裕行省,也不是军武大省,但却是三大骑士团之一的驭风骑士团的所在地,库尔维亚因为地处偏远,因此人口相对较少,能够提供的财富与兵员都不多,但正是这种相对困苦的环境,让雄鹰境的领民们养成了坚韧不拔的性格,他们中很多人都是杰出的武士,库尔维亚背靠黑峰山,面朝东部平原,盛产瓦兰廷境内的最快的驭风迅马,骑士团以黑峰山脉最高的雄鹰岭为名,迅捷如风是骑士团的宗旨。 驭风骑士团成员的标志就是一匹驭风者战马,这种战马浑身雪白,如同疾风般轻盈无影,成员需要亲手驯服一匹驭风者作为坐骑,骑士团最大的特色就是极为迅速的机动作战,令敌人防不胜防,而为了配合这种战术,骑士团统一放弃了板甲类防具,转而以精制的皮甲搭配锁子甲作为防具,使用轻型的骑枪作为武器,在战场上来回穿梭伺机突入敌阵,而后一击脱离。据说,骑士团成员喜欢饲养雄鹰。 圣湖隐士(特殊骑兵):如果说瓦兰廷的三大骑士团是最为人熟知的军事团体,那么圣湖修士则是最鲜为人知的骑士团,关于他们的背景以及历史早已经无从考证,只剩下了一些老旧的传说和世人的揣测,根据瓦兰廷人最普遍的传说,圣湖隐士早在六把圣剑还完好地存在于世时便存在,同死告天使一样是圣剑的守卫者,而在经历了数十个世纪的历史更替,圣剑折断等一系列事件后,骑士团没落并隐于镜湖中一处无人所知的岛屿上,虽然在现在,骑士团依然存在世俗部分,并与瓦兰廷王国存在联系,但其核心成员依然居住于那无人知晓的神秘湖中岛。圣湖隐士们地位崇高,他们曾是骑士王誓约的见证者,历任骑士王登基必须由圣湖隐士的长老领誓,更有传闻说这些长老的年岁都已经无从计数。 圣湖隐士的一切都十分神秘,他们的人员构成无人知晓,并且骑乘着一种被人们称为独角兽的神秘生物,这种生物是早已消失的天马的亚种,除了圣湖隐士,没有人清楚这些生物存在于何方,据说其中的长老们甚至依然保有着天马坐骑,几乎没有人清楚他们使用怎样的武器,也没有人见识过他们如何战斗,他们就像是一团迷雾,在王国面临危难时出现,而后悄然散去。 其他—— 血蔷薇兄弟会(中装弩骑兵):在一个盛行骑士精神的国家,上到贵族下到平民,无不身体力行,即便是做盗贼,也必定是侠盗。血蔷薇兄弟会就是这样的一个组织,兄弟会的领袖自诩为蔷薇公爵,带领着手下的“贵族强盗”们进行着劫富济贫的事业,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强盗,恰恰相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自愿放弃了头衔的贵族,也许是看透了权贵的腐败以及虚伪的表象,他们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去践行骑士道精神。 兄弟会并非什么正式部队,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活跃在乡野地区的侠盗,他们骑乘快马,穿着轻便的铠甲,同时携带一支手弩,这种武器易于在马上使用,还更加利于隐藏,非常适合潜入作战,而有时,兄弟会也会承担雇佣兵业务,在无富可劫的时候这是一种稳定的资金来源。 无主之刃(重装持剑步兵):瓦兰廷有数量庞大的骑士阶层,自然也有数量更为庞大的侍从阶层,除了官方承认的侍从团,还有一些民间存在的非正式侍从结社,无主之刃就是其中最大的团体,在战乱时代,有许多的骑士战死,就有许多的侍从沦落为无主的侍从,又或者,是因为种种原因,侍从解除了誓言,变成了无主的侍从,但不论如何,这些曾经拥有身份的人现在已经是流离失所的帮派人士。 无主的侍从们各自装备着曾经的武器装备,有人立誓要为自己的主人复仇,也有人只是单纯地讨生活,各种原因交杂在一起,这种团体既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也是一股相对危险的力量,因此王国倾向于将他们当作雇佣兵来看待。 圣巴利安设定(上) 【圣巴利安王国(sanbariakingdom)】 【地名】 首都:神陨(索登领) 王国行政区(直辖领):威斯特领(威斯特马克),沃法特领(狼心),凯巴尔尼亚领(里维珑),赫斯领(赫斯特马克),塔塞尔领(黑泽),泰伦瑞克领(泰拉特马克),维赫领(维赫斯坦因) 【军事区】 东境军区(威斯特领、塔塞尔领),高地军区(沃法特领,赫斯领),中央卫戍区(索登领、泰伦瑞克领、维赫领、凯巴尔尼亚领) 东境军—— 威斯特先锋旅(轻骑兵、弩骑兵、医疗兵):威斯特先锋旅隶属于东境军区,属于东境军区管辖的最大作战单位,军团总部设立在威斯特领的首府威斯特马克,军团创立于王纪541年,在王国扩张至东泽地时出于对抗东泽地蛮族的需要,威斯特先锋旅应运而生,主要承担东境的巡防以及突袭任务,兵种构成以轻装骑兵和后勤部队为主,下设轻骑兵团,游击骑兵团,威斯特医疗营,三个分属作战单位。由于本身属于防区部队,因此享有的军事权重较低。 下设单位: 威斯特先锋骑兵团:先锋骑兵团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轻装骑兵,配备有轻便的护甲以及能在沼泽地方便移动的特种马,其成员多为世代居住于沼泽的领民。先锋骑兵主要负责对蛮族部落的监视刺探行动,同时也会对特定据点进行突击和清剿任务,对于缺乏机动能力的蛮族,这种一击脱离的战术通常能让王国的征服事半功倍。 威斯特游击骑兵团:游击骑兵团在大体的配置上与先锋骑兵类似,但是搭配了更加适合游击作战的手弩,游击骑兵通常与先锋骑兵协同作战,搭配上掩护的步兵团往往能对蛮族造成穿插分割的战术效果,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同时坚韧的轻骑兵能在沼泽中停留数星期之久以追踪蛮族的踪迹。 威斯特医疗营:东泽地沼泽环境恶劣,不仅后勤装备难以进入,各种食物辎重等更是寸步难行,更不用说医疗物资这种稀缺物品,医疗营的地位在威斯特旅甚至比骑兵团更加重要,他们不仅负责运送伤员,还要尽可能地从恶劣环境中保住士兵的性命,因为最近的补员地点离前线足足有300帝国里,医疗营的每一位成员都是熟悉沼泽的居民,善用沼泽中丰富的草药救死扶伤,这也是他们价值的最大体现。 塔塞尔步兵团(剑士、投矛兵、弓箭手):塔塞尔步兵团隶属于东境军区,军团总部设立于塔塞尔领的首府黑泽,军团创立于王纪501年,是最早负责东泽地防御的军团,由于军团设立于王国最贫穷的省份塔塞尔,加之其兵员主要是王国充军令所发配的各种囚犯,甚至还有奴隶,因此塔塞尔步兵团在王国军事体系中只有最低的权重,同时也是建制最低的独立兵团。 下设单位: 塔塞尔剑士营:塔塞尔兵团的士兵基本上都是由王国充军令发配的徒刑犯,这使得军团的名声十分不好,这些犯人中的大部分都被发配一副剑盾和轻型铠甲,便被丢到了泥泞的黑色沼泽中,恶劣的环境最适合“坚韧不拔”的人渣,剑士团唯一的作用就是尽可能的拖延蛮子进攻的脚步,争取更多的时间。 塔塞尔标枪营:本质上和塔塞尔兵团中的其他单位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把武器换成了几支简单的标枪而已,这种粗糙的标枪几乎不需要保养,全都是不可回收的一次性用品,对于装备精良的部队来说不痛不痒,但是对付蛮族足矣。 塔塞尔弓箭营:流放犯们中的强壮者可以担任弓箭手这一职位,弓箭手在这些渣烂的兵团中算是地位崇高的存在,因为他们是唯一值得保护的对象,但也仅仅就是多了一张弓箭而已,更重要的是,成功完成服刑并重获自由的人,几乎都出自弓箭营。 高地军—— 赫斯特山地师(巨剑士、剑士、长矛兵、巨盾弩手):赫斯特山地师隶属于高地军区,为高地军区下属最大作战单位,军团总部设立于赫斯领首府赫斯特马克,军团创立于王纪112年,为圣巴利安建国初期以及第一次大扩张期间对铁山王国战争而创立的军团,是王国境内专门为山地作战而创立的进攻部队,包括多种类的轻重混合步兵,远程步兵等,下设山岳重剑团,高地剑士团,高地矛兵团,高地弩兵团,四个分属作战单位,作为王国扩张的先头部队,享有一定的军事权重。 下设单位: 山岳重剑团:赫斯特山地师下属的唯一一支重装部队,山地作战极大地限制了重装部队的发挥,但单纯依靠轻装部队可难以战胜铁山王国,因此国王组建了一支主要征召赫斯特山民的精锐部队,山岳重剑团配备有改良过的中型板甲,这种板甲保留了关节和躯干部位的防护,灵活轻便,搭配重型双手剑,无疑可以成为山地师最可靠的攻坚力量。 高地剑士团:高地剑士部队是山地师的中坚力量,崎岖的地形限制了阵线的展开,也不利于重装部队发挥,灵活的轻中装剑士是山地师最主要的力量,山地剑士装备轻装锁子甲和长剑,以分散灵活的阵型在山地中作战,虽然相对于正常的剑士部队他们略显脆弱,但这些部队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地形的不利影响,从而发挥最大的实力。 高地矛兵团:很多人都好奇,山地作战几乎不存在骑兵,南部的主要敌人铁山王国更是缺乏骑兵,王国为何大费周章地安排了一个长矛兵团?事实上,设立长矛部队不仅是为了让山地师适应不同环境的作战,更重要的是起到辅助的作用,用来为远程阵地提供保护,固守山丘阵地防止敌军步兵突破,矛兵团是山地师最为重要的防守力量。 高地弩兵团:面对复杂崎岖的山丘,但凡是一个有脑子的指挥官,都不想让自己的士兵发起冲锋,让阵线被山丘分割,由此招致失败,因此,王国的指挥官们决定组建强有力的远程阵线,通过优势火力和阵地防御将敌人消耗殆尽。山地师的弩手们不仅装备有威力强劲的绞盘弩,还搭配有厚实的阔盾与锁子甲,由此一来,即便固守山头,也能让敌人在箭雨中灰飞烟灭。 沃法特侦查旅(弓箭手、山地侦查骑兵、工兵、突袭团、医疗兵):沃法特侦察旅隶属于高地军区,军团总部位于沃法特领首府狼心,军团创立于王纪657年,成立时间晚于同属高地军区的赫斯特山地师,在长年与铁山王国的征战中,王国渐渐发现仅凭一支有力的山地军团是无法与占尽地理优势的铁山王国抗衡的,在王国占领区的游击战甚至持续了数百余年,随着王国军事理念的提高,指挥官们越来越认识到战场信息的重要性,于是侦察旅由山地师中划分而出,组建了独立军团。 下设单位: 白狼箭团:白狼弓箭团不仅承担正面的战场任务,同时也作为步行侦察部队存在,广泛运用于王国的山地和森林地形作战中,白狼团的士兵们身着精致的罩袍和软甲,以狼毫作为标识,依靠高机动的远程火力掩护,进行侦察和支援等任务,他们的每一位成员都是严格训练的优秀侦察兵。 沃法特斥候营:与白狼箭团一样,沃法特斥候营是整个王国军事情报刺探的一把手,斥候们拥有全王国最优秀的快马,由于不是专门的战斗部队,因此很多斥候甚至不会配备装甲,王国的每一支军团都有着独立的斥候系统,而只有沃法特旅的斥候是全权负责战前侦察的专门军事单位,因此也会被派去协助各个战场,且由军团长以及上的指挥官直接调度。 沃法特工兵营:圣巴利安王国不仅重视军事情报的收集,也同样注重军事工程的构建,沃法特工兵营主要负责的是山地工事的建造,由于旅团的主要活动地区为南部山区,因此工程营的主要功能就是修筑山地工事,尤其是远程阵地和山区军营的修建,正是这种专业化的工兵体系让王国的每一次扩张都能步步为营。 白狼突袭团:白狼突袭团是侦察旅下属的特种作战单位,虽然同样肩负斥候的职责,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隐蔽伏击和突袭破坏的专家,一般来说突袭团只会配备轻装铠甲和轻型武器,目的就是为了能够长时间潜伏并且渗透敌人的部队,他们是王国军事情报与破坏的最前沿单位,战前渗透,干扰后勤,摧毁辎重,典型的游击战术执行者。 沃法特医疗营:沃法特旅旗下的医疗营就如同整个旅的职责一般,迅捷而隐秘,这支医疗部队被赋予的职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构建出隐蔽而可靠的野战医院,在大军尚未抵达指定地点时,医疗部队就已经开始提前构建保障设施,他们会选择在战场最隐秘而安全的角落为军团提供支持,而这些工作往往都是伴随着侦察活动便已经开展。 圣巴利安设定(下) 中央军—— 凯巴尔重装师(重装巨剑士、重装矛兵、重装剑士、方阵长枪兵):凯巴尔重装师隶属于中央卫戍区,军团总部位于凯巴尔尼亚领首府里维珑,军团创立于王纪631年,属于成立较晚的军团,军团诞生自凯尔斯泰因国王军事改革期间,也就是军区军团制度诞生的时代,属于第二次建军的产物,军团前身为里维珑中央军团,随着王国军事改革的深入和战争的需要,王国越来越意识到一支精锐且专业的重装军团是十分必要的,因此凯尔斯泰因国王在当时除神陨以外第二富庶的大城里维珑组建了一支包含多种类部队组成的精锐步兵军团,其成员都为清一色的重装部队。 下设单位: 黑甲剑士团:黑甲剑士团是凯巴尔师的精锐尖兵,兵团成员统一装配铁山黑矿石锻造,里维珑军械所制造的黑钢板甲,以及焰型巨剑,也只有里维珑这样的富庶之地才能够组建这样的部队。黑甲剑士团的士兵全都经过征兵部的严格挑选,同时还要通过索登领剑士学院的残酷训练而后才能入选黑甲剑士团,这一支重装剑士团往往被自己的同僚甚至是敌人称为“持剑死神”,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凯巴尔重枪团:身披全护装甲,手持重头枪的凯巴尔重装矛兵是整个王国最可靠的后卫部队,重枪团的士兵们受训于凯巴尔尼亚士兵学校,都被严格训练于对付各种骑兵单位,小到各种蛮族的轻骑兵,大到瓦兰廷的重装骑士,他们精通于防卫各种骑兵部队的冲击,极高的专业程度甚至能让他们在与步兵的对决中不落下风,还一度被分配至其他军团承担任务,组成混编旅团。 重铠剑士团:同样是身披厚重的全护铁甲,配备鸢盾与武装剑的重装剑士是整个重装师数量最多也是最主要战斗力量的存在,其中的成员也必须在索登领剑士学院完成为期最少一年以上的残酷训练而后入伍称为王国的精锐剑士,他们擅长在战场上组成坚固的阵线稳步推进,也会组成盾墙防御箭矢和骑兵,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他们都能与任何部队形成良好的配合,无论是其他兵种,还是来自帝国的军队,而这一切都得益于无比专业的训练。 黑枪方阵兵团:黑色长枪方阵兵团可称重装师的标志,甚至可以称为圣巴利安王国军事的一大标志,所有人都知道圣巴利安的方阵兵以及他们著名的凯巴尔大方阵,甚至前来调研的帝国军官们还称他们甚至可以与贡多莱亚的方阵兵媲美,黑枪方阵兵全部受训于凯巴尔尼亚士兵学校,从他们被挑选称为方阵兵的那一刻起,在接下来数年的训练生涯中,他们的生活只有三件事,持枪,列阵,行进与搏杀,直到他们真正穿上师团的板甲衣以及配上黑钢方阵枪开始,他们才真正算是一名方阵兵。 泰伦骑兵师(重装骑兵、轻骑兵):泰伦骑兵师隶属于中央卫戍区,军团总部设立于泰伦瑞克领首府泰拉特马克,军团初成立于王纪445年,在凯尔斯泰因国王军事改革期间,即第二次建军时整合王国当时多个骑兵单位组合为骑兵师,至第三次建军时期重新构建了军团结构,最终在王纪800年前后成立了现今世人所熟知的泰伦骑兵师。位于帝国以东,中洲腹地的圣巴利安本身就缺乏骑兵资源,经过历代君王征战的经验总结,要想将有限的实力尽可能扩大,整合骑兵资源,组建一直高度职业化,集团化的骑兵部队是最好的选择。 下设单位: 掠阵者骑兵团(轻装骑兵):泰伦骑兵师的支援单位,主要构成是各类轻装骑兵,或许在其他国家,轻装骑兵往往都是不受重视的存在,但圣巴利安的指挥官重视任何一个骑兵单位,经过专业训练的辅助骑兵能够很好地执行重装部队难以胜任的任务。王国的指挥官们十分清楚,由于王国缺乏骑兵,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足够的机动力量去牵制对方的骑兵力量,因此掠阵者配备了骑兵弩,用以牵制对方骑兵,同时还能够造成一定的杀伤,他们的任务往往不是消灭敌人,而是尽可能的牵制,同时辅助主战部队作战,掩护侧翼以及后方,偷袭敌人远程阵地等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裂阵者骑兵团(重装冲击骑兵):泰伦骑兵师下属的专职冲击骑兵部队,堪称王国骑兵部队中的楷模,圣巴利安人习惯称之为“长枪的尖锋”,意思是一支部队最为尖端的部分,只有最悍不畏死且勇猛过人的骑兵才能担任这一职位。与瓦兰廷那种注重冲击速度的骑兵不同,也与帝国那种片面追求冲击力度的骑兵不同,裂阵者更像是二者皆存的部队,他们配备有里维珑中央军械所设计的精钢板甲,并用结合了东境马匹血统的泰伦战马承载这些战士,王国甚至还专门邀请来自帝国皇家军械所的设计师设计了一种比常规巨型骑枪更为硕大的骑枪。裂阵者通常会以万均之势涌向敌阵,如同一把热刀扎入黄油。 碎阵者骑兵团(重装近战骑兵):如果说裂阵者是长枪的尖锋,那么碎阵者就是“战锤的外缘”。当裂阵者在敌人的阵线上凿出豁口,碎阵者们就会以紧密的队形组成一柄沉重的战锤,无数次猛击敌人防线的缺口,直到彻底砸碎,彻底将敌人的每一块血肉碾作齑粉。王国的指挥官们一致认为,王国宝贵的骑兵不应该耗费在摧毁敌人的炮灰部队身上,尤其是那些缺乏战略价值的轻步兵和征召部队,他们应该把目光放在更有价值的目标上——敌人的精锐。根据这一要求,碎阵者骑兵武装了大量的战锤和链枷,甚至还有从萨尔斯骑兵手中改良而来的一种类“矛锤”武器,这种武装方式在整个中洲都独树一帜,这些骑兵深藏在厚重的精钢板甲下,时刻准备冲击那些重装阵线,用征服王的话来说,他们就是“绑在马上的铁锤”。 维赫工程旅(工兵、攻城器械、野战砲):维赫工程旅隶属于中央卫戍区,军团总部设立于维赫领首府维赫斯坦因。军团初成立于王纪281年,最初主要是负责王国内部各项建设的工程单位,而非军事单位,在王纪620年起始的凯尔斯泰因国王改革期间,凯尔国王曾派出诸多的少壮派军官前往中洲各地进行军事考察,其中前往帝国工程学院学习调研的军官对帝国的德莫温工程团印象深刻,并认为工程器械的使用是至关重要的,因此上报凯尔王请求组建一支专业化的工程部队,取代之前的征召模式,此举得到凯尔王的大加赞同,因此以德莫温工程团为蓝本组建了维赫工程旅。 圣堂卫队(重装戟兵、持盾矛兵) 索登红衣军—— 骑士团(重装骑兵) 世俗武装团(步战侍从、骑兵侍从、工程器械、野战砲) 武装朝圣团(战斗牧师、武装朝圣者、医疗牧师) 特殊单位—— 血旗营(重装骑兵) 黑色敕令(重装巨剑士) 狼心突袭连(轻装步兵) 征服者连队(重装戟兵) 部分杂乱的设定 【选帝侯(elector)】指有权利竞选皇帝的诸侯,皇帝产生于选帝侯之间,每位皇帝的登基需要得到其余选帝侯的认可。 在《列王诗篇》的世界中有五位王国选帝侯,一位皇族选帝侯(皇帝的长子)和一位教会选帝侯(只有投票而无竞选皇位权利),选帝侯为嫡长子继承制,教会选帝侯为北境大主教。 除皇族选帝侯本身即为帝国皇室外,其他人一经选为皇帝将放弃原有家族姓氏,并迎娶带有皇室血统的女子,从此成为“霍亨索伦”家族的一员。 注:选举出的皇帝仍需要得到原有皇族代表人(皇帝或摄政)与教皇的同时承认,否则便不合法,只能代理君主。 【高廷卫队】守护皇室成员的常备军队,多由贫苦的奴隶或平民军士提拔而来,身经百战。因帝都皇城区被称为“高廷之壁”而得名。 【白袍会】白神(whitelord)教会的俗称,其统辖的教廷是独立于皇权的存在,最高领袖是教皇,每位新皇帝的登基都需要教会的承认。 【中世纪的迷信】由于中世纪生产水平低下,人们对世界的认知也不足,产生了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问题。《列王诗篇》的世界中的平民大多对未知充满迷信,加之受到古时候德鲁伊巫师(druid)的影响,深山老林甚至贫民街巷中都经常流传一些荒诞的传说,许多德鲁伊传统都以另一种形式(诗歌、传说或者风俗)保留了下来。 【大庄园】一般得到封地的贵族都会采用封闭式的庄园生产经济,即雇佣佃农从事生产。庄园的大小衡量一个贵族的实力,强大的贵族往往会在自己的领地建造城堡,其领地管辖范围也会更大。 【猎骑兵】通常属于装备长剑和十字弩的轻装部队,执行侦查或者追杀、袭击步兵的任务。 【圣王】传说里,“神圣之王”塞巴斯蒂安(sebastiani)是罗斯里克帝国(roselick,风玫瑰王朝)的创始人,《往日之书》中描述,他和五位天启骑士(加上圣王,被合称为“天启六骑士”)领导人类推翻了第一帝国,并且击败了龙族的入侵。后来他将五位天启骑士分封在五个不同的领土上,这就是五大王国和五位王国选帝侯的由来。 【游侠】《列王诗篇》中对游侠有很多解释,例如克德兰的射手和刺客,但在本章中,游侠特指侠义骑士,也就是行走于乡野,济世除恶的流浪骑士。而在罗斯里克,侠义骑士们大多以第一位游侠骑士“乌列斯”为名,以一件如血的披风作为象征,毕生追寻精湛的武艺与崇高的道德。 【誓言骑士】教廷曾经为了抵御蛮族而督促帝国选拔一批自愿到边境的人,这些人无论生前是否有罪,立下誓言后便从此归属为教廷的北境大主教管辖,终生镇守边境,由于他们和教会修士们一样一袭白衣,并且名义上拥有“教父”的头衔,因而也被称为“白骑士”或者“白修士”。 【圣巴利安王国(sanbarian)】白神五大王国之一,名义臣属于风玫瑰家族。国土临近帝国中心,首都名为“神陨”,其统治者神座鹰家族的“征服王”格雷克里特二世(greycreteii)因为年轻时率兵平定顽固的蛮族派系“铁山王国”而名扬天下。 【修道院】中世纪的大型修道院大多具备坚固的防御工事,包括高大的外墙和能够坚持数月的食物贮藏,在修道院周围则一般是教会田产,修士们往往通过香火捐赠和教会地产获取经济来源,因此将修道院说成类似封建领主的城堡也不为过。但早期的古老修道院却并不具备中后期那样的防御能力,因此在现实世界中,一般的修道院往往富有却脆弱,极容易成为北欧海盗劫掠的对象。 【鬼故事】中世纪的人们常常会和孩子们讲一些可怕的传说,以告诫孩子们要听话。当时没有什么童话的概念,流传的许多民间传说大都荒诞诡异,充满迷信色彩。《列王诗篇》亦如此设定,今后还会涉及更多荒诞的鬼怪传说。 【盾女】维京社会中,善于使用盾剑的女战士拥有崇高的地位,她们被称为“盾女”,被认为是女武神瓦尔基丽的战士,《列王诗篇》中沿用此设定,每个盾女都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丝毫不输于全副武装的骑士。 【北维特人(northwestman)】生活在大陆西海岸群岛的海盗民族,传说祖先来自深海的世界树之上,信奉异端诸神,认为光荣战死能够魂归世界树,他们常常驾驶帆船劫掠布隆萨斯公爵领的沿海,由于其野蛮强悍,擅长使用战斧和阔剑,横跨大洋,来无影去无踪,对沿海城市造成的破坏难以估量。因而,北维特人被白袍会诸国视为野蛮民族。 【圣堂卫队】圣巴利安王国最为精锐的部队,创立于“征服王”时代。以最初宗教裁判所的“真言圣堂”命名,就和他们的名字一样,钢铁般的纪律与信仰就是坚不可摧的护甲,整齐排列的方阵长枪和战戟就是审判官的铁锤,为敌人带去死亡的宣判。当他们整齐地踏上战场时,任何敌人都会陷入到一场可怕的煎熬之中。 【北维特神话】北维特人泛指生活于布隆萨斯公爵领西北海域的航海民族,传说他们的祖先原本来自扎根于深海的世界树之上,信奉十大魔神(代表战争的杀戮女神,庇护繁衍与农业的大地领主,控制昼夜星辰变化的天空领主,象征死亡的复仇女神,统御大海和狂风的风暴女神,带来疾病和祸患的灾厄领主,驾驭火焰的焚风领主,来自凛冬的霜寒女神,与大自然和万物生灵同在的蛮荒领主,创**情与欺骗的红心女神),以及守护世界树的龙帝(或者称为海龙神、黑皇帝)。 北维特人崇尚武力和鲜血,常常由一名称为“德鲁伊”的巫师来主持残酷的祭神仪式,他们相信有一天龙帝会苏醒,枯萎的世界树将再度发芽,带领北维特人回到传说中世界树上的圣城“根达亚”去,然而在大陆诸王国的传说中,“根达亚”即是“死人之国”尼伯龙根的所在地。 中洲民间传说:冬神节 “今天,我要说的是关于雪山老人的故事。”父亲喝干一碗热腾腾的蘑菇汤,故作神秘地对年幼的安德烈说。 “在每年倒数第二天的夜晚,当最后一丝余晖沉入黑夜,当第一片圣洁的雪花飘落大地,第一缕炉火燃起之际,仔细听向天边,那阵阵隐隐的啼哭,当光芒隐去,亦是另一道光亮点亮之时……” 安德烈坐在父亲的膝盖上,听着父亲给自己讲着“君临夜”与“冬神节”的故事。 “这是圣王诞生的夜晚,是人们纪念与祈福的平安之夜,而第二天,则是冬神节,一年的最后一天,是人们收集秋季存粮,开办宴会,全家团聚庆贺的日子。在这一天,整个中洲都会放下争执,迎来和平与安宁。” “帕帕(乌塔尼亚方言中的“爸爸”),今晚雪山老人也会来吗?” “那当然,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每年的君临夜,他都会送孩子们礼物,当我成年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父亲一把放下手中的麦芽酒,脸上满是回忆与幸福的笑容。 他接着说:“传说他已经活了几百岁了,只有孩子才能够看到他,你喜欢他吗?” 父亲和蔼地摸着安德烈的脑袋。 “当然!”安德烈使劲地点着头,头顶的熊皮帽都蹦了起来。 黛色的日暮沉入一片洁白的海洋,繁星若现间,轻羽般的雪花从安德烈眼前飘过,整个山村雪乡都沉浸在安宁而洁白的怀抱中,戴着“白帽”的木屋如壁炉前举着烟斗的老者般吐出阵阵炊烟,火炉和油灯散发的暖光温暖着整个世界。 用冷杉木雕刻的圣王和白神雕像立在村子中央,人们用象征着温暖与幸福的红色布条挂在他们身上,雕像的脚下堆满了象征着丰收与富足的松果,就连老枯树都被挂上了煤油灯,在雪夜里化作一支温暖的火把,无论孩子和大人,都在树下嬉戏玩耍。 “那是什么?” 安德烈坐在父亲腿上,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闪动的一道道火光,大地在微微颤动,打破了雪原的宁静。 人们的欢笑声渐渐消散,父亲的脸却紧张了起来,“那是……马蹄声。” # ——叮铃铃! 呼哧呼哧……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几个移动的小雪球在苍茫的纯白之原上飞速滚动,身后还拉着一个木头架子,上面驮着个大面粉袋子。 这几个小雪球一路滚近前。 哦!原来是六只绒绒毛球般的雪原盘羊,圆滚滚的白色身躯包裹了一切,只剩下大大的羊角裸露在外,牵引着身后的雪橇,以及……呃?一个面粉袋子?会动的面粉袋子? 那个看起来装得满满的面粉袋子四处扭动着,还发出呜呜的声响,“噢!该死!我卡住了!” 面粉袋子开始挣扎了起来,结果从雪橇上一个轱辘栽到了雪地里。 “真倒霉……早知道就不该吃这么多晚餐。” 大袋子立了起来,哦!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袋子,而是一件皮裘,随着皮裘下那略显臃肿,但却十分高大的身影轻轻解开绳扣,一大捧的灰白胡子便涌了出来,好似一把大墩布般拖在他身前,就连眼睛都藏在那大墩布后,打量着不远处的村子。 “嗯,好像要迟到了,呃……这是第几个村子?”他从身后掏出一顶大巫师帽盖在头顶,哟拿出清单慢慢比对着,“啊哈!第五十八个!”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阵雪风刮向村子,那怪老头便没了踪影。 寂寥的寒风拂过空荡荡的村庄,圣王与白神的雕像碎在地上,四周布满了凌乱的蹄印,破碎的油灯在雪地上燃起大火,老枯树在火中劈啪作响,像个浑身裹满烈焰的人在发出悲鸣。 “天哪……” 一阵风雪过后,老人出现在了村子里,可眼前的一切简直令人诧异,“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吓人的火焰啃咬着房屋,将本该温暖人心的色调扭曲成骇人的光影,谷物与血水混杂在地面,不远处传来声声啜泣。 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雪地里,仔细一看,那是个孩子。 “孩子?你怎么了?”老人轻轻来到孩子身后,伸出戴着兔皮手套的大手温柔地拍打着孩子的背。 “呜呜呜……”孩子只顾掩面哭泣,丝毫没有理会他。 老人眉头一皱,眼中不禁流露出无奈而又怜爱的神色,但他很快俏皮地一笑,两颗大白牙从蓬蓬的胡子中露出,“快看!这是什么?” 老人从软蓬蓬的大胡子中拿出一根白色的马鬃,轻轻一吹,“砰”地一声,白色的马鬃变成了一只洁白的独角兽娃娃,“看!这个!圣林独角兽!” 可孩子仍旧没有抬头。 老人显得有些尴尬,“呃……好吧,不喜欢?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喜欢这个的人啊……”他困惑地摸着自己的胡子,“或许,这是个男孩?” 他思考者,再次咧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从胡子里拿出一根树枝,又是轻轻一吹,“砰”地一声,小树枝变成了一把仿真战斧。 “看呐!每个乌塔尼亚战士的最爱,诺顿七型战斧!最新款的!冷杉斧柄,冷杉斧刃,男士专属!现在我要送给你。” 他话音未落,便看着男孩早已扬起的脸,满是泪花的眸子中透着兴奋与激动,显然,他的方法奏效了。 “你……你是雪山老人吗?”男孩满是泪痕的脸上勉强露出了笑容,“我是安德烈……” “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抚摸着安德烈红扑扑的脸蛋,似乎很想安慰他。 谁料到,被雪山老人这么一说,安德烈立刻嚎啕了起来,这可把他吓得连连后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不停地摆着自己的大手。 “冰河城的领主突然到村子里征粮,我爸爸不给,他们就烧了村子,还打伤了爸爸,把大家都赶跑了!”安德烈一边大哭,一边指着倒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父亲。 “太可恶了!”雪山老人握紧拳头,慈祥的脸上写满了难过的神情,就连道道皱纹都发起愁来,看着安德烈难过的样子,他又微微一笑,变出一个愤怒的神情,仿佛红红的大鼻头都膨胀了起来,“放心吧,小安德烈,我会替你伸张正义!” “真的吗?”安德烈期许地望着他。 “我可是雪山老人!”他一抖大皮斗篷,从下面抽出一根魔杖挥舞着,就像骑士挥舞长剑一般,“把这个放在你父亲的胸前,当你陪他看到冬神节的第一缕阳光,一切都会好的。”说着,他递给安德烈一颗小冰球。 安德烈使劲地点着头,“我相信你!雪山老人!” 伴随着雪风与爽朗的笑声,一个不一样的君临夜悄然降临。 # 冰河城的城堡前,卫兵恶狠狠地警戒着领主的城堡,不远处,一个佝偻的老者蹒跚而来,看上去像个村长模样。 “好心的卫兵,感谢你们一直守卫我们的村落,一点冬神节礼物,不成敬意。”老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哟呵!老头儿这么识相呢?”卫兵贪婪地一笑,伸出手就去接礼物,心中估摸着这是金币还是别的东西,毕竟这周围的村子没少受他们的“照顾”。 可他却感觉这礼物冷冰冰的,仔细一看,发现拿到手中的竟然是一堆雪团。 “老东西!竟敢糊弄我!” 他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抓住老者,可手中的雪团突然膨胀了起来,“砰”的一声变成了一只雪原盘羊,一下子把他压在了下面。 另一个小个子卫兵还想抄起长矛,结果就被皮袍子下忽如其来的一个大嘴巴子抽得原地转了两圈,栽倒在地。 盘羊还朝着地上的家伙吐了吐舌头。 雪山老人裹了裹皮袍,冷哼一声,缓缓走进城堡。 冰河城的领主——“吝啬鬼”瓦连京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大厅里清点着搜刮来的粮食和财宝,沾沾自喜道:“我就知道这帮刁民会在这时候拿出平时收集的粮食和家里的金银礼器,即便是君临夜,我也丝毫不担心,毕竟,谁会因为一个死人而放弃这些财富呢?” 说着,他就把一块抢来的奶酪塞进了嘴里。 ——呼! 他正享受着美食,忽然一阵寒风刮开了窗户,刺骨的寒风和低沉的如同呜咽的风声令人毛骨悚然。 “该死!怎么回事!”瓦连京起身就关上了木窗。 可他刚关上窗子,身后的另一扇窗户又被刮开了,正当他烦躁地走过去关上对面的窗子,之前的木窗又开了…… “怎,怎会回事?”他的手心渗出了汗。 忽然,一阵咆哮的雪风刮过,大厅里的所有窗户都被“砰砰砰”地打开了,寒冷的雪风灌入大厅,吹熄了一切光亮,低沉的呜咽渐渐化作哀鸣,最后化作愤怒的咆哮,好似有无数只惨白的手在拍打着窗户。 “瓦连京!你可知罪!”一个洪亮的声音霎时响起,一个庞大的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我,的,天,啊!大神饶命!”瓦连京立马“噗通”一声跪到在地上,连连磕头,“小人何罪之有!” “你还敢狡辩!”一道惊雷掠过窗前,“你四处搜刮民脂民膏,亵渎君临夜,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面前的黑影高大威猛,高举战剑,漆黑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而起。 “难……难道您是圣……圣王啊!”瓦连京一阵惊呼,眼前瞬间涌起一股白光,“有鬼!有鬼!” 尖叫响彻夜空。 瓦连京吓得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眼醒来。 黑影呢?摇摆不定的窗户呢? 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变化,大厅,粮食与财富,一样不少。 “原来是场梦啊……哼,我说嘛,这大好君临夜,哪来的什么鬼。” 他擦了擦冷汗,抓起奶酪。 咦?这个奶酪怎么这么冰?瓦连京低头一看,手中的奶酪已然化为了雪水。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赶忙拿起其他东西,无一例外,它们都变成了雪水,眨眼间,整个大厅里的一切都开始褪色,渐渐化作溶解的冰水,渗入脚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不!” 空旷的大厅里剩下的只有“吝啬鬼”瓦连京不甘的哭喊。 # 雪原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安德烈仍然守在父亲身边,一动不动,几乎变成了小雪人。 “安德烈!我回来了。” “雪山老人?!” 安德烈转过头,不知道雪山老人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你看看我带来了什么?” 在雪山老人身后,是一只只可爱的雪原盘羊,再仔细一看,它们身上都背着大家被抢走的东西! 安德烈眼眶一湿。 “谢谢你,雪山老人!”他也像快活的盘羊一样飞奔过去,一下子扑在老人的怀里。 老人轻抚着安德烈乱糟糟的头发,指着远方说:“快看,第一缕阳光。” 他望着远方,深沉的小眼珠都泛起了童真的光芒。 当第一缕阳光出现,小冰球开始融化,安德烈的父亲也缓缓睁开了眼。 “帕帕!”安德烈转过脸去高兴地望着苏醒的父亲。 “孩子,因为你的陪伴与信任,所以一切又好起来了。” 微微的雪风刮过,消失在金色的晨曦中,只剩下他那老顽童的嗓音回荡在空中,“记住孩子,君临夜本不是安宁而温暖的夜,而是人,让每一个冬夜都如火炉般温暖。冬神节快乐!哈哈哈哈……” 安德烈微微一笑,抹去眼角的泪水,“谢谢你的礼物,雪山老人。” # 后来,人们是这么传说的。 每当冬神节前一天的君临夜,雪山老人总会伴随冰雪而来,这一天是孩子们的幸运日,也是所有乌塔尼亚贫苦百姓的幸运日,因为这一天,人们阖家欢乐,而恶人却会遭受老人的惩罚。 听哪,那阵阵铃声。 “冬神节快乐,各位!”雪山老人的声音回响在小镇里。 当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在君临的夜,低声呼唤一声“雪山老人”的名字,他就一定会出现,因为,他是乌塔尼亚正义与希望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