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月箫》 第一章 赌局 每个人都有名字,而他的名字江湖人早已忘了。因为江湖人只记得他叫流光公子。 风流倜傥、光彩照人当这样的男子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还能守住心中的一丝清明吗? 齐楚是春秋时期的大国,齐桓公谋深,楚庄王才雄,所以他叫齐楚,齐楚重情。 这是一个无名小镇,但今夜它绝不普通,因为流光公子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最终都要被染上一抹光晕,美好而充满神秘,何况他还要在这里过夜。 这个小镇远近无名,所以它小的可怜,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方,怎么能不小?可是岚汀却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也没有为流光公子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流光公子在外过夜有两个要求:第一,只住天字一号房;第二、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岚汀刚被他招来做跟班时,听了这两个要求觉得他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当他说第二句话时,岚汀已经确定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但是岚汀却心甘情愿的做他的跟班,因为他第二句话说:我每年可以给你十万两的报酬。 不可理喻的意思是不能用正常的道理来解释,所以流光公子是不讲理的。不过这是对男人而言,对于女人,舒灵雪说他非常的不讲理。 舒灵雪是个女人,但是她不喜欢琴棋书画,也不喜欢刺绣填词,她喜欢赌。 摇色子、推牌九、赌钱、赌酒,只要和赌沾边的她从来没输过。 那天,岚汀替流光公子送去战帖,邀请赌神舒灵雪三日后软香阁一战。 舒灵雪问:“赌什么?” 岚汀回答:“我家公子说就赌摇色子。” 舒灵雪笑道:“我赌了。” 岚汀道:“如果你赢了,我家公子给你十万两黄金。” 他补充道:“如果平局也算你赢。” 舒灵雪骄傲道:“回去让你家公子准备好十万两黄金,三日后我上门去取。” 三日后,软香阁内外被围的水泄不通,竟然连皇帝都派来使者参加这场旷世豪赌。舒灵雪身穿金蝶羽衣,衬得她雪颈更白,头插一只汉白玉的簪子,画眉如黛。当她发现软香阁外人头攒动,大门被紧紧堵住时,眉头都不皱一下,把袖口上挽,皓腕一转,十万两的银票如雪花一般洒了下来。她向来就是这么花钱的,只要有钱就能办到任何事情。人们忙着弯腰捡钱,再也不顾上舒大美人。舒灵雪踩着别人的背,走进了软香阁。 软香阁内的人绝不比外边少,舒灵雪不屑一笑,刚想伸手入怀,那里还有十万两的银票。就在这时,只听有人轻咳一声,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然后,那个被称作流光公子的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目光随意一扫,拥挤的人群立刻向两边退去,霎时间让出一条路来。看来舒灵雪要用钱才能办到的事,他不用钱也能办到,而且办的如此体面和轻松,还不失风度。 舒灵雪自然不甘示弱,“别浪费时间,开始吧。” 岚汀叫人抬来一张桌子,他作为裁判道:“摇色子,比大小,点数大者赢!” 舒灵雪拿过筛蛊,直接扣在三颗象牙色子上,众人未见她摇动筛蛊,却听她说道:“好了。” 岚汀打开一看,竟然三个色子均是六点。 顷刻间,响起一阵赞叹之声。 “不愧为赌神啊!” “太厉害了,竟然都不用摇的!” “赌神我要拜你为师!” 舒灵雪傲慢的看着齐楚,众人知道就算齐楚摇的也是三个六,但最多是平局。平局可算舒灵雪赢啊! 只见齐楚不慌不忙走到桌前,竟然连筛蛊都不拿。众人心想难不成流光公子还有比赌神更厉害的绝技?纷纷都擦亮眼睛。 齐楚淡然道:“我认输。” “哇,流光公子竟然认输了!” 屋里炸开了锅,江湖人称“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竟然主动认输?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岚汀派人拿来了早已准备好的十万两黄金。 舒灵雪看都没看一眼,十万两黄金她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大方的说道:“这点小钱就分给各位看官了,麻烦明日替我去江湖上宣传一下,就说鼎鼎大名的流光公子败给了我。” 众人见钱眼开,你争我夺,顷刻间十万两黄金一抢而空。 舒灵雪转身就走,忽听岚汀说道:“等等。” “怎么还有事?”她微微转过身,柳眉一挑。 岚汀挠头道:“对不起,这战帖上的最后一条上次我忘记念了。” “无所谓,反正我都赢了。” “不行!”岚汀固执道 舒灵雪见他这般坚持,“那你念吧。” 岚汀一个字一个字念道:“最后一条说如果我家公子输了,你就嫁给他,当日完婚。” 这回百战百胜的舒灵雪傻眼了,但观看的众人却笑了,反正输的又不是他们。得了舒灵雪的钱,还能吃到流光公子的喜酒,简直是一箭双雕。 舒灵雪俏脸微红,“你耍赖!这不算!” 齐楚道:“认赌服输是一个赌徒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素质,难道你不懂?” 舒灵雪当然懂,可是她不甘心。 “如果你认输,我可以放弃娶你。”齐楚以退为进。 江湖人皆知赌神舒灵雪出道多年未曾一败,让她认输简直比杀了她还痛苦。 “我绝不会认输!”舒灵雪银牙一咬说道。 于是软香阁大门上红灯高挂,遍地红绸,场面极大,估计明天赌神舒灵雪和流光公子成亲的消息就会传遍江湖。 舒灵雪凤冠霞帔,美的不可方物,眉间一丝落寞。 宴席摆了几十桌,最后都摆在了软香阁外面。 桌上好酒好菜,众人觥筹交错,口中不断感激齐楚。 当齐楚送走宾客回到房间时,舒灵雪已经不见了。 桌上有一封信写道:我答应和你成亲,但没说和你睡觉。 齐楚继续向下看,信上还写着:这局还算我赢。但我要再和你赌一局,赌永远你找不到我! 字如蝌蚪,一看就知道她平日里极少写字。 齐楚把信折好放入怀中,推开门走了出去。 岚汀靠在门框上,他背着行李,已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走吧,我们去找她。” 明月当空,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岚汀跟在公子身后嘀咕道:“哎,公子好不容易骗来的媳妇,怎么还跑了?” 第二章 小镇 岚汀没有找到天字一号房,但是觉是要睡的。孔子曰:晚上不睡,明天崩溃。他带着齐楚来到小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小镇不大,客栈更小,既小又破,门板上有六个洞,牌匾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地上有根骨头,有只狗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 齐楚微微侧目道:“这是最好的客栈?” 岚汀坚定回答:“不仅是最好的,而且没有之一,因为只有一家客栈。” “这明显是最差的一家。”齐楚蹲下来摸了摸那只狗,小狗却低吼了两声。 他们说的都对,因为在乐观者和悲观者的眼里,这个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齐楚仔细的看着小狗,“我突然想吃狗肉了。” 流光公子向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所以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岚汀怔了一下,“其实我也馋狗肉了。”他笑的天真可爱,因为他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齐楚抓住狗毛,小狗目露凶光想扑上去咬他,可是他微一用力就把小狗按在地上,体内功力传到掌中,小狗抵抗不住,顿时屎尿齐流。 “看见了吗?这畜生和人一样,都是欺软怕硬,遇见比它强的一点骨气都没有。”齐楚松开手,小狗四脚软了,趴在地上打着哆嗦。 “不吃它了?”岚汀有些失望 “这狗太老了,不好吃。”但他还是拎着狗走进客栈,柜台前连个伙计都没有。 岚汀急忙跑进来,“客房在二楼。” “多少钱一晚?”齐楚环顾四周,看似普通的客栈,装饰的还不错。 “不要钱。” “你又打着我的名号糊弄老板了吧。”齐楚笑道。 “这回真没有,老板说最近生意太好,不差这一晚的房钱。” “哦?有意思的老板,生意人都是生意越好越涨价,市场惨淡时才降价的,看来我们遇见高人了。” “这个地方连名字都没有,哪里有什么高人?” “你错了,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有高人。”齐楚走上二楼,客房不多,他有耳听八方的功力,但是却发现所有房间都没有人,心道:老板不是说生意好吗?看来岚汀又在骗人了。 “公子就住这间吧。”岚汀指了指,齐楚走上去,“我不是说住天字一号房吗?” “可是真的没有啊。” “你都没有努力过就说没有?” “我找了两个时辰,还不努力啊?” “那就是你没想找到,如果想肯定就能找到。” 岚汀年纪虽小,但是脾气很大,“那你找给我看!” 齐楚用食指抚摸着门框,缓慢而颇有章法,“你看看这是什么?” 岚汀凑上去一看,门框上多出了五个字——天字一号房。 “你,你耍无赖!” 齐楚吹去指上的木屑,“我说了,如果你想找肯定能找到。” 他潇洒的推开了门,可是刚迈进一只脚就停了下来。能让流光公子吃惊的东西不多,今夜却出现了。 客房内一片金碧辉煌,宛若王宫,又似梦境。在这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镇里能找一个客栈已经很不容易,虽然它的门板破了六个洞,但是只要能睡觉就行。齐楚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推开客房的门时,他惊呆了。外面如此简陋的客栈,里面却这样奢华,真是不可思议。但有好的总比坏的强。 齐楚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嗅着香炉里冉冉飘出的龙涎香,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夜凉如水,风如幽灵般掠过大地,在很久以前有这样一个传说:每年十月初一的寒衣节,人们都要焚烧五色彩衣,为过世的亲人送去御寒的衣服。而那些没有亲人的孤魂野鬼此时就从地狱钻出来争抢五色彩衣,抢不到的鬼就会产生怨念,怨念太重就会附在活人身上,最后这个活人就变成了傀儡,到处杀人。傀儡是介于人和鬼之间的生物,它不会被杀死,只有用火把他烧成灰烬,它才不会再继续害人。 夜空黑云片片,投下巨大的影子,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要吞噬世间的一切。客栈外,一个人缓慢的走来,准确来说那应该不是人,因为人有影,它没有! 那个东西走进客栈,一步一停的走上楼梯,悄无声息,屋外的风还在吹着,有那么一刻突然就停了!它走到齐楚住的那间房外,就停了下来。 楼上伸手不见五指,但隐约的能看见它长着一对长长的耳朵,像极了狗耳。它抬起了手推开门,屋内更黑,它的目光落在了齐楚的床上,那是吃人的目光,凶狠、贪婪、邪恶。 这时,空气凝固,齐楚微弱的呼吸声变成了天地间最响亮的声音。那个长着狗耳的东西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一把抓向床铺,它手里没有刀,人杀人才用刀,鬼杀人不用! 鲜血从被子里流了出来,寒冷的夜里,鲜血冒着热气,被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反抗,显然已经死了。无论是谁遇见了鬼,恐怕都活不成。 它满意的转过身,把沾满鲜血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表情陶醉,月光微弱,但还是看清了它的脸,那竟然是一张人脸!鬼都是人变的! 鬼有人脸,鬼有鬼心,鬼心狠毒! 人有人脸,人有人心,人心难测! 风起。 它走出了屋,顺着楼梯下楼,楼下却坐着一个人。 岚汀头上有汗,这么冷的天也会出汗? “你杀了我家公子!”他的声音还算平静。也许心中害怕的要命,毕竟看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说人话是有那么一些毛骨悚然的。 它不答,眼中却贪婪而迷离,垂涎欲滴的看着岚汀。 “你杀了流光公子!”岚汀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动手。 “你要替他报仇?”它竟然会说人话?人都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鬼怎么不能? “他死不死和我无关,只是我给他干活马上就到一年了,他死了,十万两的报酬谁给我?”岚汀说的是人话,听起来却不像,嘴角一丝戏谑的笑容,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第三章 杀人 “你已经用不着钱了。”它说的轻松无比 “你也要杀我?”岚汀警惕的看着它。 “为了不让你因为没有得到报酬而难过,我想还是杀了你好些。”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就算有,我也懒得想了。” 杀人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因为人死了,问题就没了。 岚汀孩子气的说道:“你确定刚才杀得是人?” 它回想刚才情形,自己一抓便中,鲜血顷刻流出,只是现在想来却感觉哪里不对。流光公子真的这样就死了? 岚汀笑道:“也有可能杀得是狗。” 它瞳孔收缩,心头冰凉,“你说什么?”声音不再凄厉,而是恐惧。 “他说你杀的可能是只狗。” 它猛然回头,却见楼梯口处站了一个人。 流光公子悠然的靠着楼梯,夜色也掩不住他的笑意,只是他手里却提着一只狗,就是那只蹲在门口的狗,不过现在已经是只死狗,狗身上有五个指洞,血早就流干了。 它呆在当场,目光落在死狗身上,不曾移动一分,眼中噙满泪水。 “我觉得他现在真像个好人,那么爱惜小动物,死了只狗都伤心成这样。”岚汀同情道 “如果忘记他的身份,我想的也和你一样。不过当你知道他是谁时,就不会这么想了。” “它不是鬼吗?”岚汀问道 “当然不是,他是人,只是喜欢装神弄鬼,所以江湖人都叫他徐三老鬼。” “他姓徐吗?他排行第三吗?他很老吗?”岚汀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他不姓徐,排行也不是第三,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最多不过三十岁。”齐楚把狗扔在地上,徐三老鬼走上去把它抱在怀里,默默流泪。 “那他怎么叫了这样一个名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三老鬼生下来就长了一对狗耳,他的父母认为他是妖怪所变,就把他扔在了深山老林。结果一只母狗发现了身在襁褓中的他,不但救了他,还喂他奶,抚养他长大。” “那他不就成了野狗吗?” “他不但成了野狗,还跟野狗学了一身武艺。后来被人抓住,当做宠物来养,生长在人群中就学会了我们的语言。他的主人脾气暴躁,经常用鞭子抽他,有一天他兽性大发,挣脱锁链咬死了主人,自己逃脱了。” “我更好奇他到底喜欢人,还是喜欢狗。如果他和小狗结婚,生出来的会是什么?”岚汀觉得有趣极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任何事情都是有趣的。 齐楚瞪了他一眼,“徐三老鬼相貌惊人,所以遭人嫌弃,只能和狗相依为命。据说他有只狗,养了多年。” “住嘴!”徐三老鬼站起来,目光凶狠。 岚汀看着地上的死狗,眼珠来回转动,“这只小狗不会就是他养了多年那只吧,如果是这样,那还真的挺惨。” 齐楚道:“徐三老鬼与狗为伍,自然就把狗当做唯一的朋友,亲手杀死自己多年朋友的感受不太好吧?” 徐三老鬼冷冷道:“你是怎么把它藏进被子里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杀你?” “这个我来回答!”岚汀举起右手示意齐楚,见齐楚点头同意,说道:“狗也要睡觉的嘛,我家公子怕这么冷的天它睡在外面会被冻死,就把它抱了进来。” 徐三老鬼道:“就算你可怜它,也没有必要让它睡床!” “也许我家公子小时候遇难正是被狗救了性命,所以他一直心存感激,对小狗格外的好。他为了感激小狗,把床让给它。谁知道你来杀他,不过老天有眼,总算让他躲过一劫。”岚汀擦去头上的汗,又道:“哎,你亲手杀了自己的朋友,这也是老天有眼啊!” 徐三老鬼低着头,“刚才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岚汀笑道:“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死了,可是转念一想流光公子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掉?” “那你怎么知道我杀得是一只狗?” “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说中了。”岚汀笑呵呵,丝毫没有困意。 齐楚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徐三老鬼道:“我并不知道屋子里的是你,如果知道是你,我绝不会就那样进去。” 齐楚点头道:“也就是说你要杀掉住进那间屋子的人,无论他是谁?” “不错” “有人花钱雇你杀掉住在那间屋子的人?” “没有” “那我就想不通了,你为何要杀人。” “你不必想,因为你永远也想不通。” “你错了,没有我家公子想不通的事。”岚汀得意道 “就算没有流光公子想不通的事,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去想了。” 然后徐三老鬼向齐楚冲了上去,如疯狗一般,命也不要。与他一起冲上去的还有岚汀,孩子跑的总要比大人快一些。 因为大人的心早已被岁月禁锢在某一个地方,而孩子却跟着岁月信马由缰,无拘无束。 徐三老鬼躺在地上,岚汀把刀插进了他的胸口,刀身没入身体,他的血已干。 “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吗?”齐楚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嗯”岚汀小脸惨白,小手发抖。 “别害怕,身在江湖就要杀人,你不杀人,人就杀你,为了活着,你怎么样都要杀人!” “你杀过很多人吗?”岚汀问道 齐楚眼中有一丝倦意,“我记不得杀了多少人,但永远记得其中一个。”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岚汀想知道,因为他发现自己知道齐楚的事实在太少。 “那是一个女人。”齐楚低声道 岚汀觉得自己很紧张,他竟然杀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就算再坏,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后来呢?” 天地寂静,四下无声,岚汀没有得到答案。齐楚让他去看看,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不是被徐三老鬼给杀了。可是岚汀把客栈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老板的尸首。 “会不会徐三老鬼来的时候,老板恰巧出去了?” “也许吧。” 齐楚道:“你再去柜台找找,看看有什么东西。” 于是,岚汀又把柜台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什么也没有找到。 齐楚问道:“什么都没有?” “连根毛都没有。” “账本也没有吗?” “毛都没有,怎么会有账本啊!” “奇怪,这家店不用记账?” “也许老板随身携带账本呢?”岚汀看着齐楚,心道,公子的模样挺好看呢,这么英俊的男人怎么找不到媳妇呢。转念一想,公子是有媳妇的,只不过跑了。 “公子是不是累了?”他觉得齐楚说完杀人的事后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有点。” “那快上楼休息吧。我去把徐三老鬼埋了。” 齐楚欣慰的点了点头,“把徐三老鬼和这只狗埋在一起吧。生前他们是朋友,死后也让他们相互依靠,就算我们尽的一份心意。” “知道了。” “还有,一会儿千万不要去看徐三老鬼的脸,如果你看了第一个死在自己手里人的脸,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岚汀“哦”了一声,扛着徐三老鬼的尸体,左手提着死狗,稳稳的走出客栈。 齐楚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小家伙,力气还挺大。” 夜色漆黑,群星如鬼眼一般窥视大地,岚汀一个人走在街上。 “哪里能埋死人呢?”他忽然想起齐楚说的话,不要去看第一个死在你手里人的脸。可是,齐楚越不让他看,他越想看,几次都忍不住低头想看,但还是告诉自己别看。 岚汀走了一会儿,在小镇外找到一块荒地,把两具尸体扔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把小铲子,自语道:“公子要是知道我用给他炒菜的铲子挖坟,肯定要揍我。” 他还是挖了一个坑,“累死宝宝了。”看了一眼徐三老鬼,“要不就看一眼?”他终究是个孩子,好奇心太强。 “算了,还是听公子的话吧。” 岚汀把狗放在坑里,又扛起徐三老鬼,“让他趴着吧,这样我就看不到他了。” 他整理好尸体,累的坐在地上,“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为什么公子不让我看?”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在了徐三老鬼的肩头,慢慢的抓住他的衣服,夜空群星万千,此时此刻都在注视这个孩子,岚汀使劲一拽,翻过徐三老鬼的尸体。 月色凄惨,两张脸,四只眼睛默然相对。 “啊!” 那是岚汀的叫声。 第四章 燕寒 齐楚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昨晚睡得不错,因为这里的床实在太舒服了,想睡不着都难,伸了个懒腰,门外飘进一丝饭香,心中一暖,岚汀这小子肯定老早起来准备饭菜了。 “公子,饭好了,快下来吃啊!”岚汀的声音清脆而充满喜悦,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是崭新的,有希望和活力。 齐楚推开门,从楼上跳了下去,他实在饿极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根本不顾流光公子的身份。 岚汀坐下来,鼻尖上还有汗珠,不过看着齐楚吃的如此开心,他心里也高兴起来,这段日子的相处让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公子。虽然他有时候不太讲理,但他身上却有一种魅力,让你愿意追随他。 岚汀手里拿着馒头笑道:“公子慢点吃,我们不着急赶路。” 齐楚笑道:“我们不着急,但是有人着急了。” “谁呀?” “今早天还没亮就有一群人在等着杀我了。”齐楚泰然自若,端起粥喝了一口,“下次加点糖,会更好喝。” “为什么他们不趁天黑动手,白天刺杀绝不是最好的办法。”岚汀笑嘻嘻的说道 齐楚笑道:“因为他们怕门口有埋伏,所以思前想后,结果竟然过去好几个时辰。” 这时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有人从屋顶上掉了下来,有人撞破墙走了进来,还有人从地下钻了出来,可就是没有人大大方方的从门进来。 岚汀笑道:“要知道你们这样,我就告诉你们门口没有埋伏了。”他看着撞墙进来的那人道:“你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哪像来杀人的,分明是刚从土堆里钻出来的。” 齐楚道:“你可不要小看他,他叫童欢,练得是铁头功,能把猪顶上天。” 岚汀指着童欢笑道:“就这个猪头?我看他能把牛吹上天吧。” 童欢冷笑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但另外三位你应该认识。” 岚汀摇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只知道我家看门的狗喜欢喝尿。” 童欢脸色难看道:“那你就是不把铁拳无敌费宁,铁臂无敌郭茂和铁腿无敌施紫雨放在眼里了?” 岚汀问道:“你是不是叫铁头无敌?” 童欢道:“你还不算太傻。” 岚汀笑道:“我看是你太傻,你们四个都自称无敌,那谁更厉害一些?” 四人一时不答,齐楚道:“小孩子不要总说实话,这样人家多没面子,丢了名声,人家还怎么活?。” 岚汀道:“难道他们是为了面子而活得?” 齐楚道:“不只是他们,这世上很多人都是为了面子而活。你让他们没面子,他们就要杀你。” 岚汀道:“为了一个面子就能杀人?” “没了面子就没了地位,没了地位就失去了权利,没了权利他们就生不如死。你说他们会放过你吗?” 岚汀似懂非懂道:“那我想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杀我?难不成用头顶我,用拳打我,用胳膊抡我,用腿踹我?” 铁拳无敌费宁道:“小朋友,你听说过天网阵吗?” 岚汀生气道:“别叫我小朋友,第一、我已经不小了;第二、我也绝不是你的朋友。” 费宁怒道:“小崽子找死!”他刚要出手,却听齐楚道:“你说的可是那天网恢恢捕苍天的阵法?” 费宁得意道:“正是此阵。” 齐楚放下筷子,原来刚才他一直在吃! 岚汀道:“公子吃饱了?” “还哪里有心情吃饭。”齐楚面有愁容 铁臂无敌郭茂笑道:“没想到流光公子也会发愁!” 童欢笑道:“流光公子虽然成名十多年,江湖上少有敌手,但这天网阵就是他的克星。你说他遇见我们是不是很不走运?” 郭茂笑道:“等半个月后,江湖上都知道流光公子死在我们手上,到那时我们就会更加出名。” 齐楚道:“只可惜这天网阵也有克星。” 费宁道:“没错,龙神八变就是它的克星!” 岚汀问道:“那你知道谁会这门武功吗?” 费宁道:“十多年前有个人会,不过他已经消失很久了。” 童欢道:“你说的可是义展云天?” 费宁道:“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个人通晓龙神八变。可是他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 童欢道:“今天他不在这里,流光公子就必死无疑。” 齐楚笑道:“幸好他不在,否则你们早已经躺在地上了。” 童欢道:“你想说什么?” 齐楚道:“我想说今天我不会死。” 童欢大笑道:“流光公子真会开玩笑!你自己都承认天网阵是克制你的,难道煮熟的鸭子会飞?” 齐楚道:“你说的不假,可是刚才你们说了如果义展云天在,天网阵就破了。” 其实,岚汀也觉得齐楚不会死,因为他可是流光公子啊,传说他十六岁那年,三天之内连败数十位高手,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的就死了呢? “但是他不在!”童欢四人齐声道 “但是有一个人在!”齐楚看着岚汀,眼中尽是宠爱,“小岚儿,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岚汀道:“我爹是个大厨,他做的饭特别好吃。”他从怀里拿出那把铲子,“这就是我爹给我的。” 四人听了哈哈大笑,他们觉得齐楚在临死之前发疯了,竟然指望一个大厨的儿子。 齐楚把手放在岚汀的肩上,“那么你知道你爹叫什么吗?” 岚汀摇了摇头,“从我记事起所有人都叫他厨子。”他失落的低下头,不知道自己父亲叫什么名字该是什么感受? 齐楚捧起他的脸,此时他的目光是坚定的,岚汀忽然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身体,他不得不看着齐楚。从公子的眼中,他看到了爱,然后他觉得全身都温暖了。 “你爹姓燕。”齐楚说的很慢,他想让岚汀听清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当童欢四人听见这个“燕”字时,得意的目光变成了惊恐。 “你爹姓燕,侠名一个寒字,就是他们口中的义展云天。” 这一句话重重的敲击着岚汀的内心,他直勾勾的看着齐楚,眼中有惊讶,也有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感激。因为,从小他就受人欺负,别人都说他有个没用的爹,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而做饭应该是女人干的活。 在岚汀的心里,永远有个伤疤不敢去面对,每当提起自己的父亲时,他都感到非常自卑,甚至他觉得自己就像黑暗中的老鼠,虽然活着,但活的瑟瑟发抖。今天齐楚亲口说出他爹就是义展云天,那一刻他突然有了无穷的力量,他勇敢的面对过去,亲手撕开了多年的伤疤,于是他再也不是那个躲在黑暗里自卑的孩子! 受过的伤越是呵护它,越是疼痛,只有面对,只有撕开伤疤,只有让它流血,那才是唯一的出路。 童欢大吼着:“齐楚你骗人!这不可能!” 费宁和郭茂也声嘶力竭的吼着,但是岚汀已经走向他们,他步伐坚定,此时此刻他绝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的身上散发着耀眼光芒。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相信自己是义展云天的儿子。十四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自己。 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就是相信,当你相信自己时,就会获得惊人的力量。 岚汀是义展云天的儿子,他必须替父亲保住这份尊严和荣耀,并传承下去。 童欢怒吼着扑了上来,但是此刻他已经不相信自己了,所以他的铁头被岚汀一拳打碎。接着郭茂也扑了上来,但是他放弃相信,所以他的铁臂被岚汀一下折断。然后费宁扑了上来,其实他早已未战先败,岚汀抓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扭断! 铁头已碎,铁臂已断,铁拳已毁,剩下的就是铁腿了。 这是一双修长,白皙而富有弹性的美腿,此时施紫雨躺在床上,岚汀撩起她的裤子,但是她没有反抗,因为齐楚点了她的六道大穴。 “她明明是个女人,这么美丽的腿怎么能叫铁腿?”岚汀小眼睛在她富有光泽的大腿上来回游走。 “没有人说她是男人。”齐楚看着岚汀解开她的长发,果然是个美人 “你多大了?”看着施紫雨,岚汀莫名的激动。 “十七。”施紫雨不想回答,但是不能不答。 “女大三抱金砖,公子你说她和我配吗?”岚汀笑道 “还真挺配的。”齐楚打量着施紫雨。 “流氓,无赖,王八蛋!”施紫雨骂道 齐楚笑道:“看来你非常讨厌我,那我就出去吧。” “那我呢?”岚汀问 “你想干嘛就干嘛吧。”齐楚转身推门走了,还未下楼就听见施紫雨的叫声,“你干嘛?啊!不要!别碰那里!求求你,别!” 第五章 成名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叫声才停了下来,齐楚推门而入,发现施紫雨俏脸微红,但衣衫完整,只是鞋子被人脱了,露出一双玉足。 施紫雨怒目而睁,“齐楚,你是个王八蛋!” 齐楚笑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也有很久没人骂过我了。” 施紫雨狠狠道:“你知道我怕痒,还让你的小跟班来整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齐楚笑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怕痒,但是整你确实是我的主意。” 岚汀却道:“我觉得铁腿应该改名了。” 齐楚问道:“改成什么?” 岚汀笑道:“应该改成鸡腿,因为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齐楚道:“你有吃过?” 岚汀道:“还没吃呢,你就进来了,不过摸了几下手感不错。只是,我点了她脚心穴位,她笑的太厉害,浑身颤抖,没摸几下。” 施紫雨气道:“小无赖你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岚汀笑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学到了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我家公子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务必要如实回答。如果撒谎,我会让你比刚才痒十倍。” “小无赖,你不得好死!”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施紫雨的眼神已经不再那么愤怒,她知道岚汀可不会手软,心中骂道:这小无赖一点不会怜香惜玉。 齐楚坐了下来,“施姑娘仔细听好,在下要开始问了。” 施紫雨眨了两下眼睛,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从小便对世上的奇人异事非常感兴趣,面前这个流光公子成名很早,她早有耳闻。 齐楚道:“我在道上混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个铁腿,想必施姑娘也不是真正的铁腿,那么真正的铁腿是谁?” “铁腿我们编的,但我说一个人你肯定认识。” “谁?” “我爷爷施游飞!”施紫雨看他猜不出来,洋洋得意道。 “原来是逝水剑施游飞施老爷子。请问令尊是苍碧双剑中的哪一位?” “我大伯是天苍剑施一鲲,我爹爹自然就是碧海剑施一鹏了。” 施家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百年来的名门望族,可谓是根基深厚,势力庞大。逝水剑施游飞四十年前就纵横天下,鲜有敌手。如今虽然封剑归隐,但是威名在外,早已是江湖人口中神仙般的人物。施游飞的两个儿子武功卓绝,创出一个苍碧剑阵更是威力巨大。以至于江湖上没有人敢去施家挑战,久而久之江湖人把苍碧双剑当成菩萨一样供了起来,都尊称他们一声施大爷和施二爷。 施紫雨眉头一挑,略带不屑的看着齐楚,她想知道流光公子知道自己的背景后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吓得从凳子上掉下来,或者干脆仓皇而逃,就算跪下来磕头她也不会太吃惊。 可是她却失望了,简直是失望至极。 齐楚没有什么反应,他很平静,平静如水,只是笑了笑,说道:“施家是武林世家,如果施老爷子知道他的孙女要杀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施紫雨道:“我爷爷武功超群,我大伯和爹爹声名远扬,你还嚣张,快放了我!” 齐楚笑道:“小女娃说话要客气些。当年你爷爷见了我都叫一声齐老弟。你爹爹和大伯别说不敢和我称兄道弟,就算见了我也要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流光公子。如今你不但叫我的名字,还骂我是王八蛋,我看是你不要太嚣张才对。” “你胡说,我爷爷已经七十多了,怎么会和你称兄道弟,不要脸!”施紫雨把爷爷当成神一样看待,也非常尊敬自己的大伯和父亲,她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敢不尊重他们,除非这个人活的不耐烦了。 齐楚笑道:“那么你知道他当年为何封剑归隐吗?” “我爷爷自然是功成名就,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施紫雨确实不知道爷爷为何要封剑归隐,施家上下两百来口没人跟她说过这件事,江湖上也少有人提起当年施游飞封剑的事。 “因为当年他败在我的手里,那一年我跟你一样大,都是十七岁。” 齐楚说的轻描淡写,但岚汀却听得热血沸腾。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打败了纵横江湖几十年的高手,这个高手被江湖人叫做逝水剑。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当年的施游飞三十岁便称霸江湖! 当年的七十二路逝水剑法难遇敌手! 当年见了施游飞的人不仅要弯腰鞠躬,还要叫一声施大侠! 但是当齐楚出现时这一切都停止了。 一个江湖高手和初生牛犊的对战! 一个传奇大侠和孤独少年的对弈! 一个常胜将军和无名小卒的对决! 那一个夜晚嘈杂无比,但月色异常宁静,齐楚一身绿衣,带着青草的芬芳飘然而来。 扬州城中鼎沸的人声在这个少年出现的时候,突然鸦雀无声,一时间针落可闻。他笑着,笑的天真无邪,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稚气,但是他的心无比坚定,他的手无比沉稳,他的人无比热忱。 他左手拿着一根长两尺七寸的笛子,笛管翠绿,绿的通透、宁静,令人沉醉。 施游飞的剑已出鞘,剑气就是杀气,此时杀气逼人!他心中笑道,竟然有人敢扬言挑战我?战帖上还写着如果我败了就要封剑归隐!真是不知死活! 施游飞的心情很不好,当一个人成为大侠被江湖人尊敬很多年后,突然有一个无名小卒不再尊敬他,这比杀了他还难受!所以,施游飞要杀了面前这个小子,必须杀了他,因为就是他让自己很没面子! 施游飞的剑刺了出去,这一剑蕴含了七十二路逝水剑法所有精要,只求一剑毙命。施游飞这一剑天下能挡住的人屈指可数,挡不住的人幸运的留个全尸,倒霉的灰飞烟灭。 这一剑不快,但有如天边而来,封住齐楚所有退路。施游飞虽然只是一剑,但此时剑影漫天,剑光肆虐,剑风吹得齐楚长发乱舞,但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失风采。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剑的威力,他们已经对这个少年不抱任何希望,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个少年必死无疑。之所以来观战是因为给施游飞面子,很早的时候他们就订好酒席,只等施游飞胜出,立刻为他庆祝。有的人还准备了礼物,不管是古玩字画,还是锦帽貂裘都应有尽有。 当一个人有了实力,当他出了名,他想要的东西不用自己去买,因为有人会买完送给他;他在酒楼吃过饭也不用结账,因为有人早已经帮他付了钱;他也不用在意从前的仇人,因为还有人等待着替他报仇。所以,每一个江湖人都想出名,只是因为他们买不起自己想要的东西,吃不起酒楼的饭菜,也没办法和仇人抗衡。 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种,挑战是其中最快的。但是齐楚并不是因为想出名才挑战施游飞,他只想改变下江湖的规矩。等他出名的时候,别人给他买的东西,他会原封不动的送回;如果有人替他结账,他也会追上门把钱还给人家;至于有人想帮他报仇,这就听起来有些可笑,因为他没有仇人,因为全天下没人有勇气敢做他的仇人! 施游飞这一剑已经碰到了齐楚的衣服,然后就会刺进胸膛,接着鲜血喷出,最后当场毙命。施游飞已经笑了,胜利的时候,谁会不笑? 失败的人不会笑,因为失败是痛苦的。 但你可知道胜利不笑、失败大笑的人才最可怕! 齐楚不笑,此时他站在施游飞身后,手中绿笛抵住施游飞后颈,在场众人呼吸不闻,心跳无声,却都有一种山崩地裂的感觉。可齐楚却云淡风轻的说了句,“你输了。” 施游飞的剑还停在半空中,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他怎么会输? 就算会输,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输掉! 两人可是只各出一招啊! 众人心中有如被闪电击中:这少年是怎么赢得? “哇”的一声,炸开了锅。 “施大侠没赢?” “那少年没死?” “有人看清楚那少年如何出招吗?” “他是如何躲过惊天动地的一剑?” 霎时间全场又陷入寂静,但好像无论场面如何,对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他的心,静如水、宁如月、柔似春风。 “他用的是龙神八变!” “没错!就是龙神八变!” “只有龙神八变能躲开那一剑!” 那少年收回长笛,修长手指拂过笛孔,天地间响起一阵笛声,空旷而悠远,轻快如行云,细腻如流水。 施游飞猛然回头,愤怒无比的吼道:“你竟然偷学别人的武功?按照江湖规矩,你应该自刎谢罪!”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赢的机会,现在赢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纵使赢的不光彩。 “我没有偷学。”他的声音如此坚定。 有人抢问道:“你如果不是偷学,谁会教你龙神八变?” “就是就是,义展云飞燕寒的龙神八变可是不会教任何人的!” “没错,前些天那皇帝老儿想以一千万两学一招,燕寒理都没理。后来,皇帝老儿一气之下调来雄兵百万把燕寒围在中间,逼他传授,他硬是不教,还施展龙神八变在百万将兵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少年充耳不闻,安静的站在原地,只是攥着绿笛的手更紧了。 忽听有人惊呼:“我想起来了,据说燕寒消失的时候,天边响起一阵笛声!” 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齐楚手中的绿笛上,那绿色流转,似生命在呼吸。 “不要瞎猜了,是我教他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齐楚也惊讶了一下,只见那深深街道好似一条漆黑大江,一个身影有如游龙过江掀起大浪千层,眨眼间有个人站在了齐楚对面。 “你怎么来了?”齐楚笑了,带着惊喜,好像见到这个人比胜了施游飞还要高兴。 “今天是你成名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呢?” 燕有荆轲,勇决忠义。 风萧萧兮,易水寒兮。 壮士一去,不复还兮。 所以,他叫燕寒。 江湖上有人可能不知道义展云飞,有人可能没见过龙神八变,但是他们都知道燕寒,因为燕寒重义。 施游飞终于说不出话了,没有人能说出话。只有燕寒对齐楚说道:“兄弟,我请你吃面。” 齐楚笑道:“那我请你喝酒。” 齐楚爱面,燕寒好酒。 二人相互搂着肩膀竟然一句话也没交代就走了。 这时忽听人群中有人问道:“你的那根笛子叫什么?” “它不是笛子,它是箫,名叫堆月。” 齐楚脚步未听,他真的有些饿了,人生中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和聊得来的人一起吃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人追问:“可是它明明是笛子啊,为什么叫堆月箫呢?” “因为叫堆月笛不好听呗。” 众人都惊了一下,从那以后,江湖人都知道齐楚有个笛子,名叫堆月箫。还有个兄弟,名叫燕寒。 后来,江湖人忘记了齐楚,只记得流光公子。 再后来,江湖人都知道流光公子不讲道理。 第六章 秘密 施紫雨没办法相信自己一直以来奉若神明的爷爷曾经败在流光公子的手里,但是她不信不行。 “有什么话,你就问吧。”她闭着眼,这种滋味不好受。 “既然没有铁腿,那你为何要杀我?” “因为我哥施紫阙。”施紫雨面有愁容道 “怎么说?”齐楚问道 “说来话长。”施紫雨叹道 “那就少说废话,再啰嗦,小心我不客气。”岚汀按耐不住道 “那你们可竖起耳朵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施紫雨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齐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道:这小姑娘心地不坏,就是脾气太大,今后让岚汀好好调教调教。 施紫雨闭上眼睛,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一个月前,我哥哥施紫阙突然失踪。爹爹和大伯派出家中所有人手找了七天七夜还是没有下落,最后请出爷爷也是无济于事。” 齐楚问道:“这江湖上敢绑架施家大少爷的人绝对没有几个,若是连施老爷子亲自出面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就更加奇怪。” 岚汀道:“施老爷子再厉害不也败在公子手下吗?要我说,施家就是提竹篮子钻鸡窝。” “什么意思?”施紫雨一脸疑惑的问道 “装蛋!”岚汀洋洋得意,施紫雨如果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现在恐怕已经跳到岚汀身上咬他了。 齐楚开始感觉这事情有点意思了,抓走施家大少爷,惊动施老爷子也找不出半点消息,这绑架的主谋还真有点本事。 “不过?”他好像抓住了些线索,“施家大少爷失踪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惊动武林,为何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施紫雨忙道:“你傻啊,我们家可是武林名门,我大伯是当代庄主,可是他醉心武学,不曾娶妻,自然没有子嗣。所以,我哥就是下任庄主了。你说说未来的庄主失踪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随便就让别人知道呢,如果传到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打我们家的主意呢。” 齐楚笑道:“有道理,继续说。” 施紫雨道:“我和哥哥的感情最好,哪里能沉得住气,但是我爹爹说我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行走实在危险,就不允许我出来找人。但是我哪里肯答应,那一晚趁着月色拿着行李就偷偷溜出了家。” 岚汀嘲笑道:“连你爹爹、大伯和爷爷都找不出线索,想必你家祖宗就算从坟头爬出来也未必能抓住凶手,就你一个小姑娘还想力挽狂澜?” 施紫雨的眼神顿时暗淡下去,“你说的没错,对手太强,我自不量力。刚出了扬州城就被抓了。” “抓你的人可是和绑架施紫阙的人是一伙的?”齐楚问道 “是!” “既然对方那么厉害,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为何要杀我家公子?”岚汀发现不对,急忙追问道 “我并没有逃出来,而是他们拿我哥的性命要挟我替他们做事,杀你家公子就是第一件事。但是来之前我并不知道要杀的人就是流光公子。”施紫雨说完后,就闭上眼睛,看样子是不再准备说话了。 齐楚知道她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给了岚汀一个眼色,二人走出房间。 “公子,她说的话可信吗?”岚汀问道 齐楚点头道:“应该是真的,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扬州锦绣坊绣织的,瞧那行针走线的手法应该是出自锦绣坊当家的徐锦鱼之手。” 岚汀又道:“仅凭这一点就能确定那女娃就是施家后人?” 齐楚道:“你没出生时那徐锦鱼已经名扬天下,现如今也已经不常在江湖上出现了。但是她的绣工却一日比一日精湛。早在前年,她亲手绣织的衣服就已经卖到万两黄金。” “真这么厉害?那她岂不是很有钱?是个富婆啊!”岚汀张大嘴吃惊道 “还不止这些,徐锦鱼亲自绣织的衣服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要有势力。在扬州,说起有钱有势的还有那么几个,但能让徐锦鱼再次出山也只有施家了。”齐楚抬起手看着洗过不知多少次但依旧崭新的衣服,低声道:“当年你说这衣服价值万两,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笑而已,若是现在江湖人知道它是你师出玲琅阁后绣织的第一件衣服,别说万两黄金,就算我要整个扬州城,也会有人买来与我交换吧。”念起往事,齐楚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心道:还是年少好啊,可以不计后果的吹牛。而现在当年那些人都名扬天下后,却不能像从前那样把酒言欢了,甚至连累的他这么多年只能隐姓埋名,遭人欺辱。这时候,他侧目看着岚汀,眼中尽是爱惜,心中已有计较:你放心,当年我欠你的,江湖人欠你的,如今一并都还给岚汀吧。 岚汀发现公子如此深情的看着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害羞的低下头去,又突然抬起头道:“我竟然跟把这件事给忘了!” 见岚汀如此反应,齐楚忙道:“快说!” 岚汀眼中掠过一丝骇色道:“昨晚徐三老鬼死后,我扛着他的尸体想找个地方埋了,公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齐楚笑骂道:“你真以为我神机妙算吗?” 岚汀嘿嘿笑道:“我出门之前公子说夜晚给死人下葬,一定要让他的脸着地,千万不要看他的脸。” “你看了?”齐楚眉头微皱,虽说他如今已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流光公子,甚至十多年前要比现在名声还大,可就算他有超凡武功,但这世上仍然有许多事情他不了解,比如鬼怪之事,他就很是忌惮。 “我本来是想听公子的话,可是你越不让我看我就越想看啊,忍来忍去没忍住啊!”岚汀挠了挠头,知道自己犯了错误。 “说重点。” “重点就是当我把徐三老鬼的身体翻过来时差点把我吓死,那张脸已经完全腐烂了,根本看不出是一张人脸,就像一堆烂肉。”想起那张恐怖的脸,岚汀心有余悸,“而且我发现他嘴上干了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所以我断定昨晚在他冲上来杀公子的同时吞下了嘴里的毒药,所以他是自杀!” 齐楚点头道:“有这种可能,看来这些日子你跟着我还是学了点东西。” “那是肯定的,毕竟江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计谋无双的公子啦。”岚汀得意道 齐楚道:“那你再说说,为什么徐三老鬼要吞毒自杀呢?” “他一定是知道面对公子必死无疑,倒不如自己了结算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么为何他还要冲上来杀我呢?” “呃……应该是他原本是想杀公子的,结果冲到一半就后悔了,于是就……”岚汀觉得自己的理由实在牵强,“那应该是怎么回事?” 齐楚道:“你说他服毒后的症状是整张脸都腐烂了,如果真的是他自己服毒,也就是说他不想让我们看见他的脸,所以这个人我们一定认识。” 岚汀思索道:“那会是谁呢?我们认识的人可多了,家里隔壁的王大婶,还有后院的蔡大妈,听说给咱们家送米的刘阿姨和打更的吴二叔好上了。”岚汀不愧是个孩子,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从中找到乐趣。 齐楚忽然笑道:“从我入住客栈就没见过掌柜的,你说奇不奇怪?” “是挺奇怪的,我也只是见过他一面而已。” “这家客栈不但没有掌柜的,在徐三老鬼死后我们把这里翻遍了竟然连账本都没有,你说奇不奇怪?” “对啊,掌柜的就算去找老相好夜不归宿,也不至于把账本都带走吧。”岚汀忽然灵光一现,“徐三老鬼就是掌柜的?!” 齐楚目露赞许之色道:“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徐三老鬼为了不让我们认出他是谁,竟然不惜服毒自杀。在见到徐三老鬼之前,我没有见到过小镇上的任何人。而你也只是见过这家客栈的掌柜,所以我推断徐三老鬼就是掌柜。他不想让我们认出他,就是怕我们从这里入手查到些事情,而这事情绝对是惊天大秘密。所以他宁愿死,也要保护这个大秘密。” 岚汀问道:“可是我还想不通,如果徐三老鬼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不在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杀了我呢?” 齐楚道:“他在这个秘密当中扮演的应该是个小角色,所以他没有权利做决定。于是在你离开之后,他就离开去找能下决策的人了。他走的匆忙,所以忘记带着那条狗。” 岚汀道:“下决策的人一定是告诉他无论是谁来了都必须死,所以他才摸进屋里刺杀公子,却不想公子好心让他的狗睡了床。”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龙神八变真的那么厉害吗?” 齐楚笑道:“龙神八变可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武功,当年百万敌军都困不住你爹,靠的就是龙神八变。虽然你没有学到其中精要,但我想你爹应该已经把龙神八变融入到厨技中传给了你。” 岚汀道:“可是我却不会使用,只有潜力被激发时才能使出一两招。”忽的眼中有了神采,“我爹真的是鼎鼎大名的义展云飞吗?” 齐楚笑道:“我说的话还有假?” 岚汀道:“可是为什么我爹他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呢?长这么大,在别人面前他一直是个厨子,总是被人欺负,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身怀龙神八变的义展云飞燕寒呢!公子你和我爹一定是好朋友吧!” 齐楚正色道:“我与你爹师出同门,而且还有八拜之交,他是我大哥。” 岚汀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在他的眼里齐楚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而现在他的父亲竟然是齐楚的大哥,他忽然明白那爆发出来的是骄傲,足以让世人仰望的骄傲。 “可是我爹为什么要退隐江湖,甚至甘愿遭人欺辱也不还手呢?”岚汀问道 齐楚只觉有块千斤大石堵在心头,“说来话长,现在我们要去查查徐三老鬼身后的秘密。但是你要记住岚汀姓燕,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对得起自己的姓氏,明白吗?” “嗯”岚汀狠狠的点了点头,“燕岚汀挺好听的吧。”他终于露出了笑容。此刻他长大了,因为只有男人才能扛起这个燕字。 齐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告诉所有人你是燕寒的儿子,因为当年江湖人欠你爹的,今后都要还给你!” 岚汀似懂非懂的看着齐楚,在他眼里齐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只会对他好,所以无论齐楚说什么他都会做,因为一个爱你的人绝对不会害你,就算他害了你,也不要去恨他,那只是另一种爱的方式而已。 岚汀浑身充满了活力和生机,甚至信心十足的以为他可以拥有整个江湖,乃是整个世界。或许在别人看来他实在太过疯狂,但是从古至今不正是疯狂的人才能主宰江湖吗?其实在疯狂的人眼中那些正常人才是疯子,因为他们竟然心甘情愿的碌碌无为一辈子,这不是疯了是什么呢? “那我们开始行动吧!”虽然前路未知,但岚汀充满信心。 第七章 遇袭 “我可以带你们去他们的老窝。”施紫雨站在二人背后,岚汀的点穴手法实在太烂。 “吓人一跳,你要上天啊!”岚汀没好气道,他还有话跟公子说,被施紫雨一吓竟然忘了。 施紫雨道:“怎么了?流光公子难道害怕了?” 岚汀道:“我看你是想让我家公子去救你哥吧。” 施紫雨道:“是又怎么样?江湖人都说流光公子侠者仁心,难道是浪得虚名?” 齐楚笑道:“小女娃你言语相击,是怕我不去救施家大少爷吧。” 施紫雨俏脸一红道:“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齐楚道:“自然要去,不过你确定自己认得路?” 施紫雨道:“我又不是路痴,怎么不认识。”随即从楼上跳下,窜出客栈。齐楚身影一晃竟然跑到施紫雨前面,只是苦了岚汀还要乖乖的从楼梯下来,嘴里还念叨着:“有时间必须要让公子多教我点功夫了,就算不用来杀人,逃跑也好啊。” 施紫雨一路快行,岚汀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着,“你不能慢点跑吗?想累死我啊!” 施紫雨头也不回道:“我以为跟在流光公子身边的都是武林高手呢,没想到是个酒囊饭袋!” 岚汀心道:这害人精脑袋瓜子还挺好使的,这么崎岖的路记得如此清楚。 三人正前行着,忽听施紫雨道:“就是这了。” 齐楚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座大山,阳光之下略显苍凉,山势陡峭,奇岩丛生。山腰处被黑雾笼罩,久久不散,山风如刀,却也斩不断黑雾。齐楚心中一丝神秘感由此而生,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山里又会有什么秘密? 施紫雨道:“要上去吗?” 岚汀道:“来都来了,自然要上,跟我走。”他一马当先跨了出去,却被齐楚揪了回来,“你走最后!” 被公子呵斥一句,岚汀明白这大山之中恐怕凶险万分,当下也不再争辩,从头阵上退到最后。 施紫雨还想说些什么,齐楚却一声不响的向前走去,她只好快步跟上,心道:真是个怪人! 三人走了约半个时辰,没有人说一句话,甚至连咳嗽声也没有。岚汀头上已微微见汗,他只觉胸闷异常,头也有些晕,只是身体越来越冷,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齐楚猛然回头,吓了施紫雨一跳道:“你干嘛?吓死人啊!” 齐楚正色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施紫雨道:“我哪里知道,你不是流光公子吗?纵横江湖十几年,你也不知道?” 齐楚道:“此处杀气极重,而且越往山腰走血腥之气就越浓,敌人的老窝就在山腰吧?” 施紫雨道:“没错,在往上走不远有个山洞,绑架我哥的人就在山洞里。” 齐楚道:“里面有多少人?” 施紫雨道:“不清楚,但是粗略估计不下百人。” 岚汀一听吃惊道:“不下百人?啥意思啊!我们就三个人,这不是去送死吗?你怎么不早说!” 施紫雨不屑道:“你也没问啊!再说了,有流光公子在,你怕什么?你要是怕死现在可以回去啊,又没人拦着你。” 岚汀语塞,若是从前的他现在肯定掉头就走,前面生死不知,他身上还有几万两的银票,回去起码能买座大宅子,娶个漂亮媳妇,做点生意,怎么说也是安稳幸福一辈子。可是现在他是义展云天的儿子,身怀龙神八变的旷世奇功,就算他不会武功,这一刻也是要往前走的,因为自从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身上就多了一份责任。他的武功虽然不高,年纪虽然不大,经历虽然不多,但是他要让江湖人记起龙神八变,永远记住他是谁! 岚汀骄傲的走上前,超过施紫雨,也超过齐楚。这一次齐楚没有拦他,他完全明白岚汀心里的想法,因为曾经的他也是一样,为了那份骄傲无论如何要名扬天下。他一生经历的困难无数,多次身陷绝境,但屡屡绝处逢生,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必胜的信念。这一次出发时,他自然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敢绑架施家大少爷的人必定不是常人,连逝水剑施老爷子出马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先不说这人的武功,就说此人计谋之深,心机之缜密,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人。面对此事,本来他可以选择和施紫雨一起奔赴扬州,与施家人会合后从长计议;也可以选择不闻不问和岚汀继续上路去找舒灵雪。但是他却选择了直捣黄龙,救回施紫阙。为的不是施家,也不是自己的名声,而是他必须找一件事来做,这件事能够让他紧张起来。因为他不敢放松,他怕忘记这十四年的仇恨,只有紧张能让他清醒。 此时岚汀已经停了下来,面前是一个山洞,里面奇黑无比,齐楚能感觉到有股血腥味如热浪一般不断涌来。 施紫雨道:“我就是从这出来的,要进去吗?” 岚汀道:“都到这了,不管三九二十七走吧。” 齐楚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都有心情开玩笑。” 岚汀笑道:“我哪里开玩笑了,三九不是二十七吗?” 齐楚笑道:“是是是,你最聪明。” 齐楚一步跨到最前面,三人进了山洞。洞外是白天,里面是黑夜,一瞬间三人眼前都是漆黑一片,走了几步,忽听齐楚说道:“岚汀你带火折子了吗?” “我找找。”岚汀刚把手放进怀里,就听施紫雨大叫一声。 齐楚回头一看,可是四周漆黑一片,哪里能看清人,急忙问道:“怎么了?”听不见回答,刚想再问,突然听见周围风声大作,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他武功卓绝,触觉自然比常人高出许多,心知这肯定是山洞内的机关,嘱咐二人道:“跟在我身后不要乱动!”顺势想拉过岚汀,可是伸手向后一摸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齐楚脑海嗡的一声响,人不见了! 现在没有时间让他找人,他清楚的感觉到前后左右都有飞箭射来,脚下有锋利的铁刺冒出,就连头顶也有碎石落下,看来这洞内机关当真毒辣,一旦触碰就陷入死地。他当机立断,双手运转真气,不知用了什么步法,整个人向前飞去,与此同时双手护住头部,身体腾空而起,如一杆长枪横在半空。临危之时,齐楚心静如水,如果岚汀现在看见公子能想出这般方法,肯定吃惊的合不拢嘴。只见齐楚身在空中,如枪似箭,以头为盾,身体快速旋转,四面八方飞来的暗器皆被他旋转所带起的劲风挡在三寸之外,伤不得他一丝一毫。只几个呼吸之间便冲出狭长的隧道,重新落在地上,那双神秘莫测的眸子里颇有几分得意,笑道:“雕虫小技!” 忽听“轰隆”一声,齐楚回头一看,竟然从天而降一块千斤大石堵住了后面的隧道口。来时的路被堵住,而面前又是一间密室,四周全是坚硬无比的石壁,难道自己要被困死在这里? 齐楚静下心来,细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听到施紫雨一声尖叫后,她与岚汀都不见了。看来这隧道中必有暗门,应该是敌人知道有人入侵,所以发动机关。那此时二人一定凶险万分,说不定……齐楚没有在想下去,下面的事他无法想象。纵使他经历过无数惊险的时刻,但岚汀可是燕寒的独生子。当年燕寒自废武功后,最后无奈退隐江湖,多年来一直过着被人欺辱的日子。如今,如果岚汀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向燕寒交代?十四年前,自己欠燕寒的已经够多了。 正在他心中纠结之时,却发现三面墙壁底下有水流进,那水流的速度之快,顷刻间已没过脚踝,看来对方是要置他于死地。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想活活淹死他。 齐楚心道:岚汀是否出事,要等自己找到他再说。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出去,一时间心念电闪,此时水已经没过膝盖。 当初施紫雨说自己是从这里出来的,那么此处也一定像隧道中一样肯定有机关能触发暗门,那么机关在什么地方呢?想到这,齐楚四下观望,水从哪里来的?他仔细一瞧,原来水是从三面墙壁之后流进来的,如果说这水能淹死人,那么墙壁之后水的高度一定很高,如果逃生的门在这三面墙上,一旦打开大水就会如猛兽般一泻千里,只有死路一条。那么逃生的暗门在哪里呢? 齐楚背靠巨石,如果说出路在脚下,一旦门打开上面的水也会灌下去,所以唯一的出路就在上面。他抬头望去,见巨石上方有微弱的光透了出来,心中一喜,摸石便上,原来暗门的机关就在巨石上方。他伸手一摸一推,从石板顶上掉下一根铁链,看来出口就在上方。 可是当齐楚顺着铁链爬上去后,这一幕让他惊住了。 第八章 狠毒 面前依旧是个石室,但这石室却高十丈有余,有如宫殿,装修只能用极尽奢华来形容,墙壁之上镶满珍珠玛瑙,石室正中央有一根十人合抱粗的擎天柱,柱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眸似火,细看之下仿佛要夺人心智,再看那张开的羽翼好像要扶摇直上,势与九天争锋。齐楚仔细的欣赏着,雕工惊艳,凤凰气势无量,只是觉得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呢?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对了! 就是那凤凰的羽毛,根本不是羽毛,更像?齐楚心跳加快,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那羽毛分明就是鱼鳞啊!突然他就想到了《逍遥游》中所记载的: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难道说这不是凤凰,而是由鲲化成的大鹏鸟?齐楚心中疑惑,如果在外面见到这样恢弘的建筑,齐楚根本不会吃惊,但是这里可是山洞中,如此鬼斧神工的杰作简直令人惊叹不已。 正当他思索之际,忽听一声笑声传来,那笑声带着三分温度,却让人心中一冷,回荡在宫殿般的石室内略显几分诡异。 “知道流光公子大驾光临,小可送的两份礼物可还满意?” 齐楚绕过擎天柱,说话的是个瘦弱的男子,此人眉目清秀,笑意淡雅,耳边有几缕青丝随意垂下,若不是年纪轻些,齐楚还真以为遇见了神仙。不过听见此人说送礼之事,再想进山洞时遭遇的机关和水淹,齐楚心里对此人也有几分认识,多半是人面兽心的狠辣角色。 男子道:“你想的不错,我的确是披着羊皮的狼,笑里藏刀的事干的多了。” 齐楚一惊心道:莫非此人能读懂别人的内心?他又想到在南诏之地有一类舍灵人通过多年的修炼能够读懂别人的内心,难道说此人和舍灵人有关系? 齐楚问道:“不知阁下大名?” 男子笑道:“承蒙流光公子瞧得起,叫我舍灵吧。” 齐楚心惊道:他果然是舍灵人。 舍灵向旁边一招手,“嗖”的一声,在墙边一张紫檀椅子便向他飞来,“这御物之术听说中原高手运用内功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流光公子可是江湖上的名人,那我就不赐座了。” 齐楚知道舍灵想试一试他的武功,随手一挥和刚才一样椅子飞来,这次不一样的是他坐在椅子上后,椅子向着舍灵瞬间平地前移三丈,就在离舍灵三尺之距时。这神秘的舍灵竟然一招手,二人之间就多了一张长桌。 舍灵笑道:“果然是流光公子,我还当那毛小子骗我。” 齐楚问道:“你见到岚汀了?” 舍灵道:“名字还挺好听,就是他废话太多,已经被我割了舌头。” 齐楚双拳紧握,刚想出手又忽觉不对,他是在激我出手,乱我心智,一念至此。 齐楚笑道:“那舌头是不是离了人嘴也还活蹦乱跳的?” 舍灵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毛小子的眼睛总是转来转去,让我挖出来吃了。” 齐楚心中有火,岚汀跟着自己有些日子了,他又是燕寒的儿子,怎能受如此屈辱。可是他仍压着心中的怒火,“说到吃我还真饿了。” 舍灵笑道:“那我们开饭?”他语气中略带询问,随手在长桌上一挥,竟然变出了满桌的美味佳肴。 “幻术?”齐楚眉头一皱 “吃了不就知道了,想那么多不如行动起来。”舍灵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羊肉放进嘴里,“真香啊,要不要来一块?” 齐楚拿起筷子,心道:这些菜如果是真的,会不会有毒? 舍灵笑道:“这月腹刺鲀已经去脏去筋,没毒的。” 齐楚夹起一块月腹刺鲀肉放入口中,味道鲜美,果然人间极品。可是他却越来越弄不明白这舍灵要干什么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不是吗?”舍灵放下筷子,伸手从盘中拿了一只螃蟹,“你别看螃蟹长得难看,但它可是和流光公子一样都是横着行走江湖的哦。”这般讽刺人的功力当真一绝。他扒开蟹壳,“咦,还未到日子,这阳澄湖的螃蟹已经这么肥了。”取出蟹黄蘸了一下调料,扔进嘴里。只见他眼角有了泪水,“哈,想不到这绿芥末要比黄的辣上几倍,你要不要试试?” 齐楚一把夺过装调料的碟子,伸手随便拿了一碗面,把芥末倒进碗中。只听舍灵惊讶道:“这面可是把鸡翅肉研磨成泥,混着面做出来,你知道做这一碗面要杀多少只鸡吗?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吃过,简直就是糟蹋美味。” 齐楚笑道:“正是没人吃过,我才要吃,所以我是第一,等一会儿你也想吃时,就只能做第二了。” 舍灵不甘示弱一把抢过齐楚面前的碗,“当真好吃?” 齐楚道:“只有第一个吃了的人才有权利评论味道。”他故作无奈道:“现在你抢到了,我没机会了。” 舍灵满脸高兴,拿起筷子挑了一大柱,用力一吸,拼命的嚼了起来,眼中尽是得意之色,可是面条还未下咽,热泪夺眶而出,“啊!你骗人,辣死我了!” 齐楚笑道:“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舍灵喝酒漱口,眼中有了愠色,“吃东西我比不过你,但是玩游戏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齐楚道:“那要看玩什么游戏了?” 舍灵笑道:“如果你母亲和你妻子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齐楚笑道:“这不成立,我妻子在结婚当天跑了。” 舍灵道:“看来你还是想救媳妇啊,都是男人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看来不假。”他拍了怕手,从石室上方垂下两根绳子,分别绑着岚汀和施紫雨,最后系在一处。此时二人悬在半空,脸色难看极了。 齐楚在确定岚汀并没有少了舌头和眼睛后,问道:“你想怎么玩?” 舍灵一跺脚,从地下冒出两堆铁刺,在闪耀的火光映衬下,铁刺之上泛着绿光,“如果他们两个人同时掉下来,你会先救谁呢?”说着舍灵转过身去,“忘记告诉你了,这铁刺上可是淬了毒的。”话音刚落,只见他伸手一挥,从衣袖中射出一枚暗器,朝着绳子系处飞去。 舍灵丝毫没有给齐楚反应的时间,一切来得太快,如果绳子一断,二人必将同时掉下,无论齐楚救谁,另一个都必死无疑。 空气中再一次响起舍灵的笑声,“这游戏开始之前你就已经输了。”他没有回头去看,所以他看不到齐楚脸上镇定的表情。要知道他可是流光公子,十七岁那年一招打败逝水剑,名扬天下十几年。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但是知道他名字的人都知道,齐楚只会赢,不会输! 没有原因,只因为他是齐楚,齐楚重情。 只见齐楚一拍长桌,飞身而起,这一刻他谁也没去救,而是朝着那枚暗器飞去,飞身如鸟,一扯长袍把暗器收入怀中,飘然落下。他脸上泛起一丝笑容,这不是得意,也不是张扬,他只是觉得轻松。 “你以为这就赢了?”舍灵笑容更灿烂,不但得意,而且张狂。因为在发那枚暗器的同时,他还发了两枚暗器。一共三枚,齐楚拦住的一枚是射向绳子最后系的地方,而另外两枚可是分别打向绑着岚汀和施紫雨的绳子。舍灵心思缜密,早已经计划好,他当然知道凭流光公子的武功,就算出手晚了,也能后发制人拦住暗器。可是当流光公子拦住这枚暗器时,他就上当了。因为另外两枚已经射断了绳子,此时岚汀和施紫雨从空中掉了下来。 舍灵笑道:“就算现在你能笑出来,那恐怕是表情僵硬了吧。”他一掌拍出,无论齐楚是接是躲,都来不及去救人,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想让岚汀二人全都死!他心中得意,流光公子终于有哭的时候了。 他非常想知道流光公子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是他却发现齐楚仍然在笑,“你疯了?人都要死了,你还在笑。” 齐楚没有回答,回答舍灵的是齐楚收入怀中的那枚暗器,此时比刚才快十倍的速度射了出来,这一次无论舍灵是接是躲,都来不及阻挡流光公子了。 舍灵怒道:“就算你能去救人,也会有一个人死!”他还是笑了,“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但舍灵分明听到从他身边飞过的齐楚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天真!”然后他就看见竟然有两个流光公子飞上半空,“怎么可能?难道他也会幻术?” 舍灵心中惊骇不已,南诏千年秘术怎么会被人偷学,“不对!难道是?”心中答案还未验证,齐楚已经带着岚汀和施紫雨落在了地上,流光公子的笑永远都是那么富有神采,像天边的棉花云般柔软,像海里的波光般绚烂,像绿色湖水中的海草般摇曳生姿。 齐楚收起笑容,就连那一刻也像璀璨的流星般珍贵无比,“不是幻术,只是龙神八变中最简单的一招而已。” 舍灵愤怒道:“可恶至极!” 齐楚笑道:“彼此彼此,游戏我也赢了,接下来是什么?” “打麻将!”舍灵咬牙切齿道 第九章 吃货 听到打麻将,岚汀不由一愣。倒是施紫雨镇定得多,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要看流光公子出丑一般,毕竟当年这个男人可是让自己的爷爷输的很没面子,现在能让他尝尝没面子的滋味也是不错的。 舍灵一拍手,有两个身穿紧身装的仆人就抬了一张四方桌子走了过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麻将,看来可以直接玩。舍灵坐下从旁边长桌上取了一块烤鸭肉吃了起来,他看着齐楚笑道:“你别小瞧了这烤鸭,它可不是平常的叉烧鸭,这可是挂炉烤鸭,燃料用的是五十年以上的枣木,炉中烤火大小适宜,要烤三个时辰才算绝顶,鸭肉看似很肥,但是肥而不腻,而且酥脆醇香,如果仔细品尝就会发现还有一丝枣甜的味道,简直是人间美味。” 他这般说着岚汀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岚汀道:“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吃货!” 舍灵竟然一脸高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吃货?莫非是同道中人?” 岚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揪下一只鸭腿左看右看,说道:“你这挂炉烤鸭虽然好吃,但绝比不上明炉烤鸭。” 舍灵双目精光大方,“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比不上?” 岚汀撕下一块鸭肉放进嘴里,“味道不错,只不过有点单一。要知道明炉烤鸭可是外烤内煮,等鸭肉熟了肚子里面的汁水可以称作是天下第一鲜美。” “请问这明炉烤鸭要怎么做呢?”舍灵忽然像个贪吃的孩子,讨好一般的给岚汀倒满酒,“您先润润口,然后再说。” 岚汀倒也沉得住气,硬是喝了三口才娓娓道来,“这个嘛,首先火要大,而且必须用白芝麻炸的油,鸭子一定要是湖鸭,海鸭腥味重,河鸭土味浓。鸭子洗净后入锅,待七分熟的时候出锅,从鸭屁股后面塞入调料,这可是个技术活,没有十年功底的老师傅可是做不来的。” 一听要有十年经验的老师傅才能做,舍灵顿时有点失望,他还以为岚汀会做呢,不过这明炉烤鸭的确吊足了他的好奇心。 岚汀又道:“放入调料后,用麻绳扎紧鸭屁股,然后放入开水中,等煮好之后晾干鸭子就可以放入烤炉中烤了,不过炉中的火一定要旺而无烟,否则鸭子可就跑味了,记住一定要刷三遍白芝麻油,撒上些辣椒,出炉之后就可以吃了,那味道外酥里嫩,微辣回甜,尤其是鸭肚子里的汤,简直好喝的不要不要的。” “呃……”这回轮到舍灵流口水了,“敢问哪里能吃到这明炉烤鸭呢?” 岚汀笑道:“我就会做啊。” 舍灵瞪大眼睛,他虽然极其喜欢美食,但是自己却不会做,羡慕道:“你真的会做?不是要有十年经验的老师傅才能做好吗?” 岚汀得意道:“没错啊,不过我老爹是厨师,我四岁的时候就跟着他一起做明炉烤鸭,今年我十四岁,这不是刚好十年嘛。” 舍灵一听顿时心花怒放:“那我现在派人去湖里抓鸭,你能做给我吃吗?”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可以啊,正好我家公子也饿了,不过做之前有个条件。”岚汀一本正经道 “你只管说,一百个条件都行。” “你要先放了施姑娘的哥哥,我才做给你吃。” “放了施姑娘的哥哥?”舍灵看着施紫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听施紫雨说道:“你个大坏人,抓了我哥就不敢承认了吗?我可是逝水山庄的大小姐,不交出我哥,有你好看的!” “哈哈哈,区区一个逝水山庄我还没放在眼里,你只管叫你爹爹来找我,到时候我请他吃扬州炒饭。”说起逝水山庄,舍灵竟然没有丝毫惧怕之意。齐楚心道:这人看起来比岚汀大不了几岁,只刚才那几手武功和发暗器的手法都要比行走江湖几十年的高手要老练的多,当真是武林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他如果真的是舍灵人,那背后肯定会有南诏的势力,自古以来南诏都被称为华夏最神秘的土地,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他们抓了施家大少爷目的又是什么? 岚汀道:“你要是不放人,我可不给你做好吃的。” “你……”舍灵一脸气愤,“算了,今天抓了你,明天再抓你爹,到时候用你的命来要挟他,看他给不给我做烤鸭吃。” “为了吃烤鸭,你这种卑鄙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岚汀嘲讽道 “这有什么,吃是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事。”舍灵笑道 岚汀又道:“你说什么?吃屎是你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事?哈哈,你的爱好还真特别。你能吃出来是男人拉的,还是女人拉的,或者是小狗小猫拉的?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我觉得铁锅炖能更好吃。” “你这狗屁精敢骂我?”舍灵右手一挥,掌间多出一把匕首。 “浔江匕?”齐楚目光如炬,一语道破:“传说当年相思夫人离世时曾传下两件至宝,一曰绝情环,二曰浔江匕。绝情环乃是天下防御最强的兵器,而浔江匕则是最锋利的武器,想不到五百年后这失踪已久的浔江匕竟然在你手里。” 舍灵笑道:“好眼力,你说的没错,这就是当年相思夫人传下的浔江匕,怎么样流光公子要不要试一试?”说着一招刺出,他永远都是占得先机,不给对手留一丝机会。 岚汀却笑道:“若是当年的相思夫人尚能与我家公子一较高下,可是换了今天你这小子就只有挨打的份喽。”语气甚是得意,但却快速闪到一旁,大有看好戏的架势。 面对浔江匕这等利器,就算是流光公子的齐楚也不敢怠慢,只见他右掌间绿光闪动,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岚汀根本看不清他脚下步法,只见他身分四影,没有人能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齐楚。岚汀心想:这肯定就是龙神八变了。想到这他不由精神起来,自己父亲的武功竟然如此精妙,不愧是旷世绝学。 再瞧齐楚左手剑诀挺上指向舍灵眉心,就这一刻从齐楚体内迸发出一股磅礴的绿光,如龙如蛟,如虎如狼,朝着舍灵席卷而去,只一瞬间便包裹住舍灵,那绿光有如瀑布,时而耀眼,时而柔和,谁也看不清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体格单薄的舍灵能经得起这雷霆一击吗? 想到舍灵如果死了,岚汀心头不由一痛,他年纪还小,虽然总是喜欢开玩笑讽刺人,但是心地善良,怎么说自己与舍灵也算“吃”上的知己,尽管刚才舍灵还想杀他,但不知怎的自己如何也恨不起来。岚汀心头烦闷,转过头去看施紫雨,却发现她一脸焦急,心生疑惑:她怎么也担心起舍灵来,莫非被这英俊的小子迷住了? “你担心舍灵出事?”岚汀问道 “我……我只是怕他死了,就问不出我哥的下落了。” “你确定不是春心荡漾?” “去你的春心荡漾,我看你才相中他了呢?”施紫雨骂道 岚汀一颗心突然抽搐,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啊。再想到男人喜欢男人,他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呃,恶心死人了。”他虽然这么说,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团绿光。 岚汀心里清楚,公子的武功高深莫测,对付这样一个小娃简直绰绰有余,但不知怎的他心里竟然盼着舍灵赢。 就在这时,刺耳之声突然传来,那声音又急又高,好像要冲破这石室逃窜出去。随着刺耳之声的传来,只见那团绿光竟慢慢的有了裂痕,开始是四五道,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岚汀看见从绿团里面有白光喷薄而出。忽听齐楚惊叹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利器,果然不同凡响。” 再看绿光此时已经四分五裂,浔江匕露了出来,岚汀再次看见舍灵,虽然他衣服凌乱,但神情依旧潇洒。刚才这一回合虽然齐楚占了上风,但是舍灵这破解之法却让人惊叹。 舍灵笑道:“能打伤我的人还没出生!就算你是流光公子也不行!”话音刚落他竟然把浔江匕掷向齐楚,就像掷暗器一样,但这一次却毫无章法,好像一个小孩在向大人扔皮球一样。 齐楚艺高人胆大,他未多想,就算这里面有什么陷阱,但他这一生经历的陷阱还少吗?齐楚右手一伸登时抓住浔江匕,细看这天下第一利器与普通匕首也无分别,握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岚汀不明白舍灵这一举动有何用意。忽听齐楚冷哼道:“雕虫小技!”再见浔江匕上突然泛起一层红光,妖艳如血,来之快让人一时反应不过。齐楚紧紧抓着浔江匕,那红光如一头穷凶极恶的猛兽顺着他的胳膊蔓延而上,只一瞬间就覆盖了整条手臂。 岚汀心悬一线,“公子小心!” 齐楚右手越攥越紧,从浔江匕上不时发出嘶吼之声,浔江匕震动不已,有那么一刻岚汀都觉得这大如宫殿的石室也跟着震动起来。 齐楚怒道:“还不束手就擒!”只见那红光如潮水般退去,浔江匕安静的躺在齐楚手里,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再瞧舍灵,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怕是早已经逃出此间。 齐楚看着浔江匕“咦”了一声,低声道:“他有这等至宝为何没有滴血认主?” 第十章 师姐 岚汀担心齐楚有事,急忙走上前问道:“公子有没有受伤啊?” 齐楚摇了摇头随即把浔江匕放入怀中,却听施紫雨道:“这下好了,坏人跑了再也不知道我哥的下落了。” 舍灵逃走,岚汀心中有一丝窃喜,回身又撕下一块鸭肉边吃边说道:“跑了就跑了呗,你急什么啊,有我家公子在难道还会找不到人吗?” 施紫雨道:“你就吹牛在行,关键时刻就知道吃。” 齐楚问道:“刚才我们进山洞时你们怎么突然消失了?” 岚汀指着施紫雨道:“还不是她触碰了机关。” 齐楚看着施紫雨,只听她小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里面那么黑我怕摔倒才扶着墙走的。” 岚汀看着公子心道:这死丫头烦死了,公子要是能揍她一顿就好了。 齐楚却略过此事不提,说道:“这山洞里机关重重不宜久留,四下找找,看出口在哪。” 岚汀笑道:“这桌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要不我们先吃饱再出去?反正舍灵已经跑了,就算现在出去也找不到他。”其实他心里打着小算盘想拖住齐楚为舍灵争取点逃跑的时间,或许在一个吃货心里另一个吃货明显要比公子重要的多。原本以为公子不会答应,却不想齐楚同意了。 施紫雨虽然不太愿意,但肚子早已打起退堂鼓来,面对如此多美味怎么也挪不动脚,迈不开腿,于是坐下便吃。 在通往山脚的路上有个消瘦的身影灵动而飘逸,看起来对这条蜿蜒崎岖的山路很是熟悉。舍灵用计摆脱了齐楚后飞快的朝着山下飞奔,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赶到山脚。 在这大山脚下站着一个人,舍灵看见此人心情大好。 天色渐暗,日未落,月已升,这是一天最奇妙的时候,日与月在同一片天上相遇,红云如火,美不胜收。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舍灵笑道 “好。”听起来竟是女人。 舍灵静默的站着,他不愿意打破这样的时刻,从小在她的庇佑下长大,他已经习惯了听这个人的话,为这个人卖命,或许自己做了她满意的事,她就会开心些吧,就算杀人放火又如何呢? “封山吧” “好”舍灵从怀中拿出一团红绳,打了一个结,埋在土中。他盘膝而坐,左手结印,回头看向黑衣人。女子咬破中指,奇怪的是皮破血流,但只流出一滴血,而这滴血竟然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半空,舍灵一招手那滴血就朝他飞去。舍灵口中念念有词,说的话却完全听不懂,他越念越快,随着速度的加快他整个人绷得很紧,原来白皙的脸变得越来越红,最后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忽听他呵一声“去!”。那滴血竟向着深山处飞去,速度惊人瞬间就不见踪影。然后他体力有些支撑不住了,女子扶着他站起来。 “这封山大阵已经失传很久了,若不是你天资聪颖,在来中原之前参透其中奥秘,没有封山大阵我们的计划实施起来就太难了。” 舍灵笑道:“我学的只是皮毛,也只能封住这山。古籍上说真正的大能之人不但能封山,还能在这阵中变化出鬼魂来呢。更厉害的就连这天也能封了呢。” “住嘴!”女子突然发火,舍灵低下头道:“我错了。” “我知道你从小就爱钻研鬼神之术,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终究是凡胎肉体,就算你修为再高也驾驭不了的。”女子柔声道,“你自小得师父栽培,现在的修为在年轻一代中绝无敌手,以后就不要再贪恋鬼神之术了,好吗?” “知道了。” “这个给你。”女子递给舍灵一张羊皮卷。 舍灵打开一看,惊呼道:“御物术的最后一篇!”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这御物术本是南诏秘术之一。南诏在千年前原有六国,但因为相互厮杀人数急剧减少,现在六国已经变成了六族。在南诏,能修炼秘术的人肯定是六族之中地位非常高的人。而这御物术的最后一篇更是被南诏人视若珍宝,舍灵聚精会神的看着,突然又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道:“师姐!” “嗯?” “你把这最后一篇交给我之后是不是就要走了?” “是啊,出来太久了,想必家里有些乱了吧。”女子说道 “那我不要这御物术了。”舍灵把羊皮卷塞进师姐手中,虽然他非常想要这御物术,但这和师姐比起来,当然是师姐重要。 女子笑道:“你都快十六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这是师父要我给你的。” “师父给的也不要,就不要。” “那这个要不要?”女子拿出一个油纸包。舍灵闻了闻,双目放光,“酒鬼牛肉!我最爱吃了!” 女子笑道:“那还不赶快把御物术和酒鬼牛肉一起拿过去?” 舍灵伸出手却停在半空,女子又道:“你从会走路时就跟着我,十多年了还没跟够啊?” 舍灵道:“跟不够,师姐做的菜最好吃了,一辈子也跟不够。” 女子道:“等这次事成之后我一定跟师父求情,要他还你自由之身。” 舍灵拿过油纸包打开后撕了一块肉边吃边说道:“会有用吗?” “总要试一试,不是吗?” 夜色清冷,山风渐大,只听女子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可是当只有杀人才能如愿以偿时,你会怎么办呢?” 舍灵笑道:“那就杀呗,有些人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如果他们的死能让我们完成追求,那也值了。” 女子道:“可是他们也有活着的权利。” 舍灵毫不在意道:“如果师姐下不去手,那我来杀。” 女子也笑了,但却没人能体会此刻她心里的酸楚,“这些年来,我杀的人还算少吗?” 舍灵道:“这些事都由不得我们选,既然没得选就没必要纠结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只要有美食我就觉得很幸福。” 女子忽的叫了舍灵一声,他立刻咽下嘴里的肉,认真的看着她,“怎么了师姐?” “这次你去扬州时替我看望一个朋友吧。” “可要我代什么话吗?” “代话就不必了。” “那好吧。”舍灵把酒鬼牛肉和羊皮卷都放进怀中,又道:“等我学会了这御物术,南诏六术除了鬼卷的三术,这灵卷三术就只差吞灵术的最后一篇了。” “吞灵术虽然能快速提升你的修为,但对身体有极大的损害,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用了。”女子看似提醒,实则关心。 “知道啦,师姐唠叨。”舍灵笑道 女子又拿出一物,月光之下只见那物晶莹剔透仿佛活了一般,“这个给你,以防万一。” “冰丝象玉甲?”舍灵看着女子似有些生气,“世上除了绝情环就属冰丝象玉甲防御最高,这是你平时贴身之物,我不要。” “怎么了?嫌弃我穿过?”女子笑道 “不是,没了冰丝象玉甲你受伤了怎么办?” “我受伤了可以再养,但是你绝对不能流血,拿着!”女子命令道 舍灵接过冰丝象玉甲,眼中噙满泪水,“以我的修为流光公子的都伤不了我呢。”语气中甚是骄傲。 女子道:“他虽然不用堆月箫,但十招之内也能让你束手就擒。” “你说他有意放我走?” “就算不是有意,但他绝没有想要你的性命。” “他武功真的那么厉害?” 女子点头道:“玲琅阁的武功不能小觑。” 舍灵不服气道:“可是他也不是天下第一!” 女子道:“可是除了那些老家伙,恐怕没人是他对手。” 舍灵撇了撇嘴,“三年之内我一定打败他,五年之内我一定成为天下第一。” 女子笑道:“做天下第一有什么好呢?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做得一手好菜。” 舍灵却道:“成了天下第一就能保护师姐了,到那时候就没有人能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 女子微微一怔,心上也觉一暖,这孩子的心真的很好,只是谁能斗的过命呢? 是你? 是我? 还是他? 第十一章 封山 齐楚三人在石室内整整吃了一个时辰,最后若不是他拉着岚汀,恐怕今晚就要在这过夜了。临走时,岚汀还把桌上的酒装进了酒葫芦里带走,就连仅剩的一点可怜的烤鸭肉也被他包起来偷偷塞入怀中。 “公子,现在外面都黑天了,我们真的要连夜赶路吗?”岚汀问道 “施公子下落不明,现在我们连灵雪的的行踪也没了。我觉得这山里很蹊跷,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齐楚回头看了一眼施紫雨。 施紫雨道:“你家公子说的对,我们在跟时间赛跑,如果晚一刻都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岚汀道:“那好吧,出去了我来带路。害人精你走中间,公子断后。” 齐楚点了点头,看见岚汀成长的越来越有担当,他真的替燕寒高兴。 “你才是害人精呢!”施紫雨不甘示弱道 岚汀道:“要不是你触碰机关,我们也不用给人绑住挂在屋顶上,还险些丧了性命。你不是害人精是什么?” 施紫雨瞪了他一眼道:“啰里啰嗦,还不快走。” 这石室之后有个隧道,三人沿着隧道走了一会就走了出去。 此时月上中天,山风刚猛,不禁让人神清气爽,但暴露在山风中的脸颊却被吹的生疼。岚汀吃饱喝足了,连走路都有劲了。大概走了两里地,忽然四周起雾了。 岚汀道:“这么大的风怎么会有雾呢?” 施紫雨也道:“是啊,你们看这雾竟然连风都吹不散。” 岚汀道:“该不会是我们惊动了山神吧?听说山神发怒可是要吃人的。” “你别胡说,哪里有什么山神。”施紫雨有些害怕,四下张望着。 齐楚提醒道:“拿出火折子继续走。” “嗯”岚汀点着火折子,三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可是这雾越来越大,闷的人心里发慌。 “公子,看不清前面的路了,没法走了。”岚汀有些气馁 “真没用,看我的!”施紫雨本来心里焦急,她可不想整晚都待在这个鬼地方,抢过火折子快步往前走。齐楚刚要阻挡,只听她大喊一声“救命啊!” 在深山之处遇见虎豹豺狼倒也好说,但是若遇见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齐楚也不敢大意。只见他周身绿光再起,硬是逼退大雾三尺,身影如蛟龙出海一跃就到施紫雨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原来面前正是悬崖峭壁,施紫雨走路太急,脚下踩空了,险些掉下去。如果齐楚再晚一点,她肯定摔的粉身碎骨。 齐楚把她拉了上来,施紫雨惊魂未定就听岚汀说道:“不对啊,我们明明是往山下走,怎么来到山顶了?” 施紫雨一听顿时脸色煞白,岚汀又道:“真遇见鬼了!” “你别胡说!”施紫雨捂着耳朵,显然被吓到了。 齐楚眉头紧锁,他一生所见奇多,人们口中的鬼邪之物他也曾见过,现在想想仍心有余悸。今日见到舍灵,他就有种预感,舍灵背后一定有强大的背景,而这里面必定是有那骇人听闻的鬼邪之物。 忽听岚汀说道:“要是遇见鬼就麻烦了。我小的时候隔壁家王奶奶死得当晚,尸体就放在帐篷里,当时有只黑猫路过。王奶奶一下就诈尸了,好好一张人脸竟然变成了猫脸,特别恐怖。” 施紫雨只觉自己在流汗,冷汗! “然后诈尸的王奶奶变成了猫妖咬死了好多人呢。”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施紫雨怯声问道 “后来请了道士做法才降住她,最后就被烧死了。”岚汀讲着讲着自己也害怕起来。 “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下山看来是不可能了,留在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齐楚冷静道:“有可能被你说对了。” “啊!”施紫雨尖叫道 “靠!你喊什么啊?吓死我了。”岚汀责怪道 “害怕还不让人叫啊!你管的真多。” “看来这舍灵不简单。”齐楚道 岚汀问道:“这和他有关系?” 齐楚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座山应该是被封住了。” “封山?就凭他一个人吗?” 齐楚点头道:“这是失传已久的封山大阵,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法,那我还真是小看了他。” “封山大阵很厉害吗?”岚汀问道 “传说有种阵法不但能封山,被封的山晚上还会出现鬼怪杀人。可是这已经失传很久了,这个孩子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他怎么会呢?”齐楚思索着。 “那有什么破解之法吗?”施紫雨问道 “我只是听说一旦入了封山大阵只有找到生门,才能活着出去。否则将永远被困在阵里。” 施紫雨道:“就算天亮了也出不去?” 齐楚道:“我们现在已经入阵,眼前这一切都是幻像。就算太阳出来,幻像也不会灭的。” 岚汀道:“幻像?公子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齐楚心道: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舍灵启用封山大阵来困住我,究竟为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大雾变浓,山风竟然停了下来。三个人原本离得不远,但是这雾浓重的像堵墙,片刻就把三人分开了。三人之中也只有齐楚所见甚多,当下并没震惊,心道:这浓雾一定是幻术。当下盘膝而坐,运转内功,周身发出微微绿光守住心神。 可是他却不知,这并不是普通的幻术,而是南诏六术中的蛊心术,这蛊心术能魅惑人的心智,让人在精神最薄弱的时候想起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心智不坚之人随时都会迷失内心,最后完全疯掉。 舍灵在山洞中不敌齐楚,有意用蛊心术挑战他。可是舍灵完全想不到齐楚一生经历太多,早已经练就了坚定的心智,蛊心术对他完全不起作用。反倒是岚汀和施紫雨年纪尚小,遇见如此霸道的蛊心术,不知道能否挺过去。 此时岚汀已被大雾包裹的喘不过气来,额头大汗淋漓,只觉浑身湿透,眼前是白色的世界,他置身其中脑海沉重,心乱如麻。白雾仿佛有魔力一般吸走了他所有力气,岚汀实在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气,忽觉耳边轰隆一声,眼前变了光景。 那是他小时候父亲一个人带他生活,从小到大都是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母亲给做的新衣裳,过新年的时候做的好吃的。而他的父亲虽然是个厨师,但是家里很穷,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在岚汀的记忆里他五岁的时候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吃梨子,他也想吃,但是家里实在没钱,父亲只好拿白萝卜充当梨子来骗他,萝卜是辣的,梨子是甜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还要装出一副好吃的样子,面对父亲开心的吃着,而夜里却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泣。 在跟着齐楚之前他连肉都没有吃过,他是闻着邻居家做饭的肉香长大的,曾几何时他多想也能吃上一块肉。有一次实在馋极了,看着路边的野狗嘴里叼着一块肉骨头,他竟然上去抢野狗的肉骨头,八岁的孩子竟然把野狗打跑了,最后胜利的他终于吃上了肉。 自从那一次开始他明白了,人生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去争取。于是他变了,再跟小朋友玩的时候他要当领头的,可是比他大的孩子却不同意,于是他就打架。谁不听他的他就打谁,最后没有人敢跟他一起玩。直到他遇见了齐楚,公子教他平和,教他如何爱己爱人,告诉他先尊重别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时间久了,岚汀发现自己变了,不再暴躁,也不抱怨。他依然喜欢开玩笑,但是他开始爱身边的每一个人。往日里,除了睡觉他几乎整天跟在公子身后,因为这个男人就像太阳一般照耀着他。 可是如今,他又自己处在这密不透风的白色雾气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心底刚刚涌出的爱一下就干涸了,他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可怜、卑微、暴躁易怒、胆小如鼠,原来我没有变好,那一切都是假的。 岚汀心里想着,目光迷离,十四年的往事一一浮上心头,故作欢颜的吃着萝卜,疯狂的和野狗抢骨头,死死掐着伙伴的脖子,一切的一切原来还是存在的,他再也控制不出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愤怒,他大喊着,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挣脱,可是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心神破碎,万念俱灰,摔倒在地,昏迷过去。 齐楚一边盘膝打坐,一边想着破解幻术之法,突然听见岚汀的叫声,心知不妙,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背后有人袭击。 齐楚没有回头,右手向后一抓竟是一把匕首。只听“咔嚓”一声,匕首断了,齐楚随即一掌拍出,就听见了施紫雨的叫声。 袭击的人是施紫雨,她一个人待在白雾中痛苦不已,拿出匕首想要自保,听见岚汀大叫心中害怕,胡乱捅出匕首,不想面前竟是齐楚。齐楚这一掌打在她心口,虽然不重但也吐了一口血,谁知这白雾遇血便消,片刻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齐楚看见岚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抱起他一探鼻息还在,但脉象紊乱,心知一定是被幻术迷了心智。再看施紫雨正在擦嘴上的血迹,冷笑道:“施大小姐你演够了吗?” 施紫雨茫然的看着齐楚,“你说什么?” 齐楚哼道:“好戏该收场了吧。” 施紫雨道:“我听不懂,有话直说。” 齐楚冷冷道:“从你与其他三人要刺杀我开始,我就有些怀疑你。后来你说出家世背景,还有你哥哥被绑架的事后,我以为你应该是真的施紫雨。可是在你带领我们去往敌人的老窝时,这山路如此崎岖难找,你竟然一次都没有走错,难道不奇怪吗?还有刚进山洞,你和岚汀就触碰机关被抓,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刚才在山洞中休息的时候岚汀偷偷告诉我,我在和舍灵对战时,你极其关心舍灵的安危,你怎么解释自己为何关心一个抓了你哥哥的敌人。岚汀故意说要休息一段时间再赶路就是想试一试你,如果你的哥哥生死未知,你还有心思在石室内休息一个时辰?还有,岚汀被幻术所迷,而你竟然还有力气刺杀我,刚才那一招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已经去见阎王爷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施紫雨冷笑道:“这么说我就是内奸喽?流光公子抓不住坏人,保护不了自己的跟班,是不是怕传到江湖上毁了名声,所以想要栽赃嫁祸给我?” 齐楚心思缜密,自认识施紫雨后就一直观察她所言所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现在他并未有杀心,他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杀女人。 施紫雨又道:“如果我说我能一次就找对路是因为来的时候我故意留下了标记,你信不信?” “继续说。”齐楚抱着岚汀,此时他心念电转,一边给岚汀导入真气,一边想着发生的种种。 施紫雨道:“进山洞我的确是误碰机关,这我无话可说。我之所以担心舍灵,是担心他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我哥的下落了。在石室里我没有着急走,其实也是故意的,我想试一试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救我哥。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你只会怀疑伙伴,把自己没做好的事情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舒服而已。” 齐楚道:“你又怎么解释自己没有被幻术所迷,反而刺杀我的事?” 施紫雨道:“那是因为我武功比这小子高,定力好。但是当我听见他的喊叫时以为出了意外,拿出匕首就捅了出去,谁知道你恰巧在我前面。” 齐楚笑道:“解释的很好。但是你又怎么说舍灵既然抓了你,又让你来杀我,如果半途你跑了怎么办?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他信任你!” 施紫雨道:“你胡说!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根本不成立!” 齐楚道:“就算是猜测,那你怎么证明自己是真正的施紫雨。” 施紫雨被问的怔住,她银牙一咬,“是你逼我的!”随即转过身,竟背对着齐楚脱了上衣。 月光如水,她长发飘然,肌白如雪,此时略有害羞。白皙的肌肤上泛起微微粉红,美的窒息。 “你自己看!” 齐楚清晰的看见在她的右肩上有一把剑形刺青,施家以剑闻名天下。所以施游飞立下规矩凡是施家子嗣,出生后都要在肩头刺上代表施家荣誉的逝水剑,男左女右,如今这个规矩已传三代。 “穿上吧,算我多心了。” 施紫雨穿上衣服,回过神来,眼中已经有了委屈的泪水,她自小娇生惯养,十七岁已是倾城之貌,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心中恨不得把齐楚千刀万剐,但是自知武功不敌,只好咽下这口恶气。 第十二章 往事 齐楚暂且相信施紫雨,他看着怀中始终不醒的岚汀,心中有些焦急。再想到舍灵本是南诏之人,所用幻术绝非普通,一念至此更是万分担心。 施紫雨问道:“他怎么样了?” 齐楚道:“这幻术很是厉害,我已经给他度了真气,但还没有醒的迹象。” 施紫雨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待在这里就是等死。” 齐楚道:“我们已经身在封山大阵之中,现在所见之物都是幻觉,除非找到生门,否则就出不去。” 施紫雨道:“那生门究竟会在哪里呢?” 她见齐楚只顾给岚汀度真气,根本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也懒得去搭理齐楚,自己坐了下来思索。 齐楚发现岚汀的脉象紊乱,无论自己如何治疗都不能让岚汀的奇经八脉归位。看着岚汀痛苦的脸,心中一痛。这孩子自幼吃了很多苦,本想跟着自己能教他一些武功,等过几年有所作为。但跟着齐楚也就意味着时常与危险擦肩而过,齐楚心中愧疚。 这时,施紫雨站了起来朝着悬崖走去,她明眸转动显然心中已有想法。来到悬崖边上,拾起石头扔了下去,“咦”了一声,又蹲下来把手向悬崖下伸去,突然回过头朝齐楚大喊:“这是真的悬崖!” “你说什么!”齐楚猛然抬头 施紫雨跑过来道:“你说我们所处阵中所见之物都是假的,但那悬崖却是真的,刚才若不是你救了我,我肯定掉下去了。所以悬崖就是生门!”她眼中欣喜之情难以掩饰,又觉自己怎么可以和这讨厌鬼说话,立刻转过身去。 齐楚道:“你说的没错,舍灵设阵之时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往悬崖处走,他故意把生门设在悬崖处,原来是向死而生。走吧。” “去哪?”施紫雨头也不回道 “下山。” “这悬崖下面不知道是什么,再说了这夜里爬下去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待在这里更危险,何况岚汀昏迷不醒,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施紫雨没有反驳,齐楚说的对。与其待在这里等着危险到来,不如拼一拼运气爬下去。 “那走吧!”施紫雨语气缓和。 齐楚解下腰带把岚汀绑在背上,又看向施紫雨腰间。 “你、你想干嘛?”施紫雨俏脸一红,心中忐忑不已。如此境地孤男寡女,齐楚武功之高她一招也接不了。如果齐楚有什么坏心思,自己哪里能反抗。 “解下腰带。”齐楚道 “你……”施紫雨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齐楚,“你别乱来!” 齐楚道:“解下腰带与我绑在一起,这样爬下去时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能救你一命。” “哦”施紫雨松了一口气,又听齐楚说道:“像你这样还没长大的孩子,我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原本她就尴尬,再听齐楚一说,顿时俏脸红的发烫,只好乖乖按齐楚说的做了。 齐楚背着岚汀,拉着施紫雨从悬崖往山下爬去。 夜奇黑无比,悬崖陡峭异常。二人只爬了一半路程,施紫雨就觉浑身无力。她听齐楚的呼吸仍然平稳,心想这人武功真高,身上背着一个人,爬了这么一大段路竟然呼吸都不加快。这时,只觉身后传来一股暖流,知道是齐楚给自己传入真气。这真气有如清溪之水,柔顺清凉,施紫雨顿时有了力气。 她想感谢齐楚,但一想到山顶之事却又说不出口,可是现在不说些什么总觉得不好,于是说道:“刚才在幻境中你想到了什么?” 齐楚道:“什么也没想到。” 施紫雨心道:是啊,他少年成名,到如今一定经历很多,造就了他坚定的心智,自然不会被幻境所迷。又听齐楚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我娘。” “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吧。” 施紫雨道:“我不是想家,只是想我娘了,在我六岁的时候她就死了。” “有人敢打逝水山庄庄主夫人的主意?”齐楚问道 “她是上吊死的,那一年我爹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娘受不了打击,自己上吊了。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她死,当时我害怕极了。从那以后我爹就再也没抱过我,全家上下只有我哥对我最好,如今他生死不知,我心里难受。” 齐楚心软道:“你别伤心,我答应你一定救你哥出来。” 施紫雨道:“男人都这样吗?一旦功成名就后,就忘了当初的誓言。齐楚你也是吗?”她以为齐楚不会回答,因为在大名鼎鼎的流光公子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小女孩吧,就算是施家大小姐又如何,就算有倾城之貌又如何?他可是“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齐楚啊!就连爷爷都败在他堆月箫下,又怎么会看得起我呢? 却听齐楚苦笑道:“若我也能那么薄情,如今也不用如此痛苦。” 施紫雨何等蕙质兰心,听出言外之意,不禁问道:“你也有伤心事吗?” 齐楚不知怎地面对这个孩子心中竟然无比怜惜,或许因为她也是个苦命人吧。 “自我记事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谁,师父说我是弃婴,是他在山林里捡回来的。我自幼跟着师父学艺,十六岁下山闯荡,十七岁成名,也就是那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他说到这就停了下来,从前的往事实在痛苦。这些年若不是他为了报仇,恐怕早已经沉沦在这痛苦的往事中。如今说给施紫雨听是想让她心里好受些,可施紫雨听了心里没来由的一痛,二人不再说话,直至爬到山下。 齐楚带着她往前走了一程,这才折了树枝生起火来。 黑夜之中,树枝噼啪作响,火光映的施紫雨美丽动人。 “你有心上人吗?”施紫雨看着齐楚,心中砰砰直跳,他虽然饱经沧桑,但风采依旧,当年一定有很多追求的人吧。她又想:向他这样完美的人,应该要求很高不会轻易喜欢别人吧。此时心里有些矛盾,只看着齐楚。 “有”齐楚安顿好岚汀,坐了下来。 竟有些失望,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刚才还痛恨这个人,如今怎么在意起他的事了。或许因为他比自己更可怜吧。 “是谁呢?”她弱弱的问道,生怕齐楚不回答。 齐楚心中一痛,没有回答,许久又道:“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小师妹,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 施紫雨感觉到当齐楚说到小师妹三个字时声音竟然颤抖了。 “后来你们成婚了?” “没有,后来我亲手杀了她。” “啊”施紫雨吃惊的看着他,试探着问道:“她背叛了你?” “没有,她对我一直很好。只怪我年少轻狂招惹太多仇家,最后连累了她。十四年前,她中了苗疆蛊王的鬼莲蛊毒,身体里生出万只肉虫,如果我不杀她。她将被肉虫啃食致死,最后尸骨无存,她不想自己那么不堪的死去。她说她想安静的美丽的离开世间,让我记住她最美的样子。” 月色迷离,寒星悄然,呼啸的风也怔了一怔。 施紫雨心如刀割,十四年后她听齐楚再提起往事,虽然他轻描淡写。但是她分明感受到齐楚的心在流血,因为这个男子无论何时都极奇镇定,而如今当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双拳紧握,骨节泛白,就连他的牙都咬的死死的。亲手杀了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师妹,那将是怎样的痛呢?这么多年他又是怎么过的? “后来你替她报仇了吗?” “后来我孤身杀入苗疆腹地,鬼蛊十三门联手阻拦我。我只一人连杀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最后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就连我那描金紫云袍都染成红色,可最后还让蛊王逃走了。” 施紫雨小的时候曾听父亲讲过苗疆鬼蛊十三门被灭门的事情,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这竟然是齐楚一人所为。那时他心里一定恨的要命吧。就算面前有千军万马,他也要不顾性命的报仇吧! 齐楚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施紫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见他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怕是早已翻江倒海了吧。 一个为了报仇不惜灭了鬼蛊十三门的人,这十四年他过得一定很难吧。就算他是流光公子又怎样呢?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自己忘不了、抹不去的痛苦,生命就像孤寂的夜,一个人时才会隐隐作痛。 施紫雨看着齐楚,自己心疼不已。 忽听齐楚说道:“前面就是官道了,等天亮我们就启程。” “去哪?” “去扬州” 回家吗?可是我不想回去啊,没有了娘,没有了哥哥,那个家还能算作是家吗?她终于问道:“你也和我一起去吗?” “是,我去扬州找个故人给岚汀治伤。” 施紫雨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了,有他一路相伴,或许不会那么寂寞吧。再看看齐楚,或许我陪着他,他也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施紫雨累的睡了过去,梦里她回到了童年,跟在娘亲的背后叫着:“娘,你抱我一下嘛。” 那时的她是多么无忧无虑呢? 可是谁又能不长大呢? 第十三章 拦路 等施紫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面前放着几个青色的果子,应该是齐楚大早上摘的。看了看齐楚,柔声的说了句谢谢。然后施紫雨拿起果子吃了起来,果肉苦涩,但她依然把面前的果子都吃了,因为那是齐楚摘的。没想到流光公子也会自己摘果子吃。 “你也吃过了吧。”施紫雨问道 “我没吃。” 他没有吃吗?难道说这是他专门为我摘的?施紫雨心中小鹿乱撞,偷偷的瞄着齐楚。 “走吧,吃饱了就上路。” “岚汀怎么样了?” “不太好,我们要尽快赶到扬州。” 齐楚背着岚汀,二人并肩行走,只一会便到了官道。齐楚找人问过这条官道恰好通往扬州,沿着大路一直走,黄昏就能到扬州了。 施紫雨毕竟是千金之躯,听说黄昏就能到家,立刻开心道:“老天爷对我真是太好了,怕我走路太累,专门为我们挑了一条近路。” 齐楚却道:“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施紫雨问道:“怎么了?” 齐楚说道:“那山有四面,为何生门离通往扬州的官道如此的近?” 施紫雨道:“你想的太多了吧。我倒是觉得是我们运气好,说不定一会就有马车愿意拉我们呢,而且还不要钱哦。” 果然在施紫雨说完后一辆马车驶来,就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 车夫问道:“二位这是去哪里啊?” 施紫雨看了看齐楚,心道:这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 齐楚道:“我们想去扬州,不知道大哥能否带我们一程。” 车夫笑道:“好啊,你们上来吧。” 施紫雨问道:“去扬州要多少钱?” 车夫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相遇就是缘分,我恰好也是去扬州,就不要你们钱了。” 二人上了马车,齐楚发现车内竟然还有酒有菜,而且酒菜一看就价值不菲。 施紫雨道:“莫非这车夫发了财,吃这么好的东西?” 齐楚笑道:“他刚才出口就是诗,普通的车夫哪里会?” 施紫雨道:“不是车夫难不成是秀才?” 齐楚道:“上都上来了,还管他是什么人干嘛?刚才你上车的时候不害怕吗?” 施紫雨道:“跟着流光公子有什么害怕的?除非你冤枉我,然后杀了我,其他的我都不怕。” 齐楚笑道:“虽然你肩上刺青是施家独有的,但也未必就能洗脱嫌疑。” 施紫雨道:“那你为何还要带我在身边?” 齐楚道:“岚汀需要人照顾,我自然是不会照顾人的,就只有你来了。” 施紫雨道:“我从小就只会吃喝玩乐,哪里会照顾人。” 齐楚道:“那你就把这饭菜吃了,酒也喝了,再睡一觉。等醒来时我们就到扬州了。” 施紫雨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她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更像江湖草莽,盘碗皆空,连一滴酒都没有留给齐楚。那是烈酒,施紫雨喝完便倒在一旁睡了。她倒也不怕齐楚对她图谋不轨,好像昨夜长谈之后,彼此之间多了一层信任。 马跑的很快,但却感觉不到一点颠簸,不只是因为跑在官道上。齐楚知道这马夫一定是个高手,这马也是百里挑一的快马。他看着昏迷的岚汀和熟睡的施紫雨,心想:这封山大阵的生门为何离通往扬州的官道如此的近?这马车又是怎么回事? 纵使是齐楚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当务之急是给岚汀治伤,从前他没有办法保护燕寒,如今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燕寒的儿子。 约行了两个时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突然停下的马车惊醒了施紫雨,“怎么啦?” 齐楚掀开车帘一看,不远处有很多人挤在一处,嘈杂的人声中有谩骂和不满。 车夫道:“好像是收过路费的。” “过路费?”施紫雨也探出头来,此时的她俏脸通红,还未醒酒,被风一吹忽觉头疼,用手揉了揉头。 车夫道:“这世道变了,以前山贼拦路,现在官府取缔了山贼,拦路收钱,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原来是这样啊,还真没天理。”施紫雨看向齐楚,“公子要不要去管管?” 齐楚笑道:“过去瞧瞧。” 马车行至人堆,询问路人才知道:原来不是收过路费,而是有人拦路专搜过路人的身,说是在来的路上丢了东西,怀疑是被后来的人给捡了去。 施紫雨道:“这帮人还真不讲理,自己在路上丢了东西返回去找嘛,为什么要搜别人的身。” 齐楚笑道:“回去找不是累吗?这叫守株待兔,如果遇见富豪财主或者美丽小姐还能趁机占点便宜。” 施紫雨道:“真是无耻,一会咱们过去看他们敢搜我的身不。” 烈酒未醒,她仍觉头晕,说道:“你扶着我点。” 齐楚扶着她走了过去,到了近处一看才发现拦路的竟是天下第一镖局的人。 施紫雨指着镖旗上“天下第一镖局”的字问道:“这天下第一镖局明明是镇远镖局,他们竟然敢冒充人家,胆子不小。” 齐楚笑道:“人家原本就叫天下第一镖局。不过这么叫确实有点不要脸,不过自从有了这个名字之后听说此镖局就没被劫过镖了。” 施紫雨道:“还有人叫这个名字,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 齐楚道:“这总比天下第二镖局要好听。” 忽听前面有人吵了起来,是一个商人不愿意被搜身。 那搜身的名叫李顺,只见他傲慢的说道:“我们镖局在来的路上丢了东西,怀疑是你们其中的人捡到了,所以现在要搜身。” 那商人道:“丢了东西你回去找啊,在这拦路搜身算什么?” “就是就是。”旁边的许多人迎合着 李顺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商人一个耳光,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冷笑道:“让不让搜?” 商人没见过这个阵势,马上服软。镖局中出来俩人开始搜身,并没有搜到任何东西。但并没有轻易放过商人,而是拖到一旁打了一顿,抢了人家身上的银两才放人。 施紫雨气道:“光天化日这不就是抢劫吗?” 齐楚笑道:“你以为呢?” 施紫雨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本来就没丢东西,而是找个借口抢劫?” 又看了几个人,都是被抢了银两暴打一顿,悄悄离开。这么多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再敢站出来伸张正义。 “这世道怎么了?这些人宁可被人欺负,也不愿意联手反抗吗?”施紫雨问道 齐楚道:“这世道向来如此,只不过你今天才看见而已。” 从始至终那车夫一句话没说,静静的站在二人身后。 马上轮到二人,施紫雨毫不在乎的走上前。那李顺瞧她貌美想趁机揩油,施紫雨横眉冷对道:“干什么?” “搜身”李顺不怀好意的笑着,上下打量着施紫雨,又道:“小娘子生的俊俏,若是肯让大爷摸两下,我就放你过去,怎么样?”周围都是天下第一镖局的人跟着起哄。 施紫雨面不改色道:“那要问我相公同不同意。”她回过头笑盈盈看着齐楚,有三分挑衅,也带着三分幸福。 齐楚心道:小妮子占我便宜,我偏不管你。随即笑道:“我当然同意喽。” 听他一说,李顺众人哈哈大笑,“小娘子你相公都不管你喽,从今以后还是跟着大爷过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施紫雨仍笑道:“就怕我想跟着你,你也不敢了。” 李顺问道:“这是哪里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施紫雨笑道:“那你不知道我相公是谁。” 李顺笑道:“你哥哥我行走江湖二十年,英明神武,天下皆知,还有我怕的人?你快说你相公是谁?看我不打趴下他。” 施紫雨柔声道:“我相公就是那‘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齐楚。” 一听流光公子大名,天下第一镖局所有人都震惊了。就连旁边的普通百姓听见这人定胜天四字也肃然起敬。没有几分本事谁敢叫人定胜天? 李顺愣了愣又大笑起来,指着齐楚说道:“他这熊样也配是流光公子?笑死我了。” 施紫雨笑道:“不然呢?你不信?” 李顺见齐楚没有反应以为是吓怕了,当下胆子更大了起来,“他要是流光公子,我就是流光公子他爹。” 施紫雨好奇问道:“就算他不是流光公子,难道你这话不怕被流光公子听见?” 李顺傲慢道:“听见又能怎么样?流光公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十多年前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兄弟自废武功,他连屁也不放一个。” 施紫雨从未听说齐楚还有这样的往事,可她却莫名的心头一痛,回眸望着齐楚。只见他低着头,肩头微微颤抖。 李顺得寸进尺道:“流光公子就是个屁,他的小师妹为了他而死。我还听说十多年前他有个八岁大的小徒弟被人大卸八块而死。”众人露出了丑陋的嘴脸,阴险而卑鄙,一副小人模样。 每一个字都如毒针一样刺在施紫雨心上,江湖上声名远扬的流光公子,竟然还有这么多痛苦的往事,一个人藏着肯定不好过吧。 齐楚啊齐楚,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第十四章 惊蛰 风凄云冷,心动无声,岁月默然流转,这一刻施紫雨突然想保护这个男子。就算他是流光公子,就算他有绝顶武功,就算他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可是他一样是人,一样需要有人去爱他,去关心他,甚至有的时候他也需要有人保护。 施紫雨想成为这个人,就算她从小娇惯蛮横,就算她接不住他三招,就算她是一介女流,可是只要她愿意,她一样可以挺起这天,可以担负千斤重担,可以拼了命的去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天下第一镖局的人狂笑着,放肆着,他们拿着别人的痛苦来取悦自己,因为他们本就渺小,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感觉好像前所未有的强大。有些人宁愿一辈子活在幻觉里,也不愿意面对现实。 殊不知面对才是力量的源头! 施紫雨面对着李顺,一拳打倒了他,李顺鼻孔窜血,牙竟然被打掉两颗,可见施紫雨有多愤怒。她这一举动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就连齐楚也惊讶的看着她。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哪里冒出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拳打倒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李顺的同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挥拳便上,七八个大汉向施紫雨扑了上去,就好像老虎看到猎物。 施紫雨人瘦拳小本可以仗着身法灵动躲避敌人,可是这一刻她竟然硬碰硬的冲了上去,又是一拳两脚放倒一个大汉。其余的人怒火冲天,大叫着仿佛要撕碎施紫雨才肯罢休。施紫雨冲入人堆,拳脚齐上,当她想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当她满心只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忘记了自己是谁。 这一刻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齐楚,守护这个受过如此多伤害的男子。于是她变成了一个强大的高手,无论有多少敌人,绝不会退缩,无论有多少困难,必将踩在脚下。 忘我是武学的巅峰,当一个人能进入忘我之境时,她身体里所有潜能都将爆发出来。这世上武功再高的人所调动都是自己已知的力量,可是一切未知的力量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忘我是所有习武之人追求的最高境界。 如欲望我,先舍己为人! 齐楚从施紫雨身上看到了绝世高手的影子,可是这并不是让他感动的原因。他感动的是这一刻当施紫雨听见自己有这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甚至这些事在他自己都认为是侮辱,可耻的情况下,施紫雨竟然连问都没问,只是回过头看了看他,然后笑了笑,竟然奋不顾身的替他出头。 她愿意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就算最后没有苦衷,就算将来还会听到比这耻辱十倍的事,她都愿意站出来替他扛着,因为她相信齐楚这个人! 七八个大汉全部被施紫雨打倒在地,此时的她鬓角有些凌乱,拳头有些红肿,身上那件无价衣裳也有几处破损,可是在齐楚眼中她是一个光芒万丈的女孩,就连流下的汗都是那样的柔情似水。只看着她的背影,齐楚也觉心中无比温暖。 有些人年纪虽小,但往往能做出惊人之举,因为他们总是想着别人,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施紫雨站在场中笑容灿烂,这一刻突然风声大起,刚才天下第一镖局中有个老者始终静静观看。 这老者本名孙擎,曾是乞丐,后机缘巧合之下偶遇通天神龙,在其门下学过三天功夫。而这通天神龙则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相传已有千年历史,每代只收一人,在上代通天神龙临终前传其衣钵,所以通天神龙既是一个门派,也是一个人。虽然看似势单力薄,实则与江湖各大门派和组织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若问起通天神龙的武功有多高,唯一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因为当你都不知道通天神龙是谁时,又怎么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呢? 这孙擎已年近六十,但却鹤发童颜,红光满面,当年通天神龙教他三日武功后,他游历江湖,最后成为天下第一镖局的副总镖头,可见武功不弱。 施紫雨对天下第一镖局的人大打出手,简直是让他们颜面无存。身为副总镖头的孙擎不可能坐视不理,一出手就用尽全力,只有杀了施紫雨才能挽回颜面。 孙擎一掌拍出,这原本是通天神龙的孤鹜掌,源自王勃的《滕王阁序》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但当年通天神龙只传十之一二,孙擎后来根据这孤鹜掌又创出自己的玄鹰掌,比起孤鹜掌更加凌厉狠毒。这一招乃是玄鹰掌的必杀技名叫鹰击长空,气势磅礴的同时,又化暗器手法于其中,迅捷而毒辣,力求一击毙命。 施紫雨忽听身后齐楚道:“我来” 话音刚落人已在施紫雨前面,刚才你为我出头,现在我为你遮风挡雨。 齐楚身法之快,远超孙擎想象。齐楚用的乃是龙神八变中的武功,就算兵临城下,他也能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之所以那日面对铁头等人没有用这绝技,是因为齐楚想告诉岚汀他的身世。 若是岚汀没有昏迷,看见今日齐楚施展龙神八变,肯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一次的才是真正的龙神八变! 齐楚这一招名叫惊蛰,在龙神八变中如此记载:今朝惊蛰初开,一招雷唤苍龙。 苍龙原本是上古灵兽,传说其以麒麟为首,身似长蛇,面有银须,长鹿角,生鱼尾,受命于天,威泽六合八荒。 只见齐楚周身青光暴涨,一声龙吟从天而来,随即狂风大作,沙土满天,他傲然挺立。 虽说孙擎的玄鹰掌威力极大,可是和这惊蛰一比,瞬间沦落成小孩子的把戏。 孙擎顿时大惊:“龙神八变!”话音未落,他的玄鹰掌力被惊蛰冲击得粉碎。 齐楚本无杀人之心,当下收了功力。但在场有一百之众皆被惊蛰余波卷倒在地,就连那高手车夫也不禁运起全身功力抵挡,即使如此也觉体内难受至极。 施紫雨若不是有齐楚护着,恐怕此时已昏厥过去。再看孙擎,早已被打出十丈之外,趴在地上不断咳血,神情惊恐,指着齐楚道:“你是流光公子!” 当世之中知道齐楚身怀龙神八变的人不多。 一听齐楚大名,李顺众人立刻跪倒在地,作揖磕头连连求饶道:“冒犯了公子,还请饶命。”几人忙着磕头,哪里敢看齐楚一眼。 施紫雨见状露出笑容,只听齐楚淡淡道:“从今天开始,天下第一镖局改名天下倒数第一镖局,还请诸位回去告诉尹总镖头一声,抓紧换了这镖旗。这江南地界不欢迎诸位,下次行镖到此还请绕道而行。我好言相劝,诸位如若不听,我保证一个月之内贵镖局在江湖上除名。” 流光公子不讲道理,因为他的话就是江湖的规矩,他的理就是江湖的道理。 这世界一向都是强者的世界,遇强则强,杀生救人才是真理。 孙擎支撑着站了起来,抱拳道:“公子教诲,孙某记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他受了齐楚一招惊蛰,浑身内力已散了七七八八,如今能勉强站起实属不易,如若再敢叫嚣,恐怕镖局所有人的性命都要断送于此,那可是一人灭了鬼蛊十三门的流光公子啊!如今他未出堆月箫,只一招龙神八变自己已经抵挡不住,若不是他及时收手,怕是这几十年的功力怕是要一朝化为云烟。 齐楚扔了一个瓷瓶过去,说道:“这是天山雪莲子,专治内伤,你每天服用三粒,七日之后便可痊愈。” 孙擎打开瓶塞倒出一看,少说有五十粒,心想等自己的伤痊愈后继续服用剩下的天山雪莲子能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看似被流光公子重伤,实则齐楚是送他一场造化。当下拜倒在地,感谢道:“多谢公子大恩大德,如若公子今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差人捎一句话给小人,甘愿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 齐楚就是齐楚,不但为施紫雨解围,更收服了孙擎的心,他的处世之道任何人也学不来。 齐楚转过身又对车夫说道:“阁下想带我们去哪里就不必再兜圈子了,我时间不多,直接去就好。” 车夫心中一惊,但面不改色引着二人上车。孙擎看着马车离开,手中紧紧攥着瓷瓶,心道:今日幸好没与流光公子结仇,虽然受伤不轻,但只要没影响到流光公子的心情就千恩万谢了。随即也吩咐众人放弃搜寻所丢之物,收拾行李回镖局。 马车里齐楚自言自语道:“这老头不像坏人,可为何要拦路敛财呢?莫非他们真的丢了东西?” 施紫雨看着齐楚,心情格外舒畅,“喂,你刚才可真帅啊。” 齐楚道:“习惯了。” 施紫雨笑道:“你就表里不一吧,这样很不好诶。”凑过去看着齐楚,“笑一个嘛,你笑起来特别帅。” 齐楚微微一笑道:“是这样吗?” “对对,就是这样笑,哇,简直帅死啦。”施紫雨忽然正色道:“刚才你用的那招叫什么名字啊。” “惊蛰”齐楚黯然道 施紫雨问道:“那老头说是龙神八变,是吗?” 齐楚道:“没错,是我朋友教我的。” 施紫雨发现提起龙神八变,齐楚的情绪就不太对了,聪明的她心想:恐怕这教他龙神八变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废了武功的人吧。随即转移话题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啊?” 齐楚道:“因为你奋不顾身的替我出头。” 施紫雨心中一阵幸福,“其实也没有啦,我就是瞧他们那张嘴脸实在气人。再说了,流光公子哪里需要我替他出头呢。” 齐楚又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啊?什么原因?”施紫雨望着他,心中有一丝期待。 “因为你武功太烂,我怕你被老头打的满地找牙。与其陪你蹲在地上找牙,还不如我出手打败他。” “你才蹲在地上找牙呢!”施紫雨大失所望,“坏人!烂人!气死我了!” 齐楚又道:“其实……”看着生气的施紫雨,他露出了自己也无从查觉的微笑。 “其实什么?” “我说你真应该好好练练武功了。”齐楚笑道 “滚……”再次被齐楚戏弄,施紫雨狂暴起来,差点掀翻马车,可是心中却偏偏有一丝悸动让她欣喜。 第十五章 书生 马车又行了一阵已能见到扬州城的轮廓,这一路上施紫雨小嘴不停,给齐楚滔滔不绝的讲述扬州城中的美景美食和有趣的人,还有奇怪的事。 齐楚闭目养神,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施紫雨问道:“你有很久没来扬州了吧?” “整整十年了。”齐楚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依旧是那个流光公子。 施紫雨道:“真想看看当年你与爷爷的一战,可惜那时候我太小了。” 齐楚道:“我成名那年,你还被你娘抱着呢。”提起当年之事,他忽然想到那夜与施游飞比武时在人堆里好像有一美妇抱着一个小孩,那小孩看着自己不停的笑,时不时还向他招手。齐楚把这事与施紫雨说了。 施紫雨吃惊道:“你不是骗我吧,难道那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齐楚道:“应该是,那孩子左耳垂下有一个很小的红痣,如不仔细观察决然不会发现。” 施紫雨轻抚自己的左耳垂,在那里有一颗红痣,“我娘说这是富贵痣,她还说红色的富贵痣很少见呢。以前有个相师看过,他说红色的富贵痣还能旺夫,谁与我在一起定能逢凶化吉。”她盯着齐楚,明眸动人。 齐楚不动声色道:“有机会一定带我见见这位相师,我倒要看看哪一个家伙竟敢胡吹乱侃欺骗施大小姐。” 施紫雨佯怒道:“烦人!你等这次到了扬州我的地盘,看我怎么收拾你。” 齐楚笑道:“到那时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呢。”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撩起车帘,探进头来说道:“公子到了。” 齐楚说道:“你先去禀报你家主人,我们随后就来。” 那车夫看了齐楚一眼,齐楚笑道:“放心吧,已经到这里了,就不要怕我们跑了。再说了就这么一会儿,我已经听见有六个人埋伏在附近。就算我们想走也不容易离开吧。” 车夫“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离开了。 “这里有危险?”施紫雨问道 “是敌是友尚不可知,去了不就知道了。”齐楚下车,施紫雨跟在后面说道:“要是这里面有许多高手,别管我,你先走。进了扬州城去逝水山庄搬救兵。” 齐楚笑道:“鬼蛊十三门我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就算有危险,那么结果也只有一个,就是里面的人再也出不来。” 施紫雨看着他,心想此人有时悠闲淡雅,有时却狂妄无束。齐楚时而让她觉得亲近,又时而神秘,一时间施紫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听齐楚一说,心中也安稳了些。 这时车夫已经禀告完毕又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还有一个面白如玉的少年。那男子离齐楚三步之距时就弯腰行礼。 齐楚立刻认出他来,此人名叫杨星,江湖人称书生剑。杨星早年是一介书生,后屡试不中,最后放下功名以文章入剑道,悟性极高,三年之内就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十二年前,齐楚曾救过杨星一家五口性命。 杨星面带微笑,眼中含泪,就要跪倒在地。齐楚拦住他,说道:“杨兄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杨星哽咽道:“自十二年前一朝惜别,小人日日夜夜思念恩公,今日有幸再见实乃小人之福啊。” 齐楚笑道:“杨兄太客气了,如你再自称小人,这门我可就不进了。” 杨星知道齐楚为人向来豁达,立刻说道:“恩公快快请进。” 随即引着齐楚二人进屋。 杨星让齐楚坐在主位,齐楚也当仁不让。杨星一会斟茶,一会倒酒,二人闲聊一阵。忽听杨星说道:“我刚才听老六说来的路上天下第一镖局的人冒犯了恩公?” 齐楚道:“说起来也不算冒犯,实则我们挑衅在先。” 施紫雨急忙道:“可是他们先侮辱你我才出手教训的,这时候你又当上缩头乌龟了。” 杨星见施紫雨和齐楚说话毫无顾忌,心想此人若不是恩公的至交,那背景肯定不简单。 施紫雨从小在逝水山庄长大,江湖上的英雄事迹早已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书生剑杨星的故事她也是非常喜欢,听说十年前杨星又建了流星赶月阁,结交了许多奇人,其中不乏高手。 刚才在外面她见这房子是个草庐模样,可是屋内却别有洞天。 施紫雨笑道:“听闻杨大哥为人素雅,不喜欢金银珠宝等奢华之物。不过这屋内墙壁上的字画,每一幅都是传世之宝,当真是开了眼界。” 杨星此人有三个爱好,读书、练剑和收藏字画。他身边的朋友都是江湖豪杰,真正懂字画的人少之又少。在他建了流星赶月阁后,招揽的都是江湖异士,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又哪里敢像施紫雨一样称呼杨大哥。施紫雨正中下怀,杨星忽觉得一知己,笑道:“姑娘慧眼如炬,我这陋室中的字画都是当世孤品,虽不敢说是无价之宝,但每一幅都价值黄金万两。” 施紫雨笑道:“杨大哥真是谦虚,你墙上随便拿出一幅画逝水山庄都没有呢。” 杨星一听她是逝水山庄的人,立刻问道:“敢问姑娘是逝水山庄的哪一位?” 施紫雨望向齐楚,似有询问之意。齐楚道:“你杨大哥从不以家世背景结交朋友,但说无妨。” 施紫雨嫣然一笑道:“家父是碧海剑,如果杨大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小妹吧。” 杨星虽然已有准备,但一听她是施一鹏的女儿也不禁动容。在临近扬州地界只要和施家沾亲带故的人谁也不敢怠慢。杨星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施紫雨刚想起身行礼,忽听杨星身边的白面少年冷笑道:“逝水山庄虽大,若是真动起手来,说不定什么碧海剑连我都打不过。” 施紫雨听人诋毁父亲,倒也不生气。 忽听杨星怒道:“杨忆箫!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说话,还不给施小姐道歉?” 杨忆箫闻声也不道歉,场面尴尬,齐楚问道:“杨兄,他莫非就是令郎吧。” 杨星道:“真是惭愧啊,正是犬子。今天他出言冒犯施小姐,若是算起来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教育好。杨某在这里给施小姐道歉了。” 杨忆箫冷哼道:“爹,你给她道什么歉。我们流星赶月阁未必打不过逝水山庄。” 施紫雨笑道:“杨大哥,他说的不错。听说流星赶月阁近年来招揽江湖异士,说不定实力早在我逝水山庄之上了。” 杨星一听惊道:“施小姐这是怪我了,忆箫你还不道歉。” 杨忆箫嘴硬就是不说,施紫雨笑道:“小弟弟你这般说话是因为没见过逝水山庄的武功,要不然今日在此咱们比试一番,你看如何?” 一听比武,杨忆箫双眼放光,立刻答道:“好,但是他不能帮你。”他指着齐楚,杨星的儿子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一眼便看出齐楚武功不弱,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齐楚笑道:“就算我要插手,施大小姐还怕有辱逝水山庄的名声呢,对吗?” 施紫雨笑道:“你这话跟我爷爷去说,一会你不许出手,否则就是乌龟小狗。” 齐楚早年的事情杨星略知一二,心中犯疑:莫非这施家小姐是对恩公有意?再看齐楚,他自己倒了杯酒大有看好戏的样子。心想:恩公一生饱受磨难,若是今后真能得施小姐陪伴,二人可谓是神仙眷侣。 齐楚心知施紫雨武功一般,而那少年既是杨星之子,武功肯定不弱。平日里施家大小姐娇惯蛮横,今日被教训一下也好。 只听一声清啸,杨忆箫背上的剑破鞘而出,一看之下绝非凡品。施紫雨走入场中,飒然道:“小弟弟一会输了可不许哭。” “你别哭就行。”杨忆箫镇定自若,颇有几分大家风范,“看剑!”一剑刺出,施紫雨只觉一股寒意袭来,屋内原本暖意如春,突然温度骤降。 “凌霄剑雨!”杨忆箫身子不动,长剑上指,霎时间化气为剑,剑密如雨。齐楚也不免露出赞许之色,心道:这少年资质甚好,小小年纪能使出凌霄剑雨实属不易,几年之后定是江湖上年轻一代的翘楚。 施紫雨武功本就不如杨忆箫,可是她神情不慌笑道:“你这剑雨怕是连油纸伞都刺不破。”她眉弯如月,眼波如水,回头看了齐楚一眼,神情得意。 “看招!”杨忆箫剑雨终成,长剑落下,空中气剑同时朝着施紫雨飞去。一旁观看的杨星知道自己儿子的武学功底,以为胜券在握,瞧了齐楚一眼看他没有出手相救之意,心想如果施紫雨不敌,自己要立刻挡住凌霄剑雨,以免伤了施紫雨。 齐楚也以为施紫雨要败下阵来,他不出手就是想让她吃点苦头,改改这刁蛮的性子。可就在这时,突然听施紫雨说道:“惊蛰!” 齐楚猛然抬头,只见施紫雨左脚弯曲在前,右脚挺直在后,身形似弓,以头为箭,右脚猛力后瞪,左脚立即跟上,就在两腿力量同时达到顶峰时,集全身功力于头部,整个人飞射而出。 龙神八变! 齐楚心惊不已,施紫雨的招式动作分明就是今天自己对敌孙擎时所用的龙神八变中的惊蛰。这招惊蛰像齐楚这样练的炉火纯青的人能随意集功力于身体任何部位,但初学者集功力于头部是最容易使出的。想不到施紫雨悟性如此之高!看一遍竟然就学会了。 施紫雨使出的这招惊蛰虽然远不如齐楚,但仍然震得屋内杯碗尽碎,门窗大开。 惊蛰意在惊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为惊。施紫雨从头到尾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杨忆箫放松警惕,并给他充足时间使出凌霄剑雨。如此一来,凌霄剑雨一成,杨忆箫肯定精神放松,施紫雨选择在这个时候使出惊蛰是最好的时机,早一刻杨忆箫定会变招,晚一点自己就被剑雨伤到。 齐楚看着施紫雨的身影,忽然想到当年燕寒传他龙神八变的情景。那一年他与杨忆箫年纪相仿,自己问燕寒:对战之际,何时才是用惊蛰的最佳时机? 燕寒说:惊蛰是龙神八变中威力最强的一招,所以对手会千方百计阻止你用出惊蛰。就在对手胜券在握,你濒临绝境,自己和敌人都知道马上要命丧黄泉之时,就算结果是死,这一刻无论如何都要用出惊蛰。 “惊蛰一出,险象环生。” 齐楚想着燕寒的话,自从他下玲琅阁以来,这招惊蛰总是在他生死之际助他得胜。惊蛰好像就是他的守护神,可是燕寒却早已不在他的身边。 今朝惊蛰初开,一招雷唤苍龙。 施紫雨惊蛰一出,杨忆箫顿时露出骇色。杨星认得这招,十二年前他一家老小遭仇人追杀,途中巧遇齐楚。齐楚出手相助,可是仇人中高手太多,合力围攻齐楚。就在齐楚要败下阵时使出了这招惊蛰,惊蛰一出,乾坤逆转。齐楚冒死救下杨星一家,这也是为何杨星时至今日都如此感恩齐楚的原因。 杨星深知惊蛰威力,在他眼里流星赶月阁的颜面是小,自己儿子的性命是大。哪里再敢犹豫,全力冲向杨忆箫,替他挡下惊蛰。同时,施紫雨见杨星冲来,立刻收功,笑吟吟看着杨星说道:“这招惊蛰是流光公子今天教我的,不是很熟练,让杨大哥见笑了。” 杨星双手抱拳道:“多谢小妹手下留情。” 她洋洋得意的看了齐楚一眼,再看杨忆箫竟然没有半点气愤。 她技高一筹,但人家杨忆箫似乎没把她放在眼里,有些生气道:“怪人!” 此时的杨忆箫听说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就是流光公子,立刻走到齐楚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话不说竟然砰砰砰磕起头来。 第十六章 收徒 施紫雨好奇的看着杨忆箫,只听他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齐楚问道:“你已有凌霄剑,想必是拜在名剑堂门下,为何如今又要拜我为师?” 杨星走上来解释道:“恩公有所不知,忆箫虽有凌霄剑,但却没有拜入名剑堂,他可是等了你十二年呢。” 施紫雨问道:“十二年前他还穿开裆裤呢?哪里能认识流光公子?” 杨星又道:“恩公可还记得十二年前你救我一家性命之时,我夫人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 齐楚道:“莫非他就是那个孩子?” 杨星道:“正是,如果没有恩公相救,这孩子早已命丧黄泉。江湖人尊称恩公‘玉箫堆月,人定胜天’,我给他取名忆箫实则是思念恩公之意。” 杨忆箫眼神中尽是渴望之情,“师父,三年前名剑堂掌门顾求送来凌霄剑想收我为徒,都被我拒绝了。我一直在等你啊!” 齐楚念起往事,心想与这孩子也是有缘。他小小年纪为了拜我为师竟然能苦等十二年,如此毅力当世少有。但转念一想这些年来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心有顾虑,于是说道:“我虽然名声在外,但仇人太多。你跟着我随时都会有危险,你怕不怕?” 杨忆箫自始至终都跪在地上,斩钉截铁道:“我这条命都是师父救的,就算今后有一天为师父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齐楚正襟危坐道:“我本是玲琅阁门下第二代弟子,今日你入我门下就是玲琅阁第三代弟子,来日如有人辱我门派,无论敌人武功多高,势力多大,都要与其周旋到底,至死方休,你能做到吗?” “我能”杨忆箫眼中燃起一团火焰,挺直腰板拜了一拜。 齐楚又道:“十四年前我曾收过一个徒弟,但他惨遭奸人毒手。前几日我打算再收一个徒弟,他就躺在马车里。算起来你应该排行第三,你可愿意尊重师哥,尽管他现在武功尚不如你?” “我愿意”杨忆箫再拜一次 “你一旦入我门下,终身都是玲琅阁的人。师命如天,有朝一日我若要你以死证道,你能不能做到?” 这一次杨忆箫先拜了下去,正色道:“师父要我去死,我死了便是。” 齐楚扶他起来,扫去他膝上尘土,对施紫雨说道:“刚才你与忆箫对战用的并非逝水山庄的武功,所以上一回合应该算是平局,你同意吗?” 施紫雨努起小嘴道:“你是怕新收的徒弟败在我手上自己没面子吧。” 齐楚道:“要不然我与你比试一番如何?算是玲琅阁与逝水山庄的对决。” 齐楚是护短之人,现在杨忆箫成了他的徒弟,当然要护着他。 施紫雨不高兴道:“你明知道我爷爷也不是你的对手,现在要欺负我吗?我才不上当。”转过身坐在椅子上生起闷气来,齐楚微微一笑道:“等来日我教了忆箫一招半式后,再让他用玲琅阁的武功与你比试,这样公平了吗?” 施紫雨道:“那你不能教他龙神八变。” 齐楚笑道:“说起来龙神八变还算不上我的武功,我就教他一招我自己的武功,这样可以吧?” 施紫雨道:“那还可以,不过到时你不能帮他。” 齐楚道:“你二人对战,我绝不插手。”拉过杨忆箫说道:“今日收你为徒,我应该送你一份见面礼,在这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杨忆箫道:“师父尽管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齐楚说道:“从今以后只要有外人在时,你只能叫我公子,不能叫我师父,如何?” 杨忆箫明白齐楚是怕被仇人知道自己是他的徒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齐楚的一片心意让他感动,点头答道:“我知道了,公子。” 齐楚从怀中拿出一本薄册,放在杨忆箫手上道:“我平日里不喜欢刀剑伴身,偏爱填词作曲,这本无名曲谱是我自己写的,自然是比不上先人之作,但我却视如珍宝。如今就以你的名字命名,送给你当礼物吧。” 杨忆箫双手捧着曲谱,他虽然身为杨星之子,但不喜欢舞文弄墨,偏爱练剑,算是个小武痴。平日里流星赶月阁的珍贵曲谱,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但今日这本曲谱是自己的师父毕生所作,现在又以他的名字命名。齐楚这等恩情让杨忆箫一时间不知如何报答。 施紫雨探头看了看,嫉妒道:“不就是一本破曲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杨星心道:恩公以堆月箫作为兵器,虽说武功源自玲琅阁,但又自成一派。想必这无名曲谱就是堆月箫的心法,这等大礼送给自己的儿子,可见恩公对忆箫无比喜爱。推了杨忆箫一把,和儿子一起跪在地上。 齐楚立刻阻止道:“杨兄这是干什么?区区一本曲谱,不必如此。”他淡淡一笑,笑中饱含深意。杨星明白恩公是不想让自己把这件事情挑明,忆箫能从曲谱上学到多少武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杨忆箫小心翼翼的把曲谱放进怀中,把凌霄剑重新背在身后,这回变成站在齐楚一边。 施紫雨笑道:“小弟弟你拜了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不再向着你爹了。”言语中大是嫉妒 杨忆箫道:“你是嫉妒我有礼物,而你没有吧。” “就你聪明!”施紫雨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齐楚收杨忆箫为徒本是一件大喜事,但杨星脸上的笑容却转瞬即逝。齐楚的心思是何等缜密,瞧出端倪,刚要询问。就听杨忆箫说道:“爹爹,你就把弟弟的事跟师父说了吧。” 杨星长叹道:“也罢,今日请恩公前来不只是收忆箫为徒一件事,还有一件让我苦恼了半个月的事情。” 施紫雨一听能让杨星苦恼半个月的事情,顿时有了兴致。要知道杨星现在可是流星赶月阁阁主,虽然江湖地位不比自己爹爹,但他乐善好施,心胸宽广,结交了许多奇人异士。能让他忧心的事绝不简单。 半个月前,杨星带着两个儿子游览名胜古迹,到这扬州附近闲逛两日。不料小儿子杨忆惟突然失踪,杨星原以为是绑架勒索。既然他能撑起一个偌大的流星赶月阁又怎么会怕绑匪勒索呢?可是七天过去后并没有收到绑匪的消息,这时候杨星才意识到这并非绑架,于是召来阁中高手四处寻找,连扬州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小儿子的下落,无奈之下听说齐楚在扬州附近,才派老六假装车夫引齐楚前来。 杨星仔细叙述了小儿子失踪的经过,忽听施紫雨问道:“杨大哥为何一开始不表明身份呢?我还以为是仇家追杀呢。” 杨星道:“我派出阁中所有高手都没查出一二,想必对方势力不小。我怕对方知道我要请恩公前来助阵,在途中加害你们。” 施紫雨道:“杨大哥想的周到。如此说来,我哥哥也是突然失踪的。” “什么?施大少爷也失踪了?”这消息有如雷霆霹雳,杨星实难相信。 施紫雨又把施紫阙失踪的事情和在山洞中遇见舍灵的事情讲给杨星听。 “这么说抓施大少爷和忆惟的是同一伙人。”杨星道 “很有可能,那舍灵用的是南诏秘术,还会什么封山大阵呢。”施紫雨道 “恩公怎么看?” 齐楚说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是舍灵抓了人,他应该阻止我们前行。可是他为何要把封山大阵的生门设在去扬州官道附近的悬崖呢?以南诏的势力,肯定早已经知道杨兄在扬州附近。想必杨兄得到我在附近的消息也是舍灵故意放出去的,舍他这么做无疑是想让我们尽快与杨兄会合,而我们来的路上除了与天下第一镖局发生了点摩擦,可算是风平浪静。那么舍灵抓了人,又要让我们见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施紫雨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杨星道:“如果真是南诏势力所为,看来此处也不安全。当务之急是立刻赶到扬州,进了城就是逝水山庄的范围,办起事来既安全又方便。” 施紫雨道:“杨大哥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就启程,天黑之前就能进扬州城了。” 杨星又道:“忆箫你速去背马,然后和恩公、施小姐赶往扬州。” 杨忆箫问道:“爹爹你不去吗?” 杨星道:“我已离家太久,不知道阁中是否发生变故。我和老六先回家,等安顿好了再来与你们会合。” 杨忆箫出去备马,齐楚说道:“杨兄你真的要让忆箫跟着我?” 杨星道:“南诏的势力有多大恩公想必比谁都清楚,若敌人想灭我流星赶月阁,怕是明日江湖上就再也没有杨星这号人了。忆箫跟着恩公我最放心。” 齐楚叹道:“也罢,十二年前我能救他,如今也能。” 他和施紫雨与杨星拜别后便上了马车,平日里话最多的岚汀,如今安静的躺在车里。 第十七章 陷阱 杨忆箫手拿马鞭催马前行,此时黄昏已至。 夕阳西下,天边红云似火,晚霞绚烂如虹。余晖照着杨忆箫坚毅的脸庞,马车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影子,他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打着旋,仿佛心事重重。 杨星在确定齐楚走后,来到一幅画前,撩起画卷,后面露出暗格,伸手推动暗格,旁边的墙竟然向两侧退去,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路出现在眼前。他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脚步沉重,此时他的心更重。 大路尽头是一间密室,杨星敲了敲密室的门,听见里面有人说道:“进来吧。” 杨星推门而入,屋内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 只听那人说道:“都办妥了?” 杨星道:“是” “流光公子看来是上当了?”那人冷笑道 “恩公已经动身去扬州了。”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叫他恩公?”听起来那人有些不高兴 “他曾舍命救我,这恩情我永远不会忘。” “他对你有恩,如今又收你儿子为徒,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你会害他吧。”那人讥笑道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样?”杨星怒道 “呵呵,你认为自己有实力与我谈条件?” “你们南诏之人个个卑鄙无耻,十四年前逼燕大侠自废武功。如今又要加害恩公,如果不是我娘子被你下了毒,我是不会听你的!” 那人毫不在意道:“你娘子的毒再服三粒招魂丹就可以解了,这是一粒,等你替我办完剩下两件事后,我自会给你解药。”说着扔给杨星一粒丹药,想必就是他口中的招魂丹。 杨星心中有怒,可是自己妻子的性命重要,小心翼翼的收好招魂丹,问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你这么着急要解药吗?不过我可不急,第二件事等我想好后自然会通知你,现在你可以回流星赶月阁送解药了。” 杨星深知此人狠毒,恨不得早点远离他,转身出了密室。 杨忆箫快马加鞭在天黑之时赶到扬州城下,巍峨的扬州城在夜色之下更显古朴厚重。城门处有官兵把守,如要进城先要经过检查。忽听一个官兵提起嗓门喊道:“后面的快点!马上就要关城门了。” 这时,从车内传来齐楚的声音:“忆箫,务必要在关城门前进城。” “知道了。”杨忆箫性格内向,不爱说话。闻声跳下车去,拉着马儿跟着进城队伍慢慢移动。 门口的四个官兵懒洋洋的检查着行人,杨忆箫运起功力,顿时听力提升数倍。 只听一个官兵说道:“哥几个一会干完活去哪里快活啊?” 另一个官兵笑道:“还是去醉春楼吧,艳茹可是等着我呢。” 其中有个肥头大耳的官兵道:“对对对,昨天晚上太过瘾了,哥几个快点干,收工后一起去醉春楼。” 他们口中的醉春楼是扬州有名的妓院,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很贵。普通老百姓可是没钱去醉春楼逍遥快活。这看门的差事看似是个苦差,其实不然。一天下来只是压榨进城的路人,油水也是很多,要不然他们哪里有钱去醉春楼呢? 从始至终都有一个官兵背靠城门,慵懒的闭着眼,一句话没说。他颈上有一条伤疤,看来年头已久。 一个官兵说道:“快收工了,但是今天收的钱好像不多。” 肥头大耳的官兵道:“看见后面那个马车没,里面应该是个有钱的主,一会不能轻易放他过去。” 两人对视一笑,看来今天运气不错,临收工还能捞一笔。 杨忆箫心中不屑:看来他们说的马车应该就是我们了,贪藏枉法的杂种们一会有你们好看的。 守门的官兵快速的放行路人,却拦下了杨忆箫。 肥头大耳的官兵道:“小子,进城干什么?” “办事。”杨忆箫目光寒冷,身上散发出远超他年纪的气势。 “呀呵?你小子挺有性格啊!敢跟大爷这么说话,活的不耐烦了吧。” 杨忆箫狠狠瞪着他,那官兵不禁退后一步。他背后的凌霄剑有些按耐不住,仿佛要破鞘而出。 “哥几个快过来,这小子要硬闯!”胖子官兵招呼其他两个官兵,三人拔刀与杨忆箫对视。其中一人道:“小子你要敢硬闯扬州城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忆箫冷冷道:“吃不吃的了是我的事,好狗不挡路,让开!” 胖子道:“你信不信我告一个妨碍公务之罪。” 杨忆箫道:“随便你,你敢告,但扬州知府未必敢抓。” 胖子道:“小子你从何而来,竟然如此狂妄!” 另一个补充道:“今天你要是不让我们搜车,就别想过去!” 杨忆箫非常讨厌这几个人的嘴脸,若是在流星赶月阁的地盘他早就拔剑砍了他们手脚,可是如今是扬州地界,这城里势力复杂,他又好像有心事在胸中闷着。正当犹豫之际,施紫雨探出身来道:“几位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施紫雨是逝水山庄的人,这逝水山庄别说在扬州,就算在江湖上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胖子就算再眼瞎也不会不认识施家大小姐,见了施紫雨心中暗骂道:妈的,今天真是倒霉。 但面上却赔笑道:“不知施家大小姐在此,小的们得罪了。” 施紫雨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几位大哥也是尽忠职守。算我们唐突了。”说着拿一出锭五十两的银子扔给胖子道:“这整天风吹日晒的,几位大哥为了扬州百姓的安危受苦了,这点意思不成敬意,大哥们就拿去铺贴家用吧。” 胖子捧着银子笑道:“那我就替哥几个谢谢施家大小姐了。”说着一挥手,另外两个官兵收起刀退到一旁。 杨忆箫牵马进了扬州城,就在他与伤疤官兵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睁开了眼。施紫雨从他眼中看出一种英雄陌路的惆怅,随即取下发簪递给他,说道:“以后你遇见任何困难都可以来逝水山庄找我。” 伤疤官兵显然没有想到堂堂施家大小姐会跟他说话,微微一惊,但立刻面色如常道:“大小姐抬举了,以后有用的着我于也风的地方差人捎一句话便可。”接过发簪继续闭上眼靠着城墙,仿佛睡着了一般。 “于也风好奇怪的名字啊。”施紫雨看着他颈上伤疤,心想他会不会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呢?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刻会遇见谁。就像岚汀第一次看到齐楚,他怎么会想到这个男人就在那一刻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当齐楚发现刺杀他的人中竟然有一个女孩时,他又怎么会想到从今往后会与施家大小姐成为朋友呢?施紫雨也想不到,当她听见于也风这个名字时,上天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只等他们自己开启新的故事。 其实不必奇怪,这就叫无缘不相见,无处不相逢。 施紫雨问齐楚道:“江湖上可有于也风这号人物?” 齐楚道:“从未听说。” 施紫雨道:“那就怪了,为什么我觉得那个人有点高深莫测。” 杨忆箫边走边道:“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哪里有什么高深莫测,你是不是得了幻想症。” 施紫雨道:“你还说别人呢,一路上你不也一句话没说。” 杨忆箫道:“我怕风大闪了舌头。” 施紫雨笑道:“我看你是怕喝了西北风不消化,最后乱放屁吧。” 杨忆箫道:“你骂人?” 施紫雨道:“我可没骂人,我骂的不是人。” “你!”若是论斗嘴杨忆箫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如果岚汀要是清醒,一定回击道:“骂我的才不是人,不但不是人,她还不承认。” 杨忆箫落了下风,总觉得赌气,又道:“刚才你为什么要给那死胖子钱,我看他就不顺眼。” 施紫雨笑道:“这世上解决事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花钱。难不成你想用拳头解决?” 杨忆箫道:“我向来用实力说话。” 施紫雨道:“小弟弟你还是太年轻啊,容易崴了脚。” “什么意思?” “你若是打了官差,明天就要坐牢。可我虽然花了点钱,但是那胖子却对我千恩万谢,下次再遇见他,还不乖乖放我过去。” 杨忆箫从小醉心武学,不善处世之道。但施紫雨则不然,自她娘亲死后,逝水山庄除了她一个女孩,连个丫鬟都没有。她六岁就要学会怎样和一群男人相处,她聪明伶俐,向来把整个山庄的人耍的团团转。十二岁后,施一鲲就让施紫雨跟在管家身边。逝水山庄可谓是江湖圣地,每一年来拜访的人数不胜数,施紫雨招待的人怕是比杨忆箫吃的米还多,久而久之她深谙此道。十五岁成为逝水山庄真正的管家,不但打理山庄上下,施家经营的各项生意也必须由她过目。 杨忆箫听她一说也觉有理,但他年少气盛,心中还是不服气。正想着如何找施紫雨的毛病,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苍凉乐声。 第十八章 旧地 闻此乐声,施紫雨微微皱眉:“这是谁在弹琴,竟然如此凄凉?” 杨忆箫道:“琴声向来空旷高远,这凄凉中略带悲壮的琴我还是第一回听见。” 齐楚道:“这是胡琴,源于西域。在两淮地界会弹的人少之又少。”琴声入耳,他也不免担心起来,南诏再现,西域又来凑什么热闹呢? 琴声突然变高变急,杨忆箫心头好像堵了一块千斤大石,压迫感十足,摸了摸背后的凌霄剑,才平复心中情绪。 齐楚道:“忆箫你身上杀气太重,以后要注意了。这样下去会影响修炼。” “徒儿明白了。”杨忆箫跳上马车,问道:“逝水山庄怎么走?” 施紫雨道:“一直走,在第三个路口右转。” 可马车在行至第二个路口时齐楚却说道:“左转” “不去我家了?”施紫雨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自打进了扬州城就有点不大对劲。 “先给岚汀治伤。” 施紫雨道:“去我家,我给你找扬州最好的大夫。” 齐楚道:“他的伤普通的大夫是治不了的。”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杨忆箫道:“没路了。” 施紫雨抬头一看,面前红木黑瓦是座三层阁楼,以翡翠为底的牌匾上雕着三个大字“锦绣坊”。 杨忆箫不禁说道:“想不到扬州除了逝水山庄还有如此气派的地方。” 施紫雨发现齐楚竟然看着“锦绣坊”的牌匾怔怔出神,“喂,你想什么呢?” 齐楚回过神来,暂且压下心中的一丝痛楚,说道:“进去吧。” 施紫雨第一个跑了进去,这锦绣坊的主人就是送她衣服的徐锦鱼。自从母亲过世,她就喜欢待在锦绣坊。在她的眼里,徐锦鱼不但像姐姐,更像娘亲。 施紫雨第一个冲进锦绣坊,好些日子没见徐锦鱼了,心中甚是想念,先不管齐楚为何来此,既然到了就找徐锦鱼说说话也好。 锦绣坊共有三层,第一层接待普通客人,第二层则接待一些达官显贵和江湖名流,第三层是徐锦鱼的私人空间,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上去。施紫雨噔噔噔的爬上楼梯,杨忆箫跟在后面,只见第三层厅中烟雾缭绕,香气袭人。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正往香炉里填香,她身材高挑,青丝如瀑直泄腰间,纤腰如柳,眉弯如月。夜风细腻,轻轻的推开了窗,卷着烟雾一缕缕顺着她的脚踝盘旋而上,月色如明溪之水,清澈而宁静,她亭亭玉立,飘渺如仙。女子背对着杨忆箫,虽未蒙面,杨忆箫也觉心神一荡,心道:她莫非是仙女吗? 女子皓腕轻柔把香块放入香炉,她声音清脆,浑不似人间之音,“小雨你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了,这次来不想还带了朋友吗?” 杨忆箫心中一惊,自己上楼时非常小心,不曾有任何声响。平日在家父亲都听不出他的脚步声,这女子竟然听见有人和施紫雨一起,她武功一定在父亲之上。 “鱼儿姐姐,我好想你呢。”施紫雨撒娇道 徐锦鱼微微转身,杨忆箫只觉自己瞬间窒息,血液凝固,这女子的美貌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看着杨忆箫,徐锦鱼也不禁赞许:好俊的一个少年。 “小雨,这是你朋友吗?”突然,她脸色连变,手不由一抖碰倒了香炉,火红的香块烫红她白皙的手。可是她却全然不顾,这一刻的疼痛和十年的思念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齐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最前面,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上来的,但是他就出现在徐锦鱼的面前。 面对流光公子,天下有谁还能保持冷静? 可是徐锦鱼吃惊的并不是因为他是流光公子,只因为他是齐楚。那个年少时曾在桃花漫天的夜里,披着月色,踏着清风,横笛在颈,为她吹一曲《霓裳》的齐楚。 “好姐姐,你穿粉色的衣服最好看了。”那粉色的桃花在飞,她的心也在飞。 齐楚手拿绿笛,英俊无双,“师父说这是他捡来的,所以没有名字。” 徐锦鱼抬头望夜,风吹明月,月光如棉,一片片飘落下来,她伸出玉手揽一片月光,轻软如棉。“你看我抓住了月光。” 齐楚只觉这大地上的月色全都被她握在手里,情不自禁的也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哪里有什么月光?” 徐锦鱼腮红如血,把手中的月光放在玉桌上,又开心的不断在飞舞的桃花中携取月光,“你看呀,我把月光堆成了一个雪人。” 齐楚认真的看着空无一物的玉桌,“哪里有什么雪人啊?” “哈哈,雪人化啦。” 齐楚觉得自己被骗,气得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徐锦鱼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要不然就叫它堆月箫吧。” 他欣喜的转过头,只觉耳边气若香兰,“好听是好听,可为什么不叫堆月笛呢?” “因为堆月笛不好听呗,哈哈。” 她高兴地跳起来,那一年齐楚十二岁,豆蔻年华的她陪在他身边。可红尘难测,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一别十年,你还是曾经的齐楚吗? 徐锦鱼深情的望着齐楚,眼神中既痛苦又流露出思念之情。 “你还好吗?”齐楚努力的说道,若不是为了岚汀的伤,怕是此生此世不会再见了吧。可是当昨日施紫雨问起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时,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徐锦鱼。 “还好”徐锦鱼眼圈泛红。 十年,人生当中能有几个十年,齐楚你为何忍心十年不见我?就算你一直不原谅我,难道连面也不能见?话也不能说?这十年我一直从别人口中打听你的音信,你为何狠心十年连一封信也不给我写? 人人都说齐楚重情,可是你为何对我这般无情? 此时的齐楚心如刀割,“你还好吗?”。他怔在原地,自己竟然两次说了同样的话。 在徐锦鱼的心里只以为他无话可说,却不知这十年里他挂念的就是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不好” 泪珠扑簌而下,过去的十年是人生当中怎样的光景?又有多少思念和委屈?我过得又怎么会好呢? 偏偏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可为何见了面却无言以对。齐楚转过身对施紫雨和杨忆箫说道:“你们先下去。” 施紫雨是何等聪明,自然看得出他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心中有百般不愿,可是齐楚语气威严,不容任何反对。杨忆箫拉着施紫雨转身下楼。 可齐楚却不知道如何转过身面对徐锦鱼。他身上的衣服是徐锦鱼当年亲手织的,这么多年他洗了又洗,终究没舍得扔掉。 徐锦鱼看在眼里,心中一软,她又怎么舍得让他站着呢? “过来坐吧。” 这一刻他不再是流光公子,他只是齐楚,纵使岁月沧桑流转,在她心里那个少年未变。 软榻上放着一张小桌,齐楚看着桌上的香块道:“十年了,你还是最喜欢这牡丹香。” “难道你不喜欢了?”徐锦鱼低着头,该说些什么好呢? “这香名为牡丹,闻起来芳香醇厚,却不知是由极烈的香料制成。大多数人闻了隔天便起红疹,我记得当年你也一样。” 徐锦鱼道:“因为你喜欢。” 齐楚如雷重击,又仿佛天塌地陷,心头沉重无比,“你这又是何苦呢?” 徐锦鱼笑道:“我点上它就好像你出现一样。”她笑的是那般苦涩,“谁成想牡丹用了十年,竟然连红疹也不起了。”眼神中略有失望,若是今夜身上还有红疹,他应该会心疼一下吧。 女人都是这样傻,伤害自己就只想换他关心一下。 “值吗?”齐楚心乱如麻,十年了,本以为能放下,可是为何心中还有亏欠之意? “谁知道呢,习惯了。” 是人都会变,是人都会老,可爱是一种习惯。但要是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呢? “我……有事求你”此次齐楚为岚汀而来,舍灵的幻术太高,他担心岚汀出事。 “呵,原来有事才来见我。”徐锦鱼面色冷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我有个徒弟被南诏幻术所迷,至今昏迷不醒,你的金针术天下第一,所以……” “要我救他?”徐锦鱼眉头一挑,银牙紧咬,心中气愤难当。 “你若不出手,我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你这是以人命要挟我吗?”她就连生气也这般漂亮,“我偏偏不救!” 第十九章 治伤 杨忆箫二人坐在楼下,锦绣坊的婢女见施紫雨来了,忙前忙后,不一会桌上便摆满了酒菜。杨忆箫驾车有些累了,既然师父与这里的主人认识,他就不客气了。 “你也吃点吧。”杨忆箫边吃边喝,看着生闷气的施紫雨只觉心中大快,不由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施紫雨的目光仿佛要吞了一头老虎。 杨忆箫被她一瞪,还没咽下的肉卡在喉咙里,“咳咳,噎死我了。” “活该!”施紫雨悻悻说道 杨忆箫笑道:“我看你是喜欢我师父吧,嘿嘿。”他平日里虽然古板严肃,但毕竟才十六岁,和施紫雨渐渐熟了,也开起玩笑来。 “去你的,谁喜欢他。”施紫雨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杨忆箫笑道:“看样子我师父和这徐锦鱼应该认识,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呢?” 施紫雨如芒在背,掌心出汗,“关系怎么不一般了?”若论情商她比杨忆箫高出许多,自然也看得出来齐楚和徐锦鱼很不正常,可是女人都爱自欺欺人。 杨忆箫道:“你没看见徐锦鱼手烫伤了,但一见我师父都忘了疼吗?而且师父见了她脸色马上就不对了,徐锦鱼还哭了呢。” 杨忆箫字字如针刺在施紫雨心上,现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他们关系非同一般了。施紫雨心道: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在意起齐楚来。殊不知一路下来,自己已经对齐楚有了好感。 像流光公子这样的男人,怕是没有女人不喜欢吧。 柔和的月光下夜枭咕咕的叫着,这昼伏夜出的鸟是不是也像孤独的人一样不安呢? 未曾相见便相思,相见不如不见时。 十年里,有多少个夜里徐锦鱼魂牵梦绕的都是这个人,如今他来了,可两个人却那么遥远。 “手还疼吗?”齐楚的声音温暖着她的心。 “不疼”徐锦鱼轻抚烫红的手,疼的是心啊,难道你不知吗? “以后别点这香了,味道太重,伤身。” “用你管?”当年她的武功虽不如齐楚,但江湖上却没有人敢冒犯她。锦绣坊的大老板,就连当朝皇帝的龙袍都是她亲手织的,还有谁敢惹了她? “也只有你敢惹我。”徐锦鱼长叹一声 “我不是故意的。”齐楚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是流光公子,他也想一直做那个月色下的少年,就算老天如了他的愿,可是谁又逃得过这江湖呢? 傻子,你只要随便说句好话,我就帮你救人,可是你怎么就像木头一样不开窍呢?徐锦鱼心中烦闷,你十年了还是这么傻,没救了。可是自己不也是一样吗?明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小师妹,还是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我和他谁更傻呢? “那孩子是大师兄的独生子。”齐楚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 “燕寒的孩子?”徐锦鱼也不免吃惊,从未听说燕寒有喜欢的人啊,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孩子呢? 片刻之后,徐锦鱼冷冷道:“大师兄当年娶妻生子,看来是想成全你和小师妹吧。” “浅漓已经不在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齐楚微微动怒。 徐锦鱼心中惭愧:故人已去,我怎么又提起这往事? “那孩子在哪里?”徐锦鱼问道 齐楚道:“在外面马车里。” 徐锦鱼竟然从窗户飞了出去,齐楚摇摇头道:多少年了,性子还是这么急。随手拿了软塌上的裘皮袍子,也跳了出去。 施紫雨二人听见外面有动静,走出一看恰好齐楚正在给徐锦鱼披袍子,心中更气。冲了上去推开齐楚道:“大色狼离我鱼儿姐姐远一点。” 齐楚苦笑不语,徐锦鱼心中暗笑:鼎鼎大名的流光公子没想到也会栽跟头。但又不忍心看他丢了面子,说道:“不碍事,是我让他披的。” 施紫雨一听心中更是难受,脱口道:“鱼儿姐姐,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色狼,昨天晚上他还欺负我呢。” 如果面前不是齐楚,徐锦鱼早已经大打出手。可是面对齐楚,她竟然有些吃醋,“你做什么了?” 齐楚冤枉道:“我什么也没做啊。” 施紫雨急忙道:“他逼我脱衣服。”原本心中就很是压抑,提起这事鼻子一酸竟流下泪来。 徐锦鱼见施紫雨哭了,心知多半是真的,“回头跟你算账!” 齐楚也未解释,现在救人要紧,提醒徐锦鱼道:“这孩子怎么样?” 徐锦鱼微微蹙眉道:“情况不太好,先把他抬到我房里去。” 杨忆箫刚想上去抬人,徐锦鱼指着齐楚道:“让他抬。” 齐楚心知徐锦鱼的闺房哪里能让别人进去,把岚汀抗在肩上,转身进屋。 杨忆箫见师父在徐锦鱼面前也甘愿差使,心觉有趣,又发现师父竟然对锦绣坊很熟悉,冲施紫雨说道:“师父以前肯定常来,连徐老板的的闺房都知道在哪里呢。” 施紫雨一听哭的更加伤心,徐锦鱼虽是女子,但只是对齐楚,换了别的男人她简直就是一座冰山,冷哼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杨忆箫微微一怔,退后一步,再无二话。 齐楚把岚汀放在床上,徐锦鱼没让别人进来。 “很严重吗?”齐楚问道 “这应该是南诏六术之一的蛊心术,我没有破解过。”徐锦鱼道 “有多大把握?”齐楚心情沉重 “最多三成。普通的幻术迷人神智,可是这蛊心术迷得却是心。”徐锦鱼给岚汀盖上被子,眼中尽是怜爱之情。 “怎么说?” “若是神智被迷,我只需用金针打通他头上诸穴。可是心脏乃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人的一切情感和力量都源于心。你一定听过人心难测吧,大多数人的大脑穴位都在同一位置,相差无几。可是每一个人的心脏却大不相同,一旦行针有误,这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徐锦鱼心中犯难,自己与齐楚和燕寒本是同门。大师兄燕寒对她照顾有加,如今他的儿子要是在自己手里有个万一,怎么对得起大师兄呢?而且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齐楚,要想救活岚汀,必须用《金针渡劫》中最霸道的一招生死难断,那可是要损她阳寿的! 齐楚也是难以决断,忽听徐锦鱼问道:“是谁下手这么狠?” 齐楚把遇见舍灵之事讲给她听,徐锦鱼忧心道:“如果那人连封山大阵都会的话,他的蛊心术肯定已经练成。现在更加麻烦了。” “怎么了?”齐楚问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孩子身体里肯定还残存着蛊心术,我怕一会等我行针时,自己也被蛊心术所迷。”徐锦鱼叹道 “我来给你护法,不会让你有事的。”齐楚坚定道,如果舍灵真的练成了蛊心术,那么多等一刻,岚汀就多一丝危险。 徐锦鱼道:“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分心。否则我和这孩子的性命难保。” 齐楚道:“就算搭上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徐锦鱼幽幽道:“或许你陪我一起死了,也好在我独自在这世上活着。” 齐楚心中一痛,他太了解徐锦鱼的性子,她向来处变不惊,如果她亲口说出这件事很难,那么这件事恐怕要比她说的难上十倍。 徐锦鱼问道:“如果今夜你陪我一起死了,你甘心吗?” “若是我能选择死,江湖上早已经没有齐楚了。我必须要活着,我还有仇没报。” 徐锦鱼心头疼痛不已,当年她亲眼目睹齐楚杀了小师妹,她永远都记得他眼中的悲伤、愤怒、和要吞噬一切的仇恨。 “开始吧。”她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他,只见她伸手一摸秀发,手上就多了几根金针,原来金针竟然藏在她的头发里! 齐楚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从他身体中流出一抹淡淡的绿光,把徐锦鱼和岚汀包裹在内。 第二十章 拼命 夜越深,风越冷,心越凉。 锦绣坊关了店门,施紫雨二人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她看着徐锦鱼的闺房,只觉内心纠结万分,几次想站起来离开,可最后还是坐下了。 杨忆箫未经人事,觉得有趣,时不时拿她开玩笑。想不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施家大小姐也有栽跟头的时候,他暗暗惊喜自己抓住了施紫雨的软肋,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 风扫落叶,施紫雨觉得今年的秋天比往年要凄凉的多,从小到大,除了娘亲去世,自己从未像今天这般难受。 杨忆箫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他把耳朵贴着桌面,听见了落叶沙沙的声音,心道:大自然孕育了万物,花草树木春生夏长、秋落冬死,但第二年又会有新的生命,经久不衰。可是人的一生却只有百年,一促即逝。自己都十六岁了,还没有闯出什么名堂。师父十七岁那年可是名扬天下呢。 年少的时候每个人都喜欢做梦,那是白日做梦;后来真的就变成做梦了,人人如此。 杨忆箫忽觉心中怅然,我到底何时才能像师父一样名扬天下呢?可是他却不知道每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其实最羡慕的就是做一个普通人。 叶落之声就是秋日吹的一首曲子,凄美动人。突然,杨忆箫听见了落叶破碎的声音,他猛然坐起,那分明就是被人踩碎的声音! “有人来了!”杨忆箫警惕道 施紫雨无精打采道:“爱谁谁!” “是个高手!”这时杨忆箫已经站了起来,伸手摸着背后的凌霄剑,“不对是三个高手!” 话音刚落,院中已经站了三个黑衣人,三双眼睛里杀气逼人。 秋高气爽,真的是杀人夜? 杨忆箫心中一惊: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施紫雨一拍桌子道:“小毛贼,锦绣坊也敢闯吗?” 黑衣人竟未说话,招式已出。施紫雨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点了穴,站在原地,骂道:“卑鄙小人!竟然暗算我!” 杨忆箫挡在徐锦鱼房门前,他深深的感受到面前这三个人的气势之强,别说自己不是对手,恐怕父亲来了也未必能讨了好。 这样的高手,江湖上不多,一下来了三个,徐锦鱼到底得罪了谁? 杨忆箫手握凌霄剑,他知道自己只可以出一招,而这一招之后怕是命就没了。屋内,现在徐锦鱼肯定在为师兄疗伤,不能受任何打扰。他年纪虽小,但心怀勇绝之气,告诉自己道:就算死,也要保师父他们一刻安宁。 三个黑衣人中有一个走了出来,看着杨忆箫冷冷道:“真是个好苗子,可惜了。”他虽然摇了摇头,但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 杨忆箫凛然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进去!” 黑衣人道:“你就要死了!”语气非常狂妄,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杨忆箫已下决定,当下不再犹豫:“出招吧。” 黑衣人道:“我让你先出。” 杨忆箫长吸一口气,这是活在世上呼吸的最后一口气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死。回想齐楚收自己为徒时说过:你跟在我身边凶险万分,随时会命丧黄泉,你还愿意拜我为师吗?他现在想想也不后悔,死死攥着凌霄剑,周身杀气骤然而出。 施紫雨只见他胸口处有团红光迅速蔓延到他右肩之上,然后顺着手臂流到了凌霄剑上,月光清冷,剑红如血,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狰狞。施紫雨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黑衣人冷笑道:“不曾想杨少阁主也练血祭这种邪门武功。” 杨忆箫闭口不言,此时他双目通红,黑发随风飘舞。他这招血祭是跟父亲的一个门客学的,那门客专门研究这类邪门武功,后来练功时爆体而死。杨忆箫少年好奇,瞒着父亲学了此招。以血为祭,燃烧自己的生命来提升功力。如果拼死使出这一招,功力能提升十倍之多。 黑衣人看见杨忆箫的发梢已有变白的迹象,心知他是想拼死一搏。当下暗运内功,杨忆箫武功本就不弱,如果他真搏命一战,血祭能让他提升十倍功力,后果严重。 施紫雨见杨忆箫黑发竟然开始变白,也猜出一二,阻止道:“你不能死,要不然齐楚会找我算账的!” 此时的杨忆箫根本停不下来,凌霄剑上红光越来越强,已有了挣脱剑刃的迹象。血祭一成,红光势必脱剑而出,那时候谁都救不了杨忆箫的命。 “喂!你听见没有,我让你停下来!”施紫雨急道,“大白痴,就算你死了也阻止不了对面三个人!你明不明白啊!”她见杨忆箫闻声不停,竟然对着黑衣人喊道:“你要是杀了他,杨星是不会放过你的,我逝水山庄也不会放过你!” 黑衣人听见书生剑和逝水山庄的名号竟然毫不在意,就在杨忆箫血祭快要成功时,黑衣人如离弦之箭飞身而出。施紫雨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势直面压来,当场昏了过去。 眼见黑衣人袭来,但血祭未成,杨忆箫心中万分焦急,自己死了是小,若是不能拖延时间,师父他们就麻烦了。当下决断,无论如何先阻止黑衣人再说。他举剑便上,凌霄剑如一条火龙,寂静的夜里只听一声嘶吼,血祭虽然未成,但也提升了杨忆箫的功力,这一招如果换了别人肯定灰飞烟灭。可是当凌霄剑碰上黑衣人的时候,就像惊涛骇浪归于平静一般,红光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杨忆箫重重摔在地上,嘴角不停流血,只觉身体散了一样,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这黑衣人的武功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强! 自始至终,三个黑衣人只有一个出手,另外两个平静的站在原地,仿佛看戏一般,就连杨忆箫使出威力极大的血祭时,那两个人都未动一下,很明显他们对同伴的武功充满了信心。 黑衣人落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杨忆箫道:“难为你了。”他伸手向杨忆箫的脖子抓去。 杨忆箫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只觉死亡是如此的近。真的要结束了吗?忽的耳边响起父亲的话: “你娘现在病重,我们必须跟南诏合作。” “你要利用我师父?”那时他虽未拜齐楚为师,但是从他记事起,他的梦想就是拜齐楚为师。四岁习武,十二年来每天他都练功八个时辰以上,从蹲马步,到绑沙袋,再到打木桩,他都比别人努力。因为他知道流光公子从不轻易收徒,只有自己更优秀,才有一线机会。 “我不同意!”他性格倔强,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子在他心里早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 “啪”的一声,杨星给了他一巴掌,“不孝子!你娘都快死了!”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杨忆箫嘴角流血,但目光坚定,他无言,但那是无声的反抗,可是他同样爱自己的母亲,他不能看着母亲没命,十六岁的他就要比别人家的孩子承担更多,所以他沉默寡言。 就在今天拜师成功时他并不开心,因为他知道父亲私下里见过南诏的人了,这一切应该是南诏人的安排。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阴谋,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他奉若神明的师父,也不能让母亲就这样的死去,可是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路上心乱如麻,反而这一刻当他马上就要死了时,心中无比的轻松。终于可以不伤害师父了,也不会背叛母亲。 他轻轻的闭上眼,一了百了吧。 黑衣人面无表情,杀人对他来说早已经习惯了,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反而有些日子不见血,他就觉得心慌意烦。 这一刻,徐锦鱼的房门紧闭无声,屋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疗伤之际,齐楚不能分心,救活岚汀就意味着要断送杨忆箫的性命。这一刻齐楚又在想些什么呢? 黑衣人抓住了杨忆箫的脖颈,手上用力。 就在这时片片雪花从天而降,盘旋着,飞舞着,像鲜活的生命。初秋下雪不常见,随着雪花一起飘来的还有一缕琴声。那是西域的胡琴,悲壮、厚重,仔细听来却不失柔和。 杨忆箫的脑海中原本漆黑一片,那是死亡的颜色。可听了胡琴的声音,忽然一幅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景观出现在眼前,浑身觉得温暖极了。 黑衣人的手顿了顿,也就在这片刻之间,锦绣阁的顶楼上坐着一个人,他抱着一把胡琴,琴声沉稳。杨忆箫只觉有源源不断的暖意流入体内,刚才他好像一条干枯的小河,现在河水越长越高。昏迷的施紫雨也醒了过来,她觉得这琴声实在太好听,原本苦闷的心一下子就喜悦起来。 黑衣人鼻息渐重,低声道:“竟然凭音传功,到底是谁?” “长河落日曲,阁下莫非是琴帝康回?”三个黑衣人当中有个瘦高个,看得出来他应该是领头的,他终于开口了。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老狐狸别蒙人了,总拿你徒弟的名号吓唬人,真的好吗?” “什么!那人竟然是琴帝康回的师父么!”杨忆箫瞪大了眼睛,心想:父亲说琴帝康回在音乐上的天赋无人能比,武功更是高的出奇。他的师父,那武功一定高的离谱吧! 第二十一章 神算 琴声浑厚,与天地完美融合,就好像亘古以来有天、有地、也有这琴声。 施紫雨眼尖只见屋顶上坐着的人闭着眼,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手里的胡琴已是陈年旧物,再看那人的脸突然惊呼道:“神仙爷爷!” 那人睁开了眼,顿时黑夜有了光彩,萧瑟的秋日温暖如春。 他脚下无物,就踏着虚空而来,走的很慢,如闲庭信步。空中的雪花都朝着他飞去。 杨忆箫低声道:“这凌空虚踏的本领世上怕是没有几人会吧。” 黑衣人回头看了看瘦高个,发现自己的同伙无比镇定,悬着的心也落地了。 此时那人已走到施紫雨面前,还未出手,施紫雨就能动了。 隔空解穴! “神仙爷爷,你怎么来了呀!”她无比高兴,像个小女孩拉着那人的衣袖。 她叫做“神仙爷爷”的人其貌不扬,是个干瘪老头,只是他这身本领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天音神算?”瘦高个开口道 “老夫二十年不入江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认识我。”天音神算转身看着瘦高个,电闪雷鸣之间四道目光如刀枪剑戟擦出了火花。 瘦高个笑道:“今夜就算你来了,也挡不了我!” 天音神算也笑道:“死长虫你还藏什么藏,快点滚出来救人。” 这时四面八方均传来笑声,声如黄钟,如长江大浪一阵高过一阵,九天之上竟然有人唱道: 也曾潦倒病书生,四书五经无不通。 闻鸡剑舞月桂落,悬梁刺股披寒星。 有权别压沧桑客,得势莫欺少年穷。 如有一日君做主,只手遮天尔敢争? 歌声悲凉,但伤心处却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瘦高个向来自负武功卓绝,可今夜当世十大高手来了两个,看来情况不妙。 杨忆箫忽听一声龙吟,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说是中年人但他三千发丝竟然没有一根是黑的,就连眉毛都像雪一样白。那人长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细看之下仿佛会笑一般,只听他说道:“你爹人称书生剑,天下文人都与我有缘,今夜我就给孔圣人一个面子救你一命。” 他一把抓起杨忆箫,举过头顶。杨忆箫刚想呼喊,竟发现自己哑巴了,随即眼前一黑,耳朵也听不见声音。那人封住了杨忆箫的六识,待他恢复意识时惊讶的发现体内充盈,功力更胜从前。 再看场中,黑衣人面色沉重道:“通天神龙也来了。” 天音神算笑道:“死长虫人家给你打招呼呢。” 通天神龙道:“我一般不跟无名之辈说话。老狐狸你一旁歇着,这三个毛贼我收拾了。” 天音神算道:“二十年不见,你怎么一来就抢我生意。” 瘦高个心想:己方三人,敌方两人。如果以死相搏,胜负难说。刚想招呼同伴出手,就听见微弱的开门声。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不知谁叫了一声“流光公子”。 于是,齐楚悠然的跨过门槛,眸若寒星,笑意淡淡。原本紧张的气氛忽然变得温馨,但这感觉转瞬即逝。 “你们要杀我?” 齐楚出言无意,可是就在这一句话后气氛竟然变得剑拔弩张,比之前紧张十倍。 天音神算暗暗赞许:好气魄! 通天神龙眉头微皱,心道:不简单! 瘦高个只说了一个字——撤! 于是,三个黑衣人都消失在黑夜里,夜色平静如初。 齐楚笑意依旧,微微欠身道:“多谢两位前辈出手相助,小子有礼了。” 天音神算笑道:“自从你十四年前胜了施游飞后,就进入十大高手之列。如今,你的武功更是精进神速,怕是老头子都自叹不如喽。” 齐楚心知天音神算这么说实乃谦虚,刚才他与徐锦鱼在屋内行功到紧要关头,如不是听见天音神算的长河落日曲,要想救好岚汀恐怕还要半个时辰。当下道:“前辈过奖了,当年您纵横江湖的时候,我还在娘胎里呢。” 天音神算见他虽然武功卓绝,但为人谦虚,心上很是喜欢。若论辈分,齐楚应该和自己的徒弟康回一辈,叫自己前辈也是应该。 天音神算笑道:“我与你师父多年不见,不知他近来可好?” 齐楚叹道:“我与他老人家也很久没见了。” 齐楚当年的事,天音神算也略有耳闻,刚想安慰几句,就听通天神龙道:“好一个十大高手,武功强了就可以欺负人嘛?” 齐楚是何等聪明,心念一转就想到白天打伤孙擎之事。通天神龙与孙擎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好歹也教过他几天武功。自己打伤孙擎让通天神龙丢了面子,抱拳道歉道:“前辈,白天之事实属误会,还望前辈谅解。” 通天神龙道:“谅解就不必了,三日之后正午白马湖领教流光公子高招。”说完竟然飞身走了。 场面略显尴尬,施紫雨对齐楚说道:“这就是我说的小时候给我算命的神仙爷爷。” 齐楚想到路上施紫雨曾说过此事,当时自己还笑她被骗,没想到算命先生正是天音神算。 施紫雨又道:“神仙爷爷,他可是说你算的不准哦。” 天音神算笑道:“老夫给你算一卦如何?” 齐楚知道天音神算一挂难求,今日他主动要给自己算一卦是看在施紫雨的面子上。当下也不推辞道:“前辈神算天下闻名,小子正有一事闷在心里,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 天音神算对施紫雨道:“你去拿纸笔来,让他写一个字,我且看看到底何事能让流光公子也无法释怀。” 齐楚一听天音神算竟然叫自己流光公子,那可是与师父同辈的人,哪里敢受此称呼,立刻说道:“前辈你就叫我小子吧,你若是也跟他们这般叫来,师父知道了还不把我屁股打开花。” 天音神算一生阅人无数,虽然只与齐楚说了几句话,但深知他为人。这般谦虚的后辈,世上可不多了。 齐楚又道:“也不用麻烦拿纸笔了,前辈就给我测测这个‘一’字吧。” 天音神算笑道:“你一来不想麻烦拿纸笔,二来又不说所求何事,看来这事一定迫在眉睫。如果寻物,此物应该是天下至宝。如果问人,此人应该对你非常重要。我说的对吗?” 天音神算一语中的,齐楚不免佩服道:“前辈果然神机妙算,我寻的是人,却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天音神算道:“连你都找不到的人,恐怕已不在这世上了。” 齐楚一听神色黯然,又听天音神算道:“你既然想找此人,想必已经知道一些消息,那么是谁给你的消息呢?” 齐楚从未这般想过,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天音神算道:“若放出消息的人是朋友就应该出来见你,如果此人尚未露面怕是敌人。” 齐楚听他几句话领悟甚多,心中对一路上的事也渐渐清晰了,当下感激道:“多谢前辈指点。” 天音神算笑道:“你本才智无双,只不过掉入了别人设的局。如想破局,还需跳出来。” 齐楚重重的点了点头,天音神算又道:“我看这次死长虫是认真了,所以白马湖之约你要小心。” “多谢前辈提醒,我会的。”看着天音神算,齐楚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师父,这么多年不见他老人家还好吗? 天音神算看了施紫雨一眼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如有麻烦就到东大街来找我。” 施紫雨恋恋不舍道:“等我回家见过爹爹后就去找神仙爷爷。” 天音神算微微一笑,一甩衣袖。杨忆箫只见他人已在屋顶,齐楚拜别道:“前辈,我们后会有期。” 可这夜色下哪里还有天音神算的影子,只听远处悠悠传来:“江湖中人江湖养,红尘之事红尘愁。” 施紫雨默默回味这两句诗,看着齐楚的侧脸,心中又是一痛,他要找的是什么人呢? 第二十二章 交情 杨忆箫问道:“师兄的伤怎么样了?” 齐楚道:“已经不碍事了,一会你把他安顿好,也早点休息吧。”他看了施紫雨一眼,只见她低着头,咬着嘴唇。齐楚心中略有不忍,说道:“你且在这里睡一觉,明天我送你回家。” “哦”其实她不想回家,与齐楚两日相处下来,施紫雨发现他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男子。 哪个少女不喜欢这样武功超群,英俊潇洒的男子?可是齐楚和徐锦鱼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施紫雨转身走了,齐楚也没留她。他大概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可是自己身负血海深仇,又怎能连累她呢? 齐楚把岚汀交给杨忆箫,转身进了徐锦鱼的闺房。 徐锦鱼面色苍白,这一次施针损耗了她太多内力,但这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她伤了经脉,至少折了三年阳寿。她未曾告诉齐楚,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齐楚扶着徐锦鱼躺下道:“我给你把下脉,看看如何。”他伸出手去却被她呵退:“拿开你的手!” 齐楚心中一痛,给她盖上被子,站起身转了过去。 就这样走了吗?徐锦鱼心想 “谢谢你,我又欠你一个人情。”齐楚一身落寞,“如果还有命,我一定还。” “你还的清吗?”徐锦鱼痴痴的望着他,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我最美的锦瑟年华都给了你,你还得清吗? “我早就知道还不清了,所以才不见你。” “我不要你还了,好吗?”徐锦鱼挣扎着下床,如果因为这个,我不要你还了!不要你还了!不要你还了! 她身体虚弱,险些摔倒,幸好齐楚冲过来扶起她。 “我把堆月箫还你,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好吗?” “堆月箫虽然是师父送给我的,但是你给它取了名字。我虽用它名扬天下,可是它不喜欢血雨腥风的日子。也许跟着你更合适。”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 齐楚无言 “当年若不是我任性把堆月箫藏了起来,你也不会在对战苗疆蛊王时措手不及,害的小师妹替你挡下鬼莲蛊毒。你还恨我,对吗?” “恨!” 一字重击,徐锦鱼心碎无声,可是还强忍着说道:“当年都是我不好,可是我真的爱你。” 齐楚心头滴血,曾经有太多美好的岁月他不能忘,也忘不了,甚至曾经的美好变成了现在的折磨,他还是宁愿一遍遍的回忆。当年自己、小师妹和徐锦鱼三人纠缠不清,可是他心底爱的却是眼前这女子。 可是你为何要把我的堆月箫藏起来!如果不是那样,小师妹救不会死,我也不用这般愧疚。 燕寒曾劝齐楚说,小师妹已经死了,她想让你幸福。原谅锦鱼吧。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到底是欠了小师妹一条命啊! 齐楚抱着她走到床边,“好好休息。” 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 徐锦鱼抓着他的手不放:“别走,行么?” 齐楚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乖” 徐锦鱼心头泛上一丝甜蜜,纵使她知道只要明早天亮,一切还会回到从前,依旧是她一个人守着锦绣坊,苦苦的思念,可是她还是愿意自欺欺人的以为齐楚是在乎自己的。 齐楚脸色大变,“你的脉象怎么这么乱!” “没事,我、我困了。”她抽出手,翻过身,泪珠一颗颗滑落。 齐楚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秋风渐凉,他抬头望月,人生一世,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不变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落之中,只是屋顶之上还伏着一个身影,眉清目秀,竟然是舍灵! 他嘴角一丝玩味的笑意,自言自语道:“都说齐楚重情,这就叫重情了?”看着岚汀紧闭的房门,忽然想起明炉烤鸭来,嘴里不由直流口水,心道:那小子也不知道死了没。 熟睡的岚汀忽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最重要的是太饿了。他慢慢的睁开了眼,幻想着看到一个比猪腿还大的鸭腿,可是却失望了。但是灯火通明的屋里还站着一个人,若不是岚汀实在没有力气,他早就跳起来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舍灵拉过椅子坐下,笑道:“天下都是我的,自然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 岚汀道:“别吹牛了,就算天下都是你家的,可是你还吃不到明炉烤鸭。” 舍灵面有怒色道:“你头不疼了是吧?” “哎呦,你一说真有点疼。”岚汀双眼紧闭,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舍灵凑上去,按住他的太阳穴。岚汀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全身,舒服极了。 他睁开眼说道:“谢谢你。” 舍灵一摆手道:“小事一桩,说起来你还是中了我的蛊心术才这样的。” 岚汀道:“你们南诏的邪术可真厉害,我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舍灵道:“蛊心术听起来有点吓人,但可不是什么邪术。在南诏可是被人供奉起来的奇术呢。” 岚汀道:“这么邪门都有人学,足以见得你们南诏人更邪门。” 舍灵笑道:“那也好过你这个三脚猫武功。真不知道你跟着流光公子都学了什么。” 岚汀道:“公子虽然没教我武功,但是他很喜欢我的。”他心想,其实我还会龙神八变呢,但不知道怎么用。如果真如公子说的那样,爹爹把龙神八变融入到厨技之中,那等我好了还真要仔细研究下。 舍灵道:“拉倒吧,今天他刚见到一个死木头就收了当徒弟。你跟着他这么久了,他都没教过你一招半式,还说他喜欢你?” 岚汀问道:“公子收徒了?” 舍灵道:“是啊,还送给新徒弟一份大礼呢。” “哦”岚汀有些失望,本来知道舍灵没事,心情大好,可是听见公子收徒又不高兴了。 “喂,小气鬼,这就生气了?”舍灵笑道 “没有,就是饿的没力气。” 舍灵道:“你一说我也有点饿了,可是这三更半夜的去哪里买东西吃呢?” “你也饿了?”岚汀看着他,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最高兴的事就是遇见了另一个吃货。 “是啊,跟踪你家公子一天了,水都没喝一口,更别说吃饭了。”舍灵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岚汀面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或许因为他们都喜欢吃吧。 其实,喜欢吃的人内心都是善良的。 岚汀在怀里摸了摸,脸上露出笑容,笑道:“幸好我深谋远虑,打包了昨晚的鸭肉。” 打开油纸包,鸭肉虽然凉了,但对于一个很饿的人来说,能有东西吃就是最幸福的事,更何况还有另一个饿的一起分享。 舍灵也不客气,拿了一块鸭肉放进嘴里,“嗯,挺好吃,就是有点凉了。要是有酒就完美了。” “有啊!”岚汀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舍灵。 舍灵惊讶的看着他,“不是吧,这么全套?” “嘿嘿,谁让我深谋远虑呢,给我也喝一口。”岚汀馋的咽了咽口水。 舍灵却道:“你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岚汀道:“哎呀,没事,喝一口又不能怀孕,快点,快点。” 舍灵瞪了他一眼,还是把酒葫芦给了他。 “有肉吃,有酒喝,这不比学武功要幸福多了吗?”岚汀擦了擦嘴上的油渍。 “其实我也觉得吃肉喝酒比学绝世武功要好的多。”舍灵笑道 岚汀道:“你武功都这么厉害了,当然这么说。” 舍灵黯然道:“比起别人是强了一点,可是比你家公子,还是差一点点。” 岚汀道:“你还小,又这么聪明。过两年一定超过我家公子的。” “真的?”舍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嗯,我相信你!”岚汀咧嘴笑了。 “谢谢你。”舍灵低下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师姐,她也不喜欢我练功。” “为什么?”岚汀问道 “因为师姐说武功高了,仇家就多。” “那总比不会武功好啊,像我这样遇见仇人只有撒腿就溜的份。”岚汀叹气道 看着岚汀不开心,舍灵心上也觉郁闷,“不要紧,我可以教你啊。” “真的?”岚汀拉过他的手,只觉他的手又滑又软,忽然想一辈子也不放手。 舍灵手一抖,脸上微有红润,“喂,两个大男人拉手是不是有点太肉麻了。” “额……”岚汀缩回手,“你喜欢你师姐吗?” “当然喜欢了,我师姐对我最好了。”一想到师姐,舍灵心里就一阵温暖。 岚汀又道:“你真的会教我武功吗?” “当然了,说话算话。你想学什么?”舍灵道 “公子说你的封山大阵很厉害,就这个吧。”岚汀有点不好意思。 “我说你还挺会选啊,那可是失传百年的秘术。”舍灵笑道 “那、那不能教我是么?”他小心问道 “不是不能,要想施展封山大阵,必须先学南诏秘术才行。可是我们南诏的术法练起来时间太长了。” “有没有速成的方法?”岚汀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很伤身体的。”舍灵道 “不要紧,我想快点让自己强大起来。”岚汀道 “不行,你要是学了吞灵术,以后就不能流血,否则失血过多,导致泻灵会死的!”师姐把冰丝象玉甲送给他,就是怕他流血。从前,他逼不得已才修炼了吞灵术。如今不能让岚汀成为受害者。 “切,不教就不教呗,骗什么人啊。出点血就死,我才不信呢。”岚汀不屑道 舍灵认真道:“我没骗你,除了吞灵术,你想学什么都行。” “我就要学吞灵术。”岚汀固执道 “你不信我?” “我不信。” “你……”明明是为了他好,可是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看。”舍灵右手在左手掌间一划,岚汀只见他手掌就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细小的血珠慢慢的渗了出来,同时从血痕中还有一道道白气飘出。岚汀看着舍灵原本红润的脸刷一下变白,心中一惊,“你怎么了?” 舍灵用功力封住伤口,“你看见的白气就是泻出的灵气。”他声音微弱,好像有点体力不支。 “就这么一点灵气,你就不行了?”岚汀问道 “嗯,如果伤口再大点我可能会瞬间昏迷。到时候如果没人在身边,血如果止不住,命就没了。这回你信我吗?” “听起来有点夸张,但又不像是假的。”岚汀有点内疚,“让你受伤真不好意思。” 舍灵笑道:“小事一桩,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我们是朋友?”岚汀惊呼道 “肉也吃了,酒也喝了,难道不是么?”舍灵问道 “是是是,来再喝一口。” 一人一口酒葫芦就见底了,“我有了你这个朋友,以后在江湖上要横着走了,哈哈。”岚汀高兴道 “那岂不是变成螃蟹了?”舍灵笑道 “要是螃蟹,也是螃蟹中的美男子。” “那我就把你煮了。”看着岚汀的脸,舍灵心道:之前还没注意,他还真挺好看的。 “你把我煮了可就没人给你做明炉烤鸭吃了。”岚汀假装威胁道 “不煮,不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做烤鸭吃?”舍灵问道 “等我好了吧,到时候我带你去抓湖鸭,然后给你做,怎么样?” “好啊,那我提前一天不吃饭。”舍灵笑道 “为什么?” “第二天就能多吃些啊。” “你个吃货!” “你不也是吃货吗?” 二人相视而笑,岚汀太累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舍灵给他盖上被子,关好门,确保窗户都关严后就翻墙离开。 夜色阑珊,黎明就要来临。一望无尽的路上,舍灵孤身一人走着,他心情大好。 “原来这世上除了师姐,还有一个人真心对我好。” 第二十三章 情丝 次日清晨,当徐锦鱼推开窗时,秋天的阳光已经撒的满院都是,几个婢女悠闲的扫着落叶,金黄的叶子好像青春年华,可惜凋了、落了。她胸中怅然若失,昨夜的片刻温存早已不复存在,多少时候她宁愿黑夜永不过去,那样她就可以一直的做梦。阳光虽好,但徐锦鱼满眼忧伤,她活着,可惜只在梦里。 曾经因为她的任性,害得小师妹丧命。齐楚无法原谅她,可那是因为她太爱他了。两个人纠缠着,爱着、伤害着,分别又重逢。终于有一天,齐楚留下堆月箫,消失在了红尘之中。 十年里,当初齐楚住的房子还在。每一天,徐锦鱼都会派人打扫。她慢慢的走到那间屋子前,像曾经一样的推开门。这个动作早已做了千百遍,从前她每一次开门都幻想着能看见思念的人,今日可以如愿了。 可是,齐楚不见了。 心如刀绞,她用手按着胸口,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他还是走了吗? 他真的连一天也不想留? 十年前,发现齐楚消失的时候,她疯了一般的寻找,动用了江湖上所有的势力,连当朝皇帝都惊动了,可是翻江倒海,掘地三尺依旧找不到他。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如今,这种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原本就虚弱的她,只觉一阵眩晕就要倒在地上。 忽然背后有人说道:“天凉了,怎么不多穿点。” 是他的声音,徐锦鱼终于心安,然后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齐楚微笑的看着她。 “你身子虚,就不要下床了。” “你去哪了?”她那么着急,因为害怕失去。 “去买你最爱吃的油条和豆浆了。”齐楚扶着她坐起,“饿了吗?” “有点”心里美美的,他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我喂你?” 这十年,齐楚心里也不好受,明明爱着她,可是就算是流光公子也跨不过那道鸿沟。当年的小师妹用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永远也忘不掉自己一掌打在她胸口时她满足的样子。 “今天你要走吗?”徐锦鱼咬了口齐楚手中的油条问道 “我担心昨天的黑衣人再来找你麻烦,今天就不走了。” 心里乐开了花,如果能让齐楚留下来,她宁愿一辈子都卧床不起,反正只要看着他就觉得心里幸福。 “那一会陪我出去转转?”乳白色的豆浆留在嘴角,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就像个贪吃的孩子。 “你就躺在床上休息,哪里也不许去。” “要多呼吸新鲜空气才能好的快。”她据理力争道 “不行。” “霸道” “就霸道了,怎么样?”齐楚笑道,恍惚间想起曾经,人生在世,只要岁月流淌,每时每刻都会有改变,不变的是心中的情。 “岚汀的伤没有完全治好,你要是不带我出去转转,我就不给他治了。”她翻过身不理齐楚,心中却偷笑着:你再欺负我看看? “好吧,等正午天气暖了,我带你出去。” 这世上也只有徐锦鱼能降住齐楚,喜欢会让人多了要求,只有爱才让人妥协。 “要不要睡会?” “不要” “那、你想干什么?” “你给我讲个笑话啊?” 齐楚整理了下衣服,“咳咳,从前有个太监。嗯,让我想想下面。”他假装想不起来。徐锦鱼等不及了,问道:“下面怎么了?” “下面没了。”齐楚面容严肃 “啊?讲完了?下面没有了?”徐锦鱼问道 “嗯,下面没了。” “真没了?” “肯定没了。”齐楚笑道 徐锦鱼琢磨道:“从前有个太监,下面没了,额……你个大坏蛋。” “哈哈,好笑嘛。” “好笑你个大头鬼啊,你真猥琐。”徐锦鱼白了他一眼。 齐楚总是能逗她开心,“你先睡会,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哦” 齐楚昨天答应施紫雨今天要送她回逝水山庄,本来他可以不查施紫阙失踪的事情,但是昨日杨星拜托自己寻找他失踪的幼子,看来自己不得不趟这趟浑水了。再想起天音神算说的话,他忽然有了头绪,从一开始自己可能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所以,还是亲自去一趟逝水山庄比较好。 杨忆箫在院中练剑,施紫雨简直无聊透顶,忽然见齐楚出来,立刻站起来说道:“扬州是我地盘,我带你们出去玩吧。” 齐楚道:“我先送你回家,等找到你哥和杨兄的孩子有的是时间玩。” 施紫雨生气道:“不就是想赶我走吗?我不用你送。”说着转身就往锦绣坊外面走。 齐楚心知她对自己有意,但他不想误了施紫雨。也不争辩,对杨忆箫说道:“你送施小姐回家。” 杨忆箫点了点头,跟着施紫雨出去。 走出锦绣坊的施紫雨回头一看,发现齐楚没有追出来更是生气,就要哭了,结果杨忆箫跟了出来,心道:不能让这讨厌鬼瞧不起。当下一咬牙笑道:“你来干什么?” 杨忆箫道:“师父让我来送你。” 施紫雨暗道:看来他还是关心我的。于是说道:“那走吧,到了我家可不要乱说话。” 杨忆箫不屑道:“我送你到门口,才懒得进去。” 齐楚又回到徐锦鱼房中,发现她不但没睡,还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你在干什么?”齐楚问道 徐锦鱼笑道:“梳妆打扮啊,要不怎么出去见人。” 齐楚笑道:“还怕不勾魂吗?” “好看吗?”徐锦鱼转过身,阳光疏疏落落的洒在她青丝之上,脸庞红润,眉目含情,比起十年前多了一丝风韵。 “好看”齐楚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离开扬州,既然如此,在的时候就让她多开心一点吧。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徐锦鱼站起来,她身姿婀娜,宛若仙子。 “今天不营业了?”齐楚笑道 “放假一天,好好享受一下。”她一伸懒腰,心情舒畅。 女人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她爱的人陪着她。不用干什么,只要陪伴就好。 锦绣坊人虽不多,但资金雄厚,一年不营业,只要徐锦鱼亲手做一件衣服卖的钱就足够运转。徐锦鱼亲手做的衣服,那可比古董字画、良朴美玉还要稀有,所以根本不用卖,都是靠抢的。 骏马,红车,软轿。 齐楚笑道:“每年想买你做的衣服的人怕是快把锦绣坊挤破了吧。” 徐锦鱼叹气道:“是啊,每年都要重修锦绣坊,弄得我都想关门大吉了。” 齐楚笑道:“多开几家分店不是更好?” 徐锦鱼道:“懒得打理,赚那么多钱干嘛呢,花都花不完,让贼惦记啊。” 齐楚道:“还有贼敢惦记徐大老板的钱?” 徐锦鱼笑道:“那倒是没有这么胆大的贼,不过生意越好,找我的人就越多。你知道我不喜欢交朋友的。” 齐楚笑道:“往往你越不喜欢的事情越来找你。” 徐锦鱼问道:“所以我要是太喜欢一个人,他就会离我而去,对吗?” 齐楚也不知如何回答,掀开车帘,外面空气清新,秋天是桂花盛开的季节,花海如潮,如幻如梦。 “下车走走?”齐楚问道 “好啊,想必是知道流光公子大驾光临,所以今年的桂花提前开了。” 小桥流水,青石板街。 岸边一株株桂树随着风轻轻摇曳,洁白的桂花偶尔落在河面上,随水流走。二人并肩走在桥上,男子流光难掩,女子光彩熠熠,为这如画的江山平添一分柔情。 徐锦鱼轻声问道:“我还想听你给我讲吴刚伐桂的故事。” 齐楚道:“听了这么多遍还不腻啊?” “就想听,快点讲。”在齐楚面前,她永远都可以任性。 齐楚笑道:“传说南天门的守将叫吴刚,他与月宫的嫦娥两情相悦。所以二人经常偷偷幽会,吴刚为了见嫦娥一面,经常疏于职守。有一天被玉帝发现了,玉帝大怒伐吴刚去砍月宫外的一棵桂树。玉帝说只要把桂树砍倒,就把嫦娥许配给他。可是那棵桂树高三千五百丈,粗一千八百尺,永生不死,伤能自愈。吴刚一斧子砍下去,立刻就愈合。但是深爱着嫦娥的吴刚明知道生生世世也砍不倒桂树,偏偏不肯放弃,就这样砍了一万六千年。嫦娥被软禁在月宫之内,她心疼吴刚。日夜的思念,最后她为吴刚谱了一首曲子,名叫《霓裳》。” 听见《霓裳》,徐锦鱼身子一震,“你说吴刚与嫦娥会在一起吗?” 齐楚道:“怕是不会了。” “那为什么吴刚还不放弃呢?”徐锦鱼痴痴问道,忽的她明白了,人生中有太多东西明知道没有结果,但就是不肯放弃,只因为——不甘心。 也或许吴刚不肯放弃的原因是他怕一旦停下来,终有一天会忘了嫦娥吧。 徐锦鱼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没有听见齐楚的回答,一个人默默的走在前面。桂花的香气像情丝一般缠绕着,那或许是吴刚与嫦娥间的寄托。齐楚悄悄的跟在她身后,倩影单薄,伊人憔悴,天地无声。 就这样徐锦鱼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许享受的就是现在片刻的安宁,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一生一世的走下去,永远不要停。 齐楚心中也是这般想法,可是他跨不过去的是小师妹的死。她明白齐楚没错,错在自己,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把他的堆月箫藏起来,小师妹就不会死,可哪里会有如果呢? 第二十四章 村姑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虽然多年未见,但默契依旧,步履一致,仿佛融化到岁月里。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太阳西斜,红云漫天,一群群倦鸟飞过,不远处传来阵阵钟声,深沉如磬。 齐楚提醒道:“再往前走就是大明寺了。” 徐锦鱼道:“我去求一签。” 齐楚道:“占卜之术不信也罢。” 徐锦鱼道:“那你昨天还让天音神算替你算?” 齐楚苦笑道:“你非要跟我较劲吗?” “对”徐锦鱼快步向大明寺走去。 大明寺位于扬州城的郊外,始建于南北朝,距今已有千年历史。这座千年古刹无论春夏秋冬来上香拜佛的人都络绎不绝,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传说唐玄宗时期,曾六次东渡,弘扬佛法的鉴真大师的遗体真身就保存在这里。 徐锦鱼只见正门之上的匾额黑底金字,字体古朴,夕阳之下隐约发出淡淡金光,寺外古木参天,松香入鼻,她心情忽然舒畅许多,回头说道:“走啊,进去瞧瞧。” 故地重游,齐楚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二人跨门而入。只见寺院幽静,虽然已近黄昏,但仍有许多信佛之人在祷告求签。 齐楚觉得这大明寺内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外面喧嚣嘈杂,有无数烦恼,可是刚刚踏入寺中,就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院中有一个高五尺的纯铜香炉,徐锦鱼买了一柱香插在上面,烟香缭绕,她身在其中,眉眼如画,浑不似人间。 徐锦鱼说道:“你也来烧一柱。” 齐楚笑道:“如果烧香拜佛有用,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穷苦之人呢?” “嘘”徐锦鱼小声道:“在这里不可以说大逆不道的话,佛祖听了会生气的。” 齐楚又道:“佛祖如果跟我一般见识,那真是白白念了这么多的经,受了这么多香火。” 徐锦鱼拿他没有办法,自己进了殿中。齐楚抬头一看,那殿上牌匾写着“天王殿”三字,无奈的跟了进去。只见殿**奉着一尊弥勒佛像,两旁分立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大天王像。 徐锦鱼向小和尚要了签筒,跪在弥勒佛像前,闭上眼,虔诚的念了一句佛号,她晃动签筒。齐楚发现她脸上有痛苦之色,忽然一根竹签掉了出来。 这时殿外匆匆跑进一个村姑,跪在蒲团上就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我的佛祖啊,求求你指点迷津,我的儿子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他才五岁,可不能有事啊。” 徐锦鱼见她哭的伤心,凑上前扶起村姑问道:“大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可以帮忙。” 村姑拉着徐锦鱼的手,哭道:“我的儿子不见了,三天了都没有找到,他肯定是出事了。” 齐楚一听,又一个孩子失踪了?立刻走上前问道:“是绑架吗?” 村姑更是伤心道:“没有绑匪通知我,也找不到孩子的尸体,这可怎么办啊!” 齐楚心道:这情况与施紫阙和杨忆惟的一样,都是凭空失踪,然后音信全无。天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又问道:“孩子是在哪里失踪的?” 村姑伤心道:“在马家村附近,都说马家村闹鬼,难不成是让恶鬼抓了去。”于是哭的更加厉害,齐楚再想问点什么,她变得语无伦次,摇摇晃晃的走出大殿。 徐锦鱼了解齐楚,想必他知道这其中的事情,问道:“你在想什么?” 齐楚不答,突然窜出大殿,动作之快吓了徐锦鱼一跳。徐锦鱼立刻随他出去,只听齐楚问道:“人呢?” “谁啊?” “那个村姑。”齐楚四下寻找,哪里还有村姑的影子? “走了呗。” “走的这么快?连脚印都没留下。”齐楚沉声道 徐锦鱼心知不对,走上来寻找,“真的连脚印都没有啊。” 就在这时,二人才发现刚才院中还有不少上香的人,现在竟然一个都没有了,最令人惊悚的是纯铜香炉里所有的香竟然都灭了! 齐楚心沉谷底,说道:“事有蹊跷,我们立刻离开。”他一拉徐锦鱼的手,她的手哪里还有一点温度。 徐锦鱼道:“去看看里面的小和尚还在不在。” 齐楚明白,如果殿中的小和尚也不在了,这一切就是别人安排的。他拉着徐锦鱼的手转身往回走,这一刻危险来临时他决然不会放手! 二人回到殿中,幸好小和尚还在,此时小和尚正在收拾蒲团,他背对着齐楚二人,说道:“施主怎么不看看求的是什么签?” 徐锦鱼想起竹签还在手中,低头一看,上面竟然写着一个字。 死! 心凉半截,再看小和尚,他身体裹在僧袍之下,露出的脖颈竟然皮肤松垮,皱纹丛生! 齐楚反应过来,喊了声“撤”。就在这时,小和尚突然转身,那是一张孩童一般可爱的脸,面带笑容,可是他微笑时露出的雪白牙齿中分明有一对獠牙!就像传说中的鬼一样! 殿中传来幽森的笑声,小和尚双手一扬,至少二十种暗器向齐楚二人飞去。也就在这时,徐锦鱼回头一望,外面不再是空无一人,而是挤满了身材一般高的小和尚,夕阳之下一个个光头看起来阴森恐怖,他们都微笑着,露出的牙齿里有相同的獠牙! 这是世间最可怕的笑容! 外面数不清的小和尚们同时扬起双手,徐锦鱼知道至少一千枚暗器向她们射来。 前后左右,天上地下已无退路! 她转过头望着齐楚,他心如古井,波澜不惊。流光公子一生经历无数险境,千百次生死一线,就算真的死亡来临他依旧平静。 齐楚右手抱住徐锦鱼纤细的腰肢,气沉丹田,目射寒光。 只听他冷冷说道:“画地” 声音不大,但这两个字如雷霆一般当头劈在这些小和尚们身上,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再次回过神时,齐楚和徐锦鱼已经安然无恙的站在院中。 这一招就是龙神八变中的画地——许我画地为牢,为你金蝉脱壳! 当年齐楚就是用这招画地胜了逝水剑施游飞。 燕寒说过:四面楚歌之时,一招画地就能逃出生天。 此时红日刹那间坠落山后,黑夜如一张大网罩住了天地四方,没有一个角落能逃出这张漆黑的大网。芸芸众生像网中挣扎的鱼虾,越是挣扎,就粘的越紧。 可是,齐楚却笑了,悠闲而淡然,全然不把眼前的危险放在心上。他眉宇舒展,目光柔和,哪里还是刚才杀气腾腾的流光公子。 苍穹无月,黑云压顶,但他身上淡淡绿光流转升华,为漆黑的夜增添了一丝光彩,抱着徐锦鱼的手没有松开,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放心,有我在。” 有了这句话,徐锦鱼悬着的心就平静下来,她相信齐楚,天下没有任何人能不相信齐楚,就算是他的敌人也会相信他,因为他可是“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齐楚。 殿中的小和尚拍着巴掌一步一跳的走了出来,如果岚汀在这一定会问:“一步?一跳?那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小和尚站在“天王殿”的牌匾之下,笑道:“不愧是龙神八变,厉害厉害。” 齐楚没有说话,小和尚又道:“公子不想问问我是谁吗?” 此时,院中的小和尚们已经把二人围住,这一次他们绝不能再让齐楚二人逃脱,可是天底下真的有人能困住齐楚吗? 齐楚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徐锦鱼说道:“鬼市蜃楼的矮脚鬼乌可人谁会不认识?” 乌可人笑道:“徐老板好眼力,在下佩服佩服。” 徐锦鱼又道:“算起来咱们年纪相仿,可是你长得实在老了点” 乌可人道:“每天忙于杀人,难免看起来憔悴些。” 徐锦鱼笑道:“像你这么卖命的人,鬼市蜃楼不应该多给点报酬吗?” 乌可人道:“这年头有个生计能讨口饭吃就很不错了,哪里还奢求什么报酬。” 徐锦鱼道:“这一次杀了我俩,能赚不少钱吧。” 乌可人道:“可不是嘛,足足有十万两银子。” 二人你来我往,一点都不像要杀人的样子。但徐锦鱼心里清楚,虽然逃过一劫,但这四下都是对方的人,再想逃可不容易,所以她在给齐楚拖延时间,希望他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自始至终齐楚就没有想过要逃,因为他一直在想如何杀了乌可人,虽然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在流光公子眼里从来就没有不可能。 齐楚终于开口了:“我一直在想,一个男人怎么会取‘可人’这样女人用的名字。” 乌可人笑道:“我名字的意思不是可爱的人,而是可怕的人。” 齐楚笑道:“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可怕,只是有点滑稽。” 徐锦鱼嫣然一笑道:“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人家要杀我们呢。” 齐楚笑道:“我忽然想到一个笑话。” 乌可人虽然表面轻松,但是内心无比紧张,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流光公子,刚才齐楚能轻而易举的逃脱。如果再一次失手,回去怕是要掉脑袋。可是偏偏应该紧张的时候,齐楚和徐锦鱼却表现出一种轻松的样子,更可恨的是齐楚竟然还要讲什么笑话。 乌可人心里骂道:真特么是的,这流光公子怎么这么不正经,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逗女人开心。 徐锦鱼道:“你想到了什么笑话,快说来听听。” 齐楚认真道:“从前有个太监,下面……”他故意压低声音,为的就是吸引乌可人的注意力。 乌可人聚精会神,就怕齐楚耍什么花招,突然听到下面,然后就听不见了,心中一急,侧耳倾听。他怕齐楚给徐锦鱼传递什么暗号,却万万想不到齐楚突然用特别大的声音说道:“下面没了——”他故意拉长声音。 乌可人心中一惊,自然反应要把前后两句连起来读一读,“从前有个太监,下面没了,哈哈哈。”他一时没忍住笑,可就在他笑的时候,齐楚出手了! 第二十五章 刹那 齐楚全身绿光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直奔乌可人而去。同时徐锦鱼衣衫无风自鼓,青丝乱舞,千百金针从她发间射出。这一突变乌可人来不及反应,在场的小和尚们更是措手不及。齐楚早已经想好只要自己奋力一搏,凭乌可人的胆量肯定不敢与自己一战,只有闪避。这样一来他就有机可乘,确实不出齐楚所料,乌可人见齐楚攻势强大,心想保命要紧,放弃抵抗,立刻向天王殿中退去。齐楚一见计策成功,也不追击,只听绿光“轰隆”一声撞进大殿。齐楚借着反击之力,飞身回到徐锦鱼身边。此时,金针已射伤许多敌人,但人数实在太多,倒下的空位马上就被补上了。 徐锦鱼知道怕是逃不出去了,可是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只见齐楚一手指天,夜空中出现一朵金色云彩,金云如烟花般绽放,片片如鳞,仿佛带着时光破碎的声响,散落下来。 徐锦鱼错愕的看着齐楚,“刹那境!” 她根本无法相信,就算自己的恩师,江湖人称“神中之神”的徐道佛,都是在四十一岁时才练成的刹那境。齐楚比他竟然足足早了十年! 就在零星金光散落的同一瞬间,整个时空仿佛都慢了下来。徐锦鱼明明看着一个敌人拿着刀砍了过来,但是那动作实在太慢了。她轻而易举的躲过,甚至那一刻她清楚的看见了敌人身上的毛孔竟在呼吸!这种奇妙的景象证实了她心中的疑惑。 这真是“刹那境!”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只要刹那境一成,天地时空就会瞬间变慢。 一念刹那,一生芳华。 齐楚再一次抱紧徐锦鱼,他毫不犹豫的使出“惊蛰”。 今朝惊蛰初开,一招雷唤苍龙。 苍穹之上雷声滚滚,巨啸之声不止,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就在二人冲出大明寺后,刹那境也结束了。身后传来无数怒吼之声,仿佛千万恶鬼拼命而来。徐锦鱼只觉眼前景物迅速向后飞去,齐楚运起功力,绿光包裹住二人,雨水落在上面片刻消融。 徐锦鱼看着他的侧脸,仿佛梦境一般。二人身至一望无际的黑夜之中,暴雨肆无忌惮的拍打着大地,苍穹之上雷电状如魔爪无情的伸向人间,身后追杀的敌人越来越近,前方的路在哪里呢? 有那么一刻,徐锦鱼真想就这样的和齐楚死在一起。那就不用再纠缠了,可是真的能一死抵过当年的错吗? 齐楚不会放弃,就算没有希望,他也要坚持。他一直是这样的人,面带微笑,但内心压抑着无数酸楚,可无论遇见什么困难,他都不会放弃,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仇还没报,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本有光明,何惧黑夜! 二人各怀心思,忽见前方金光暴涨,龙啸之声直冲天际,声音之大盖过“隆隆”雷声,震得徐锦鱼耳膜生疼。齐楚定睛一看,一条金龙腾飞而来,离近了才瞧见原来是通天神龙。 “前辈”齐楚不知他为何未来,三日之期还未到。 通天神龙道:“三日之期未到,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后面的人我来收拾,你们快走吧。” 齐楚心知通天神龙在帮自己,只不过碍于面子才这么说,当下谢道:“多谢前辈相助,白马湖之约不见不散。”他再不多说,抱着徐锦鱼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传来无数惨叫声,心道:遇见通天神龙这等高手,算鬼市蜃楼倒霉了。 行至下车的地方,马车夫早已经不见了,马车也被毁了。徐锦鱼把食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只听一声马鸣,黑夜之下一匹艳红骏马疾驰而来。 齐楚见了,笑道:“绯月香驹果然能通人性,主人未归就算遇见危险也不肯离开。” 徐锦鱼道:“当年皇上为了让我亲手给他绣龙袍,最后把自己心爱的绯月香驹送给我当酬劳。” 齐楚道:“这笔生意很划算。”他翻身上马,伸出手把徐锦鱼拉了上来。 徐锦鱼问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昨天那三个黑衣人武功都很高。其中一人,我在屋内都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杀气。今天竟然连鬼市蜃楼都来了。” 齐楚道:“说来话长等回去再告诉你,现在我担心岚汀有危险。”说着拍了马背一下,“乖马儿,快回家。”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乌云散尽,天边露出一丝微弱的月光,绯月香驹朝着锦绣坊的方向飞驰而去。 岚汀在屋里睡了一天,醒来时感觉好了很多。吃过了婢女送来的饭菜后更是精神大振。他性格开朗,纵使有伤在身也不觉疲惫,穿上鞋推开门走了出去。 秋雨初歇,院中积水还未流净,落叶泡在水里像无精打采的人。岚汀深吸一口气,只觉胸中畅快无比,想起昨晚与舍灵把酒畅谈,心中想着:我也终于有一个真心朋友了。忽然想到父亲和公子是知心换命的兄弟,暗道:我与舍灵也会是那样的兄弟吗?可是他毕竟是南诏之人,看来与公子还有些恩怨。再见恐怕又是敌人,该如何是好呢? 正想着,突然听见一声马鸣,后院的门就开了。路上还有水洼,倒映着月光,有些晃眼。岚汀还未看清来人,齐楚已站在他的面前。 “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下床呢?” “这么冷的天,公子怎么穿这么少?”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跟对方说出了关心的话,他们彼此牵挂着。 岚汀笑嘻嘻道:“没什么事了,屋里待着太闷,出来走走。” 齐楚笑道:“先回屋等我。”他一直把岚汀当做自己的孩子,岚汀也在他的身上找到了父亲的影子。 徐锦鱼看着岚汀的背影,不由说道:“大师兄总算有后了。” 齐楚道:“这孩子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徐锦鱼道:“你想说什么?” 齐楚道:“我想你把金针渡劫传给他。” 徐锦鱼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当年大师兄对我不薄,此生我也不打算收徒。这金针渡劫的本事可不能失传,我与这孩子虽然刚认识一天,但也能看得出来他淳朴善良,不愧是义展云飞燕寒的儿子。” 齐楚静静听着,徐锦鱼夸岚汀的话让他很是开心。徐锦鱼又道:“你呢?准备送他点什么礼物?” 齐楚道:“我想把象帝之功全都传给他。” “什么!”徐锦鱼非常吃惊,“只有玲琅阁的唯一传人才有资格学习象帝之功,你想好了吗?” “当年我们师兄妹四人一起习武,若论德行大师兄排第一,若论勤奋你列第二,小师妹虽然武功不如我,但她聪明机敏,才智无双。可师父却偏偏把象帝之功传给了我。” 念起往事,徐锦鱼柔声道:“那是因为武学之道全凭悟性。你少年时虽然贪玩些,但实则暗地里比谁都用功。我们四人之中,就属你悟性最高,性子又坚韧无比。象帝之功乃是师父他老人家集毕生所学创出的绝世武功,没有悟性和坚韧的性格,修炼到最后肯定无法练成,传给你是最好的选择。” 齐楚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从前我与这孩子其实还挺像的吧。” “是啊,整天甜言蜜语,鬼点子一大堆。正经的事一件也不干。” “你的意思是我就干不正经的事了?” 徐锦鱼笑道:“还好意思说,不害臊。让你小徒弟听了去看你还有面子没。” 齐楚抬头望天,叹道:“都说三十而立,可我怎么就觉得有些老了呢?” 徐锦鱼心疼道:“你把仇恨压在心里这么多年,怎么能不老呢?其实,我一直想让你骂我几句,就算打我几下也好,可是你表现的越不在意,我就越内疚。” 齐楚道:“若是那么做能让小师妹活过来,我倒是愿意试一试。” “齐楚”徐锦鱼轻轻唤道 “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放下过去的仇恨,重新开始呢?” 夜凄月冷,暗香如雪,满地黄叶堆积,院中假山沟壑中传来隐隐风声,忽听时光匆匆而过,那是水在流,还是心在动? 残月不忍,肝肠寸断,真的能回头吗? “不能!”齐楚平静的说道,他在控制,因为他怕失控。 徐锦鱼没有继续追问,她了解齐楚,想必现在他的心一定很痛吧,除了痛,还有什么呢?内疚?悔恨?不甘? 会不会有一丝快感? 撕心裂肺的快感,生不如死的快感? 徐锦鱼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听说你和舒灵雪成婚了?” 齐楚道:“你这么快就听说了?” 徐锦鱼心痛道:“流光公子齐楚和赌神舒灵雪成婚,这消息想不知道都难。” 齐楚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递给她,徐锦鱼问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娶舒灵雪的原因。” 徐锦鱼蹙眉看着字条,逐字念道:“欲寻浅漓,先娶灵雪。什么!小师妹她还活着?” 第二十六章 起因 齐楚闭上眼,慢慢说道:“一个月前我看见这张字条时也无比震惊,但如果小师妹还活着,那为何不出来见我呢?” 徐锦鱼问道:“送字条的人是谁?” 齐楚道:“不知道,岚汀说他在厨房做饭,这张字条就飘到了他的眼前。” 徐锦鱼道:“这送字条的人武功一定很高,能在你眼下来去自如的人世上不多。” 齐楚道:“当年小师妹死在我的手里,我看着她断气。所以,我以为这是别人的恶作剧,可是后来岚汀又收到了小师妹当年戴的青花翠玉钗。” “这怎么可能?青花翠玉钗不是早就丢了吗?” “当年小师妹是这么说的,可是当它再出现时,我真的没有办法不去相信她还活着。”齐楚说道 徐锦鱼明白,在齐楚心里有希望总是好的,那样他就可以不用那么痛苦。 “所以,你就娶了舒灵雪。可是舒灵雪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轻易的嫁给你呢?” 齐楚伏在她的耳边说了一通话,徐锦鱼笑骂道:“你这无赖!” 齐楚道:“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我本以为娶了她,送信的人就会再次送来消息。可是成婚当晚舒灵雪就逃了。”他把舒灵雪留下的纸条给徐锦鱼看了。 徐锦鱼道:“看来这舒灵雪是专门来治你的。那么这次来扬州是找舒灵雪的了?”心中略有失望,他十年不来扬州,此次前来竟然是为了别的女人。 齐楚道:“也不全是。”上次给岚汀治伤时齐楚讲述了舍灵的的事。这一次又把杨星幼子失踪的事讲给她听。 徐锦鱼道:“白天在大明寺那个村姑也说孩子失踪了,这三起失踪真的很像。” 齐楚道:“恐怕是同一人所为。” 徐锦鱼道:“可有什么线索?” 齐楚思索道:“成婚当晚舒灵雪走后,我和岚汀寻着她路上留下的踪迹追去,可是踪迹却在无名小镇外消失。” 徐锦鱼道:“所以你们进了无名小镇” 齐楚接着又把小镇中发生的事仔细讲来。 徐锦鱼道:“我猜徐三老鬼和舍灵不是一伙的,否则他们怎么会分成两次来杀你。” 齐楚道:“有道理。那么送字条的人会是哪一方的?” 徐锦鱼道:“不好说。” 齐楚道:“我这次来扬州就是开棺验尸,看看小师妹是不是真的活着。” 徐锦鱼听了在不说话,她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当年因为自己的过错间接的害死了小师妹。要是小师妹还活着,自己的心里就不会再有内疚。可是小师妹如果真的活着,齐楚会为了补偿她,和她在一起吧。自己仅存的一点希望都没了。或许人都是自私的吧,这一刻徐锦鱼不希望小师妹活过来,就算如今自己不能和齐楚在一起,但只要远远看着他就好。 此时的齐楚心想:如果明天开棺,发现尸体不在了,那么就证明小师妹还活着,可是为何她不来见自己呢?送消息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小师妹还活着的?如果尸体还在,此人费尽心思的编造一个谎言,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一切只有明天才知晓,他慢慢的向岚汀的房间走去。 天地寂静,徐锦鱼幽幽道:“齐楚啊齐楚,我宁愿永远也不见你,也不想听到今天你带来的消息,今晚的夜该怎么熬呢?” 岚汀舒服的躺在床上,齐楚推门而入。 “公子你吃饭了吗?” “没有。”齐楚微笑道 “那我给你去做啊,还想吃面吗?”他跳下床,急着冲出去,在他心里可不能让公子饿肚子。 齐楚一下把岚汀拉了回来,“今晚不吃了。” 岚汀看着齐楚,总觉得两天不见公子好像消瘦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怎么都要吃点的。” 齐楚坐了下来,“你跟着我的这段日子干了不少活,承受了不少危险,苦了你了。” “公子别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啊。毕竟拿着那么高的薪水,服务就要到位。”他笑着,有些尴尬。除了打杂做饭,他真的不会什么了。没想到公子还这么在意自己,心中甚是高兴。 齐楚道:“以后这些事你就少做吧。” “啊,公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啊,要是我做的不好你就告诉我。”岚汀惶恐,“你这么说我心里难受。” “跪下” 岚汀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已有了泪水,不是委屈,而是痛恨自己做的不好,让公子生气了。在他心里,除了父亲,就属公子最重要。他自己还要排在第三位。 齐楚说道:“你向着北方磕三个头。” 屋内朝北的窗户开着,岚汀不敢违抗,“嘭嘭嘭”重重叩了三下,他心里难过所以很是用力,额头都红了。心中自责道: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公子生气了。又想到昨晚舍灵说公子收徒的事,没来由的鼻子一酸。他比杨忆箫还小两岁,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多大了还哭鼻子。”齐楚微怒,跪在他面前的这个孩子将会是玲琅阁未来的传人。所以,从这一刻他的要求更高了。 岚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听齐楚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许哭了,知道吗?” “嗯”他重重的答道 “再给我磕三个头。”齐楚又露出了慈祥的目光,他喜欢岚汀,打心眼里喜欢。 岚汀不明所以,但是公子让他做的事情,就算是死他都会去做的。磕完了头,忽觉身体有些虚弱,但坚持着跪在地上。 齐楚说道:“你想听听我从前的事吗?” 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知道小师妹是否还活着了,今夜难眠吧。他总想找个人说说话,除了徐锦鱼,就只信任岚汀了。 “想啊”岚汀从前都是在别人口中知道公子的那些传说,如今公子要亲口讲给自己听,他当然高兴。 齐楚没有让他站起来,转过头眺望北方,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拜在玲琅阁门下,师父叫徐道佛,人称神中之神。他三十岁那年江湖上已经无人能敌,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当年冬天,师父把我捡了回来。师父说我是个孤儿,被抛弃在深山老林。那年冬天格外的冷,他怕我冻死,所以救了我。师父有四个徒弟,我排行第三。大师兄就是你父亲,后来人称义展云飞的燕寒。” 岚汀听到父亲的名字,更加聚精会神。想到公子竟然是个孤儿,念及自己的身世。原来自己还算幸福的,至少有个父亲。 “我的师姐就是今天锦绣坊的主人徐锦鱼,小师妹名叫苏浅漓。师父说我们四个人的命运很像,因为都是孤儿。好像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四人的命就连在了一起。你爹大我几岁,非常照顾我。年少的时候我调皮掏蛋,闯了祸总是他替我扛着。所以,经常挨师傅的责罚。他为人讲义气,总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说到这他眼中不由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和燕寒之间有太多的热血、振奋的故事,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岚汀好奇问道:“前两天在客栈中那几个人说我爹爹当年从皇帝的百万大军中悄然脱身是真的吗?” 齐楚道:“是真的,说起来当今皇帝和你爹同龄。传说他六岁被立为太子,十岁登基。你可别小瞧了这十岁的孩童,他不愧为少年天子,胸有宏图,手握至高无双的权利。就在登基的当年三位顾命大臣被他杀了两个,剩下一个只能乖乖听话。” 齐楚讲的云淡风轻,岚汀却听得热血沸腾,关于皇上的往事他第一次听说,心中想道:十岁的孩子就能把三个老奸巨猾的顾命大臣玩弄于鼓掌之间,他的城府之深,智谋之高,怕是天下无人能比吧。 岚汀问道:“这皇帝如此厉害,为何要抓我爹爹呢?” 齐楚道:“或许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金钱和权利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也只有绝世武功才能让他动心。当年你爹名声甚响,在江湖上流传着许多传说,龙神八变精妙绝伦。皇帝肯定对龙神八变动了心。那一年应该是他亲政后的第二年,谁也想不到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竟然动用百万大军捉拿你爹,当时我闻讯赶到,在暗处以一曲《幻海惊涛》助你爹一臂之力,才使得他逃出生天。” “幻海惊涛也是类似幻术一般的曲子吗?”岚汀问道 “幻术多为制造幻境,而幻海惊涛是通过音律让人产生幻觉,若论威力二者不相上下,但幻海惊涛实为一首曲子,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学。” 岚汀问道:“公子可以教我吗?”心道:这首曲子能帮助爹爹从万军之中金蝉脱壳,我一定要学。 齐楚笑道:“你若真想学,我当然可以教你。不过你就不想学更厉害的武功吗?” “还有更厉害的?”岚汀真的不敢想象,公子竟然愿意教自己武功。 齐楚笑道:“你刚才朝北叩首算是拜过师祖了,又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就成了我的徒弟。”当初杨忆箫拜师时都没有给师祖行礼,因为齐楚只是收他为徒。但今日他要把玲琅阁传给岚汀。 “我变成了公子的徒弟?”岚汀哪里敢相信? “公子你没开玩笑吧?” “怎么?想反悔不成?”齐楚笑道 “额……不反悔,肯定不反悔。”岚汀又“嘭嘭嘭”连续磕了十几个头。 “你干什么?”齐楚笑着问道 “太高兴了,没法表达,只有磕头了,嘿嘿。” 齐楚把岚汀扶了起来,“坐吧,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别累着。” 岚汀乖乖的坐在齐楚旁边,倒了杯茶,说道:“师父喝茶。” 齐楚笑着接过:“你还真会拍马屁。”他心里高兴,从今往后不仅要把象帝之功传给岚汀,还要给这孩子世上最好的东西。 “都是师父教得好,嘿嘿。”岚汀挠了挠头 “没大没小,找打。”齐楚轻轻弹了岚汀的额头一下,他哪里忍心打他呢。 岚汀笑道:“接下来师父要传我武功了吗?”心中无比激动,掌心冒汗。齐楚的武功他可是见过,曾经他有一个梦想,如果自己也能有那么高的武功该多好啊!如今梦想已经变成现实,岚汀不断告诉自己要努力。 齐楚道:“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之前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岚汀笑道 第二十七章 绝学 齐楚缓缓说道:“千百年来武功绝顶的高手有很多,但只有四人能称得上千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第一个当属八百年前的微鸿剑关情,他辅佐一代明君李隆基在大唐极为动荡的年代发动政变诛杀韦后。而后又在太平公主独揽朝政的情况下,尽管敌强我弱,但最终反败为胜。太平公主最后只落得一个三尺白绫含恨而终的下场。如果没有关情,历史上就不会有唐玄宗,更不会有之后的开元盛世,所以论谋略,关情堪称古今第一。” 岚汀心道:若是想在历史上留下印记,看来只凭武功还不足以。于是,问道:“那第二个肯定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喽?” 齐楚点头道:“五百年前,在钱塘江畔有一个人名叫叶疏狂,人称白头剑。他与抗金名将岳飞乃是八拜之交。岳飞早年两度北伐无果,第三次正是有叶疏狂的帮助,才能兵分三路北上抗金,最后与义军联手形成六路大军把金兵死死困在城中,直待一声令下就能驱除鞑虏,直捣黄龙。只可惜千钧一发之际岳将军被昏庸的皇帝以十二道金牌召回临安,最后竟然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 岚汀少年义愤,“这个傻皇帝真该死!那如师父所说,这白头剑叶疏狂当真是天下骁勇第一人。” “没错,传说叶疏狂多次单枪匹马深入敌军,金军大将韩常的一只眼睛就是被他射瞎的。”齐楚道 岚汀竖起大拇指道:“真厉害!痛快!那第三个呢?” 齐楚又道:“第三个乃是两百年前的渊龙皓宇剑龙晚风。” 岚汀道:“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吗?” 齐楚道:“此人虽然一生不入朝堂,也未上战场。但却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可谓是天下仁爱第一人。” 岚汀问道:“算起来,最后一个人的生活年代应该离我们很近了。” 齐楚道:“没错,这最后一人就是我们玲琅阁的创始人,我的恩师,你的师祖,人称神中之神的徐道佛。”他提起恩师名讳,恭敬的站起来朝北方鞠了一躬。 岚汀一听自己的师祖竟然能名列千古四大高手,兴奋的跳了起来,“神中之神?那武功一定惊天动地啦。” 齐楚道:“说的不错。其实,叶疏狂和龙晚风师承关情一脉,武功虽高,但终究是在人的层面上。而你的师祖早在三十岁时就已经超过古人,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岚汀问道:“师祖有什么传奇的故事吗?” 齐楚道:“你师祖三十岁时就纵横天下,万千江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唯有当时的天门城老城主威名在他之上,那一年你师祖带着师祖母来到了天门城挑战老城主。传说那一战他们二人打了七天七夜,仍是输赢未知,最后二人都精疲力竭,只能以平局告终。虽然胜负未分,但当时你师祖只有三十岁,而老城主已经年近六十。自那一战后,你师祖便得了这神中之神的名号。从那以后他就极少出现在江湖上,出手的次数就更少了。” 岚汀问道:“师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呢?” 齐楚道:“这个没人知道,别说是我,就算那天音神算和通天神龙联手怕是在他老人家手下也撑不过百招。” “啊!那师祖岂不是十大高手中的第一嘛?” 齐楚笑道:“三十年前已经没有人敢把他跟十大高手做比较了,因为他的武功接近通神之境。除了长生不老,怕是没有他追求的事了。” 岚汀调皮道:“那活着多没意思啊,不想吃,也不想喝,武功那么高都没人敢靠近,太没劲了。我可不要那样。” 齐楚笑道:“你这么说是不想学玲琅阁的武功了?” 岚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齐楚道:“行此大礼做什么?” 岚汀郑重道:“我知道师父给我讲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咱们玲琅阁的武功不管古今,也不管天上地下还是海里,都是天下第一。我一定会努力学的,肯定不让师父失望。” 齐楚欣慰道:“你明白就好。以后私下叫我师父,当着外人还称呼我公子就好,快起来吧。” 岚汀站起身来,看见齐楚不知何时拿出三本书放在桌上,书页发黄,一看就是陈年旧物。 “这个是?” 齐楚道:“你师祖的武功之所以能通神,就是融合了佛道之法,又集古今绝学于一体,创出了新的武功。这就是我们玲琅阁的不传之秘。” 岚汀双手捧着三本发黄了的书,只觉有千斤之重,慢慢的,谨慎的,小心翼翼的翻着书页,口中念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道无名。” 齐楚自豪道:“正是,这就是象帝之功。象帝一词出自《老子》,是天帝的意思。你知道这武功有多厉害了吧。” 岚汀眼中金光大放,这可是天下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啊,如今师父竟然给了我。 齐楚并没有告诉他得了象帝之功就是玲琅阁的传人,先让他专心修习,那些事以后再说。 齐楚又道:“这象帝之功共有两部,上部为道家三卷,下部是佛家五境。你父亲的龙神八变就出自大象无形,而我的堆月箫源于大音希声。你别看上部仅有三卷,但每一句话都精妙无比,尤其这最后一本《大道无名》除了我,你父亲和师叔师伯三人都没有看过。只要你好好修习,用不了多久江湖上大多高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岚汀心想:龙神八变那么精妙的武功都出自大象无形,让师父名震天下的堆月箫出自大音希声,只是里面的两种武功就如此厉害,要是把三本书都学会,那岂不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的生命就从这一刻开始改变。 齐楚又道:“这三卷你先拿去,切记不可以给任何人看。至于佛家五境近几年你还用不着。” 岚汀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齐楚是爱他的。 “等你独自一人时再进行修炼,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不亲自教你,就是不想让你成长在我的庇护下,这样你永远你也超不过我,明白吗?” 岚汀看着他,眼中神情难以描述,“师父要我超过你吗?” 齐楚笑道:“当然了,要不然为何把这象帝之功传给你呢?” “我一定会超过师父的!”他咬了咬牙,从今以后都不想拖齐楚后腿了。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只不过从前你自己不知道,现在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齐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岚汀感激的流泪了,从小到大只有齐楚一个人这般对他,从这一刻开始他愿意为了这个男人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 “我想学龙神八变。”岚汀斩钉截铁道 “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齐楚暗暗说道:我一定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燕寒的孩子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岚汀把书放入怀中,笑道:“其实,我更喜欢叫师父公子呢。” “那就这样叫吧,我不在意这些礼数。”齐楚笑道 “嗯,我这就给公子做夜宵去。还吃面吗?”岚汀问道 “好,记得多放辣椒。” “知道啦”岚汀愉快的从窗户跳了出去,他的心情实在太好了。其实并不全是因为得到了象帝之功,最主要的是他发现公子真的很爱很爱自己。 齐楚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总是出人意料。” 他靠在椅背上,记忆再次回到从前。 长白山上,玲琅阁中,徐道佛一手拿书,一手持扇,悠然讲道:“传说混沌初开,天地刚成时大荒之上有魔龙降世,它移星斗、损日月、搅乾坤、破轮回,以至大荒之境一半冰川雪谷,一半火海汪洋。天兵下凡,欲除魔卫道,与魔龙战七七四十九天,经九九八十一战,亦不能胜。正当魔龙吞云吐雾,化电生雷之际,有神破空而来,披金衣,踏彩云,扒龙皮、抽龙筋、斩龙首、焚龙魂,困魔龙于荒北神山,以神器镇之,永世不得转生。” 堂下坐着小齐楚师兄妹四人,其他三人听得聚精会神,唯有他趴在桌上大睡,鼾声如雷。徐道佛用纸扇狠狠敲了小齐楚一下,“诶呦,师父你干嘛?我正做梦呢。” 徐道佛训斥道:“小齐儿你偷懒耍滑,该打!” 小齐楚辩解道:“我哪里偷懒了,师父你讲的都是传说,又不是真的。” “怎么就不是真的?”徐道佛把书扔在桌上,拂袖而去。 小齐楚拿过书,只见上面写着《大荒经》,翻开一看:大荒之北,有山长白。 小齐楚若有所思,站起身来寻着徐道佛的脚印走去。 长白山,白云峰顶。 狂风呼啸,暴雪纷飞,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排而立。 徐道佛看着茫茫无际的大雪说道:“小齐儿,你相信这世上有神的存在吗?” 小齐楚从地上捧起一团雪,揉成雪球扔了出去,“有没有神我可不知道。不过鱼儿师姐每次丢了东西时都说‘呀,真是活见鬼了’” “呵,真是孩子话。”徐道佛笑着说 “师父,他们都叫你神中之神,那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小齐楚仰着头看着师父。 “神虽长寿,但也会死的。” “我不想死,我想永远都陪着师父。”小齐楚扯着师父的衣袖,山风忽来,徐道佛替他挡住风雪。 “今年你十二岁了,明年我就不再送你生日礼物了。”徐道佛从衣袖中拿出一根碧绿色的笛子。 “这笛子很贵吧?”小齐楚抢过绿笛,左看右看,心中欢喜。 “那日在天池边捡的,不过吹不响。”徐道佛笑道 “怎么可能,有孔就能响。”小齐楚把绿笛放在唇边,“呼~” 悠悠笛声让天地一静,风栖雪停,小齐楚笑道:“我就说师父只会骗人,哈哈。”他拿着绿笛一溜烟的跑下山。 徐道佛摇头微笑,笛声消尽,风雪掩盖住他的身影,天边冷冷日光,仿佛神的眼,睥睨苍生。 第二十八章 脱身 岚汀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汤水鲜红,上面满满一层辣椒。 齐楚爱面,燕寒好酒,但他们都喜欢吃辣椒。每一次二人在一起吃饭时都抢着吃辣椒,好像那便宜的东西是什么宝贵之物。 齐楚收回意识,拿起筷子挑了一柱面条,“啊,过瘾。”浑身上下三万个毛孔同时流汗,真舒服。 岚汀看着公子的吃相,默默的笑了,“锅里还有呢?不够我再去盛。” “明天早上跟我去见个人。”齐楚一边吃一边说道 “谁呀,一大早上就去。”岚汀问道 “当年我们师兄妹四人一起习武,这两天你见过徐师伯了,明天带你去见苏师叔。” “哦”岚汀没有注意到齐楚低着头吃面,但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你早些休息吧。”齐楚站起来走了出去,从前吃辣椒是因为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如今这样吃是因为辣的胃疼,就感受不到心痛了。 “不吃了?”岚汀看着只吃了一口的面,碗里的辣椒却都光了。 “吃饱了。” 岚汀关上门,把剩下的面条吃了,“这不挺好吃的吗?怎么就吃了一口呢?”他总觉得今晚公子的情绪不对,收我为徒不应该是高兴的事吗?为什么如此沉重? 黑夜被大雨洗涤后变得清新无比,齐楚走到凉亭中坐了下来。 明天究竟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如果墓中没有小师妹的尸骨,她是真的没死吗?可是这么多年她去哪里了? 他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有时候他也想退缩,可是又能退到何处呢?十四年了,口口声声说要报仇,但是这件事做起来却是那么的难,当年为何一夜之间就出现了那么多仇家?好像早已经被设计好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他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直到最后小师妹为自己死了。这一切才结束。 曾经,他初入江湖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这些世俗的累赘,可是慢慢的却发现:人都是这样,有些东西可以没有,可是一旦有了就不能再失去。 黑夜之中有双眼睛注视着齐楚,舍灵撩了撩发丝,心道:齐楚的武功已经如此之高,在江湖上的名声已经如此之大,还有什么让他烦心呢?思索间,想到了小时候师姐跟自己的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不通,忘不掉,放不下的事。现在一想这句话,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心情顿时低落下去,每当他心情不好时都想吃东西,伸手往怀里摸了摸,那里有晚上买的灌汤包。可是拿出来一看,灌汤包早都被压扁了,汤水已经流干,心中骂道:该死的包子铺,就不能把包子皮做的厚点,这么薄不露才怪呢?他从小在南诏长大,哪里知道这灌汤包就是要薄皮的。没了兴致,舍灵身体向后一仰,几个起落人就已经在百丈之外的屋顶上。 他飞身下来,笔直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走着,心道:师姐临走时交代的事情要赶快办了,要不然会坏了大事。 正在这时,他忽觉气氛有些压抑,怀疑有人跟踪,四下寻找却不见人影,自语道:“奇怪,明明感觉到有人的,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是初入中原,自己过于紧张了。”可是他又走几步,这种压抑的感觉再上心头,但回头一看还是没人。 “见鬼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中清楚跟踪之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舍灵从小在南诏长大,无论是武功还是计谋都远在同龄人之上,以至于他心高气傲也是正常。明知不敌对手,但却仍想一试。当下脚下虚飘,身体前倾,身影连闪,竟然凭空瞬移十丈有余。这变化甚快,身后的压抑之气也跟着迅速移动。舍灵提气挺身,速度再快,那压抑之气也跟着变快。无论他多么快,都无法摆脱身后的压抑。 “滚出来!”舍灵怒呵道,衣衫无风自鼓,长发四散飞扬,颇有几分绝世高手的样子。这一声怒呵如苍穹之雷,回荡在天际。 “小娃儿,好气魄!”如果说舍灵的一声怒呵是天雷,高空传来的这句话就是苍天,完全的把怒喝之声压了下去。 黑夜之中显现出一个身影,一身布衣,身材高挺,三千白发随意散落在背后。这书生模样的人负手而立,温文儒雅的站在那里,但舍灵却感觉到方圆十丈之内空气都仿佛凝固一般,憋得他喘不过气起来。 通天神龙平静说道:“小小年纪武功竟然如此之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舍灵暗道:这人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可是气势非凡,颇有几分大将之风。当下笑道:“深更半夜你老人家不好好睡觉,出来吓人么?” 通天神龙“哈哈”大笑:“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叫我老人家的。” 舍灵仔细打量他,如果看外貌,除了这一头白发,还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多大年纪。不过舍灵肯定这人不简单,明明一副书生的样子,但散发出的气势却充满压迫之感,仿佛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没事我就先走了。”舍灵转身就走,虽然通天神龙激起了他战斗的兴致,但是师姐交代的事更重要。 “小娃儿,在我面前是你说走就走的?”通天神龙冷冷道。 舍灵闻声不言,前进的速度比刚才快了十倍不止。但是他明显感觉到通天神龙紧紧跟随,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你到底想干嘛?”舍灵停下来,回头问道 通天神龙道:“大明寺中那些杀手是不是你派来的?” 舍灵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通天神龙道:“刚才你藏身大明寺,别以为我不知道!” 舍灵暗暗心惊:自己藏身大明寺,齐楚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竟然知道,那么说他的武功肯定在齐楚之上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打情骂俏!”舍灵道 通天神龙道:“小娃儿,念在你在武学上的天赋,如果你好言解释,我能放你一马。但是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舍灵笑道:“不就是打架吗?来吧!”这句话只说一半,他就伸出双手,淬了毒的飞镖射向通天神龙。 “暗算我?”通天神龙名列十大高手,这种雕虫小技哪里能挡住他?只见他躲也不躲,挡也不挡,挺身而上,竟然露出空门,让飞镖打在自己胸膛。若是换了别人,肯定当场毙命。可是舍灵并不走运,遇见的是通天神龙。只见飞镖打在通天神龙身上竟然像撞在了千斤大石上,消无声息的弯了,然后掉在地上。 舍灵射出飞镖时就未曾想过恋战,此时他已飞出三十余丈。运起全身功力,迅速的向扬州城外奔去。城内街宽路长容易暴露,只有到了城外才是他的天地。 虽然占得先机,但是舍灵并没有放松,他知道今天晚上这个高手武功了得,而且对自己好像起了杀心。通天神龙被暗器一阻,失了先机,但他全不在意,脚下生风,口中怒啸。舍灵只觉群山震动,大地颤抖,于是更加坚定了逃跑的想法。 一老一少,一追一逃,还不时的讽刺下对方,就这样追出二十余里。舍灵渐渐慢了下来,心想:这么逃下去不是办法,看来要想点妙计。正想着,身边有狂风呼啸而过,再想往前走时,通天神龙已经站在面前。 “小娃儿,功夫不赖。”通天神龙笑道 舍灵道:“老东西也还算可以。” 通天神龙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舍灵笑道:“知道你是谁又不能当饭吃,我管你是谁!” 此刻的通天神龙仿佛没有了杀意,笑道:“你可知道当世十大高手?” 舍灵笑道:“挡屎十大高手?我还头一回听说,哈哈。” 听见讽刺,通天神龙也不见生气,笑道:“小娃儿你很喜欢开玩笑吗?” 舍灵道:“难道说挡屎还要弄个排行榜吗?你排第几?” 通天神龙道:“小娃儿你资质聪颖,如果肯走正道,以后必定是一代高手。” 舍灵打断道:“难不成我走的是歪路?” 通天神龙道:“鬼市蜃楼的杀手是不是你安排的?” 舍灵道:“难道说我在大明寺就是我安排的,那么当时你也在,怎么不说是你安排的?” 通天神龙道:“就算不是你安排的,你也肯定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对不对?” 舍灵道:“废什么话,要打就赶快出手。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我也不还手,你杀了我好了。”说完就闭上眼,一副等死的样子。 “真不还手?”通天神龙问道 “哎呀,你烦不烦,快点的,我还等着投胎呢。” 通天神龙能感受到他放松了警惕,看来这孩子是不会说出自己知道的事了,那只有硬来了。通天神龙运足全身功力,这一招出去,舍灵肯定是灰飞烟灭。但是生死攸关之际,他竟然毫不在乎,闭着眼站在原地,难道真的等死? 只听一声龙吟,通天神龙一掌打出,蕴含了他七成功力,瞬间掀起路上砖石。狂风大作,舍灵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可是他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未运功,也未逃跑。 这一掌速度之快,如果现在不躲,就算齐楚在这也来不及躲了。通天神龙原本想逼舍灵说出幕后主使,可是这样一来必定杀了舍灵。在事情还没问清楚之前,他身为十大高手之一怎能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欺负一个孩子呢?万一舍灵是无辜的,这不是错杀好人吗? 正想着,这一掌已经触碰到舍灵的衣衫,通天神龙必须半路收功。但是中途收功所需要的功力更多,在这一掌打到舍灵胸膛之时,通天神龙以十成功力把这招收了回来,但还是打在了舍灵心口。就这一刻,通天神龙忽觉自己好像碰到了海水一般,打出去的力量完全消失了。舍灵身穿冰丝象玉甲,就算通天神龙不收回功力,顶多是冰丝象玉甲破碎,而他不会有事。 舍灵年纪虽小,但心机太深。他早已经料到通天神龙会半路收功,此时他睁开双眼。 通天神龙看见了一双金瞳碧眼,四目相对,他只觉脑海中一阵嗡鸣,耳边响起那柔软的声音:“子豫,你别走。”他本是十大高手,内功之纯,定力之强当世也没有几人能敌,但就在看见舍灵的眼睛时,竟然想起多年前的痛心往事。一时间精神恍惚,再回过神时,舍灵早已经不见了。 通天神龙仰望夜空,多少年了,都不曾心痛。不是因为忘记,而是选择逃避,嘴角一丝苦笑,低声说道:“竟然是南诏的蛊心术,有意思。” 夜色之下再次响起那凄凉的胡琴声,缠缠绵绵,丝丝入心。 “老狐狸,你填什么乱!”通天神龙长啸一声,朝着胡琴之声飞去。 第二十九章 浅漓 清晨,旭日东升,万丈光芒唤醒了沉睡的大地。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变得凉了,锦绣坊院中有一浅池,池中的莲花已经开始变黄,半绿半黄的莲叶上凝结了几滴露水,只是花谢水浊颇显几分凄凉。 齐楚推开门,天空之上有阴云不散,看来今天仍要下雨。他向徐锦鱼闺房走去,路过中堂,没想到今天她竟然起的这么早,早都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了。 “不是说美人都喜欢睡懒觉吗?怎么今天起这么早?”齐楚走进去,笑着说道。 徐锦鱼苦笑道:“我倒是想多睡一会儿了,还不是你收的好徒弟。天还不亮就在厨房叮叮咣咣的做起早饭来,他还真怕把你饿着。” 齐楚发现徐锦鱼的美目有些红肿,想必是睡得不好吧,也或许夜里偷偷哭过。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饭,有饺子、包子、馒头,竟然还有葱油烧饼和热气腾腾的大米粥,粥里面有细碎的肉丁,这是岚汀发明的瘦肉粥。 齐楚笑道:“他是想给你露两手,毕竟是个孩子嘛。” 徐锦鱼道:“这么说他的手艺一定很好了,我还犹豫要不要吃呢。” 齐楚笑道:“怎么了,害怕有毒啊?” 徐锦鱼瞪他一眼道:“你这小不正经的,谁知道能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我可不敢先吃,你先来吧。” 齐楚坐下,这时杨忆箫也走房中走了出来,闻着饭香走过来。 “好香啊,是徐老板做的早饭吗?”杨忆箫罕见的笑道 “呵,可不是我做的,我可没有这样的手艺。”徐锦鱼道 齐楚开玩笑道:“徐老板武功虽高,但厨艺更高,做出的饭拿来吃都是暴殄天物。” 杨忆箫问道:“不吃难道用来看吗?” 齐楚笑道:“当然是用来杀人了,简直比毒药还毒。” “真的?”杨忆箫半信半疑问道 徐锦鱼生气道:“那也比你师父强。你知道他的武器是堆月箫,但是肯定没听过他吹的曲子吧。” 杨忆箫道:“还真没有。” 徐锦鱼笑道:“因为听过的人都死光了。” 杨忆箫得意道:“师父的武功就是高强。” 徐锦鱼笑道:“别替他吹牛了,哪里是武功高强了,分明是吹的太难听了,听到的人都被折磨死了。” 齐楚打岔道:“那你怎么还活着?” 徐锦鱼道:“因为我可怜你,如果我都死了,你还能吹给谁听呢?毕竟你是形单影只、孤家寡人、众叛亲离。”她只顾开玩笑,没想到连说三个成语竟然把话说重了。 齐楚心中微痛,但仍然笑着。杨忆箫看着二人吵嘴,他为人有些古板,也不知怎么插话,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这时,岚汀端着一大盘糕点开心的走了进来,“大家快吃啊,要不然一会凉了。” 杨忆箫也顺着说道:“对对对,快吃饭,我都饿了。” 齐楚让二人互相介绍,以后都是同门师兄弟,自然要相互帮衬。 徐锦鱼默默的低着头咬着馒头,岚汀机智过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随即说道:“徐娘娘快喝一碗瘦肉粥,美容养颜的哦。”他盛了一碗粥,亲自给徐锦鱼端过去。 徐锦鱼毕竟是女人,一听美容养颜立刻来了兴致,“真的美容养颜?” 岚汀笑道:“那一定的呀,我怎么会骗徐娘娘呢,你尝一尝可好喝呢。” 徐锦鱼拿起小勺,抿了一口,“嗯,挺好喝呢。”又忍不住喝了几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直到一鼓作气把一碗都喝了才肯罢休,抬起头问道:“你叫我徐娘娘?” 岚汀笑道:“是啊,师父说你是我们的师伯,但是我想如果叫师伯不是把你叫老了吗?这么叫是不是很像皇宫里的娘娘?” 徐锦鱼笑道:“师伯这么难听的称呼是肯定不能叫的,不过我也不喜欢娘娘这个词,你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叫我鱼儿姐姐吧。” 岚汀见她如此爽快,立刻答应道:“好的,鱼儿姐姐。” 杨忆箫也跟着叫了一声,徐锦鱼看起来高兴多了。 齐楚问道:“岚汀,你刚端上桌的是什么?” 岚汀道:“公子不是说要带我去见苏师叔嘛,我想女人都应该喜欢吃糕点,于是就做了些,准备带过去。” 提起苏浅漓,齐楚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但还是说道:“我带你苏师叔先谢谢你了。” 岚汀笑道:“谢什么呀,我就会做点好吃的,又不像忆箫那样武功高强。” 杨忆箫脸上一红,他年纪比岚汀要大,武功比岚汀要高,但岚汀是他师兄,难免心中有点不愉快。竟然还被小自己两岁的岚汀夸了一番,也不知道他的脸是害羞红的,还是因为尴尬而红的。 四人吃过饭后就骑上马启程,徐锦鱼自然骑的是绯月香驹,她特意给齐楚分了一匹老马。那老马骨瘦如柴,跑了几里路就气喘吁吁,被绯月香驹远远落在后面。 看着奔跑在前的绯月香驹,齐楚苦笑道:“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爱生气呢。” 最后还是杨忆箫主动和齐楚换了马。齐楚看着岚汀快乐的扬起马鞭,对杨忆箫说道:“你苏师叔其实早就去世了,今天你行路不便就不要跟我前去拜祭了,先赶往白马湖,在那里等着我。正午时分,我会前去赴通天神龙的三日之约。” 杨忆箫微微一怔道:“我知道了,师父路上小心。”说完牵着老马走了。 齐楚换了年轻力壮的马儿,不一会就赶上了徐锦鱼和岚汀。其实徐锦鱼也没有跑太远,只是多年不见齐楚,心中情绪复杂,想赛马放松一下。 岚汀与徐锦鱼混的熟了,也大胆起来,时不时讲几个笑话,开几句玩笑逗她开心。在他眼里,徐锦鱼和公子明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他们二人也很在乎对方,可为何就是不在一起呢?心中叹道:大人的想法可真难懂啊。猛然间想起舍灵,上次答应给他做明炉烤鸭吃,却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这时,三人行至一个十字路口,忽听徐锦鱼说道:“一直往右走就是了。” 岚汀往右看了看,心道: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有人住的,难不成我们玲琅阁都是奇葩,就喜欢干一些出乎意料的事?转过头看了徐锦鱼和齐楚一眼,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一别十年,终于又见了,走吧。”齐楚拍马前行,徐锦鱼二人跟随在后。 岚汀问道:“鱼儿姐姐,这苏师叔长的和你一样好看吗?” “自然是比我好看多了,要不然你师父怎么能十多年念念不忘呢?”徐锦鱼望着齐楚,不知怎地就觉心中难过。 “我师父喜欢苏师叔?”岚汀瞪大了眼睛 徐锦鱼叹了一口气,但没有说话。到了这,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岚汀心道:看来我这师伯和师叔还是情敌。怪不得一路上鱼儿姐姐情绪不大对呢。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就没有路了,面前是一片树林,时值秋季,虽然叶落花凋,但林中仍然绿意盎然,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林外竖着一块断了半截的石碑,岚汀走过去一看,“君莫渡,名字好奇怪啊。” 徐锦鱼走近道:“这三个字是你师父用指力写上去的。” 岚汀仔细看着石碑,伸出手指顺着字的比划滑动,“是啊,不是凿上去的,真的是用手指写的。师父的武功真高,手指比石头还硬呢。” 徐锦鱼道:“原本这石碑有半人多高,后来被你师父削去了一部分。” 岚汀心中嘀咕:莫非师父他们当年是三角恋,就在这林子外吵了起来。师父一气之下把石碑打断了,然后刻下“君莫渡”三个字?他歪心思甚多,当下又想:一定是师伯和师叔争风吃醋,所以师父写下这三个字,谐音不就是“君莫妒”。告诉她们别互相妒忌,三个人一起生活多好。正在佩服自己的想象力,突然被齐楚拍了一下,岚汀惊呼道:“哎呀,吓死我了。” 齐楚沉声道:“这样就被吓到了?那还怎么做我的徒弟?” 岚汀嬉笑道:“开玩笑啦,快进去吧,我都等不及了。”说着就要冲进树林,齐楚拉住他说道:“先不管这林中危险重重,就是里面的囚龙阵江湖上能破解的人几乎没有,你认为你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 “额,这样啊,那还是师父先请吧。” 齐楚走在前面,徐锦鱼回头跟岚汀说道:“一会你跟紧我们,切不可大意。一旦走错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啦。”岚汀心凉半截,做齐楚的徒弟可真不容易,每时每刻都伴随着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他寸步不离徐锦鱼,林中古树参天,竟然比外面暖和几分。 徐锦鱼说道:“这林中有一个威力巨大的阵法名叫囚龙阵,是玲琅阁最高深的阵法。当年你苏师叔在阵法上的造诣要比我们高出许多,在她潜心研习之下终于造出了囚龙阵,后来把它教给了你的师父。” 岚汀说道:“苏师叔还真厉害,我一进来就感觉有点晕头转向的,不愧叫囚龙阵。” 徐锦鱼道:“这囚龙阵不仅能困住闯入的人,而且还能困住天地灵气。你觉得里面温度高了,就是这个原因。这里面一年四季都是如此,不受外面气候影响。” 岚汀道:“这么神奇啊,苏师叔布下此阵是不是不愿意别人来打扰啊?” 徐锦鱼道:“这阵法是你师父布下的,他不想让别人打扰你师叔。” 岚汀心道:看来我这师叔一定很美,师父是怕情敌太多不好对付,才设了此阵吧。 说话之际,齐楚已经停了下来。 徐锦鱼长叹道:“终于到了,十年未来看你,师妹你还好吗?” 岚汀看向前方,没有房屋,没有草庐,就算一个亭子也没有。苏师叔就住这里,难不成睡地上吗?正想着,慢慢走到齐楚身边,只见脚下流过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澈无比。溪中有五颜六色的鹅卵石,石头底下不时爬出螃蟹探头探脑的向外看着。 只听齐楚说道:“浅漓,你名字中有水,我为你引的这条小溪,你还满意吗?” 岚汀再看小溪对岸,有一块翠绿石碑,上面赫然写着“苏浅漓之墓”,落款是齐楚。 “苏师叔她……”不知为何,只看着这墓碑上寥寥几字。岚汀心中莫名一痛,再想到是齐楚亲自立的墓碑,当时他该多么难过?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射下来,溪中波光粼粼,流水如环佩微鸣。齐楚踏进水中,一步步的走向苏浅漓的墓碑,口中好似魔障般喃喃道:“浅漓,我来看你了,我来看你了。” 岚汀再瞧徐锦鱼,她早已潸然泪下,默默的跟着齐楚向前走着。林中原本兽走鸟飞,此刻万籁俱静,就连潺潺溪水也是悄然流逝。 岚汀胸口一痛,不由自主的捂着胸口,看着“苏浅漓”三个字,把早已准备好的糕点捧在手里,走入溪中。溪水湿了他的鞋袜,但他只觉那是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摸着自己,从心而发的说道:“苏师叔,我来看你了。” 第三十章 暗中 三人站在墓碑前许久不曾说话,最后还是徐锦鱼说道:“你别伤心了,浅漓也不想你这样。” 齐楚叹道:“她生前喜静,不知道这些年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徐锦鱼道:“有囚龙阵在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的。” 岚汀把糕点放在墓前,跪在地上拜了三拜。或许是因为他也是玲琅阁的一份子,一切跟玲琅阁有关的人和物他都感到无比亲切。 齐楚说道:“好孩子,你快起来吧。浅漓知道你如此尊敬她,一定很开心。” 岚汀默默的站了起来,心中那一丝莫名的疼痛难以抚平,恨不得倒在地上大哭一场。 忽听徐锦鱼说道:“你真的要开棺?” 齐楚说道:“既然都到了这,就不能再退缩。” 岚汀不知道公子要做什么,这一刻从内心发出一种声音,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苏浅漓。随即挡在墓碑前,说道:“我不许公子这么做!” 齐楚微感诧异,岚汀向来听话,今日是怎么了? 徐锦鱼劝道:“傻孩子,你师父怎么会伤害苏师叔呢?快闪开。” “那也不行!师叔已经入土为安,你们就不要再打扰她了。”岚汀倔强的说道 齐楚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给我的那张纸条吗?上面写了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岚汀思索道:“欲寻浅漓,先娶灵雪。难道说师叔还活着?” “我本来也不信,所以才来确定一下。”齐楚拉起岚汀的手,柔声道:“这一路我们遇见不少奇怪的事,我想都与你苏师叔有关,所以这开棺之举也是迫不得已。” “那好吧。”岚汀站到一边,看着齐楚挖开了坟墓,放倒墓碑。他只觉公子的背影在这一刻忽然老了很多,背是弯的,黑发中已有了白发,很是心疼公子。 徐锦鱼道:“我来帮你吧。” “不用,当年我亲手葬她,今日也亲自开棺。”齐楚没有回头,虽然昨晚曾想过退缩,可是事到如今还能退到哪里呢?勇敢面对才是唯一的办法。 半个时辰过后,棺材上的泥土已经被清理干净。十四年了,在齐楚心中一直觉得内疚和亏欠,当年死的明明应该是他。很多时候,他都想回到过去,回到鬼莲蛊毒打来的那一刻,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苏浅漓挡下那致命一击。如果那一刻他死了,这些年就不用这般折磨了吧。 徐锦鱼明白他内心的想法,她知道如果那一刻齐楚真的死了,那自己会立刻陪他而去。她就是这样,爱就爱的义无反顾,爱的无怨无悔,死也要陪他。 齐楚伸出手放在潮湿腐烂的棺材上,那一刻仿佛握住了苏浅漓的手,身子不由得颤了一下。 “别等了。”徐锦鱼提醒道,长痛不如短痛,齐楚自然明白,可是他不愿意去面对。在没有开棺之前,苏浅漓还是有活着的可能。如果开棺之后,他没有想下去,用力的推开了棺材。 岚汀死死盯着移动的棺材板,有时候明明知道等待不会有任何结果,但就是不愿意去面对,因为害怕。 齐楚一点一点的推着棺材板,他只觉力量不断的从体内流失,渐渐的他又停了下来。徐锦鱼冲上去,想要打开棺材。却听齐楚说道:“别,求求你别。” 岚汀从未见过公子这般的无助,俯下身把手放在齐楚的手上,想帮他一把。 齐楚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于是,他直起身,挺起腰,静止的时光再次流动,他依然是那个流光公子。 棺材被打开了,一具白骨安静的躺在里面,上面还有细碎的布条,想必是原来穿在苏浅漓身上的衣服腐烂了。 齐楚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早该想到是这样的。” 徐锦鱼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心情。如果苏浅漓活着,她就多了一个情敌。可是如果苏浅漓真的死了,那么她铸成的错永远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也就是说她与齐楚之间的鸿沟将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齐楚思索道:“既然消息是假的,那为何送消息的人非要我娶舒灵雪呢?他又是从哪里得到青花翠玉钗的?”现在只有找到舒灵雪才能继续追查下去。 这时,听见岚汀叫道:“快过来看,棺材里怎么会有水?” 齐楚二人凑上去一看,苏浅漓腐烂的衣服有一块竟然泡在水里! 徐锦鱼说道:“就算昨天雨水渗入地下,也不会有这么多。” “那里好像有脚印!”岚汀喊道 齐楚定睛一看,就在坟墓后面有半个脚印,如果不是雨后路上泥泞,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有人来过!并且在我们之前开棺了!”齐楚道 徐锦鱼急忙道:“快启动囚龙阵,或许这人还没走远。” 齐楚迅速做出反应,身子向后一转,面对溪水,掌中绿光源源不断向溪水中流去。岚汀只见,原来向下游流去的溪水竟然倒流了,心惊不已:原来这小溪就是启动囚龙阵的机关。 就在溪水倒流之际,天色竟然暗了下来,四下风声大作,偶有猛兽嘶吼的声音传来,溪水之中倒映着一棵槐树的影子,此时这颗槐树竟然朝着三人来的方向倒了下去! 齐楚冷冷道:“这人想逃,快追!”他一人当先,已经冲了出去。 徐锦鱼抓起岚汀紧随其后,前行速度之快,岚汀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却看不清四周景物。殊不知这片刻之间,三人已经到了出口。 齐楚站定,看着树林出口,说道:“他没有出去。” 岚汀问道:“那去什么地方了?” 齐楚道:“他又回到林中去了。” 徐锦鱼道:“此人能在囚龙阵中来去自如想必也懂得此阵法,世上还有谁通晓囚龙阵?” 齐楚道:“囚龙阵是我玲琅阁的阵法,但也不排除师父传与他人。” 徐锦鱼不禁一怔道:“会不会是师父?” 齐楚道:“如果他老人家前来又怎么会躲着我们呢?” 徐锦鱼又想:大师兄燕寒武功早已被废,就更不可能是他了。 “莫非是小师妹!”她说出这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快回去!”齐楚没有继续往下想,因为他知道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奢侈。但他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只一倍,徐锦鱼抓着岚汀根本追不上他。 可当徐锦鱼二人回到坟墓处时却发现齐楚安静的站在原地,地上一片狼藉,哪里还有棺材的影子。 岚汀发现腐烂的棺材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里面的尸骨早已化成灰烬,这么短的时间里究竟是谁干的? 徐锦鱼说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此人故意让我们觉得他要逃走,引我们前往出口。其实,他根本就没走,而是在我们离开后放了一场大火。而且那半个脚印也是他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想混淆视听。” 这么短的时间里齐楚几次经历绝望,心中气闷难当,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无论此人是谁,都不能让他逃走。”他语气决绝,徐锦鱼已经知道他的想法,“真的要破了阵眼?那样连我们自己都出不去了。” 齐楚道:“此人熟知囚龙阵,无论我们如何变幻阵法都困不住他,所以只有破了阵眼,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去,才能留下他。” 徐锦鱼道:“这未免太孤注一掷了。” 岚汀竟然说道:“师父说的对,此人是唯一的线索,不能再断了。”他年纪虽小,但能当机立断,徐锦鱼不禁暗暗赞许。 齐楚运起全身功力,一脚踏进溪中,怦然之间溪水迸发,一道深沟横亘两岸。当年他亲手挖的这条小溪,今日亲手毁了。 然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岚汀知道这一辈子怕是出不去了,但是他不后悔,来人竟然连苏浅漓的尸骨都不放过,他恨不得把这个人五马分尸! 齐楚盘膝坐在地上,说道:“等着吧,这人知道此处便是阵眼,现在四下都是绝境,他一定会回来的。” 第三十一章 针锋 徐锦鱼陪着齐楚一起坐下,岚汀闲来无事四下走动,来到墓碑前看着上面的字迹,忽然发现那碑上的字竟然也是齐楚用手刻上去的,与“君莫渡”石碑上不同的是,这字迹中还残留着红色的血迹,难道说这血是当年齐楚刻碑时留下的?如果是这样,当年齐楚刻字时一定没有运功,否则以他的武功又怎么会受伤流血呢?想必当年他伤心欲绝唯有以这种方式来发泄吧。岚汀心里也不好受。 墓碑被烧得发黑,岚汀心想这是悼念苏浅漓最后的东西,于是搬起墓碑放到干净地方,用袖子擦掉黑灰,又把背面翻过来,刚想动手清理,竟然发现墓碑后还有几行小字,他识字不多,边认边念道: 燕微雨,翠枝丫。 江南美景,杯酒芳华; 仍记当年春光好,花前月下。 情难解,犹相挂。 孤坟内外,咫尺天涯; 奈何阴阳隔两地,人被愁杀。 这是当年齐楚立碑时写的一首词,名为君莫渡,原意是不想再来拜祭苏浅漓,因为那真的是无比痛苦和绝望。 岚汀念完,只觉心中隐隐作痛,尤其那一句“人被愁杀”让他心口堵了一块千斤大石,忧思郁结,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正在这时风声中一阵清啸传来,齐楚站起身道:“来了” 岚汀转过身,远处一个黑影渐渐逼近。瞧这身形,他只觉很是熟悉,忽然想到不会是舍灵吧。 然后舍灵悠闲的站在三人面前,徐锦鱼是第一次见他,心中不禁暗赞:如此年纪竟有如此武功,厉害! 岚汀惊讶道:“怎么是你?” 舍灵笑道:“为何不能是我呢?” 岚汀道:“你为什么要烧了我苏师叔的坟?” 舍灵道:“我路过这里看见这个坟头有点凄凉,就好心烧点纸,点火的时候不小心把棺材烧着了,真是不好意思。” “撒谎!”齐楚目光如雷霆电击,纵使是舍灵也不敢大意。 齐楚道:“这囚龙阵世上除了我玲琅阁的人,便无人再懂。你竟然能在这里来去自如,快说到底是谁教你的?” 舍灵道:“什么囚龙阵,我根本不知道。我武功高强,什么囚龙、囚虫阵都困不住我!” 齐楚道:“当日我在密室中放你一马,你若不说出真相,我肯定你无法活着走出去!” 岚汀见双方剑拔弩张,心里焦急。舍灵和齐楚都是他在乎的人,如果动起手来,伤了谁都不好。当下说道:“只要你说实话,我家公子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舍灵冷笑道:“他已经破了阵眼,就算不对我动手。你认为我们还能从这里出去吗?” 岚汀道:“你放心,我家公子神通广大,一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舍灵笑道:“你真把他当成神一样供着吗?那我偏偏不说,看他能把我怎样?” 岚汀一时语塞,徐锦鱼说道:“这件事情对我们很重要,如果你真的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舍灵道:“锦绣坊的徐大美人难道要杀人吗?” 徐锦鱼道:“既然都无法出去,早死晚死都一样。” 舍灵道:“没想到你还挺狠毒。” 徐锦鱼道:“你没听说越漂亮的女人越狠毒吗?” 舍灵道:“受教了,我是不会说的,你们自便吧。” 齐楚冷冷道:“准备受死吧。”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杀人,但今天关于苏浅漓的事实在太过重要,这些日子的怪事都是围绕苏浅漓的生死发生,决不能连舍灵这条线索都断了。 徐锦鱼退后一步,她虽然知道舍灵武功很高,但是与齐楚还是差了不少。此时的齐楚全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绿光,绿光仿佛要挣脱牢笼一般。岚汀只觉气息被阻,幸好徐锦鱼把手放在他背后传输功力,才勉强站立。 舍灵昂首挺胸,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他本是遇强则强的性格。就算今日来的人比齐楚厉害,他也会以死相搏。 岚汀第一次见公子如此愤怒,心中微感不妙,他与舍灵虽然相交不多,但却相互信任,暗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事。 齐楚右手一抬,掌间绿光大涨。岚汀只见他掌中竟然出现一根长笛,心想:这不会就是堆月箫吧。听见徐锦鱼说道:“想不到你师父的武功已达幻化万物的境界了。” 岚汀问道:“那笛子是假的吗?” 徐锦鱼道:“是的,威力虽不及真的堆月箫,但是对付舍灵绰绰有余。” 岚汀道:“师父想一招制敌?” 徐锦鱼道:“他向来不喜欢拖沓,一旦决定必然雷厉风行,如果舍灵还不说真话,一会恐怕性命不保。” 岚汀心悬一线,只见齐楚把幻化出的堆月箫放在唇边,天地之间响起一片笛声。岚汀仿佛能看见那音符在不停跳动,一般的笛声应该轻快明朗,可是堆月箫的声音竟无比深沉,还带有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想起两军交战的惨烈场面,顿时汗流浃背,脸色变得甚是苍白。 徐锦鱼道:“这是《兵戈行》,看来你师父出杀招了。” 话音刚落,天上地下,东西南北不断传来金戈相撞的声音,齐楚身上绿光爆射如柱,疯狂的朝着舍灵射去。他如九天神将屹立在宇宙之中。 舍灵一展身躯,目光凝重,只见他口型连变,像是在念法术一般。绿光如洪水猛兽朝他扑去,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所有树木突然拔地而起,根须尽断,带起无数尘土。 岚汀清楚的看到断了根须的树木竟然在疯狂的生长,速度之快,眨眼之间已粗一倍,高一丈。瘦弱的舍灵腾空而起,灰色的袍子在风中狂舞,他眉宇间一丝傲然,潇洒如初,有开天辟地的气魄。 徐锦鱼眉头紧皱道:“想不到他的御物术已练至绝顶,这样的人在南诏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听见徐锦鱼这么说,岚汀总算不再那么担心了,看来舍灵的武功还是挺高的,也不一定会败给公子。想到这他竟然心情大好,再看场中。 射出的绿光被迅速生长的树木一阻,只有少许穿透树干来到舍灵面前。舍灵冷笑一声,单臂画圆就化去危机。他张开双臂,仰起头颅。岚汀看见他胸口之处竟然慢慢出现一个漩涡,就在这时飞沙走石,鸟兽哀鸣,刚才还在疯狂生长的树木好像被吸干了水分,飞快的萎缩,最后破碎在风尘之中。舍灵胸口前的漩涡仿佛有魔力一般竟然把远处的飞禽猛兽吸了过来。百兽千鸟都是目光呆滞,片刻之间从它们体中出现一道道白气飘进漩涡。于是,那漩涡越来越大,舍灵原本瘦弱的身体在不断膨胀。 徐锦鱼脱口而出:“吞灵术!想不到他竟然会这等妖术!” 岚汀知道吞灵术,急忙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徐锦鱼道:“这吞灵术顾名思义就是吞噬万物的灵气,以达到快速增长修为的目的。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的修为,想必是吞了不少高手的灵气。” 岚汀问道:“吞噬别人的灵气肯定就要杀人吧。” 徐锦鱼道:“哪只杀人这么简单,被吞噬灵气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一具干尸,这种妖术非常残忍。” 尽管知道徐锦鱼说的是真的,但是岚汀就是不愿意相信,在他心里舍灵应该是一个好人。 齐楚见到此景也是一惊,大怒道:“孽障,你为一己私利竟然如此害人,今日我就替天行道,除了你!”他右手指天,幻化出的堆月箫破碎在空气中,只见绿光之上飘着淡淡金光,曲声变得高而急,仿佛要冲上云霄。 齐楚的声音从苍穹之上传来:“红尘懊恼怎堪忍,刹那境中点寒星!”随着他说出这句话,绿光尽数变作银光。 银光闪闪,仿佛群星闪耀。四周温度骤然下降,岚汀只觉寒气入骨,全身冰冷。 徐锦鱼说道:“他竟然能把剑点寒星和刹那境融会贯通!” 剑点寒星原是神中之神徐道佛四十岁时创的一招,徐道佛虽然不用兵器,但酷爱剑法,很多招式中都带有剑意。这招剑点寒星精要就在凌厉迅猛。 刹那境能让时空瞬间变慢,如果与剑点寒星合二为一,就能出手更快,让敌人更加来不及阻挡。 岚汀明显的感觉到吹来的风慢了下来,空中漂浮的沙粒和尘土开始下落,舍灵呼吸之间胸口起伏不定。而齐楚头上银光化剑,直刺舍灵胸膛。 此时的舍灵明知要躲,但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胸前漩涡因为吞噬的灵气不够,开始消散。岚汀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心中一痛,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我不能让他死!然后,他就挣脱徐锦鱼的手冲了过去,以血肉之躯要当下剑点寒星。 这一刻与当日对敌童欢三人一样,岚汀体内劲力迸发,脑海中突然显现诸多招式,那就是龙神八变! 舍灵虽然不能动弹,但神识尚在,大叫道:“别过来!” 可是,岚汀哪里听得进去? 第三十二章 上当 千钧一发之际激发人了岚汀的潜力,虽然他不懂高深的武功,但只觉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要爆发出来。徐锦鱼一抓落空,急呼齐楚,可是剑点寒星已出,哪里能停得下来? 岚汀冲进刹那境中,金光被他一冲竟然支离破碎。他此时用的正是龙神八变的武功,每到危急关头都使他记起这曾经江湖人追求的绝世武功。 刹那境一破,舍灵得救,他大呼一声道:“破灵!”然后,从他体内透射出一股强大白气,向他刺来的银光剑触碰到白气,仿佛碰到松软的棉花一触即散。 生死关头岚汀舍命相救,舍灵心中万分感激,此时他飞身而上,齐楚留有后招刚想使出,却见舍灵双目中紫光乍现,那是南诏的蛊心术。齐楚与他四目相对,只觉体内气血翻腾,缓了一下。 就是这片刻之间,舍灵拉起岚汀如离弦之箭冲上云霄。等齐楚回过神来,想立刻追击,只见天际之上射下一股巨大水柱,恰好落在干涸的小溪中。那水流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小溪中竟然流动起来。 徐锦鱼望着重新流动的溪水,说道:“这怎么可能,他竟然能修复阵眼。” 齐楚心落谷底,舍灵心机之深让人胆寒! 徐锦鱼一旁催促道:“快追,别让他逃了。” 舍灵二人飞行奔走,岚汀关心道:“你没受伤吧?” 舍灵心中一暖道:“我身上可是有冰丝象玉甲,没那么容易就受伤。” 岚汀笑道:“那就好,刚才吓死我了。” 舍灵也笑道:“你明知如此危险,为什么还冲过来救我?” 岚汀道:“反正我不能让你死就是了。” 舍灵问道:“我死了会怎样?你会伤心吗?” 岚汀道:“伤不伤心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怀念和你一起吃烤鸭的日子。” 舍灵笑道:“放心好了,我还要吃你做的明炉烤鸭呢。” 岚汀又道:“我们要逃去哪里?” 舍灵道:“自然是出去了,难不成等着被你家公子杀啊?” 岚汀道:“阵眼不是破了吗?怎么出去?” 舍灵笑道:“你还真以为我回去阵眼那里是自投罗网啊,其实我是想修复阵眼。不巧遇上你们而已。刚才临走前,我用御物术引去天上雨水已经把阵眼修复了,所以我们就不用死了。” 岚汀道:“可是,出口应该在后边啊,你为何往相反的方向走?” 舍灵得意道:“修复阵眼的同时,我改变了囚龙阵的出口位置。” 正说着就到了地方,岚汀只见前面是一片灌木,仔细寻找灌木丛竟然真有一个出口。他不得不佩服舍灵的反应速度,在刚才性命垂危之际竟然还能冷静下来想出对策,如此小的年纪能骗过流光公子,当真不易。 舍灵放开他的手,有些恋恋不舍道:“好啦,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如果齐楚一会儿问起你为何要救我,你就说是被我的蛊心术所迷惑了,这样他就不会惩罚你了。” 岚汀点了点头,却又抓起舍灵的手,道:“你不能走!” “舍不得我啊?”舍灵笑道 “你还没说到底是谁教你的囚龙阵,所以不能走。”岚汀强调道 舍灵无奈笑道:“我自幼喜欢研究阵法,所以略懂一二。” 岚汀道:“那你为什么会烧了我师叔的坟墓?” 舍灵微怒道:“难道你救我,就是想让我告诉你这件事吗?” 岚汀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救你是因为担心你啊。” 舍灵忽又笑道:“好啦,我知道。那我就走了,一会齐楚追来了。” 岚汀扔抓着他的衣袖不放道:“那不行,你必须告诉我!” 舍灵甩开岚汀,刚要离开,就听身后齐楚说道:“想不到你竟然改变了囚龙阵出口的位置,不过现在你已经走不了了。” 舍灵心道不好,转过身笑道:“不走就不走,反正我就是不告诉你。” 齐楚却道:“岚汀你过来。” 岚汀低着头走了过去,齐楚突然一声怒呵道:“跪下!” 岚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再也不敢抬头。 齐楚道:“他烧了你师叔的坟,你竟然还救他?还不认错?”他威严无比,岚汀小声道:“徒儿知道错了。” “从今天开始我没你这个徒弟。”齐楚衣袖一扫,把岚汀打倒在地上,嘴角流血。 舍灵生气道:“齐楚你干什么打他,有本事你打我啊。” 齐楚冷笑道:“我奈何不了你,难道还不能教训徒弟吗?” 岚汀知道犯下大错,哀求道:“师父怎么处罚我都行,就是别逐我出师门。” 齐楚道:“你本事太大,玲琅阁供不起这尊大佛。” 岚汀心中难受,也不知怎么解释,忽听舍灵说道:“你跟我回南诏,我教你武功,来日回来杀了他报仇。” “你闭嘴!”岚汀低吼道,“都是因为你师父才不要我,你走吧!” 舍灵见他难过,心中更不好受,蹲下来轻声道:“别伤心了,齐楚也不是最厉害的,我让师姐教你,好不好?” 岚汀一把推开他道:“我就只有公子一个师父,谁都没有公子好。” 徐锦鱼一瞧知道二人关心匪浅,既然自己能看出,齐楚也必定了解。看来齐楚是故意当着舍灵的面惩罚岚汀的。 齐楚又道:“今日你师叔坟墓被毁,尸骨被焚全是南诏所为。你既然救他,那就随他回南诏去吧,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徒弟。” 岚汀一听,气血冲心,只觉喉咙一热竟吐出血来。舍灵看着心疼,咬牙说道:“齐楚,算你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只要别伤害他就行。” 齐楚见计策得逞,问道:“是谁教你的囚龙阵?” 舍灵道:“我自己学的。” 齐楚道:“你为何要烧了我师妹的坟墓?” 舍灵道:“因为打不过你,我就报复别人。” 齐楚道:“放火之前你可曾打开过棺材,做过什么手脚?” 舍灵道:“我既然要放火烧坟,又为何要开棺做手脚?一把火烧了,不就什么证据都没了吗?” 齐楚心道:他说的有道理,如果他真的没有打开过棺材。那么在他之前一定还有人来过,棺材中的水就是那时不小心留下的。又问道:“既然你要放火,为何不一开始就放火,而是先藏起来把我们引开?” 舍灵道:“我本来昨晚就应该来放火,可是半路却被一个讨厌鬼紧追不放,花了不少时间摆脱他。等进入林中天早就亮了,刚找到坟墓还没来得及放火,你们就到了。所以用计引开你们。”他口中的讨厌鬼就是通天神龙,原本一切都计划好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差点坏了大事。 齐楚良久不语,心中反复琢磨:看来在他之前的那个人应该是在昨夜下雨时来的,所以才会在棺材中留下雨水。 齐楚说道:“你走吧,以后少做恶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舍灵笑道:“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想杀你的人可比杀我的要多很多。”他的目光停留在岚汀身上,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岚汀哼道:“我不用你管!” 舍灵叹气,狠狠的对齐楚说道:“以后你要是在欺负他,等我练好武功第一个就把你杀了。” 徐锦鱼道:“你放心,你肯定活不到那一天。”她总是护着齐楚,无论对错。 舍灵再不停留,转身就走。徐锦鱼扶起岚汀关心道:“伤在哪里了?” 岚汀偷偷瞄着齐楚不敢说话,徐锦鱼埋怨道:“你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齐楚说道:“我改变下阵法出口位置,以免这里有诈。” 徐锦鱼扶着岚汀跟在他身后,等三人出了林子,外边阴云已散,时近正午,阳光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齐楚心中有诸多问题得不到答案,一看天色想起与通天神龙的三日之约。通天神龙曾两次救他,这一次他肯定不能失约,翻身上马道:“我先去白马湖,你带他慢些赶路。” 徐锦鱼“嗯”了一声,待齐楚走远,才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岚汀道:“胸口有点疼,不会死吧?” 徐锦鱼笑道:“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真是傻孩子,快把这个吃了。”说着拿出一小瓶丹药给岚汀服下。 “师父还会要我吗?”岚汀伤心道 徐锦鱼道:“放心吧,你师父心最软了,等回去之后认个错就没事了。” 岚汀道:“我也要去白马湖,现在就跟师父认错。” 徐锦鱼道:“那好吧,你有伤在身,我们慢些走。” 她让岚汀骑了绯月香驹,自己上了另一匹马,不紧不慢的离开。 这时君莫渡的石碑处忽然闪出一个身影,舍灵看着岚汀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傻子,齐楚是故意逼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折了一根树枝在手中把玩,良久才道:“可是明知齐楚是故意的,我为何心甘情愿的上当呢?”心中一阵欢喜,竟然笑了出来。 第三十三章 赴约 白马湖位于扬州西北,因形似白马而得名,传说湖底居住着一匹神马,保佑扬州百姓世代平安。 时过正午,秋风瑟瑟,远处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英姿飒爽,正是齐楚。原本他可以准时到达,谁知与舍灵周旋太久耽误了时间。 白马湖畔施紫雨无聊的往湖中扔着石子,杨忆箫如石像一般站在岸边,秋风渐大,却不见他衣衫飞扬,竟然连黑发都安静的垂在背后,他入定了。 施紫雨埋怨道:“你师父怎么还不来啊,太阳都要落山了。” 杨忆箫忽然转身,只见金色日光之下,一个英俊男子负手而立,器宇轩昂,笑意淡淡,不是流光公子是谁?杨忆箫心惊不已,刚才自己入定时对外界环境极其敏感,但是仍然没有发现齐楚到了,师父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 一见齐楚,施紫雨笑道:“你可算来了。” 齐楚道:“你怎么也来了?” 施紫雨道:“白马湖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么就不能来?” 齐楚不答,眺望湖心,只见湖中央一叶小舟悠闲飘荡,小舟之上坐着一个白发人,正是通天神龙。 齐楚高声道:“前辈,我来晚了。” “那就速战速决。”通天神龙双肩一沉,只见湖水一震,小舟竟然腾空而起,舟底离开水面,朝着岸边飞来。只呼吸间便飞上陆地,通天神龙走了下来,说道:“你是我的晚辈,我应该让着你,这如何比法你来定。” 齐楚笑道:“前辈两次救我性命,我又怎敢和前辈动手呢?” 通天神龙道:“难道你要认输?” 齐楚道:“我若和前辈动手,那就是忘恩负义。如果甘愿认输那就是辱了玲琅阁威名,实在难办的很啊。” 施紫雨突然说道:“那你们就不要比武,比试些别的吧。” 通天神龙道:“听说流光公子以堆月箫纵横江湖,既然是箫就肯定能吹出曲子,我就与你比试音律如何?” 齐楚笑道:“一切听从前辈安排。” 通天神龙道:“我用琴,你用箫,我们各自演奏一首看看谁的厉害,如何?” 齐楚道:“那晚辈就献丑了。”话音刚落,他左手上抬,掌心向上,只见绿光悄然流转,一根碧绿长笛漂浮在空中。 通天神龙不禁赞道:“年纪轻轻就达到幻化境界,比起我可是早了近二十年,真是后生可畏啊!”他也不甘示弱,双手抬至胸前,掌心向下,众人只听一声琴响,眼前就多出了一张红色古琴。 杨忆箫眼前一亮,传说中的幻化境界今日终于见到了。 施紫雨心道:不知爷爷是否也到达此境界了呢? 这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两位均名列当世十大高手,今日的比试要是传到江湖上,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因为没有亲临观战而捶胸顿足呢。” 施紫雨回头一看,只见徐锦鱼带着岚汀快步而来。施紫雨虽有国色天香之姿,但是徐锦鱼身上的气质却是超凡脱俗,如仙子一般,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试问世上男子,有谁能抵挡徐锦鱼嫣然一笑呢?若论武功,通天神龙和齐楚都在徐锦鱼之上,可如果她一开口,怕是这扬州城都要易主了。 齐楚见二人这么快就赶到,说道:“看来你们的马要比我的好很多啊。” 徐锦鱼笑道:“谁让你放着近路不走,非要绕远呢。” 施紫雨笑道:“他一定是不认得路,走错了吧。” 齐楚笑道:“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你们两个就能顶一个戏园了。” 施紫雨无比得意,徐锦鱼却不动声色,转过身对岚汀说道:“一会你到远处按我教你的方法疗伤,等晚上回去我再替你把脉。” “知道了。”岚汀走出很远,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闭上眼开始运功。 齐楚道:“你应该带他回锦绣坊的。” 徐锦鱼道:“今日你面对的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是武功却是绝顶,你让我一个人在家担心吗?” 齐楚道:“从前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锦鱼微怒道:“你说的容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难道会苟活吗?”眼圈泛红,就要流下泪来。她与齐楚彼此在意,否则也不会纠缠至今。 齐楚柔声道:“这么多年,你不是想听《霓裳》吗?今日我就为你演奏一曲。”他右手一挥,衣衫飞扬,腾空而起向湖中心飞去,只听一声清脆笛音,徐锦鱼不能自已,正是当年的《霓裳》。 空中落叶飘零,湖中涟漪荡漾,绿笛之中飘出淡淡情丝,片刻之间湖水就被白雾笼罩。虽然天气渐冷,但是竟有百来条红鲤跃出水面,景色壮观,让人动容。 岸上众人只觉周身温暖,说不出的舒服。通天神龙笑道:“好一首《霓裳》,果然情深至极。”他拨弄琴弦,“铮”的一声打破了哀婉忧伤的笛声,四下顿时杀机起伏,竟然是《十面埋伏》。 众人只觉头晕目眩,急忙运功抵挡。二人虽说比试音律,但实则还是比试武功。江湖之人若不比武,那真是有愧江湖二字。 笛声缠绵,琴声紧张,一高一低,一快一慢,一个柔情似水,一个杀气四伏,二人身至湖心,却鞋不沾水,衣不侵雾,红绿两光交错纵横,白马湖上一半温暖如春,一半寒冷如冬。 二人内功之强当世少有,施紫雨和杨忆箫大汗淋漓,只能盘膝而坐,守住心中一丝清明。徐锦鱼沉浸在《霓裳》曲中,不能自拔,缓缓流下泪来。 岚汀本来有伤在身,现在只觉气血翻腾,忽觉有人拍了他一下,睁眼一看竟然是舍灵。 岚汀高兴道:“你怎么来了?” 舍灵笑道:“当然是关心你呗。” 岚汀道:“我没事啦,你快走吧,别被我师父发现。” 舍灵一拉他的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 岚汀本想反抗,但不知怎地被他一拉只觉心神都不在了,站起身跟舍灵离开。 二人走出很远,直到了白马湖下游才停下了。舍灵上下打量岚汀,关心道:“真的没事了?” 岚汀笑道:“当然了,我铜筋铁骨,那是不死之身。” 舍灵道:“难不成你是寺庙里供的和尚吗?” 岚汀笑道:“寺庙里供的是佛祖,不是和尚。” 舍灵道:“佛祖难道不是和尚?” “额……这个还真是。”见了舍灵,他心情大好,问道:“你吃饭了吗?” 两个吃货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大多都是和吃有关的。 舍灵道:“没吃,昨天晚上买了几个小笼包,结果都被压坏了。” 岚汀道:“我给你做明炉烤鸭啊?” “好啊。”一听有好吃的,舍灵双目放光,又问道:“湖鸭在哪,烤炉又在哪?” 岚汀笑道:“正经的明炉烤鸭吃不着,我给你做个简化版的。” 舍灵笑道:“难道说简化版的就不正经了吗?” 岚汀道:“嘿嘿,一会你就知道了,我们下湖去抓鸭子。” 正在这时,忽听上游琴声高亢把笛声压了下去,岚汀担心问道:“我家公子不会有事吧。” 舍灵道:“放心吧,那个白发老头和你家公子是一伙的,昨天晚上还欺负我呢。” 岚汀道:“你说昨晚有人欺负你,难道就是他?” 舍灵道:“对啊,还什么挡屎十大高手呢,真不要脸。” 岚汀“哈哈”大笑道:“挡屎十大高手,好玩好玩。” 他拉着舍灵的手顺着流水往下寻找,正午已过,秋高气爽。舍灵无比愉快,一会跑在岚汀前面,又一会让他背着自己,哪里还像一个高手? 二人边玩边找,忽然发现岸边有只肥鸭在喝水。舍灵就要一掌劈下,却被岚汀拉了回来,“不能这样杀了它!” 舍灵一脸茫然道:“难不成你还要折磨它吗?” 岚汀汗颜道:“你怎么天天想折磨人呢?” 舍灵笑道:“我那是折磨鸭,哪里折磨人啦?” 岚汀不与他辩解,说道:“你要是冲上去把它给杀了,那它就是死于非命,先是受了惊吓,在被你打死,体内会生长出郁闷的毒素。” “郁闷的毒素?我还第一次听说,无色无味吗?”舍灵问道 岚汀道:“别说无色无味了,你吃了带有郁闷毒素的鸭肉都不觉得难受,但是毒素却永远残留在你的体内。将来有一天你郁闷的时候,它就会跑出来。” 舍灵问道:“那会怎么样?” 岚汀道:“本来你郁闷的想哭,那时候你就会郁闷的想死。” 舍灵道:“真的?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岚汀一本正经道:“我也没文化的,怎么能骗你呢?” 舍灵又道:“那不能这样杀它,难不成用眼神杀死它?” 岚汀道:“要让它快乐的死。” “死还有快乐的吗?”舍灵道 “你没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岚汀道 “那你的意识是我来做牡丹?”舍灵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好奇道。 “当然不是了。” 舍灵笑道:“难不成你要做牡丹吗?可是你怎么样也不像牡丹啊?” 岚汀无奈道:“我就是比喻一下而已。” “我去,你能不能不比喻,直接说方法。”舍灵无奈道:“看见你这样,我都感觉到身体里的郁闷毒素在生长了。” 岚汀道:“好吧,我的意思是给它喝点酒,等它喝的不省‘鸭’事再送它上西天。” 舍灵道:“可是哪里有酒?” 岚汀笑道:“这里肯定没有,你跟我来。” 舍灵跟在岚汀身后,只觉在这个比他还小的人面前,自己竟然有点不自信。岚汀总能说出新奇的东西,还能有新奇的想法,他很是佩服。 二人走了不远,在一户农民家外面停了下来。 舍灵得意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进去偷,等着。”他纵身一跃就进了农户的院子。可是却失望而归,垂头丧气道:“他家穷的连老鼠都没有,更不用说酒了。” 岚汀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入乡随俗,你都不知道这里的风土人情就冲进去。” 舍灵道:“你懂风土人情,那你把酒弄出来啊。” 岚汀笑道:“看我的!”他趴在地上闻了起来。 舍灵在一旁笑道:“你真以为自己有狗鼻子啊!” 突然听岚汀说道:“有了!” 第三十四章 交心 舍灵聚精会神的看着岚汀,只见他蹲在地上竟然挖起坑来,不由笑道:“你这是老母鸡挖坑,要下蛋吗?” 岚汀也不理他,只顾挖坑,待挖了大概一尺深的时候,伸手往里面一抓竟然提出一个硕大的酒坛。空气中顿时酒香四溢,舍灵吃惊的不能言语,目光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岚汀得意道:“你服不服?” 舍灵道:“这地下怎么还会有酒?” 岚汀笑道:“在江南有个习俗,每当家里添了女孩,做父亲的都要亲手酿一坛酒埋在地下,等女儿长大成人结婚的当天从地下挖出来当做嫁妆,所以这酒名叫女儿红。” 舍灵盯着酒坛问道:“这么说这坛一定是陈年老酒了?” 岚汀笑道:“这还用说?少说也有十年!” 舍灵两眼放光,贪婪之色难以掩盖,但又犹豫道:“可是这酒是人家的嫁妆,我们偷来喝不好吧?” 岚汀见他平时嚣张跋扈,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竟然担心起别人来,心知他本性不坏,说道:“你放心,咱们不是偷,而是买。”他掏出一锭银子埋在地下,抱着沾满泥土的酒坛道:“走吧,我们去抓湖鸭。” 舍灵跟在他后边,只觉心情好极了,说道:“你还挺有钱的。” 岚汀笑道:“我可是每年有十万两的薪酬。” 舍灵叹气道:“我要是也有很多钱就好了。” 岚汀问道:“要那么多钱干嘛?” 舍灵道:“那样我就可以雇一个手艺好的厨子。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随时随地给我做好吃的啊。” 岚汀笑道:“那这个厨子武功肯定要很好,否则你仇家那么多,没多久肯定要掉脑袋的。就算武功不好,也要是个不怕死的厨子。” 舍灵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说道:“是啊,就是因为我仇人太多,从来就没有朋友的。就算黄金万两恐怕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跟着我的厨子。” 岚汀瞧他伤心,自己也不好受,安慰道:“不是还有我嘛,别忘了我也是个大厨哦。” 舍灵面色痛苦道:“可是我们终究要成为敌人。” 这时二人已走到湖边,落花流水,青涩年华,岚汀抱着酒坛与舍灵蓦然相对,只觉心中隐隐作痛,仿佛要挣脱什么。纵使身在不同阵营,他也不愿与舍灵为敌。每个人在年少的时候都曾真心待人,如果不是心痛至绝望谁又愿意背弃当年的诺言呢? 二人静静听着流水潺潺,舍灵年长,心智也成熟许多,当机立断不想再逗留片刻,转身就走。忽听背后岚汀脱口而出道:“我答应你,永远也不与你为敌,就算有一天你要杀我,我也心甘情愿死在你的手上。” 舍灵身子一震,只觉心中情感全在岚汀身上,再也挪不动脚步,轻声问道:“此话当真?” 岚汀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发誓从今以后都不与舍灵为敌,如背誓言当万箭穿心、五雷轰顶、七窍流血不得好死!”他一股脑说出能想到的所有狠毒的死法,虽然有些幼稚,可是舍灵听在心里无比感动,早已流下泪来,也举手立誓道:“我舍灵一辈子也不会伤害岚汀,如背誓言当受万蚁蚀心之苦。” 万蚁蚀心乃是南诏最残忍的刑罚,舍灵能以此立誓真是下定决心一辈子不伤害面前这人。 岚汀虽不知道万蚁蚀心,但瞧舍灵脸色也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啦,这样我们就永远做不成敌人了。” 舍灵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过身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今日这番话实属真心,你切莫辜负我,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岚汀只觉自己活了十四年,只有如今这一刻如此被人在乎,这种感觉真好,当下道:“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让你伤心的。” 舍灵凄然一笑道:“我信你啦!” 岚汀也笑道:“你看岸边那只大肥鸭还傻乎乎的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舍灵望去,只见岸边的大肥鸭把肉嘟嘟的脑袋藏在翅膀下,应该是在睡觉。他用脚踢飞一块石头正中鸭身,吓得大肥鸭扑棱扑棱的游走了。 岚汀急道:“你干嘛啊,煮熟的鸭子飞了。” 舍灵笑道:“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杀生了,只喝酒好不好?” 岚汀道:“也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放过大肥鸭应该也有三级浮屠了。” “七级糊涂?”舍灵挑眉问道 岚汀笑道:“没文化果然可怕!” 二人坐在岸边,舍灵道:“快把酒打开,我好想喝一口,渴死我了。” 岚汀警惕的看着他,眼睛一转道:“我们提前说好一人喝一口的,你不许耍赖!” 舍灵急道:“那不行,万一你一口把整坛都喝了呢?” 岚汀道:“那你说怎么喝?”他把酒坛抱得紧紧的,生怕舍灵来抢。殊不知以舍灵的武功,要真是硬抢,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舍灵思索片刻道:“我有办法,你等着。” 岚汀只见他往远处跑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两根微粗的芦苇杆。 “拿这个干嘛?”岚汀问道 舍灵道:“小的时候整个人在水里练闭气的时候,经常用芦苇杆来偷懒。它里面是空心的,用嘴含住伸出水面能呼气。我们一人一根插在酒坛里面,用力就可以把酒吸上来,这样就可以同时喝了。” 岚汀道:“这个办法好,但是为什么你的芦苇杆要比我的粗呢?” 舍灵怕妙计差点被识破,急忙笑道:“因为细的好吸一些啊,我照顾你嘛。” 岚汀道:“都是男孩子谁需要你照顾。”一下把两根芦苇杆抢过来,细的扔进湖里,把粗的折断递给舍灵半根道:“都用粗的,看谁吸的快。” “傻子,这个被你折断了就太短了。”在岚汀面前舍灵没有任何防备,才被他轻而易举抢去芦苇杆。 “没事,短的更容易吸。”岚汀试了一下,又道:“你发明的这个还挺好用,既然用吸的,就叫吸管吧。” 舍灵还想反驳几句,可是岚汀早已俯下身咬住“吸管”开始喝了起来,哪里有兴趣听他的唠叨。舍灵也不甘示弱,虽然动作晚了一步,但是他有武功在身,嘴刚接触到“吸管”只见坛中的酒飞快的被吸了上来。因为“吸管”被岚汀折成两半,所以短了许多。两个人头碰头努力的吸着,这坛女儿红足足有十斤,可是他们却好像喝水一样不一会儿就给喝完了。舍灵功力深厚加上有多年经验自然吸的比岚汀快,一坛酒七cd被他喝进肚里,小脸发红,只觉有些头晕,但心情大好,笑道:“果然是好酒啊,可是没喝够。” 岚汀大不愿意道:“都被你喝了还不够?我都没喝几口!” 舍灵笑道:“小气鬼,不就是一坛酒嘛,看你这心疼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丢了多少钱呢。” 岚汀道:“这可是十几年的老酒,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舍灵道:“切,有什么了不起,等你来南诏我请你喝梅子酒。那可是要比女儿红好喝十倍的酒呢!” 岚汀好奇问道:“真的吗?还有比女儿红好喝的酒?那你怎么不随身带些呢?” 舍灵笑道:“我自然是带了的,不过早都喝光了。” 岚汀略有失望,躺在草地上哼起了小曲。 酒劲上来,舍灵只觉眼皮沉重也躺了下来。秋风萧瑟,但此情此景却一点也不荒凉,甚至有几分温馨之意。听着岚汀的小曲,舍灵睡意渐浓,只听他喃喃道:“这是什么曲子,还真好听。” 岚汀笑道:“这是我小的时候,爹爹为了哄我睡觉经常唱的一首曲子,名叫解忧思。” 舍灵合上眼,轻声问道:“难道你娘亲不哄你睡觉么?” 岚汀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娘亲,我爹说她死了。” 舍灵心头一紧,再不做声,静静的听着岚汀哼着,只觉这首曲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头脑沉重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慢慢的睡着了,在梦里有个白衣女子向他走来。 白衣女子张开双臂,呼唤道:“灵儿,我是娘亲啊,快过来。” 舍灵跑了过去,突然一枝银箭射在了白衣女子的胸口,鲜血染红了女子的白衣。那血如一朵花在女子的胸前绽放,美的惊心动魄,美的令人窒息。 岚汀看着舍灵眉头紧皱,浑身发抖,心想他一定是做恶梦了,伸出手拉住他的手。忽听舍灵梦语道:“娘亲别走,灵儿好怕。”泪水从舍灵的眼角留下,他的手寒冷如冰。此时的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孩子,纵使武功再高,也还是个需要疼爱的孩子。 岚汀脑海中萌生一个念头:无论以后发生生么事,都要保护舍灵一辈子。看着他的眉目,心中五味陈杂。 天涯陌路,世态炎凉,红尘之中,你我不都是可怜的人吗? 岚汀把舍灵的手放在掌心,又哼起了那首《解忧思》。 第三十五章 胜负 白马湖上杀机肆虐,齐楚和通天神龙的比试此时已到最后关头。岸上施紫雨和杨忆箫纷纷倒地,双手捂着耳朵,面色极其痛苦。只有徐锦鱼仍然沉浸在《霓裳》之中,她功力深厚,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此时的齐楚如九天之神睥睨天下,黑发狂舞,一双眸子发出淡淡金光。《霓裳》之曲原叫《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李隆基所作,堪称千百年来音律中的绝顶之作,后在安史之乱中丢失。徐道佛早年偶得残卷,后来传给喜欢音律的齐楚。齐楚在音律上的天赋颇高,重新创出新曲。年少时吹给徐锦鱼听,当时二人互生情愫,以至于徐锦鱼十年不忘《霓裳》。 但这十四年来他从未再吹响《霓裳》,因为他不愿想起曾经的往事。这缠绵哀婉的曲子中有太多的回忆,有一身粉衣的徐锦鱼在花前月下的嫣然一笑,也有痴情入骨的苏浅漓在那鬼莲蛊毒射来时的舍命相救,甚至让齐楚想起燕寒被逼无奈时自废武功的无助,还有自己在深夜辗转反侧的彷徨。他本是这世上绝顶的人物,无论武功,还是才华,当世之上再无第二人能与他相提并论。纵使他运筹帷幄,纵使他决战千里,纵使他算尽天下,纵使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终究斗不过天啊! 命由天定,浩瀚银河之中他也不过蝼蚁,不过是命运棋盘中的一枚棋子,就算反抗与挣扎也还是逃不出这宿命。他十七岁名扬天下,可是天妒英才,同年那耀眼璀璨的流光公子看着苏浅漓离开人世却无能为力,看着知心换命的兄弟自废武功却只能无动于衷,他满眼的恨,恨尽世间一切的不公,单枪匹马杀进苗疆,以一己之力灭了鬼蛊十三门,最后消失于江湖。 就这样徐锦鱼等了他十年,十年杳无音信,十年牵肠挂肚,十年年华流尽,十年之后再听《霓裳》又怎能不如此动情? 她痴痴的望着湖心男子,他横笛在颈,仿佛回到那时少年。 可有少年不热血?可有少年不轻狂?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馕括天下,这才是少年! 就在《霓裳》将尽时,齐楚周身绿光尽数变红。 红的像火,那是少年的怒火! 红的似血,那是少年的梦想! 红如蔷薇,那时少年的痴情! 紧接着,秋日里枯黄的落叶向湖心汇聚而来,直至如旋风般绕着齐楚飞舞。 通天神龙只见枯黄的落叶竟然像生命重生般奇迹的复苏变绿,带着生机与活力向自己飞来。他暗暗心惊:想不到齐楚的武功已经到了如此境界,不只幻化万物,竟然可以造化众生。纵使是自己也是在苦修四十年后才达此境界,齐楚今年也不过三十有一,当真是旷世奇才。通天神龙性格倔强,自从名列十大高手后就未遇敌手,今日与齐楚难得一遇,激起他好胜之心。当下调动体内功力,无数绿叶如长江大河迎面涌来,他双手一按琴弦,只听“轰隆”巨响,从白马湖低爆发出千百水柱,每根水柱都有一人合抱粗细,高十丈有余,水柱直上云霄,途中只要触碰到绿叶顷刻间凝冰冻住绿叶。如江河般数量庞大的绿叶顿时被困在冰中向下掉落,有如冰雨。通天神龙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就算齐楚有造化众生的能耐但毕竟年轻,功力不如自己。 可是这天下从来都是年轻人主宰的! 齐楚玉指再按绿笛,只见绿叶在寒冰之中竟燃起火来,那是用生命燃烧的火,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纵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大地之上的绿叶就如夜空中的群星,虽然为衬托别人而生,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绿叶燃烧的同时,从天而降的冰雨竟然也变了,变成了火雨,生命不息,火雨不止。 通天神龙三千白发被大火烤的发黄,他大笑一声,身形消失于火雨之中。就在这时整个白马湖瞬间冰冻,忽听一声天崩地裂,湖面骤然炸开,一条青龙咆哮而出,朝着齐楚撞去。 细看之下,青龙之内有通天神龙的身影,那是他用尽全身功力的搏命一击!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只能说是石破天惊! 空中火雨如流星般划破寂静,裂空之声不绝于耳,火流星打在冰冻的湖面上,顿时沟壑纵横。 齐楚岿然不动,眉宇间一丝淡然,笑意如春风和煦。在惊天动地之中,绿笛破碎成沙,就在这时时空凝滞,风吹绿沙,满天皆是。青龙撞在了齐楚身上,只见那孤单的身影四分五裂,接着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皆有笛声,阳光之下,大地之上,清风之中皆有齐楚的笑意,那笑意如烟如纱,如梦如幻。 这一招便是龙神八变中的——浩渺! 浩渺如烟,江山如画,等我名扬天下,定不负美人如花! 所以 通天神龙败了! 不是败在浩渺之下,而是败给了一颗年轻的心! 一个人如果想拥有天下,他可以不再年轻,但他的心永远都要年轻。齐楚虽受尽磨难,但他仍有一颗年轻的心。 心者,道之主宰。 所以,他胜了! 不是胜在招式,而是胜在年轻的心。 无论是谁,只要有一颗年轻的心,就算面对天下第一高手,也注定会赢! 当白马湖归于平静时,通天神龙仍站在湖心,风舞白发,飞扬如雪,一身白衣虽被烤焦,但举手投足间气魄不减。此时,齐楚已飞回岸边,两人隔岸相对,忽见通天神龙腾空而起,一声长啸道:“好小子,今日我输你半招,咱们暂且别过,来日再见时我可要讨回来。”啸声响彻天地,震得白马湖上波纹荡漾。 齐楚笑道:“我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通天神龙佯怒道:“赢了就是赢了,哪有什么侥幸,你这小子太不实在。”他说这话时人影早在十丈开外,又听不远处响起胡琴声,心知天音神算就在附近。通天神龙身形一滞,落在湖边山上,盘膝而坐。琴音丝丝入耳,只觉体内渐渐充盈起来。 这长河落日曲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治疗之术,此时又由天音神算施展,当有事半功倍之效。倒在地上的施紫雨二人,原本痛苦的脸上慢慢开始变得平静。徐锦鱼一听长河落日曲也从记忆中脱离出来,齐楚把手放在她肩头,精纯功力源源不断传入她体内。待一曲奏罢,众人皆如大梦初醒,浑身大汗淋漓,又说不出的痛快舒服。再瞧通天神龙,早已不知所踪。 齐楚对着远处深深一拜道:“多谢神算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远处传来笑声道:“小事一桩无需记挂在心,紫雨乃是逝水山庄的大小姐,你切不可让她受了伤害。” 齐楚心知天音神算喜爱施紫雨,当下道:“前辈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定不让别人欺负了她。” 再听不见天音神算回答,想是已经走远。齐楚转过身扶起施紫雨二人,杨忆箫武功本来在施紫雨之上,心志更是坚强,却想不到他玉面之上竟有泪痕。齐楚心道:这孩子莫不是想到什么伤心之事了? 忽听徐锦鱼道:“岚汀怎么不见了?” 齐楚才注意到一旁疗伤的岚汀早已没了踪影,道:“这孩子一定是又溜到别处去玩了,我们先回去吧。” 施紫雨道:“我不想回家。” 徐锦鱼笑道:“那就跟姐姐回去,晚上我亲自下厨做饭给你吃。” 施紫雨高兴道:“太好了。”她整理衣衫跟在徐锦鱼身后,不断侧目看向齐楚,心中得意:你越不想见我,我就越让你看见。 岚汀一走,他的马正好给了施紫雨。四人上马朝锦绣坊赶去。 白马湖下游,舍灵睁开眼睛发现岚汀正在看着自己,自己的手也被他抓着,急道:“两个大男人牵什么手,快松开。”脸色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 岚汀“嘿嘿”笑道:“咱们也算同患难共享福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舍灵扫去身上泥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谁跟你同患难了?” 岚汀道:“中午在君莫渡我救了你,后来你又救了我,难道不是同患难?” 舍灵道:“这样的小事你还记着它干嘛?” 岚汀正色道:“在我心里这可不是小事,说起来这可比任何事情都要大!” 舍灵转过身,笑道:“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错,至少我不用伪装自己。” 岚汀道:“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讲,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师父的。” 舍灵犹豫一阵,几次想对他说出心底多年的秘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又道:“天色晚了,等有时间再说吧。”说完竟沿着水流的方向大步而去。 岚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舍道:“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舍灵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人生在世,世事难料。谁又知道明天是怎样的呢? 夕阳如血,一只和雁群失散的孤雁从头上飞过,叫声甚是凄凉。岚汀心中蒙上一丝阴霾,十四年来虽然只认识舍灵一个朋友,但这一刻在他的心里无疑把舍灵当做了最好的朋友。如今,他已是流光公子的传人,往后的日子里江湖上会有数不尽的人主动找上门来和他称兄道弟,但是在岚汀的心里舍灵永远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少年抬头看天,只见天际有一道七色彩虹,心中怅然道:我与舍灵之间是不是也像这彩虹一般,虽然绚烂,但却短暂呢? 他不敢往下想,好似已经知道了答案:生命中越绚烂的东西就越短暂。看了一眼地上空空的酒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余晖微冷,落在少年的肩头略显落寞。 第三十六章 线索 黄昏将尽,夜幕四合,广阔苍穹之上一轮残月如钩,满卷银星似画。苍茫大地上花凋叶落,枝残草黄,锦绣坊的马厩里奔波了一天的绯月香驹已经吃完马粮,它站的很直,半闭眼睛,只有养过马的人才知道这样的马是在睡觉。 马儿与人不同,当它们来到世间后会自己站起来,自己学会奔跑,一生之中无论经历什么困难都不会倒下,就算是睡觉也是站着,只有它们死亡的时候,才会倒下。而人呢?甚至可以自己选择倒下,如果人也有马的精神,还会有做不成的事吗? 四人回到锦绣坊后杨忆箫连晚饭都没吃就回屋了,徐锦鱼亲自下厨,施紫雨大吃一顿,她本不想这么快就回房休息,但又不好意思赖在齐楚房中不走,最后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齐楚关上房门坐了下来,今日在君莫渡中证实了苏浅漓已死,但是棺材中的积水表明昨夜下雨时一定有人打开过棺材。按照舍灵是真的,他既然要烧棺就不会打开看看,那么究竟是谁要冒雨开棺呢?这个人在开棺之后又做了些什么?难道说这背后除了南诏,还有另外的人?或是势力? 齐楚眉头紧锁,心中千丝万缕,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头绪,当初有人送来纸条告诉他欲寻浅漓,先娶灵雪。他设计娶了舒灵雪后,她却在成婚当夜逃走。齐楚与岚汀寻着她的踪迹一路找去,发现踪迹在无名小镇外消失了。当他与岚汀进了无名小镇,在唯一的客栈中安顿下来时就有徐三老鬼要暗杀他。后来岚汀杀了徐三老鬼。想到这齐楚停了下来,心中琢磨: 当日岚汀曾说看见徐三老鬼的脸已经腐烂,二人推断他是自杀,可是那时候被突然出现的施紫雨打断了。岚汀会不会还有什么是没有告诉自己。 此时忽听门外有人喊道:“公子,我回来啦,你吃饭了吗?” 岚汀推开门,手中端着一碗面,凄冷的夜里面条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齐楚目光如炬,道:“那晚你出了发现徐三老鬼的脸腐烂了,可还有什么异常?” 只听“啪”的一声,瓷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岚汀小脸煞白,额头上已渗出汗珠,那是冷汗! “我……”他如鲠在喉,竟然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齐楚心想怕是自己猜对了,当下安慰道:“这里有我,你只管说来。”拉着岚汀坐在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 岚汀喝了几口水,脸上才现出血色,“那晚我扛着徐三老鬼的尸体想找个地方埋了,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害怕的要命。公子又跟我说千万不要看第一个死在我手上人的脸,否则一辈子都忘不了。原本我是不想看的。”岚汀抬起头看着齐楚,眼中除了恐惧,还有懊悔。 “这些上次说过了,继续说。”齐楚道 “我把他的尸身翻过来,我看见他的脸竟然已经腐烂,而且、而且。”他说不下去了,已经开始呕吐,想必是看见了既让人恐惧,又让人恶心的东西。 “慢慢说。”齐楚拍着他的背,心想:跟在自己身边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岚汀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他的脸已经腐烂的认不出来了,而且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还有嘴里都有细长的蛆虫爬出来。吓得我腿都软了,要是说死人生蛆也常见,可是刚死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生蛆的我真的没见过。而且那蛆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我吓得腿都软了,后来那蛆虫竟然咬破他的皮肤,从脖子里钻了出来。沾满血的蛆虫爬的遍地都是,我哪里还敢再逗留,拿起铲子就跑啊。” “什么铲子?”齐楚问道 “额,没什么。”岚汀想起那晚挖坟的铲子是平日里给齐楚做饭的饭铲,公子要是知道了还不把自己大卸八块。随即转移话题问道:“公子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齐楚冷静道:“不奇怪,那是苗疆的一种蛊叫蛆食。这种蛊被藏在药丸里,施蛊之人暗中让人服下或是对方自愿服下。因为体内温度高,药丸一旦进入就会融化。藏在里面的蛆虫就会爬出,它们靠吃人的五脏六腑繁殖。那些蛆虫都是吃催情花长大,所以繁殖的速度要比普通的快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一旦人的五脏六腑被吃完,它们就会咬破宿主的皮肤爬出来。” 岚汀楞住,“这种方法也太恶心了吧,这么说徐三老鬼是被人下了蛆食蛊了?” 齐楚道:“是他自己服下的。” “啊!”岚汀目瞪口呆,他如何也不敢想一个人自己服下这种恶心的蛊,那他是有多么想不开? 齐楚道:“现在想来,他在向我扑来的同时应该咬破了药丸,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蛆虫会繁衍那么多的原因。” 岚汀问道:“看来我们推断的没错,他一定是自杀。可是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恶心的方法?” 齐楚道:“这蛆食蛊虽然残忍,但它能让服食的人在短时间内满脸腐烂,以至于让任何人都认不出来。并且蛆虫爬出体外后还会继续啃噬尸体,不仅把宿主的尸体吃掉,就连身上的衣物也会啃噬干净。” “徐三老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楚道:“因为他不想让我们从他的尸首上找到一些东西。” 岚汀问道:“他想毁掉什么呢?” 齐楚道:“账本!” 岚汀点头道:“怪不得我找遍客栈都没有账本。” 齐楚点头,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徐三老鬼用这种恶毒的方法要隐瞒身份并销毁账本,那么账本一定非常重要,可是里面究竟写着什么呢?听说徐三老鬼一生都没有朋友,所以没有人能要挟他。如果他用账本和齐楚交换,以齐楚的性格一定会放过他,这些难道他不知道吗?一个无牵无挂的人,竟然能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一个秘密,那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齐楚想不通。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岚汀打开门,徐锦鱼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请柬,道:“这是逝水山庄差人送来的,说得知流光公子大驾扬州,特邀请明日到山庄一聚。” 徐锦鱼放下请柬,口中自言自语道:“这世道连费宁都靠送信赚钱了,难不成逝水山庄给的多吗?” 她刚一转身,齐楚猛的从椅子上站起,“你说是谁送的信?” 徐锦鱼被吓了一跳道:“还不是逝水山庄吗?” 齐楚急道:“你刚才说谁靠送信赚钱?” 徐锦鱼道:“铁拳无敌费宁啊,哎,可惜了一身功夫。” 齐楚心上一紧,那日在客栈费宁可是死在岚汀手上了啊,问道:“他没死?” 徐锦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道:“费宁死了?你吃错药了吧,人家活的好好的。” 岚汀目瞪口呆,“我、我、他是我杀的。” 徐锦鱼看着二人,“小岚汀你傻了吗?凭你的武功能杀的了铁拳无敌?” 齐楚立在当场,心中犹如石破天惊,那日他亲眼所见费宁死在岚汀手上,今天怎么又活了?真的闹鬼了吗? 徐锦鱼不会说谎,费宁真的没死。那么当日的铁头无敌童欢和铁臂无敌郭茂呢? 此时的齐楚,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一晚他彻夜未眠,心中涌出诸多疑问。 徐三老鬼拼命保护的账本里记载着什么? 舒灵雪现在又在哪里? 最开始送消息的人为何又消失了? 还有,舍灵说的话可信吗? 第三十七章 老友 这一夜在另一个地方也有深夜不眠的人,扬州城的东大街上,一个干瘪老头正在收拾摊位,三尺见方的摊位边有个破旧的幡子,上面绣着一个“算”字,绣工精细,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干瘪老头就是天音神算,他退隐江湖已经十余年了,在扬州城住了整整十年。曾经,他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在音律和占卜上的造诣无人能比,但没有人知道他为何突然退隐江湖。 其实,有个人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他就是通天神龙。通天神龙和天音神算相识四十年,他们之间的交情就像伯牙子期的那种友情,在这动荡的年代中互相慰藉。 天音神算收拾好摊位后又拿起了那把胡琴,说道:“老友,我们二十年难得一见,你真要走?” 通天神龙虽然已是杖朝之年,但他一生之中向来潇洒,可是今夜心中却惆怅万千,道:“人生中有聚就有散,一切随缘。你我虽多年不见,但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不需要时常见面,也不需要嘘寒问暖,他们会在多年杳无音信后再见时亦如当初般亲切。 天音神算道:“你要回去见她?” 通天神龙道:“我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自她嫁人之后,我辞官不做隐遁山野,直到她出事,我都没有见过她。我本以为她嫁入皇家可以永享富贵,所以我才悄悄离开,可是谁知会出现那样的事呢?” 天音神算深知他心,也不由黯然道:“人自打生下来就是要死的,你我也逃不出这结局。其实,这些年我孤身一身藏于扬州替人算命,见了太多好人经受磨难,恶人享受富贵的事。有时候也开始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天道?所以,子豫你也别太伤心了。” 通天神龙凄然道:“子豫?多少年了,我都快忘了那个嘉靖二十三年殿试第一名的秦子豫。”他闭上眼,却止不住泪。 起风了,他的一头白发在黑夜里格外刺眼。只听他痛苦说道:“我得知洛莹出事时便发誓一定要替她报仇,就算那狗贼死了,我也要将他挫骨扬灰。可是这些年我走遍天下,竟寻不到他的坟墓。你说我是不是愧对洛莹?” 天音神算道:“如果你做了这么多都嫌不够,那我呢?” 通天神龙睁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守了这孩子十年,也算对得起她了。” 天音神算摇了摇头道:“十年光阴真的能抵一条人命吗?不能!” 通天神龙叹道:“难道你要这样一直守着这孩子,直到死吗?” 天音神算道:“这十年我并不觉得苦,只是委屈了这孩子。最近又出现一些怪事,我暗中调查竟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他轻抚胡琴,心中百感交集。 忽听,通天神龙道:“老友,多少年我都不曾听你完整的弹一曲了,今夜就算给我送行吧。” 天音神算点头道:“当年你我在扬州因一首《扬州慢》而相识,今夜分别我就再为你奏一曲《扬州慢》。” 天音神算坐了下来,闭上眼。整个人仿佛融入到夜色之中,只听琴声渐大,他边拉边唱道: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曲子先是轻缓舒畅,再是哀婉深情。通天神龙心中相思难平,朝着夜色最深处走去,背影萧索,如世间落叶浮萍。 清晨的扬州城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路上行人甚少。东大街上原本有个干瘪老头支摊算命,一算就是十年,刮风下雨都不曾延误。可是今日却不见他的踪影。旁边包子摊的灶炉里火烧得很旺,台面上的蒸笼冒着热气。卖包子的是个老伯,他正把雪白的包子一个个的摆进蒸笼,这就是他的生活。 老伯卖了一辈子的包子,扬州城里大多数人都认得他,人们都很喜欢吃他蒸的包子,渐渐的买包子的人就多了。天开始放晴,雾色退去,包子摊前排起了长龙,买包子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有的是多年老顾客,有的是闻名而来,但不管是谁都没有插队,排队买包子已经成为了规矩。没有人敢坏了规矩,因为传说在十几年前当朝皇帝也吃过这家的包子,并御笔亲题四个大字“包罗万象”。 此时,灶炉旁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有一面旗子,旗子上龙飞凤舞写的就是“包罗万象”。 买包子的长队已经排出很远,排在最后的人举目眺望,嘴里嘀咕:“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包子啊?” 这时,有四个人从他身边走过。这四个人也是来吃包子的,但是他们没有排队,他们从每一个排队人的身边走过,对别人仇恨的目光丝毫不做理睬。这四个人走到包子摊前,竟然就坐在了一旁的桌边,就这样心安理得的等着包子被送过来。 这时,长队中的一个人按耐不住了,刚想站出来呵斥几句,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住。 同伴道:“别管闲事,你没看那白衣少年背上的剑吗?” 那人仔细一看,惊道:“凌霄剑?难道他就是流星赶月阁的少庄主?” 同伴道:“一定是了,除了流星赶月阁的少庄主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不排队?” 忽听身后一个灰衣男子笑道:“流星赶月阁和逝水山庄比起来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你们看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逝水山庄的大小姐。” 刚才想冲出去呵斥几句的人低声道:“真是走运,要是惹了这两家肯定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他前边的一个胖子道:“你还是再仔细瞧瞧另一个女子是谁再说话吧。” 那人定睛一看,顿时倒吸凉气:“真的是锦绣坊的徐锦鱼?我不会看错吧。”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 这时,所有人都看见卖包子的老伯端了一盘包子朝四人走去,恭恭敬敬的把盘子放在桌上,对着其中一个人说道:“想不到十年之后流光公子还能来吃我的包子,真是老夫三生有幸。” 那人淡淡一笑道:“老伯客气了,我向来怀旧。此番再来扬州,当然要尝尝这包罗万象的绝技。” 老伯点了点头,也不再打扰四人,转过身发现原本排起长队买包子的人竟然全都不见了。他也没有惊讶,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要不是我提醒,真要冒犯了公子,后果可不堪设想。” 齐楚拿起一个包子道:“大家趁热吃,吃完我们就去逝水山庄。” 徐锦鱼问道:“怎么不见岚汀呢?” 齐楚边吃边道:“我让他连夜赶往马家村了。” “马家村?”徐锦鱼好像想起什么,立刻放下包子道:“那村姑的孩子不就是在马家村附近丢的吗?” 齐楚若无其事道:“是啊。” 徐锦鱼道:“你派他去打头阵就不怕出事吗?” 齐楚道:“他是义展云天的儿子,又是流光公子的徒弟,如果不经历些艰难险阻,将来怎么执掌玲琅阁?” 这时,杨忆箫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但他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吃着手中的包子。 徐锦鱼道:“可是他的武功还太弱。” 齐楚道:“临走前,我把浔江匕给了他。” 徐锦鱼自然知道浔江匕的威力,当下松了一口气。而杨忆箫却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 施紫雨站起身来道:“走吧,我吃完了。”她似乎不太愿意回家,或许是还未找到哥哥,无法面对家人吧。 施紫雨带路,齐楚三人跟随,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逝水山庄。 杨忆箫懂事的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家丁。 杨忆箫道:“请通报施庄主,流光公子前来拜见。” 家丁一听齐楚大名,顿时一愣,目光带恨的看了齐楚几眼,最后还是转身禀报。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出来迎接,施紫雨等的不耐烦了,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她的家,自然是来去自如。下人们见了她都靠上前打招呼,有的见过徐锦鱼也点头微笑。 忽听笑声传来,庄主施一鲲从内堂走了出来。他脸上虽带笑容,但是笑容背后却是一颗冰冷的心。 齐楚微感不对,走上前道:“劳烦施庄主亲自出来迎接,真是不好意思。”他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却没有丝毫谦让之意。要知道他可是和施游飞老庄主一个辈分,怎会对施游飞的儿子行礼呢? 施一鲲身边站着一个和他有七分相像的中年男子,正是施紫雨的父亲施一鹏。此时,他见了女儿却显得不太高兴。而施紫雨见了父亲,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亲切。 这一切齐楚都看在眼里,他拿出请柬道:“不知施庄主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施一鲲问道:“我邀请的?”接过请柬一看,说道:“这确实是我的字迹,但不是我写的。” 齐楚心念电转才想明白,当年施游飞败在自己的手上,逝水山庄与自己可算是有仇,又怎么会好心邀请自己到府上一聚呢? 正在这时,开门的那个家丁手捧木盒跑了过来,道:“庄主,刚刚外面有人送来这个。” 施一鲲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沾满鲜血的鞋子。 施紫雨惊呼道:“这是我哥的鞋!” 第三十八章 怪事 施紫雨追了出去,可是来人早已不见踪影。 齐楚一想,这请柬上的字迹肯定是施紫阙在被逼无奈下写的,如今他的鞋子又出现了,想必是对手的挑衅。岚汀孤身一人前去马家村打听消息,恐有危险。 这时,施紫雨回头对父亲说道:“爹爹,快叫人备马,我们追上去。” 齐楚说道:“去马家村,那是敌人的老巢” 马是好马,身强力壮。但没有人知道马家村的方向,忽听杨忆箫道:“我与爹爹在扬州城外安顿时曾路过马家村,跟我来。”他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 齐楚三人紧紧跟随,但是施一鲲兄弟二人站在门口。施一鹏只叫人牵来四匹马,看来他原本也没有想跟他们一同去马家村。 施一鲲问道:“这真是阙儿的鞋,难道你就不担心他出事?” 施一鹏道:“要是出事早就出事了,还会等到今天?” 施一鲲又道:“二弟,那马家村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清楚。能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前去送死而无动于衷,我真是佩服。” 施一鹏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山庄。 逝水山庄的大门再次关上,仿佛关上了一个秘密。 齐楚让岚汀连夜赶往马家村打探消息,此时岚汀正坐在马家村外的地上,手中拿着一个烧饼。他虽然在吃着烧饼,但目光始终不离马家村方向,因为那里面实在太奇怪了。而他之所以吃烧饼,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提心吊胆。心中默念:公子快来,公子快来!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岚汀一直觉得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想到这,他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时候突然听见背后响起一阵马蹄声,吓的他撒腿就跑。 忽听身后齐楚喊道:“你跑什么?” 岚汀回头一看才松了口气,道:“公子你可算来了!” 齐楚四人来到岚汀面前,看着他满头冷汗,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岚汀道:“这村子里面每家每户都关着门,街上也没人走动。但我还是打听到这里的女人得了一种怪病,以至于没办法生孩子。” 施紫雨问道:“难道她们不能怀孕吗?” 岚汀道:“不是的,她们可以怀孕,但最后都是胎死腹中,你说奇怪不?” 徐锦鱼道:“可以怀孕但生不出孩子?天下还有这等怪事?” 岚汀道:“还不止这些呢。按道理既然她们都知道得上了这种病,就不应该再要孩子了吧?” 施紫雨道:“对啊,应该找郎中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岚汀道:“她们也不是没有找郎中,而是找来的郎中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这些郎中最后都死于非命。时间久了就没有人敢来这里看病了。” 众人闭口不言,岚汀继续说道:“村里的女人知道得了这种怪病,也就放弃了生子的希望,拒绝和丈夫行房。最奇怪的就是这个,她们依旧会怀孕!” “什么?”施紫雨尖叫道:“这怎么可能?” 岚汀白了她一眼道:“你还别不信,事实就是这样。”他转身对齐楚说道:“公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齐楚道:“失踪案和马家村有关,既然来了就要进去一探究竟。” 岚汀道:“可是就算我们进了村子,也不会有人理睬我们的。” 齐楚道:“你刚才不是说没有郎中敢给这里的女人看病吗?那我们就扮作四海云游的郎中,想必他们正求之不得呢。” 徐锦鱼赞同道:“就这样吧,大家打起精神,不知道村子里面有什么危险。” 一行五人进了村子,齐楚发现正如岚汀所说,每家每户都紧闭大门。一条大街上前后只有他们五人行走,施紫雨问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齐楚道:“这村子谁管事?” 岚汀道:“应该是村长吧。” 齐楚道:“可知道村长家在什么地方吗?” 岚汀摇了摇头,徐锦鱼道:“村长是这个村子的首领,那么住的地方一定不赖,我们找到村里最豪华的房子应该就能找到了。” 按照徐锦鱼的方法,他们找到了最豪华的房子。杨忆箫敲了好一会的门才有人来开,听说是云游四海的郎中,开门的人顿时眉开眼笑,急忙把五人迎了进去。 村长是个中年男子,此时正在给齐楚倒茶。 齐楚说明来意,村长祈求道:“齐老弟啊,你真是我们村子的贵人。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齐楚道:“村长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人帮到底,现在请你详细跟我们说下情况。” 村长做了下来,叹道:“原本我们村子人丁兴旺,自给自足,村民们生活的无忧无虑。可是六年前却发生了这样一个怪事,村里有个孕妇在快要分娩时腹中的孩子却死了。起初也没人在意,可是就从那以后村子里的孕妇都是要在快要分娩时,即将出生的孩子就死在腹中。” 齐楚问道:“这么说已经六年了?” 村长道:“是啊,整整六年,死了无数胎儿。原本我们以为是一种病,可是没有郎中能说出到底是什么病?” 齐楚道:“听说现在村里的女子还会不断怀孕是吗?” 村长一听,顿时没了精神道:“是啊,大家都心惊胆寒。说来也不怕你笑话,现在村里所有夫妻夜里都分开睡,但接二连三的还会有女子怀孕,这实在太邪了。” 这时村长的妻子端来了一盘馒头,道:“哎,最近有人还说村子里闹鬼,吓得大家都不敢出门了。” 徐锦鱼问道:“闹鬼?” 村长道:“是啊,有村民夜晚在路上看见已经死了很久的人又重新出现,还跟大家嘘寒问暖呢。” 村长妻子道:“还不止呢,前几天有人白天竟然还看见已经死了的人在路上出现呢!” 突然,村长好像想起了什么,面露惊恐急忙问道:“现在大家都紧闭家门,这怪病的消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看向岚汀,他拿起一个馒头道:“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老奶奶,是她告诉的?” 村长瞪大眼睛,怯生生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岚汀仔细一想道:“她说她姓李,怎么了?” “啊!”这是来自村长妻子的惊呼,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齐楚微感不对道:“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勉强平复情绪,但众人还是感觉到他无比的害怕,“李奶奶在三天前已经死了!” 施紫雨的脸色瞬间变白,岚汀手中的馒头掉在了地上。 然后天就黑了下来,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第三十九章 失散 杨忆箫跃了出去,他死死盯着大门,经过院子的这一段时间他做好了所有准备,无论大门后面是人是鬼他都要让师父看看,自己比岚汀强。这一刻好胜之心控制了他。 然后,他推开了门,可是门外竟然空无一物。杨忆箫眉头微皱,抬脚跨了出去,目光在南北走向的大街上来回搜索着,可是长街之上除了他,哪还有别人?带着心中的疑问准备转身回去,可就在他转过身想跨进门时,却愣在了当场。 身后哪里还有什么门让他跨? 村长的宅子已经不见了! 那个地方是一片荒地,荒凉的让人毛骨悚然。少年骇然,但他反应迅速,拔出背后凌霄剑。白骨森森的月光之下,他紧握凌霄剑,此时此地,也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平复心中的震惊。 这是他第一次在江湖上行走,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邪乎的事情,虽然心志刚强,但也陷入深深的恐惧。 齐楚几人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杨忆箫回来,他转头望向宅院的大门,夜黑如墨,安静的让人发毛。 这时又想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岚汀看了公子一眼道:“我去开门。” 齐楚按住他的手道:“你坐着,我去。”他已经发觉事情开始有些不对,杨忆箫武功不弱,就算门外有强敌,也不会消无声息。他走了出去,徐锦鱼担心的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这个杨忆箫刚刚经过的院子,齐楚也慢慢走过。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大门处,没有留意徐锦鱼跟了出来。当他推开门时,同样的外面空无一人。他与杨忆箫一样走了出去,正觉得奇怪忽听身旁徐锦鱼道:“怎么没人呢?” 他如梦初醒,猛然侧目,拉住她的手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担心你啊。” “快回去!”不愧是流光公子,机敏迅速,可是背后的一切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原本偌大的宅院已经变作一块坟地,风吹起了尘土还带着白骨的味道。徐锦鱼向齐楚靠去,她平生之中第一次遇见这样情形。 齐楚冷静道:“我们中计了,这是幻术。” 徐锦鱼道:“难不成是舍灵所为?” 齐楚摇头道:“这幻术竟能幻化出如此大的宅院,而且我们五人深入其中都不曾发觉。施法之人一定不会是舍灵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徐锦鱼知道事情越发的严重了,道:“忆箫想必就是这样和我们失散了,他现在会不会很危险。” 齐楚道:“我更加担心里面武功不济的岚汀,很明显施法之人是想拆散我们。” 徐锦鱼道:“那怎么办?” 齐楚道:“要破这幻境有两个方法,第一就是等它自动解开。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第二就是用功力强行击破。以你我的功力应该不是问题,可是就怕伤到岚汀他们。” 徐锦鱼道:“幻术迷的是人的眼,岚汀虽然看不见我们。但他一定听得到。”于是,她想都未想就喊道:“岚汀,你快出来!” “不要!”齐楚捂住她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岚汀和施紫雨坐在屋子里,忽听徐锦鱼叫自己,站起身来道:“鱼儿姐姐叫我,我出去看看。” 施紫雨心中很是害怕,她自幼虽然江湖豪杰见的多了,可是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怪事。尽管想跟岚汀一起,但是腿脚已经软了,当下点了点头。 岚汀见她害怕,冲她笑了笑道:“放心吧,有我家公子在不会有事的。” 想到齐楚,她总算有了几分安定。 岚汀踏出屋子,只觉外面冷风刺骨,凉意袭身。走到门口一看,大门开着,可是却没有看见齐楚三人的身影,心中奇怪,一步跨了出去。就在这时听见了身后施紫雨的惨叫。 岚汀心中一惊,转身一看,宅院不见,只有一堵石墙。他惊骇的后退三步,大叫道:“公子你在哪里啊?” 徐锦鱼听见岚汀的叫声,心中后悔不已。 齐楚道:“敌人成功把我们拆散,看来马上就要有下一步行动了。” 徐锦鱼道:“那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破了这幻境。” 二人急运功力,就在这时眼前景物又变。他们回到了宅院之中,可是刚才几人身处的房子已经被烧成了灰。齐楚走上前,在被烧成灰烬的房子里有一具尸体,早已经看不出模样。 徐锦鱼发现这具尸体的身高竟然和施紫雨一样,当下后退一步,转身望着齐楚。只见他眉头紧锁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锦鱼道:“你不是说着宅子是幻境吗?怎么会?” 齐楚沉声道:“我错了,门外才是幻境。所以敌人才想方设法的让我们出去。” 徐锦鱼看着被烤焦的尸体,心中后悔不已,为什么要带这几个孩子来此,简直是害了他们。施紫雨正直花样年华,无论是家室还是美貌,抑或是才华都注定她可以幸福的过一生,可是如今?现在徐锦鱼也不知道怎么跟逝水山庄交代了。 齐楚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他们应该出事了。” 尽管徐锦鱼早就知道,可是她仍抱一线希望,如今齐楚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我们怎么办?”徐锦鱼只觉浑身无力,若不是有齐楚扶着,早已昏倒在地。 “外面是幻境,只有在这里等。” 纵使齐楚知道等待就是坐以待毙,可是现在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十四年后,他再一次感受到当初的无助。 杨忆箫握剑的手已经开始流汗,他用尽全身力气握着凌霄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警惕起来。夜空上黑云遮月,连最后一点光明都被夺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无尽的恐惧,这时黑暗中想起了一个声音。 “你害怕吗?” 杨忆箫心惊道:“谁在说话?”他一剑砍了出去,平日里他学过诸多剑法,可是这一刻却因为害怕忘得一干二净。这一剑毫无章法。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你很害怕,哈哈哈。”笑声凄厉,如地狱幽魂。 杨忆箫握剑的手开始颤抖,凌霄剑发出微鸣,仿佛告诉主人它很害怕。少年奋力的用两只手握住剑,但它还是抖得厉害。他大汗淋漓,再没有一点力气,凌霄剑掉在地上。人也单膝跪地,开始大口的喘气。 “想不到杨少阁主也会害怕,你可是流光公子的徒弟啊。你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杨忆箫只觉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重重敲打着他的心,他想反抗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你给我闭嘴!”少年嘶吼着,吼声中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我就不闭嘴,你杀了我呀?”那声音更加嚣张,笑声再次传来,比上次更加变本加厉。 杨忆箫以手撑地,头上大颗汗珠不断落下。 “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就是来嘲笑你啊,哈哈哈。” “你放过我吧。”这一次,少年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了。 “放过你可以啊,但是你要帮我杀个人。” “谁?” “齐楚” 杨忆箫猛然抬头,“不可能!我不会伤害师父!” “是吗?那你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怎么办啊?” 杨忆箫只觉心如刀割,“你们南诏真卑鄙!” “我们就是卑鄙啊,但是你真不救自己的母亲了吗?哎,你的母亲真可怜,马上就要死了。她的儿子竟然让她去死呢。” 杨忆箫死死的攥紧拳头,指甲插进手掌,鲜红的血让黑夜更加无助和迷茫。 那声音又道:“可惜啊,你拼命保护的师父却根本不在乎你!他最关心的就是那个不如你的臭小子。刚才你也听见了,他亲口说更担心岚汀。” 杨忆箫无言以对,是啊,自己与岚汀同时遇难,师父却连句担心的话都没有,心思全在岚汀身上。我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他自幼锦衣玉食,谁敢轻视他?可是如今,师父竟然要把玲琅阁传给那个年纪比他小,武功不如他的小无赖!这一刻心中全是妒忌。 “齐楚对你如此不公平,难道你真的要用自己母亲的命来保护他?” 杨忆箫此时只觉脑海中热血涌动,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孤独无助的时候谁又管过他? 可是那个人终究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一直以来自己都奉他为神啊! 齐楚就是他的信仰,可是母亲生他养他,面对如此境地该如何选择? 四面八方又传来那讨厌的声音:“我保证只要你杀了齐楚,一切就都好了。” 杨忆箫咬着牙,真的要亲手毁掉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吗? 有的时候在生活面前,可怜的信仰其实一文不值。因为如果命都没了,信仰还会存在吗?其实,只是少年不知,信仰就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才会出现。生活中我们有太多见不到却苦苦坚持的东西,它在别人口中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和难以想象,可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它真的存在并终将实现。 第四十章 光明 岚汀面对着石墙,这堵墙又高又厚,打了几拳,踢了几脚仍然纹丝不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慌张。 夜是黑的,岚汀的心好像也开始被黑夜吞噬。长街之上石墙断了他的后路,一个人在没有退路时就只有向前走。虽然他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也许是温香软玉,也许是杀机重重,无论什么总好过等待。人生中最难熬的莫过于等待。 岚汀一个人走在街上,他不担心任何人,因为剩下四人无论是谁都要比他强。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只有冷静才有生机。 秋天的夜是冷的,但是他浑身发烫,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一步步的挪动着。这时,在左前方忽然有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光亮。在无尽黑暗之中哪怕是一只萤火虫都可以照亮脚下的路,岚汀寻着那一点光明走去,直到他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如果是你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其中只有一个有那么一丝希望和生机,你会选择吗? 岚汀想都没有想就朝着光明走去,至少光明能让他好受一点。走着走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街的两旁都是做生意的店面,此时都开着店门,无论老板还是伙计都出来揽客。一眼望去有舒服宽敞的客栈,有满是肉香的酒楼,还有生意红火的赌坊,当然少不了美女如云的妓院。 岚汀在没有跟着齐楚之前还是个穷孩子,他的家境可以说非常的一般,比起普通百姓还要普通。他从来都不知道只会烧菜的父亲是曾经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义展云飞燕寒,他也不相信自己会成为流光公子齐楚的传人。但是冥冥之中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离家的当天,父亲叮嘱他:你要记住人们所追求的真理和天道往往在黑暗之中,那要你鼓起勇气去寻找。而光明是来扰乱和迷惑你的。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这句话。背后是无尽的黑暗,他回头看去,纵使心中知道那里可能会有真理和天道,但还鬼使神差的走进光明。 就算眼前的光明都是虚幻,他也愿意死在虚幻的幸福之中,因为他根本无法驾驭心中对光明贪婪的欲望。 他走进了宽敞的客栈洗了个热水澡,用干净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这身衣服用料奢侈,手艺也是绝顶,他爱不释手的摸来摸去,生怕一眨眼衣服就不见了。这时,浴室的门开了,一个可爱的小胖子走了进来,弯腰鞠躬道:“岚汀少爷,您可洗漱完毕吗?” 岚汀打量着小胖子,他穿金戴银器宇不凡,但此刻面对自己竟然一直弯着腰。 “完事了。”他有些忐忑,这人是不是来要钱的? 小胖子笑道:“岚汀少爷放心,这家客栈都是您的,自然不会向您要钱。” “我的?”岚汀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家客栈。 “对啊,难道您忘了吗?像这样的客栈您还有十家呢!” “我真的不记得了。”岚汀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心道:我要是真有十家这样的客栈那该多好。 小胖子道:“您别开玩笑了,快跟我出去吃饭吧,方圆百里的大财主都在酒楼等您呢!” 岚汀道:“等我干嘛?” 小胖子笑道:“自然是您不去,他们不敢动筷了,要知道他们之所以有钱还不都是仰仗您吗?” 岚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名下突然多了十家客栈,方圆百里的大财主都在等自己吃饭,而且自己不到,没有人敢动筷?这是流光公子才有气派啊! 跟着小胖子走出客栈,对面是一座高五层的酒楼,此时每一层都亮着灯,奇怪的是不见有人进出。 小胖子回身笑道:“这也是您的酒楼,今天不营业就是怕吵到您用餐。” 岚汀抬头看去,只见第五层上好像摆着酒菜,上面坐着不少人。他走进酒楼发现里面的装修简直可以说是金碧辉煌,当他走上第五层时惊讶的愣住了。 整个第五层中只有一张圆桌,桌子的大小正好能做一百人,此时主位正给他留着。桌子上的菜少说千种,一半以上都是他没见过的。小胖子引他走到主位坐了下来,岚汀看着各位财主简直就是大眼瞪小眼。忽听小胖子说道:“请岚汀少爷讲两句。” 岚汀原本饿了一天,刚刚拿起筷子又停在半空,他哪里会讲什么?这时一百双眼睛盯着他,岚汀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家吃好喝好啊!” 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说“岚汀少爷讲的真好。” 自岚汀吃了第一口菜,喝了第一杯酒后各位财主才敢动筷。岚汀胡吃海喝一顿,匆匆的下楼。小胖子仍然跟着他,道:“岚汀少爷要不要去咱们的赌坊玩两把?” “好啊”岚汀也来了兴致,看来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是他的。 乌烟瘴气的赌坊里,一群赌徒正在大口大口的拼命吞着浑浊的空气。忽听有个人说道:“岚汀少爷马上就要进来了,你们快点把这有害气体吸干净。” 当岚汀走进赌坊时,空气中带着花香。原本再也不能多容一人的赌坊里竟然显得无比宽敞。因为赌徒们宁可挤到自己,也不能挤到岚汀少爷。 岚汀来到赌桌前,忽听小胖子问道:“岚汀少爷,您是玩色子,还是牌九?” “摇色子吧,一把定输赢。”岚汀伸手一摸怀里竟然只有一块碎银子。 这时,下人拿上来的色子筒竟然是水晶做的。岚汀心道:这样岂不是把里面看的一清二楚吗? 带摇色子完毕,岚汀看见里面的点数是二四五——小。他掏出那块碎银子放在了“小”上,而此时赌坊里的所有人都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放在了“大”上。 拿开筒子,岚汀以一块碎银子赢了无数钱财,心道:这些人莫不是瞎了吗?明明是小,为何压大? 小胖子笑道:“这赌坊也是您的。” 岚汀道:“像这样的赌坊我也有十家?” 小胖子笑道:“错了,不是十家而是一百家。说起来也不怪您记错,这一百家赌坊也不如您的十分之一家产。” 岚汀问道:“我这么有钱?” 小胖子道:“是啊,提钱多俗啊。您这叫富有。” 岚汀正想着,又听小胖子说道:“您累了吧,今晚在秋香阁过夜怎么样?” 这时二人已走出赌坊,岚汀看见了秋香阁,就是这街上生意最好的妓院。他站在门口犹豫着,生意如此红火里面的姑娘想必一定漂亮。 小胖子总是知道岚汀在想什么,道:“岚汀少爷,秋香阁的姑娘今天可都是在等你呢?尤其是花魁红玉,已经说了今夜非您不睡呢。” 岚汀只觉心上奇痒,疾步向妓院走去。此时他头脑发热,虽然觉得今夜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奇怪,但每件事都那么的真实。低头看了看全新的衣服,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赶快进去。就在这时,身边忽然有人扯住他的袖子。这一扯差点把他拉到,刚想破口大骂,回身一看扯他袖子的人正是舍灵。岚汀喜出望外,拉过舍灵想让他跟自己一起进去。 忽听,舍灵小声道:“跟我走,这里有危险。” 岚汀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舍灵拉走,他只觉舍灵手劲很大根本无法反抗,于是问道:“怎么回事?” 舍灵道:“别回头,快走!” 这时,忽听小胖子喊道:“岚汀少爷你上哪去啊?” 岚汀相信舍灵,或许这里确实有危险,头也不回道:“我们谈点生意,你不用跟来!” 小胖子笑道:“岚汀少爷别走啊,姑娘们可都在等你呢!” 可是舍灵越走越快,岚汀心知不对,只听背后阴风四起,一阵凄厉笑声传来:“吃了,完了,想走吗?哼,没那么容易!” 舍灵脚下生风,岚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傻了! 身后哪里还有酒楼客栈,就是一块荒凉的坟地。一块块青石墓碑在凄惨的月光下发出阵阵绿光,那可爱的小胖子已经变得可怕,目漏凶光,两颗獠牙长在外面。如果齐楚和徐锦鱼在这里,一定认得出来他就是大明寺的乌可人! 第四十一章 躲避 舍灵拉着岚汀健步如飞,此时他们身后喊杀声越来越大,岚汀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谁知道在如此黑的夜坟地里会冒出什么东西呢? 岚汀小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舍灵没好气的笑道:“你还真以为那客栈、酒楼、赌坊都是你的啊,想的真美,那些都是幻境。” “啊?”岚汀刚刚接受自己是个非常有钱的人,可是现在又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真的,他就接受不了了。因为有些东西可以没有,一旦有了就不能失去,这就是人。 舍灵继续道:“这里已经被人施了幻术,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客栈、酒楼、赌坊,还有妓院代表着权利、地位、金钱和美色都是人心底的欲望。如果你刚才真的进了妓院,那这一辈子都会迷失,终生困在幻境里面。” 现在想来,岚汀无比的后怕,心道,难道光明真能迷惑我吗? 舍灵道:“现在别想那么多了,他们就快追上来了,我们必须想个办法。” 岚汀忍不住问道:“对方是什么人啊?” 舍灵道:“鬼市蜃楼” 听见鬼这个字,岚汀就没有继续问,在坟地附近,说鬼实在太害怕了。 “接下来怎么办?”岚汀道 “鬼市蜃楼说来用的都是一些鬼神之术,只要我们挺到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可是现在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时辰,而后面的人就要追来了啊。” “有办法了。”舍灵笑道:“我们给他们来一个以牙还牙。” 岚汀道:“什么叫以牙还牙?” 舍灵道:“他们用幻术,我们也用啊。” 岚汀道:“对啊,我都忘记你会幻术了。” 舍灵道:“你记着从现在开始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绝对不要说话,知道吗?” 岚汀点了点头,夜色太黑舍灵没有注意,见他不答又问道:“听见没啊?” 岚汀道:“你不是不让说话吗?” 舍灵笑道:“你倒是学的挺快。” 只见他脱下长袍在空中一挥,岚汀只觉一片黑云压了过来,然后眼前一黑,不知道身处何方。这时一双手拉过他,在他手上写字道:我们已经进了幻境,只要挨到明早就行了。 这时听见外面有许多人走过,口中喊道:“不对啊,我明明看见那小子往这个方向跑了,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另一个说道:“告诉大家分头找,找到了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岚汀听出说话的人就是刚才的小胖子,不禁背上一冷,心道,幸好舍灵来了,要不我就被他们吃了。 于是在舍灵手上写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呢? 舍灵写道:因为我就是李奶奶。 岚汀恍然大悟差点叫出声来,快速写道:李奶奶不是死了吗? 舍灵写道:对啊,就是因为她死了,我易容成她,别人才不敢靠近我啊。 岚汀写道:这么说你是故意送消息给我的? 舍灵写道:没错,我一直在调查马家庄,但是查到这个事后就查不下去了,所以想借你的口告诉齐楚。 岚汀写道:你是想让我家公子查下去,然后你暗中跟踪就可以了是吗? 舍灵没有隐瞒,写道:这种省力省时的事难道不好吗? 岚汀写道:好是好,但当我听说李奶奶已经死了时,倒是真把我吓到了。 舍灵写道:你这胆小鬼,未来我们要面对的要比这凶险十倍呢。 岚汀写道:未来要面对什么? 舍灵写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你现在的实力还太弱,知道早了只有坏处。现在你要赶快强大起来。 岚汀写道:公子把象帝之功传给我了。 他感觉到舍灵的身子一震,然后写道:那可是玲琅阁最高深的武功啊,看来齐楚是要把玲琅阁传给你了。 岚汀心中一惊,写道:把玲琅阁传给我? 舍灵写道:你难道不知道得了象帝之功就是得了玲琅阁的掌门之位吗,亏你还是齐楚的徒弟,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 此时的岚汀突然觉得一座大山压了过来,让他喘不过气来。玲琅阁的掌门之位那是千万人梦寐以求的,如今他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他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一定要拼命的变强。 舍灵写道:“我困了,先睡会儿,你只要不出去是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可是正当舍灵半睡半醒之间忽觉有人扯他衣角,闭着眼睛拉过岚汀的手写道:干嘛打扰我美梦。 岚汀写道:我想尿尿。 舍灵差点跳起来,迅速写道:这个时候你想尿尿? 岚汀写道:人在紧张的时候多少都有点反应啊。 舍灵写道:能不能憋一会儿,等到天亮。 岚汀写道:这个真不行啊,我还没娶媳妇,万一憋坏了怎么办?要不就地解决吧,反正两个大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舍灵写道:别别别,我把幻境解了,你找个偏僻点的地方解决吧。敌人应该走远了。 岚汀听见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中也未多想。舍灵收回袍子,他们又呼吸上了新鲜的空气。 岚汀就要解了裤子,舍灵阻止道:“你去那边尿。” “你又不是没见过,还不好意思,真是的。”岚汀走到一旁,接着传来了清亮的口哨声。 “喂,你尿尿吹什么口哨啊。”舍灵郁闷道 “憋得时间久了,不太容易,听音乐放松下。”岚汀笑道 舍灵心道:这傻子哪都好,就是一副不要脸的样子真的无语了。 待岚汀系好裤子走过来,舍灵道:“现在敌人走远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天亮吧。” 岚汀道:“这里是坟地,可别在这里等。万一冒出来几个大色鬼,我可就遭殃了。” 舍灵道:“我都没害怕呢,你先怂上了。你说怎么办?” 岚汀道:“咱们先离开这,往前走说不定还能找到好吃的呢,你不饿吗?” 一提起吃,舍灵的肚子就“咕咕”的响了起来,咽了咽口水道:“这大晚上的能找到什么好吃的?” 岚汀道:“你跟着我这个大厨,就算土豆也给你做出花来了。”他挺起胸膛向前走去,舍灵跟在后面幻想着一会出现的美味,口水渐渐流了出来。 然后,舍灵追上岚汀道:“喂,你最拿手的是什么菜?” 岚汀笑道:“那可太多了,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还有……” 舍灵推了他一下道:“别胡扯了,这是相声,你以为我没听过啊!” 岚汀“嘿嘿”笑道:“我以为这刚在江南盛行的曲艺你不知道呢。” 舍灵道:“以后你再敢骗我,看我不打你。” 岚汀笑道:“大不了以后我骗的真一点嘛,不被发现不就行了。” 舍灵吹胡子瞪眼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岚汀道:“行啦,以后我都不骗你啦。” 二人往前走着,凉风习习,紧张的神经也慢慢放松起来。 舍灵问道:“你以后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岚汀道:“问这个干嘛,这可是秘密。” 舍灵笑道:“我好帮你物色物色,南诏美女可多了。” 岚汀眉开眼笑道:“那好啊,我的后半生幸福就全靠你了。” 舍灵也不知自己怎的,听他这么一说,心上“砰砰”直跳。 “快说!” “我要娶的老婆,一定要是个女的。” “你这不是放屁么?” “你才放屁呢,你全家都放屁!” “去你的,你不但全家都放屁,连带着你师父齐楚也一起放屁。” 岚汀道:“你别说我师父行不?” 舍灵微笑道:“怎么了?放屁还不让说啊?” 岚汀道:“毕竟像我师父那样风流倜傥的帅哥放屁总是有点奇怪。” “哈哈哈”二人同时笑了起来,夜色也变得温柔一些。 舍灵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可不帮你了啊。要是你孤独终老可别怪我。” 岚汀道:“她一定得比我矮啊,要不然亲嘴时我多没面子。但也不能太矮了,要不她够不着我的嘴啊,哈哈。” 舍灵笑道:“快别做美梦了,谁要亲你的嘴啊。” 岚汀道:“她还要长头发,大眼睛,鼻子要挺,皮肤要白。最重要的是身材要好,也不能太瘦,否则手感不好。” “我去,你要求还真多。”舍灵道 “那一定的啊,毕竟我只娶一个媳妇,可不能亏了。”岚汀认真道 舍灵道:“男人不都三妻四妾嘛,难道你不想?” 岚汀道:“三妻四妾,那不是七个老婆?要是每天给她们做饭还不得累死我啊。我还是就要一个好了。” 舍灵道:“原来你是怕做饭啊。” 岚汀笑道:“也不全是了,我只是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一个人。要不我怕亏待了她。” 舍灵笑道:“这还差不多,你娶媳妇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岚汀道:“那我可当真了啊。” 二人走着走着停了下来,他们面前是个小村庄,村子外的石碑上写的竟然是马家村。 岚汀惊讶道:“怎么又出来一个马家村,不会又是假的吧。” 舍灵道:“这回是真的,你静下心来去听,会听到村子里面有人睡觉时候的呼吸声。” 岚汀照做,“真的啊,那我们赶快进去吧。” 舍灵点头,危险的夜终于要过去了。 第四十二章 中计 二人走在马家村的街上,长街仍是空无一人,岚汀转头看了看舍灵道:“我们去哪里找点吃的?” 舍灵道:“像这样的小山村一般家里都没有好吃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岚汀笑道:“这村子里肯定村长最有钱,所以住的也不会太差,我们只要找到最豪华的房子就能找到食物。” 舍灵笑道:“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岚汀心道:哪里是我聪明,这可是鱼儿姐姐想出来的办法。想到徐锦鱼,就会想到齐楚,公子现在怎么样了呢? 走了一会儿,岚汀突然停住,舍灵问道:“你怎么了?” 岚汀看着前面的宅子道:“那就是村长的家了。” “你怎么知道?”舍灵问道 岚汀盯着宅院高墙道:“因为在假马家村里也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宅院,我们就是在那里走散的。”虽然知道这里是真的马家村,但现在仍心有余悸。 舍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的,有我在。” 岚汀咬了咬牙,走了过去。宅院的门已经关了,但是深院之中仍有火光传来,看来里面的人还没有休息。 舍灵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村长的妻子。 女人看见陌生人问道:“你、你们想干嘛?” 舍灵笑道:“我们迷路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想找点吃的。” 女人看了二人几眼才道:“那就进来吧。” 二人跟着女人走过小路,岚汀又想起了在假马家村的情景,盯着女人的身影,发现她的腿好像在发抖。心道:这不会又是幻境吧?他尽量不让自己多想,既然舍灵在身边就不会出事。 屋子里的烛光很亮,这个真的村长和假村长果然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事他好像有点不太高兴。毕竟,深更半夜的被人打扰,换做是谁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村长的妻子客气道:“你们坐吧,我去厨房拿点吃的。” 岚汀道:“谢谢啦,我们会给钱的。”一摸怀中才想到仅剩的银子丢在了坟地。 村长道:“你给两位小兄弟倒点水吧,我去厨房拿馒头。” 女人听话的去倒水,舍灵问道:“大嫂,听说这村子的女人只要怀了孕,最后都是胎死腹中,真是这样吗?” “啪”的一声,村长妻子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她面露惊恐道:“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舍灵笑道:“你别害怕,我们也是听说。” 那女人顿时没了精神,也顾不上倒水了,走过来坐在桌旁一言不发。 这时,村长已经端了馒头出来,“两位小兄弟快吃馒头吧。” 岚汀拿起一个馒头看了看,心道:这真馒头竟然也跟刚才的假馒头一模一样。正想一口咬下去,忽然发现舍灵看着自己,笑道:“你先吃吧。” 舍灵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满足道:“好吃啊,要是有点咸菜就更好了。” 村长难得的笑了,“我去后厨拿给你。” 岚汀站起身来道:“不麻烦村长了,我去拿吧。”他说着就冲向了后厨,就在这时忽听村长和他的妻子同时喊道:“别去!” 可是已经晚了,岚汀撩开帘子,一下就看见锅台旁靠着一个死人,七窍流血,相貌竟然和外面坐着的村长一模一样!他立刻知道不对,大叫道:“舍灵快走,真村长死了!” 舍灵闻声,飞身而起。可是,村长早已提前发力一掌打了过去,桌子被劈得粉碎,村长妻子当场毙命。 舍灵拉过岚汀靠墙而立,假村长冷笑道:“臭小子你的同伴杀了我的搭档,今夜我要为她报仇。” 岚汀看着嘴中还在流血的村长妻子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面前这个村长就是当初在假马家庄害他们的那个,他口中的搭档应该就是那个假的村长妻子,听他一说应该是被齐楚等人给杀了。而假村长进了真马家村杀了真的村长,没有杀村长妻子应该是不想让他们起疑,为的就是要暗中杀掉自己和舍灵。幸好他误打误撞发现了真村长已死,否则真不知道一会是怎么死的。 假村长奸笑道:“我本想留着她,你们就不会怀疑。可是谁让你们往厨房跑呢?现在害死好人了吧。” 舍灵道:“人是你杀的,现在推到我们身上,鬼市蜃楼里果然都不是人。” 假村长面色一冷道:“死到临头了,还逞口舌之快,赶快想想怎么死吧。” 舍灵护着岚汀笑道:“若是你们鬼市蜃楼的老大七浮屠亲自前来,或许我还会给他几分薄面。可是换做他手下的喽喽,结果真的不好说啊。” “是吗?那就比划比划!”假村长撕去面皮,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张极其惨白的脸,比纸还白,比纸还薄,脸上血管清晰可见,如果仔细看去就连里面流动着的血液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舍灵笑道:“原来是白脸儿刘二,怪不得易容术如此精湛。” 白脸儿刘二道:“现在拍马屁晚了,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舍灵道:“你错了,我拍的是狗屁。”故作思索又道:“不对,你连狗都不如。” 刘二也不生气,从背后抽出一把弯刀。岚汀发现弯刀上紫气缠绕,一看就是邪物。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舍灵。毕竟舍灵连流光公子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样一个小角色呢? 舍灵道:“我让你先出手!” 刘二也不客气,扔出了弯刀。舍灵看也不看挺身就上,弯刀在空中竟然分身为七,瞬间七把弯刀前后左右包围了舍灵。 七把弯刀所在的位置正是人身体的各个要害,仔细看来所有弯刀连起的形状正是北斗七星。 古语有云: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北斗七星又被称作北斗神君,掌握着世人的生死大权。白脸儿刘二虽说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是鬼市蜃楼向来以隐秘著称。其中能排上名次的共有一百零八人,白脸儿刘二排行三十六,可见他实力不弱。 弯刀阵法现出红光,刘二在一旁暗自得意。 可是舍灵是谁?就算在神秘的南诏,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舍灵右手一抬,掌间白光频闪,顷刻间破了弯刀阵法。舍灵暗道:这阵法真是中看不中用。忽然想到《江湖秘闻》中记载:白脸儿刘二,兵器弯刀,善用北斗藏星阵。 心中默念:北斗藏星阵?不好! 只听刘二嚣张道:“人们都以为北斗之中只有七星,却不知还有两个隐星。而我这北斗藏星阵只有在被破之后才会显现出威力,受死吧!” 舍灵虽然破了弯刀阵法,但是红光之中有两只血爪向他抓来。危急关头如果他闪身躲过,受死的必然是岚汀。此时此刻,舍灵稳稳站住,两手之间白光暴涨数倍硬生生徒手抓住血爪,用力一捏,血爪粉碎。这一呼吸之间,舍灵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两只血爪上。此时又听见刘二大笑道:“想不到你也会上当!” 岚汀只见一颗指甲大小的银星消无声息的射入舍灵心口,又听刘二说道:“这阵法叫北斗藏星,藏的不是血爪啊,哈哈!” 舍灵明白过来,在他破了阵法之后,刘二故意提醒他,就是让他以为阵法的最后一击就是这两只血爪。无论换成谁在这危难关头都不会再想,必定全力挡下血爪。一旦挡下,也就上当了,因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一颗银星等着他。 舍灵受了伤竟然笑道:“你以为这一颗银星就能伤得了我?那我身上的冰丝象玉甲真是白穿了。” 刘二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但随即又无比的高兴道:“我当然知道伤不了你,毕竟冰丝象玉甲的防御力实在太强。可是我原本也没想伤你啊?”他上下打量舍灵,冷笑道:“我只是激你运功,这样毒发的才快一点,不是吗?” 舍灵心知自己还是上当了,银牙一咬道:“那馒头有毒!” “不错!如果我没有这个杀手锏,怎么会在魅凰的右护法面前嚣张呢?”刘二哈哈大笑,此时他再也不用担心舍灵的反击了。 岚汀自责,如果不是我把馒头给了舍灵。他也不会中毒了。舍灵身子一晃向后倒去,岚汀急忙扶住他关心道:“你没事吧。” 刘二奸笑道:“鬼医花了二十年只研制出一钱暴灵散,现在都给他吃了,能没事吗?” 舍灵只觉一时间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知道暴灵散的威力,先是吸干人身体里的功力,然后再以十倍功力返还,无论是谁都驾驭不了这么强大的冲击,最后就是爆体而亡。只不过这暴灵散极其稀有,又非常难以研制,所以江湖上从未出现过,只在传说中存在。 此刻他竟然咬牙站直身子,挡在岚汀面前道:“他与这件事无关,你要杀的人是我。” 刘二淫笑道:“杀你我可舍不得,听说魅凰的右护法有倾国之貌,我刘二打光棍一辈子了,今晚要让我饥渴的兄弟享受一下。” “卑鄙。”舍灵怒道 岚汀看着他问道:“你是女的?” 刘二的笑声更加淫荡:“好小子你身边有这么大一个美女都不知道,你真是傻的可以啊。”他一挥手,一阵强风向二人扫去。 舍灵根本无法抵挡,袍子尽碎,长发飘落,倒在岚汀怀中。岚汀忽觉窒息,只看她侧脸一眼,已神魂颠倒,魂飞九天,说不出的畅快。 夜空的黑云散尽,月光从门口照了进来,舍灵身体痛苦,微闭着双眸。 当真是: 月下依人半凝眸, 梨花易开笑难求。 天阶夜色二三语, 杀机在侧也温柔。 第四十三章 神器 这样杀机四伏的夜里,月光清冷,忽听夜风匆匆而过,时光悄然流转,岚汀只看了舍灵一眼,他只觉心头情丝缠绕,无比欢喜。那日在湖边自己想保护她一辈子,现在知道舍灵是女儿身比任何事都令他高兴。一直以来他都对舍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的他以为那是朋友之间的友情,或是兄弟之间的义气,如今这一刻他才明白那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和期待。 看着怀中少女,岚汀只觉自己的心那么轻轻的动了一下,轻的令人无法察觉,但却带来了惊天动地的力量。男女之间的爱源于喜欢,而喜欢就源于心上那不易察觉的跳动。少女明媚动人,又清丽脱俗。岚汀这十四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或许美丽已经不能形容她了。舍灵的身上散发着光晕,散发着灵气。岚汀仿佛看见她水晶般透明的心,刹那芳华间岚汀知道面前这个少女是善良的、温柔的、安静的。 从小到大岚汀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数不尽的委屈,可是这一刻只看了舍灵一眼,他便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如果再让他好好的看她一眼,就算再吃十倍的苦,受百倍的委屈,他也心甘情愿。他心想:如果她也能认真的看我一眼,那我真的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于是,舍灵睁开了眼,明眸含笑,纵使在这四面楚歌的夜里,纵使周围杀机四伏,但她还是笑了。她设想过许多岚汀得知她是女儿身的情景,脑海中也浮现过许多画面。但像今夜这般的情景,她没有想到。那少年虽然出身平平,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在她的眼里他是那样的悠然豁达和幽默风趣。只是她就要死了,想到这泪水落下。 岚汀心头一痛道:“你怎么哭了?” “我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舍灵柔声细语,语气中有一丝担忧。 “我也怕以后见不到你了。”于是少年也落泪了,心如刀绞,又仿佛堵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男孩子不可以哭的。”舍灵想替他擦去泪水,可是她却提不起半点力气。 “我就要见不到你了,怎么能不哭啊?”岚汀的泪如泉涌,“我曾想过要保护你一辈子的。可是我没实力保护你,我的心好难受。” 红尘当中有多少女孩爱上了那个无法保护自己的男孩,纵使他们相爱至深,可是却只能分开。等到男孩长大回来,等着他的却只有女孩的灵位,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总因俗事两情休,相爱相依难相守。 少女十八嫁人妇,对镜梳妆满身忧。 少年功成再回首,只剩凄凉空坟头。 红尘万丈都是客,痴情却换一世愁。 “我要保护你。”岚汀说的斩钉截铁,他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刘二的对手,也知道自己向来胆小懦弱,时长被人欺负不敢还手,但这一刻他义无反顾的挡在舍灵前面,这是爱的力量。人世间唯有爱能唤醒沉睡的心,浇灌受伤的灵魂,唯有爱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这一刻岚汀变了,变成一个勇敢面对,勇于担当的男人。这一刻岚汀变得从容不迫,他当然明白接下来刘二会冲上来杀了自己。但是他仍然微笑着,坦然的接受即将发生的一切。此时的他在舍灵眼里无比的高大,或许这就是江湖上许多人追寻的道吧,也是燕寒口中那只存在于黑暗中的真理。 刘二从未见过一个即将死了的人会笑,他心中有了担心。但以他的武功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岚汀。想到这,他狂笑,“那就让我先杀了你,再来享受美人的温存。” 他毫无保留的冲了上去,而此时在岚汀眼里刘二的动作无比的清晰缓慢。岚汀明白了心通眼通人通的道理,他拔出了腰间的浔江匕。 浔江匕上泛着月光,仿佛要照亮黑夜。刘二不屑道:“就凭一把匕首想挡住我?”他一掌打了过去,随之身体也扑了过去。岚汀没有躲,因为他要保护身后的舍灵。他站在那里,举着浔江匕,看着刘二扑来而面不改色。 这时候舍灵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推开了岚汀,如果真的有个人要死,那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刘二这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在舍灵胸口,暴灵散已经耗尽了她身上所有功力,顷刻之间鲜血狂喷。在被鲜血染红的夜里,她满足的笑了,最后一眼望着岚汀,嘴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别管我,快走!” 岚汀怒吼,电光火石之间让他想起了舍灵曾经跟自己说过:她是不能流血的,否则会泄灵而死。那晚在锦绣坊,她只流了一滴血脸色就白的吓人,如今受伤之深比上次重上百倍! 岚汀心急如焚,气血冲心,只觉胸膛一热,一口血吐了出来。二人的血在空中汇聚,好像他们最后的一次相视凝望。汇聚的血落了下来,没有人注意到恰好落在了岚汀手里的浔江匕上。 刘二疯了一般把舍灵按在地上,露出贪婪邪恶的眼神,用力撕开她的衣服。岚汀只见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舍灵痛苦的闭上眼,她已无力反抗。 “小娘子临死之前,我让你好好享受一下,哈哈哈。”刘二笑的奸诈淫荡,他迅速脱去衣服,然后把手放在了舍灵腰间。 那青色的丝绸腰带被一点点的拉开,岚汀看见舍灵的眼角泪水不断涌出,他愤怒的喊着:“畜生!我要杀了你!”可是不知怎地却无法站起身来,他只能在黑夜中无助的喊着。 刘二扯下腰带,月光之下露出舍灵一双玉腿,他满是老茧的手在上面轻轻拂过。舍灵忍不住呻吟,她长这么大从未和男人如此亲近,面色潮红,身子酥软,想咬舌自尽却没有力气。 岚汀看着刘二的手抚摸着舍灵的俏脸,他只觉自己要爆炸般愤怒,攥紧了手中的浔江匕。 黑夜充斥着肉欲和贪婪,刘二就要解开舍灵的上衣。就在这时,岚汀觉得手中的浔江匕在微微震动,低头一看目光再也离不开。 浔江匕上落满了他与舍灵的血,此时鲜血竟然向匕首里面渗入,而且渗入的血液慢慢的开始流动起来。岚汀不知所以,但他暗暗觉得这绝不寻常。如果此时舍灵睁开眼,她肯定知道这是神器认主的过程。 世间万物皆有灵气,自古相传的神器更是蕴含无穷的力量。人活百年,神器却万年永在。所以每当这一代的主人离世后,神器都会再次认主。传说浔江匕是当年微醺阁阁主相思夫人的贴身之物,自相思夫人死后便不知所踪。舍灵是在南诏的一个沼泽中发现的浔江匕,因为神器认主需要完全浸在主人的鲜血中,而舍灵又因为练了吞灵术而不能流血,所以没有认主。齐楚在夺下浔江匕后也奇怪为何这等神物却没有认主,后来他让岚汀来马家村打探消息,恐有危险就把浔江匕给了岚汀。 岚汀注视手中浔江匕,只觉它紧紧贴着自己皮肤想扔都扔不出去。这吸力奇大无比,甚至吸走了他身上所有力气。其实他不知道,自古神器每一代只能认一位主人,而他与舍灵的血液恰好融合在一起落在浔江匕上。浔江匕虽是神器,但现在无法分出哪个是真正的主人,所以二人的鲜血正在匕首之内大战。这才会发出无穷吸力,唯有一方胜出吸力才会消失。可是岚汀和舍灵二人心中彼此牵挂,二人身体里的血液先是你争我夺,后来竟慢慢融合为一,在匕首里面如胶似漆。浔江匕有千年灵气,但从未遇到过哪一代有两个主人。此时,竟然兴奋不已,岚汀只觉匕首变得发烫,而且越来越烫,竟然烫得他手掌发红,甚至开始发焦。 千万年以来,每当凡人造出神器时都会天生异变,传说当年天下第一剑湛卢剑出世时晴朗的天空瞬间变黑,天上雷声滚滚,闪电无数,地狱里的恶鬼幽魂纷纷逃窜到人间。湛卢剑从火炉中飞出,神剑一出顷刻之间镇住恶鬼幽魂,天空又恢复晴朗。从那以后,湛卢剑就被称作圣道之剑。 神器之中湛卢剑当属第一,而还有诸如干将莫邪,剑成时必须以人祭剑,否则天下大乱。浔江匕属于干将莫邪之列,此时它因为同时得了两位主人而兴奋异常,岚汀手掌疼痛难忍,突然金光从天而降,浔江匕尖鸣一声脱离出来,浮在半空。 异象顿生,刘二刚想解开舍灵衣服,却发现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他转头一看,浔江匕浮在半空,匕首上金光越来越强。此时的浔江匕正在寻找祭奠它的生物,这屋内活人就只剩岚汀、舍灵和刘二。而岚汀二人都是浔江匕的主人,浔江匕乃是神器又怎么会弑主呢?于是朝着刘二面门射了过去,刘二哪里见过会自己飞的匕首,立刻想躲。可是他毕竟凡人,哪里能跟神器抗衡? 岚汀只见浔江匕一下插进刘二眉心,瞬间吸干刘二血肉。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刘二顿时变为一具干尸,浔江匕尝了鲜血,心满意足的落在地上,好似睡着了。 岚汀还管什么浔江匕,在他心里舍灵的安危才最重要,也不顾被烧伤的手支撑着站起身向舍灵走去。 第四十四章 重伤 舍灵躺在地上只觉身上被压的重量消失了,慢慢的睁开眼就看见了岚汀半跪在自己身边,心上一暖,脸上虽然还有泪痕,但也不禁笑了。 岚汀拉起她的手道:“放心吧,没事了。”扶着舍灵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口。美人在怀,岚汀只觉全身一震,酥麻之感随之而来,他年少热血,只觉胸口温香软玉,舒服极了。 忽听舍灵痛苦呻吟,担心道:“你怎么啦?” “我快不行了。”舍灵神色黯然道 岚汀心中沉重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着紧紧的抱住舍灵,虽然隔着衣服,但仍能感到她身体温度慢慢升高。 “你陪我说会儿话吧。”舍灵抬头看着岚汀,“不成想你刚知道我的身份,我竟然这样死了。” “胡说!你不会死的!”此时的岚汀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到底怎么样才能救舍灵呢? “没用的,暴灵散已经开始返还功力了。” 正如舍灵所说,岚汀感受到她体温上升就是暴灵散的作用,如果这样下去,最多一炷香时间舍灵必然爆体而亡。 “我不要你死。”岚汀无力的哭了起来,现在他非常痛恨自己,如果他也有齐楚的功力,一定能想到救舍灵的办法。 “傻子,你别伤心,我已经很满足啦。”舍灵柔声道。 “我的心好难受啊,我不要你出事,我还没给你做明炉烤鸭吃呢。”岚汀的泪水落在舍灵脸上,紧紧抱着怀中少女。 舍灵见他伤心,心上也跟着难过。她从小练功,师父对她非常苛刻,十二岁便成为南诏魅凰的右护法,什么风浪没见过,其实早已经看淡了生死,甚至有的时候舍灵会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因为活着要杀人,死了就不用了。可是,今夜她见了岚汀对自己如此情深,如果可以她好想陪着他吃遍天下所有美食。 “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我没福气吃到烤鸭了。”舍灵口干舌燥,只觉眼前景物开始虚幻起来,急道:“你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不想死了之后记不住你的样子。” 岚汀心头滴血,十四岁的少年从未经过这般的生死离别。 “为什么老天爷不让我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啊?”岚汀只觉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实在太多。 舍灵虽然身体痛苦,但听在心中只觉幸福,“傻子,可是我很欢喜呢,能让我死之前知道你对我好,我就无怨无悔了。” “我不要你死!”岚汀咬着牙,用力过大牙龈出血,他拼命的想着救人的方法,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道:“公子把象帝之功给我了,里面一定有救你的方法。”他拿出怀中三本秘籍,一页页的翻过,大音希声和大象无形里都没有找到,最后的希望就只在大道无名中。 舍灵劝道:“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有,以你的功力也没办法运用。” 岚汀瘫坐在地上道:“你是不是知道方法?” 舍灵闭口不言,其实她知道只要有修为奇高之人能帮她把增长的功力引出体外,就能避免灾祸。可是这人的修为一定要高她至少十倍,否则就算救了她,那施功之人也会因驾驭不了这强大的功力而死。这导引之法就是最普通的方法,但是她不能告诉岚汀,否则死的人就是他。 “你快说啊!”岚汀摇晃着她的身体,他知道舍灵一定没有说实话。 舍灵又怎么会让他去送死呢?岚汀是那么的善良和真诚,是未来玲琅阁的掌门,前途光明。她不可能让他为了自己而牺牲性命。舍灵含着泪闭上眼,岚汀又道:“我求求你了,快说啊。” 舍灵闭口不言,岚汀就要急疯了,捡起浔江匕道:“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自刎而死。” 舍灵悲伤的看着他道:“那样你会死的!” “只要你能活着,我愿意死!” 这样的话看似幼稚,但却发自心底。曾经的你我不也如岚汀一样吗?可是为何最后都变得恨不得杀了对方呢? 舍灵被逼无奈,只有告诉岚汀真相。 “这么说只要导引出你体内增长的功力就可以了?” “我求你别做傻事行么?” 岚汀心头用上千万个念头闪过,突然笑道:“我有办法了!” 舍灵吃惊的看着他,只听道:“你不是说练了吞灵术就不能流血吗?一旦流血过多就会泄灵而死,现在你体内功力暴增,如果此刻受伤流血,是不是可以泄去灵气,功力也就随之减少了。”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有了生机,舍灵无比的高兴道:“你快拿浔江匕刺我一下。” 岚汀拿着浔江匕在舍灵手掌上划了一下,血立刻流了出来,随之还有蒸腾的白气冒出,看着这个办法行得通。 岚汀扶着舍灵坐好,小心的在一旁观察,只见白气竟然都被浔江匕吸了进去。暗道:真不愧是神器,竟然能明白主人心意。 渐渐地舍灵恢复力气,盘膝打坐把体内增长的功力不断引到浔江匕上。前后过了半个时辰,舍灵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岚汀小心问道:“成了吗?” 舍灵笑道:“成了。” 岚汀高兴地把舍灵揽入怀中,“太好啦,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舍灵柔声道:“傻子,你轻点,我骨头都要散了。” 岚汀笑道:“你怎么叫我傻子。” 舍灵莞尔道:“为了救我,你连命都不要了,不是傻子是什么?” 岚汀道:“下一次我绝对不救你了,就让你去死好啦。” “你要是真敢那么做,看我不打你!” 岚汀道:“等你好了,想怎么打我都成。” 舍灵道:“有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岚汀道:“好消息吧。” 舍灵道:“好消息就是浔江匕从今往后有了两位主人,也就是说你我都能使用它。而且它刚才吸收了我身体里近十倍功力,威力比以前强了数十倍。” “那坏消息是什么?” 舍灵笑道:“增长十倍的功力歪打正着的冲开了我不通的经脉,也就是说我的修为又提升了,只不过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坏消息就是你以后都打不过我了,只能被我欺负。” 岚汀笑道:“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只要你没事就好。” 舍灵笑道:“说你傻你还不信,这双喜临门的事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岚汀一想道:“是应该高兴啊,哈哈。” 一直以来二人互相在乎,如今相互表露心声,只觉关系又近了一层。 舍灵道:“虽然刘二死了,但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岚汀问道:“我们从坟地来肯定不能回去,还能去哪里?” 舍灵道:“我现在还不能走路,你只能背着我往后山走,那里相对安全些。” 岚汀道:“你怎么知道有后山?” 舍灵笑道:“因为我懂风水啊,自打进了村子我就仔细观察,瞧这地势,不远处一定有山。” 岚汀背起舍灵道:“那我们赶快走吧,我可不想一会又来个黑脸张三。” 此时夜色阑珊是一天最冷的时候,舍灵伏在岚汀背上感受着少年的阳刚之气,觉得无比温暖。伸出手擦去岚汀头上汗珠道:“累了吧?” 岚汀笑道:“不累。” 舍灵道:“你把我放下来歇会吧。” 岚汀道:“没事的,你那么瘦比小猪轻多了。” “谁是小猪啊。”舍灵笑道 “说真的以后我要把你养胖。”岚汀道 “我才不要变胖呢,那样丑死了。”舍灵道 岚汀道:“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不胖才怪呢。” 舍灵问道:“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啊。” 舍灵听在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岚汀问道:“对了,刘二怎么说你是什么南诏右护法啊?” 舍灵道:“他说的是南诏魅凰右护法。” 岚汀道:“对对,就是这个,是怎么回事?” 舍灵道:“你想听关于我的事吗?” 岚汀道:“想听啊,我想知道你好多好多事情呢,比如身高还有三围。” “去你的,小色狼。”舍灵笑道 “你快讲给我听啊。”岚汀追问道 舍灵道:“说来话长,那我就简单给你讲讲。” “快快快,我都等不急了。” 舍灵缓缓道:“江湖上门派帮会数不胜数,但其中实力强的屈指可数,你们玲琅阁算一个。虽然人丁稀少,但是每一个都是英雄高手,人中龙凤。不过除了这些强大的门派,江湖上还有许多组织,其中以五个实力最强,也最为神秘。那就是东海龙城,南诏魅凰,西域云孤、北冥葬魂和中原神庭。” 岚汀问道:“这五个组织神秘在哪里?” 舍灵道:“江湖中人大多数都以习武为生,但武功如果练至绝顶就难以再进一步。不过多数人终其一生都难以练至绝顶,像十大高手这样的人其实他们的武功已经开始脱离人的范畴,就像你师祖徐道佛早已经脱离了人的层面。” “脱离人的层面?那是什么?”岚汀问道 舍灵道:“传说你师祖徐道佛已经通神,虽然我没见过他。不过这真的可能。” 岚汀好奇道:“通神?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第四十五章 死局 舍灵道:“当然有啦,不但有神还有鬼呢,只是你没见过。” 岚汀道:“你说的那五个组织难道和鬼神有关?” 舍灵道:“没错,他们修炼的就是神鬼之术,所以平常的武林中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岚汀道:“你既然是南诏魅凰,那么也会这神鬼之术吗?” 舍灵笑道:“我自小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师姐不让我学,她把南诏六术中的鬼卷藏了起来,所以我只懂皮毛。” 岚汀道:“那上回你施展的封山大阵也算神鬼之术吗?” 舍灵道:“那只是一种古老的阵法。真正的神鬼之术能借天地之威,御万物之灵,深喑此道的能人修为都深不可测。” 岚汀从未听说过这等奇事,在他的意识里只有武功高强的人,却不想还有修炼神鬼之术的人,好奇道:“你说的那些能人和我家公子比起来谁更厉害?” 舍灵道:“我与齐楚交手几次,如果以他对我的功力那肯定打不过这些能人。不过,我觉得他是有意隐瞒实力,那晚在大明寺内,我亲眼见他使出一招竟然能凝滞时空,虽然维持的时间很短,但是那一招已经超过了人的层面向神鬼之术逼近了。更何况你师祖集佛道万法于一,创出新的武学,以他的修为我猜肯定已经踏入那通天彻地的境界,所以传下来的武功说不定就有神鬼之术,只不过名字不一样,但殊途同归。” 岚汀听得热血沸腾道:“你说象帝之功是玲琅阁的绝学,那里面会不会记载着神鬼之术呢?” 舍灵道:“很有可能啊,那是你师祖毕生的心血。” 岚汀道:“不过我都看不太懂。你比我聪明,等你伤好了给你看,我有不懂的就问你。” 舍灵笑道:“傻子,那是玲琅阁的不传之秘,只有掌门有资格研习。你就不怕我偷学去?” 岚汀笑道:“你学就学了呗,反正我们是一家人,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谁跟你一家人啊,想得美。”舍灵心中欣喜。 岚汀笑道:“刚才我可是英雄救美啊,再说了我连你的大白腿都看了,怎么也要对你负责啊。” “你个流氓,找打!”舍灵敲了他脑袋一下,觉得浑身发热,娇羞不已。 岚汀又道:“照你这么说,你师姐应该就是魅凰的左护法了?” 舍灵道:“不是的,魅凰的左右护法都有自己的名号,像我就叫素婉仙幽,而左护法则叫清沐凝霞,我师姐是代掌门。” 岚汀道:“听起来左护法也是女的了?” 舍灵道:“嗯,她比我要大几岁,武功还要在我之上。” 岚汀道:“这清沐凝霞和你师姐到底谁厉害?” 舍灵道:“当然是我师姐了,她已经突破了涅槃之境,连我的武功都是她教的。不过师姐说我的资质要在她之上,将来一定会超过她的。” 岚汀道:“是啊,你那么聪明,比我强多了。”语气中有些自卑,虽与舍灵两情相悦,但他和舍灵的差距实在是天壤之别。 舍灵柔声道:“你别灰心啊,有我这么好的老师,你这徒弟一定不会差的。再说了齐楚都把象帝之功传给你了,等我伤好了再教你御物术和蛊心术,至于那吞灵术对身体有害,不学也罢。” 岚汀点头道:“到时候我把象帝之功也拿出来,咱俩一起修炼。” 正说着,岚汀看见了不远处果然有山,而且还是三座,两边的大山很高,中间的一座非常矮。 忽听舍灵道:“咦,怎么会这样?” 岚汀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啦?” 舍灵道:“你往前走看看是不是有条河。” 岚汀走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条河。河水深黑,在这夜里如不细看决然不会发现。 “真有条河啊。”听不见舍灵回答便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舍灵道:“先把我放下来再说。” 岚汀把她放了下来,舍灵走到河边招呼他道:“你过来闻闻这水的气味。” 岚汀蹲下一嗅,“这河水怎么这么臭啊。” 舍灵面色沉重道:“你看这三座山,两边的山出奇的高,中间的这座又非常矮,这样就会导致中间这座矮山终年见不到阳光,所以常年阴暗。孤魂野鬼最喜欢这样的地方,所以它们就会占山为王,时间久了这座山上的动物都会死掉。而这条河之所以味道很臭,就是因为山上死掉的动物尸体都被扔进河里,常年下来就在河里腐烂发臭。看这河的宽度应该不是自然形成。” 岚汀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挖的?” 舍灵道:“没错。原本我还奇怪为何马家村外会是一片坟地,现在才明白多来。这样两座高山夹一座矮山的地势,中间的矮山在古书中统称为聚阴山,意思就是阴邪之物极易汇聚于此。前面的坟地中肯定埋了许多死人,白天阳光照在坟地上,里面的孤魂野鬼就会往这座聚阴山上跑。” 岚汀道:“那这山上岂不是很邪吗?” 舍灵道:“还不止这些尼。孤魂野鬼占山为王,原本阳气就不足的聚阴山会完全被阴气压制,所以山上的动物就会开始死亡。你想这些动物原本生活的很好,却不知怎么突然就死了,心中能没有怨恨吗?所以他们就把这些孤魂野鬼当做仇人,这时候不知道谁挖了一条这样的河。把死去动物的尸体扔进河中,芸芸众生的灵魂只有入土才会为安。扔进河中的动物永世不能轮回,就更恨这群孤魂野鬼。它们占了地利绝不会让孤魂野鬼从山上下来。” 岚汀道:“听起来怪害怕的,我还是不明白。” 舍灵解释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马家村前有坟地,后有聚阴山,两边应该就是这样人为的河流。这是必死之局,设计这局的人真是太狠了。” 岚汀道:“这必死之局的作用是什么?” 舍灵道:“坟地招鬼,矮山聚鬼,这河水的作用和囚龙阵差不多,只不过囚龙阵是聚集灵气,而河水是困住阴气。所以设此局之人的目的就是养鬼!” “啊?养鬼啊!”岚汀只在别人口中听过世上有鬼,他从来不信,有时候也编鬼故事吓人。可是如今从舍灵嘴里说出鬼来,他岂能不信? 舍灵道:“这山我们是去不得了,山上说不定有什么东西,现在我的功力还没恢复,不能轻举妄动。” 岚汀道:“你说的对,这天也快亮了,等到天亮我们就赶快离开这。” 舍灵摇头道:“怕是走不了了。” 岚汀急忙问道:“怎么了?” 舍灵道:“有人废了如此周折设了必死之局,现在被我们发现了,他怎么会让我们活着离开呢?” 岚汀道:“那怎么办?我们才脱离危险,我可不想死。” 舍灵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破了这必死之局。” 岚汀道:“你有办法吗?” 舍灵道:“暂时还没有。但没有绝对的事,你还记得那个真的村长妻子在我们说出怀孕女子都胎死腹中的事后的反应吗?” 岚汀道:“记得啊,她吓得直接坐在了凳子上呢。” 舍灵道:“看来这件事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想一定和这必死之局有关系。所以明早我们再进村一探究竟,也许有办法破了这局。” 岚汀道:“还要回去,多危险啊。” 舍灵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莫非你怕了?” 岚汀低着头不说话,舍灵拉过他的手道:“你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怪事害怕在所难免,但是身为男子汉一定要面对困难,否则以后怎么保护我呢?” 岚汀道:“你真以为我有能力保护你吗?” 舍灵道:“当然了,我不会看错人的。刚才你不还救了我嘛。” 岚汀道:“那是歪打正着。” 舍灵道:“其实我看的出来你平时吊儿郎当,爱开玩笑。其实心思细密,豁达开朗,许多事都看的明白只是不说而已,对吗?” 岚汀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 舍灵笑道:“你以为齐楚看不出来吗?虽然我不太喜欢他,但是却也佩服他。流光公子十七岁名扬天下,十多年来阅人无数,他早就把你看透了才传你象帝之功的。” 岚汀道:“真的吗?公子也这么觉得?” 舍灵道:“齐楚何等聪明,又怎会把玲琅阁的最高武学传给一个靠不住的人呢?” 岚汀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舍灵又道:“我再问你,你可崇拜齐楚?” 岚汀道:“当然崇拜啦。” 舍灵笑道:“那你自己说今日换做齐楚,他会怎么做?” 岚汀道:“公子一定会杀回马家村查出真相,并救全村人于水火之中。” 舍灵道:“对啊,齐楚为人冷静果敢,无论遇见什么困难都没有退缩的道理。” 岚汀又道:“可是公子武功高强啊。” 舍灵道:“这根武功多高没有关系,主要是他有一颗正义的心。江湖上害怕齐楚的都是坏人,尊敬他的都是好人。如果你也有这样的心,将来一定会超过齐楚的。” 岚汀抬起头,眸子里突然有了光:“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成为像公子一样的男人。” 舍灵笑道:“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岚汀道:“可是我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舍灵问道:“那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岚汀想了想道:“我想成为一个勇敢正直的人。” 舍灵微笑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样的人了。” 黑夜之中忽的有那么一丝光明出现,那是黎明来临的第一缕光,映着舍灵俏脸,岚汀看着她美丽的笑容,虽然听不太懂舍灵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好像心底已经有什么东西开始发芽。 第四十六章 废宅 二人盘膝而坐,各自恢复着体力,等待清晨的到来。 当红日从群山之中升起,喷吐出万丈光芒时,舍灵慢慢的睁开眼。岚汀发现她的眸明亮而深邃,还泛着金光,他知道舍灵已经完全恢复了功力,而且功力由胜从前。 昨天夜里岚汀经过了两次死里逃生,身体非常疲惫,他功力不济,恢复的没有舍灵那么快。现在还感觉浑身酸疼,眼皮沉重。 舍灵一瞧之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岚汀盯着她的眼睛,竟然看见那眸中有山高耸入云,云层宽松犹如棉絮;有涓涓细流源远流长,流水清澈见底,似无暇古镜;又有七彩霞光从天而降,似幻似真,美不胜收。他只觉身心放松,整个人好像飘了起来,无比的畅快舒服。再次回过神来时全身是劲无处发泄,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舍灵笑道:“刚才我对你用了蛊心术。” 岚汀道:“蛊心术不是魅惑人心嘛,怎么会这么舒服?” 舍灵道:“世间万物都有阴阳两面,蛊心术既然能魅惑人心让之迷乱堕落,就肯定能给人希望找回信心。只不过平时都是用之对敌,自然要毫不留情。” 岚汀似有所悟道:“原来如此,看来武功没有好坏,重要的是谁来使用。邪恶之人就算学会了正道武功还是会霍乱苍生,相反只要心存正义就算出身魔道,终究还是会造福百姓的。” 舍灵道:“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赶快进村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早饭呢。” “好”岚汀拉着舍灵站了起来,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幸福。就算前路危险重重,他也觉得信心十足,这就是爱的力量。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刚刚进村就看见许多村民神情慌乱的往一个方向跑去。舍灵道:“我们也过去瞧瞧。” 跟着村民走过去一看,原来他们都聚集在村长的家里。此时白脸儿刘二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屋里只有死去的村长和他妻子的尸体。 舍灵心道:一定是刘二的同伙把他的尸体搬走了。 忽听有人说道:“大家不要慌,我已经派人去报官了。相信衙门的捕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相貌普通,但穿着斯文,看起来有点素养。岚汀以为这穷乡僻壤的村民都没见过什么阵势,遇见死人恐怕还是头一回,想必会害怕逃窜。谁知道这些乡下村民不但脸上没什么反应,竟然都没有几句怨言,甚至都漠不关心村长的死活。 岚汀小声道:“这些村民好冷漠啊,他们的村长死了都不伤心呢。” 舍灵道:“你看他们的眼睛。” 岚汀偷偷的看去,发现这些村民的眼神呆滞,眸中浑浊,说道:“他们都得了痴呆症吗?” 舍灵回忆道:“你还能记起昨晚村长妻子的眼神吗?” 岚汀没有观察,道:“不记得了。” 舍灵道:“那女人的眼神和这些人一样呆滞,现在看来她的丈夫都被杀了,她竟然很镇定,不是很奇怪吗?” 岚汀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注意呢?” 舍灵拉着岚汀走到一旁,又道:“你再看那中年人的眼神。” 岚汀一看道:“咦,他的目光很清澈呢。” 舍灵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正说着村民散去,那中年人朝着二人这边走了过来。 舍灵挡在岚汀身前道:“大叔你好,请问有事吗?” 中年人道:“两位小兄弟不是本村人吧。” 舍灵道:“我们游玩路过此地想讨杯水喝。” 中年人道:“没看见这里死了人吗?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否则一会官差来了要把你们抓起来的。” 舍灵故作惊恐道:“哎呀,我们可不想被抓。多谢大叔提醒,我们这就走。”拉着岚汀就走,走了许久确定那中年人没有跟来才停了下来。 岚汀道:“那人有问题吗?” 舍灵道:“问题很大,他会武功。” 岚汀道:“普通的村民不可能会武功,难道他和刘二是一伙的?” 舍灵道:“现在还不敢肯定。看村民们都很听那人的话,我想那人应该是这村子里的人,而且还有点地位。” 岚汀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舍灵道:“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从长计议。” 岚汀向后一指道:“这不就是一户人家吗?要不我敲门看看有没有人?” 舍灵示意他不要敲门,把耳朵贴在木门上听了一会儿道:“竟然是个荒废许久的宅院。” 岚汀好奇问道:“你就这么一听就知道是荒废的宅院?” 舍灵笑道:“我这不是听,而是感应。我感应到里面已经很久没有生气了,所以推断是个荒废的宅院。” 岚汀道:“厉害厉害,那我们进去吧。” 舍灵推开门,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正如舍灵所说已经荒废了许久,二人往前走了十几步却发现了异常。 宅院很大,甚至比村长的家大上四五倍,里面所有的屋子都落满了灰尘。但是有一间的屋门开着,门上竟然有一个手掌印。 二人走过去一看,那屋子里有个人正在翻箱倒柜的不知找些什么。这人发现有人来了也是惊讶,警惕的看着二人道:“你们竟然私闯民宅!” 岚汀看他面相不善,急忙道:“你误会了,我们就是路过想讨碗水喝。” 舍灵忽然问道:“你说我们私闯民宅,我看你才是小偷!” 那人笑道:“你说我是小偷?开玩笑,我以前就住这!” 舍灵道:“你怎么证明以前你住这?” 那人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不需要证明!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岚汀道:“大哥你别生气,我们这就走。” 舍灵却道:“有本事你就喊人啊,今早村子里刚死了俩人。你把人都喊来了,我就说你是杀人凶手。” 那人一听马上慌了,谄媚道:“哎呀,我这不是闹着玩嘛,你还当着了。” 舍灵道:“既然你说从前你就住这。那我问你为什么放着这么大的宅子不住要搬走?” 那人叹道:“哎,还不是因为出了那事吗?” 岚汀问道:“什么事能让你连家都不要了?” 那人道:“你们不知道?” 岚汀道:“你说的莫非是那怀孕女子最后胎死腹中的事?” 那人道:“你们可知道问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事吗?” 舍灵道:“既然你知道就说来听听。” 那人道:“我看你们也不是坏人就跟你们说实话吧。六年前,这里出了人命啦!” 岚汀道:“怎么死的?” 那人一脸颓废,坐在地上说道:“哎,就是被本村的人给害的,造孽啊!” 岚汀道:“凶手抓起来了吗?” 那人道:“要是抓起来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了。” 舍灵道:“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那人道:“我从小在这村子长大,原来的马家村年年大丰收,家家过得富足。因为那时候村里有个法力高强的祈福娘娘。祈福娘娘每年都会向上天祈福,保佑村子庄家大丰收,保佑村民健康平安。那个时候所有村民都很尊敬她,爱戴她。可是有一年大旱,庄家颗粒无收,饿死了好多人啊。” 岚汀问道:“不是有祈福娘娘吗?” 那人道:“我们也这么想啊,谁知道那一年祈福娘娘不灵了呢?那年不但庄稼颗粒无收,村民们还染上了瘟疫,那真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啊。” 岚汀道:“我看着祈福娘娘就是骗人的!” 那人道:“是啊,大家也跟你想的一样,于是愤怒的来到了祈福娘娘家要说法。祈福娘娘说这是天意不可违,她也没办法。” 岚汀道:“这明摆着骗人啊。” 那人道:“当时所有人都这么想,想到被骗了这么多年,想到死去的家人有人就失去了控制,冲上去打了祈福娘娘。谁知道一发不可收拾,接二连三的村民们都冲上去了,最后你猜发生什么事了?” 舍灵道:“祈福娘娘被打死了?” 那人点头叹道:“大家为了发泄愤怒失手打死了祈福娘娘,最让人唏嘘的是祈福娘娘竟然怀孕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当时有人说报官,可是这么多人都是杀人凶手,要是报官了不都得被杀头啊,最后这事就瞒了下来。几个胆子大的人把祈福娘娘的尸体抬到后山埋了。” 舍灵道:“就是那座小矮山吗?” 那人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舍灵道:“我们刚才进村子是看到了,所以就问问。你继续说。” 那人道:“祈福娘娘死后不久村子里就有一个孕妇在即将生产时胎儿死在了腹中,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怀孕的女人最后的结果都是胎死腹中。有人说是祈福娘娘回来报仇了,因为她的孩子就死在了肚子里,所以她要让村子的所有胎儿陪葬。” 岚汀道:“怪不得一对夫妻都分房睡了竟然还会怀孕,原来是恶鬼来讨债了。” 那人道:“哎,你们说说这样的村子我还敢住吗?思前想后收拾行李带着一家老小就离开了。” 舍灵道:“那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这、这不是回来找点东西吗?”那人支吾道 舍灵还想问下去,那人急忙道:“现在村子又死了人,一定是祈福娘娘杀的。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我可是要走了。”说完他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岚汀道:“这么说是冤魂报复啊。” 舍灵看着那人的背影道:“如果是这样还真能解释通,可是……” 岚汀道:“你怀疑那人吗?” 舍灵摇头道:“我用气息试探过那人不会武功,但奇怪的是刚才在门外我明明感觉宅子里没有生气啊?” 岚汀一愣道:“那人不会是鬼吧!” 舍灵道:“说不定真是。” 岚汀害怕道:“你可别吓唬我啊,不是说鬼都没影子吗,可是那人有影子啊。” 舍灵声音低沉道:“大多数的鬼是没有影子,可是有一种鬼是有影子的。” 岚汀只觉浑身发冷,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别害怕,越是这样就越害怕。 舍灵转过身看着他,目光一闪,突然大叫道:“你身后有鬼!” 第四十七章 衷情 “啊!救命!”岚汀吓得抱头鼠窜,跑的简直比绯月香驹还快,却发现舍灵站在原地捧腹大笑。 慢慢回过头一看根本就没有鬼,“你骗人!”他指着舍灵说道,想想就心中有气。 舍灵笑道:“看给你吓的,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啊,我又没见过鬼。”岚汀擦去头上冷汗,才注意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舍灵走过来看着他,“就这么点小胆啊,以后怎么跟我闯荡江湖。” 岚汀道:“你就会捉弄我,我才不跟你闯荡江湖呢。” 舍灵幽幽道:“是啊,你有那么厉害的师父,当然瞧不起我了。” 岚汀见她有些难过,安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啦。” 舍灵认真道:“你跟我回南诏吧。”等了许久却不见岚汀回答,心中难受,又想到他是流光公子的徒弟,以后说不定真的会成为敌人。二人互相吐露心声还不到一天,想到未知的将来,舍灵忽觉没有了走下去的力量。 岚汀猜出她心中所想,靠上去拉起她的手道:“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与你为敌的,你不记得了?” 舍灵看着他道:“可是有一天你师父逼着你来杀我怎么办?” 岚汀笑道:“公子心地善良,只要你不做恶事,他绝不对伤害你的。” 舍灵心中一痛,“可是从前我做过很多坏事,现在回不了头了。” 岚汀拥她入怀道:“从前的事早已经过去了,只要从现在开始你救人行善就好了。” 舍灵问道:“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去吗?” 岚汀道:“我只在乎以后我们怎么样,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舍灵忽觉心中一暖,多少年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此时此刻虽然岚汀武功不如自己,但她已经把他当做了一生的依靠。其实女人要的很简单,只要你认真爱她,再别无所求。对于男人来说,相爱之时还会有很多条件。并不是因为他们现实,而是实在受伤的多了,渐渐的怕了。 “你永远都会对我好吗?”她抱紧了他,仿佛怕他突然消失不见。 “当然啦,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岚汀轻抚她的背,原来他也可以给别人安全感。 “我想靠在你的肩上待一会行么?” “好,我陪你到那边去坐。” 二人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坐了下来。阳光不温不火,懒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院子里因为很久没有人打扫,金黄的叶子满地都是,放眼望去这是一片金色的海洋。谁也没有注意那粗壮的树杈上有一个鸟窝,两只毛茸茸的小鸟紧紧依靠着,它们的羽毛像田中的麦子在风中摇曳。鸟儿闭着眼,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进入了梦乡。这乱世之中也只有它们能悠闲生活,安稳度日。 舍灵把头靠在岚汀的肩上,拾起一片落叶道:“有时候我就想人的命不也像这落叶一样吗?无论曾经多么茂盛,最后都要凋落。”她稍一用力,黄叶就破碎在风中。细小的叶片流过少女指尖,正如光阴从这世间走过般不易察觉。 “可是它们曾经给世间带来过绿色,那不就够了吗?”岚汀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玉手芊芊,却透着丝丝凉意。他要用自己的热诚温暖她的心。 “太短暂了,我只想要永恒的东西。”她目不转睛看着他,明眸中已有了泪水,念起往事,忧从中来。从小到大没有人能体会她的内心,没有人走进过她的内心。就算那个对她无微不至的师姐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看似刚强的舍灵,其实也很脆弱。 岚汀笑了,在金色的阳光下,那上扬的嘴角给岁月留下了印记。他有悲伤的童年,看惯了世态炎凉,但仍有一颗乐观的心,有双明亮的眼睛。他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渊博的学问,没有高深莫测的武功,甚至在所有人的严重他没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只要自己不放弃,一切都会好起来。生活是过给自己的,何必管别人的闲言闲语呢? “我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但我会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像珍惜现在这样。”少年把她散落下的青丝撂到耳后,伏在耳边轻声道:“我会把你捧在手心,让你住进我的眼里,长在我的心上,永生永世只在乎你一人。” 于是,她的脸红的诱人,她的眼含情脉脉,她的心荡如春水。从小到大这是舍灵第一次有这种美妙的感觉,她看着少年的脸庞,惊讶的发现他竟然如此英俊。 如明月一般清澈的眼眸,安祥宁静。忽听耳边凉风丝丝,花香阵阵,溪水微鸣,青山响应,心想难道是幻觉吗? 再看他的眉浓黑如墨,眉峰犹如刀刻,眉梢飞扬,欲上云霄。他的鼻光润如玉,高挺的鼻梁宛若玉雕,巧夺天工,精致绝伦。还有他嘴角荡漾的笑意,仿佛天外之光,海上之风,温暖而惬意,让这凄凉的秋日骤然升温。少女一时间看得痴了。 红尘之中唯有时光留不住,可是这一刻舍灵忽觉她面前的少年竟然不费吹灰之力聚光阴在手,引岁月成河,他身上散发着淡淡光晕,如梦如幻。碧玉年华的她把心上人融进血液,刻进骨里,藏人在心,情根深种。 岚汀慢慢的俯下身,用真诚火热的唇悄无声息的贴上她的额头。少女全身一震,忽觉热流袭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畅快,缓缓的闭上眼沉醉在这种幸福里。忽的,好像有声音惊醒了树上熟睡的鸟儿,毛茸茸的两只鸟儿转动着可爱的小脑袋寻觅声音的来源,最后萌萌的低下头看着树下这对如胶似漆的情侣,竟然摇了摇胖胖的身体,相视而笑。原来那是岁月之花绽放的声音,不在风中,不入耳中,只存于两颗相爱的心上,不论人也好,鸟也罢,只要真心相爱就能听到这美妙的歌声。 第四十八章 故事 岚汀抱着她静静的看着红日在天空中慢慢移动,忽听舍灵道:“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件事从未跟别人说过。” “我愿意聆听你的心声。”从前,岚汀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可是这一刻在舍灵面前他长大了,开始走上成为那个勇敢正直男人的道路,无论未来多么艰险,只要舍灵在他身边,他就会有动力走下去。 靠着他的胸膛,觉得踏实温暖,如今在舍灵心里他已经成为那个自己最信任的人。 “其实我从小就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爹有娘,而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岚汀心中一痛,他自幼没有母亲已经觉得痛不欲生了,舍灵竟然是个孤儿,那这些年在她的心里该多么痛?他下定决心要好好疼惜她,不让她再瘦一点苦。 “自我记事起就是师姐每天教我武功,我根本不知道人原来还有爹娘。我把师姐当做最亲的人,有什么心里话都讲给她听,可是这件事我从未告诉她。那是我七岁的那年……” 岚汀觉得怀中的少女身体发抖,冰冷的泪水不断落下,她哽咽道:“七岁那年生日,我的师父竟然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师父,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见他。现在我早已经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可是却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晚他对我说的话。” “那时候我还是个快乐的小女孩,虽然每天练功辛苦但是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师姐都会想尽办法让我得到,我喜欢梅花。生日那天,师姐派人把树上的梅花全都摘下来放进我的屋里。当时满屋都是梅花,我开心极了,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就在我和师姐在梅花的世界里享受美食的时候,师父回来了。” “原本我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师父,直到看见师姐朝他跪了下去,还拉着我一起跪下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魅凰之主。我从桌上拿了一块梅花糕递给师父,可是师父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就算是代掌门的师姐竟然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舍灵声音也开始发抖,回忆这段往事似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咬着牙又道:“师父让师姐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当时我真的很害怕。在我眼里师姐是那么的强大,可是见了师父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当时我的世界简直就要坍塌,你明白这种感受吗?” 岚汀当然不明白,但是他看着舍灵痛苦,他的心如刀割,恨不得当初是自己来承受这些折磨。 “屋里烛光照着师父,影子正好笼罩着我。师父生气说:你这不孝女,你娘亲都被人害死了,竟然还在这里过生日。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可是师父却没有停下,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终生难忘。这些年每当我在一个人的夜里,我都会想起那些话,还会不停的梦见我的娘亲。” 泪水苦涩,嘴唇已被她咬出了血,但是却感觉不到疼,因为比起心上的疼,那点疼痛又算的了什么? “师父说曾经我娘亲是南诏的第一美女,八年前爱上了一个男人,瞒着家里人和那个男人私定终身,而且还怀上了他的孩子。那个男人对我娘花言巧语,我娘却爱的死心塌地。有一天那个男人说要出去办事,从那以后竟然一去不回。娘亲生下我后就带着我出门找他,可是发现他竟然另娶别人。娘亲问他为什么娶了别人,他却说已经不爱她了。娘亲听了万念俱灰,带着我回到南诏,日日以泪洗面,不到半年抑郁成疾就离开了人世。” 舍灵趴在岚汀怀中放声大哭,这些年的压抑与痛苦,挣扎与折磨跟着眼泪,随着她的呼喊从她的身体里,从她的心上一涌而出。 “师父还说我生下来就是多余的,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或许我娘还会改嫁。可是因为我,南诏的人都背后对娘亲指指点点。其实是我耽误娘亲的,是我害了她呀!”她越哭越厉害,岚汀不断安慰,“不是你害的,是那个薄情的男人,都是他害的。” “师父告诉我,那个男人就是我的仇人,等我长大要亲手为娘亲报仇。可是那个男人的武功当年就堪称绝顶,如果等我长大后,根本没有能力报仇。恐怕连一招都挡不住,但是我要报仇!我要为娘亲报仇!” 岚汀心痛难当,如果换做是他,自己的生身父亲害死母亲,他该怎么办?他能手刃仇人吗? “就是从那个时候,师父传给我吞灵术。而我明知道吞灵术对身体危害极大,但硬是瞒着所有人私自修炼。后来被师姐发现才制止了我,可是那时候我只差最后一篇就练成了。我只有快速强大起来才能报仇,你懂吗?” “我懂,我都懂,可是以后你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我看着难受。” “可是我要报仇,我必须杀了那个辜负娘亲的人。” “从今往后我和你一起报仇,我答应你一定亲手杀了那薄情寡义的人。可是你别再自责了,好吗?” “嗯”她闭着眼趴在岚汀腿上,多少年的心事终于可以有个人倾诉,说完之后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她的心累了,如此美丽的少女夜夜承受这种痛苦,又怎能不累呢? “我想听解忧思,唱给我听好吗?” 岚汀轻抚她的黑发,红日西斜,金黄的余晖落在舍灵脸上,少女的俏脸几近透明。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他抬头看天,遥远的天际忽然出现一个男人的笑容,那正是岚汀的父亲。离家许久了,他真的想念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父亲从一个天下闻名的高手变成一个任人欺负的厨子,想必心中有许多伤痛吧,所以他才总是给自己唱这首解忧思。然后岚汀仿佛又看到了齐楚的脸,想起在君莫渡里他面对苏浅漓棺材时的无助,想起他看见坟墓被烧时的茫然;又想起徐锦鱼望着齐楚幽怨的眼神,还有施紫雨、杨忆箫、从小到大所有人的脸一个个在眼前浮现,好像每张脸的背后都有自己的辛酸和苦楚,有独自承受的秘密。这一次岚汀不止为舍灵,他为生命中遇见的所有人唱起了这首解忧思,无论这些人曾经怎样对他,从歌声响起的这一刻,他决定开始试着去爱他们,虽然有些人伤害过他,其实他知道他们也是红尘当中苦命的人啊。 他轻抚怀中少女,天地间又响起了那首《解忧思》: 多少忧肠难诉,多少辛酸苦楚; 多少恩怨情仇,多少软弱无助。 背井离乡奔前途,放眼尽是曲折路。 人在江湖。 为红颜冲冠一怒,为兄弟舍命一赌。 到最后红颜陌路、满盘皆输 再回首她为人妇、他在何处? 只苦了、两鬓斑白老父母, 终知晓、功名利禄把我误。 看而今、世态炎凉,疮痍满目。 谁还信、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第四十九章 秘密 歌声在风中飘荡,舍灵沉沉的睡去,岚汀怕惊扰她休息,一动不动的靠着树干。低头看着舍灵动人的脸庞,只觉心中满足,人生在世能得此红颜知己,夫复何求?忽又想到前几日夜里自己翻看《大象无形》时晦涩难懂的几段,今日想来竟豁然开朗,从怀中拿出象帝之功的三本秘籍,逐一翻看。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读象帝之功。突然,心中一跳,好像抓住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心道:公子曾说这《大道无名》只有他练过,舍灵又说得了象帝之功就是未来玲琅阁的掌门。但是父亲不也学了《大象无形》却不是掌门吗?准确说来应该是得了象帝之功第三卷的《大道无名》才是玲琅阁的掌门。换句话说公子师兄妹四人从小只能修炼《大音希声》和《大象无形》这两本。而我看了《大象无形》中只开篇几段竟然苦思冥想也不明白其中含义,就在昨晚为了救舍灵拿出《大道无名》,迅速翻阅全书后今日就明白了《大象无形》中的奥义,那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大道无名》比《大象无形》要简单,而且里面包含对《大象无形》的解释。岚汀认真的翻阅三本书,时光流逝,当他合上最后一本书时终于明白了。 《大道无名》中包含对另外两本秘籍的解释,而且通篇没有记载任何武功招式,说的全是怎样修炼内功,如何聚气,如何练气,记载的详细程度可以说面面俱到,实则就是一本入门心法。而另外两本则比《大道无名》难得多,议理的高度上升到另外一个层次,而且有许多招式图画,并涵盖了对天下武功的解说,完全超越了《大道无名》,是徐道佛的巅峰之作。所以,岚汀可以肯定这三本书的的修炼顺序绝对是《大道无名》排在第一,另外两本是精华所在。可是他又想,为什么师祖不给自己的徒弟先学基础篇的《大道无名》,而是直接学习艰涩难懂的另外两本呢?师祖被称为神中之神难道连先修炼心法再学习招式、提升境界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这怎么可能? 能被称为神中之神的人必是才华绝代,莫非其中另有深意?岚汀仔细想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最开始就有个疑问为何师祖一生之中只收四个徒弟,因为如果在没有学习基础的《大道无名》前要修炼比它难上几倍的《大音希声》和《大象无形》,修炼之人的资质一定要非常之高。这种人可以说是万里挑一,而且还要在机缘之下才能遇见,师祖不是不想再多收徒弟,而是没有遇见合适的人选。 至于师祖为何要让齐楚四人先修习更难的两本,是因为他要快速选出玲琅阁下一代掌门,而如果先修习基础篇的《大道无名》,凭齐楚四人的资质,恐怕练上二十年也分不出高下。只有先练难的,这样才会看出良莠。以齐楚四人的资质,就算三五天看不懂《大音希声》和《大象无形》,三五个月也一定有所领悟,再加上师祖在一旁指点,绝对不会因为没有修炼基础篇而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相反直接学习高境界的武学可以使武功快速提高,这也是为什么齐楚师兄妹四人小小年纪就名扬天下的原因。如此修炼十年肯定能分出高下。这样修炼虽然能快速提高实力,但上升到一定境界后就很难再突破。这就好像在绝壁之上修建庭院,只求越高越好,而没有给自己修下山的路。一旦武功达到顶峰,其实基础是最重要的,没有学习《大道无名》可以说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源自何方,所谓落叶归根就是这个道理。当师祖选好下一代掌门并传给《大道无名》后,此人的武功必是进展神速,在短时间内远远把其他同门落在身后。这样就算同代之中有人不满意此人接任掌门,但是武功却被此人完全压制,就不会兴风作浪。这就避免了同门争斗的发生,否则原本找几个资质奇高的徒弟就不容易,最后还自相残杀,岂不是玲琅阁更加人丁稀少吗? 岚汀一念及此,不得不佩服师祖的才智,现在他可以肯定徐道佛的才智无疑是天下第一。然后又想到,那么公子这般心思敏捷,在得到《大道无名》后也一定会明白徐道佛的深意,可是为什么公子要一起把这三本秘籍同时传给我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公子心中无论我资质如何,也不管现在杨忆箫武功高出我多少,公子都把我当做他唯一的传人。想到这,岚汀不禁热泪盈眶,原来自己在公子心中竟然这么重要,我又怎能辜负公子的一片心意呢? 岚汀所猜所想与徐道佛当年的意思完全吻合,他也完全理解了齐楚对他的心意。但是他不知道,其实在十四年前,徐道佛原本想传掌门之位的人其实并不是齐楚,而是他的父亲燕寒!虽说齐楚在四人之中悟性最高,但是他生性好玩,很难专注。如不是领悟到堆月箫这等奇功,是决然不会打败逝水剑施游飞的。而当年燕寒的龙神八变修为要在齐楚堆月箫之上,更何况连当朝皇帝都不惜动用百万大军要学的武功怎么可能不是天下最霸道的?只可惜后来燕寒自废武功,以致经脉尽毁无法练功。否则以徐道佛通天彻地的神通就算燕寒自废武功十次,他都有能力帮助燕寒重回当年巅峰。只能说命由天定,天意如此,人又怎能违背呢? 当年的齐楚也知道掌门之位本来应该属于燕寒,只不过师父到最后没有办法才退而求其次。所以,齐楚明白如今他一身修为实属偶得,他为人常怀一颗感恩的心。别说常人,就算换做那些英雄豪杰得此绝世武功和地位谁不想传给自己的后代?但是齐楚依然选择把本来是燕寒的东西还给他的孩子,并用毕生之力帮助岚汀成为那指点天下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心胸宽广,真正的大爱无疆。 岚汀泪如雨下,他下定决心从今往后无论多么艰难,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成为傲视群雄的岚汀,就算死也绝不会让公子失望。这一刻,在他的心里感恩之泉慢慢流淌,齐楚虽然没有亲授他武功,但是却用实际行动感染着他,教育着他。齐楚用一言一行改变的是岚汀的心,这比教他任何绝世武功都要有用得多。因为当一个人拥有了一颗胸怀天下的心时,不就拥有了整个天下吗? 第五十章 宝物 岚汀缓缓闭上眼,此时正是夜幕四合,万籁俱寂的时刻,他只觉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内外通透,身心清爽,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按着《大道无名》上所写聚气的功法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修炼。有些人、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停下,纵使百转千回、荡气回肠他们也会孤注一掷的走下去,因为曾经的梦想就是今日的诺言,大丈夫一言九鼎才能馕括天下。 《大道无名》是天下一等一的练气功法,由浅入深极易练习,此时的岚汀能深刻的感受到丹田之内有一股暖流慢慢的向全身流去,忽然他发现自己对外界的感知上升了一个高度,仿佛很远处有人走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真是太神奇了。约这样修炼了半个时辰觉得那股热流停在了经脉处的一个地方,再往前走就有些困难。岚汀知道这应该是修炼的第一个瓶颈,如果想获得更高的实力,就必须冲破禁制,但是以他现在的功力怕是要修炼个把月才行,就在这时忽觉体外有一股强大的热气进入体内,顷刻之间便冲开了禁制,功力竟然瞬间提升一个层次,这是怎么回事? 他本以为是舍灵醒来看见自己到了瓶颈,在外面助他一臂之力,可是睁开眼却发现舍灵仍在熟睡。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想当时情形,进入身体的那股热气是从心口处开始的,他猛然想到,浔江匕不就在那里吗? 迅速拿出浔江匕,果然神器之上有热气不断冒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叫醒了舍灵,把情况跟她一说。 舍灵道:“你是说浔江匕竟然能给你传输功力?” 岚汀道:“应该是这样,否则我没办法突破瓶颈。” 舍灵道:“可是我并没有听说神器可以神到这种程度啊。” 岚汀道:“要不然我再试一试,你在旁边瞧着。” 他又闭上眼,丹田聚气,慢慢在体内行走,这一次身体中的那股热流比之前快了许多,而且他明显感受到有另一股力量在热流后推动着前进,有几次想停下来都不行。这一次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又突破了另一个瓶颈。 只听舍灵惊喜道:“还真是浔江匕的功劳。我明白了,浔江匕昨晚吸收了我近十倍的功力,那些功力就藏在神器之内,它感受到自己的主人在修炼时遇见了麻烦,所以向你体内传输功力想助你突破瓶颈。” 岚汀笑道:“如果这样那我练功的速度岂不是很快?” 舍灵笑道:“哪里是很快,简直就是神速。你想想我的十倍功力如果都被你吸收了那是什么概念啊。我的天真不敢想!” 岚汀已经乐开了花,“这么说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超过你了?” 舍灵道:“理论上应该是,不过你越往后修炼就越困难,到了最后面其实靠的是悟性和强大的内心。你想齐楚他刚三十一岁吧,就能到达那么高的境界,不就是因为悟性奇高嘛,还有越往后修炼心魔就越大,那时候就要靠你坚定的内心了。” “心魔那是什么东西?”岚汀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觉得好奇。 舍灵道:“说了你也不懂,赶快抓紧时间修炼。现在我为你护法,有不明白的就问我。” 岚汀点了点头,笑道:“有你这么美丽的护法可真好。” 舍灵莞尔道:“那就专心点,练完功咱们一起去弄点吃的,又是一天没吃饭了。” 当下岚汀盘膝而坐,运转体内气息,修炼起来。 月上树梢,繁星点点,舍灵痴痴的看着面前少年,只觉心中全都是他的影子,从一开始自己绑架他,到山洞中二人探讨美食,还有后来在锦绣坊一起喝酒吃鸭,再到君莫渡中他舍命相救,上一次湖边二人用“吸管”斗酒,最后他不顾性命的从白脸儿刘二手中救下自己。一幕幕的回忆涌上心头,她只觉心中无比幸福和感动,或许这就是缘分,谁又能想到南诏魅凰的右护法素婉仙幽会喜欢上一个傻小子呢? 岚汀的傻是江湖人缺少的一种真诚和善良,是乐观的心态和不顾一切的信念,虽然他现在还是个一穷二白、实力很弱的傻小子。可是他有如此的内秀,离那美好的未来还会远吗?就算他最后还是一无所成,可是舍灵就是喜欢他真诚善良的心。 我们曾经追求的不也是这样的真心吗?却不知道为何走着走着就变了呢?如今的我们追求的又是什么呢?这世间真的有比真心还重要的东西吗? 我想你会说不知道,可是真的是不知道吗? 只不过是你假装不知道而已,那么你假装不知道的又是什么呢? 两个时辰后,岚汀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只觉全身通透、神清气爽。舍灵发现俊朗的少年眉宇间一丝飒然若隐若现,心道:挺帅的嘛。 岚汀道:“你想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没想什么啊?”舍灵紧张道:“咱们去找吃的吧。” “好啊,我也饿了,可是去哪里弄点好吃的呢?”岚汀思索道 “这村子肯定不会有酒楼,要不咱们去偷只****舍灵道 岚汀道:“那才不叫偷呢。”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舍灵,然后向夜空中的明月一指,食指弯曲似鱼钩形状道:“那叫二人一月钩。” 舍灵笑道:“就你能强词夺理,那就二人一月钩吧。” 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院子,岚汀只觉步履轻盈,行走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几倍,看来有浔江匕的帮助修炼果真是神速! 找了一阵,在一处土屋外停了下来,发现屋外有个鸡窝。二人对视一眼,舍灵道:“这家都穷成这样了,我们再二人一月钩不太好吧。” 岚汀道:“关键我身上的最后一块银子丢在坟地了,怎么办?” 舍灵道:“要不我们不偷鸡了,拿两个蛋不过分吧。” 岚汀道:“这个应该不过分,只要有鸡就会有蛋。” 两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岚汀小声道:“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的,毕竟你武功那么高,我现在也不差。” 舍灵急道:“你能不能别说话,我都紧张了。” 岚汀笑道:“你这心态爆炸啊,心里素质太差了。” “哎呀,你给我闭嘴。”舍灵好不容易走到鸡窝前蹲了下来,往里面一看,还真是只母鸡。 舍灵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吃三个才能饱,你呢?” 岚汀举起两只手道:“十个差不多。” 舍灵嫌弃道:“你就不能少吃几个吗?” 岚汀撇嘴道:“关键我饿啊!” 舍灵道:“你饿你来拿,我可不好意思一下拿人家那么多蛋。” 岚汀道:“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要是以后我名扬天下,今晚偷鸡蛋的事还不成了我人生的污点么?” 舍灵道:“没事反正就咱俩知道。”她想了想又道:“但是也不好说,万一我不小心告诉别人了呢?” 岚汀道:“为了不让你说出去,我只有娶了你。” 舍灵道:“你快点,一会鸡蛋都嫌你啰嗦了。” “好吧”岚汀把手慢慢伸进母鸡身体下,却不小心惊扰了母鸡,鸡妈妈“咯咯”的叫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舍灵掐了他一下。 岚汀忍住疼道:“怪不得都说最毒娘们心,果真不错。” 舍灵佯怒道:“你竟敢骂我!” 岚汀笑道:“我这是赞美你,像你这样美丽的娘们儿世间少有。” “滚!”舍灵推了他一下,岚汀差点把鸡窝压倒。 “能能不闹啊。”岚汀回头看她道 “那你倒是快点啊。”舍灵急道 “怎么快?这母鸡又不是我老相好,不听话啊。”岚汀笑道 舍灵发觉他又在拿自己开玩笑,道:“你这讨厌鬼,让开!我来!”她一把向母鸡身下抓去,没把握好力度,吓得母鸡在鸡窝里上蹿下跳。 “完了!这下被发现了。”岚汀笑道 舍灵一见闹出这么大动静,心里一毛,刚想跑。忽听远处传来一阵乐声,低沉浑厚,丝丝入耳。心道:这好像是埙声,可是在这穷乡僻壤的,真有人会这么难的乐器吗? 正思索着,忽听岚汀说道:“你往屋里看。” 舍灵往屋里一看,发现屋中有一男一女,此时正躺在床上慢慢的脱衣服。 “太刺激了!”岚汀笑道,“咱们上前去看看。”他心性贪玩,又长于市井,对这样的事有所听闻,但也是第一次见。 岚汀拉着舍灵慢慢走到窗前,看见屋中赤身裸体的男女,舍灵只觉心中有火在烧,脸上滚烫无比,呼吸竟然也越发急促。 “小色鬼,你坏死了!”舍灵掐了他一下。 “快来看,这场面比高手对决刺激多了。”岚汀笑道 舍灵娇羞无比,但却鬼使神差的探头往屋里看去,男人抚摸着女人的身体,动作缓慢看得一清二楚。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说道:“不是说这里的女人因为怕胎死腹中都和丈夫分开睡么?” 岚汀看得兴起道:“谁还没有个饥渴难耐的时候啊,快看这块精彩。” 舍灵琢磨道:“不对,问题就出在这。你还记不记得我装作李奶奶时跟你说过,这村子的夫妻为了避免怀孕夜晚分房而睡,但还是会怀孕。” 听她一说,岚汀也道:“没错,你确实说过。当时我还想分房而睡怎么还会怀孕呢?” 舍灵道:“你听远处传来这乐声。” 岚汀侧耳倾听,只觉身体内欲火燃烧,心痒无比,又有些困意。舍灵叫了他一声道:“快堵住耳朵,这是幻音。” 岚汀堵住耳朵,过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道:“怪不得我刚才见了屋中场面就不能自已,原来是听了这幻音啊。” 舍灵点头道:“刚才我也是不能控制自己,幸好功力深厚,否则就被这幻音给迷惑了。” 岚汀道:“你说这村子里的夫妻是不是也被幻音迷惑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最后连他们自己也不记得。” 舍灵道:“一定是这样的,我们早上看到他们目光呆滞也是这个原因。” 岚汀道:“这暗中肯定有人捣鬼,会是什么人呢?” 舍灵道:“只要找到这幻音来源就知道了。” 岚汀道:“你要去找?” 舍灵站起身道:“当然了,这人想必和村外设阵之人是一伙的。只要找到他所有的问题就会解开了,破了必死之阵,我们才能出去。” 岚汀也站起来道:“那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舍灵道:“你不怕了?” 岚汀笑道:“恐惧既然没用,那只有面对了。就算对手比咱们高明,咱们也不见得会输。” 舍灵笑道:“好,那我们就直捣黄龙!” 第五十一章 上山 二人寻着乐声走去,岚汀功力稍弱,只能把衣服撕下一条堵在耳朵里。走着走着竟然又回到了昨晚那条黑水河前,此时夜色已深,河水颜色更深,乐声正是从那座矮山上传来的。 二人站定,舍灵道:“果然不出所料,奏乐之人和设阵之人是一伙的。” 岚汀道:“如果这山上真如你所说有恶鬼,那真的不容易了。” 舍灵道:“管它是人是鬼,上去再说。”说罢跨过黑水河,朝矮山走去。 岚汀紧随其后,二人行走之快只觉四周劲风扫面,衣衫飞扬。风中带着一丝寒气,阴沉之感油然而生。正当走到矮山脚下,舍灵“咦”了一声。 岚汀问道:“怎么了?” 舍灵道:“这山下的禁制被人破了,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 岚汀道:“会不会是公子他们?” 舍灵道:“很有可能,你瞧这破禁制的手法应该是用功力强行撞破,这附近除了齐楚有这等修为,我再想不到别人。” 岚汀道:“要真是公子就好了。” 舍灵点头道:“如果齐楚和徐锦鱼在我们有七成胜算。” 岚汀道:“难道不是十成吗?” 舍灵道:“不太好说,我想能设此必死之局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应该是通晓神鬼之术的大能人。” 岚汀心中一寒道:“那我们赶快上去,怕是这会儿公子和他们已经动起手来。” 二人再不多说,提起十二分精神朝着山上走去。聚阴山虽矮,但是道路却异常崎岖,一路上舍灵拉着岚汀的手,二人之间虽然没有交流,但是能感受到对方体温,便放下心来。乐声越来越近,二人心中都有诸多疑问,看来这些疑问就要揭晓。正在这时乐声戛然而止,舍灵转头看向岚汀,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停在原地,岚汀在舍灵手掌上写道:有什么不对吗? 舍灵写道:那人应该就在附近。 虽说岚汀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孩子,但是危机关头也难免心慌。朝着四下看去,仔细搜索后发现前面不远处好像有座庙。舍灵写道: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凝神屏息的走过去,前面确实是座古庙,看样子应该刚建五六年,舍灵心道:在这阴气十足的地方庙里供的又是什么呢? 岚汀心想:这么邪的地方哪里会有人来拜祭。可是仔细看这庙宇又像香火鼎盛的样子,又想:莫非拜祭的不是人? 此时夜雾浓重,月光阴森恐怖,山上的风竟然也停了,山上没有鸟兽走动的声音,因为这山上除了岚汀二人根本就没有活物。这一刻除了静,还是静! 岚汀只觉心中惊慌,后背冷汗直流,想到舍灵说的山上有鬼,他就觉整个人不寒而栗,他从来没有见过鬼,鬼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有獠牙吗?真的吃人肉喝人血吗?他越想越怕,越想控制自己的思绪,可是脑海中却越来越乱。甚至这一刻他连转头去看舍灵也不敢,因为他怕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他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可是却如何也感受不到舍灵的存在,想起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公子几人接二连三的失踪,坟地里竟然会变化出酒楼客栈,那笑里藏刀的小胖子,还有白天在弃宅中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然后他突然想起舍灵把耳朵贴在院墙时亲口说里面没有生气,那意思就是没有活人!可是为什么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说这一切都是祈福娘娘的报复,他为什么后来又匆匆的跑了?难不成他见到了非常恐惧的东西?可是院子里只有自己和舍灵,自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难道舍灵有问题? 一念至此他更心惊胆寒,舍灵为何能在坟地中救出自己?为何她知道村后有山,为什么又知道那有黑水河的存在,竟然还知道山上有鬼,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舍灵之前来过这里!看她对四周幻境熟悉的程度,她一定常来!突然,他又想到舍灵感受不到弃宅中的生气,但是里面那人绝对是人,只能说明眼前的舍灵不是人! 岚汀心惊不已,他此时已经可以肯定这两日来的舍灵根本就不是人!他终于明白舍灵为什么突然变成女儿身了,就是为了要轻易获取他的信任!那么身边的舍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为什么要骗自己上山? 岚汀伸手向旁边摸去,他没有摸到舍灵的手,转头一看舍灵人也不见了!他心中骇然,上当了!如此惊险境地他豁出命去,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庙门,仍是悄无声息,甚至连一点生机都没有,岚汀冲了进去。里面黑的吓人,月光照进,他看见庙里供的竟然是个纸人!就是平时送葬时烧得纸人!那是一个五官精致的纸人,此刻它的脸上正在流血,热腾腾的血! 岚汀只觉打了一个激灵,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你干嘛?”那是舍灵的声音,他能感觉到声音里面有一点愤怒。 岚汀猛然转身,迅速掏出怀中浔江匕对着舍灵道:“被我戳穿了,生气了?” 舍灵笑道:“什么戳穿了?” 岚汀看着她的笑,他感觉笑容里有一丝不屑和阴森,“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哈哈,你能杀得了我吗?”舍灵笑道 岚汀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他闭上眼已经不敢去看舍灵的脸,这咫尺之隔仿佛漫长的路途,浔江匕散发着寒光。 眼看着岚汀的浔江匕刺来,舍灵并没有躲!难道说她不怕死?人真的会不怕死吗?除非不是人! 浔江匕刺入舍灵左肩,岚汀用尽了全身力气,这一下穿透了舍灵的肩膀。他睁开眼发现她血流如注,血是红色的。岚汀呆在当场,只有人的血才是红的。 舍灵凄然一笑道:“傻子,你害怕过头啦。”她眉头紧皱,显然这一下太重了。 “你、你怎么不躲啊!”岚汀悔恨不已,看着从舍灵肩头留下的血冒着白气,他知道少女的体内已经有灵气开始外泄。 “傻子你闭着眼,我要是躲开了,我怕你摔伤。”少女面色发白,唇无血色,但仍然笑着,黑夜之中她仿佛一朵洁白莲花,悄无声息的绽放。 “可是你也不能硬挡啊,那可是浔江匕,是神器!”岚汀早已急哭了。 “我以为你跟我闹着玩呢。”被心上人刺伤,她的心中是痛的吧。 “如果有一天,就像今天这样你也要杀我,我还是不会躲的。死在你手上我很幸福。”少女流下了泪水,如果说岚汀傻,她应该叫做痴了吧。 岚汀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都怪我,都怪我。” “你干嘛打自己啊,我不要你这样。”舍灵抓住他的手,心中万分疼痛。 “可是刚才为什么我转过头却没看见你?” “傻子,我在你左边,你往右边看什么?”舍灵笑道,可是那笑容里分明带着一丝无力和伤心,她心痛的不是被岚汀刺伤,而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不相信自己。 “我真的是你的灵儿啊,你还不信吗?”舍灵闭上眼,她只觉天旋地旋。 “我信,我以后都信。”岚汀紧紧抱着少女,心中万分自责。看着她肩头鲜血不断流出,他真的慌了,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四下阴风四起,庙门突然关上。庙中一片漆黑,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凄厉的笑声,笑声里还夹杂着悲伤的哭声,这声音难听至极,忽听有人说道:“傻小子,没了这小姑娘的帮助,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逃!” 第五十二章 纸人 虽闻其声,但不见来人,岚汀只觉怀中少女气息渐弱,急忙询问道:“你怎么样了?” 此时舍灵已经昏迷,岚汀得不到回答,一时间不知所措。心中后悔不已,自己怎么能怀疑舍灵呢,真是该死!忽听身后好像有人走动,猛然转身,黑暗中那供台上的纸人竟然自己爬了下来,那纸人边爬边笑,笑的不怀好意,七窍流血。 岚汀见此突变毛骨丛然,这不就是鬼吗!再顾不上许多,抱起舍灵,突然起身向门口撞去。情急之下,他发力之快,竟然把门撞个窟窿。 岚汀本以为从里面逃出来外面情况会好许多。可是外面比里面更糟,里面有一个七窍流血的纸人,可是外面竟然有一百个!这一百纸人和里面的那个长的一模一样! 而且这一百个纸人都慢慢的向岚汀爬来,他吓得腿脚软了再也站不起来。抬头一看,夜空中的月亮形如骷髅,投在地上,岚汀二人被笼罩在骷髅影中,他摇晃着怀中昏迷的舍灵,心道:你快醒来啊,否则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可是舍灵受伤太重,根本听不见他的呼唤。 岚汀手脚冰凉,现在只有等待,等待这些纸人爬过来。它们会吃了自己吗?可是这么多纸人,他们两个人够吃吗?一想到一会儿被这恐怖的东西一口口吃掉,岚汀心中除了恐惧,还能有什么? 忽然想到既然是纸人肯定能被火点着,一摸怀中真的有个火折子,心中大喜,掏出来刚想打开,可是由于太过紧张双手发抖,一下没拿住火折子掉在地上滚出老远,这下糟了! 岚汀急的热汗冷汗齐流,眼看纸人们越爬越近,他脑海中不断想着应对之策。 对了!不是说童子尿可以避邪吗?我还是童子之身啊,迅速解开腰带,凉风嗖嗖,可是这个时候却紧张的尿不出来啊!心中急切道:兄弟,给点力啊,快尿!他越是紧张越尿不出来,这可怎么办是好? 阴风呼啸,纸人们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潮水般迅速朝二人涌去。岚汀放弃了挣扎,因为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就算他挡住这些纸人,后面也许还有更恐怖的事情等着自己,索性还是放弃吧。 放弃就代表死亡。 就在这时黑夜之中隐现出一个身影,孤单而落寞,杨忆箫一出现仿佛红尘中只有他一人而已。 岚汀在绝望边缘见到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拼命呼喊:“师弟,快来救我!” 杨忆箫心中有一个声音响起:师弟?我才不是你的师弟! 他背后凌霄剑安静的躺在剑鞘里,他的手静静的垂在双腿两侧,只是他的衣衫微微飘起,他的眼饱含忧伤,冷冷的注视着被纸人包围的岚汀,这是一种无动于衷的冷酷。 他从来没有打算救这个名义上的师兄,自幼当惯了少爷,自负年轻一代中武功卓绝。可是齐楚为何偏偏对岚汀那么好,这小子出身和武功都不如自己,但自己却还要管他叫师兄!杨忆箫心中除了不满,还有嫉妒。或许没了岚汀的存在,齐楚才会重视自己。 岚汀以为杨忆箫是被这场面吓住,不停的呼喊着:“师弟,救命!” 每一次的呼喊都像一把刀无情的插进杨忆箫的心中,那个声音一遍遍的回击:我才不要做你的师弟!我不要! 杨忆箫咬紧牙关,看着纸人抓住了岚汀的手和脚,顺着胳膊和大腿往上爬,岚汀的呼喊声越来越弱。可是不知怎地,杨忆箫心中一痛,眉头紧皱,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生死边缘的岚汀。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绝世容颜,那宁静的脸庞上有深深的痛苦。曾几何时自己的母亲靠在床头,脸上痛苦的神情不是和她一模一样吗? 杨忆箫只觉心痛万分,从小到大最疼自己的母亲如今也在死亡边缘挣扎,而他无能为力。此刻,舍灵苦楚的神情深深的印在了杨忆箫的心上。 杨忆箫心道:母亲向来慈爱,不能看到别人受苦,否则自己就会难过。要是今日母亲看见这少女死去,想必很伤心吧。 他心中挣扎,这一次是除去岚汀的最好机会。但最后少年终于不忍,毕竟他是自己的同门。而且岚汀也不像坏人,是自的心胸太狭窄了。 于是,凌霄剑破鞘而出,一声清啸响彻苍茫大地,这一剑包含着一个孤独的儿子对善良母亲所有的爱。 夜空之上无数银光如流星滑落,那是剑雨,凌霄剑雨! 剑雨落在纸人上,片刻之间上百纸人燃烧起来。杨忆箫飞身到舍灵身边,牵住少女的手把她揽入怀中,不断向她体内传入功力。 舍灵呻吟一声,慢慢的睁开眼,她以为救她的应该是岚汀。月光之下,她柔情似水的目光落在杨忆箫脸上,凌霄剑悄无声息的落回剑鞘,白衣少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你没事吧?” 这是他此生以来对舍灵说的第一句话,舍灵摇了摇头,目光寻觅着岚汀的踪迹。忽然看见岚汀躺在地上,她挣脱了杨忆箫的怀抱,一步一晃的朝着岚汀走去。因为她的心里岚汀比自己还重要。 杨忆箫心中一痛,看着刚刚救下少女的倩影,忽觉乏味,但是他的目光却不移半分。 舍灵走到岚汀面前,俯下身道:“你没事吧?” 杨忆箫听在耳中,这可是刚才我说的话!是我在危难时救了你,可是你竟不问我是否受伤,反而去关心那个令我讨厌的人。 看着舍灵安全,岚汀道:“你没事就好。” 舍灵身体虚弱倒在岚汀怀中,“这里危险,快带我离开。” 这时庙中却有人冷笑道:“聚阴山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三人向庙中看去,只听到漆黑屋中传来脚步声。接着他们看见了一张脸,或许那根本就不能叫做脸,因为那上面除了五个洞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谁见过只有五个洞的人脸? 第五十三章 难料 那人脸上的五个洞分别是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 岚汀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什么东西?” 舍灵虚弱道:“他是鬼市蜃楼的没脸儿刘大。”面色痛苦,不断咳嗽。 刘大冷道:“不愧是南诏魅凰的右护法素婉仙幽,眼力果然不赖。” 杨忆箫听见南诏二字,身体一震,侧目看向舍灵,心道:她也是南诏的人? 舍灵道:“你是来给白脸儿报仇的?” 刘大仇视着三人道:“到底是谁杀了我弟弟?” 岚汀心知此时已没有退路,说道:“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就找我。不关他俩的事。” 刘大狂笑道:“今晚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杨忆箫从容的走上前,低声对岚汀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岚汀道:“我们不能丢下你不管。” 杨忆箫看了岚汀怀中舍灵一眼道:“快走吧,否则谁都走不了。” 正当岚汀犹豫之际,舍灵决断道:“听他的,我们先走。” “可是……我是师兄。” “没有可是,快走!”杨忆箫目光冰冷,他已经拔出凌霄剑。在他心里本来不想管岚汀的死活,可是那少女的神情实在和自己的母亲太像了。所以,他不忍心看着她死。 岚汀叹了口气,背起舍灵朝山下走去。他很自责,也很后悔,为什么自己的实力就这么弱,要让杨忆箫去送死。 舍灵明白他的心思,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担心,他不一定会有事的。”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与那人素未蒙面,他为何要挺身而出挡下危险,要知道没脸儿刘大的武功还要在刘二之上。正想着,身后已经传来了短兵相接的声音,而且打斗异常激烈。 岚汀背着舍灵快步而行,聚阴山上因为常年没有阳气,树木虽高但是不长树叶,此时在月光之下树影像魔爪一样落在地上,异常恐怖。岚汀只能盼着杨忆箫没事,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保护舍灵周全。他已双腿无力,但硬挺着一步步的走下去。 这时忽然看见前方有人走来,心中一骇,大声道:“你是谁!”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竟然是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身材修长,玉面白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道士笑道:“小兄弟别怕,你看我是个道士,当然是抓鬼来的。” 岚汀见他不像坏人,当下放心道:“大叔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师弟正与恶鬼打斗呢。” 道士道:“恶鬼在哪里?” 岚汀道:“就在上面,我带你过去。” 岚汀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绝境之地竟然还能遇见好人,而且还是个道士,看起来会点法术。他背着舍灵带着道士朝原路返回,心中窃喜,这下师弟有救了。脚底生风,回去的速度比离开的快了一倍还多。 只需片刻三人就回到庙宇处,岚汀看见杨忆箫白衣染血,正与刘大对视,场面安静下来。舍灵发现杨忆箫的剑上有血不断流下,顺着血迹往上看,他的手臂受伤了。 发现二人回来,杨忆箫微怒道:“不是叫你们走吗?怎么又回来送死!” 岚汀道:“我们找到帮手了,回来救你。” 听到帮手杨忆箫松了一口气,看那文静道士修为应该不弱。 刘大见了那道士脸色也变得难看,忽听道士说:“刘大,这次打赌可是你输了哦。” 刘大也不说话,岚汀好奇道:“大叔,你和那人认识吗?” 道士笑道:“自然认识,而且认识十三年了呢。” 岚汀道:“原来你们之间有这么深的恩怨啊,那今晚正好做个了断。” 舍灵眉头一皱道:“你们打了什么赌?” 道士笑道:“我和他打赌最后谁能抓到你们两个,看来是我赢了。” “你、你们是一伙的?”岚汀目瞪口呆,想不到最后还是落入敌手,“可是你真的不像坏人。”他仍不甘心,以为这文静道士在开玩笑。 杨忆箫回头骂道:“笨蛋,真正的坏人是不会让你觉得他是坏人的。” 刘大也笑道:“酸秀才,这次我又输给你了。不过还是我赢了,因为一开始打赌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抓住这个杀了我兄弟的人,只要能为我兄弟报仇,输你一顿酒又何妨?” 道士笑道:“其实,你还是输了。我跟你打赌时就知道你的用意,之所以帮你抓回他们,也算是我对刘二兄弟的一份心意吧。” 舍灵琢磨二人对话,这“酸秀才”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突然脱口而出,“你是鬼市蜃楼的怪军师廖不到?” 道士听了竟然躬身行礼道:“正是在下,我多年不入江湖,想不到还有人认识我。小姑娘,你叫什么?” 刘大道:“你别小瞧了她,她可是魅凰右护法素婉仙幽。” “魅凰!”廖不到神色骇然,“在下近年听说清沐凝霞和素婉仙幽是魅凰双璧,无论武功还是样貌都属绝顶。想不到今日一见,素婉仙幽竟是个小姑娘。” 舍灵趴在岚汀背上,但气势不弱道:“要是我清沐姐姐在的话,你们早已经夹着尾巴逃跑了。” 廖不到笑道:“我既然叫廖不到,那么天下就没有我料不到的事。如果不是提前打探好清沐凝霞不在扬州,我又怎么敢这般放肆呢?”语气讥讽,惹得舍灵生气。 此时场面紧张,局势倒向鬼市蜃楼一方,忽听黑暗中有人说道:“你料到我在这吗?”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徐锦鱼悠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笑容,全无惊恐之色。 “原来是徐大老板,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呢?”廖不到面色不改道。 这时只听黑暗中有人又道:“他自然是料到了,否则怎么会让我跟来呢?”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动听,想来是个美女。 来人身材高挑,肌肤胜雪,容颜俏丽,一双眉眼当真勾人心魄。岚汀忍不住多看两眼,舍灵揪他耳朵道:“小色鬼,你还看?” 岚汀道:“都死到临头了,就过过瘾呗。”虽然身处险境,但是只要他们相互陪伴,就不会觉得害怕。 当那女子站定,舍灵才发现她身旁还跟着个矮人,正是矮脚鬼乌可人。岚汀道:“这女子脸上有块胎记呢。” 舍灵细看那胎记是红色的,形状好似蝴蝶,惊到:“莫不是鬼市蜃楼排行第三的渊蝶姽婳?” 女子朝这边看来,笑道:“素婉仙幽果真是国色天姿,姽婳自叹不如。只是过了今日江湖上可就少了一个大美人,哎,可惜了。” 乌可人提醒道:“是少了两个,如果你不把徐大老板算在内的话,她死都不会瞑目的。” 徐锦鱼笑道:“你们以为渊蝶姽婳来了就胜券在握了?” “那我呢!”忽然那庙宇之中走出一个人,他一身红衣,红如血,红如火,背后和杨忆箫一样也背着一柄剑,面容严肃,目光杀气逼人。 “他是谁?”岚汀问道 杨忆箫道:“这人我认识,是鬼市蜃楼排行第二的红蝎剑魑方游,两年前曾与我爹动过手。” 方游目光扫过杨忆箫道:“杨星的儿子?” 杨忆箫握紧凌霄剑道:“正是。” 方游道:“看来杨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语气狂妄,竟连徐锦鱼也不放在眼里。 岚汀小声问舍灵道:“难道鱼儿姐姐打不过他?” 舍灵道:“若论武功,徐锦鱼比他们都高,可是鬼市蜃楼可有五个人,而且他们善用阴谋诡计。你的鱼儿姐姐以一敌五还要保护我们,恐怕胜算不大。” 岚汀听了心上不禁担心起徐锦鱼来,却听徐锦鱼笑道:“廖不到你当真什么都料到了?” 廖不到笑道:“难道徐大老板还有什么杀手锏吗?” 徐锦鱼淡然道:“杀手锏真没有,不过有个人应该已经等很久了。” 四下风吹草动都在众人眼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忽听庙宇中有人笑道:“那你料到我也来了吗?” 在场所有人目光聚在庙门处,夜色深沉,明月被黑云遮住,在这骤然黑下去的环境里突然庙门光芒大放,一个人踏风而来,携风做笛,笛声悠长,似从天而降。 纵使黑夜再黑也掩盖不了流光公子的风采,齐楚神采飞扬,缓步而出,嘴角那丝淡淡笑意让岚汀几人的担忧落下心头,却让鬼市蜃楼的五人愁上眉头。 第五十四章 情毁(上) 放眼天下只有齐楚有这等气魄,想他十七岁名扬天下,那时候鬼市蜃楼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帮派。如今就算其中高手都来又能怎样? 齐楚悠然走到五人中间,对徐锦鱼道:“照顾好他们,这些人我来对付。” 红蝎剑魑方游暗暗心惊,他一整晚都在庙中却不知里面还有别人,若是这人在暗中动手,他还有命吗?乌可人面露狠色,但是也不敢上前,齐楚的出现让局面完全倒向了他。廖不到尴尬至极,其实就算他料到齐楚会来,也没有半点办法,因为就算鬼市蜃楼的老大七浮屠来了,怕是也要毕恭毕敬的叫一声流光公子,更何况是他们呢? 姽婳突然说道:“大家别慌,我们人多也不一定会输。” 方游道:“江湖人都说流光公子厉害,但是我却没有见过。这以一传百的谣言我们不要信。” 刘大也道:“就是,咱们鬼市蜃楼的两大高手都来了还怕他一个人?” 乌可人没有说话,因为他见识过齐楚的武功。廖不到也没有说话,他看着齐楚不知心底想些什么。 齐楚笑道:“鬼市蜃楼近几年名声大噪,听说楼中百鬼都有看家本领,那今天你们一起上吧。” 方游哼道:“你也未免太狂妄了吧。” 齐楚笑道:“这不是狂妄,这是自信。” 舍灵在一旁看着心中好笑:这几个家伙真是不知死活,见了流光公子不但不跑,还要拼命打一场,看来是活到头了。 鬼市蜃楼五人把齐楚围在中间,忽听姽婳说道:“动手!” 五人一起发力向中间的齐楚扑来,齐楚看也不看,躲也不躲,悠然而立对着徐锦鱼微微一笑。就在五人扑倒他身前时,齐楚的人突然消失了! 就这么凭空的消失? 杨忆箫惊到:“这是龙神八变的浩渺!”白马湖上他亲眼见到齐楚用这一招躲开通天神龙的致命一击。这一招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刘大问道:“人怎么不见了!” 就在这时五人身后分别出现五个齐楚,身形体态一模一样,就算徐锦鱼也分不出真假。 “见鬼!”姽婳咒骂道。 这五人反应迅速急忙反击,可是五个齐楚又凭空消失。 岚汀笑道:“公子这是玩隐身啊!” 徐锦鱼惊道:“十年不见他的修为越发深不可测了。” 岚汀道:“这很难办到吗?” 徐锦鱼解释道:“你有所不知,龙神八变每一变都非常的消耗功力。就算当年在巅峰的你爹拼尽全力也只能连用五变。你师父他竟然能面不红气不喘的接连用上两遍浩渺,你说难不难?” 齐楚这一隐一现让鬼市蜃楼的五人失去了耐性,刘大吼道:“这他妈还怎么打?” 姽婳用言语相击道:“齐楚你要是男人就出来!” 只听空气中笑声阵阵,齐楚忽然出现在方游面前,大袖一扫带起尘土无数。方游大吃一惊,侧身躲开,但却被袖子带起的劲风扫的胸口生疼。方游乃是鬼市蜃楼第二高手,就算在江湖上也没受过这样的欺负,当下拔出背后的剑。月光之下剑刃上红蓝光芒耀眼夺目,他一剑刺出。就在这时乌可人绕到齐楚身后掌中银芒闪过,十余种暗器射了出去。 方游用的是柄软剑,此时剑如毒蛇吐信,竟然在空中不断变换方向,伺机而动。前有软剑,后有暗器,齐楚全然不放在心上,双脚站稳,肩头一沉。方游找准时机突然发难,原本如蛇身弯曲般的软剑骤然挺直,硬生生向前移了一尺,这乃是穿吼一剑! 齐楚眉宇舒展,伸出二指竟然夹住了这凌厉的软剑!可是这时候乌可人的暗器到了,只见他微微侧身,吐气开声,浩然正气从体内喷薄而出,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不但挡住暗器,竟然把十余种暗器又射了出去。就算乌可人能想到齐楚可以挡下暗器,但这收弱水三千,吐江河万丈的本领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乌可人反应不及,只能坐以待毙。若是这十余种暗器打在他的身上不变成筛子才怪。忽听姽婳厉声道:“军事快救命!” 廖不到马步一开,双手一抬,只见数十枚棋子飞了出去。棋分黑白,白子与暗器相撞落下,黑子却成了黑夜中最隐秘的暗器朝齐楚射了过去。 齐楚右手两指夹着方游软剑,左袖一挥竟然把黑子收入袖中。再一挥袖,空中多了许多黑色粉末,廖不到这一次是真的料不到齐楚在一收一放之间竟然震碎了所有黑子。 软剑不能动弹,方游心急如焚,他一抖手臂竟然从袖中爬出一只红色蝎子,顺着剑身飞速爬向齐楚。 齐楚慧眼如炬认得那红色蝎子乃是剧毒无比的毒物名叫血蝎,一旦咬破人的皮肤就会钻进人的身体,顺着经脉血流的方向爬行,蝎尾有刺,爬行的过程中致使人的经脉尽毁。当血流一个周天,血蝎也爬行一圈,就算再强悍的人也活不成了。他向来厌恶这样的阴毒的东西,怒呵道:“畜生,你养此邪物害人,我还能留你?”松开软剑,向后退了半步突然弹射出去。此时他双手背在身后,胸门大开,也不怕方游袭击,衣衫无风自鼓,尽显王者风范。 方游见齐楚迎面飞来心中想躲,但是脚下却慢了一下。齐楚立在他面前,带起劲风却把方游撞出三丈。方游重重摔在地上,鲜血狂喷,再也爬不起来。 姽婳一看不好,转头对刘大道:“他武功太高,我们不是对手。要是这样下去大家都要丧命于此,你和军师去攻击徐锦鱼他们。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刘大和廖不到向徐锦鱼冲去。姽婳又对齐楚道:“你武功盖世又能怎样,还不是看着自己的师妹被人杀害?” 提起往事,齐楚心头一乱。姽婳看在眼里,心想:看来这样的确能乱他心志。暗中给乌可人使了眼色,叫他伺机而动,但求一击必胜。 第五十四章 情毁(下) 姽婳讥讽道:“怎么样,看着心爱的师妹去死感觉不错吧!” 齐楚重情天下皆知,这是他的优点,也是致命的缺点。因为重情他有许多深交知己,也因为重情让他身陷与苏浅漓和徐锦鱼的感情中不能自拔。如今被外人提起,只觉恼怒,心中对苏浅漓深深的亏欠。 姽婳一试便中心中得意道:“听说你不但师妹被杀,竟连爱徒也被人大卸八块。哇,活生生的大卸八块啊,岂不是很痛吗?” 齐楚痛苦道:“别说了。” 姽婳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徒弟是先被砍掉手,还是脚呢?” “住嘴!”齐楚面色痛苦,这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往事,每念及此,必然神伤。 姽婳冷笑道:“我想那一定是先挖眼睛,再割舌头,然后一根根的砍掉手指脚趾,挑断手筋脚筋。先砍脚,再砍小腿,最后砍大腿,哈哈哈,一定是这样。” 齐楚紧握双拳,乌可人蓄势待发,只要齐楚激动得忘乎所以,他就能一击必杀。 姽婳见乌可人准备好了,又道:“你不是一直在找杀人凶手吗,告诉你吧,就是我,怎样啊,来杀我啊!” “啊!”齐楚再也压抑不住多年仇恨,仰天怒吼,只觉胸中烈火燃烧,仇恨之火仿佛要燃尽这世间一切。 乌可人知道时机成熟,正准备把全身暗器一起射出。可是奇变丛生,齐楚的爱徒多年前被人大卸八块而死,他一直在追查凶手。而心中的仇恨也日积月累越来越深,今日竟有人站在他面前说自己就是凶手,他怎能放过? 这撕心裂肺的痛,这难以忘记的仇终于可以了解。齐楚怒吼一声,双目滴血,并指做剑,正是剑点寒星。 他终于爆发了,狂暴之气摄天骇地,朝着姽婳攻击过去。没有人能料到这样的突变,姽婳以为用言语扰乱齐楚心志就能给乌可人制造时机,可是她终究算错了,最后一句话深深的激怒了他。 此时的齐楚已经失去神志,他誓要杀了眼前之人,就算面前是拥有无穷力量的神,他也要与他同归于尽,这一招姽婳躲不过! 方游趴在地上看着齐楚狂暴的身影眼中全是恐惧,刘大和廖不到回身看去,二人与徐锦鱼缠斗在一处,脱不开身。就算他们能摆脱徐锦鱼,也不会向姽婳伸出援手的。因为,齐楚这一击没人能躲过,如果硬挡非死不可。谁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呢? 这时候他们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扑了过去,乌可人怒吼着,只是吼声中没有愤怒和仇恨,而是担心和焦急。他本已准备射出暗器,这时候齐楚的注意力全在姽婳身上。如果朝他背后射出暗器,肯定一击毙命。可是乌可人没有机会出手了,因为他要不顾一切的救姽婳。哪怕是死,他也心甘情愿。 那个爱了多年的人啊,纵使你曾说过不会爱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有了危险,我还是会奋不顾身的救你。或许我在别人眼中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或许他们都叫我魔头,其实那都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只想做那个默默爱你的人,纵使微不足道,但在我心里却比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要幸福的多。 齐楚这充满愤怒和仇恨的一击打在了乌可人的背上,鲜血染红了姽婳的衣服。场中众人停了下来,齐楚回过神来发现伤了乌可人。 姽婳抱着乌可人矮小的身体,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鲜血从乌可人的嘴里不断流出,他竟然还笑着,“咳、咳,我就知道、最后、最后是这样。”他每一次咳嗽都带着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悲情。 姽婳拼命的摇着头,晶莹的泪花落在乌可人脸上。 “别、别哭,要笑。”乌可人抓住姽婳的手,这是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想不到却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你不爱我,但、但我就是爱你。咳、这么多年让你,让你为难了。”他眼神中有一丝抱歉,临死的时候原来心里想的还是她。 徐锦鱼一旁看着,不由落泪,心道:想不到这江湖唾弃的败类也是个痴情人。念及往事,悲从中来。 乌可人筋脉尽断,此时只撑着一口气,“这样、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姽婳心痛万分,自己曾经狠心拒绝他,但是如今后悔不已,恨自己为何曾经对他那般不好,“你这又是何苦?” “我不苦,我很高兴。”乌可人笑着,脸上有了光彩,“我生来就长不高,别人都叫我是矮子。只有你拿我当朋友,其实我知道配不上你的。”他说话顺畅了许多,可是众人知道这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我杀人就是怕他们嘲笑我,其实我也不愿杀人。我想过让他们不要笑我,可是他们却变本加厉。我真的没办法才杀人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鲜血,所以、所以这些年我已经很少杀人了。这一次,这一次要不是你叫我,我是不会来的。”他脸上的光已经渐渐退去,当一个人生命走到尽头时,他会想些什么? “我不应该叫你来的,那样你就不会出事了。”姽婳哭的双眼通红。 “还好我来了,要不然你就出事了。”这一刻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或许这一生做的最有价值的事就是为她而死吧。 “你别死行么,我可以答应和你在一起。” “傻瓜,不要勉强自己。我、我不想看你难过、咳。”他慢慢的闭上眼,但却是那么的不甘心,“别忘了我,行吗?” “我不忘,我永远都不忘。”她看着这个身材只有孩童大的人闭上眼,心跳和呼吸都停了下来,但他脸上的笑还在,那是满足的、安祥的。 人活着的时候追求钱财、名利、地位,可是最后又能带走什么呢?其实,人生一世,重要的不是你拥有多少,而是你给了别人多少。 乌可人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但他却把爱给了姽婳,纵使他知道姽婳不爱自己,但是他依然愿意为她付出,甚至是以命换命。从今往后,江湖上少了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却多了一个痴情的人。谁能说他这一生没有价值呢,谁又能说他这一生不让人羡慕呢?而许多人活着,位高权重、锦衣玉食,可是他们真的就令人羡慕吗? 第五十五章 真相 泪水混着鲜血浸湿了姽婳的衣衫,众人停下手来。刘大和廖不到扶起方游走到她面前,三人不知说些什么。 忽听姽婳说道:“我们走吧,回家去。”她抱起乌可人的尸体,好像抱着一个孩子,朝山下走去。 岚汀看着她的背影道:“想不到坏人也是有情的。” 舍灵叹道:“坏人也是人啊。”心想自己不也经常被别人叫做坏人吗?可是她的心里难道就没有情? 若是只把芸芸众生分为好人和坏人,那就太肤浅了。 又见姽婳转过身看着齐楚,目光恍惚道:“你记着从今往后欠我一条人命。” 齐楚无言,此时他也觉心痛。徐锦鱼走上前说道:“这笔账锦绣坊拦下了,你若是想报仇尽管来找我。”无论何时她都会维护齐楚,就算是错,她也愿意陪他一直错下去。何况乌可人的死根本就没有对错,若是他不死,那死的就是齐楚。这就是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待鬼市蜃楼的人走后,齐楚看着杨忆箫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杨忆箫摇了摇头,把沾满血的凌霄剑插进背后,还是一副漠然的样子。 徐锦鱼道:“我们也走吧。” 舍灵本想告诉他们聚阴山的事,但此时她兴致索然,趴在岚汀身上闭口不言。 五人刚想离开忽听暗处有人说道:“流光公子放着马家村的悬案不管,就这么走了?” 齐楚心惊不已,凭他的功力这三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能瞒着方游悄无声息的进入庙中,可见功力之高。可是竟然还有人能瞒着他藏身暗处,这人的功力莫非还要在他之上? 此人在刚才打斗时都没有现身,不知是敌是友。当来人走出来时,岚汀大吃一惊:这不是在弃宅中那个年轻人吗? 齐楚和杨忆箫异口同声道:“是你?” 来人正是当日他们进扬州城时,看守城门的官兵于也风。 杨忆箫道:“你怎么会来这?” 于也风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为何来这里。” 杨忆箫道:“自然是调查失踪孩童的事。” 舍灵用气息向于也风试探过去,上次在弃宅外面她没有感受到里面的生气,如今也一样感受不到于也风的生气,心道:他莫非不是人? 于也风道:“可是据我调查并没有孩童失踪。” 齐楚道:“没有孩童失踪?” 于也风道:“正是,相反这附近几十里除了马家村就没有别的村子。而这马家村里有一个惊天的秘密。” 齐楚道:“你是说孕妇胎死腹中的事?” 于也风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他向众人走来,舍灵提醒道:“小心,他好像不是人。” 齐楚也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听舍灵一说,警惕道:“你不只是个看城门的小兵,你到底是谁?” 于也风站定,却没有回答齐楚的问题,道:“你们可知道马家村为什么会出现孕妇胎死腹中的事?” 岚汀道:“你不是说是祈福娘娘的报复吗?” 舍灵道:“那是根本就是假的,什么祈福娘娘都是他胡编乱造的。” “啊?竟然是假的。”岚汀发现自己又被骗了。 舍灵道:“孕妇不知不觉怀孕是因为被那幻音控制,对吧?” 于也风点头道:“没错,胎死腹中也是人为的。” 齐楚道:“这些都是鬼市蜃楼干的?” 于也风道:“那幻音是姽婳用埙吹出的,胎死腹中是因为孕妇中了一种蛊。看下蛊的手法和用量若不是用蛊高手很难办到,所以我想应该是消失十多年的鬼蛊十三门干的。” “什么!鬼蛊十三门又出现了?”徐锦鱼惊道,她看着齐楚。当年鬼蛊十三门可是被齐楚所灭,蛊王逃脱,如今再现江湖,他们想要报仇吗? 齐楚无比冷静道:“他们做这一切是为了得到那死在腹中的胎儿?” “没错!”于也风看着齐楚,暗赞道:我调查了许久的事情,他却能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线索,流光公子果真才智过人。 于也风道:“想必你们也看出来这矮山和山下黑水河的问题了。” 齐楚道:“村前坟地招鬼,村后矮山聚阴,山下又有黑水河困住阴气,这庙**着如此阴邪的纸人。这些一定都与那胎死腹中的胎儿有关。” 于也风道:“是的,对方废了这么大的周折目的就是养鬼!” 岚汀神经一紧,心道:真被舍灵说中了。于是问道:“怎么养鬼?” 于也风道:“他们用幻音不断迷惑村中妇女,让她们接二连三的怀孕。下蛊之人再给她们种下蛊毒,这种蛊毒非常奇特,只有当孕妇快要临盆时才会发作毒死胎儿。这些还未出生的胎儿一旦死去阴气极盛,非常适合养鬼。” 岚汀问道:“我还是没听明白,怎么养鬼?” 于也风道:“很久以前有一种养鬼术,养鬼人专门收集死在孕妇腹中的幼胎,然后招来不能轮回的幽魂附在幼胎的身上,找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让幽魂在幼胎身上生长。幼胎也会慢慢长大,最后就会成长为幽魂原来的样子。这种养鬼术已经失传千年,想不到还是被人给找了出来。” 齐楚道:“这庙宇阴气极重,看来就是养鬼的地方。可是,我刚才身在其中却没有发现你说的被幽魂附着的胎儿。” 于也风道:“这里只是初期幽魂和胎儿融合的地方,滋养一段时间过后胎儿就被转移了。” 徐锦鱼道:“像你这么说这种养鬼术不是相当于让死人复生吗?”她想到了死去的苏浅漓,如果真的会这种养鬼术,就能救活小师妹。 于也风道:“可以这么理解,养出来的是人的身体,还有幽魂的意识,无阳之生气,无阴之鬼气,非人非鬼,不死不灭。” 舍灵又道:“你又是从何知道此事的?” 于也风却道:“现在你们不应该关心这个问题,施小姐下落不明。还有鬼市蜃楼的人走了,你们以为他们会放过马家村的村民吗?” 齐楚一直在脑海中整理着线索,忽听于也风提醒,才想到马家村有危险,立刻道:“快去马家村!” 他与徐锦鱼一马当先,于也风紧随其后。受伤的杨忆箫和背着舍灵的岚汀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却拼命的往马家村方向跑去。要知道那村子里可是有几百条人命! 第五十六章 缓和 当众人赶回马家村时看见了他们最不愿看见的一幕,街道上躺着一个又一个尸体,看来还是来晚一步。众人分头寻找是否还有幸存的人,一个时辰后分分垂头丧气的回来,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鬼市蜃楼的人也太狠毒了。”岚汀道 “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他们是不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到施小姐。”于也风道,那日在扬州城外施紫雨赠他发簪让他记忆犹新。 徐锦鱼黯然道:“或许小雨已经不在了。我们在幻境中失散,回去时只发现一具被烧得认不住来的女尸,所以……” 岚汀道:“那应该不是施紫雨。”当下他把遇见刘二的事说了。 徐锦鱼道:“这么说死的应该是那个假的村长妻子?” 岚汀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刘二也不会说是我们的人杀了他的搭档。” 徐锦鱼道:“那到底是谁把小雨救走了呢?” 齐楚道:“逝水山庄暗中派人保护她也说不定。” 徐锦鱼道:“那就太好了,这地方已经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等我回锦绣坊派些人过来把尸体都埋了吧。” 齐楚点头道:“这些村民都是无辜的,现在能为他们做的事就是让他们入土为安了。” 于也风道:“接下来你们想怎么做,这养鬼的背后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齐楚道:“先回扬州城,确认施紫雨的安全,然后再做打算。” 于也风道:“这个我来办,你们先回锦绣坊。如有下步打算就来城门找我。”说完转身走了。 此时舍灵已经能自己行走,但面色苍白,身子还有些无力。看着于也风的背影消失,转身对岚汀道:“我也要走啦。” “你的伤还没好,要去哪里啊?”岚汀有些担心,他自然是放不下舍灵。 “不要紧,我已经没事了。”她看着岚汀,心中高兴,笑道:“你好好练功哦,下次再见,我要试你的武功。” 岚汀笑道:“放心吧。”他指了指胸口,浔江匕就在那里,意思是有浔江匕的帮助功力一定进步神速。 “那我可就走啦?”少女不舍道,她多么希望能和心上人多呆一会儿,哪怕再说几句话也好。但是她明白,在齐楚面前岚汀还不能公开二人的关系。心中虽有些怨气,但也能理解岚汀。 岚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二人刚刚在一起两天,到了分别的时候心中有些难受。他真想一步跨过去,抱着少女,告诉她:我不想让你走。可是在齐楚面前他不能。 “那我真走啦?”少女转过去半边身子,明眸中晶莹闪动。 岚汀重重点头,咬着牙,忽觉心中酸楚难当。 “你可要好好的,不要出事。”舍灵眼圈红了,她恨不得抛开一切扑进少年怀里说:我不走了。 “你也是。”岚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的心中默念: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努力练功的。 舍灵终于转过身,泪水也落了下来,心道:舍灵啊舍灵,你怎么这样不争气呢?从小到大练功那么辛苦都没流过一滴眼泪,经历过那么多危险也没哭过,今天你是怎么了啊。 她走的很慢,能感受到岚汀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道:傻子,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呢。可是又不能让你在齐楚面前为难,我好难过啊。 徐锦鱼看着二人道别从中看出门道,此时走过去把手放在岚汀肩头,柔声道:“有缘会再见的,我们也走吧。”拉着岚汀的手走了与舍灵相反的方向,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杨忆箫回过头向那快要消失的背影望了一眼,只一眼就迅速的转过头,若无其事的跟在齐楚身后朝扬州城的方向走去。 四人回到锦绣坊,齐楚把杨忆箫叫到房间替他疗伤。徐锦鱼说亲自为齐楚做顿宵夜,岚汀想帮忙也被拒绝。他只好拿了几个馒头回了自己屋。 房间里齐楚正在给杨忆箫疗伤,杨忆箫道:“师父,我没事的,只是皮外伤而已。” 齐楚道:“鬼市蜃楼的人武功阴邪,你被邪气入体还不自知。专心点别说话。” 半个时辰后,齐楚收功,“现在感觉如何?” 杨忆箫提气运功,只觉体内劲力竟然比往常充盈,惊道:“师父,我这是?” 齐楚笑道:“刚才我在把邪气逼出体外时顺便帮你突破了瓶颈,今晚你自己再巩固下,以后练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齐楚说来轻巧,但杨忆箫知道他是用真气帮自己打通了郁结的经脉,让自己的修为又上一层楼。当下感激的就要拜倒在地,齐楚拦住他道:“你我师徒一场,我没有教你什么武功,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记挂在心上。” 杨忆箫道:“爹爹说要是用真气帮人打通经脉会损害自己修为的,师父您这是?”他忽觉心中有愧不知说什么好了。 齐楚笑道:“放心吧,这点真气对我来说还算不了什么。以后你好好练功,不要给你爹和我丢脸就好。”其实他只是安慰杨忆箫,这次暗渡真气还是损了自己的修为。 “我不会给师父丢脸的。”杨忆箫斩钉截铁道 齐楚赞许道:“我看得出来以后你必是栋梁之才,切记不可骄傲自满。” 杨忆箫道:“徒儿记下了。”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齐楚道 “师父也早点休息。”杨忆箫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忽听背后齐楚叫他:“忆箫”,转过身道:“师父还有事吗?” 齐楚道:“你从小在流星赶月阁长大想必见了不少英雄豪杰,其中可有你钦佩至极的?” 杨忆箫恭敬道:“爹爹喜好交友,每天登门之人甚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瞧得上。” 齐楚道:“这是为何?” 杨忆箫道:“因为在我心里只佩服师父一人。” 齐楚笑道:“那时候你还没见过我,怎么会这么想?” 杨忆箫道:“爹爹说师父曾救过我一家五口性命,就这一点足可以让忆箫报答终生。” 齐楚道:“当年救你一家实属机缘,你爹为人厚道一直记在心里,想必每天要在你耳边说上三遍吧,你是烦了才妥协了吧?” “师父!”杨忆箫竟跪了下去,“在我心中一直都把师父当做榜样,从前是,现在更是,绝不敢对师父不敬。”他性子偏执,一旦认准了的人或事情决然不会改变。 齐楚看着杨忆箫,这少年的神情竟有几分像那人,叹道:“你爹性格豁达,却想不到你一点也不像他,竟有些像你大师伯。” 杨忆箫道:“师父说的可是义展云飞燕寒?” 齐楚道:“不错,想他年少时也与你这样执着。有些事还真说不明白,岚汀这玩世不恭的性格却有些像当年的我。” “师父不喜欢我这样的性格吧。”杨忆箫终于说出了许久的问题。 “我和你大师伯乃是知心换命的兄弟,你说呢?”齐楚笑道 杨忆箫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听齐楚说道:“在你眼里或许我是世上最完美的人,可是人无完人,就算是我武功再高也有保护不了的人,也做过后悔的事。所以,在修炼的路上你不必太过于执着,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天定,知道吗?” “徒儿谨遵师命。”杨忆箫心中很开心,原来师父从来都不讨厌自己。 “地上凉,快起来吧。” 杨忆箫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师父早些休息,徒儿先出去了。” “去吧。” 杨忆箫推开门,徐锦鱼正端着饭菜朝这边走来。 “厨房我给你留了饭菜,快去吃吧。”徐锦鱼笑道 “谢谢鱼儿姐姐。”杨忆箫也笑了。 “你这孩子就应该多笑笑。”徐锦鱼道 走进齐楚的屋子,把饭菜放在桌上,招呼他道:“过来吃。” 齐楚走过去一看,笑道:“这么多年了,厨艺还是不长进。”他吃惯了岚汀做的饭菜,一般的饭菜是入不了他的眼。不过徐锦鱼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否则施紫雨也不会经常赖在锦绣坊不走。 徐锦鱼道:“那你吃不吃?” “我要是不吃,你还不杀了我。”齐楚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真应该让岚汀教教你怎么做菜。” “现在嫌弃起我来了,早知道饿死你。”徐锦鱼也坐下来一起吃饭,“喝酒吗?” “不怕我喝多了?” “就怕你喝不多。”徐锦鱼倒上两杯酒,一杯递给齐楚,一杯留给自己,“干杯?” “都多大了,还贪酒?”齐楚一仰而尽,却叮嘱徐锦鱼道:“能不能慢点喝?” “你又管我!” 第五十七章 心魔 齐楚笑道:“真应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 徐锦鱼扬眉道:“全天下我只听你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了。她在外人面前冷若冰雪,但是在齐楚面前却温暖如春。 齐楚道:“想不到这件事把你也卷进来了。” 徐锦鱼笑道:“我虚度十年光阴,正愁没事做呢。” 齐楚看着她,“相识多年,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难道你变了?”徐锦鱼面带笑意,她自然知道齐楚是不会变的。 “我也想变,可就是偏偏变不了。”齐楚又喝了一杯酒,推开窗,夜将尽,人未眠。 “你是不是已经到了除心魔的境界?”徐锦鱼问道 齐楚拿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撒了一些,他放下杯子,目光转向窗外,许久道:“半年前我就到了除心魔的境界。” 徐锦鱼回忆道:“我记得师父传我们武功时曾说过:道家修炼功法的最高境界是‘斩三尸’,佛家修行要‘破执念’,而我们玲琅阁则是要除心魔。” 齐楚道:“没错,斩三尸中上尸为一己私欲,中尸为肉香食欲,下尸是男女色欲;而破执念说的是红尘中放不下的烦恼和牵挂,只有抛掉这些杂念才能一证大道。师父他老人家集佛道万法于一,创出了玲琅阁独有的除心魔,不仅把斩三尸和破执念融合,更是把天下所有修炼之法合为一体,这就是除心魔。” 徐锦鱼道:“师父说只有玲琅阁的掌门才有除心魔的资格,这又是怎么回事?” 齐楚道:“因为只有玲琅阁的掌门才能修炼《大道无名》,而我自修炼《大道无名》后慢慢发现它竟然是玲琅阁武功的根基,但其中又奥义无穷。你们没有修炼《大道无名》,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融会贯通,一旦到了瓶颈终生难以突破,所以就到不了除心魔的境界。” 徐锦鱼问道:“今日我见你被姽婳言语相击时反应异常,我就猜出来你的心魔已成,真没想到十年不见你竟然到了除心魔的境界,如果哪天我跟你动起手来,你要是真不留情恐怕我连三招都接不上。” 齐楚摇头道:“你真以为到了除心魔的境界就很好?” 徐锦鱼道:“师父不是说一旦除心魔成功就能直达通天道法,天下就再无人能敌吗?” 齐楚道:“话虽这么说,但你知道心中有魔是种怎样的感受吗?” 徐锦鱼摇了摇头,听齐楚道:“这些年我虽不来扬州,但一直在江湖上追查当年的凶手,日积月累心中仇恨越来越多,却不成想催逼我武功精进神速。我以为自己另辟蹊径,在漫长的修炼中找到捷径。可是却如何也想不到,随着功力的增长心魔渐渐成型,发现时已经控制不了。” 徐锦鱼担心道:“身体可有不适?” 齐楚道:“身体还是小事,令我最头疼的是心魔增长的速度竟比我想象中快了许多,而且每当我想起当年往事时它都会钻出来吞噬我的善心。为了压制心魔,我重新学佛修道,可是半年下来,竟然发现所谓的佛和道就是心魔!” “这怎么可能?”徐锦鱼吃惊的看着齐楚,任她如何也想不到流传千年的佛和万人追寻的道就是心魔。 齐楚道:“佛说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道家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自我心魔成型开始,细细想来,这心魔不就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我想削弱它,它反而不增不减,又不可说,不可名。这样看来佛、道和心魔不就是一样的吗?” 徐锦鱼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却无法理解。” 齐楚道:“因为你还没有到了这境界。现在我终于明白古人说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什么意思。本质上佛、道和心魔是一样的,只不过学佛之人向善,修道之人潇洒,而心魔本恶。看似三条路完全不一样,实则殊途同归,修炼到最后境界一样的,只是佛为正,道在中,魔为邪而已。” 徐锦鱼道:“你的意思是三条修炼的路最后的终点是一样的,但是学佛能行善,修道亦修己,而成魔当祸乱苍生?” 齐楚道:“可以这么理解,我想老子当年所说的道其实就是佛,只不过说法不一样,但本质上二者就是一样的。只不过后世中少有人能理解,而参透其中奥秘的人却被称作修道叛徒,被人唾弃。实不知小道是道,大道是佛。” 徐锦鱼道:“既然《大道无名》是玲琅阁的不传之秘,那里面有没有除心魔的方法?” 齐楚道:“其中并未记载,我想就算是十年前的师父也没有完全的除去心魔。” 徐锦鱼道:“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难道也没有除去心魔?” 齐楚点头道:“师父当年传我《大道无名》时是这么说的:我纵横江湖三十余载,不慕名利,不图钱财,博览古今之书,通晓天地之理,有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能,有移山倒海造化万物之功。论智谋,诸葛亮再生也不敌我十之三四;论才华,文曲星降世也难比我千分之一。我学佛修道,集万法于一,只想在武学上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人,却想不到站在巅峰之上,览众山才知晓在宇宙之中我亦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徐锦鱼道:“听师父这话怎么觉得他老人家好像有些心灰意冷。” 齐楚道:“师父对我说:纵使我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但也救不活你师妹,帮不了你师兄。若说缘分,你是我动了善念捡回来的徒儿,所以这《大道无名》就赠与你,玲琅阁今后的兴衰也都系于你一人身上。” 徐锦鱼叹道:“看来师父也真的是伤心了。” 齐楚道:“师父把《大道无名》给了我之后说以后他将长居长白山,就算我与他有师徒之情和养育之恩叫我也不要记挂在心。因为一切都是天意,他也是顺而为之。” 徐锦鱼叹道:“照你这么说,师父当年确实没有完全除去心魔,不知道这些年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齐楚道:“师父是古今第一人,无论是否除去心魔,天下也无人能比。” 徐锦鱼道:“说的不错,其实做徒儿的就是祈求他老人家平安。你说师父是不是也这般想我们呢?” 齐楚心中一暖道:“当然了,若不是怕打扰他老人家的清净,我真想回长白山看看他呢。”提起恩师,齐楚心中只有尊敬。 “等这件事完了,我们就回长白山好不好?”徐锦鱼道 “好啊,不知道长白山上的桃花每年还会开吗?”齐楚看着徐锦鱼,诸多回忆涌上心头。 徐锦鱼柔声道:“以后如果心魔再出,你不可以再独自承受了,知道么?” 齐楚笑道:“听你的,下回心魔出来我就找你陪我喝酒,不醉不罢休。” 徐锦鱼嫣然一笑道:“说好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齐楚道:“如若反悔,我就趴在地上让你骑大马。” 徐锦鱼道:“都当师父的人了,还这般不正经。”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很开心,从前的许多日子,二人就是这样过来的。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和齐楚碰了杯,放在唇边细细品着。酒香入鼻,整个人都醉了。 齐楚端着杯,心中百味陈杂,纠缠了这么多年想不到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她,“等我们回到长白山就再也不下来了,好吗?” 这是他想对徐锦鱼说的,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混着酒一起咽了下去。齐楚知道如果真的可以久居长白退隐江湖,他又何必等到十年后呢? 十年前,徐锦鱼的过错注定了这一生都是错过。 但愿相思不相见,不见却又泪洗面。 郎君咽下千万言,红颜易老心难变。 第五十八章 看望 天快要亮的时候施紫雨还没有入睡,她在马家村遇险幸好被路过的天音神算救了,否则她就再也不能躺在如此舒服的床上了。可是天音神算把她送回逝水山庄后,爹爹就不让她再出门了,心中担心齐楚的安慰,但也没有办法。情之一物说起来也怪,一开始讨厌齐楚讨厌的要死,从前他竟然还轻薄自己。可是自从那日齐楚保护她从山顶爬下来,二人围着火堆说了许久的话后,竟然就渐渐的喜欢上了这个男子。 施紫雨自己也说不清喜欢齐楚哪里,也许因为他是流光公子,也许因为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管怎样,她都喜欢上了他。 想着想着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心中想去马家村救他。可是,流光公子怎么会让我救呢?又想到父亲,自从娘亲过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般好,还是不去了,要不真的辜负父亲的关心。 当施紫雨坐到桌前,倒了杯茶时忽听有人敲了敲窗户,心道谁会大半夜的瞧窗户呢?肯定不是丫鬟下人,那会是谁?齐楚吗?想到这她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是不是担心我,所以才夜闯逝水山庄? 打开窗一看,惊道:“怎么是你?” 窗外的人不是齐楚,而是于也风。于也风笑道:“施小姐还记着我?” 施紫雨虽然失望,但不能失了礼数,她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自小见多了市面,所以有着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世故。 “当然记得,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听说施小姐在马家村遇难,所以特地来探望。”于也风道 “齐楚让你来的?”施紫雨心想他们一行人中认识于也风的只有齐楚和杨忆箫,而杨忆箫那冷面鬼肯定是不会关心她的。 于也风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施紫雨喜笑颜开道:“那快进来吧。” 于也风道:“我是走门,还是跳窗?” 施紫雨道:“那你就跳窗吧,这样我就不用再去开门。” 于也风跳了进去,只见少女闺阁温馨无比,屋中飘着淡淡香气,摆设精致整洁。 “坐吧,喝茶吗?”施紫雨问道 于也风道:“不用麻烦了。” 施紫雨还是礼貌的给他倒了杯茶,坐下来问道:“齐楚没事吧?” 于也风喝了口茶,道:“他没事。” “这都好几天了,他怎么才从马家村出来,难不成遇见危险了?”施紫雨道 于也风把在马家村里发生的一切细细讲来,施紫雨时而惊恐,时而叫好。 “这比评书里都精彩,你快再喝一杯润润嗓子。”施紫雨笑道 于也风没有喝茶,站起身来道:“施小姐没事我就回去了。” 施紫雨道:“我一直想问你怎么也去了马家村呢?” 于也风停顿一下,“当日施小姐赠簪与我,我一直感激在心。所以想暗中保护施小姐,不想还是没帮上忙。” 施紫雨笑道:“之前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喜欢结交朋友。以后你也不必在暗中,光明正大的保护我难道怕被别人看见?” 于也风身子一震,“只要施小姐需要帮忙,我随叫随到。” 施紫雨道:“以后就不要叫施小姐了,直接叫我紫雨就好。都是朋友,那样叫岂不是见外了?” 于也风未曾想过堂堂逝水山庄大小姐会把自己当朋友,心中感激不尽道:“承蒙施小姐瞧得起。” 施紫雨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你可要替我观察齐楚的动向。他们接下来可能会离开扬州,到时候你可要提前通知我。” “放心吧,我一定办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天快亮了,你赶快走吧,要是被我爹发现就惨了。”施紫雨道 “在下告辞了。”于也风在黎明来之前离开了逝水山庄。 施紫雨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这人没说实话,他为何要去马家村呢?”她如今可是逝水山庄真正的管家,若是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怎么能服众? 思考一会儿又道:“算了,先不去想这事。看来他是把我当朋友了,这下齐楚的一举一动就逃不过我的眼睛了。”心中美滋滋的,齐楚啊,你一辈子也别想甩开我。 整夜未睡得除了施紫雨,还有岚汀。自从回到锦绣坊,他就草草吃过东西,躲在屋里修炼起《大道无名》。有了浔江匕的帮助,功力精进速度之快简直超出了预期。一晚上的修炼不但没有感到疲惫,竟然前所未有的精神。合上秘籍,洗了把脸,推开门准备去给公子做早饭。面前却站了一个妙龄少女,眉目清新,嘴角含笑,正是舍灵。 “你、你怎么来啦?”岚汀揉了揉揉自己的眼睛,以为在做梦。 “就让我在外面站着啊?”舍灵笑道,这一笑竟然天地生光,红日从海平面喷薄而出,温暖了大地。 岚汀拉起她的手,“快进来,外面凉。” 二人站在屋内,心中都无比开心,一时间不知怎样表达内心的喜悦。岚汀从未想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次见到舍灵。 “快抱我一下。”舍灵红着脸说道 岚汀上前一步把她抱紧,“我以为是做梦呢。” “你梦见过这么美的小娘子吗?”舍灵笑道 岚汀看着她,只觉心中幸福,“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对呀,还给你带了好吃的。”舍灵手上拎着油纸包,“猜猜里面是什么?” 岚汀闭上眼睛,努了努鼻子,“熏兔肉!” “哇,你真厉害,简直比狗鼻子还好用呢,哈哈。” 二人坐了下来,舍灵打开油纸包,“快尝尝,我可是连夜找了许多家才找到的。” 岚汀感动道:“你一整夜都没睡,就为了找这个?” “嗯,这两天你都没吃好,我心疼呢。”舍灵撕下一只兔腿,“快吃一口,看看好不好吃。” “你对我太好了。”岚汀咬了一口,“真香,你也吃啊。”他把咬了一口的兔腿递给舍灵。 舍灵却道:“我不饿,你吃吧。” 岚汀见她有点不开心道:“怎么啦,谁惹到你了?” 舍灵道:“我不能待太长时间,否则被发现就糟了。” 岚汀放下兔腿道:“其实公子也不是很讨厌你的,上次在马家村外他也没对你怎样啊?” 舍灵道:“上次我烧了你师叔的坟,你是不是还记挂在心?” 岚汀道:“这件事确实是你的不对。” 舍灵道:“你真的记在心上了。” 岚汀道:“上次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做坏事的吗?” 舍灵道:“在你眼里我只会做坏事,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说了。”舍灵伤心的转过身去,岚汀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要离开扬州了。”许久后舍灵才道 “去哪?”岚汀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些什么,“不走不行么?” “梁溪,师姐飞鸽传书,这是命令。”背对着岚汀,她低下头去,“所以走之前来看看你。” 舍灵转过来,“你说我们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呢?” 岚汀愁上心头道:“我也不知道,但你也别灰心。” 舍灵道:“要不你还是别喜欢我了,我也不想着你,这样就不难受了。” “不行!”岚汀抓住她的手道:“见不到你虽然难过,可是要我不喜欢你,那还不如让我死了。” “可是我们这样一年也见不上几次,岂不是更痛苦。”舍灵道 “我想着你的时候就很幸福。”岚汀认真的看着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舍灵点头道:“我信你,我还要你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呢。” 岚汀道:“等下次,我做给你。” 清晨来临,锦绣坊中已有下人开始打扫院子。 “我要走了。” “这个给你。”岚汀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佩塞在舍灵手里。 舍灵把玉佩拿在手里来回翻看,“这雕的是什么啊?” “不知道,我爹说那是娘亲生前留给我的,可以保佑我平安。” “那你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啊?”舍灵道 “我在公子身边没事的,反倒是你总做那么危险的事,这个戴在身上,能保佑你。我可不想你有事。” “嗯”舍灵高兴的戴在脖子上,“我也送你个东西吧。”从腰间解下一个香荷包,“你可别小看这香荷包,这可是我娘亲手秀的呢,十多年了现在还很香。你放在身边,能提神醒脑,有助于练功。” “真好看”岚汀爱不释手。 “那我就走了。”舍灵站起来,还是那般不舍。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岚汀道 这一次舍灵没有回头,因为她实在怕自己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多少年少岁月,都是如此在乎。而今那人可还在身边? 第五十九章 早餐 岚汀擦去眼角的泪水,带着微笑走出屋子,每天早上他都要给公子做早饭,这些日子已经成了习惯。 天色有些阴沉,看来雨在后面。 做点什么好呢?岚汀心想。 早上不能吃油腻的,做些粥和包子又太过普通,有了!岚汀笑道:“还好我机智,前两天有时间把锦绣坊逛了逛。”他在厨房中拿个篮子朝后院跑去。 锦绣坊的后院有一小片地,徐锦鱼叫人在土地外围起了栅栏。平时她喜欢在地里种些蔬菜,一有时间就过来浇浇水。虽然很多人都觉得她冷若冰霜,但她心里也住这个小公主。岚汀挎着篮子站在栅栏外,双目放光仔细的在菜地上搜索,脸上笑意渐浓。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地底下可是埋着宝贝呢,哈哈。”他跨过栅栏,蹲在地上,又从怀中拿出了那柄小铲子。自言自语道:“这铲子炒过菜,挖过坟,现在又来挖土,真是万能。以后要是能当做兵器那简直就神了。” 岚汀埋头苦干,不断从地下挖出东西,然后放进篮子。因为挖出的东西被泥土包裹,只能看见是黑乎乎的一块块,有长的,有圆的,有细的,有粗的。不一会儿,篮子就装满了,重新拿起篮子时比原来重了许多。他兴高采烈的跑回厨房,端来一盆水,洗干净了挖出来的东西,原来他辛苦挖的竟然是土豆,地瓜,紫薯,山药,哪里是什么宝贝。 岚汀给这些东西去了皮,找来菜刀,但却不切片、不切块,一会儿在土豆上砍两刀,一会儿又把紫薯压扁成泥,忙的不亦乐乎。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在厨房里找了起来,终于在角落找到两块猪骨头,上面的肉已经剃光了。 “鱼儿姐姐真是浪费,昨天晚上把肉剃光了,这么好的猪骨头非要扔了,还好我给藏了起来。”抬起手中菜刀,运足功力,“呵”,用力砍了下去。若是以前他一刀下去肯定砍不断这么硬的骨头,但自从他修炼《大道无名》的这两天,能明显感觉自己的修为提升很快。这一刀不仅砍断骨头,还把骨头震飞,岚汀侧身一看,震飞的骨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灰堆上,沾满了黑色的烟灰,看来是不能吃了。 可是岚汀却走过去,捡起骨头吹了吹笑道:“不干不净,包治百病。”直接把骨头扔进木盆里,用洗过土豆的水洗了起来。原本洗过土豆地瓜的水已经黑的不成样子,现在洗完沾满黑灰的骨头简直黑的不能形容。 岚汀自己又捣鼓了一会儿才肯罢休,点着了灶炉里的火,找来个两尺见方的木盘把东西都放了进去,锅中添水,把骨头扔进去。从怀里拿出一包调料,撒了点盐,看来是要做汤的样子。他又在汤上面放了蒸笼,把木盘放在蒸笼里,盖上锅盖,这才结束。 坐在小凳子上,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我真是个伟大的天才啊。”晃动着身体,扭着脖子,学着私塾里教书先生的样子,但是他没有上过一天私塾,哪里会吟什么诗,竟然唱起歌来:“老和尚下山去化斋,小尼姑有交代。记得给我带烧麦,没有就别回来。走过了一村又一寨,老和尚暗自揣,为什么没人卖烧麦,辜负了宝贝儿滴爱,宝贝儿滴爱,嘿!嘿!” 半个时辰过后,齐楚、徐锦鱼和杨忆箫在堂中坐着等待开饭。 “今天岚汀怎么还没做好早饭呢?”徐锦鱼问道 “想是这几天累了,所以睡过头了。”齐楚笑道 杨忆箫懂事道:“我去看看。”他站起身就往外跑,这时候岚汀端着一个大木盘正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二人差点撞在一起。 “呦,小心啦!这可是好东西!”岚汀笑道 杨忆箫也罕见的笑了,打招呼道:“师兄早!”昨晚齐楚帮他疗伤,跟他说了不少心里话。他发现师父其实对自己挺好的,后来回到房中第一次翻看齐楚送给他的乐谱,前面有几首曲子,后面全是齐楚多年来练功的心得。流光公子的心得可以算得上是江湖至宝了,杨忆箫看了一整夜只觉解开了他这些年一个又一个疑惑,武功境界也提升了。他心性不坏,只是心高气傲,太过好胜。这一整晚想了许多,对岚汀的观念也转变了。 岚汀听到杨忆箫叫自己师兄,心里更是高兴,“师弟,今天我给你露一手。”两个少年相视一笑,忽觉两颗心也亲近了许多。 岚汀把木盘放在桌上,徐锦鱼只见上面盖着一块丝绸。 “败家孩子,你知道这块丝绸值多少钱吗?”徐锦鱼苦笑道 岚汀笑道:“不就是一块破布么,鱼儿姐姐真小气!” 徐锦鱼道:“这可是冰蝉丝,一匹布价值万金呢,这么一小块少说也一百两。” 岚汀听了不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得意道:“一百两而已,和它下面的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徐锦鱼好奇道:“这底下是什么东西?” 岚汀道:“就是今天的早饭啊!” 徐锦鱼没好气道:“你做的是燕窝鲍鱼啊,那么贵!” “可比燕窝鲍鱼稀有多了,这可是世上唯一一份哦。”岚汀提高音量道 齐楚和杨忆箫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岚汀又道:“这样吧,就由鱼儿姐姐来揭晓今天的大惊喜,你揭开这块布好啦!” 徐锦鱼半信半疑的把手放在丝绸上,“里面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齐楚笑道:“里面一定是会喷水喷火的怪物,你还是别掀开的好。” 他越这么说,徐锦鱼越要掀开,这二人简直是一对冤家。徐锦鱼排除杂念,一把掀开丝绸! 众人看见盘子里仙气缭绕,好似仙境般虚幻,仙气入鼻只觉香溢满身,整个人都陶醉了。待仙气流散,众人大吃一惊,盘中竟然别有洞天! 紫色的大地上落满了金色的星星,一座七层佛塔悠然而立,砖瓦微黄,想是年代已久,禅意浓厚,让人心生清净。塔旁一双璧人相对凝望,细看之下透如玉雕,栩栩如生。在那男女身边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湖,乳白的湖水冒着白气,蒸腾上升,缥缈如烟。 “这……”徐锦鱼语塞,她心中只有吃惊! 齐楚看见丝绸下的景物也震惊了,这浑然天成、巧夺天工的作品真是岚汀创造的? 杨忆箫张大了嘴,“这、这真的能吃吗?” 岚汀笑道:“当然啦,不信你尝尝。” 杨忆箫拿着筷子,可是面前这样惊世的作品他不忍心下筷,就在紫色的土地上夹了一箸放进嘴里,入口醇香无比,“这是紫薯?” 岚汀笑道:“对啊,我把紫薯压成泥,平铺在上面当做大地。” 徐锦鱼也动筷吃了一口“大地”,“还真是紫薯啊!” 岚汀解释道:“佛塔是用地瓜雕的,所以微微发黄。还有那一对情侣是用山药雕的,只不过想找到这么粗的山药实在太难了。” 齐楚指着乳白色的湖水道:“这里面是什么?” “公子喝一口不就知道啦?”岚汀笑道 齐楚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是猪骨汤?” 岚汀道:“对啊,昨天鱼儿姐姐给你做的剔骨肉,非要把剩下的骨头扔掉,殊不知猪骨熬汤乃是大补呢!” 齐楚笑道:“想不到你不但手艺好,创意也好,只不过这巴掌大的湖,里面的猪骨汤还不够一个人喝的,我们可是四个人。” 岚汀笑道:“公子再喝几口看看。” 岚汀这惊艳的早餐吊足了胃口,齐楚连喝三勺,却不见湖中猪骨汤减少,奇怪问道:“这汤怎么还不少?” 岚汀道:“因为这紫薯大地的底下都是猪骨汤啊,公子喝了几口,大地就会下降,骨汤就被压了上来,所以公子只看到湖里的汤,却不知这两尺见方的木盘下都是汤呢,这下够喝了吧。” 齐楚微笑点头,“别出心裁,独具匠心,厉害!” 徐锦鱼问道:“看这湖的样子好像是土豆做的。” 岚汀道:“我把土豆从中掏空不就是湖了吗?而且这猪骨汤蒸出来的土豆味道格外的好吃呢!” 岚汀忙了一早上,创造出这样惊世骇俗的早餐,先不说味道和雕功,单单是这份创意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紫薯压泥做为大地,地瓜雕成佛塔,土豆掏空成湖,山药几刀下去变成一对情侣,放在蒸笼里蒸熟。锅中上有蒸笼,下熬猪骨,一起出锅,再把猪骨汤倒进“土豆湖”中,紫薯大地漂浮在上面。猪骨汤的热气透着紫薯飘了出来就是众人最开始看见的仙气。这样的心思,只有岚汀想得出来! 杨忆箫无比佩服,“师兄,这金色的星星是什么?” “我顺便把地瓜皮炸了一下,没想到形状像极了星星。”岚汀笑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齐楚胸怀宽广,徐锦鱼巧手能裁,杨忆箫少年执着,而岚汀用一颗真心待人做事,所以他能创造出这样的作品就不足为奇了。 奇迹的发生其实很简单,只要你用心以待,它就会翩然而来。 第六十章 组织 众人吃过早餐后,于也风就派人送来消息说施紫雨已经安全了,现在正在逝水山庄静养,告诉齐楚不要担心。 岚汀和杨忆箫一起收拾碗筷,这对师兄弟有说有笑,齐楚看在心里很是欣慰。待他们收拾好东西,齐楚又交代二人上街买东西。 徐锦鱼看着岚汀二人离开,笑道:“岚汀和忆箫相处的很融洽,看来玲琅阁后继有人了。” 齐楚笑道:“他们二人心地纯朴,性格互补,乃是完美的搭档。” 徐锦鱼又道:“你说到底是谁救走了小雨呢?” 齐楚道:“看来我们要去拜访下神算前辈了。” “是他吗?”徐锦鱼道 齐楚道:“难道你看不出来神算前辈对施紫雨关爱有加吗?上次黑衣人夜袭,我想神算前辈早就在暗中观看了。” 徐锦鱼道:“说起黑衣人,莫非也是鬼市蜃楼的人?” 齐楚道:“我看不像,那三个黑衣人的武功可比红蝎剑魑方游高多了,鬼市蜃楼哪里有这样的高手。” 徐锦鱼道:“你要去见神算前辈不只是问他小雨的事吧?” 齐楚道:“你跟着来不就知道了吗?”说完他向门外走去。 徐锦鱼跟在后面,心中诸多疑问:黑衣人若不是鬼市蜃楼的人,那会是哪方势力?鬼市蜃楼养鬼目的何在呢?还有那个神秘的于也风怎么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扬州城的东大街上到处都是摆摊的,卖的东西样样俱全,价格便宜,所以街上挤满了人。 齐楚二人沿街行走,找寻着天音神算的所在之地。忽然在“包罗万象”的对面看见一个瘦小老头正在给人算命。 齐楚侧耳倾听,只听那客人道:“老神仙,上次按您说的,我回到家就把西厢房给拆了,然后在上面种上槐树苗,当天晚上我儿子的高烧就退了,您真是太神了。” 瘦小老头道:“你家西厢房处原本埋有尸骨,那尸骨的主人生前死于非命,怨恨不消,无法转世投胎。本来那块地已经被他占领,你却在上面修建房屋,惹怒了他,招来报复。现在你为他种上槐树,树有灵性,随着槐树生长,能渐渐消除那尸骨的怨恨,五六年后它也就能转世投胎了。” 客人感激道:“您真是活神仙啊,救了我儿姓名,小小感谢不成敬意。”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齐楚看去少说五千两。 却听瘦小老头道:“老夫算命,十文一次,不可多收。” 客人愣了一下道:“那好吧,您乃世外高人,不喜欢钱财。可是,我身上真的没有十文钱啊。” 瘦小老头一指包子铺道:“你可以多买些包子救济难民,剩下十文钱给我就好。” 客人起身走到包子铺,拿出一锭银子对老板说:“今天的包子我包圆了。” 包子老板道:“可是您这钱也太多了,我找不起啊?” 客人道:“你也不用找,给我十文钱就好。” 包子老板与算命老头做了多年邻居,这样的事见多了,也就不奇怪,给了客人十文钱,道:“您放心,这些包子我一会派人送给那些乞丐。” 客人拿了钱又回到算命摊前,鞠了三躬,毕恭毕敬的把十文钱放在瘦小老头的面前道:“请您收下。” 瘦小老头右手在铜钱上一挥,十文钱收入袖中,只听他说道:“以后你要多做善事,多积阴德。” “我知道了。”客人又鞠了一躬,“不打扰您老人家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瘦小老头正是天音神算,这十多年他一直隐与扬州,替人算命,每次只收十文钱,要是顾客多给他就让此人买来包子救济穷人。 齐楚二人走了过去,“神算前辈真是慈悲为怀啊。” 天音神算笑道:“老夫等你许久了,快坐吧。” 齐楚二人坐在长条凳上,道:“这次马家村之行多亏了前辈出手相救,要是施小姐出事,我真是后悔莫及。” 天音神算笑道:“流光公子才智过人,还是被你猜到了。” 齐楚道:“前辈过奖了,比起您的淡薄,我可是差远了。” 原来自通天神龙走后,天音神算也离开了扬州。他神算在心,已知齐楚他们要去马家村,所以先去打探并消无声息的藏身幻境中,待施紫雨有难,他出手相救。可是却不知他为何只救施紫雨却不现身帮助齐楚。 天音神算道:“我与这孩子渊源甚深,说来话长。” 齐楚见天音神算还不想说,他也没必要问,今天来另有目的,说道:“前辈您隐居扬州多年,可知道最近发生的幼童失踪事件?” 天音神算道:“不曾听说。” 齐楚心道:难不成被于也风说中了,根本就没有幼童失踪?难道杨星的幼子不是被他们抓了?又问道:“那么前辈可知道施紫阙失踪的事?” 天音神算道:“上个月紫雨曾来找过我,拿了她哥哥的生辰八字,我给他算了一卦。” “怎么样?”徐锦鱼急迫道 “这一次乃是有惊无险。”天音神算道 齐楚道:“前辈可算出是谁抓了施紫阙?” 天音神算笑道:“你小子还真把我当成神了。” 齐楚道:“是南诏的人!” 听见南诏,天音神算便不说话了,许久后才道:“我那老友通天神龙前几日曾与南诏的人交过手,他跟我说了这事。你与南诏的恩怨,我也略有耳闻。但是南诏地广,也不一定是魅凰之人。” 徐锦鱼叹道:“很不走运,正是魅凰。与神龙前辈交手的还是魅凰的右护法素婉仙幽。” 三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可是这三尺见方的摊边却沉重无比。 齐楚想起当年恩怨,周身杀气凝重无比。徐锦鱼看着他很是担心,心道:难道心魔又在作祟。发现天音神算也不说话,前辈在想什么呢?轻声叫了一声“前辈”。 天音神算道:“想不到魅凰再现江湖,这一次怕是比十多年前更可怕。” 徐锦鱼道:“这几日我们与魅凰有过碰撞,马家村素婉仙幽也去了。但是始终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天音神算道:“这一次来扬州的恐怕还不只魅凰一个。” 齐楚道:“前辈这话是何意?”其实他心中想的也和天音神算一样,这些日子发生如此多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事情,其实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他如何也想不明白。 天音神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你二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少有敌手,这些年的苦修中可有什么体会?” 徐锦鱼道:“这十年我的功力虽然在增长,可是境界却再不能提高,想是到了瓶颈。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顺其自然就好。” “你呢?”天音神算看着齐楚道 齐楚道:“这十多年来的修炼,让我越来越感受到人是多么渺小。” 天音神算点头道:“继续说!” “原本我以为武功练至绝顶就再也无法提高,可是渐渐发现武功是没有止境,换句话说武学之上还有更高深的东西。我终于明白为何江湖人都称恩师为神中之神,想必他老人家早已参透其中奥秘,超越了天下武学。”齐楚道 天音神算道:“你说的不错,江湖人向来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学,可是却不知道在这绝顶的武功上还有我们探索不到的境界,高于武学的另外一片天地没有止境,乃是神鬼之术。” 齐楚道:“这些年神鬼之术我也是见过一些,不过和前辈的神算比起来当真是微不足道了。” 天音神算摇头道:“那你就错了,我这点本怕是有些人都不放在眼里。” 齐楚惊讶道:“前辈说的有些人指的是?” 天音神算道:“你闯荡江湖多年,可曾听说过三邪两正?” 齐楚猛然道:“前辈说的可是那五个神秘莫测的组织?” 天音神算道:“正是那东海龙城、南诏魅凰、西域云孤、北冥葬魂和中原神庭!” “魅凰突然出现,我早就应该想到的!”齐楚恍然大悟 徐锦鱼道:“你们说的我好像也听说过,三邪是不是龙城、魅凰和葬魂;两正是云孤和神庭?” 齐楚紧接着道:“前辈说的有些人莫非就是这三邪两正?” 天音神算道:“你们都说对了,如今再现江湖,我想他们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徐锦鱼道:“是啊,能让魅凰大动干戈的事绝对不简单。” 齐楚思绪缜密,道:“前辈的意思是这三邪两正都再现江湖了?” 天音神算道:“我怀疑那日的三个黑衣人就是这三邪两正中人。” 齐楚道:“后来我仔细想过,江湖上能有那样武功的只有十大高手,可是十大高手绝对不会做那样见不得人的事。现在看来,应该是三邪两正中人。” 徐锦鱼道:“舍灵小小年纪能当上魅凰右护法,实力肯定不弱。黑衣人的武功比我要高出许多,看来三邪两正中能人辈出。当年只一个魅凰,中原武林就抵挡不住。如果今日三邪两正倾巢而出,那就是灾难,是毁灭!” 天音神算叹道:“如果算起来,我也是三邪两正的门中之人。” 第六十一章 戏弄 闹市之中,齐楚二人默然,天音神算也是三邪两正中人? 只听天音神算缓缓道来:“我的一身本领出自神庭一派,但因为授业恩师犯下大错,被神庭囚困终生。原本我也要受到牵连,但因为我平时人缘极好,诸多师兄妹一起为我求情才免去一死。不过还是被逐出师门,但也想不到却在江湖上成名。” 齐楚道:“这一次神庭也再现江湖了吗?” 天音神算道:“至今我还没有见到当年同门之人,不过想来我离开师门近五十年,当年的师兄弟们如今不是长老就是护法,位高权重不会轻易出入江湖。年轻一代中我就不认识了。” 齐楚道:“前辈早年在神庭时可听说门派中有什么秘密?” 天音神算道:“未曾听说,不过这三邪两正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依存,又互相牵制。所以魅凰一出,我想其他四派也要出动,这世道要乱了。” 徐锦鱼道:“如今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天音神算道:“我想鬼市蜃楼的背后应该还有人指示,只要查到幕后之人,想必这件事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但这幕后人实力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所以此番你们前去鬼市蜃楼,一定要小心。” 齐楚心惊不已,今日自己拜访天音神算就是想让他测一测此去鬼市蜃楼的凶险程度,还没等自己开口。天音神算已经知道他的意图,真不愧是神算! “前辈可否给我算上一卦,看看这次行程结果如何?”齐楚问道 天音神算道:“你且告诉我生辰八字。” 齐楚道:“我本是恩师捡来的,就连生日都是自己选的日子,哪里知道自己的八字。” 天音神算道:“看来你的命算不得。” 齐楚道:“前辈这话我不懂。” 天音神算笑道:“老夫看过无数人的命,就算不知道生辰八字,只瞧面相也能推测出十之八九。可是自从那日见你,我就知道你的命我看不了。你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齐楚似有所悟,反复琢磨天音神算的话。又听他说道:“此去鬼市蜃楼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大肆杀戮,用你的智慧和心去体会所见所闻才能有所收获。” “晚辈记下了。”齐楚道 徐锦鱼道:“这一次前辈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天音神算道:“我要回去看一看曾经故友,紫雨就由你们照顾吧。” 齐楚道:“前辈放心,今夜我们偷偷离开,不带着她去那危险之地。” 天音神算微笑不语,阴云退去,天色渐明。 岚汀和杨忆箫走在集市上,阴了一上午的天终于放晴。 杨忆箫叹了口气,道:“师父也不说让我们买什么东西,连卖东西的地方也不告诉我们,这要怎么买啊?” 岚汀道:“你没听说过流光公子不讲道理吗?” 杨忆箫道:“就算不讲道理,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啊。” 岚汀笑道:“这就是师父的高明之处了,不过也许、大概、可能他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吧。” “呃,不会吧,那这不是耍我们吗?”杨忆箫道 “咱们就别瞎猜了,师父不是说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如果走到头还没见到想买的东西就回锦绣坊吗?我们一直走就是了。”岚汀道 岚汀巧舌如簧,杨忆箫本来就沉默寡言,这一路上就听岚汀讲这讲那,颇感有趣。再加上岚汀没事开两句玩笑,虽然不知道要买什么,但路上也不觉辛苦。 二人有说有笑的走着,忽见前方胡同处挤满了人。 杨忆箫道:“前面难不成出什么事了?” 岚汀道:“咱们过去瞧瞧。” 二人走过去一看,所有人堵在胡同里,简直是水泄不通。岚汀拉过一个小哥问道:“你们在干嘛呢?” 小哥道:“买烧饼啊!” 忽听前面有个大姐回头道:“不懂就别瞎说,人家那叫手抓饼,才不是烧饼呢!”说完转过头又往前挤了挤。 “手抓的饼?能吃吗?”杨忆箫自语道 “买一个不就知道了吗?”岚汀笑道 那小哥道:“买一个不卖的。” “那要买几个?”杨忆箫问道 小哥伸出一根手指在二人眼前晃了晃,岚汀道:“买十个?” 小哥摇了摇头,又晃了晃手指,杨忆箫张大嘴巴道:“不会要买一百个吧?” 小哥淡定的摇了摇头,再次晃了晃手指。 岚汀吃惊的差点把眼珠子都掉下来,道:“买一千个?” 小哥白了他一眼,“我是让你看看我这手指上长没长鸡眼!” “我看你像鸡眼!”二人异口同声道,说话声音大了点吓了小哥一跳。 “不给看就不看呗,那么大声干什么,真是的!”那小哥很不高兴的转过身去,排起了队。 “咱们真要买一个?”杨忆箫道 “这集市上卖的都是破烂,眼看就要出城了,咱也不能空手回去啊!”岚汀道 杨忆箫道:“可是这么长的队伍,要排到什么时候!” “瞧我的!”岚汀饱含深意的笑了笑,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喊道:“美女!你怎么光着身子就跑出来了!” 他这一嗓子出去,前面所有人迅速回头问道:“美女在哪呢?” 岚汀往胡同外一指,“跑那面去了,快去看吧,身材可棒了!” 然后在杨忆箫耳边小声道:“站好了,别被挤出……” “去”字还没说出口,胡同里的人你争我夺的拼了命的往外跑,幸好岚汀提醒,要不杨忆箫肯定被挤了个跟头。 看着空旷的胡同,岚汀道:“怎么样,师兄厉害吧!” “这不太好吧!” 岚汀得意道:“没事,反正他们又不知没有光身子的美女。”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杨忆箫脸色难看道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我们都买完饼走了。”岚汀笑道 杨忆箫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岚汀。 “怎么,你也要看看有没有鸡眼?”岚汀不明所以道 杨忆箫又指了指,“没有鸡眼啊!”岚汀贴上去仔细看着。 “往后看。”杨忆箫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怎么了?还真有光身子的美女?”岚汀转过身,“我的妈呀,你们怎么没去追光身子的美女?”嘴上虽这么问,但脚下抹油,拉着杨忆箫就往胡同里跑。 被他欺骗的人大吼着追来,岚汀头也不回对杨忆箫道:“一会儿你先走,我来断后!” “前面是死胡同!”杨忆箫郁闷道 岚汀快速搜寻,“往那卖饼的房子跑!” 二人纵身一跃本想撞开大门,谁知道身子刚要接触到门时,那紧闭的大门竟然开了。 “快抱住头,别摔坏了。”岚汀提醒着,他以为大门一开二人肯定要来个狗吃屎,做好了摔跟头的准备。谁知道不但没摔跟头,好像还撞到了棉花上。 二人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仔细一看竟然是人,而且是个女人。那女人身高七尺,体重应该有三四百斤,整个人竟然把门给堵的严严实实。二人正好撞在她的肚子上,岚汀摸了摸头小声道:“她这肚子怎么跟棉花一样。” 只听胖女人说道:“你们两个打扰小姐洗澡,给我进去,等会收拾你们!”说着双手齐出向二人抓去,杨忆箫武功在岚汀之上本想反抗。可是看着那大手抓来却躲也不能,攻也不行,心道:这胖女人还会武功?再看岚汀早已被胖女人揪出衣领提在半空,自己也放弃了挣扎。 二人一左一右被提在空中,很是滑稽。追赶的人看见胖女人出现都迅速停下了脚步,看样子挺惧怕她。 其中有人说道:“小美姑娘,今天范小姐什么时候营业啊,我们可是排了一上午的队。” 岚汀心道:小美?这胖的和猪一样的女人哪里也不小,哪里也跟美挂不上边啊。说起美,还是我家舍灵。想起心上人,虽然被提在半空,但心里美滋滋的。 胖女人小美怒道:“小姐说了,今天不营业!”说完竟然把岚汀二人扔进院子,“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不管外面是何反应。 岚汀揉着腰站了起来,“小美姑娘,你想干嘛?我可是名花有主了!不过我师弟还是单身!” “师兄你……”杨忆箫对于岚汀出卖自己很是无语。 “瘦的跟竹竿一样,让我喜欢你们做梦去吧!”小美嫌弃道。 岚汀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她不喜欢英俊的,否则要是强来,我就对不起舍灵了。 忽听身后屋中有人说道:“小美,有客人来吗?” “小姐,是两个捣蛋鬼!”小美狠狠瞅了岚汀二人一眼,恨不得把他们吃了。 “带他们进来吧!”声音再次响起,岚汀只觉那人说话好像唱歌般悦耳动听。 小美带着二人进了屋,屋中有前后两堂,中间由半透明的帘帐隔开。 岚汀看见后堂中坐着一个女子,却瞧不见她相貌如何。 杨忆箫走到帘帐前拜了拜道:“我们师兄弟二人无意冒犯,还请范小姐见谅。” 岚汀也走上前,但他却不说话,仔细观察帘帐后范小姐的反应。他出身市井,自幼聪明机变,向来见招拆招。 杨忆箫见范小姐不说话,又道:“惊扰了范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忽听旁边小美生气道:“岂是惊扰,简直就是惊吓!” “这个从何说起?”岚汀问道 小美道:“我家小姐每日此时沐浴更衣,然后和面做饼。谁知道正洗着澡,你们却大喊‘美女,你怎么光着身子跑出来!’,吓的我家小姐以为有贼偷偷进了浴室,偷看她洗澡,你们说这算不算惊吓!” 岚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我们与范小姐还真有缘。连洗澡都能想到一起去。”他听帘帐后范小姐轻咳一声,透着帘帐发现她脸上似有红晕,心知这女子经不起玩笑,应该心地纯朴,看来不会为难自己和杨忆箫。当下放下心来,只听范小姐问道:“你们既然是师兄弟,那么师承何门何派?” 岚汀得意道:“我们乃是玲琅阁门下弟子。”他从进屋开始目光就没有离开范小姐,发现自己玲琅阁三个字刚出口,范小姐身子不由一震。 “是长白山上玲琅阁吗?”范小姐站了起来,几乎一步跨到帘帐前。 “对啊,就是长白山。”岚汀笑道 杨忆箫只见帘帐被范小姐撩起,女子突然出现让二人大吃一惊,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 第六十二章 绝技 见了范小姐真容,二人大吃一惊,当真是: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岚汀刚想赞美两句,却听范小姐说道:“小美端水盛面,我要再此做饼。” “好的,小姐”小美转身向外走去,好像想起什么回头道:“可是铁锅搬不过来,屋里也没办法生火啊?” “今天不用生火,只要面和水。” 小美怔了一下,还是按照范小姐的话出门准备。 岚汀心道:不用锅,不生火那怎么烙饼? 杨忆箫想说几句话,发现岚汀一直扯自己衣袖,也就没问。 不一会小美一手端着半盆水,一手端着半盆面走了进来。岚汀见到这庞然大物就想笑,忍不住开玩笑道:“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么胖的女人,要是我早都一头撞墙死啦!”他语气轻柔,不会让人感觉是讽刺。 想不到小美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样瘦的跟小鸡子似的人都活着,我凭什么死啊!” “……”岚汀无语,杨忆箫用手指戳了他几下,小声道:“师兄,她骂你啊,要是我,我可忍不了!” “我忍了!”岚汀转头看着杨忆箫,恨不得吃了这个不怕事大的师弟。 小美把水和面分别放在范小姐两侧,眼中有些担忧道:“小姐,这有外人在,只怕?” “不碍事,玲琅阁门下都是光明磊落的英豪。”范小姐看着岚汀二人道:“你们躲在小美身后,以免受伤。” 岚汀心想:不就烙个饼,还能受伤? 杨忆箫知趣的藏在小美身后。岚汀也没有办法,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可不想被小美揪着衣领扔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只见范小姐缓缓闭上了眼睛,口型连变,不知念些什么。岚汀想要是我会读唇术就好了,忽听范小姐道:“点香” 小美在桌上的香炉里插了一根香,用嘴一吹竟然着了。 杨忆箫暗道:好强的内劲,随便一吹就能点香,真是厉害。 再看范小姐,妙相庄严,双手合十于胸口,左手侧出,似拈花折柳。岚汀看见盆中清水好像活了一般跳跃着,欢呼着。而范小姐另一只手向右一指一抓,盆中白面竟然如沙如尘,似龙卷风一般旋转着。 岚汀心道:这范小姐难不成要变戏法吗?正想着,只见范小姐双手合抱于胸,左手水柱和右手旋风竟然也跟着在胸前汇聚,一左一右原本两不相容。可是范小姐双手结印,水和面犹如两条鱼儿首尾相连,不停旋转。 “这不是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吗?”杨忆箫脱口而出。 “别出声!”小美回过头,目露责备之意,“今天算你们两个臭小子有眼福,乖乖的看吧。” 这时清水如阴,白面似阳,两条鱼儿越转越快,岚汀眼花缭乱,心急如焚,忽然想起《大道无名》中好像有关这类情形的说法,细细想来竟然豁然开朗。再看那阴阳两鱼,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范小姐双手一合,阴阳两鱼合二为一,形如圆球。只听她轻声一呵“开!”,圆球竟然一分为二,一半是水,一半是面。就这样反复五次,每一次屋内的温度都随之升高。 岚汀头上微微见汗,再瞧杨忆箫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心道:这范小姐想必是个高手,我从她这功法中竟然能悟出《大道无名》中的奥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一定要把握住。想起与舍灵的约定,自己要快速强大起来,擦干头上的汗,目不转睛的看着范小姐的动作。只觉她动作轻盈,说不出的流畅,好似舞蹈一般,衣衫舞动,青丝飞扬,本来她就生的国色天香,这样一看真如天仙般貌美。 岚汀发现那水和面混着的球竟然变大变小,大的时候能挡住范小姐身子,小的时候就和拳头一样,真是从来没有见过。 他隐约中好似看见那圆球中还有水在流动,蜿蜒曲折,一会儿分为九条小溪,一会儿合为一条大河。岚汀以为是自己眼花,那水和面混到一起怎么还能独自流动呢?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好像没有看错,为了确定他绕到小美身前,正想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哪知面前热气一浪接着一浪涌来,往前迈步却如何也落不下,伸手向前摸去,面前好像有堵无形的墙阻挡他落脚,而且无形墙上竟有些烫手! 杨忆箫把他拽了回去,提醒道:“师兄,那是气墙,里面温度很高,你小心啊!”。 岚汀才明白过来:原来面前那热浪竟然是范小姐体内真气形成的气墙,虽一步之隔,但内外温差巨大。之所以他们在外面感受不到高温,是因为小美站在二人面前运功抵挡。此时小美的衣衫尽湿,大滴汗珠从两鬓掉下。岚汀看这汗珠的大小真怕把地面给砸个坑,又看气墙中的范小姐肌肤发红,想来是被高温烤的。 那水面圆球已经开始发黄,不时有面香飘进岚汀鼻子。 他心想:这要是用真气来烙饼,那要浪费多少真气啊! 杨忆箫发现刚才点的香已经烧掉一半还多,而气墙中的范小姐好像还未用全力。只见水面圆球随着自身的旋转慢慢变矮变粗,忽听范小姐轻喝道“起!”,原本变矮变粗已经有些像圆柱的面团突然爆长十倍!岚汀看见那面柱竟然在一瞬间分了层次,一眼看下来少说分了一百多份,他恍然大悟:每一份看来不就是一张饼吗! 那数不清的饼重新落下,范小姐再喝一声“着!”。岚汀明显感觉到空气都扭曲了,他能看见从范小姐体内有源源不断的真气涌向那张饼,顷刻间白面烤成金黄,香气四溢,充斥着整个屋子。 薄如蝉翼,外酥里嫩;面起千层,上下奇香! 这等绝技当真是世上一绝!岚汀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可是范小姐却随手拿过锦盒,把刚做好的饼放在了盒子里。杨忆箫再看香炉里的香,正好熄灭,他简直把范小姐奉为天人。 “不给吃啊?”岚汀失望道 范小姐微笑道:“这饼我是送与故人,你且带回去。若是想吃,我叫小美把厨房里的饼都给你带回去。” “那就太好了,真想尝尝范小姐的手艺呢。”岚汀笑道 “两位少侠若是没有别的事,我想休息了。”范小姐看着二人,凤眼一眨,美的沁人心脾。 “没事,没事,我们拿了饼就走。”岚汀捧起锦盒,看了小美一眼,“胖妞,走吧,你家小姐让你给我拿饼!”他得意的笑着,这可是范小姐亲自交代,就算胖妞再不愿意也不敢有怨言。 小美带着二人来到厨房,岚汀可不客气,找了一个大食盒竟然把厨房里所有的饼都给装了进去。 “吃这么多,不怕撑死啊!”小美哼道 “你都胖成这样还没撑死,我怎么能死呢?”岚汀笑道 “下回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打碎你脑袋!”小美狠狠道 “下回我要是再见到你,我就捅破你**儿!”岚汀回击道 “师兄,我们赶快走吧。”杨忆箫拉了岚汀一下,他可是见识过这胖妞的功夫,自己还不是对手。真不知道她长这么胖是怎么练功的。 岚汀抱着锦盒,让杨忆箫捧着食盒走出院门,开心道:“这下好了,有了这里面的东西回去就能交差了。”他拍了拍锦盒,脸上浮现笑容。 杨忆箫道:“那范小姐说这锦盒里的饼赠与故人,你说她和师父是不是认识?” 岚汀笑道:“很有可能啊,咱们师父老相好那么多。” “呃,这么说不好吧。” “我这是夸师父长得帅呢,他一定会高兴的。”岚汀笑道 二人沿原路返回,可是却发现集市上摆摊的人都不见了。 “这里摆摊的怎么都不见了?”杨忆箫问道 “对啊,我也发现了。可是现在还没到收摊的时候呢?”岚汀道 “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走了半天,还是在原地踏步?”杨忆箫察觉到异样。 “不会是鬼打墙吧?”岚汀有些害怕道 “什么是鬼打墙?”杨忆箫环顾四周,发现不但连一个人都没有,竟连猫狗也没有,他明明记得前面应该有颗树的,怎么也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被鬼盯上了。”岚汀抱紧锦盒,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其实他是不相信有鬼的,可是在马家村舍灵给他讲了神鬼之术,后来又听说那庙中是养鬼的地方,他就深信不疑了。现在他想来齐楚的反应,公子对鬼怪一说也没有质疑,难不成他见过吗? 正当二人紧张之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不是鬼打墙,是人打墙。” 杨忆箫猛然回头,自己身后紧贴着一个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他拉着岚汀向后退了一步,惊恐道:“怎么是你?” 第六十三章 杀手 他身后的黑衣人正是那日袭击锦绣坊的三个黑衣人的其中一个。当时岚汀正在疗伤,自然不认得,问道:“师弟,这人你认识?” 杨忆箫冷道:“上次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黑衣人听岚汀叫杨忆箫师弟,目光落在他身上道:“这么说你就是齐楚的徒弟岚汀喽?”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岚汀警惕的看着黑衣人,心想:师弟差点在他手上丧命,这人的武功一定很高,一会儿想逃跑很难了。 黑衣人道:“看来我运气不错,上次没有杀了你。今天竟让我遇见。” 岚汀问道:“上次你要杀的人是我?”心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人,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黑衣人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冷冷道:“少说废话,受死吧!” 杨忆箫跨上一步挡在岚汀身前道:“要杀就先杀我!” 黑衣人道:“上一次你侥幸不死,都是得了天音神算和通天神龙的帮助。这一次他们都不在扬州城,我看你还怎么逃?” 杨忆箫二话不说拔出背后凌霄剑就刺去,可是他明明用了全力,却发现凌霄剑黯淡无光。 黑衣人大笑道:“这绵绵若存阵中除了我,谁都用不上功力!” 杨忆箫骇然,黑衣人徒手抓住刺来的凌霄剑,轻轻一带就把杨忆箫扔了出去。食盒掉在地上,饼撒了一半。 看着岚汀,黑衣人得意的笑道:“你想怎么死?” 岚汀平静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流光公子的徒弟,是义展云飞的儿子,你问我想怎么死?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黑衣人道:“少说废话,就因为你是义展云飞的儿子我才要杀你!” “这么说你认识我爹喽?”岚汀笑道 黑衣人发现在这少年面前自己竟然第二次说漏了嘴,再不言语,周身杀气骤然而出,忽听岚汀道:“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黑衣人皱眉道 “能不能让我先出招?”岚汀道 黑衣人道:“你先出招也是死,所以就别费力气了。” 岚汀道:“既然这样谁先出招都无所谓,所以还是我先出招,就这么定了,你要是不同意就说明你怕我。” “那就快点!”黑衣人没有了耐心。 岚汀双手合十,学着范小姐的样子,但是他哪里有范小姐的功力?表情严肃,双目缓慢合上,黑衣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可是见他这样郑重其事,心中也开始泛起嘀咕:莫非这小子还真的会什么必杀技?当下也警惕起来。 杨忆箫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岚汀运功的样子,心想:看来师父一定教师兄什么绝世武功了。正想着,忽听岚汀一声大喝:“龙神八变——浩渺!” 嘴上虽这么说,但是他又哪里会什么浩渺?只不过当日在聚阴山顶见齐楚用过,今日用来只是装装样子,吓一吓黑衣人,为自己争取点逃跑的时间。可是黑衣人并不知道他是在装样子,龙神八变威震江湖,加上岚汀是燕寒的儿子,还是齐楚的传人,通晓龙神八变也不为过。黑衣人向后一撤,想先躲过此招,再出手杀人。就在这时,岚汀拉起杨忆箫就跑,速度之快简直可以说脚底抹油。 黑衣人见上了当,暗骂了一句就开始追去。 “师兄,你不会浩渺啊?”杨忆箫道 “我哪里会什么浩渺啊,吓唬他的!”岚汀笑道 “这也行?” “这不是没办法了嘛,不行也得行了。” 忽听背后黑衣人叫道:“小杂种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岚汀头也不回,右手向后一挥,嘴里大喊:“看我金针!” 黑衣人以为他放了暗器,侧身躲过,却发现根本没有暗器,自己又被骗了,立刻气急败坏,登时速度更快。 又听岚汀大喊道:“看我金针!” 黑衣人嘲笑道:“我要是再相信你,我就是你生的!”刚说完话,忽觉肩头一凉,“哎呦”,谁能想到这一次真的有金针! 这绵绵若存阵中旁人无法运功,二人跑了一会儿就觉双腿灌铅,速度慢了下来。 杨忆箫问道:“你还真有金针啊?” “那是啊,当日鱼儿姐姐给我疗伤后,我故意藏了一枚,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岚汀得意道 这时,只听头顶风声大作,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飞过,接着黑衣人落在二人面前。 “小杂种你敢暗算我!”黑衣人咬牙切齿,伤在岚汀手里,让他很没面子。 “我哪里有暗算你啊,我都提醒你小心金针了,谁让你傻不拉几的不听呢,这最多叫明算!”岚汀笑道 “我要杀了你!”黑衣人踏上一步。 杨忆箫竟然再一次挡在岚汀面前,这个少年总是这样,只要自己在乎的人,就算死也会保他周全。今日明明知道不是黑衣人对手,但是两次站在岚汀面前。在他心里,真的已经把岚汀当做自己的师兄。 看着杨忆箫的背影,岚汀心中一暖,长这么大除了舍灵就只有眼前这个人如此在乎自己。这一刻他虽然知道难逃一劫,但是他不能放弃。哪怕是自己死,也不能让他有危险。此刻岚汀心念电转,既然打不过,那只有想别的办法。 杨忆箫手握凌霄剑,他已准备好替身后的师兄挡下这一击,只想师兄能快点跑,不要辜负自己的一片心意。可是岚汀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绕到他身前,看着黑衣人只笑却不说话。 黑衣人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啊!”岚汀笑的比刚才更加开心 “快说!” “你不觉得被金针射中的地方有点疼吗?”岚汀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黑衣人确实感觉肩头有点疼,于是点了点头。 岚汀心道:这傻子受伤了能不疼么。又笑道:“因为金针上有毒!” 黑衣人脸色连变,忽然大笑道:“我才不会上当。” 岚汀也大笑道:“你可听说过锦绣坊徐锦鱼的大名?” “听过又怎样?”黑衣人警惕道 “那就对了,这是她的金针,你说上面有没有毒!” “锦绣坊的大老板会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黑衣人不屑道 “你没听说过最毒妇人心吗?徐锦鱼是女人,用毒有什么奇怪的?”岚汀一副瞧不起黑衣人的样子。 黑衣人道:“最毒妇人心我倒是听过,可是徐锦鱼还没结婚,不能算妇人,顶多算女人。” 杨忆箫:“……” 岚汀又道:“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听过没?” 黑衣人道:“听过啊,这不是说只有女子和小人最难养活吗?” 杨忆箫:“……” 岚汀:“……” 突然岚汀大吼道:“你没读过书!就不要出来杀人!” 黑衣人被他一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我没读过书,和你有什么关系!” 岚汀道:“当然有关系,我这种才高五斗,学富八车的人怎么能死在一个文盲的手上!” 黑衣人怒道:“今天我还非杀你了不可!” 岚汀伸出一只手阻止道:“等一下,你现在感觉一下受伤的地方是不是不疼了?” 黑衣人看了看肩头,“对啊,一点也不疼了!” 岚汀心道:妈的,这笨蛋一个那么细的针扎一下当然一会儿就不疼了。但是他还装作很严肃的样子道:“因为毒已经渗入血液了,所以伤口就不疼了!” 黑衣人道:“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你却别想骗我,这么小的伤口肯定一会儿就不疼了。” 杨忆箫见谎言被揭穿,身子一震想提剑刺去,抢占先机。却听岚汀道:“你要是不信,现在把舌头伸出来跟我学。” 黑衣人伸出舌头,只见岚汀也伸出舌头稍一用力,岚汀的舌头竟然两边向中间卷了起来。 “中毒的人肯定卷不上的。”岚汀心想:这卷舌不是什么本事,他小时候和别人家的孩子玩的时候,发现有些小孩的舌头能卷起来,有些就不能。这一次让黑衣人试,可以说就在赌,如果黑衣人不能卷起舌头,他还有妙计。可是如果黑衣人也能像他一样卷起舌头,这次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黑衣人学着岚汀的样子,却怎么也卷不起来舌头,急的额头冒汗。 岚汀洋洋得意道:“怎么样?你不行吧,因为你中毒了,现在舌头麻木了!” “我不信!”黑衣人还在努力试着,忽然一指杨忆箫道:“如果他也能卷起来,我就相信你的话!” 杨忆箫一愣,岚汀也是一愣,他没想到黑衣人会有这样的要求。本来胜券在握,现在竟然又出了叉子。岚汀看着杨忆箫默念:你可一定要卷起来啊,要不然咱俩的小命就不保了。他眼神带着询问,问题是杨忆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卷起来,他从小专心练功,哪里关心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只有赌一把了。 黑衣人还在不断催促,“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杨忆箫憋了一股气,闭着眼伸出舌头学着岚汀的样子,一卷! 舌头两侧竟然真的向中间卷了起来,“哈哈,我能卷,我能卷!”杨忆箫高兴的跳了起来。 岚汀却故作深沉,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淡定!” 这下黑衣人傻眼了,他又试了几次,还是卷不起来,再也不嚣张了。 岚汀笑道:“我没骗你吧?” “解药在哪里?” “徐锦鱼下的毒,解药当然在她身上,你跟我回锦绣坊找吧。”岚汀心道:到了锦绣坊,你还能跑?他前后算计,黑衣人不可能不上当。可是谁知黑衣人竟然怒吼道:“就算死,我也要拉上你做垫背的!”说着就向他二人扑去。 岚汀心道:这下完了,想不到这笨蛋还挺刚烈的,宁可死也不屈服。 杨忆箫从后面窜了上来,阵中无法运功,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刺过去。岚汀心中焦急,脑子一乱再也想不出对策。眼看杨忆箫被一掌打倒,嘴角流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助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和当日看着舍灵被刘二欺辱时一模一样,突然感受到胸口一热,浔江匕在那里! 心中有了一线生机,岚汀掏出浔江匕,主人有了危险,此时的浔江匕红光大放! “浔江匕!”黑衣人惊呼 “想不到你还挺识货!既然认识,就知道它的厉害,还不快滚!”岚汀怒道 “哈哈哈,浔江匕虽是神器,可是就凭你这两下子还发挥不出它千分之一的威力。今日我杀了你,浔江匕就归我了。等它重新认主,有了它的帮助还怕我逼不出体内的毒吗?” 听他这么说岚汀顿时没了斗志,想不到浔江匕还有驱毒的奇效,这下他和杨忆箫肯定活不成了。就算黑衣人原本不想杀他,现在为了让浔江匕重新认主,也不得不杀了他。岚汀心道: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好好的把浔江匕拿出来干什么!正后悔之际,黑衣人扑了过来,也就在这时他忽听背后有人说道:“是谁在那里行凶作恶!”电光火石之间,身后一个黑影飞过挡在岚汀面前与黑衣人过了几招。 黑衣人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遇见对手,迅速向后退去,心道:这绵绵若存阵中除非我让人进来,否则绝不会有人能发现此阵,到底是谁?他落在地上定睛一看,惊呼道:“怎么是你!” 第六十四章 分析 原来他们在集市上走着,马上就要出城了,这时候遇见了排队买饼的人,二人误打误撞进了范小姐的家。刚从范小姐家中出来就误入绵绵若存阵,在阵中迷失了方向,跑着跑着竟然出了扬州城。而来人正是看守城门的士兵于也风,他见前面白雾一片,又想马家村发生的怪事,心想这白雾肯定有问题所以赶过来瞧瞧,可是黑衣人说除了他没有人能进到阵中,于也风是怎么进来的? 看黑衣人的样子应该是认识于也风的,可是于也风听他一说自己也是一愣,“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黑衣人反问道,才发觉自己带着黑纱,心道:还好没被他认出来。忽又想到什么,惊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下把岚汀二人也吓了一跳,之前舍灵就说这于也风有问题,感受不到他的生气,如今黑衣人竟然认识他,而且看黑衣人如此大的反应,于也风应该是早已经死了的人! 于也风眉头一皱,“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黑衣人被他一问,双拳紧握,目光恐惧,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岚汀仔细看去发现黑衣人的肩头正在发抖,心道:这么说于也风真的是个死人了?看这黑衣人的样子,于也风生前怕是个厉害的主儿。 于也风上前一步,“快说,你是谁!” 谁知道刚才杀气腾腾的黑衣人见了于也风,竟然转身跑了! 绵绵若存阵散尽,岚汀扶着杨忆箫起来,于也风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风大哥,敌人被你吓走了!”岚汀道 “哦”于也风转过身,“你们没事吧?” “没什么事,谢谢你啊,风大哥。”杨忆箫笑道 “我也是恰巧路过,不用谢我。” “风大哥,你和那黑衣人认识吗?”岚汀问道 “他应该认识我,但我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不过我常年守城门,见过的人不计其数,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于也风道 岚汀明显看出他在撒谎,如果这黑衣人只是在进扬州城时认识的于也风,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害怕的表情。不过,于也风不想说,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于也风道:“我送你们回锦绣坊吧,以免路上再遇见危险。” “那就再好不过了。”杨忆箫笑道 三人转身往扬州城走去,岚汀心中琢磨着黑衣人的事,看来这黑衣人上次去锦绣坊刺杀的人竟然是我,可是我从来就没得罪过人啊。黑衣人的武功明显在鬼市蜃楼众人之上,所以也不是鬼市蜃楼的人。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从一开始自己与公子在无名小镇遭到徐三老鬼的暗杀,再到山洞中自己被舍灵绑架,现在又冒出个黑衣人。很明显鬼市蜃楼和舍灵不是一伙的,而舍灵更不会派黑衣人来杀自己。这么说鬼市蜃楼,南诏魅凰和黑衣人相互之间没有关系,他们各自为营?想到这,他好像要抓到真相,但又想不明白。看来只有先回锦绣坊把这些发现告诉公子,以公子的智谋一定能想明白其中缘由。 三人走到锦绣坊时已经接近黄昏,齐楚和徐锦鱼正在院子中安排人手打包行李,看来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见于也风前来,齐楚不禁问道:“岚汀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岚汀道:“我差点都要被人杀啦,还哪敢惹事啊!” 齐楚以为他在开玩笑,却听杨忆箫道:“是啊,我和师兄差点就回不来了。” 看见杨忆箫面色惨白,齐楚知道他们出事了,“怎么回事?” 当下岚汀把遇见黑衣人的事仔细讲来,杨忆箫在一旁补充。于也风倒是一句话没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楚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待岚汀讲完,徐锦鱼想问几个问题。齐楚暗地使了一个眼色道:“这一次多亏于兄弟出手相助,若你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 于也风看出齐楚不想让自己留下,但也没放在心上,环顾四周道:“流光公子这是要出远门吗?” 齐楚笑道:“马家村遇难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准备回软香阁。” 于也风也是精明之人,一眼便看出齐楚没说真话,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公子清净,他日如有机会,我定上软香阁拜访。” 徐锦鱼叫人送走于也风,齐楚让岚汀二人回房休息。 见齐楚脸色沉重,徐锦鱼问道:“你怎么了?” “回房再说。”齐楚转身向房中走去。 徐锦鱼跟在他后面,自从认识齐楚以来很少能见到他这般样子,若论智谋天下能与齐楚平分秋色的人怕是没有,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样沉默。 回到房中,二人坐在桌旁,徐锦鱼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啦?” “这次我们遇见大麻烦了。”齐楚正色道 徐锦鱼见他如此郑重,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什么麻烦?” 齐楚靠在椅背上,这样子能让他有片刻的安稳,“从一开始我就中计了。” “怎么说?” “从一开始岚汀收到‘欲寻浅漓,先娶灵雪’的纸条开始,就有人设计圈套,引我入瓮。” “你有什么发现?”徐锦鱼问道 齐楚道:“我收到那张字条后就设计娶了舒灵雪,不过我也知道堂堂的赌神又怎么会轻易的认输呢?舒灵雪的踪迹竟然在无名小镇外消失了。” “你想说是她故意引你去无名小镇?”徐锦鱼道 “在小镇中我遭到徐三老鬼的刺杀,而且岚汀说死后的徐三老鬼面部溃烂,身体生蛆,一定是自杀而死。他之所以自杀是想保住一个秘密。”齐楚再一次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想来,线索渐渐清晰。 “那么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徐锦鱼道 “徐三老鬼也是鬼市蜃楼的人,所以这个秘密应该和马家村养鬼的事有关系。” “于也风说那矮山上的庙是死胎与鬼魂融合的地方,但并不是真正养鬼的地方,莫非那无名小镇就是养鬼的地方?”徐锦鱼心惊不已,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我也是这么想的。无名小镇和马家村都有鬼市蜃楼的人,所以其中必定有联系。” 徐锦鱼道:“从这次马家村之行来看,舍灵和鬼市蜃楼并没有什么关系。鬼市蜃楼的人还要杀她呢。” 齐楚道:“没错,现在看来舍灵确实和鬼市蜃楼没有关系。可是当初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无名小镇的,而且第二天还派人来杀我。更让我想不通的是,施紫雨说舍灵抓了她哥哥,而她自己也被舍灵抓了。可是为什么舍灵要派她来杀我呢?难道不怕她中途跑了?”这个疑问齐楚一早就有,当日在山崖绝顶时他曾问过施紫雨,那时他怀疑施紫雨是假扮的,但是看了施紫雨身上逝水山庄独有的刺青才相信了她。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舍灵如此聪明,怎么会冒着施紫雨逃跑的风险,让她来刺杀自己呢? 徐锦鱼道:“有可能舍灵暗中派人监视小雨也说不定。” 齐楚道:“舍灵的确派了人和施紫雨一起来杀我,而且派的还是铁头、铁臂和铁拳。这些人都被岚汀给杀了。” “上次你跟我说这事,我以为你在开玩笑的,前两天费宁明明还来送信啊?”徐锦鱼道 “这就是让我最想不通的,以你的眼力绝对不会认错人。可是费宁确实已经死了,那现在只有一种可能。” “当日刺杀你的费宁是假冒的!”徐锦鱼终于想明白了。 “不但费宁是假冒的,其他两人也是假冒的。”齐楚思索着 “可是舍灵为什么要派假冒的人去杀你呢?难道她不知道就算真正的铁头、铁臂和铁拳去了也杀不了你?” 齐楚道:“以她聪明的程度当然知道,所以我想从一开始她就不准备杀我。” “我还是没明白。”徐锦鱼双手托腮,秀眉微皱 “舍灵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施紫雨把她哥哥被绑架的事情透漏给我,然后引我上山去。” 徐锦鱼道:“引你上山的目的是什么?” 齐楚道:“问题就在这里,进了山洞后,舍灵绑架了岚汀和施紫雨。正常来说绑架别人只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杀了被绑架的人,第二就是以被绑架的人来要挟别人。舍灵完全有时间杀了岚汀和施紫雨,但是她没有。可是,最想不通的就是她也没有用二人的性命来要挟我。” 徐锦鱼陷入深思,齐楚都想不明白的事,她就更想不明白了。 忽听齐楚道:“我知道了!” “快说!”徐锦鱼注视着齐楚 “舍灵费尽心思让假冒的铁头等人陪着施紫雨来杀我,引我上山,然后绑架岚汀和施紫雨,再与我交手,到最后她竟然启动封山大阵来困住我。她所做着一切的目的就是引我来扬州!”齐楚终于想明白舍灵的目的,当日在施紫雨发现封山大阵的阵眼是在山崖处,二人下了山崖第二天才发现不远处的官道正是通往扬州的。 “可是在山下我们却遇见了杨星安排的马车,也就是说杨星一早就知道我会在那里出现。这么说来杨星也有问题。” “难道杨星和舍灵是一伙的?那忆箫他知道吗?”徐锦鱼担忧道,齐楚的推断完全合理,但是在她心里杨忆箫确实是个好孩子。 齐楚道:“在马家村幻境中,施紫雨被神算前辈所救,岚汀被舍灵所救,你我二人因为修为高才能免于一死。但你说忆箫是怎么破开的幻境?” 第六十五章 承诺 徐锦鱼道:“你早就怀疑他了吧,所以那晚你阻止我提前现身就是想暗中观察下他的反应。当时我也发现了问题,岚汀在呼救时他无动于衷,反而最后先救的舍灵。” 齐楚道:“忆箫与舍灵有可能早就认识。” “可是忆箫对你那么尊重,他不会吧,或许杨星也是凑巧了呢?你之前不也说可能是舍灵故意放出风声,透漏你的位置吗?” 其实杨忆箫救舍灵是因为她的表情和自己的母亲非常像,这一次齐楚推断错了。 齐楚又道:“你还记得在君莫渡里发生的事吗?” 徐锦鱼道:“记得,浅漓的棺材被人提前打开过。你说除了舍灵,暗中还有别人。” 齐楚道:“不错,那人在舍灵之前开棺,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 徐锦鱼道:“你说那人和鬼市蜃楼有关系吗?” 齐楚道:“不好说,但我想开棺的和给岚汀纸条的应该是同一个人。那人在舍灵之前就来过,而且他给我送的消息是浅漓还活着。可我想不明白,如果他想让我知道浅漓没死,为什么他开关之后没有把浅漓的尸体拿走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想不明白,但照你这么说舍灵故意引你来扬州,可是引你来扬州的目的是什么?”徐锦鱼问道 “你还记得在大明寺遇见的那个村姑吗?” “你要不说我差点给忘了。她肯定是别人安排的。”徐锦鱼道 “是的,于也风说根本就没有幼童失踪,所以那村姑说的就是假话。”齐楚忽然想到什么,再看徐锦鱼她好像也想到了。 徐锦鱼吃惊道:“那杨星幼子失踪是怎么回事?” “或许杨星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小儿子。”齐楚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道 “这不可能吧?” 齐楚不答,徐锦鱼紧接着道:“那村姑的意图明显就是引我们去马家村,于也风的话可信度很高。要是真的不存在幼童失踪,就说明杨星在撒谎!” “不排除这种可能。”齐楚还不能确定,因为有些事他还想不通。 “现在能确定的就是舍灵的目的是引我来扬州,鬼市蜃楼隐藏着一个秘密,当初送纸条的人一直在暗中行动着,杨星说的话极可能是假的。”徐锦鱼整理了下思路道 齐楚接着道:“舍灵费尽心思引我来扬州,那么扬州还有什么秘密呢?” 徐锦鱼道:“岚汀刚才说下午他们遭到黑衣人的暗杀,我本以为黑衣人要杀的是你和我。可是照岚汀的描述,黑衣人要杀的竟然是他。” 齐楚道:“岚汀又怎么会有像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的仇人呢?” 徐锦鱼道:“会不会是大师兄早年的仇人呢?” 齐楚道:“大师兄为人仗义,我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仇家。” 徐锦鱼道:“这就怪了,当日来锦绣坊的可是三个黑衣人啊,武功一个比一个高。” 齐楚默不作声,不知心中想些什么。徐锦鱼又道:“哎,我真是好乱啊。鬼市蜃楼、舍灵、送纸条的人、假村姑、杨星和黑衣人,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齐楚拉过她的手,柔声道:“别担心,有我在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的。” 徐锦鱼心中一暖,“嗯,我相信你。”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鬼市蜃楼呢。” 徐锦鱼点了点头,“我可以在你屋里睡吗?”望着齐楚,撅起了小嘴,像个小姑娘一样可爱。 “都多大了,还撒娇呢?”齐楚笑道 “你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徐锦鱼站起身,气鼓鼓道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曾经的你。”齐楚眸若寒星,与她深情的对视。 徐锦鱼俏脸一红,“喂,岚汀给你的锦盒里面有什么啊?”她转移话题,心中砰砰直跳。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徐锦鱼好奇的把手放在锦盒上,慢慢打开盒盖,“哇!” 锦盒中是一张饼,金黄的饼,蓬松柔软,面香扑鼻。在世人的感知里,以为饼是吃的。可是面前这张金黄色的饼谁又忍心吃呢?因为在饼上竟然有水蜿蜒流动,以饼为大地,好似河川,水质清澈,时而汇聚,时而分开。水流似有生命,在徐锦鱼打开盒盖之后竟然嗡鸣作响,好像在诉说一段情话。 “既然范小姐在扬州,你还待在我锦绣坊干什么?快飞过去见她啊!”徐锦鱼醋意大生,再不停留推开门就要出去。 齐楚迅速抓住她的皓腕,随即关上门,“你生的哪门子气啊?” “这分云穿月观音手乃是范家的不传之密,难道你不知道?”徐锦鱼眼中含泪,把头扭向一遍,不去看齐楚。 “那又怎样?”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或许曾经就应该一直把她抓在手里。 “她既然能用这分云穿月观音手为你做一张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饼,不是在跟你表白是什么?”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十年后她还是这般在乎身边的男子,从始至终不曾变过。 “你是不是想多了?” “当年范老爷子可是说了这分云穿月观音手只传给范家的女婿,如今范小姐这般做来不就是钟情于你吗?”徐锦鱼挣脱了齐楚,背过身去,却不想他竟然从后面环过双手抱住她。齐楚的纯阳之气在耳边游离,惹得她心头一震,多少年的等待似要碎裂崩塌。 “就算天下女子都这般对我,我也不会动心,因为我在乎的人是你啊!”齐楚完全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他并没有自负,也从不骄傲,这是事实。因为他可是风流倜傥,光彩照人的流光公子! 最后一道防线也破了,徐锦鱼只觉多年的委屈释然了,喜极而泣,温暖如春,“那你抱紧我。”她的脸红的诱人,虽已过了豆蔻年华,但此时的她风姿绰约,娇艳欲滴尤胜少女。 “等这件事结束,我带你回长白山,再也不下来了好么?”他终于说出了埋藏多年的话,齐楚知道现在开始他要面对的敌人不只南诏魅凰和鬼市蜃楼,黑衣人是谁,送纸条的人是谁?如果真如天音神算所说,三邪两正真的重现江湖,他还能活着见到真相吗?他不知道,既然这样,那便给爱着的人一个承诺又如何呢?只要徐锦鱼多高兴一天,他心里就多快乐一天。 世道沧桑,有谁能一世安稳? 接下来他要面对无数强敌,如果生不能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如果真的能和徐锦鱼死在一起,他不愿喝那碗孟婆汤,因为他不想、也不能忘了她。他也不愿过那座奈何桥,就算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他也不后悔。只要与她一起,做孤魂野鬼也是幸福的。 “那我们明天就回长白山吧,我把锦绣坊关了,你不再管这些事了,好吗?”徐锦鱼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只要能和齐楚在一起,她可以放弃一切。 “这一次就算我们能躲过,可是岚汀呢?他能躲过吗?忆箫能躲过吗?大师兄和小师妹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齐楚心血沸腾,愤怒会产生力量。 “可是我们连魅凰都斗不过,怎么和三邪两正斗呢?更何况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你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为之,我不想让你白白牺牲。” “十年前我斗不过魅凰,找不出指使蛊王的幕后黑手。但十年后我练成了《大道无名》,通晓了佛家五境。如果鱼死网破,我也不一定会输。你放心,为了你,我会拼了这条命与他们斗的,而且还要活下去。” 徐锦鱼听在心里无比的感动,“我会和你一起战斗的!” 爱一个男人的最好方法就是与他并肩作战,爱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为了她拼命的活着并且活出人生的光彩。 齐楚紧紧的抱着她,“我从小就不信命,少年意气,直到经历了那些事后,我才知道,人啊!不可以不信命的!” “我知道你心里痛,你难过我就难过的要命。” “我不信命,老天就把我往死里折磨。现在我信命了,可是我不认命!我要与天斗,我要与命斗!我若是连死都不怕,命运还能把我怎样!”齐楚咬紧了牙,心中热血燃烧,豪情万丈直冲霄汉,这才是流光公子! 有些人活着,虽生犹死,倒不如鼓起勇气斗一场、拼一次,只有无所畏惧才能向死而生! 第六十六章 出城 夜色初上,看守城门的士兵们刚刚换了便装,解了腰刀,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时候应该休息了,可是对于守城门的士兵们来说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今天的生意看来不好,胖士兵的脸上除了肥肉看不到往日得意的笑容,想来是没有敲诈到进出城的行人。 他懒散的把一扇城门关上,口中低声骂道:“他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兔崽子还不来换班,想饿死老子啊。”继续走到另一扇门处,扭了扭脖子,发出骨骼摩擦的声音,他慢吞吞的推着门,眼看着城门就要关上时,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军爷,您请等等,我们要出城。” 胖士兵虽然听见了,但是也不回头,“他妈的,我管你出不出城,这门一关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出去!”说着更用力推动大门,这世道当官的不为百姓做主的事随处可见。其实老百姓也不求当官的为他们做多少好事,只求当官的不来找麻烦就已经烧香拜佛了。 胖士兵把两扇门合上,正要放上门栓时,从他背后突然伸出一只胖手按在了门栓之上。胖士兵心中一怒,“你他妈谁啊!”回头一看不想被一张胖脸吓了一跳。 “军爷,您通融通融,我们着急出城。”来人向士兵手里塞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 胖士兵收起银子,但却挡在门前,看着面前两人道:“一人五十两,两人一百两。” 来人一听,双拳一握,怒气上来,却听身边一声轻咳,“小美,你再拿五十两孝敬军爷吧。” 原来要出城门的正是范小姐和小美,此时小美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五十两递给胖士兵,扶着范小姐就要出城。 谁知道那士兵竟然得寸进尺道:“等等!一人五十两,两人一百两,但你这胖妞一个人比三个人还要沉,所以还得给一百两。” 范小姐也是微微一怔,最后还是乖乖的又拿出一百两。士兵放行,二人从门缝中挤了出去。刚刚踏出扬州城,只听身后“砰”的一声,城门关上了。 范小姐心中一颤,随着小美走出百余步,二人停了下来。范小姐转身看着偌大的扬州城叹道:“想不到十年了,还是要离开这里。” 小美生气道:“小姐,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非把那狗杂种的头拧下来不可!” 范小姐黯然道:“你能杀一个狗官,可是这天下的狗官数不胜数,能杀的完吗?” “大不了以后我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小美脸上露出笑容,从包裹中拿出一张饼吃了起来,“小姐,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在扬州过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离开呢?” 范小姐眉眼一红,“你有所不知,其实今天来的两个少年是报信的。” “报什么信?”小美一口下去,半张饼没了。 “多年前我爹爹被苗疆蛊王杀害,可恶的蛊王把我掳至苗疆囚禁起来。我终日生活在恐惧里,本想一辈子也无法再见光明。有一天,忽然听见屋外喊杀声大震,我趴在窗口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手持绿笛,身穿青衣正与鬼蛊十三门的弟子斗作一团。那男子杀的衣为血衣,人为血人,我本以为他若是能杀出重围,定能救我出去。可是鬼蛊十三门的弟子越来越多,院子里挤满了人,我见两方人数差距太大,本来放弃了求生的念头,却想不到!” “怎么了!”小美右手正往嘴里塞饼,可是张开的嘴却再也合不上。 “想不到那男子面对整个鬼蛊十三门却丝毫不惧,目光坚定,气势竟然越来越强,杀气冲天,只要敢冲到他面前的人最后都死在那根绿笛之下。我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与鬼蛊十三门斗了七天七夜,最后凭一己之力灭了鬼蛊十三门!” “这、这,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最后竟然灭了整个鬼蛊十三门,这还是人吗?”小美咽了咽口水,再也顾不上吃饼。 “当时我也跟你的想法一样,后来那人杀得双目通红,简直像地狱来的魔鬼,地上死尸无数,他却全然不顾,大声的喊叫着,到处乱跑。” “他疯了吗?” “我想他应该是在寻找什么,突然他一脚踹开我的房门。当时把我吓坏了,你不知道他的样子多么可怕,双目通红,浑身是血,全身上下有数不清的伤口。我害怕的退到角落,却听他嘶吼说,想不到还是让蛊王跑了,浅漓啊浅漓,师兄对不起你啊!然后你猜怎么着?” “小姐你快说,我猜不到!” “他竟然泪如泉涌,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平常人伤心时流的是泪,我走到他面前发现从他双眼里流出的竟然是血!” “血泪!”小美惊呼道 “是啊,那要伤心到什么程度,才会流出血泪啊。当时我心中一痛,见他这般伤心,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正想跟他说话,却不想他竟然一口气喘不上来,昏死过去。我伸手一探他鼻息,竟然没了呼吸。” “就这么死了?” “我想应该是他七天七夜体力耗尽,加上悲伤过度导致的假死。所以就把他抬起,给他传入功力。半个时辰,他就醒了,可是我发现他竟然瞎了。” “瞎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应该是气血上冲所致吧,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说,浅漓你别走,师兄给你吹曲子。当时听得我心里难受,就顺着他说,只要师兄好好养伤,我就不走。” “后来怎么样了?” “鬼蛊十三门被他灭了,蛊王失踪。后来我就在鬼蛊十三门中照顾他,他的伤痊愈后就带我离开苗疆。说起来他其实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人是谁啊?江湖上还有这样霸气的人么?” “这人你肯定听说过,江湖人都叫他‘玉箫堆月,人定胜天’” “啊!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了,放眼天下除了流光公子齐楚还有谁能有如此霸气,单枪匹马敢闯苗疆,而且还一人一箫灭了鬼蛊十三门!”小美兴奋不已 范小姐提起往事,脸上也露出笑容,随即又闪过一丝悲伤,心道:当日你问我今后想安顿在何地,我以为徐姐姐在扬州,以后你必定常来此地,所以告诉你我想住在扬州,可是谁成想十年了,终于把你等来了,可为何不来见我呢? 小美问道:“流光公子师出玲琅阁,莫非今天那两个少年是他的徒弟?” 范小姐道:“看来是的,后来我在扬州住下,他却说有事要离开。他说蛊王一天没死,危险就常伴我身边。还与我约定,今后如果见到玲琅阁门中之人,就是他在向我传递消息,叫我速速离开扬州。” “可是流光公子为何不来见小姐呢?” “他应该是怕徐姐姐生气吧。” 多年前齐楚对范小姐有救命之恩,这使得范小姐对齐楚念念不忘。可是齐楚却只把她当做朋友,也从未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做过越格的事,可越是这样,范小姐越放心不下他。 齐楚在马家村发现怀孕女子是因为中了蛊毒才导致胎死腹中,能有这等下蛊手法的人除了蛊王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所以,他担心范小姐的安危,派岚汀二人前来报信。之所以不告诉岚汀买什么东西,是因为他对杨忆箫有些怀疑。 他不能确定,但也不能冒险,如果杨忆箫通风报信。蛊王必会对范小姐不利,所以让岚汀二人沿街行走。 齐楚知道以范小姐的手艺必定门庭若市,以岚汀好事的性格肯定会惹出麻烦,为了解决麻烦岚汀二人一定会说自己是玲琅阁门下。一旦范小姐知道他们是玲琅阁门下,就会想起当年之约,必定速速离开扬州,危险也就远离了她。 这一切都在齐楚的意料之中,真不愧智谋天下第一。 小美把剩下的半张饼塞进嘴里,含糊道:“只可惜我与小姐是前几年才认识,否则真想一睹流光公子的风采呢。” 范小姐道:“天下有多少女子想一睹流光公子的风采而不可得,只因他是痴情之人,又被情所伤。” “小姐喜欢他吗?” 范小姐没有回答,只幽幽的看着安静的扬州城。小美知道自己多此一问,试问天下女子被流光公子舍命相救后谁又能不钟情于他呢? 看着小姐不舍的样子,小美道:“小姐,既然流光公子都派人送来消息,可见蛊王就在扬州附近。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有缘会再见的。” 范小姐深深的望了扬州城一眼,慢慢的转过身,口中喃喃道:“其实我不怕蛊王来找我报仇,只怕我去找你,惹得徐姐姐不高兴。” 念之不忘,思之如狂; 不得於兮,自顾自伤。 月隔窗,照不进你的心房。 星远牧,不得不去相忘。 相忘做相望,他乡当故乡。 梦醒千帐,残月微凉,浸不透摇曳烛光。 局未结,化不开如此浊夜。 十年如雪,冷不了无语凝噎,锁不住月圆月缺。 情意切,无使断绝。 空悲切,剪一轮新月,不知谁来贴。 第六十七章 龙城 在扬州城外的某处森林中,月光洒落,树影斑驳,杂乱无章。 黑暗之中有两点寒光慢慢移动,直到寒光逼近,原来那是一只老虎,体型庞大,面部狰狞,通体发黑,竟没有一根杂毛。此时黑虎正前方站着一个人,身材高瘦,形如竹竿。 黑虎朝着此人不断低吼,前腿弯曲,身子下伏,经常打猎的人知道这是猛兽攻击人的表现。 只听瘦高个不屑道:“畜生你还想吃我?” 也不知道黑虎听没听懂,低吼声不断传来,却仍是不敢扑上前去。 “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瘦高个哼了一声,竟然不把面前猛兽放在眼里,随意的转身离去。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黑虎后腿一蹬扑了过去。它选择这个时候攻击是因为瘦高个在转身的一刹那放松了警惕,最容易袭击成功。 身后劲风袭来,只见瘦高个不慌不乱,刚刚转过的半边身子猛地又转了回去,并指做剑轻轻点在黑虎眉心,腾身半空的黑虎竟然就消无声息的掉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断了气了,可是那如铜铃般大小的虎眼还睁着,目光凶狠,好像从未想到身为森林之王的自己竟然就这样的结束了一生。 黑暗中想起了掌声,瘦高个冷冷道:“刚才你不现身,是不是想让老虎把我吃了。” 从旁边粗壮的树干后现出一个身影,正是今日要刺杀岚汀的黑衣人,“这等愚蠢的畜生怎能吃了你?刚才你故意转身不就是引它出手吗?” 瘦高个冷笑道:“可以啊,你现在也算慧眼如炬了。” 黑衣人道:“和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瘦高个不耐烦道:“今日你约我前来有什么事就快说,我没时间跟你啰嗦。” 黑衣人毫不在意道:“今日我见到那孩子了。” “你杀了他?”瘦高个神情兴奋,双眼发亮。 “没有,让他给跑了。” “废物!”瘦高个责骂道,“上一次有天音神算和通天神龙两个老家伙捣乱,这一次他们都不在扬州,你怎么还让他给跑了?” “你猜我遇见了谁?”黑衣目露恐惧道 “谁?” “东方宇!” “不可能!他早都死了!”瘦高个大吃一惊,听见这个名字自己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原本我也不信,三十年前我亲眼见到他喝了被我下了破神散的茶,后来我们五人联手重创他,毁了他的修为。” “是啊,当时我们五人可是眼睁睁看着他自焚而死,最后连骨灰都被我们埋在五个不同的地方,而且都做了禁制。他怎么可能还活着!”瘦高个心惊不已,喘气之声越发急促。 “他不但活着,而且还返老还童了!如果算起来今日他应该白发苍苍,可是今天我见他竟然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瘦高个不语,只觉背脊上冷汗直流,只听黑衣人道:“所以今日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咱们东海是不是有什么起死回神的秘术?” “没有!”瘦高个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说出这两个字后就觉浑身力气被抽尽,无力之感袭遍全身。 黑衣人双腿发抖,“杀神东方宇,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就死的!三十年了,他终于回来报仇了!” “你确定没有看走眼?”瘦高个还抱着一线希望。 “你放心,虽然我冲动惯了,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绝不会乱说。” “是他保护那孩子?”瘦高个道 “若不是他,你认为我能让那孩子逃了?” “这回完了!让他遇见那孩子,真是老天都不帮我们啊!” 黑衣人道:“你不用太过悲观,我看他好像并不知道那孩子是谁。” “真的吗?” “应该是这样,而且我发现今天的东方宇并没有从前那么强的杀气,否则他都不用动手,我想跑也跑不了!” “说的不错,换做从前的杀神他只需用杀气锁定你,纵你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也别想逃。这么说他的修为没有恢复?” “我也不敢肯定,谁知道他是不是隐藏实力呢?” 瘦高个镇定一下,道:“事出突然,你速速通知龙岳让他把东方宇的消息送回东海。然后暗中跟踪东方宇和那孩子,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就算这三十年来我们修为进步神速,可比起当年的他还是差远了。”他口中的龙岳就是当日袭击锦绣坊三个黑衣人中的另一个。 黑衣人道:“这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只是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还有别的事情,这一次我们三人分头行动。” “什么事情比杀神再现还重要?”黑衣人好奇道 “北冥那边有些异动。”瘦高个神情凝重道 “葬魂出北冥了?”黑衣人不敢相信道 “这一次若不是为了那孩子我们也不会踏入中原,不过幸好我们来了,否则怎能知道魅凰的异动。现在葬魂也不安分了。” 黑衣人眉头紧锁道:“他们怎敢违背帝训擅自出入中原?” 瘦高个笑道:“帝训?那都是多么久远的事了,谁知道当年的帝训是不是胡编乱造的!” “你别乱说!祖先们传下来的帝训绝对是真的,更何况我们三邪两正已经遵守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有假?” 瘦高个道:“别人叫我们三邪两正也就算了,现在你也承认自己是邪道吗?” 黑衣人叹道:“我自幼在东海长大,原本也不信自己是别人口中的邪道。可是自从三十年前给东方宇下了破神散的那一刻开始,我也默认了这个说法。毕竟当初我们五人是篡位啊!” “住嘴!”瘦高个显然生气了,“就算是篡位,也是为了兄弟!为了报仇!” “可是我们五人都是被他养大的,如果没有他的栽培,能有我们今天?”黑衣人气势不弱,争辩道 “那又怎样?当初若不是他杀了我们五人的父母,屠我们满门,我们也不会如此对他!”瘦高个目光如电,凌厉无比。 “可是他毕竟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再说了……”黑衣人还想争辩,却不想瘦高个一掌打出,四下风声大作,黄叶乱舞。 “云符,你跟我动手?”黑衣人侧身闪过,语气惊讶。 “你若是再提这事,我就扭断你的脖子!”瘦高个发狠道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我又何必痛苦呢?走一步算一步吧。”黑衣人叹息道,他转过身朝着黑夜走去,忽又道:“魅凰和葬魂本是一脉,这一次不排除他们联手的可能,你此去定要万分小心。” “多谢了,兄弟!”瘦高个语气舒缓道 听见“兄弟”二字,黑衣人不禁身子一震,自语道:“为了兄弟,做什么都值了!”他抬起头朝着黑夜最深处走去。 瘦高个站在原地,想起往事,怔怔出神。 “云符过来,宇叔叔有糖给你吃。” “云符,你这招不是这样练的,看宇叔叔给你示范。” “云符,新年了,宇叔叔给你买了新衣服。” 月色迷离,风起云涌,吹的瘦高个鬓发落下,黑夜之中没人看得见他已霜染两鬓,白发丛生,泪水顺着饱受沧桑的脸颊流下,是悔恨,还是伤心? “宇叔叔,当年我也不想那么做的,可是父母的血海深仇能不报吗?”瘦高个声音低沉,四下再无二人,只有黑夜听见了他的心声。 恩怨情仇何时休? 只恐青丝变白头。 自古善恶终有报, 难解心中恨悠悠。 第六十八章 惊喜 杨忆箫回到房中,只觉胸口隐隐作痛,看来黑衣人这一下打得不轻。忽听屋外有敲门声,他起身开门,“师兄,你怎么来啦?” 岚汀站在门口笑道:“来看看你啊,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杨忆箫笑道 “不请我进屋?”岚汀眉头一挑 “哈哈,快进来。”杨忆箫侧身让岚汀进来,自己把门关好。 “看我给你拿什么好东西了!”岚汀把酒坛和食盒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杨忆箫打开食盒一看,“哇,有酒有肉,师兄这是你亲自做的鹅肉吗?” 岚汀笑道:“这可不是鹅肉,这是斑头雁肉。市场上都没有卖的,我是刚才在一个猎户手里买的。你放心吃吧,这清炖雁肉有补五脏,壮筋骨,益阳气的功效,而且里面我还放了冬虫夏草,对你的伤非常有好处。” 杨忆箫感动的说不出话来,看着岚汀盛了一碗汤端到他的面前,“趁热喝了,我爹说了吃饭先吃汤,五脏不受伤。” 接过碗,杨忆箫热泪盈眶,之前自己还嫉妒岚汀,在他危难之时不愿出手相救,可是现在师兄却对自己这么好。杨忆箫心中愧疚,一口气把汤都喝了。 岚汀撕下一只雁腿,“给你吃雁腿,这雁肉可好吃了呢,味道鲜美,肉质细腻,奇嫩无比。” “你也吃一只。”杨忆箫笑道 “我都吃过了,吃一只翅膀就行。”其实岚汀没有吃饭,他跟齐楚讲述完今天的事情后就跑出去给杨忆箫买菜做饭去了,心想给他做点有营养的饭菜,正巧碰见一个猎户在摆摊买猎物,就买了一只斑头雁回来。他小心的撕下一只翅膀咬了一口,心中很满足,虽然年纪比杨忆箫要小两岁,但是心智成熟,处处为别人着想,只想让杨忆箫把两只雁腿都吃了,明天一早伤就好了。 “来,咱们喝酒!”岚汀倒了两碗酒,把其中一碗推给杨忆箫。 “我不会喝酒啊。”杨忆箫有点为难道 “混江湖哪有不会喝酒的?” “可是喝酒对我的伤不好。”杨忆箫推辞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这是鱼儿姐姐私藏的药酒,可是用千年人参和诸多珍贵药材跑了六七年呢。鱼儿姐姐说你受伤了,就把酒给我让我给你喝点,第二天就没事了。不过我把一整坛都给拿来了,嘿嘿。”岚汀自幼在市井长大,养成了从来不吃亏的习惯。 杨忆箫半信半疑的端起碗,闻了闻,“呃。咳咳” 岚汀笑道:“我爹说了两个男人要成为朋友就要一起喝酒,并且大醉一场。来,干杯,哦不对,应该是干碗!”他一仰头,喝光了碗中所有的酒。 杨忆箫有些骑虎难下,也只好一口喝了,“咳、咳,辣死了。” 他不胜酒力,陈酿一下肚,就觉头脑昏沉,眼前影像模糊。 “我还是喝汤吧,你喝酒。”杨忆箫道 “那也行,不过我喝多少酒,你喝多少汤。” “行!”杨忆箫心想:喝汤总比喝酒好吧。 二人你一碗酒,我一碗汤,几个来回杨忆箫就涨的要命。 “师兄不行了,再喝我的肚子就要爆炸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来,继续。”岚汀自己有干了一碗酒。 杨忆箫摆着手道:“真不行了,我好像真有点喝多了。”他只觉眼前一片光晕,连岚汀都看不见了。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解解酒。”岚汀笑道 “好啊,不过这笑话肯定要跟喝酒有关的。”杨忆箫趴在桌上,双眼半闭,面色红晕,显然是酒劲上来,他第一次喝酒就喝陈年之酒也难免喝多。 岚汀笑道:“从前我混江湖的时候有个红颜知己,经常一起喝酒。有一次我俩都喝多了,就睡在一起了。第二天早上我傻眼了,她却说:没事,没事,我们是兄弟,就是两肋插刀,我插你一刀,你插我一刀,只不过这次插错位置了,哈哈。”他自己讲的开心,却看杨忆箫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不能喝酒就不要逞能嘛!”把杨忆箫扶到床上,盖好被子,也感觉自己有点头晕。 回到桌前看了一眼食盒,“还好,他把汤都喝了,明天早上伤应该就能好了。”顺手抱走酒坛,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酒可不能给鱼儿姐姐剩,否则她哪天喝多了满院子耍酒疯,公子还不把我屁股打开花。” 推开门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喝,边喝边唱,“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有坑崴着腿;亲爱的你张张嘴,飞得累了停下喝点水;亲爱的你跟我飞,因为前面有个老色鬼……” 回到自己房中时一坛酒已经被喝光了,岚汀想脱衣睡下,可就在这是忽觉小腹中有股热流在跳动,他熟悉那种感觉,每一次自己的功力要突破瓶颈时就是这样,心中奇怪今天我也没有练功啊,怎么又突破瓶颈了呢? 这两天因为有了神器浔江匕的帮助功力猛增,岚汀有些担心这进步的速度也太快了点,所以停止修炼,等适应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修炼。可是他今晚喝的酒可是徐锦鱼用收藏多年的千年人参和许多珍贵药材泡制的,与灵丹妙药想比也毫不为过。 本来徐锦鱼见杨忆箫受伤,让岚汀给他喝一口。可当时见齐楚脸色不太好,也就忘了嘱咐岚汀,自己跟着齐楚进屋。岚汀这从不吃亏的性格,有了好东西是绝对不会再还回去的。 本想和杨忆箫大醉一场,谁知道杨忆箫不胜酒力,他自己贪杯,竟然一个人把整坛酒都喝光了,酒中药力无穷,如今药力散发再助岚汀武功更上一层楼。 岚汀浑身热的难受,脱去上衣露出胸膛,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为了让自己好过点,只能盘膝而坐运转体内功力,这一运功就再也停不下来,只觉体内热流如大河决堤冲撞着周身经脉,被这胡乱一撞,岚汀差点失了意识,强忍着疼痛默念《大道无名》,忽然脑海中金光万丈出现一片广阔天地。 天地之间无花无草,无山无河,他只见自己坐在金黄大地上,从天而降一柱耀眼金光注入体内,忽觉灵台清明,身体轻飘,好似能感受到十几里外发生的事情。这美妙的感觉让岚汀大喜,他催动着体内这股热流不断在全身上下流转,只觉月隐星移,时光流逝都在他的感知里。 少年双手合十于胸前,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给自己读着《大道无名》,然后脑海中就显现出无数文字,刚开始杂乱无章,渐渐的排列成句,清晰无比。 他逐句读来,文字说的好像佛法,深奥难懂。心中想着,我这是灵魂出窍吗?这些文字说的是什么?还来不及细想就发现字迹渐渐变淡,这是消失的征兆。心道:不管它是什么,先记下来再说,等明天问问公子。于是静下心来,开始逐句记忆。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叫他,“师兄快起来,我们要出发了!” 声音入耳,脑海中文字突然消失,岚汀想伸出手去抓,可是已经晚了,偶然出现的文字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天竟然亮了! 杨忆箫还在敲门,“师兄你听见没有?快起床,我们要出发了!” 岚汀四下观看,屋中并无两样,再查体内发现那突如其来的热流已经消失不见。心道:莫非是做梦吗?可是这也太真实了,跳下床,只觉体内充盈无比,又奇怪道:“我感觉刚坐在床上,怎么就亮天了?” 外面杨忆箫催的急,他也没有多想,穿好上衣推开门道:“师弟,听你的声音伤全好了吧。” “是啊,多亏了师兄的清炖雁肉。”杨忆箫笑道 岚汀关好门,问道:“咱们这是要出远门吗?” 杨忆箫道:“是啊,我也是刚起床才知道的。” 岚汀道:“瞧这大包小包的,这是去哪里?” 杨忆箫道:“鱼儿姐姐说是去鬼市蜃楼。” 岚汀笑道:“鬼市蜃楼难不成咱们要下十八层地狱吗?哈哈!” 杨忆箫道:“不是了,听说鬼市蜃楼在梁溪。” “哦”岚汀伸了个懒腰,忽觉好像漏听了什么,“你再说一遍!去什么地方?” “鬼市蜃楼啊?” “不是这个,鬼市蜃楼在哪里?”岚汀盯着杨忆箫道 “不是在梁溪吗?难道我听错了?” “是梁溪,真的是梁溪啊,哈哈!”岚汀高兴的跳了起来,因为舍灵当时离开的时候就说自己去的是梁溪。 第六十九章 岚汀 秋已深,马车走在官道上,车轮碾碎枯黄的叶子,风吹起岚汀的衣裳,他丝毫不觉得冷,只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因为去梁溪就有可能见到舍灵。转过头问旁边正在赶车的杨忆箫道:“师弟,你去过梁溪吗?” 杨忆箫摇头道:“还真没有,其实我没去过什么地方的。因为从小除了练功就是练功,所以很少出门。” “那岂不是很无聊吗?” “不无聊啊,习惯了就好。”杨忆箫性子寡淡清净,与岚汀不同。 “要是让我天天练功,非得把我憋死不可。”岚汀笑道 杨忆箫道:“师兄,那你以前每天都干什么?” “跟我爹学做菜啊,没有事的时候就去河边游泳,运气好还能抓几条鱼,这样晚饭就有着落了。不过抓鱼的人太多,还没等我下手呢,河里的鱼都被抓没了。” “不用这么夸张吧,能把河里的鱼抓没了?”杨忆箫不信道 “你还别不信,这世道如此凄凉,老百姓别说吃饭了,喝粥能喝饱就不错了。种地要交租,开店要交税,砍柴打猎是个体力和技术活,吃不上饭可不就下河抓鱼吗?”岚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杨忆箫听在耳中,叹道:“真想不到,老百姓生活的这么辛苦。” 岚汀道:“可不是嘛,我爹当厨师那家酒楼隔三差五当官的就来吃饭,而且还不给钱。” “吃饭不给钱,还有王法吗?”杨忆箫怒道 “王法?还李法呢!不给钱也就算了,还时常找麻烦,逢年过节要是不送红包,这酒楼就等着出事吧。” 杨忆箫使劲抡了下马鞭,“岂有此理,哪里的官敢这么霸道?” “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都一样。”岚汀苦笑道 杨忆箫道:“不是啊,我们那里的父母官就很好啊?” 岚汀道:“那是流星赶月阁名气大,实力强。你不知道人都是欺软怕硬吗?” 杨忆箫默不作声,许久才道:“以后要是让我遇见这样不公平的事,我非把狗官的腿打折了!” “以前我也这么想过,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岚汀靠在门板上,仰头看天。想起幼年自己看着父亲被当官的欺负,委屈之感涌上心头。若不是遇见齐楚,想必自己一辈子都要想父亲那样被欺负吧。现在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杨忆箫道:“你想什么呢?” 岚汀道:“没想什么,此去梁溪要走几天的车程?” 杨忆箫道:“咱们出发的早,明天晚上就能到了。” 岚汀道:“今晚在野外过夜?” 杨忆箫道:“咱们顺着官道走应该有驿站吧。” 岚汀兴奋的眼神暗淡下来,“空欢喜一场,还以为露天过夜呢。” 杨忆箫道:“如今这天气野外过夜还不被冻死。” “多刺激啊!”岚汀憧憬着,“你想想,咱们四个人生一堆火,打两只野兔,一边烤着一边吹牛,要是再有点酒,哎呀简直太过瘾了。”他一直是这样,地为床,天为席,随遇而安,还能从中找到乐趣。 “我都被你说的有点期待了呢。”杨忆箫露出笑容,“长这么大我还从没有在野外睡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岚汀笑道:“这个还要你自己体验,我说了就没意思了。” 提起酒,杨忆箫忽然想到昨夜岚汀自己喝了一整坛,“昨天你没喝多吧?” 岚汀想起昨晚的事,心中疑问未解,也不知跟杨忆箫怎么说,“当然没喝多了,我这酒量千杯不醉的。对了,师父可传给你什么功法吗?”他平日里都喊齐楚公子,这一次改了称呼只觉有些不适应。 “功法倒是没有,不过给了我一本曲谱,里面有师父练功的心得。我拿给你看啊。” 杨忆箫对岚汀已经没有隔阂,虽然自己比他大,武功也高过他,但是师门辈分他一定会遵守的。岚汀接过曲谱,前后翻了几页,发现里面没有对《象帝之功》的记载。 于是说道:“师父传了我一套入门的心法,我觉得不错,虽然你武功已经不弱,但也是玲琅阁的弟子,还要学点本门功夫。” 上次舍灵告诉他《象帝之功》只传玲琅阁的掌门,所以他不能告诉杨忆箫自己传他的是什么武功。岚汀为人善良,待人热诚,加上杨忆箫曾两次救他性命,感激在心,就想把《大道无名》中的前半段先教给他。 “好啊,我正想学咱们玲琅阁的武功呢!”杨忆箫高兴道 “你坐过来点,这风太大,我怕你听不清。”其实岚汀是怕自己声音太大被车内齐楚听见。 杨忆箫挪了过去,“你慢点说,我怕听漏了。” 岚汀伏在他耳边叙述着《大道无名》的开篇,一盏茶的时间,杨忆箫就完全记住了。 “多谢师兄了。”杨忆箫挥了下马鞭,马儿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小事一桩,等你熟悉了这段,下次我再教你剩下的。”岚汀怕被齐楚听见,紧张的出了一身汗。 “嗯”杨忆箫点头道。 马车又跑了一会儿,杨忆箫发现前面路上挤满了人。他勒住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齐楚问道:“怎么停了?” 杨忆箫回头道:“前面好像出事了,我去看看。”他纵身一跃跳下车,岚汀也跟着跳下去,“我跟你一起去。” 走上前去,二人发现一队官兵正在挖路,好好的阳关大道被他们挖的到处是坑。 杨忆箫客气问道:“兵大哥,你们在干什么?” 官兵头也不抬,“眼瞎啊,修路呢,看不见啊!” “可是这路明明是好的,被你们这么挖不就挖坏了吗?”杨忆箫道 官兵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边去,没看爷忙着呢吗?” 岚汀往前一看,发现官兵身后支了一张桌子,桌旁坐着个身穿朝服的中年人,看样子应该是领头的。 领头的中年人正在喝茶,身边有两个纤腰玉手的姑娘拿着扇子正在给他扇风。 岚汀心道:这大冷的天还扇风?真是摆谱过了。忽听领头的中年人朝这边喊道:“这几天修路,此路不通,你们要想赶路就改道吧。” 杨忆箫气愤道:“这路明明是好的,是被他们给挖坏的,怎么叫修路呢?” 岚汀把他拉回身边,“算了,这年头当官的都这样。朝廷拨的款,要是不这么花,他们能赚到钱吗?” 杨忆箫道:“这难道没人管?” 岚汀道:“谁管啊?你要去告状,知府都是他们一伙的。看这阵仗,想必这修路的事情是经过知府默许的,否则你以为他们怎么这么神气?” “那怎么办?”杨忆箫把手放在了凌霄剑上。 “你可别乱来啊,官府可不是好惹的。我看咱们还是改道吧。”岚汀拉着他返回马车处。 徐锦鱼下车透气,见二人黑着脸回来问道:“怎么了?” “前面修路不让走了,改道吧。”岚汀道 徐锦鱼看着一声不吭的杨忆箫,道:“真的修路吗?不是被欺负了吧。” 杨忆箫忍不住把事情说了,徐锦鱼思索道:“这样啊,要不我过去把他们给收拾了?” “我也去!”杨忆箫咬牙道 站在一旁的齐楚道:“算了,我们此行隐秘,不要惊动官府。” 杨忆箫仍不甘心道:“可是就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齐楚道:“你初入江湖,许多事觉得奇怪也是正常。其实,就算我们惩治了他们也不能解决问题。这是朝廷体制出了问题,要想杜绝这类事的发生,就要从根本下手。” 岚汀道:“那咱们就走山路吧。” 杨忆箫道:“可是我不认识路啊,没办法赶车。” 徐锦鱼道:“你们别看我,我可是路痴。” 杨忆箫的目光看向齐楚,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仰慕的师父身上,却听齐楚笑吟吟说道:“好像我不是路痴似的。” 杨忆箫:“……” 徐锦鱼:“……” 岚汀道:“行了,你们上车,我来赶车。” 徐锦鱼好奇的看着他道:“小岚汀,你认识路?” 岚汀道:“我虽然不认识,但只要知道想要去的地方,就肯定有办法到达。” 杨忆箫重复着他的话,好像有点道理。齐楚第一个钻进马车,徐锦鱼也跟了进去。 马车里,徐锦鱼问道:“你真的放心让岚汀驾车?” 齐楚笑道:“你不让他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徐锦鱼道:“可是连你都不知道去梁溪的路,他能找到吗?” 齐楚淡然道:“放心吧,其实他比我们想象的还优秀。” “我真是服了你,心太大了!” 齐楚斟了一杯酒,一仰而尽,“从前我们不也跟他一样懵懂吗?可是谁又能想到当年无知的你我今日都名扬天下呢?其实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永远不敢朝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迈出第一步,不是吗?” 马车缓缓走动,杨忆箫问道:“师兄,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去梁溪啊?” “不知道啊!”岚汀左右张望,他正在寻找道路。 “那要怎么走啊?” “跟着感觉走呗。”岚汀笑道,他总是乐观的面对困难,这一点像极了齐楚,“坐稳喽,驾!” 第七十章 绿草 马车跑了两个时辰就到正午了。岚汀停下车,回身敲了敲门道:“该吃午饭啦!” 徐锦鱼开了门,“不到梁溪不给吃饭!” 岚汀笑道:“不带这样的,你让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这哪能行啊?”说完才看见徐锦鱼手中的馒头和肉干。 众人下了车,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杨忆箫啃着馒头,咬着肉干。齐楚好像不是很饿,没动干粮。徐锦鱼倒是吃的很快。 岚汀道:“这午饭也太差了啊,馒头就算了,肉干比石头还硬。” 徐锦鱼吃的津津有味道:“大神厨,您老人家就多担待,我以为明天晚上就能到,所以没带那么多吃的。” “那昨晚我看你让下人忙前忙后的在干什么?”岚汀问道 齐楚笑道:“你不知道女人出门除了带上胭脂水粉,还要把她喜欢的衣服也都带上吗?” 杨忆箫道:“可是带那么多也穿不过来啊?” 岚汀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时候想穿哪件就穿哪件,万一想穿的衣服没带,那可比饿肚子还痛苦的多。” 杨忆箫道:“女人真是奇怪。” 齐楚笑道:“不只奇怪,简直可以说奇葩。” 徐锦鱼道:“你这师父就不能教徒弟点好的嘛?” 齐楚道:“这都是血与泪换来的经验,要知道搞懂一个女人比练一门绝世武功要难多了。” 岚汀笑道:“说的太对了,尤其是美女简直比练两门绝世武功还要难。” 徐锦鱼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刚要生气,却听杨忆箫道:“那要是像鱼儿姐姐这样的大美女,岂不是比练三门绝世武功还要难?” 徐锦鱼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听赞美自己的话,徐锦鱼当然也不例外。 齐楚又道:“岚汀,你找到路了吗?” 岚汀道:“路还没找到,不过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杨忆箫道:“什么办法?” 岚汀道:“以前没有官道的时候,老百姓就走山路。长年累月下来一定踩踏出一条路来,路上寸草不长,路边枝繁叶茂。” 徐锦鱼道:“要是真如你这么说岂不是世上本来就没有路,都是被人走出来的吗?”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岚汀得意道 “这招能行吗?”杨忆箫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齐楚和岚汀竟然异口同声说道 众人再次上车,岚汀按照自己的方法赶路,不一会儿还真找到了路。 “怎么样,让我说对了吧。”岚汀笑道 杨忆箫道:“可是这是去梁溪的路吗?” 岚汀道:“你怎么那么多担心啊,顺着走不就知道了。”他扬起马鞭挥了出去,马车加快,虽不知走的对不对,但岚汀从来不担心,反正错了再换路嘛,只要不断找,总有一天能到梁溪。他之所以如此执着,是因为梁溪有他朝思暮想的舍灵。 行至黄昏,马车在一处林中停了下来,“今天就不走了吧,马儿都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下了。” 杨忆箫道:“看来今晚我们真要在野外过夜了。” 岚汀道:“那多好啊,席地而睡抬头就是星空,比住驿站好上百倍。” 杨忆箫也兴奋道:“我第一次睡野外,太期待了。” 齐楚二人走下车,徐锦鱼问道:“晚上吃什么?” 岚汀笑道:“啃馒头,吃肉干,喝凉水。” 徐锦鱼笑道:“跟着大厨神要是还喝凉水传出去岂不是很丢脸?” 岚汀笑道:“公子和鱼儿姐姐在这里等着,我和师弟去找吃的。”说完拉着杨忆箫就走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徐锦鱼道:“这两个孩子现在相处的不错嘛。” 齐楚道:“岚汀这活泼的劲像我早年,忆箫虽沉默寡言但胸有沟壑也很像我。” 徐锦鱼道:“你这是拐着弯的夸自己好啊。” 齐楚笑道:“我没拐弯啊,我是直接夸的,难道你听不出来?” 徐锦鱼笑道:“都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齐楚道:“你对我死缠烂打怎么不害臊?” 徐锦鱼急道:“谁对你死缠烂打了?” 齐楚道:“难道不是你嘛?醉春楼的小红也没缠着我啊!” “你给我说清楚醉春楼的小红是谁!”徐锦鱼指着齐楚的鼻子怒道 “哈哈,就是醉春楼的小红呗。”齐楚身影一闪和徐锦鱼拉开距离。 “你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动,等着我过去打你!” “我要是不动,我就是傻子!”齐楚又跳向一旁,徐锦鱼飞身过去,二人你追我闪,闹的不亦乐乎。 岚汀和杨忆箫在林中捡了些树枝,准备晚上生火。 “挑干的捡啊,湿的树枝点不着。”岚汀经验丰富,他自小野惯了。 “好的,是捡细的,还是粗的?”杨忆箫问道 “都捡一些,细的好着但烧得快,粗的耐烧。夜里可以用来压火。”正说着忽见脚下一只兔子跑了过去,“哇,我发现宝贝了,快来!” 杨忆箫抱着树枝跟在他身后,穿过一片枯草丛,却跟丢了兔子。 “哪去了呢?”岚汀四下寻找 “不会看错了吧?这么冷的天兔子会出来活动吗?” “不会看错的,是一只肥兔子。”岚汀心想,这兔子跑的也太快了,难不成长了翅膀?再看杨忆箫,他闭着眼浑身放松。 “师弟,你在睡觉吗?”岚汀笑道 “嘘!我外放神思,正在感知兔子呢。” 看杨忆箫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岚汀也不敢出声,但心中好奇。这外放神思难道跟灵魂出窍是一样的?学着杨忆箫的样子,闭起眼睛,静下心来,忽听耳边秋风阵阵,脚下黄叶随风而走,想起那日在马家村,舍灵伏在墙上说自己在感知院中环境。 心道:看来到了一定境界感知力就会变得很强。心中这么想着慢慢的发觉自己好像融入空气中,竟然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然后耳边响起水流之声,那是大自然浑然天成的声音,此时他觉得这流水声比任何曲子都美妙,忽然在那流水声中夹杂了一丝“嗤嗤”的声音。 岚汀脑海中立刻浮现一幅画面,天地之间溪水潺潺,凄凉的秋日里黄叶遍地,在溪边有一株绿色小草随风摇晃,一只大白兔正蹲在溪边歪着脑袋看着绿草。 “我找到了!”岚汀睁开眼,刚才脑海中的情景实在太过真实。 杨忆箫吃惊的看着他,“在哪里?” “跟我来!”岚汀尽量的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跟着那种感觉走去。杨忆箫半信半疑的跟在他身后,二人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一条小溪汨汨流淌。 “在那里!” 杨忆箫顺着岚汀手指的方向看去,溪边竟有只大白兔正在吃草,那小草在这萧瑟秋日仍然翠绿无比。 岚汀捡起一块石头,运足力气朝着兔子扔了过去。若是换做从前他必定走到跟前再扔,不过这几日明显感觉功力提升,信心也更足了。 他这一扔本想把兔子打晕,可是却不知经过昨天药酒的功效功力又上升一个层次,刚才能迅速入定感知到兔子的方向,其实境界已经高过杨忆箫了,只不过不会运用而已。 石头打中兔子头部,顿时脑浆碰裂,岚汀目瞪口呆,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心道:我的功力进步的也太快了吧! 二人走到溪边,杨忆箫拾起兔子,“师兄,你也太用力了,这兔脑袋都被你砸碎了。”他一脸不忍,想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兔子现在却血染白毛,心中就说不出的难受。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影响咱们吃它就行。”岚汀不以为然道,这也不怪他。毕竟他的父亲是个厨师,从小杀鸡宰羊的场面见多了。一开始他也觉得小鸡小羊可怜,可是这世道不就是羊吃草,狼吃羊,人吃狼吗?世人都说狼残忍,因为杀害了羊。可是羊不也吃了草吗?万事万物皆有灵性,更何况人还吃狼呢? 岚汀好奇的看着刚被兔子咬了一口的绿草,心道:现在这个季节万物凋零,这小草竟然欣欣向荣,真奇怪。他把小草连根拔起,忽觉手指刺痛,“啊”,或许是十指连心,手指被小草划伤,一种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顿时冷汗直流,脑海中竟一片血色,浮现出许多他不愿想起的画面。 杨忆箫站在一旁也是一惊,不断摇晃着岚汀身体,询问他有没有事。 岚汀只觉脑海中金光大作,昨夜那佛经般的文字再次出现,须臾之后血色尽退,手上疼痛之感也消失了。 回过神来,看着掉在地上的小草,心道:莫非因为杀了兔子造孽了不成,这是惩罚吗? 当下不敢再看白兔,对杨忆箫道:“你拿着兔子,咱们快回去吧。”他迅速转身离开,杨忆箫也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并未放在心上,迈出一步忽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那株被岚汀扔了的小草。 他心中也是好奇,按道理来说这破败的秋天,草不应变黄了吗?怎么这株却绿的发亮?看着还带着泥土的小草,心想它对生命如此渴望,就算秋天来临还依然翠绿,念及家里中毒的母亲,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绿草捡了起来放入怀中,自言自语道:“等到了梁溪找个地方把它重新种下吧。” 然后朝着走出很远的岚汀跑去。 第七十一章 兔子 二人捡了枯枝,打了兔子边说边笑的回到下车的地方。发现齐楚头上有汗,徐锦鱼俏脸微红,刚才二人你追我赶闹的不亦乐乎。 岚汀笑道:“你们刚才难道大战一场?” “别瞎说,快做饭!”徐锦鱼气道 岚汀“嘿嘿”笑了两声,让杨忆箫搭起烤架,准备一会儿烤兔子用。而自己在一旁扒皮放血,忽听杨忆箫问道:“这个烤架怎么搭啊?” 回头一看,发现杨忆箫拿着两根树枝立在地上,相互一搭树枝倒在地上。岚汀心中好笑,知道杨忆箫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刚想告诉他方法,却听徐锦鱼道:“笨蛋插进去啊!” 杨忆箫恍然大悟,“对啊,把树枝插进土里不就立住了吗?”试了几次可能土地下面是石头所以插不进去,又问:“这插不进去啊?” 徐锦鱼没好气道:“用力插啊!” “还是插不进去啊!”杨忆箫一脸无辜道 “插错地方了,换个地方试试。”她刚才和齐楚闹了半天,肚子饿了,又道:“你快点插,我都等不及了!” 岚汀听二人说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徐锦鱼还没明白问道:“你笑什么?” 岚汀边笑边说道:“笨蛋插进去啊,插不进去啊,用力插啊,还是插不进去啊,插错地方了,换个地方快点插,我都等不及了。”然后放声大笑,徐锦鱼大羞自己无意之中竟然说出这等污秽的言语,真是丢死人了。再看齐楚,他也是忍俊不禁,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正抬头看天,肩膀发抖看来要忍不住了。 徐锦鱼为了化解尴尬,问岚汀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吃烤兔子。”岚汀咧嘴笑道 杨忆箫单纯无比,哪里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忽然问道:“我说错话了吗?是真插不进去啊!” 徐锦鱼本想转移话题,谁知道杨忆箫又扯了回来,心中一急,脱口而出,“你别插嘴!” 这次连齐楚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徐锦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四人之中只剩下杨忆箫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岚汀处理好兔子,杨忆箫也搭好了烤架。他用浔江匕削了一根树枝穿过兔身放在烤架上,拿出火折子点着了下面的枯枝。 杨忆箫看着岚汀手中的火折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像能喷火?” 岚汀笑道:“大少爷你不是连火折子也没见过吧?” 杨忆箫生来富贵,又痴于练功,生活琐事自然是有仆人打理。 “我只知道大臣给皇帝写的奏折简称折子,却不知道火折子是什么?” 岚汀一时间还想不出怎么解释,干脆把火折子扔给杨忆箫,“这个送你了,慢慢研究吧。不过别丢了,这可是我身上最后一个了,接下来几天生火做饭要用的。” 杨忆箫摆弄着火折子感觉有趣极了,不一会儿就闻到肉香。 徐锦鱼虽是女子,但其实与岚汀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此时正盯着架在烤架上已经开始发黄的兔子,看岚汀一遍遍的撒着佐料,问道:“你放这么多佐料,一会儿吃起来不会很咸吧。” 岚汀道:“不会啊,这样才能入味,保证好吃。”他转动树枝,因为兔脑袋被砸碎,现在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想来想去估计是自己想多了。 金黄的兔肉发出“滋滋”的响声,从兔身上面有油不断流下,落在燃烧的树枝上,火苗上窜碰到兔肉顿时香飘四溢。 “还有多久能好啊?”徐锦鱼捂着肚子,这已经是她第九次问同样的问题了。 “马上就好了。”岚汀笑道 “马上马上,刚才你就说马上。”徐锦鱼可怜兮兮的看着烤兔。 “那马下就好了。” 徐锦鱼:“……” 岚汀最后撒上一遍佐料,只见细小的佐料慢慢的渗入兔肉,发出“噼啪”的声音,这时候兔油几乎不再流下。 他拿着一根粗树枝猛地插进正在燃烧的树枝下面,用力向上抖动树枝,火势突然变大,一时间包围了整个兔子。他另一只手快速转动穿着兔子的树枝,徐锦鱼只见那是一团火在转动。待火势变小,岚汀笑道:“大功告成,可以吃啦!” 把穿着兔子的树枝从烤架上取下,徐锦鱼急忙凑过来上看下看,“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啊!” “什么叫看起来啊,明明就是很好吃。”岚汀笑道 徐锦鱼伸手就想去撕一块兔肉,齐楚迅速拦住她的手,“小心烫!” “哦”心中一暖,徐锦鱼回头看着心爱的男子,“你想吃哪里,我给你拿。” “等凉一下我给你拿。”齐楚柔声道 岚汀等了一会儿,把树枝插在地上,用浔江匕割下两只兔腿递给齐楚,“这两只大腿给公子和鱼儿姐姐。” 齐楚拿了一只道:“另一只你和忆箫吃吧。” “没事的师父,我们吃小腿就好。”杨忆箫在一旁说道 齐楚把两只兔大腿拿在手中,对徐锦鱼道:“有些烫,我拿着你撕一块吃完再来拿。” “嗯”徐锦鱼撕下一块兔肉放进嘴里,外酥里嫩,脆而不焦,肉质丝滑,“真好吃啊!” 齐楚笑道:“慢点吃,两只大腿都给你。” 徐锦鱼笑道:“你把我当成猪啊!” “要是猪的话,也是个小美猪。”齐楚拿着兔大腿的手被烫的发红,徐锦鱼幸福的吃着却没有发现。其实面前这个男子一直默默的爱着她。 岚汀用浔江匕割下两只小腿分给杨忆箫一只,“再凉就不好吃了,快吃吧!” 杨忆箫笑道:“好的,看谁吃的快。” 二人大口的吃了起来,夕阳落山,夜色悄临,林中风声渐大,四人吃过晚饭后就准备休息了。 徐锦鱼道:“会不会睡得太早?” 岚汀道:“明天太阳出来咱们就出发,还是早点睡吧。” 杨忆箫道:“师父和鱼儿姐姐只管睡,我和师兄换班看守。” 齐楚欣慰的笑了,徐锦鱼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二人经过昨天的缓和,多年的隔阂慢慢的消失。此时浓情蜜意,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杨忆箫道:“师兄你先睡吧,我看着,一会儿叫你。” 岚汀点头道:“好,辛苦你了。”他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杨忆箫向火中加了几根枯枝,心想: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爹爹现在又在哪里呢?心中惆怅,立刻没了困意。 时光慢慢流逝,岚汀睡梦中又遇见了那只被自己打死的兔子,这次竟然是只没有脑袋的兔子,跳到自己面前喊着:“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他出了一身冷汗,被吓醒了。心道,我这是魔障了吧。发现身旁的杨忆箫不见了,师弟去哪了?不会找个地方撒尿去了吧。想到这他觉得自己也憋得难受,站起身想找个地方解手。 走到草丛旁解开裤子,低头一开,吓了一跳。地上是一张带血的兔皮,刚才他处理完兔子随手仍在了这里,嘴里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不是鬼,不是鬼。”但还是转身离开,换了个地方,可是这下却没了尿意,心头一阵烦闷。 忽听身后草丛有声音,回头一看刚才扔兔皮的草丛晃动一下,什么东西? 岚汀慢慢的走上前,要是不看看到底是什么,这一晚上也别想睡好。可是拨开草丛,那张带血的兔皮竟然不见了!地上有几个脚印,这么晚了是谁拿走了兔皮?是杨忆箫吗? 岚汀鬼使神差的顺着脚印走去,慢慢的竟然又走到了下午那条小溪旁。邪门了,怎么又回到这里了?他心想。 心中有些害怕,岚汀想立刻离开,可是却发现有个人蹲在小溪旁,身影像极了杨忆箫。这么晚了,师弟在这里干什么?他悄悄的走近想一探究竟,发现那个人手里正拿着那张带血的兔皮,口中含糊不清,不知在说些什么。岚汀觉得有些渗人,拍了那人肩膀一下,“师弟你在干嘛呢?” 那人回过头,岚汀吓的大叫,哪里是什么人啊!分明是一只成了精的兔子穿着人的外套! 硕大兔子头上张开血盆大口,红色的眼睛骇人心脾,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向岚汀抓去。岚汀吓得汗毛竖起,“去你大爷的!” 他一脚踹去,用力不轻,那兔子精被踹到在地。岚汀拔腿就跑,再不敢回头去看,只听身后“啪嗒啪嗒”声不绝于耳,他知道那是兔子精在追自己,当下加快步伐。可是耳边却响起诡异的声音,“你杀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以前都是听别人说起鬼怪,如今自己见到真是害怕的要命,只觉胯下凉风飕飕,脊背上毛骨悚然,头脑昏沉,但只能拼命的跑,谁知道要是被这兔子精抓到会出现什么事,被吃了也说不定啊! 也不知跑了多久,岚汀只觉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胃里非常难受,竟然蹲下来吐了。他把今天晚上吃的兔肉全都吐了出却还嫌不够,回头一看好像兔子精没有追来,总算放心了。可是这是哪里呢? 岚汀站起身,感觉自己有点虚弱,来时的路是不能回去了。说不定那兔子精正蹲在某处守株待人呢!那只有向前走了,擦去嘴上残留的唾液,隐约中前方好像有光闪动。心中一喜,有光的地方就有人! 第七十二章 云溪 岚汀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座阁楼。在这荒山野岭的还能有如此豪华的阁楼?他走进一看,阁楼灯火通明,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看来确实有人。 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客官,您住店吗?”小姑娘问道 “住店?这是客栈吗?”岚汀刚才没看见门外有招牌。 “这不只客栈,还是方圆百里唯一的酒楼。过路行人都在此住宿,里面有暖和的被窝,美味佳肴,每晚子时还有精彩表演哦!” 岚汀心想:这么偏僻的地方能做出什么美味佳肴,精彩表演我看也就是装装样子吧。 小姑娘又道:“里面已经快没有位置了,再不决定可要后悔了。” 岚汀心道:与其待在外面等着兔子精来抓,倒不如去到人多的地方,好歹有个照应。当下道:“我跟你进去。” 小姑娘伸出一只手道:“五两银子。” “什么还要钱?”岚汀吃惊道 小姑娘牛气道:“废话,谁家客栈不要钱?” “可是我还没住店,也没点菜啊?” “你要是不住店进去干嘛?这五两银子就是以防滥竽充数、混吃混喝的人。”小姑娘理直气壮道 岚汀只好乖乖交钱,五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跟着小姑娘走了进去。 刚才他站在外边,看不见里面情景。这时刚踏进阁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屋中十几张大桌,每张桌边都坐满了人。桌山摆满了酒菜,看样子做的还不错。心道:这不会又是幻境吧。人紧张的时候就容易多想。 小姑娘道:“客官随便坐,我要去招呼别人了,那五两银子就是饭钱,你可以随便吃喝。” 岚汀在靠他最近的一张桌边坐了下来,忽听同桌的大汉问道:“小老弟从哪里来啊?” “从扬州来的。”岚汀道 “哎呀,扬州可是个好地方啊,美女如云。”大汉给他倒了杯酒。 “我不喝酒,谢谢。”岚汀想出门在外还是多留心,这酒说不定有问题。 大汉笑道:“看你这样子莫不是遇见鬼了?” 岚汀一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大汉道:“看来还真让我给猜中了,是不是一只兔子精。” “你怎么知道!”岚汀警惕的看着大汉,他不会是兔子精变的吧。 大汉放下酒杯,“你不用害怕,那兔子精经常出来作怪的。” 岚汀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汉笑道:“不只我知道,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 “每个人都知道?” “对啊,要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林中有兔子精作怪,否则会花五两银子在这过夜吗?”大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岚汀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要进来时那小姑娘向他要钱,敢情是知道这里闹鬼,趁机捞一笔。 岚汀问道:“大哥,你是过路的行人吗?” 大汉道:“是啊,今天狗娘养的官兵把好好的官道挖个稀巴烂,我着急赶路才走了小路。否则明知道这里有兔子精,怎么还会来这里?” 岚汀道:“我也是因为官道被挖才走的小路,却没想到遇见兔子精了。” 大汉道:“你真看见兔子精了?” “是啊,好大一个呢,吓死我了!” 大汉又倒了一杯酒道:“快喝几口压压惊。” 岚汀这回放下戒备,一口干了杯中酒,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不过这穷乡僻壤的能有酒就不错了。 大汉道:“今天晚上你就在这过夜,明早天亮咱们一起出发。” 岚汀又道:“可是兔子精不会找到这里来吗?” 大汉道:“放心吧,就算找到这里也不敢进来的。” “怎么说?” 大汉往旁边一指,岚汀朝着那方向看去,只见墙角有个供台,上面供着一个石像,看样子有点像只狗。 大汉道:“这客栈被会法术的人下过禁制,你看见供台上的那只石狗就是守护这里的。要是兔子精敢进来,那石狗就会一口把它咬死。” “真的?”岚汀半信半疑道 “当然是真的了,我经常从这林中过的。” 这时忽听旁边有人说道:“你俩小点声,云溪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了。” 岚汀压低声音问道:“云溪姑娘是谁?” 大汉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云溪姑娘是方圆百里第一美女!” “可是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能有几个女人,就算第一美女也不会太漂亮吧。”岚汀吃了点东西,刚才把兔肉都吐了出去,肚子里空空的,身上也没有力气。 大汉道:“我告诉你吧,这客栈里一半的人是为了躲避兔子精来的,另一半是为了云溪姑娘来的。” 岚汀道:“云溪姑娘真的是个大美女?” “那还有假?我是亲眼所见,现在想想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大汉回忆着,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云溪姑娘只有在每个月月圆之夜才会出现,给客人们献上一段舞蹈,并从中挑选一位成为她的闺中客。” “闺中客是什么意思?”岚汀好奇的问道 大汉笑道:“就是可以进入她的闺房。” “进了闺房然后呢?不可能就下棋喝酒,吟诗作对吧?”岚汀坏笑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呢?”大汉“嘿嘿”笑道 二人正说着,忽听屋内想起一阵琴声,只见众人整理衣衫,正襟危坐,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从屏风后款款走出一个女子,身材高挑,身穿罗裙,纤腰一手可握,虽面带纱巾,但只瞧这身段气质也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岚汀想不到在这深山老林中还能遇见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心中也是一惊。不过想起舍灵的容貌,也就对这云溪姑娘没了兴趣。但瞧众人的样子简直魂儿都被勾走了。 忽听女子说道:“小女子云溪有礼了。” 突然,屋中想起雷鸣般的掌声。 岚汀心道:这群土老帽也没见过什么美女,这云溪姑娘和我家舍灵比起来简直差远了。想着舍灵,心中一阵欢喜,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台上想起了琴声,云溪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宛若惊鸿。岚汀拿着酒杯看着跳舞的云溪,只觉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血脉膨胀的诱惑力。罗裙纤薄,隐隐透出她白嫩的皮肤,这时他才瞧见原来这女子竟穿的这般少,修长笔直的玉腿在舞步中真是勾人心魄。忽的,心上跳动起来,这一发不可收拾,眼睛再也离不开台上跳舞的云溪。 岚汀只觉自己的气息竟跟着她的舞步,时而舒缓,时而紧张,不知不觉间前胸湿透。 琴声作罢,云溪又站到舞台中间。可是这一次屋中却寂静无比,因为所有人的神魂还停留在刚才美妙的舞蹈里不能自拔。许久过后一个接一个的回过神来,掌声响起,经久不衰。岚汀也跟着拼命的鼓掌,脸上露出了笑容。又听云溪道:“各位客官小女子舞跳的不好,还请见谅。”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却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想。 云溪道:“因小女子身子羸弱,故只能每月出来一次。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就是我的生辰。” 台下轰然炸开,谁也想不到今天竟然是云溪姑娘的生辰,许多人后悔不已,怎么就没带礼物来呢! 第七十三章 请求 忽听有人喊道:“云溪姑娘你要是嫁给我,我就送你一座宅子!” 接着还有人起哄道:“云溪姑娘嫁给我吧,我送你两座宅子!” 岚汀心性开朗,看着大家调侃云溪,笑道:“云溪姑娘嫁给我,我送你三间茅厕,保证味道各异!” 他本是无意,以为说出去就是一乐。哪里想到自己这么一喊,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朝这边看来,那大汉竟然道:“云溪姑娘,这个兄弟要送你三间茅厕!而且味道各异!” 岚汀被大家盯住,极其不好意思,脸红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云溪竟然从台中走下,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岚汀心想:这云溪姑娘莫非有什么特殊爱好?不过他也知道这多半不可能,只不过暂时安慰自己,毕竟实在太尴尬了啊! 云溪缓步走到岚汀面前,一双美眸盯着他上下打量。 岚汀发现女子胸前玉峰忽隐忽现,雪颈诱人,恨不得上去摸一把。他自然知道要是自己真上去摸一下,别说兔子精不吃他,这屋里的男人也要把自己吃了。 “敢问公子大名?”云溪微微欠身,极有礼貌,浑不似山野村姑,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姿。 若是换了从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岚汀,肯定支吾的说不出话来。可是跟在齐楚身边,现在的岚汀什么世面没见过。只见他眉宇一展,“我从不跟蒙面人说话。”他嘴角含笑,完全没有傲慢之意。众人一听都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人,不是富家子弟,就是少年英才。 听他一说,谁也想不到云溪竟然摘了面纱,顷刻间屋中针落可闻,那是一张让人忘记呼吸的脸,眉弯如叶,唇红似火,皓齿整齐,真如画中仙子,俏脸之上泛起淡淡粉色,一看之下便倾心于她。 所有人心道:若娶此女子为妻,当真是死而无憾。 岚汀也是一惊,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美丽。如果说舍灵有超凡脱俗的气质,绝世的容颜。那云溪则是平易近人,又让人觉得可望不可即。 “是我冒犯了姑娘。”岚汀心中有些许愧疚,让女子当众摘掉面纱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 “公子不必自责,屋中甚热,轻纱拂面确有些不自在,现在反倒是好多了。”云溪道 岚汀拱手道:“在下岚汀,刚才多有得罪。”他原本生的俊俏,虽然从小生于市井,身上有些痞气,但若是认真起来,天下少年能与他相提并论的怕是屈指可数。尤其在修炼了《大道无名》后,原本的痞气也消失一些,颇有几分潇洒之意。 云溪道:“公子若对小女子有不满之处大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一二,小女子洗耳恭听。” 岚汀本来就是开玩笑,现在云溪礼待有加,他自然表示尊敬,“刚才的言辞实属玩笑,还望姑娘见谅。” 云溪笑道:“若是这样,还请公子慢慢享用桌上酒菜,服务不周之处也望海涵。” 岚汀点头坐下,心想:若是每天都这般斯文说话,还不把我累死。见云溪转身走入场地中央,悬着的心也落地了。万一刚才这云溪姑娘几句言语相击,这满屋子的人非把自己撕碎。想到这急忙倒杯酒喝了。 云溪站在屋子中间,嗓音清脆道:“今日虽是小女子的生辰,但这世道赚钱不易,诸位手中虽有些银两,但还是留着养家糊口吧,若有多出的钱财还望给穷苦人家些施舍。所以诸位好意我心领了。” 岚汀听出言外之意,这不就是说你们手上的钱也就够养家糊口的,就算有点闲钱那也只能打发要饭的,还想娶我?别做梦了。他也不禁赞叹云溪的智慧,三言两语就化解尴尬的气氛。 又听云溪道:“不过今日小女子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众人原本失望,她这么一说,大家的兴致有来了,“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替你办了。” “就是,这么多人还有什么难事?” 云溪环顾四周,“小女子先谢过各位了。” 岚汀放下筷子,竖起耳朵,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烦恼呢? 云溪道:“想必各位都知道这方圆百里经常有兔子精作恶,死在它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过往行人对它闻风丧胆,所以我就想麻烦各位替老百姓除去这祸害,还我们一个平静的日子。”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人们听了要去抓兔子精,立刻没了声音。所有人都好像假装没听见,低下头又吃起饭来。 云溪见无人响应,心中焦急,眼中含泪,很是伤心。她这般难过的样子被岚汀瞧了,心中也不由怜惜。 不知谁说了一句,“为民除害是理所当然,但是现在我们不知道兔子精在哪里,就算出了这屋子也是找不到方向啊!” 岚汀心道:这人也真会卖人情,这么说不会没了面子,还能免去危险,真是老油条。 想必所有人都听出言外之意,附和道:“就是啊,不知道兔子精在哪,怎么抓它?” 更有人道:“云溪姑娘,要是知道兔子精的下落,我第一个把他逮回来炖了!” “要是知道兔子精的下落,我也去!” “我也去!” 这一次下屋中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反正大家心里都明白没人知道兔子精的下落,就算知道谁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毕竟那可是妖精,凡人就算再厉害还能斗得过妖精? 就在大家虚情假意争抢着好像要去抓兔子精的时候,岚汀身边的大汉突然站了起来,吼了一声,“我知道兔子精在哪里!” 这一声吼引的人们纷纷朝这边看来,岚汀心中好笑:这个蠢猪,这么说不就是送死吗? 众人一听大汉知道兔子精的下落,竟然吃惊的都站了起来,心中万分后悔刚才说了大话。这要是大汉真知道兔子精的下落,他们话都说出去了,要是不抓到兔子精,岂不是在云溪面前丢了脸? 云溪惊喜的走了过来,“这位大哥,你真知道兔子精在哪里?” 众人心中也是这样问,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喉咙。 大汉见云溪站在面前,被她美色一惊,结巴道:“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这话仿佛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屋中响起一阵唏嘘之声。 “不知道你瞎说什么!” “就是啊,我都准备好了要为云溪姑娘拼命呢!” “谁说不是啊,让我白激动了!” 岚汀听众人这么说心中也是有气,你们这些人装腔作势,我都要吐了! 大汉咽了咽口水,“我不是不知道,我是知道,哎呀,我不是知道,就是……”他很是紧张的说话都乱了分寸。 “这位大哥你慢慢说。”云溪安慰道 “我是说我知道谁知道兔子精的下落!”说完大汉松了一口气。 云溪听他这般说,真是如获至宝,“那么谁知道兔子精的下落呢?” 大汉一指岚汀,“就是他!” 众人再次跳了起来,这一次吃惊的幅度比上一次还大,“什么他知道?” 岚汀也蒙了,“我知道?” 大汉道:“对啊,你不就是被兔子精追杀才跑进来的吗?” 云溪美目看着岚汀,“公子真的知道吗?” 岚汀站起身来,心道:我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忽听身旁有人道:“你要是不知道就别瞎说!” “对,别糊弄人,快坐下吧!” 岚汀看着满屋子装腔作势的人,他们脸上有祈求的表情。他知道,在这些人的内心里多么希望他说不知道。但是看着云溪楚楚可怜的眼神,心想:你们这些可恶至极的人,今天小爷就好好治治你们! “我知道!”岚汀笑道,于是他看见了一张又一张惊恐的脸。 他心想:反正你们话都说了,谁还好意思不去抓兔子精,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此时的岚汀别提多得意了。 第七十四章 搏斗 云溪欣喜不已,“还请公子告知兔子精的下落。” 岚汀笑道:“姑娘在这里等候就好,我带着大家前去捉拿,一定把兔子精拿下。”他这么一说,别人再也没办法推辞。心中叫好,也算是为了云溪出了口恶气。 岚汀招呼众人,“走吧!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众人硬着头皮往屋外走去,还有人害怕的竟然喝了一壶酒壮胆。 岚汀是最后一个,看着云溪道:“姑娘放心,一会儿就有好消息。” 众人出了屋子,回过头看岚汀,那目光恨不得撕碎了他。 岚汀毫不在意,笑着走到队伍前面,“诸位,今夜谁要是抓了兔子精,谁肯定就是云溪姑娘的闺中客了。”他如此鼓励,众人总算有了点胆气。 岚汀走在前面,那大汉仍跟在他身边。 “兄弟,想不到你还真有勇气,竟然敢带队去抓兔子精!”大汉憨笑道 “谁让你赶鸭子上架呢?”岚汀笑道 大汉道:“我这不是想让云溪姑娘多关注我一下吗?” 岚汀道:“那你也别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你不是说兔子精会吃人吗?” 大汉道:“我也是听说,再说了兔子精再大不还是兔子嘛,兔子是吃素的,怎么会吃人呢?” 岚汀侧身看着大汉,“你这么说也没错。对了,大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大汉笑道:“庄稼人没什么名字,你叫我大牛哥就行。” 岚汀道:“一会要是真遇见兔子精,咱俩必须第一个冲上去,这样后面的人才会跟上。” “兄弟你放心吧,我还想当云溪姑娘的闺中客呢。”大汉挠了挠头。 二人正说着,已经来到那条小溪附近。 岚汀停了下来,转过身道:“诸位,我就是在这遇见的兔子精。” 众人一听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拿出棍棒,有的人从地上捡了石头才觉安心。 岚汀心中好笑:这些人就算拿个武器一会要是真遇见兔子精,肯定吓得拔腿就跑。于是把手放在胸口,浔江匕传来阵阵暖流,让他冷静下来。 大牛跟在他身旁,一众人向溪边走去。夜色倒影在溪水中,有些许阴沉之意。 众人在溪边伫立,岚汀看见地上还有血迹,想必是那被自己打死兔子的血,那张带血的兔子皮还在,可是兔子精已经不见踪影。 “兄弟,没看见兔子精啊?”大牛四下张望道 岚汀指着地上的血迹,“这就是我与兔子精搏斗的地方,你们看兔子精被我打得吐血了。”他心想:反正没人知道真实情况,先装次大侠,过过瘾再说。 众人不敢相信,“你能打伤兔子精?” “你有这么厉害?” 大牛道:“兄弟,我记得你自己说是被兔子精追杀才躲进客栈的啊?” “咳、咳、我向来低调,不想引人注意才那么说的。”岚汀忽觉脸上发烫,看来当大侠还真不容易,要是没有点本事很容易被人揭穿。 大牛眼中放光,“好兄弟,你真行啊,这下我们就不怕了。” 人群中有人说话,“可是现在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兔子精呢?” 岚汀道:“我有个办法。现在我们人多势众,兔子精不会出来。所以找个人独自在溪边留守,其他人藏到草丛中。等这人引兔子精出来时,我们一拥而上抓住它。” “好办法,我赞同!”大牛第一个举手道 “可是谁在这里留守呢?”众人纷纷说出了疑问。 大牛一拍岚汀肩膀,“当然是我兄弟了,他武功高强,都能把兔子精打得吐血,在这里也不会有危险的。” 刚才大家心中还想要是让自己留在这那不就是等于送死吗?这下好了,大牛一推荐,所有人全部同意,这一次竟然出奇的一致。 “我……”岚汀无语,这大牛真是和自己有仇啊,可是他又不能拒绝,谁让自己刚才吹牛了呢,现在要是拒绝肯定被人笑掉大牙,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 众人商议好把岚汀一个人留在溪边,各自走到草丛里藏了起来。 夜晚凉风刺骨,岚汀心想:兔子精怎么也是妖怪,自己怕是打不过,暗中祈祷它不要出现。只要挺过半个时辰,就有理由回去了。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觉得害怕!那可是兔子精,小时候就听村子里老人说妖怪都是会吃人的,而且非常残忍,打了个机灵,觉得头皮发麻,脑袋充血。蹲了下来,把手伸进溪水中,往脸上撩了些水,自言自语道:“别害怕,不要紧,没事的。”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左肩膀,这一下突如其来,岚汀浑身汗毛顷刻立起,他不敢回头看,万一是兔子精怎么办? 于是,小声道:“大牛哥是你吗?” 听不见有人回答,这时他的右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大牛哥,你别开玩笑!”仍是没人回答,心中更是焦急万分,所幸大叫道:“大牛哥!你别吓我!” 声音之大让藏在草丛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大牛藏在草丛中,根本就不是他。此时,大牛听见岚汀叫喊,他看见岚汀身后蹲着一个东西,穿着人的衣服,但是有两只兔子耳朵。心中骇然:想必那就是兔子精了。 这大牛虽然身强力壮,但是遇见妖怪哪里还敢逞强,顿时腿软了下来,不过倒也讲义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兄弟,兔子精就在你身后!” 岚汀脑海中“轰隆”一声,整个人好像掉进鬼窟中,心脏跳的都要蹦出来一般,就在这时忽觉一只毛茸茸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后脖颈,然后那手一点点的向前移动,吓的他浑身冰凉,一想到身后就是那可怕的妖怪,还哪里敢回头? 他身体僵硬,想站起来跑却没有力气。猛然看见溪水中倒映着一张兔子的脸,虽然夜黑无比,但不知怎地岚汀却看得一清二楚。 两只红色的眼睛邪恶又贪婪,张开的兔嘴里留下了口水,低落在岚汀衣领中,他只觉恶心的想吐。兔子精竟然往他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这下岚汀顿时丧失了逃生的想法。 现在这种险境,他心中不断呼喊着救命,原本商议好一旦兔子精出现藏在草丛中的人就跳出来捉住妖怪,可是这个时候暗中的人早已吓得四下逃窜,剩下的有直接晕过去的,还有就是像大牛一样害怕的根本站不起来。 见岚汀没有反应,兔子精变本加厉,两只手一左一右的从身后捧住他的脸,“你这张俊俏的脸要是给了我该有多好!” 听它这么说,岚汀知道今天死定了。 忽觉一个黏糊糊的东西贴在自己脸上,岚汀往溪水中一看,竟然是兔子精伸出舌头在舔自己的脸。 就在这等死的时候,岚汀忽觉脑海中金光一闪,昨夜里那如佛经般的文字再次出现,清晰无比。可是自己这几日修炼都是《大道无名》,看似是道家绝学,这佛经的文字是怎么回事? 千钧一发之际,岚汀只觉脑海中金光乍现,暖流袭遍全身,突然有了求生的念头。这时在胸口处的浔江匕也发出阵阵嗡鸣,好似要保护主人。他屏住呼吸,心念电转:我必须活着,我还要去梁溪见舍灵。 就这一个想法就够了! 兔子精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岚汀突然发难,以最快的速度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双掌打在兔子精心口,这一下力道十足,竟然把兔子精打了个跟头。同时,岚汀猛然跳起,朝着客栈方向飞奔。 上一次兔子精已经吃过亏了,这一次反应迅速,倒地的同时双手按地借反击之力跳了起来,庞大的身体像岚汀扑去。它这一扑恰好把岚汀扑倒。 岚汀心道:不好!奋力挣扎,双脚连踢,得了空档,还想逃跑。可是兔子精死抓着他衣服不放,竟然把他上半身按入水中。岚汀水性不好,换了平时肯定呛水毙命,双手不停拍打水面。这时脑海中金光变强,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还有浔江匕!他立刻把手深入胸口,然后闭气装死。 兔子精以为他死了,松开双手。就在这时,岚汀挺身而出,急转身体,一下把浔江匕插进兔子精心脏! “啊!”兔子精大吼,两只红色的眼睛仿佛要喷火。浔江匕乃是神器,这一下又是岚汀拼命一击,正中要害。兔子精没挣扎两下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岚汀瘫坐在地上,大口穿着粗气,“真险,还好有浔江匕。” 第七十五章 闺中 岚汀拔出浔江匕,擦去上面血迹重新放回怀中。他站起身往草丛处走去,走近一看除了地上晕倒的,清醒的就只有大牛一个人还在。 “这些人也太不讲义气。”岚汀拉起大牛,“大牛哥,你这是在看戏啊!” 大牛不好意思道:“腿麻了,腿麻了。”要不是他皮肤黝黑,岚汀肯定发现他早已经红了脸。 “先把这些人叫醒吧,要是我们不管他们,这深山老林就算没有兔子精也被狼吃了。”岚汀道 “兄弟,还是你侠义心肠啊,我这就叫醒他们。”大牛也算卖力气,逐个的把晕过去的人叫醒。 众人一听兔子精被岚汀杀了,都漏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岚汀笑道:“你们要是不信,就跟我过去看看。” 众人半信半疑的走到溪边,直到亲眼确定兔子精死了,才放下心来。 大牛道:“咱们把兔子精扛回去,云溪姑娘见了肯定高兴。” 众人欢呼着抬起兔子精,岚汀走在前面,心道:上次杀铁头三人,公子说他们是假冒的。上上次杀徐三老鬼,结果他还是自杀。想干点不一般的事还真难,不过这次为民除害可都是我的功劳。想着想着就觉心情格外的好,虽然搏斗消耗体力,但也不觉得累。 不一会儿,众人回到客栈,把兔子精放在屋里正中间。云溪听说兔子精被杀,激动得从后屋跑了出来,亲眼看见兔子精的尸体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哪位英雄好汉为民除害?”云溪问道 岚汀发现她目光中不但兴奋,而且还惊奇,还有难以言明的情感。 岚汀整理衣衫,刚想说是自己打败兔子精。却听身旁有人高声道:“是我!”他侧目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大牛! 众人也吃惊的看着大牛,他们心中清楚这兔子精明明是岚汀杀的。 大牛被众人一瞧,又结巴起来,“我是想说是我兄弟,刚才一激动兄弟二字没说出来。”他指着岚汀,“云溪姑娘,我兄弟可是冒了生命危险才降住妖怪。” 云溪目露崇拜之色,款款而来,“请公子受小女子一拜。” “姑娘不必这样,举手之劳而已。”岚汀发现在云溪面前,自己不自觉的就斯文起来,这种感受说好也不好。让他感觉自己有了身份,但却不自在。 “公子为民除害,理应受我一拜。”云溪的声音就好像春雨,丝丝入耳,温润至极。 岚汀也不推辞,“姑娘以后就可以安心的在此间生活,不必整日提心吊胆了。” 云溪道:“这一次多谢公子相助,对于我来说除去兔子精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大牛在一旁道:“云溪姑娘,今天可是月圆之夜,我兄弟干了件惊天骇地的大事,难道不能成为你的闺中客吗?” 云溪闻言一愣,却不看岚汀,问道:“公子可愿意移驾小女子闺中?” 岚汀心想:为了杀兔子精,险些丢了性命。要是不收点好处岂不吃亏,进了她闺房想必有比这里更好的酒菜,听点小曲,看个舞蹈也不错,只要不做越格的事就不算对不起舍灵。当下道:“既然姑娘盛情相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跟在云溪身后往后屋走去。 岚汀跟在云溪身后,瞧这她身影,只觉她身上轻纱仿佛要滑落下来,心中一阵悸动。 屏风后的屋子可以说是一个长廊,长廊出口链接着一栋两层阁楼。云溪在前边引路。岚汀发现阁楼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人走动,想必就是云溪闺房了。 果不出其然,云溪推开门道:“公子请进。” 岚汀也不客气,大步走进屋子。只见里面宽敞,装修不能算豪华,但素雅清新,别有一番韵味。尤其屋中香气缭绕,闻之入鼻,浑身轻松无比,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里外通透。他忍不住多吸了几下,就听见云溪在一旁笑道:“公子若是喜欢这香,明早走之时我给你带上一些。” “明早走?”岚汀看着面前佳人,只觉心神不定,血脉膨胀。 云溪被他一问,脸色红晕,声音更加温柔,“都到了这儿,公子还端着架子吗?”好似生气,转过身去,不再看岚汀。 “我没有摆架子啊,吃完酒菜,看完节目,我就走。可不能打扰姑娘休息。” “哼”云溪肩头一震,“公子是瞧不上小女子了?”看似气话,但岚汀怎么都觉得这是在勾魂。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走过去解释,想不到云溪同时转身,二人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岚汀口干舌燥,意乱神迷,这一次金光没有出现,因为他面临的根本不是危险,而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岚汀只见云溪胸口起伏不定,玉峰忽隐忽现,他看的痴迷,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关灯好么?”云溪伏在他耳边柔声道 “好”半天挤出了一个字,他只觉喉咙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溪转过身,岚汀万万想不到她竟同时脱去了身上轻纱,粉颈香肩,纤腰玉腿,全身上下只留两件遮羞的衣服,其他的竟跟着轻纱一起滑落。 云溪用灯罩扣住蜡烛,屋中暗了下来。然后岚汀就感觉到一只手夸住了他的脖子,皮肤柔软细腻。忽听耳边道:“那边有床。” 岚汀血流加速,脑袋一热抱起云溪。他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却是个男人。在某些方面,男人好像生来就比女人有天赋。 把女子稳稳的放在床上,岚汀只觉现在的他好像已经不是那个自己了。脑海中哪里还有舍灵的影子,大胆的把手放在云溪玉腿之上,然后向上游动。 “嗯”耳边传来云溪的呻吟,“好舒服。” 这下打开了岚汀的欲望,手已到了云溪腰间,正准备扯去那块遮羞布。 忽听云溪道:“你真坏,我不要呢。”然后阻止住岚汀,小声道:“我先帮你脱了衣服吧。” 这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任由云溪脱了衣服,女子趴在他胸膛。岚汀闭着眼,脑海中浮现诸多肉香色欲的画面,那都是他的想象,但好像就要成真。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却亮了! 第七十六章 是谁 在这温存的时刻,岚汀怎么也想不到屋里的灯会亮,然后他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胸口那片温暖消失不见。 云溪已经站在床边穿起衣服。岚汀心知不对,想起身一看究竟,可是全身僵硬,如瘫痪般不能动弹,大吃一惊。 忽听有人走了过来,说道:“可以啊,兄弟,是不是很过瘾?” 岚汀听这声音如此熟悉,转动眼珠一瞧,竟然是那个憨厚老实的大牛! “大牛哥,别开玩笑!”岚汀傻傻的以为这是个恶作剧。可是说完话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大牛眼中流露出的不再是憨厚老实,而是狠毒和杀机。 云溪穿好衣服,眼神中有一丝歉意,“对不住了。”她小声说道 “滚!你这个骗子!”岚汀大概猜出一二,这家店根本就是黑店,大牛和云溪是一伙的。 大牛坐在床边,伸手向岚汀的衣服里抹去。岚汀心道不好,浔江匕在那里!果不其然,大牛摸出浔江匕,拿在手里,别提有多高兴。 “我说兄弟,你这个匕首绝非凡品。”大牛笑道 “卑鄙无耻!”岚汀也只能一图口舌之快。 大牛面色冷了下来,“实话告诉你吧,这就是一家黑店。我和她是一伙的,而且那兔子精也是我们一伙的!” “什么?妖怪怎么会是你们的同伙?”岚汀吃惊道 “兄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要真是兔子精就凭你这身手能逃走?那是人假扮的兔子精。” “可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选了我。”岚汀心想自己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一定要弄清事情缘由。 “因为你年少多金呗。”大牛又从他的衣服中拿出一沓银票。 “你怎么知道我有钱?” “我开黑店这么多年,哪个人有钱我一眼就能瞧出来。”大牛很是得意,但脸色又突然暗了下来,“不过你杀了我的同伙。” “那你想怎么处置我?”岚汀问道 大牛竟然大笑,“其实也算你帮了我一个忙,那扮兔子精的人身手要比我好,所以他才假扮妖怪坑害路人。我这黑店生意虽然不错,但分钱的时候我总是拿不了多少,毕竟打不过他。不过这次好了,他被你杀了,这钱都归我了。幸好我没有提前下手,否则还真打不过你。” “自己的同伴死了,你竟然一点不伤心?” “死了好啊,免得坑害别人。”大牛笑道 “那你怎么不死?”岚汀气愤道 “我原本等你来杀呢,谁知道你这么不经骗。”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现在才发作。” 大牛指了指香炉,“就是这香,既能催情,又能让人短时间内丧失知觉。所以,你才会乖乖就范。不过我们提前吃过解药了。” 岚汀终于明白,为何他本意只想喝酒吃菜,却差点和云溪做出对不起舍灵的事,原来都是这屋中的香搞鬼。 却听云溪说道:“既然拿了钱,就别杀他了。” 岚汀想不到开黑店的竟然会替自己求情,看着云溪。 “怎么?你喜欢上这小子了?”大牛一把拉过云溪,他身材魁梧,力气又大,铁手如钳,顷刻间云溪的手腕就红了。 她疼的眼泪直流,“放了他吧,他还年轻,是个好人。” 大牛笑道:“好人?这世上就是好人太多,应该多杀几个才是。”然后一下把云溪甩了出去。女子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 岚汀心想:这女子好像不是坏人,多半是被他威胁。 大牛举起浔江匕,“我用你的匕首送你一程吧,你放心,黄泉路上我会多给你烧些纸钱。” 岚汀心中一阵酸楚,想起舍灵,说不出的压抑。如果死之前还能再见她一面该多好。闭上眼,默默念着:舍灵,我们只有来世再见了。 大牛再一次笑了,此时他脑海里想着杀了岚汀,手里的这些钱要怎么花。于是,把手中浔江匕向下插去。 就在这时,屋子门窗突然被风吹开。四面八方传来人声,“你不能杀他。” 大牛一惊,“谁在说话?” 岚汀也睁开眼睛,但那声音再没有传来。 “别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大牛站起来,把浔江匕放在胸前,警惕的看着门口。 “我是我。”平淡的声音却无比威严。 “我他妈管你是谁,出来受死!”大牛举着匕首冲到门口,却不见人影。然后他转过身死死盯着所有窗口,依旧没有人。 “怂包,你不敢报上名号吗?”大牛愤怒道 那声音道:“我怕告诉你会吓着你。” “放屁,死在我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连他们的鬼魂都不怕,会怕你?” 那声音不答。 大牛以为暗中之人害怕了,挺起胸膛又道:“再不说,我就杀了这小子。” 那声音道:“在知道我是谁之前先做好准备。” 大牛笑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 忽听那声音道:“你可曾听过玉箫堆月,人定胜天?” “当啷”一声浔江匕掉在地上,大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岚汀只见他用尽全身力气,不停的磕头,阁楼的地板竟被他撞出一个窟窿,额头血流不止,但仍是不停,浑身再没有杀气,活生生像个哈巴狗,“不知流光公子在此,我错了,我错了,请流光公子饶命,饶命啊!” 玉箫堆月,人定胜天。 流光公子对于朋友以礼相待,对于恶人却是绝不留情。 齐楚站在屋中,徐锦鱼替岚汀解了毒。他穿好衣服,重新拿回浔江匕,爱惜的收入怀中。 那大牛仍在磕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征兆。流光公子若是不开口,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否则绝不敢停下。 “我不杀你。”齐楚道 大牛终于停了下来,地板上有他因恐惧而流下的不少汗水。此时的他趴在地上,没有力气站起,更没有勇气与齐楚对视。 齐楚道:“你坏事做尽,应该由官府来处置。”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只听受伤的云溪道:“不能把他送到官府,他和官府是一伙的!” 大牛恶狠狠的看着云溪,不敢说一句话。 岚汀扶起云溪,毕竟她在生死关头替自己说过话,“这里面还有猫腻吗?” “三位请听我说。” 强推感言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想说的一大推,但却说不出。写感言不像写故事可以思如泉涌,感言是心中的感慨,所以万千情感皆系于一念之间,不知如何表达。 快二十三万字时终于等来了第一次推荐(分类强推),真的要感谢责编星辰的认可,从上万本小说中选中了堆月箫。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写这本书没有花费我很大心血,而是花费了我所有的心血。从构架,从体系,从人物,如果大家认真阅读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全新的江湖,没有少林武当,没有五岳剑派,而是以三邪两正为主的江湖,其中有逝水山庄、流星赶月阁、锦绣坊,当然曾提过名剑堂还有一些门派也许没人注意。但这些都是我无数个深夜里苦思冥想出来的,也有可能会与别的书中重名,但本质上绝不相同。 因为我要写一本从未有过的书,全新的故事,所以绝不会用从前任何一个门派和武功。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这八个字放在这里极其恰当。 堆月箫这个故事其实从十四年前就开始了,当年齐楚与施游飞一战成名,从此流光公子名扬天下。那是一个光彩照人的故事,一个辉煌而振奋的故事,却以燕寒自废武功、苏浅漓为齐楚而死结束。 之所以没有从十四年前开始写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当年古龙写小李飞刀时,李寻欢的出场就是十年后再回中原。 古龙是公认的武侠宗师,无论从文采、笔力还是经验上来说都远远高于我。 但正如齐楚和通天神龙白马湖一战时说的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年轻人主宰的。 所以我要挑战一下宗师,无论别人说什么,我只想说武侠终须复兴。而复兴的重任必定在年轻人的身上,在我们的笔下,在我们的心中。 用堆月箫来作为书名是非常冒险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堆月箫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或许都知道七星剑,但除了我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堆月箫。这个被叫做箫的笛子。 在传书之前想过很多名字,但最后还是冒险的用了堆月箫。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古龙曾经写过七种武器,离别钩、长生剑、碧玉刀等等。 事实上宗师最后差了一种武器,后人就用拳头来做第七种。 在我的心里自然有自己的七种武器。 堆月箫可以时第一种,因为在它的后面还有六种武器,大体的故事已基本想好。想用十四年的时间写完气的七种武器。 当然这是一个远大的目标,路途上肯定会有很多困难。 第一个困难就是读着们是否能接受堆月箫这个故事,现在看来应该是接受的,反响还不错。 堆月箫中主要人物有很多,除了主角齐楚,还有岚汀、杨忆箫、于也风等等。第三卷还会出现许多人物,我习惯于也擅长写配角,往往配角写的风华绝代光彩压过主角。因为在我心中每一个人都是他生命中的主角,生活中如此,小说中亦是。 只不过故事是从齐楚这里开始的,以他的角度去诠释江湖,去展开画卷。 最近有许多人都跟我说他们喜欢岚汀,因为刻画的很真实。我故意把岚汀的戏份加多是因为他就是年轻时的齐楚,这是一种平行时空的写法。有点像十四年前还没成名的齐楚和十四年后经历了诸多痛苦的齐楚一起来演绎故事。 当然岚汀像极了年轻时候的齐楚,但仍有他自己的性格,比如说有些痞气,吊儿郎当。 齐楚出来时定位非常的高,所以很多事要岚汀来完成。而杨忆箫则是另一个性格的齐楚,愤世、偏执,想让大家看见同样的人,不同的性格有什么样的结局。 其他的人随着故事的展开渐渐都会有自己重要的戏份,当有些人的戏份多一些的时候大家不用奇怪,这是必然的。只描写主角的书因为配角没有出彩的地方。当然齐楚肯定会最出彩,因为他生来是有使命的,这个铺垫(坑)早就透漏过,应该没有人会发现。 说起铺垫,从头到现在一直都在铺垫,后面你们一边看一边会惊讶,原来这个发生的事前面有交代。这个惊讶会伴随着一直到整本书的结束。 堆月箫结束后还有六种武器,在此就不说名字了,以免耗尽心血想到的名字被人用了。 从这里开始一直的写下去,最后感谢这么好的平台,感谢我的星辰大编辑,感谢一直以来支持堆月箫的你们。 今后的路与诸君携手,武侠已经开始复兴。 今天下午两点上分类强推,一会儿还有两更。下一周每日两更,相信成绩会越来越好。 第七十七章 冤屈 齐楚和徐锦鱼坐了下来,岚汀站在一边。云溪双目红肿,眼中有泪,平复心潮道:“小女子本姓李,算起来应该是书香门第,说起家父可能诸位不认识,但想必肯定有人听说过我爷爷李贽的大名。” 齐楚正色道:“你说的可是那不信道,不信仙,见道人则恶,见僧人则唾的温陵居士?” 云溪见齐楚知道自己爷爷的事迹,面露喜色道:“正是。我爷爷一生追求自由,反对封建思想,也正因为这样得罪了当朝权贵。” 徐锦鱼道:“温陵居士的事迹我也听说过一些,据说他二十六岁考中举人,但却不参加会试。后来竟然被调任南京,为官二十余年竟然在仕途大好之时弃官不做,游览全国,开坛讲学。听说他每次讲学,都有几千之众前去听讲,其中还有许多山野村姑。” 岚汀好奇道:“这人还真是奇怪,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竟然当个教书先生。” 齐楚道:“你错了,他可不是一般的教书先生,他老人家的思想可是影响了成千上万的人。” 云溪听闻齐楚尊称自己爷爷为“老人家”,心中对他生出一丝好感,“爷爷最痛恨维护封建礼教的假道学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但如今世道谁敢明目张胆的反对权威呢?爷爷说‘我可杀不可去,头可断面身不可辱’,于是他就真的这样做了。可是得罪了太多的权贵,前不久首辅沈一贯设计污蔑陷害爷爷,最终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抓捕了爷爷。”说到这,她伤心的流下泪水。 齐楚也是听她一说才知道李贽被下狱的事情,心中惋惜:如此有大学问的人依然逃不过陷害,这世道真的已经不堪成这样了吗? 徐锦鱼道:“他老人家如今关押在何处?”她和齐楚心有灵犀,索性就替齐楚问了。 云溪黯然道:“现在通州大牢,可惜了爷爷那些著作,都被姓沈的一伙人给烧了。” 岚汀生气道:“这也太不讲理了,竟然连老爷子的著作都给毁了。” 云溪道:“这又算的了什么,他们抓了爷爷后便抄了我家,他们逼着家父写下爷爷的罪证,可是爹爹又怎么会加害自己的父亲呢?更何况爷爷根本就没有错,家父被逼无奈下咬舌自尽。原本我心灰意冷也想这样死了算了,可是如果连我也死了,那谁去救爷爷呢?” 岚汀问道:“那你又是怎么加入这黑店的?” 云溪道:“这黑店是梁溪知府姜威的,专门打劫过路客人,得到的钱财都进了姜威的腰包。爷爷入狱,爹爹自尽,我被他们送到沈府。有一天这姜威拿着黄金万两不远千里前去拜访沈一贯。沈一贯就把我送给了他,于是他就把我安排到这里。每天晚上给客人唱歌跳舞,选中最有钱的邀请到我的闺房,待客人中了这香毒,大牛就跳出来杀人越货。至于什么只有月圆之夜我才会出现的话都是幌子,不过是为了让客人们觉得他们看了一场难得的表演罢了。”提起香毒,她突然想起齐楚和徐锦鱼并没有事先服过解药,担心道:“二位的身子?” 徐锦鱼笑道:“你放心吧,这点小毒还伤不了我二人。” “那我就放心了,看的出来二位是好人。我不想好人有事。” 岚汀问道:“公子,现在我们怎么处置这个坏人。”他恨极了这个大牛,此人竟然为了钱财骗取自己信任,然后加害自己,真是可恶至极。 齐楚笑道:“你去揍他一顿出出气吧。” 听他这么一说,云溪不禁多看了齐楚两眼,心道:此人虽侠义心肠,但却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说起来和爷爷还有几分想象。 要知道流光公子不讲道理,这可是江湖皆知的。若是哪天流光公子讲了道理,那才奇怪呢。齐楚做事都是随心而为,不看世人脸色,不在意世人眼光,否则他怎么能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人呢? 岚汀得了命令,笑嘻嘻走到大牛身边,“你还狂不狂?”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那黝黑的脸上顿时起了五根指印。 大牛咬牙坚持,但眼神中却是愤怒。岚汀朝着他的脸又是一拳,“你还敢瞪我?”这一下打得大牛鼻孔窜血,岚汀直呼过瘾,“我叫你瞪我,叫你瞪我!”他拳脚齐上,每一下都用尽全身力气,不一会儿大汗淋漓。再看大牛早已被他揍的鼻青脸肿,岚汀朝着他胯下就是一脚,疼的大牛满地打滚。 “叫爷爷!”他插着腰,用脚踩住大牛的背。 “爷爷,爷爷,祖宗,求求你放过我吧。”大牛被打得实在挺不住了,苦求道 “行,我也打累了,今晚就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再打你一顿。” 岚汀这么一说,大牛死的心都有。 “公子,咱们要替云溪姑娘和她爷爷报仇吗?” 齐楚道:“此去梁溪自然是要找知府姜威算账。” 岚汀来了精神,“好啊,到时候公子把这狗官抓住,看我揍不死他。” 徐锦鱼笑道:“你啊,什么时候能自己学点本事。” 岚汀笑道:“鱼儿姐姐武功这么高,做梦不还想让公子保护么?” 徐锦鱼嗔道:“就你话多。”用眼角余光瞟向齐楚,见他不动声色,心中骂道:这木头就不能帮我解围吗? 齐楚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他觉得此刻的徐锦鱼娇艳无比,美的不可方物。 云溪一听齐楚要替自己报仇,心中燃起希望,急忙道:“三位今晚就在此过夜吧,明天一早我带领大家走出这林子。” “你知道怎么去梁溪?”岚汀惊喜道 “我被压来时沿路做了记号。”云溪道 “太好了,我就说嘛,好人有好报。”想到可能马上就要见到舍灵,兴奋的不能自已。才注意到杨忆箫怎么不见了,问道:“公子,师弟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徐锦鱼道:“忆箫难道没和你在一起?” “没有啊。”岚汀心想,师弟不会遭了兔子精的毒手吧。不过自己竟然都能打过兔子精,以师弟的武功应该不会有事吧。 忽然问道:“公子和鱼儿姐姐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徐锦鱼笑道:“因为我们一直跟着你啊。” “什么!一直跟着我?从头到尾都在我附近?”岚汀不敢相信。 “是啊,你家公子还夸你勇斗兔子精呢。”徐锦鱼道 “也对,以公子的武功我弄出那么大动静怎么会察觉不到呢。”又想到:那师弟离开公子难道没有察觉吗? 徐锦鱼欲言又止,齐楚道:“你按原路返回,看看忆箫是不是在我们下车的地方等着。” “这么黑的天?我一个人啊?”岚汀笑道,自从杀了兔子精,他比以前自信多了,只是在齐楚面前他愿意做个孩子。 “难不成让云溪姑娘陪你去?”齐楚道 “呃……还是不用了。”想起刚才与云溪亲热的场面,心中就无比尴尬,这要是孤男寡女,两个人走在黑夜里,岚汀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那我就走了啊,如果师弟在那里等着,我们就明早赶着马车一起过来。”岚汀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笑道:“明早记得给我留饭啊,嘿嘿。” 第七十八章 恩爱 岚汀顺着原路往他们下车的地方走去,离得近了,发现有火光闪动,心中一喜道:看来公子说对了,师弟的确在那里等我们。 他加快脚步,拨开草丛,看到杨忆箫正在往火堆里添加树枝,“师弟,你还好吗?” 杨忆箫抬头,“师兄,你们去哪里了?” 岚汀靠着他坐了下来,“这应该是我问你啊,大半夜的我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 “我、我去解手了。”杨忆箫转过头不去看他,解下背后凌霄剑。 “你怎么把凌霄剑解下来了?”在岚汀的记忆中这是杨忆箫第一次解下凌霄剑。 “背着它的时候总让人想战斗,现在轻松多了。” 岚汀道:“你一整晚都没睡吧,现在我来守夜,你好好休息。” 杨忆箫道:“师父他们还好吗?” 岚汀笑道:“好得很呢,刚才我们还端了一个黑店呢。” “那就好。”杨忆箫把凌霄剑枕在颈下,闭上眼。 岚汀见他累了,也没有再说话。想到明天就能到达梁溪兴奋的不能入眠,看着火堆里噼啪作响的树枝,竟然萌生一个念头:明天早上吃什么? 于是低声自嘲道:“岚汀啊岚汀,你真是一个吃货。” 这个夜晚就这样度过了,岚汀几经危险,齐楚捉拿坏人,但没有人知道杨忆箫去哪里了,又做了些什么。岚汀不会问,因为他打心眼里把杨忆箫当做最亲的人,从不会怀疑。徐锦鱼不会问,因为她怕知道一些自己不想知道的事。齐楚不会问,因为他能一眼看透杨忆箫的心,他的心不坏。 杨忆箫虽然闭上眼,但是整夜不能入眠,心中煎熬。在他守夜的时候有个人出现在面前,那是父亲口中的南诏人。他跟着此人走出很远,确定齐楚他们没有跟来才停住。其实齐楚已经察觉到有人来了,可是他并没有揭穿杨忆箫,他想或许杨忆箫有苦衷。南诏人让杨忆箫回去杀了齐楚,让后就会给杨忆箫第二颗解药。 杨忆箫却道:“刚才你离我师父如此之近,为何不自己动手?” 南诏人笑道:“那岂不是很没意思,再说了看着你这样的好人变成亲手杀害师父的恶徒那该多有意思。” 杨忆箫气愤难当,无奈的回到下车的地方就发现齐楚三人不见了。于是他一直的等,只觉心中越发愧疚。 当杨忆箫睁开眼睛的时候,岚汀正捧起地上的土往火堆里扔。 “师兄,你干嘛呢?”杨忆箫问道 “我们走之前把火灭了,以防起火烧了整个林子。”看着岚汀用土盖住火堆,然后解下腰带竟然在上面撒尿。 “你这又是干嘛?”杨忆箫不解,他发现岚汀知道的东西远比自己多。 “以防万一啊。”岚汀笑道 “我们收拾下就去找师父吧。”杨忆箫道 二人收拾好东西,驾车往客栈方向驶去。 岚汀道:“你猜今天早上吃什么?” 杨忆箫道:“不知道,能吃饱就行。” 岚汀一脸嫌弃,“你怎么对生活一点追求都没有?” 杨忆箫笑道:“那你想吃什么?” 岚汀道:“我想喝大米瘦肉粥,还要吃香喷喷的金黄鸡蛋饼,最好还能有一碗虾肉馄饨,再来一笼蟹肉汤包,简直美味啊。”他不禁流下口水。 杨忆箫好奇道:“上次喝了你做的大米瘦肉粥,可是香喷喷的金黄鸡蛋饼是什么?” 岚汀解释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养了只老母鸡,可是因为年头太久它几天才下一个蛋,根本就不够吃的。爹爹看我整日围着鸡窝转,就发明了这香喷喷的金黄鸡蛋饼。就是和面的时候加进鸡蛋,搅匀后盛一勺倒入锅中,小火慢烙,出锅时既有蛋香,又有面香,还可以加些葱花,也就有了葱香,可好吃呢。” 杨忆箫本来心事重重,可是听他一说肚子竟然“咕咕”教了起来,“那到了梁溪你做给我吃啊?” “好啊,正好我也许久没吃了。” 二人闲聊不知不觉已到了客栈门口,岚汀跳下车,“咱们进去吧。” 二人走进客栈,正好看见齐楚和徐锦鱼坐在桌边准备吃饭,云溪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粥。 云溪见了杨忆箫不禁停了下来,杨忆箫也大吃一惊,“你是云溪?” “箫哥哥?”云溪喜出望外,想不到背井离乡还能遇见故人。 徐锦鱼道:“你们认识吗?” 云溪道:“是啊,杨叔叔与家父乃是好友,以前总去流星赶月阁,那时候箫哥哥整日练剑都不理我。” 齐楚让二人坐下,杨忆箫迫不及待的问道:“云溪,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溪又把自己的遭遇讲给杨忆箫听,起的杨忆箫捶胸顿足,若不是还没到梁溪,否则就要冲进知府衙门宰了那可恨的姜威。 岚汀可没时间听二人叙旧,埋头苦吃,吃饱喝足后问道:“你管他叫哥哥?” 云溪笑道:“是啊,我和箫哥哥同年同月出生,但比他晚了一天。” 岚汀笑道:“正想不到你发育的这么好,完全看不出来只有十六岁啊。” 云溪害羞的把碗里的粥喝了一干二净,杨忆箫解围道:“师兄,你发育的也不错啊,怎么也看不出只有十四岁。” 云溪好奇道:“你只有十四岁吗?” 五人之中岚汀最小,岚汀不好意思道:“马上就十五了,马上就十五了。” 众人哈哈一笑,杨忆箫余光扫向齐楚,发现师父面色如常,也放下心来。 吃过早饭,众人上路。齐楚和徐锦鱼仍然坐在车厢了,云溪和杨忆箫许久不见有许多话要说。而那个可恶的大牛竟然被岚汀绑在了马车顶,如果路途颠婆他可有罪受了。岚汀自然又成了赶车的人,心道:这下好了,车里一对,车外一双,你侬我侬,甜言蜜语,可怜我孤家寡人,要是我的舍灵也在,我保证羡慕死你们。按耐不住即将见到舍灵的欣喜,问道:“还有多久能到梁溪啊?” 云溪道:“出了林子就是官道,如果马车跑得快正午时分就能赶到。” 岚汀闻言高兴,“那怎么才能驶出林子?” 云溪道:“七拐八拐就行。” “什么?七拐八拐,你开玩笑啊?”岚汀道 “就是拐十五次啊。”云溪认真道 “那到底几次向左,几次向右?” “前面没有三岔口,没路了拐弯就行。”她交代完不管岚汀,又和杨忆箫畅聊起来。 岚汀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没路了不拐弯还能怎么走?看着杨忆箫二人聊得畅快,自己几次想插嘴却找不到话题,心中郁闷,索性专心赶车,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两匹骏马一下。 这次出行徐锦鱼把绯月香驹一起带着,绯月香驹本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名马,哪里拉过车,更没被人用马鞭抽过。岚汀这一下可是惹怒了马儿,绯月香驹拔蹄狂奔,另一匹马的速度跟不上,马车险些侧翻,惊吓到云溪。 岚汀心中得意:叫你们秀恩爱,秀恩爱,死得快,哈哈! 第七十九章 梁溪 岚汀心无旁骛的赶车,时值正午已经进了梁溪城。城中街道行人甚多,马车不能疾行,众人只能下车行走。 杨忆箫问道:“咱们是不是先安顿住处?” 徐锦鱼道:“这样最好,绯月香驹跑了快两天一定累了。” 岚汀道:“交给我吧,保证住的舒坦。” 齐楚道:“记得我住宿的要求。” 岚汀笑道:“知道啦,只住天字一号房,而且还是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 齐楚满意点头,云溪在一旁只觉好奇,“为什么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呢?” 岚汀笑道:“因为流光公子不讲道理啊!” 云溪见齐楚也不回答,抿嘴微笑,只觉有趣。 众人出门在外幸好有岚汀,他左右打听终于找到了梁溪最好的客栈。岚汀让伙计好好安顿绯月香驹,齐楚告诉大家先略微洗漱,一会儿客栈门口集合。 等齐楚三人在门口站定,却不见两位女子下来。想必是女子爱美,肯定要梳妆打扮一番。当徐锦鱼和云溪走出客栈时,三人都是眼前一亮,徐锦鱼温婉,云溪俏丽,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岚汀高兴道:“走,吃饭去!” 徐锦鱼笑道:“你就知道吃!” 岚汀无所谓道:“人是铁饭是钢,肚子饿的响叮当。” 云溪莞尔道:“说起吃饭,我倒也是饿了。” 岚汀卖弄道:“这梁溪地界美食可多了,但一定要吃正宗的。”他喊来伙计问道:“城中最好的酒楼叫什么名字?”同时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伙计。 伙计见他出手大方,知无不言,“谢少爷打赏,要说咱梁溪好的酒楼那可是多了去了,不过最好的只有一家,名叫横云寺。” “横云寺?难不成是寺庙吗?”岚汀道 伙计恭敬道:“诸位有所不知,这横云寺是个酒楼,第一代老板曾当过和尚,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一开始横云寺只做素食,虽说做素食但是味道却比山珍海味还要好,而且价格便宜,久而久之名声就传遍梁溪。” 一直未说话的齐楚道:“难道除了素食,就没有肉吗?” 徐锦鱼一旁微笑,心知:齐楚是无肉不欢,要是吃素可真是难为他了。 伙计道:“您别着急啊,且听我说。横云寺以素食闻名梁溪,但当第一代老板去世后,他的儿子就创新改革,不限于素食。现在这横云寺传了三代,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如今只要是梁溪的地方美食它那里都有,而且保证正宗,最主要的是价格亲民,从早到晚门庭若市。诸位要是吃饭,现在就赶紧吧,再晚可就没位置了。” 听伙计这么一伙,岚汀倒是来了兴致,“那咱们快点吧,这样的美食可不能错过。” 确定横云寺的位置后,岚汀冲在最前面。齐楚四人紧紧跟随,不一会就到了酒楼。果真如伙计所说,门庭若市,热闹至极。他们还算走运,抢到了最后一个位置。 众人坐下,岚汀招呼伙计点菜,只见小二飞奔而来,看来酒楼里实在太忙。 小二给五人端茶倒水,服务周到。岚汀心情大好,掏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这小费给你,用心给我们点菜,要是吃的好了一会还有赏钱。” 小二眉开眼笑道:“保证让几位吃的舒心,客官们想吃什么菜。” 被这一问,杨忆箫和云溪大眼瞪小眼,徐锦鱼想说出几个菜名,但也局限于扬州美食,这梁溪的特色她可不知道。齐楚向来只负责吃饱吃好,自从身边有了岚汀后,对于吃饭一事他更不用操心。 岚汀得意的笑着,所有目光都看向他,齐楚道:“别卖关子,快点菜。” 岚汀笑道:“先来个太湖三白,飞鱼跑蛋和镜箱豆腐。” 小二一听,笑道:“少爷你真是行家啊,这三样菜都是梁溪特色,别的地方别说吃了,能说出名字的人都少之又少。” 岚汀笑意更浓,杨忆箫问道:“师兄,你之前来过梁溪?” “没有啊,不过我自诩吃货,所以各地的美食都有了解。” 说道吃货,其实当每个人遇见自己喜欢的美食,都会顷刻间狼吞虎咽。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是吃货,只能说明还没有遇见心怡的菜品。 岚汀点了三个菜,徐锦鱼一个都不曾听说,好奇之心作祟,问道:“这太湖三白是什么?” 齐楚道:“梁溪自古就有太湖明珠的美称,想必太湖三白应该是湖中的鱼吧。” 岚汀竖起大拇指道:“公子真是见多识广,不过这太湖三白其中只有两种鱼,分别是银鱼和白鱼,剩下一白则是白虾。因为色呈白色,顾叫太湖三白。但是太湖三白一定要吃刚打捞上来的活鱼活虾,否则味道就不鲜美。” 杨忆箫道:“可是鱼虾离开水后就活不多久了,等送到酒楼还有不死的?” 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咱们的太湖三白可以说是梁溪一绝,因为都是现捞现做,保证味道鲜美。” 岚汀道:“怎么个现捞现做?” 小二笑道:“因为这横云寺就是靠湖而建,后面就是一片大湖。我们每天派出几十艘渔船等在湖上。每艘船上都配有厨师,如有客人点了太湖三白这道菜,渔夫立刻下网捉鱼,随即厨师生火烧菜。做好后再派人送到岸边,第一时间给端上桌来。” 五人听他一说,纷纷向窗外望去,窗外真就是一片大湖,湖上飘荡着几十艘渔船,有的渔船上燃起白烟,想必如小二所说正在做太湖三白。 齐楚赞赏道:“如此别具匠心,一会儿定要好好尝尝这太湖三白。” 忽听云溪问道:“那么飞鱼跑蛋呢?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岚汀道:“所说的飞鱼就是银鱼,在梁溪银鱼被叫做鱼中人参,是极好的补品。鸡蛋打碎出沫,倒入银鱼和葱花,锅中倒油,火烧至最大时把银鱼鸡蛋倒入,还要不断翻炒。这翻炒极其讲究,慢了鸡蛋会焦,快了银鱼不熟。以前我爹给我做过,只是用的不是银鱼。” 小二补充道:“说的不错,而且一定要多放油,这样出锅时鸡蛋金黄,银鱼细嫩。” “这一次真是长学问了。”云溪笑道 徐锦鱼又道:“可是这镜箱豆腐又是什么? 岚汀也只听说过梁溪有道名菜叫镜箱豆腐,但却不知道怎么做,当下对小二说道:“这个你来说吧。” 小二道:“这道菜的豆腐是特质的小豆腐,因形状如梳妆用的镜箱盒子,所以叫镜箱豆腐。至于里面还有哪些食材,恕小的先卖个关子,一定各位细细品尝时便知。” 岚汀又道:“只这三道菜肯定是不够的,你再推荐几个吧。” 第八十章 美味 单单是这三道菜已经吊足众人胃口,此时都看着小二,心想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小二笑道:“来梁溪就一定要吃酱排骨!” 提到吃,在座几人岚汀最在行,笑道:“不就是个酱排骨嘛,哪里都能吃到,这不算特色。” 小二道:“少爷有所不知,梁溪的酱排骨与别处不同。就说这选料,用的乃是三夹精的草排,一头猪身上也就三四斤而已。做法更是严格,一百斤的排骨要用酱油十三斤,黄酒三斤,白糖三斤,慢火烧一个时辰以上,最后只得八八六十四斤酱排骨。” 岚汀兴致高涨,“听来不错,就这个吧。” 小二又道:“点了酱排骨,那么**浇肉就不能少了。” 还不等别人说话,齐楚第一个道:“好,就来一个**浇肉。” 徐锦鱼心想:刚才说了四个不是鱼就是豆腐,再者骨头,看来把他急坏了,这下有了肉就高兴了。 小二没想到这道菜如此痛快就决定了,心想这位客官肯定是喜欢吃肉,于是又道:“那就再来个卤鸭吧,**浇肉和卤鸭同烧,滋味互相渗透,也是很好吃的。” 齐楚点头,面露微笑,很是满意。 杨忆箫道:“行了,就这六个吧,速速做来,我们也饿了。” 岚汀又道:“六个哪里够,怎么也要八个。” 小二一听还有生意,更加卖力气道:“那就再来梁溪双炸,正好两个。” 徐锦鱼道:“梁溪双炸是什么?” 小二道:“一曰炸黄鳝,一曰炸黄雀。” 杨忆箫道:“要了好几个鱼了,炸黄鳝就不用了吧。”他是怕点多了吃不了,虽说是流星赶月阁的少阁主,但却从不浪费。 小二道:“这个炸黄鳝和其他鱼类的菜品大不相同,黄鳝一切两半,去刺切丝,而且要炸两次,就算放几天都不至于发软。所以吃不完可以带走。” 云溪又道:“可是炸黄雀就不要了吧,听起来有点残忍。” 小二道:“这炸黄雀不是真的黄雀,我们横云寺以素食起家,这道菜其实是豆腐做的,只是形如黄雀,故此得名。” 云溪点头同意,岚汀又道:“主食可有面吗?”他心中一直记着齐楚喜欢吃面。 小二道:“有现炒的面浇头,保证各位没吃过。” 齐楚道:“那就这个吧,每人一碗。” 岚汀道:“除了现炒的面浇头,你再给配些主食,记住再来个螺蛳汤。” 小二得了命令急忙跑到后厨,没过多久,桌上就摆满了八个大盘子。闻着太湖三白鲜味飘香,看着飞鱼跑蛋色泽金黄,酱香豆腐、**浇肉、酱排骨和卤鸭四菜一色,炸黄鳝乌黑发亮,炸黄雀做的栩栩如生。 齐楚吩咐众人吃饭,大家再不闲聊,纷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云溪吃了一口太湖三白无比陶醉。徐锦鱼夹了一下镜箱豆腐,却想不到豆腐中含有肉馅和虾仁,荤素结合,细腻鲜嫩,不住的点头称赞。 齐楚则守着**浇肉和卤鸭,二者味道有相同之处,但细品却又各具特色。**浇肉肥而不腻,卤鸭酥烂入味,均是甜中带咸,别有风味。 杨忆箫也不客气,徒手拿着酱排骨,只觉骨香浓郁,咬一口肉质极好,不愧是三夹精的草排。 岚汀还没动筷,就见云溪把大半炸黄雀吃完了。心道:刚才她还怕炸黄雀太残忍,看来这横云寺的素食做的一定不错。不知怎地竟没有人吃飞鱼跑蛋,难道因为名字不好听吗?他可是百无禁忌,把满盘的飞鱼跑蛋挪到自己面前,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小二吩咐人上了主食,那现炒的面浇头果真是面条,只不过齐楚以前吃的面条都是煮的,但这个却是炒的。心中赞叹厨师的厉害,但手和嘴可是不停,顺带着把徐锦鱼的那碗也给吃了。他虽然在江湖上颇具盛名,但从来没有架子,也没有诸多规矩。这也是徐锦鱼喜欢他的一个原因。 岚汀笑道:“公子,我这碗也给你吃。” 杨忆箫刚要动筷,见师父吃的起劲,“我这碗也给你吃。” 齐楚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四碗面浇头,等云溪把自己的也推到他面前时,他摇着头道:“这回真吃不下了。” 众人没吃主食,幸好岚汀提前让小二配了别的主食,或许他一早就想到会是这番情形。 小二急忙叫人端来五个蒸笼,打开一看竟是小笼包。 岚汀有些失望道:“这小笼包扬州也有啊,而且相当出名。” 小二笑道:“咱这的小笼包可是夹起不破皮,翻身不漏底,一吮满口卤,味鲜不油腻。现在又是秋冬交替,湖里的螃蟹肥的很,所以这小笼包的馅可是鲜美的蟹肉和蟹黄,保证好吃。” 众人一听也不客气,端到自己面前一笼大吃起来。原本吃撑的齐楚竟然也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直呼汁水鲜美,蟹肉细嫩。 等螺蛳汤端上来时,众人已是风卷残云。但竟然还能喝下一碗螺蛳汤,小二看着五人心道:厉害啊,吃货遇见过,但没遇见过这么能吃的吃货,而且还是五个。 吃饱喝足后,众人靠在椅背上不愿起来。索性睡了个午觉,等醒来时已近黄昏。 齐楚招呼众人,“吃饱喝足,又美美的休息了一下午,现在要干正事了。” 岚汀想起还要去找知府姜威算账,兴奋的不能自已。云溪也是心潮澎湃,眼看大恶人就要伏法,怎能抑制欣喜之情。 岚汀叫过小二,结了饭钱,又打赏他一百两银子。小二捧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对岚汀作揖拜谢。 齐楚道:“小哥可否知道知府衙门怎么走?” 小二看他们出手阔绰,心想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前去衙门应该是拜访父母官,当下道:“诸位出了酒楼一路向西,遇见十字路口左转走到尽头就是。” 齐楚道谢,带着众人出了酒楼。杨忆箫把凌霄剑解下拿在手中,看似要替云溪报仇。五人沿西行走,徐锦鱼和云溪的美貌一路上倒是引来许多目光。但齐楚三人都是英俊无比,也没有人上来自找没趣。 第八十一章 惩恶 按照小二说的众人找到了知府衙门,夜色初临,大门紧闭。 齐楚道:“上去击鼓鸣冤。” 杨忆箫走上去竟用拳头敲响了大鼓,可是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心想多半是知府偷懒装作听不见。一气之下用尽全身力气“砰”的一声把鼓敲漏了。 这下门终于开了,开门的应该是个师爷,头戴小帽不悦道:“敲什么敲啊,赶着去投胎啊?”一见鼓被敲坏了,更加生气道:“等一会儿进去,看我不告你们个损坏公物之罪。” 岚汀扔了一锭银子道:“损坏公物我们赔,但却是你们疏于职守在先。这怎么算?” 师爷这才瞧见门口站着五人,三男两女均是相貌不凡,心想对方看似不好惹。再不说话,引着五人进了衙门。 齐楚和徐锦鱼在前,其他三人在后,杨忆箫攥紧手中凌霄剑,义愤填膺。云溪与他本是少年玩伴,两家交情甚好,如今得知李家受此冤屈,他怎能坐视不理。 来到衙内大堂却不见一个衙役,齐楚心道:看来这衙门纪律松散,怕是衙役们早已回家吃饭。 “姜威何在?”杨忆箫目露杀气。师爷虽然知道直呼知府老爷的大名乃是不敬,但被他一看也吓得不敢多说,只能悻悻道:“马上就来。” 堂中有两把椅子,如果告状之人有年老体弱者则可赐座。岚汀眼尖心想这知府是什么人,怎么能让公子站着等他?于是搬过两把椅子,“公子、鱼儿姐姐你们坐吧。” 这一句话倒是惊动了师爷,要知道老百姓来告状都是跪在堂下,没有知府大人批准,谁也不敢随便乱座。他这回忍不住了,呵斥道:“大胆刁民,谁让你们坐了,给我站起来!” 齐楚闻言不答,若无其事的靠着椅背,看也不看那师爷一眼。倒是岚汀,走上前朝着师爷的肚子就是一脚,把他直接踹的飞了起来。这师爷本和知府姜威是同伙,贪赃枉法,坏事做尽。林中开黑店还是他的主意。他向来在梁溪横行霸道惯了,别人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哪里有人敢这么放肆。却不想今日遇见岚汀这个愣头小子,招呼也不打一声,上去就是一脚。这一脚用力十足,等师爷从空中掉下来时只觉浑身骨头散了一般,竟不争气的吐起酸水来,捂着肚子,疼的眼泪直流。 云溪见恶人受到惩罚,心中不断叫好,她虽是女儿之身,但此刻却觉得热血满腔,激动难当,真是过瘾。 岚汀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力道竟然这么大,殊不知他修炼《大道无名》后功力精进神速。回过头看着齐楚,“嘿嘿”笑道:“公子,不好意思出脚有点重啦。” 忽听身后那师爷吼道:“狗杂种敢踢老子,看我不叫人杀你全家!” 岚汀闻言转身看着师爷,这句话是真的激怒了他。但想着在没见到知府前还是先不要大动干戈,本想忍了这口气。谁知道齐楚竟然说道:“我看他是欠揍没够,岚汀你过去把他狗嘴里的牙一颗颗掰下来!” 云溪一听,吃惊的目光落在齐楚身上再也不能移动,心想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连官府也不放在眼里吗? 岚汀心中早已愤怒,这回得了齐楚命令再不迟疑,走到师爷面前蹲了下来,先是扇了他十个耳光,把他打得嘴角流血。那师爷可能是被打怒了,口中污言碎语不断。 岚汀怒道:“给你脸了是吧?”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衣服里竟掏出一把铁钳。师爷一瞧立刻傻了眼,看来这小子是真要把自己的牙给拔下来,他紧紧闭着嘴。众人以为岚汀是要用钳子拔牙,却不想他竟然用钳子捏住师爷鼻子让他无法呼吸。师爷憋得满脸通红,可是铁钳太紧,为了不被憋死,只能张开嘴大口喘气。就在这时,岚汀把手伸进他嘴里,“咔嚓”一下,硬生生掰下一颗牙齿,那师爷疼的浑身是汗,发出杀猪般的吼声。可是他鼻子不能呼吸,嘴巴就不能闭上。 然后岚汀就面带微笑,心平气和、慢条斯理的一颗接着一颗把他满嘴雪白的牙齿掰了下来。最后他索性坐在地上,嘴里唱起了歌:“你是我见过最傻的无赖,我把你的牙都拔下来。悠悠的看着没牙嘴漏风,让人看了大笑乐开怀。” 他这临场发挥的歌技让不善言笑的杨忆箫都乐了,齐楚更是打着节拍伴奏,“我听说你遇到那最傻的无赖,就恰好落在你的手里谁叫他活该,你忍不住去拔你忍不住去掰,我敞开胸怀为你喝彩,令牌令牌牌(拟声)。” 徐锦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推了齐楚一把,“都多大了,怎么还唯恐天下不乱。” 云溪心道:这人看似放荡,但实则心中赤诚,随性而为却是这天下男子都比不了的。 就在这时忽听堂上有人冷哼一声,原来是知府姜威来了。 看着自己的师爷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姜威又是惊骇又是愤怒,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堂下所坐何人,所告何事?”姜威见齐楚仪态悠然,也不敢放肆,心想还是先问清楚缘由再说。要对方真是皇亲国戚,那师爷的仇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齐楚浑然无事道:“我乃过往行人,路遇黑店,特来禀告。” 姜威一听是过路行人,定下心来,想必自己开黑店的事被撞破了。可是他也不怕,要知道梁溪可是他的地盘,谁敢放肆。一拍惊堂木略过黑店之事不提,道:“你们既是过路行人,为何打伤我家师爷。” 杨忆箫等了姜威许久,心知他对黑店之事想瞒天过海,心想这世上哪里有恶人不食恶果,反的善终的好事。突然一个箭步挺上,同时凌霄剑破鞘而出,眨眼间明晃晃的剑刃抵住姜威脖颈,道:“狗官,黑店的事你怎么不提?” 姜威见对方撕破了脸,心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在梁溪多年,势力庞大,手下养了几百打手专门为自己做见不得人的事。向如今冰刃相见的场面,他已司空见惯,并没把杨忆箫放在眼里。目光一扫众人忽然发现云溪也在,心中把事情缘由猜出个七七八八,冷笑道:“诸位恐怕是初来乍到,不懂这梁溪的规矩。” 齐楚悠然道:“你且说说这梁溪的规矩是什么?” 姜威哼道:“这梁溪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在梁溪无论是官场还是江湖谁不给他几分薄面,有人敢拿着剑抵住自己咽喉简直就是找死! 齐楚站起身来,“可是我向来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的规矩!” 姜威一惊,“你想与我一争高下,活腻歪了吧!” 杨忆箫道:“狗官,你开黑店的事招还是不招?” 姜威“哈哈”大笑道:“黑店是我开的又怎么样?”语气甚是猖狂,又道:“在梁溪我就是天王老子,欺男霸女,坑害好人的事干多了。谁敢言语一声?就凭你们五个人还想杀了我?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叫你们走不出这衙门!” 齐楚面色平静,杨忆箫气的发抖。 姜威以为吓住众人,得意道:“你们不是嚣张吗?倒是杀了我啊?我看你们是吓破胆了吧!” 他话音刚落,杨忆箫手中长剑一抖,云溪只见姜威的一颗人头从脖子上跳了起来,拳头大的伤口血如泉涌,直射屋顶高梁,登时间鲜血溅了他一身,白衫染红,凌霄剑嗡鸣不已。 徐锦鱼眉头微皱道:“忆箫,你太鲁莽了!” 杨忆箫充耳不闻,凌霄剑从姜威身子中间劈下,把无头尸体一劈两半。其中一半飞到满嘴淌血的师爷身边,竟把他吓死了。 齐楚也知道杨忆箫这样做有些草率,毕竟杀害当朝官员是要被问斩的。但又想这姜威十恶不赦,早就该死,众人只听他云淡风轻道:“杀了便杀了,又能如何?” 云溪只觉眼前男子虽面色如常,但豪气冲天,真是英雄豪杰。忍不住问道:“小女子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乃齐楚,齐桓公的齐,楚庄王的楚。”他衣袖一扫,刚才坐着的椅子顷刻间化为粉末。 在这江湖上,流光公子的规矩就是规矩! 第八十二章 围困 岚汀见恶人除了拍手叫好,忽又想起什么事道:“公子,这狗官一定藏了不少钱,我们找出来救济百姓吧。” 齐楚道:“也好,你和忆箫、云溪三人去内堂找找。” 云溪见大仇报了一半,先是谢过齐楚和徐锦鱼,然后跟着岚汀二人往内堂走去。三人翻箱倒柜竟找到不少金银财宝,还有些古玩字画。 杨忆箫道:“这狗官一定没少压榨百姓。” 岚汀道:“没事,我们把这一箱财宝抬着,等天黑时悄悄给老百姓们送回去。” “这样就太好了,想不到我也成了行侠仗义的女侠。”云溪笑道。 杨忆箫又道:“就只是衙门内堂已经这么多钱财,真不知道这狗官家里还有多少。” 岚汀笑道:“等明天咱们抄了他的家,也算对得起老百姓了。我想这狗官的妾室一定不少,要不过继一个给你?” 杨忆箫一听,竟然当真道:“我可不要,我还是好好练功吧。” 云溪笑道:“箫哥哥,岚汀公子跟你开玩笑呢。” 杨忆箫这才反应过来,岚汀道:“云溪,你就别叫我公子了,听着别扭,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云溪点头同意,三人又在内堂中找到一些珍稀药材,岚汀让二人都拿一些。 杨忆箫不解道:“这些药材还是别给老百姓了,他们又不懂,万一用量过度还不闹出人命。” 岚汀笑道:“这些药材咱们自己揣着,以后用得着。” 云溪道:“你这是趁火打劫啊。” “反正这也是他贪污的,这叫惩恶扬善。”岚汀又往怀里揣了两根人参。 待三人整理完把箱子抬到大堂时天已经黑了,徐锦鱼看着满箱的金银珠宝,道:“竟然这么多?” 岚汀道:“想必他家里更多,等我们把这些发完,明天再去他家里。” 齐楚嘱咐道:“切记分给老百姓时不要暴露行踪。” 岚汀笑道:“知道啦,做好事不留名。” 他和杨忆箫抬着箱子往外走去,云溪跟在一旁。 徐锦鱼也道:“我们回客栈等他们吧。” 二人出了衙门往客栈走去。 岚汀三人抬着宝箱,趁着夜色挨家挨户的赠送钱财。他们专挑房屋破旧的人家给,有的扔一串珍珠,有的送一对玉镯。不消片刻偌大的宝箱就见底了。 云溪抹去头上汗水,“真过瘾啊!” 岚汀活动一下筋骨道:“那当然了,这么一会十几两银子就花出去了,怎么能不过瘾?” 杨忆箫却道:“还是不过瘾,我一想到这狗官欺压百姓的场景就生气。” 岚汀拍他肩膀道:“别生气,以后咱们多做惩恶扬善的事就好。” 杨忆箫点头道:“咱们三个算得上是夜行侠了。” 二人点头,岚汀道:“你们先回去吧,别让公子等着急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吗?”云溪问道 岚汀道:“累了一天,我去找点好吃的,晚上给你们带回去。”其实他心里打着小算盘,是想独自一人寻找舍灵的行踪。 “那好吧,师兄你可早些回来,要不就把我们饿扁了。”杨忆箫显然心情好了不少。 看着杨忆箫和云溪离开的背影,岚汀向梁溪的夜市走去。他想舍灵好吃,这大好的晚上肯定躲在哪个小摊前独自一人享受呢。 来到夜市,岚汀先找了地方填饱了肚子,然后就顺着大街找了起来,可是从东走到西竟然不见舍灵人影,心道奇怪。一看夜色已深,自语道:“大家还等着我吃饭呢。”他挑了几个卖相不错的当地小吃,每样买了不少提在手里往客栈走去。 没找到舍灵心情有些郁闷,走的就慢了些。正走着忽听身后有震耳的马蹄声传来,然后一匹匹战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停下来观看,心道:这大半夜的,这些将士疾行去哪里?粗略的看了下马匹数量,少说一千。难不成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当下也未放在心上,仍旧朝着客栈走去。可是当他走到客栈附近时却发现刚才那大队人马竟然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于是灵机一动先弄明白什么事再做打算,他大摇大摆的拎着手中食物朝着客栈走去,没走多远就被官兵拦了下来。 “小子,这里禁制通行。”官兵道 岚汀笑嘻嘻道:“官大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官兵道:“别瞎打听,快滚!” 但岚汀还是走了上去,“这大半夜的大哥们还不得消停,想必还没吃饭吧,我这有不少好吃的全当犒劳大哥们了。” 官兵们确实没有吃饭,肚子早都抗议起来,可是没有上面的命令谁也不许擅离职守,否则当斩。看着岚汀把手中食物放在地上,打开油纸包,香气顿时飘进了鼻子。 人在饥饿的时候很难抵挡美食的诱惑。 三五个官兵急忙凑了上来,态度比刚才不知好了多少倍,纷纷笑道:“小兄弟,你还真懂事啊。” 岚汀大方道:“大哥们别客气,趁热赶快吃。” 官兵们干脆就坐在地上吃了起来,岚汀等他们吃了一会儿后道:“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官兵道:“我听说咱们知府大人被杀了,凶手就住在这个客栈。” 岚汀心道:坏了,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消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怎么传出去的。殊不知众人中午赶着吃饭忘记了被绑在马车顶的大牛。大牛是姜威一伙,在梁溪可是出了名的恶人,没有人不认识他。大牛叫过客栈的伙计让他给自己解开绳索,那伙计怎敢不解?大牛得了自由要了匹快马就去军队搬救兵,他带着大批士兵先到了知府衙门发现姜威已经被杀,于是快马加鞭赶到这里包围了客栈。 这时官兵们也吃完了,有个人说道:“兄弟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今晚这里肯定是要大战一场,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谢谢大哥提醒,我这就走。”岚汀转身就走,可是心中想的却是如何营救公子他们。 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客栈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围了。如想活命速速交出杀害知府大人的凶手,否则休怪我们刀剑无眼。” 众人在齐楚房里,听外面一喊,杨忆箫提剑就要冲出去。 “忆箫,不可鲁莽!”齐楚叫住他。 杨忆箫全身紧绷,“可是不能坐以待毙,大不了鱼死网破!” 齐楚道:“如果你出事了,你爹娘会不会伤心?”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娘亲,杨忆箫心落谷底,气的坐在椅子上不再出声。 云溪问道:“擒贼先擒王,公子可有取上将首级的办法?” 齐楚道:“这倒不难,可是我这一路冲杀不知道要有多少士兵罗罗会死在我的手里。这些士兵罗罗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要不是为了讨口饭吃,谁愿意在军队当职?如果为了自己活命要杀害好人我定是万万不肯的。” “公子真是侠义心肠。那退一步讲我们先逃出去怎么样?咱们四人,公子带着箫哥哥,鱼儿姐姐带着我,不难吧?” 齐楚叹道:“这也不难,可是一旦我们逃走。对方抓不到杀害知府的凶手,肯定要放火烧了这客栈,然后向上边禀报说凶手死在大火之中。客栈里有上百的老百姓,岂不是成了我们的替死鬼?” 云溪默然,低头苦思冥想只觉心中如乱麻一般理不清头绪。其实她说的这两个办法齐楚早就想过,但他决不能伤害无辜之人。屋内气氛消沉,徐锦鱼低着头眉头紧锁,面色挣扎不知在想些什么。 岚汀在外边急的来回踱步,忽道:“不管如何,先想个办法混进军队再说。”他悄悄来到军队后面,扔了一锭银子过去。 银子翻滚的声响惊动了一个官兵,官兵回头一看竟然是锭银子。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八辈子也遇不见一回,走过去捡起银子。这时岚汀从他身后出现一掌披在颈上,官兵晕倒在地。岚汀把官兵拖到没人的地方扒下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悄悄的混入队伍中。 他左看右看忽见队伍正中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大牛。这下立刻明白了为何军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心中叫骂不止。脚下慢慢的向队伍中间挪去。 屋内寂静无比,在这两难的境地,齐楚也是犹豫不决。无论哪一种办法都会伤及无辜,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徐锦鱼猛然起身,三人目光齐齐看向她。 “我去!”她似好像做了什么艰难决定,皓齿咬着红唇,美目不断闪动。 “不行!”齐楚挡在她面前,他怎能让她以身犯险。 “我有办法!”四目相对,她眼神中除了坚定,还有一丝柔情。 “那也不行!”齐楚又霸道起来,连自己都想不出办法,她又能有什么妙计。只不过是想骗过自己而已。 徐锦鱼拉起他的手,“你关心我,我心中欢喜。可是你要相信我,你要支持我。” “相信你什么?支持你去送死吗?”徐锦鱼武功尚不如他,瞧这外面阵仗,少说千人。他绝不能让她受伤,哪怕是一分一毫也会让他心痛难当。 “你放心,我可舍不得死呢。我还要和你一起回长白山呢。”她忽然笑了,在这四面楚歌的夜里,她浅笑嫣然似春日般温暖竟融化了万里冰河。 “可是我怕。” 流光公子天不怕地不怕,敌军万千大不了一死。可是在他心里还有比死更害怕的,那就是怕眼前这女子出事。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心里最在乎的都是徐锦鱼。从前小师妹纠缠不放,他不想伤了小师妹的心,所以犹豫不决。而后心里过不去的则是徐锦鱼任性的把堆月箫藏起来,害的小师妹替自己送命。事到如今,南诏再现,三邪两正蠢蠢欲动,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汹涌的暗流。他们每时每刻都活在生与死的边缘,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顾忌?只要是让她多高兴一天,他愿意做任何事。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齐楚曾经对徐锦鱼说了无数次,每当面临危险时,他只要这么一说,徐锦鱼就会安心。如今换成徐锦鱼说来,齐楚也觉一颗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这就是爱人之间的心心相印,便这一句话,再无需多言,你知我心,我懂你意。 从此携手遍山河, 江山锦绣翠幕遮。 纵使世道多艰险, 情话温婉与君说。 徐锦鱼推开了门,月光疏落,女子坚定的走了出去,原本这肃杀的黑夜全因她的出现变得深情而温柔,天上地下弥漫着浓浓爱意。 齐楚目光中尽是在乎,如果敌军敢伤她一分,怕这天下从此就要乱了。 第八十三章 身份 岚汀慢慢的靠近军队正中,与此同时他也在想解救齐楚等人的办法,可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心想既然到了此地,大不了杀了大牛和领头将领。可这样一来自己怕是不能活着出去了,但为了公子,死也值了。他伸手入怀,握住浔江匕,一咬牙就要冲上去。就在这时忽听前方有人来报,“大人,客栈里有一女子说要见您。” 领头军官不屑道:“不见,让她交出杀人凶手。” 来报的士兵道:“那女子说让我把这个东西给您。”他递上去的是一块硬物,外面用手帕包着。 领头军官接过此物,打开手帕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声音颤抖道:“那、那女子可说她叫什么吗?” 来报士兵道:“她没说。” 领头军官暗想:若真是那人,以她高傲的性子,又怎么会自己报上名号呢?心中纷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岚汀看着安静躺在蚕丝手帕上的东西,形状好似一块令牌,非金非银,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作的,上面的纹路精美无比,绝对是有名的工匠雕制的,忽然发现好像上面还有字,想努力看清,这时领头军官用手帕包好了硬物。 “你现在立刻去把此人带来,切记不可鲁莽惹了那人。否则我砍你脑袋!”领头军官道 士兵一听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领了命令就往前阵跑去。 岚汀琢磨着到底是谁能让这军官前后转变这么大呢?莫非这个人的官衔比军官大上许多?他按耐住自己的杀心,心想先看看此人是谁再作打算。 不一会儿那士兵再次返回,身后跟着一个女子,岚汀一瞧那身影无比熟悉,竟然是徐锦鱼! 军官见了徐锦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命令所有士兵退后三丈。 大牛认得徐锦鱼,不悦道:“我不退!” 军官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给我滚,否则我让你人头落地!” 大牛想不到军官会如此对自己,无奈的只好跟着士兵们一起退后。岚汀在队伍中,为了不露馅也只得退后。 他看着徐锦鱼站在军官面前神色平静,反倒是那军官一副慌张的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呈上刚才徐锦鱼送来的信物,口中极其恭敬道:“不知您在此地,小的冒犯了。” 徐锦鱼接过信物放入袖中,也不说话。 军官见她不说话,心想肯定是生气了。头上汗珠顷刻而下,“小的、小的真不知道您在此地啊。”他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双腿不断颤抖。 徐锦鱼还是不说话,军官竟然被吓哭了,眼泪鼻涕流进嘴里他也不敢拿手擦一下,浑身僵硬,“小的知错了,您饶命啊,求求您饶命啊。” “见令如人,你知道怎么做。”此时的徐锦鱼无比威严,虽是女子却有巾帼英雄的气势。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遣散军队,绝不逗留。” 徐锦鱼道:“你很好。” 军官心想她满意了这样的做法,可谁知徐锦鱼又道:“但还不够!” 军官以为侥幸躲过此劫,可听她一说,刚燃起的希望立刻灰飞烟灭。 徐锦鱼道:“这梁溪知府是我杀的,你可知为何?” “杀的好,杀的好,姜威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早就该死。”军官奉承道 徐锦鱼道:“那你为何与他同流合污,反而来杀我?” 军官一听她说“杀我”,吓得磕起头来,浑身衣衫湿透,“小的错了,望您开恩啊,饶小的一命。” “饶你可以,但是今日之事不得与第三人说。” “小的绝对保密,死也不说。” 徐锦鱼满意道:“你起来吧。” 军官见保住性命,也慢慢平静下来,可是依旧不敢看徐锦鱼一眼。 恭敬道:“您要是还瞧谁不顺眼,杀了便是。您心情好最重要的。” 徐锦鱼道:“给你通风报信之人知道怎么处置吗?” “知道,知道,小的绝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徐锦鱼满意的转过身,最后说道:“今后我要是再听闻梁溪有百姓叫苦喊冤,怕着城中大小官员就不得安宁了。” “绝不会了,绝不会了。”军官目送徐锦鱼离开,立刻下令撤兵。大牛跑过来说道,“知府大人的仇还没报,不能撤兵!” 军官没和他废话,挥手就是一刀,大牛人头落地,“龟儿子,你惹了谁不好,非要惹她!这不是找死吗!”转身往知府衙门方向看了一眼,自语道:“姜威啊,你也别怪我。换了当年首辅张大人,不也是冒犯了她而不得善终吗?怪只怪你运起太差。” 军队退如潮水,岚汀藏起来,心道:鱼儿姐姐到底是什么人?那嚣张跋扈的军官见了她竟然像老鼠见了猫。他脱了军服,跨进客栈,往齐楚房间走去。推开齐楚房门看见公子竟抱着鱼儿姐姐,只听齐楚说道:“你没事吧?”语气甚是关心。 徐锦鱼笑道:“这不好好的嘛。” 岚汀在门口笑道:“哎呀,公子秀恩爱啦。” 二人分开,徐锦鱼看着岚汀,心道:糟了,刚才不会被这孩子瞧了去吧? 岚汀心领神会,“我刚回来就看见一大队官兵从客栈走了,发生什么事吗?” 徐锦鱼心知岚汀聪明,想必是知道自己的想法才故意这么说。看来刚才他真的在暗处。 杨忆箫道:“师兄你不知道刚才特别危险。” 云溪道:“是啊,那军队就是来抓我们的,幸好紧急关头鱼儿姐姐挺身而出。” 齐楚道:“你是怎么让他们撤退的?” 徐锦鱼道:“我跟他们说想见军官,他们看我一介女流也没放在心上,就带我进去。等我见到军官后挟持了他,逼他退兵。” “厉害厉害啊,鱼儿姐姐机智过人,和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岚汀在一旁帮着圆谎。 徐锦鱼是齐楚最相信的人,他也未多想,道:“今天算是有惊无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又叫住杨忆箫道:“明日一早你和云溪一起去通州大牢救李老先生出来。” 云溪一听就要跪倒拜谢,齐楚拖住她胳膊,“你不必这样,李老先生是我尊敬的人。这就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 云溪心想齐楚这般大恩大德,哪里是一份心意,心中无比感激,却不知从何道谢。只好转过身和杨忆箫一起出去。 岚汀回到自己房间并未脱衣上传,忽听有轻轻敲门声,笑道:“鱼儿姐姐进来吧,我正等你呢。” 第八十四章 鬼医 徐锦鱼推门而入,在岚汀面前坐了下来,“小岚汀,你既然看见今晚发生的事了,为什么还要帮我撒谎。” 岚汀道:“我想鱼儿姐姐一定是有原因才瞒着公子的。” 徐锦鱼神色黯然,“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还挺多。” “跟在公子身边久了,自然就会聪明。” 徐锦鱼道:“那你能答应我永远替我保密吗?” 岚汀道:“鱼儿姐姐,我很是好奇你到底给那军官看了什么东西,他竟然对你如此惧怕。” 徐锦鱼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岚汀道:“那好吧,我可以替你保密,但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公子。” 徐锦鱼笑道:“在我心里他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我又怎么会伤害他呢?” 岚汀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啦,你不必放在心上。” 徐锦鱼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这个给你。” “是什么好东西啊?”岚汀翻开一看,里面画了许多没穿衣服的小人,小人身上用朱砂标记着穴位,开玩笑道:“春宫图啊。” 徐锦鱼敲了他脑袋一下,“就知道胡扯。这是金针渡劫的全本,上次你中了蛊心术,我就是用它救的你。” 听说这本小册是克制蛊心术的,岚汀急忙收好,“给我了可不能再要回去。” 徐锦鱼笑道:“放心吧,我答应你师父传你金针渡劫,又怎么会要回去呢。” “鱼儿姐姐,你真好。”岚汀笑道 “这金针渡劫里有医术和武功,说起来金针应该算暗器的一种。你好好研习,不懂的就来问我。”她站起身推门而出。 “这世上除了爹爹、公子和舍灵,想不到鱼儿姐姐也这般疼我。”他发誓要练成金针渡劫,才不会辜负徐锦鱼的一片真心。 第二日清晨杨忆箫和云溪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前往通州,正要出门时忽听岚汀呼喊道:“师弟,你们等一下。” 杨忆箫回头笑道:“怎么了师兄?” 竟看见岚汀拿着许多东西跑过来,“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还有这个。” 云溪看这大包小包的笑道:“这都是什么啊?” 岚汀擦去头上汗水,“里面有一包是我早上现烙的鸡蛋饼。上次你说想吃,我就想哪天一定做给你吃。” 杨忆箫心中一暖,“多谢师兄了。” 岚汀笑道:“小事一桩,你们路上辛苦可不能饿着肚子。还有一包是我早上现蒸的馒头,鸡蛋饼今天要全都吃完,否则就不好吃了。路途遥远馒头好存放。” 云溪看这大大的一包鸡蛋饼,道:“这么多今天可吃不完啊。” 岚汀道:“你们两个人一天三顿饭肯定吃完了。还有最后一包是我做的五香牛肉,就着馒头吃。师弟你不喜欢喝酒也没给你带。” “这么多吃的都是早上做的,那你肯定天还没亮就起床忙活了。”杨忆箫心中不忍道 “不碍事,出门在外你们要小心。”岚汀叮嘱道,忽然他好像觉得自己这时候真是个好师兄。 “放心吧,等救出李爷爷,我们此行也应该办完事了,我们扬州见。”杨忆箫一挥手,转身走了。他没有多说话,因为他实在太感动了,从小到大只有娘亲对自己这样好。如今岚汀如此对他,让他有些愧疚。 看着杨忆箫二人的身影消失,岚汀自语道:“通州大牢怕是不那么好闯吧。” 齐楚二人站在楼上,徐锦鱼道:“你派忆箫去通州,是不想让他参与此次鬼市蜃楼的事吧。” 齐楚点头,“这孩子身上还有许多谜团,他心肠不坏,我不想他越陷越深,最后无法自拔。” 二人下楼,岚汀早已准备好饭菜,他提前给了厨房打赏,可以自己做饭给公子吃。 三人坐下,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齐楚道:“岚汀,你要是一天不做饭会不会手痒?” 岚汀道:“那公子要是一天吃不到我做的饭会不会胃痒?” 齐楚笑笑不答,三人安静的吃起了饭菜。等吃完早饭,齐楚道:“今天你出去打探下鬼市蜃楼的位置。” 岚汀道:“公子不知道鬼市蜃楼在何处吗?” 齐楚道:“既然叫鬼市蜃楼,你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找到。” 岚汀一想,“说的也对,那我这就出发。” 齐楚和徐锦鱼坐在二楼靠窗户的位置,看着路上行人,享受着片刻宁静。这苍凉岁月里,能有对方的陪伴,已是无比幸福。 下午时分,岚汀垂头丧气的走上二楼,一屁股坐在桌边。 “气死我了,跑遍整个梁溪城,也没问出一点关于鬼市蜃楼的消息。”他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徐锦鱼道:“这鬼市蜃楼藏的也太深了。”目光看向齐楚,似有询问之意。见齐楚不答,只好作罢。 “以公子的神通,真不知道鬼市蜃楼在哪吗?”岚汀问道 齐楚看向窗外,“你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找。” 岚汀觉得公子好像没什么心情,忽听徐锦鱼有些生气道:“你若是不想见那人,我去见就是了。” 齐楚猛然转头,“我是不想欠他太多!” “可是就连整个江湖人都找不到鬼市蜃楼的位置,岚汀他怎么能找到?明天的结果还是一样!”徐锦鱼站起身来。 岚汀问道:“公子不想见谁?” 徐锦鱼道:“一个故人,说起来那人还救过你爹的命。” “爹爹?”岚汀惊呼道 “是啊,当年你爹爹武功废了以后,元气大伤。若不是他出手相救,一年之内必死。”徐锦鱼道 “爹爹当年为何自废武功!”这件事岚汀一直想问,当年武功与公子不相上下的爹爹为何突然会自废武功呢?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秘密,只有等你爹亲自告诉你了。”徐锦鱼道。 岚汀胸中烦闷,爹爹要不是武功废了,怎么会被人欺负不敢还手? 齐楚站起身来,徐锦鱼问道:“想通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再欠他一次了。”齐楚跃窗而出,岚汀感受到他心中纠结。 “那人到底是谁啊?”岚汀问道 “鬼医!”徐锦鱼扯着岚汀衣领也从窗户飞了出去。 第八十五章 术儿 夕阳晚照,梁溪城中一男一女缓步而行,金黄的余晖洒在二人肩头,虽是深秋,却有一片温暖之意。 施紫雨道:“说好了,我可是要住最好的客栈。” 于也风面色为难道:“可是我身上的钱不够。” 施紫雨笑道:“你们每天敲诈过往行人收入应该不少啊,难道都花在醉春楼的姑娘身上了?” 于也风急道:“我从来没去过醉春楼!更没和他们同流合污!” 施紫雨并不惊讶,她早已看出于也风是个正直的人,“看来我们于大侠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啊。” 于也风问道:“我看你不像挥金如土的富家千金,为何偏偏要住最好的客栈?” 施紫雨道:“看来你眼力不错,说实话我这些年吃的苦怕是比许多富家千金吃的米还多。但你说说我们为何来梁溪?” 于也风道:“自然是追查马家村养鬼之事。” 施紫雨笑道:“追查养鬼之事那是你的事,而我是来找齐楚的。流光公子出门在外,定是要住最好的客栈。所以找到最好的客栈,也就找到齐楚了。” 于也风道:“你为他这么做值得吗?我看他和徐锦鱼才是天生一对。” 施紫雨道:“你错了,如果他真的和徐锦鱼是天生一对,那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在一起呢?所以我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二人行至一个面摊,施紫雨招呼过老板给了十两银子,问到了客栈的方位,充满信心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齐楚三人已经出了梁溪城,岚汀不断用余光瞄着公子,心道:上次舍灵就是中了鬼医研制的暴灵散才险些丧命,这鬼医是鬼市蜃楼的人。公子和他又会有什么瓜葛呢? 梁溪城东不远处是一片树林,值此季节已是枝头凋零。齐楚带着二人走进了林子,岚汀远远瞧去,前方有零星绿意若隐若现。直到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片木屋,有十多间之多,外面被栅栏围起。院子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地上绿草生机盎然。尽管是深秋,那些花却开的无比娇艳,颇有点百花齐放的感觉。 “到了。”齐楚在栅栏外站定,岚汀瞧见院子里有条长桌,桌后面坐着一个少年,看他年纪应该比自己大。 那少年身体瘦弱,长发被一根麻绳系着,垂在颈后,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岚汀心道:这少年莫非就是鬼医?又见院子里整齐的排了一队,排队的人好像来看病。但是这些人身边都五花大绑着一个人,被捆绑的人面色恐惧,但细细瞧来倒是不像坏人。 岚汀知道:这江湖上奇人异士甚多,大多都有怪癖。心中好奇,想知道这少年的怪癖是什么。 这时,有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坐在了少年对面,伸出左手给少年诊脉。 少年把手放在那人手腕上,道:“能治。” 中年人喜出望外道:“太好了,太好了。” 忽听少年道:“你带的人呢?” 中年人不明所以道:“什么人?” 少年道:“救一坏人,杀一好人这是鬼医的规矩。” “可、可我是好人啊。” “好人不救!”少年颇为生气道 中年人愣住,立刻跪了下来,“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走遍四海,都没有人能治我这病,要是你也不救我,我只有等死了。” 少年若无其事道:“那你就等死吧。下一位!” 岚汀忽然明白为何这些看病的人身旁都捆绑着一个人,原来这些人都是坏人,而捆绑的都是好人。这鬼医“救一坏人,杀一好人”是什么破规矩。刚想走上去教训少年一顿,却被徐锦鱼拉了回来。 “鱼儿姐姐,你为何拦我?”岚汀道 “这是人家的规矩,你别莽撞。”徐锦鱼道 岚汀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好人不救,只救坏人。救坏人我管不着,可是为何救一坏人,要杀一好人!” 徐锦鱼叹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换句话说就是每件事都有原因,你在没弄明白原因之前还是别莽撞的好。那少年看似瘦弱,但用毒之高当世能与他争锋的不过四五个而已,有些毒药就算连我也解不了。你还没伤到他时就已经死在人家的手里了。” 岚汀心惊不已,鱼儿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可是那少年最多不过比自己大五六岁而已,真有这么厉害? 忽听齐楚叫道:“术儿!” 少年肩头一震,“是楚叔叔吗?” “是我。”齐楚走了过去,来到少年面前,目光中情感复杂。 术儿道:“爹爹上山采药了,天黑才能回来。楚叔叔进屋去等吧,左手第三间木屋。” 齐楚未动,“术儿,你长大了。” 术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爹爹说人都是要长大的。这些年不见,想必楚叔叔比早年更加成熟英俊了吧。只可惜术儿没有福气,不能一览楚叔叔的光彩。” 齐楚无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岚汀只见他向着第三间木屋走去。 徐锦鱼道:“我们也过去吧。” 术儿继续给人看病,每看一个病人,都要把此人带来的好人关进左手第二间木屋里。 岚汀跟着徐锦鱼走进院子,忽听术儿道:“徐姑娘也来了?” 徐锦鱼笑道:“小鬼,就你鼻子灵。” 术儿笑道:“徐姑娘身上的牡丹香乃是极品,换做别人一闻也知道是谁来了。” 岚汀注视那少年,刚才离得远他没有发现少年竟然一直闭着眼,心道:莫非这家伙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吗? 术儿道:“爹爹说徐姑娘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只可惜术儿看不见。” 徐锦鱼怜惜道:“人都没有十全十美的,有些人眼睛虽好,但心却是盲的。而你的心却明亮的很。” 术儿笑道:“徐姑娘不必安慰我,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 听二人对话,岚汀才明白原来这少年竟然是个瞎子!心中也不免惋惜,看他模样并不讨厌,医术还如此高明,怎么就是个瞎子呢? 徐锦鱼道:“我也进去了。” “好,你放心这位小弟弟我会好好照顾。” 岚汀想不到他虽然看不见,竟然知道自己的存在。 徐锦鱼又叮嘱道:“你安静的在坐着,千万别吵道术儿。” 岚汀道:“知道了,那我就装死人。” 看着徐锦鱼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岚汀凑到术儿身边,问道:“小哥哥,听说你用毒非常厉害,真的吗?” 术儿道:“不能说非常厉害,只能说厉害。” 岚汀不信道:“真的吗?”忽觉术儿踩了自己脚趾一下,疼的他差点掉下眼泪。 “你干嘛?”岚汀微有怒气道 “很疼是吗?这就对了,因为你早都中毒了,现在毒发所以疼痛。”术儿道 “真的假的?”岚汀满脸不信。 “不信的话,你抬起脚在第二三根脚趾间轻轻按一下。”术儿一边说一边给人看病,两不耽误。 岚汀照他说法,抬起脚在第二三根脚趾间按一下,竟然酸疼不已,吓得跳起来,“你个小坏蛋,竟然给我下毒!” 第八十六章 取材 术儿听他很是害怕,笑道:“放心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解药在哪里?”岚汀拿出浔江匕架在他脖子上。 “小心点,你要是真杀了我,可就没有解药了。”术儿毫不在乎。 岚汀不敢放松,浔江匕不离他脖颈,这少年能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下毒,浔江匕一旦离开,自己还不被他毒死。 可是岚汀的胳膊一直这样抬着,许久后就麻了,他仍坚持着。 反倒是术儿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给人看病竟然比刚才快了许多。但也不忘让病人把绑来的好人关进木屋里。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个人。他直起腰,长出一口气,“呼,终于看完啦,好累啊。” “快交出解药!”岚汀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术儿笑道:“累了吧,快坐下歇会。” “我叫你交出解药,否则同归于尽。” 术儿笑道:“同归于尽也好,我活在世上每天都要给人看病,早已经烦了。倒是你,如果死了岂不是享受不到最爱吃的那些美食吗?” “你……”想到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岚汀就再也下不去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自己和他才认识,而且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个吃货啊。 术儿道:“如果你不是爱吃,怎么会有口臭。口中有异味说明你胃火大,人的第二三脚趾间有个内庭穴,专祛胃火。” “你的意思是我胃火大所以内庭穴才会疼?”岚汀半信半疑道 “是啊,所以你并没有中毒。”术儿收拾下桌子,朝着一间木屋走去。 岚汀跟在他身后,心道:一定是我刚才跟他说话,他闻到我口中异味,所以料定我有胃火才让我按内庭穴的。这人也太厉害点了。急忙凑上前去,“小哥哥,你有没有办法治好我这胃火?” 术儿道:“有是有,不过现在我要做饭,否则一会儿爹爹回来就要饿肚子了。” 一听做饭,岚汀得意道:“那好办啊,我替你做饭,你替我治胃火,怎么样?” “你会做饭?” “那当然了,我的厨技就和你的医术一样都是世间少有。”岚汀笑道 术儿道:“也好,爹爹吃我做的饭怕是已经腻了,换换口味也不错。这样吧,如果你做的饭菜真好吃,那祛胃火的事包在我身上。” “放心吧,保证好吃。”岚汀心道:这口臭可是大事,要是以后和舍灵亲嘴,还不尴尬死。 术儿带他进了屋子,原来这间屋子是厨房。岚汀上下找了一番,只有大米白面,还有几根萝卜和大葱,再没有别的食材。 这下可把他难住了。 术儿忽听他安静了,问道:“怎么了?做饭啊。” 岚汀道:“你这什么都没有怎么做?” 术儿道:“你不是说自己的厨技天下一绝吗?” 岚汀道:“你没听说过少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吧……” “不管少妇还是巧妇,总得有材料啊。” 术儿道:“可是我这里除了这些东西,就只有外面的乌鸡和蟾蜍毒蛇之类的,那些都是药材。” 一听乌鸡,岚汀道:“早说啊,乌鸡也是鸡啊,当然能做菜。”又想了会儿道:“小哥哥,你医术高超,想必你爹爹的医术更高吧。” 术儿道:“那是自然。” “这么说你们百毒不侵了?” “不能说百毒吧,大多数的毒都是伤不了我们的。” “那蟾蜍毒蛇呢?” “既然我能养他们,自然不怕他们的毒了。” “这就好办了。”岚汀拍手称快 “你想干嘛?”术儿问道 “你先别管,等着吃就行。”他跑出屋子,四下张望,终于找到鸡窝位置,悄悄的走过去抓了一只乌鸡,提在手里笑道:“这乌鸡乃是大补之物,不做菜真是浪费。”又找到养蟾蜍和毒蛇的地方,用袖子套出手抓了几只蟾蜍用力摔在地上,蟾蜍被摔晕了,他才捡起。可是看见毒蛇,却有点怕了。心道:算了,有这两样就够了,还是别招惹毒蛇。兴高采烈的返回厨房,术儿眼盲不知道他手中拿了些什么,问道:“你出去干什么?” 岚汀笑道:“你等着吃就好。” 于是杀鸡拔毛,把鸡肉剔下,鸡骨架洗净扔进锅中,倒入清水。又从衣服中拿出瓶瓶罐罐,倒入佐料,盖上锅盖,炉灶生火。接着把鸡肉切丁,拿过大葱切段,锅中放油扔入葱段爆香。 术儿坐在一旁,听着声响,好奇道:“你在做什么这么香?” 岚汀笑道:“给你做个葱爆鸡丁。” “你杀了我的鸡?” “没有,它自杀的。”岚汀笑道 “那可是留着给人治病的。”术儿急道 “反正你救的是坏人,少救一个江湖就太平一些,这也算你做好事了。” 被他这么一说,术儿觉得也对,当下又问:“什么时候能吃?” 岚汀忙的头上流汗,“快了,一会儿就好。”他小心翼翼的处理着蟾蜍,这东西有毒,稍有不慎就会被染上毒液,不过术儿和他爹百毒不侵,想必就算处理的不干净,吃了也不会出人命。 他把铁锅烧热,蟾蜍下锅,只听“噼啪”声不断,香气不断飘入术儿鼻子,他竟然有些按捺不住。 岚汀忙乎一会,一道道菜出锅了。术儿走上前,用鼻子挨个闻过,虽没有吃也知道肯定好吃。 “这都是什么啊?”他看不见,心中焦急。 “一个乌鸡汤,一个葱爆鸡丁,还有个干锅蟾蜍。”岚汀介绍道 “两菜一汤,真丰盛啊。就算是过年,我和爹爹也就是吃顿饺子而已。”术儿兴奋道 岚汀心中一痛,想不到他的生活过的竟然如此清贫。又道:“不止呢,我把这鸡腿和鸡翅红烧了一下。又把萝卜切丝,用红油拌了。说起来是四菜一汤。” 术儿难以掩饰脸上激动的神情,“你真是厨神啊,就地取材,这么短时间就做了四菜一汤,我太崇拜你了。” 被他一夸,岚汀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么厉害了,随便做做。” 术儿道:“可是我家没有红油啊?” “红油是我自己带来的。” “你可真神!” “小哥哥,快趁热吃,尝尝我的手艺。”岚汀知道他平日里日子过得不好,想必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扶着术儿走到灶台前,却听他说道:“等爹爹回来一起吃吧。” 语气里充满了尊敬,提到父亲好像天下之有他们父子二人。 “那你也先尝一口啊。”岚汀劝道 “等父亲回来一起吃。”术儿坚持道 岚汀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爹爹,离家这么久了,他还好吗?还总被人欺负吗? 术儿听不见他说话,怕岚汀误会自己不喜欢他做的菜,扯开话题道:“小弟弟,你知道为何我家院内花草茂盛,而院外一片凄凉吗?” 岚汀本来有些想家,被他一问道:“我还想问你呢。” 术儿笑道:“因为那些花草的种子被我用药水泡过。” 第八十七章 无憾 齐楚二人坐在屋中,天已渐暗,室内无灯。 “想不到他这些年竟然还过得如此清贫。”徐锦鱼在屋内查看一圈,发现除了生活必备的用品,再没有其他东西。 “他虽被称作鬼医,曾经却有悬壶济世的抱负,只可惜……”齐楚闭着眼,想起曾经种种。 那一年燕寒自废武功后元气大伤,齐楚带着他寻访天下名医,无人能治。一日到了梁溪城外,就是在这片树林中遇见了鬼医。那时候鬼医还没有加入鬼市蜃楼,他虽是山野郎中,但当年的名声已响遍四海。齐楚抱着最后的希望找到他,当鬼医说出“可以一试”这四个字时,齐楚第一次感觉到有了希望是多么美好。 流光公子向来都是给别人希望,这一次他是真的绝望了,幸好遇见了鬼医。鬼医用三天三夜的时间救回了燕寒一条命,但是当他从屋子里出来时齐楚发现那三十岁的男子老成了六十岁。 鬼医却笑着说:“不碍事,我静养几年就好。” 齐楚的心在滴血,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当一个大夫有多么的不容易。齐楚告诉自己这个恩情他还不清。 后来齐楚为了给苏浅漓报仇,把燕寒托付给鬼医。自己去了苗疆,在苗疆灭了鬼蛊十三门,遇见了薛小姐,那一次他重伤,并且得了严重的眼疾。后来他伤好后回到此地,却发现燕寒已经走了,从此与燕寒失去联络。而鬼医这一次却跪在地上求他。 鬼医说前几日他给金刀门的掌门落九天治病,当时落九天已经病入膏肓,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救活落九天,只能跟金刀门说:“如果信得过他,他就尽力而为,如果失败也没有办法。”金刀门同意了,鬼医为了治好落九天伤了元气,但所幸救回一条人命,最后他分文没取。可是不知为何七天过后,落九天竟然死了。金刀门的人找上门来非说是自己害死落九天,要找他报仇。鬼医说就算报仇也行,杀了自己便是。可是金刀门却抓走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就是齐楚口中的术儿。金刀门拿术儿的命要挟鬼医交出他手中的《金匮秘籍》。 齐楚知道《金匮秘籍》,那是东汉张仲景所著,可以说是当世医学的巅峰,却想不到在鬼医手中。鬼医又说他打探到其实落九天没有死,只是见他有惊天医术,又得知《金匮秘籍》在他手中。落九天想据为己有,那只不过是他的谎言。 齐楚扶起鬼医,然后转身推门,“你等着我,明天早上我必定把术儿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金刀门中齐楚傲然而立,堆月箫大放异彩,那又是一场恶战,最后齐楚救出术儿,斩下落九天人头,击碎金刀门牌匾。可是重伤初愈的齐楚动了真气,次日清晨双眼就瞎了,这一次是真瞎。 鬼医看着恩人,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换眼。当年的鬼医不像现在这般冷酷,他有一颗医者的仁道之心,换眼他可以做到,可是去哪里找一双眼睛?时间紧迫不容他多想,最后他终于决定用术儿的眼换齐楚的眼! 当时鬼医骗齐楚说他找到一个将死之人,那人愿意把双目奉献出来。要是让齐楚知道那人就是术儿,他绝不会同意。治疗的过程很成功,一个月后齐楚重见天日,就是那天他发现术儿的眼,瞎了! 齐楚面色沉静,心潮决堤,他怎能看着一个孩子终生见不到光明?他要求鬼医把眼睛再换回来,鬼医却说换不得,因为术儿瞎了一个月早都没救了。如果当年鬼医像如今这般残酷,他随便抓住一人挖出双眼换给齐楚,也不必忍着心头的痛楚伤害自己的儿子。 齐楚走了,他没有办法留下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不敢去面对。不敢去面对术儿那双瞎了的眼,不敢面对鬼医对自己的恩情。 他欠了鬼医父子,欠的太多。 徐锦鱼拉过他的手,她能感受到男子心头的挣扎,换做自己也是一样。 门开了,那是鬼医,佝偻的背,枯草一般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今年他刚刚四十岁,可是却好像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鬼医解下竹篓,“你来了。” 齐楚站起身,屋中太黑,他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感激和内疚。 “朋友。” 他们是朋友,没有交情,只有感激。 “我早已想到你会来的,却不想是今天。”鬼医坐了下来。 齐楚呼吸沉重,“或许我应该早些来,那样你就不会加入鬼市蜃楼。那不是一个好地方。” “可是我觉得它挺好,至少没有像落九天那样的败类欺负我。” “若没有我,你不会变成这样。”齐楚心中自责,鬼医有惊天医术,本可以悬壶济世,成为千古流传的神医。 “你错了,没有你,还有别人。不是你害的我这样,而是世道欺我。我越想做个好人就越被人欺负,只有我做了坏人才能平安。所以我发誓只救坏人,不救好人。因为好人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的苦。” “可是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你看见哪个好人活的幸福?”鬼医目光凌厉,他不是针对齐楚,他只是憎恨这世道如此不公。 齐楚默然,徐锦鱼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幸福?” “他们活着被人欺负,死了连棺材也买不起。这叫幸福?” “但在他们心里做一个好人就是幸福的。”徐锦鱼目光坚定。 “哈哈哈,谬论,简直是谬论!”鬼医狂笑着,一拳砸在桌上,纵使他不会武功,那木桌也被他砸的粉碎。 这时屋中有了光,齐楚点燃了蜡烛。 “我有事求你。” 鬼医自然知道流光公子很少求人,“你想问鬼市蜃楼在哪里吧。” “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的。” 在他们心中,彼此之间永远是朋友。 “你真的不应该去。” “可是我必须去。” “你不懂我说的话。” “我不懂,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你愿意,你同样可以。” “我不可以,因为我要做个坏人。” “可是你曾经是个好人。” “哪一个人生下来就是坏人?不都是被逼的?” “但他们可以选择。” “可是如果不选择做坏人,他们就得死。” “但他们可以选择死。” “我不懂。” “有些人活着虽不幸福,每日被人欺负。甚至为了做好人不惜搭上一条性命,但他们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鬼医反复念着这四个字,好像想通了许多事,然后那摇晃的烛光里,他挺直了背,“再往东走二百里有一片沼泽地,鬼市蜃楼总坛就在沼泽中。” 齐楚已向门外走去,他把身上所有的钱放进了竹篓里,那不是施舍,也不是感激,他只想这么做,不需要理由。 或许作为一个朋友,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朋友过得好一些。 “他们真的不是坏人!”鬼医担心道 “你放心,我只想弄清楚一些事。” 徐锦鱼跟着他走了出去,岚汀和术儿在门外等着,刚才桌子破碎的声音惊动了他们。 “我走啦,小哥哥,改天再见。”岚汀道 “这个药方你拿着,每天熬一副吃,半个月胃火就除了。”术儿道 岚汀谢过术儿,跟在齐楚二人身后离开了木屋。 术儿走进房中,“爹,桌子坏了怎么吃饭啊。” 鬼医道:“咱们换个屋子吧。” 术儿端着菜走到第四间屋子里,那里堆满了药材,他眼睛虽盲,但这里的布置早已熟烂于心,不会摔倒。 看着桌上四菜一汤,鬼医道:“你做的?” “不是了,是刚才那个小兄弟。”术儿笑道 “看来手艺不错。” “爹,你先吃。” “术儿先吃吧。” “爹先吃。”术儿坚持道 鬼医夹起一块鸡丁,“嗯,这鸡腿真好吃。术儿你也吃一个。”说着把鸡腿夹进儿子碗中。 “是啊,鸡腿真好吃。” 父子二人开心的吃着晚饭,鬼医吃了满盘的红油萝卜丝,忽听术儿道:“爹,这鸡怎么有三条腿啊?” “哪里有三条,是你弄错了,赶紧吃。吃完把隔壁的肉饼给那些人送去。” “爹,我就不明白他们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怎么总是把好吃的给他们吃,我们只吃萝卜白菜。” “因为他们是好人。” “那我也想做个好人。” 鬼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来,把这碗乌鸡汤喝了。” “爹,你也喝啊。” “我最不喜欢乌鸡汤了。” 月光下有雪花盘旋飘落,想来是入冬了。 第八十八章 沼泽 梁溪城东二百里,洁白而看似柔软的雪花悄悄飘落,这是一片沼泽地,泥泞的程度让人无法通行,如果有人不慎踩上去怕是要搭上一条性命,就好像红尘苦海,一朝踏入,永世堕落。 陆地上站着四个人,肩头有点点雪花,望着不知尽头的沼泽,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那个地方就是他们的家,鬼市蜃楼的总坛所在。 忽听一人说道:“小妹,我就不明白了,老乌死都死了,一把火烧了便是,你却非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多麻烦。”这人是没脸刘大,此时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脸,只有几个洞而已。 姽婳道:“他生前命苦,处处遭人欺负。加入咱们鬼市蜃楼虽说日子过得不再那样痛苦,但也不得安宁。我想他死后能有一个好的长眠之所。” “可是你耽误我们三天的行程,要不然我们早都回来了。”刘大争辩道 “耽误三天怎么了,老乌连命都搭上了。”姽婳不悦道 “谁不知道鬼市蜃楼的人早晚都要死,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刘大道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到家了,还是赶快去见七哥吧。”廖不到提醒道。 二人不再说话,只见廖不到把食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哨子。漆黑的夜空中四只大鸟如箭射来,稳稳落在地上。 “走吧,别让七哥等着急了。” 四人骑上大鸟,大鸟展翅高飞,直上云霄。夜风烈烈,吹的他们衣衫飞扬,也不知那大鸟是什么种类,身上驮着一个人飞翔的速度却丝毫不慢。那点光明随着前行越来越亮,离近了才看清楚发出光的地方是一座七层佛塔,而这佛塔竟然是建在沼泽之上,却不陷入其中,这就是鬼市蜃楼。 大鸟鸣叫一声,四人飞身而下,落在佛塔的砖瓦上,从窗户跳了进去。廖不到再吹一声口哨,大鸟又不知飞向何方。 这是佛塔的第四层,其中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四人落地的声响惊动了他。年轻人猛然抬头,看见是廖不到四人,本能反应的站起身来,“你们怎么才回来!” 姽婳见他身穿孝服,惊道:“出什么事了?” “前去北冥办事的老八他们,他们……”年轻人伤心的哭了起来。 刘大急道:“韩小野你奶奶的快说!” 方游走上前安慰道:“别急,慢慢说。” 韩小野双目红肿,四人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老八他们死在北冥了。” 虽然四人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的悲痛,“该死!”刘大恶狠狠的说道,然后他转身就走。 “你去哪?”姽婳叫住他 “我去找那人算账!”刘大没有停下脚步 “你疯了吗?七哥都不是那人对手,你去了就是送死!”廖不到道 “死就死吧,那也比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强。”刘大不甘示弱 方游一个闪身挡住他,“滚回去!” 刘大悻悻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生气的孩子,不再说话。 “想来鬼市蜃楼现在除了七哥和我们五人,就只剩下蒋尸一和鬼医了吧。”廖不到叹道 “七哥在上面吗?”姽婳问韩小野道 “在第六层。” “我上去找他。” 韩小野让出楼梯口,姽婳向上面走去。 “提前接到你们的飞鸽传书,七哥给大家准备了晚饭。”韩小野道 方游向楼梯口望了一眼,“走吧军师,饭总是要吃的。” 却不想刘大骂道:“天天他娘的粗茶淡饭,吃个鸟。” “这是鬼市蜃楼的规矩,在总坛就要吃素!”廖不到提醒道 “他娘的谁立的破规矩,我打碎他脑袋!”刘大站起身来,好像现在就要去找这人算账 “是七哥。”方游已跟着韩小野向楼下走去 听了这名字,刘大脸上也无比尊敬,“走啊军师,多吃素,死了就不用下地狱。” 廖不到低声笑了一下,陪着刘大下楼。 第六层中一个男子正对着供奉着的观音菩萨朝拜,菩萨像的前面香炉里冉冉升起的烟雾弥漫着整个空间。姽婳慢慢的走了上来,她早已习惯这里宛如佛堂的布置,也早已习惯了背对着自己的这个人。 他就是鬼市蜃楼的老大——七浮屠。 姽婳没有打扰他,而是安静的看着他朝拜诵经,在她眼里这个男子根本就不应该做什么鬼市蜃楼的老大,他多么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或许在他的心里也是这般想吧。 许久后,当七浮屠诵经完毕。姽婳才轻轻道:“七哥,我回来了。” 七浮屠慢慢转过身,“回来就好。” 这简单的一句话饱含深意,想是有许多人没有回来吧。 “老乌的事我听说了。”七浮屠走上前拉起姽婳的手,“这算是最好的结局吧。” 姽婳的泪悄然而落,“他是为我而死的,我好内疚。”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吗?”七浮屠看着屋**奉着的一个又一个佛像,“这两年兄弟们走了一个又一个,每当有回不来的人时我就在这屋中多添一座佛像。心想这辈子他们做不得好人,下辈子愿他们一生平安。”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们不能再被那人利用了。我们就是他的杀人机器和替死鬼。”姽婳胸有怒气。 七浮屠走到窗边,“还能如何呢?我们斗不过!” “斗不过也要斗!”姽婳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她想给这个男子力量。 “怎么斗?连我都接不住他一招,你们去了也是送死。”七浮屠推开窗,雪花飞进,顷刻消融。 “齐楚来梁溪了,我们可以和他联手。”姽婳道 听见齐楚的名字,七浮屠并没有吃惊,“你以为有了他就能斗得过那人?” “毕竟是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啊。” “但我们没有人知道那人是谁,这才是最可怕的。单单他一个人,都能控制整个鬼市蜃楼,如果他身后还有势力呢?” 姽婳不语,是啊,七哥说的对,就算有了齐楚的帮助获胜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你去歇着吧。”七浮屠低头看去,佛塔建在沼泽之上,自己也如这佛塔,或许会陷得越来越深吧。 姽婳转身下楼,脑海中想起曾经鬼市蜃楼最美好的场景,那时候江湖人口中的百鬼还都在,他们每天谈笑风生。他们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也不用奔波千里的夺人性命。那时候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时候这片沼泽地中还有绿色的植物,每年夏天四处花开。 可是不到两年时间,竟都不再了。 “那人也来梁溪了。” 这是七浮屠的声音,但姽婳只觉无比恐怖。 第八十九章 有情 齐楚三人刚走进客栈就看见施紫雨和于也风在一楼大吃大喝,施紫雨擦去嘴上油迹,起身说道:“你回来啦!” “你怎么来了?”岚汀颇为无奈,这小妞缠上公子不放了。他悄悄的看向徐锦鱼,发现她没有生气,也安心下来。 齐楚看见于也风,也猜出大概,“你们不应该来的。” 施紫雨笑道:“我们就是出来游玩,恰巧路过此地。” “那为何偏偏与我们住同一间客栈?”岚汀问道 施紫雨道:“我出门在外当然是要住最好的客栈,谁知道你们也住这里。” 岚汀道:“那你们又为何这么晚还不睡,不就是等我们回来吗?” 施紫雨道:“我们吃饱了撑得不行吗?” 齐楚走上前坐下来,“正好我们没吃饭,再叫几个菜一起吃吧。” 徐锦鱼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赶不走,那就顺其自然吧。今晚吃饱喝足,明天好去鬼市蜃楼。 岚汀也不客气,挑了几个最贵的菜,反正是施紫雨花钱,先宰她一顿再说。 席间,施紫雨小嘴不停,但齐楚充耳不闻,只吃不答。岚汀心中称快,看来只有公子能治住这小妞。最后施紫雨索性也不说了,一拍桌子上楼睡觉。齐楚见她走了,自己也回房休息,可怜了岚汀,这顿昂贵的饭菜又是他付钱。 徐锦鱼看着岚汀掏出一锭银子给了伙计,想起一路上岚汀花钱大手大脚,好奇道:“岚汀,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这是我的薪酬啊,公子给的,一年十万两。” “十万两?!”听到这个数字徐锦鱼也不禁惊呼。 “不过我觉得像公子这样花钱的速度,我这十万两肯定花不到一年。”岚汀耸了耸肩膀,又道:“刚开始他也没说这十万两里包含他的衣食住行,我上当了。” 徐锦鱼笑道:“流光公子不讲道理,比算计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岚汀收拾下剩菜,要了壶好酒。 “你这是干嘛?”徐锦鱼问道 “回屋一边练功一边吃啊。”岚汀笑道 “小心走火入魔。”徐锦鱼笑道 “放心吧,最多是只顾着吃忘记练功啦。”岚汀嘻嘻笑道 “我帮你拿一些,你少拿点。”徐锦鱼端起盘子和岚汀上楼去。 “鱼儿姐姐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你随便做好了,我都爱吃。” “噶的汤怎么样?” “那是什么?”徐锦鱼发现岚汀会做的东西自己连听都没听过。 “你等着吃就好啦。”岚汀推开门走了进去,“鱼儿姐姐也早点睡。” 徐锦鱼看着他关上房门,自己向齐楚房间走去。 敲了两下门,“睡了吗?” “进来吧。” “睡不着吗?”徐锦鱼坐在桌边,自己倒了杯茶。 “如果明天去鬼市蜃楼能有所收获,这些日子的疑问就会一个接一个的解开。”齐楚道 “如果没有收获呢?”徐锦鱼道 “那我们永远都是瓮中之鳖。” “别想那么多了,谁知道明天什么样,今晚好好休息。”徐锦鱼安慰道 “你也回去睡吧。”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岚汀说每年你给他十万两的薪酬,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齐楚笑道:“就这个问题?” 徐锦鱼道:“这难道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流光公子不经商,不劫道,怎么会这么有钱。” 齐楚笑道:“当年我和施游飞决战之前,江湖上各大赌坊纷纷开设赌局,压我赢的压一赔千。于是我私下在各大票号借了几万两银子全压自己赢。” 徐锦鱼笑道:“你可真行,可是那时候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会赢呢?” 齐楚笑道:“赌一赌呗,万一赢了呢?” 徐锦鱼笑道:“这不就对了,明天去试一试,万一有线索呢。” 齐楚心情好了大半,“放心吧,我可是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 二人相视一笑,夜无比温柔。 黎明,太阳还未升起,这时候天边月影稀疏,层云中隐隐透出光亮。齐楚走出客栈,前去鬼市蜃楼有两百里的路程,若是没有绯月香驹的帮助,还真要费些周折。 徐锦鱼站在马前梳理着绯月香驹的鬃毛,“乖,今天不可以睡懒觉了。” 齐楚笑道:“它跟了你算是跟对了。” 徐锦鱼一看天色道:“你还记得从前在长白山上学艺的日子吗?” 回想往事,齐楚的脸上浮现出怀念,“记得,那时候也像现在一样,每天黎明时分被师父叫起,先听他老人家讲四书五经,到了下午再练功切磋。” 徐锦鱼笑道:“那时候大师兄总是早早起来给我们做早饭。记得冬天里冷的要命,我最不愿意离开暖和的被窝,若不是起床就能吃到大师兄做的早饭,我死都不愿意起来呢。” “我看你就是贪吃。”齐楚笑道 徐锦鱼笑道:“说起来岚汀这孩子真的很像大师兄呢,勤劳,朴实,善良。” “那还用说,我这眼力错不了。” “我把金针渡劫的秘籍给了他。” 齐楚惊喜的拉起她的手,“谢谢你了。” 徐锦鱼低着头,“何必说谢呢,快去吧。” 齐楚翻身上马,“你照顾好他们,尤其是岚汀。上次的黑衣人随时会出现,决不能让岚汀出事。” “放心吧,快去快回。”徐锦鱼挥手告别,忽的心中涌现出一种难舍难分的情愫,多少年了他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今后无论遇见什么困难,她发誓永远不会和他分开。 绯月香驹披着晨光远去,晨风吹动它的毛发,像稻田里的麦子,齐楚的身影越来越远,但在徐锦鱼的心里他从未离开。 梁溪城中升起了第一缕炊烟,想必是哪个勤劳的妇人早早起来给自己的男人生火做饭,从那烟囱中飘出的还有浓浓米香和暖暖爱意。这世上最值得珍惜的爱情不是郎才女貌,也不是举案齐眉,更不是相敬如宾,而是彼此间不求回报的付出。 初冬,雪花从天际飘落,今年的梁溪似乎比从前更冷,但对于有情人来说却是暖的。因为他们已有了情,寒冷再也侵蚀不了他们的心。 第九十章 踏月 雪花落在沼泽地上顷刻间就被吞没。就算到了深冬极其寒冷的天气,这片沼泽也不会完全冰冻,只是表面结冰,而冰面下暗流涌动。如果有哪个倒霉的动物不小心踩到冰面,它就会掉进沼泽,最后尸骨无存。 绯月香驹向前跨了一步,发现根本无法前行便迅速退回。齐楚跃下马鞍,以他的眼力已经瞧见沼泽中的那座佛塔,心想可能就是鬼市蜃楼总坛。 从此地到佛塔有几百丈之余,换做常人没有凭借根本无法到达。就算是像方游、姽婳那样的高手也要有大鸟相助,否则仅凭轻功连一半路程都走不完。 只见齐楚腾空而起,手不持物,脚无凭借,忽然间风起云涌,在天的尽头处迸发出万丈红光,旭日破海而出,万物回暖,也不知有多少生灵翘首仰望空中之人。他衣衫飞扬,面色镇静如常,眉宇间一丝淡然,身若惊鸿,眨眼间已在三十丈外。空中雪花飘落,被他衣襟一带,似有上升之势。放眼天下高手,能一跃三十丈的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此时的齐楚身体已有下落之势,他眼望佛塔,心静如水,大袖一挥,朵朵雪花向他汇聚。这时候他脚下步法轻盈,竟踩在雪花之上又向前飞去。再看那被他踩过的雪花,竟然完好无损,仍旧盘旋舞蹈。 这就是龙神八变中的踏月:一眼望穿天涯,一曲锦瑟年华,一朝风花雪月,一骑凌空虚踏! 齐楚大袖上下挥舞,似有覆雨翻云之势,脚踏雪花,身形连闪,片刻间路程过半。只听他低低吟唱,“只知逐胜忽忘寒,小立晨风日照间。最爱天明晴后雪,软红光里显玉山。”百丈之内的雪花好似听见他的召唤,纷纷向他涌来,天地间骤然变冷。无数雪花融合成一朵雪莲,齐楚如神仙下凡,脚踏雪莲朝着佛塔飞去。 这时忽听佛塔中一声佛号传来,一个身影如鲲鹏展翼,大影笼罩天地,他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口前绣着一朵金色莲花。漆黑发丝中有些许红发在这片银白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这人便是七浮屠,刚才齐楚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心道流光公子当真厉害,但他也不甘示弱,两年未动手的他今日竟亲自出山。金色莲花透体而出,金光柔和,似没有任何威胁。 但齐楚知道这金莲威力极大,就算江湖高手被它一撞也势必粉身碎骨。他心想鬼市蜃楼是妖孽泛滥之地,不曾听说有这般佛法高深的人存在。难不成是他们请来的帮手?可是江湖上能有如此高深佛法的人物怎会与鬼市蜃楼为伍? 眼看金莲撞来,他不骄不躁,伸手向天,“风来!” 只听呼啸风声顷刻间席卷而来,风如漩涡竟把金莲困在其中。 七浮屠一见金莲被困,心上也是大惊,忽听齐楚问道:“阁下是谁?” “七浮屠。” “想不到今日你竟亲自出手。” “流光公子大驾来此,岂能怠慢。” 齐楚笑道:“还比不比?” “随便!”话音刚落,一朵火莲从他胸前射出,此时天地间狂风乱舞,火莲遇风则长。齐楚这造风之术倒是帮了七浮屠的大忙。 火莲越长越大,火势越来越猛。要是被这火莲刮碰到衣衫,恐怕整个人都要烧成灰烬。 齐楚右手掌心向下,绿光如柱竟向沼泽地中落去。七浮屠不明其意,只能静静观看。只见如柱绿光接触到沼泽,又听齐楚喊了声,“起!” 也不知有多少泥浆随着齐楚的手向上飞来,空中遇风变硬。上升到与火莲同等高度时,齐楚左掌推出,变硬的泥浆竟然化作一条土龙,片片龙鳞栩栩如生,向着火莲飞去。火莲被土龙缠绕,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齐楚以为这下七浮屠只能低头认输,却看见他双眼紧闭,眉心一个“卐”形符号若隐若现,接着双手结印,口中振振有词。忽然吐气开声,细看之下他口中吐出一滴清水。 齐楚目光如炬,水滴虽小,但他看见那分明是一朵水莲花。水莲旋转而来,越来越大,齐楚一抬脚,脚下雪莲向前飞去,二者碰撞无声,竟完美融合。雪莲化冰,冰中有水缓缓流动。 七浮屠双手一分,冰莲破碎,无数水滴射向齐楚。就在眼看要伤到齐楚时,他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一道绿色屏障。水滴射在上面竟蒸发成空气,被风一吹四下飘散。 齐楚笑道:“平局。” 七浮屠道:“早听说流光公子大名,真是名不虚传。” 齐楚道:“七浮屠,莫非你把自己比作身后的七层佛塔?” 七浮屠道:“佛入红尘,也自身难保,更何况是我。” 齐楚道:“我此番前来并无他意,只想问你两个问题。第一马家村养鬼的目的是什么,第二到底是谁在指使你。” 七浮屠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也不想说。” “这是为何?” “鬼市蜃楼只负责养鬼,其他的事一概不问。” “那幕后之人呢?” “我从未见过他的面目,也不知他是何来历。只知道他神通广大,在他面前公子也讨不了好。” 齐楚暗暗心惊,在刚才与七浮屠的比试中,他知道七浮屠的武功不可小视。虽不如自己,但放在江湖上能胜过七浮屠的恐怕不多。瞧他模样,观他内心,不像奸诈小人。能被他称作神通广大的人真不知本领要恐怖到什么地步。 齐楚又问:“你在他手下能挺过几招?” 七浮屠坦然道:“一招不到?” “一招不到?” “半招。” 齐楚心想只用半招能置七浮屠于死地的人,真的存在吗? “多谢!”道了声谢,齐楚准备离开,既然问不出什么只有再作打算。 七浮屠道:“等一下。” “还有何事?” “乌可人的命你要还!”七浮屠目光凌厉,在他心中鬼市蜃楼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兄弟。或许在江湖人眼中乌可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却是他永远的兄弟。兄弟的命丢了,自己不为他报仇,还算什么兄弟? 第九十一章 主使 齐楚心中有愧,他不后悔杀了乌可人。在这血雨腥风的江湖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生存,很多时候没有办法。他愧疚的是自己杀了一个多情的人,从此世间就少了一个多情人。 “你想报仇?” “我必杀你!” 齐楚明白七浮屠的心情,就像自己做梦都想为苏浅漓报仇一样。 “但你打不过我。” “那能如何?” “那只有死。” “死又如何?” “你不怕死?” “为了兄弟,我不怕!” 齐楚从心底尊敬七浮屠,抛开江湖上对他的评价,杀人魔也好,百鬼王也罢,就这一份为兄弟舍命的情谊,他佩服。 “七日之后,地方你选,方式你定。” “七日之后,奈何桥上,以死相搏。”七浮屠目光坚定,这一战打不过也要打。 “七日之内,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都可以派人来杀我。” 七浮屠点头,齐楚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这一战或许会成为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战,但死不能退! 杨忆箫和云溪跋山涉水行了两日,总算看到通州城的影子。 “坐下歇会吧。”杨忆箫解下行囊坐在地上。 “箫哥哥,晚上就能到通州了吧。”云溪眼中露出期待 “是啊,终于到了。”杨忆箫解开行囊,里面还有一些五香牛肉和馒头。至于鸡蛋饼他按照岚汀的交代在昨天就给吃光了。 “来吃点东西。”杨忆箫道 “我不饿。”云溪望着通州城怔怔出神。 “在担心爷爷吗?”杨忆箫柔声问道 “箫哥哥,你说这次真能把爷爷从大牢里救出来吗?”云溪担心的问道 “放心吧,一定能,相信我。”杨忆箫知道要救人实在太难了,可是为了云溪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齐楚并没有想让杨忆箫真的救李贽出来,只想先支开他,以免这次鬼市蜃楼在出意外。以杨忆箫的武功时肯定无法救出李贽的,他最多打探些消息。等自己这边的事办完后再去通州与他汇合,最后自己就李贽出来。可是他忘记了在杨忆箫心里把他奉若神明,那么他交代的事杨忆箫无论如何也要办到的。可是通州大牢重兵把守,里面据传暗藏许多高手,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怎么救李贽出来? 二人休息一会儿,杨忆箫拉起云溪,“走吧,先到通州再说。” 云溪努力的点了点头,心道:大不了和爷爷、箫哥哥一起死了,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留恋的。想到和杨忆箫死在一块,小脸不禁红了。 杨忆箫看在眼里,问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呃,没事,就是累的。”云溪转过头不敢看他。 “要不要再歇会?”杨忆箫关心道 “不用,快走吧,到了通州再歇着。”云溪一个人跑在前面,只觉浑身发烫。 “奇怪了,不是累了吗?跑的还这么快。” 七浮屠回到鬼市蜃楼发现姽婳等人在一楼等着他,“怎么了?”他看出众人面色不对。 姽婳勉强平复心情道:“就在刚才得到尸一的消息,黄河图有下落了!” “真的?”七浮屠脸上浮现难以掩盖的欣喜。 “这一次不会错了,尸一信上有具体说明。”姽婳把一封信交给七浮屠。 他接过来仔细看过,“好啊,终于找到它了!” “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重获自由了。”姽婳激动道 众人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神情,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恐惧。 两年前鬼市蜃楼突然来了一个人,那人脸上有一张羊脂玉的面具。江湖皆知鬼市蜃楼乃是凶险之地,想不到竟还有人擅闯鬼市蜃楼。 当时恰巧是鬼市蜃楼最鼎盛的时候,响彻江湖的百鬼都在。他们把玉面人围了起来,可是玉面人无所畏惧,只喊七浮屠出来。 七浮屠站在楼梯口看着玉面人,“阁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玉面人道:“我跟你做笔买卖。” 七浮屠道:“什么买卖?” 玉面人道:“买你的鬼市蜃楼。” 众人听闻大笑,七浮屠慢慢走了下来,“你出价多少。” 众人只见玉面人伸出右拳,摊开手一看竟然只有一文。于是连七浮屠都笑了,“一文钱?” 玉面人笑道:“不能再多,再多就亏了。” “放肆!”说话的人是姽婳,她与七浮屠是众人皆知的情侣,很多时候她的命令就是七浮屠的命令。 众人拿出兵器准备把玉面人剁成肉酱,却听七浮屠道:“你走吧,鬼市蜃楼不与疯子做买卖。” “真的不做?”玉面人道 “不做。”七浮屠已经转身上楼 玉面人笑道:“那我可要杀人了。” 众人一听都以为他真的疯了,在鬼市蜃楼的地盘还要杀鬼市蜃楼的人?先不说武功高低,就只看人数。玉面人能以一敌百? 然后他们看见玉面人手中竟然多了一个人头,血粼粼的人头,那张脸还在笑,正是他们百鬼中的拦路鬼蒙虎!或许蒙虎也想不到他正在笑的时候被人摘了脑袋,当他反应过来时只能是脑袋被玉面人拿在手里,看着自己的身体喷出一柱鲜血,接着只听蒙虎大吼一声,脸色僵硬。众人发现他竟然是被吓死的! 换了是谁,自己看着自己的脖子喷血如泉,能不被吓死? 接着玉面人手中又多了一个人头,那是讨债鬼何奎,他也是看着自己的脖子喷出鲜血,有一个人被吓死了。 七浮屠愣在当场,又见玉面人拿出一文钱笑道:“现在这比买卖能做吗?” 然后七浮屠跃下楼梯,全身杀气大放,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杀了他的兄弟!这一次他用尽全身功力,可就在距离玉面人三尺之距时身体不知被什么力量阻挡,竟然朝着反方向摔了出去,落在地上,地面四分五裂,而他鲜血狂喷。这就是他跟齐楚说的半招,也正是因为这次受伤让他两年不能出手。 七浮屠已经没办法从地上爬起,但他还是咬着牙问了一句,“你究竟想干嘛?” 玉面人笑道:“我想和你做笔买卖,一文钱买你的鬼市蜃楼,卖不卖?” 亲眼看着两个兄弟身首异处,七浮屠认输了,“卖。” 玉面人笑道:“爽快,那就签字画押吧。” “签字画押?”七浮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对啊,咱们这是公平交易。还有你的两个兄弟不是我杀的,他们是被自己吓死的。”玉面人拿出一张纸让七浮屠按了手印,转身离去,“三天之后我会再来,到时候我希望看见所有人出来迎接。” 就这样七浮屠一手创建的鬼市蜃楼成了玉面人的囊中之物。三天后玉面人又来了,他告诉众人:“你们替我做两件事,只要有一件成功,我就恢复你们的自由。养鬼是其中一件,而另一件就是找到黄河图。” 第九十二章 营救 廖不到打破寂静,“那人在六层等七哥。” 七浮屠点了点头,把信折好拿在手里,向着第六层走去。 佛堂中玉面人正在喝茶,他喝茶的动作很慢,只用嘴抿一小口,然后倒掉杯中剩下的,再从茶壶中倒一杯。 七浮屠站在一旁,信摆在桌上,“黄河图有消息了。”这已经是七浮屠第三次提醒玉面人了,可是玉面人却连信也不看一眼。 “急什么,不是还没有找到吗?”玉面人放下茶杯,走到佛像前烧了一炷香,拜了三拜。 “你说佛祖会保佑像我这样杀人如麻的人吗?”玉面人回头问道 “不会。” “哈哈哈,说的好,我喜欢。”玉面人狂笑,“你再说说,佛祖会保佑像你这样杀人如麻的人吗?” “我没杀过人。”七浮屠看着佛像,目光虔诚。 “有趣啊,实在有趣,鬼市蜃楼的老大竟然说他自己没杀过人。天下谁信?” 七浮屠无言,是啊,怎么会有人相信呢? “可是我信!”玉面人走到他的面前,“自我见你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 玉面人伸手一挥,佛像前的供果就飞到他的手中,只见他用袖子擦了擦便吃了起来,“你说人们为什么供着菩萨?” “以为他们心中向善。”七浮屠道 “错了,因为他们只想求菩萨不要怪他们做过坏事。” “我不是这样的人。”七浮屠道 玉面人吃着手中水果,“我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他随手把果核扔在地上,“我还知道你创建鬼市蜃楼不是想干些杀人的买卖发家致富,只不过是身边有一群兄弟需要个家。” 七浮屠静静的听着,如果说真有人能明白他。或许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眼前的玉面人了,只可惜他们是敌人。 玉面人道:“江湖上作恶无数的百鬼并不像别人口中那样不堪,他们也都是苦命的人。就像没脸刘大和白脸刘二,他们自幼生在富人家。只可惜当地官员看上刘家钱财,欲据为己有,所以一把火烧了刘家大宅。刘家上下五十五口人只有刘大抱着还是婴儿的刘二从狗洞里逃了。刘大的脸就是在那场大火之中烧没的。别人见他长相恐怖以为他是坏人,所以处处遭人欺负。要不是遇见你,他们说不定已经饿死了。” 七浮屠心中酸楚,鬼市蜃楼的每一个人都有悲伤的过去。如不是走到绝路谁会愿意给自己起一个诸如矮脚鬼、吃人鬼的称号,编一段让人害怕的往事?不都是为了活命吗? 玉面人道:“说起来你才是这世上的活菩萨。只可惜了,别人不知道。” 七浮屠道:“你为何要提起这些事?” 玉面人笑道:“不为什么,看你难过我就开心。因为我见不得好人开心,就这么简单。” 七浮屠忍者心中愤怒,“黄河图也有消息了,这一次绝不会错。你该履行诺言了。” “什么诺言?”玉面人低头摇晃着脖子,发出吱嘎的声响。 “还我们自由。” 玉面人抬起头来,然后七浮屠就飞了出去,直到撞在墙上,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屋中四壁都内嵌着佛像,被他一撞,离他最近的佛像掉了下来。七浮屠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奋力接住佛像,用力过猛牵动伤口,又吐出一口鲜血。但眼神中是满足的,因为他保护住了这尊佛像。 “在没有找到黄河图前,不要在跟我提自由二字!”玉面人跳窗而出。 姽婳等人听见声响跑了上来,“他又打你了?”姽婳担心道 “不碍事。”七浮屠看着完好无损的佛像,笑了。 齐楚回到客栈时已是傍晚,岚汀说徐锦鱼为了等他一天都没有吃饭。齐楚走到她的房间,没有敲门就走进去。忽听耳边一声娇呵,有人袭来。他对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身子一闪轻易躲过,却抓住她的手笑道:“饿的发晕要杀人吗?” 齐楚走的一整天徐锦鱼都很紧张,如果那三个黑衣人再次来刺杀,那么自己肯定抵挡不了。看见齐楚安然无恙的回来,惊喜道:“事情办妥了?” “办完一半。”齐楚道 “什么意思?”徐锦鱼问道 “见了七浮屠,但依旧什么也没问出来。” 徐锦鱼道:“那怎么办?” 齐楚斟了杯茶,“约了七日后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徐锦鱼听了不免吃惊,“可是你们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啊。” “他要为乌可人报仇。”齐楚道 徐锦鱼不解道:“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打不过你吗?岂不是送死!” “他当然知道,但绝不是送死。”齐楚心中沉重,先抛开诸多未解谜团不说,单是这次决战,他就不知道该怎样解决。他虽与七浮屠只有一面之缘,但齐楚明白在百鬼王七浮屠的心中是有道义的,为了兄弟,死也要拼。他怎能杀这样的人?可是这一战以死相搏,只有双方其中一个人死了才能停止,但自己决不能死。 徐锦鱼能体谅他的心情,身不由己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得过且过成了他们麻痹自己的借口。 “你先别想这么多,七天之内说不定还有转机。”徐锦鱼安慰道 齐楚点头道:“我跟七浮屠说七天之内他可以派任何人来杀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这七天我们不做任何行动,看看幕后人有什么动作。” “下楼吃饭吧,我都饿了。”徐锦鱼笑道 杨忆箫和云溪已经到了通州两天,这两天来二人每日在街上打听通州大牢里的消息,得到的消息说李贽确实被关押在牢里,但却在最深最严的牢房。想要劫狱,根本就没可能。 二人坐在房中,看着桌上饭菜都没有心情拿起筷子。 第九十三章 糟了 “我看还是先回梁溪,把事情告诉流光公子,看他有什么办法。”云溪道 “不行,我们多等一天,你爷爷就会多受一天罪。”杨忆箫心烦意乱,师父交代自己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办好,可是以他现在的武功,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可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啊。”云溪焦急道 “我先潜进大牢摸清里面情况再作打算。”杨忆箫道 “不行!牢里危险重重,听说有好多机关,暗中还有许多高手看守。去了就等于送死,我不能让你去。”云溪阻止道 杨忆箫沉默下来,以他偏执和倔强的性子是决然不会放弃。但还是先安慰云溪道:“那我不去了,明天一早我们回梁溪。” “你同意了?”她深知杨忆箫的性子,记得小时候他有一招剑法怎么也学不会,竟然每天只练习这一招,一个月下来终于练会了。想不到今天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说通他,不过心中还是有点失望,不知爷爷何时才能得救。 “你说的对,去了也是送死,我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杨忆箫已经拿起筷子吃起饭来,“快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嗯”云溪看着杨忆箫的脸,“箫哥哥,你变了。” “我变了?” “是啊,你变得不再那么固执了。” 杨忆箫笑笑不语,他没有变,只是把固执藏进了心里。 初冬的夜色有些惨白,或许是因为杨忆箫的内心忐忑不已。他已经确定过云溪入睡了。于是他从床上翻身坐起,把凌霄剑插在背后,从床下拿出一套夜行衣,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让他放弃救人,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腰间缠上一条宽大的腰带,上面插满了细小的暗器。这种暗器名叫蛇信子,是江湖上用量最多的暗器。它的特点是小巧,体积比一般的暗器小上一倍还多。所以速度极快,常常被初学暗器的人拿来使用。 这些蛇信子是杨忆箫今日在云溪不注意时买的,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独闯通州大牢的打算。 杨忆箫推开窗,凉风灌入只觉精神一身,四下张望确定这条街上没有人后便翻身上房。惨白的夜色下他踩着青瓦朝着通州大牢而去。 通州大牢有重兵把守,杨忆箫隐藏在树林中,他注意到月光之下整个大牢顶上银光闪闪,原来大牢顶上被一张铁网笼罩,铁网上有薄而锋利的刀片,无论是有人劫狱还是囚犯逃狱都别想从上面逃脱。 这几天他打听到通州大牢的出口和入口是一个,也就是说他如果从入口杀进去。就算让他救了李贽,只要派人守住入口,纵使他武功高强也逃不出去。这样的设计真是天衣无缝,看来硬闯是行不通了。 这时突然听到声响,他躲到一颗粗壮的树后,只见一个身穿军服的人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 那人确定周围没人后,蹲了下来。杨忆箫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只听那人说道:“他娘的,天天让老子值夜班,这大冷天的还出来给犯人送饭,冻死你爹了。”那人打开食盒先是自己吃了两口,然后抓了把土扔进去,“让你们这帮王八蛋吃个够。” 杨忆箫听他说话,心想此人应该就是往牢中送饭的。通州大牢有个规矩,重要的犯人吃的饭菜都是在外面做好送进来,以免有人在牢中的厨房下毒加害犯人。杨忆箫灵机一动身影一闪,出现在那人面前。 那人正做着亏心事,本来心里发毛,被突然出现的杨忆箫一吓差点叫出声来。杨忆箫打晕了此人,换上军服,提起食盒。这时他才发现凌霄剑没有地方放。他一个给犯人送饭的,要是背着一把剑还不被人看出来吗? 当下做了决定,找了个地方把凌霄剑埋了起来,“老朋友,如果我还能活着出来一定来找你。”捡起那人的佩刀,忽然发现他腰间还有个令牌,一起解下来挂在腰间朝着大牢入口走去。 杨忆箫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只有这样才能瞒天过海。 “站住!”入口处把手的官兵道 “给犯人送饭的。”杨忆箫平静道 官兵上下打量他,“我怎么没见过你?” 杨忆箫笑道:“我是新来的,第一次来送饭,这是腰牌。”他把腰牌递了过去。 官兵仔细看过,“你们伙房也真是的就知道欺负新人,行了快进去吧。” 杨忆箫心中一喜,点头进去。这是一条狭长的隧道,只有两人并肩之宽,一眼望不到头,要是派人堵住,无论谁也出不来。但此时已没有了退路,硬着头皮走出隧道。面前不是大牢,像个城堡,不断有巡逻的士兵路过。 杨忆箫瞧见四下都有牢房,却不知道哪个关的是李贽。现在他又不能找人询问,否则必定露馅。心中后悔为何刚才在入口处不先问清楚李贽关押何处。如今他只能碰一碰运起了。随便选了一间牢房走了过去,推开门发现大牢里灯光微弱,空间不大和自己想象的还是有点区别。 里面有两个狱卒发现有人来了回头一看,“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送饭?” “有点事耽搁了。”杨忆箫赔笑道,他关上牢门,慢慢的走了过去。在没有确定这里面关的是李贽前还不能动手,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错了那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狱卒问道:“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他夺过食盒打开一看,“这里面怎么这么多土?” 另一个狱卒凑过来瞧一眼,“你他妈新来的吧。” 杨忆箫没想到他们这么大反应,“我是新来的,不知道怎么得罪两个大哥了。” 狱卒道:“这里面关的什么人知道不?” 第九十四章 劫狱 “不知道啊。”杨忆箫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你他妈还真是新来的,这里面的人脾气不好,这样的东西拿进去给他吃,还不被他骂死!”狱卒道 杨忆箫心想,李爷爷的脾气也不好,莫非让自己碰对了。笑道:“大哥,这人都关在牢里了还这么狂啊?” 狱卒瞪他一眼道:“他可是出了名的狂人,这是关在牢里。要是在外面还不知道有多狂呢。” 又听另一个狱卒道:“这通州大牢就这一个单独的牢房就是给他准备的,就凭这份待遇你说他狂不狂?” 杨忆箫一听心想,李爷爷可是出了名的狂人,要不也不会得罪当朝权贵。照他们这么说还真让我给蒙对了。 还不等两个狱卒反应,杨忆箫一拳一个打晕了两人。从他们身上搜出钥匙,来到牢房门口,向里面小声问道:“李爷爷吗?” 只听里面有人“嗯”了一声,杨忆箫喜出望外,打开牢门跨了进去。 “我来救你的!”牢中太黑,他只见那人蓬头垢面,浑身是血也认不出相貌。他与李贽有过一面之缘,但时隔太久也记不清了。不过照狱卒说的应该没错,刚想拉着李贽出来。忽听李贽“哎呦”一声,担心问道:“怎么啦?” 听李贽说道:“我被锁住了。” 这时杨忆箫才注意到李贽的手脚被铁链锁住,“对不住了,是我太着急了。”他拿出钥匙打开锁链,“走吧。” “走不了。”李贽又道 “您走不动吗?那我背您。”杨忆箫以为他腿脚不便 李贽道:“后面还有一根。” 杨忆箫绕到他身后,果然还有一根铁链。他吃惊的发现那条锁链竟然嵌入李贽脊骨,脊骨裸露在外已经发黑。 “太残忍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您?”杨忆箫怒道 “因为他们怕我出去。” “您放心,我一定救您出去。”杨忆箫拿出钥匙串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开这条锁链的钥匙。 “这个钥匙不在里面。” “那要怎么打开?”杨忆箫看着铁链,发现不是很粗,但用尽全身力气试了好多次,还不能扯断。 “别白费力气了,打不开的。”李贽的声音苍凉绝望,看来他自己已经试了很多次。 杨忆箫心想要是凌霄剑在,肯定能砍断铁链。 忽听李贽问道:“孩子,你成家没有?” “没有啊!”杨忆箫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还是童子之身了?”李贽目露希望道 “那当然了,我平时非常洁身自好的。”杨忆箫有些不好意思,心道李爷爷不是要把云溪托付给我吧。 “太好了,这锁链只有童子之身的人才能打开。” “啊?”杨忆箫张大嘴巴,“不是要童子尿吧?” “不是尿,是血!你把鲜血滴进钥匙孔里,锁链自己就会开了。”李贽声音颤抖。 “我试试。”他咬破食指,把血滴进钥匙孔,可是却不见锁链打开。 李贽催促道:“太少了,血太少了!” 杨忆箫索性划破手掌,这次鲜血淌进孔洞中,没有任何征兆的锁链竟然开了。 “开了!”杨忆箫喜道 “快走!”李贽站起身,杨忆箫发现他身材异常高大,可是记忆中的李爷爷身材很普通啊。他来不及多想,扶着李贽往门外走去。不走运的是这时候那被打晕的狱卒竟然醒了,看见杨忆箫带着犯人出来,大叫道:“有人劫狱!”杨忆箫一拳又打晕了他,“糟了,被发现了!” “别慌,先出去再说。”李贽提醒道 杨忆箫发现大难临头,李贽比自己震惊许多,心道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二人出了大牢,却发现外面火光晃晃,已有数百人包围了这里。 “看你们还往哪里跑!”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头戴小帽,手拿折扇,一脸贱相,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杨忆箫挡在李贽身前,“你们想怎么样?” 那人笑道:“在下赖人精,敢问阁下是谁?” 杨忆箫心道我要是报上名号,岂不是连累了父亲。当下道:“少说废话,快放我们走!” 赖人精笑道:“阁下疯了吗?这里可是通州大牢,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你们两个大活人怎么出去?” 杨忆箫想起头顶上的刀片铁网,一时间也没了求生的念头。但心知就算死也要杀几个坏人。拔出腰刀,“那你们谁先来送死?” 士兵们没人上前,赖人精道:“前辈在这牢里过得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走呢?” 李贽道:“这牢里虽好,但是呆的太久也会腻。” 赖人精道:“要是前辈觉得无聊,我每日派几个美人陪您聊天成不?” 杨忆箫不明白赖人精为何还不动手,好像有什么惧怕的事情。 李贽道:“不好。” 赖人精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李贽道:“你现在叫他们回家睡觉,就还有得商量。” 赖人精笑道:“其实我也不想阻拦前辈,可是您老人家要是从这牢中出去怕是朝野上下有许多人就睡不安稳了。” 李贽道:“你真以为能挡得了我?” 赖人精道:“既然能抓您一次,也就有第二次。再说了这通州大牢上面的刀片铁网不就是怕您跑了才建的吗?” 李贽道:“你们用混天锁困住我,还用得着这铁网吗?” 赖人精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锁链已经不在,大惊失色道:“混天锁呢!” “被这孩子破了。”李贽指了指杨忆箫。 赖人精那狠毒的目光落在杨忆箫身上,杨忆箫心中琢磨二人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看什么!”杨忆箫冷哼道 “看你怎么死的!”赖人精纸扇一翻,数道暗器向着杨忆箫射去。 杨忆箫侧身闪过,挥刀便上,心想反正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赖人精没想到他敢先动手,反应慢了半拍差点被杨忆箫砍到。 “找死!”他低吼一声,腕上用力纸扇飞出。 杨忆箫劈碎纸扇,却见赖人精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那剑身漆黑,形状如蛇,在黑夜之中看不见轨迹。 忽听身后李贽提醒道:“小心,那是蛟龙剑,飘忽不定,变化多端。” 杨忆箫想不到李贽竟然认得那剑,来不及多想与赖人精斗作一团。赖人精武功本就高于他,黑夜又是蛟龙剑最好的掩盖。十几招下来杨忆箫肩头受伤,流血不止。翻身退出,狠狠盯着赖人精手中黑剑。 “小屁孩打不过了吧!”赖人精冷笑道,一挥手,“上去杀了他!” 士兵得了命令一拥而上,杨忆箫一摸腰带,十几枚暗器飞出当场射伤几个士兵。但对方人多势众,他所带暗器一会儿就用光了。一面要保护李贽,一面又要与敌人过招,片刻之后就大汗淋漓。身上多处见红,渐渐体力不支,只能靠着意志力坚持着。他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意志力崩溃了,也就到了束手就擒的时候。 反倒是李贽躲在杨忆箫身后悠闲自在,还不时梳理下头发,根本没把面前险境放在眼里。 杨忆箫只觉眼前景象飘忽不定,知道怕是到了最后关头。再瞧地上已不知被他杀了多少士兵。杨忆箫一下不注意,刀被打落。眼看着对方的钢刀看来,却没有躲的力气。急上心头,救不出李贽就愧对于师父和云溪。可是自己已经尽力了。 就在这时忽听隧道出口一声大笑,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士兵飞上了天,掉下来摔得咧嘴大叫。 赖人精回头一看脸色大变,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人快步走来,士兵上去阻拦。白发人只动动手就把他们扔上天,抬抬腿就把他们踢出十丈开外。 那白发人一边走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唱道: 也曾潦倒病书生,四书五经无不通。 闻鸡剑舞月桂落,悬梁刺股披寒星。 有权别压沧桑客,得势莫欺少年穷。 如有一日君做主,只手遮天尔敢争? 气势磅礴,真如天下的主宰。 第九十五章 魔尊 杨忆箫看见此人心生希望,离得很远就高声呼喊道:“前辈,这里这里!” 也不知道通天神龙听见他的呼喊没有,竟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口中振振有词,身形过处一片鬼哭狼嚎。杨忆箫心中叫好,这通州大牢里的狗官遇见通天神龙算是倒霉。 赖人精立在当场不敢动弹,待通天神龙走近了,只得弯腰鞠躬。 通天神龙横眉冷对,“吵他娘的什么,扰了老子好梦!”他本是一介书生,但为人豪放不羁,也不在乎自己言语。 杨忆箫听他骂人直呼过瘾,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赖人精见了通天神龙也不敢多说一句。 通天神龙道:“赖人精六年前我放你一条生路,想不到现在你竟然给朝廷卖命!” 赖人精恭敬道:“小的也要混口饭吃,真是无奈之举。” 通天神龙毫无征兆的一拳打在他胸口,赖人精口吐鲜血倒在身后的士兵怀里。 “你不知道我平生最恨朝廷的走狗吗?”通天神龙怒道 赖人精身受重伤,也不敢生气,“小的真不知道啊。” 谁知道哪个不要命的士兵看见自己的主子被打了,竟站出来骂道:“哪里来的老白毛敢打我家大人!” 此话刚出,赖人精就看了那人一眼,叹了一声气。接着就听见那个士兵大叫着飞出去,落地时杨忆箫发现他的鼻子被打歪了。 通天神龙道:“你家主子见了我都要跪在地上磕头,你算个什么东西!”他一看赖人精,赖人精果然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杨忆箫发现赖人精非常害怕通天神龙,殊不知六年前赖人精是江湖上一个采花贼,不知毁了多少女子的清白。但是运气不好被通天神龙抓住一顿捶打,断了四根肋骨。赖人精跪在地上哭爹喊娘,通天神龙念在他有几分学问的份上,决定放过他。但是赖人精在江湖上已经没法混了,于是只好在通州大牢谋一份差事。这六年凭着自己的狠辣,慢慢的爬上高位。可是见了通天神龙,他还是跟一条小蛇一样,半点脾气都不敢有。 通天神龙一屁股坐在赖人精背上。赖人精动都不敢动一下。 “小子,你闯通州大牢做什么?”通天神龙道 杨忆箫行礼道:“禀告前辈,我是来救李贽李老先生的。” 通天神龙一惊,“你也来救李先生?” 杨忆箫道:“前辈也是吗?” 通天神龙笑道:“还真巧,我与李兄是多年好友,得知他受了冤屈,所以来救他出去。” “那太好了,我已经找到李老先生了。”杨忆箫往旁边挪去,露出李贽身影。 “李贽?”通天神龙瞧那高大身材的人,疑惑道 此时被他坐在屁股底下的赖人精道:“什么李贽啊,他是……” 杨忆箫忽听“李贽”一声狂笑,声音浑厚,不像个垂垂老人。 “李贽”双手把蓬乱的头发撩到颈后,杨忆箫看见那张脸虽然因长久没有清理而发黑,但是模样英俊。 通天神龙见了“李贽”竟跳了起来,“老王八,想不到这十年里你躲在通州大牢!” 杨忆箫闻言疑惑道:“他不是李老先生吗?” 赖人精站起身来,无奈道:“他要是李贽,用得着混天锁吗?” “那他是谁?”杨忆箫问道 通天神龙一转身,“谁让你站起来的,跪下!” 赖人精乖乖跪下,抬头道:“他是狂剑魔尊温天横!” 杨忆箫心中无比震惊,“你是当世十大高手中的狂剑魔尊!” 温天横笑道:“小朋友你好啊!” 杨忆箫想不到自己拼命保护的竟然是狂剑魔尊,那个江湖人口中的杀人狂魔,听说他是杀兄弑父的大恶人! “你骗我!”杨忆箫双目露出憎恨的目光。 温天横一脸无辜道:“我没骗你啊。” 杨忆箫道:“我问你是不是李爷爷时你为什么要答应?” 温天横笑道:“你问我是不是你爷爷,我干嘛不答应?” “我说李爷爷,不是你爷爷!”杨忆箫恨不得现在扑上去咬死他。 温天横笑道:“不好意思啊,岁数大了,听错了。” “你……”杨忆箫指着温天横,气的说不出话来。 通天神龙道:“老王八,你还真是缩头乌龟,十年就躲在这里?” 温天横笑道:“死长虫,你骂谁,我要不是中了他们的计,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通天神龙道:“这么说你不是躲着我了?” “我又不欠你钱,我躲你干甚!”温天横看着赖人精,露出一抹笑意。 “既然你没有躲着我,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通天神龙咬牙切齿道 “旧账是有,新账是什么?”温天横笑道 “老王八少废话,看掌!”他一掌拍出,杨忆箫只觉漫天掌影。自己这微薄武功与通天神龙比起来简直像三岁孩子的把戏,真不愧是当世十大高手! 温天横躲也不躲,挥掌便上。二人掌法看似普通,但功力精纯。这双掌一碰,只听“轰隆”一声四下青石地板崩裂无数,气浪把周围士兵卷到天上。 二人双掌交接,杨忆箫只觉无法动弹,想不到这二人外放功力竟然如此强悍。渐渐的温天横面色红晕,嘴角流血。通天神龙眉头一皱,向后退去。 二人分开,只听通天神龙道:“你有伤在身?” 温天横笑道:“被混天锁困了十年也不知道算不算。” “你不早说,想让我占你便宜吗?”通天神龙掏出一个小瓶扔了过去,“益筋煅骨丹,这一瓶吃完你的伤也就好了。” 可是谁也想不到温天横竟把小瓶往地下一摔,小瓶登时摔碎。 “谁稀罕你的羊粪蛋!”温天横把脸转向一边。 通天神龙好像早有准备,见小瓶粉碎也不生气。杨忆箫心觉好奇,这二人不是仇人吗?怎么前辈竟给他益筋煅骨丹这种神药治伤? 忽听温天横道:“小朋友,我问你温陵居士真在通州大牢?” “我就是来救他的,这还有假?谁不知救了你这个老王八!”杨忆箫学着通天神龙的语气道 却听通天神龙道:“孩子,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能这么叫他。” 杨忆箫不解道:“可是他是坏人!” 温天横听他说自己是坏人,仰天长啸,啸声中无比悲伤。 第九十六章 狂士 通天神龙待啸声消失后道:“老王八,你问李先生的事干什么?” 温天横道:“我狂剑魔尊一生纵横跋扈,自认为狂傲天下无人能比。但温陵居士除外。” “怎么说?”杨忆箫语气放缓道 “十二年前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刚开始只听说他是个骂尽天下读书人的狂傲学士。我心想最多是个满嘴脏话的酸秀才,却想不到与他一见如故,听他高谈阔论当真过瘾。我之所以狂是因为仗着武功高强,哪个人要是敢放肆我扭下他脑袋。但温陵居士却是个文弱书生,能不畏强权说他想说的话,我当真佩服。”温天横回忆当年往事,脸上也露出光彩。 通天神龙笑道:“少啰嗦,你说这些到底要干什么?” 温天横道:“死长虫,你我之间有几十年的恩怨不是今夜就能算得清的。” 通天神龙点头道:“此时此地也不是算账的时候,我先饶你一命。” 温天横道:“既然你同意先放下过去恩怨,那么今夜你我联手救出李先生如何?” 杨忆箫心道要是通天神龙和狂剑魔尊联手,还不把通州大牢掀个底朝天? 其实通天神龙与狂剑魔尊二人脾气相近,身上都有文人的气息,也都狂傲无比。杨忆箫心想这二人要不是有深仇大恨,如果能成为朋友,想必也是像伯牙子期那样的知己吧。 赖人精一听二人要联手,脸上的表情别提多难看了。可是他哪里敢说个不字?不但不敢说不,还要乖乖的带他们找到李贽。 “两位前辈,我带你们去找李老先生吧。”赖人精说道 可是他哪里能想到温天横走过去就是一脚,踢断他三根肋骨,疼的他眼泪直流。 “狂剑魔尊和通天神龙在此,用得着你吗?”温天横不屑道 这次赖人精算是栽了,他咬着牙忍着疼,大气也不敢喘。要是哪句话说错了,这两位祖宗还不把他一拳锤死。 温天横道:“死长虫,江湖人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今夜你我二人就来个相逢一笑如何?” 杨忆箫不明其意,但通天神龙却心领神会,“你有伤在身,若是一会气力不足就不要逞强。” 温天横笑道:“不逞强?我这狂剑魔尊岂不是白叫了?我偏要逞强!” 他与通天神龙相视一笑,杨忆箫还没反应过来。那笑声越来越大,震得天地颤抖,风声凌乱。这可是当世十大高手! 众士兵听这笑声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有的弯腰吐了,有的捂着耳朵满地打滚,就连赖人精也被震得吐血。杨忆箫也好不到哪去,只能盘膝而坐,尽量护住经脉。 可是二人大笑之声竟然直上云霄,犹如天雷轰鸣,好似神将击鼓。登时间四下尘土飞扬,地面崩裂,石板乱飞。通州大牢里牢房无数,纷纷传来求饶之声。再看二人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通天神龙双手叉腰,狂剑魔尊双手握拳,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突然间一声巨响,通州大牢中所有牢房轰然破碎,砖飞瓦碎,墙倒屋踏,被囚禁多年的犯人再次看见夜空明月都欢呼不已。这些囚犯的笑声加入其中,只见他们手上脚上的锁链全部被震断。再次获得自由,囚犯们对二人感激不尽纷纷跪在地上叩首拜谢。就在这些囚犯之间有一人挺然站立,眉须皆白,身上散发出一股傲然之气。 那人竟也狂笑着走来,边笑边吟道:“名山大壑登临遍,独此垣中未入门。病中始知身在系,几回日出几黄昏。” 杨忆箫定睛一看这人就是李贽! 李贽走近,见了通天神龙脸色激动,“子豫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通天神龙笑道:“李兄别来无恙。” 温天横笑道:“李兄,我二人这劫狱的方法还满意吗?” 李贽竖起大拇指笑道:“就一个字——狂!” 三人相视而笑,杨忆箫心想这三人均是世上狂士,再此相遇真是天意啊。 众囚犯得了自由咆哮着朝隧道涌去,官兵们被通天神龙二人笑声震得晕了过去,赖人精躺在地上只觉浑身骨架散了。没人能阻挡这些囚犯。 通天神龙道:“李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温天横却道:“你们走吧。” 杨忆箫道:“你不走吗?” “我不走我就是傻子!”温天横瞪了他一眼,又道:“死长虫我才不和你一起走,你先走我后走。” 杨忆箫听了只觉好笑,这狂剑魔尊看样子也有六十多岁了,怎么跟小孩一样,还十大高手呢。 通天神龙笑道:“老王八,我们从天上走,你从水里走吧,哈哈。” 温天横道:“你们从天上走可以,但是这小子要给我留下。” 杨忆箫看他指着自己,急道:“我才不跟你走呢!”他望向通天神龙,想不到通天神龙道:“留下就留下,我还怕你?” 然后通天神龙带着李贽腾空而起,气势无量,上方铁网被他一冲登时间破碎成粉。 杨忆箫怎么也想不到通天神龙会把自己留下,怔怔的看着温天横,“你别乱来啊!要不我自杀!” 温天横笑道:“小子,你救我一命,我怎么能让你自杀?”话音刚落杨忆箫只觉面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山洞中,四下张望发现温天横站在洞口抬头看天。 “你看什么呢?”杨忆箫起身走过去也学着温天横的样子向天上看去。 “我在看月亮里的人。”温天横目光迷离,真不像个绝世高手。 “嫦娥嘛?”杨忆箫觉得有趣。 温天横道:“传说你心里想着的人都会在月亮里出现。” “真有这事?”杨忆箫将信将疑的看着夜空明月,竟然浮现出母亲的面孔。他只觉心中一痛,低下头走进山洞,靠着墙坐了下来。 温天横发觉他的异常,回身问道:“你怎么了?” “想我娘了。” 温天横笑道:“多大了还想娘?” “我娘可能快不行了。”他说着泪水流下,心如刀割。 第九十七章 酸楚 温天横走到他的身边,“你母亲怎么了?” 被他一问,杨忆箫更是伤心,竟然抱着温天横哭了起来。 听着杨忆箫的哭声,被称作狂剑魔尊的温天横一颗心也软了下来,“你与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帮你。” 杨忆箫擦干泪水,他不能说。因为他害怕南诏的人就在暗处,一旦自己说出来会连累娘的。 “前辈,谢谢你。”杨忆箫由衷说道 温天横笑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谢过我了,因为他们都怕我。”他也坐了下来,与杨忆箫并肩而坐,两个人像朋友一样。 “前辈,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温天横笑道:“你从前听说我做过不少恶事吧,比如说杀兄弑父。” “我……”杨忆箫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温天横道 杨忆箫默然无声,寂静的夜里他像个听故事的人,认真的听着温天横说的每一句话。 “我生在富贵人家,但却生来贫贱。因为我娘是个丫鬟,连妾都不如的丫鬟。她在一位姓赵的大户家干着苦差事,有一天那姓赵的大户喝醉酒侮辱了我娘,于是有了我。” 杨忆箫心上一痛,侧目看着身旁的老人,这一刻他落寞而萧索。 “那个姓赵的比我娘大三十多岁,他的大儿子几乎与我娘同龄。我娘受了侮辱但也不敢声张,一个没有依靠的女人怀着身孕,每天还要干又脏又累的活,你知道那又多痛苦吗?” “后来我娘生下我,因为是男孩她总算不用再干那些丫鬟干的活了。可是大户家的妻妾还是对她呼来喝去,而我也是在那种极其压迫的环境中长大的。” “我娘为人本分,只想等我长大娶妻生子后自立门户。所以多年来一直忍受着欺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是人啊,就是因为太软弱了才被欺负。如果她能强横一点,过的也会好一点。” 杨忆箫赞同他的说法,离家这一段日子见了太多老实人被欺负的事。尊严是自己争取来的,江湖上没有钱和地位,就只有靠拳头。 “我永远也忘不了十岁生日那天,那应该是我爹的人竟然带着他的大儿子踹开我娘的房门。我闻到他们二人身上的酒气以为他们又要打我娘出气。可是他们却干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父子二人竟然再次侮辱了我娘!” 他流着泪,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在他流血的心上,在多少年的痛苦往事里,默默的流着泪。 “我拼命的阻挡,可是我被绑在椅子上。我听着娘亲的呼喊,听她撕心裂肺的叫声,我恨不得撕碎这两个王八蛋!可是我没有本领,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被折磨。” “从那天开始我发誓要杀了这两个人,于是我偷练武功。两年后就在那姓赵的寿宴上一刀砍下他脑袋,然后再一刀砍下他大儿子的脑袋。我拎着血粼粼的人头走在大街上,路人视我如魔鬼,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姓赵的父子才是真正的魔鬼。” “后来惊动了官府,衙门派兵抓我。娘亲为了让我安全逃走被乱箭射死。她一生命苦,最后不得善终。但我知道她死的不后悔,因为她早就想杀了姓赵的父子,只是顾忌我的安危。那天夜里我看着娘亲疯狂了,无数的箭穿过她的胸膛,她大笑着直呼过瘾,她一步步的走向面前的敌人。我知道她这一生只有那一刻才真正的活过。” 夜风从洞口灌进,但杨忆箫冷在心上。世人口中杀兄弑父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你说姓赵的父子该不该杀!”温天横眸中杀气逼人。 “杀的好!”杨忆箫大笑道 温天横也狂笑起来,“好小子,你也是个小魔头!” 杨忆箫只觉胸中热血燃烧,他也要杀了给母亲下毒的南诏人! “只要能快意恩仇,当个魔头又何妨?”少年站起身来跑向洞外,温天横跟在他身后。 杨忆箫伸手向天,狂啸不止,仿佛要把胸中愤怒宣泄的一干二净。这一刻他痛快,为温天横刀锋斩人头痛快,为温天横除了两个恶人痛快,为狂剑魔尊这个称号痛快! 如果杀生能救世人,他就要杀尽天下恶霸! 如果流血能惊醒世人,他就要天下血流成河! 如果成魔能力挽狂澜,他就要化身为魔,遮天问道! 这一刻他再也不是流星赶月阁的少主,这一刻他再也不是循规蹈矩的剑客,这一刻他就是他自己! 慈悲无用!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惩恶扬善,哪怕被世人叫做魔头,他也在所不惜! “前辈,你能教我剑法吗?”杨忆箫跪了下去,温天横从不管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他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 他杀人,因为他要救人! 温天横仰天长啸,十年牢狱之灾没有磨灭狂剑魔尊的锐气,没有人能挫他锐气! “孩子,你一旦学了遮天问道的狂剑,从今往后就要独自一人承受世间风雪,你真的决定了吗?”温天横慈祥的看着他,他心有不忍,但却激动万分。 杨忆箫那偏执的性子像极了他,是狂剑最好的传人。 “我决定了!”他说的斩钉截铁,无论以后有多少困境,他都要用这狂剑一路披荆斩棘! 这江湖,这世道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温天横闻言狂啸,天地震动,苍山颤抖,山洞之上碎石接连落下。一时间兽走鸟飞,天地凄然,温天横伸手向洞内一指,顷刻间洞内大石掉落,只一瞬间山洞坍塌,被大石堵住洞口。刚才的温存消失的一干二净,温天横腾身而起,手指苍穹,“想不到我狂剑魔尊一生杀人无数,最后老天爷竟然还赐我一个传人,苍天无眼!哈哈,苍天无眼!” 杨忆箫听在耳中,只觉这苍天无眼说的振奋人心。 温天横大声骂道:“老天爷你瞎了千年万年,今夜就睁开眼瞧一瞧我是如何遮天问道的!” 杨忆箫也大骂道:“从今往后,我不要你这天!不要你这地!世间不公我来管!世间恶人我来除!” 第九十八章 传艺 温天横又一指坍塌洞口,“剑来!” 顿时间巨石破碎,原本被堵住的洞口红光大放,杨忆箫只听耳边风声凄厉,强稳住身形。又听“轰隆”一声,一柄苍郁古剑猛然飞出。 月光之下,剑长三尺,古朴厚重,剑身黝黑。 忽听温天横说道:“破!” 接着那长剑之上血光万丈,剑身竟有四分五裂之势。杨忆箫看的心惊,突然剑身外黝黑的一层燃烧起来,只待剑身火光燃尽。他才发现那柄古剑通体红色,双刃未开,剑身上雕刻一只浴火凤凰,精美绝伦。 温天横一剑挥出,山腰间树木立刻燃起火来,大风一吹,只觉天地间像一个熔炉,炽热无比,但杨忆箫心中激动万分。 “这焚天灼世剑十年不见天日,如今出世要是不弄出点声响真愧对它的名字!”温天横眼中只有古剑,右手攥紧,天地之间仿佛又热了一分。 “你且看好,遮天问道的剑法我只传一遍!”话音刚落,天地一暗,只听温天横吟道: 焚天祭热血,狂傲动乾坤。 正邪本难辩,善恶谁人分? 我有剑在手,一剑能破魂。 两剑问大道,杀生救世人。 三剑开天地,有剑才有神。 四剑江河逆,不惜斩自身。 五剑毁枯荣,叶落终归根。 六剑屠狗辈,染血不留痕。 七剑不可知,一生总浮沉。 杨忆箫看的真切,他不敢眨眼,温天横每一剑挥出,劲力都增强一分,大火之中,温天横的身影如虹,当他念出第七剑时空中竟然有七个温天横的身影。杨忆箫分不出真假,只听他说道:“如有第八剑,回头苦海深。” 紧接着天地一静,大火熄灭,鸟兽无声。 焚天灼世剑落在杨忆箫面前,他伸手拿起,剑身炽热的温度告诉他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焚天灼世剑就送你了。”温天横目光柔和,眼前这个少年多么像曾经的自己。 “前辈,这……”杨忆箫无比感激。 “不用谢我,你拥有这柄剑后就要担负起挽救世人的使命,所以说起来我应该谢你。” 杨忆箫目光晶莹,温天横这名为遮天问道的剑法威力巨大,必是剑法中的巅峰。能把这样珍贵的剑法传给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这份信任和恩情杨忆箫永远记在心里。 “今夜你先救我性命,又替我抗下这挽救世人的重担,我真的应该谢谢你。”温天横向着杨忆箫鞠了一躬。 “前辈,不可!” 温天横笑道:“没关系,我从来不被俗事规矩所束缚。” 杨忆箫看着手中古剑,“前辈恕我不能拜你为师,因为我已经有师父了。” 温天横笑道:“不拜师又有何妨?你想太多了。” “可是这剑法实在……” 温天横打断他,“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我还你救命之恩了。” 杨忆箫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我一定不负前辈重托。” “孩子,遮天问道的剑法威力巨大,每次出剑恐有人命,你千万稳重。”看着杨忆箫,温天横嘱咐道 “我明白,这剑法只用来杀世间恶人,绝不会错杀一个好人。”杨忆箫重重点头。 二人站在洞外看着月色,杨忆箫问道:“前辈您与通天神龙前辈有什么恩怨吗?” 温天横念及往事,心中一痛道:“几十年前我们喜欢上同一个女子。那女子瞧不上我,但我打心眼里喜欢她。后来我远走天涯,希望他们能结为连理。谁知道死长虫没有保护好她,等我再回来时她已不再人世了。” 杨忆箫心想温天横一生凄苦,“前辈,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 温天横道:“十年前我被人出卖才被朝廷抓了去。接下来我要找那人报仇!” 杨忆箫道:“那报完仇前辈来找我啊?” 温天横笑道:“找你作甚?” 杨忆箫道:“要不前辈一个人不是寂寞吗?” 温天横大笑:“寂寞?我早就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滋味了!”他飞身而起,朝着山下奔去。 “前辈,你别走啊!” “善待你手中古剑,咱们有缘再见!”温天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杨忆箫心中怅然,低头看着焚天灼世剑,暗下决心从今往后只要遇见恶人,一定要替天行道。然后把古剑插入背后,一个人下山去了。 待他回到客栈发现通天神龙和李贽也在,惊喜道:“前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通天神龙道:“咱们在通州大牢闹出这么大动静,官兵早就倾巢而出缉拿我们了。” 云溪凑过来道:“我听见街上喊杀声就起身想叫醒你,可是发现你不在。我知道你肯定去劫狱了,这官兵应该就是来抓咱们的。我也来不及收拾就跑下楼。心想着你一定在外面,谁知道出门就遇见爷爷和这位前辈了。” “那还真是凑巧了。”杨忆箫道 李贽站起来,“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他弯腰行礼这可把杨忆箫吓坏了。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杨忆箫赶紧扶起李贽。 “爷爷,你不记得箫哥哥了吗?”云溪笑道 李贽早就看杨忆箫面熟,听孙女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道:“流星赶月阁杨星的儿子?” “是啊,您总算认出我来了。”杨忆箫笑道 通天神龙道:“好了,咱们自家人也不着急叙旧。现在外面全是官兵,客栈是待不下去了。” 云溪道:“可是连夜逃走会不会太危险了啊,城门早就关了。” 杨忆箫道:“咱们才不走城门呢。” 通天神龙道:“不错,我们从天上走。” 云溪不知道他身份,看着杨忆箫眼神有询问之色。 “放心吧,有前辈在这里安全的很。”忽然想到刚才在大牢里通天神龙竟然把自己留给温天横,虽然自己学了绝世剑法。但想起这事,还是有些郁闷,问道:“前辈,你刚才怎么把我单独留下呢?” 通天神龙以为他记恨在心,笑道:“老王八不是坏人,更何况你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忽然看见杨忆箫身后的剑柄,“这是焚天灼世剑?” 杨忆箫点了点头,想起狂剑魔尊来心中不由温暖。 “老王八在牢里关得糊涂了,怎能把这剑传给一个孩子。”通天神龙不是瞧不上杨忆箫,反而经过今夜劫狱之事对他非常有好感。但通天神龙知道得到焚天灼世剑的人就要担负起挽救世人的重担,杨忆箫小小年纪担起重任相当艰难。 杨忆箫也不辩解,问道:“前辈咱们现在就走吧。” 通天神龙一点头,对李贽说道:“李兄我背你!” 李贽为人豪爽,也不推辞,“那就劳烦子豫兄了。”跳上通天神龙的背,云溪问杨忆箫道:“咱们呢?” 不等杨忆箫回答,通天神龙一手抓着一个从窗户跳了出去,翻身上房,夜色之下身如蛟龙,快如闪电,悄无声息的朝城外飞去。 第九十九章 信任 街道上官兵挨家挨户的搜索劫狱的人,刚逃出来的囚犯们有的被抓了回去。但大多数的囚犯组织起来和官兵们展开对抗,四人从房屋之上悄悄离开,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行踪。 到了通州城外,通天神龙放下三人。 云溪只觉像做了个梦一般虚幻,道:“刚才我们飞了吗?” 杨忆箫笑道:“怎么样,好玩吧?” “好玩,我还要玩。”云溪与杨忆箫同龄,虽说从小生活在诗书之中,但性格开朗,对新鲜事物非常好奇。 通天神龙笑道:“小姑娘,我再带你飞一次如何?” 云溪高兴的跳了起来,“好啊!” 杨忆箫以为通天神龙在开玩笑,却想不到他竟然提着云溪又向城中飞去。过了约半个时辰,二人再次落地。 云溪俏脸微红,额头见汗,“哇塞,城里面可热闹了呢。” 杨忆箫问道:“是不是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云溪笑道:“哪里还顾得上搜查啊,逃出来的囚犯组织起来殴打官兵呢。” “官兵被囚犯打?”杨忆箫问道 “是啊,我看打得官兵满头大包呢,哈哈。”她多日来遭当官的欺负,心中早有怨气,这次看见蛮横不讲理的官兵被囚犯打,开心极了。 杨忆箫听了也很高兴,又问通天神龙道:“前辈与李爷爷认识吗?” 通天神龙道:“我与李兄曾同朝为官,算得上知己。” “前辈还当过官?”杨忆箫吃惊道,他感觉通天神龙有点太神秘了。虽然通天神龙身上有书生气,但他还是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绝世高手当官是什么样。 忽听李贽笑道:“箫儿你有所不知,子豫兄可是嘉靖二十三年的状元。” “啊!状元!”杨忆箫看着通天神龙,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个状元郎。 通天神龙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杨忆箫问道:“前辈是怎么知道李爷爷关在通州大牢的?” 通天神龙道:“我本来重游故地梁溪,却偶然听说李兄含冤下狱,所以快马加鞭赶到通州。” “前辈也从梁溪来?”杨忆箫道 “难不成你也从梁溪来?”通天神龙笑道 “是啊,师父也在梁溪呢,就是他派我来的。”杨忆箫道 “齐楚也在梁溪?真是巧了。你们去梁溪干什么?” “去查鬼市蜃楼的事。”当下把马家村的事跟通天神龙说了。 通天神龙见多识广,思索后道:“这养鬼之事我曾听说过,想不到现在竟然还有人精通此术。鬼市蜃楼不简单啊!” 通天神龙都说鬼市蜃楼不简单,杨忆箫不禁担心起师父来,“我离开梁溪四天了,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通天神龙道:“江湖传言鬼市蜃楼乃妖孽纵横之地,就算是齐楚想必也不那么容易对付。你还是先回梁溪帮忙吧。” 一听要与云溪分别,杨忆箫心中有些不舍,但师父那边也许真遇到麻烦了。“那李爷爷和云溪就拜托前辈了。” “你放心,我把他们安顿好就去梁溪和你们汇合。有我和齐楚在,鬼市蜃楼就算再强,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云溪听说杨忆箫要走,立刻走过来,“箫哥哥现在就要走吗?” “是啊,事情紧急不能耽误。”杨忆箫看着面前云溪,心中竟有了一种难舍难分的感觉。 “那什么时候再见呢?”云溪低下头,不忍看他。 “等事情都办好,我就去找你。”嘴上虽这么说,可是就算这次鬼市蜃楼的事办完,还有母亲的事呢?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他心头一乱,有那么一刻真想留下来。 “我和爷爷回老家,你记得来找我。”云溪拉起他的手塞了一块手帕,“箫哥哥一切小心。” “嗯”杨忆箫转过身,面对着无尽的黑夜,身心疲惫。可是无论如何都要抗住,否则谁来救母亲呢? 云溪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默默的流泪。李贽走上来安慰道:“人在江湖总会相见。” 通天神龙也走过来,“小姑娘别伤心了,爷爷答应你定会让你再见到他的。” 云溪望着通天神龙,“爷爷?可是你一点也不像爷爷,倒是像个叔叔。” 通天神龙笑了,是啊,武功练至绝顶就能延缓衰老。可是纵使几十年容貌不变,可他的心早已老了。 嘉靖二十三年的状元流落江湖,纵使成为十大高手,但在他的心里诗书和武功哪个更重一些呢? 当年琴书舞生姿,蜂采花池把蜜织。 合欢树下君私语,惹得伊人似醉痴。 今有满弓待射日,刀光剑影斩情丝。 为问江湖谁缱绻,也作恣肆也作诗。 齐楚坐在客栈中喝茶,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壶茶了。七日之约的第六天,他本与七浮屠约定在这七天里鬼市蜃楼可以随时随地来杀他。可是他等了六天,一个人也没有等来,于是齐楚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重。 徐锦鱼起初以为鬼市蜃楼是怕了,渐渐的她也明白了。对方不是不来,而是时机不到。以齐楚的武功就算鬼市蜃楼的杀手倾巢而出,怕是也伤不了他一分,而对方的结果只有死! 七浮屠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会让自己的人白死。就算死也要创造出价值。 此时鬼市蜃楼总坛中,姽婳,廖不到,方游,刘大,韩小野站成一排,他们手里拿着碗,酒碗! 碗中盛满血,人血,七浮屠的血! 七浮屠在上香,双手合十,双眼微闭,但第六层中寂静无比。 他没有祷告,因为身后这五人注定今晚要死,祈祷无用。他转过身看着多年的兄弟们,心中情感复杂。 “七哥!别犹豫了,依计划行事吧!”韩小野有些激动,但他不害怕。自己这条命是七浮屠救得,大不了一死报恩。 方游很镇定,“七哥!行动吧,虽然这一次去了必死,但绝不是送死。明天你与他以死相搏,如果今晚我们能为你伤他一分,明天你就多一分把握。” “没错,就算伤不得他,也让他彻夜不得安宁!明日他没有精神,你就多一分胜算!”刘大催促道 七浮屠拿起面前的碗,看着里面鲜红的血,那是他割腕而流。 在很久以前喝血是壮行的仪式,一般都是喝动物的血。如果行动之前喝的是人血,说明此行凶险万分。如果割腕流血之人是行动人的朋友,一旦他们喝了这碗人血,就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为了此人以死相拼,除非成功,否则绝不回头! 姽婳走了上去,“这些年你为兄弟们背负百鬼王、杀人魔的骂名。我们都记在心里,这一次换我们为你做点事情。” 她把死说成做点事情,但身后几人却点头同意。因为没有七浮屠就没有他们,鬼市蜃楼并不是妖孽纵横的地方,而是一群孤苦无依的可怜人的栖身之地。只不过玉面人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七哥,现在鬼医应该已经见到齐楚了,现在我们不走就来不及了!”廖不到提醒着。 “下决定吧,七哥!”众人齐声道 七浮屠把碗放到嘴边,血腥味在鼻尖缠绕着,他一咬牙喝了碗中鲜血! 众人跟着他仰头而尽,瓷碗落地摔碎。七浮屠看着众人跃窗而出,他没有挽留,也没人回头。 第一百章 计划 六日前的夜里,城东树林,鬼医父子二人结束了生命中普通的一天,但这一天对于许多人来说并不普通。他们救了三个坏人,那就意味着要死三个好人。 救一坏人,杀一好人这是鬼医的规矩,谁都不能破。 院子外站着一个人,背影落寞,月光中只见他发鬓间红丝垂下,七浮屠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时木屋的门被推开,术儿走了出来,“七叔,爹爹让你进去。”他的声音不大,但七浮屠听得真切,目光中闪耀着兴奋,快步走了过去,“谢了,术儿。” 术儿笑了笑,“这些年要不是七叔的照顾,恐怕我和爹爹早都被人杀了。”说完他向着别的屋子走去,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的是肉饼,是给那些即将被杀的好人吃的。 七浮屠走进屋,随手把门带上,“怎么样了?”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心情,紧握双拳。 鬼医点了点头,他的手有些颤抖,那是激动的表现。 “够了吗?”七浮屠问,他期盼着得到满意的答案,但又害怕鬼医的回答。 “够了。”当鬼医说出这两个字后他和七浮屠竟然都放松下来,七浮屠瘫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总算天不欺我。” 鬼医靠着木墙,闭着眼,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 七浮屠道:“我从未见过你喝酒。” “我只有紧张或者高兴的时候才会喝酒。” “那现在是紧张还是高兴?”七浮屠问道 “既紧张又高兴。”鬼医把酒葫芦递给七浮屠。 “我信佛,我不喝酒。”七浮屠拿起酒葫芦闻了闻。 “我也信佛,但却杀了很多好人。”鬼医竟然笑了 “我虽未杀过人,但很多少好人因我而死。”七浮屠也笑了 鬼医拿过酒葫芦,一仰头喝得一干二净,“我不后悔!” “我也是。”七浮屠站起身,“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鬼医站起来,“这么说你已经与他约了七日之后决一死战。” 七浮屠道:“是的,七日够了吗?” “绰绰有余。” 七浮屠道:“我还有件事要求你。” 鬼医道:“你想让我去找他。” “没错,必须你去找他。” “他会信吗?”鬼医心中忐忑。 “他欠你一双眼睛,所以他一定会信你说的话。”七浮屠道 “我明白,如果他不信所有人都要死。我现在就去找他。”鬼医推开门。 “不是现在。我要你第六天晚上再去。”七浮屠道 “好,六天后你派人来接术儿。”鬼医道 七浮屠看着他,“你不怕我假戏真做?” “这些年是你多次救我父子性命,所以我愿意相信你。”鬼医坐了下来,门开着,他已看见了术儿的身影。 “爹。”术儿哽咽道 鬼医转过头不去看他,心中百味陈杂。 “谢谢你兄弟。”七浮屠鞠了一躬。 “兄弟。”鬼医口中重复着,老泪纵横,“想不到我竟然也喜欢上这个称呼。” “如有来世,我们还做兄弟。”七浮屠转身而去,他不能逗留,他更不能流泪,一切必须按照计划行事,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他不怕死,但是他要让他的兄弟活下去! 鬼医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走进堆满药材的木屋开始准备明天上山采药的工作。术儿站在他的身边帮忙,父子二人之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明天还是漫长岁月中的一天,但二人知道接下来的六天绝不普通,因为那很可能就是他们父子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如果换了别人,或许会无比珍惜这六天。 可是当第二天来临时,鬼医依旧像平常一样上山采药,术儿若无其事的看病救人。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不再是救一坏人,杀一好人。这一次无论好人坏人,术儿都没有拒绝。 医者仁心,这是他为病人们做的最后一点事,从这一天开始他才享受到当大夫的喜悦。可是他内心中却无比悲伤,更无比期盼着和父亲坐下来说说话、谈谈心,因为在他的心里有许多话想跟自己的父亲说。可是他不能,他知道一旦自己说了父亲势必心软,那样所有人都得死! 所以他只有把这些话藏在心里一辈子。 决战前夕的夜里,齐楚对面坐下一个人。 鬼医自斟自饮,“这茶味道不错。” 齐楚放下杯,“朋友,我想到了今晚你会来找我。” “我本不想来的,可是我必须来。”鬼医痛心疾首。 齐楚站起身,“我去救术儿。” “你真的相信我吗?”鬼医挡在他的面前。 “当年你决定把术儿的眼睛给我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那就对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想。” “你不怕我和七浮屠他们设计陷害你吗?”鬼医问道 “我不怕这是你们的陷阱,我怕你不再当我是朋友。”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来找你。” 齐楚走下楼,徐锦鱼望着他,“你不能去!” “为何?” “这明明就是一个陷阱。他们串通好了假装绑架术儿,然后让鬼医来通风报信。实则他们早已埋伏好了,就等你去。”徐锦鱼堵住门口。 “你让开。” “我不让!” “鬼医是我朋友。” “天下哪有什么真正的朋友!” “你不会懂的。” “你疯了!” “为了朋友,疯一次又有何妨?”齐楚的笑有些肆意妄为。 岚汀、施紫雨和于也风走了出来。他们不明白齐楚为何要这样做,以他的心思难道看不出来这就是个陷阱吗? “公子别去!”岚汀跑过来,看徐锦鱼的神情事情好像很严重。 “你也要拦我吗?”齐楚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是不想让公子出事。”岚汀认真道 “朋友之间是需要信任的。”齐楚坚持道 忽听门口有人说道:“我支持师父!” 众人一看竟是杨忆箫回来了,他目光炯炯,“我爹从小就告诉我,朋友之间需要互相信任。” 齐楚点了点头,看见杨忆箫回来,也就知道通州之事办妥了。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不过现在来不及问了。 没有人能拦住流光公子,没有原因,或许就因为他是流光公子。他可以让所有人相信他,就像他相信朋友一样。 第一零一章 酒馆 城中开着许多酒馆,这些酒馆中有生意好的,自然就有生意差的。可是所有酒馆中却有一家是没生意的,不是因为这家酒馆位置偏僻,也不是因为价钱太贵,只是因为它的名字。 齐楚抬头看着牌匾上四个大字,有来无回。 开店做生意取个好名字不容易,但要是能取这样一个坏名字怕是比好名字还不容易。 齐楚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店里的老板是怎么想的,也或许开酒馆根本就不想做生意赚钱,而是为了杀人! 鬼医说七浮屠派人抓了术儿,告诉他想救术儿就让齐楚亲自前来。 齐楚当然知道七浮屠背后的用意,就是想消耗自己的精力。在明天决战时为他赢得先机。 齐楚走了进去,虽说店里没有生意,但桌边有伙计,账台后有老板娘,厨房里飘出菜香显然有厨师做菜,只是传菜的跑堂长得有点恐怖,因为他一张脸只有几个洞。 韩小野笑嘻嘻的跑了过来,用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客官请坐。” 齐楚虽没见过韩小野,但是他认得老板娘姽婳,认得传菜的跑堂刘大,不知道厨师是廖不到还是方游,他笑道:“店里有什么酒?” 韩小野笑道:“我们这不卖酒。” 齐楚道:“酒馆不卖酒?” “没有生意,坛子里的酒都蒸发掉了。” “没有密封的陈酿?” “没有生意,没有钱进货。” 齐楚道:“那我就点菜。” 韩小野道:“也没有菜。” 齐楚道:“我明明听见厨房有人在炒菜。” 韩小野道:“那是我们的晚饭,客人不能吃。” 齐楚道:“我不嫌弃,一起吃无妨。” “可是菜下了剧毒。”韩小野笑道 “难道因为没有生意,你们活不下去了想自杀?”齐楚道 这时酒馆的门竟然自己关上了,老板娘姽婳走了出来,“本来没有生意,但是你来了就有了。” 厨房的门开了,方游端着食盘走了过来,“这酒馆名叫有来无回,今晚不只你回不去,我们也走不了。” 刘大懒洋洋的走过来,众人与齐楚坐在同一张桌子边上。齐楚看着盘子里的菜,颜色有黑有绿,有红有紫。 韩小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其他人也吃了起来。齐楚没有吃,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些菜中真的有毒,而且是剧毒。 姽婳吃的最快,“想不到这家店开了好几年,第一单生意就成了最后一单。” 韩小野道:“但这单生意很大。” 刘大道:“不只很大,为了这单生意我们还要把命搭上。” 方游道:“只要做成这单生意,死也值了。” 齐楚听在心里,他已经知道鬼市蜃楼的众人是不打算活着回去了。 “术儿在哪里?”齐楚道 “术儿当然是在家。”姽婳道 韩小野道:“术儿向来很听话,鬼医去找你了,他就在家等着爹爹。” 刘大笑道:“你不会认为我们真抓了术儿吧。” 方游道:“我想你也知道鬼医说的是假话,但我们肯定你会来。因为流光公子为了朋友,不惜以身犯险。” 齐楚没有震惊,他很平静。因为他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为何还要来? “等你们吃完,我再动手。”然后齐楚正襟端坐,看着他们吃光了盘子里的菜。 方游收拾碗筷送进厨房,韩小野竟然还用那干净的抹布擦桌子,姽婳重新走到账台后,刘大没有动。齐楚发现他好像已经毒发,此时趴在桌上口吐白沫。 一切又归于平静,没有人知道他们何时动手,只有等! 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想动手,只想等到天亮,他们的使命就完成了。也或许他们刚才吃的菜中根本就没有毒药,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突然店里的油灯灭了,同时厨房的火光灭了,无论是谁从光明到黑暗都要有个反应的时间。 齐楚眼前一黑,他以为对方要出手了。可是店内还是无比的安静,接着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从厨房中传出浓烟,浓烟辣眼。齐楚只觉双眼针刺般疼痛,眼睛是人身上裸露在外最脆弱的器官。他只能闭上眼,再屏住呼吸,因为浓烟有毒。 这一刻,齐楚心想对方终于要出手了吧。可是店内无比的安静,他心念如电,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鬼市蜃楼的几人之前已经吃了含有剧毒的菜,早晚是死。所以不怕这带有剧毒的浓烟。但自己不行,为了不中毒只有屏住呼吸。这时候对方能拖一刻是一刻,只等齐楚忍不住时再出手,必定事半功倍。 所以,齐楚不能等!他记得刘大就趴在自己对面,于是伸手一抓,却听身后有人说道:“哈哈,齐楚我在这儿呢!” 那是刘大的声音,难不成他没有毒发,而是假装中毒,又在灯灭火尽时悄悄溜到自己身后?齐楚的手在空中一顿,这时他已感受到面前罡风扫来,“哈哈,齐楚我才是刘大!” 齐楚心惊,怎么会有两个刘大?殊不知身后刘大的声音是韩小野模仿的。看不到对方招式,他只有退。可是刚向后退去,背后就触碰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忽听耳边姽婳娇嗔道:“公子,我的身材还满意吗?” 齐楚心神一荡,此时刘大攻势已到。齐楚平心静气,手中劲力迸发,先不管刘大招式如何,右手挺上,绿色屏障阻挡刘大前进之势。左手向后一抓,想逼退姽婳,可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抓到了一个圆圆的,滑滑的,软软的东西。 忽听耳边姽婳娇笑道:“公子真坏!我没穿衣服呢!” “想不到你们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得出来!”他竟然吐气开声,以龙神八变中惊蛰之势向上冲去。 就在此时齐楚只觉屋顶之上有强大气势当头压来。 “天网恢恢捕苍天,地网凄凄捉幽冥。龙神八变虽能破天网阵,但却破不了地网阵!公子,料不到吧!” 齐楚不用看也知道廖不到早已藏身屋顶,只等布下地网阵。 第一零二章 术法 天网阻音,地网困形。 所以天网阵是堆月箫的克星,地网阵是龙神八变的克星。这一瞬间,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响起无数凄厉鬼叫。地狱之门大开,九幽恶鬼纷纷涌来。 问世间真的有鬼? 亲眼所见也难以相信! 这开地狱之门,召唤九幽恶鬼的异术自古便有,如今已不知传了几千年。但极少在江湖中出现,齐楚早年也只见过一次。但如今的情形却比那一次更加惊险。 三邪两正! 齐楚唯一能想到会此异术的人就只能是三邪两正中的高人了。看来先前的推断是对的,鬼市蜃楼背后的主谋和三邪两正有着密切的关系。在此情急关头容不得他多想,店内再听不见鬼市蜃楼众人的声音。 九幽恶鬼一出,他们早已不知藏身何处。只觉时光也变得毛骨悚然,齐楚周身绿光大放,但遇见恶鬼却顷刻间消散。绿光越来越弱,齐楚却低头不语。直到最后绿光完全消失,恶鬼之形开始进入他的体内。 藏身暗处的鬼市蜃楼众人见此情景也暗暗心惊,要是被这些恶鬼侵染,恐怕就是万劫不复。可是以齐楚的功力还不至于一点不能反抗吧? 店内某处,有个人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曾听闻流光公子大名,所以他绝不相信齐楚会这样就败了。 玉箫堆月,人定胜天。 流光公子当然不会就这样败了,侵染他身体的恶鬼进入一半后,竟有离开的迹象,而且离体之势奇快。可是无论这些恶鬼如何挣扎却不能离开齐楚身体半分,反而随着它们的挣扎进入齐楚身体的速度越来越快。 藏身暗处的人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心中无比沉重。然后他继续看到被自己召唤出来的鬼魂接二连三的被齐楚吸入体内。纵使它们拼命想要逃离,也无法脱离强大的吸力。 店内光线比黑更黑! 比黑更黑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知道,那是绝望、痛苦、堕落、沉沦。 齐楚依旧不做声,他如此举动早已超出天下武学。玲琅阁的创始人徐道佛集古今佛道之法创出新的武功,练至最后就如齐楚这般超脱武学,上升到通天彻地的神力。 当日在大明寺,他使用出刹那境。而今这奇特的一招,和刹那境源起相同,都属于佛家五境,名为寂灭境。 只听暗处人惊叹道:“寂灭之境,离一切之相。灭者灭无,超脱生死。公子,好道行!” 寂灭在佛教中有涅槃的意思,而玲琅阁的寂灭境练至最后不仅能超脱生死,还能超度众生。齐楚此时使出寂灭境就是要超度这些九幽鬼魂。 突然间无比漆黑的环境里金光大放,犹如白昼突临,店内从比黑更黑直接到比光明更光明,从齐楚体内飘出一个又一个泛着金光的灵魂,看来这场超度成功了。 片刻之后,店内恢复平静。门已打开,月辉清冷,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齐楚一扫四下,发现鬼市蜃楼的人竟然已经毒发身亡。真想不到他们吃的菜竟然真的有毒。 这一个普通的夜晚或许将来传到江湖上,许多人都不明白鬼市蜃楼众人为何要先服下毒药。但齐楚明白,他们与七浮屠之间有兄弟的情谊,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这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就算许多绝世高手也没有吧。 江湖之上,真的只能以武功的高低、名声的大小来衡量一个人的成就吗?有些人虽然卑微,虽然一生只做了微不足道的事,虽然活着无声无息,但他们死的惊天动地。 齐楚走出了酒馆,大雪纷飞,纵横的街道被埋在大雪之下。从他的鬓角上流下汗水,然后结冻成冰。他没有回头,因为超度这些亡灵后,他遭到了反噬,体内怨气聚集。 酒馆内隐藏着一位高人,若不是今晚他使出寂灭境惊住那人,想离开还真的不容易。这一刻,在齐楚心里有了深深的担忧。天音神算曾说过三邪两正中大能之士数不胜数,今天验证了他的话。未来要面对的,一定比今晚更加凶险。 在这江南地界下雪实属少有,像今夜这般的大雪更是几十年难遇。 酒馆里躺着五具尸体,面色安祥,看来死得其所。忽然其中一具尸体站了起来,向着油灯走了过去。直到油灯再次燃起,才看清楚原来是廖不到。 廖不到没死,因为他一直藏在屋顶没有吃有毒的菜。此时灯光照在墙上,竟然投下一个庞大的黑影。 廖不到冲着黑影说道:“想不到这地网阵还是让他给破了。” 黑影道:“这根本就不是地网阵,而是招鬼术。” 廖不到脸色大变,“东方先生你骗我!” 黑影道:“连招鬼术都不敌齐楚,你认为地网阵真能困住他?” 廖不到道:“难道先生拿他真没有办法?” “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还不是时候。”夜风一吹,黑影摇晃 “以主人的神通难道也杀不了齐楚?” “如果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廖不到心中琢磨,问道:“主人和他有仇吗?” “不该你问的,别问!” 廖不到对黑影很是惧怕,当下闭口不言。 又听那黑影说道:“你不用把他们找个地方埋了吗?” 廖不到笑道:“我本就是主人的随从,要不是主人让我先卧底鬼市蜃楼,我才瞧不上这些可怜的人。现在死了也好,否则看到他们我就恶心。” 黑影道:“七浮屠拿你当兄弟,当亲人。他如果知道你是卧底,会是什么心情呢?” 廖不到大笑,“无所谓,反正明天他就要死了。” 黑影又道:“你可知主人为何让我露出这招鬼术吗?” “主人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 “因为齐楚看见这三邪两正的术法,心里必定难以安宁。主人就想他整日活在担忧恐惧之中,这不比杀了他来的痛快吗?” “高明啊!”廖不到那疯狂的目光从地上尸体扫过,心中却没有一丝不忍。 第一零三章 奈何 白雪皑皑,徐锦鱼就站在银白的世界里等着齐楚。街道空旷无人,她期盼着见到那个男子的身影,于是她翘首以待,于是她深深的望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终于在路的尽头,在黑暗之下渐渐走出一个人。雪落满了他的肩头,霜爬上他的两鬓,雪地上留下他的足迹。 红尘万丈,相思如雪。 齐楚有些虚弱,体内的怨气聚集太多又惹得他心魔作祟。但只要看见徐锦鱼,他的心就向往着、温暖着、欢喜着。 因为他爱她。 所以当走到她面前时,他笑了,把她拥入怀中,觉得世界充实了,情感如涓涓细流静静流淌着。徐锦鱼感受着他的心跳,知道刚才一定经历了不同寻常的危险。 她用无声来表达对他的关心和安慰。齐楚觉得自己的体力在慢慢恢复着,竟然比往日里练功要快得多。 岚汀趴在二楼窗户上看着楼下的公子,忽的想起了舍灵。多日未见她怎么样了呢?施紫雨心中嫉妒,也无比羡慕。杨忆箫轻抚着焚天灼世剑。只有于也风面色如常,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徐锦鱼抬起头,望着那双明亮、清澈、深邃的眼睛。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齐楚低头看着,突然心上一跳。 那是一种故友重逢的欣喜,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 原本清冷的月色变得深情,夜空中飘落的白雪仿佛更加灵动。 一根两尺七寸长的玉笛出现在他的面前,通体绿色,浑然天成。齐楚轻轻拂过每一个笛孔,好似和故友寒暄问暖。 十年了,多少个夜里他独自一人承受着小师妹的死。徐锦鱼思念他的日子,齐楚又何尝不在想她?可是有些时候就是天意弄人,如果没有徐锦鱼藏起堆月箫的事,小师妹怎么会为他而死? 所以这十年里齐楚都不敢面对这根被叫做堆月箫的笛子,因为看见它就会内疚、悔恨和自责。这也是他为何被江湖人叫做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而却不再使用堆月箫的原因。 徐锦鱼与他本是一双璧人,明白他就像明白自己一样。她知道如果永远不让齐楚拿起堆月箫,无论他武功高到何种地步,未来都会有身陷绝境之时。 堆月箫对于他来说,不只是一种武器,它代表着坦然面对。 人生想要从头再来,就要坦然面对曾经犯下的过错。 齐楚接过堆月箫,放在胸口,十年的痛苦和仇恨也聚集在胸口。 他想起了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他的泪落在堆月箫上,多年老友感受到他的伤心,也微微发出声响。 岚汀看着公子心中一痛,站直了身体,望着天边明月唱起了那首解忧思。 多少忧肠难诉,多少辛酸苦楚; 多少恩怨情仇,多少软弱无助。 背井离乡奔前途,放眼尽是曲折路。 人在江湖。 为红颜冲冠一怒,为兄弟舍命一赌。 到最后,红颜陌路、满盘皆输; 再回首,她为人妇、他在何处? 只苦了、两鬓斑白老父母, 终知晓、功名利禄把我误。 看而今,世态炎凉、疮痍满目。 谁还信,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齐楚静静的听着,他的手刚开始有些颤抖,但渐渐的变得沉稳。 于是那曾经的少年横笛在颈,丹唇触碰到清凉的玉笛,一时间释怀了多少凄凉。 徐锦鱼向后退了一步,二人相对无声,心意相通。 只听她哼起了解忧思的曲子,岚汀发现徐锦鱼的曲调和自己的有些不同。忽的,天边响起一阵笛声,似倾诉衷肠,似委婉道来,似叙说往事。 月色下的徐锦鱼仿佛回到豆蔻年华,和着笛声轻声吟唱: 算尽了天下路,笑意淡妙计出; 弹指间千军破,深山处堆白骨。 江湖漫长心最苦,年华短逝流光渡。 人在江湖。 博美人嫣然一睹,洒热血终作尘土。 抵不过,美人命苦、英雄迟暮; 留不住,卿颜难驻、君已末路。 梦醒处,听风吟月谁同宿; 笑浮生,以解忧思慰孤独。 唱一曲,邀月同舞、故人如初; 酒一壶,英雄谁属、非我莫属。 只当她唱到最后一句“英雄谁属、非我莫属”时,黑夜中突现光明,遥远的东方一轮红日悄无声息的升起,但那光芒却比天下任何声音都振奋人心。 岚汀从未听过徐锦鱼唱的解忧思,殊不知他学的只是前半段,而徐锦鱼唱的是后半段。这首歌的前半段唱的是江湖人的忧愁,而后半段才应了“解”字。 齐楚攥紧堆月箫,向街道的另一个尽头走去。 七日之约,奈何桥决战。 鬼市蜃楼总坛,第六层的佛堂里七浮屠在等着姽婳几人回来。虽然他早就知道他们已回不来,但是他还在等。 天已经亮了,四周墙壁上佛像前的香炉里香早都灭了。七浮屠走到一尊佛像前,焚香,插入香炉,然后虔诚的拜了下去。 第六层的佛堂里每一尊佛像代表着鬼市蜃楼死去的一个人。 这一刻不知在七浮屠的心里自己拜的是佛,还是死去的兄弟。 或许在他心里,那些被称作兄弟的人就是他的佛吧。 时光流逝,他没有着急。他慢慢的,看着每一尊佛像,怀念着每一个死去的兄弟,终于走到最后一尊佛像前。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可是他终究看不透红尘,看不穿世俗,否则他早已过着安稳平静的生活。 抄经送佛,吃斋焚香这是他心里想过的生活。可是他不能那样自私,如果连他都离开了鬼市蜃楼,那兄弟们不就又回到了无家可归的生活吗? 没有玉面人之前,鬼市蜃楼虽是江湖中人惧怕的地方,但却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之所以让江湖人惧怕,只是想过得安静一些罢了。 七浮屠甘愿被玉面人控制也是为了让兄弟们多活些日子。 姽婳曾说,如果你走了,兄弟们不会怪你。 七浮屠总是笑着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拜完了第六层的所有佛像,然后慢慢的向第七层走去。 鬼市蜃楼的第七层没有人去过,因为那代表着万劫不复。七浮屠走上楼梯,又回过身看了看佛堂里缥缈的烟,欣慰的笑了。 墙壁中没有姽婳几人的佛像,因为在七浮屠的心里,他们永远都活着。 最后 他终于 不留遗憾的转过身 向着万劫不复 走去 第一零四章 无悔 古老相传人死之后要上黄泉路,要过奈何桥。在奈何桥边喝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才能转世投胎。 梁溪城中的奈何桥原来是专门给死人出殡用的,桥长二里二,抬着棺材走完全程就意味着忘记今生恩怨。 江湖上有许多高手对决都选在此地,意味着生死了断,不死不休。后来不知是谁做了一首打油诗: 奈何桥上决生死, 是生是死两不知。 不论双方生与死, 了断恩仇再转世。 从那以后奈何桥变成了专门的决战之地,再不可做抬棺出丧之用。 风吹雪涌,云海东流。 红日,白雪,黑衣。 七浮屠缓步而来,两手空空,心中也再无牵挂。他已望见奈何桥的轮廓,他这一生也走到了尽头。 在人世最后的时刻,他的步伐是坚定的,因为这一战是为了乌可人;他的目光是坚定的,因为这是一场生命拯救生命的决战;于是,他的信念也是坚定的,因为他死而无憾,此生无悔。 红尘中苦海无边,有几人回头是岸? 他走上了奈何桥,走在铺天盖地的雪中,当他走到桥的顶端,当他站在最高处时,死亡也就降临了。 因为齐楚已经在那里等他很久了。 红日当头,白雪漫天,绿笛幽幽。 齐楚看着七浮屠一步步的走来,他的心不忍。 在这之前齐楚杀过很多人,除了苏浅漓以外的所有人都是该死的。可是这一次,七浮屠真的该死吗? 齐楚不知道。 “如果你不来,我也不会去找你。” “谢谢你帮我,所以我必须来。” “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你不必谢我。” 没错,这不仅是一场决战,还是一次交易。 昨天夜里,当鬼医找到齐楚说出术儿被绑架时,交易就开始了。 众人都以为这是七浮屠设下的陷阱,故意引齐楚前去。 但鬼医只告诉齐楚一个人,这是一次生命拯救生命的交易。 “你可知道我为何立下救一坏人,杀一好人的规矩?”鬼医把自己带来的酒倒进茶杯中,这一次他很紧张。 “如果说你是因为受够了世人欺辱,而对救死扶伤心灰意冷。我真的不愿意相信。” “是因为我在钻研一种古老的奇术,换脸!”鬼医激动地竟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碎片扎进手掌,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齐楚静静的听着,鬼医道:“江湖人都说鬼市蜃楼是妖孽纵横之地,但没有人知道被称作恶鬼的这些人其实都是苦命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要不是玉面人的出现,他们一直安分守己的生活。” “玉面人的出现打乱了这样的生活,他发布任务,让大家不停的杀人。不听从命令的就会死在他的手里。七哥也不想这样,但是为了让兄弟们活下去,只有听从指挥。” “看着兄弟们在执行任务时一个又一个的死去,有一天七哥找到我,说出了他心底的计划。” 齐楚心思敏捷,“这计划就是让你研习换脸的奇术,然后给还活着的人换上一张新脸,让他们远走高飞?” “不错。但远没有那么简单,先不说这奇术失传已久,就说玉面人的心机和城府,想要从他的眼中逃走实在太难。所以,我必须用这救一坏人,杀一好人来当做遮掩,才能暗地的实验这换脸奇术。” “这么说现在已经成功了?” “是的,只是成功的太晚了,现在除了我和七哥,鬼市蜃楼只剩下几人而已。” “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不是想让我去救术儿,也不是设计害我。” “我想让你配合我们演一场戏。” “偷梁换柱的大戏。” “正是!”鬼医站了起来。 “想要我怎么做?” “今夜你假装故意落入陷阱,我会提前安排姽婳他们吃下毒药。只要你拖住时间等他们毒发身亡,一切就成功了!” “所以那不是真正的毒药,只是让他们假死而已。然后趁着黑夜,你把他们救走,给他们换上一张新脸,让他们重新做人。这件事他们知道吗?” “七哥不让我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如果知道要死五个好人才能救自己的性命,肯定不会答应。所以今晚他们会假戏真做,这样就不会被玉面人发现。” “为了这个计划,你杀了多少好人?” “我虽然有救一坏人,杀一好人的规矩。但是那些好人都被我关了起来,我一直是用杀人犯来做实验。迄今为止只杀了五个好人,把这五张脸换给姽婳他们后,我会放走剩下的好人。我本不想杀了好人,但只有换上好人的脸他们以后才能过安稳的生活。” “我为何要跟你做这个交易?” “因为好人我已经杀了,就算你不同意,这五人也活不过来。如果你同意了,那你真的救了五条人命。” “姽婳他们真的不曾做过恶事?” “执行任务的人确实干的不是好事,但是他们已经死了。姽婳他们不曾杀害一个好人。我以性命担保。”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七哥说了,如果你肯帮我们,明天他甘愿受死。” 最后齐楚做了最好的选择。鬼医杀了五个好人已成事实,人死不能复生。除了帮助鬼医,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五个好人死去。 七浮屠深深的向齐楚鞠了一躬,“无论如何,谢谢你。”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如果你不来,我不会去找你。可是你来了,我必须杀你。因为已经有五个好人因你而死。” “我明白,你不用为难。” “我敬重你的忍辱负重,敬重你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的兄弟,所以今日我用堆月箫杀你。” 七浮屠眼中一亮,“堆月箫,哈哈!流光公子十年不出堆月箫,今日我死的值了!” 七浮屠在笑,但齐楚心中却挣扎不已。 江湖之上什么才是道义?为了给死去的五个好人报仇,再杀一个好人,这算道义吗? 齐楚此生以来第一次陷入沉思:江湖之上何为正,何为邪?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才是恶呢? 他握着堆月箫,柔和的绿光飘出,向着七浮屠而去。 七浮屠满足的闭上眼,他的心愿已了,死而无憾。 红日西隐,白雪遍地,黑衣倒下。 天的尽头处有七彩晚霞,有祥云一朵,有淡淡佛光普照大地。 第一零五章 偿命 这一夜鬼市蜃楼第六层的灯光依旧亮着。 人去楼空,人走茶凉,人死灯灭。 佛堂中的圆桌上摆满了菜,斋菜。这是鬼市蜃楼的规矩,在总坛要吃素。 术儿坐在桌旁等着父亲,他向来这样懂事。 “好了,可以吃了。”鬼医把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爹爹,我虽然看不见,但这些菜闻着真香。”术儿笑道 “这些年我们过得清贫,苦了你。” “术儿不苦,有爹爹在我就很开心。” 这时楼梯口有人走了上来,廖不到走到圆桌旁,他没有坐下。 “我想不到你会回来。”鬼医倒满酒,这一次他的心情如何? “但我早就知道你和七哥的计划。” 鬼医平静道:“七哥早就知道你是卧底。” 廖不到身子一震,“你们不杀我,不怕我坏了计划吗?” “七哥拿你当兄弟,他相信你不会那么做。所以他让我给你准备了一张脸。他想让你自己选择是去是留。”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吃那有毒的菜吗?” “因为你不信任我们。” 廖不到竟笑了,“如果我不信任你们,那天夜里我就应该在每个人的身上补一刀。但我放弃了重新做人的机会,因为我知道七哥虽然用命跟齐楚做了交易,但你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他。到那时只有五张人脸,我选了,七哥就没得选。” 这一次换成是鬼医震惊,“你、你如果早些说。我可以多杀一个好人。” 廖不到叹道:“多死一个好人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如果我真的也跟七哥他们一起消失,主人一定会怀疑。到那时计划就会被识破,所有人都走不了。” 鬼医汗颜,“我误会你了。” “没关系,我们是兄弟。”廖不到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斋菜,想起了曾经在鬼市蜃楼的日子。 他是玉面人安排的卧底,但却被七浮屠的真心打动。他一早知道计划,但仍然愿意瞒着玉面人,暗中帮助七浮屠,因为在他的心里把这些人当成了一生的兄弟。 一声兄弟,一生兄弟。 鬼医把酒喝了,“我已经成功给他们换了脸,从明天开始每个人都有了新的身份。他们终于可以做个好人。” “那你怎么办?” 鬼医不答,只是给术儿倒了杯酒。 廖不到拿出一把匕首,“兄弟,杀了我,你走吧。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鬼医笑道:“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 廖不到发现他的脸上突现一股紫气,“酒中有毒!你这是为何?” “这个逃生的计划是我和七哥设计的。而天下也只有我一人清楚他们换脸后的身份,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彻底安全。”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廖不到已经流泪,泪水是苦的,流进他的嘴里,扎进他的心窝。 “别自欺欺人了,以玉面人的心机,很快就会知道。但只要我死了,就算他知道计划,也永远找不到人。” 然后术儿也拿起酒杯喝了进去,没有恐惧,亦无怨言。 “术儿!”廖不到吼着,但他不能阻拦,因为鬼医说的对。 “爹爹去哪,我就跟他去哪。就算去见阎王爷,我们父子也要一起,我们永远不分开。”术儿笑的天真而满足。 鬼医也流泪了,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术儿。可是他没得选。 “孩子,如有来世,我还做你爹爹,把欠你的都还给你。如果我没有福气当你爹,那就做牛做马来偿还。” “爹,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还要你做我爹爹,永远做我爹爹。”他扑进鬼医怀中,他有眼盲原本也不用去死,只是他不能没有爹爹,不能。 廖不到走到佛像前,搬动佛像,然后有机关启动。这座建在沼泽上的佛塔慢慢的向下沉去。 “兄弟,恕我不能救你的性命,也不能和你共赴黄泉。别怪我,我有使命还没完成。”廖不到脱下外衣披在鬼医的身上,然后他跳了出去。 大鸟背着他在空中盘旋,看着佛塔渐渐下沉,大鸟哀鸣。 廖不到是当年天下第一风水状元廖文政的后人。廖文政是当年嘉靖皇帝钦点的国师,传说他有通天彻地的奇术,不仅料事如神,于风水上的造诣更是震古烁今。 嘉靖十八年黄河决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廖文政带着一幅黄河图出现在决堤口,施展神功,除去水患,拯救万民。但廖文政仙逝后,这幅黄河图就失踪了。 廖家世代的使命是寻找黄河图,廖不到屈居玉面人手下就是想借助他的势力完成廖家使命。 廖不到寻找黄河图多年,如今蒋尸一传来黄河图的消息,他决不能错过。 玉面人站在平坦的雪地上,看着佛塔沉入沼泽,面无表情。 廖不到从大鸟上跳下来,他已隐藏好自己的悲痛。 “我一直想知道你对鬼市蜃楼的人有何看法?”玉面人盯着廖不到,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 “一群乌合之众,死不足惜。”廖不到的心虽痛,但还要故作欢颜。 玉面人笑道:“你是风水状元廖文政的后代,想必在你眼里,我也是乌合之众吧。” “属下不敢!”廖不到低着头,他恨不得把眼前的玉面人撕碎。但是他不敢,也不能。至少在找到黄河图前不可以。 玉面人又道:“其实他们死得其所,能死在我的计划里,是他们的荣幸。” “主人圣明!那么接下来我们要与蒋尸一汇合吗?”廖不到问 “传说黄河图中记载着移山倒海,遮天裂地的上古神术。蒋尸一能得到它的消息,别人同样能,这一次想必藏在暗中的势力会再次出现。”玉面人仰望苍穹,目光幽深。 “一直与我们作对的真是魅凰吗?”廖不到问 “现在看来还不止魅凰,东海龙城和北冥葬魂都有异动。” “他们也来争黄河图?那这一次岂不是没有胜算?” “如果一切都胜券在握,那该多没意思。” 玉面人转身走了,只剩下心凉半截的廖不到,传说中的三邪两正啊,那该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第一零六章 现身 七日后梁溪城外,一个女子坐在马车上翘首以盼,她神色焦急,双手紧握,应该是在等人。 终于她看见了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于是高兴的跳下马车,挥了挥手,“我在这里!” 男子跑过去抱起她,“等的着急了吧。” “我们快走吧。”女子拉着他上了马车。 男子向东方看去,眼中泪光闪动。这二人就是姽婳和七浮屠,如今的他们换了新的样貌,有了新的身份,终于可以做个好人。 “你说方游他们去了哪里?”姽婳靠在他的肩头。 “不知道,或许今后就算再见也不会认得。不过我知道,他们一定会珍惜以后的日子。”七浮屠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口。 七浮屠并不知道鬼医、术儿和鬼市蜃楼一起沉入了沼泽。他原本死在齐楚堆月箫下,但鬼医耗尽毕生所学救活了他,并给他换上了起初给廖不到准备的脸。临走之前,七浮屠去见了齐楚,告诉他自己知道关于玉面人的所有事情。 城外湖边,齐楚和徐锦鱼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 徐锦鱼问道:“你为何没有告诉七浮屠关于鬼医的事情。” 齐楚道:“如果告诉他,想必他这后半生都会在内疚中度过。这是鬼医不想看到的。” 徐锦鱼道:“我想鬼医从一开始就想好了结局。” “是啊,所以他没有求我放过七浮屠。而是当我杀了七浮屠后,鬼医又救活了他。”齐楚长叹一声。 “鬼医这么做是不想让你为难。” “我明白,他不能让我违背道义,又不能不救七浮屠。所以最后他用自己和术儿的命偿还了死去那五人的命,又守住这个秘密。”徐锦鱼道:“这就是你没有阻拦他的原因,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可是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这世上真的有对错吗?只要不违背自己的心就好了。”徐锦鱼拉着他的手,心中只觉温暖。 齐楚道:“七浮屠说玉面人接下来要去找黄河图。” 徐锦鱼道:“我知道黄河图,是当年风水状元廖文政留下的。” 齐楚点头道:“他说黄河图就藏在嘉靖皇帝的陵墓里。” 徐锦鱼问道:“可是皇陵在什么地方?” “翠微山。” “京师翠微山,原来天下人都找不到的皇陵,竟然就在天子脚下。”徐锦鱼吃惊道 “嘉靖皇帝的陵墓就是廖文政亲自选址,所以这消息十分可靠。” 齐楚继续说道:“七浮屠说玉面人在马家村培育鬼胎,而无名小镇就是养鬼的地方。徐三老鬼不惜自杀保护秘密,就是怕自己泄露机密连累鬼市蜃楼众人。”齐楚回想前些日子的情景,分析道 “看来他也是个讲义气的人,可是玉面人养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徐锦鱼道 “这个暂且不知,但我想他夺黄河图和养鬼的目的应该是一个。所以我们也要去翠微山。”齐楚道 “七浮屠说玉面人的武功深不可测,此去翠微山一定更加凶险。” 齐楚点头,突然间他眉头一皱,“谁!出来!” 徐锦鱼回身一望,根本没人。但她知道齐楚不会听错,只见齐楚飞身入湖,顿时水花飞溅。竟然从湖中飞出一人,身法极快,眨眼间已跃到对岸,向深山奔去。 齐楚踏着水面,一路追击,徐锦鱼紧随其后。那人动作轻盈,快中不乱,逃跑的颇有章法,进入深山后更是凭借奇岩巨石躲避二人。 如今的齐楚,堆月箫在手,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前后追了二十里,那人仍旧不能甩开齐楚二人。但徐锦鱼发现自己拼了脚力也无法追上,看来此人跟自己的武功不相上下。 齐楚却不慌不乱,好像从头到尾都有十足把握能擒住此人。只见他身影连闪,手指轻按堆月箫,悠悠乐声如困人的绳索竟缠绕在那人脚踝处。 只听那人闷哼一声,差点摔倒,再想跑时,齐楚已站在面前。 “你为何偷听我说话!”齐楚问道 “我在湖中捉鱼,你管得着吗?” 一听声音竟是个女子,齐楚忽觉声音很是熟悉,“你到底是谁?” 女子笑道:“说起我的大名,江湖上无人不知。小女子魅凰右护法清沐凝霞是也。” 徐锦鱼刚刚落地,“好一个清沐凝霞,想不到身法竟如此之快。” 清沐凝霞道:“看来舍灵说的不假,徐老板果然是个大美人。” 齐楚问道:“舍灵也在梁溪?” 清沐凝霞道:“原本我们二人藏身湖底,但不巧被你发现。我只能被迫现身引开你们。现在她早已经回去禀报黄河图的消息了。” 齐楚道:“好心机,想不到连我都被你骗了。” 清沐凝霞看着他,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骗你。” 徐锦鱼一听心道:难不成他们还认识,可从来没听齐楚说过。清沐凝霞虽然带着面纱,但瞧这的身段,也是个大美人。心中很不舒服,醋意大生,“一个女子好端端的非要和男人不清不楚,不害臊吗?” 清沐凝霞道:“你要是不信,就亲自问问齐楚。他到底认不认识我。” “你真的认识她?”徐锦鱼有些紧张。 齐楚笑道:“我自然不认识她,否则我肯定放她逃走。” 清沐凝霞笑道:“为何要放走我呢?” 齐楚道:“怕我家的小鱼大发雷霆。” 徐锦鱼俏脸一红,“谁是你家的小鱼。” 齐楚刚要回答,却听清沐凝霞道:“齐楚,你真认不出我?”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能认出你?”齐楚道 “流光公子当真是天下第一负心人,你的小师妹为你而死。如今你竟然和别的女人亲热。”清沐凝霞冷冷道 “我与浅漓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半点男女之意。”齐楚神色一黯,徐锦鱼心中也好生难受。 “就算如此,那我倒要问你。你为何连自己拜过堂的妻子都认不出来了!”她说着摘下面纱,露出精致的五官。 “舒灵雪!怎么会是你!”齐楚大惊道 第一零七章 合作 舒灵雪笑吟吟看着齐楚,徐锦鱼听得目瞪口呆。 这一次就算是齐楚也不能不吃惊,“赌神舒灵雪怎么会是魅凰右护法?” 舒灵雪得意道:“我怎么就不能是魅凰右护法?” 齐楚此时神思如电,思前想后,似乎想明白许多事情。多日来的谜团也渐渐清晰,只听他说道:“我早就该想到赌神舒灵雪就算再骄傲,也不会大意到连战书都不看。” 舒灵雪道:“因为你收到欲寻浅漓,先娶灵雪的纸条后太心急了,所以才上当了。” 齐楚略微镇定后,道:“既然你主动现身,想必定有原因。那我想先听听这从头到尾是如何计划的。” 舒灵雪笑道:“既然我们曾经拜过天地,如今夫君要听故事,那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双手背到身后,又露出了那骄傲的表情。试问天下,能在流光公子眼前瞒天过海的能有几人?这足已经让她有骄傲的资本了,“首先我必须告诉你,给你送去纸条的就是玉面人!其实当七浮屠给你描述玉面人的武功时你就应该想到的。” 齐楚点头,“是我疏忽了。” 舒灵雪继续道:“玉面人和魅凰是对立的,他想知道关于我们很多秘密。但是迫于不能现身,只好借刀杀人。” “于是他就选择了我,想必在这之前他已经知道你就是魅凰右护法。他还清楚在我心里一直对小师妹的死放不下,虽然她逝世多年,但仍然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齐楚道 “不错,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这玉面人的目的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魅凰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他要借你的力量除去我们。至于为何选择你,我想江湖之上敢与魅凰作对的人虽然不少,但是论武功和谋略就只你一个。”舒灵雪道 齐楚道:“看来魅凰的目的也不简单,否则玉面人怎么会费这么多心思在你们身上。” 舒灵雪脸色一变,她想不到齐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其中线索,并予以反击,看来江湖人评价他谋略无双还算中肯。 齐楚又道:“玉面人利用小师妹在我心里的地位,让我产生好奇,然后娶了你,接着我就会知道你的身份。以我的性格势必会追查到底。” 舒灵雪点头道:“玉面人实力虽强,但我们也知道他的一些事情。早就怀疑无名小镇是他的一个窝点,所以我将计就计假装嫁给你,然后在成婚当晚逃跑。” 齐楚道:“我一直想不通你的踪迹为何会在无名小镇外消失,其实你的目的就是想引我进无名小镇,然后查出其中隐藏的秘密。” 舒灵雪道:“但不幸的是徐三老鬼自杀了,这条线索断了。不过马家村的事情我们略知一二,但隐藏秘密的地方都是危险重重,我们不能以身犯险。” 齐楚道:“所以你安排舍灵故意派假的铁头、铁拳、铁臂来刺杀我,为的就是让施紫雨透漏出施紫阙被你们绑架的事,然后引我去深山。” “不愧是和我拜过天地的夫君,说的完全正确。”舒灵雪看了徐锦鱼一眼,又笑道:“引你去深山的目的不是杀你,启动封山大阵也不是为了困住你。最终的目的就是引你去扬州,然后再去马家村。” 齐楚道:“舍灵戏演的不错,真的是骗了我。” 舒灵雪道:“与流光公子斗智斗勇,我们当然要有充足的准备。” 齐楚道:“现在我明白了。玉面人想除去魅凰,而你们想破坏他的计划。所以我成了你们双方博弈的棋子。在这场博弈中,你们确定了无名小镇是养鬼的最后地方,得知了他下一步要去翠微山找黄河图。但我还是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 舒灵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君只管问,能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齐楚道:“第一,玉面人养鬼和找黄河图,他最终想做些什么?” 舒灵雪微微一笑,但摇头不语。 齐楚知道这是她不能说的,“那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魅凰为什么要抓走施紫阙了。” 舒灵雪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你慢慢就会知道,现在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齐楚又问:“既然没有幼童绑架案,那么杨星的话就是假的。他和你们是一伙的?” 舒灵雪道:“在魅凰的眼里杨星只不过是一介书生,我们怎么会和他合作?” 齐楚心道:舒灵雪既然能主动现身,并告诉我魅凰和玉面人的诸多计划。就没有理由隐瞒杨星的事,那么杨星背后的主使又是谁呢? 接着他又问了一个藏在心底多日的问题:“君莫渡中在舍灵之前开棺的是不是玉面人?” 舒灵雪道:“虽然我们未亲眼见到此人,但应该就是他。” 齐楚道:“那么舍灵去君莫渡中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烧了我小师妹的棺材?” 舒灵雪面带歉意,“我们想到玉面人会对棺材动手脚,所以派舍灵在他离开之后检查棺材。谁知道舍灵被通天神龙阻了行程,到君莫渡时天已经亮了。时间紧迫,舍灵没有发现棺材里面有何异常,她又担心自己疏忽。如果被你发现玉面人留下的线索恐对魅凰不利,思前想后最后只有烧棺一个方法。” 齐楚心中想不通的是既然玉面人想利用小师妹活着的事来牵制自己,又为何没有把棺材中的尸体拿走呢?还有当年小师妹的青花翠玉钗明明丢了,这玉面人又从何得到青花翠玉钗的?自己要不是见了青花翠玉钗,也不会落入圈套。 徐锦鱼终于说话了,“那么如今你主动现身的目的又是什么?” 舒灵雪笑道:“目的就是魅凰想和你们合作。” 齐楚听她一说,立刻抓住主动权道:“魅凰是看玉面人实力太强,恐怕这次争夺黄河图不是对手,所以要我帮忙。但是整件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我打算撤出。” 舒灵雪听了却不急,好像早已知道齐楚会与魅凰合作。“整个计划看似和你没关系,但是马家村那些胎死腹中的孕妇中的可是苗疆蛊毒。很不巧这下蛊的人就是杀了你小师妹的蛊王,难道你不想报仇?” 齐楚一听,仇恨涌上心头,“当真?” 徐锦鱼明显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杀气,急忙拉过他的手,不断的向齐楚体内倒入真气。但那杀气不减却增,还压迫的徐锦鱼心神疲惫,心知是心魔又出。 “还不止这个,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十四年前为何一夜之间冒出那么多杀你的人吗?据我所知燕寒自废武功也和魅凰有关系,还有……” “够了!我们合作!” 第一零八章 同行 齐楚二人回到客栈,岚汀和杨忆箫聊得热闹,施紫雨无聊透顶,于也风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众人见他二人回来,纷纷站起。 “这么激动干什么?”齐楚笑道 “等你们吃饭啊,快饿死了!”岚汀笑道,杨忆箫微笑点头。 施紫雨的目光来回在齐楚和徐锦鱼身上游走,谁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徐锦鱼笑道:“快坐下吃吧,我们也饿了。” 今晚的菜都是岚汀亲自下厨做的,因为齐楚说明天一早离开梁溪去京师。黄河图的事齐楚没有瞒着于也风和施紫雨,他心里知道想必翠微山藏有黄河图的事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了。时间紧迫,他们没有时间会锦绣坊,只能直接去京师了。 “于兄弟,明日你就送施小姐回逝水山庄吧。”齐楚边吃边道 “我不回去!我也要去京师!”施紫雨放下筷子,心中不悦,为什么齐楚总是管着自己呢。 岚汀道:“这次去找黄河图相当危险,女孩子还是别去了。毕竟这可是进陵墓啊,万一有鬼呢?” “有你个大头鬼啊!”施紫雨瞪了岚汀一眼。 于也风郑重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京师。” 徐锦鱼总是觉得于也风让人捉摸不透,上一次在马家村自己和齐楚竟然都没有感觉到他就在暗处,现在想想都后怕,幸好他不是敌人,否则突然袭击,以当时的情况胜负难说。 齐楚道:“我不是怕你去抢黄河图,而是这次江湖上会有很多人去抢黄河图。京师危险重重,除了玉面人,三邪两正极有可能也在暗中,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冒险。” 于也风不语,面色有些挣扎,“我不是去抢黄河图的,我只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齐楚道:“可以说来听听吗?” 于也风目光凝重,“我去了绝不会添乱,而且还能帮助你们。马家村的事情就是我暗中调查的,而且对于养鬼的事我比你们都了解。” 岚汀见他一说到养鬼,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非常不对。心想:舍灵说此人没有生气,公子想必也能感觉出来吧。 徐锦鱼道:“于兄弟,容我说句实话。你认为有流光公子在,还用你帮忙吗?所以除非有打动我们的理由,否则为了你们的安全,就不要参加这次京师之行了。” 于也风长叹道:“也罢,我看的出来大家都是好人,这件事我也不瞒着你们。理由就是我想查清楚我前生的身世和过往。” “前生?”岚汀警惕起来,这人不会真是鬼吧? “是的,因为我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什么!”岚汀和杨忆箫吓得站了起来,跑到齐楚身后。施紫雨微微侧目,想不到她还挺有定力。 齐楚道:“如果于兄弟信得过我,就把真相说出来。我保证在场没有人会泄露。” 于也风点头,“在马家村后山上当我说出养鬼的事时,你们一定非常惊讶。现在告诉大家,我就是那个养鬼术培育出来的。” 施紫雨脸色惨白,想不到多日同行的人竟然不是人! 于也风面色痛苦,“我就是玉面人成功培育的第一个鬼胎。或许是天意吧,我不但能和肉身完美融合,而且迅速有了自己的意识。但我却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冥冥之中脑海里总是浮现上辈子的前尘过往。而且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前世我是被人害死的。” 众人静静的听着,他们虽然有些害怕,但能感受到于也风的痛苦和无助。无论好人坏人都是有感情的,于也风虽不能算作是人,但此刻他的情感在流淌。 齐楚问道:“你是不是从一个小镇里逃出来的?” 于也风目光明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去过那里,差一点就知道这个秘密。” “在小镇里有个血池,那里面养着上千个鬼胎。玉面人经常会去查看,我跑出来的那晚恰好他不在。否则你们也见不到我,不过我还是被看守的人砍伤。”他指着自己脖颈处的伤疤道 “原来这条伤疤是你逃出来时被人砍伤的啊!”施紫雨看着他的脖颈,当日进扬州城自己就是被这伤疤吸引。 岚汀忽然想起什么事,“风大哥,那天要杀我和师弟的黑衣人见了你很是害怕,他一定认得你!” “你可知道那黑衣人的来历?”于也风问道 岚汀摇头道:“我不清楚,其实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何要杀我。” 齐楚道:“既然你从那小镇出来,还能记得血池怎么走吗?” “当然记得,那是我重生的地方,我绝不会忘。”于也风道 “你不是想去吧?”施紫雨看着齐楚,她真搞不懂流光公子怎么总是喜欢往危险的地方钻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查清玉面人养鬼的目的就必须找到血池。”齐楚道 徐锦鱼道:“其实不用知道他的目的,只需要毁了血池,也就摧毁了他的目的。” 岚汀兴奋道:“说的不错,那我们是先去无名小镇,还是先去找黄河图?” 杨忆箫道:“这两件事都非常紧迫,实在不好选择。” “明日一早我与舒灵雪约好在城外汇合,到时候再作打算。”齐楚道 岚汀听见舒灵雪名字,忍不住问道:“公子找到媳妇啦?” 却听徐锦鱼道:“不但找到媳妇,俩人还如胶似漆呢。商量好一起去京师找黄河图,然后再一起选走高飞。”她心里清楚齐楚对自己的深情,但见了情敌不吃醋还能叫女人吗? 或许正是这样的女人才可爱吧。 齐楚藏在桌下的手慢慢向徐锦鱼的手靠去,“舒灵雪就是魅凰的右护法清沐凝霞。” “啊!”岚汀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有点太、太、太,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齐楚给众人讲了整件事的前后因果,并告诉大家此行已与魅凰合作。岚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就意味着明天就能见到多日未见的舍灵了。 晚饭之后众人回房收拾行李,杨忆箫留下来道:“师父,神龙前辈明日约你见面。” 齐楚点头,先前杨忆箫已把自己在通州大牢遇见通天神龙的事情说了。也没有隐瞒温天横的事,齐楚对于他学了遮天问道的剑法也没有反对。 通天神龙在杨忆箫走后带着李贽和李云溪回了老家,安顿好二人后又快马加鞭的往梁溪赶。直到昨天才赶回梁溪,今日来客栈时齐楚已经走了。杨忆箫知道他为人侠义,把黄河图的事说了。 “神龙前辈说在什么地方见面?”齐楚问道 杨忆箫回答:“前辈说咱们此去京师的路上会路过香楠厅,他在那里等你。” 江湖人的坚守 这一章写完总要说点什么,说实话鬼市蜃楼这一卷写的很艰难。 艰难的不是没有思路,而是当把一个个有情人写死时,心中纠结万分。 期间有几天总是想放弃这个想法,干脆把鬼市蜃楼众人写成十恶不赦的魔头算了。然后齐楚与他们一番激斗,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原本的剧情。 看到这想必大家应该知道这本书不写系统,不写升级,只写剧情和悬念,写江湖人的道义,写江湖人的不易。 开书的时候有朋友跟我说,现在网文不写系统,不写升级就别想火了。 我什么都没说,但心里还是坚定的要写剧情。因为我知道你们其实还是爱看有剧情的书,有血有肉,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其实武侠并没有没落,只是太少人写出好的故事。 原因有三:第一,现在的网文讲究更新量,想写好一个故事,不限于武侠,都必须仔细琢磨,辗转反侧。日更万字的时候会有,但却不是常年如此。因为一个好的故事是需要生活体验和灵感的,当二者在心里交融,笔下才会写出精彩的故事。所以好的故事自然跟不上网文的更新量,满足不了读者们的需求,久而久之大家就放弃了这种写法。于是写这种故事的人变成了传统作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好像一提到传统就让人感觉必须要摒弃,要与传统划清界限。 但传统真的不好吗?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哪个不是传统?但千年不败,光彩永在。所以说不要一概而论,传统之中有很多好的东西。 第二,写武侠需要作者有极强的文学功底,山川地理,朝野政治,正史野史,传说神话、医理药理、五行术数、周易八卦、无一不通。除了这些,谈情说爱要会,诙谐幽默要懂,打斗场面要精彩,人物对话要简练。于是这些门槛又挡住了一大批人,时下的应试教育不会让学生去学习这些知识,一旦发现有哪个学生手里拿了一本野史就说不务正业,不学无术。这是时代的悲哀。 第三个原因现在不说,这也是阻碍武侠发展的最大祸根,只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能说,否则…… 如今算起来我写文有十一载了,堆月箫肯定不是我的处女作,也不知道是第多少个故事了。但每当我写新的故事时,我都把它当做最精彩的那个来写,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我在不断的成长。 在我的信念里固执的认为你们是喜欢看剧情的,所以我不写升级,不写系统,这本不写,下本也不会写。但故事中的人物会慢慢变强,第三卷开始整个故事也开始展开。依旧是要写四百万,有读者跟我说这样风格的书写四百万简直不敢想象,一定会特别累。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特别累,但一定会写完,而且会写的精彩。 至于更新,能保证每天两章已经是极限了,大家都知道写剧情是很费心血的。我不想水字,更不想糊弄读者。所以每一章都写的极其用心,当然我可以稍微不用心点。但我自认为是个文人,心里过意不去。 近几天有读着说看着从开篇到现在快三十万字了,质量依旧很高,担心这么写下去后面驾驭不了故事,毕竟这是一个新的江湖,从未有过的江湖,而且要写四百万字。 现在郑重的说一句,把心放在肚子里。 说句不托大的话,写书十一载,这点信心和能力还是有的。 否则还来写什么武侠呢? 对不? 也曾潦倒病书生,四书五经无不通。 以下省略六句 …… 第一零九章 真言 次日清晨,众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施紫雨却挡在马车前,“齐楚你不让我一起去京师,我就躺在地上不起来!”然后堂堂逝水山庄的大小姐竟然不顾身份的躺在马车前面,一副我就赖上你不走的样子。 岚汀笑道:“不怕江湖有祸害,就怕祸害耍无赖。” 可是任他怎样嘲笑,施紫雨这次是铁了心,有一股你不让我跟着,我就死给你看的气势。 流光公子自然是不讲道理的,但徐锦鱼有些心软,毕竟她也算看着施紫雨长大,二人关系甚好。见她这般,徐锦鱼心中不忍,道:“小雨你快起来吧,我同意你跟着我们了。” 施紫雨一听高兴的跳了起来,徐锦鱼都这么说了,齐楚也不好反对。可是有一个于也风的加入,马车已经有点挤了。这次施紫雨又厚着脸皮的跟着,狭小的空间立刻感觉拥挤起来。但施紫雨心里乐开了花,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的靠着齐楚了。 岚汀看在眼里,竟然让客栈老板又找了辆马车,然后“请”施紫雨和于也风坐上了新车。施紫雨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但岚汀眼珠一转,让杨忆箫赶新车。他自己跳上齐楚的马车,一挥马鞭飞奔而去。 一路上施紫雨坐在车里闷闷不乐,于也风又恢复了木头人的样子。 “喂,我说你怎么也不安慰我一下?”施紫雨喝了口水。 “你生气的样子挺美。”于也风认真说道 施紫雨听在心里美滋滋的,“我笑起来好看吗?” “好看。”于也风闭上眼。 “好看你怎么还闭上眼了呢?” “怕看多了喜欢上你。” 施紫雨小嘴一抿,别提多开心了。仔细看着于也风,瞧他眉目间有一丝忧愁,问道:“你在想自己的身世吗?” “嗯” “别想啦,这件事又急不来。” “你不会明白一个人不知道他自己是谁的那种痛苦。”于也风气息沉重。 “你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或许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在乎,也不关心你是谁。”施紫雨道 于也风睁开眼,叹息道:“你说的对,像我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谁会在意我是谁呢?” 施紫雨笑道:“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扬州城外的于也风啊,要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逃出逝水山庄来梁溪,更不可能跟齐楚去京师,所以对我来说你还是很重要的。” 于也风眼神中突然有了光,“真的吗?” “当然啦,无论别人怎么看你,世上总会有人在乎你的。所以无论你是谁,在乎你的人永远都在乎你;不在乎你的人,你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感受呢。”施紫雨安慰他道 “说的不错。”于也风脸上有了笑意 施紫雨道:“那就是喽,前路虽然危险,其实也不必担心。我哥就教给我一句七字真言,每次我遇见危险时都念出来,可是非常管用呢。” 于也风非常好奇,“是什么七字真言这么管用?”他竖起耳朵听着,施紫雨见过太多大场面,能让她推崇的七字真言会不会是什么武林绝学? 只听施紫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来,“管、他、妈、的、豁、出、去。” “管、他、妈、的、豁、出、去?”于也风汗颜,心想这算什么咒语。 施紫雨认真的看着他,“对啊,管、他、妈、的、豁、出、去。难道不是七个字?” 于也风笑道:“倒是七个字,可是大难临头念这个一点用都没有。” 施紫雨笑道:“才不是呢,不信你认真念一遍。” “管、他、妈、的、豁、出、去。”于也风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就对了,大难临头时你念出这七字真言首先就能缓解压力,心情立刻就变好了。如果真能豁出这条命去,那你说困难还算困难吗?” 于也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仔细回味着施紫雨的话,然后在心中默念七字真言。这一次他很认真,放下了一开始的轻蔑,随着自己每默念一遍,就觉身体里有一股力量迸发,一遍遍的念着,他越来越激动。 施紫雨口中的七字真言听起来虽然有些随意,但如果世人有“管他妈的豁出去”的心态和勇气,那么面对世上许多困难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于也风欣慰的笑了,“管他妈的豁出去!” 然后外面赶车的杨忆箫就听见车厢里传出二人的笑声,还有一遍遍的七字真言。起先他也不明其意,但慢慢的杨忆箫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七字真言的节奏,不知不觉的也跟着念了起来。 马车行至城外,舒灵雪早已等候多时。岚汀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激动不已,在心底不断的呼喊着“舍灵”。 双方汇合,众人跳下马车休息。齐楚和舒灵雪商量无名小镇的事。徐锦鱼像个小姑娘一样守在齐楚身边,生怕舒灵雪用甜言蜜语拐跑了自己心爱的人。她与齐楚相爱难相守,分开十年也难怪她这般小心。 岚汀悄悄的挪到舍灵身旁,低声道:“灵儿,我想你啦!” 舍灵又何尝不想他呢,心里欢喜,但在齐楚面前又不好表现,含情脉脉的看着岚汀,小声道:“傻子你又傻了。” 岚汀“嘿嘿”一笑,“我是傻子,那你就是傻媳妇儿了。” 舍灵忽觉一颗心乱跳,“我才不是你的傻媳妇呢。” 岚汀迅速的摸了她的手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天。 “喂,你色胆包天啊,不怕被你师父看见。”舍灵心里幸福,低头笑着。 “我师父和他媳妇商量事呢,没空管我。”岚汀刚这么一说,也不知道齐楚是否真的听见。齐楚竟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差点把岚汀的魂吓出来,“呼!吓死我了!” “看来你是有色心,没色胆儿!”舍灵笑道 “色心肯定是有的,色胆嘛,以后你就知道了。”岚汀得意道 “以后你还想干嘛!”舍灵含羞的用眼角余光瞟着他,只觉神魂飞到九霄之外,从头到脚舒服极了。 “就想干点男孩女孩在一起应该干的事呗,比如干柴烈火。” “小无赖,不理你了!”舍灵娇羞的转过身去。 岚汀看着少女背影,恨不得冲上去抱住她。 “生气啦?”他挪了一步,想看清少女的面容。 “生气了。”舍灵也挪了一步,就不让他看见自己。 “求你啦,让我看一眼呀。” “不让看!”舍灵得意道 “难不成脸上长麻子了?” “你才长麻子了!”舍灵猛然转身,那美丽容颜冲击着岚汀的内心。 当真是: 冰肌玉骨媚眼抛, 娇羞似火胸中烧。 有女俏丽芳心乱, 腮红如血热难消。 第一一零章 痴情 齐楚和舒灵雪商议过后决定分两路行动。于也风带着舒灵雪、舍灵和岚汀前去无名小镇摧毁血池。剩下四人先赶往京师,以免黄河图落入玉面人之手。 这样一来,众人重新上了马车,在城外挥手告别。 最高兴的就是施紫雨和岚汀了。能和齐楚同行简直是施紫雨梦寐以求的事,而不和舍灵分开也让岚汀暗暗窃喜。 舒灵雪有着自己的打算,魅凰和玉面人是敌对,齐楚虽然这次答应合作,但她还是不放心。于也风口中的血池除了养鬼之用,里面会不会还有什么神器,或者用它练什么绝世武功。所以她不能让齐楚去无名小镇。 齐楚知道她的想法,但是也没放在心上。岚汀机智聪明,能随机应变,他武功不高舒灵雪不会在意。有岚汀跟着,就算舒灵雪得了什么神器绝学,最后都要与自己在京师汇合。只要岚汀告诉自己在小镇中发生的事,到时候把神器绝学抢过来就行了。 要知道流光公子从来就是不讲道理! 杨忆箫赶着马车,见前方有个村子,转身对齐楚道:“公子,神龙前辈说进了村子往南走就是香楠厅了。” “好,抓紧时间。我们越早赶到京师越好。”齐楚嘱咐道 杨忆箫加快速度,只一炷香时间就到了地方。 众人下车一看,眼前是一座偌大宅院,他们一路向南而来,所以这宅院的大门正是向北开的。齐楚发现宅院宽阔,但门外并无镇宅石狮,而是立着两根粗大的青石柱子。青石柱子之上没有雕刻任何图案,多年的风吹日晒,柱子上已有岁月的痕迹,更像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翘首以盼。 这时忽听杨忆箫道:“师父,这牌匾上的‘让里世家’是什么意思?” 齐楚抬头一看,正门牌匾上刻着“让里世家”四个大字。可纵使是才智无双的流光公子也不解其意。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去赴约。”齐楚推开门走了进去,这初冬的雪下得有些大,庭院之内的路上雪白一片。 可是当他走在院内路上时,却发现雪地里好像闪着金光。停下一看才发现这庭院内的房屋竟然都是用金丝楠木建的。要知道金丝楠木可是极其珍贵,有权有势的人只一个摆件就要花费黄金万两。而庭院里的所有房屋的梁柱和门窗用的可都是极品金丝楠木,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动用如此多的极品金丝楠木肯定是要惊动朝廷,除非有御笔亲批,否则就算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踏遍千山万水也别想找到如此数量庞大的极品金丝楠木。 眼前这恢弘的建筑让齐楚暗暗心惊,叹道:“怕是有些人一生也没见过这么伟大的建筑吧。” 他走近一看那金丝楠木的门窗外面竟然包裹着金箔,所以阳光一照,雪地里会发出闪闪金光。忽听不远处的屋子里传出琴声,悲伤而孤独。 齐楚寻着琴声走去,只见有间屋子的门窗大开,琴声就是从那里传出。他在门口伫立,见到了通天神龙。 “前辈,我来了。”齐楚彬彬有礼道 但通天神龙却不说话,眉头紧皱,面色忧愁,他面前放着一张古琴,通体红色,似玉非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再瞧那琴弦不是蚕丝,灰白的有些像干枯的草根。 通天神龙双手按在琴弦之上,琴音忽停,齐楚心上不觉一阵剧痛。他走进屋中,在通天神龙的对面坐了下来。他们虽然都名列十大高手,但此时此刻却只是两个伤心人而已。 “前辈,为何伤心?” “你又为何伤心?” “我为一个人。” “我也为一个人。” 齐楚神色黯然,“前辈想必知道十四年前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小师妹。” 通天神龙嘴角一丝凄然笑意,“可是你却不知道身份卑微,武功不济的我面对心爱之人含冤而死,无可奈何的那些年。” “我本名秦子豫,原本只是梁溪城中的一个穷酸少年。自幼酷爱诗书,只是不慕名利,亦不想考取功名。日子虽苦,但活的开心自在。那一年在此地遇见了一个美貌少女,两人一见钟情,从此日夜思念。” “她姓曹,闺名洛莹,父亲是户部郎中,家里自然是此地大户。虽然我二人两情相悦,但终不能白头偕老。因为她父亲嫌弃我身份卑微,有辱曹家名声。” “她要与我远走高飞,可最后我还是退缩了。她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我怕给不了她幸福。在约定私奔的当晚,我躲在暗处看着她绝望的流泪,然后被曹家的人带走。半个月后,她被迫入宫。” “至今我都还记得她上轿进京的那一次回眸,可是我却不能出来见她。不久后曹家传出消息,洛莹因美貌过人和才思无双深受嘉靖皇帝宠爱,过了些年又被册封为端妃。我想她能变身凤凰,在辉煌无量的皇宫里享受荣华富贵也好。可是有一天却传来她的死讯。” “嘉靖皇帝苦求长生之术,不知听了哪个道士的歪理邪说,相信只要每日服用晨露,就能得道成仙。为了长生不老,逼着宫女们凌晨在御花园中采集晨露,天寒地冻哪里有露水可采。宫女们顶着严寒,日积月累,渐渐体力不支,病倒病死的不计其数。” “本以为人命关天,嘉靖皇帝应该放宫女们一次,可是狗皇帝却无动于衷。最后宫女们走投无路,私下谋划意图杀死狗皇帝。那一日夜里狗皇帝留宿在洛莹宫中,待他熟睡后,宫女们动手。可是计划失败,狗皇帝发现后大怒,下令大开杀戒,洛莹也难逃一劫。” 这刺杀皇帝的大事,齐楚也曾听老人讲过,江湖上流传的故事是曹端妃蓄意谋反,组织宫女杀害皇帝,被发现后凌迟而死。让齐楚想不到的是这真相竟然与端妃毫无关系,而曹端妃和通天神龙曾是情侣。 时隔多年,通天神龙仍然无法释怀心中的悔恨。 “后来为了给洛莹报仇,我日夜苦读,一心想考取功名。两年后中了状元,本以为殿试时可以杀了狗皇帝,可想不到狗皇帝整日炼丹求道根本就没有参加殿试。我只能潜伏下来,等待机会。” “天不如我愿啊,狗皇帝身边整日伴有高手,一介书生就算拼了性命也别想伤他一分。后来我心灰意冷,跳崖自杀,却遇见奇人。授我武功,传我衣钵,当我成为新一代的通天神龙后回去报仇时,可惜狗皇帝已经死了!可惜啊!” “狗皇帝生前迷信长生之说和风水之术,身边僧道众多,其中一个就是风水状元廖文政。廖文政说就算活着不能长生不老,如果选了风水宝地当做墓穴,死后还能复生。狗皇帝相信了他的话,命他寻访天下名山圣水找一处风水绝佳之地当做长眠之所,期待着死而复生。” 说到这里,齐楚明白了。廖文政绝对找到了这个地方,所以嘉靖皇帝死后秘密葬于此地。而天下无人知晓皇陵的位置,殊不知廖文政跟天下人开了一个大玩笑,几十年来天下人费尽心思寻找的皇陵竟然就在京师翠微山。这么说廖文政极有可能把黄河图藏在陵墓之中,因为天下只有这个地方最安全。 讲到这里,通天神龙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一边回忆,一遍诉说,真如又经历了一次,心中情感交织,纠结、挣扎、痛苦。 齐楚能体会他的心情,一直以来自己也是这样。 只听通天神龙又道:“这一次我约你来就是想跟你们一起去京师,你放心我对黄河图不感兴趣。洛莹的尸骨应该就在皇陵之中,我能在临死前看她一眼也就瞑目了。”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痴情的人,只是他们已经把深情埋在心底。对于痴情的人来说,独自回味这段感情才是对心底那个无法磨灭之人的最大尊重。而整日挂在嘴边的深情,只不过是一个讲烂了的故事而已。 齐楚重情,他被通天神龙的往事打动了。在他面前,通天神龙虽然像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兄长,但那也不过是驻颜之术的功效。 纵使容颜不改,但永远也留不住那个人。 这一刻他想起了徐锦鱼,曾经为了自己咽下无数泪水的那个女子,这一生我怎能辜负你? 通天神龙双手抬起,琴弦微鸣,那是岁月颤抖的声音。因为岁月也被这个痴情的人感动着。 第一一一章 猪圈 这一天舒灵雪四人终于到了无名小镇外,为了不被发现于也风提议等天黑行动。 四人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先做休息,舍灵和岚汀坐在一起聊天。 舒灵雪见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心中也猜出一二,“丫头,你过来。” 舍灵坐了过去,“清沐姐姐,怎么了?” “你和那小子是不是?”舒灵雪盯着她的俏脸笑道 “是不是什么呀?”舍灵明知故问,心中小鹿乱撞。 “那个啊!”舒灵雪笑道 “哪个呀?” “就是那个!” 舍灵害羞的低着头,“我听不明白呢。” “私定终身!”谁也想不到舒灵雪大叫了出来,把一旁的岚汀吓得差点丢了魂。 “清沐姐姐,你可别乱说啊。”舍灵这下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私定终身这可是天大的事。 “那你喜欢他吧?” 舍灵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就很开心。” 舒灵雪笑道:“那就是喜欢呗。只是那小子的武功实在太差劲,配不上我们灵儿。” “他已经很努力了,我相信他会强大起来的。”舍灵充满自信的说道 舒灵雪怜惜的看着她,“灵儿,你知道魅凰之人都不得自由,我们都是师父的一颗棋子,任他摆布。你跟那小子说这事了吗?” “没”舍灵眼神一暗,“我不想说。” “如果你真的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就要告诉他真相。否则有一天他突然知道了,我怕他接受不了。到时候最受伤的还是你啊。” “可是我害怕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他就会离我而去了。”舍灵心乱如麻。 “如果真是那样,倒不如现在就划清界限,这样的人也不值得我们灵儿喜欢。”舒灵雪抚摸着她的长发,“此去玉面人养鬼老窝恐怕凶险万分,晚上你要保护好自己。” “嗯”舍灵悄悄的看向岚汀,他正在和于也风说话。心想:如果他知道真相,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岚汀发现舍灵在看自己,朝她笑了笑,挥了挥手。在他心里,如今舍灵已经成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虽与舍灵年纪相仿,但心智还未成熟,将来遇见生死绝境时还会像现在这样在乎她吗? 黑夜终于来临,四人站在无名小镇外。 岚汀记得,那日如不是在此失去了舒灵雪道的踪迹,他和公子也不会进去,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义展云飞燕寒的儿子,也不会和舍灵相遇。回想二人第一次相见,舍灵还要杀了自己,而如今他们都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命运就是这样奇妙,猜不到开始,更料不到结局。但只要相信并不断努力,结局总是好的。 于也风带着他们悄悄潜入小镇,镇上的环境未变,还是那样空旷,只是今夜多了一丝阴森。小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灯还亮着,但是早已经换了掌柜。 岚汀想到死去的徐三老鬼,心中难免害怕。紧紧跟随于也风和舒灵雪,瞧向旁边舍灵,见她无比镇定,心中慢慢安稳下来。 据于也风说这小镇除了客栈,其他地方平时都没有人住。而那客栈是专门给玉面人准备的。岚汀这才明白上次齐楚住的那间豪华“天字一号房”原来是玉面人平时住的。看来他们和玉面人还挺有缘。 当于也风停下来时,岚汀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猪圈?”舍灵走上前转了一圈,“里面没猪啊。” “什么时候还开玩笑!”舒灵雪正色道 舍灵发现自从和岚汀在一起后,自己也喜欢开起玩笑来。 于也风道:“这就是血池的入口。” 岚汀道:“这也太难相信了,一个这么重要的地方,它的入口竟然是猪圈。” “这才是玉面人高明的地方,他从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于也风跳进猪圈,并钻进猪窝,“你们跟着我走,一刻不要放松。” 岚汀发现他从猪窝里在没有出来,想必那就是入口了。心想:听风大哥说起来,这玉面人怎么和公子有点像呢,都是不讲道理。 舍灵扯了他衣服一下,“快跟上!” 三人陆续的钻进猪圈,里面臭味扑鼻,这可把舒灵雪和舍灵给恶心坏了。她们虽然都是高手,但也是女人。要知道女人是最爱干净的,这一次真是难为了她们。 猪窝里是直接通往地下的阶梯,只是里面漆黑一片。四人沿着阶梯向下走去,走了许久才接触到地面。可是这里依旧没有灯光,岚汀心中好奇,刚想询问于也风。就听不远处有几个人走来,他压下心中疑问。 修炼《象帝之功》让他的目力有所提升,虽然四下漆黑一片,但仍然能隐约看见走来的是一队人,右手拿刀,左手拿棍,应该是巡逻的,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当这队人快要走近时,于也风给了一个闭气的手势,三人屏住呼吸静静看着这队人走过。岚汀心中疑问更多,直到他们走远才小声问道:“风大哥,这里连火光都没有,如果真有人闯入,他们根本也看不见啊?” 于也风小声道:“他们不用看,他们靠听。” 岚汀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舍灵道:“你没看他们手里除了拿着刀,还有一根木棍嘛,他们是瞎子。” 岚汀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竟然是瞎子!那木棍就是他们的“眼睛”。 于也风又道:“很多时候我们的眼睛会欺骗我们,但听觉会更加准确。这些人虽然看不见,但他们的听力极好,又经过专门的训练,甚至有些高手的听力都不如他们。” 岚汀道:“我明白了,这里本就在地下,就算点上火把,火光也不会太亮。玉面人就干脆让这里漆黑一片,然后训练一批这样的盲人,他们有过人的听力。一旦有人闯入,他们会立即有所察觉,然后放出警报。而在这黑暗中,看不见就容易触碰出声响,所以更容易被发现。” 于也风道:“说的不错,这里面有许多机关,一旦触碰就别想走出去。” 岚汀又问:“既然这么难逃走,上次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于也风回答,他还想再问,却发现舍灵在后面掐了自己一下。顿时明白过来,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也就没有再问。 “血池在哪?”舒灵雪问道 “你们跟着我走,血池离得很远。这里不过是外围而已,切记不要乱摸乱碰,一旦触碰机关。被人发现是小,就怕丢了性命。”于也风提醒道 岚汀知道他死而复生,想知道自己的前世过往,所以对生命非常珍惜。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第一一二章 血池 在漆黑一片的路上实在不容易行走,要不是有于也风带路,恐怕他们早都触碰到机关身亡了。岚汀脑海中不断想着玉面人养鬼的目的。按道理来说如此耗费财力、物力、人力绝对应该干一件大事,可是到底是什么大事呢? 正思索着前面停了下来,“风大哥,怎么了?” “到了。” 岚汀挪出身子一看,远处是一个大池子,里面尽是鲜血。这里比外边亮堂许多,只见血池中不断冒着气泡,从上空垂下百十根铁链,铁链的一头锁着铁笼浸在血池中。 舒灵雪眉头紧锁道:“那铁笼里的东西是不是胎盘?” 于也风道:“就是那未出生的死胎。” 岚汀看那血粼粼的胎盘,差点就弯腰吐了。舍灵见他面色痛苦,主动拉住他的手。这才让岚汀好受一些。 四人慢慢的走向血池,可是每当走近一步,就会感受到那浓郁的血腥之气。岚汀武功最弱,此时只觉有一股阴风钻入骨髓,紧紧握着舍灵的手,额头上冷汗直流。 走到离血池不远处,于也风让他们停下。只见他盯着血池,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岚汀暗道:风大哥就是被这样培育出来的,也难怪他这个样子。细数池中铁笼,数量不足一百。心中犯疑:记得马家村好多年前就出现胎死腹中的怪事,多年下来少说也要有几千死胎了吧。可是血池中铁笼的数量明显不对啊? 舒灵雪见于也风望着血池怔怔出神,催促道:“我们快点毁了血池,然后立刻离开吧。” 不见于也风回答,舒灵雪推了他一下,“说话啊!” “不能毁!”于也风朝着血池迈进一步。 “你说什么?”舒灵雪无比震惊,当初可是他要带着大家来这里毁掉血池的,现在怎么自己返回了。 于也风目光迷离,“我说不能毁!”声音中有一丝不容反抗的威严,只见那血池中飘出淡淡血雾,朝着他飘来。 岚汀发现血雾很快变成人形站在于也风面前,这情景好像亲人相见。突然明白了,于也风可是血池中死胎培育出来的,虽说他有自己的意识和思维,前世还有亲人父母。可是前世的他已经死了,而这一世血池就是于也风的父母,铁笼里正被培育的死胎就是他的兄弟姐妹。他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亲人呢! “小心,他迷失了心智!”舍灵自幼修炼蛊心术,所以对人的情感有极强的感知力。 “不管他,我们毁了血池立刻离开!”舒灵雪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此地不可久留,只有速战速决。她飞身而上,从腰间解下一个竹筒,里面装的炸药。 “别伤害风大哥!”岚汀也冲了上去,当日若不是于也风相救,自己早已死在黑衣人的手上。这一刻少年牵挂着救命恩人。 “回来!”舍灵伸手想抓住岚汀,却只扯下他一块衣角。 这时,舒灵雪已到血池旁,突然于也风转过身来。只见他双目通红,从后颈中散发出浓浓黑气。 舒灵雪微微一怔,停了下来,此时就算是魅凰右护法的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也风嘴角泛起一丝邪恶的笑容,“你看啊,铁笼里面的胎儿在呼吸呢,多么美的画面啊!” 岚汀见舒灵雪没有贸然攻击于也风,他往血池中一看,那铁笼里的死胎竟然真如于也风所说还在呼吸。他吃惊的发现有的死胎已经长成婴儿,四肢健全,竟然还有一张人脸!那人脸却不似婴儿,更像成年人。他明白了,这些死胎已经和鬼魂结合了,只要再过些时日就会成长为“人”。 岚汀看着旁边的于也风,现在他能明白于也风的心情。或许对于岚汀他们来说,这鬼胎必须销毁,留在世上就是祸害。可是在于也风眼里,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亲人,更不用说毁掉血池。 舒灵雪把装着炸药的竹筒扔给了舍灵,“我牵制于也风,你去炸了血池!” 舍灵当机立断,拿着竹筒,双脚踏地,腾空而起。 于也风低吼一声向舍灵冲去,舒灵雪身影一闪挡在他的面前。可是这时的于也风已经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的攻击舒灵雪。他没有招式,没有套路,强大的内劲迸发出来。舒灵雪不肯退让,她第一次与于也风交手,不知道对方武功强弱,索性运起全身功力。 岚汀心悬一线,舍灵曾说清沐凝霞的武功比她还要高许多,于也风真能挡住吗? 二人斗作一团,舒灵雪被包围在血雾之中,血腥之气让她体内气血翻腾。而于也风面对南诏右护法的强攻,竟然不落下风,甚至舒灵雪已经感觉到了压力。 岚汀站在一旁不知帮助哪方,心想:风大哥前世到底是什么人呢?竟然连舒灵雪都奈何不了他! 此时的舍灵已经飞到血池上空,正准备点燃炸药,可是惊险的一幕发生了。从血池中突然钻出一个庞然大物,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丈余长的血蜈蚣。虽说南诏稀奇古怪的物种繁多,但这么大的蜈蚣舍灵还是第一次见,而且全身血色,几近透明,体内脏器看得一清二楚。 岚汀瞧见这怪物,惊呼道:“你快回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血蜈蚣百足齐动,宛若几十个武林高手同时出击。舍灵勉强镇定下来,把竹筒绑在腰间,双手白光闪动,左手一抬,右手一挥,顶空百十根铁链被白光切断。 这时血蜈蚣已经到了她面前,百足齐攻。但舍灵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身影虚晃,空中只留下她一个外套。血蜈蚣虽然庞大,但智力有限以为那外套就是舍灵本人。 舍灵绕到它的身后,伸手一招,近百锁链朝着血蜈蚣飞去。血蜈蚣因为身体庞大,有欠灵巧竟被锁链捆绑住。舍灵得意一笑,飞身而上,并指做剑,集全身功力于指尖。 岚汀突然看见她指尖光芒大涨,舍灵剑指向着血蜈蚣后脊梁点去。如果这一招击中,血蜈蚣就算不死也爬不起来了。本是胜券在握,可是这一刻突变再生,要知道那血蜈蚣乃变异之种,又在血池之中吸取灵气多年才长成如今这庞然大物。铁链虽多,但也绑不住它。 舍灵先是一招金蝉脱壳,再来一招黄雀在后,可就算她聪敏过人,也还是低估了血蜈蚣的实力。只见血蜈蚣的足脚盘在铁链之上,奋力一扯,铁链尽碎。 无数段铁链向舍灵打去,她变指做掌,用尽全身功力一挡,但还觉眼前金星乱冒。舒灵雪想不到于也风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自己本想牵制住他,反而被他牵制。 岚汀站在血池旁急的上蹿下跳,如此关头,谁来拯救舍灵? 第一一三章 笑容 舍灵身形一阻,虽然眼前景物模糊,但她心如明镜,脑海中只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让血蜈蚣伤到自己。舍灵双拳紧握,胸口出现白色漩涡。 岚汀记得上次在君莫渡中舍灵就是这样对付公子的,但他不知这乃是南诏六术中的吞灵术。 舍灵眉宇间一丝傲然,那白色漩涡越来越大。随即四下的空气开始扭曲,血池中的血水竟然沸腾起来,不断冒出血雾向着舍灵胸口漩涡汇聚。 再看血池中正在培育的胎儿,原本肥大的胎盘慢慢缩小,有些已经长成婴儿形状的四肢竟然也开始萎缩。前后只几个呼吸之间,鲜红的血池颜色变浅,池面高度下降。想必池中灵气都被舍灵吸了过去,而此时的舍灵面色滴血,体型暴涨。她原本清瘦,但现在体态丰满,真是判若两人。 随着血池中鲜血颜色变浅,于也风通红的双眼也开始恢复。舒灵雪发现异样,停手观察。于也风站在原地,眼中现出瞳仁,黑白分明,显然是恢复了意识。他发现周围异样,看着空中的舍灵,问道:“这是怎么了?” 舒灵雪瞪他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于也风不明所以,想问岚汀。就在这时,血蜈蚣发动了攻击。它乃天地异种,智商虽不如人,但比起鸟兽,还是要高出许多。眼看对手蓄力已久,没有理由坐以待毙。 当血蜈蚣撞向舍灵时,她也完成了这一击的所有准备。那原本顺时针转动的漩涡突然逆转,被吸进去的灵气爆体而出,红光大放,正面打向血蜈蚣的身体。只听“轰”的一声,血蜈蚣的头被轰的粉碎。身子掉入血池,溅起无数血水。 舒灵雪飞身而上接住落下的舍灵,岚汀瞧见她面色苍白,又恢复了原先的体态。 “你没事吧?”岚汀问道 舍灵摇了摇头,现在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四人再看血池,那些犹如婴儿的怪物竟然爬上没了脑袋的血蜈蚣。血蜈蚣虽然没了脑袋,但也没有立刻死去。几十个婴儿咬破它的身体,张开嘴吮吸它体内的液体。这样的场面真是让人作呕。 只片刻时间血蜈蚣就放弃挣扎,渐渐地它庞大的身体变得干枯。血池颜色变深,婴儿们吃饱喝足又爬回铁笼。 舒灵雪解下舍灵腰间竹筒,想点燃扔进池中。这时忽见对面墙上浮现一个人影,这里不像外面没有灯光,而是墙壁上插着火把,可是火光投下的应该是黑影。但四人见到的却是血影! 四人猛然回头,身后却没有任何人。再瞧那血影竟然慢慢变大,直到铺满整面墙。出此异象,舒灵雪哪敢迟疑,拿出火折子就要点燃炸药。可是火折子刚拿出来就灭了。四人心底一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岚汀拿出自己的火折子,和舒灵雪的一样,灭了!他回头看着墙壁上插着的火把,明明燃烧的很好啊! 舒灵雪也发现了这奇怪的现象,她把舍灵交给岚汀,自己走到火把前把引线放在火焰上,这一次火焰没有熄灭,但还是点不着引线。她换了几个火把,都无法点着引线,渐渐的心上生出恐惧。莫非这里被人下了禁制? 忽听有人笑了一声,舒灵雪猛然转过身,指着岚汀道:“你笑的?” “不是我啊!”岚汀有些紧张,他也听见了笑声,可是这里除了他们在没有别人了。 舒灵雪又看向于也风,于也风摇了摇头。舍灵就更不可能笑了,此时的她连睁开眼的力气恐怕都没有。 “应该是幻听吧!”岚汀只能这么理解。 “应该是。”舒灵雪安慰自己,可是就在这时又有人笑了一声。 “谁!”舒灵雪汗毛都立了起来,她盯着岚汀,走了过去,“是不是你笑的!” “真不是我啊!”岚汀紧张的浑身发冷,皱着眉头,哭的心都有了。 舒灵雪却发现岚汀的表情很怪,明明是紧张和无奈,但嘴角竟然不经意的上扬。然后她又听到了那怪笑,这一次她可以肯定是岚汀笑的。 “就是你!”舒灵雪后退一步,她恐惧的看着岚汀。 此时此刻于也风也看见岚汀在笑,可是岚汀自己却感觉不到。 他心里委屈,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真不是我笑的,真不是我笑的!你们别逗我!”他急的直跺脚,看着舒灵雪和于也风一步步的远离自己,这一次真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舍灵听见他们争论,也睁开眼睛。她看见岚汀的表情,心里觉得奇怪,“你哭的时候为何还在笑!” 经过一段时间,舍灵恢复些力气,从岚汀的怀里挣脱。她疑惑的看着岚汀,这个少年为何如此陌生? 这一下岚汀呆住了,舍灵绝不会骗自己。这么说真是他笑的? 舒灵雪提醒道:“你走到池子边看看,就知道我们没有骗你了。” 岚汀攥着拳头,走到血池边。他低头向池中看去,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脸,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恐惧,可是他的嘴明明在笑! 笑的非常诡异,笑的令人毛骨丛然! 岚汀心惊不已,脑海中“嗡”的一声,想起了好多可怕的传说。 就在这时,剩下三人发现对面墙上的血影慢慢的变小,最后变得与一般人大笑。 于也风凑到舒灵雪和舍灵身边,低声道:“你们发现没有,那血影好像就是岚汀的。”听他一说,二人定睛看去,血影的大小和形状真的和岚汀一模一样。三人心中骇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听有人说道:“千万别害怕,否则会被吓死的。” 三人发现声音就是从岚汀哪里传来,舍灵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就是岚汀的声音。此时的岚汀弯着腰,双手搭在血池上,背对着三人。明明是背对着,但他身体不动,脑袋转到后面,面对三人。 舒灵雪瞧见他面部表情,鼻子网上是紧张害怕,鼻子往下却是得意无比,尤其是那诡异的笑容,真是害人心脾。 第一一四章 禁制 “岚汀”说道:“不用奇怪,是我笑的。” 舍灵听见这次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岚汀说话,而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你不是岚汀!”舍灵冷冷道 “我如果是那小子,你们刚才已经死了。”这个“岚汀”笑道 三人心中一惊,想来后怕,刚才对战之际无人戒备岚汀。那时候“岚汀”如果发起攻击,肯定一击必杀。但他们也想明白一件事,舒灵雪道:“你只能控制他的声音和表情,却不能控制他的思想,是不是?” “岚汀”笑道:“算你们聪明!” “你想干什么!”舍灵心中沉重,现在岚汀好像被附身了。 “这小子乃是天生妖孽的命,却不知怎么了,如今都没有堕入魔道,我帮他一把!” 舍灵一惊,天生妖孽?可是怎么看岚汀也不像啊,他心地善良淳朴,怎么会是妖孽呢?担心道:“你别乱来!” 话刚说完忽听身后火光一晃,有人偷袭! 三人飞向三处,但每人都接了一招。偷袭之人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连出三招,几乎同时的逼退三人。 此人正是那晚躲在酒馆暗处使用招鬼术的东方先生,刚才就是他控制了岚汀。这个连廖不到见了都要毕恭毕敬的人,想必本领不小。 岚汀呆呆的站在血池边上,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但舍灵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不对,时而缓慢,时而快速,似在挣扎。 只听东方先生说道:“孩子,这血池乃是孕育生命的源泉。你命中带煞,心中有魔,本是执掌天地的一代妖王。如今沉睡多年,是该清醒的时候了,快走到血池中与它融合吧。” 岚汀仿佛听懂一般,一脚跨进血池。池中血水立刻顺着他的脚踝向上蔓延。 舍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不明白为何那人说岚汀是天生妖孽,但此时情景,她决不能让岚汀进入血池。纵使身体虚弱,也要奋力一搏。 可是东方先生能一下击退他们三人,又怎么会是好对付的人? 三人一起冲上,但东方先生以一敌三仍然游刃有余。岚汀已经进入血池,他只觉头脑发胀,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苏醒一般。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呼唤,熟悉而又陌生,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过。他慢慢的坐在血池里,鲜血从他的指尖流过,那是一种丝滑的享受。 他慢慢的躺下,鲜血没过他的身体。原本铁笼中的婴儿纷纷爬出来,爬到岚汀身边。婴儿们的眼神中充满着敬畏,它们把岚汀围在圈中,并抬起他的身体。这一刻池中灵气流进岚汀体内。 舍灵虽焦急,但面对强大的东方先生根本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岚汀一点点的失去意识,她的心沉入谷底。 岚汀只觉头脑昏沉,提不起半分精神。但这种沉沦的感觉却让他心头一喜,索性就抛开一切堕落一次吧。刚才东方先生说的话他也听见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天生的妖孽,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主动的躺在血池中。可是他心甘情愿的沉沦。 舍灵见岚汀渐渐失去意识,心道糟了。急忙对舒灵雪喊道:“清沐姐姐,求你救她。” 舒灵雪犹豫一阵,舍灵又道:“灵儿求你了,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 舒灵雪叹息一声,横眉冷对东方先生,双手做拈花之状护在胸前,口型连变,突然双手外翻,霎时间周围温度骤然下降。 血池竟也开始结冰,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岚汀。然后他脑海中那金色的佛经再次出现,胸口浔江匕传来暖流。本想就此沉沦的岚汀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脑海中血色与金光互相碰撞,震得他体内翻江倒海。他想挣扎起来却根本不能动得一下。 东方先生只见凭空出现无数白花,空气中弥漫着伤心的气息。 “忘无花!”东方先生惊道 舒灵雪也是一惊,这忘无花除了三邪两正的人,江湖人是不知道的。“你是谁!”说出了心底的疑问。 不听东方先生回答,但血池上空有人不屑道:“原来是魅凰右护法。” 舒灵雪抬头一看,高空中原本挂着数百铁链的地方竟站着一个人。身材修长,面带白玉,一望之下竟向后退了几步。 “玉面人!”舒灵雪脱口而出,她和玉面人相距甚远,但玉面人强大的气势压得她只能后退。 空中忘无花颤抖不已,有的花瓣开始破碎。 “清沐姐姐,别慌!”舍灵提醒道。 这一呵惊醒舒灵雪,明明知道不是玉面人对手,但绝不能退缩。若是未战先败,所有人都要死。她咬着牙,右手伸向背后,指法连变,掌心慢慢出现一朵透明小花。 玉面人全然未把她放在眼里,只盯着血池中的岚汀。此时的岚汀身体上泛着金光,脑海中的佛经透体而出,护住他全身上下。蔓延到他身上的血色开始褪去,同时金色佛光也开始变淡。 玉面人“咦”了一声,“竟然是不灭佛印。若不是有它护着,你这天生妖孽早就霍乱苍生了。” 岚汀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愿意被别人叫做妖孽。可是今天已经有两个人这么叫他。 玉面人又“咦”了一声,“还有浔江匕!哈哈,真是天意,有这禁制和神器怪不得你活的好好的。可惜今天遇见我了。”他飞身而下,一指点在金光之上。金光震动,立刻产生裂纹。 于也风知道玉面人的功力,当机立断冲了过去。可是玉面人看也未看,伸手一挥。于也风只觉一股强劲打在自己身上,打得他倒飞而去。 东方先生趁机而上,一个闪动就贴在于也风面前,一掌打在他身上。力道之大想一掌要了他性命。于也风先是受了玉面人的压制,如今又受了一掌。他要想活命只能向后退去,借着后退之势能化掉大半掌力。 他身后则是漆黑一片的外室,没有人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但至少多活一刻就有一线生机。 第一一五章 就擒 于也风和东方先生一逃一追,顷刻间不见了踪影。留下舒灵雪和舍灵面对玉面人,舍灵现在身体虚弱,二人根本无法抵挡玉面人。看着岚汀身上金光开始出现裂痕,舍灵清楚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先不说岚汀是否会堕入魔道,只他的身体就承受不住这样的摧残。 舍灵不断催发着蛊心术,脑海中万千画面如万马奔腾呼啸而过。这蛊心术是南诏的千年秘术,原本只是用来蛊惑人心,令人迷失沉沦。但千年以来经历了数代南诏人的改良,现在不仅用来蛊惑人心,更能激发潜力。 此时紧要关头,要救岚汀只能兵行险招,冒险一搏。舍灵非常清楚舒灵雪挡不住玉面人一击,而自己必须配合她才能救出岚汀。 这一刻她的肉体和感知是分开的,由于刚才全力攻击血蜈蚣,让她透支体力,身体虚弱无比。但蛊心术迅速发挥作用,舍灵只觉疲惫的身体渐渐变轻,身体里好像有无穷力量任她使用。其实她的身体仍然是疲惫不堪,但只是舍灵再也感觉不到。 舒灵雪藏在身后的手里透明小花已然变成一朵黑色小花,形如鸢尾,看上去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黑色是死亡的颜色,忘无花是时光消尽的象征。那么黑色的忘无花又代表着什么? 玉面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上二人,他好像在等待着她们一起攻来,这一刻他没有做丝毫的准备。在他的眼里,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只有无比自信的人才会这样认为! 舍灵看了舒灵雪一眼,舒灵雪明白她的心意,二人同时发难。玉面人仍是不动,他就等待着她们一起攻来,然后自己只用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打败她们。 但刚才舍灵那一眼饱含深意,玉面人不懂,舒灵雪却清楚这是让她救岚汀的意思。而舍灵要以命挡住玉面人,给舒灵雪赢得逃跑的时间。 舍灵永远记得在君莫渡和马家村,岚汀都曾不顾性命的救她。如今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岚汀受到伤害。只是啊,那个少年,从今往后的日子我不能陪你了。你要开心,要幸福,如果真有来世,我不想再做什么魅凰的护法,我只想做个普通的女孩,遇见你,爱上你,嫁给你,和你一起白头到老,和你一起共赴黄泉,和你一起走遍万水千山。 生而为君生,死亦为君死。 来世无所求,盼君仍相记。 为君贴花黄,为君绾青丝。 与君走天涯,生死不离弃。 岚汀看着她朝玉面人飞去,而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底怒吼。那种无助之感让他绝望,恨不得撕碎了自己。 红尘中最痛苦的莫过于那个少年深爱的人用生命保护他,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如果真的能选,我要拼尽一切的让你活着,就算是我堕入魔渊,就算让我万劫不复,又能如何? 可是如今岚汀不能动,不能喊,不能选! 玉面人看着舍灵冲来,而舒灵雪却飞向血池中的岚汀。他想不到在明知是死的情况下,她们竟然还不肯放弃,竟然还想救下那血池中的少年。岚汀身上金光消失大半,再有片刻就会迷失心智。这血池本是玉面人用来养鬼的地方,但今日遇见岚汀实属意外。每个人都有宿命,而岚汀却是天生的妖孽之命,生来就是霍乱苍生的,只是不知道体内魔性为何被封印。 对于正义之士定是要除魔卫道,但玉面人遇见岚汀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如果岚汀能为他所用,用不了多久他的计划就会实现。所以,他决不能让任何人阻止岚汀体内的魔性觉醒。 一念至此,玉面人飞身而下,他一生杀伐果断,绝不留情。大袖一挥有开山碎石之力,舒灵雪若是被这一袖扫到,必定筋骨尽断。就在这时向上冲去的舍灵迅速折回,这是她的诱敌之计。舍灵审时度势,知道玉面人看中岚汀。所以自己故意袭击玉面人,让舒灵雪去救岚汀。这时候玉面人肯定会阻止舒灵雪,这时候她就有了机会。 玉面人已到了舒灵雪面前,但此时他背后空门大露。舍灵以最快的速度飞来,玉面人不惧背后攻击。可是舍灵并没有攻击,她竟然从背后抱住玉面人,双手环腰而过,死死攥住。 舒灵雪左手抓起岚汀,把他夹在腋下。玉面人想不到舍灵会这么做,身子一阻,大袖带起的劲风扫到舒灵雪肩头。他可是半招重伤七浮屠的人,舒灵雪急于救岚汀,只能咬牙受了这一袖,顿时双眼一黑,胸口一热,口吐鲜血。但她凭着多年来的对敌经验,尽管在如此生死关头,仍是头脑清醒,迅速向后退去。与此同时藏在背后的右手向前一推,黑色忘无花脱掌而出,直袭玉面人。 舍灵见黑色忘无花袭来,悬着的心也放下来,用最后的力气发动了蛊心术。 平日里她用蛊心术时大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或者用声音来迷惑对方。而蛊心术的最高境界则是不见不语,无视无闻,千回百转,只此断魂。只要人的心底有欲望,有秘密,有过往就会被影响。换句话说,只要是人、只要有心就逃不过蛊心术! 黑色代表死亡,但人死之后可以转世投胎。忘无花代表时间消尽,三界之间有神佛万千,邪魔无数,芸芸众生。所有的一切都依附时间而存在,如果时间消尽,那么目视之物、耳听之声、心泉之源都将彻底消失。 黑色的忘无花,那是超越六道轮回的存在。神佛也好,邪魔也罢,在黑色忘无花的面前根本不能抵抗,那是永远无**回的死亡。 舍灵先是用蛊心术影响玉面人的心念,舒灵雪再用黑色忘无花让他感受到无边无尽的死亡。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弹指之间经历了五万四千次死亡,那会是怎样的感受?而刹那和生灭都是时间的计量,如果连时间都没有了,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第一一六章 前尘 东方先生追着于也风已奔出十里之远。于也风被玉面人所伤,虽然借着后退之势化去大半劲力,但伤的仍然不轻。血池的外室漆黑一片,其中又布满机关。于也风曾经从这里逃脱,肯定有着自己的办法。不过上一次没有东方先生的阻拦,这一次应该是凶多吉少。 于也风只觉体力渐渐不支,速度也慢了下来。但他心中疑惑,身后的东方先生武功明显高过自己,为何追了这么久却还追不上呢?正思索着,只见头顶黑影一闪而过,东方先生在他面前站定。 他们早已出了无名小镇,此地荒凉一片鲜有人来。于也风看着面前的人,“你是想在这里杀我,还是把我抓回去再杀?” 东方先生却不回答,清冷月色下他目露寒光,死死的注视着于也风。因为穿着黑袍,又带着黑巾,所以看不清脸上表情。但他的一双眸子,明亮无比,竟有些兴奋之意。 “左右是死,我悉听尊便。”于也风束手就擒,只可惜自己查不出前世的过往了。 突然间,东方先生跪了下去。这让于也风吃惊不已,“你这是?” 东方先生单膝跪地,低着头,肩头微微颤抖,这个让廖不到惧怕的人为何要给于也风下跪? 他猛然抬头,“将军!我是小轩啊!”他摘去黑巾,可是这张脸看起来比于也风还要大上二十多岁,为何自称小轩? “将军你不认识我了?” “你认识我?”于也风开始紧张,他真的认识自己吗? 东方先生仍然跪着,但庄严无比,对面的于也风在他眼里犹如神祇,只听他郑重道:“东海龙城,万古以来,第一神将,杀神东方宇。” 恍惚之间于也风只觉时光逆转,眼前血流成河,尘土飞扬,四面八方传来千军万马厮杀的声音,震耳欲聋,激奋人心。 “我乃东海龙城,万古以来,第一神将,杀神东方宇,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我乃东海龙城,万古以来,第一神将,杀神东方宇,尔等如若抵抗,叫你尸横遍野!” “我乃东海龙城,万古以来,第一神将,杀神东方宇,尔等冥顽不灵,杀无赦!” 在白骨遍野的战场上,他雪马金甲,银枪天刀,长缨在手,所向披靡。 “原来我就是东海龙城,万古以来,第一神将,杀神东方宇!”于也风仰天长啸,苍穹惊雷炸响,啸声混着雷声仿佛要毁天灭地一般,杀气充斥天地,乾坤一震,轮回倒转。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谁! 于也风扶起了东方先生,“你也是东海龙城的人吗?” “我是将军的副将,东方玉轩。将军曾三次救我性命,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三十年前杀神东方宇在东海龙城手握兵权,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正在东方宇人生鼎盛的时候,他抚养的五个孤儿联合起来谋反。上次要杀岚汀的黑衣人名叫东方晁岩,当年东方宇最信任此人。也正是东方晁岩给东方宇下了破神散,然后与其他四人联手谋害东方宇。曾经的杀神东方宇名声太大,五人又觉心中有愧,但还是硬着心肠把东方宇挫骨扬灰,并把骨灰分处放置。这样才觉心安,而后五人夺了兵权杀进龙宫,放了一场大火,龙帝葬身火海。第二天五人传出消息东方宇密谋造反,火烧龙宫,杀死龙帝。他们大义灭亲,冒着生命危险斩杀东方宇。 原本东海龙城上下都怀疑此事,东方宇的旧部更是不肯相信对龙帝忠心耿耿的大将军会做出谋反之事。但东方晁岩五人手握兵权,暗中谋害异己,势要杀光东方宇所有旧部。东方玉轩察觉到危机,连夜离开东海,几十年隐姓埋名,一直寻找复活东方宇的方法。 于也风看着自己的黑发,沉声道:“如今算来,我也应该有六十几岁了。” 东方玉轩恭敬道:“是啊,若是晁岩五人不做那忤逆之事,如今的东海想必是歌舞升平,万古盛世。” 于也风道:“你离开东海后,怎会屈居玉面人之下?” 东方玉轩流落江湖,虽说武功高超,但也不敢显露。三邪两正虽说不在江湖上走动,但江湖上却有些人认识三邪两正的武功。一旦自己被发现是东海之人,消息传到东方晁岩五人耳中,自己想不死都难。所以这些年他过得辛苦。想起这些年的生活,他叹道:“一切都是为了复活将军。那玉面人有一本古书,记载着复活死人的术法,而上面的文字他却看不懂。我多年来暗中寻找复活之法,玉面人也在寻找能读懂古书的人。或许是天意让我们相遇,当我拿过古书打开一看,原来那文字正是东海千年前的一种文字。” 于也风问道:“千年前的文字,你也认得?” 东方玉轩知道他失去记忆,道:“将军忘了我除了练功,酷爱读书,尤其爱读杂书,所以难免识得几种字体。不过也认不全古书上的文字,只能半认半猜,这一看就是三年。终于研究个大概,本想再研究几年。但玉面人筹划之事很急迫,就让我拿马家村的死胎来做实验。起先我只用几个死胎来实验,但失败次数太多。玉面人就控制了鬼市蜃楼,让他们协助我。” 于也风点头道:“所以这无名小镇其实只是培养死胎的地方,待成功以后再转到其他地方。”当初他就是在自己被转运的夜晚趁机逃走的。 “正是如此,当死胎和鬼魂完美融合并长大成人,有了行动能力在没有恢复前世记忆前就会被运到别的地方。” “你可知道玉面人把他们转往何处?” 东方玉轩摇了摇头,“玉面人行事谨慎,我只负责养鬼,不知道其他事情。” 于也风继续问道:“当你能完全掌握复活之法后就开始大量培养鬼胎,并暗中召回我的魂魄是吗?” 东方玉轩道:“不错,玉面人选魂魄是有要求的,必须前世死于非命,这样带着仇恨,这些魂魄无**回,为了报仇只能选择和死胎融合。而将军正好符合要求,我就借机复活你。说起来上次将军逃走,其实也是我安排的。我就是怕将军被转运别处后与我失去联系,那玉面人心狠手辣,难免做出什么伤害将军的事情。” 于也风也想通了,如果不是东方玉轩在暗中帮助,以玉面人的心机转运的流程肯定毫无漏洞,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今晚其实你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于也风问道 “是,我和玉面人本来想赶往京师去找黄河图。但上次你们查出马家村之事,齐楚又来过无名小镇,所以玉面人很不放心,就要绕路过来看看。想不到遇见了将军,你们又要捣毁血池,刚开始我非常担心怕玉面人伤害将军。后来我发现与你们同来的那个孩子竟然是天生妖孽的宿命,于是就计划如何让将军逃走。”这些年东方玉轩苟且偷生,渐渐的善于处理突发情况,又跟在玉面人身边多年,心思也缜密起来。 于也风问道:“天生妖孽是怎么回事?” 第一一七章 宿命 东方玉轩道:“天生妖孽是一种命格,只在古书中有所记载。若不是我曾经看了许多杂书,也认不出来。那玉面人所图之事困难重重,要是有了天生妖孽相助,则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我还发现那孩子体内魔性好像被什么禁锢住无法释放,真是天助我也。我让那孩子进入血池,与你来的同伴定会不顾一切的救他,而玉面人也会护着他。这样我就有机会救走将军。” 此时于也风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看来自己被玉面人打伤后。东方玉轩是故意追来,表面上是想斩草除根,实则想救自己脱困。 “我很是好奇玉面人到底所图何事?以他的武功,能轻而易举的掌控鬼市蜃楼。如果想要金钱和地位也是唾手可得,若是所图之事困难重重,莫非是图谋天下!”于也风震惊道,发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可是东方玉轩还是摇头道:“此人以天下为棋吗,执掌天下只是他的一小步而已。” “那、那究竟是什么!”于也风真的无法想象。 东方玉轩面色沉重,“我也不知道。” 二人陷入沉思,许久之后于也风道:“虽然现在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你如此费劲心力的复活我,所以我相信你说的话。从前杀神东方宇含恨而终,龙帝被大火化成灰烬。如今既然我活了,那就要报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于也风就是如此。 换成是你,曾经被亲信杀害,如果也能复活,那么你会宽恕仇人吗?想必不会,所以这就是人死不能复生的原因。 东方玉轩面露喜色,“我就等将军这句话呢!虽说将军旧部惨遭杀害,但仍有部分人逃了出来。这些年我与他们没有断了联系,现在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就杀回东海,手刃仇人!”他等了多年,终于复活东方宇,也有了报仇的机会。但仇恨却会冲昏人的头脑,若是真想报仇就要冷静,比仇人要冷静。 于也风道:“报仇之事要从长计议,先不说我没有恢复记忆,就是现在的实力也敌不过仇人。” 东方玉轩才发觉自己乱了分寸,镇定道:“一切听将军吩咐。” 于也风道:“你继续与我旧部保持联络,但不可告诉他们我复活的消息。如果此去京师顺利,等我从京师回来,咱们还在此地相聚。” 东方玉轩道:“将军也要去夺黄河图?” 于也风点头道:“听说黄河图蕴含无穷力量,能移山倒海,偷天换日。如果要报仇只有这一个办法。” 东方玉轩道:“将军放心,我会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于也风道:“你不能出来太久,现在就快回去吧,否则玉面人会起疑心。” 东方玉轩从怀中摸出一块石头,“将军把续阳石戴在身上,这样散发出来的气息就与常人无异。别人也不会怀疑了。” 于也风接过续阳石,顿时一股暖流袭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将军保重,他日再见之时,就是我们杀回东海之日。”东方玉轩再不逗留,转身离去。 于也风抬头望天,苍穹深邃,想不到自己的前世竟是东海龙城的大将军。他眯起眼睛,觉得整个夜空变得清晰,如果每个人都有宿命,岚汀是天生妖孽,那自己的宿命又是什么呢? 这一世他没有经历正常人的出生,长大,成人。这一世他依旧为了前世而活。他不知道这到底对不对,但他如果不为了前世而活,又该为什么活着呢? 如果今夜没有东方玉轩的出现,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现在,至少,他有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报仇! 血池边上舍灵安静的躺在地上,起伏的胸口让人知道她还活着。而舒灵雪和岚汀早已不见,只是玉面人在此伫立良久。当前有黑色忘无花,后有蛊心术的那一刻,他感受到无边无尽的死亡。舒灵雪就在那一刻带着岚汀离开。舍灵终于没有了牵挂,体力透支后晕了过去。 这时从黑暗的外室中传来脚步声,东方玉轩回来了。他身上有伤,那是为了不让玉面人起疑而自己打伤的。身体虽痛,但是心中高兴,因为自己多年了努力没有白费。如今他只要帮助东方宇得到黄河图,报仇就有了希望。 但面对如今的杀神东方宇,他的感觉有些陌生,或许是太多年不见吧。走到血池旁,吃惊的发现玉面人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然后他也站在一旁,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玉面人。自己认识玉面人也有九年多了,可是却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有时候他真想摘下玉面人的面具,但是他不敢,见过了此人的手段。无论是谁都不敢与他为敌,可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的玉面人好像一点防备都没有。 东方玉轩暗运掌力,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趁机杀了玉面人!自己虽与他没有仇恨,如果真的算起来玉面人还间接的帮助复活了东方宇。可是这人实在可怕,谁也不能确定以后他会做出什么事。现在是除去他的机会,想到这里,东方玉轩下定决心。 他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手,后果就只有死。 突然,玉面人转身看着他,这可把他吓坏了。暗道自己幸好没有下手,否则都不知是怎样死的。 “追丢了?”玉面人声音平静道 “是”东方玉轩不敢多说,因为在此人面前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被他识破。 看着东方玉轩身上的伤,玉面人英眉一挑道:“还有人能伤了先生吗?” 东方宇被害的事已过了多年,当初的东方玉轩已然变老。年纪比玉面人要大上不少,玉面人称他为先生全因他懂得古书上的文字。 “人外有人,我轻敌了。”东方玉轩不敢看玉面人的眼睛,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舍灵,“另外两人呢?”他扯开话题道。 “跑了。” 这个结果是东方玉轩想不到的,还有人能在玉面人手里逃走? 东方玉轩道:“故意放走他们想必定有深意。” 玉面人突然笑道:“先生想多了,是我失手了。” 东方玉轩怔了一下,又听玉面人说道:“说起来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失手。”他嘴角的笑意高深,低头看着舍灵。 少女身材娇好,容貌倾城,如今虽然晕了过去,倒像个睡美人,别有一番风姿。 “魅凰一直在暗中与我们作对,她是魅凰左护法,还是除去的好。”东方玉轩冷酷道 “带走”玉面人转身离去,东方玉轩又是一怔,带走?在认识玉面人的九年里,可从未见过他这样仁慈。 东方玉轩蹲了下来,“这小女子长的还挺标致,莫非他要先享受一番再送她上路?”心道,看来说起对付敌人,还是他的手段高明。这应该叫得了夫人又损兵? 抱起舍灵跟在玉面人后面走了出去,血池中的幼胎已经爬回铁笼,而血蜈蚣的尸体已经不见,想必是化成血水了。插在墙壁上的火把安静的燃烧着,奇怪的是火焰是蓝色的,妖异的蓝色。 第一一八章 不杀 舒灵雪因为受伤不能走远,带着岚汀回到了他们原先落脚的地方。把岚汀放在地上,发现他的身体热的发烫。本想给他渡些真气,但岚汀体内竟有强大的真气抵挡。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舒灵雪只能放弃。 她盘膝而坐开始疗伤,可是脑海中总是浮现舍灵的影子。她与舍灵交情很深,自己非常喜欢舍灵。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呢?魅凰和玉面人作对多年,舒灵雪深知玉面人的手段。舍灵怕是回不来了。 想到这再没心思疗伤,站起来向远处眺望,心中无比惆怅。只见远处有人走来,立刻警惕起来,会是玉面人派来抓她们的吗?可是那人的行进速度很慢,又是独自前来,多半不是。难道是舍灵? 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还是窃喜,等那人走近了才发现是于也风。 “怎么是你?”舒灵雪对他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在血池附近要不是他阻止,自己早就把血池炸了。就不会出现岚汀进入血池的事,舍灵也不会奋不顾身的救他。 “我摆脱了那人,就回来看看。”于也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和东方玉轩的关系。 “我才不关心!”舒灵雪把头转向一边,坐了下来。 “舍灵没回来?”于也风看着岚汀道 舒灵雪气的泪水在眼角打转,“若不是你反复无常,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想起自己在血池旁的所作所为,于也风心中亏欠,但自己是杀神东方宇不应该有怜悯之心,当下硬起心肠。可就算这么想,心里也觉难过。 “对不起。”于也风还是道歉了 “如果对不起有用,那我宁愿说上三天三夜。”舒灵雪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明天我们启程去京师。”于也风躺了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得到黄河图。为了报仇今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舍灵就算第一个吧。 舒灵雪冷哼一声脱下外套给岚汀盖上,现在看见他就如看见舍灵。心中祈祷岚汀千万不要出事,否则舍灵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她背对着于也风还是哭了,自己真的把舍灵当做亲妹妹看待。 夜冷的让人心上发抖,舒灵雪哭过之后发现于也风已经入睡,心中对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但她知道于也风说的对,事已至此明日要立刻赶往京师。 清晨,当岚汀醒来的时候发现舒灵雪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他也不知怎地心中一痛,“舍灵呢!” “她、她怕你起来饿,所以去找水果了。”舒灵雪不想告诉他真相,只是怕他接受不了。重复一遍道:“对,她去找水果了。” 于也风这时也醒了,看着岚汀安然无恙,问道:“你身体怎么样?” 岚汀精心观察,发现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没事了,就是有点饿了。舍灵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等等,快了。”舒灵雪道 岚汀站起来东张西望,“去哪里摘果子了呢?这大冬天的哪里会有果子呢?” 于也风看他期盼的眼神,心中很是不忍。本想告诉他真相,但又想还是再等等吧。 岚汀在四处活动下筋骨,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可是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舍灵踪影,心中焦急,“她是不是没有去摘果子?” 舒灵雪被他一问,不知怎么回答,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岚汀回想昨日自己昏迷前的情景,舍灵为救自己向玉面人冲了过去,然后自己就昏迷了。 “你骗人!舍灵出事了!”岚汀叫嚷着,只觉胸中那痛楚更深,捂着胸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血是黑色的,吐出来就觉舒服多了。 于也风欲言又止,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谁骗人啦?” 舒灵雪回头一看,晨光之下,荒野之上,少女背手含笑,身影熟悉。 “灵儿!”岚汀冲上去抱起她,“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声音哽咽,但舍灵能感受到他的关心和思念。 “这辈子还没嫁给你,才不会出事呢。”舍灵嫣然一笑,只要岚汀安全,昨日自己做的就都值了。 舒灵雪愣在一旁,玉面人怎会放了舍灵?忽见舍灵向自己招手,她走过去绕着舍灵走了三圈。 “清沐姐姐,你看什么呢?”舍灵笑道 岚汀道:“她一定是在看你有没有摘到果子。” 舍灵是何等的蕙质兰心,立刻明白了。想来舒灵雪应该隐瞒了昨晚的事情,说她去摘果子了。于是笑道:“果子没摘成,但是有上好的西北风,要不要喝点?” 于也风和舒灵雪一样,不敢相信眼前的舍灵竟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但回来就好,笑着走过去,“喝西北风管够吗?” “管够!”舍灵点头笑道,算是和他打过招呼。 虽然没有早饭,但四人心里都很高兴。还有什么比劫后重逢还要高兴的呢?又休息片刻,四人重新上路赶往京师。 路上舒灵雪几次想找机会问舍灵的情况,但岚汀总是在她身边粘着,索性就放弃了。直到正午四人来到一个镇上,岚汀说他去买四匹快马,否则要是走到京师,黄河图早就没了。 舒灵雪见岚汀离开,把舍灵拉到一旁问道:“玉面人怎么把你放了?” 舍灵也是一脸雾水,“不知道啊,我都做好了必死之心,可没死成啊!”她能与岚汀再见心中很是高兴,直到现在还觉兴奋。 “别开玩笑,快说!”舒灵雪仔细打量着舍灵,从头到脚,简直像检查罪犯一样。 “清沐姐姐,我是偷了你什么宝贝吗?”舍灵笑道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舒灵雪担心道 舍灵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去,“你想哪去了?我好好的,他对我礼待有加。” “礼待有加?我没听错吧!”舒灵雪吃惊道 “我保证你没听错啦。”其实舍灵也说不清楚,今日早上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就是上次齐楚住的那间“天地一号房”。桌上放着点心,玉面人正看着自己。 “你没受内伤,只是体力透支。吃些东西就会好了。”玉面人的声音很好听,眼神中有一丝疲惫。 “你想干什么!”舍灵警惕道 “这小瓶中是九节莲子,服用过后会很快恢复体力。”玉面人把小瓶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这就完了?”舒灵雪听着舍灵的叙述。 “完了啊!”舍灵一耸肩膀。“哦对了,这是九节莲子,你看看是不是毒药。”舍灵把小瓶递给舒灵雪。 舒灵雪倒出一看,她也以为是毒药。因为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可是看到白色的种子时却大失所望,“是真的九节莲子。” “九节莲子是什么东西?”舍灵问道 “九节莲并不是真的莲花,而是一种药草。书中记载这种药草每八年生八叶,每九年长一节。” 舍灵笑道:“八年生八叶,那不就是一年生一叶吗?” 舒灵雪摇头道:“不是的,前七年都不会长叶子,只在第八年突然长出八片叶子。八八六十四年后就会长出八八六十四片叶子,而这些叶子都是非常珍贵的药材。只不过很少有九节莲能活到那么久。” 舍灵吃惊道:“那九节莲子,岂不是要九九八十一年才会结出种子?” “就是这样,所以九节莲子可是比叶子更加珍贵,乃是大补之物,有百年人参的功效。”舒灵雪看着一整瓶的九节莲子,“就这一瓶九节莲子拿到京师,卖个几万黄金不成问题。” “……”舍灵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魅凰和玉面人明明是敌对,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时岚汀牵了四匹马回来,看见于也风孤单的坐着,对舍灵二人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舒灵雪把九节莲子交给舍灵,“就说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哈哈,这好办中午我请客,吃完咱们再赶路。”岚汀一拍胸脯,像个财主。 第一一九章 再聚 自那日在香楠厅听了通天神龙的故事后,齐楚就邀请他与自己一同前往京师。一路上除了施紫雨整天叽叽喳喳不停外倒也太平,五人顺风顺水的到了京师。 岚汀不在,自然是杨忆箫担负起了大家的衣食住行。从前当惯了少爷,平日里见岚汀忙来忙去的好像很简单。可是轮到自己来做时,杨忆箫头都大了,怪不得小时候总听母亲说茶米油盐可比练武功难得多。当时杨忆箫还不以为然,这次真是领教了。 来到京师的第一天,他差点跑遍了全城,总算在傍晚时分找到齐楚可以住的客栈。 流光公子只住天地一号房,而且还是不花钱住天地一号房,真是难坏了杨忆箫。天子脚下可不比别处,甭管你是流光公子,还是溜光公子统统不买账。这里达官显贵可是数不胜数,想混吃混喝,还想白住天字一号房门都没有。 不过当施紫雨看着齐楚走进那间没花钱的天字一号房时还是很惊讶,转头问杨忆箫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杨忆箫与苦难言,心道:天字一号房不花钱,那就只能二号房和三号房多花一些呗。总房费并没有减少,而且还要被客栈的掌柜背后叫做怪物,自己也是拼了。 五人住在京师多日,但一点黄河图的消息都没有。齐楚不急,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魅凰和玉面人争斗的一颗棋子。整件事和他关系不大,之所以和魅凰合作完全是为了找出蛊王,给苏浅漓报仇。 齐楚知道现在静观其变,肯定会有意外的收获。而且魅凰和玉面人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的江湖争斗,他们的背后还有许多未知的秘密。这让齐楚更加有耐心了,虽然看似自己是颗棋子,但这颗棋子若是不动,整盘棋也别想继续下去,所以他占据了主动权。 一旦想明白后,齐楚就待着徐锦鱼整日游玩。反倒是徐锦鱼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思,整日担心三邪两正在暗中蠢蠢欲动。 齐楚笑道:“急不得,急不得,急而不得。” 徐锦鱼想想也对,反正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那就索性玩个痛快。二人游遍京城附近的名胜古迹,吃遍享誉天下的特色小吃。这下可把施紫雨气坏了,整日缠着杨忆箫让他带自己出去玩。可是自上回通州与李云溪分别,杨忆箫心中时刻挂念着她。施家大小姐刁蛮不讲理,他可懒得搭理。 倒是通天神龙主动带着施紫雨出去逛街,他曾在京师为官,对此很是熟悉。没了施紫雨在耳边唠叨,杨忆箫拍手称快。他性子沉稳,又担心母亲的身体,不知道父亲如今在哪里。一个人整日坐在客栈二楼喝茶,这一喝就是十天。 这十天里,杨忆箫发现个情况,每天从进城的人都比前一天多,而且这些人都是手拿宝剑,腰挂配到的武林人士。心中奇怪:怎么京师会突然脱了这么多江湖人呢?要知道哪个江湖人身上不背着几条人命,但多数人还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这主动来到京城,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殊不知玉面人早已放出消息,现在全天下都知道黄河图在京城了。这样的天地至宝,怎么会有人不动心?也难怪江湖人蜂拥而至。 杨忆箫倒了杯茶,又看向窗外。忽然发现人群中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两男两女正是岚汀四人。 “师兄这里,这里!”杨忆箫激动的站了起来,在他心里岚汀就如亲人一般。 听见呼唤,岚汀抬头一看,多日不见杨忆箫他好像瘦了,心想肯定是没吃到自己做的饭,笑道:“看见啦,这就上去。” 岚汀带着舍灵三人进了客栈,杨忆箫“噔噔噔”的从二楼跑下来。师兄弟再次重逢,拥抱在了一起。 舍灵还记得那日在马家村杨忆箫见死不救的情景,对他没什么好感,哼了一声,走到账台前,“要四间客房。” 掌柜姓陈,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陈掌柜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只有两间了。” “不会吧,这个季节住店的这么多吗?”舍灵奇怪,现在全国上下民生凋零,最苦的就是老百姓了。 陈掌柜笑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有很多外地人来京城,全城大大小小的客栈几乎都满了。” 舍灵这才想起今日进城时长长的队伍,点头道:“那好吧,就要两间。”回头对舒灵雪道:“清沐姐姐,我们住一间。让他俩住一间。” 忽听杨忆箫道:“师兄跟我住吧。” “好啊。”岚汀搭着杨忆箫肩膀,发现舍灵好像不太高兴。凑到她耳边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咱俩住一间。” 舍灵羞涩道:“去你的,滚到你师弟房里去,在胡说我打爆你的头。” 岚汀悻悻的闪到一旁和杨忆箫聊了起来。 “师兄,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的?”杨忆箫好奇道 岚汀笑道:“谁让咱们有个不讲道理的师父呢,出门在外非要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我不在师父身边,这苦差自然就交给你了。京城是什么地方啊,人都要成精了,哪里是那么好忽悠的。你肯定失败了很多次,所以我进城后打听几个客栈,就知道不花钱住店的就是你们了,一路就寻到这里。” 杨忆箫道:“果然厉害啊,怪不得是我师兄。” 岚汀笑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哈哈。” 杨忆箫听闻也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师兄,我好像发现个秘密啊。” “什么秘密?难不成你隔壁住这个美女,而且墙上有洞。她每天洗澡你都能看见?”岚汀开玩笑道 “不是啊,我发现师父这个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的不讲理要求好像另有深意。” “能有什么深意,不就是能省点钱么。”岚汀笑道 “可不是这么简单。你说这全天下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的也就咱们师父一个人。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就算不报上名号,有人知道哪家客栈里有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的人肯定就是流光公子了。这样恶人听闻流光公子在附近也就不敢作恶了。”杨忆箫道 “是啊,还真像你说的那样。怪不得流光公子走过的地方都风平浪静,师父真是高明,不用自己动手就能保一方平安,厉害、厉害、厉害!”他一口气说了三遍厉害,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杨忆箫又道:“还有呢,如果有人要求流光公子办事,只要一路寻来找到谁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不就找到流光公子了吗?” 岚汀一想自己不就是这样找到他们的吗?惊叹道:“对啊,这样就可以坐等需要帮助的人找上门,然后施以援手。我的天啊,流光公子真不简单!” 杨忆箫道:“还不止呢,这样坏人不敢作恶,好人得到帮助。惩恶扬善的事被路人听了去,这不就相当于给师父扬名了嘛,怪不得流光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声这么大!” 岚汀竖起大拇指道:“要不然怎么说江湖人忘记了齐楚,只记得流光公子。还记得流光公子不讲道理呢!” 二人正说着,忽听身后有人问道:“掌柜的,这里可有个不花钱住天字一号房的人吗?” 第一二零章 羞辱 二人回头一看是个尖耳猴腮的男人,贼眉鼠眼的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岚汀警惕道:“你找谁?” 那人也警惕起来,“我跟老板说话,你插什么嘴?” 杨忆箫道:“瞧你这幅模样也不像什么好人!” 陈掌柜的打圆场道:“诸位爷和气生财哈。”然后把那人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 杨忆箫侧耳倾听,但对方好像有意不想让他听见,说话声音极小。那人边听边点头,然后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两眼,转身出门。 岚汀走到掌柜身边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陈掌柜道:“二位有所不知,这人可是京城有了名的混混,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没人敢惹他。” 杨忆箫道:“京城也有混混吗?” 陈掌柜道:“不但有,还更厉害呢!这不他听说有人白住店,想过来找麻烦呢!” 杨忆箫道:“掌柜的,我们可不是白住店,天字一号房的钱可是分摊到另外两间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是他特地过来找麻烦,怎么会听我的话呢?”陈掌柜有些委屈道 岚汀道:“你也别怕,只要我家公子在,谁也别想找麻烦!” 陈掌柜还是不信,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那混混明显比天字一号房的客人难以对付。杨忆箫还把齐楚的房钱分摊到另外两间,可是那混混住店不但不花钱,第二天离开还要从柜台拿些银子走。 陈掌柜也是怀恨在心,可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自己做的是小本买卖,能少一事则少一事,惹了地头蛇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齐楚和徐锦鱼回来了。岚汀这次死里逃生,看见公子格外高兴,一下冲到齐楚面前。 “公子回来啦!”他面带笑容,憨厚笑道 “事情还顺利吗?”齐楚问道 岚汀想到在无名小镇上发生的事,神色一黯道:“非常不顺利。” 徐锦鱼瞧他脸色发白,“你受伤了?” 不等岚汀回答,齐楚紧张的抓起他的手腕,精纯真气不断渡入他体内。徐锦鱼从未见过齐楚如此紧张,看来在他心里岚汀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没事啦,公子别担心。”虽然胸口还是有些发闷,但是岚汀不想让公子操劳。 齐楚哪里听得进去,直到他额头微微出汗,才松开了手。 “谁伤了你!”他语气有愤怒之意,“我定饶不了他!” 岚汀正好想问齐楚天生妖孽的事,可是被他一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这件事太过突然,也太过蹊跷,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我……”岚汀一想到这次差点就见不到公子了,眼圈一红,低着头差点流出眼泪。 齐楚看他这般,心疼不已,“想哭就哭,我在这里,没人敢笑话你!” 岚汀扑进公子怀里,在血池中的恐惧,天生妖孽的折磨,与舍灵生死分别的痛苦此时此刻统统化成泪水。这不是软弱,而是宣泄。齐楚是他生命中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所以他紧紧地抱着公子,杨忆箫一旁看着也替他难过。心中暗道:等我遇见欺负师兄那人,定用焚天灼世剑砍下他一只手给师兄出气! 徐锦鱼抚摸着岚汀,安慰道:“没事啊,有鱼儿姐姐在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岚汀。” 这时只听门后有人喊道:“是谁住店不给钱啊!” 杨忆箫扭头一看正是刚才那尖耳猴腮的混混,他身边还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人,看来刚才是回去找帮手了。 陈掌柜一看那混混回来,他认得此人身边的四个人,都是京城有名的打手,哪个手底下都有几条人命!陈掌柜不敢得罪,偷偷地指了指齐楚。 混混大咧咧的走到齐楚背后,“就你啊,住店不给钱?”他伸出手指狠狠的戳了戳齐楚的背。 杨忆箫看不过去了,但师父在此自然用不着他出手。 齐楚头也不回,淡淡说道:“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但却有惊天灭地的气势。这混混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晚些来,齐楚可能还和他解释一番。但如今齐楚刚得知岚汀受了伤,本就心有怒气。这混混又是小鸡仔跳油锅——活的不耐烦了。 混混被齐楚一呵,后退三步,心里打鼓,这人如此大的气派到底什么来历?他在京城混了多年,自己本事不大,但仰仗身后势力,从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身后还有四个打手在看着,无论如何不能丢了面子。殊不知江湖上有些人就是为了面子丢了性命。 混混硬着头皮走上去,这一次他没敢再碰齐楚。 “你可以啊!敢这么跟我说话!知道我是谁不?”混混发狠道 “我再说一遍,滚!”齐楚依旧淡然,他正在给岚汀擦去泪水。 “敢跟老子这么说话,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混混撸起袖子想要给齐楚两拳。 杨忆箫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人是个流氓,在京城坏事干了一大堆!” 齐楚听他一说,再看陈掌柜恐惧的眼神,心知杨忆箫所言不假。他生平最讨厌恃强凌弱,欺软怕硬之辈。 混混一拳在齐楚背上,本以为能把齐楚打个跟头。可是拳头好像撞到了铜墙铁壁,先是一痛,突然齐楚功力外放。混混哪里能抵挡住他的一击,登时间倒飞出去,撞破门板,摔在街上。龇牙咧嘴的喊着疼。 齐楚转身走了出去,来到混混面前,低头看着他,淡淡笑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因为你根本不配让我知道你是谁!”一脚踩在混混手上,杨忆箫眼看着混混的手被踩入青石板下,这只手肯定废了。 杨忆箫见坏人被整治,心中叫好,听着混混哭爹喊娘更是开心。 那四个大汉见了齐楚功夫也不敢强来,悄悄的转身就走。 忽听齐楚说道:“就这么走了?” 四人站住,八条腿瑟瑟发抖。齐楚走到一人身后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还没说话。那人就吓得尿了裤子,“大侠饶命啊!” 齐楚指着混混道:“他作恶多端,你们也没干什么好事。我不杀你们,只想羞辱你们一下。”然后他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一二一章 麻烦 岚汀和杨忆箫走了出来,齐楚转头对他们说道:“扒了他们的裤子!” 杨忆箫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发愣。岚汀反应迅速冲到一个大汉面前一把扯掉他的腰带。 这时周围早就围满了人,突然看见两瓣肉嘟嘟,白嫩嫩的屁股,纷纷捧腹大笑。那大汉臊的满脸通红,但却一动也不敢动。刚才齐楚的武功他可是看在眼里,恐怖的简直无法形容。 杨忆箫这时才走到一个大汉面前,犹豫着要怎么动手。岚汀一旁笑道:“用你的剑啊!” 杨忆箫才想起来自己得了焚天灼世剑后还没用过,听到岚汀提醒,拔剑一挥。大汉全身上下的衣服尽碎,这回不仅光了屁股,全身都光了。 杨忆箫笑在脸上,喜在心头,要是狂剑魔尊温天横知道遮天问道的神剑被自己这么用也不知什么心情,应该也会捧腹大笑吧! 这时还剩下两个大汉,不用岚汀和杨忆箫动手,二人主动的脱了衣服裤子。倒不是害怕岚汀他们,只是面对齐楚这个不好惹的阎王爷,还哪里敢放肆。 本以为脱了衣服裤子就完事了,却听齐楚道:“你们四人再跳一支舞给大家助兴。” 四人脸色铁青,心中恨极了倒在地上的混混。要不是他说今晚有油水可捞,他们才不会来呢?可是齐楚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啊! 要命和要脸之间,这些欺软怕硬的人自然选择要命。 四人立刻搔首弄姿的跳起舞来,或许是平日里在妓院听歌唱曲多了,跳的还有模有样,把围观的人都给惊呆了。他们要不是四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说不定还真能靠卖艺混口饭吃。 在寒风凛冽的冬天里,四个一丝不挂的大男人陶醉的扭动着粗壮的大腿和硕大的屁股,这情景比妓院的花魁都吸引人。四人汗流浃背,这不只是累的,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把脸丢尽了。以后别说做流氓混混了,就是在京城的大街上露面都会觉得有一万双眼睛在看自己。此时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京城的路面相比其他城市要好很多。虽有地缝,但没有那么大的能让他们钻进去的地缝。 一舞作罢,四人喘着粗气。岚汀和杨忆箫乐的前仰后合。大汉们本以为结束了羞辱,可是他们得罪是不讲道理的流光公子啊! 齐楚笑道:“你们跳的不错,再来一段。” 于是四人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时通天神龙和施紫雨也回来了,见此情景施紫雨面红耳赤的跑进客栈,找到徐锦鱼。 “姐姐,外面这是干什么呢?” “跳舞啊,你没看见啊?”徐锦鱼笑道 “我实在不好意思看。”施紫雨羞道 “那就陪我喝茶吧。”二人坐在里面喝起茶来。 齐楚见通天神龙回来了,心想在前辈面前还是不要让他们放肆了。挥了挥手让大汉们把混混抬走,对通天神龙行礼道:“小子唐突了。” 通天神龙笑道:“甚好,甚好。” 齐楚笑道:“前辈过奖了。” 通天神龙一本正经道:“我不是说你好,我是说他们跳的好。别走啊,再跳一段。” 于是大汉们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只能放下混混又跳了起来。这一折腾直到黄昏,几个时辰里路过的人数不胜数。从今往后他们也没脸再当什么打手了。 最后齐楚把他们打发走,招呼客栈里的徐锦鱼二人,“走,给岚汀接风,我请客。” 一听到吃,二楼的窗户突然打开,舍灵探出头来,“吃什么?” 施紫雨见了舍灵心中就有气,还不知道哥哥在魅凰手里有没有受欺负,没有好脸色道:“没说请你!” 忽然传出舒灵雪的声音,“相公,你竟然忘了原配夫人,要带着别的女人去吃饭。” 徐锦鱼一听醋意大生,瞪了齐楚一眼闷不做声。 齐楚道:“既然这次我们合作,那就一起吃吧。于兄弟你也下来吧。” 于也风房间的窗户关着,人早已在他们身后,“我就等公子这句话呢。” 众人在门口集合,但是对于吃什么大家产生了眼中的分歧。 施紫雨说吃最贵的,舍灵说吃最好的。 杨忆箫问道:“那不是一回事吗?” 岚汀挺了挺胸脯,捋了捋胡须,虽然他没有胡须,但也还是假装的捋了捋道:“错,错,错,最贵的不一定最好,最好的也不一定最贵。” 徐锦鱼护着齐楚,生怕大家让他多花钱,倒是有几分妻子的样子,坚持要吃清淡点的。齐楚明白她的心意,悄悄的拉起她的手。 于也风说吃什么无所谓,能吃饱就行。众人又看向通天神龙,他笑道:“我只负责吃,地方你们选。” 杨忆箫被残忍的忽略了,因为他只能说出阳春面和酱牛肉。最后重任寄托在岚汀身上,但这次他犹豫道:“听说京城美食数不胜数,所以我也没数。” 施紫雨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舍灵在一旁偷笑,岚汀道:“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陈掌柜在客栈里都急了,跑出来道:“去吃霸王别姬吧!” “霸王别姬那是什么?”舍灵好奇道 杨忆箫道:“霸王别姬说的是西楚霸王项羽和美人虞姬的爱情故事。” 舍灵自幼生长在南诏,没听说过什么项羽,但是听说是爱情故事还是挺感兴趣的,“就这个霸王别姬吧。” 岚汀见她喜欢,也站在她的一边。其实对于他来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吃。 众人商议过后,都同意去吃霸王别姬。 齐楚问陈掌柜道:“这家酒楼在什么位置?” 陈掌柜道:“顺着这条街走,第一个路口左转,然后走到头再右转就到了。” 一行九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路人都认得齐楚,毕竟刚才在他的手下那四个作恶多端的大汉可是服服帖帖。按照陈掌柜的路线众人找到地方,看着眼前破旧的门板和漏风的窗户众人面面相觑。 心底都有一个疑问,这恐怕是京城最差的酒楼了吧? 第一二二章 上菜 准确来说这不能叫做酒楼,因为只是一间木板房,若是遇见大风天气都有被风吹走的可能。 杨忆箫道:“我们不是走错了吧?” “应该不会啊,我们是按照陈掌柜说的路线。”施紫雨走上去瞧了瞧,一不小心就然把门戳出个窟窿,“这……”她迅速的退回来,看向齐楚。 齐楚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进去了才知道。站在外面等着,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公子说的对,我给你大家打头阵。”岚汀二话不说就往里面走,黄昏刚过,屋中一片漆黑。忽听岚汀叫了一声,“鬼啊!”然后就跑了出来。 “鬼在哪呢?”舍灵倒是很好奇,她自小对这些鬼怪之物非常感兴趣。 “不是鬼,我是人。”从漆黑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年轻人,破旧的衣服到处是洞,蓬乱的头发应该有些日子没洗了,脸黑的无法形容。要不是他抱歉的笑着,还真容易被人当成是鬼。 岚汀打量着他,“老哥,你怎么这么黑?” 年轻人不好意思道:“我本来挺白的,刚才摔了一跤,和灰堆来了个亲密接触,嘿嘿。” 岚汀道:“你这样真能把人吓死。” 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诸位是来吃饭的吗?我叫关东,是这间店的老板兼伙计兼厨师。” 舍灵道:“你的意思是这店里只有你一个人喽?” 关东道:“姑娘聪明,我正是此意。” 听他这么说众人大失所望,还以为晚上能吃到美食呢,原来被陈掌柜耍了。 齐楚道:“小兄弟,你可会做霸王别姬吗?” 关东听到霸王别姬顿时双目放光,“公子是怎么知道霸王别姬的?” 齐楚道:“朋友介绍的。” 关东叹道:“现在还能记得霸王别姬的人已经不多了,诸位请进吧。”他先跑进屋去点燃油灯,才引着众人进去。 施紫雨环视四周发现木板墙都发霉了,问道:“你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吧?” 关东有些尴尬,“没多久,三年多吧。” “三年多……那还能吃到霸王别姬吗?”岚汀问道 齐楚看见关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却未说破。 “诸位真想吃霸王别姬?”关东问道 舍灵道:“那是当然了,来就是为了吃霸王别姬的。” 徐锦鱼看出他有难言之隐,道:“小兄弟你放心,我们不白吃,多少钱都给。” “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颗吃霸王别姬的心。”关东突然严肃起来,众人听不明白他说的话。 齐楚倒是点了点头,“小兄弟那就有劳你了。” 关东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像在下决心一样。“诸位等着,我去准备。” 桌子不大,众人坐在一起有些拥挤。岚汀故意挨着舍灵,心里高兴。忽听舒灵雪道:“相公,这些天京城可有什么事发生吗?” 齐楚道:“没什么事,不过人倒是越来越多。” 舒灵雪明白他的意思,看来这次争夺黄河图比想象中难上许多。 施紫雨道:“你怎么管他叫相公?” 舒灵雪笑道:“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对吧?”她媚眼含笑看着齐楚,美丽的不容任何人拒绝。 齐楚道:“你自己都明白是演戏而已,又何必当真?” 舒灵雪笑道:“你还想反悔吗?可别忘了是你费尽心思把我骗到手的。” 齐楚道:“我聪明一世,想不到会栽在你手里。” 舒灵雪道:“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岚汀心中好笑,原本有施紫雨赖着,公子已经要招架不住了。这回又主动送上门一个,看公子怎么应对。他看向徐锦鱼,平日里她可是咄咄逼人的冰山美人,现如今在公子面前却变的温柔体贴,乖巧懂事,心中把齐楚佩服的五体投地。 正说着关东推开厨房的门,双手端着一个大盆,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霸王别姬来喽!”他激动的差点摔倒,这可把岚汀担心够呛。 齐楚看见他虽然开心,但双眼中却闪着晶莹的泪水,回想从进来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好像已经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霸王别姬,诸位请品尝!”关东非常自信的站在一旁等待着众人的夸奖。 九人看着大盆里的东西目瞪口呆,就连自称小厨神的岚汀也露出吃惊的神色。杨忆箫显得有些尴尬,纵使是通天神龙也忍俊不禁。 因为盆中除了一只去了盖的甲鱼和一只拔了毛的鸡再没有别的东西。 齐楚笑道:“这就是霸王(王八),这就是姬(鸡)?”他笑的无奈,陈掌柜推荐的霸王别姬原来就是王八炖鸡,能起出这样的名字,真是难为当年做这道菜的人了。 关东相当自信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甲鱼,而是甲鱼之王。”他洋洋得意,骄傲的仰起头颅。 岚汀道:“说了半天不还是王八么?” 关东白了他一眼道:“这也不是一般的鸡,而是真正的茶花鸡,还必须要母鸡。” 杨忆箫问道:“为什么非要母鸡。” 关东道:“霸王别姬讲的是项羽和虞姬的故事,所以甲鱼是公的,茶花鸡就必须是母的,否则不是乱了么?” 齐楚也觉有礼,又道:“你真的确定这能吃?”他虽然对厨技一窍不通,但他也看出来里面没放佐料,而且好像炖的连汤都没有了。 关东道:“当然了,而且我保证这是全天下最后一道霸王别姬。” 众人本来看着甲鱼和茶花鸡的卖相实在不怎么样,也不想吃了。但来都来了,关东又这么说,不吃也不好意思,纷纷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脸色痛苦好像受了大刑,也未细嚼,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还表现出一副被逼无奈的表情。 可是当他们把鸡肉咽进肚里后突然表现出茫然,皱着眉头,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吃啊! 貌似、好像、可能味道还不错? 然后又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甲鱼肉放进嘴里,九个人九双眼睛都冒出亮光,也不知是谁说了声“好吃!” 然后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关东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非常淡定的点了点头。 岚汀问道:“老哥你这霸王别姬没放佐料为何还吃不出甲鱼的腥味呢?不仅吃不出,还有淡淡清香。” 关东笑道:“这你就外行了吧,一般的厨师做甲鱼都是用酒来去腥味。” 岚汀点了点头,又听他说道:“这也没有错。但是真正了解甲鱼的厨师则是取出它的胆囊,将胆汁和水融合后涂在甲鱼身上,只消片刻用清水把胆汁洗净,再烹饪出来的甲鱼就没有腥味了。” “行家啊!”岚汀竖起大拇指,这一绝招他还是头回听说。想不到关东对甲鱼这么有研究。 舍灵问道:“可是没放佐料,但为何吃起来甜甜的呢?” 齐楚道:“那是梨香。” “这位公子说的对,就是梨香。”关东笑道 岚汀道:“我明白了,是把甲鱼、茶花鸡和梨子一起炖,待把汁水全部炖进甲鱼和茶花鸡后把梨子捞出来扔掉。可是冬天哪里会有梨子呢?” 关东笑道:“是我夏天晒得梨干啊!” 徐锦鱼赞叹道:“而且霸王别姬中的‘别’是‘别离’的意思。‘离’与‘梨’同音,真是妙啊!”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道菜里竟然有这么多学问。 第一二三章 关家 众人再不多说,生怕这道美味凉了就不好吃了,挽起袖子开始一场风卷残云的收割。关东见他们吃的开心满意,自己也非常满足。 能另一个厨师真正欣慰的并不是口吐珠玑的赞美之词,而是埋头大吃一顿的实在表现。 对一道菜的尊重并不是上桌前的沐浴更衣,品尝前的清水漱口,而是狼吞虎咽的让盘碗见底。 一个合格的吃货并不一定要懂得如何取材、如何烹饪。他会尊重自己面前的任何食物,并专注的、忘我的、饱含深情的把它吃的一干二净,吃完后再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放眼天下,山珍海味、玉盘珍馐数不胜数,或许这些菜贵的令人发指,但它们真的不一定是最好吃的。相反在幸福的家庭中很普通的一盘小葱拌豆腐或许会令你终生难忘。 对于孩子,母亲做的菜是最好吃的;对于丈夫,妻子做的菜是最好吃的;对于江湖人能抛开恩怨情仇,安静的、坦然的、舒服的坐在桌前,无论吃的是什么,他们都觉得是最好吃的。 如果你还不信,就是现在,快想一想记忆中那些无法忘怀的美味吧。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碗妈妈煮的热汤面,还是爱人熬的一碗小米粥,抑或是自己那不懂事的孩子手忙脚乱为你炒的一盘菜? 无论是什么,我都知道此时你脸上的表情或笑、或哭、或热泪盈眶、或摇头叹息。因为你想起的不是记忆中的那道菜,而是它背后日日夜夜爱着你的人啊! 多少年后,曾经那个人,还在吗? 这一顿饭刚开始吃的热火朝天,可是渐渐变的安静。然后他们眼中有了泪水,想起了自己生命中的许多人,或怀念、或悔恨、或不甘。无论那是什么都已经成为过去,而霸王别姬要告诉人们的是珍惜眼前、活在当下。 其实,只要你想,你的生命就是丰盛富足的。或许从没有人赞扬过你的漂亮,但你依然可以做美丽的自己。因为我知道你值得被爱。 从此刻开始,你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任。在不久的将来,就一定可以创造出你想要的一切。 齐楚第一个站起来向着关东走过去,然后拥抱他。十多年来他有太多的痛苦压在心头,这一刻终于想通了,应该要放下了,因为路还远着。他感谢关东,感谢生命中奇妙的缘分。 徐锦鱼也走了过去,竟然也给了关东一个拥抱。曾经是自己的任性,藏起堆月箫,害死小师妹。但那已经过去,她要从内疚中走出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通天神龙排在她的后面拥抱了关东。如果没有今天这道菜,或许他到死都活在仇恨当中,可如今他释怀了。生命中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最后一个人是于也风,他发现其实报仇好像也不那么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紧接着屋中的油灯灭了,但这一刻没有人恐慌,他们闭着眼各自站立。 他们听到了关东的声音,“我活了二十几年,直到今天遇见你们才知道霸王别姬的真正含义,谢谢你们。”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此刻他默默的流着泪。 “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齐楚柔声道,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关东,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有事。 “我可以说吗?”关东试探着。 “当然,你可以信任我们。”徐锦鱼慢慢的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姐姐,有什么委屈就说吧。” 然后关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哭的像个孩子,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徐锦鱼抚摸着他的背,真的像个姐姐一般呵护着他。 “那是三年前……” “我们关家在京城经营着一间酒楼,名叫无二楼。取自古人评价西楚霸王项羽的‘神勇无二’,以一道霸王别姬名闻京城。生意红火,想要在无二楼吃饭的人要提前三天预约。” “诸位别以为在天子脚下就太平,反而不太平的事到处都有。因为无二楼的生意太好遭人嫉妒,尤其是对面也开着一家酒楼名叫五味阁,大掌柜的姓梅。” “姓梅的记恨无二楼抢了五味阁生意,就买通官府陷害我父亲,把我父亲抓紧大牢,定了一个杀人抢劫的罪名!” 舍灵对中原之事不太了解,问道:“这不可能吧,没有证据就能抓人?” 关东道:“他们抓了我父亲,竟然逼着他签字画押,承认自己是杀人犯。可是我父亲不答应,他们就把他活活打死,然后查封了无二楼。” “我母亲早逝,家中还有个爷爷。我本想与他们斗个鱼死网破,可是爷爷年迈,担心他的身体我就眼下这口恶气,躲到这里。去年爷爷过世了,临终时告诉我一定要把无二楼给夺回来。” 关东讲完这段往事,岚汀走过去点亮油灯。 “这个仇,我帮你报。”齐楚淡然道 “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可是那梅家不是你们能惹的。”关东向着齐楚拱手一拜,算是谢了他的恩情。 岚汀笑道:“我们惹不起梅家?哈哈” 关东不明其意道:“我说的可是实话,梅家不但有钱有势,而且在黑道上还有京城冯三张做靠山,那冯三张身后还有……” 齐楚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无妨,你且带我到五味阁,之后的事不用你管。” 关东见他口气这么大,心中想着齐楚身份。再看他器宇轩昂,身边的朋友个个是人中龙凤。心中一喜,难道这人是老天爷派来给我关家主持公道的?当下恭敬问道:“小可不才,敢问公子大名?” 杨忆箫笑道:“我家公子做好事从来不留名。” “呃……”关东语塞,可是心里非常激动,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试一试。他是霸王别姬的唯一传人,不想把这绝技带进棺材,更不想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如今有人替自己出头,真是再好不过。 又听齐楚对通天神龙说道:“前辈,你认为我这么做妥当吗?” 通天神龙笑道:“吃了人家的饭就要替人家办事,就算不替人家办事,也要活动活动筋骨不是?” 齐楚笑道:“前辈说的是,这顿饭关兄弟请客如何?” 关东一听更加高兴,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齐楚这是故意欠他人情,然后替他主持公道。关东感激道:“诸位恩情无以为报,别说一顿饭,只要能替我关家洗冤。我关东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徐锦鱼笑道:“不要你做牛做马,等把五味阁改成无二楼,你好好做掌柜的就行。” 关东重重的点头,“那咱们就出发吧。”他顿时有了底气,面前这九人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看来今天这事有门。 当下夺门而出,带着众人赶往五味阁。 第一二四章 大吃 五味阁在京城最繁华的地脚,虽说是冬天,但街上人声鼎沸甚至比白天的人还多。 关东介绍道:“这条街可以算是京城第一街了,大多都是赌坊酒楼茶馆。” 岚汀笑道:“老哥,是不是还有妓院啊。这样赌钱赢了直接喝酒吃饭,然后到茶馆里喝喝茶解酒,最后到妓院快活一番。” 关东笑道:“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行家!” 舍灵暗中掐了岚汀一把,疼的他龇牙咧嘴。徐锦鱼笑道:“岚汀,你怎么不学好呢!” 舒灵雪道:“你没看他整天跟着谁嘛,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流光公子则不讲道理。” 齐楚也不说话,就听几人调侃,倒也乐得清闲。 忽听关东说道:“到了,这就是五味阁。” 众人停下一看,果然是个大酒楼,先不说装修的豪华程度,只里面满堂的人就知道生意肯定不错。无二楼原本在它对面,可是现在已经改成了赌坊。 齐楚先人一步走了进去,他身着华服,器宇不凡。虽说五味阁里面灯火通明,但是齐楚的出现还是让伙计们眼前一亮,心道:这人肯定有钱! 五味阁的伙计那是阅人无数,哪个人有钱一眼就能看出来。齐楚身后徐锦鱼款步而入,更是让堂中蓬荜生辉。伙计们看见徐锦鱼后目光再也挪不动了,这个大美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然后通天神龙等人一一而入,这下连吃饭的客人都惊呆了。这么多英俊的青年和貌美的少女怎么会全赶在今天来吃饭呢?没有人注意关东,全当他是个下人。 伙计中有个姓张的眼尖,一眼看出众人之中齐楚说了算。立刻跑到齐楚面前,弯腰作揖道:“客官,楼上有大包间,请你跟我走。” 齐楚道:“不用包间,就在一楼。” 伙计张一愣,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价值不菲,人数众多怎么还不要包间呢?难不成嫌包间花钱多吗?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客官,几位啊?” 齐楚看了他一眼,“自己数。” 岚汀偷笑,这下真的看出来流光公子不讲道理了。欺负关家是姓梅的,跟伙计又没关系。 又听齐楚道:“不喜欢笨人,你少啰嗦。一楼最好的地方,速速收拾好,我饿了。” 伙计听他语气也知道是个难惹的主,想必平日里被伺候惯了,再不敢多说一句,立刻招呼其他人开始收拾地方。 徐锦鱼走上来道:“好久没看见你这样对待别人了,还是蛮帅的嘛。” 齐楚笑道:“总要装出个样子不是么?” 杨忆箫环顾四周,发现四下角落里都站着人,肯定是五味阁请来的打手以防有人闹事。他面色一冷,细心记下这些打手的位置,一会儿动起手来好能先发制人。 岚汀拍拍他肩膀道:“师弟放松啊,你这一副要账的嘴脸别人还以为我们来闹事呢!” 杨忆箫小声道:“咱们不就是来闹事吗?” 岚汀笑道:“咱可是来吃饭的,正经的霸王餐啊!” 杨忆箫道:“对对对,正经的霸王餐!” 舍灵在一旁道:“霸王餐还有正经的?” 岚汀“嘿嘿”笑道:“霸王餐分为两种,一种是不正经的,另一种是正经的。不正经的霸王餐是吃完饭照付饭钱,正经的霸王餐是吃完饭拍屁股走人。” 舍灵笑道:“你就胡扯吧,懒得理你。” 岚汀笑道:“胡扯也分两种,一种是不正经的,另一种是正经的。不正经的胡扯是有依据的讲道理,正经的胡扯叫单方面压倒性辩论,俗称骂人。” 杨忆箫被他逗的忍不住笑道:“真不愧是我师兄,说话这么有哲理。” 舍灵道:“师兄也分两种,一种是正经的,另一种是你。”她指着岚汀,心中猛然一跳,怎么每次和他对视就有些害羞呢? 杨忆箫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师兄不正经。” 三人正说着,伙计张笑呵呵跑来,“客官,都收拾好了,咱们里面请。” 齐楚是故意选的一楼最中间位置,目的是一会儿替关家主持公道时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到。将来传出去梅家肯定颜面扫地。 众人落座,伙计张站在一旁道:“诸位谁来点菜?” 岚汀刚想说话,徐锦鱼抢先道:“我来” 伙计张问道:“想吃点什么?” 徐锦鱼靠着椅背,道:“一个烤全羊,一个烤乳猪,再加一个烤驼峰,每人一个烤熊掌。” 不等她说完,伙计张道:“点这么多能吃完吗?”其实他是担心众人付不起钱,毕竟五味阁是京城顶级的酒楼,一只烤全羊已经不便宜,更不用说再加上烤乳猪、烤驼峰和烤熊掌了。 岚汀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拍在桌上,“不就是担心给不起钱么。”他看着徐锦鱼道:“鱼儿姐姐尽管点!”心里笑道:反正点多少也不给钱,坑死这帮坏人。 伙计张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票,喜笑颜开道:“小的不是这意思,您误会了。” 徐锦鱼故意装成不耐烦道:“行了,我没心情点,你们这里什么最贵都给我来一份。” 伙计张一听心道,今天可是遇见财主了。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停给徐锦鱼介绍昂贵的菜品。最后诸如燕窝鲍鱼之类的点了一大桌子。 虽说刚才吃了霸王别姬,但是他们九人吃一道菜,平均每个人也就吃两三口,说起来现在真的挺饿。 五味阁上菜的速度特别快,因为伙计张叮嘱过厨房这桌客人不差钱,赶快上菜让客人满意,说不定还能打上他几十两银子。 等菜上齐后,齐楚示意大家可以吃了。这些人也不客气干脆连筷子也不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舒灵雪虽是赌神,但平日里可从未吃过霸王餐。每次吃完饭都是甩出一张银票后飘逸的走人,虽说被人崇拜的感觉不错。但也抵不过现在兴奋。 地主老财虽然喜欢用金钱来买到别人对自己的尊敬,但和不花钱能吃到山珍海味相比,他们肯定会选择后者。毕竟在他们心里尊敬和金钱相比,还是金钱更重要一些。否则他们也不会傻傻的认为金钱真能买来尊敬了。 众人胡吃海喝一顿,胃口简直惊人。桌子上除了烤全羊和烤乳猪的骨架,再没有剩下任何能吃的东西。 伙计张从他们开始吃到结束一刻都没有离开,他没有观察任何一个人的吃相,而是双眼盯着岚汀面前的那沓银票。 “客官们吃好了吧?”伙计张笑道 这时不用齐楚说话,因为岚汀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并且经过齐楚的魔鬼训练,还亲眼见齐楚给他做过示范,所以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替齐楚做些什么。 第一二五章 不给 “吃好了。”岚汀笑道 伙计张道:“那么哪位客官付钱呢?” 这时没有人回答,岚汀笑吟吟看着他,把自己面前的银票揣进怀里。 “你这是……”伙计张好像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岚汀耸了耸肩道:“说句实话你们的菜做的真的好吃,但是我一开始就没想给过钱。” “客官你别跟小的开这样的玩笑啊?”伙计张已经有了想要哭的表情。 岚汀正色道:“我是认真的好不啊?难道我这表情像开玩笑嘛?” 舍灵早已经忍不住笑了,她发现岚汀越是这样不讲理,自己越是喜欢。 岚汀又道:“那我再郑重其事的说一遍哈。”他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下衣服,轻咳一声,道:“说句实话,我非常喜欢吃你们做的菜,也知道你们这些菜的食材都很贵。当然啦,厨师手艺还是最重要的。你伺候的也算不错,只不过我一开始就没想付钱啊!” 他两手一摊,有些无赖的样子。这可急坏了伙计张,看着空空的盘子,冷汗从头上流了下来,这顿饭少说一千两。要是客人不给钱,那老板还不打死自己。 伙计张的腰更弯了,“可是刚开始这位姑娘点菜时,你还拿出来一沓银票,让她随便点呢?”他指着徐锦鱼,好像抓住了证据。 岚汀故作茫然道:“我是让她随便点啊,但我没想付钱啊?” 伙计张道:“那你拿出一沓银票干什么?” 岚汀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吃饭时容易出汗,怕把银票弄湿了。就先拿出来,现在吃完了就把银票揣回去了啊!”他拍了拍胸口,银票就在那里,一副不服你来抢的样子。 “你竟然来吃霸王餐!”伙计张气的头上冒烟,指着岚汀道 “我真是无语,你才知道啊。”岚汀做出无奈的神情,好像在藐视伙计张的智商。 徐锦鱼看向齐楚,他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悠然的笑着。徐锦鱼小声对他说道:“瞧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曾经齐楚就像现在的岚汀,喜欢打抱不平,更喜欢用这种不讲理的方式来惩恶扬善。 徐锦鱼认识他多年,无论世道怎么变,就算那个不讲道理的少年已过而立之年,但他的心却不曾变过一分。这也是她深爱齐楚的原因。 或许世人不接受齐楚这个样子,认为他应该守规矩、讲道理。但齐楚认为规矩是为了约束人而立,而道理是来调教人的。可是人生来就不应该被约束和调教啊! 这世上,每个人本来就应该有自己生活的方式,为何非要守别人的规矩,听别人的道理? 所以就有了流光公子不讲道理,只可惜世上只有这么一个齐楚。否则这世道早就变好了。 伙计张冷笑道:“你想在五味阁吃霸王餐,真是活腻歪了!” 岚汀猛然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空盘被他震碎,舍灵暗道,想不到他功力精进神速,应该是浔江匕的帮助。又想起血池中东方先生说他是天生妖孽的命格,心中担心起来。 齐楚看着岚汀好像也觉得自这次无名小镇回来,他跟以前不一样,但却说不太好。 岚汀从怀里掏出银票,双手一扯竟然撕碎了。这下真惊了众人,舒灵雪小声道:“戏演过了啊!” 岚汀充耳不闻,又道:“钱我肯定是不给了,不服的叫你们老板出来。” 伙计张一听,招呼角落里的打手,“过去拿下!” 四方角落里的打手冲了过来,杨忆箫窜了起来,伸手拔出背后焚天灼世剑,轻轻一挥。面前的实木圆桌顷刻间被劈成两半,他跳到岚汀身边,严阵以待。 徐锦鱼看见焚天灼世剑也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剑!” 齐楚心道,这师兄弟二人虽说表面上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若寒冰,但内心里还是挺像的。他本来就想给关东主持公道,方式如何他不是很在乎。既然岚汀和杨忆箫这么做了,也无不可,反正梅家坏事干了不少,早就应该遭到报应。 当下齐楚运功传音给岚汀和杨忆箫二人,“不用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天塌下来师父顶着!” 徐锦鱼虽未听见,但瞧齐楚神情也知道他心底想法。自己也激动起来,多少年了都不曾像年少那样惩恶扬善了。齐楚身上有一种魔力,只要靠近他的人就会被激发出体内潜力,变得激情四射。 有了师父托底,这师兄弟二人胆子更大。什么五味阁,什么梅家,就算当今皇帝来了,他们也敢打上两拳,踢上两脚。谁让他们的师父是流光公子呢! 打手们见了杨忆箫的剑心底也开始颤抖,那剑闪着红光,似要吃人一般。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打手们一拥而上,岚汀二人跳入场中与他们斗了起来。 杨忆箫自幼练武,内功精纯,招式奇出。几个回合已经刺伤对手,要不是他没有杀人之心,就这几个身体强壮武功低微的打手,早已死在他的剑下。 岚汀身怀龙神八变的绝技,但不知心法不懂招式,只能闪躲腾挪,刚开始好生头疼。但渐渐的也熟悉了步法,虽然不能攻击对手,但却耍的对手团团转。 江湖人知道龙神八变中只有八招,但却不知道其实每一招背后都有心法,而且每一招对应着一套招式。只有通汇贯通后才能用出一变,如今天下只有齐楚能用全龙神八变。 燕寒虽把龙神八变融入到厨技当中,但仍是些零散招式。岚汀学的也就是这些招式,所以他还不会真正的龙神八变。 杨忆箫把对手打倒在地,岚汀把对手耗得精疲力竭。二人闪身回来,脸上洋洋得意。 岚汀笑道:“吃多了,就要活动活动!”他心性开朗,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能说出玩笑 杨忆箫有些古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武功虽高,但这一刻急上心头,竟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下次来这吃饭就不能给钱,否则就没人陪咱们玩了。” 他这一句话可把齐楚他们乐坏了,心道这孩子未免太实在了。 就在这时忽听二楼有人说道:“诸位若是实在无聊,梅某人可以做东请诸位到对面赌坊玩上几把。但若是闲到来五味阁捣乱,可别怪梅某人没有提醒诸位,梅家可不是好惹的。” 话音刚落,楼梯口已经占了一个中年人,手中纸扇慢摇,神情威严,让人心中一寒。 “在下梅凛寒!”他只说这五个字,但舍灵也能感觉到此人是个高手。 舍灵看向岚汀,心想:他应该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吧,一会儿要是不知如何应对,自己肯定要帮他一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心上人受了欺负。 第一二六章 比试 舍灵这么想没有错,但她忘记了岚汀的师父是谁。 那可是人称“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齐楚。他的徒弟还能让人欺负了?就算岚汀不敌,还有杨忆箫。杨忆箫不敌,还有他师父齐楚。 梅凛寒再厉害,他还能厉害过流光公子? 要是齐楚真想欺负一个人,还管你是梅凛寒,还是梅凛热?就是欺负你,你也得忍着。不忍着咋整,谁让你得罪的是流光公子呢?谁让流光公子不讲道理呢? 比起杨忆箫,岚汀明显心中有底多了。他跟着齐楚也快一年了,实在太了解齐楚护短的性子,有时候自己惹了事被打不敢声张。他就故意跟齐楚说自己受了欺负,用岚汀的话说“不管三九二十七,公子上去就是一顿揍。” 等齐楚打完了才知道是岚汀先欺负的别人,心中又气,但又舍不得惩罚岚汀。只有自己乖乖的给人道歉,掏钱给人买药。想到这岚汀有些感动,试问世上能让流光公子这么做的有几人? 齐楚护他一次,自己心甘情愿服侍公子一生。但如今岚汀是玲琅阁的传人,自然不能给自己的门派丢脸。 岚汀笑道:“我听说梅家不好惹,那我就‘坏’惹,你看成不?” 梅凛寒面色一沉,“你要有这个本事才行!”他走下楼梯,一步步向着岚汀走来。 杨忆箫发现梅凛寒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脚印,心道此人内功了得。 待梅凛寒走到岚汀面前,道:“敢问少侠师承何处?” 岚汀刚想报出玲琅阁,却听齐楚说道:“就凭你还不配知道他师承何处。” 岚汀一想,公子说的太对了。玲琅阁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他的师祖可是“神中之神”徐道佛,他的师父可是流光公子齐楚。梅凛寒算什么东西,也配知道玲琅阁? 梅凛寒转头看了齐楚一眼,心道:看来这些人当中是他说了算。 当下道:“阁下又是哪位?” 齐楚哼道:“你也不配知道我是谁!” 梅凛寒一惊,在京城谁不知道梅家势力,还从没有人敢跟自己这般说话。问道:“莫非阁下不知道五味阁中梅凛寒,牛头马面也胆寒?” 齐楚道:“牛头马面是什么东西,活着时是畜生,死了后是小鬼。你与牛马相提并论,也真是听见春天来敲门。”他故意停在这里就知道梅凛寒会往下问。 梅凛寒眉头一皱,问道:“怎么说?” “蠢(春)到家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梅凛寒脸色非常难看,“这么说阁下真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齐楚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此刻听他这么问,懒得搭理。把两只手分别放在被劈成两半的圆桌上,微一用力。众人只见那向内倒下的圆桌,竟然立了起来,然后合二为一,完好如初。 这一手镇住梅凛寒,他心中不断想着齐楚到底是谁?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流光公子。如果他想到了,或许结局会好一点。 齐楚问道:“我只问你三年前是不是害死关老爷,毁了无二楼?” 梅凛寒人面兽心道:“无二楼是自己经营不下去才关门的。关老爷是抑郁而终又关我什么事?”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关东站起来怒道:“你这丧心病狂的东西,到了现在还敢撒谎!” 梅凛寒镇定道:“原来是关家的杂种,他们是你请的帮手了?” 关东恨不得与梅凛寒拼命,齐楚示意他不要乱来。又道:“今天的事与三年前的事无关。” 梅凛寒冷笑道:“既然无关,你为何要来我五味阁捣乱?” 齐楚若无其事道:“我们好好的来吃饭,是你们惹我在先。” 众人听了心头发笑,齐楚这张嘴真是颠倒黑白。岚汀心道,明明是咱们惹得人家,静静观看梅凛寒如何应对。 梅凛寒道:“我们好酒好菜,服务周到,怎么惹了你?” 齐楚笑道:“酒好菜好服务也好,但你们竟然管我要饭钱?” 这下众人可忍不住了,人家开酒楼难道还免费不成?可是谁让他是流光公子呢,要是讲道理就不是流光公子了。 目的是给关家报仇,手段随意。齐楚这处理事情的作风也是绝了! 梅凛寒笑道:“我开酒楼不赚钱,难道是为了救济难民?” 齐楚道:“我不管你是赚钱还是救济难民,但是管我要钱就是不行!” 这时一楼吃饭的客人们已经围了过来,听见齐楚这么说都觉得不对。但看着面前英俊的男子,心里却很有好感。有些知道三年前关家惨案的人心里期盼着齐楚能为关家主持公道。 梅凛寒道:“真是笑话,吃饭不给钱还砸烂我的桌子,现在竟然还说我欺负你?” 齐楚全不在意道:“我这人无论到哪吃饭从来就不给钱,谁要是管我要钱,我就揍他!” 这么一说围观的人都笑出了声,纷纷小声议论,“这人是谁啊,这么嚣张?” 梅凛寒知道明明是自己占理,可是被齐楚这么一说,怎么自己也感觉是欺负了他们呢?有那么一刻,他都想给齐楚他们免了饭钱,然后自己过去道歉。 杨忆箫见师父欺负人真是过瘾,心道:这才叫霸气侧漏啊,明明是我们欺负别人,非要装出一副被欺负的样子,全天下也只有师父才能做到吧。 梅凛寒发现自己说不过齐楚,而且五味阁的打手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就那两个少年都打不过,面前这人武功肯定更在他们之上。虽然对自己武功有信心,但是如果轮到要五味阁的老板动手,以后传出去还不被人嘲笑说五味阁没人吗? 当下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关家而来,但我与关家的恩怨要姓关的亲自解决。就算今天你们仗着人多砸了五味阁,替关家重建无二楼。以后京城里也没人敢到无二楼吃饭!” 齐楚根本就不在乎梅凛寒怎么说,他压根就没想砸了五味阁,只想灭掉梅家,这样五味阁也就从京城消失了。这招叫釜底抽薪。 可是关东听了这话,知道梅凛寒说的有理,关家失去的应该他自己拿回来。齐楚他们已经帮他出了气,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自己身为关家后人不能退缩。 走上前一步,关东道:“关梅两家的恩怨今天就要做个了断!” 梅凛寒见激将法奏效,心中得意,早已想好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关少爷好气魄,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咱们公平比试一次,你赢了,我亲自摘了五味阁的牌匾,梅家离开京城。” 关东胸中热血燃烧,捡起地上盘子碎片在手上一划,顿时鲜血流下,“要是我输了,我就血溅当场!” 齐楚没有阻拦,他心中对关东不免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杨忆箫突然道:“姓梅的,你武功高强。我关大哥不懂拳脚,若是比武就是你故意欺负他!” 梅凛寒笑道:“他是晚辈,我自然要让着他。关家当年以厨技名闻京城,我的厨技虽说与关少爷不能相比,但这一次也要为了五味阁的尊严一战!” 众人知道他这是要和关东比做菜。杨忆箫心中不免担心,梅凛寒大关东十几岁,论资历和经验关东也肯定不如他。可是人家都这么说了,关东要是再不敢迎战,就是丢了关家的脸。 关东一咬牙道:“比就比!” 第一二七章 必胜 梅凛寒得意道:“既然关少爷同意了,那么你我二人各自做一道菜。然后让在场所有人品尝,大家是评委。最后的胜负全在大家一张嘴。” “就这么办!”关东硬着头皮。 梅凛寒吩咐下人去后厨抬两个大锅,就在这里现搭炉灶。 岚汀见杨忆箫很是担心,小声对他说道:“放心吧,关大哥可是有霸王别姬呢!” 杨忆箫双眼一亮,“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这时关东回过头道:“霸王别姬做不成了。” 岚汀急忙道:“怎么了?” 关东神色黯然道:“霸王别姬必须要用甲鱼之王,刚才给你们做霸王别姬时,我已经把甲鱼之王给杀了。” 岚汀道:“可是无二楼以前不也能做霸王别姬吗?那时候用的不是甲鱼之王?” 关东道:“你不明白,这甲鱼之王乃是甲鱼中的一个品种,体型比一般甲鱼大上一倍,肉质更鲜美。只有在江南地界才有,当年是我太爷爷从江南带回来一对,悉心照顾然后慢慢繁殖的。自无二楼关门后,就没有繁殖的地方。只剩下今天你们吃的最后一只了。” 杨忆箫道:“那怎么办啊?关大哥你还有什么绝技吗?” 关东摇头道:“不管用的,梅凛寒肯定会做人间五味。” 岚汀问道:“那是什么?” 关东道:“人间五味是梅家祖传的绝技,五味阁的名字也是取自这个。如果我做霸王别姬还能与他一较高下,现在没希望了。” 一旁听着的施紫雨道:“那你为什么答应比试啊?还说输了就血溅当场,这不是送死吗?” 关东道:“这三年我做梦都想报仇,今天机会来了,我不想错过。” 施紫雨道:“可是不用比都知道是你输啊!” 舍灵走上来道:“岚汀,你不是厨技精湛吗?快想想有什么菜能胜过人间五味。” 岚汀叹道:“我会做太多好吃的菜了,可是关大哥说那人间五味是梅家的绝技。而我做的菜大多都是各地的美食,不是祖传的,怕是比不过姓梅的。” 舒灵雪一听,笑道:“瞧给你们愁的,大不了我用银子砸死那姓梅的。” 舍灵笑道:“对啊,清沐姐姐有的是钱,咱们把五味阁买回来不就得了。” 舒灵雪对关东说道:“你放心,无论姓梅的出多少钱,我都照付不误。” 关东道:“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一战关乎无二楼的荣誉和关家的尊严,就算是死我也会亲自上阵比试,绝不退缩。” 忽听通天神龙道:“孩子,你放心去比吧,就算是输了,还有我呢。” 岚汀眼尖,发现通天神龙把右手伸进左袖中,心道:里面肯定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莫不是如浔江匕一样的神器?又想就算输了也无妨,以公子的性子肯定不会让关东吃亏的。 这时灶台已经搭好,梅凛寒的食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他笑道:“关少爷,你需要什么食材尽管说。” 关东愁上心头,背对着梅凛寒一声不吭。 徐锦鱼看向齐楚,犹豫道:“你在想什么呢?” 齐楚从始至终悠然而坐,“我与你想的一样。” 徐锦鱼面露喜色,“你想的是那个?” 齐楚点头道:“不错。” “太好了,这下赢定了。”徐锦鱼招呼关东道:“你过来。” 刚才徐锦鱼认他做弟弟,关东也觉得自己和她非常亲切。走过去道:“姐姐有什么事?” 徐锦鱼道:“我现在教你做一道菜,保你必胜无疑。” 众人一听,纷纷聚精会神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齐楚道:“这道菜乃是我师兄所创,说是天下第一菜品也不为过。” 岚汀听说是父亲所创,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徐锦鱼道:“要做这道菜说易也易,说难也难。” 关东听说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急忙问道:“要用什么食材,怎么烹饪?” 齐楚道:“食材和技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有一颗必胜的心。” “必胜的心?”关东想着齐楚说的话,“可是到底比试的结果如何,没人知道啊?” 岚汀也走过来道:“对啊,梅凛寒说了所有人都是评委。就算这道菜是天下最好吃的,我们也不一定能赢。” 齐楚不语,只微笑的看着关东。众人不明其意,杨忆箫问道:“到底是什么菜啊?” 齐楚摇头,他专注的看着关东,“你可有必胜的心?” 被他一问,关东也开始这样问自己。如果还能有甲鱼之王,自己做霸王别姬也许能赢了梅凛寒。可是现在要现学一道新菜,就算这道菜是天下第一,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完全掌握吗? “没有”关东低下头,泪光闪动。 “若是你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了,那怎么赢梅凛寒呢?”徐锦鱼道 “可是我有了必胜之心又有什么用呢?依然赢不了梅凛寒啊?”关东伤心道 岚汀仔细想着齐楚的话,但却想不到明白。必胜的心和天下第一的菜有什么关系吗? 齐楚问道:“你真的想赢吗?” “我想,我做梦都想!”关东抬起头,眼中已有了泪水。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话,他要给父亲报仇,他要重建无二楼,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关家的霸王别姬就是比梅家的人间五味要强! “你过来。”齐楚向他招手,他笑着,像个大哥哥一样温暖。 关东走了过去,齐楚伏在他的耳边。众人听不见齐楚在对关东说什么,但他们看见关东的神色从悲伤变成茫然,又从茫然变成思索,思索变成豁然,最后变得兴奋不已。关东眸中放光,攥紧双拳,身体里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齐楚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我相信你。” 关东挺起了腰,昂起了胸,慢慢的转了过去。众人发现此时的关东和刚才判若两人,充满着激情、自信和果敢。 只听他底气十足对梅凛寒说道:“我需要的食材是成年甲鱼和茶花母鸡各一只。” “霸王别姬?”众人不敢相信,齐楚教关东的这道菜竟然还是霸王别姬! 第一二八章 五味 岚汀心道:关大哥不是说霸王别姬要用甲鱼之王吗?而且只有江南才有甲鱼之王。没有甲鱼之王的霸王别姬必输无疑,可为什么关大哥还要做这道菜呢? 还有公子到底跟关大哥说了什么? 公子说这天下第一的菜是父亲做的,难道父亲发明的这菜恰好是霸王别姬?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父亲的霸王别姬用的不是甲鱼之王,但可以用佐料或者技巧让做出来的甲鱼肉和甲鱼之王口感一样? 梅凛寒知道关家的霸王别姬必须要用甲鱼之王才会鲜美,如今关东这么做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但心中还是高兴的,用普通的甲鱼来做霸王别姬等同于自寻死路。当下吩咐下人到后厨准备甲鱼和茶花鸡。 此时围观的众人私下议论关东到底做的是什么? “他好像要做霸王别姬啊。” “可是这小伙子这么年轻能做出当年老关的味道吗?” “不对啊,老关说霸王别姬必须要用甲鱼之王啊。” “是啊,无二楼关门后,京城可就没有甲鱼之王了。” 众人纷纷叹息,他们大部分人还是盼着关东赢的。因为三年前的无二楼虽说是京城顶级的酒楼,但菜品味美,价格公道,老百姓都吃的起。而如今的五味阁尽管频出新菜,但价格实在太贵。梅家势力庞大,经常拖欠菜农的银子,有时候还故意克扣伙计薪酬。 就这几点,在老百姓的心中早已经恨透了梅家,但他们只能在心里骂上几句,没有人敢表露自己的不满。 这时候关东要的食材已经准备好了,梅凌寒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随意”关东系上围裙,走到灶台后。 关梅二人比试的虽说是做菜,但他们做的都是祖传的绝技。为了不被外姓偷学了去,梅凛寒让下人在灶台四周竖起屏风。 梅凛寒走到屏风后,众人只听屏风后面换来叮当之声。知道他已经开始做人间无味了。 可是关东走到屏风后却自己把屏风给搬到一旁,露出了灶台和案板。 “他这是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做霸王别姬?”有人惊呼道 关东这么做就像一个身怀绝学的武林高手竟然开门收徒,并把不可外传的绝学交给所有徒弟。 有人说道:“我明白了,关少爷知道自己赢不了梅老板,既然最后自己要血溅当场,绝对不能让关家的霸王别姬失传。” 有人接着道:“你说的太对了,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哎,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关家从此绝后了!” 杨忆箫听大家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向齐楚发现师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又好像胸有成竹。 师父到底跟关大哥说了什么呢? 他小声问岚汀道:“师兄,你爹真创出了天下第一的菜品?” 岚汀摇头道:“你大爷向来高深莫测,偷偷地把龙神八变传给我,我都不知道呢。谁知道他到底创没创出天下第一菜品啊!” 杨忆箫疑惑道:“我大爷?” 岚汀道:“对啊,我爹不就是你大爷吗?” “呃……”杨忆箫发现无论到了何时,岚汀都能开出玩笑来。 “那我爹你应该叫什么?”杨忆箫问道 “二大爷吧!”岚汀认真的看着他。 “这个……”杨忆箫只觉眼前一群乌鸦飞过,“我服了。” 二人正说着,发现外面竟然有不少人挤进五味阁。一楼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显然不是来吃饭的。可是也不像来看热闹的。 殊不知这些人是京城中大大小小酒楼的主厨,他们听说关东竟然当众做霸王别姬,所以都来偷学。霸王别姬当年在京城名气甚大,关家最初仅凭这一道菜在京城立足,然后慢慢发展起来。要是谁能得了这道菜的真谛,以后必定飞黄腾达、财源滚滚。 关东认得这些主厨,他小的时候是无二楼红火之际。这些厨子整天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关少爷的叫着,为的就是伺候好他然后能在无二楼混口饭吃。可当三年前无二楼出事后,他们竟然一哄而散。有的还在背后对关东指指点点,甚至当年受过关家恩惠的人反过来诋毁关家。 世态炎凉,关东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此时他并没有想隐瞒霸王别姬的做法,相反他放慢了做菜的速度。取出甲鱼胆囊,把胆汁和水融合涂抹在甲鱼身上,这是去腥味。 他竟然还一边做一边讲解,看来是知道自己必输无疑,命不久矣。所以干脆就把这霸王别姬的做法告诉大家,希望有缘人能传承下去。 厨子们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字不漏的听着。但慢慢的他们想起当年对关东做的事心中充满了歉意。此时关东以德报怨让他们无比愧疚,心中也开始期望关东能赢了这场比试。 岚汀看着关东从怀里拿出一把梨干扔进锅中,然后在锅中放入竹架,又把甲鱼和茶花鸡放在竹架上,盖上锅盖,点燃了锅底的木柴。他闭上眼睛,嘴角仍旧笑着。 岚汀心知只要等汤水炖干就可以出锅了,也就是说马上就要知道比试的结果。心里难免担心,没有甲鱼之王的霸王别姬能赢吗? 场中气氛渐渐沉重,直到梅凛寒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看着关东笑里藏刀道:“关少爷完成了吗?” 关东睁开眼,点头道:“完成了。” 梅凛寒道:“虽说我知道自己的人间五味不敌关少爷的霸王别姬,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一站了。”他拍了拍手,伙计张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 “人间五味!”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岚汀踮脚眺望,“不就是一碗破面吗?还什么人间五味,装神弄鬼。” 人间五味的确是一碗面,但不是一碗普通的面。梅凛寒用五种食材,分别是人间最酸、最甜、最苦、最辣、最咸,以梅家独有的技巧烹饪五种食材,使五种味道完美融合,并以此做汤面的辅料,加以小火慢煮,让面条完全入味。时间不能太长,否则面条就会煮烂。也不能太短,否则味道不能侵入面条,那就代表着失败。 第一二九章 结果 伙计张端着面条,身旁跟着一个人拿着筷子走到围观的群众面前。大家一一品尝,纷纷赞不绝口。有的竟然吃的声泪俱下,真是应了酸甜苦辣咸人间五味。 岚汀看此情景也知道关东必输无疑,可是仍不死心。等到伙计张走到他面前,岚汀拿起筷子挑了一大箸,“哈,这味道!”他也不禁赞扬,不愧是梅家祖传的绝技。 酸甜苦辣咸在舌边挥之不去,而面香缠绕在舌根,好似把这些年的经历又回味一遍,这种感觉让人无法形容。 杨忆箫、舍灵、施紫雨等人一一品尝,都露出了绝望之色,最后只剩下齐楚。他示意伙计张拿走面条,他根本不屑的吃一口。 岚汀心道:公子这是自暴自弃吗? 轮到了关东,他打开锅盖,只见白气缥缈,鲜香四散。他把霸王别姬盛进盘中,整理了衣衫,慢慢的走到群众面前。 大家知道这是他此生做的最后一道菜了,心情沉重,都对他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肉放入口中。关东端着盘子走了一圈,忽听人群中有人道:“食之无味,失败!” 接着有人道:“都把鸡肉煮烂了,一点嚼头也没有。” 还有人道:“这甲鱼肉太难吃了!” “这哪是什么霸王别姬啊,简直比残羹剩饭还难吃!” 听见大家的评论,关东也是一脸茫然。梅凛寒得意的笑着,心道:这一次看你怎么收场。 岚汀等人的心沉入谷底,输了,输的非常彻底。 关东看着齐楚,“公子,我……” 齐楚笑道:“别紧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步骤?” 关东恍然大悟,“啊!多谢公子提醒!”然后他跑到灶台前,拿了一个汤碗用勺子把锅中的水盛了出来。 杨忆箫道:“这霸王别姬是要把甲鱼、茶花鸡和梨干用水炖干啊。最后汁水都进入到甲鱼肉和鸡肉里才好吃,这一次怎么还剩这么多水呢?” 岚汀回想刚才情景,“呀!关大哥这次是蒸的!” 众人听他提醒,才发现锅中早就放了竹架,记起了关东把甲鱼和茶花鸡放在竹架上,的确是蒸的! 关东已经端着汤碗来到大家面前,“恕我鲁莽,这次的霸王别姬不是吃甲鱼和鸡肉,而是喝汤。” 关东手中拿着许多汤匙分给大家,在场所有人都喝了一口碗中的汤。 “啊!好喝啊,美味!” “我的天,这是我一辈子喝过最好的汤!” “这味道真让人受不了啊,我还要喝!” 看着群众两次截然相反的反应,梅凛寒皱着眉头一步跨到关东面前,抢过汤匙喝了一口,然后他再不做声,长叹一口气走了回去。 关东走到齐楚面前,“公子请喝汤。” 齐楚拍他肩旁笑道:“不用喝,你赢了。” 当齐楚说出“你赢了”三个字时,没有人反对,就连梅凛寒也承认关东赢了。 “怎么回事?”杨忆箫问岚汀 “不知道啊,喝一口再说。” 二人跑到灶台处,自己从锅里盛了两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进去。 “怎么可能这么好喝!”杨忆箫看着一大锅的汤,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也不相信啊,天下还有这么好喝的汤!”岚汀又盛了一碗,如饮酒般喝了进去。 舍灵见他行为如此夸张,好奇的跑了过去。自己盛一碗,用汤匙把汤送入樱桃小口。 “呀,我感觉好幸福啊!”她向舒灵雪招手,“姐姐快来喝!” 其余众人主动走到大锅前,不管什么身份和礼数,盛了汤陶醉的喝了起来。 “是啊,喝完感觉真幸福!”施紫雨赞叹道 关东在一旁微笑着,关家祖传的霸王别姬是把汤水炖入甲鱼和鸡肉中,不但味道鲜美,而且是大补之物。可是却只能用甲鱼之王来做,因为它的肉质细腻容易入味。但如果换做普通的甲鱼则没办法完全入味,吃起来就会差很多。 但关东把甲鱼和茶花鸡放在竹架上小火慢蒸是反其道而行。他要把两种食材的汁水蒸出来,浓郁的汁水直接落入竹架下的水中。水乃众生之母,能融合万物。关东让甲鱼和茶花鸡的汁水和锅中沸水融合,做出的汤在味道上和用甲鱼之王做的霸王别姬是一样的。而且水本身就是细腻灵动的,会让人多了轻灵之感,把汤喝进肚中更有流动的感觉。 群众们忍不住也走到大锅边,每人盛了一碗满足的喝了起来。 岚汀跑到关东面前,竖起大拇指道:“老哥,你真厉害。在如此情急的关头还能想到这种方法。” 关东笑道:“这样蒸出的汤水乃天下最鲜,最重要的是汤中有着幸福的感觉。”他说的完全正确。 人间五味会让人重新经历一次人生,酸甜苦辣咸五味陈杂,荡气回肠,唤起他们心头的情感。但更多的是让人想到悲伤和失去,可是霸王别姬则是让人珍惜和享受。先不说二者味道如何,单比境界,霸王别姬绝对高于人间五味。 经过关东改良的霸王别姬汤比祖传的多了流动,当人们不断的喝进去时汤水会唤起他们心中美好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憧憬,让他们感受到无比的幸福。 其实人生就如这两道菜,人间五味只是成长的过程,而霸王别姬才是人们追求的结局。试问哪个人不想有个幸福的结局呢? 关东面对齐楚,深深的鞠躬。如果没有齐楚,他今天必败无疑。 岚汀好奇的问道:“这全新的做法是公子告诉关大哥的?” 齐楚笑道:“我对做菜一窍不通,哪里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啊?公子不是说爹爹创造出了天下第一的菜品吗?”岚汀瞠目结舌 徐锦鱼笑道:“都是骗人的啦。” “这……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是么?”岚汀看着公子和鱼儿姐姐,心道:真不愧是天生一对,都不用提前通气,竟然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齐楚笑道:“什么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要有一颗必胜的心,那么所有甲鱼都是甲鱼之王。如果你也有这样的必胜之心,那么不管出身如何必将是人中之王。” 岚汀若有所悟,又道:“公子跟关大哥说了什么悄悄话?” 齐楚淡然道:“我只问他——你是谁?” 第一三零章 反悔 这场比试无疑是关东胜了,他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父亲的冤案和无二楼的耻辱今天一并了结,天下还有比这两件事更值得开心的吗? 群众们自发的鼓起了掌,从今以后无二楼将会重建,五味阁将从京城消失。 可是岚汀发现梅凛寒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屑,心中有一丝担心。三年前梅凛寒既然能做出那么恶毒的事。如今他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忽听二楼有人叫了声“好”,然后从楼上传来了脚步声。群众们自从听了这“好”字脸色一变,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岚汀看见有个人从二楼走下,笑脸和蔼,嘴唇极薄,衣服奢华,配饰夸张。身边跟着的人里有个人岚汀认得,就是下午来客栈捣乱的混混。 梅凛寒见了此人,竟然微微欠身道:“冯老爷,打扰您吃饭了。” 冯老爷看都未看梅凛寒一眼,但梅凛寒也没生气,还毕恭毕敬的自己搬了把椅子过来,扶着冯老爷坐下。 “我听说京城来了位大人物,住天字一号房不给钱,废了我弟兄一只手,现在又来五味阁吃霸王餐。”冯老爷手里拿了块玉石,水头极好,但竟然用来磨指甲。 他口中之人自然是齐楚,可是齐楚根本不理睬他,竟然和徐锦鱼说起悄悄话来。二人含情脉脉,喜笑颜开,真是人间眷侣。 关东见了冯老爷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岚汀问道:“关大哥,冯老爷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梅凛寒都对他如此尊敬。” 关东道:“京城的老百姓都叫他冯三张,一张笑脸,一张利嘴,一张银票。” 杨忆箫问道:“什么意思?” 关东道:“冯老爷早年凭一张笑脸结交达官显贵,凭一张利嘴欺行霸市,凭一张银票摆平麻烦。” 关东说话的声音不但不小,反而挺大,他想给齐楚提个醒。免得一会双方交手时,齐楚不知对方来历吃亏。 但齐楚可没把什么冯三张放在眼里,自始至终专心致志的和徐锦鱼说话,神情淡然,似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也丝毫不惧。 冯三张歪头开着齐楚,平日里没有人敢对他这般态度。这时冯三张身后跳出一人,拔剑指着齐楚道:“哪里来的瘪三,竟敢在冯老爷面前放肆。” 岚汀一听有人敢骂公子,回击道:“从小没爹教育的杂种,见了你爷爷还不跪下!” 杨忆箫认得此人,对岚汀说道:“他乃是名剑堂掌门顾求的三弟子姚动,师兄小心。” 姚动听说有人认得自己,更加嚣张道:“知道我们名剑堂就好,还不滚过来给冯老爷道歉。” 岚汀笑道:“我管你是姚(摇)动,还是摇不动。就算你师父见了我家公子,也要弯腰鞠躬,你算个什么东西!” “放肆!”姚动挥剑便上,他确实是名剑堂掌门的弟子,但武功二流,人品更差。他贪图享乐才结交了冯三张,之前江湖上传说黄河图在京城,所以他也来凑凑热闹。冯三张给名剑堂面子,请姚动在五味阁二楼吃饭,二人正喝到兴头上。不料关梅二人比试惊扰了他们,加上那被齐楚打伤的混混告诉冯三张下午发生的事。冯三张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欺负到自己的头上。 姚动虽说武功不济,但好歹是名剑堂的弟子,在江湖上敢惹他的人不多,他渐渐变得目中无人。正当他剑要刺到岚汀时,只听“砰”的一声通天神龙从袖中拿出一物,扣在桌上。 众人心里一颤,生怕通天神龙力气太大把那刚被齐楚复原的桌子被震碎。但还好通天神龙只是弄出点声响,却没有太大力气。 姚动听见声响以为有人暗算自己,急忙用剑护住胸口,向后跳去。待站稳后发现并没有人暗算,这才放下心来。目光落在圆桌上,只见一块蓝色石印摆在通天神龙面前。 众人随他目光寻去,也发现了那块蓝色石印。岚汀瞧那石印的蓝色似江海之水深沉而幽深,虽不知石印下刻的什么字,但上面雕着一条九爪金龙,威严无比。 岚汀自幼听父亲讲五爪金龙乃是世间之最,就连皇帝龙袍上秀的也是五爪金龙。他可从未听过有九爪金龙一说,殊不知九爪金龙乃是仙界之物,凡人不得见之。 姚动的目光落在蓝色石印上再也无法移动,渐渐的身体僵硬,冷汗湿了衣衫,手中的剑嘡啷落地。他曾听过师父顾求说过九爪金龙的故事,江湖上流传着许多关于这蓝色石印的传说。 “这、这是翻龙印?”姚动声音颤抖。 翻龙印三字一出,施紫雨脸色大变,惊道:“世有翻龙印,一掀生死知!” 然后徐锦鱼、舒灵雪、舍灵和杨忆箫的脸上都露出激动的神情。因为他们都听过翻龙印的传说,但却不知道翻龙印乃是通天神龙一脉的宝物。在这一代通天神龙临死前亲手交给下一代的通天神龙。 相传翻龙印上刻着生死二字,一生一死犹如阴阳交替不断变换。没人知道底部何时为生,何时现死,只有掀开翻龙印才知道上面到底是何字。 如果幸运掀的是生字,那么可保住一条性命。若是不幸掀的是死字,那此人要在江湖上除名。 通天神龙已经多年不露翻龙印,但今日见梅凛寒欺负关东实在过分。本来他想要是二人比试后关东输了,自己就亮出翻龙印。想不到关东赢了,但梅凛寒不认账,冯三张还要插上一脚。 若是动起手来,通天神龙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得冯三张满地找牙,但他今日偏偏不想动手,因为与冯三张之类的地痞无赖动手简直辱了自己名声,于是就亮出翻龙印。 姚动已经吓破了胆,可是自己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心想要是现在退却不但自己丢了面子,也辱了名剑堂的威名。心存侥幸道:“我就不信它真是翻龙印!” 他咬着牙走上前,把手放来翻龙印上。只见蓝色悄然流转,寒气骤出,周围之人只觉一股冷意袭来。 “我今天就不信邪,偏要掀开看看!” 第一三一章 惩治 姚动把手放在翻龙印上,还没来得及掀开,只听一声痛叫,“啊!” 然后他的手和胳膊分离了,杨忆箫手中焚天灼世剑红光闪动,鲜血流下。 “你还不配掀开!”杨忆箫面色一沉,自他承袭魔剑狂尊温天横的遮天问道剑法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用焚天灼世剑伤人。但姚动该伤,更该杀,因为他既然能和冯三张混到一起,说明暗地里也干了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 姚动捂着伤口满地打滚,冯三张不认得翻龙印,也没听过它的传说,更不懂通天神龙的规矩。此时他尚能保持镇定,毕竟在京城能呼风唤雨的人也见过大世面。 冯三张坐直了身体,摆正了头,问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 忽听齐楚道:“光明大道。” 冯三张冷道:“既然不是本家的道,在下奉劝诸位一句莫要插手关梅两家的恩怨。” 齐楚道:“若是我偏要插手呢?” 冯三张道:“梅凛寒能对我毕恭毕敬是因为我有本事让他服服帖帖。我看的出来诸位武功高强,但京城是我的地盘!” 徐锦鱼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京城乃天子脚下,你竟敢说是你的地盘?” 冯三张怒道:“你信不信我连皇帝都能请来?” 徐锦鱼不屑道:“就凭你这下三滥也敢放此谣言?” 齐楚站起来走到冯三张面前,“今日我本不想杀你,可是在通天神龙前辈面前你这跳梁小丑竟敢放肆!” 冯三张还想说什么话,但是他已经说不出了。 因为齐楚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向上一提,如拔萝卜般把他项上人头从脖子上拔了下,鲜血狂喷。 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这英俊潇洒的公子手段竟然如此凌厉,那可是京城的地头蛇啊,那可是有大官做靠山的冯三张!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齐楚杀了? 众人只觉像梦一般不真实,岚汀和杨忆箫热血沸腾。看着师父处理事情如此干净利索,心底万分佩服。 梅凛寒已经看傻了,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楚提着冯三张的人头走了出去,不管是五味阁的打手还是冯三张的手下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他们可不想不知不觉中被人拔了脑袋。 寒风摇动着夜色,恍惚而茫然。 齐楚站在街上,寒风吹着冯三张的人头犹如飘忽的厉鬼。冯三张的嘴还是张开的,可是不会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他的眼神告诉大家他想对齐楚说:“你竟然敢杀我?” 齐楚笑意淡然,我为何不敢杀你?天下恶人都该杀! “从今往后京城再无冯三张,他身后无论有谁做靠山,我杀也杀了,不服的来西岭客栈找我。”齐楚留下一句话,把人头仍在地上,回身对酒楼里的通天神龙道:“让前辈出手真是折煞了小子。” 通天神龙很喜欢齐楚的性格,果断、霸气、冷静! “无妨,杀的好!走,回去喝酒!”通天神龙跨门而出,一拍齐楚肩膀,豪迈的笑道。 徐锦鱼对关东说道:“今晚你跟我回西岭客栈,明早再来收回无二楼。” 关东知道她是怕自己今夜留在这会惹来杀身之祸,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梅凛寒大气也不敢喘,亲眼目睹齐楚杀了冯三张。他的内心无比震惊,齐楚杀人毫无征兆。梅凛寒觉得或许齐楚在把手放在冯三张头上时也没想要杀人,只是不小心把他的头拔了下来。因为齐楚实在太冷静了,冷静的让人害怕。 忽听门外齐楚道:“若是有人问是谁杀的冯三张,告诉他我叫齐楚。齐桓公的齐,楚庄王的楚。”然后他大步离去。 梅凛寒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仿佛老了十岁,他的人生从此刻开始往后的日子都要活在对齐楚的恐惧当中。就算齐楚不杀他,但是见过冯三张的死,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众人回到西岭客栈,关东和于也风住了一间房。齐楚真的和通天神龙喝起酒来,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徐锦鱼在一旁道:“你都三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齐楚道:“哪里冲动了,冯三张这种恶人,留在世上只会有更多的人被他欺负。” 徐锦鱼道:“毕竟是在京城,你好歹也收敛点。” 齐楚笑道:“你怕官府,我可不怕。若不是我懒得理那些狗官,早就让他们鸡犬不宁了。” “行行行,你最厉害!”徐锦鱼笑道,其实她心里也瞧不惯好人被欺负,恶人得势。只不过齐楚毫无征兆的杀了冯三张却是有点接受不了。转念一想早晚都要取冯三张狗命,齐楚也是懒得浪费时间而已。 徐锦鱼道:“你和前辈少喝点,明天我们还要找黄河图呢。” 通天神龙笑道:“小姑娘,你是看我年纪太大不胜酒力吧。” 徐锦鱼笑道:“不是怕您喝醉,我是怕他喝醉。”深情的看着齐楚,“我回房先睡了。” 却听齐楚说道:“晚上吃饱了吗?” “你当我是猪啊。”徐锦鱼嫣然一笑心中无比幸福。 “我见你点那么多菜,以为你饿了呢。”齐楚笑道 “不吃白不吃嘛,反正又不给钱。”徐锦鱼见他观察的非常细心,也知道齐楚关心自己,笑的更美了。 “少喝点啊!”最后叮嘱齐楚一句,推门而出。 齐楚拿着酒杯说道:“前辈,小子敬你一杯。” 通天神龙道:“好,你我缘分甚深。前些日子你打伤孙擎,我约你白马湖一战,到如今我把当年伤心往事讲给你听。咱们也算忘年之交了。” 齐楚笑道:“那还不是前辈赏脸吗?我先喝了!” 通天神龙道:“说起来我还输你半招呢!”他假装严肃,想看齐楚如何回答。 齐楚笑道:“今夜咱们好好喝酒,改天再战一场如何?” 通天神龙笑道:“正合我意。” 二人名列十大高手,又惺惺相惜,渐渐的酒过三巡。 通天神龙道:“我正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齐楚道:“前辈说来就是,我洗耳恭听。” 第一三二章 消息 通天神龙道:“我与老狐狸是多年好友,想必你也知道他本来是神庭中人吧?” 齐楚点头道:“神算前辈跟我说过他与中原神庭的渊源。在我去梁溪之前曾见过神算前辈,他说如今发生着一切恐怕和三邪两正有关系。所以他要回神庭打探消息。” 通天神龙道:“原来你们之前早就见过,昨日我收到老狐狸传来的消息说天下恐怕要大乱了。” 齐楚问道:“天下大乱从何说起?” 通天神龙道:“你也知道老狐狸的神算江湖无人能敌。但如果把三邪两正算在内的话,他的神算也不值一提。” 齐楚道:“神算前辈曾经也这么说,难道这次天下大乱是神庭中的某位高人占卜而得?” 通天神龙道:“正是老狐狸的授业恩师。” 齐楚想起当日天音神算跟自己说过他的师父当年因犯下大错被神庭囚禁终生。难道说这次天音神算回到神庭见了恩师,这位高人告诉了他天下大乱的消息? 齐楚问道:“神算前辈信上还说些什么?” 通天神龙道:“信上说天生妖孽即将出世。” 这是想起了敲门声,岚汀在外面说道:“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齐楚本不想让岚汀进来,因为他非常急迫的想知道天生妖孽即将出世代表着什么。可也不知为何竟然让岚汀进来,难道今夜自己真的喝多了? 岚汀看见通天神龙也在,笑道:“前辈爷爷也在啊。” 通天神龙笑道:“叫我前辈已经把我叫老了,再加上爷爷你是想让我早日入土为安吗?” 岚汀挠了挠头道:“我家公子叫你前辈,我若是再叫前辈岂不是和公子平辈了,那是万万不可得。” 通天神龙笑道:“无妨,我与他是朋友,你也是我的小友。” 岚汀见二人正在畅饮,桌上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问道:“要不要我再去炒几个菜啊?” 齐楚道:“你坐下吧,这么晚找我何事?难道身上的伤还疼吗?” 岚汀笑道:“不疼了,但有件更重要的事想问问公子,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要不明天我再来吧。” 齐楚道:“有什么事就问吧,神龙前辈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岚汀点头问道:“公子知道什么是天生妖孽吗?” “你刚才在外面听到我和前辈说话了?”齐楚眉头一皱。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听见。”岚汀以为齐楚生气了。 通天神龙急忙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天生妖孽的事?” 岚汀一咬牙道:“我们去无名小镇炸毁血池的那天,玉面人和他的帮手都说我是天生妖孽的命格。” 齐楚和通天神龙都无比震惊,难道被天音神算说中了? 岚汀见二人都不回答,以为自己没说清楚。然后他仔细的把在血池中发生的一切讲了出来,还有几次在自己脑海中出现的金色佛经。 齐楚沉重道:“想必那金色佛经应该就是不灭佛印。”他实在难以接受岚汀就是天生妖孽的事。纵使他经历过太多突如其来的惊险,但岚汀可是燕寒的独生子,玲琅阁的唯一传人,怎么就成了天生妖孽呢?天音神算说的天生妖孽真的能霍乱苍生吗? 岚汀只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这一次无论如何也爬不上来了吧。“我本以为那金色佛经是因为我修炼了象帝之功才出现的,想不到……”他已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通天神龙看着岚汀,心道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老狐狸信上说的天生妖孽呢? “孩子,你先别急,也许那玉面人是骗你的。”通天神龙安慰道 岚汀当然知道没有这种可能,因为这几日他发觉自己极易动怒,而且杀气比往日更重。 “公子,玉面人说我生来就是霍乱苍生命,真的是这样吗?”岚汀还是不想接受现实。 齐楚没有告诉他天音神算上信上说的事,现在连自己和通天神龙都有些接受不了,如果立刻告诉岚汀,真怕这孩子做出傻事来。“你先不必过于在意,神龙前辈说的对。也许玉面人是骗你的,更何况你也说不灭佛印曾助你练功,又救你性命。想来是你的机缘,这是好事。”齐楚勉强笑道 岚汀道:“可是我真的感觉从无名小镇出来后,自己好像变了。今天面对梅凛寒强大的气势时,心里有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齐楚把手放在他的肩头,“你是太紧张了而已,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岚汀点了点头,齐楚是他最相信的人,他也非常听公子的话。自己感觉把这件事说出来后轻松了许多,站起身道:“那我先回屋睡觉了。” 齐楚笑道:“去吧,明天早上要给我做饭哦,这么多天没吃到你做的早餐,馋死我了。” 岚汀夜宵啦,给公子做饭也会让自己非常开心。“好的,明早我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齐楚故意表现出没有过于在意天生妖孽的事,让岚汀也减轻许多压力。待岚汀推门而出,走远后,齐楚问道:“前辈怎么看?” 通天神龙叹道:“看来老狐狸说的是真的,可是岚汀这孩子怎么会是天生妖孽呢?” 齐楚心里与他想法一样,“不瞒前辈,我心里还有诸多疑问。比如说玉面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通天神龙道:“黄河图乃天地至宝,想必玉面人这盘棋下的很大。” 齐楚道:“魅凰既然与他敌对,想必他们的目的相同。” “说的不错,能惊动魅凰的事必是大事。”通天神龙思索着。 齐楚心中不能平静,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玉面人和魅凰先引自己入局,然后查出马家村养鬼之事,七浮屠告诉自己玉面人志在黄河图。如今天音神算书信上竟然说天生妖孽即将现世。最令他头疼的是岚汀竟然是这个天生妖孽! 通天神龙道:“现在想太多反而无用,等找到皇陵,夺了黄河图后再作打算吧。” 齐楚点头道:“前辈说的对,决不能让黄河图落入玉面人手中。等夺了黄河图我们再带着岚汀去找神算前辈。” 通天神龙站起身道:“今日这酒没喝的尽兴,咱们改日再喝。” 齐楚起身送他出去,关上房门脑海中回忆着多日来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背后到底有何关联? 第一三三章 赴宴 次日清晨岚汀早早起来做饭,这次他多了一个帮手,那就是关东。二人在厨房中一边谈笑,一边做着美味的早餐。 他二人都是技艺高超,厨房中其他的厨师渐渐围了上来。厨艺一道和武学一样都要不停的吸取新的东西才能不断进步。 等二人做好早饭时,齐楚他们也已起床,他总是笑意淡淡的做着一切。 穿衣、洗脸、推开房门。 齐楚第一眼看见了徐锦鱼,“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呢。” 徐锦鱼笑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啊,大懒猪。”跟在齐楚的身边,她慢慢的发现自己又做回那个少女,开心而幸福。 这是给你的,徐锦鱼双手捧着一件紫色华服递了过去。 齐楚欣喜的接过衣服,“你整夜没睡只为做这一件衣服?”看着徐锦鱼的黑眼圈,他怜惜道。 “你身上那件穿了好多年,早就应该换了。昨日又染上血迹,要是今天还穿着出门还不把官府的捕快给招来吗?”徐锦鱼笑的总是那么好看,优雅轻灵,还不失风韵。 “如果真把捕快招来,我就说自己是个杀猪的,身上这是染得猪血。”这件衣服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好啦,别开玩笑了,快回去换上。” “要不你给我换?”齐楚把脸凑到徐锦鱼耳边低声道 徐锦鱼手足无措,脸红耳热道:“那、那你快闪开让我进去啊。” “哈哈,你果然对我没安好心。”齐楚笑道 “坏人!你骗我!”徐锦鱼转身就往楼下走,再多留一刻岂不是让他又占自己便宜了么,可是怎么被占便宜的感觉还不错啊。 等齐楚穿上新的衣服走下楼,大家伙早已经吃上饭了。岚汀给他留了一碗面,“公子,你坐这里。” 见岚汀脸色不错,齐楚也就不再担心,坐了下来准备吃饭。 忽听施紫雨道:“你们看见门口那辆马车没?” 杨忆箫回头一看道:“好像一大早就听在外面了。” 关东道:“是啊,还有那个车夫在门口站了有好久了。” 岚汀只专心做饭没有注意他们说的,此时仔细看去,只见那车夫站的笔直,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他这么站着不累吗?”岚汀咬了口馒头,端起粥喝了一口。 舍灵道:“那人是个高手,应该是昨天我们杀了人,今天他们来算账吧。” 齐楚只顾吃饭,充耳不闻,直道:“好吃,好吃。岚汀你再给我盛一碗。” 那车夫就安静的站在门口,仿佛像个木头人。 施紫雨对于也风说道:“我发现那人和你挺像的。” 于也风道:“怎么像了?” 施紫雨笑道:“都是木头做的啊。” 于也风道:“那我俩应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施紫雨更开心道:“为什么?” 于也风道:“因为他也是个带把的呗。” 施紫雨俏脸一红道:“你怎么跟齐楚一样不学好呢。”偷偷瞄着齐楚,发现自从昨夜过后他变得更加英俊,想起昨夜齐楚杀冯三张时的果断和潇洒,心中无限激动。 齐楚放下瓷碗,站起来走到车夫面前道:“你来找我的吗?” 车夫抬起头,目光咄咄逼人。他自从站在门口时就开始集中精力,听说昨晚有人轻松的杀了冯三张。冯三张是谁他最清楚,敢在京城洞冯三张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今日他又奉命来接齐楚,本想给齐楚来个下马威,可是看见齐楚那好似汪洋大海的双眸时,只觉自己这点杀气消失的干干净净,突然脑海中再无半分精神。 “听说京城来了位大豪杰,替百姓除了恶霸冯三张。我家老爷为了表示对大侠你的感谢,今晚特此设宴款待大侠。晚宴还请了京城诸多名流,其中不乏想您一样的江湖义士。”说完后车夫长出一口气,他本来想说的话完全相反,可是看见齐楚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现在天色尚早,你站在此地等我。”齐楚转身又回到客栈。 那车夫竟然真的在原地等着,一动不动,难道他要一直站到晚上? 齐楚让岚汀和杨忆箫带着关东去五味阁吗,看看梅凛寒是否真的遵守承诺。 关东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岚汀和杨忆箫比自己还小几岁,能对付得了梅凛寒吗?问道:“公子,要是梅凛寒不认账怎么办?” 岚汀搂过他的肩膀笑道:“你想太多了,除非他活够了。”拉着关东和杨忆箫向五味阁走去。 出门时岚汀故意撞了车夫一下,车夫上身闪躲,但脚不敢动。因为齐楚说让他站在此地等候,没说他可以移动。 没过多久三人就大笑着回来了。 舍灵见岚汀这么高兴,问道:“怎么样,梅凛寒亲自摘了五味阁的牌匾吗?” 岚汀笑道:“没看见。” 施紫雨也问道:“那到底是摘了还是没摘?” 杨忆箫笑道:“他敢不摘吗?” 关东道:“我们到五味阁时里面已经没人了。听附近的人说昨夜我们走后,梅凛寒就摘了五味阁的牌匾。刚开始有下人要帮他摘,可是梅凛寒一脚把那人踹了个跟头,吼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想还是我,要是让那位公子知道我没有亲自摘掉牌匾,我就变成冯三张了。”他学着梅凛寒说话的样子把大家逗乐了。 关东走到齐楚面前正要拜谢,却听齐楚说道:“你不必谢我,是你打败的梅凛寒夺回了无二楼。我只不过指点你一二。” 齐楚说的没错,如果关东自己不努力,别说是流光公子,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他。 关东重重的点头道:“但我还是要谢谢公子,从今往后公子如果拆迁尽管说来,我关东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 齐楚笑道:“如今没有了五味阁,你就在那里重建无二楼吧。从今往后你只要用心对待每一个客人,就算我没白帮你一场。” 关东道:“公子放心,我绝不会辱了公子名声。” 齐楚站起来走到车夫面前道:“现在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你先驾车带我在京城里转转,我买些东西。然后你来付钱。” 岚汀听公子这么说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明抢么? 却看齐楚转身对徐锦鱼说道:“前两天你不是看中一个三千两的镯子吗,现在我带你去买。” 徐锦鱼笑道:“好啊,还有一只五千两的凤钗和八千两的项链。” 齐楚笑道:“一并买了就是,我有的是钱。”拉着徐锦鱼的手跳上马车。 岚汀看见车夫头上的汗珠不停的掉下,添油加醋道:“公子,你不是说给我买一把三万两的宝剑嘛?” 齐楚背对着他一挥手道:“小意思,买了!” 第一三四章 宴上 当马车驶回客栈时已是黄昏,岚汀在看见车夫时感觉他好像目光呆滞,比起原先的木头人,如今像个死人。 齐楚挽着徐锦鱼的手下车,招呼众人道:“快过来拿东西。” 岚汀走上去掀车帘,“我的天,公子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看着车里面满满的东西,心想这一次肯定把车夫宰的不轻。 大家从客栈出来每人几件物品,一会也就搬完了。 齐楚对通天神龙道:“前辈,这里就托付给你了。我们去赴宴。” 通天神龙知道幕后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点头道:“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齐楚和徐锦鱼又重新上车,岚汀看着马车离开问道:“前辈,这是鸿门宴吧?” 通天神龙道:“不管什么宴,想伤你家公子还是挺难的。” “那是啊,从来都是我家公子欺负别人,我还没见过他被人欺负呢。”岚汀笑着回屋。 马车一路行驶,渐渐出了京城。道路也颠簸起来,齐楚见徐锦鱼精神不振,知道她昨晚为了给自己做衣服整夜没睡。今天又陪自己逛街买东西,应该是困了,柔声道:“靠着我肩膀,睡会吧。” “嗯”徐锦鱼靠着齐楚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待月上中天时马车停了下来,齐楚叫醒徐锦鱼,“到了” 徐锦鱼睁开睡眼,“啊,睡得好香!”她伸了个懒腰,看着齐楚道:“手臂麻了么?” “无妨”齐楚笑道 二人跳下马车,面前是一座宅院。放眼望去房屋无数,虽说天色已黑,但仍能感觉出它恢弘无量的气势。 齐楚心道:想必这座宅院的主人就是冯三张的靠山吧。 白天他故意让车夫拉着逛遍京城,买了许多昂贵的东西。倒不是他爱占便宜,只是想用这种方式令对方现身。车夫虽然紧张,但每次见他去付钱时都未犹豫。齐楚就知道幕后人肯定不简单。 “二位请吧!”到了自己的地盘,车夫终于不再那么拘谨。 他引着齐楚二人进了宅院,大路平坦,两旁奇石林立,流水潺潺。月色下远处亭轩忽隐忽现,待大路转做小路便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东西有红灯相对,南北有玉树相谐,虽是凄冷冬夜,却有无名暖意从前方飘来。 忽见一处花园,其中红绿相接,藤蔓盘绕,有花争相斗艳,有草萋萋茂然。铁树掩云蔽月,枝干参差纵横。二人走近一看原来并非真花真草,红花乃是玛瑙雕成,绿草则是翡翠而砌,铁树是银,枝干嵌金,虽有宝物无数,却不敌磐石匠心。 徐锦鱼站在园外赞叹不已,同时也暗暗心惊,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这使她更加好奇。 车夫也不催促,安静的在一旁等待。徐锦鱼欣赏过后,继续上路。走了百余步,忽听前方歌声婉转,琴乐渐闻。这时车夫停了下来,“二位一直向前走就是宴会的地方了,我就不过去了。”不等齐楚回答,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走吧,去会会这位朋友。”齐楚笑道 徐锦鱼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齐楚道:“奇怪什么?” 徐锦鱼道:“这里离京城很远,如此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宅院,而且一路走来雕栏玉砌实在奢华。” 齐楚笑道:“诸如梅凛寒之辈在京城都能呼风唤雨,那么他背后的冯三张想必本领更大。今日请我们来的乃是冯三张身后的大老板,若是看不见这奢华的宅院才是奇怪呢。” 他向前走去,徐锦鱼跟在身后,心想齐楚说的没错,五味阁的掌柜梅凛寒见了冯三张服服帖帖,冯三张背后是这宅院的主人,想必势力庞大。 二人越往前走觉得温度越高,渐渐的额头已开始出汗。 徐锦鱼心中担心:“如此季节怎么会这么热?” 齐楚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倒是不觉得这热度有什么特别。”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忽见黑夜变白昼,寒冷化温暖,眼前灯火通明,四下放着百余盆火炉,怪不得会觉得这么热。 露天之下有舞女翩翩起舞,有琴师陶醉弹琴,每隔十步便有张小桌,桌子大小只能坐两人而已。看小桌高度应该是让客人席地而坐。 此时场中只有一张小桌空着,应该是给齐楚二人留的。二人走过去坐下,然后就有人端来酒菜。 徐锦鱼想问仆人这是什么宴会,可是上菜的仆人把酒菜摆到桌上,就转身离开了。 齐楚环顾场中只见所有小桌后都坐着两个人,只有两张桌子后面各自坐着一个人,心想看来他们应该就是此次晚宴的主人了,想不到竟然是两个人。 细看二人相貌,皆是书生打扮,年纪二十余岁,又想冯三张背后的大老板怎会如此年轻? 忽听二人介绍道:“在下云青壁,在下雨丹崖,今日特地邀请诸位前来,吃饭是小,却有一件事要和诸位商量。” 忽听有人问道:“有话就快说,老子没时间。” 齐楚看向说话人,对徐锦鱼笑道:“想不到铁拐路不平也来了。” 徐锦鱼看向坐上云青壁和雨丹崖道:“这两个年轻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竟然还请了路瘸子。” 路不平原名路中庸,他父亲期盼着他长大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谁知道路中庸少年贪玩上树摸鸟,下海抓鱼淘气的很。有一次上树摸鸟蛋一下踩空摔成了瘸子。 自那以后家中便对他不报任何希望,毕竟一个瘸子当官有些不现实。但路中庸却全然不在意,反而更加开心。自己改名路不平,反而练起武来。 古人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竟然还真让他练成了,以一根铁拐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堂,这也算光宗耀祖了。 齐楚又道:“那边你本家也来了。” 徐锦鱼看去,笑道:“一剪分天下冯织月怎么成我本家了?” 齐楚笑道:“她用剪子,你用针不都是干裁缝的么,不是本家是什么?” 徐锦鱼笑道:“你就胡扯吧。” 齐楚笑道:“有时候我真佩服会取名字的人。你看路瘸子叫路不平,然后用铁拐做兵器。蓑衣门的小裁缝叫冯(缝)织月,用一把剪刀。哎,我的名字取得就不好。” 徐锦鱼笑道:“你应该叫赖无敌。” 齐楚笑道:“可以啊,那用什么做武器?” 徐锦鱼道:“用你的厚脸皮,肯定刀枪不入。” 齐楚笑道:“就这么定了,以后改名溜光公子赖无敌。你应该叫苏(酥)有胸,成名绝技双峰碎大石。” “去你的,能不能有点正经啊。”徐锦鱼娇羞道 “我说的可是实话啊,难道叫你吴大胸好听么?”齐楚笑道 第一三五章 东李 二人有说有笑,只听云青壁问道:“不知这位英雄高姓大名?” 路不平得意道:“在下路不平。” 雨丹崖道:“可是一个耳朵(阝),一个鸡(击)的陆吗?” 路不平脸色铁青道:“还他娘的一个耳朵,一个鸭呢!” 雨丹崖笑道:“一个耳朵,一个鸭(牙),那念邪,邪门的邪。” 路不平气道:“你他娘的骂我!” 云青壁急忙道歉:“大侠可是碌碌无为的碌?”他虽然语气像是道歉,但明显是在嘲笑。 路不平自幼不爱读书,听人家说了一个成语,也不知道成语的意思,心想成语都应该是赞美的。于是笑道:“就是碌碌无为。” 在场众人哈哈大笑,路不平也跟着笑了起来。 齐楚笑道:“你看没文化多可怕。” 徐锦鱼道:“人家都瘸一辈子了,你还拿人家开玩笑。” 齐楚笑道:“有些人若不是失去点什么,永远也无法成功。路瘸子要不是摔断一条腿,他就去考科举了。你说以他的智商,能考上么?” 徐锦鱼一想齐楚说的话也对,又听齐楚说道:“所以说老天爷摔断你一条腿,总会给你个拐杖。” “你才摔断腿呢!”徐锦鱼笑骂道 这时,云青壁道:“诸位都是豪杰,我兄弟二人乃是晚辈,这件事非常紧要,所以必须和诸位商议。” 路不平道:“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我今天是来吃饭的!” 雨丹崖笑道:“那我就长话短说。诸位可知道三天后的云蟒山集会吗?” 冯织月道:“蓑衣门从未听说。” 齐楚二人侧耳倾听,如今他才明白其实这云青壁和雨丹崖请他赴宴并不是因为昨天冯三张的事,而是要商议云蟒山集会。看来在座众人都是为此而来。 徐锦鱼道:“莫非这两个年轻人不是冯三张背后的大老板?” 齐楚道:“我们静观其变。” 云青壁道:“出京城向北五十里外有一座云蟒山,曾传说两千年前有条巨蟒在此飞天,于是以此命名。”他婉婉到来,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样子。 路不平道:“你就快点说集会所为何事,说完了我还要吃饭。我可不想听故事。” 云青壁笑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黄河图就在京城吧。” 听见黄河图场中立刻安静下来,在场所有江湖人物都是为了这天地至宝而来。但却都心照不宣,因为谁也不想在见到黄河图之前就大打出手。他们都明白活到最后的人才可以得到黄河图。 见众人不说话,云青壁道:“倭国对我大明觊觎已久,此次黄河图之事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我已得到消息,倭国派人潜入我大明,志在夺取黄河图。而此次云蟒山集会正是倭寇组织的,他们要商议如何夺取黄河图。” 路不平道:“黄河图乃我大明之物,决不能落入倭寇之手。” 云青壁道:“路大侠说的对,虽然我也想得到黄河图。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先联合起来剿灭倭寇。” 场中众人纷纷点头,争夺黄河图故为重要。但和民族大义比起来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雨丹崖道:“所以我兄弟二人想恳请大家在剿灭倭寇之前不要轻易内讧。” 路不平道:“这你放心,杀倭寇我路不平第一个赞成。” 有人带头,众人也纷纷同意,缴倭联盟就此成立。 齐楚没听说过什么云蟒山集会,但倭寇对大明的威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能借机搓一搓倭国锐气,他也愿意为之。又瞧雨丹崖和云青壁提起倭寇时气氛的样子,看来他们所言不假。 忽听,云青壁道:“要不是戚将军早逝,怎么会让倭寇如此猖狂。”他口中的戚将军就是戚继光,山东蓬莱人,一生带兵杀倭无数,实乃抗倭名将。 雨丹崖道:“哎,要不是老首辅张大人走的早,有他老人家的支持,戚将军早已踏平倭国了。” 齐楚一生佩服的人不多,但戚继光是其中一个。此时听他二人追念戚继光,心中热血涌上,心想等云蟒山集会定要多杀几个倭寇以慰戚将军尸骨。 齐楚是性情中人,此时放下芥蒂,自斟自饮。却没有注意到徐锦鱼听了首辅二字身子一颤,面色痛苦。 徐锦鱼拿起酒杯放在唇边,想要仰头喝了。这时忽见对面也有一人与自己动作相同。这才注意到那人,相貌英武,有大将之风。 心中惊呼:怎么会是他! 那人恰好也看见徐锦鱼,原本平静的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举起的酒杯放下了。 这时,众人谈天说地,议论着怎样在云蟒山杀倭之事。 喝到兴头上,云青壁举杯道:“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草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他念的是一首戚继光所做的诗,是说为了报答皇恩而征战沙场。 雨丹崖也举杯道:“十年驱驰海色寒,孤臣于此望宸銮。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 他念的也是戚继光的诗,是说十年剿灭倭寇的事。 众人一听纷纷举起杯道:“这一杯敬戚将军。” 徐锦鱼却发现对面的那人已经不见,她也起身离开。齐楚正喝的尽兴没有发现。 徐锦鱼悄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寻着来时的路走去,在那花园处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对面那人。 那人背对着她说道:“我等的可是你吗?” 徐锦鱼道:“是我。” 那人转过身竟然要拜下去,徐锦鱼拖住他双臂,“将军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十年不见,娘娘风采依旧。”那人笑道 徐锦鱼黯然道:“这娘娘二字将军不可再叫。” 那人道:“当日陛下钦点的贵妃,老夫怎敢不叫?”他年近五十,称自己为老夫也算恰当。 徐锦鱼虽拖着他的双臂,但他为人执着,仍想跪拜行礼。 徐锦鱼道:“将军征战南北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小女子真的当不起这一拜。” 那人道:“若是娘娘认了这称呼,老夫就不拜了。” 徐锦鱼见拗不过他,叹道:“当年我都不认,现在更不能认。可也阻不了将军。” 那人直起身来笑道:“想不到十年后娘娘还记得我。” 徐锦鱼道:“若是我连东李西麻的李如松也认不出了才真是奇怪呢!” 李如松笑道:“一介武夫而已,娘娘谬赞了。” 徐锦鱼道:“将军一生用兵,深谙兵法,奇正相辅,一往无前。你我虽十年不见,但若是我连将军都认不出,当真是有眼无珠。” 李如松听徐锦鱼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心中又喜又惊,问道:“娘娘这十年过得还好吗?” 第一三六章 万历 徐锦鱼道:“久居扬州,一切安好。” 李如松叹道:“可是圣上却过得不好。” 徐锦鱼心头一疼不知如何回答,转移话题道:“将军今夜怎么也会来此呢?” 李如松道:“近些日子京城中突然出现大量的武林人,探子回报说今夜这些武林人中的翘楚要在此聚会。老夫担心他们图谋不轨伤害圣上,所以亲自前来一探究竟。”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无论大小街巷都有朝廷的眼线,徐锦鱼自然是知道的。但她也想不到李如松会亲自前来。 徐锦鱼道:“这次将军可以放心了,他们商议的是怎样剿灭倭寇的事,说来对朝廷还是有利的。” 李如松点头道:“不管他们所商何事,有娘娘在我也就放心了。您是万万不会做伤害圣上的事的。” 徐锦鱼道:“我还想求将军一件事。” 李如松早猜到她所求何事,道:“若是娘娘想让我把今夜相见之事隐瞒下来。老夫做不到。” 徐锦鱼道:“将军告诉他又有何用,当年发生的事你有不是不知道。” 李如松道:“做臣子的忠心最重要,圣上日日夜夜思念娘娘,老臣心里也跟着难受啊。”此时他自称老臣是想到了皇帝,心中不忍。 徐锦鱼叹道:“在我心里只有齐楚一人,你是知道的。” 李如松道:“既然如此那娘娘为何怕见到圣上呢?” 徐锦鱼被他问住,心头烦乱,“算我求将军了。” 李如松道:“若是我隐瞒不报,这欺君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娘娘想陷我于不义吗?” 徐锦鱼再说不出话来,面容挣扎,许久才道:“既然将军不肯帮我,那我就回扬州罢了。” 她转身离开,李如松叹道:“想不到十年之后她仍是这个倔强的性子,天下哪一个女人不想得到圣上的宠爱,唯独她面对荣华富贵却丝毫不动心。或许这就是圣上忘不了她的原因吧。” 徐锦鱼回到宴席上,齐楚问道:“刚才你去哪了?” 徐锦鱼道:“我不喜欢这胡吃海喝的场景,所以在近处走走。” 齐楚见她情绪低落,道:“谁惹你生气了?” 徐锦鱼掩饰道:“没有,可能有些累了吧。” 齐楚放下酒杯道:“那我带你回去吧。” 徐锦鱼道:“你喝够了吗?” “虽然没喝够,但也不能让你累着啊。”齐楚笑道,他扶起徐锦鱼退场。 宴席上不下百人,一直没有人注意他们。但当他们离开时,云青壁看了二人一看,然后对雨丹崖笑了。 返回的路上依旧是那个车夫送的他们,一路上徐锦鱼兴致全无,靠在齐楚胸膛也不说话。齐楚轻抚她的长发,他们的心在一起。 “齐楚,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徐锦鱼强调道 “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啊。”齐楚低头看着她,只觉怀中佳人如白莲绽放,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可是你心里还有小师妹。”徐锦鱼潸然泪下。 齐楚抱住她,“从始至终我对浅漓只有兄妹之情,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可以做我的妻子。” 徐锦鱼第一次听他这么说,又是惊喜,又是感动,“你跟我回扬州吧。” “怎么了,想家了?”齐楚抚摸她的脸庞,感觉天上地下只有他二人而已。 徐锦鱼低下头去,“你不应该来扬州的,也不应该来见我。” “我本可以一辈子也不见你,但却没有办法不去想你。” “这十年里我不见你时日夜痛苦,可是见了你更是痛苦。”徐锦鱼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委屈,或许在他面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可以倾诉。 “好姐姐”他轻轻的唤着,仿佛回到了曾经 徐锦鱼听见这三个字心都化了,年少时候他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叫着好姐姐。她总是带着他一起玩,如今少年长大了,可以给她撑起一片天了。 徐锦鱼扑进他的怀里,“我心里好多委屈,好多不开心,好多痛楚啊。”她泣不成声,有些事该怎么跟他说呢?他会相信吗? 齐楚感受到她的心在痛,于是他的心也开始痛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当年他娶了她,或许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吧? “我们成亲吧”曾经那个少年多少次动过这个念头,如今他终于说出来了。 她心底一颤,万般情感一涌而出后化作一句话,“我嫁你” 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的这句话,此时此刻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如果你也有想娶的少女,无论结果如何,先说出来至少不会后悔。 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命数不和,统统的滚蛋!当你真的想娶她时,什么也阻挡不了。当你真的想嫁他时,就一定会幸福。 这世间从不缺少真爱,只是缺少说出真爱的勇气! “明天我就让岚汀去准备成亲需要的东西。”齐楚在她耳边低语。 她羞得不敢看他,真的要嫁人了吗?真的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吗?想着这么多年,梦终于成真了。 皇宫深深,城墙高三丈,长万尺,殿宇如海,角楼似星。其中不知藏着多少阴谋算计,也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权利而送命。可是在无情的皇宫之内也有痴情之人。 大殿之内烛光摇曳,月冷风凄,星云变幻,不变的是那坐在皇位上的人。 他就是齐楚口中那个六岁被立为太子,十岁登基,手握生杀大权,于不动声色间除去两位顾命大臣的大明天子——万历皇帝朱翊钧。 夜色已深,他早已脱了龙袍穿着宽松的衣服坐在桌前,御笔点朱砂,在奏折上圈圈画画,也不知道他是专心批阅,还是在胡闹玩乐。 朱翊钧的眉宇间没有往日的帝王之气,却多了一分忧愁。掌印太监陈炬正拿了袍子想给他披上,却被他一把扔在地上。 “朕不冷!”朱翊钧把御笔也摔在地上,脸上浮现愤怒之情,“都说了不批奏折,为何还拿过来!” 陈炬低头不语,无声是最好的回击。 朱翊钧气的站起来在殿中踱步,“好啊,你现在越来越会装了,不说话是不是?” 第一三七章 痴儿 他拿起砚台向陈炬扔了过去,陈炬躲也不躲任由自己被砚台打到。 “我看你能忍到何时!” “惹得圣上动怒都是臣的过错,臣罪该万死。”太监陈炬声音嘶哑,跪了下去,朱翊钧见他这般也索然无味,重新坐在龙椅上。 “朕听说梁溪的姜威被人杀了。”朱翊钧若无其事的说道 “是,被人砍了脑袋。”陈炬恭敬的答道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朝廷命官?” 陈炬不语,又恢复了刚才的沉默。 “怎么,现在连朕的话都敢不回答了吗?” “臣不敢” “那就快说!”朱翊钧厉声道 陈炬犹豫不决,终于还是叹道:“臣早就知道瞒不住的,可是臣还想多瞒些时日。可是今夜李老将军也派人送来消息说徐娘娘出扬州了。” “锦儿出扬州了?”朱翊钧大吃一惊,放在桌上的手突然攥住奏折,只觉心神激荡,越抓越紧,直至奏折褶皱不堪。 “锦儿啊,当日你说此生不再见我,也不再出扬州城。我一气之下挥袖而去,十年了,你终于食言了,终于食言了!” 朱翊钧泪水狂流,笑容放肆,浑身颤抖。 “李老将军说娘娘现已在京城了。” 然后他身子僵硬,目光呆滞,有多少情感在心底流淌,又有多少相思在岁月中沉浸。 人人都说天子无情,君王冷酷,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何尝不想好好的爱一个人直到终老。可百官答应吗?百姓答应吗?都说是朕欺天下,却不知是天下欺朕! 他在心底呐喊着,久居宫城却锁不住他的心。身为天下君主,他也有软弱的一面。 陈炬看着面前的皇帝,心中一痛,世人都说他昏庸无道、胸无大志,可谁又知道他也是个痴儿呢? 朱翊钧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死死的盯着上面一针一线,喃喃念道:“碧云深处遥天暮,经年雁书沉影。雨散梅魂,风醒草梦,还见春回乡井……” 十四年前,朱翊钧刚亲政不久,不知从哪里得知江湖上有一门绝世武功名叫龙神八变。江湖上流传着许多关于龙神八变的传说,那时的朱翊钧少年天子胸襟万丈,心中何尝没有一个成为绝世高手的梦?所以他对龙神八变产生了极大地兴趣。 可是几次派人找到燕寒,希望他能传授一二,最后就算把价码开到一千万两学一招,燕寒也不肯松口。 朱翊钧乃天下之主,试问从登基以来谁敢违他的心意?当年十岁孩童的他能夺两位顾命大臣的官位,如今他早已成人,更是不把世人放在眼里! 朱翊钧一怒之下派出雄兵百万抓捕燕寒,终于在易水河畔把燕寒重重围困。 那年的春天来得很迟,易水河上冰雪交融,从北而来的也不知是冬风还是春风,只吹的天地皆寒,四方俱冷。 朱翊钧命人安营寨扎,他掀帘而入,暖炉中木炭静静的烧着。他脱衣解剑坐在桌前,“除非燕寒答应交出龙神八变的秘籍,否则朕宁为玉碎,不留活人!” “是”那一年李如松还是个小小的神机营副将,他从未见过圣上如此动怒,看来今天燕寒除非交出龙神八变的秘籍,否则难逃一死。 朱翊钧拿起酒壶仰头便喝,那是号称烈酒之王的烧刀子,入口如火,下腹滚烫。他一握双拳,心道:朕乃一国之君,怎能被这区区小酒搓了威风。于是纵使胸中火烧难忍,他也绝不妥协,硬是把一整壶的烧刀子一下喝光。 “嘭”的一声,帘帐落地,他眉头一皱,猛然抬头! 那是春日,那是三月,那是他与徐锦鱼第一次相遇,就注定了他一见钟情,此生不忘。 女子蝶裙羽衣,明眸皓齿,朱唇轻咬,双手叉腰娇怒道:“你快放了我大师兄,否则我打的你屁股开花!” 她莺声燕语,只一句便逗乐朱翊钧。 他假装盛怒,拍案而起:“你竟然敢不怕朕!” “我为何要怕你?”她单纯的像个孩子,气鼓鼓指着面前身穿龙袍的朱翊钧。 二人目光交锋,电光火石间身为天子的他只觉心上悸动难忍。 于是那年的春日来了,易水河冰雪尽融,河畔红药盛开。 那是春风,轻柔而多情的春风,抚着大地,掠过高山,盘旋在易水河上,久而不散。 “我偏偏不放!”他得意地笑着,心想看她如何应对。 那一刻似乎燕寒对他已不重要,龙神八变已可有可无。从此只要她一人,此生足矣。 “气死我啦!”她一耸香肩,似粉面带煞、柳眉倒竖,却不知是急的手足无措。 李如松听见声响,匆匆跑了进来,拔剑挡在皇上面前。 朱翊钧在他耳边低语,李如松点头收剑,悄悄离去。可就算是自诩不近女色的李如松也偷偷瞄着那怒气冲冲的女子。 “你要是不放,我就不走了!”向来不善计谋的徐锦鱼竟然就地坐了下来,前几日刚与齐楚大吵一架,又见苏浅漓总是跟在齐楚身边,一气之下独自一人浪迹天涯。 若是换了文武百官,不管是谁朱翊钧都有办法对付。可是她无赖的行为让他微微一怔,生怕地上凉气侵了她的身子,急道:“你先起来再说。” “不放人不起来!”她插手胸前,扭头望着白色的帐顶。 其实刚才朱翊钧已经悄悄告诉李如松不要伤害燕寒,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他一生都对别人呼之和来、挥之即去,怎能轻易败给面前的小女子? 二人僵持不下,帐外百万雄兵紧握长枪,只待皇上一声令下定让燕寒尸骨无存。 忽听天边笛声悠悠,婉转缠绵。 忽见天边云集雾凝,春雨骤来。 雨水流进帐中湿了她的蝶裙,如此下去明日徐锦鱼必定大病一场。 “你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人。”朱翊钧英眉微锁,便是她不应,他也决定放了燕寒。在她面前,他终于不再自称为朕。 “你要是瞧我好看,有所图谋,我死也不应。”她清纯的如一张白纸,可越是这样他喜欢的越紧。 “从易水河行舟而下,直至江南,你陪我听风赏月,把酒言欢。我定礼待有加,决不轻薄。”这是此生他做的最大妥协,这也是他此生唯爱的一人。 “饭钱你花,店钱你付,画舫你找,我只负责吃。”她拍去裙上尘土,俏媚无比,沾沾自喜,浅笑嫣然。 他微微一笑,于是易水三千,从此两人同游天下。 初见时你鬓如花, 看山河你美如画。 我一人摇桨吱呀呀, 你一日难有二三话。 多想从春游到夏, 多想伴你度年华, 未分别却已牵挂, 于是从此放不下。 第一三八章 密谋 若是当年没有徐锦鱼擅闯军营,齐楚也不可能趁机救出燕寒。可是这段往事齐楚不知,后来连续遭人暗杀,徐锦鱼也没有机会告诉他。 朱翊钧从记忆中解脱出来,看着手中锦帕,当年他钟情徐锦鱼,可却是他的一厢情愿。因为徐锦鱼心里只有齐楚,虽然和他行舟下江南,也只是当他是朋友而已。 朱翊钧封她为妃,但二人却没有夫妻之实。徐锦鱼怕他陷入情海荒废社稷,发誓此生不再见他,也不再出扬州城。 如今得知徐锦鱼违背誓言,朱翊钧大喜不已,他终于可以再见到梦中的女子,这一次他再不会放手。 陈炬在一旁站了许久,见皇上回过神来,轻声道:“圣上,蒋校尉在外已候了很久。” 朱翊钧收起锦帕道:“叫他进来。” 夜色阑珊,宴会已散。桌上杯盘狼藉,可见众人痛饮一番。云青壁活动了一下脖子,长出一口气道:“终于结束了,这帮大老粗差点把我灌多。” 雨丹崖笑道:“陪他们多喝点也好,全当黄泉路上的送行酒了。” 云青壁道:“主人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编个云蟒山集会呢?” 忽听身后有人道:“主人向来高深莫测,岂是我等能猜到的?” 二人猛然回头,“东方先生!” 东方玉轩仍是藏在黑袍下,“今晚还顺利吗?” 云青壁道:“简直太顺利了,这帮大老粗只要有酒有肉最好忽悠了。” 雨丹崖道:“那个流光公子也不怎么样嘛,只顾着喝酒一句话都没说。” 云青壁道:“他一个乡下人,被这场面吓住了呗。” 东方玉轩道:“他不说话那是因为他不想说,否则你们两个小子只能靠边站。” 雨丹崖道:“先生吹牛的本领比主人还厉害。” 云青壁扯了他一下衣袖,“别放肆,主人会听见的。” 雨丹崖也觉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先生吹牛的本领不敌主人厉害。” “你想死啊,非扯上主人干嘛?”云青壁气道 雨丹崖道:“那你要我怎么说啊?” 云青壁道:“你就说先生最会吹牛不就得了,这马屁拍的多好。” 东方玉轩道:“你们不用演戏了,我知道你们嘲笑我在吹牛。” 云青壁笑道:“先生错了,我们没有嘲笑你,我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雨丹崖附和道:“就是啊,明明就是在吹牛,怎么还成了我们嘲笑你,嘿嘿。” 东方玉轩也不跟他们生气,他早就知道这两个小子挖苦人的本领很高。“这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你们要把东西准备齐全。” 云青壁道:“先生放心,这些年我们二人可从未让主人失望。” 东方玉轩点头道:“这一次要是能夺的黄河图,给你们记一大功。” 雨丹崖道:“先生也会去云蟒山吗?” 东方玉轩道:“事关重大,不只是我,主人也会亲自前往。” 云青壁道:“主人今日怎么没来?” 东方玉轩道:“主人有要事在身,让我转告你们三日后云蟒山与他汇合。” 二人点头,又问道:“先生没吃饭吧,坐下吃些再走。” 东方玉轩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道:“你是让我吃你们剩下的了?” 云青壁道:“不是吃我们剩下的,是吃他们剩下的。”他指着别桌,笑意浓重。 雨丹崖道:“如果先生非要吃我们剩下的那也行。” 东方玉轩道:“我真想把你们吃了。” 云青壁道:“先生好这口?” 雨丹崖笑道:“要不今晚我兄弟二人服侍先生?” 东方玉轩浑身起满鸡皮疙瘩,“滚远点!” 云青壁笑道:“开玩笑了,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东方玉轩问道:“冯三张的事你们想怎么处理?” 雨丹崖道:“冯三张只不过是主人的一条狗而已,这几年他势力渐大。就算齐楚不杀他,我们也要除了他,省的他乱咬人。” 东方玉轩点头,他很是了解这二人的手段,看来非常放心。“梅凛寒呢?” 云青壁道:“姓梅的连招呼也不打,就想收拾家当开溜。他还真以为我们会追杀他,不走大路专走水路。先生知道这些年倭寇横行,估计此时已被剁碎了喂鱼。” 东方玉轩道:“你们不要和倭寇走的太近,主人不喜欢。” 云青壁道:“也没有走的太近,只是把梅凛寒的行踪透漏给他们而已。” 雨丹崖道:“说起倭寇,先生可知道我们查到什么吗?” 东方玉轩道:“说来听听。” 云青壁道:“那可不行,这个消息送给别人可值黄金十万。” 东方玉轩道:“莫非倭寇还真想在云蟒山集会不成?”他故意的表现出不在意,这倒是大大出乎云青壁两人的意料。 他们本想逗东方玉轩一下,见他不上钩心里急的发痒。最后还是说道:“我们查到东海上有倭寇的行踪。” 东方玉轩大惊,他是东海弃人这件事只有玉面人知道。难道被这两个小子看出了破绽?强做镇定道:“他们难道打上东海的主意了?” 雨丹崖道:“先生听见这个消息不应该很震惊吗?” 云青壁道:“就是啊,先生精通古术,想必定是三邪两正中人。又复姓东方,想必和东海龙城有些关系吧。” 东方玉轩道:“你们想说什么?” 云青壁道:“我们兄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先生倭寇很有可能和龙城勾结。” 雨丹崖道:“至于他们勾结之后要干什么事就无从得知了。” 云青壁道:“如今的江湖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这两年魅凰与我们作对,听说葬魂出北冥了。现在龙城和倭寇勾结,用不了太久天下就要大乱了。” 雨丹崖道:“听说三邪两正已有万年历史,如今除了西域云孤和不知藏身何处的神庭,其他的都已有所行动。说不定龙城早已在我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呢?”他目露寒光,死死盯着东方玉轩。 东方玉轩突然大笑道:“你们怀疑我是龙城的卧底喽?” 第一三九章 喜日 云青壁笑道:“我们只是提醒先生,既然我们能想到,主人也能想到,所以……”他没有往下说,只笑吟吟看着东方玉轩。 东方玉轩道:“管好你们自己吧,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操心。”他转身离去。 雨丹崖摸了摸下巴道:“莫非我猜错了?” 云青壁道:“我早就说是你多心了,如果他真是龙城的卧底,主人还能留他吗?” “也许吧” 这一天忙坏了岚汀,公子又要结婚了,这一次媳妇可别再跑了。他拿着大包小包,杨忆箫跟在身后。 舍灵见二人忙的不可开交,“不就结个婚么,用不用那么高兴?” 岚汀笑道:“这可是二婚啊,必须要高兴。” 舍灵被他一逗莞尔笑道:“你是不是也想来个二婚?” 岚汀笑道:“二不二婚不知道,先来个一婚啊。”他盯着舍灵,悄声道:“灵儿真好看。” 舍灵笑道:“你就会骗人,今天是你鱼儿姐姐最好看。” 岚汀笑道:“鱼儿姐姐在我心里只好看一天,你在我心里却好看一辈子呢。” “油嘴滑舌!”舍灵从他手里拿过婚宴上要用的东西,“拿这么多不累啊。” 杨忆箫瞧二人说话时的语气也知道他们关系,笑道:“师兄能干。” 岚汀笑道:“美女亲两口,能干一中午。” 舍灵笑道:“赶快准备吧,还有三个时辰天就黑了。”她望着楼上,自语道:“清沐姐姐也真是的,虽然不是真的原配,但也用不着殷勤的去给徐锦鱼梳妆吧。” 岚汀笑道:“我看你的清沐姐姐应该另有图谋,说不定也喜欢上我家公子。想先和鱼儿姐姐讨个近乎,以后二人共侍一夫,家庭和睦。” “去你的!清沐姐姐才不喜欢臭齐楚呢,她有喜欢的人。” “啊?富婆喜欢谁?不会是我师弟吧?”岚汀看着杨忆箫又补充道:“师弟,你以后衣食无忧了,嘿嘿。” 舍灵掐他一下道:“别乱说,你师弟还太小。” 杨忆箫少年心性,虽然知道是南诏害了自己母亲,但是瞧舍灵样子也不像坏人。所以也未迁怒于她,反而相处的倒也融洽。 有时候杨忆箫也怀疑过,背后的黑衣人真是南诏的吗?连日来他见了太多阴谋诡计,说不定是有人陷害南诏呢?想到这也不知为何心里窃喜。或许因为岚汀和舍灵关系亲密,他也不想和舍灵闹翻吧。 杨忆箫道:“谁小了?不服比一比!” 岚汀笑道:“你要和她什么?” 杨忆箫忽觉自己说错话,不好意思道:“不比了,不比了。” 舍灵哪里知道岚汀心里想的坏主意,问道:“怎么不比了?” 杨忆箫道:“你都没有,我跟你比什么,不是欺负你么?” 舍灵不明其意,“什么东西我没有?” 岚汀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舍灵羞得无地自容。气冲冲拿了两个大红灯笼走出门外,“你们都别出来,我自己挂!” 岚汀一撇嘴对杨忆箫道:“咱们铺红毯,准备红花。” 楼上徐锦鱼房中,她坐在铜镜前,镜中女子容颜绝世,难掩笑颜。 舒灵雪站在她身后,手中玉梳从她长发上梳过,“姐姐当真是国色天香,怪不得齐楚他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的逃婚,他也不会来扬州找我。”徐锦鱼笑道 “姐姐不必谢我,说起来我也是身不由己,只能听从命令。”树龄拿过嫁衣,看着鲜艳美丽的红装,心中羡慕。 徐锦鱼心思细腻察觉到她好像有些伤心,“怎么了?难道你真的喜欢上那个不讲理的人了?” 舒灵雪笑道:“姐姐害怕我抢走你的如意郎君吗?放心吧,我心里其实另有其人。” “是嘛?”徐锦鱼转过身,“说来听听,他是什么养的人?” 两个男人想要成为朋友就要一起喝酒,两个女人想要成为朋友就要一起讨论男人。 舒灵雪眼中充满向往,“他是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无比的人。”这是一句很普通的话,无法表达她心中他的好。舒灵雪这么说,只因她认为这两个词是对男子最好的赞美,她恨不得说出天下所有赞美之词。就算那样也无法表达心里的欣赏和喜悦。 “如有机会,我真想见见这人。”徐锦鱼笑道 舒灵雪道:“其实我也很久没见他了,也不知如今他过得好不好。” 徐锦鱼安慰道:“你看我和齐楚不也是分开十年再相聚吗?其中还有那么多纠缠和挣扎,最后也修成正果。所以不要太悲伤,说不准哪一天他就会冒出来娶了你。” 舒灵雪点头笑道:“借姐姐吉言了。”她服侍徐锦鱼穿好嫁衣,戴上凤冠,略施粉黛,“怪不得都说穿嫁衣的女子是天下最美的。” 舒灵雪把铜镜拿到徐锦鱼面前,“怕是今夜齐楚要乐的睡不着觉了吧。” 屋外想起敲门声,岚汀道:“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我去准备宴席,晚上咱们大吃大喝一顿。鱼儿姐姐不用着急。” “知道了。”徐锦鱼轻声答道。 齐楚穿着红衣,脸上浮现笑意,今天是这许多年中最开心的一天。终于可以不再挣扎,终于可以鼓起勇气娶了她。 通天神龙坐在对面,看着世间无双的男子。 “当年我曾梦想着自己也能穿着这件衣服和自己心爱的人拜堂成亲,却等不到了。”通天神龙目光中多了忧伤。 “前辈放心,只要我们进了陵墓,定能找到端妃棺木。”齐楚安慰道 通天神龙欣慰的点了点头,“但愿一切顺利,这几天实在太安静了。不知道玉面人在哪里,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齐楚道:“不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决不能让黄河图落入他的手中。” 二人商议夺取黄河图的事宜,时间过得很快。 岚汀和杨忆箫在厨房忙活,这一次可是公子真正结婚,做的菜不但要好吃,还要好看。 “师弟,你快点给我洗菜,然后切好,对了那只鸡要拔毛,那条鱼要去鳞!” 第一四零章 婚夜 杨忆箫哪里做过饭,给岚汀打下手都手忙脚乱。岚汀一会要他切菜,一会要他杀鸡。杨忆箫累的满头大汗,他武功高强杀人可以,杀鸡却不知怎么下手。 他左手抓鸡右手拿刀,屏息凝神真像面对一个武林高手。忽听身后笑道:“我来吧。” 回头一看竟是关东,“关大哥,你回来了啊?” 昨日梅凛寒离开京城,关东已经找人做了无二楼的牌匾,今天开始招工,马上就要重建无二楼。 关东笑道:“公子结婚,我岂能不回来?” 杨忆箫见他手中提着甲鱼和茶花鸡,笑道:“又能吃到霸王别姬了真好。” 关东惭愧道:“本应该有黄金白银相赠的,可是钱都去招人了。实在抱歉。” 杨忆箫道:“你能回来说明把我们当朋友,公子不会在意的。” 关东与他们感情甚深,放下东西也跟着忙活起来。 夜色初上,京城中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好似知道今夜有喜事发生。客栈里听见岚汀放的爆竹,纷纷开门向下窥探,发现有双璧人从门而入,也都鼓起了掌。 齐楚拉着徐锦鱼的手,二人的衣服上绣着鸳鸯,岚汀把用丝绸叠成的红花交给齐楚。几人分列两次,脸上都带着笑容,但施紫雨心中矛盾。是应该祝福徐锦鱼呢?还是应该抢走齐楚? 施紫雨想这样的情景不都是突然出现第三者然后抢走新娘,或者出现一个新郎的真爱阻止他们拜堂。可是新郎的真爱就是新娘,看来自己没戏了。 通天神龙坐在堂上,当做证婚人,看着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也无比开心。好像齐楚和徐锦鱼完成了自己当年的愿望。 岚汀对于婚礼的流程已经很熟练了,毕竟这是第二次嘛。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进入洞房。岚汀想早点把这句话说出来,这样就证明公子和鱼儿姐姐礼成了。 关东已把菜都上齐,把油腻腻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憨笑着等待礼成后上桌吃饭。 “一拜天地!”岚汀微笑着喊道 徐锦鱼美艳无比,心中砰砰直跳,真的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吗?忽然觉得好像梦一样的不真实,十年的等待真的要有结果了吗? “二拜高堂!” 她紧张的口干舌燥,美梦成真了,无论今后有多少困难,自己和齐楚一起面对。紧紧的握着齐楚的手,掌心出汗,偷偷的瞧了身边男子一眼,只觉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夫妻对拜!”岚汀开心的好像自己结婚,舍灵站在他的对面。他挺挺胸,扬扬头,无比得意。 舒灵雪见徐锦鱼激动地忘了弯腰,笑着提醒道:“姐姐,夫妻对拜啦!” 徐锦鱼回过神来,弯腰拜了下去。 “好一个夫妻对拜,好一个双宿双飞,这世道什么时候可以一女侍二夫了?”门外不知是谁大声说道。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一人,白衣白鞋,面带杀气。 徐锦鱼回头一望,她从未见过此人。 忽听那人说道:“你亡夫尸骨未寒,你竟然要嫁给别的男人?” “你乱说什么!”徐锦鱼忽觉齐楚的手颤了一下,她扭头望着齐楚,“我不认识他!” “想不承认吗?”那人手里拿着一块木牌扔在地上,上面写着“.”,落款是徐锦鱼。 徐锦鱼当年和朱翊钧从易水河行舟而下,游遍江南,自己虽只把他当做朋友,但那些日子他对自己照顾有加,自己心底还是有一丝感激。 他乃当今圣上,虽比自己大上几岁。但身边太医众多,灵丹妙药更是应有尽有,怎会突然暴毙? 徐锦鱼心惊不已,“他什么时候死的?” 换做是谁都难免心惊,更何况徐锦鱼一直觉得自己有愧与他。此生还未报答,他竟然已离开人世。徐锦鱼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 齐楚见她如此激动,心知这叫朱翊钧的人她多半认识,而且关系匪浅。一念至此心情沉重,他本才智无双,谋略无对,所以常有好疑之心在所难免。心想我与她十年未见,这十年她经历些什么我全然不知。若是她对我心灰意冷,失望至极因此嫁了别人也有可能。 想到这只觉心痛难当,牵着徐锦鱼的手竟松开了。 “你干嘛?”徐锦鱼吃惊的看着齐楚,她发觉齐楚目光迷离,心中也是一痛,默念:他真的不信我吗? 我苦苦等了十年,如今终于可以和他相守余生。可是就只见了这木牌上的名字,他竟然就不相信我了?痛心疾首,恨道:“你若想反悔还来得及!” 她本是刚强的性子,到死也不求人,就算当年小师妹的事她也未求过齐楚一句。如今气在心头,一咬牙说出这样的话也在情理。 齐楚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他怎会不想娶她呢?曾经多少个日夜他梦见今日情景,梦醒后涕泪飘零,只愿长梦不醒。可是为何她见了那木牌上的名字就如此激动,竟然不想嫁了! 那人冷笑道:“齐楚,世人都说你侠义心肠,抢人家的妻子,你如何对得起流光公子的大名,如何对得起天下人对你的信任?” 齐楚微一愣神,心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岂不是做了不仁不义之事?忍着心中痛楚不知如何回答。 众人早已看傻了眼,大喜之日怎会出现如此突变?机灵的岚汀也呆在当场,眉头扭在一起,心乱如麻。 徐锦鱼见齐楚不答,心想他一定是信了那人的话。辛酸委屈一并涌上,泪流无声。 那人趁机道:“见了亡夫之位还能伤心流泪说明你心里还有他,那为何又嫁给别人?” 徐锦鱼被他一问,不知如何回答。她想跟齐楚解释,可现在的情况齐楚能听进去吗?突然得知朱翊钧的死讯也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多年的亏欠填满了她的心,只道:“他葬在何处,你且带我前去拜祭。” 那人转身便走,再不逗留。徐锦鱼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时想转过身对齐楚说让他等自己回来。可是发觉齐楚都不关心自己一句,心中更气,头不回,话没说,跨门而出。 上架感言(心中有梦) 当你看见这题目时就代表堆月箫明天就要上架了。敲下这篇上架感言时的心情是激动而紧张的。 上架代表平台和编辑对一部作品的认可,同样也是一次考验。 连载快三个月了,不曾断更一天,如今三十八万字仍在免费,这算得上是福利了吧? 真的算吗?肯定算,但远远不够! 明天上架将迎来更大的福利,爆更十章!没错就是十章! 这十章应该会在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开始,每间隔五分钟更新一章,直到十章全部上传结束。 所以明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是个值得期盼的日子。十章就是两万多字,这一次过瘾吧! 其他书上架一般是先更两章或者四章,然后看打赏多少加更,比如说累积打赏五万起点币加更一章。 但这一次我想了很久,大家一直支持我到现在,很多人每天100币的打赏坚持两个月,每天看到打赏的时候心里很感动,所以这一次上架就算一毛打赏没有,我也会无条件爆更十章。 当然了,我知道你们不会少了打赏的,很多人都早已准备好,土豪们跃跃欲试的要用钱把我砸倒,想想都幸福啊! 不过现在想跟大家说个内心的真实想法,二十天前其实很多人都找到我说上架首日要帮着冲销量破万,当时听了这个消息心里那是相当兴奋了。后来统计了一下竟有七个盟主,还有一些舵主和零散的打赏。加上十更如果均订高的话差不多会破一万。那些天想这个事的时候都劲力实足,不过人生总是不如意的,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 一直以来多谢大编星辰的照顾,真的是万分感谢。 此书和其他书比起来属于厚积薄发,10万字才收到签约站短,22万字才第一个推荐。写过书的朋友们应该都能想象到22万字之前我每天的心情吧,正常来说应该是怀疑的、郁闷的、满腹惆怅的。 但我一直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说实话有过怀疑,也有过惆怅,但转瞬即逝了。 因为在我心里有个大到不能说的梦想! 就是这个梦想让我逆流而上选择武侠这个分类,也就是这个梦想支撑着我在无数个黑夜里坐在电脑前呕心沥血的写出如今的每一个字,当然也就是这个梦想让我在10万字之前灰暗的日子里坚定不移的日更四千,让我在签约后到22万字之前的这段日子里自娱自乐(单机)。 是这个梦想让我相信只要书写的精彩就一定会有人喝彩,所以22万字后的第一个分强后连续三个推荐,到上周一共是四次推荐,如今是六千多的收藏,这无疑要感谢大编星辰的力挺,再次感谢。 所以我要说的是,实力我是有的,而且远远不止这点! 看过很多上架感言,大多数都是如溜光大道般哭穷,装可怜。当然我也可以这样做,我想我要是装可怜,说一说有多少个夜里我写到凌晨两点,聊一聊有多少情节我写的泪如雨下,再弯下腰、陪个笑求土豪们扶持一下。首日破万就能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但如果我要是那么做,我会睡不着觉的! 首先我要说个事实,这本书虽然有三次分强和一次人气连载的推荐,但并没有上过首页强推和三江。 首页强推和三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像武林高手pk一样,pk赢了说什么都行,pk败了那说什么都没用。 在两个月的厮杀中,我必须承认没有pk过别人,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我是个男人!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 所以我凭本事写书,虽败犹荣! 私下里我也跟各位说了,这一次我们不冲首日破万。不是我怕了,因为时机未到,如今有六千多收藏,均订过六百就很高了,就算大家挺我破了一万,我心里有愧!这个钱我不能拿! 所以大家明天的打赏意思意思就好,不要太多。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怀玉说盟主给我留着,随叫随到。当时看见这句话的时候真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谢谢了兄弟! 这一次我不冲销量破万,你们的盟主都给我留着!未来会有这么一天,当我认为是时候以命相搏了,咱们就他娘的干一次!至于目标多少,嘿嘿,暂时保密。 最后我说一下订阅的事,订阅中的不少人是两年前我在贴吧写故事时一直跟着我的,谢谢你们一直挺我。虽然后来我消失一年,遗失了许多许多读者,但这一年时间里我一直在准备堆月箫这本书,所以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在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坚持就是写书要保证质量,所以上架后日更四千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这样算起来,一天两章,一章10币,一个月30天,普通会员6块钱就足够了,初级vip打八折就是4.8块,高级vip打六折仅有3.6块。 如今6块钱能买什么呢?抽烟的一包烟都不够,淘宝上一根手机数据线还要9.9元,买个最烂的鼠标也要十几块吧。 那么4.8元能买什么呢?一碗泡面?一个本?一个肉夹馍最少也要五块吧? 那3.6元呢?一瓶加多宝要3.5元,两个咸鸭蛋要4元,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3.6元还能买什么了。 大多数人至少也是用初v看书,仅仅就是这微不足道的4.8块钱就能买到我30个夜里的不眠不休,能买到从今往后我的欢笑和泪水,能给我力量,能让我心暖。在如今盗版横行的年代,我真的需要你们支持。 明天上架没有大的目标,均订过六百就满足了。 最后我有些话一直想说,请大家认真的听说我。 我虽不再是少年,但心中有梦。马云说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但我要说只要你有梦想就必定会实现。我有预感这本书肯定会火,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里,它渐渐的会均订过三千进入精品,然后均订过一万被众人熟知,接着会破两万、破三万。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有前仆后继的人来看我的书,有无数人为我喝彩。那个时候无论你们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哪怕以后嫁为人妇或娶妻生子,你们始终要记得:这本让我用生命写的书最开始是给你们写的。 我爱你们 也曾潦倒病书生,四书五经无不通。 闻鸡剑舞月桂落,悬梁刺股披寒星。 有权别压沧桑客,得势莫欺少年穷。 如有一日君做主,只手遮天尔敢争? 我心里那个大到不能说的梦想是: 以 神 之 手 挽 狂 澜 2017.5.18于冬日里炎炎烈日下 第一四一章 寒夜(一更) 今晚的夜色好像已有了重量,徐锦鱼跟在白衣人身后,她时不时抬头望着星空,胸口气闷难当。 自己该如何面对朱翊钧的坟墓,又该如何跟齐楚解释?这一刻她甚至有一个念头,一走了之,从此再不想当年的事,再不与齐楚联系。 可是能吗? 若是能,当年早就隐居山野,又何必十年不出扬州城,只为等齐楚到来呢? 徐锦鱼长叹一声,心道:怕是这婚结不成了。 白衣人停了下来,徐锦鱼不知身在何处,只见面前一座墓碑,上面没有名字。 忽听白衣人道:“这些年圣上没日没夜的思念,终于抑郁成疾,伤心而去。” 徐锦鱼走到墓碑前,心痛万分,当年就算自己不喜欢他,也不应该故意伤他的心。可若是不伤透他的心,他怎能忘了自己呢? 残月一弯从黑云中悄悄隐现,月色零落,似冬日里冻死的黄花枯草、衰枝败叶。当月色从大地的另一面蔓延而来照在墓碑上时,徐锦鱼终于看清了上面刻的小字: 碧云深处遥天暮,经年雁书沉影。 雨散梅魂,风醒草梦,还见春回乡井。 花明柳暝。念贾箧香空,谢池诗冷。 流水斜阳,旧家那是旧风景。 怀思横泖雅趣,故人吟啸里,得意酬领。 谱缀台城,缄传倩水,肯把俊游重省。 凭高倚迥。纵老兴犹浓,不堪驰骋。 隔断相思,浦潮波万顷。 这首词是当年二人同游江南后,朱翊钧送给她的。分别前一天晚上徐锦鱼秀在锦帕上当做礼物回赠,以感谢他多日来对自己的照顾。也正是因为这块锦帕,朱翊钧认为徐锦鱼也是喜欢自己的。于是从那一刻,他发誓娶她为妻。 朱翊钧封她为贵妃时遭到文武百官的反对,尤其是当朝内阁首辅张居正说决不能让一个江湖女子进宫,这样有辱皇家颜面。 朱翊钧是什么人物?天之骄子,一念赦人生,一念要人死。 当时张居正权倾朝野,文武百官听他号令。 朱翊钧成了孤家寡人,他本来念在张居正多年来辅佐自己,又对社稷有功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睬。可是张居正今时今日竟然敢阻拦他的私事! 朱翊钧城府极深,明面上不动声色,还加封张居正为太师。于是张居正成为了大明朝第一位生前受封太师之人。 受封当日,朱翊钧在宫中设宴为张居正庆祝,但张居正在晚宴回府之后狂泻不止。朱翊钧派去宫中所有太医,轮流诊治,却都没有对策。终于张居正在狂泻十日后,脱相而死。 张居正死后满朝震动,朱翊钧要找一个能听他话的人。那么这个人必定是张居正的对头,于是他选中了张四维。 张四维明白主上之意,势在消灭张居正的余党。接着张四维发动了无休止的弹劾,弹劾之人包括镇守北方的名将戚继光。 张居正在位时大力支持戚继光,可是他一死,戚继光随即被调往广东,接着即被罢免,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徐锦鱼想起这些往事时心如刀割,若不是自己,天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老百姓都骂皇帝负了天下,却不知是徐锦鱼负了朱翊钧。可是若她不负他的深情,就要辜负齐楚。她怎会让齐楚伤心呢? 徐锦鱼用手从墓碑上拂过,每一个字如一把刀刻在她的心上,血流不止,心伤无痕。 “娘娘既然如此伤心,为何不应了圣上?”白衣人不是徐锦鱼,他不会明白她的感受。 徐锦鱼沉浸在痛苦之中,忽然感觉肩头有人给自己披上衣服。 回头一看,那人龙袍在身,眉峰如刀,眼中尽是柔情。 “你、你、没死?”徐锦鱼无比震惊,白衣人不是说他死了吗? 朱翊钧苦笑道:“难道只有我死了,你才肯来见我吗?” 在她面前,他永远不会称自己为朕。 自从昨晚得知徐锦鱼在京城,朱翊钧派出所有探子,终于得到消息说徐锦鱼住在西岭客栈,而且今日成婚。他当年爱她如此之深,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于是想出一计。 让白衣人送去假消息说自己死了,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必定让徐锦鱼心乱如麻。只要徐锦鱼表现出对自己的在乎,齐楚必定心生芥蒂。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别人呢? 朱翊钧计谋得逞,他算准了徐锦鱼肯定会前来拜祭。一旦徐锦鱼离开,这婚就结不成了。而且在齐楚心里会留下一个阴影,就是徐锦鱼曾经是否真的嫁过人。 徐锦鱼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就算是现在她也只当朱翊钧实在是急于见到自己而被逼无奈想出的办法。殊不知此时的齐楚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白衣人早已退去,做臣子最好不要知道太过圣上的私事。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明白,当年的首辅张居正都被圣上除去,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这又是何苦?”徐锦鱼得知朱翊钧没死,心中总算有一些轻松。 朱翊钧笑道:“我不苦,见到你我就很高兴。” 徐锦鱼叹道:“既然见了,你就快回宫吧。” 朱翊钧根本不听她的话,向前走了几步,“十年不见,你还是从前的样子。” 徐锦鱼听在心里也知道他这十年过得不好,可是自己心里只有齐楚。十年前已那般对他,他仍不死心,如今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别闹了,你快回去吧。”她不知该如何劝阻。 “我没闹,我一直是认真的,你不知道吗?”见了徐锦鱼,他的心又开始颤抖。 徐锦鱼愁上心头,“当年你一怒之下害了张大人,闹得天下鸡犬不宁。如今你还想怎样?” “从未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不过你这般说,我喜欢。”朱翊钧笑道 “我不想成为天下的罪人!”徐锦鱼实在太有压力了,若是他再为了自己闹出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那我不做皇帝了,趁今夜咱们远走高飞。”朱翊钧想拉住她的手,但徐锦鱼有武功在身,随即闪开。 “你死了这条心吧!” 第一四二章 难过(二更) 朱翊钧再不说话,心中无悲无喜,无伤无痛,因为早已习惯这样的绝望。但他不会放弃,因为爱一人已癫狂。他转身离去,不做道别,不留遗憾,只有相思。 徐锦鱼也想离开,可是她已经迷路。这里四下无人,她只能等齐楚来找自己。可是齐楚能找到吗?就算他能找到,他又会来吗? 西岭客栈中众人静静的吃饭,齐楚吃的最专注,因为只有专注一件事才能让他忘记心底的痛苦。 徐锦鱼一句话不说的离开让他措手不及,木牌上的那个名字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安慰齐楚,因为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这一刻应该让他自己待一会吧。 可是岚汀看不下去了,“公子,你不去找鱼儿姐姐吗?” 齐楚手里拿着筷子正想夹菜,此时停在半空,“去哪里找?” 如果她的心已不在了,人回来又有何用呢? “可是不能坐在这里等啊!”岚汀从桌子下面踢了杨忆箫一脚,杨忆箫急忙道:“对啊,现在外面天这么黑,万一出事呢?” “她又不是小孩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挂念。 施紫雨也坐不住了,她心里不是太想齐楚和徐锦鱼在一起,但自己和徐锦鱼的关系实在太好,“你不是说京城中有倭寇吗?他们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齐楚眼角一跳,他的手一直悬在半空,因为心里早已经堵满了情绪,早就忘了自己在干嘛。 舒灵雪道:“你心里哪怕还喜欢她一点,都应该立刻把她找回来。至少当面问清楚。” “问什么?问她何时嫁的人?又为何骗我?”齐楚冷笑,流光公子不应该这样的,他可以保持理智和冷静。但是为何偏偏做不到? 通天神龙能体会这种痛苦,情之一物怎能说的清呢? 假如有一天一个男子突然跑到你面前支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多半是喜欢你。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才是爱。 “喝酒!”通天神龙给齐楚倒满一碗。 喝酒是男人排解忧愁的方式,而默默流泪是女人的办法。 徐锦鱼在流泪,她蹲在地上,靠着墓碑。她的眼和她的心都在流泪,因为天地之大却只有她一人。 如果你也尝过孤独的滋味,那就会明白为什么孤独的人都不爱说话。因为他们的心里只有孤独,所以无言。 徐锦鱼把那件衣服披在身上,寒风刺骨,她本可以运功抵御。可若是感觉不到冷了,就会心痛。此时她只能用寒冷来代替心痛。 朱翊钧爱自己至癫狂,自己爱齐楚又何尝不是呢?可齐楚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她开始怀疑,女人在受伤时都开始怀疑。 齐楚是为了查小师妹的生死才来的扬州,得知暗处有三邪两正的威胁才与自己缓和,若不是昨天自己在他面前哭诉,他会说出成婚的话吗? 所以呢?齐楚都是被迫的,被迫的来扬州,被迫和自己缓和,被迫的娶自己为妻。 徐锦鱼停止了流泪,因为她已确定了内心的想法,所以她要当面问清楚。她站了起来,无论身在何处,她都要选一个方向离去。 她疯狂的走着,道路崎岖坎坷,撞到树,碰到墙,直至灰头土脸。可她不停,因为她心中不满。 她心里有个方向,齐楚就在那里。所以她拼命的走去,这一刻黑夜也走向黎明。 当她看见齐楚时,齐楚在吃饭,吃的是雪白的馒头,喝的是粘稠的米粥,穿的却不是她连夜为他做的衣服。 齐楚看见她时,她披着别的男人的衣服,长发凌乱,满身是土。 “回去睡吧。”齐楚咬着牙,声音嘶哑。因为他坐在这里等了她一夜,一夜未眠。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了?”徐锦鱼早已不在乎自己的样子,但却最在乎他怎样看自己。 “不用问,我也看出来了。”齐楚走过去扶住她。 看出什么了?你看出什么了?徐锦鱼心里异常委屈,“我饿了。” 齐楚抱起她向楼上走去,“我喂你吃饭,然后哄你睡觉。” 徐锦鱼靠着他的臂弯,或许自己想多了吧,于是她没有问,这样就不会伤害到他吧。 走进屋子,把她放在床上,这时候她已经沉沉的睡去。齐楚拿过披在她身上的那间外套。 我猜对了吗?那人没死,他们见面了,然后她一夜未归,然后这一夜又发生了什么? 这一夜折磨的齐楚痛不欲生,两鬓已长出几根白发。 愁满心头生白头。 齐楚的手颤抖着,但还是拿过那件外套披在了徐锦鱼的身上。 “等你醒来,一切都好了。”他看着她,头脑昏沉,一颗心摇摇欲坠。 但是他没有睡,因为睡不着。 岚汀又做了粥,这可能是他这些年做的最难得一顿粥了。 同样的米,同样的步骤,为何这么难? 因为心里有事,一个人心里有事的时候就无法做好另一件事。 但岚汀还是逼着自己淘米烧水,添火煮饭。 “不是做粥吗?怎么改煮饭了?”舍灵在一旁担心的看着岚汀。 看着热气腾腾的米饭,岚汀长叹一声,“我做错了。” 他毫无精神的蹲在灶台前,公子和鱼儿姐姐到底怎么了? 舍灵见他心神不宁,也觉自己心头一乱,蹲下来道:“你别想太多了,他们过两天就好了。” “可是还要过两天啊,这两天公子怎么熬?”岚汀太了解齐楚了,他不说并不代表不难过。 “他是流光公子,没事的。”舍灵把手放在岚汀的肩上。 “就是因为他是流光公子他才不说的,要是他也能抱头痛哭就好了。”岚汀抓着头发,感觉自己要疯了。 这一刻他忽觉做一个普通人真好,但齐楚早已不是普通人了。自己呢? 岚汀摸着怀里的浔江匕,默念《大道无名》,他也不是了。 一个普通人面对痛苦时会害怕、会哭喊、会逃避。 但当江湖人心有痛苦时,却只能挣扎,因为江湖漂泊,风浪无数,每一天都活在摇摆之中。 “你这样我难受!”舍灵哽咽道 第一四三章 交易(三更) 岚汀抱紧她,“可是我也难过啊!” 当徐锦鱼醒来时,齐楚正看着自己。? ? 她心中一痛,“昨晚让你担心了。” “回来就好。” 徐锦鱼心道:他为何不问问自己昨晚到底生什么了呢?他不问,自己怎么说呢? “一会下楼吃饭吧。”齐楚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陪我一起吃吗?”徐锦鱼坐起来,忽的看见铜镜里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吓了一跳。 “好” 门关上了,徐锦鱼立刻坐在镜子前梳妆起来。等她收拾好下楼时,大家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昨日的西岭客栈大门口挂着红灯笼,客栈里铺着红毯。可是才一天时间这一切都不见了,甚至徐锦鱼现要不是自己刚才脱了嫁衣,可能都忘记了昨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齐楚与往日一样光彩照人,只是他身上散出的光彩却有些刺眼。 徐锦鱼默不作声的拿起碗筷,她在吃饭的同时咽下了委屈。 这一天很漫长,总算熬到晚上。众人好像商议好了,早早的回到自己房中。 岚汀在房中来回踱步,“师弟,你说怎么办啊?到底怎么办?” 杨忆箫被他晃晕了眼,“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哪知道。”他这一刻忽然想起了李云溪,心上一阵思念,一阵酸楚。 “我没有经验啊!”岚汀急的直跺脚。 “你说鱼儿姐姐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杨忆箫问道 “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告诉师父了。也用不着他这样担心。”岚汀终于坐了下来,可是还不断的抖动双腿。 “哎,看这次的情景,师父心里肯定特别难受。关键是他还不说啊!”杨忆箫走到门口,趴在门缝处偷偷看着齐楚房门。 齐楚房门紧闭,一点声响也没有。 “你说师父他在不在屋里?”杨忆箫好奇道 “不在屋里在哪?明天就云蟒山集会了,今天他们要还不和好,明天就去不成云蟒山了。”岚汀唉声叹气,他现自己的情绪被齐楚影响了。 “要不咱们自己去吧,倭寇都是一些小罗罗,用不着师父动手。”杨忆箫自从得了焚天灼世剑,信心倍增。 岚汀走到传遍,脱下鞋袜,“看来只有这样了。”躺在舒服的床上,活动活动筋骨,哈气连天。 杨忆箫看着他好像要睡觉的样子,“你不是心烦睡不着吗?” 岚汀翻过身,背对着杨忆箫,“孔子曰:今天不睡,明天崩溃。” “呃,论语里有这句话吗?” 岚汀笑道:“书你都白念了,老子还曰孔子说的对!” 杨忆箫还没听明白,“老子没曰过这句啊!” 岚汀坐起来,双手按着床,一本正经道:“春秋战国时期,老子、庄子、孙子并成为老庄孙子,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师兄,你别开玩笑啦。”杨忆箫被他一逗,心情好了大半。 岚汀走到他面前道:“你不会连六位帝皇玩的典故都不知道吧?” 杨忆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是说医圣张仲景明的六味地黄丸?” 岚汀一脸瞧不起道:“曾经有个姓萧女子十三岁开始先后服侍隋炀帝杨广、天寿帝宇文化及、长乐王窦建德、突厥处罗可汗、吉利可汗和唐太宗李世民,活脱脱的六位帝皇玩。” “师兄,你……” “哈哈,你师兄我博学多才吧!”岚汀得意的笑道 这一夜皇宫内的朱翊钧像往日一样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他拿起御笔随便批阅,心思全不在此。 太监陈炬像个隐形人般站在他身旁,半闭着眼,呼吸渐渐不闻。 忽听殿外有风掠过,陈炬双目如电盯着大门,“来了!” 朱翊钧听见来了二字神情激动,双手伏案,沉声道:“去开门。” 也不见陈炬前去开门,大殿之门却慢慢打开。 夜风无形,有一人走了进来,正是齐楚他们的死对头玉面人。 “多年不见,你还好吗?”玉面人声音平静,目光却无比放肆。 “你放心,朕不会死在你前面。”朱翊钧冷哼道,但却没有杀意。 玉面人站在大殿正中,虽说这是皇家重地,但他潇洒悠然,竟把皇宫当做自家庭院。 “怎么?见到徐锦鱼了?”玉面人话中带刺,不屑的笑道 “朕的事何时要你管?”朱翊钧毫不退让,尽显天子之威。 “既然不要我管,当年你为何亲自前来求我。”提起往事,玉面人洋洋得意。 “闭嘴!”朱翊钧拍案而起,殿门无风自合。 “怎么,你怕了?早知今日会怕,当初为何跟我要十日归西散?其实我很好奇你要十日归西散干什么呢?”玉面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皇上,丝毫没有惧色,“我听闻好像张居正死的有些蹊跷啊。” “够了!”他一把抽出身后宝剑指着玉面人,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玉面人笑道:“你想杀我好像不那么容易吧。” 朱翊钧一听反而笑道:“你与朕互助互利,各取所需。杀了你,朕舍不得。但没了朕,你也不行。” 玉面人剑眉一拧,“你若不是皇帝,我早扭断你的脖子。” 朱翊钧得意道:“可惜朕的命好,生在帝王家。”他重新坐回龙椅上,“说吧,这次来求朕何事。” 玉面人听了求字,瞳孔收缩,微有犹豫道:“明日云蟒山将生大事,京城之内必然听见动静。我不需你帮助,只需要你吩咐下去明日京城方圆百里的军队不可离开营地一步。” 朱翊钧笑道:“朕要是不帮你呢?” 玉面人也笑道:“你会帮我的,因为我有办法让徐锦鱼回到你的身边。” “朕准了。”朱翊钧靠在龙椅上,舒服的闭上眼睛。 玉面人已准备转身离开,“奉劝你一句,不要妄图试探我的底线。若是真想拉拢我,就不要派蒋尸一这样的笨蛋做卧底。鬼市蜃楼是一帮蠢人,但我可不傻。” 朱翊钧不动声色,但身旁的陈炬听见蒋尸一三个字呼吸快了一分。玉面人飞身而去,只听陈炬道:“圣上,尸一他?” “你放心,他现在死不了。”朱翊钧把御笔攥在手里,神情淡漠。 第一四四章 云蟒(四更) 这一夜齐楚未眠,但他屋里的灯关着,因为他不想让徐锦鱼担心。而徐锦鱼与他一样整夜未眠,屋中漆黑一片,因为她心里也怕齐楚担心。 这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彼此在乎,可命运总是开这样或那样的玩笑,让他们相爱却天涯相隔,让他们彼此思念却有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 齐楚推开了房门,他路过徐锦鱼的屋子。他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跟她打声招呼,这时候门开了,徐锦鱼惊讶的看着齐楚。 “睡的好吗?”齐楚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 “还好,你呢?”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徐锦鱼强颜欢笑。 “也还好。” 徐锦鱼拉过他的手,“你能别这样么,想问什么就问,想说什么就说。” 齐楚道:“先下楼吃饭吧。” 徐锦鱼挡在他的身前,“你不问,我说!” 齐楚揽过她的腰肢,“不说了行吗?” “我不说你心里难受!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何况昨晚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徐锦鱼气道 “一会儿要去云蟒山,等回来你再说,我再听,好不好?” “那好吧”她低下头去,又猛然抬头,四目相对,“那你不许再对我不冷不热了。” “那我只对你冷行么?”齐楚笑道 “不行!” 在齐楚心里徐锦鱼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虽然心中不快,但不想影响她的心情。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要相信她,两个人跨过十年的鸿沟真的不容易,要彼此珍惜。 当齐楚拉着徐锦鱼的手走下楼时,众人端坐在饭桌前。原本他们的心情都不太好,可是见他二人牵手而来脸上又都浮现笑容,心知他们解开了矛盾。 “大家快吃饭吧!”舒灵雪笑道,身为魅凰右护法的她竟然觉得和齐楚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 众人之中数杨忆箫和岚汀最开心了,因为一会儿他们就要去云蟒山杀倭寇了。两个少年心中想着建功立业,竟比平日里多吃了几个馒头。 “关大哥说无二楼再有几天就能开张了,我也没告诉他云蟒山的事,那里太危险他又不会武功。”岚汀道 齐楚点头道:“让他把心思都放在重建无二楼上吧,云蟒山是小事。”对于流光公子来说,杀几个倭寇的确是小事。 杨忆箫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啊?” 岚汀道:“肯定是现在啊,一会儿倭寇都跑了。” 舍灵笑道:“倭寇集会肯定会选择在晚上,毕竟他们商量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我们晚上去。” 齐楚对通天神龙道:“前辈认为什么时候去合适?” 通天神龙笑道:“何时都无妨,有你们几个人在此事稳妥。”他对着齐楚、徐锦鱼、舒灵雪和舍灵说道。 于也风一直安静的吃着,对任何事情都表现的漠不关心。 “吃完就走,听说云蟒山景色不错,先游玩一番再说。”齐楚看着徐锦鱼,淡然笑道。 饭后,岚汀跟客栈借了几匹骏马。众人翻身上马迫不及待的朝着云蟒山方向疾驰而去。 岚汀、杨忆箫、舍灵和施紫雨四匹马在前,齐楚、徐锦鱼、舒灵雪和通天神龙的四匹马在中间,于也风一个人跟在最后。 清晨下了一场小雪,一队人马踏雪而过,雪也便化了。 岚汀四人兴起竟然赛起马来,四人竭尽全力也不谦让,手拉缰绳,马鞭挥舞势要争得第一。齐楚四人在后面观看,不禁笑了。 每个人年少无知的时候都应该放肆的做一些难忘的事情,因为成年之后这世道不允许他们再这般狂妄。那个时候回忆成了多数人借以度日的慰藉。 渐渐的离京城远了,视线中出现了云蟒山的轮廓。远远望去云蟒山山势连绵起伏,犹如长蛇巨蟒沉睡人间。阳光洒落似披上一件金色外衣,让人眼前一亮。北风一吹,只觉那起伏的山势宛如云海,随风而动,向南奔腾而去。 见此雄伟山势,岚汀心中振奋,竟忘了扬鞭催马被身后的舍灵过。他心潮澎湃回头招手道:“公子,那就是云蟒山啦,咱们快走啊!”说完向着前方舍灵奋起直追。 齐楚观此山势也惊叹不已,想不到京城外竟然藏着如此宝地,对通天神龙道:“前辈可看出云蟒山的门道吗?” 通天神龙笑道:“藏风聚气尽得天地灵气是一块风水宝地。” 齐楚点头道:“怪不得都说京城乃天下龙脉,原来这附近竟然有如此多的风水宝地。”他回头望了望京城又道:“在这么多的宝地之间建起的皇宫肯定灵气丰盈,看来大明千秋万代已不是难事。” 通天神龙道:“古语有云人杰地灵,若是没有贤明的君主,再好的宝地也不能保江山太平,保百姓安居。” 齐楚想起当年明成祖从南到北,迁都至此,可是找过百千个风水大师看过的。可就算京城乃天下龙脉,灵气十足,自明成祖以来大明朝每况愈下,山河凋零。当真应了通天神龙的话,于是点头道:“前辈说的有理,所以说人定胜天。” 通天神龙“哈哈”大笑道:“玉箫堆月,人定胜天。小子你这是拐着弯夸自己啊!” 齐楚打趣道:“前辈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我会害羞的。” 徐锦鱼一听也笑道:“如果也有个厚脸皮排行榜,你肯定排第一!” 舒灵雪也开玩笑道:“而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齐楚从不拘小节,少年时比现在更甚,当下笑道:“两位娘子谬赞了,还好还好。” 徐锦鱼道:“你别占灵雪便宜了,人家早已经有了心上人。” 齐楚笑道:“那我占你便宜行吗?” 徐锦鱼笑道:“这些年你还少占我便宜了吗?”说完俏脸秀红,拍马前行。 众人到了云蟒山脚下,离近一看更是惊奇。山下积雪不化,山腰翠绿幽幽,山顶万紫千红,和寻常山峰截然相反。 殊不知云蟒山越往高处灵气越足,山顶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乃是人间仙境。 齐楚抬头仰望,心中不断赞叹大自然的奇妙。 第一四五章 山中(五更) 众人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把马匹藏了起来,有说有笑的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这一路游览犹如经历春夏秋冬,时而寒冷刺骨,时而温暖如春,时而炎热似夏,时而凄凉如秋。路上景色变换,奇妙无比,让众人大开眼界。 当他们走到山顶却见古树参天,花蕾满枝,姹紫嫣红的花朵如娇艳欲滴的女子,含羞低眉,韵味无穷。没有什么倭寇,更没有什么集会,甚至除了他们连人都没有。 “不对啊?难道倭寇听说我们来吓跑了?”岚汀四处寻找,连个脚印也没找到。 只听齐楚说道:“你们往前看,那里有间房子。” 众人望去却没有发现齐楚说的房子,通天神龙笑道:“年纪大了,眼睛也不管用喽。” 齐楚注视着不远处的房子,心想莫非只有我能看到?匆匆撂下一句:“我去去就来,你们在此处别动。”他脚下步法连变,几个起落已来到那间房子前。 施紫雨道:“不知道他又搞什么鬼!” 杨忆箫脸上浮现迷茫的神情被岚汀瞧见,岚汀问道:“师弟,你想什么呢?” 杨忆箫道:“我也看见那间房子了,难道你们真没看见吗?” 众人听他一说,纷纷侧目,“你也看见了?” 杨忆箫指着前方道:“是啊,不就在那里吗?” 众人寻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徐锦鱼惊道:“哪里有什么房子?” 杨忆箫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心道:这么说他们看不见吗?他朝着房子走去。 徐锦鱼以为他魔怔了,抓住他的胳膊却发现杨忆箫身上反抗的力度大的出奇,竟连自己也抓不住他。 通天神龙道:“你让他去吧。” “前辈?”徐锦鱼目露担心。 通天神龙看着远处说道:“这世上许多事情是说不清的,他和齐楚既然都能看见那就是他们的缘分,挡不得。” 齐楚站在大门外见杨忆箫也走了过来,问道:“你也看见了是吧?” 杨忆箫道:“是啊,为什么鱼儿姐姐他们都看不见呢?” 齐楚道:“进去再说。”他艺高人胆大,虽遇奇事,但镇定自若。 齐楚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院中有一张四方小桌,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正看着他与杨忆箫。 老和尚慈眉善目,双眼明亮。小和尚笑容灿烂,颇有灵气。 齐楚一生最不信神佛之说,看面前老和尚年岁比自己大上许多,恭敬道:“大师可是在云蟒山中修行吗?” 老和尚笑道:“贫僧在山中修行,施主在红尘中修行,不都一样吗?” 齐楚知他佛法高深,但却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又问道:“大师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老和尚笑道:“贫僧可没有召你,你乃自己寻来。若问所为何事,无事,无事。” 齐楚见他说话有趣,心中多了几分好感。他自己虽不信神佛之说,但却听过许多神佛的故事。 忽听小和尚对杨忆箫道:“施主今年可是十七岁?” 杨忆箫愣了一下,“我今年十六,过了年就是十七了。” 小和尚神情激动道:“太好了,施主与佛有缘,何不……” 他话未说完,老和尚咳嗽一声道:“茂林,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忘了吗?” 杨忆箫心道:原来小和尚法号茂林,可是他光秃秃的头颅怎么也不像茂密的森林。想到这不禁笑了,“大师,没事的。” 茂林被老和尚训斥,冲着杨忆箫吐了吐舌头,一脸无奈。 老和尚见他这样又道:“茂林,出家人……” “出家人不可轻浮嘛,师父我知道啦。”茂林笑道。 齐楚笑道:“出家人也是人,大师对徒弟约束太多了。” 老和尚道:“贫僧不与施主争论,二位施主请坐。” 齐楚心知今天在这里肯定有事要发生,但却不知道什么事。他能感觉到这大小和尚不是坏人,莫非真的与自己有缘。看了身边杨忆箫一眼道:“过去坐吧。” 二人刚走到桌前,还未坐下,只听身后“嘭”的一声。回身一看大门竟然被撞出个人形窟窿,有个身材伟岸的大汉闯了进来。 大汉光头大耳,头上有香疤,竟然也是个和尚,可却穿着粗布麻衣,浑身恶臭,一看就是个流浪的和尚。说不定是不守清规被寺庙轰了出来。 大和尚闯了进来却不理他们,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走到墙壁前,口中振振有词。只见他伸出食指在墙壁上乱画起来。 齐楚见他徒手能在石墙上划出沟壑,石屑簌簌而落,他面不红耳不赤,知道他武功不低。心想难不成这大和尚是那两个和尚的仇人?再定睛一看,大和尚竟然不是瞎画,石墙上出现两行字。 “断除妄想徒增病,趋向真如即是邪。”齐楚低声念道 这时大和尚身子向后一仰竟然朝齐楚这边倒来,可是他与齐楚离得甚远。若是倒下必定摔在地上,可是齐楚却看见他身子平移三丈,向后一倒正好砸在桌上。 桌子被砸的粉碎,杨忆箫见此情景以为大和尚是冲着齐楚来的,当下就要拔剑。却见大和尚跳了起来一掌朝老和尚打去。 齐楚见他指力过人,功力必定不弱。老和尚年老体弱如果真被打到,肯定当场毙命。现在不知事情缘由,但齐楚却飞身而上,心想先拦下大和尚再说。 齐楚掌间绿光一现,身法纵横呼吸间已到大和尚身后。他一手抓大和尚的肩头,想阻他去势。却想不到大和尚肩上劲力之大竟然把自己逼退三尺。 齐楚心惊不已,自己名列十大高手,虽不能说武功就是江湖前十。但一般高手都难挡他一招,更别说逼退自己了。可是今日这大和尚竟然头不回,手不抬,只肩膀微微一动就能震得自己后退两步,功力当真深厚。 茂林见大和尚对师父不利,挺身而上,可是他哪里是大和尚的对手。 只听大和尚怒道:“我打你个妖魔鬼怪!”一掌正中茂林胸口,茂林只觉一口气堵住胸口,登时倒在地上。 老和尚见此情景却不慌不忙,站在原地眉头紧皱,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杨忆箫急忙提醒道:“大师小心!” 这时大和尚第二掌到了,“我打你个痴心妄想!” 老和尚听他说话,目露惊讶,似有感悟。这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在老和尚身上,顿时鲜血狂喷。老和尚如断线风筝向后飞去,大和尚趁机追上,“我打你个魂梦颠倒!” 这一掌力道更大,可是打在老和尚身上却没有任何反应。齐楚站在一旁想不明白发生的一切。 大和尚见自己这一掌虽打中却未伤人,也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纵身一跃跳上屋顶,急匆匆的离去。 老和尚抓起地上的茂林竟也跟在大和尚身后跳上屋顶离开。杨忆箫目瞪口呆,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他怎么也想不通。 齐楚看着石墙上的两行字若有所思,许久后听杨忆箫道:“师父,你看这屋子好像废弃很久了。” 齐楚这才注意到二人身处的院子已经废弃多年,里面的屋子也已落满灰尘。看着脚下碎成块的木桌,口中又念道:“断除妄想徒增病,趋向真如即是邪。到底什么意思?” 第一四六章 聚集(六更) 二人走出院子,忽见徐锦鱼他们走来。 ? 齐楚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徐锦鱼道:“你们进去这么久,担心死我了。” 杨忆箫道:“进去才一会儿啊!” 岚汀指着天道:“天都要黑啦!还一会儿呢?” 齐楚这才注意到红日西沉,月色渐明,回头望着院子,问道:“你们能看见这房子了?” 徐锦鱼道:“四下找了好久也不见这房子。谁知道刚才它突然就冒出来。” 齐楚心想:刚才生的一切定有原因,三个和尚为何要这么做呢?大和尚在石墙上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点化自己? 正想着忽听四下有人走来,扫了一眼,现竟是路不平和冯织月等人。人群中有两个身影特别显眼,就是云青壁和雨丹崖。 云青壁和雨丹崖见了齐楚也不打招呼,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 徐锦鱼现李如松并没有来,心想上次李将军还说会来,为何今天没到呢? 这一群人有三四百之多,想必上次参加宴会的江湖义士为了剿灭倭寇又找来许多帮手。待一众人走到齐楚等人面前,云青壁走出来笑道:“莫非诸位也是来杀倭寇的?”他竟然只字不提自己宴请齐楚的事。 齐楚点头道:“听说倭国奸细在此此集会,我们也就来凑凑热闹。”他也装作不认识云青壁等人。 人群中雨丹崖眯起了眼睛,嘴角不经意的露出笑容。 “那正好加入我们,大家一起杀倭寇!”云青壁邀请道。 齐楚等人加入到大部队中,只听路不平道:“倭国的杂种们什么时候才能来?” 云青壁道:“快了,听说他们集会的地点在山腰处。” 路不平气道:“奶奶的,既然在山腰处你为何要让我们上来?这下好了还要回去,倭寇没见到先累个半死。” 雨丹崖道:“咱们从东面上来,他们集会的地方在西面山腰上。” 路不平道:“那我们从西边上来不就行了?” 云青壁道:“路大侠有所不知,这西面乃是断崖,陡峭异常是上不来的!” 路不平终于不再说话,只听云青壁又道:“诸位,咱们现在就下山去,想必倭寇已经来了许多。” 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云青壁一呼百应带领众人从另一面下山。 徐锦鱼低声问齐楚道:“我怎么觉得有点怪呢?” 齐楚也道:“我也觉得有点怪,哪里出问题了?” 二人对视,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担忧。但此时众人急着下山,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杀倭寇了。齐楚无法静下心来细想,也只能跟着他们一起下山。 正如云青壁所说,山的西面陡峭异常,怪石嶙峋,而且大石非常光滑,众人小心翼翼的走着。约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腰处,忽听有人喊道:“快看,有个大佛!” 齐楚抬头一看,正前方有一个高十丈的弥勒佛像,雕工精湛一看便是出自名匠之手。佛像下还有十二个石像,分别是十二生肖,但次序错乱,毫无章法,也不知当时的雕匠是如何想的。 看见佛像,云青壁高呼道:“就是这了,大家快来!” 众人一听到了地方欢呼雀跃纷纷加快脚步,直到所有人都到达佛像脚下。云青壁振臂一呼,“诸位,这就是倭寇集会的地方了。现在他们还没来,我们先藏身这些生肖石像后。等倭寇齐了,大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由于人数众多藏起来就麻烦些,等藏好后天色漆黑。忽听路不平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 云青壁小声道:“快了,快了诸位莫急。我兄弟二人前去打探,你们务必藏好!”他给了雨丹崖一个颜色,二人匆匆离开。 齐楚藏在佛像后仔细想着今天生的怪事,又联想到三日前的晚宴,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联系呢? 这时云青壁二人已经走远,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弄出声响吓跑了倭寇。渐渐的黑夜中再也看不见云青壁二人的身影,路不平低声咒骂道:“他奶奶的,这两个孙子把老子撂在这不管了。这地方臭不拉几,恶心死了。” 齐楚听他一说脑海中灵光一现,忽道:“有埋伏,大家快走!” 他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吓了众人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前方破空之声不断传来,接着火光肆虐,离近一看竟然是许多燃烧着的火箭。 有人提前反应过来借着生肖石像躲过箭雨,可是大部分人胸口中间当场毙命。火箭雨越来越大从云青壁二人消失的地方不断射来,路不平骂道:“奶奶的,想不到着了倭寇的道。” 齐楚道:“不是倭寇,是云青壁他们!”他终于想明白了,自从三天前自己和这里的所有人就已经中计了。 这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云青壁和雨丹崖故意邀请初来京城的江湖豪杰到府上做客。然后宴席上说三天后倭寇要在云蟒山集会商议争夺黄河图的事。他们抓住江湖豪杰都有报效国家的梦想,而且只要有人领头这些人必然盲目跟随。 这样一来云青壁二人在宴席上互相配合激起众人的爱国情怀,不怕他们不中计。齐楚又想这二人费此心机引这些人来到云蟒山,又设下埋伏到底所为何事? 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齐楚多想。死伤人数越来越多,他观察局势,当机立断喊道:“大家别慌,山上去不得,我们往山下走!” 众人被他提醒纷纷往山下走去,可是云青壁二人既然能诱骗他们前来肯定就有一网打尽的计策。刚才路不平闻到的臭味正是火油,他们二人早已在此地浇下火油。 火油的气味越臭证明火力越猛,无数火箭落在地上点燃了火油,顷刻间四周一片火海,再无退路。如此下去,所有人都要葬身火海。 众人中功力稍浅的已经被烤晕了过去,齐楚等人也被慌乱的人群冲散。他死死抓住岚汀的衣领,不断寻找徐锦鱼的身影。 徐锦鱼身边拥挤无比,她也寻找着齐楚。忽听身后有人低声叫自己的名字,刚想回头只觉后颈一疼便晕了过去。从她身后闪出一个男子,脸上带着面具正是玉面人无疑。 徐锦鱼倒在玉面人的怀里,玉面人身边安静的站着一个黑衣黑裤黑纱的人,自然就是东方玉轩。 玉面人道:“这里交给你,我带她先走,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东方玉轩点头道:“主人放心去吧。”他身在大火之中但冷静无比,确定玉面人离开后,他开始寻找于也风的踪迹。 第一四七章 大火(七更) 齐楚寻不到徐锦鱼心急如焚,若是平常遇见危难时他尚能镇定自若,可是心中最重要的人现在不见了,会不会出事了? 四下哀嚎之声越来越大,岚汀只觉体力不断流失。周围大火烤得他眉发皆焦,他在寻找舍灵的身影。可是众人乱成一团,哪里能找到少女? 慌乱之中齐楚突然看见通天神龙,高呼道:“前辈,我在这里!” 通天神龙听见他的呼唤,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来。 “其他人呢?”通天神龙只瞧见岚汀,心知众人被冲散了。 齐楚把岚汀交给通天神龙道:“前辈带着岚汀先走,我留下来找大家。” “我不走!”岚汀倔强道,他没找到舍灵怎么能走? 通天神龙处事果断,朝岚汀颈后拍了一下,他便晕了过去。提起岚汀,说道:“万事小心,我安顿好他就回来找你。” 齐楚再不多说在人群中闪躲腾移寻找众人踪迹,不但找不到徐锦鱼,竟连舒灵雪和舍灵也找不到。 施紫雨早已晕了过去,于也风背着她想要冲出大火,可是火势太大,试了几次都失败了。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将军跟我走!” 话音刚落,东方玉轩把手放在于也风腰间,低呵一声抓着他瞬间腾空一丈,然后跳了出去。 齐楚找不到人,时间一长只觉头晕目眩。可是他功力深厚,还不至于被大火伤到。沉心静气仍觉头脑发胀,心惊不已道:“有毒气!”看来云青壁二人想至所有人于死地。 时间飞逝,大火越来越大,此时已经死伤过半。众人开始往佛像上爬去。所有人都以为佛像之高,大火定然烧不上来。可是他们却大错特错,因为佛像早已被涂满了火油。 佛像光滑不易攀爬,此时众人早已丧失思考的能力,拼命的往上爬去。有一些人爬到一半摔下来掉入火中,身体顷刻被大火吞噬。就算爬到佛像顶上,火蛇也跟着攀爬而来。这一次众人再无退路。 齐楚没有发现徐锦鱼的身影,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心想他们应该已经脱困,看着垂死挣扎的众人,心生怜悯决定尽力救下他们。 可就在这时突变再生,云青壁不只在地上浇下火油,还在佛像和生肖石像周围埋下火药。此时大火点燃火药,轰隆一声佛像四分五裂。 爆炸带起的气浪迎面扑来,齐楚飞身向后退去。听着佛像上嘶吼的人们,他心一横就要飞上前去。通天神龙从他的身后一把扣住他的肩头,“快走!” “前辈,不行!”齐楚本不是犹豫之人,只是人命关天,他想拼命一试。 “救不了!”通天神龙在他耳边呵了一声。 齐楚回过神来,火药完全被点燃,要是此刻再不离开,自己和通天神龙也必定被炸得粉身碎骨。双拳一握,与通天神龙迅速离开。 只听身后轰隆之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爆炸声冲破天际。齐楚停了下来,回头望去,眼神中尽是惆怅。 “刚才你要是不听我的,不但救不出人还要搭上一条性命。”通天神龙道 齐楚抬头看天,“我早该想到云青壁他们说的是假话。如果倭寇在西面山腰集会,西面又是断崖绝壁。倭寇必定从东面上来,那我们在山顶等着就好,何必大费周折的跑到这来呢?” 通天神龙道:“你不必自责,这是对方早就设计好的。我们听说有机会杀倭寇就一涌而来,说起来是我们先动了杀心。才种了恶果。” “我们先动了杀心?”齐楚想着通天神龙的话,忽又想到白天那大和尚在石墙上写的两行字,恍然大悟道:“趋向真如即是邪意思就是说表面上我们做的是正义之事,殊不知也要杀人流血、夺人性命。有恶念必有恶果,原来大和尚在提醒我啊!” 通天神龙不知道房子里发生的事,问道:“什么大和尚?” 齐楚给他讲了白天之事,“前辈可知道大和尚的来历吗?” 通天神龙摇头道:“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就算你我名列十大高手也还有许多不清楚、不知道的事。” 齐楚点头道:“沧海一粟说的就是我们啊。” 通天神龙道:“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齐楚道:“前辈,岚汀呢?” 通天神龙道:“放心吧,他没事。你跟我来。” 夜色之中,有两个身影出现在对面山坡上,正是老和尚与茂林。 茂林看着对面尸横遍地,皱着眉头念了一句佛号,道:“师父,我们为什么不去救他们啊?” 老和尚道:“天地浩瀚自有其运转的规律,你我乃一介凡人,怎能逆天而行呢?” 茂林道:“可是师父已经预知了今晚的事,白天还故意唤来那位施主呢。不是想指点他,让他阻止这场灾难吗?” 老和尚想起白天之事,又想起大和尚打自己的两掌叹道:“为师着相了。” 茂林挠头道:“师父,徒儿不明白啊?” 老和尚道:“天有法度,世有轮回。一切早已注定,就算我们抱着救人的心想阻止这场灾难,最后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茂林想着师父的话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一点。可是那位年轻的施主与佛有缘,师父为何不度化他呢?” 老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怎知道他与佛有缘呢?” 茂林道:“当年我十七岁出家,如今小施主也快十七岁了。不是缘分吗?” 老和尚道:“小施主虽与佛有缘,但缘分还未到不可强求。” 茂林道:“可小施主真是万里挑一的有缘人,将来必定能把佛法发扬光大,可惜啦!” 老和尚道:“缘分未到留不住他的。”说完他朝着远方双手合十道:“今日多谢真可大师替我消除魔障,否则莲池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黑夜无声,无人回答。老和尚带着茂林转身离去,茂林不时回过头看着对面山腰,目光忽明忽暗。 直待他们走远,从对面走来一人。夜黑无比,他宽衣大袍,竟踏空而来,正是白天打伤老和尚的大和尚。此时他衣衫不改,但面色从容,自语道:“师兄,想不到你找了多年传人终于出现了。” 第一四八章 诡计(八更) 于也风背着施紫雨跟在东方玉轩后面,二人疾行之中也不说话。直到身后再听不见爆炸声,东方玉轩回头看去没有发现火光,说道:“将军,安全了。” 于也风点头道:“这次多亏你了。” 东方玉轩恭敬道:“将军太客气了。”他看着施紫雨,思索片刻道:“此人不能留下。” “为何?”于也风大惊,侧目看着施紫雨白皙的脸庞,心中一阵温暖。 东方玉轩冷道:“我与将军的关系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为保将军安全,这人必须除去!” 于也风急道:“她早已晕了过去,如何知道你我二人关系?” “她有可能是装晕!”东方玉轩提醒道 于也风与施紫雨相识以来一直把她当做小妹妹看待,此时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施紫雨是装晕。 “她没有这样的城府,你多虑了。”如今世上于也风最不能伤害的就是施紫雨了,想起第一次她赠簪之恩和梁溪城外传自己七字真言的情谊。 于也风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就算此时她是装晕,那他也愿意冒险相信她一次。 东方玉轩争辩道:“将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可心慈手软啊!” “够了!我是将军,听我的!”这一刻于也风尽显杀神威严,“你若还当我是将军,就不要再说了。” 东方玉轩闭口不言,这些年为了复活于也风他想尽办法,如今只要能保于也风周全,就算屠戮天下也在所不惜。 于也风道:“你怎会在这里?” 东方玉轩道:“这一切都是玉面人安排的。” “什么!”于也风如何也不敢相信玉面人竟然这般心狠手辣,这些江湖人士和他可没有恩怨。 “并没有什么倭寇,玉面人要的是黄河图。”东方玉轩解释道 于也风道:“黄河图不是在翠微陵墓里吗?” 东方玉轩道:“我也是三天前才知道黄河图根本就不在翠微陵墓里,而是在云蟒山中,那大佛就是入口。十二生肖就是开启大门的钥匙,之所以错乱排列是因为此时门是关着的。” “这么说只要正确排列生肖石像的顺序就能开启大门?”于也风思索道 东方玉轩道:“没有这么简单,生肖石像后还有禁制。那禁制连玉面人都破不了,所以才设计了这次的大火。” “大火和破禁制有什么关联?”于也风问道 东方玉轩道:“江湖传言嘉靖皇帝葬在翠微陵墓中,实则那是嘉靖皇帝的替身,而真身则在云蟒山中,这才是真正的皇陵。所以黄河图也在山中。” 于也风又问道:“嘉靖皇帝为何要葬于云蟒山呢?” 东方玉轩道:“将军有所不知,嘉靖皇帝生前痴迷长生之术,为了饮清晨甘露,曾逼迫宫女天不亮就在御花园中采摘露水。后又建炉炼丹,都是为了长生。” 于也风摇头道:“人怎么可能长生不老呢。” 东方玉轩道:“将军错了,自古就有长生之术,只不过失传了。” 于也风听了大惊道:“真的有长生之术?” 东方玉轩道:“当然了,我复活将军的方法不就是一种长生吗?” 于也风仔细想来东方玉轩说的没错,自己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若不是东方玉轩找到上古之术,自己也不会站在这里。如果这种方法行得通,那么任何人都能死而复生。 东方玉轩道:“亘古以来长生之法有多种,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方法也都一一失传。当年的风水状元廖文政因得黄河图才能治理水患,后参透黄河图中的奥秘,应该是找到了长生之法。” “这么说廖文政就是用黄河图中的秘术让嘉靖长生?”于也风道 “想来应该是这样,但是否能成功没人知道。所以只有破了生肖石像后的禁制进去一探究竟了。”东方玉轩道 于也风长叹一声心道:大千世界真的有太多东西世人不知晓了。又道:“如何才能破开禁制?” 东方玉轩道:“玉面人在此聚集武林中人再用火烧就是为了破开禁止。这些人本是为了正义之事而来但最后却被火烧得尸骨无存,他们含冤而死自然不肯投胎转世。这些怨气极重的魂魄在成为孤魂野鬼之前是打开禁制最好的钥匙。” 于也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长生之法是逆天而行,所以保护它的禁制必定阴气十足,而这些怨气极重的魂魄阴气更足,这叫以阴破阴。” 东方玉轩道:“没错,其实召集怨气十足的孤魂野鬼也可以,只不过孤魂野鬼戾气太重,施法之人极易被反噬。而刚破体而出的魂魄是最易被控制的,所以天亮之前必须打开禁制。” 于也风道:“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这么说你们就要进入山中了?” 东方玉轩点头道:“玉面人刚才下山了,所以我才有机会救出将军。等他回来我就要随他进山了。将军可以在我们之后进去,但务必小心。” 于也风道:“你放心,没有报仇之前我是不会有事的。” 东方玉轩道:“将军最好还是找到齐楚他们,否则以你我二人之力敌不过玉面人,更夺不过黄河图。如果有齐楚相助,加上我在暗中帮忙,这一次事半功倍。” 于也风把施紫雨放了下来,“你先回去,等她醒来我就去寻齐楚。” 东方玉轩瞄了施紫雨一眼,提醒道:“陵墓中情况不知,必定危险重重将军一切小心啊。”说完他转身离去。 黑夜之中,云蟒山最高峰处,齐楚目光凝重的看着起伏的山脉。 风水古籍中曾记载:左青龙,右白虎。说的是但凡风水宝地必要有青龙白虎守卫,而此时云蟒山真如一条熟睡的巨龙栖息在苍茫大地之上。 齐楚远远望去,云蟒山的西面极远处正有一形如虎踞的山峰,那正是有着“神岭千峰”之称的虎峪山。看来此处不但灵气十足,更是人死之后绝佳的栖息之所。 他心里渐渐明了,看来真正的嘉靖皇陵应该就在云蟒山中,那么黄河图也一定在吧? 第一四九章 暗流(九更) 玉面人把徐锦鱼夹在腋下只几个起落便到山脚下。 山脚下等着一人,他正是蒋尸一。朱翊钧把他安插在鬼市蜃楼中,后来玉面人出现,蒋尸一打着寻找黄河图的旗号潜伏在玉面人身边。殊不知自己的身份早已被玉面人察觉。 此时蒋尸一看着飞速而来的身影心情沉重,自己奉皇命告诉玉面人黄河图藏在翠微陵墓中,实则他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 可是蒋尸一却想不到玉面人竟然自己查到真正的黄河图竟然在云蟒山中。许久前玉面人告诉他等在这里,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呢? 玉面人最讨厌背叛和欺骗,看来今夜自己凶多吉少。但是他仍然没逃,因为他是皇帝钦点的校尉,为了这份荣誉死也要死的顶天立地。 于是蒋尸一站直了身体,咬紧牙关,面对死亡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就在这时玉面人已离他不到十步,蒋尸一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玉面人却没有动手,黑暗中朝着蒋尸一把徐锦鱼扔了过去。 蒋尸一不知道对面飞来的是什么,但还是稳稳的接住。直到看见了徐锦鱼的脸,才低呼道:“徐娘娘!” 玉面人道:“你把她带回皇宫。” 蒋尸一注视着徐锦鱼的脸,他不敢去看玉面人,因为他清楚玉面人的手段。这一次自己躲过一劫,下一次不会这么走运了。 又听玉面人道:“你告诉他,我不喜欢被算计。”说完他大袖一挥几个起落已不见人影。 汗水从蒋尸一的头上流了下来,他扛起徐锦鱼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这一夜云蟒山的爆炸声惊动了城外军队,军营中不断有人撩开帘子往云蟒山方向看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人敢多嘴一句,士兵们也只是看了看就放下帘子继续睡觉。 大营中李如松平静的喝着酒,他奉皇命来此,告诉军队不要轻举妄动。今天从早到晚李如松亲自跑遍了城外的所有军营,因为早上皇上把自己召进宫中特意叮嘱过这件事必须由他亲自去办。 李如松手握重兵常年征战在外,他知道皇上信任自己。否则怎么会放心把大明朝一半的军队交给自己来管呢?那么皇上能大清早就召他进宫,交代的事情必定万分重要。 此时李如松已经办完了事情,总算能安稳的喝点酒。 镇守在此处的军队人数不多,守将是个六品的小官和李如松比起来自然身份低微。 守将姓李,此刻他弓着腰正在给李如松倒酒,赔笑道:“大将军,云蟒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圣上还不让出兵,到底所谓何事啊?” 李如松把酒杯放在桌上,瞥了他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倒酒!”他纵横沙场,气势无量,只一句话吓得姓李守将胆战心惊。 这一夜城外风起云涌,但皇宫中却平静异常。朱翊钧面前的奏折比前几天更高了,他无心批阅。 陈炬仍立在一旁,刚才从北面传来了震天的爆炸声,震得皇宫左摇右晃,小太监们不断敲门禀报都被陈炬给轰走了。后来再也没有人来禀报了,他们已经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朱翊钧站起身走到殿门前,伸出手推开大门,夜风寒冷吹得他精神一振。 不见陈炬走动,但他却站在朱翊钧身边。二人看着云蟒山方向,远处火光越来越弱,朱翊钧道:“看来他成功了。”然后他就笑了起来。 “圣上,尸一他?”陈炬担心道 朱翊钧道:“他虽识破蒋尸一的身份,知道了黄河图不在翠微山。但现在还不会要他的性命,因为他不能跟我翻脸。” “多谢圣上。”陈炬再次闭上眼,好像尘世中从未有过他这个人一样。 朱翊钧自语道:“你千算万算还是败给了我啊。”他非常得意,看着苍穹,“就算让你找到真正的皇陵又能如何?你真以为能得到黄河图吗?” 岚汀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塔里,通天神龙在一旁恢复功力,却不见公子的身影。他站起身向塔外走去,凝重的夜让人心情压抑。 齐楚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岚汀来了。 “醒了?”他问道 “怎么只有我们,其他人呢?”岚汀站在齐楚身旁,向远处眺望。 “看出什么门道了吗?”齐楚道 “就是挺黑的,其他的没看出来。”岚汀笑了笑,但觉得心中有些悲伤,因为担心着舍灵的安慰。 “如果我猜得不错,云蟒山就是真正的皇陵。”齐楚淡淡道 “不会吧?闹了半天黄河图在这里?”岚汀吃惊道 齐楚没有正面回答他,“你说魅凰的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岚汀想也未想道:“与我们一样在大火中失散了呗。” 齐楚摇了摇头道:“怕是她们早就知道黄河图在云蟒山了。” 岚汀怔住,舍灵真的早就知道吗?那为何她不告诉我呢?想到这他的心情更加低落,曾经不是说过互相信任吗?岚汀的内心开始动摇,这比任何事都痛苦。 “收你为徒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教你什么,就在今夜吧。”齐楚拍着他的肩膀,转身看着岚汀。 记得当初他跟在自己身边时个子还没这么高,还不到一年时间竟然长了这么多。 “公子真的要教我武功了?”岚汀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齐楚道:“本想让你自己领悟,可是前路危险,你总要有些保命的绝技。” 岚汀笑道:“保命的绝技是什么?” 自从拜齐楚为师,每天都想着公子能教自己些功夫,这一天终于来了。 “龙神八变好吗?”齐楚慈爱的看着他。 “好啊!”岚汀跳了起来,“我马上就会龙神八变啦!” 齐楚正色道:“那你仔细听好。时间紧迫,我只演示一遍。” 岚汀再不出声,目不转睛的盯着齐楚。 “龙神八变顾名思义就有八种变化,而每一种变化又有独自的一套招式和心法。八种变化可以概括成三行三怒一变一惊。” “三怒分别是千钧、定海、连城;三行分别是浩渺、移花、踏月;一变是画地,一惊是惊蛰。” 第一五零章 破阵(十更) 齐楚一边讲解一边演练,岚汀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 龙神八变是他父亲燕寒的绝技,身为义展云天的儿子,岚汀必须学会龙神八变。 他只见齐楚身影忽隐忽现,黑夜之中流光公子灵动无比,脚下步法飘忽不定,眸中目光高深莫测。 时光流逝,齐楚从头到尾把龙神八变演示一番。岚汀自幼跟随燕寒学习厨技,而燕寒已经把龙神八变融入到厨技之中。 在岚汀脑海中本就有一些零散的片段,这一次看着齐楚演示,他终于把龙神八变融会贯通,领悟的速度惊人。 云蟒山西面山腰处,高大的佛像已被烧黑,十二个生肖石像也都被炸倒。地面上残肢断腿,衣衫成灰。 云青壁和雨丹崖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神情中似有一分享受。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东方玉轩慢慢走来。 二人回身笑道:“先生对我们的杰作可还满意吗?” 在他们眼里死了几百人已经成了平常的事,甚至渐渐的开始喜欢上这种谋害人命的方法,眼神中带着欣赏,还有几分激动。 “你们死了肯定会下地狱的!”东方玉轩冷冷道 云青壁“呵呵”笑道:“那也无妨,至少这些人死在我们前头。”他指着地上的尸骨,得意道。 雨丹崖道:“就算是下地狱也有先生作伴不是么?” 东方玉轩哼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云青壁二人原本并排站着,此时分开两边把东方玉轩夹在中间,似有夹攻之势。 “先生想试试吗?”云青壁笑道 东方玉轩本是三邪两正中人,当年是杀神东方宇的心腹,武功甚高。现在的实力自然比当年高出许多。面对这两个年轻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三邪两正虽说是五个不同的组织,但实则都有关联。它们本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种族,因为谨遵帝训而不能出入中原。否则中原早已是它们的囊中之物。 江湖中人习武练功,一生追求武学的至高境界。但三邪两正中人的修炼方法却与江湖人截然不同,它们讲究人与天地的连接,以人力借天地之力,有甚者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大能之人参透天机、长活百年也不是难事。 东方玉轩藏在黑衣内的手已开始结印,他要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 忽听身后有人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闹?” 三人回头一看正是玉面人无疑。云青壁二人垂下头去,显然对玉面人非常害怕。 东方玉轩道:“长夜漫漫,闲来无事我与两位小友切磋下。” 玉面人深知东方玉轩的性子,干练沉稳,绝不止找事之人。他看向云青壁二人哼道:“这一年不见你们两个,长本事了?” 二人把头垂得更低,“主人,我们错了。” “站到一边去!”玉面人呵斥道 原本嚣张跋扈的云青壁和雨丹崖乖乖的向旁边靠去,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听玉面人道:“我给先生护法,先生开启皇陵之门吧。” 锁住皇陵大门的阵法属阴,外面用生肖石像镇住,再建佛像把守,可以千年不破。但云青壁二人大火一烧,再狂轰滥炸。已经把生肖石像给破了。 现在佛像身后就是皇陵大门,东方玉轩目光凝重,只见他口型连变,念咒无声。顷刻间,四下阴风聚来,黑夜中竟隐隐有鬼哭之声。 云青壁和雨丹崖毕竟年轻,虽然跟在玉面人身边学了一些武功。但这鬼神之事还是第一次见,不知不觉身体僵硬。耳边风声中夹着凄厉鬼叫,二人瑟瑟发抖。 苍穹之中黑云遮月,无边无尽的夜空仿佛幽灵之海起伏不定,只听惊雷一声。东方玉轩双手从袍子里伸出,指法怪异,迅速变换。 一时间地上残肢断臂竟开始滚动,黑暗之中东方玉轩身体周围有白色光点慢慢出现。 玉面人见过这样的阵势,从前每一次死胎和鬼魂融合时都是这样的情景。 随着白色光点越来越多,东方玉轩的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三邪两正中有许多上古异术,招鬼招魂这等常人无法想象的确实存在。 东方玉轩的身体慢慢腾空,突然伸出右手向旁边一抓,只见那白色光点朝他掌心汇聚。其实白光乃是被烧死之人的魂魄,此时分散在四下。 玉面人见东方玉轩的双眼闭上,他走到佛像旁边,用力一推只听轰隆一声,碎石落下。佛像竟向旁边平移三尺。 此时的东方玉轩黑袍飞舞,印堂之上一丝黑气驱之不散,腾空的身体开始摇晃。四下里的白色光点越来越多,白光如昼照亮黑夜。 玉面人知道破阵到了紧要关头,迅速飞到东方玉轩身后,双掌抵在他的背上,精纯真气源源不断的传入东方玉轩体内。 云青壁二人只觉四下温度骤降,纵使运功抵挡也觉手脚发凉,心中发寒。 突然,东方玉轩双眼怒睁,所有白色光点咆哮着汇聚在他胸前。他身上不停的散发着黑气,皮肤萎缩,汗如雨下。 东方玉轩神情痛苦,但仍在苦苦坚持。心道:看来是最近用这术法太过频繁,身体承受不住了。 就这样约过了半柱香时间,东方玉轩的双手上从内向外竟然开始渗出血珠。玉面人眉头紧锁,竟连他也觉得疲惫。但为了皇陵中的黄河图,他们绝不能放弃。 这时,东方玉轩仰颈挺胸,汇聚在一起的魂魄向着正前方冲去。他和玉面人落在地上。 云青壁二人急忙跑上去扶住玉面人道:“主人没事吧?” 玉面人摇了摇头,又对东方玉轩道:“这一次又多谢先生了。” 此时的东方玉轩已说不出话来,只觉眼皮沉重,恨不得倒在地上长眠不醒。 再看前方,白色的魂魄撞到黑色的石墙,并没有发出巨大的声响。白色的魂魄如水一般悄无声息的侵入到墙内。只见石块慢慢脱落,直到露出门形大小的入口才停止。 第一五一章 入陵 他们成功的破了守住陵墓大门的阵法,放眼望去里面漆黑一片,但却传出“沙沙”之声。 玉面人双眼放光死死盯着入口,许久后才道:“终于找到了。” 云青壁和雨丹崖急忙走过来奉承道:“黄河图已是主人囊中之物,咱们大事可成!” 玉面人径直的走了进去,二人跟在身后。 东方玉轩擦了擦头上汗水,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最后还是跟着三人走了进去。 当他们完全走进皇陵深处,外面再也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后。 断崖之下竟飞上两个身影,舒灵雪面露厌恶的看着地上尸体道:“他们比咱们还要狠毒。” 舍灵喜净,不想让鲜血染了衣服。她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站着,说道:“清沐姐姐,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皇陵呢?” 舒灵雪笑道:“小妮子,这可是师姐告诉我的啊。” 舍灵惊讶道:“师姐来了吗?”她四处寻找,但此处除了她们二人再无他人。 “不用找了,她没来。只是派人捎话过来。”舒灵雪走到入口处,向前探身往里瞧去。 舍灵心中不快,为何师姐没有告诉我真正的皇陵就在云蟒山呢?莫非师姐不相信我了?我可是师姐从小带大的啊! 舒灵雪向她招手道:“咱们跟在他们身后悄悄进去,寻找机会夺取黄河图。” “我不去。”舍灵站在原地,咬着嘴唇。 舒灵雪回头看她,“怎么了?生我的气了?” “既然清沐姐姐早就知道皇陵所在,为何要瞒着齐楚他们。我们不是说好了合作的吗?”舍灵问道 舒灵雪笑道:“傻妹子,要是真和齐楚合作从玉面人手上抢了黄河图。到时候你认为我们二人能斗得过齐楚吗?” 舍灵不语,她必须要承认斗不过。 “那不就是了?既然斗不过,那就要先下手为强。”舒灵雪正色道 舍灵问道:“可我不明白,既然不想合作。那日在梁溪你又为何故意现身呢?咱们谋划许久设的局,为何要自己给破了?” 舒灵雪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这是掌门让的,其中原因我也不知。” “师父让的?”舍灵想到那个人心中一寒,魅凰之主就是南诏之王,这样人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呢? 舒灵雪又道:“我猜掌门可能有意拉拢齐楚,可是为何一边拉拢又一边排挤呢?” 舍灵思索道:“师父向来自负,他会不会觉得设局之事对齐楚不太公平,又损了他的名声。或者说师父还有其他的计划?” “别想了,任我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掌门的意思。快进去吧!”舒灵雪拉着舍灵就要往里走去。 舍灵想到岚汀,他以后如果知道我提前找到皇陵入口没有告诉他,他会生气吗?抛开这些杂念跟着舒灵雪走了进去。 这一夜注定在每个角落都发生着故事。 当施紫雨醒来的时候发现于也风正看着自己,笑道:“你在看什么呢?” 在她的面前,于也风才会露出笑容,“看你脸上长花了。” “真的吗?在哪里啊?”施紫雨摸了摸脸,“差点被你骗了。” “你没事吧?”于也风的心里也不知为何如此担心她,当东方玉轩想要杀她灭口时,他紧张的要命。 “应该是吸入烟尘太多了吧。”施紫雨站起来活动身体,忽然又看着于也风道:“我晕过去这段时间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衣服,却听于也风笑道:“什么都做了啊。” “你!”施紫雨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有被碰过的痕迹,但她第一次见于也风开玩笑,一时之间有点不适应。 此时于也风的心里并不开心,反而很纠结。自己必须要进皇陵夺黄河图,但是里面肯定凶险万分,他不想让施紫雨冒险。但若是自己不带她去,那么她一定会看出破绽,到底该怎么办? 施紫雨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咱们事发地看看吧,说不定齐楚他们也回去了。” “不行!”如果回去不就让她发现皇陵入口了吗? “怎么了?”施紫雨目光闪动似有所思,心道:今晚他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于也风没有阻止她的理由,“没事,我是怕那里有坏人。” 施紫雨笑道:“当日你带我去梁溪时就不怕路上有坏人?走吧,如果真有坏人跑就是了。”她在不多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于也风。 “那个、、怎么走,我不认路。” 杨忆箫走在路上,方向同样是起火的山腰处,可是走的却越来越慢。他左手中攥着一个木盒,小巧玲珑,雕着花纹。当杨忆箫抚摸木盒外面的花纹时只觉上面沟壑纵横,有些像自己的内心,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他咬着牙不断抬起腿又放下,但步伐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停下。 杨忆箫打开手掌,看着手中木盒。这时候木盒动了一下,里面好像有什么活物。 “我不能这样做!” 他面色痛苦,心中挣扎。然后攥紧木盒,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捏碎它。 “一起死也好。” 木盒被他捏的发出“吱吱”声响,这时盒子震动的越来越厉害。静静听来从里面传出“嘶嘶”之声。 “杨兄弟,是你吗?” 突然听见背后人喊自己,杨忆箫惊慌之中把木盒收进袖中,回头一看竟然是于也风和施紫雨。 “你们怎么在这里?”心中却道:刚才不会被他们看见吧? 施紫雨道:“你又怎么在这里?” “我、我从大火中逃出不知道跑到哪里。后来见大火熄灭了,就打算回去看看。”他侧着脸,不想让他们看清自己紧张的表情。 “我们也是想回去看看。”于也风道 “别废话了,那一起走吧!”施紫雨拽着杨忆箫的衣服,加快了脚步。 三人寻着方向越走越快,杨忆箫心乱如麻,装着木盒的袖子中手臂瑟瑟发抖。 当他们回到佛像处看见齐楚、通天神龙和岚汀正站在那里看着一个黑黑的洞口。 施紫雨跑到齐楚面前,“你没事吧!” 她花枝招展,黑夜竟亮了一下。但于也风的心却痛了。 第一五二章 惊悚 齐楚摇了摇头,转过身发现徐锦鱼不在其中,问道:“就你们几个?” 施紫雨知道他关心徐锦鱼,便道:“是啊,鱼儿姐姐不知道去哪里了?” 通天神龙道:“你不用担心,她也许从大火里逃出后下山回客栈等我们了。” 齐楚点头,但心里明白如果徐锦鱼真的逃出大火,绝对不会回客栈。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回来找自己的,现在人不见了莫非出事了? 可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是黄河图,决不能让黄河图落入玉面人手中。虽然齐楚现在还不知道玉面人真正的计划,但隐隐之中他觉得此事定不简单。 施紫雨看着漆黑入口问道:“这是什么?” “应该是真正的皇陵。”齐楚道 “什么?真正的皇陵在云蟒山?”施紫雨吃惊的跳了起来,然后跳着来到入口处探头往里瞧去。 “太黑了,看不清啊!” 齐楚没有注意她,而是用目光留意着于也风和杨忆箫。 皇陵在云蟒山的消息不可谓不惊人,但是他们却没有太大的反应。齐楚心思缜密也看出端倪,但并未声张。还有些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杨忆箫是性子沉稳,所以才没有表现的很惊讶。 “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皇陵只有进去才知道,快走吧。”通天神龙心情激动,如果真的是皇陵那么曹洛莹的棺材也应该在里面。虽然阴阳相隔,但只要能再见一面此生足矣。 齐楚只能暂且放下徐锦鱼的事带着众人进去。 此时天已经开始亮了,风打着旋吹着地上的鲜血,空气中血腥之气更浓。 齐楚带着大家越走越深,里面奇黑无比只能摸索行走。 岚汀本想拿出火折子照亮,但被齐楚阻止了。如果真是皇陵,那么百年不见天日其中必有些气体不能见火。一旦见火恐怕发生巨大的爆炸。 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仍然没有走到头,齐楚一路走来发现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留下了踪迹,想必就是玉面人他们。 这条隧道狭长无比,齐楚放出神识却感知不到边尽。岚汀和施紫雨上次在无名小镇外大山的山洞里触碰机关被抓,这一次学的聪明了,再也不去碰两边墙壁。 他们越往里走耳边“嘶嘶”之声越大,岚汀道:“公子,这里不会有什么怪物吧?” “一切随机应变。”齐楚镇定道 终于他们走出隧道,但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毛骨悚然。 面前是一条地下河,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河水流过的岸边。对面是坚实的石墙肯定不会有路,如果想继续前进只能顺着水流的方向走。 让齐楚想不明白的是原本漆黑的环境里不知哪里透出的光,照着河水阴森而恐怖。河的两岸相距不远,水也不深,缓缓流淌中竟能看清水底有几堆白骨。 通天神龙示意齐楚往前看,齐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前方有大石一块露出水面,石头上站着三个黑色毛茸茸的活物,骨瘦嶙峋,长尾大耳,牙尖爪利。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知道除了通天神龙和齐楚,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觉一颗心砰砰乱跳,呼吸渐渐紧促。 黑水,白骨,怪物。 还要继续走吗? 正想着忽见那黑毛怪物身子不懂,竟然头转半圈看向他们。 岚汀手心出汗,不停的在衣服上蹭着。施紫雨默默的抓起齐楚的衣衫。没有人出声,他们静静的和黑毛怪物对视。 时间流逝,众人只觉心凉半截,就算想要后退也吓得迈不开腿。 这时,黑毛怪物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转过头去。只不过这转头的方式太恐怖了,不是倒转半圈,而是顺着原来的方向转了半圈。 也就是说加上刚才的半圈,它的头竟然能在脖子上转上一圈! 这还不止,正在众人吃惊时,那黑毛怪物竟又把脑袋转了一圈。看它的样子轻松无比,还颇有些得意。然后它又转了一圈。 齐楚发现这怪物的脑袋好似磨盘可以不停的朝着一个方向转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心中已有了杀意。 通天神龙一抓他的手,低声道:“别动手,那东西看不见我们的。” 齐楚才想起来刚才黑毛怪物回头时眼神是空洞的,想来是它们常年生活在黑暗里视力退化了。 众人平复心情,齐楚顺着水流往前走去。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竟飘来一艘小船。在无风的环境里船帆竟然是鼓着的,就听在他们面前。 齐楚往船里看去,里面没有人。但是船桨在划着,船舵还在旋转。 这时,岚汀竟然朝着小船迈了一步,他想上船! 齐楚一下拉回他,“干什么!”他低声在岚汀耳边呵道。 岚汀呆呆的看着前方,木讷的说道:“他在叫我上船啊!”他缓慢的抬起手指向空荡荡的小船。 齐楚知道他一定是被什么迷惑了,把手放在岚汀后脑上,功力进入惊醒了岚汀。 岚汀如梦初醒,出了一身冷汗,抓着齐楚的手道:“公子,那船上有人。” 现在岚汀依然能看见船上的人,中等身材,衣服五颜六色,手中拿着船桨正在摇着。只是那人脸色白的下人,嘴唇红如鲜血,张嘴笑着却见牙齿形如骨棒,舌如钉耙还分五齿,三长两短,诡异渗人。 岚汀咽了咽口水,心想这肯定不是人啊,真的是鬼吗?他眼中的一切旁人都看不到。 齐楚看着岚汀面色惊恐,身体瑟瑟发抖,想必看到的东西一定非常可怕。掌间功力源源不断传入岚汀体内。可是岚汀这一次浑然不知。 齐楚想再叫岚汀一次,通天神龙凑过来在他耳边道:“千万别叫他,否则他立刻就会变疯。” 通天神龙年纪比齐楚大上几十岁,自然阅历甚多。他与天音神算乃是好友,而天音神算又曾是三邪两正中人,对这些稀奇的鬼怪之事比较了解。 通天神龙曾听天音神算说起过,这世间有九条冤灵河起于同一源头,但流向不同方向。当某地有大量冤死的鬼魂聚集,冤灵河就会从地下流过。 第一五三章 冤灵 冤灵河中有惑魂船,惑魂船上有勾魂小煞,面白无须,唇似滴血,黑手红脚,五指一般粗,双脚似马蹄,身穿五彩纸衣,腰系尸皮绞绳,有勾魂摄魄的本领。 无论是谁只要中了勾魂小煞的勾魂术,上了惑魂船,除非时光消尽,否则永生永世只能在冤灵河中随水而动,如无根浮萍,不得转生。 通天神龙虽看不见船上的勾魂小煞,但他看岚汀的反应也猜到多半是遇到了冤灵河。可是天音神算说过一旦有人中了勾魂术就无法打断。如果打断勾魂术,那么此人必定变成疯子。 岚汀已走到岸边,一只脚踏进水中,此时他没有任何只觉。双目无神,行如走兽,动作僵硬显然是中了勾魂术。 齐楚的胳膊被通天神龙抓着,“前辈不能等了!”他不知道什么冤灵河,也不知道什么勾魂小煞。他必须救岚汀,在齐楚的心里这世上除了徐锦鱼就是岚汀最重要。 现在徐锦鱼下落不明,他不能再让岚汀出事。齐楚见通天神龙没有反应,心知他应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自己决不能坐以待毙。 眼看岚汀另一只脚就要踏入河中,齐楚迅速抽出胳膊,霎时间他周身绿光大放。通天神龙一个不注意,齐楚已飞向小船。 “别去!”通天神龙吼道,可是已经迟了! 齐楚早已身在空中,此时他也看见了勾魂小煞,心上一紧,这是这么东西?又想不管什么东西,杀了便是。 于是杀气骤出,冤灵河上突然想起哀嚎之声,想必是无法转世的冤灵被齐楚杀气所迫。 齐楚想一掌打死勾魂小煞,这一掌尚无变化,但威力十足。可是当就在他这一掌要打到勾魂小煞的胸口时,齐楚看到的并不是勾魂小煞,而是岚汀! 岚汀就是勾魂小煞? 齐楚心惊不已,无法确定之下只能先收了掌力。回头一看岚汀仍然站在岸边,此时另一只脚已抬了起来,慢慢的落下。 如果岸边的岚汀是真的,那么面前这个岚汀一定就是假的,肯定是勾魂小煞幻化而成。想到这齐楚再次出手,可是一掌落空,勾魂小煞不见了! 这时忽听身后施紫雨惊呼,他回头一看岸边原本是于也风、施紫雨、杨忆箫和通天神龙四人,但此刻却多了一个身影。 正是勾魂小煞! 在刚才齐楚犹豫的时候它已经瞬移到岸上,此时施紫雨也目光呆滞,竟朝着河中小船走去。 “闭眼!”通天神龙喊道 杨忆箫刚要闭眼,勾魂小煞突然跳到他面前,四目相对,他只觉浑身汗毛竖起,心脏好像爆炸般难受。然后与岚汀和施紫雨一样朝着河中小船走去。 见此情景通天神龙只能出手,一出手便是杀招,只求一击必中。但打到勾魂小煞的身上时却发现纸衣里面空无一物,定睛一看空中只有一套五彩纸衣,而勾魂小煞不见了。 齐楚身子腾空,他看的清楚,刚才通天神龙出手时空气似扭曲一般,然后勾魂小煞的真身就不见了。 这东西当真邪门! 齐楚飞身而回,当他落在地上时耳边竟有人说话,但说的不知是什么语言,完全听不懂。他转头一看竟是勾魂小煞的一张惨白的脸,此时再也无法镇定。猛然后退,然后并指做剑刺了出去。 同样他也刺空了! 其实他和通天神龙都被勾魂小煞迷住了,当他们与勾魂小煞对视时就已经被迷惑了,所以他们看见的都不是勾魂小煞的真身。 众人之中只有于也风及时闭上了眼睛,而这时他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勾魂小煞! 那一双手慢慢的贴在于也风的背上,他只觉背后冰凉,神识一乱。脑海中嗡嗡作响,浮现画面无数。 有当年自己被人害死的画面,有自己和死胎融合的画面,有他不知身世时孤身一人如恶鬼一般在黑夜中奔跑的画面。接二连三的这些画面越来越清晰,让他心头恨意顿生。 此时的于也风还有一丝清醒,但是却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他在心中不断呼喊着齐楚和通天神龙。 而齐楚和通天神龙被勾魂小煞所迷根本看不到他这边的情景。 那双手顺着于也风的脊梁向上游走,犹如蛇行,慢慢的摸到了他的脖颈。于也风只觉心神崩塌,身体里每一条血脉都充斥着仇恨,堂堂的杀神东方宇竟被自己的亲信害死,最后尸骨无存。 这冤这仇他怎能忘记? 此生此世他要手刃仇人,至死方休! 于是他开始沉沦,被仇恨控制着身体,一点点的失去意识。 仇恨融进血液的感觉让他兴奋,让他发狂,那是一种享受。不顾一切的杀戮,不可阻挡的嗜血,直呼过瘾。 勾魂小煞双手环过于也风的脖颈,红唇贴着他的耳朵,缓慢的、轻柔的在他耳边低声道:“跟我走吧,我会让你痛快。” 于也风脑海中有个声音呼唤着,“跟他走吧,他能让你痛快。” 他开始妥协,复活的这些日子多少无助和迷茫此时烟消云散,他告诉自己只要跟着这个声音走就能解脱。 于是,他闭着的眼睛慢慢的睁开,同时慢慢的转过头去。只要他睁开眼,转过头看见勾魂小煞,他也就中了勾魂术。 这时脑海中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不能跟他走!” 这无比熟悉的声音竟是施紫雨喊的,因为在于也风心底她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于也风转过的头忽然停住,半睁半闭的眼睛重新闭上,施紫雨的声音又响起,“他是骗你的,不要信!” 勾魂小煞见他停了下来,又开始对着他说道:“快跟我走吧,不要犹豫了。” 但于也风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是相信施紫雨的。 “我该怎么办?”于也风在心底问道。 这一次施紫雨的声音没有传来,他不断问着自己要如何才能摆脱困境。身上的凉意也一点点的退去,忽然一股暖流从脚底直冲大脑。 第一五四章 管用 “你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或许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在乎,也不关心你是谁。” “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扬州城外的于也风,对我来说你还是很重要的。” “无论别人怎么看你,世上总会有人在乎你的。所以无论你是谁,在乎你的人永远都在乎你。” “我教你一句七字真言,以后遇见困难时念出来,百试百灵。” “听好了,管、他、妈、的、豁、出、去。” 突然,于也风心底这句七字真言不断响起。 没错就是管、他、妈、的、豁、出、去。于也风再不犹豫,用力一咬舌尖,疼的皮破流血,瞬间恢复意识。 大吼一声,转过身一脚揣在勾魂小煞肚子上。这一惊变可吓了勾魂小煞一跳,反应不过来硬生生被踢了一脚。 于也风刚恢复意识这一脚虽然用力,但却没有运功。只踢的勾魂小煞退了一步,然后它大口一张,一掌打在于也风胸口。 于也风身子僵硬躲闪不及,胸口中掌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勾魂小煞见无法迷惑于也风,索性放弃,起了杀了面前人的念头,挺身而上。这时于也风吐出的血正好迎面而来,散落在它的脸上。 勾魂小煞本想结束于也风的性命,想不到被他吐出的鲜血喷了满脸,心中更气,出手更狠。但新招还未出,只觉面皮生疼,似火烧一般灼热无比,这种火辣的疼痛直透骨髓,疼的它眼泪直流。 勾魂小煞猛然后退,他这一退勾魂术也就消了。齐楚和通天神龙看见这边情景急忙跳过来,齐楚掌间绿光闪动就要一招取了勾魂小煞性命。通天神龙再次拦住他,“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再说。” 只见勾魂小煞双手捂着脸,靠着墙壁身体上下扭动,显然是疼的不能自已。它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齐楚看见勾魂小煞原本惨白的脸竟然被它搓的发红,甚至用力过大脸皮都破了。但是它仍旧不肯停下,想来应该是太疼了吧。 齐楚似有所思的转头看着于也风,刚才自己和通天神龙都被勾魂小煞迷惑了,他竟然能保持清醒。而且还重伤了勾魂小煞,又想起这些日子于也风的表现。 马家村中他能瞒过自己隐藏在树林中,并提前打探出深山养鬼之事。后来岚汀被黑衣人追杀,也是他出现吓走黑衣人。在梁溪他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养鬼而复生的成果,那么他前世是谁呢? 在于也风身上又藏着什么秘密? 齐楚当然想不到于也风的身世,但通天神龙心中已有了些线索。天音神算曾说过一旦中了勾魂术,除非勾魂小煞自己放弃,否则此人再无解救的可能。这勾魂小煞说起来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由人通过某种修炼的方法变成的。之所以能在冤灵河上渡船,是因为它的气息介于人和鬼之间,又掌握一些邪术。能让它停下勾魂术想必是遇见了什么霸道的东西。 通天神龙想着,莫非是于也风喷到它脸上的血? 此时岚汀三人也清醒了。施紫雨和杨忆箫走到齐楚身边。岚汀发现自己站在水里,吓了一跳,立刻跳上岸。他回头一看发现有个人躺在地上打滚,正是自己看到船上的那人,心中觉得奇怪。但看齐楚没有上前帮忙,心想那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岚汀完全想不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头脑昏沉,走到齐楚身边。 “公子,这人他?” 齐楚注意勾魂小煞很久了,发现它已没了攻击的能力,也放下心来,“静静看着就好。” 众人只见勾魂小煞慢慢的爬向河边,伸出双手从河中捧出水不断的扬在自己脸上,反复几十次才停了下来,脸上痛苦之色渐渐消失。 勾魂小煞慢慢的站起来,看着于也风,露出疑惑的表情。它犹豫着迈出一步,但又收了回去,好像惧怕些什么。 齐楚早有准备,只要勾魂小煞出手,这一次他定能一击必杀。可是勾魂小煞竟然转身跳上船,转舵掉头,逆着水流的方向走了。 “公子,就让他这么走了?”岚汀问道 齐楚道:“这陵墓中奇怪之事太多,能少惹一事就多安稳一时。既然它没有伤害到我们,就放它一条生路。” “咱们先歇一会再走,前面危险更多。”通天神龙道。 众人经历一番惊险,幸好没有伤亡。于也风虽然吐血,但并无大碍。 通天神龙把齐楚拉到一边,用第三人听不见的声音讲述了勾魂小煞的事,当然也说出了疑问,“于也风的血真能伤到勾魂小煞?” 齐楚低声道:“此人肯定不简单,前辈对勾魂小煞还有更多的了解吗?” 通天神龙摇头道:“只是听老狐狸说过,但也没记着多少。看来只有从这里出去后,找到老狐狸问问了。” 齐楚道:“也只有这样了,当务之急是继续往前走,别让玉面人抢了先。” 齐楚招呼其他人启程,岚汀跑过来道:“咱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走?” 施紫雨嫌弃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吃!” 岚汀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不饿?” 施紫雨被他一问,想起只有早上吃了一点东西,折腾一天滴水未进还真有点饿。 “你有吃的吗?”她忍不住问道 岚汀耸了耸肩道:“没有啊。” 施紫雨气道:“没有你说什么!你不说我还不饿,你一说我反倒是饿得走不动了。”她竟然又坐了起来。 “要不一会抓一只黑毛怪物烤着吃吧。”岚汀指向前面蹲在大石头上的黑毛怪物。 “恶心死了,拿东西怎么吃!”施紫雨道 岚汀笑道:“那可是纯野生的稀有物种啊,你还嫌弃?它可比家养的鸡鸭牛羊好吃的多。” “真的?”施紫雨双眼放光,显然很感兴趣。 齐楚道:“行了,别开玩笑了,咱们赶快出发吧。” 施紫雨却来了大小姐脾气,“我饿了,我不走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无赖。 “我们走吧。”齐楚转身就走。众人跟上,于也风还有点犹豫。 突然齐楚转过头,非常镇定的说道:“你留在这也好,一会那黑手红脚的怪物回来了,你们可以作伴。” 说完他转身就走,速度更快。众人急忙跟上,于也风也不停留迈开步伐,背着施紫雨偷偷笑了。 “啊!我不饿了,我跟你们走!”施紫雨竟然窜了起来,让她自己待在这里,享受着黑暗带来的恐惧,等待着黑手红脚的勾魂小煞,那可比饥饿更加难受。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溜烟跑到队伍最前面。 岚汀心道,看来全天下只有公子能治她了。 第一五五章 惊变 众人加快速度,三步两步就走到前面的大石头处。黑毛怪物听见声响,转过头看着他们。但眼神空洞,齐楚知道它们应该是瞎的。 他看见黑毛怪物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发出奇怪的叫声。忽然在前方水面冒出许多鱼头,没错就是鱼头! 齐楚往水中看去,那种鱼的身上没有鳞片,更没有鱼肉,鱼头的后面就只是骨架!鱼头上长着三只眼睛,而且是竖着长的。样子恐怖吓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鱼,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施紫雨毕竟是女孩,见了奇怪的东西吓得双腿发抖。 通天神龙道:“那是砌骨鱼。《大荒经》上记载,它们生性凶猛,大家小心。” 齐楚听说是《大荒经》上记载的,心中后悔。他年少贪玩,师父徐道佛给师兄妹讲解《大荒经》时,自己经常在一旁睡觉。所以大多数里面记载的东西他都不知道,现在还好有通天神龙在场。 众人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顺利的经过了大石。可是砌骨鱼却游动着跟在他们身后,似乎不想离去。 施紫雨担心的转过头看着水中的砌骨鱼,心中忐忑,“它们不会突然冲出来吧。”她说出了心中的疑问,然后觉得自己更加紧张。 万一这些长着三只眼睛的骨架鱼真的窜出来怎么办? “别说话,跟上!”齐楚叮嘱道 施紫雨尽量不去想水中的砌骨鱼,但她却听见了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她自己不敢回头看,身边靠着岚汀,小声道:“你回头看看后面是什么?” 岚汀回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黑、黑毛怪物跟在后面。” 众人纷纷回头,看见几个猴子般大笑的黑毛怪物慢慢的跟在他们身后。而且前进的步伐竟然和他们的节奏一样,怪不得一直没有听见。 刚才他们通过大石块时非常紧张,只顾着警惕水中的砌骨鱼,却没有注意到黑毛怪物跳上岸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了十余步后要不是施紫雨,恐怕谁也不会发现。 “怎么办?”岚汀声音颤抖,虽然他知道自己身为玲琅阁的传人不应该害怕,可是无论是谁面对自己恐惧的事时都会害怕。 有些人表现的镇定,是因为见的多了,习惯了这种恐惧。 齐楚就是这样的人,,“别管它们,继续走!” 齐楚明白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如果这里只有自己和通天神龙,他们完全可以先杀了这几只黑毛怪物再继续走。但岚汀、杨忆箫和施紫雨的武功稍弱,黑毛怪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动起手来有些麻烦。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于也风到底是什么人,自然不能完全信任。所以,继续向前走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岚汀时不时的回头往后看去,黑毛怪物一直跟在后面,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水中的砌骨鱼也慢慢的游到岸边,探出脑袋,三只眼睛一眨一眨,不但恐怖,还更加恶心。 齐楚已运功在双掌之上做好了危险到来的准备,有通天神龙这样的高手在身边,他心中踏实许多。 其他的人心中只担心眼下的情景,可是齐楚心里一边挂念着徐锦鱼的安危,一边要保护众人的安全,还要去想一会儿如果和玉面人撞见该如何应对。 换做别人恐怕早已心乱如麻,恨不得一头扎进冤灵河中,干脆死了。可是齐楚一生饱受磨难,心志坚强的程度非常人能比。 尽管这样,他神色依然凝重。若是在陵墓外,无论遇见任何事情他都有一搏的勇气。可是陵墓之中有太多无法预料的事,先不说这里的黑毛怪物和砌骨鱼,只刚才他们就差点栽在勾魂小煞的手里。 他如何能不紧张? 岚汀在马家村见了一些恐怖的事,七窍流血的纸人,死胎养鬼的怪事,一张脸上只有五个洞的没脸刘大,那些已经让他无比害怕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比马家村恐怖许多,这可是在死人的墓穴里,说不定突然背后就会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 自己转身一看,身后也许就占了一个僵尸,还微笑着,露出满嘴的獠牙,那僵尸的表情应该带着一丝阴狠吧。 正在这时,突然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岚汀毛骨悚然,全身上下的汗毛竖立起来,自己的运起不会这么差吧?真的是僵尸在拍自己的肩膀吗? 他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心中想呼喊公子,可是话到嘴边,却紧张的声音沙哑。他张开嘴,口型变换,却听不见声音。 这时,他的肩膀又被拍了一下,然后他觉得胯下凉风飕飕,偏偏这个时候想尿尿怎么办? 众人警惕万分的往前走,谁也没有注意到岚汀的不自然。就算注意到岚汀,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在陵墓里表现的不自然反而让人觉得自然。 接着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岚汀心中骂道:妈的,谁呀,这么缺德,不知道我害怕吗? 他终于鼓足勇气决定回头看看,毕竟身边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然后,岚汀憋着一口气慢慢的扭过头,他先看到的是一只长满黑毛的手,然后顺着这只手往上看,是一张长满黑毛的丑脸。身后不是僵尸,却是一只黑毛怪物站在另一只的肩上在拍自己的肩膀。 此时,黑毛怪物竟然抬起手跟他打招呼,岚汀只觉喉头上下颤抖,这他妈也太恐怖了点吧!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脖子好像扭到竟然转不回去了!就这样和黑毛怪物面对面的四目相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这已经不是害怕那么简单了。 他迈着腿往前走,上半身却转过去看着黑毛怪物,动作奇怪。 黑毛怪物视力很弱,但离得近了还是能看见岚汀的动作。不免也被吓了一跳,估计心中也在想:面前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接着岚汀就看见它笑了,笑的特别滑稽,有点像大街上的傻子。可是岚汀却笑不出,因为此时此地这种滑稽的笑容明显要比阴狠的笑容恐怖的多。 但他心里还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毕竟黑毛怪物双眼空洞,虽然四目相对但它看不清自己,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只是糟糕而已。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黑毛怪物眼珠一转,原本暴露在外面的这半个眼球竟然转到里面,而里面的半个眼球转出来。 刚才外面的这两个眼球是空洞的,里面转出来的两个眼球却明亮无比,岚汀已经在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响。 完了!他被黑毛怪物瞧得一清二楚! 第一五六章 救命 岚汀心里要多苦有多苦,脸上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好奇的问:吃屎了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表情?现在不用问了,就是他现在的表情。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也没有时间去体会当下的感受了。他只想快点避开黑毛怪物这两只明亮的眼睛,因为他妈的太难受了! 岚汀脖子僵硬无法回转,只能慢慢的往上抬。他努力着向上抬着脖子,心想总算不用看着那恐怖的眼睛了。 可是,他看见了更加恐怖的东西。 就在自己头部上方垂下一条拇指粗细的蚯蚓,没错就是蚯蚓! 长三尺的红色蚯蚓从上方石壁上慢慢垂下,身体上带着绿色的粘液,恶心至极。 这下岚汀终于忍不住要尖叫了,他张开嘴,可是声音还没出来时。 那带着绿色粘液的拇指粗细的红色蚯蚓从石壁上掉了下来,岚汀仿佛听到了“呲溜”的声音,然后红色蚯蚓落入他的口中,竟然从喉咙慢慢的往里爬! 岚汀瞪大眼睛,双手攥紧外面的蚯蚓,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它从嘴里拽出来,可是蚯蚓身体上粘液太滑。不但拽不出来,他明显的感觉到蚯蚓在往自己的身体里钻! 岚汀无法出声,但身后黑毛怪物看见这样的情景竟然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这笑声跟人的一样! 这下惊动了众人,回头一看,岚汀下半身不动,上半身扭向后面,头抬着,怪异至极。最令人吃惊的是他双手抓着一条拇指粗细长三尺的蚯蚓,此时蚯蚓正在一点点的从他的嘴往喉咙里钻! 施紫雨和杨忆箫吓得脸色惨白。齐楚反应迅速,虽在队伍前面但飞身而起向岚汀冲去。可就在这时岸边的砌骨鱼跳了出来! 施紫雨一直就担心砌骨鱼会从水中跳出来,所以早已做好了后退的准备。她反应迅速立刻往后退去,靠在墙壁上,总算让自己放下心来。 可是突然感觉墙壁是软软的,刚发现不对劲,正想离开已经晚了。 墙壁上附着的正是和岚汀嘴里一样的蚯蚓。这种蚯蚓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竟然比普通蚯蚓大上百倍。 一面墙上至少也有上万只,施紫雨只觉自己的身体被向后拉去,然后庞大的蚯蚓爬上自己的手脚,冰凉入股,让她心神聚碎。 杨忆箫已被吓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砌骨鱼从水中跳出袭击齐楚,只见他掌中绿光闪动,一挥手三条砌骨鱼被拦腰切断。 可是水中不知从哪里冒出几千条砌骨鱼,接二连三的跳出来阻挡齐楚。另一边岚汀已倒在地上,双腿乱蹬,双目瞪大,双手攥着红色蚯蚓,可是却阻止不了蚯蚓钻进肚中的速度。 施紫雨被墙上蚯蚓束缚住,身体上已爬满了红色蚯蚓,有的已经开始往她的耳朵和鼻子里钻。于也风挺身而上,徒手抓起蚯蚓,用力扯断。 可是任他速度再快,也抵不过蚯蚓的数量之多。他不停的抓起施紫雨身上蚯蚓,一条接着一条。他扯断一条,反而有更多的蚯蚓爬上。眼见自己所做的都是徒劳,他仍然不肯放弃。 于也风怒吼中,疯一般抓过蚯蚓,扯断,再抓,再扯断。施紫雨耳朵和鼻孔中已有蚯蚓钻进,她不敢张嘴呼喊,一旦张嘴,只怕更多的蚯蚓钻进身体。 这一刻,她只觉身体发凉,尝到了死亡的滋味。心中想着齐楚飞过来救自己的画面,翩翩男子,笑意淡淡,掌间绿光磅礴而肆意。 如潮一般的蚯蚓被他大袖一扫,纷纷退去。然后齐楚抱起她,在耳边低声呼唤,“不要怕,有我在。” 可是如今的情景却是齐楚被砌骨鱼阻拦在空中,他眼中只有岚汀的安慰。就算要救,第一个救的人也是岚汀,绝不是自己。想到这,施紫雨泪如雨下,自己苦苦追求的人竟然危急关头都不关心自己的生死。 反而是这个扬州城外的于也风,奋不顾身的拼了命也要救自己。想起这些日子和于也风的种种往事,从入城赠簪,到他夜闯逝水山庄,再到他护送自己去梁溪,而今他这般在乎自己的生死。 原来这个人才是最在乎自己的啊! 只是自己从前像个傻瓜一样把他狠心的忽视了,在他的心里会不会痛呢? 此时于也风的心里渐渐绝望,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法阻挡蚯蚓钻进施紫雨的身体。可他还是咬着牙,忘乎所以的做着重复的动作。 看着施紫雨流泪,他心如刀割,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和施紫雨是很好的朋友。她不嫌弃自己是半人半鬼的怪物,也不问自己曾经的往事。 这个少女就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 山中陵墓,幽魂万千,她已在亡命之路上徘徊,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她离去的裙角。 就算是死也死的甘心,就算是灭亡也灭亡的无悔,就算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都觉得值! 这一刻于也风再也不想报仇,他只想救她,哪怕今生的自己像从前一样灰飞烟灭,他愿意! 通天神龙飞到岚汀身边,此时红色的蚯蚓一半的身体已钻进岚汀腹中。通天神龙抓住在外扭动的蚯蚓,硬生生把它从岚汀体内拉出。 岚汀获救,翻过身吐了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眼泪鼻涕齐流。 呕吐的痛苦撕心裂肺,让他头痛欲裂。 通天神龙抓着红色蚯蚓扔出冤灵河中,发现落入河中的蚯蚓接触到河水竟然冒起烟来,挣扎几下就死了。他心中一喜,知道冤灵河水就是蚯蚓的克星,怪不得这些蚯蚓附着在墙壁之上不敢接近河水。 地面上已堆满砌骨鱼的骨架,空中齐楚被不断飞来的砌骨鱼困住。通天神龙向他喊道:“河水是蚯蚓的克星。” 齐楚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通天神龙想用河水杀死施紫雨身上的蚯蚓。可是自己腾不出手,眼看施紫雨就要送命。 齐楚再不犹豫,向着河水冲去,却不管砌骨鱼的攻击。这时有一只大个的砌骨鱼一下咬住齐楚右胸,他只觉钻心疼痛,但忍住不管。若是此时不救施紫雨,她必死无疑。 第一五七章 挣扎 齐楚脚踩水面,大喊道:“前辈助我!” 通天神龙心领神会,运起全身功力只听一声龙吟,从他体内吐出一条金龙撞向水面。 河水被如此大的力道一幢,顿时水柱射出,射向齐楚。 齐楚在空中一抓,只见他手中有一团河水。齐楚合十双手,一团河水被他生生压扁,这等功夫实在了得。等他分开双手时,掌间竟然是无数水滴,双掌一推,无数水滴飞向施紫雨。 霎时间,水滴均匀落在施紫雨身上的蚯蚓上,只见白烟冒气,百千条蚯蚓挣扎着身体掉下。于也风见此情景,抽出手来把施紫雨耳鼻中的蚯蚓拉出,攥在手里狠狠一抖,红色蚯蚓断成数节。 施紫雨身子一软瘫了下去,于也风急忙抱住她。他眼神关心,心中更是焦急,功力不断传入她体内。 齐楚见人得救,而砌骨鱼死死咬着他胸口,鲜血横流。齐楚左手抓住砌骨鱼,硬生生捏碎它的骨头丢尽河中。空中的砌骨鱼却从身后袭来,河中还有砌骨鱼跳出,齐楚仍觉头疼。 这东西怎么就这么多呢? 纵使他武功再高,遇见源源不断的砌骨鱼也是没有办法,杀不尽,又不能逃,如此下去肯定被累死。 通天神龙看着空中齐楚,心知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心中想着对策,突然喊道:“谁有毒药,投入水中。” 众人明白,只要河水染毒,就算砌骨鱼再多也活不成了。通天神龙一拍杨忆箫,“小子,你有毒药吗?” “我、我没有。”杨忆箫本来被吓得呆住,此时才回过神来。眸中闪动,伸手入袖摸到那个木盒。他此时只觉花纹如刀,一刀刀的割着自己的内心,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夜里众人来到生肖石像处却想不到中了云青壁和雨丹崖的埋伏,火海滔天,火药爆炸。当时杨忆箫被烟雾呛得差点晕了过去,这是一只大手抓住他胳膊。 杨忆箫以为是齐楚,回头一看,“爹?” 杨星衣着普通,脸上肮脏,他故意这身打扮混入队伍中,就是不想被齐楚发现。 “跟我走!”杨星抓着他逃出火海。 杨忆箫看着父亲的侧脸,心乱如麻,此时父亲出现意味着什么? 母亲出事了?还是真的要动手害师父了? 杨星带着儿子一路飞奔,直到确定离火海远了才停下。 杨忆箫心中沉重,“爹,我娘她……”他低下头,眼中已有了泪水。想到娘亲躺在床上日夜守着折磨,心中无比难过。 “你娘没事。” 这句话给杨忆箫吃了定心丸,抬起头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星道:“你娘虽然没事,但却时日不多了。” “什么?”杨忆箫惊呼,许久没见到娘亲了,难道上一次离别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吗?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杨星叹道,他也无奈。 他寒窗苦读多年,虽然屡试不中,但却以文悟道,创出书生剑法,名闻江湖。后来建立流星赶月阁,一家三口生活的幸福,结交了许多江湖好友,算是功成名就了。 可是有一天妻子竟然吐血不止,杨星找来十几个名医都查不出病因。看着妻子一天天虚弱下去,他急在心头,却没有任何办法。 突然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他说自己能治他妻子的病,杨星一听喜出望外,答应那人只要治好妻子的并必定赠黄金万两。 可是那人却说他不要钱,接着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交给杨星。告诉他回府后让妻子服下,明天即可见效。 杨星半信半疑,但此时也只能试一试。他带着丹药回到府上,给妻子服下。第二天妻子竟然不在吐血,而且精神大好还能起床散步。 但杨星的心却沉入谷底,他知道给自己丹药的人来历不简单。十几位名医都查不出病因,那人却连妻子的面也没见,只一颗丹药就让妻子从病床上爬起,甚至有了精神和力气给他和儿子做饭。 杨星怀疑自己的妻子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于是杨星找到那人,问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妻子中毒了? 那人笑道:“毒是我下的。” 杨星大惊,拔出书生剑抵住那人脖子,“我要杀了你。” 可是那人却拿过茶壶,镇定自若的倒茶喝茶,全不顾杨星的书生剑。反而是杨星越来越害怕。 那人说道:“你妻子吃的那颗丹药并不能解毒,只能暂时克制住毒性。要想解毒必须替我办一件事。” 杨星知道这件事必然不简单,但为了救妻子的性命还是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那人笑道:“简单,替我杀了齐楚。” “不可能!”杨星手上用力,剑已刺破那人的皮肤。 那人仍然笑着,因为他知道杨星不敢下手。最后杨星坐在椅子上,书生剑放在桌上,剑尖有一点血迹。杨星的心在滴血,齐楚曾经救过他全家性命。自己多年来感激不尽,如今怎能害了恩公? 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有也不用等到今天! 那人说逝水山庄的大少爷施紫阙被南诏魅凰绑架。魅凰想借此引齐楚去扬州。他设计了一个计划,编造出杨星幼子失踪事件,让齐楚帮忙。同时安排杨忆箫拜齐楚为师,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动手。 那人告诉杨星他知道齐楚会在某处山崖下出现,并派马车在此等候齐楚。杨星则在扬州城外等待齐楚的到来,只要按照计划行事,他可以再给杨星一颗丹药。 于是就有了齐楚和施紫雨下山后遇见马车,然后与杨星见面,收杨忆箫为徒的事。 当杨星问起那人是如何知道施紫阙被南诏魅凰绑架,齐楚又为何会出现在山崖下时,那人笑笑不语。 “你是南诏的人?”杨星惊骇。 “你可以这么理解。”那人转身离去。 杨忆箫挣扎道:“我不能伤害师父。” 杨星明白儿子的想法,自己也不想伤害恩公,“可是你娘他怎么办?” “……”杨忆箫不知怎么回答,忽然想到温天横的遮天问道剑法是杀生以救世人,可那杀的是坏人啊! “孩子,我今日刚知道他不是南诏的人。”杨星叹道 “那他是谁?”杨忆箫拔出焚天灼世剑,胸中怒火燃烧。 第一五八章 疑心 “我不知道。”杨星低下头去,肩头颤动,他心中无比痛苦,但最后还是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盒,“这个给你。” 杨忆箫接过木盒,“这是什么?” “里面装着一种蛊,如果你下不去手就用它吧。”杨星背过身去,为了救妻子他只能选择对不住齐楚了。 杨忆箫看着手中木盒,上面的花纹独特,雕着的这种花他从未见过,忽听父亲说道:“孩子,你娘的性命全在你手上了。” 杨忆箫根本无法拒绝,无言告别转身向火海走去。 冤灵河中砌骨鱼越来越多,杨忆箫心想:如果把木盒中的蛊扔进河中,能阻挡砌骨鱼吗? 正当他犹豫之际,靠在于也风怀中的施紫雨道:“我怀里有毒药。”她身为女儿身武功不高,平时只能以毒药和暗器来防身。 于也风伸出手却听在半空,他即将触碰的是少女酥胸,这可是少女的禁地,他左右为难。 施紫雨催促道:“快点啊,一会儿齐楚就危险了。”不知为何她心里仍然担心齐楚,自己也觉奇怪。 于也风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把手伸进施紫雨怀中,可是他不是施紫雨,自然不能准确找到毒药所在。他胡乱一摸,只觉自己抓到一个松软又富有弹性的棉球,身子一震。 再瞧施紫雨美目微闭,一张脸红的如熟透的苹果,娇吟一声,“在下面。” “咳”于也风移走视线,心中尴尬至极,手掌迅速往下摸到一个瓷瓶,心想应该是毒药了。 他拿出瓷瓶向着齐楚扔去,喊道:“毒药!” 齐楚手中绿刃一挥瓷瓶在冤灵河上放破碎,毒药落在河水中,顷刻之间上万条砌骨鱼扑腾着身体,浮在了水上。 施紫雨的毒药毒性极大,她可是重金求得。如今用来对付砌骨鱼绰绰有余。 齐楚落在岚汀身边,扶起他问道:“没事吧?” 岚汀摇了摇头,身体已无大碍,但想到刚才钻进嘴里的红色蚯蚓还是一阵恶心,小声问齐楚道:“公子刚才怎么不用龙神八变呢?”岚汀说话声极小,他确保除了自己和齐楚没有人能听见。 岚汀知道以齐楚的武功想要从上万条砌骨鱼中脱身而出不难,因为公子可有龙神八变,随便用个浩渺也就成了。但为何危机关头公子反而不用龙神八变,竟然还被砌骨鱼咬到呢? 这时候齐楚背对着众人,除了岚汀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冲岚汀眨了眨眼,岚汀心领神会:莫非公子是故意不用龙神八变? 事实上齐楚的确是故意不用龙神八变的,以他的武功修为从砌骨鱼群中脱身不难,但刚才他心中有别的计划。 自从他疏忽中了云青壁二人的诡计开始,齐楚对任何事都格外注意。刚才他、通天神龙和岚汀要进陵墓时于也风、施紫雨和杨忆箫突然出现,这未免太巧合了。 所以齐楚故意说出这就是真正的皇陵想看看他们的反应,施紫雨露出惊讶这是一个人的本能。但杨忆箫和于也风都镇定无比,因此他们很有可能早就知道此处是真正皇陵所在。 在此之前齐楚怀疑过杨忆箫,他身上有许多解不开的谜团。但杨忆箫毕竟是自己的徒弟,齐楚不想对他动手。 当日来梁溪的路上他们迷路在林中过夜,齐楚并未真正睡着。他发现杨忆箫竟然趁着他们熟睡自己偷偷溜走,从那一刻开始齐楚知道杨忆箫跟在自己身边一定有别的目的。 而这个于也风也太过神秘,他先是隐身扬州当一个守门士兵。后来竟然自己闯入聚阴山,在梁溪他承认自己就是借鬼胎转生的人。刚才当所有人都中了勾魂小煞的勾魂术时,于也风竟然例外。而且还打败勾魂小煞,他到底是谁呢?跟在他们身边又有什么目的呢? 齐楚想不明白,所以他要试一试。砌骨鱼把他困住就是最好的时机,他故意没用龙神八变,故意装作无法脱困。他想引蛇出洞,但结果却令他失望。 杨忆箫没有不正常的反应,于也风为了救施紫雨好像没有别的目的。时间拖得长了,齐楚也担心起施紫雨的安全。也幸好有通天神龙提醒他冤灵河水是红色蚯蚓的克星,否则施紫雨还真的会受伤。 救下施紫雨后,齐楚仍不死心,又故意被砌骨鱼咬到。自己受伤了,这下蛇会出洞了吧,但他还是失望了。 这一次流光公子算露了。 杨忆箫刚才想的是木盒中的蛊能不能对付砌骨鱼,而不是如何重伤齐楚。于也风只为夺黄河图,在黄河图没出现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更何况刚才施紫雨有难,他一定要先救施紫雨。 齐楚这一招引蛇出洞失败了,但他知道并不是没有蛇的存在,而是蛇想吞的是象,绝不是老鼠。 接着他又想到虽说火海滔天,但并不能说所有人都遇难了。面前这些人就是最好的证明,也就是说自然有别人也逃出火海,那么他们会不会也发现了陵墓的入口呢? 想到这齐楚知道接下来面对除了玉面人和南诏,一定还有其他的人。看来这一次真是凶险万分。 通天神龙道:“大家既然没事,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赶快离开这里才安全。” 岚汀发现那几只黑毛怪物不见了,心想:刚才危难关头,它们怎么没有发起攻击呢?记得那些砌骨鱼还是听了黑毛怪物的叫声才出现的吧。 齐楚给他渡入一些真气,道:“走吧,我们跟上。” “好”岚汀跟在齐楚身边,觉得踏实多了。 杨忆箫在队伍中间走着,没有回头问齐楚是否受伤了。 齐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为难,如果这孩子真有什么歪念,自己该怎么做呢?他最为重情,若是要让他清理门户,当真是下不去手啊! 多日来的相处,齐楚知道杨忆箫是个好孩子,执着勇敢,沉稳冷静。真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心中叹道: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第一五九章 尸骨 这一次通天神龙在前带领,齐楚在后照应,这样能保证大家安全。又往前走了一会儿,通天神龙停了下来。 齐楚问道:“前辈,怎么不走了?” “没路了。”通天神龙后退两步,低头看着脚下。 再往前是断崖,山中还有山? 齐楚走过来看见此景,冤灵河落入断崖,河水冲击着岩壁发出唰唰的声音。他细细听去,只听到水流声中有“嘶嘶”之声,想起刚进来时就听见这种声音。 本以为是那些蚯蚓爬行的声音,原来不是,那么断崖之下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众人围了过来,往断崖下看去,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要从这里下去吗?”施紫雨想起前些日子齐楚带着自己爬下悬崖的情景,心中一阵悸动。刚才的怒气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如今有些期待。 “你们听见崖底的声音没?”齐楚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掂了掂。 岚汀俯下身,“这不是我们进来时的声音吗?” “这悬崖地下应该是蛇窝。”通天神龙道,那“嘶嘶”之声应该是蛇吐信的时发出的。 齐楚点头道:“我也这么想,所以下面非常危险。” 岚汀想到万条砌骨鱼一起跳出来的情景,道:“要真是蛇窝,我们肯定就成了它们的晚饭。” 齐楚把手中石头扔了下去,许久后才听到“嘭”的一声,然后“嘶嘶”声更大,“下面是蛇窝无疑了,它们以为有食物掉下,正在争抢。” 施紫雨一听是蛇,再也不想爬下去了那些湿滑阴森的东西实在让她恶心,“我们还是回去吧。”她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于也风道:“没有回头路了。” 齐楚心想玉面人肯定在他们之前来了,那么他下去了吗? 岚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这里好歹也是皇陵,应该非常宏伟才是啊。怎么现在感觉像鬼洞一样。” 他这句话提醒了齐楚,难道说通往皇陵的路不在下面,而是在? 齐楚往前看去,“前面应该有路。” 岚汀拿出火折子,“公子,给你这个。” 齐楚接过火折子有些犹豫,他一早没用火折子就是怕点燃什么气体,看来这次没得选了。 “你们屏住呼吸,一会儿可能出现有毒气体。”齐楚叮嘱道 众人按他说的做了,岚汀和施紫雨武功稍弱都撕下布条捂住鼻子。齐楚吹燃火折子,向远处扔去。火光在空中划过照亮了前方,只见距断崖十余丈远外有另一处断崖。 齐楚也看清了在对面断崖上有绳索,回过头寻找身边竟然发现了同样的绳索。这么说两边断崖原本有绳索相连,玉面人从此处过去后斩断绳索不想让任何人过去。 大家都看到了对面的绳索,通天神龙道:“看来皇陵就在对面。” 齐楚道:“距离不远,轻功即可到达。” 通天神龙点头道:“不错,但是会不会有机关?” 这也是齐楚心中所想,此处既然是皇陵那么机关陷阱肯定少不了。嘱咐众人小心,对通天神龙道:“我带着岚汀先过去瞧瞧。”他抓起岚汀纵身一跃朝着对面飞去。 岚汀闭上眼只觉耳边风声呼啸,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机关。齐楚落下之后四处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地上有许多白骨。 此处确实没有机关,因为这里是当初建造陵墓的工人们给自己留的后路。只不过陵墓修建完成后,他们并没有成功撤离。而是被监管的军队杀死。地上的白骨正是他们的尸骨。 自古以来每个帝王死后都要陪葬许多人,施功的工人们就是其中的一批。当他们被抓来修建陵墓时,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又不能逃走,因为一旦他们逃走,自己的家人就会受到牵连。 所以,只能一边修建陵墓一边偷偷寻找撤离之所。可怜的是他们虽然找到了撤离的地方并成功在两边断崖搭起绳索,但依旧被发现了。 只不过没有立刻揭发他们,当他们建完皇陵准备离开从这里离开时等待他们的是冰冷的刀剑。 齐楚望着地上白骨,也能猜到一二。但他猜不到入口处的大佛是风水状元廖文政修建的,为的就是超度这些死去的灵魂。 不幸的是这次修建皇陵工程巨大,所需工人众多。工人们被残忍杀害,怨气太重都不能转世轮回,于是引来了冤灵河,也才有了勾魂小煞。 廖文政本不想造孽太深,但此处皇陵绝不同于古往今来的皇陵,不只用来安葬皇帝,更有重要的用途。所以决不能让别人知道皇陵位置,杀害工人也成了无奈之举。 齐楚招呼对面众人,通天神龙带着杨忆箫,于也风带着施紫雨飞了过来。 当他们落地时,施紫雨看见满地白骨吓得抓着于也风衣袖,“咱们快走吧,这里好恐怖。” 众人继续向前,走了百余步发现漆黑的环境里竟然有了光。等走近一看原来墙壁上每隔十步镶嵌着一颗夜明珠,虽然光线微弱,但已足够能照亮脚下的路。 岚汀主动道:“你们快走,我断后。” 施紫雨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这时候他怎么勇敢起来了? 殊不知岚汀另有打算,他走最后的目的是趁众人不注意抠下墙壁上的夜明珠。要知道这么大的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而且数量如此之多,拿上十几颗还不发财了。 齐楚心中好笑,他当然了解岚汀。又想但这也不算什么不义之举,也就不去管他了。 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前走去,岚汀等他们走的远了,从怀中拿出浔江匕,把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一颗颗抠下来。 浔江匕这等神器被他这样用来也深知大材小用,岚汀抠下一颗夜明珠就塞进怀里。然后立刻跟上齐楚他们。 一路上施紫雨听不见岚汀的声音,好奇的回头看去发现身后原本能看清的路竟然都黑了下去。 “怎么看不清后面的路了?”施紫雨好奇的问道 齐楚笑道:“看不清就回不去了,所以赶快往前走。” 不一会传来岚汀的声音,“后面挺好的,你们放心吧!” 后面当然挺好的,已经抠下三十几颗夜明珠能不好吗? 第一六零章 墓室 岚汀一边抠一边赞叹,这么大个的夜明珠一下子竟然能弄到这么多,问天下也只有皇家才有这样的实力吧。最后他衣服里面已经塞满了,但仍然不满足,直到胸前鼓出一个大包,他才停止。 岚汀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叫替天行道,反正这些夜明珠也是当年皇帝压榨各地官员,官员欺负百姓得到的。自己这么做是给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侠气凛然,要不是衣服里实在装不下了,绝对要把墙上所有夜明珠都抠下来。正琢磨着,突然感觉前面队伍停了下来。难不成又遇见什么怪事了? 岚汀急忙走过去,离得越近发现前方竟然越亮,莫非前面还有更大的夜明珠?当他站在齐楚身边发现面前壮观的景象时,吃惊的用手捂住了嘴,然后怀里夜明珠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 “呃,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是一个墓室,但却有宫殿般大小,四周墙壁镶金粘银,墓室顶上是琉璃砌成。明明建在山中,但琉璃之上却有水流过。 齐楚抬头看去,琉璃之上的水不知多深,但却从水面上方透下粗壮光束,照亮整个墓室。连他也不得不赞叹当时建造之人的匠心独具,怕是鲁班在世也不敌其一二吧。 再向墓室里面看去,四方角落金银财宝、珍珠玉器堆积如山,正中央有一座水晶棺,上方光束照在水晶棺上发出七彩光环,似真似幻。 一般说来这样的水晶棺中应该躺着一个不腐不烂的遗体,可是齐楚却发现水晶棺里面不但没有这样的遗体,甚至连白骨都没有。他双眼微瞪,目力直透水晶棺,只见里面平铺一套罗裙,罗裙之上放着一个黑色盒子。 黑色盒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密封的很好,上面亦无锈迹。齐楚心道:这黑盒中难道是骨灰吗? 他正想着忽见身边通天神龙目不转睛的盯着水晶棺,竟向墓室里面走去。齐楚现在可以确定这里就是真正的皇陵,除了大明皇室之外,世上再无第二人能有如此大的手笔。 如果是皇陵,那么墓室里必有机关暗器,而且威力巨大。通天神龙虽然武功甚高,但若是冒然进去还是不妥。 齐楚喊道:“前辈,小心机关!” 通天神龙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只听墓室里有“咔咔”声响传来,然后从四周墙壁中射出无数羽箭,箭尖淬毒发出幽深的惨绿色。 齐楚知道若是单单这些羽箭自然伤不了通天神龙,但他发现这些羽箭射来的方向极其特殊,似杂乱无章,又似精心设计,应该是一种什么阵法。 更让他奇怪的是通天神龙面对四周射来的羽箭竟然不躲不避,也不运功抵挡,就泰然自若的往前走着,脚下颇有章法。 羽箭从通天神龙的身边“嗖嗖”而过,不但伤不到他,就连衣服也碰不到,当真奇怪。通天神龙面不改色,临危不乱向着水晶棺走去。 当墙壁中不再射出羽箭时,他也停了下来。 齐楚想进去一探究竟,却听通天神龙道:“你们别进来。”声音不再像以往那样浑厚有力,却像一个年迈老人的祈求。 齐楚听他无力而沙哑的声音心中一痛,不禁皱起眉头,低声吩咐道:“我们在这里等。” 众人也没有多说,都非常配合的站在墓室口。好像提前商量好了,没有人移动,没有人弄出声响,就是安静的站着。 这一刻,齐楚看着通天神龙的背影心里有一丝感伤。虽然通天神龙名列十大高手,但事实上他是个年迈的老人,孤独而寂寞。 忽然,齐楚想起当日在香楠厅通天神龙给自己讲他的过往,五十年前与曹端妃的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曹端妃?齐楚心底有一个声音想起,这里不就是嘉靖皇帝的陵墓吗?莫非那水晶棺? 他眉头又紧了几分,看着只装有一件罗裙和黑盒的水晶棺想起曾经听说当年曹端妃是因谋反之罪被处死,好像是死于凌迟。 凌迟! 齐楚双拳一握,那是大明朝最残忍的刑罚。执行之人要用刀把罪犯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历时几天,前后要割几千刀,这期间绝对不能让罪犯死掉。为的就是让罪犯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大明朝轰动一时的凌迟就是大太监刘瑾,他掌权时专擅朝政,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被捕后处于凌迟。据说大太监刘瑾的凌迟经历了三天,被剐三千三百刀而死。 曹端妃死于凌迟,可想而知那是多么残忍。 齐楚终于明白为何水晶棺中没有遗体了,被千刀万剐的人又怎么会有遗体? 通天神龙站在水晶棺前,离得近了才看清水晶棺上雕着凤凰。他把手放在棺上,冰凉入骨,痛彻心扉。 他之所以确定这就是曹端妃的水晶棺是因为里面的那件罗裙就是自己曾经送给她的。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 通天神龙慢慢的推开水晶棺,齐楚在墓室外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老人立刻没落下去。 当水晶棺完全被推开时,通天神龙伸手把棺中黑盒子拿出,他也以为里面是曹端妃的骨灰。 他把黑盒子抱在胸口,身子渐渐佝偻起来,这一次哪里还是绝世高手,就是一个可怜的老人。 “洛莹,我来看你了。”老人抱着黑盒子竟然蹲了下去,双肩颤抖,不由流下泪来。 “洛莹,我是子豫啊。” 多少年了,他都不曾提起过这个名字。只因为一旦想起嘉靖二十三年的状元秦子豫,心中就会疼痛难当。 当年相爱,无奈分开。他远走江湖,回来时却听见她的死讯。五十年苦苦寻觅,终于在今日找到她的骨灰。 在通天神龙的心中到底是悔恨多一些,还是思念多一些呢?或许悔恨与思念交织,才使他眉发皆白。 忽然之间,那个威风八面的通天神龙老了,满脸沧桑,满身忧郁,满眼泪水,伤怀、伤身、伤心。 低头看着胸前的盒子,手颤抖着,心亦颤抖着打开了尘封多年的秘密。 第一六一章 密案 盒子被通天神龙打开,里面不是曹端妃的骨灰,而是一方素笺。素笺三折,后面点着朱砂。想必是时间已久,鲜红的朱砂已变得暗红。 通天神龙打开素笺,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小字,他一行行读来。里面记载的竟是他心爱之人的真正死因。 曹洛莹在嘉靖十五年被册封为端妃,嘉靖皇帝对她宠爱有加。若不是因为壬寅宫变,曹洛莹也许会取代当时的皇后成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 也正是因为她得了嘉靖皇帝的恩宠,遭到了皇后的嫉妒。所以皇后暗中策划了一场阴谋,这就是壬寅宫变。 嘉靖皇帝早年尚能勤政,但中年过后日渐迷恋于长生之说,打坐炼丹已成常事。后来竟然听信道士说的“吸风饮露”可以成仙,所以每日凌晨派大量宫女们到御花园中采集露水,供他饮用。 可时间一长宫女们体力不支接二连三的病倒,但嘉靖皇帝竟然变本加厉,让她们起的更早。以至于在宫女们心底无比怨恨皇帝。 这时候皇后派人找到这些被欺凌的宫女们,大家商议在夜里趁皇帝熟睡下手杀了他,然后谋反。可是她们却不知这背后是皇后的阴谋。 那一晚嘉靖皇帝在曹端妃宫中留宿,二人睡得昏沉。宫女们突然发难,用黄绫布勒住嘉靖皇帝的脖子,企图勒死他。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人闯入,原来是早已准备好的皇后。只等宫女们发难,她带人来救驾。 侍卫们把宫女们抓了起来,这些被利用的宫女们被当场定为谋反,连夜斩首。而嘉靖皇帝是在曹端妃宫中遇难,皇后在一旁煽风点火说如果没有人指使,这些宫女们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反。 皇后说因为是在曹端妃宫中发生的事,肯定是她指使。当时皇帝惊恐万分,气急败坏,怒火一来竟下令对曹端妃凌迟。一旁的皇后见自己的计策得逞除去了威胁,急忙命令行刑。 过些天嘉靖皇帝发现这件事有疑点时,曹端妃早已被剐而死。生前她是皇帝的宠妃,皇帝也不相信她会害自己。于是派人秘密调查,终于在嘉靖二十六年查到真相。 皇后因为嫉妒设计陷害曹端妃。 嘉靖皇帝得知真相后大怒,他也是个痴情的人。为了给爱妃报仇,于深夜派人在皇后宫中放了一把大火。 这场大火惊动紫禁城上下,但嘉靖皇帝下令谁也不许去救火。皇后活生生被烧死,这也算给曹端妃报仇了。 通天神龙看着手中素笺,泪水横流,他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本来对嘉靖皇帝恨之入骨,但他为给曹洛莹报仇不惜火烧皇宫寝宫。从这件事上,通天神龙也已原谅他了。 嘉靖皇帝给曹端妃报仇后仍是日夜思念,可是她却尸骨全无。只能找到当年她进宫时穿的衣服作为代替放在水晶棺中。在嘉靖皇帝临死前亲笔写下当年往事的真相,也就是这张素笺。 五十年的恩怨情仇,这一刻终于有个结局。 通天神龙虽然痛苦,但也慢慢的释然了。当初如果自己鼓起勇气带她离开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今生无缘只能来生再聚。 齐楚带着众人走进墓室,他来到通天神龙面前关心道:“前辈,你没事吧?” 通天神龙默不作声,只把一方素笺交给齐楚。在香楠厅他给齐楚讲过自己曾经的往事,之所以来找皇陵就是想见心爱之人最后一眼。如今虽未得见,但得知当年的真相后他轻松了许多。现在心里只剩下思念。 齐楚认真的看着素笺上的每一个字,再回想当时情景也难免伤神。岚汀拉着杨忆箫凑过来偷看,杨忆箫曾听温天横说过当年他和通天神龙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看来就是素笺上说的端妃了。 于是,杨忆箫从头到尾仔细记住,等从这里出去遇见狂剑魔尊前辈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 众人看见通天神龙情况不好,也就没有催着赶路。刚才经历了惊险让他们身体疲惫,也就坐了下来暂时休息。 岚汀虽然掉了夜明珠,但这墓室里的珍宝可比那些夜明珠值钱多了。他倒是不嫌累,走到角落里捣鼓起来,左翻翻右翻翻,把自己认为值钱的都揣进怀里。 身在这皇陵之中众人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管他,也就任由岚汀去了。 岚汀乐得自在,对于他来说抢黄河图根本不重要,毕竟自己武功不高要了黄河图也没用,反倒是这些珍宝来的实在。 突然,他在珍宝堆中翻出一个棕色布袋。布袋上绣着古朴的纹路,一看之下竟有些头晕目眩,心道:这是什么东西? 岚汀本想招呼公子,但回头一看齐楚正在安慰通天神龙也就没有打扰。他小心的拿起布袋,上下看了一阵,发现里面没有机关。这才打开布袋,把手伸了进去,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急忙把手缩回来。心想这可是在死人的陵墓里,这布袋藏的这么严实,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转头一想,这四下都是珍宝,估计布袋里面的东西也一定是宝物。他再一次的把手伸进去,摸到一个木柄,然后握住木柄拽了出来。 竟然是一把断刀! 岚汀大失所望,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呢。一把刀能值几个钱,更何况是把断刀呢?心有不甘,拿着布袋的底往下抖动,这一次竟然掉出一本书。 “咦?”岚汀刚想出声又憋了回去,说不定是什么秘籍吧。偷偷的翻开书,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秘籍,是一本图画书。 岚汀心道不走运,这么一大堆宝物怎么会有这么一把断刀和破书呢?忽然又想不对啊,如果这断刀不是宝物怎么会在皇帝的陵墓里呢? 于是仔细翻看图画书,发现这些图画连在一起讲的是个故事。可是画上没有文字解释,他一时想不明白。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写着一句诗“徒有浔江匕,不知起相思。” 浔江匕?那不是在我身上吗? 岚汀从怀里拿出浔江匕,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件神器,发现匕首上面竟然刻着“相思”二字,再转头看图画书上的这句诗。 莫非这图画和浔江匕有关系? 第一六二章 备战 岚汀又在珍宝堆里翻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坐在地上看着断刀。 断刀的长度和浔江匕一样,看来就算是之前完好无损的刀也不会很长,至少比普通的刀要短上许多。这么短的刀能用来杀人吗? 岚汀心想:如果这把刀之前不是用来杀人,那是干什么用呢? 脑海中灵光一现,浔江匕是神器,图画书里又记载着关于浔江匕的诗而且竟然和这把断刀放在一起! 岚汀低头看着手中断刀,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断刀也是神器呢?而且威力不比浔江匕差,可是没听过有这样的神器啊? 他正想着,忽听于也风说道:“休息好了,咱们要继续往前走了。” 齐楚侧目看着他心想为何他如此着急?莫非于也风的目的是为了黄河图?可是当日在梁溪于也风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明确表示自己不为黄河图,而是想查清楚自己的前世过往。 当日齐楚没有细想,如果说于也风和舒灵雪她们去捣毁无名小镇中的血池是为了查清他的前世过往这还说得过去。 可是他们在摧毁血池时失败了,那么于也风又为何要跟来京师? 这些问题齐楚本应该早就想到,可是岚汀回来后就出现了关东的事,接着就是云青壁宴请自己,然后来到云蟒山,这些日子没有时间让他静下心来细想。 其实,于也风当日恳求齐楚让他一同赶往京师确实是为了查清自己的前世过往,只不过在摧毁血池时遇见了东方玉轩。 东方玉轩唤起他的记忆,告诉于也风他是东海龙城的杀神东方宇。前一世是被人害死的,所以于也风要报仇。而黄河图能让他增强实力,所以才跟来京师。 齐楚站了起来,他没有说出心中的疑问,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只有团结才能有一线生机。 玉面人肯定在他们的前面进来,争夺黄河图势必有场恶战。七浮屠和舒灵雪都说玉面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能有多少胜算呢? “于兄弟,一会儿见了玉面人我们必须联手才有一线生机。”齐楚这是在警告于也风,如果他想抢黄河图就必须和自己联手。否则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于也风心中一惊,看来自己的目的还是被流光公子识破了。他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齐楚走到杨忆箫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背后道:“有什么事等从这里出去再说。” 杨忆箫也是一惊,袖中的手紧紧攥住木盒。他不但心惊而且心痛,师父知道自己要加害他了吗?他咬着牙,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齐楚俯下身,恭敬的对通天神龙道:“前辈,你还可以继续往前走吧?” 通天神龙脸上泪水未干,长叹一声道:“我对黄河图本没有兴趣,这一次只想来见洛莹最后一面。如今见了心愿已了,本应该拿着她的衣物离开。” 齐楚静静的听着,如果通天神龙能留下来那是最好不过。有了这位高手的帮助,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一些。可如果他想走,那齐楚也绝不会阻拦。 这个老人一生凄苦,如今得知当年真相虽然有些晚了,但还能过几年好日子。如果真的留下来和自己对付玉面人,生死不知,齐楚不忍心。 这时又听通天神龙道:“但我不能走,因为如果没有我,你要是死在这里。咱们之前再战一场的约定也就泡汤了。”他忽然笑了,本有胸襟万丈,自然能承受一切痛苦。 齐楚听他这么一说,无比感激道:“前辈,只要从这里出去别说一战,你天天打我都行。” 通天神龙站起身来,这一刻他又变回那个顶天立地,豪气干云的绝世高手。 “我要是天天打你,怕是徐姑娘要生气了。” 提起徐锦鱼,齐楚心中又多了一丝担心。但并没有让他心乱如麻,换作常人面对前方危险无数,心爱的人不知所踪这样的境地别说反抗,就算能正常的思考都很不容易。 但越是这样,越能激起齐楚内心的力量。 玉箫堆月,人定胜天不是白叫的! 齐楚笑道:“大家齐心协力也未必会输!” 施紫雨本来身体虚弱,但也支撑着站了起来,“就是,管他妈的豁出去!” 于也风听见这熟悉的七字真言,心中也是轻松许多。 人生无论遇见什么事,管他妈的豁出去,还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岚汀把断刀和图画书放回布袋,然后把布袋和浔江匕一起塞进怀里。 齐楚道:“我们现在身处端妃墓室,想必嘉靖皇帝的墓室就在附近。” 于也风道:“但一路走来除了这一间,再没有其他的墓室了。” 齐楚也注意到他说的问题,从断崖走过来只有这一间墓室,难道说墓室里还有机关?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这里有机关通向别的墓室那么玉面人在他们之前来到一定会打开机关。玉面人进入到其他的墓室一定后肯定不能出来把机关再掩盖起来。 所以,这间墓室里绝对没有机关? 而玉面人他们不在这里,可以推断他们已经找到了嘉靖皇帝的墓室。那么玉面人他们是如何找到的呢? 齐楚看向墓室外,外面的夜明珠被岚汀摘了现在一片漆黑。 “岚汀,你一路过来可发现什么异常吗?”齐楚问道 岚汀有些不好意思了,“呃,都挺正常的啊。”他脸皮虽然厚点,但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偷夜明珠的事还是有些拉不下脸。 齐楚道:“没时间跟你兜圈子,我问你刚才从墙上扣抠夜明珠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众人这才意识到本来墓室外应该有微弱的光,现在竟然没有了,原来是岚汀把夜明珠抠下来了。 岚汀想了想,“好像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齐楚猛然侧目。 “这两面墙上都内嵌着夜明珠,而且都是十步一对。夜明珠的数量应该是双数,可是抠下最后一个后我发现竟然是单数。本以为是自己落了一个,现在看来好像有点不对劲。”岚汀道 齐楚闪身到岚汀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快带我们找哪里少了一颗夜明珠!” 第一六三章 石门 齐楚速度之快吓了岚汀一跳,他提着岚汀直接奔出墓室。众人跟在他们身后也出了墓室。 “公子别急啊,让我想想。”岚汀回忆着刚才情景,右手一指前方,“就是那里!” 话音刚落,齐楚已经带着他来到墙壁前面。隧道漆黑,幸好施紫雨聪明在地上捡起几颗夜明珠用以照亮。 齐楚看着左右都是一样的墙壁问道:“你确定是这里吗?” 岚汀这才发现自己把夜明珠都抠下来后墙壁简直就是一个样,根本分不出原来这里到底有没有镶嵌夜明珠。 “我、我不确定。”岚汀挠头道 齐楚把他放了下来,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听取。这时众人皆不敢出声,就怕影响齐楚。 “里面有声音!”齐楚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可是怎么进去啊?”岚汀上下摸着,墙壁光滑没有什么机关。 这时突然听见墙壁后面轰隆一声,显然是打斗造成的。看来岚汀找的没错,这里就应该是另一个墓室的入口。 众人找不到机关很是焦急,齐楚用手在墙壁上摸索,以他的感知能力竟也找不到机关所在。直到他从上摸到最下面,手指碰到一个细缝,说道:“这里没有机关。这墓室的石门是从上方落下。要想打开只有一个办法。” “不会是把石门抬上去吧?”岚汀根本无法想象,现在根本不知道石门到底多大,怎么抬? 齐楚从施紫雨手中拿过一颗夜明珠,在地上照着,看见地上有些灰尘和细碎的石屑。看来自己猜对了,果真没有打开墓室的机关。要想进去只有把石门抬起,而这地上的石屑就是刚才进去之人抬起石门留下的。 会是玉面人吗?如果黄河图真的在石门后的墓室里,现在就没有时间犹豫了。 齐楚对通天神来到:“前辈,我们一起把石门抬起。” “好,你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通天神龙俯下身,摸到一个细针大笑的石缝,忽一用力竟把八指插进缝中。然后只见他的双手两根拇指按在石门上,竟也插了进去。 这一手功夫可把岚汀他们给镇住了,再看齐楚也和通天神龙一样,八指插进缝中,两根拇指按进石门。 这时于也风忽道:“还有我。”他夺黄河图的心无比焦急,现在必须帮着齐楚。虽然自己武功不如他们二人,但此刻决不能退缩。否则黄河图落入别人之手,自己报仇就再无希望。 齐楚一声令下,三人一起用力。只听“轰隆”一声,石门被慢慢抬起。这石门重达两千多斤,它一动之下震的上方石屑簌簌而落。 三人都憋着一股气,渐渐的石门被抬起半人多高。 齐楚给了岚汀一个眼色,岚汀心领神会对施紫雨和杨忆箫道:“我们先进去。” 三人迅速弯腰而入,于也风不等齐楚说话自己身子一低也滚了进去。他一撤力,齐楚和通天神龙没有丝毫准备。石门竟向下坠去,幸好齐楚二人反应及时用尽全身力气拖住石门,否则石门落下二人手指尽碎。 于也风进入墓室回头一看心生杀意,齐楚是他争夺黄河图的对手。如果能提前除去齐楚一会儿争夺黄河图就容易一些,但他又想到若是没了齐楚,自己怎么对付玉面人? 于也风身在墓室里面也弯下腰重新拖住石门,对齐楚二人说道:“我心急了,实在抱歉。” 齐楚没空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前辈先走!” 通天神龙也不婆妈,身子一矮滑了进去,然后迅速从里面拖住石门。尽管这样石门还是往下落了几分,齐楚承受的力量太大,额头已微微见汗。 “快进来!”通天神龙催促道。 岚汀担心的看着公子,只见齐楚脚下一动,双腿先进跟着上身再进。见此身手,岚汀不禁惊呼。 齐楚进来后依旧拖住石门,道:“一二三,落!” 落字刚出,三人同时撤力,“轰”的一声石门落下。激起尘土飞扬,众人转身往墓室中看去。只见六个身影斗作一团,四男两女,女的是舍灵和舒灵雪,男的是云青壁、雨丹崖,另外两人一个黑衣黑巾是东方玉轩。 最后一个脸上带着一个面具,羊脂白玉清而不透,正是玉面人无疑。 此时墓室中有千盏长明灯,在晃动的灯光之下玉面人忽然后退,负手而立,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其他三人见主人停手,纷纷往后跳了几步。舍灵二人得了空档急忙和敌人拉开距离。 齐楚发现舍灵嘴角有血迹,显然是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伤了。岚汀再见舍灵心中复杂,看来公子说对了她一早就知道真正的皇陵在云蟒山,可是却瞒着自己。但又发现舍灵受伤,心中一阵心疼。 在齐楚他们没进来之前,舒灵雪二人早已和玉面人碰面,之所以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全靠舍灵的蛊心术。 南诏六术中的蛊心术虽然威力不及其他五术,但无论是怎样的高手,只要心中有伤心事都逃不过蛊心术。 舍灵仗着蛊心术的霸道硬是拖到齐楚他们出现,但此时她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心神仿佛已经濒临破碎,倒在舒灵雪怀里。 舒灵雪扶着舍灵,对齐楚说道:“还看什么啊,快来帮忙!” 齐楚听见却不动手,身子一挺,笑道:“我们可不是来帮忙的,我们是专门来看戏的。” 舒灵雪知道他生气了,心中后悔:早知道今日求他,还不如提前就告诉他皇陵在云蟒山了。现在面对玉面人的强攻,齐楚又袖手旁观,自己和舍灵真是难逃一死了。 立刻放下身段道:“算我求你了不行吗?我的小妹受伤了!” “不行。”齐楚笑吟吟道,“你小妹受伤,又不是我小妹受伤。” “你!”舒灵雪再一次感受到齐楚的无赖,这个男子不发飙时挺正常的,一旦无赖起来真是无人能敌。 流光公子不讲道理真不是白说的! “你见死不救?”舒灵雪气在心头。 齐楚笑道:“见死肯定不救,要是你们两个死一个说不定我会救。” 第一六四章 对手 众人之中只有岚汀最了解齐楚,他知道公子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上次被舒灵雪骗了,公子有些不服气而已。 要知道那可是才智无双的流光公子啊,三番两次的被舒灵雪欺骗,就算齐楚脾气再好也肯定忍不了。 更何况玉面人深不可测,如果这一次齐楚动手之前不和舒灵雪说好,一会儿动起手来万一舒灵雪从背后偷袭怎么办? 所以,齐楚的做法完全可以接受。不仅可以接受,而且做得很对。 舒灵雪一听眼圈红了,咬着牙道:“那你怎样才肯帮我?” 舒灵雪有两个身份,在南诏是魅凰的右护法清沐凝霞。在中原是投银断江的赌神,她自然心高气傲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但为了舍灵,现在只能跟齐楚低头了。 “好办,等从这里出去让我揍你一顿。”齐楚也不客气。 舒灵雪只能答应,“好” “我要打你屁股。”齐楚笑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有几分戏弄。 舒灵雪不仅眼圈红了,俏脸也红了,“行!” “脱了裤子打屁股哦!”齐楚的笑意中又多了几分邪恶。 这一回,舒灵雪的雪颈也红了,“我答应你就是!” 齐楚得意的扭了扭脖子,不是他下流,而是他从不吃亏。上一次自己设计娶舒灵雪反被她引入局中,现在舒灵雪嘴上说和自己合作,但却瞒着皇陵的真正位置偷偷来抢黄河图。 齐楚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敢耍流光公子的人自然要得到惩罚。 齐楚虽然嘴上恶毒,但心却很软。就算舒灵雪不答应自己的要求,他也会出手相救。 刚才一面和舒灵雪斗嘴一面暗中观察玉面人,连齐楚也不禁赞叹。这个人不简单! 齐楚十六岁下玲琅阁,挑战江湖诸多高手。最后一招打败逝水剑施游飞从此成名。这些年来,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摸不透。但玉面人是第一个! 七浮屠口中那个半招打伤他的人,果然深不可测。 齐楚已向场中走去,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站在玉面人和舒灵雪中间。通天神龙等人走到舒灵雪身边,岚汀见舍灵晕了过去心中一痛,低声对舒灵雪道:“我来照顾她吧。” 现在的情况舒灵雪只能把舍灵交给岚汀,自己必须腾出手来和齐楚一起对付玉面人。 玉面人见了齐楚也不吃惊,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找到这里。 “比我预想的晚了一些。”玉面人平静道 齐楚亦平静道:“在黄河图落入你手里之前都不晚。” 忽听身后舒灵雪道:“黄河图就在你面前的棺材里,千万不能让他们得到。” 齐楚从进了墓室就注意到舒灵雪说的棺材。在端妃的墓室是一座水晶棺,而这里却是一座石棺。 “你怎么知道黄河图在里面。”齐楚看着石棺,上面雕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他记得水晶棺上雕的是凤凰,里面安葬的是端妃的衣物。 石棺上是巨龙,难道说里面是嘉靖皇帝的尸骨? 如果真是这样,舒灵雪说的就有可能。黄河图是天地至宝给皇帝陪葬是理所应当的。 忽听玉面人笑道:“你若不信,可以打开看看。” 齐楚抬头看着玉面人,淡然道:“你不怕我开棺后抢走黄河图?” 玉面人无所谓道:“你抢不走的。” 面对流光公子天下真的有人能如此镇静?玉面人好像从来都没有紧张过石棺里的东西。因为在他心里,没有人可以从自己手上抢走黄河图。 “我打不过你?”齐楚挑衅的问道 玉面人斩钉截铁的回答,“打不过。” “就算我真的打不过你,你也不应该这么说的。”齐楚笑道 玉面人骄傲道:“只有虚假的人才会谦逊,我向来只说实话。” 齐楚往前走了一步,“你说的不错,我也从来不说谦逊的话。但是,今天你至少应该有点礼貌,毕竟你面前站的是流光公子。” 玉面人“哈哈”大笑,“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齐楚吗?呵,在我眼里狗屁不是!” 岚汀听玉面人这样侮辱公子,目光瞪了过去。却听齐楚平静道:“我说的不是玉箫堆月,人定胜天。我说的是流光公子不讲道理。”齐楚整理下衣服,让褶皱的上衣变得平整,“我能不能打过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一旦不高兴就会变得不讲理。一旦不讲理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比如说得不到黄河图,就毁了它!” 齐楚说的云淡风轻,但玉面人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惊恐而紧张。他很少有这种感受,自己找了多年的黄河图决不能被人毁了! 玉面人瞳孔收缩,“你敢!” “呀,吓我?”齐楚此时已站在石棺面前,他把手放在上面,像抚摸孩子一样轻抚石棺,“你说我敢不敢?” 玉面人藏在面具后的脸拧在了一起,他没有说话,盯死了齐楚。 齐楚说的对,要是他真的鱼死网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的确能先自己一步毁掉石棺里的黄河图。 “要不要赌一把?”齐楚戏谑的看着玉面人,双手按着石棺,“打不过你,我可以威胁你不是吗?” 通天神龙他们在一旁偷笑,原本双方剑拔弩张,玉面人一出手恐怕五人能敌。可是玉面人遇见的偏偏是不讲道理的流光公子。 一个人要是不讲理,那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赌什么?”玉面人发现自己正被齐楚牵着鼻子往前走。可是他又不能不按齐楚说的做,现在主动权可是掌握在齐楚手里。 这就好像一个人借了别人的钱后,等到债主讨债时发现借钱的人成了爷爷,自己反而成了孙子。可是这钱又不能不要吧? “就赌你有没有腿毛如何?”齐楚笑道 他这一说原本生气的舒灵雪都笑了,心道:这无赖又来了,真是拿他没办法。可是转念一想,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对付玉面人。又不禁佩服起齐楚的智谋来。 玉面人气的想发火,但只能忍着,“我没有腿毛!” 齐楚竟然伸了伸懒腰,“空口无凭,脱裤子为证!” 第一六五章 出手 玉面人是何等人物,半招打伤七浮屠,京城冯三张也不过是他的一条狗。如今被齐楚戏耍,心里别提多生气了。可是他又想不到任何办法,谁让自己的把柄被齐楚抓着呢? 只要能抓住别人的把柄,再厉害的人都会变得听话。 云青壁和雨丹崖何时见过主人受过这样的欺负?但是他们竟有点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们心里笑着,但脸上紧绷。 玉面人把手放在腰间,摸着腰带,恍惚之下手指竟有些颤抖。 “停!”齐楚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又笑道:“不赌这个了,换一个!” 玉面人立刻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赌什么?” 齐楚笑道:“为了公平起见,咱们猜拳。” 齐楚心思多变,玉面人一时间摸不到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先答应下来,“三局两胜?” 齐楚摇了摇头,一局定胜负,“石头,剪刀和布你猜我会出什么?” 岚汀心中乐道:公子也是天下一绝了,这让玉面人怎么猜? 玉面人也是一愣,他想不到齐楚会这么的不讲理。就算神仙来了也猜不到齐楚出什么啊?如果猜石头,齐楚必然不会出石头。猜剪刀和布的结果是一样的。 “你说的这个不合理!”玉面人竟然跟齐楚讲起理来。 齐楚悠然道:“那我猜你出如何?” 玉面人一听急忙道:“那可以。”他可怕齐楚返回,这下自己肯定赢了。 “我猜你出石头。”齐楚胜券在握道 然后玉面人出了剪刀,“你猜错了。” 岚汀心道:哎,公子怎么绕来绕去把自己绕进去了。 “猜错算赢啊!”齐楚一耸肩,理直气壮道 “你……”玉面人哑口无言。 这一回合齐楚占了上风,又听他道:“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再猜一次。这一回我们同时出手,看谁厉害怎么样?” “胜者算赢!”这一次玉面人变聪明了。 齐楚点头道:“我数到三,一起出手啊!”他把握拳放在胸前,看着玉面人。 此时,玉面人把手放在背后,心道:他诡计多端,不让他看见我的手保险点。 “那我可要数喽?”齐楚笑道 “快点!”玉面人警惕道 “一”齐楚故意拉长声音,放慢速度,这个“一”字说了好久。等到“一”字刚落,他突然喊道:“三!” 然后齐楚出手了,双脚一曲一直,做龙神八变惊蛰之式突然发难。左手按在石棺上向后用力一拨,力道之大把石棺拨向后方。右手并指在前,集全身功力于一点攻向玉面人。 今朝惊蛰初开,一招雷唤苍龙! 墓室之中龙啸之声四起,墙壁震动,空中已看不清齐楚的身形。这一惊变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玉面人刚才还准备和齐楚猜拳呢?他正等着齐楚喊“二”,谁知道齐楚竟然直接喊了“三”。 岚汀在一旁偷笑,公子这招出其不意实在厉害。回想齐楚刚才跟玉面人说的话,他说“这一回我们同时出手,看谁厉害。”其中出手指的就是发难,但两人猜拳之际说出让玉面人觉得出手就是出拳。所以齐楚不算犯规。 后来齐楚又说“我数到三,一起出手。” 他确实是数到三了,只不过是数完一,直接数的三。而不是一二三这样按顺序的数,这也没有犯规。因为他并没说自己会按顺序的数。 岚汀不得不赞叹公子的机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点耍赖,但就算是耍赖也那么让人敬佩。更何况面对坏人的时候,耍赖也没什么嘛。 人家都要杀你了,难道伸出脖子等着被人砍? 玉面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今日与齐楚碰面几个交锋下来,还未动手就被齐楚挫了威风,真是又可气,又可恨! 齐楚的惊蛰一出,玉面人来不及多想,他没有准备出手就慢了一些,加上齐楚的速度太快,躲自然是不容易的,只能硬着头皮的硬接这一招。 玉面人藏在身后的手变掌而出,磅礴内力朝齐楚砸去,墓室里顿时一阵轰鸣。 惊蛰本是集全身功力于一点的爆发之技,玉面人这一掌功力虽然深厚但却太分散。 齐楚冲破玉面人的掌力,可是他却放弃攻击,竟然迅速撤回身,站在了刚才放石棺的地方。 而石棺被他拨向身后,通天神龙挺身而上接住石棺稳稳的放在地上。此时通天神龙已经推开石棺一角,如果黄河图真在里面。 那么玉面人隔的很远,想要抢到黄河图必须先过齐楚这关。就算玉面人武功再高,也不能像打伤七浮屠那样半招打败齐楚。 所以,黄河图现在是安全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石棺之上,传说中的黄河图即将现世。 于也风的眼中是贪婪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站在玉面人身旁的东方玉轩看着于也风心中暗下决心只要黄河图现世,自己拼了命也要替将军抢到。 齐楚没有回头,他只要看住玉面人,胜利就来了。 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通天神龙身上,只等他打开石棺拿出黄河图。然后墓室中就会出现一番激斗,最后黄河图到底能落入谁的手里? 玉面人会杀死所有人把黄河图据为己有吗? 还是东方玉轩暗中帮助于也风夺得黄河图? 亦或是舒灵雪又想到什么方法骗过齐楚带黄河图远离中原? 时间仿佛停止一般,呼吸不闻,心跳无声。 通天神龙慢慢的推开石棺,随着石棺被一点点打开,众人的心也悬了起来。 传说中黄河图中记载着移山倒海,遮天裂地的上古神术!更有人说黄河图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乃天地至宝!还有人说黄河图能逆转时空,搅动轮回! 一切的传说重要被印证! 静! 在黄河图没有现世之前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的同时在积聚力量。黄河图的出现意味着一场厮杀的开始。 汗水从通天神龙的两鬓流下,他这一生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从未有现在这般紧张。此时,他全身上下的肌肉仿佛聚集在一起,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通天神龙只觉血液流动,然后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石棺! 第一六六章 群蛇 此刻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的奇大,只有齐楚盯着玉面人。而其他人都看着被打开的石棺。 “空的!”通天神龙难以置信的喊道 “怎么会是空的?”于也风身体已开始颤抖。 没有人相信石棺会是空的,但它确实是空的! 不但没有黄河图,竟然连嘉靖皇帝的遗骨也没有。 上当了。这是齐楚第一个想法,是的他们都上当了。 嘉靖皇帝的遗骨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别人找到呢?这里根本就不是嘉靖皇帝的墓室。风水状元廖文政怎么会让别人这么轻易的就找到嘉靖皇帝的墓室呢? 这里只不过是当年建造墓室的廖文政留下的一个陷阱,就是防止后世之人闯入皇陵对其造成破坏。之所以外面隧道中少了一颗夜明珠就是故意引人前来。他们心中急着得到黄河图,没有人会静下心来细想,一旦打开石棺就会触发机关。 那么真正的墓室到底在什么地方? 现在已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 此时众人只觉墓室摇晃不已,墙壁上灰尘抖落,地上石板崩然碎裂。“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有那么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好像整座云蟒山都在震动。 齐楚反应迅速,急忙叮嘱众人靠墙站立,这样如果墓室坍塌不至于被压在大石头底下,尚能有一线生机。 危机来的太快,玉面人等人也无法预料,当务之急是如何保命。虽然刚才被齐楚戏耍,但现在绝不是报仇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 可是就算众人贴墙而立仍然觉得身子把持不住,刚开始墓室只是左右摇晃,现在竟然上下跳动。这种感觉犹如腾云驾雾,忽高忽低,上下起伏。但在天空中飞翔时是无比享受的,当下却是心惊胆战。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齐楚知道这里的机关绝不是让墓室上下左右摇动一番这么简单。廖文政可是千年以来不多得的奇才,怎会让闯入皇陵的人轻易逃了呢? 就在这时刚才放石棺的地面上突然裂开一个口子,口子越裂越大,起初只有树干般大小,只顷刻之间竟变成一个巨大黑洞。 在黑洞扩大的同时,墓室震动的更加厉害。众人已快站不住身体,岚汀几人已然跪了下来。 “互相抓住彼此千万别掉下去!”齐楚急忙提醒。 他们抓住身边人的手这才稳住身体,可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黑洞之下仿佛有吸力一般,整个地面轰然向下掉去。这一次他们做什么都没有用了,脚下一空跟着一起掉下。 像施紫雨这样的大小姐刚才经历了巨型蚯蚓的袭击早已经疲惫不堪,遇此突变当场昏了过去。也还好她提前昏了过去,因为接下来的场面简直能吓死人。 齐楚和通天神龙双手一握,红绿光晕透体而出,在下落的同时护住几人身体。玉面人四人武功皆高,自然处理得当,虽说狼狈一些但也没有受伤。 直到众人落地,他们才发现此刻要面对的东西更加可怕。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腥臭之味不断传来。然后四下里逐渐亮起红光,红光分散各处,光晕有宝石般大小。当整个空间被红光充斥着,他们终于看清那红光竟是一个个眼睛。 齐楚四下一望,他们身处一个平台。平台前后左右皆望不到尽头,想来是奇大无比。 巨型平台之上盘踞着数不尽的蛇,它们色彩各异,长短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此时所有的蛇半身翘起,恶毒的眼睛盯着它们一动不动,这是准备攻击的信号。 齐楚知道在夜里一般蛇的眼睛是不会发光的,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眼睛会发红光的蛇。但此时此刻面前数不尽的红色蛇眼告诉他,这一次绝对是平生最危险的时刻。 先不说这些蛇是否有毒,数量之多已经能把他们埋在这里。 想要从这里逃走比登天还难! 看着这些数量庞大的蛇吐出蛇信,慢慢的挪动身体,众人心底异常沉重。 人眼对视蛇眼有些滑稽,但更多的是恐惧和无力。 齐楚把手放在岚汀腰间,通天神龙和于也风分别抓起杨忆箫和施紫雨。舒灵雪背起舍灵,她看着齐楚的脸,这一刻齐楚显然成了统帅。 “跑!”齐楚一声令下,四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后跑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打不过只能跑。 就算是强横的玉面人也做了和齐楚一样的选择。齐楚他们先一步离开惊动群蛇,玉面人他们要是不跟上难道在这里等死? 玉面人等人后来者追上,跑在齐楚他们前面。齐楚四人身负一人,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身后群蛇出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蛇是没有声带的动物,所以它们不会叫。否则无数条蛇追赶人的时候那叫声肯定让人毛骨丛然。 也恰恰是因为蛇不会叫,在这无边无尽的平台上,他们拼命的逃着。身后群蛇越来越近,但却不发出任何声响。这种安静让人更加害怕,他们脑海中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一旦被群蛇咬住后身体被撕碎吞食的场面,原本完好无缺的身体被群蛇扑倒,然后它们爬上来缠住手脚,有的从嘴钻进腹中五脏六腑被吃的精光。 一个人如果他活着而肚子里面空空如也会是什么样? 或许你不敢想象,但那还算是好的。如果一条蛇钻进腹中而不吃任何脏器,它把你的肚子当做自己的窝,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定会有人说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可如果是两条蛇在肚子中繁殖呢?孵化出一窝小蛇,它们在你血粼粼的腹中生活着觉得温暖而惬意。 岚汀被齐楚抱着狂奔,他脑海中就出现这样的情景,然后他看着一条花蛇如箭离弦朝自己射来。他不敢呼喊公子救命,因为他害怕一旦自己张嘴又会发生像刚才在冤灵河旁被红色蚯蚓钻进肚中的事。 他的手只能胡乱挥动,慌乱之中幸好抓住齐楚的胳膊。此时齐楚的胳膊就像救命稻草,岚汀不断摇晃着公子的胳膊。可是齐楚只顾飞奔,浑身劲力迸发,根本感觉不到岚汀求救的信号。 这时候那条花蛇张开嘴,蛇信吐出只差一分就碰到岚汀的鼻子。 第一六七章 狂奔 完了,就要死在这里。岚汀的心里泛起一丝悲伤,自己前不久才参透《大道无名》中的奥秘,刚刚才学了龙神八变,还没有名扬天下,还没有娶到舍灵,竟然就要这么死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这一刻看着花蛇发着红光的眼睛,岚汀忽然明白与死亡比起来,自己想要的那些简直太微不足道。如果可以选,他宁愿放弃任何东西,因为他想活着。 可是,心中又是一痛,如果让他放弃舍灵来活命,岚汀是万万不肯的。 岚汀转过头看着趴在舒灵雪背上的舍灵,那白皙的脸庞,美丽的容颜,曾经她一颦一笑浮现在眼前。如果能和她相守白头该有多好? 少年仿佛看见少女皱了一下眉,然后他的心纠结无比。如果自己死了,她会忘记自己吧? 在这危险的时刻,岚汀尽量不让自己分心,在转过头时那条花蛇张开的嘴露出的牙马上就要咬住自己。 也正是此时,他身边亮起一道红光,红光抖落,于消无声息之间斩断花蛇。 岚汀大惊不已,侧目一看竟是被通天神龙抓着奔跑的杨忆箫。那红光正是焚天灼世剑发出的。 杨忆箫正对自己笑着,英俊的脸庞好像散发着淡淡光晕。 “谢谢你啊,师弟。”岚汀躲过一劫,感激不已。 杨忆箫冲他点了点头,稍微一放松只觉肩上一凉,一条蛇趁他不注意咬住他的左肩。 “啊!”岚汀惊呼,然后他看着焚天灼世剑一挥随从蛇的七寸处斩下。 岚汀看着杨忆箫把那条咬伤他的蛇斩断,但从他肩上流下的血已变成黑色。 有毒! 岚汀后悔不已,要不是自己对他说话,杨忆箫也不会分神受伤。自己真是该死。 众人只知道云蟒山是因为曾经此地有巨蟒飞升而得名,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这座山上曾栖息着几千种蛇而得名。 几百年前这就是一座蛇山,从前山上到处是蛇,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些蛇渐渐的钻入山体内生活,再不出现。直到廖文政修建陵墓时挖到此处惊奇的发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蛇,所以他心生一计就用这些蛇来保护真正的皇帝墓室。 廖文政神通广大自然有办法降服这些蛇,把它们困在平台之上。但齐楚他们误闯它们的领地,自然要被攻击。 此时群蛇越来越近,众人只能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抵挡。一路上砍断无数条蛇,但仍然没有任何用处。仿佛后面追来的蛇越来越多,如果这样杀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说完。 就算有杀完的一天他们也等不到了,因为在那之前已经被累死。 忽然,齐楚好像看见平台的尽头,心中一喜,脚下又快了几步。当众人跑到平台尽头,才发现平台下面是一片火海。祸害对岸是垂直的石壁,应该是云蟒山的山体。 这样看来此处平台应该是天然形成,火海中岩浆翻滚,不时翻起火浪。热流一阵接着一阵向上涌来,烤的众人面皮生疼。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们陷入两难境地,跳下去无疑葬身火海,留下来和群蛇搏斗最后也难逃一死。 时间紧迫身后的群蛇已追了上了,齐楚几个身影上下闪躲,同时斩断攻击的蛇。岚汀眼尖发现对面岩壁上竟有一个石洞,立刻对齐楚说道:“公子,对面有个石洞,咱们从这里跳过去。” 齐楚回头一看也发现了那个石洞,又瞧了一眼火海宽度跳过去不是问题。当下提醒众人避开群蛇攻击,找时机跳到对面山洞。 玉面人他们听齐楚一说竟然先一步飞跃火海跳进石洞,舒灵雪咒骂一声闪过一条黑蛇也朝石洞飞去。 齐楚等众人都安全的跳进石洞他双脚一蹬,身子后仰,身形一闪也进了石洞。群蛇见到嘴的食物飞走了,竟然也跟在他们后面往石洞这边飞来。 可是蛇终究不会武功,飞到半空就掉进火海,顷刻间尸骨无存。大约死了几百条蛇后它们也学乖了,不再急着跳往这边。 众人刚得喘息,但石洞里又分成两派,原本就狭小的石洞,两边人各自靠着一边墙壁,竟然中间还能留出空地。 玉面人和齐楚针锋相对,气氛紧张,要是他们在这里动起手来不知道石洞会不会坍塌。 此处离火海更近,比平台之上更加炽热。玉面人和齐楚本都是世间英俊的男子,如今被烤的面红耳赤,好像犯了错的孩子。 齐楚竟然放松下来,“你我要在此动手,所有人都活不成。” 齐楚说的不错,这石洞里空间狭小,一旦动起手来其他人难免遭殃。再加上根本不知出路在哪里,平台上的蛇虽然不再往这边跳,但久久不肯离开,想必是要守株待兔。 本来群蛇数量之多已经把他们逼到绝路,如果玉面人杀了齐楚,他们也别想逃走。玉面人吩咐东方玉轩三人坐下休息,气氛终于不再剑拔弩张。 齐楚见杨忆箫肩上流下黑血,脸上浮现黑气知道他应该是中了蛇毒。立刻解开杨忆箫的衣服,少年的肩膀上有两个小洞,那是毒蛇留下的痕迹。 “感觉怎么样?”齐楚询问道 杨忆箫只觉头脑昏沉,舌头发麻,话也说不清了,但仍然忍着摇了摇头。他闭上眼不去看齐楚,因为心中充满愧疚。 黑色的血液从两个小洞中不断流出,舒灵雪用手指抹了一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是剧毒,必须立刻把毒逼出来,否则他性命不保。” 齐楚一听立刻盘膝而坐,双掌贴在杨忆箫后背。石洞下火浪上涌拍打着岩壁,火光如一只巨手向石洞中抓来,然后所有人的心都被刺眼的火光抓在手里。 忽听杨忆箫说了一句,“不用师父费心。”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直起身子,和齐楚拉开一些距离。 “少废话!”齐楚竟有些怒了,实则他是担心杨忆箫乱动让蛇毒扩散。 齐楚点了杨忆箫身上几处大穴,以防止逼毒过程中他乱动。然后把双掌重新放在他的背上,精纯功力透体而出。 第一六八章 石洞 许久后当杨忆箫脸上现出红润之色时,众人知道他的毒已经被逼了出来。齐楚收功调息,长吐一口气,睁开双眼,“没事了。” 舒灵雪看见从两个小洞中流出的血是红色的也就放心了,又道:“他肩上那块肉已经腐烂,要割掉重新长。” 岚汀拿出浔江匕递给齐楚,忽听杨忆箫道:“我自己来。” 齐楚知道他性子倔强不再阻拦把浔江匕放在他的手里,看着杨忆箫用匕首把腐烂的肉剜出来。 岚汀见他这样心中一寒,割肉已经很疼了,竟然还要自己动手,真不明白师弟是怎么想的。 杨忆箫看着被剜出来的腐肉,他面色平静又撕下一块布条把伤口包扎好,这一切都没用别人帮忙,都是他自己完成。 一旁的玉面人也点了点头,看来很是欣赏杨忆箫。 石洞中的温度太高,呆的久了众人只觉呼吸急促,浑身乏力,想是有些脱水。 舒灵雪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通天神龙点头道:“不错,这里虽然安全但也不能躲一辈子。没水没食物坚持不了多久。” 这时对面的云青壁插话道:“可以吃人啊,吃人肉喝人血也能坚持几天。” 舒灵雪听着恶心,瞪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们这些恶人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雨丹崖也来了兴致,“小娘子一会儿信不信先吃你!”他眼神在舒灵雪胸前来回游走,嘴角笑意略有几分淫荡。 舒灵雪自然不甘示弱,说道:“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雨丹崖笑嘻嘻伸出左腿,“小娘子你想打断我的左腿还是右腿?”身临绝境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忽听岚汀笑道:“打断你中间那条腿!”他生来调皮,又长于市井,谁要是想跟他斗嘴,真是不知好歹。 可雨丹崖二人平时也喜欢开玩笑,不以为然道:“就怕你不但打不着,还惹了一身骚。” 舒灵雪已经被他说得羞红了脸,岚汀却挺起胸膛道:“骚狐狸我见多了,但一般都是母的,想不到今天终于遇见一只公的。”他这是拐着弯骂雨丹崖是畜生。 雨丹崖脸色沉了下来道:“信不信我先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岚汀笑道:“有本事你就过来打啊!”说完后跑到齐楚身后,还故意冲雨丹崖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雨丹崖年纪尚轻,在他眼里只服玉面人一个自然瞧不起齐楚,竟真的要冲上去教训岚汀。 玉面人呵斥道:“胡闹!” 岚汀看着雨丹崖像霜打了的茄子,然后他更加得意的冲雨丹崖挥了挥拳头示威。这一次雨丹崖竟然装作没看到,转过头去和云青壁小声嘀咕起来。 玉面人难得的对齐楚说道:“你可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吗?” 齐楚看着对面平台,群蛇越聚越多,现在要是跳过去就别想再回来。可是如果他们想逃出去,眼下只有按原路返回这一条路可以走。 玉面人见他不答也不再追问,闭目养神,最大程度上的保持体力。忽然想到最关键的事情,当初蒋尸一告诉自己皇陵在翠微山。可是没过多久自己竟然查到真正的皇陵在云蟒山,得知这个消息时自己还沾沾自喜,很是得意。以为识破了朱翊钧的诡计,可是现在想来好像正是中了他的诡计。 事实上朱翊钧是故意让蒋尸一告诉玉面人皇陵在翠微山这个假消息,因为玉面人实在是太多疑了。如果让他这么轻易的知道皇陵就在云蟒山,他肯定不会相信。 反而先让玉面人知道皇陵在翠微山,然后让蒋尸一露出马脚,再让玉面人查到真正的皇陵在云蟒山,这样他一定深信不疑。 朱翊钧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要玉面人死!因为玉面人知道自己太多的事情,如果他不死,自己一刻也别想安宁。 黄河图对于朱翊钧来说已经不重要,因为现在他就是天下之主。但黄河图对于玉面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所以朱翊钧利用这一点引玉面人进入云蟒山。 朱翊钧在皇宫中找到对于云蟒山皇陵的一些记载,得知山中皇陵乃是凶险万分,这也恰恰合了他的心思。不是九死一生的地方怕是困不住玉面人。 想到这玉面人才明白一切的真相,自己不但中了朱翊钧的圈套,还把徐锦鱼让蒋尸一带回皇宫。这一次朱翊钧真是一石二鸟,现在想必他已经高枕无忧了吧。 此时外面夜色阑珊,寅时已过,皇宫中已有宫女们起床洗漱,御膳房中厨子们进进出出的准备皇上这一整天的饭菜。他们睡眼朦胧,打着哈欠的点燃灶台中的柴火,案板上山珍海味、奇瓜异果数不胜数,单单是皇上吃的米就有紫、白、黄三种。燕窝鱼翅、鹿筋熊掌已是寻常之物,大多数的食材老百姓穷尽一生也吃不到一次。 午门外文武百官排着整齐的队列等候早朝,虽然朱翊钧已经多年不上朝,但这些忠心的臣子仍旧傻傻的以为皇帝早晚有一天会想通的。这些官员中有的手拿奏折,那是他们准备许久,修改多次的成果,他们多么希望皇帝能瞧上一眼。可他们不会知道自己辛苦呈上去的奏折,朱翊钧只是胡乱一批而已。 这时忽听身后一阵马鸣,文武百官惊奇的回头,只见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神情严肃,双目红肿,显然是奔袭一夜不曾休息。 马背上还搭着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的脸被黑纱蒙住。但只瞧那眉目也知道是个绝色美人,只不过眉宇间似有一丝痛楚。 男子快马加鞭疾行而来,竟然见了文武百官也不下马,反而马鞭挥的更快。直到骏马近了,有人才看清男子样貌,也不知人群中是谁低声说了一句,“这不是蒋校尉吗?” 男子侧目一看,说话那人立刻低下头去。这时紧闭的午门竟然裂开一条细缝,有人探出头来,见了马上男子立刻把门推开。 男子又抽了一下马鞭,那骏马前蹄跃起一下跳了进去。带起的劲风掀起那女子面上黑纱,虽然只有片刻时间,已有人认出女子真容。 然后只听一声悲叹,“哎,大明要亡了!” 第一六九章 办法 石洞中众人默不作声,所有人都在想着对策。 舍灵缓缓的睁开眼,在确定此处安全后盘膝而坐,她在刚才的对战中受伤,此时只觉胸口发闷,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舒灵雪转过身小声道:“怎么样?” 舍灵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她不想让舒灵雪担心,捂着胸口向外看去。当她看见对面平台上的蛇时心中一惊,再瞧众人狼狈的样子,莫不是被蛇追到这里的? 舍灵正想着,忽然发现岚汀正看着自己,少女随即冲他一笑,却想不到岚汀竟然扭过头不再看她。 他生气了吗? 舍灵心中一痛,他一定以为我早就知道真正的皇陵在云蟒山而没有告诉他。可是他误会我了。舍灵有些委屈,低着头泪水在眼眶打转,悲伤的情绪让她有些激动,喘息的力气大了些牵动伤口,只觉胸口更疼。 舍灵按在胸口的手力气大了几分,忽觉胸前有个硬硬的东西,伸手入怀,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上次玉面人给自己的小瓶,里面装的是九节莲子。 舍灵偷偷的的瞟向玉面人,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心道:清沐姐姐说九节莲子堪比千年人参,那吃几颗是不是对我的伤有好处呢? 她倒出几颗九节莲子服了下去,然后闭上眼运功调息,静静观察体内情况。发现九节莲子入腹便化为一汪清水顺着血流的方向流动,当流到胸口时忽的停住,这时候她只觉发闷的胸口清凉无比,身体也轻了许多。不消片刻身体里又生出无穷力量,看来九节莲子的功效很是强大。 真气运行一个周天,胸口处不再疼痛,整个人的精神也变好了。舍灵惊喜的睁开眼,发现岚汀又在看着自己。少年眼神中有一丝担心,舍灵心中窃喜他还是挂念我的。 岚汀发现她也在看自己,竟然又扭过头去,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舍灵心中笑道:傻子,你装的可真不像呢。 这时,寂静的气氛被通天神龙打破,“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通天神龙的身上,齐楚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通天神龙道:“我们之中武功高强者甚多,之所以被逼得走投无路全因对面蛇的数量太多。大家虽然武功高强,但力量太过分散,若是只有百千条蛇尚可应付,但若是无穷无尽的蛇扑面而来,大家的力量则无法集中。” 玉面人听他一说也睁开眼道:“如果有一种办法能集中所有人的力量,那就可以和平台上的群蛇决一死战。” 齐楚也点头道:“说的不错,如果所有的力量能集中起来发出的威力实在无法想象。” 舒灵雪道:“可是要怎么才能把大家的力量集中起来呢?” 通天神龙见众人都同意他的说法,又从衣袖中拿出一物。 齐楚定睛一看通天神龙手中拿的正是那日在五味阁中镇住冯三张的翻龙印。 玉面人见了此物,原本正坐的身子竟然前倾,似有离地之势,“翻龙印!” 通天神龙不想他也认得翻龙印,微微侧目,心道:这人年纪尚轻怎会认得我派宝物? 忽听玉面人说道:“通天神龙一脉每代只有一个传人,所以通天神龙既是一个门派,也是一个人,我说的可对?” 通天神龙点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知道我派的密事。” 玉面人冷哼一声又道:“翻龙印就是通天神龙一脉的宝物,得翻龙印者即是下一代通天神龙,我说的可对?” 通天神龙点头不语,心中想着玉面人的真实身份。算起来自己接任通天神龙已有四十多年,这些年里自己可不曾亮出过翻龙印。 致使江湖上曾传闻翻龙印被遗失,瞧玉面人的年纪必然不到四十,他又是怎么认出翻龙印的呢? 玉面人再次坐直身体道:“江湖上除了有十大高手,还有十大神器。五百年前相思夫人的绝情环和浔江匕相生相克并列第一。”他看了舒灵雪一眼又道:“你的忘无花排第六。” 舒灵雪同意的点了下头,玉面人继续说道:“那少年的焚天灼世剑排第五。”他指着杨忆箫,冷冷的目光中竟有几分炽热。 杨忆箫闻言大惊,他知道焚天灼世剑是狂剑魔尊温天横的佩剑,但从来不知道它竟然在十大神器中排第五。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江湖上还有个十大神器排行榜呢? 其实这也不怪杨忆箫,这十大神器排行榜已是五百年前的事了,迄今为止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且这些神器都是在传说中存在,谁都没有见过,相比十大高手自然流传度弱了一些。 玉面人道:“有生之年能得见忘无花已经让我很是惊喜,想不到今日竟然又见到浔江匕和焚天灼世剑,竟然连翻龙印也出世了。” 通天神龙见他语气中很是敬畏,心中对玉面人的印象也好了几分,看着掌中宝物道:“翻龙印虽排第三,但威力却要胜过浔江匕!” 齐楚也是头一回听说翻龙印的威力竟然比浔江匕还要大,不禁对通天神龙掌中的神器多了几分期待。 玉面人道:“说的不错,翻龙印之所以排在第三是因为没有人能召唤出它真正的力量。否则第一的位置非它莫属。” 玉面人越是表现得了解翻龙印,通天神龙就对他的身份越是好奇。但就算通天神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到底是谁。 通天神龙故意问道:“既然你对翻龙印如此了解,那你就说说我们怎么用它对付平台上的群蛇。” 玉面人道:“如果你早就拿出翻龙印,我们也不用这么狼狈。” 通天神龙暗暗心惊:看来他的确非常了解翻龙印。 舒灵雪道:“那你就快说,我可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 玉面人道:“世有翻龙印,一掀生死知。这个传说想必所有人都听过。但你们却不知道翻龙印真正的威力是幻化九爪金龙。” 齐楚看着蓝色石印,在火光映衬下如江海般幽深的蓝色仿佛要挣脱而出,上面雕着的一条九爪金龙栩栩如生,龙目中寒光摄人心魄。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疑问,这蓝色石印真的能幻化九爪金龙? 第一七零章 幻龙 众人满怀希望,重新燃起斗志。 只听玉面人说道:“翻龙印每经历一代都会重新认主,也只有当代的通天神龙才能运用这件神器。如果此人本领通天只需把磅礴内力注入其中,自会幻化出九爪金龙。” 通天神龙点头道:“说的完全正确,但幻化九爪金龙所需的力量实在庞大。别说是我,就连我的师傅穷尽一生也无法幻化出九爪金龙。” 齐楚机智过人,立刻明白通天神龙的用意,“前辈是想让我们把力量集中在一起,共同幻化出九爪金龙?” 通天神龙点头道:“我正是此意,先由我唤醒翻龙印,然后你们把功力都传给我,说不定真的能幻化出九爪金龙。” 众人一听都站了起来,岚汀兴高采烈道:“那还等什么,快开始吧!” 谁知道雨丹崖笑道:“小子,你那点可怜的功力还是留着吧。” 岚汀被他说道痛处,一时间落了下风。谁知道舍灵竟替他说话道:“你也别得意,若是我们不同意这个办法就幻化不出九爪金龙,到时候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雨丹崖道:“现在有了办法,你不同意难道想死吗?” 舍灵双手叉腰道:“我就是想死,你能管得着吗?” “管不着!”雨丹崖悻悻道 虽然有了办法,但众人又陷入到寂静当中。现在石洞中分为两派,一边是玉面人,一边是齐楚。他们本是敌对,真能彼此信任把功力都传给通天神龙吗? 如果谁暗中留了一手,等除去平台上的群蛇后突然偷袭,那另一边肯定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有了办法却更让人纠结。 许久后,齐楚说道:“眼下活命要紧,如果你们不想死就要跟我们合作。”他看着玉面人,这一次只能赌一把了。 玉面人眯起了眼睛,“合作可以,但我要求大家排成队,每个人的前后都不能是自己熟悉的人。” 玉面人的提议也打消了齐楚的顾虑,按照这个方法就可以避免传功途中有人偷袭。前后之人还可以相互监督,也排除了有人不尽全力。 “就按你说的办。”齐楚道 通天神龙拿着翻龙印站在了最前面,但谁是最后一个又成了问题。最后一人如果想偷袭前面的简直易如反掌,众人争吵一番也没有选出这人。 最后,玉面人一指舍灵,“就你在最后吧!”他这么说了,自己这边肯定没人反对。舍灵又是齐楚这边的人,他们也不会反对。 于是排队的顺序是通天神龙、玉面人、齐楚、东方玉轩、舒灵雪、云青壁、于也风、雨丹崖和舍灵。施紫雨还在昏迷,岚汀功力太弱,杨忆箫蛇毒刚解身体虚弱都没有加入。 通天神龙站在洞口,众人按顺序往后排去,当舍灵站定后向前面喊了一声“好了” 通天神龙右手抓住翻龙印上方的九爪金龙把底部对准洞外,左手放在右手之上,静下心来调动体内功力。与此同时众人纷纷把双手按在前面人的背上,催发体内功力,通过双掌传到另一人体内。 当齐楚把身后所有人的功力传到玉面人体内时,玉面人承受着强大的压力,两鬓汗珠落下,咬着牙把无穷无尽的功力传递给通天神龙。 这时,站在一旁的岚汀看见通天神龙的双肩上红光乍现,通过双臂往前传送,当红光汇集在翻龙印上时,原本寂静无比的环境中竟起风了! 风声渐大,从四下汇聚而来,吹的石洞下火海中岩浆翻滚,掀起层层火浪,热气上升,顷刻之间所有人的衣衫均已湿透。 岚汀难挡热气,被逼得后退三步。他看着舍灵,发现少女的衣袂轻舞,耳边青丝垂下,白皙的手背上绿色的血管跳了一下。 然后,空间扭曲,眼前景物忽隐忽现,火光明灭间翻龙印上的蓝色流动起来,幽深的蓝色随着流动慢慢变得清澈如水。石印底部生死二字交替变换,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生死重叠,翻龙印震动不已,一声龙吟从内传来,响彻四下。 接着石印底部生死二字突然消失,那沟壑纵横的印底如明镜般光滑无比,渐渐的印底金色流转,金龙身相浮现出来。 时光流逝间金龙生尾长角,鳞须渐全,躯体舒展从石印中一点点爬了出来。 岚汀低呼,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得见金龙,虽说是幻化而成,但金龙实在太过逼真,让他心生敬畏,匆忙间竟拜倒在地,双手合十于胸,口中振振有词,不知他祈祷些什么。 随着金龙慢慢爬出,空气的温度也开始上升,众人看着金色虚影变得清晰,他们缓慢抬头,眸似燃火,神情庄严肃穆。 金龙变大,此时已有三丈之高,躯体愈发粗壮,在龙腹之下有一只龙爪长了出来。对面平台上的群蛇见此情景,身体向后索取,红色蛇眼中充满了恐惧。 当第一只龙爪长出后,第二只也慢慢透体而出,直到龙腹下出现五只龙爪,这异象才停止。 九爪金龙乃是仙界之物,除非有可以媲美仙力的力量,否则无法幻化就九爪金龙。五爪金龙乃人间之最,对付这些小蛇已绰绰有余。 当空中的五爪金龙幻化完成,平台上的群蛇已开始往后退去,后退的速度比来时更快,但这已经晚了。 金龙一出,邪物必死! 火海翻滚,激起的火浪越来越大。五爪金龙在空中咆哮着,只见龙鳞竖起,龙爪张开。高大的金龙俯视平台上的无数小蛇,突然风声骤停,龙啸之声震耳欲聋,五爪金龙向着身下平台直冲而去。 那是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有万钧之力能摧毁时间一切。 群蛇见金龙攻来想四下闪躲,但龙影巨大笼罩着平台,无论它们躲到哪里都难逃一死! 金龙五爪大开大合间千万条蛇被生生捏碎,顷刻之间平台上断蛇无数,血流成河,蛇血流进火海瞬间变为蒸汽。五爪金龙龙尾一扫,无数条蛇被打落火海尸骨无存。 第一七一章 少年 不消片刻,平台上再无活物。 五爪金龙在空中盘旋不散似意犹未尽。众人见群蛇被除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只见对面平台深出亮起红光。 红光分作两处,相聚甚远,慢慢的向这里移动。 齐楚见此红光心想莫非还有两条蛇没死?可是两条蛇应该是四处红光,两处红光应该是一条蛇。但这两处红光离的这么远,如果是一条蛇的话,那么这条蛇的大小真的不敢想象。 当红光越来越近,黑暗中露出一颗硕大头颅时,众人吃惊不已。 那是一条巨蟒,大的无法形容,仅仅是探出一颗头颅已经占据了平台大部分空间。当它露出全部身形时,竟比空中金龙大上一倍还多。 齐楚见了巨蟒才知道云蟒山果真不是白叫的,心上一寒,呼吸渐重。 巨蟒看见空中五爪金龙竟想也不想的挺身撞了过去,这一撞力道之大在接触到五爪金龙时只震得岩壁开裂,碎石滚落火海。 五爪金龙被它一撞,原本散发金色光芒的身影竟然暗淡许多。巨蟒却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张开大嘴露出上下四颗獠牙,一口咬了过去。 五爪金龙闪身躲过,同时张开龙爪想要抓住蟒身,可是它毕竟是幻化出来的虚物,本来身体就不如巨蟒强横。虽说龙是蛇的克星,但这条巨蟒已有千年,早就不是普通的蛇可以比拟的。 龙爪抓住蟒身,但却不能伤它分毫。反倒是巨蟒尾巴一扫,再一次击退五爪金龙。 齐楚见此情景只能让众人集中精力把更多的功力传给通天神龙。 巨蟒每一次扫中五爪金龙其实都是打在众人身上,它们斗的越来越激烈,众人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舍灵内伤初愈,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眼看着五爪金龙再次被巨蟒击中,她血脉喷张竟吐出一口鲜血。 岚汀看得急了,可是又想不出任何办法。人类在这庞然大物的面前简直就如蝼蚁般渺小,更何况他的武功还这么弱。 五爪金龙渐渐抵挡不住巨蟒的攻击,只能腾身飞回,它想回到翻龙印中。可是如果这样,众人只有死路一条。大家纷纷用尽全力,把身体中所有功力都传入前面人体内。 通天神龙左手离开右手,放在嘴边,一狠心用力咬破手指。他指尖催发功力,血如泉涌直接射在翻龙印上。翻龙印被热血浇灌顿时光芒大涨,蓝色变为血色,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石印中射出阻止了返回途中的五爪金龙。 这股强大的力量注入到五爪金龙体内,原本暗淡下去的五爪金龙再次光芒万丈,体型暴涨,片刻间竟与巨蟒一般大小。更加惊奇的是龙腹下再次生出两只龙爪。 七爪金龙这已经不是人间之物! 众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所有人都觉得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血液冲撞着经脉,这种感觉好像就要爆体一般难受。 他们强忍下来,就连齐楚也是浑身充血,全身上下的毛孔中竟渗出血珠,可见他承受的压力有多么大。 七爪金龙在空中与平台上的巨蟒对视着,它们都没有贸然的发动攻击。似乎都清楚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除非有必杀的把握,否则绝不出击。 时间一久,众人的身体已开始支撑不住,像功力稍弱一些的云青壁和雨丹崖双腿竟开始发抖,嘴角血流不止。如果七爪金龙和巨蟒这样对视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众人承受不住强大的压力而爆体身亡。 可是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如果现在收手,七爪金龙回到翻龙印中,巨蟒势必发动攻击。石洞狭小被巨蟒一撞肯定坍塌,那么所有人都将被埋在此处。 千年巨蟒已经通灵,它知道空中的七爪金龙并不是真身,只要自己拖住时间等待七爪金龙幻影消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大获全胜。 通天神龙指尖鲜血还在不断射出,翻龙印已变得血红无比。七爪金龙身上也染上淡淡血色。 就在这时,龙头一抬,只见它张开大嘴,霎时间四下雷声滚滚,闪电轰然而落,击打着火海。 电闪雷鸣,火浪滔天。 山石坠落,时空凝滞。 只见石洞中一个身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年,他目光坚定,面色沉稳。 齐楚从杨忆箫身上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豪气干云,势必天高! 少年白衣如雪,手中神剑红艳如血。 焚天灼世!这是遮天问道的剑法! 危急关头,在洞中休息的杨忆箫挺身而出。 他虽然蛇毒刚清, 他虽然体力不支, 他虽然自知不敌。 但只要焚天灼世剑在他的手里,他就要捍卫这份尊严,担负起拯救世人的使命。就算是死!他也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用生命诠释遮天问道的意义! 狂风乱舞,雷电交加,脚下是肆虐的火海,头顶是无尽的黑暗。 光明又在何方? 光明在他手中的剑上。 焚天灼世剑红光大放,照亮头顶无尽的黑暗,照亮没有尽头的平台,照亮了所有人的心。 只要你愿意,希望永在都在人间。 七爪金龙咆哮着向巨蟒撞去,不顾一切,哪怕毁灭也在所不惜。 巨蟒终于被激怒了,巨型尾巴狠拍平台借反击之力腾空而起与七爪金龙脚纠缠在一起。 齐楚冲杨忆箫喊道:“伤它七寸!” 空中的杨忆箫也不知是否听见,他身形连闪,焚天灼世剑竟搅动火海。空气变得滚烫无比,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皆被烫伤。 生死关头,少年冷静异常,紧握焚天灼世剑的右手青筋暴出。他竟然向火海冲去,此时雷电如一条长鞭抽打着岩浆翻涌的火海。 岩浆爆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火光。少年眉宇舒展,体内真气外放,这是他一生当中最疯狂的时候,但他的心平静如水。 大火再大伤不得他一分一毫,焚天灼世剑接触到火海,杨忆箫用尽全身力气把剑上挑,然后一股巨大火流从火海中射出,直奔正与七爪金龙缠斗的巨蟒。 少年凌空虚踏也跟着火流向着巨蟒飞去,闪电在他身后,仿佛一个所向披靡的神祇般守护着白衣少年。 第一七二章 冰雪 七爪金龙仿佛明白杨忆箫的用意,突然露出破绽引巨蟒又向前一分。然后它龙腹下七只龙爪死死抓住巨蟒的身体,让它不能移动分毫。 巨蟒挣扎着身体,红色巨目中露出恐惧之色。这时被杨忆箫掀起的火流到了,不偏不倚的打在巨蟒身上。 雷电之中,杨忆箫身形突然上冲,右手向前一推,焚天灼世剑从上射下。 神剑刺入巨蟒七寸,这一刻,雷电消散,狂风初定。巨蟒眼中瞳孔涣散,从空中掉入火海,顷刻之间浓烟滚滚,激起的火浪险些伤到石洞中的众人。 杨忆箫落在平台之上,看着巨蟒尸体渐渐被火海吞噬,少年闭上眼倒了下去。这时插在巨蟒七寸的焚天灼世剑缓缓升起,飞到主人身边,剑身红光变得柔和。 平台上残蛇无数,红光笼罩着杨忆箫的身体,确保他不被蛇毒侵染。 危机之时,众人终于挺了过去,现在都摇摇欲坠,纷纷坐地调息。 岚汀走到石洞口眺望平台上的杨忆箫,神情担心,搓着双手,来回踱步。这时,施紫雨醒了过来,看见众人狼狈的样子推测刚才一定经历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施紫雨扶着墙壁勉强的站起身,一步一歇的走到洞口,“喂,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中气不足,只说了一句就觉得眼前金星乱晃,急忙靠着墙壁,稳住心神。 岚汀小声的把她昏迷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叙述一遍,他巧舌如簧讲的比真实发生的还要精彩。 讲完之后,施紫雨也向对面平台望去,看见一束红光笼罩着杨忆箫,心道:他奋不顾身冲出去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死吗? 岚汀好心道:“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施紫雨目露感激,看他平日里像个讨厌鬼,危难的时候还挺贴心的。当下靠墙而坐,与众人一起调息起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齐楚和玉面人同时睁开眼,他们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急迫。如果二人有谁提前恢复功力,那么另一人的性命不保。 玉面人嘴角笑容饱含深意,“接下来你们是继续找黄河图,还是沿原路返回?” 齐楚道:“你若是找黄河图,我们肯定插上一脚。”他当然知道玉面人不会放弃,已经到了这里现在放弃不就意味着与黄河图失之交臂吗? 玉面人并没有在意齐楚的话,相反很愿意齐楚一行人跟自己去找黄河图。到了这里已经尝到危险的滋味,再往后走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也许会比现在更加凶险。如果能有齐楚他们跟着,危难关头双方可以联手,这样获胜的几率就大了一些。 一旦找到黄河图,自己这边实力占优,再夺过来就是。想到这玉面人又露出微笑,“诸位,走吧。” 此时其他人也恢复好体力,众人再次飞回平台。 齐楚亲自扶起杨忆箫,少年睁开眼睛,“师父,我没事。”他咬着牙,双眼布满血丝,尽管这样仍旧坚持着。 齐楚知道他性子坚韧不拔,临大事有静气,点头道:“没事就好。” 舍灵是非常讨厌杨忆箫的,她总是想起在聚阴山上他见死不救的事。可是见岚汀无比担心,心中不由一软,从怀里拿出九节莲子,倒出几粒塞在岚汀手里,“你去给他吃了!” 岚汀本想推辞,谁知道齐楚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九节莲子,“拿过来。” 杨忆箫服下九节莲子,只觉神清气爽,体力渐渐充盈。看着舍灵,点了点头就算谢过。 舍灵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心道:要不是看那傻子担心,我才不要救你。 岚汀发现杨忆箫的脸色变得红润,低声跟舍灵说了句谢谢。 舍灵心中暗喜,但嘴上仍说:“我才不稀罕呢。” 正当众人准备继续上路时,云青壁说了一句,“你们看地上!” 齐楚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尽是蛇的尸体,但尸体下面隐隐有白光透出。他扫去尸体,露出一块地面。地面微裂,应该是刚才巨蟒大力拍打所致。 从微裂的地面下射出白光,同时有寒气上冲。这等异象让玉面人心中一惊,“下面是空的!” 他一句话提醒众人,他们就是从上方墓室掉下来的。如果说平台下是空的完全说的通,此处有巨蟒盘踞,那么下面会不会有更危险的东西?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齐楚和玉面人身上,等待着二人的决定。 玉面人心中已有计较,但他却不说,只平静的看着齐楚。 齐楚细想前后发生的事情,如果说上方墓室是廖文政故意设计,为的就是让闯入之人掉入此地,然后被蛇吃掉。那么此处蛇群会不会还有保护某种东西的作用,毕竟现在可以肯定下面是空的。 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皇帝墓室,如此重要的地方一定需要镇守。刚才的巨蟒很有可能就是被廖文政降服后用来保护皇帝墓室的。 如果自己的推断正确,黄河图有极大的可能就在下面。齐楚看着玉面人心道:他是不是与我想的一样?随即说道:“无论下面是什么,都要下午看看。” 他做了决定,没有人反对。玉面人道:“你我二人合力破开一个入口。” 齐楚吩咐众人向后退开,二人运功在掌同时向开裂处打去。地面原本被巨蟒震裂,再次受力顷刻间石块掉落,露出一个圆形入口,恰能让两人同时进入。 强光从入口下面射上,寒气更加重,齐楚看了玉面人一眼,说道:“下去吧” 二人鱼贯而入,众人两两跟随。直到所有人都安全落地,看着眼前一切,明光刺眼,但他们却舍不得闭眼。 齐楚想不到此处别有洞天,相比外边平台大上数倍。放眼望去是一片银白的世界,冰花雪树丛生,两侧冰冻三尺,脚下雪厚没踝。只见冰花雪树上挂着珠玉无数,雪地上异兽奇禽百千,都是由冰雕成,与真无二。 “这里简直就是冰雪的世界啊!”岚汀从雪地里拔出右脚迈了一步,落下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第一七三章 出棺 外边火海翻滚,此处冰雪封天,如不是亲眼所见,无人敢信。 “内外阴阳室,冰火两重天。”一直没有说话的东方玉轩惊叹道。他早年是三邪两正中人,又酷爱读书,古书异卷看了不少,见多识广也不足为奇。 玉面人转头看着他,只见他神情激动难以控制,问道:“先生对这里可有了解?” 东方玉轩道:“这是阴阳室。古书记载:天地灵气充足之地,有大神通者可引天火、降奇冰,隔离阴阳造出内有冰雪境,外包岩浆流的墓室。” 东方玉轩说的不错,这阴阳室正是廖文政当年所建。廖文政神通广大,通晓天地之理,能建出这样的墓室也不足为奇。 齐楚急忙问道:“建造这样的墓室用来做什么?” 东方玉轩注视着前方的冰雪天地,许久后终于说出两个字:“长生。” “什么!”岚汀难以相信,凡人真能长生不老吗? 听见长生二字,舒灵雪和舍灵精神一振,目露精光,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脚下动了动,然后又停了下来。 通天神龙道:“嘉靖皇帝生前苦求长生而不得,派廖文政秘密选择皇陵墓址原来是对长生仍不死心。”他曾在嘉靖年间为官,对这个苦求长生的皇帝甚是了解。廖文政的大名他早就听过,只不过此人一生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纵使是他也难得见上一面。 廖文政是嘉靖年间的奇人,江湖上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说。其中有两件事已得到证实,其中一件是他凭借黄河图治理黄河水患;另一件是他为嘉靖皇帝选择死后安居之所。 在廖文政出现之前,嘉靖皇帝的陵墓选在天寿山的阳翠岭,但此时天寿山已经葬了七位帝王。在廖文政入朝后,嘉靖皇帝得知他对风水一术颇有研究,带领他巡游天寿山。 史书记载嘉靖皇帝让廖文政对七座皇陵逐一评价,廖文政奏曰:“长陵势如万马自天而下,四山拱位,穴法天然,夺天下之正气,为万世之鸿基。宪陵格局小巧,砂完气聚。景陵砂水无情,穴法不明。茂陵明堂广阔,龙穴分明,山势奇特。裕陵一山一水,所聚来脉不明,四山不顾。泰陵来脉不正,砂水无情,又且水冲山射。康陵山麓水恶,右山昂头,左砂随水。” 嘉靖皇帝闻言大喜,立刻下令命廖文政替自己重新选陵。后来廖文政选了翠微山,但这只不过是他混淆视听的手段而已。暗地里则在云蟒山中建造真正的皇陵,并在嘉靖皇帝死后秘密安葬于此。 东方玉轩又道:“京城虽是天下龙脉,但天寿山上已葬了七位帝王,灵气被耗尽。云蟒山则是灵气汇入的入口,选择此地建造阴阳室再好不过。” “这么说再往里走可能遇见嘉靖皇帝?”齐楚目光透过冰花雪树直向前射去,可是却望不到尽头。 岚汀忽道:“死人还能复活?”说完后就觉后悔,自己身边的于也风不就是死而复生吗?想到这浑身汗毛竖起,心生退意。 东方玉轩道:“古书上说冰封阴室不仅能冰凝天地灵气,还能冻结时间,时间停止人自然就不会变老,在此生活则与长生无异。” “可是嘉靖皇帝是死后被葬在这里的,就算时间停止他依旧是个死人啊?”岚汀问道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只有继续往前走才会知道结果。 齐楚和玉面人带领众人继续行走,大雪深厚走起路来颇为艰难。但大家也乐得放慢速度,毕竟一生中能得见如此奇景当真不易,沿路欣赏,美不胜收。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整个墓室的中央。雪地上冰刺纵横,两侧冰壁上雕着奇怪的文字,众人面前是一座冰棺。 岚汀拽了一下公子的衣袖,道:“那冰棺里好像躺着一个人啊!” 齐楚早已看见冰棺中躺着一个人,转头看向玉面人道:“过去瞧瞧?” 二人小心谨慎的绕过雪地上的冰刺,慢慢的向冰棺靠近。众人在外面等待,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冰棺中的人会是嘉靖皇帝吗? 当二人站在冰棺前低头看着里面身穿龙袍的人时,他们各怀心思。齐楚想的是人之一生,就算有无上的地位,有绝世的武功也难逃一死。 玉面人想的却是冰棺中的嘉靖皇帝还活着吗?他不由的伸出手在冰棺上摸了一下。 “别碰!”身后传来东方玉轩的声音,可是为时已晚。当玉面人碰到冰棺时,他只觉冰冷无比的冰棺瞬间变得炽热难耐,如水晶般透明的冰棺忽然变得火红,好似被大火烤着。 东方玉轩在身后喊着:“快回来!” 奇变突生,二人不敢逗留,迅速转身,可是冰刺间原本有一条路,现在竟然消失了。眨眼间冰刺暴涨一倍,冰棱闪耀的光芒告诉他们不要轻易去碰它,因为那冰刺锋利无比。 在这冰封的阴室中时间是被冻结的,就像东方玉轩说的那样,如果有人生活在此可得长生。可是当玉面人的手触碰到冰棺时打破了凝滞的时空,开启了时间之轮。这才出现冰刺暴涨的异象。 齐楚掌间金光大放,刹那境初成,时光放缓,冰刺停止生长。二人趁此机会一跃而出,空中连变身形,赶在刹那境消失之前冲了出去。 东方玉轩让众人往后退去,面前冰刺越长越快,须臾之间已经一人多高,就在这时所有正在暴涨的冰刺砰然破碎。空中冰屑无数,此间无风,冰屑悄然而落。与此同时冰棺竟然自己打开,那是时空交错间发出的声音,人耳不闻,震彻在心。 冰棺之中身穿龙袍的人缓缓升起,慢慢的从平躺变作站立。众人瞧他样貌,英俊神武,真不愧是一国之主。 复活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这么想,就在这时龙袍四分五裂,那人消失在空中! 接着从冰棺之中传来一声冷笑,一只大手伸了出来,抓住冰棺边缘。正当众人心惊不已时,碎裂的龙袍落下,齐楚仔细看去,空中漂浮着诸多细小颗粒。 第一七四章 冰裂 齐楚暗暗心惊,嘉靖皇帝的遗体竟然破碎在空气中。他转而望着冰棺,里面的人又是谁? 众人脸色非常难看,刚才那条巨蟒好歹也是世间之物,不过是活的久了一些,长的大了一点。可如今冰棺里的东西是人吗? 当然不是! 此处墓室已在山中多年,平常人能不吃不喝的生活这么久? 不是人是什么? “是鬼!”岚汀惊呼,这时候他想到了徐三老鬼腐烂的脸,想到了聚阴山上的纸人,想到血池中婴儿大小的鬼胎。 他这一叫把众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又向后退了几步。 齐楚右手间绿芒闪动,在这冰雪世界里悠然响起一阵笛声。 笛声轻扬,吹散世间冷暖,吹不尽离合悲欢。 “堆月箫!”施紫雨目不转睛,张大了嘴,这是江湖上传说的堆月箫! 这时冰棺中的“鬼”站了起来,样貌与人无异。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鬼,而是不死人。当年廖文政建造阴阳室,把死去的嘉靖皇帝放入冰棺中是想让他吸取天地灵气,有朝一日可以复活。 自古以来,每位皇帝死后都会有许多陪葬的人,齐楚他们在断崖上看见的白骨是其中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则是当年嘉靖皇帝的贴身侍卫,这些人最得嘉靖皇帝的信任。他们负责监督陵墓建造,并在皇帝入陵后从里面封住入口。 这些侍卫最后要守在墓室中,直到饿死、渴死或者自尽。 但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当这些陪葬的侍卫得知躺在冰棺中可以吸取天地灵气而长生不老时,他们互相残杀,最后只活下一人。 就是现在这个不死人,他打开冰棺躺在里面,但又怕自己命薄不能承受天地浩荡无穷的灵气,一狠心干脆把嘉靖皇帝的尸体也搬进冰棺。 如果是嘉靖皇帝独自躺在冰棺中灵气充足,日积月累百年之后可以重生。但变成两人躺在里面,大部分灵气都被活人吸收,使得他的尸体早已风化,一旦离开冰棺立刻化为灰烬。 不死人迈步而出,看着面前众人,吼了一声,此时他早已失去意识。虽然还是人,但与疯子无异。不死人怒吼着向众人冲来,这些年他吸取了无穷无尽的灵气,能力早已超出常人。 就算让他对付一群绝世高手,也简单的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齐楚心知不死人要比那条巨蟒更加可怕,此时已无退路,他挺身而上,堆月箫发出淡淡绿光笼罩他全身上下。 玉面人却不想出手,他明白不死人已是皇陵中最后的威胁,只要除去不死人就安全了。可一旦除去不死人,他和齐楚就要开始争抢黄河图。这时候保留实力是最好的选择。 东方玉轩却提醒道:“大家一起上,否则必死无疑。” 这时玉面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自己低估了不死人的实力。 齐楚已和不死人交上了手,他身形灵动,仗着龙神八变的飘逸身法一时间不落下风。 但不死人绝非寻常,云蟒山可是龙脉灵气的入口,他又在冰棺中躺了几十年,就算生前不是武功高强的人物,单单是这些年吸取的灵气都让常人多活百年。如今的不死人功力怎能不强? 齐楚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攻击都伤不得不死人分毫,反倒是不死人随意挥掌踢腿,自己就觉巨大力量扑面而来。有几次齐楚想冒险挡下,探一探不死人的功力,可是不死人随意出招带起的劲风扫的冰面四分五裂,他也就不敢硬挡。 渐渐的齐楚捉襟见肘,暗暗心惊:自己名列十大高手,面对不死人竟然还狼狈不堪。若是换了一般的武林中人还不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时,玉面人和东方玉轩也加入战斗,但他们与齐楚的感觉是一样的,无论如何攻击都不能伤不死人一分一毫。 忽听通天神龙喊道:“你们回来,幻化金龙!” 三人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撤身而回。通天神龙再次拿出翻龙印,众人按照最开始的顺序排列,这一次杨忆箫、岚汀和施紫雨也加入其中。 不死人见敌人逃走,怒吼一声冲了过来。 翻龙印金光大放,五爪金龙再次出现。冰天雪地中,五爪金龙傲然抬头,龙目射出两道寒光,五爪一张向不死人扑去。 短时间里两次幻化五爪金龙让翻龙印承受巨大的压力,这一次五爪金龙体积略小,但金光却更亮。想来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通天神龙能轻易驾驭翻龙印。 刚才众人见齐楚三人都不能抵挡不死人,这一次毫无保留的把全身功力传到前一人身上。五爪金龙虚影变实,张开大嘴,顿时间雷电交加。 不死人见了这样的庞然大物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兴奋,挥拳砸来。电光火石之间,龙爪抓住不死人腰间,这时候不死人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五爪金龙脑袋上。 “轰隆一声”冰面震颤,没有人注意到两侧冰壁上的奇怪文字竟亮了一下。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五爪金龙和不死人的身上。 五爪金龙乃是万兽之长,不死人拳打龙头令其大怒,一时间身形收缩,四只龙爪抓住不死人双手双脚,中间一只死抓他熊腰不放。 不死人被五爪金龙制住,手脚用力却无法挣脱。龙爪越抓越紧,众人似乎听见不死人骨骼碎裂的声音。但仍然没有人注意到两侧冰壁上的奇怪文字越来越亮。 五爪金龙缠在不死人身上,身形继续收缩,力道越来越大。二者相持不下,现在能攻击对方的只剩下一颗脑袋。龙头后仰已开始聚力,它想把不死人撞得头骨尽碎,脑浆迸出。 不死人竟也学着五爪金龙,扬起脑袋,势与它同归于尽。 通天神龙手中的翻龙印震颤的异常厉害,显然是到了决战的最后关头。 五爪金龙和不死人同时撞向对方,轰然之间,金龙惨叫一声身形四碎。不死人怒吼一声半边头骨坍塌下去。 这时两侧冰壁上的文字光芒大放,冰封阴室中天旋地转,冰花败落,雪树断折。不死人撞击五爪金龙的强大力量传到众人身上,一个个鲜血狂喷,摔倒在地。 第一七五章 幻影 不死人虽然受了重创,但却不影响他继续攻击。众人只见脖颈上只剩半个脑袋的不死人脚下一蹬,朝他们扑来。 五爪金龙被不死人撞碎让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几个年纪轻武功弱的已经昏迷过去。就算是舍灵也觉浑身骨头好像散架,别说爬起想动弹一下也是不可能。 诸如齐楚、通天神龙、玉面人和东方玉轩状况还好,但也觉体内翻江倒海。眼看着不死人疯狂的扑来,齐楚想再抵挡一下,但刚一站起胸口剧痛又半跪在地,只能用堆月箫支撑着身体。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见两侧冰壁上奇怪的文字漂浮在空中,忽明忽暗,好像正在以某种顺序排列。悄无声息之间半空中一幅巨图缓缓出现,粗略看去巨图大致有两人高、三丈长。 东方玉轩惊呼一声:“黄河图!” 众人闻声心惊,多日来苦苦寻找的黄河图出现了? 齐楚看着空中巨图,心绪难平,但他发现漂浮在空中的黄河图只是虚影,并无实物。当下心道:这应该不是真的黄河图。 事实上这并不是真的黄河图,只是廖文政用来镇守皇陵的黄河图幻影。虽说内外阴阳室是他所建,嘉靖皇帝也是他看着入棺。但廖文政心中一直担心在百年之后如果嘉靖皇帝真的复活,会不会对世间造成危害?心有顾虑但他却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偷偷的在此处布下禁制,用黄河图幻影镇守。 一旦嘉靖皇帝复活后发生变数,黄河图幻影即会显现替天行道。而真正的黄河图根本就不在皇陵中,试想廖文政本就担心嘉靖皇帝复活会对时间造成危害,他又怎会把天地至宝黄河图留在此处呢? 如果让复活后的嘉靖皇帝得到黄河图,他就拥有了无穷的力量,那时候世上谁能制得住他?至于江湖上流传说黄河图在皇陵中那都是朱翊钧故意让人放出的风声,他要是不这么做玉面人怎会进入这凶险万分的皇陵呢? 这个十岁登基的少年天子,经过二十多年的权术争斗,如今的城府,就算是齐楚也略逊一分。 玉面人知道自己栽了跟头,但却不知自己早就被朱翊钧玩弄于鼓掌之中。 生死之时,空中的奇怪文字竟然四分五裂,横竖重组,撇捺新搭,拼凑出一个个四方大字朝着黄河巨图飞去。当重组之字与黄河图重合时,四下震晃,冰壁掉落,地面碎裂。 众人被这异象吸引,仔细看去那重组之字分作两行,写的是: 抽爻换象堪移一天星斗 避凶趋吉真乃万国神仙 通天神龙低声念着不住点头,心道:廖文政神机妙算当真担得起这万国神仙四个字。 不死人被黄河巨图发出的光芒所迫,站在原地不敢向前移动半步。众人只见那二十个大字仿佛一个个佛印缓慢但力道十足的打在不死人胸口。 每击中一个字冰封阴室内就颤动一下,直到最后一个“仙”字轰在不死人胸口,他身体各处仿佛有巨大的力量撕扯一般瞬间四分五裂。跟着四分五裂的还有两侧冰壁,外面火海一拥而进,岩浆涌在冰块之上,冰块顷刻间融化成水。 冰封阴室中寒冰皆化,水面越来越高,不死人虽然被除,但危机并没有消失。如果任凭这样下去,众人只能被活活淹死。 齐楚心念电闪,忽然间看到那硕大冰棺,急呼一声:“快跳进冰棺中。”他左右手分别抓着岚汀和杨忆箫,忍着身体剧痛飞速奔走。于也风带着施紫雨,舒灵雪带着舍灵,其他人能搀则搀,能扶则扶,跟在他的身后陆续跳入冰棺。 岩浆灌入,冰雪世界变成汪洋大海,水面急速上升,不一会已高过群蛇盘踞的平台。齐楚心中奇怪这冰雪世界虽然不知尽头,但融化成水也不至于能把他们送上平台。 殊不知廖文政当年是引地下河水冰冻成室,又把河水入口冰封起来。这一次火海流进融化了入口的寒冰,地下河水无穷无尽,不仅上升超过平台,竟然把他们送回原来的假墓室。 众人挤在冰棺中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到了最开始的假墓室后河水不再上升。众人划水到墓室口纷纷跳下,看着身后的一片汪洋心思复杂。 此行不但几次性命难保,而且空手而归。玉面人心中早已把朱翊钧杀了千遍万遍。齐楚明白从这里出去后玉面人他们会继续寻找黄河图,他转头看了玉面人一眼,不知说些什么。他心中挂念徐锦鱼的安危急着回到西岭客栈,岚汀等人也醒了过来。 岚汀看了一眼舍灵低下头去,这一次分别又不知何时再见。 齐楚叹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却听通天神龙说道:“你们走吧。” 齐楚肩头一动,心脏收缩不放,“前辈,你?” 隧道之中,漆黑无比。 但通天神龙的眼是明亮的,他的心是光明的。望着前方曹洛莹的墓室,淡淡笑道:“我曾一夜白头,半生寻她,如今能和她长相厮守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可是……”齐楚热泪盈眶,话在嘴边却知道不能挽留,心中想着徐锦鱼,往事历历在目,桃花雪落,佳人如梦,可如今她又在何方? 岚汀茫然抬头看着通天神龙的背影,只觉老人的腰挺得笔直,然后看着他一步步的向墓室走去。 通天神龙步伐坚定,去意决绝,面带微笑,心满意足。 玉面人竟也闭上眼,无人看见他眼角泪珠滚动,却忍着没有流下。 通天神龙走到半途,头不回却把翻龙印扔给齐楚,“通天神龙每代只传一人,从今往后你不可辱了我通天神龙威名。” 齐楚双手捧着翻龙印,如此信任,他倾尽一生定不负重托。然后,他弯下腰鞠了一躬,泪水滚落,有伤心,有惋惜,但他知道自己应该祝福通天神龙。 从今往后江湖上少了一个威风八面的通天神龙,云蟒山中多了一副白骨。人们会渐渐忘记那个一生传奇的通天神龙,但千年以后每当有人提起秦子豫这个名字时,他们都会想起这个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众人无比动容,谁的心里不曾有情?哪个少年不曾痴心? 一生深情不易,亘古痴心难改。 通天神龙走进墓室,来到水晶棺前,拿起曹洛莹曾经穿过的罗裙,捧在胸口,只唤道:“莹莹,我终于来陪你了。这么多年让你独自待在这里都是我不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爱一人至癫狂,娶一人至涅槃,守一人粉身碎骨。 他仔细看着罗裙,就好像看着当年的爱人一样。恍然之间竟发现罗裙折叠处绣着一行小字:翻然病已,最忆是你。 然后,靠着水晶棺,闭上眼,欣慰的笑了。 墓室的门渐渐合上,舒灵雪泪流妆花,低声唱着: 十里春风,二分明月,蕊仙飞下琼楼。 看冰花翦翦,拥碎玉成毬。 想长日、云阶伫立,太真肌骨,飞燕风流。 敛群芳、清丽精神,都付扬州。 雨窗数朵,梦惊回、天际香浮。 似阆苑花神,怜人冷落,骑鹤来游。 为问竹西风景,长空淡、烟水悠悠。 又黄昏,羌管孤城,吹起新愁。 泪光闪动不知想起了谁。 第一七六章 决心 徐锦鱼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是黄昏。她缓慢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大的床上,房间里金碧辉煌,绝不是普通客栈。仔细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太阳穴如针刺般疼痛,眼前浮现齐楚的笑容,心中挂念,翻身而起。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朱翊钧轻声而入,他怕扰了她清梦,却想不到她早已醒来。 四目相对,一人震惊,一人惊喜。 “你醒了。”朱翊钧走到床边,放下一国之君的身份,只因为面前女子是他一生所求。 “我怎么会在这里?”徐锦鱼想起火海滔天的夜里,自己和齐楚失散,醒来时竟然身在皇宫。 李如松已经向他禀报那夜与徐锦鱼见面的情况,并也说了云蟒山集会的事。朱翊钧自然不能让她知道这是他和玉面人做的交易。 “我听李将军说云蟒山有倭寇集会,又听说你也要参与其中,担心你的安危,于是派人暗中混进人群,危机时把你救了回来。”他并不知大火的具体情况,只能含糊其辞。 “齐楚他们现在在哪里?”徐锦鱼心中只挂念齐楚,让朱翊钧惆怅在心。就算玉面人把她送回自己身边,可是她的心里只有齐楚,人在而心不在,这让朱翊钧无比痛苦。 “这是我的寝宫,他们被我安顿在别处。”朱翊钧只能先稳住徐锦鱼,心中纠结无比,难道真的要用那个办法吗? 徐锦鱼听齐楚没事总算放下心来,“谢谢你啊!” 朱翊钧听她道谢,忽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却想不到徐锦鱼说:“谢谢你救了齐楚,要是他有个万一,我真不知道怎么活了。” 话在嘴边只能生生咽下,原来你谢我竟是因为我救了齐楚?朱翊钧心如刀割,当初为了她杀了张居正,为了她十年不上朝,为了她几度想负了天下。可是她心里还是只有齐楚! “你心中在意的人,我绝不会伤害。”这是绝对的口是心非,在他的心里恨不得把齐楚碎尸万段。 徐锦鱼见他面色平静,以为自那晚后他终于想通,能放下从前的往事救齐楚性命,心中对他也亲近一分,“感情总是有先来后到,我与齐楚青梅竹马,只能把你当做朋友。” 朱翊钧眼角跳动,“如果是我在齐楚之前遇见你,你就会爱上我是吗?”心中翻江倒海,恨缘分不公。徐锦鱼叹道:“这十年里有些时候我自己也想,齐楚既然不肯来见我,当年还不如跟你进宫。可是后来我终于明白,就算当年我跟你进宫,在这深宫之中伴你左右,但我心里仍会想着他。可如果我与他在一起,就算浪迹天下,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心里也不会想着你了。” 这翻话让朱翊钧下定决心,看来只有让她彻底忘了齐楚,自己才能和她好好的生活。 徐锦鱼道:“你现在带我去找齐楚好吗?” “齐楚他们安顿的地方离这里较远,我先派人准备轿子,一会儿来接你。”朱翊钧站起身,“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安排。” 徐锦鱼只觉他今日有些奇怪,往日里自己提到齐楚,他都嫉妒无比恨不得和齐楚一绝死战。可是今日他的转变有点太大了,真的是想通了吗? “你变了。”看着朱翊钧推开门,黄昏落日,余晖金黄,落在他的肩头,仔细看去一点也不必齐楚差。 “我只是想你幸福。”他背对着徐锦鱼,推开门的手尽量保持平静,然后慢慢的关上门。 寝宫之外,这个天之骄子微微抬头,红日西隐,晚霞绚烂。 再等一会儿,她就是我的人了。他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要稳住。 这时,蒋尸一从侧面疾步而来,到了他面前先是跪了下去,“启禀圣上,事情办妥了。” 朱翊钧神情激动,“起来说!” 蒋尸一站起身,低着头,小声道:“人我已经带进宫了,现在师父正看着她。”他口中的师父就是掌印太监陈炬。 “速速带朕过去!”他不知道方向,但却走在蒋尸一前面,显然心中焦急。 “圣上这边。”蒋尸一看着他走错了方向,急忙招呼道 这时,朱翊钧已跨出三步再回过头来,低骂了一句,“该死!”然后加快脚步跟上蒋尸一。 蒋尸一走的不快,他怕皇帝跟不上自己,却听身后朱翊钧道:“你怎么没吃饭吗?快点走!” “圣上为何非要您亲自前去,让她来这里见您不就好了吗?”蒋尸一身为武官,自然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宫中人多眼杂,她又是江湖中人。万一被人瞧去,将来不知道会编造出什么谣言。”朱翊钧只觉自己心情激动,竟有些难以控制。 蒋尸一引着朱翊钧七拐八拐,最后差点错了方向。怪只怪皇宫太大,他常年身在江湖对这崎岖的道路并不熟悉。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偏殿,从殿外看去应该少有人来。 蒋尸一上去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他回头四下张望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后才推开门,弯下腰让皇帝先进。自己跟在后面迅速把门关上。 此时天色已暗,殿中油灯未点,略有漆黑。陈炬看见朱翊钧来了,微微颔首,他没有下跪拜见。皇宫之中他是朱翊钧最信任的人,私下里礼数可免。 光线阴暗,朱翊钧看见陈炬身边站着一个身高五尺的小老太婆,衣衫褴褛,面容忧愁,双腿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蒋尸一喝道:“见了圣上还不下跪!” 小老太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按在地上的双手不停颤抖,竟给蒋尸一磕了三个头,“小的见过圣上,请圣上饶小的一命。” 蒋尸一顿时脸红耳赤,在朱翊钧面前他哪里受得起这一跪,急忙说道:“你认错人了!” 小老太婆本来心中委屈,自被带到此处思前想后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陈炬告诉她皇上要见她,这更把她吓坏了。心想难不成自己从前做的那些事被皇上知道了,要杀她?可是皇上又怎么会管一个小老太婆呢? 第一七七章 苦衷 听说自己跪错了,小老太婆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忽听身边有人轻咳一声道:“你应该跪我。” 这一次小老太婆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在刚才下跪的过程中她想明白一些事情。皇帝要见自己,那鬼也不能信。说不定这些人有什么诡计。 小老太婆笑道:“你们别骗人了,皇帝老儿有时间还多宠幸几个妃子,哪里有时间搭理我老太婆。” “放肆!”蒋尸一怒喝,“在当今天子面前竟敢胡言乱语。”他指着朱翊钧,怒视小老太婆。 “就这个小白脸是皇帝,你当我傻?”小老太婆看着朱翊钧,只觉得他生的好看,但如果说此人就是当今圣上,她是万万不信的。 朱翊钧终于开口,“那你怎么才能信呢?” 小老太婆道:“除非你有三头六臂,能吐火喷水我就信!” 朱翊钧笑道:“那我先砍你条胳膊,你应该信了吧?” 蒋尸一得了命令,但愁身上无刀。忽听朱翊钧道:“不用刀了,你直接卸她一条胳膊。” 小老太婆脸色苍白,后退两步。站在一旁的陈炬道:“圣上不可!” 朱翊钧微微侧目,“你管起我来了?” 陈炬低头不语,小老太婆吓得跪在地上,“小的眼瞎,小的该死,还请皇上开恩啊!” 朱翊钧坐在一旁椅子上,小桌上放着一个青花碗,他拿在手里慢慢把玩。 小老太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冷汗直流,却也不敢用手擦拭。 突然朱翊钧把青花碗重重放在桌上,惊得小老太婆又开始磕头。 “你就是孟婆?”朱翊钧眼角低垂,似有睡意。 “是是是,小的就是孟婆。”她想不到皇上竟然知道自己名字,看来东窗事发了。 “听说你研制出一种汤药,让人喝了能丧失记忆。你把这种汤药卖给妓院,专门祸害良家少女?”朱翊钧轻抚自己的龙袍,那是徐锦鱼亲手为他做的。上面的纹路清晰而柔顺,摸起来很是舒服。 “不是这样的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汤药,我是被陷害的。”孟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这一生祸害少女无数,想不到终于被发现,竟然还是皇上要杀了自己。 “看来这孟婆汤是假的了?”朱翊钧看了蒋尸一一眼。 蒋尸一明白他的意思,一脚踹在孟婆身上,“快说!” “是假的,是假的!”孟婆为了活命,只能撒谎。 “你要是撒谎,那可是欺君之罪呦。”朱翊钧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 “我没撒谎,的确是假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孟婆汤。”她咬着牙,心想就算是死也不能招供。 “哦”朱翊钧转过头看着小桌上的青花碗,长出一口气道:“还以为你有着孟婆汤的配方呢,既然没有那就去死吧。” 蒋尸一狠狠的踹了她的后背,孟婆趴在地上吐出鲜血,哀求道:“有配方,有配方。” “那就拿出来吧。”朱翊钧坐直身体,眼皮上抬。 “我只带了药,配方没拿。”这一次孟婆知道他心中所想,原来是想让自己配一碗孟婆汤。但她决不能交出配方,因为一旦交出配方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朱翊钧也不在意,指了指桌上青花碗道:“那就配一碗出来吧。”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胸口发闷,期待已久的事终于要成真了。把手放在窗户上想推开窗透透气,但刚一用力就停了下来,心道:还是小心为好。 孟婆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倒在青花碗中,又从壶中取水,捣鼓了许久才转过身道:“好了。” 朱翊钧转过身,双手缩进衣袖,紧攥双拳,一步跨到桌前推开孟婆,盯着碗中浑浊的汤水,眉头一皱道:“这就是孟婆汤?” 孟婆点头道:“小的不会欺骗皇上的。” 朱翊钧想起她刚才怕死的样子也就没再怀疑,“喝了它真能失去记忆?” “女子服下就任由别人摆布。”孟婆阴险的笑道 朱翊钧端起碗,看了一会儿,“可有解药?” 孟婆得意道:“世上除了我,无人能解。”然后她脖子一歪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看着身后的蒋尸一,“你……你” 朱翊钧笑道:“只有你死了,才是无人能解。” 陈炬不忍,闭上眼不再看她。只听朱翊钧冷哼道:“怎么了佛爷?朕错了吗?” 听见“佛爷”二字,陈炬动容,立刻跪倒在地,“圣上息怒,是老臣错了。” 蒋尸一见师父下跪,自己也跟着跪下。朱翊钧走到陈炬面前,蹲下身,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佛爷舍己为人,慈悲为怀。朕不如佛爷,朕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的得到。” 陈炬低着头,又听他说道:“当年佛爷不顾性命救人时有想到会落下恶疾吗?” 陈炬脸色铁青,这段往事已经多年不曾提起。如不是当年他舍命救人,也不会被恶疾缠身,以至于受制朱翊钧,违心的做事。可是他从未后悔,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坚信当年的决定是对的。 朱翊钧道:“佛爷当年经脉受寒,若不是有朕的真龙炽血,想必早已变成冰人而死了吧?” “圣上恩德,老臣永生不忘。”陈炬把头垂的更低。 朱翊钧笑道:“朕也不想让你记着,只想告诉你如果朕死了,你也别想活。” 陈炬身子一震,咬牙坚持。 朱翊钧又道:“其实朕知道佛爷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不过怕那件事发生,所以苟活于世。”他站起身,走到蒋尸一面前,“这么多年想必你也很好奇为什么佛爷会受制于我吧。” 蒋尸一立即道:“臣忠于圣上,没有二心,更不会多想。” 朱翊钧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佛爷心中挂念一事,如果此事发生必将生灵涂炭。而天下只有佛爷一人能救万民于水火,所以他苟活于世,护朕安危,助朕作恶。为的就是多活些时日,一旦此事发生他好挺身而出,拯救万民。” 第一七八章 回家 蒋尸一静静听着朱翊钧说来心中震惊,原来师父还有这段往事。悄悄抬起头看着那个老人,心中一痛,自己也是在三年前才拜他为师,对师父曾经的事所知甚少。如今听来,不禁动容。 朱翊钧看着孟婆的尸体,露出厌恶之情,“找个地方埋了吧,切记不要被人发现。” “遵命”蒋尸一站起来走到尸体旁边,却听朱翊钧道:“这入土为安的事还是让佛爷来做吧。” 陈炬无法拒绝,只能答道:“圣上放心去吧,这里交给老臣。” 徐锦鱼在房中休息,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朱翊钧回来。她心中挂念齐楚,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可是皇宫深院道路复杂难认,自己又不知道齐楚身在何方,几次推开门又最会椅子上。 突然,响起敲门声,“徐娘娘,我可以进去吗?” 徐锦鱼听此声音,问道:“是蒋校尉吗?” “是我”蒋尸一恭敬的回答 “进来吧。”徐锦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装,还算整洁。 蒋尸一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木盘,盘中放着一个青花碗。 “是他让你带我去找齐楚吗?”徐锦鱼急忙问道 “是的。”蒋尸一把木盘放在桌上,盯着青花碗,没有去看徐锦鱼。 “那快走吧!”徐锦鱼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圣上说让你先喝了这碗药,对你的伤有好处。”蒋尸一不善撒谎,只觉掌心出汗。 “还喝什么药啊,快走吧。”徐锦鱼哪里有心情吃药,只要见到齐楚她的伤就全好了。 “圣上说只有你喝了药,我才能带你去。”蒋尸一口干舌燥,想咳嗽却忍着。 徐锦鱼拿起青花碗,仰头喝了,“这下可以了吧?” 蒋尸一从未想过她竟然喝的如此痛快,“可、可以。” “那就快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徐锦鱼催促道 “呃、好,那咱们走吧。”蒋尸一向外走去,徐锦鱼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可是刚到门口就觉头晕目眩,心慌难耐,只能扶着门框。 蒋尸一道:“你没事吧?要不歇一会再去。” “没事,快走吧。”徐锦鱼身子一晃倒了下去,最后一刻心中还挂念齐楚,但她却不知道从今往后齐楚这个人就从自己的记忆力消失了。 蒋尸一把她扶上床,确定她失去知觉后立刻跑到门口打开门。朱翊钧迈步而入,“你出去吧。” 蒋尸一退了出去,把门关好。长叹一声,迅速消失在深宫之中。 徐锦鱼静静的躺在床上,朱翊钧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仔细的看着她倾世容颜,自语道:“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然后他满足的笑了,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 夜深了,雪花悄悄落下。陈炬看着地面怔怔出神,他刚把孟波埋好就下雪了。 “师父”蒋尸一从后面走来。 陈炬知道事情办妥了,心中沉重却只字不提,“这一次圣上除了玉面人,你也就不用再回去了。” 蒋尸一脸上露出笑容,“是啊,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回去看看一个吧。”陈炬说的一个就是蒋尸一的儿子。 “嗯,一个肯定想我了。”想到儿子,蒋尸一就更加高兴。好像世间最幸福的事就是陪着儿子玩木马。可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收起笑容,“鬼市蜃楼没了。” 陈炬抬头望天,苍穹上繁星点点,似有规律的分部各处,“我与七浮屠曾有一面之缘,他本应该吃斋念佛,却看不破红尘非要涉足江湖。这个结局应该早就想到了。” 提起七浮屠,蒋尸一无比尊敬,他虽然是朱翊钧安排的卧底,但和廖不到一样都被七浮屠的付出和大义深深感动。眼中有泪,念起旧人,心思复杂,“七哥是个好人。” 陈炬不语,又听蒋尸一道:“师父也是好人。” “我算什么好人。”陈炬摇了摇头,心中酸楚无人能懂,叹道:“你既然拜我为师,就应该听我劝告。” 蒋尸一道:“师父请说。” “这一次回去就带着一个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想起分别,陈炬心中不舍。 “为什么?” “不要跟在他身边作恶了。”陈炬叹道 蒋尸一知道师父口中的他就是当今圣上,“我不走,我还要建功立业。”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陈炬急道 “建功立业没有错啊?男儿应当带吴钩。”蒋尸一争辩道 “你所谓的建功立业就是杀人吗?”陈炬微有怒气 “我身为臣子就要听命与圣上,圣上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有一天他要你杀我,你是不是也不会犹豫?”陈炬厉声问道 “师父!我不会离开的。”蒋尸一没有正面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这个带他如亲生儿子的老人,他真能下得去手吗? “那你也要为一个着想!” 这一句话戳中蒋尸一的痛楚,他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陈炬拖他手腕,却发现他用尽全身力气压住自己的双手。 “徒儿恳求师父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事了,一个就拜托师父了。”蒋尸一叩首。 “罢了,我答应就是。”陈炬心中不忍,自己是不是太心软了呢? 蒋尸一高兴的抬起头,“谢谢师父。” “起来吧。” 风雪渐大,陈炬渐感寒冷,把手缩进衣袖。这一举动被蒋尸一瞧见,关心道:“师父你的身子不要紧吧?” “老毛病了,不碍事。”陈炬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顷刻融化。 “师父担心的到底是什么事啊?”蒋尸一很是好奇,他深知面前这个老人的武功,能让他担心的事一定不简单。 “说了无用,只盼着不会发生吧。”陈炬转身离去。 “奇怪”陈炬越是不说,他心中越是好奇。但又没有头绪,自己总不能去问圣上吧。 摇了摇头,蒋尸一确定方向准备出宫。他把手摸向腰间,那里鼓鼓的,塞满了金元宝。想到这他就高兴,自己用命换来圣上的封赏,这一次可以买很多东西回家了。 第一七九章 一个 家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最温暖的地方,受伤时需要它的安慰,高兴时要和它分享,犹豫不决时聆听它的意见。 无论你是天涯浪子,还是求学在外,只要离了家就会思念。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思念会渐渐抚平,其实那只不过是藏在了心底,情深不忘,寒夜辗转,想起的都是家里的那个白发苍苍的母亲和腰弯腿瘸的父亲,还有曾经娴淑温婉的妻子,让人操心费神的丈夫。 无论想起谁或忽略谁,为人父母的心里都会给自己的孩子留一片专属的领地。蒋尸一骑着马,道路颠簸,他的心也跟着颠簸。 离家久了似乎都忘了儿子的模样,想起自己初为人父时的惊喜和惶恐,想起儿子牙牙学语时第一次叫自己“爹”的时刻,他的心无比温暖,眼眶湿润。 每一个家庭中都有许多人,但每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家。 如果有一天你忘记了家的方向,那就问问自己想去哪里,那个地方就是家。 雪渐渐的大了,落在蒋尸一的肩头,前方漆黑一片,但他却看见了光明,因为那里有家。 穿过黑暗,蒋尸一看见了微弱的灯光,寻着灯光而去,终于望见山野上孤独而温暖的房子,那是他的家。 翻身落下,把缰绳握在手里,牵马而行。 这短短的路程他走了许久,脑海中想象这推开门的场景,然后在门口站立。 他低头看着,两手空空怎么好意思推开家门呢?可是这么晚了,又去哪买礼物呢?心中焦急,四下寻找,硬着头皮的走到一棵老树前砍下树枝,用刀削了一把木剑。满意的拿在手里,终于露出了笑容。 蒋尸一走到家门前,把配到放在门外,这把染血的凶器他不想带进家里。整理下衣服,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呀?”说话的是他的妻子,此时她正坐在桌前,在针线筐中翻找。蒋尸一离家的这段日子,她就干些缝缝补补的活养活自己和儿子。 “我回来啦。”蒋尸一的声音洪亮,因为他心中高兴。 门突然开了,女子扶着门框,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实在太想念这个声音和这个人了。 “哇”她扑进蒋尸一的怀里哭了起来,见到他,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就值了。 “我想你了。”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不懂琴棋书画。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姑,但这句话却比天下任何的诗句都动人。 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就是朴实无华。 “小茹,我也想你了。”蒋尸一抱着妻子,心中愧疚。 “没吃饭吧,快进屋,我给你炒几个菜。”无论什么时候,她最在意的就是他。 蒋尸一拉着妻子的手走进去,看见了床上的儿子正在玩着拨浪鼓和风车,那是他离家时买给儿子的。 “一个快过来让爹爹看看。”蒋尸一招呼着。 小男孩扭过头看着他,眼神中尽显陌生,竟然若无其事的、把蒋尸一当做空气又转过头去玩起了风车。 “哎,离开太久了儿子都不认识我了。”他叹道,心中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这是自己的错,怎能怪孩子呢?蹲下身,摇晃着木剑,“一个过来,看这是什么?” 小男孩看见木剑双眼放光,飞一般的跳下床跑了过来。在蒋尸一的面前站住,抬头看了看母亲,眼中露出祈求的目光。想来是平日里小茹对他很严厉,不敢轻易要别人的东西。 蒋尸一笑道:“送给你的,喜欢吗?”拉起儿子的手,把木剑放在他的手上。 “谢谢叔叔。” 蒋尸一愣住,心中滋味难诉,“叔叔”二字让他对自己很是不满。儿子五岁了,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小茹蹲下来,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瓜,“一个这是爹爹。” “爹爹?”一个微微皱起了眉,看着面前的男人,咬了咬嘴唇,“爹爹抱”他张开双臂,蒋尸一抱起儿子,在他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 “你陪儿子玩吧,我去做饭。”小茹撩开帘子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她就端着饭菜出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土豆白菜。蒋尸一吃的开心,每个男人想必最爱吃的都是自己妻子做的饭菜。 看着丈夫狼吞虎咽,小茹笑道:“慢点吃,大鱼大肉没有,土豆白菜管够。” 蒋尸一头也不抬,但眼中已有了泪水,“我就爱吃土豆白菜。” 只一会儿工夫盘碗皆空,“啊!吃的好饱!”蒋尸一满足的摸了摸肚子。 小茹幸福的笑着,顺手收拾好碗筷。 “别忙乎了,歇会吧。”蒋尸一走过去抱着她,内心充实而富足。忽然想到腰间的金元宝,“过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小茹笑道,她心中明白自己的丈夫虽然官居校尉,但过得清廉,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朝廷发的那柄腰刀了,怎么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蒋尸一拉着妻子走到床前,解开腰包,金元宝如熟透的果子接二连三的掉在床上。 “这、这……”小茹目瞪口呆,然后满脸通红的指着丈夫道:“你是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蒋尸一冤枉道:“没有啊,这是圣上的封赏。” 小茹惊讶的问道:“你立功了?” “立了大功呢!”蒋尸一骄傲道 小茹坐在床边,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元宝,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这都是咱的?” “那当然了,以后还会更多呢。”蒋尸一也坐了下来。 忽听妻子叹气道:“可是这老多钱可咋花?” “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明天去集市上买些新衣服,然后换个大房子,再给你雇两个丫头。以后就不用这么累了。”蒋尸一看着儿子在地上挥舞着木剑。 “我有点担心,有了钱你会变坏吗?”小茹一脸正色的看着丈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锦衣玉食并不是最重要的,她们最在乎的是那个能和自己白头到老的男人。 “我发誓不会。”蒋尸一拉起妻子的手,有钱了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最重要的是这些钱是干净的,不会玷污了这个淳朴善良的女人。 这时候,外边又响起了敲门声。 第一八零章 血夜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小茹对丈夫说道 “可能是过路的吧,你去看看。”蒋尸一看着床上的金元宝,正幻想着以后的生活。 他要买一座大宅子,然后雇些下人,让他们喊自己老爷,再给儿子找个博学多识的先生。 小茹打开门,看见了一个带着玉面具的人,“你找谁?” 寒风吹进,蒋尸一抬头往门口看去,然后他所有的幻想顷刻破灭,露出了恐惧的眼神,脸色铁青,声音颤抖,“你怎么来了?” 玉面人站在门外,笑道:“听说你立了大功,这不特地来祝贺嘛。”抬起手,他竟然拿着酒。 “你是老蒋的朋友吧,快进来坐。”小茹客气道 玉面人若无其事的走进屋,坐在桌前。他上下打量着小茹,眯起眼不知想些什么。 蒋尸一冷汗直流,他万万想不到玉面人会活着从云蟒山中出来。玉面人能找到这里,绝不是祝贺这么简单。 蒋尸一站起身,双腿僵硬,好不容易才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玉面人又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圣上让我带过来的。” 蒋尸一看着玉面人带来的酒,那是送行酒!他又拿起桌上的银票,那是买命钱! 蒋尸一折好银票交给妻子,“找个安全的地方放好。” 忽听玉面人道:“你儿子长得真可爱。” 蒋尸一心中一寒,对妻子说道:“你再去炒几个菜,我们要好好喝顿酒。” 小茹乖巧的拿起围裙走进厨房,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浑然不知。 “恭喜蒋校尉,立了大功啊!”玉面人笑道 蒋尸一见妻子进了厨房,终于支撑不住,低下头恳求道:“咱们能出去说吗?” “出去说?”玉面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不太好吧。” “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玉面人站起身,“把酒拿着,出去喝。” 蒋尸一又道:“我能跟她说句话再走吗?” “可以啊,我替你看着儿子,保证他不会乱跑。”玉面人笑道 蒋尸一知道如果自己从厨房的窗户逃跑,那么玉面人一定会把他的儿子杀死。此时,他已放弃了最后的希望。任何人在玉面人面前都不应该挣扎。 蒋尸一走进厨房,发现案板上有腊肉和鸡蛋,那是家里最珍贵的食材。小茹拿出来准备给客人吃,她不想让自己的丈夫没面子。 背对着丈夫,“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厨房不是男人该呆的地方。” 蒋尸一突然抱住她,这可吓了小茹一跳。 “客人还在外面呢,你小点声。”嘴上虽这么说但却贴的更紧了,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亲热了。 小茹红着脸道:“快出去陪客人吧,饭菜一会儿就好。” 蒋尸一忽然想起陈炬的话,自己真应该带着小茹远走高飞。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他不知道该跟妻子说什么,只能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从今以后别委屈了自己。”蒋尸一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有你在我身边谁敢让我受委屈啊。”小茹想起当初和丈夫相识的时候,自己被恶霸欺负,他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从那时候她就爱上了这个男人,其实她心中求的很简单,只想他平安。 蒋尸一没有再说任何话,他只看了妻子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向屋外走去。玉面人正拿着酒站在门口,“请吧” 蒋尸一推开家门,又看了眼儿子,孩子玩着木剑冲父亲傻笑起来。他眯眼笑了,目光中泪珠闪动。 大雪漫天,黑夜之下月色映衬山野显得异常明亮。玉面人走了十余步便停了下来,回身看着蒋尸一笑道:“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人算计。”他的目光中有几分憎恨,余下的都是杀气。 蒋尸一跪了下去,男儿膝下有黄金,曾经他说过一生中只会跪真龙天子。但如今为了妻儿的性命,他必须跪。 “主人杀我,我甘愿一死。但请主人放过我的妻儿。”他低着头,内心中有那么一丝懦弱。 “我可不敢做你的主人。”玉面人语气中有几分得意。 当一个人能掌控别人的生命时,他就有了得意的资本。 “我不会杀你妻儿,但绝不会让她们好过。”玉面人抓住了蒋尸一的弱点,狠狠的回击。想起自己在云蟒山中经历的危险,今夜定要十倍奉还。 蒋尸一只觉浑身力气被瞬间抽干,双手撑着地面,掌下的雪融化成水。然后咬着牙,豁出性命说道:“你这个杀人魔,早晚有一天你的妻儿也会被人折磨而死!” 玉面人静静的听着,毫无反应,看着手中酒坛,“所以我没有妻儿。”然后他抬起头,明月当空,竟莫名的笑了。 “你要是想让我放过她们也可以,喝了这坛酒。”玉面人把酒坛递了过去。 蒋尸一毫不犹豫的拍开酒封,只听玉面人说道:“这酒入腹便是火,会把你的五脏六腑烧成灰。但它内含药力不会让你立刻死去,它会让你尝到最痛苦的滋味,你想好了?” 蒋尸一听完仰头便喝,他把嘴张的奇大,恨不得立刻把整坛酒喝得一干二净。洒出的酒水流进他的衣领,肌肤上顿时燃起火苗。直到整坛酒下肚,他面如滴血只觉腹中火烧难忍。转过头看着家的房子,倒在地上却一声不吭,因为他怕惊动妻子。 玉面人看着挣扎的蒋尸一,只觉心中恨意释放,很是痛快。 蒋尸一的泪顺着眼角留下,从今往后我不能守护你们母子。如果想起我会让你伤心,那就干脆忘记所有重新来过。 然后他笑了,苦涩的泪流进嘴里,却没有流在心上。因为他的心已被烧成灰烬,如果他还有心,一定是满足的。 雪夜里留下玉面人离去的脚印,他有绝世武功,脚印却深深浅浅。 温暖的屋中,小茹把辛苦准备的饭菜端上桌,忽听儿子问道:“爹爹出去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小茹解下围裙,推开门,只见雪地中躺着一个人,毫无生气的脸上挂着微笑。但她却用手捂着嘴,迅速关上门,一下扑倒油灯前,用力打翻油灯。 屋中漆黑一片,她默默的流泪。 “娘,我爹呢?”孩子怕黑,跑到母亲身边。 “你爹他去赚钱了。”小茹咬着手,这一幕决不能让儿子看见,否则在他幼小的心里会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恨世道最无情。 第一八一章 四两 这是从云蟒山回来的第三天,众人虽然空手而归,但并没有让他们丧失斗志。阴阳室中黄河图再现,虽说是虚影,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传说中的黄河图真的存在。 于也风重新做回了木头人,他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惦记着黄河图的下落。东方玉轩随玉面人离开后,二人就没有了联络。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不能坐以待毙。 这三天里齐楚没有出去寻找徐锦鱼,因为他知道以徐锦鱼的武功还不至于被火海困住,如今她下落不明,出去找是没有用的。他就坐在客栈里喝着茶回想着从自己给舒灵雪下战帖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心中渐渐的涌出几个问题:南诏魅凰为什么要绑架施紫阙?玉面人养鬼胎的目的是什么?刺杀岚汀的黑衣人是谁?杨忆箫心里藏着什么事?勾魂小煞为什么会惧怕于也风? 还有最让他焦虑的是和徐锦鱼成亲的当晚,令牌上的那个名字。 朱翊钧 他到底和徐锦鱼是什么关系! 齐楚面色凝重,他有一种预感这些事情相互之间是有关联的,它们被一条线索牵引着,但究竟是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这时施紫雨愤怒的跑到他面前,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里刚沏好的茶溅了出来。 齐楚抬头看着她,茶水从桌角流下滴在他的衣服上,“你做什么?”他最讨厌自己在思考时被人打扰。 “三天了你动也不动,咱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施紫雨发起大小姐脾气,京城不比扬州,事事不便,她早就呆够了。 “不知道”齐楚用手指碰了碰桌上的茶水,温度适中可以喝了。他刚要拿起茶杯,想不到施紫雨竟有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这下茶杯都跳了起来,渐出的茶更多。 “你到底想干嘛?”齐楚心头纷乱如麻,诸多事情理不清头绪,本来情绪低沉,又觉胸闷气短。此时施紫雨来惹他,选的时机不太恰当。 “鱼儿姐姐下落不明,你整天在这里喝茶,茶杯里能冒出个徐锦鱼吗?”施紫雨发起火来可是不管不顾,逝水山庄从上到下都不敢惹她。 齐楚心道原来她也担心徐锦鱼,“你有什么办法?” “贴寻人启事啊,如果有人见过鱼儿姐姐自会送来消息的。”施紫雨心想这么简单的办法他都想不到,还说什么才智无双,真是名不副实。 这一句话让齐楚有了办法,没错就是贴寻人启事!虽然这个办法非常低级,但却是个好办法。 齐楚当然明白寻人启事并不能帮助他找到徐锦鱼,但是当大街小巷都贴满徐锦鱼的画像时,他们成婚那晚送来灵位的人就会知道徐锦鱼失踪了。 如果那人见了寻人启事后有什么动作,恰好可以帮助自己寻找徐锦鱼。如果那人见了寻人启事后无动于衷,那就说明徐锦鱼的失踪与他有关! “岚汀,把京城最好的画师都找来!”齐楚一跃竟飞上二楼,推开岚汀房门发现他不在屋里。 这时楼下厨房中探出一个脑袋,“公子你找我?”岚汀手上粘着面粉,今天中午他想给公子蒸包子。 “饭先不吃了,你去把京城最好的画师找来!”齐楚神情激动,他知道自己抓住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我洗完手就去。”岚汀不知道公子要干什么,反正自己按他说的去做就对了。 “别洗手了,现在马上去!”齐楚又从楼上跳了下来,这翻上跳下的倒是像个猴子。 岚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双手一摊,笑嘻嘻的不说话。 “干嘛?”齐楚道 “给钱啊,没钱怎么找最好的画师。”岚汀严肃起来,收起笑容道 “从你的薪酬里扣,等回软香阁一并给你。”齐楚道 岚汀悻悻道:“还不知道哪辈子能回软香阁呢。”把沾满白面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出门找画师去了。 这是岚汀第一来京城对这里的街道都不熟悉,齐楚让他去找京城最好的画师,可是哪里去找呢?拉过几个人问了可是他们各说各的,竟没有两个人说的是一样的,这可怎么办? 这时对面走来一人,见岚汀神色慌张便问道:“小兄弟,你需要帮忙吗?” 岚汀定睛一看,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只是多了些铜臭味。心道:所谓有病乱投医,活马当死马医。张口问道:“大哥,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京城最好的画师吗?” “知道啊!”男子笑道 岚汀喜出望外,心想这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踏破铁鞋无觅处。然后低着头看了一眼脚上的靴子,又想今天自己怎么变得文绉绉起来呢,笑呵呵道:“大哥,那你快告诉我啊!” 男子两手一摊,岚汀自然认识这个动作,他在跟自己要钱! “大哥,我没钱啊!”岚汀哭穷,他要是没钱,那天底下就没有有钱人了。 “想我包打听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观星象,能……” 包打听还没说完,岚汀就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得得得,大哥,你说多钱吧。”他可怕这对精致的耳朵磨出了茧子,以后听不见舍灵对自己说的情话。 包打听一伸手,露出五个手指。 “五个铜板是吧?”岚汀把手摸向腰间,零钱都放在那里。 “五两银子。”包打听笑道 “我说老哥你这是抢劫啊?”岚汀张大嘴,心道都说京城物价高,连打听个事都这么贵吗? 包打听笑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能骗一个是一个。” “骗?”岚汀愕然 “呃,不是,是赚。对对对,能赚一个是一个。”包打听见岚汀衣服的料子极好,心想定是个有钱的主,一棒子说不定能打死个大兔子。 “你确定不是骗?”岚汀跟在齐楚身边这些日子可不是多了一个心眼,简直是满肚子都是心眼。 “肯定不是骗啊,我带你过去。”包打听拍了拍胸口。 “那到了再付钱。”岚汀把银子又塞回腰间。 “那不行,得先付一半。”包打听又加了一句,“四两!” “老哥,你家五两的一半是四两?”岚汀无奈道 第一八二章 乱真 包打听脸皮极厚,“没错,我家五两的一半就是四两。” 岚汀一看拗不过他就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包打听,“就这些了,到了地方再给。” 接过碎银子,包打听又露出了笑脸,“小少爷这边走。”他带着岚汀向南走去。 京城的街道非常宽阔,为的就是让达官显贵们平时坐在马车里沿路游玩方便。街道两旁卖什么的都有,时值正午路人渐渐多了起来。 岚汀左顾右看发现绸缎坊特别多,心中好奇就问了出来,“老哥,京城为什么这么多绸缎坊?” 包打听笑道:“小少爷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因为咱们这位皇帝极其喜欢绸缎,尤其是新奇的布料。”他对岚汀的称呼都变了,那是因为拿了岚汀的银子。 “难不成皇帝上辈子是个娘们?”岚汀笑道,他生性开朗又喜欢开玩笑,无论做什么事总是让自己开开心心的。 包打听附和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老爷们谁喜欢那些东西。” 提到绸缎坊,岚汀就想起了徐锦鱼。公子可说她缝织绣裁的技艺天下第一,一件衣服能卖黄金万两。岚汀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以后还跟公子混个什么劲啊。找到鱼儿姐姐一定抱她大腿,一年让她免费给自己做两套衣服,那不就发财了吗? 想到这立刻加快脚步,忽觉身轻如燕,三步两步竟然把包打听落下很远。 “我说你慢点走啊!”包打听边跑边喊。 但岚汀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怎么走的这么快了?难道说刚才用上了龙神八变吗?于是回想公子传自己龙神八变的那晚,按照龙神八变的步法,三步两步又窜出很远。 岚汀心情激动,江湖人口中的绝世武功当真厉害!自己可算是现学现用竟然有这等奇效。当下好奇心更强,也不管身后包打听的呼喊。变换脚下步法,在街道上上蹿下跳,玩的不亦乐乎。 他慢慢熟悉龙神八变的步法,然后心中默念公子教自己的心法。发现要把心法和步法融会贯通还真的很难,像《大道无名》上的心法就很容易理解,讲解天地奥秘,宇宙循环,如何聚气,如何运气。可是龙神八变每一变的这个心法就只有一句话,要不是有步法,平常人就算知道心法也根本不知道怎么练。 然后他想到既然这样,父亲当时为什么不教给皇帝呢?反正教了步法,皇帝也不会练。这样又能免去灾祸。 他还是年轻,阅历尚浅。皇帝是什么人,天下之主!这样的人岂是好骗的?再说了江湖人自古就是为了一口气活着,你可以杀我,但绝不能欺负我。你要是欺负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刺你一剑,砍你一刀。 燕寒更是这样的人,玲琅阁的大弟子,身怀龙神八变的绝技。江湖人称义展云天的大侠,他能被别人欺负?别说对手是皇帝,就算是天兵天将,他也眉头不皱一下,不就是死吗?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也,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也,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 重义轻生这是齐楚所佩服的。 岚汀渐渐慢了下来,包打听总算追上了。 “我说小少爷你裤裆里放火药了吗?跑这么快?”包打听弯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不会武功自然累的要死,干脆坐在地上用袖子擦着汗。 岚汀笑道:“这不是着急吗?这年头裤裆里藏火药那不是炸蛋吗?” 包打听咽了口水,“着急归着急,你也不能跑错方向啊!” “呃……”岚汀有些不好意思,蹲下来道:“老哥,你说我跑错方向了?” “刚才应该在第二个路口右拐的,现在跑出这么远再回去我可走不动了。”包打听道 “那你歇会再走?”岚汀赔笑道,他觉得自己犯了错误害的包打听白跑。 “你背我!”包打听嘿嘿笑道,然后又补了一句,“你不背我就不走了,钱退给你。”说着还把银子拿出来示威。 岚汀这回是遇见克星了,谁让他着急找到画师呢,转过身说道:“那你就上来吧。” 包打听“噌”一下跳上岚汀的背,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心里美滋滋的。 岚汀背着他往那个路口走去,他衣着华丽,长相英俊,背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包打听一路上引来不少目光。 有好奇的人就跑过来问,“小兄弟,你背着的这个人是谁啊?” 岚汀笑道:“他是我瞎眼瘸腿的哥哥,脑子还有点毛病。” 包打听被他耍弄生气的睁开眼睛,怒吼道:“谁瞎眼?谁腿瘸!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岚汀笑着把他放下,然后悄悄的用食指在包打听右腿上点了一下,封住他的穴道。 这时路人都围了过来,包打听才不想被人说成是瞎眼瘸腿,双脚落地就要往前走,哪里知道自己被点了穴道。右腿一麻,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人群中有人说道:“还真是个瘸子。” 包打听吓坏了,刚才自己还能跑能走的,怎么这么会儿功夫腿就不好使了呢?顿时冷汗直流,试着再次站起,可是右腿使不上劲,心急如焚。 却听岚汀说道:“我哥虽然残疾,但他身残志坚,是我的榜样。”他编故事的本领真是天下一绝,不但编的好,演的更好。见众人露出同情的神色,又道:“哎,大夫说我哥的腿保不住了,所以我带着他去截肢。” 包打听一听火了,“你瞎说什么呢!谁要截肢,我可不要!” 岚汀唉声叹气,拍了包打听一下,“哥啊,认命吧,不就是砍一条腿吗,还给你留一条呢。” 众人纷纷安慰道:“是啊,大兄弟,少一条腿没事的,你不用难过。” 包打听现在是众口难辨,又看见岚汀坏坏的笑着,心中发毛。 岚汀又道:“大家伙谁知道最近的医馆在哪?” 有人说道:“这不在你后面嘛!” 第一八三章 画师 包打听回头一看,身后真是个医馆,可是门上却写着一个兽字。 兽医!当下对岚汀服软道:“兄弟啊,我求你了,哥不能没有腿啊。” 岚汀在他耳边小声道:“那你是服了?” 包打听连忙点头,“服了,我真服了。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岚汀抬头对群众说道:“谢谢大家了,我这就带我哥进去。”然后他扶起包打听往兽医馆走去,众人散了。 站在兽医馆门口,包打听恳求道:“兄弟啊,钱我都不要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他拿出那块碎银子双手奉上。 岚汀得意道:“放过你也行,但这回换成你背我。”说着把银子收了起来,给包打听解开穴道。 包打听见自己腿能动了,兴奋的跳了几下。然后小心的盯着岚汀,心知道这回遇上难惹的主了。 岚汀假装严肃道:“还看什么,快蹲下去。” 包打听也不敢惹他,这小鬼不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变瘸,万一自己不小心惹到他,说不定一会儿又把自己弄瞎,只能乖乖蹲下。 岚汀用尽全身力气跳了上去,“哎呦”,包打听只觉自己的腰都断了。 “兄弟啊,你轻点,腰是男人的命啊!”包打听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没事,你的腰是你的命又不是我的命,快走吧。”岚汀狠狠的拍了包打听屁股一下就好像拍马屁股一样,“驾!” 包打听只能听他命令,心中叫苦但却不敢放慢速度。岚汀舒服的骑在包打听身上,高兴的哼起了歌:““老和尚下山去化斋,小尼姑有交代。记得给我带烧麦,没有就别回来。走过了一村又一寨,老和尚暗自揣,为什么没人卖烧麦,辜负了宝贝儿滴爱,宝贝儿滴爱,嘿!嘿!” 等到了地方,岚汀跳了下来,抬头一看简直有种想撞死的念头。 “最好画馆?”他指着门上的红木牌匾念道,感觉自己被包打听骗了。 包打听一边捶着腰一边说道:“是啊,你不是要找最好画师嘛,这最好画馆里的画师不就是最好的吗?” “……”岚汀狠狠的瞪了包打听一眼,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就找到这个画馆,名字叫最好画馆,但很明显里面的画师不是最好的。 技艺高超的画师向来低调,谁好意思起这么个名字。看来里面多半是个跟包打听一样的骗子。可是到了这又不能不进去,岚汀抱着最后的希望上前敲门。 包打听说道:“小少爷,地方也到了,你是不是把钱给付了?” 岚汀道:“刚才你不是已经把银子还给我了吗?” 包打听挠头笑道:“我给你的是四两银子,可还有一两你没给啊。” 岚汀也懒得跟他计较又把那块碎银子扔了过去,“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包打听拿了钱,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这时,画馆的门开了,走出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只是双眼尽是血丝,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身到处是洞的衣服和他这张英俊的脸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找谁?”中年男子睁眼也不看岚汀,靠在门框上抬头看天,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 “找这里的画师。”岚汀本来想走了,可是忽然想到公子说其貌不扬的人往往都是高人。 “你找我?”中年男子看着岚汀,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找画师画画,你行吗?”岚汀道 “我行,我行!”中年男子立刻喜笑颜开,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岚汀见人家都这样了,自己不进去也不好,心想先进去再说吧。又想到这包打听介绍的画馆真的靠谱吗?于是问道:“还不知道先生大名呢?” “秦对鸟”中年男子整理了一下他满是孔洞的衣服说道 “秦对鸟?”岚汀忽觉这个名字很是有趣,“我有一只鸟,难道你有一对鸟?”他又来了兴致,好奇的看着中年男子胯下,嘿嘿笑道。 岚汀若是严肃起来还真像个富家少爷,可一旦开起玩笑就有些地痞无赖的样子。不过这个小无赖甚是讨人喜欢,否则身为魅凰的左护法素婉仙幽舍灵怎么会青睐于他呢? 秦对鸟一听,满脸通红。岚汀想不到他年纪不小,但面皮竟然这么薄。当下有了戏弄他一番的念头,笑道:“秦先生,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典故。” 秦对鸟读了许多书,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里有典故,也来了兴趣,问道:“小兄弟说来听听。” “咳咳”岚汀清了清嗓子,“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鸡叫声,惟闻女叹息。”他说的哪里是什么故事,这是《乐府诗集》里的诗歌。小时候他在茶馆里听人唱过,记了个大概。但仍把“不闻机杼声”记成“不闻鸡叫声” 秦对鸟知道他说错,但也未指出,笑道:“小兄弟说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 岚汀摇了摇头道:“我讲的是闻鸡起舞的故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讲的是什么,记得歌中唱不闻鸡叫声,于是就想起了闻鸡起舞。可是转念一想,歌里唱的是不闻鸡叫声,这故事又叫闻鸡起舞。既然鸡都没叫,又怎么闻呢?岂不是互相矛盾。 但他胡扯乱编的能力超强,于是笑道:“话说不闻鸡叫声,但这只鸡却放了个屁,于是木兰闻到了鸡屁。”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心道总算圆了回来。 秦对鸟问道:“鸡会放屁吗?我这么从来都不知道。” “鸡既然有屁股,当然就会放屁!”岚汀特别肯定的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鸡是不是会放屁。 “那好吧……你继续。”秦对鸟发现这个少年还挺有意思,就让他往下讲。 岚汀道:“木兰被鸡屁熏醒,于是就拿起剑到院子里练了起来。要问她为什么练剑,是因为她有个上战场杀敌的梦想。可是她身为女儿身不能当兵,请问怎么办呢?”他看着秦对鸟,得意的问道。心想秦对鸟肯定猜不出来,然后自己再告诉他,他一定非常佩服。 第一八四章 画卷 秦对鸟笑道:“然后她就女扮男装参军了。” “这你都能猜出来?”岚汀一脸不信,小伎俩没得逞就继续讲道:“木兰参军之后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可是她身为女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体力不支的时候。这几天俗称月事。” 秦对鸟一听又红起了脸,但心中好奇这少年到底讲的是什么故事。于是听的更加仔细。 岚汀道:“这一天木兰初来月事,很不凑巧这一天两军又一次交火。木兰被派往前线,话说那前线真是炮火连天。敌军的红衣大炮一个炮弹轰来,死伤无数。木兰站起身来,很不巧两腿之间鲜血直流,想是来了月事。这一幕被身边的百夫长看见。百夫长担心的问她有没有受伤,木兰非常害羞不停的回答没事。可是血流渐多,百夫长强行扒下她的裤子一看,大怒道:他娘的,鸟都被炸没了,还没事呢?” 秦对鸟听了哈哈大笑,哪里还顾得上害羞,扶着门框笑弯了腰。 岚汀忍住没笑,严肃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这个百夫长是个傻鸟,哈哈。”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二人笑了好一阵才渐渐停了下来,秦对鸟看着岚汀心道这少年挺合自己胃口,笑道:“小兄弟,你这典故可真是精彩啊。” 岚汀笑道:“大叔,你的名字是不是取自这个典故?” 秦对鸟摇头道:“我的名字另有其意。”说完他整理衣衫,清了嗓子竟唱了起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岚汀知道他唱的乃是黄梅调中的一段。讲的是七仙女私自下凡帮助穷书生董永的故事,后来七仙女爱上董永,二人喜结连理,可是玉帝大怒把七仙女抓回天庭,从此二人天地相隔。 岚汀小时候经常跑到戏楼听戏,那时候他买不起戏票,只能趁人不注意时偷溜进去,要是被抓住少不了一顿好打。即便这样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溜进去听戏,倒不是因为戏唱的多好,只是愿意听戏中的故事。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喜欢结局完美的故事,可岚汀听了许多凄美的故事后渐渐懂得珍惜生活中的一切。无论是谁只有懂得了来之不易的道理才能过好人生。 岚汀发现秦对鸟唱完这段黄梅调后眼中含着泪水,心想他也是个感性的人,当下对他有了亲近之感。 “大叔,你唱的太好了。”岚汀竖起大拇指赞扬道。 秦对鸟却叹道:“戏虽好,但终究是戏啊!” 岚汀不知道他为何伤心,安慰道:“大叔,戏如人生,幸福的生活一定会来临的。” 秦对鸟会意的笑了笑,“走吧,跟我进屋去。” 岚汀跟在他身后走进画馆,里面空间不大,到处堆满了画卷,如果说画卷堆积成山也不夸张。 画馆中略显凌乱,下脚的地方都不是很好找,岚汀只能站在一处,转动身子欣赏墙壁上的画卷。 秦对鸟不好意思道:“小兄弟,这里太乱了,你多担待。” “没事的,大叔,你画的画真好看啊。”岚汀被四壁上的美丽画卷迷住了,其中画的有山川河流、有花草鸟兽、有天边月地上雪,但唯独少了人物。 岚汀很是奇怪,他虽然不懂画,但是好坏还是能分出来的。如果这些都是秦对鸟画的,那么今天自己真是找对人了。 “大叔,这些都是你画的吗?”岚汀问道 “是啊,很久以前画的了。”秦对鸟搬过一把椅子,招呼岚汀坐下。 “画的真好啊!”岚汀淳朴,他非常佩服有一技之长的人,于是坐在椅子上再一次仔细的欣赏这些画卷。突然他在东面墙上发现一幅人物图,这一次他正是要找秦对鸟画徐锦鱼的画像。所以,自然要看看秦对鸟画人物的功底。 岚汀仔细看去,只见那三尺画卷上画的是一个温婉女子,长发如云,肌肤胜雪,于百花之中亭亭玉立,眼波如水,眉弯似月。虽是画中,但仍能看出那是个绝世美人,皓腕上带着一个红色手镯,映衬着她白皙的皮肤。 岚汀一看痴迷,天底下还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吗?在他的记忆里徐锦鱼和舍灵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可是和画中女子比起来好像差了一点什么。心中想着,却想不出差了什么。 这时,他突然看见画卷右上方用瘦金体写着两句诗。他读书不多,是因为公子喜爱这种字体,所以他跟着学了一些。 只见那笔迹飘忽,笔划瘦长,转折处藏锋尽显。更让岚汀震惊的是两句诗竟然是“徒有浔江匕,不知起相思。” 这不是和他在墓室中得到了那本画册里的诗一样吗? 岚汀一时间想不明白,只能转过头问秦对鸟道:“大叔,这画中的女子是谁啊?” 秦对鸟发现岚汀注视此画良久,心知他肯定是被画中女子的美丽所折服,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谁。” “啊?”岚汀有些失望,还想着把自己的小画册拿出来给秦对鸟瞧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故事。听秦对鸟一说,也就没了兴致。 秦对鸟又道:“说起来这幅画是我临摹的,画的主人是我一个朋友。” “你这朋友叫什么名字啊?”岚汀不由问道 秦对鸟道:“他隐于山野,说出来你也不认识的。” 岚汀穷追不舍,“说来听听啊,没准我就认识呢?”心想自己不认识,不是还有公子呢么。 秦对鸟很是喜欢岚汀,也就没有多想,说道“他叫康回,不过他可不是神话中那个铜头铁额,红发蛇身的怪物。他可是个翩翩公子。” “康回!”岚汀曾听齐楚说过,若论音律江湖上能和他相比的只有康回一人。 第一八五章 被辱 天音神算虽然是康回的师父,但于音律上的造诣却不如他这个徒弟。 “大叔,真是缘分啊!我家公子认识你的这个朋友。”岚汀笑道,只觉缘分奇妙。 谁也不会知道人生何处会遇见知己,只有未知的明天才会让人期待而兴奋。 “真的吗?你家公子叫什么,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秦对鸟也觉得很有意思。 “我家公子叫……”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口“砰”的一声,回头一看,木门已被踢飞。 四个壮汉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许多画卷,见了秦对鸟好像见了仇人一样,直接踩着地上的花,很没礼貌的走了过来。 岚汀发现秦对鸟见了这四个壮汉神色变得慌张,眼神故意闪躲。难道他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吗? 壮汉中有个叫娄关山的,他把手中画卷狠狠拍在桌上,发狠道:“你这只贼鸟,自己看到底画了些什么!” 岚汀听他这般说心想莫非是大叔画的东西人家不满意吗?可是大叔画工高超应该不会啊?他探过头去,只见画卷打开,一张张画的是美女出浴、美女更衣、美女梳妆。 所有的画都有几个特点,画的都是美女,这些美女穿的衣服很少,除了遮羞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裸露在外,玉腿纤长,腰肢纤细,身材诱人。看的岚汀都觉体内有股火气上涌,全身紧绷,面红耳赤。 秦对鸟看见这些画更是无地自容,他自诩君子,可却画出这些污秽的东西,实在是丢尽了脸。但还是吱吱呜呜的说道:“娄爷,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娄关山怒道:“老子让你画春宫图,你给我画这些破玩意糊弄我?” 岚汀看着秦对鸟,想不到他竟然给人画这种东西,心中对他的好感消失的一干二净。 殊不知这些画是秦对鸟在被逼无奈下画的。那几个大汉乃是此处地痞混混,欺凌弱小,无恶不作。他们看中秦对鸟的画工,就逼他给自己画春宫图,如果秦对鸟不答应就要挨揍。 秦对鸟本来是宁死不从的,可是娄关山竟说他要是不答应就一把火烧了画馆。这画馆是秦对鸟的命,最后他也只能答应这些无赖的要求。 秦对鸟偷偷看着岚汀,发现他脸色大变,心有愧疚。但也不想解释什么,鼻子一算忍不住就要流下泪来。 娄关山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老子要你画不穿衣服的女人,你偏偏画了穿衣服的,你找死是不是?”他抓着秦对鸟衣领把他按在桌子上,竟拿起桌上砚台扣在他头上。 黑色的墨汁流进秦对鸟眼睛,他疼的叫唤。大汉们见他痛苦,竟然丧心病狂的笑了起来。在他们眼里,秦对鸟只不过是一条狗,一只猫,反正不是人,只要他们开心,就可以随意的羞辱他。 岚汀本来对秦对鸟有些失望,可是见娄关山如此妄为,心中有气。他出身贫苦最见不得老实人被人欺负,喝道:“你们干什么!” 娄关山本以为他就是个孩子,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听他呵斥之声甚大,略感惊讶,转过头看着岚汀,说道:“怎么了小娃娃,你想管闲事?” 岚汀自修炼了大道无名后功力增长迅速,又得了浔江匕的帮助,现在的武功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虽说娄关山几个块头大,力气足,但也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只懂些简单的拳脚。 岚汀走到娄关山面前道:“开画馆也是做生意都讲究个自愿,秦大叔愿卖你认买生意就能做成。现在秦大叔不愿卖了,就算你给再多的钱,这画也不画了!”他掷地有声让秦对鸟惊讶不已,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然有跟恶霸对抗的勇气。 娄关山松开秦对鸟衣领,低头看着岚汀,冷冷道:“我买东西从来不给钱,强买可以吗?”他竟然还用询问的语气,听起来却霸道无比。 “不行!”岚汀这话说的很有力量,声音毫无波动,同时挺起了腰。虽然比娄关山矮上一些,但自有一番气势。 娄关山欺负人惯了,这次仗着人多嚣张无比,对他其他三个同伴说道:“兄弟们,这小娃娃说不行啊!” “哈哈哈”三个大汉一起笑道,“不行也得行!” 然后四个人把岚汀围在中间,他们随便一个人的体重都是岚汀的两倍,如今四人一起就算是压也把岚汀压死了。 岚汀见四人有意欺负自己,心想就拿他们几个练练手也好。当下马步一开,招手道:“蠢猪你们一起上吧。” 娄关山见他还不服软,发狠道:“兄弟们不要留情,打得他满地找牙看他服不服。” 四人一拥而上,向岚汀扑来。岚汀仗着龙神八变身法灵动,穿梭在四人中间。他们只能碰到岚汀衣服,却抓不到他的人。岚汀左一拳右一脚往四人身上招呼,不一会儿就打得他们鼻青脸肿。 娄关山想不到岚汀还有这样的本事,一边后悔一边想着对策。突然看到秦对鸟藏在一旁,心生一计从打斗中闪身出来,一把抓住秦对鸟,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对岚汀说道:“小娃娃还不停手?” 岚汀见秦对鸟渐渐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立刻停手道:“你想干嘛?” 娄关山笑道:“你不是逞强吗?武功高又怎么样,不还是斗不过我吗?”正说着一拳打在秦对鸟肚子上,疼的他眼泪直流。但秦对鸟也算有些血气,硬是忍着不呼不喊。 其他三人也走到秦对鸟面前,轮流出拳,拳拳用力,三轮下来秦对鸟嘴角流血,要不是被娄关山掐着脖子,早就瘫了。 “住手!”岚汀制止道,秦对鸟这是在替他受罪,心中难过,恨不得冲上去杀了这四个人。可是他也知道像娄关山这样的人就是亡命徒,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要是自己贸然出手,恐怕秦对鸟性命不保。 “住手也行,但你得给爷爷下跪磕头!”娄关山逼迫道 “没门!”岚汀当然不会同意,他虽然没有什么学问,不懂什么大义,但父亲曾说过男儿这双膝盖是不能跪的! “小子你有种,但他有没有种就不知道了!”娄关山四人对秦对鸟又是一阵毒打,目光中都露出杀人般的凶狠。 第一八六章 代价 秦对鸟手无缚鸡之力别说反抗了,就连挣扎一下都不能。娄关山提着他,其他三个人一边打还一边笑,是嘲弄,更是侮辱。 娄关山得意的看着岚汀,挑衅道:“小子你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现在人都快被打死了,你怎么不出手啊?” 岚汀咬牙不语,攥紧了拳头,现在他终于明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了。秦对鸟一介书生在这乱世中只求个安稳却也不能,偏偏地痞无赖就是欺负他这样的老实人。 岚汀义愤填膺但也不敢轻举妄动,看着秦对鸟被打,心中渐渐的痛了起来。 “小子,以这家伙的年纪可以当你爹了吧!”娄关山不怀好意的笑着,“要是你亲爹被人这么捶打,你还能挺住不跪吗?” 被他一说,岚汀想到了父亲,如不是齐楚,自己一直都不会知道父亲的名字。他是个没有名字的男人,别人都叫他厨子。从小到大岚汀见了许多乡里乡亲嘲笑父亲的场景,那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宁愿被人嘲笑和欺负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辱。 如果今日秦对鸟换做是父亲,就算要岚汀死,他也心甘情愿。因为他不能看着如此深爱自己的父亲被人欺负。岚汀看着秦对鸟,可他不能跪,曾经父亲拼尽全力的保护他的尊严,父亲说过好男儿这双膝盖是永远不能跪的! 所以,父亲就算被百万雄兵包围,他也不会妥协,他不曾退让。 可是秦对鸟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虽是都有丧命的可能。岚汀心中一软,他怎能看着这个无辜的人送命呢? 他心中万分纠结,然后想起了齐楚对自己说的话。 “人这一生不是为自己做事,就是为别人做事。为自己做事并不一定就是自私,但肯为别人做事绝对是难能可贵的付出。事分黑白,却不分大小,对于乞丐一碗残羹能救他性命,对于寒士一声安慰能暖他心窝。” “我们活着早晚要死,而我们力所能及的事也许就是别人力不能及的,所以行走江湖能帮则帮、能助则助。就算心中不愿,也要想想这个世界,如果每个人都能为别人做一点自己不愿做的事,哪怕低头弯腰,哪怕没了面子都不应推辞。因为只有这样,世界才会变得更好。” 岚汀想到曾经自己惹了麻烦,回到软香阁却骗公子说是被人欺负。公子毫不犹豫就去替自己讨公道,可当最后发现打了好人,伤了义士时,公子都是二话不说,赔礼道歉已是平常,被人咒骂也欣然接受。就算是人家当面数落流光公子,他也静静的听着。 当初岚汀不明白鼎鼎大名的流光公子为何甘愿受这份气,遭这样的罪。今日岚汀终于懂了,公子受这辱,忍这气为的就是自己啊!本来错在自己,但自己却不知悔改,竟撒谎骗人,让公子替自己出气。流光公子的确不应该受这样的气,可是公子若是为了面子、为了名声大打出手,那以后自己不就有了靠山,可以到处惹事吗? 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让自己明白人犯了错就要认,挨骂要挺起胸膛接受,挨打要站直腰板挺着,这才是真正的男儿。想到这,岚汀的眼角湿润了。公子为了自己的成长竟默默的做了许多事情,公子从不跟自己解释为何这么做,他只想有一天自己突然明白他的苦心。 岚汀看着秦对鸟,心中想的却是齐楚。父亲说过好男儿的这双膝盖不能跪,但自己这一生只跪两人。 一个是生他养他的父亲,一个是无私爱着他的公子。 岚汀跪了下去,不只是被娄关山威胁,不只是为了救秦对鸟性命,还有对公子的歉意和内疚。 那个永远都默默付出的公子,我如今长大成人了,我可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从今往后的日子我也想替你分担些压力,承载些痛苦,我不想让你每天都那么累了。 泪水留下,少年终于跪在了地上,不仅是为了救秦对鸟的性命,还是感谢公子对自己的一片苦心,所以他心甘情愿。 他虽跪着,但跪的笔直。 他终于明白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不是因为他们懦弱,是因为他们心中知道如今的隐忍是为以后的薄发而准备。 一个人只有能够忍受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才能得到一般人所得不到的荣耀和辉煌。 一朝隐忍换万世辉煌! 这一跪惊住了在场所有人,秦对鸟心中发誓今后就算是为这少年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娄关山松开了秦对鸟的衣领,他只觉面前少年的这一跪根本就不是跪的他们,而是跪的天,跪的地。这一刻娄关山脑海中有个念头,他受不起岚汀这一跪。 他的同伴和他的想法一样,四人面面相觑,心中不仅有震惊,还有恐惧。仿佛不是自己欺负这少年,而是被这少年欺负。 于是,四个大汉灰溜溜的逃了出去。他们害怕了,因为他们看见了岚汀的眼神。 深不可测的眼神! 没有人知道这少年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无悲无喜,无愤无怒。 一个人在给敌人下跪时若心如古井,波澜不惊,那么他定是个胸怀天下的人物! 他这一颗心炽热时能撼天动地,能激励世人,能于绝望中重生,能化腐朽为神奇!他这一颗心寒冷时能毁盛世、能逆乾坤,能让血流成河,能让尸横遍野,能让青山堆白骨,能让九天神佛也俯首称臣! 娄关山四人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秦对鸟面对着岚汀跪了下来,从今往后他把这条命给了岚汀。 如有一天岚汀要他死,那他绝不会活! “大叔,你等我!”岚汀站了起来,转身出门。 北风刺骨,岚汀寻着娄关山四人的踪迹走去。 这世上善良的人不一定都甘愿被欺负,当有一天所有善良的人都不甘愿被欺负时,这世道要变了! 岚汀拿出浔江匕,神器微鸣,光芒乍现! 辱我之人,必让其生不如死! 第一八七章 报仇 虽说北风呼啸,但街上行人甚多。娄关山四人疾步行走,岚汀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浔江匕露在外面杀气逼人,一路走去骇的行人纷纷让出道路。 娄关山回头一看发现岚汀死死跟着,速度不快不慢,距离不增不减。他看见岚汀目光中的死气,心凉半截,急忙催促同伴加快脚步。 可是他们毕竟是普通人,岚汀血气一上脚下步法变换,用的乃是龙神八变的武功。他对龙神八变虽然还不熟悉,但对付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汉已经绰绰有余。 娄关山他们不断加快速度,可是却不能落下岚汀半分。心中恐惧渐重,这样下去还没和对方交手,气势上就被压了下来。娄关山混迹市井多年,有些对敌的经验,当下做了决断。他告诉同伴们放弃大路,拐进小巷。四人从小在京城长大,对这里的巷子非常熟悉,说不定能甩开岚汀。如果甩不开,那么就找一处偏僻的地方动手,四个大汉还对付不了一个少年? 岚汀见他们闪进巷子,他想也未想跟了进去。这里的巷子如迷宫一般崎岖,方向难辨,稍有不慎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出口。他只见这四人的身影在巷子中忽隐忽现,心知这是诱敌之计。但也未放弃,紧紧跟随。 直到走到一处死胡同,前无去路,左右是墙,正当岚汀想转身之际。娄关山四人从他背后跳出,手中拿着刀棒,目露得意之色,笑道:“小子,你还追吗?” “不追了。”岚汀冷冷说道,他看着四人手中武器,哪里有一分退却之意? “现在跪下来叫爷爷,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娄关山右手拿着木棒,在左手上拍打,歪着脖子,活脱脱一个地痞无赖。 这时其他三人已经慢慢把岚汀围了起来,手中武器对准岚汀身上要害,势要一击必中。 这是岚汀平生中第一次自己对敌,上次在血池中虽然危险,但身边有舍灵和舒灵雪。如今他孤身一人面对四个大汉,从前杀鸡宰羊尚可,真到了决斗时刻是不是还少了些杀伐之气? “想好了没有?现在求饶就放过你!”娄关山往前走了两步,包围圈缩小几分。 岚汀右手垂在腿边,用力握紧浔江匕,一时间血脉相连的感觉袭来,让他挺胸抬头。 公子说过对敌之际武功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颗必胜的心。岚汀想起当日在无名小镇客栈里面对战徐三老鬼和铁头等人,虽说徐三老鬼是自杀,铁头他们是假冒的。但是自己冲上去那一刻心中从未想过会输。 他是义展云天燕寒的儿子! 他是流光公子齐楚的徒弟! 他是玲琅阁的下一任掌门! 他身怀象帝之功,徐锦鱼传他金针渡劫,齐楚教他龙神八变,他有排名第一的浔江匕在手! 可是他的父亲已失了武功,他的师父如今不在身边。玲琅阁掌门只是个虚名!他只粗略的看了象帝之功,还没翻阅金针渡劫的秘籍,学了龙神八变也只是皮毛而已,就算有神器浔江匕也发挥不出它的威力! 他想赢,只能靠自己! 他不语,他不动。 娄关山四人动了,因为他们想起了刚才在画馆里岚汀的眼神,深邃不见底,幽深不可测。他们害怕发生变故,所以先下手为强是最好的选择。 刀砍棒打,兵器未到叫声先出,这是江湖上惯用的计量。吓住别人就有了一半胜算。 岚汀身上四处要害一起受敌,只要被打中一处后半生别说行走江湖,就是翻身下床,穿衣做饭都成了奢望。 但 他不听,他不看。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压迫感袭来,他的胸膛坚挺。 他不怕! 刀棒互击,他人已不见! 这是龙神八变的浩渺,虽然他用的有些拙劣,但浩渺一出,踪迹飘忽不定。 “人呢?”娄关山声音颤抖,心想自己莫不是遇见鬼了?或者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他看见了地上的三根手指,一个鼻子,半个耳朵,一摊血。 娄关山注意到自己对面的伙伴左手少了三根手指,仅剩的无名指和小指在风中颤抖着。右边的伙伴脑袋上少了鼻子,但两个鼻孔清晰可见,鼻涕混着血流进嘴里。左边的伙伴右耳的下半部分没了,右半边脸的颧骨处深入浅出一道伤痕,颧骨已塌,右半边脸垂了下去,看上去非常可怕。 娄关山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无大碍,低头看着地上的一滩血心道这应该是那小子的,还好伤了他。 然后他侧面有个平静的声音说道:“你真不应该让我下跪!” 娄关山转头一看,岚汀腰间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但少年屹立不倒,他没有去管流血的伤口,双目鲜红看着娄关山,露出几分戏谑之意。 娄关山见他受伤也就放下心来,现在自己还可以一战。于是他挥动着木棒冲了上去,他的身体朝着岚汀飞去。但他的双脚却留在了原地! “啊!”娄关山痛苦的吼叫,他扑倒在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浔江匕乃天下第一利器,岚汀这一招浩渺速度极快。虽然早就砍下娄关山双脚,但他只要不动就不会发现。 娄关山用手捂着两个碗大的伤口在地上翻滚,他不明白为何同伴的手鼻和耳朵都掉在地上,偏偏自己的双脚仍似完好无损。其实是他身体太重,双脚本用来承载力量。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上面一时间其中血液仍能流动。 另外三人捂着自己的伤口,眼泪直流,纷纷靠在墙上,早已没了斗志。 浔江匕上寒光凛凛,却不染一滴鲜血。 “我这一双膝盖只跪爹爹和公子,今日你们辱我,这笔账定要讨回来!”岚汀腰间鲜血直流,他感受到痛了吗? 那个掉了半个耳朵的大汉跪地求饶,“少侠饶命啊,我给您磕头,一百个头!”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磕头。 “砰砰砰”岚汀静静的看着他,“我不杀人,但我要你们四人八个膝盖!” 第一八八章 照顾 四人恐惧的看着岚汀,伤口剧痛,心中更惊。这少年犹如地狱魔鬼,一招之间就重伤四人,自己受伤流血却全然不在乎。 岚汀走到娄关山面前,蹲下身,盯住他的脸,目光下移直到停止在他的膝盖上。 娄关山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渐渐的不能挣扎,他看着岚汀把浔江匕放在自己膝盖上,凉风袭背,心中叫苦。他已经没了一双脚,要是在被岚汀挖下一双膝盖,今后的日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从前你做坏事的时候可想过会有这一天吗?”岚汀手上用力,浔江匕扎进娄关山膝盖。 “啊!”娄关山疼痛难忍,“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在危险关头他哪里还有一点血气?如今情况,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膝盖,岚汀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浔江匕刺进深处,岚汀右手一挑,剜出一块膝盖。娄关山疼的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他的另一块膝盖跟他的身体也分离了。然后他直接晕了过去。 其他三人看见岚汀如此残忍,心落谷底,都无比绝望。岚汀腰间的血还在不断流出,身体开始变得虚弱,但是他的心坚如磐石。 从今往后无论是谁只要敢践踏他的尊严,那么他必定会十倍奉还! 接着巷子中响起哭喊声,岚汀站起来,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留下。他低着头看着地上八个膝盖,四个大汉三个已经晕了过去,另一个躺在地上,双眼空洞,看起来应该是疯了。 然后,岚汀用脚踩在一块膝盖上,稍一用力,骨碎成粉。接着他用同样的放下踩碎剩下的七块膝盖,收起浔江匕,转过身向着巷子口走去。 冬日里日光刺眼,但却没有丝毫温度。岚汀身后是一摊血迹,娄关山四人失去了行动能力,如果没人发现他们,就任血流一个时辰,他们也就一命呜呼了。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恃强凌弱,坏事做尽。如今真是苍天有眼,善恶有报,想必就算有人发现他们也只会远远走开,这就叫因果报应。 善恶终有报, 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 苍天饶过谁。 人生一世如果一心向善,就算不会大富大贵,至少一世安稳。如真是生逢乱世,好人不得善终,但在他们的心里至少问心无愧。对于那些坏事做尽的人来说,今日逍遥快活,终有一天会遭天谴。 岚汀摇摇晃晃的走在街上,腰间鲜血流下,从他身后看去这个少年孤独而执着。地上的血在寒冷的冬天里渐渐凝固,两边行人见他受伤竟没有一个前来询问。 这世道向来如此,喧嚣却辛酸,热闹却凄清。美好总是存于心间,一个人面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岚汀只觉半边身子发麻,头晕脑胀,视线渐渐模糊。但他仍然坚持着往前走,不为别的,就算死也要死在路上。 当岚汀看见“最好画馆”的牌匾时欣慰的笑了,想起那个叫秦对鸟的画师,想起他时常害羞的表情,扭捏的神态。岚汀心中一暖,原来世间真的有像秦对鸟这样的君子,二人虽然今天才认识。但岚汀发现好像自己的心里对这个画功了得的秦对鸟产生了浓浓的好感。秦对鸟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岚汀觉得他身上有股万夫莫敌的气概。 岚汀站定,抬头看着朗朗天空,身子一晃倒在地上。秦对鸟本在画馆中收拾被娄关山他们弄乱的画卷,突然听见门外有声响,出来一看竟是岚汀。 秦对鸟急忙跑过去,拉起少年的手,这一刻他根本感受不到少年的体温。他心中一乱,急忙检查岚汀的身体,发现他腰间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英眉紧皱,立刻扛起岚汀。 这个时候岚汀半昏半醒,趴在秦对鸟的背上,喃喃说道:“大叔,从今往后没有人敢欺负你啦。” 一句话让秦对鸟热泪盈眶,“你伤重,别说话。”再一回头,岚汀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秦对鸟把岚汀背了进去,画馆就是他的家,把岚汀放在自己的床上,解开他的腰带,褪去他的衣衫。少年腰间的刀痕触目惊心,秦对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深的伤口,这孩子是怎么扛过来的?” 秦对鸟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瓶金疮药,均匀的洒在岚汀伤口上,小心翼翼的包扎好。可是不一会儿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看来金疮药无法止血。 岚汀已经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无比,如果止不住血,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秦对鸟乃一介书生,精通琴棋书画,却不会武功。但性命攸关之际他反而冷静下来,浑身上下竟释放出一股临危不乱的气势。也不知他是隐士高人,还是他生来就是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人物。 秦对鸟在木床下面翻出两块碎银子和几个铜钱,这是他所有的积蓄。低头看着手中的银两,心中难过,不是他舍不得钱,而是自责为何自己只有这么点钱,如果再多一些是不是能给岚汀找个更好的大夫? 秦对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岚汀为了救他不惜给恶人下跪的那一幕他今生今世永远不忘。他拿着所有积蓄走了出去,画馆中只剩下昏迷的岚汀。 等秦对鸟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挎着药箱的老头,瘦小而精明,看起来不像大夫,却有几分江湖骗子的模样。 “您老救救这位小兄弟,他失血过多了。”秦对鸟担心的看着岚汀,少年胸口起伏不定。他伸手去探岚汀鼻息,发现少年呼吸渐弱。 老头放下药箱,解开布条,“哎呀,这么深的伤口可不好治。”他盯着秦对鸟手里的银子,眼睛骨碌一转也不知心里想的什么。 “求求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秦对鸟把银子和铜钱递了过去。 “老夫只相信医学,可不信佛。”老头坐在床头,捋了捋胡子。 秦对鸟知道他这是想加钱,可是自己真的是没有钱了,“您老行行好,我就这些钱了。要不您看屋里什么值钱随便拿。” “你竟然把老夫想成贪财之徒!这病我不看了!”老头竟然真的站起来,拿着药箱就要往外走。 第一八九章 苏醒 秦对鸟一把拉住他的药箱,“我错了还不成吗?您老悬壶济世不贪钱财,您是大神医。” 老头满意道:“这还差不多,我可告诉你不是有钱就能请动我的。”他环顾四周,看见墙上那张美人画卷,手一指道:“就要这张画吧。” 秦对鸟心中一疼,这是他画馆中唯一一张人物图,就是写着“徒有浔江匕,不知起相思”的那张。可是如今情况他只能双手奉上,走到墙边摘下心爱的画,卷好递给老头。 老头重新坐下打开药箱,拿出几个小瓶洒在岚汀伤口上,然后又按了几个穴位,血还真的止住了。 秦对鸟擦去头上的汗,也放下心来,送老头出门,听老头唠叨:“我跟你说啊,我那几瓶药粉可比金子还贵,今天我算是赔大发了。” 秦对鸟只能点头赔笑,送走老头立刻回到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岚汀的面相,神色凝重起来。他饱读诗书,于占卜上更有独到见解。曾遇高人指点,虽说如今落魄,但胸中自幼沟壑。 “这面相好奇怪!”秦对鸟左思右想,从床下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完整的龟壳,看上面的纹路绝不是普通的水龟。而那纹路仔细看去竟有些像是文字,可是笔划奇怪,应该是很久以前的文字了。 他两手分别堵住龟壳前后,摇了三下,每摇一下里面就“哗啦”响一声,三下作罢从龟壳中到处六个比指甲大上一些的圆牌。 圆牌上刻着字,看起来应该和龟壳上是一种文字,但每个圆牌上字不相同,按着从右到左的顺序一个个看去,“怎么可能!”秦对鸟忍不住惊叹,“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命?” 秦对鸟已经瞧出些门道,但仍不敢相信又重新测了两次,前后三次的结果一模一样。他长叹一声,“哎,天意啊!” 这时岚汀咳嗽一声,慢慢的睁开眼,刚开始有些恍惚。秦对鸟见他醒来,急忙把圆牌装进龟壳中,又迅速的把龟壳放进床下。 “你醒了?”秦对鸟变换神色笑道 “大叔,我还活着吗?”岚汀觉得身体虚弱,刚才昏迷时那金色佛光又出现了,可是这次金色佛光上已布满裂痕。他想起在血池中玉面人和东方玉轩都说自己是天生妖孽的命,心中难过。 “当然还活着了,我找大夫给你疗伤了。”秦对鸟扶他起来,让他靠在床头。 “大叔,我想喝水。”岚汀口干舌燥,嘴唇开裂。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拿。”秦对鸟跑到桌边,从壶中倒出清水,端着碗给岚汀喝下。 岚汀喝完擦了擦嘴,想起刚才在巷子中的情景,心中一寒,那些都是自己干的吗?甩了甩头,忽然发现墙上美人画卷没了,急忙问道:“大叔,那张画呢?” 秦对鸟“咳咳”一声,搓着双手,“刚才、刚才给你看病的大夫喜欢那张画,所以……” 岚汀聪明,从第一眼见他,发现他衣衫破旧就知道秦对鸟生活拮据。看来他一定是用那张画抵了看病的钱,心中亏欠道:“大叔,我有钱咱们去赎回来吧。” 秦对鸟笑道:“当我决定把那张画送人时,它就不属于我了。又何必追回来呢?” 岚汀点头道:“有点道理,失去了的永远也回不来,就算回来了也和原先不一样了。” 秦对鸟想起他要画画的事,问道:“你也要画人物?” “是啊,我要画的也是个美女,不过是穿衣服的哦!”岚汀这句话让秦对鸟想起娄关山他们逼着自己画春宫图的事,秦对鸟不好意思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岚汀道:“大叔以后不会有人逼你画你不愿意画的了,他们已经被我打残了。”他本以为自己说出打残娄关山几人的事,秦对鸟会非常吃惊。 可秦对鸟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要是我,我就要了他们的狗命。” 岚汀笑道:“大叔,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呢!” 秦对鸟道:“快别说他们了,你到底要画谁?” 岚汀活动下身体,“这个你要跟我去西岭客栈,按照我家公子的要求画。” “你还有公子?”秦对鸟不敢相信,这个少年器宇不凡,能让他叫公子的人会是谁呢? 岚汀笑道:“你跟我去就是了,十倍价格请你。” 秦对鸟一挥手,“不用,我免费给你画。” 岚汀也没有推辞,慢慢下了床,虽然伤口很疼,但如今鱼儿姐姐下落不明,还是早些让秦对鸟画出寻人启事的好。他给了秦对鸟一些钱,“大叔,你带着画笔,找一辆马车载着我们去西岭客栈。” 秦对鸟本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但见他着急心想可能事情紧迫,不敢耽搁,出门找了辆马车,收拾画笔和颜料,带着岚汀上车。 等他们赶回西岭客栈时,天已经黑了。杨忆箫站在门外,看见岚汀下车急忙走上前道:“师兄,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我把画师请来了。”岚汀一闪身,秦对鸟和杨忆箫照面打了声招呼。 杨忆箫点头回应,对岚汀道:“快进去吧,师父等急了。”话一出口才发现竟然叫错了,他们在外人面前应该叫齐楚公子。 岚汀一拍他肩膀道:“没事,秦大叔是自己人。”引着秦对鸟进了客栈。 等秦对鸟看见齐楚更是一惊,那个男子手拿茶壶慢慢的往杯中倒茶,速度奇慢,但他的手奇稳。想是有心事在胸,茶水本应占茶杯八分却不想竟倒的多了,险些溢出。 这时男子仍是倒茶的姿势,但只见杯中茶水竟然回流,流速和轨迹都和倒茶时相同,只不过是方向彻底相反。不一会儿,茶杯中就只剩八分茶水,男子端起茶杯却不喝,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表情陶翠。 岚汀喊道:“公子,我找到画师了!” “砰”的一声,齐楚把茶杯放在桌上,震得木桌摇晃,但杯中茶水竟一丝波纹不生,安静的让人只觉天崩地裂! 第一九零章 寻人 秦对鸟见了齐楚终于明白岚汀为何叫他公子了,这样的人物怕是自己也要叫一声公子了。他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懂些江湖规矩,当下抱拳道:“画师秦对鸟见过公子。” 齐楚请秦对鸟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让岚汀请你过来是想给我娘子作画。”他称徐锦鱼为娘子,心中有温暖,也有难过。 “夫人现在何方?”秦对鸟非常好奇,像齐楚这样的男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呢? “她现在下落不明,所以想请先生画几张寻人启事,我们贴出去找人。”齐楚称呼秦对鸟先生,不只是礼貌,更有些祈求。虽说流光公子的身份已不用祈求任何人,但为了徐锦鱼,他可以做任何事。 秦对鸟没想到齐楚会如此客气,岚汀又救过他性命,当下认真道:“公子只管吩咐,画多少张都行!” 齐楚也不客气,直接让杨忆箫收了桌上茶具,给秦对鸟腾出地方。齐楚描述徐锦鱼样貌,秦对鸟慢慢画出,期间施紫雨给秦对鸟纠正。过了一个时辰第一张才画完,秦对鸟看着画上女子。 只听施紫雨道:“这个还是不太像,没有鱼儿姐姐好看。” 杨忆箫和岚汀凑上来道:“是没有鱼儿姐姐好看。” “这个还不好看?”秦对鸟盯着画上女子,心中暗想这些年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就是画馆中那张里的,而且还不是真人,事实上有没有这个人还说不准。现在自己画的这个女子肯定存在,那该有多美? 有了初稿再改就简单了,秦对鸟重新画来。不一会儿第二章就画好了,他画工了得,平常不画人物是因为没有值得他画的人。 众人一瞧纷纷点头,“就这张了!” 齐楚望着画中人,心中很是想念。 岚汀悄悄对秦对鸟说道:“大叔,你能不能今晚赶工,多画几张啊。明天一早我和师弟就去粘贴。” 秦对鸟看出齐楚很是在意画中女子,心中也有些惆怅,自己的经历和齐楚有些相同,当下答应道:“没问题,今晚我不睡了!” 众人脸上露出喜色,齐楚担心徐锦鱼没有注意到岚汀的伤势,但还是吩咐他和杨忆箫上楼休息。施紫雨本想陪着齐楚,却被他拒绝了。 施紫雨叹气,知道在齐楚心里只有徐锦鱼一个。失望的走上楼,推开门一头栽到床上,把被子蒙在脑袋上,装模作样的打起呼噜来。 楼下齐楚陪着秦对鸟,见他画笔飞动越画越像徐锦鱼。渐渐的看得痴了,念起往事种种,只想快点见到心爱之人。 秦对鸟见齐楚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笔下的女子,也没有打扰他。二人就这样一个画一个看,夜深而静,无人说话。秦对鸟画的熟练速度慢慢快了起来,但画了七八张过后体力不支,速度又慢了下来。 但齐楚看着徐锦鱼的眼,专注而深情。 夜色迷离,西岭客栈外的大街上除了打更的也没有别人。只有这时候,喧嚣的京城才安静下来。 当天色渐明时,御膳房中如往日一样早早忙活起来。昨天接到皇上的旨意,今早做丝窝。 丝窝乃是皇家密膳,形如扁蛋,上下光面,吃之粉碎,散落成丝。像这种皇家密膳的制作方法向来秘不示人,只有皇宫能吃到。除了这座皇宫,就算寻遍天下也无人会做。 丝窝是甜食,朱翊钧向来对甜食不感兴趣,但徐锦鱼爱吃甜,所以他特意下旨今早做丝窝。 徐锦鱼自喝了孟婆汤后一直昏睡,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脑浆昏沉,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自己叫什么,她也记不得了。 朱翊钧坐在床边一直陪着她,如今见徐锦鱼醒来,露出笑容道:“你醒啦?” 徐锦鱼身穿薄衫,肌肤裸露,被朱翊钧吓了一跳,立刻抓过被子遮盖住身子,缩成一团,怯生生问道:“你是谁!” 朱翊钧见她这般举动,心想孟婆汤奏效了,于是笑道:“我是你的丈夫啊,你不记得了?” 徐锦鱼摇了摇头,“那我是谁?” “你是我的娘子呗。”朱翊钧往前靠了一下,他想离徐锦鱼近一些。这些年二人庙堂江湖相隔,他心中实在思念。 “你别过来!”徐锦鱼警惕道,她虽喝了孟婆汤,但武功还在。 朱翊钧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坐回床边,“我不过去,你别怕。” 这时响起敲门声,朱翊钧知道是丝窝做好了。屋中只有他和徐锦鱼二人,这次身为一国之君他竟然亲自开门,这可吓坏了送甜点的小宫女,差点把丝窝扣在地上。 朱翊钧见她如此慌张却没说什么,接过装着丝窝的托盘转身进屋。小宫女跪在地上,心中犯疑,不是说皇上性情暴躁么?这也不像啊?她等了一会儿才敢站起来,蹑手蹑脚的离开。 朱翊钧把丝窝端到徐锦鱼面前,道:“先吃点东西吧。” 徐锦鱼失了记忆,但本能尚在,心中爱吃甜如今表现出来。此时心想既然他说自己是他的妻子,瞧他模样不坏,先吃饱肚子再说。 于是往前坐了坐,吃了起来。 朱翊钧见她肯吃东西,心情更好,这说明二人的关系更近一层。徐锦鱼已经开始相信自己。看着徐锦鱼的吃相,想起了易水河畔初见时的情景,如今虽然多年已过,但她人未变,他痴心不改。 徐锦鱼吃的开心,忘记往事让她少了许多烦恼,现在有几分少女气息。看着盘中最后一块丝窝,玉手停在半空,“你也吃啊?” 朱翊钧见她注视着最后一块丝窝,目光有些贪婪,笑道:“我不饿,你吃吧。” 徐锦鱼假装客气道:“你真不吃?” “不吃。” “那我吃了你可别后悔哦!”徐锦鱼抓起丝窝在朱翊钧眼前晃了晃。 “你要是挑衅,那我可就吃了!”朱翊钧笑道 “呃……”徐锦鱼以最快的速度把丝窝塞进嘴里,竟然整块咽了下去,“咳咳” “慢点吃别噎到。”朱翊钧担心的说道 徐锦鱼白了他一眼,张开嘴,丝窝早已入腹,只听她笑道:“没有啦!” 第一九一章 谎言 朱翊钧笑道:“不够吃我再叫御膳房去做。” 徐锦鱼摸了摸鼓鼓的小腹莞尔道:“吃多了,嗝。”她还非常配合的打了个饱嗝。她本貌美,又驻颜有术,十年后的她与从前竟没有两样。如今一副小女子的姿态惹得朱翊钧更是欢喜。 “我真是你娘子?”徐锦鱼好奇的问道。 朱翊钧语气非常肯定道:“当然了,我们成亲十年了,一直非常恩爱。” 徐锦鱼柳眉一皱道:“可是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朱翊钧道:“因为你得了怪病,失忆了。” “啊?竟然还有这样的病?”徐锦鱼脑海中一片空白,真的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朱翊钧假装叹气道:“哎,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是见你如今这样不信也不行了。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夫妻二人可以重新开始。” 徐锦鱼问道:“重新开始也行,那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朱翊钧心中暗笑,她永远都是这般天真有趣,想起曾经二人一起游玩的日子,心中一暖,笑道:“我叫朱翊钧,乃是当今大明朝的天子。” 徐锦鱼问道:“天子是干什么呢?” 朱翊钧笑道:“天子就是天下都归我管,又叫皇帝。” “皇帝又是什么东西?”徐锦鱼歪着头很是好奇的问道 “皇帝不是东西,呃……”朱翊钧情急之下竟然被徐锦鱼绕进去了,“你是故意的吧?”他思索着,就算徐锦鱼失了记忆,但也不至于连皇帝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吧? 徐锦鱼被戳穿,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道:“你自我介绍完了,你现在介绍一下我的身份。” “你怎么还要我介绍?” “我不是失忆了嘛。”徐锦鱼笑道 朱翊钧心生警惕,她真的失忆了吗?会不会是装的呢?小心道:“你叫徐锦鱼,是我娘子。” “这就完了?”徐锦鱼一脸不信的看着他,眼神中好像在告诉朱翊钧你可给我老实点,老娘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你还想听什么?”朱翊钧问道。 “比如说我老家是哪里的,父亲叫什么,是否还有兄妹等等。” 朱翊钧心中连连叫苦,早知道她会这么问,自己就提前做准备了。现在被徐锦鱼问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刚才已经告诉她名叫徐锦鱼,要不然随便编个名字,再编个故事就能蒙混过关。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了,脑海中冒出一个姓徐的就是魏国公徐达,于是便说道:“你祖上是凤阳人,祖先是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的魏国公徐达。” “祖上?这么说徐达已经死很久了,你拿死人骗我。”徐锦鱼美目一转,这可吓坏了朱翊钧。 “如今定国公徐文璧是徐达的后人,也是你的爷爷,你有个哥哥叫徐希。”朱翊钧一口气说出来,他可能不能磕巴或者犹豫。现在徐锦鱼明显不相信自己,要是让她起了疑心,以后二人相处就会有隔阂,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我爷爷是定国公徐文璧,哥哥叫徐希?”徐锦鱼重复一遍,可是怎么都感觉这两个名字非常陌生。 “是啊,绝对没错。”朱翊钧斩钉截铁道 “那我爹爹叫什么?”徐锦鱼追问道 “你爹爹过世了。” “哦”听了这个消息徐锦鱼显然没了兴致,无论是谁听见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也不会开心。 “别难过,我会陪着你的。”朱翊钧心想徐锦鱼的盘碗总算结束了,心中又担心起来,“你大病初愈快睡会儿,我出去办点事。” “嗯”徐锦鱼重新躺下,闭上眼,慢慢的进入梦乡。 朱翊钧站起身,轻轻的走了出去,回身关上门,冷风一吹才觉背后衣衫湿透,心道好险。皇帝在宫中都是坐龙轿,但朱翊钧怕排场太大惊动徐锦鱼,早就吩咐龙轿退下。此时他转身走了,行走速度越来越快。 走到皇极殿,小太监们看见皇帝驾到纷纷赶来迎接,朱翊钧也不理睬,直接推门而入。 皇极殿内只有掌印太监陈炬一人,此时他犹如一座佛像站在龙椅旁。听见开门声,陈炬睁开双目,看见皇帝身影一闪就到了朱翊钧身边。 陈炬刚想说话,却听朱翊钧语气焦急道:“你速速出宫到徐文璧府上,传朕口谕。”他想了想又道:“就说徐希有个妹妹叫徐锦鱼,十年前入宫,如今乃是贵妃。” “圣上,发生什么事了?”陈炬问道 朱翊钧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又嘱咐道:“这件事非常紧急,如果徐文璧办不好,就罢了他的爵位,从此徐家与庶人无异。” “老臣这就去办。”陈炬说着人已到了门前,忽听朱翊钧道:“此事绝密,你换身衣服再出宫。” 陈炬点头推门而出,当大门再次关上时,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松了一口气。 许久后朱翊钧自语道:“这老东西今日怎么这般痛快?”随手拿过几本奏折打开一看尽是些烦心的事,又扔在一边。他守了徐锦鱼两夜身体实在太累,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徐锦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当她听不见外面的声响时竟慢慢的睁开眼睛,原来她是装睡!喝了孟婆汤的她失去了记忆,但仔细想着朱翊钧的话和神情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徐锦鱼走到门口把门推开一个小缝,探出头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后又走到桌边,上面放着衣服。她迅速穿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心想既然自己是定国公的孙女,那么就到定国公府上去确认下。 可是皇宫深院她不认得路,该怎么出宫呢? “要是我会飞就好了。”徐锦鱼自言自语道,然后试着跳了跳,这一跳竟然有三尺高,可把她吓坏了。 “咦?”徐锦鱼看着自己的双脚,“我难道是神仙转世不成?” 殊不知虽失了记忆,但体内武功尚在。玲琅阁的武功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了本能。她又使劲跳了跳,这一回跳的更高。 “哇,厉害了。”徐锦鱼别提多高兴了,然后抬头看着宫殿的顶端,屏息凝神用尽全身力气一跳,“嗖”的一声跳到宫殿顶上。 第一九二章 出宫 徐锦鱼再次震惊,站在宫殿顶上放眼望去,楼阁无数,大小不一,这一次终于望见了尽头。于是她就朝着那个方向,按着刚才的方法不断跳跃。 在皇宫的另一端,某处宫殿的顶上站着三个人,玉面人静静的看着远处起落的身影。 雨丹崖问道:“那是徐锦鱼吧?” 云青壁道:“皇宫中能有这般武功的女子也只有她了。” “主人不去拦下她吗?”雨丹崖道 “我帮姓朱的抓了徐锦鱼,他竟然早想置我于死地。徐锦鱼走就走了,抓她作甚?就算她不走,今日我还想把她带出宫还给齐楚。”玉面人有些得意,他这叫以牙还牙,朱翊钧既然想要暗害自己,那么自己也要让朱翊钧尝尝厉害。 “主人高明,现在主人可以去找姓朱的了,顺便告诉他徐锦鱼跑了。”云青壁狡黠的笑道 “不急,等她走远了再去岂不是更有意思?”玉面人抬头望天,晴空万里,白云似棉,除了天气有点冷,一切都那么的温馨。云蟒山之行虽然没有找到黄河图,但对于玉面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挫折。 十大神器中浔江匕、翻龙印、焚天灼世剑和忘无花都出现了,于是他心里有开始谋划另一桩事情。昨天已经吩咐东方玉轩去准备了,这时只听雨丹崖问道:“最近怎么没看到廖军师呢?黄河图是廖家的宝物,云蟒山之行他不应该错过啊?” 云青壁道:“廖不到让我杀了。” 雨丹崖身子一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玉面人的背影,心中后悔问了这个愚蠢的问题。玉面人和廖不到都想把黄河图据为己有,以玉面人的性子怎么能留他在世上呢?转头看了云青壁一眼,心中发寒,是不是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跟廖不到一样呢? 都说伴君如伴虎,但玉面人就是个魔鬼,跟在他身边,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 徐锦鱼平稳的落在地上,走出离皇宫很远的地方才看见路人。她询问路人后得知定国公府的位置,独自一人寻了过去。 徐达乃是跟着太祖朱元璋打天下的开国大将,生前封爵魏国公,死后追封中山王。他的后代世袭定国公的爵位,如今到了徐文璧已是第七代定国公。 到了正午时分徐锦鱼终于来到定国公府,只见红漆大门,纯金门环,门口白玉雄狮一对,真是无比气派。 徐锦鱼走到府前,门口有两个身材一般高,样貌七分像的青年男子,他们是定国公府守门的。她走了过去,这是回娘家,徐锦鱼也不客气,竟然直接要推开大门。 两个青年男子拦住她道:“喂,这可是定国公府,你找谁?”说话还算客气,想必是瞧见徐锦鱼衣着华丽,生的貌美,说不定是哪个高官的掌上明珠。 “我找的就是定国公府,我谁也不找,我回家!”徐锦鱼拉住门环,她有武功在身,一推便推开大门。 “站住!”一个青年男子厉声道,他二人腰间挂有配到,此时已拔了半截出来。 “你若找人我可以给你通报,但你要是说回家,那我就要好好问你回的是哪个家!” 另一个男子也道:“就是,咱们定国公年迈没有你这般貌美的小妾。我家老爷也过世许久,如今只有原配夫人一个。少爷尚未娶亲,你说回家,回的是哪个家?” 徐锦鱼放下手道:“我是定国公徐文璧的孙女,徐希的妹妹,你们不认识我?” 看门的两个男子相视一笑,“你这是拿我们开玩笑啊,徐家何时出来个大小姐我们怎么不知道?” 徐锦鱼道:“你们是新来的吧?” “别逗了,我看你才是新来的大小姐,哈哈。”二人都把徐锦鱼当做笑话,这让徐锦鱼略感不对,看来朱翊钧说的不是真的。 “你们真不认识我?”徐锦鱼最后一次问道 “说了不认识,就不认识!” “你要是没事就快点离开,要是想找事我们手里的刀可不答应!” 二人一说,徐锦鱼知道自己被朱翊钧骗了。看来从定国公这里找不到线索了,转身离开。 她走在街上,心想自己到底是谁呢?朱翊钧为何要骗自己呢? 这时忽听路人对她指指点点说道:“你们瞧,这好像是寻人启事里哪个人啊!” 徐锦鱼停了下来,看着说话那人,“大哥,你说我是哪里的人?” “是寻人启事里的人没错。”说话人仔细看了徐锦鱼,路边又走左几人。 “你们也认识我吗?”徐锦鱼问道 “姑娘有人在找你呢!”其中有个好心人道 “找我?”徐锦鱼心中一喜 “是啊,今早城里大街小巷贴了好多寻人启事,里面画的那人就是姑娘你啊!”好心人道 “真的吗?那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嘛?”徐锦鱼抓住了这条线索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好人心带着她走了两条街,在一面告示墙前停了下来。平日里这告示墙专门张贴官府的告示。昨夜秦对鸟画了许多徐锦鱼的画像,岚汀和杨忆箫一大早起来就跑到大街小巷,找到最显眼的位置张贴。 如今快到正午,京城人流本来就大,路人看见了寻人启事,徐锦鱼貌美如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不足为奇。 站在告示墙前的徐锦鱼看着寻人启事中自己的画像,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当她看见最下面写着:如有画中人的消息请到西岭客栈找齐楚,必有重谢。 齐楚二字一现,徐锦鱼只觉脑仁一痛,她撕下寻人启事问身边好心人道:“大哥,西岭客栈怎么走?” 陈炬出宫后并没有直接去定国公府,自上次和蒋尸一分别后已有两日。蒋尸一忠于朝廷,虽然回家探亲但最多逗留一日。他两日未归让陈炬很是担心。二人有师徒名分,借着这次出宫的机会,陈炬要前去蒋尸一的家看看。 陈炬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正午时分来到那间独孤的小屋前。如今的大雪早已化了,屋外有个小男孩手中拿着木剑挥舞玩耍。 “一个,快过来!”陈炬露出笑容。 第一九三章 悲讯 小男孩高兴的跑了过来,“爷爷,你来看我啦!”他扑到陈炬怀里,用小脸蹭了蹭陈炬的老脸。 “你爹爹呢?”陈炬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瓜,一脸爱惜。 “爹爹?”小男孩把拇指放进嘴里,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目光。 陈炬见他不说话,心中渐渐沉重,莫非是自己猜对了? 小男孩回身指了指屋子,“娘亲在里面呢。” 陈炬抱起他走了过去,门未锁,推门而入,发现小茹不在屋内,又听见厨房有声响传出。 “一个,你先去外面玩吧。”陈炬放下他,小男孩拿着木剑又到外面玩去了。 陈炬推开厨房的门,小茹身穿孝服,背对着门口正在烧纸。纸钱放在盆中,烧成灰的纸钱已有半盆之多。 “你生前喜欢钱,但却不收不义之财。咱们一直过得挺苦,这回有钱了,谁知道你竟然先走了。”小茹没有发现身后的陈炬,她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之中。 “我给你多烧些钱,在那边别苦了自己。”她声音哽咽,把剩下的纸钱放在盆中,泪水流下,瘫坐在地。 “小茹”陈炬轻轻的叫了一声。 小茹坐在地上回过身,那张苍老而又熟悉的脸让她心中一暖,但竟然哭的更加厉害。抱着陈炬的大腿,嚎啕大哭,“师父啊,蒋哥走了。” 陈炬心中一痛,叹了一声,抬头看着满是灰尘的屋顶,悲痛万分。 这两天小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但是在孩子面前仍然要保持镇定。每日照常做饭,夜里哄儿子睡觉。只有在孩子入睡后,她一个人躲进厨房,独孤的哭泣。 为人父母,真的不易。 小茹哭了好一会儿,直到眼泪流尽。陈炬才扶着她起来,“是一个带玉面具的男人吗?” “嗯”想到那晚的事情,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玉面人。就算他带着面具,只要看见他的眼神,小茹就能认出此人。 那可是杀了她丈夫的人,她怎么会忘记! “我早该想到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掉。”陈炬后悔不已,当初朱翊钧设计加害玉面人时,自己应该阻拦的。但当时他想反正是一个坏人,死了也算天下之幸,谁知道连累了蒋尸一。 “师父,你要给蒋哥报仇啊!”小茹恳求道,蒋尸一是陈炬的徒弟,她也就一样叫来。 陈炬没有正面回答,现在他的身体情况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给蒋尸一报仇看起来已是奢望。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陈炬问道 小茹擦干眼泪道:“蒋哥一生效忠朝廷,他生前想让一个长大后入朝为官。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他的意愿,把一个抚养成人。” 陈炬知道不能阻拦小茹,说道:“就让一个弃武从文吧,当个文官只要一心为民就能得善终。” 小茹点头道:“我与师父的想法一样。” 陈炬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牌递给小茹,“今天我有要事在身,你马上收拾行李,等天黑后带着一个速速离开,切记不要被任何人看见。” 小茹接过玉牌,“师父这是?” “你拿着这块玉牌到香山慈感庵找慈心师太,就说佛爷让你去的。她自会收留你们母子,等我办完事找机会再去看你们。”陈炬交代完走出屋子,看见一个正在开心的玩耍。 小茹道:“我没有告诉一个蒋哥的事。” 陈炬点头叹道:“能瞒他多久就瞒多久吧。”招呼一个,小男孩欢快跑过来。 “一个把木剑给爷爷好不好?”陈炬慈祥的笑道 “不好,这是爹爹送我的。”小男孩认真的回答。 陈炬心中一痛,也不强求,回身又对小茹说道:“你速速回去收拾吧,慈感庵的慈心师太为人很好,你们住在那里非常安全。” “多谢师父了。”小茹眼圈红了。 “不要谢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尸一。”陈炬径直的走到马前,抚摸着骏马的鬃毛,心中无比沉重,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个双手拿着木剑,很是爱惜,“娘,我们要搬家吗?” 小茹蹲下来,看着儿子她心里总算有些安慰,“是啊,晚上就走。” “可是我不想走啊!”一个低着头不知为何哭了起来。 “怎么了?”小茹替孩子擦去泪水。 “我想爹爹了。”一个扑进母亲怀中,泪水湿了小茹的衣衫。 这就是血浓于水,他虽不知道父亲出事,但心中总觉不快活。 “孩子你不能哭,知道吗?”小茹双手扶着儿子的肩膀。 一个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娘亲,“娘——” “你小名叫一个,是因为你爹想让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是流血不流泪的。”小茹道 “嗯”一个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努力的点了点头。 “娘,我们搬家了,爹爹还能找到我们嘛?” “你爹出门办大事了,要很久才能回来。我们去住的地方就是他安排的,放心吧只要他回来就会来找我们的。” 为人父母的都应该说过类似的善意谎言吧。 陈炬心中悲痛但却不能久留,得知玉面人还活着的消息后,他有些担心起皇帝的安慰。当下要先到定国公府去传皇帝口谕,然后立刻回宫。 约两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定国公府,陈炬此次是秘密出宫绝对不能被人知道。他把马安顿好,从定国公府后门翻墙而入。院中有下人正在忙碌,陈炬身影连闪,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 定国公徐文璧已经年迈,他的儿子早已经过世。下一代世袭爵位的就是徐文璧的孙子徐希。此时徐希正在院中练剑,忽觉身后有人站立,猛然回身一刺,手中的宝剑却被陈炬夺下。 “佛爷!”徐希见了陈炬急忙行礼。在别人眼里陈炬只是个老掉牙的太监,可是朝中重臣都知道这个老太监的身份绝不简单。朱翊钧生性多疑,能在他身边服侍多年的人怎会没有点本事? 更何况自从陈炬接管掌印太监以来,朱翊钧撤了身边所有护卫。想要刺杀皇帝的人数不胜数,朱翊钧既然敢这么多,就说明他心里有底。朝中上下纷纷猜测皇帝身边绝对有更厉害的高手保护,这个人会是陈炬吗? 第一九四章 口谕 徐希虽然是下一代的定国公,但是面对他的行礼,陈炬没有谦让。因为无论是地位还是武功,陈炬都经得起这一拜。 “定国公呢?”陈炬问道,他没有时间和徐希客道。 “爷爷他在休息。”徐希目露难色,这个时候去叫醒爷爷肯定要挨骂。 陈炬双眼一瞪,徐希再不敢迟疑。徐希知道陈炬这么突然的出现肯定是有急事,陈炬是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他的出现就代表这皇帝有口谕。 “佛爷,你跟我这边来。”徐希带着陈炬往定国公休息的房间走去。 路上陈炬问道:“定国公近来身体可好?” 徐希道:“爷爷年岁已高,近来有些嗜睡。前些日子皇上派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如有一日真需要什么稀有药材,你尽管入宫找我。” 陈炬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徐希听了顿时大喜,“那我先替爷爷谢过佛爷了。” 佛爷这个称呼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叫的,但朝中重臣私下里都这么尊称陈炬。徐希认为这个称呼非常适合眼前的老人。 到了地方,门口有人看着,见徐希前来纷纷退下。 “佛爷请进。”徐希推开门,引着陈炬进去。 屋内香气扑鼻,正对面墙上挂着一张猛虎下山的巨图,画中猛虎威严无比。桌上香炉徐徐飘出淡淡香雾,“这是太医带过来的,说是有助于睡眠。”徐希请陈炬坐下,他亲自斟茶,“佛爷稍等,我进内堂去叫爷爷。” 陈炬点头,端起茶杯,只闻香气幽幽,令人神清气爽。再看杯内泡大的茶叶,叶边三分为红,叶中七分为青,这乃是极品大红袍,想必是皇上赏赐的。 这大红袍名字的由来还有一个典故,太祖时期的状元丁显进京赶考,路过武夷山时病倒在路上,巧遇老和尚下山化缘,便把他背回寺中。老和尚见他脸色苍白,体瘦腹胀,就将采制的茶叶用沸水冲泡给他喝,连喝几碗,如此几天基本康复。丁显这才没有耽误进京赶考的时间。临走时老和尚给丁显带了些茶叶在身边,以防他再次发病。 后来丁显中了状元,但始终把这些茶叶带在身边,不舍得饮用。后遇马皇后病重,宫中太医束手无策。丁显取出茶叶,按照老和尚的方法泡制,马皇后饮后身体有所好转,太祖大喜,赐红袍一件,命他亲自前往武夷山以示皇恩。 大红袍从此得名,后来成为贡茶,民间不得私藏。 陈炬一杯茶还没喝完,就听内堂传来骂声,“小兔崽子,我不是说了睡觉时谁来了也不见吗?”声音洪亮有力,浑不似年迈老人。 “爷爷,来的不是别人啊。”这是徐希的声音 “难不成是皇上亲自来了?”这一次的声音变小,语气中无比恭敬。 “是佛爷来了。” “小兔崽子!佛爷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徐文璧又火了。 徐希拿自己的这个爷爷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我这不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嘛,爷爷你就别骂我了!” “不骂你?不骂你,你还不上天?”徐文璧从后堂快步而来,看见坐上的陈炬,急忙行礼。他与陈炬年纪相仿,二人关系甚好,这又是他的府邸,按理来说不用行礼。可是徐文璧知道见陈炬如见皇上,这礼数少不了。 “怠慢了佛爷,老夫在这里赔罪了。” 陈炬走了过来,“打扰了定国公清梦,应该是我赔罪才是。” 徐文璧笑道:“佛爷和老夫就不必客气了,是不是圣上有什么谕旨?” 陈炬点头,看了徐希一眼。徐希知趣的退出房间。 徐文璧见陈炬是带了皇上口谕前来就要下跪,却被陈炬拦下。 “佛爷,这礼数不能少。”徐家世代忠于大明,徐文璧虽然年老,但却不糊涂。 陈炬站直身子替朱翊钧受了一拜,然后把事情说了。 “此时绝密,一定要办好。”陈炬说到这就停了下来。 徐文璧也知道这位天子的脾气,要是办不好恐怕徐家从此没落。当下点头道:“佛爷只管放心,我现在就吩咐希儿去办。” 陈炬道:“这样甚好,我也不能久留,就要回宫了。” “那我就不派人送佛爷了。”徐文璧已经猜到陈炬没走大门,自然不能派人相送。让他悄悄离开最好,要是走漏风声可就不妙了。 陈炬走后,徐希推门而入,“爷爷,圣上有什么谕旨吗?” 徐文璧又重复一遍,徐希面色难看,“为何选我们徐家?” “因为我们姓徐,她也姓徐。”徐文璧老眼黯然,似有担忧。 “哎,想不到姓徐还姓错了,这找谁说理去。”徐希苦笑 “你马上吩咐下去,府中上下统一口径。”徐文璧嘱咐道 徐希急忙跑了出去,等他回来时脸色更加难看,额头上汗水直流。徐文璧心道不妙,“出什么事了?” “门口的两个守卫说今日有个女子自称是定国公的孙女,我的妹妹,要回家探亲。”徐希话说一半,急的徐文璧问道:“这女子叫什么?” “徐锦鱼” 这三个字一出口,徐文璧傻眼了,心道怎么就这么倒霉呢?现在就算是定国公的他也有点后悔姓徐了。虽说这个姓氏给他带来了数不尽的荣耀,但今日的境地十分危险。 “爷爷,怎么办?”徐希拿不定主意,这要是让皇上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徐文璧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左思右想道:“你马上安排看门的两人今夜离京,带足钱财,永远不要回来。” “是!”徐希立刻转身,又听爷爷说道:“还有即刻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闭门谢客,府中上下一干人等一个月内不得出府,吃喝拉撒都在府中解决!”为今之计只有封锁消息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府中食物只够半个月的啊?没饭吃大伙怎么办?”徐希有些为难道 “饿着!”徐文璧急了,“就算饿死,也给我死在府里!” 徐希灰溜溜的推门而出,他怕极了这个脾气火爆的爷爷。 第一九五章 出兵 朱翊钧一觉醒来已近黄昏,本在梦中梦见与徐锦鱼如胶似漆,谁知道美好的画面突然出现一张七孔流血的脸,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坐直身子发现殿中站着一个人,青衣玉面,竟是自己设计陷害的玉面人。 “你?”朱翊钧警惕起来,云蟒山大火已经过了好几天。玉面人应该早就进入皇陵,然后葬身在那里了。可是面前这人也带着玉面具,身材与玉面人一般,眼中神色也是一样。 玉面人不说话,他想看看朱翊钧有何反应。二人僵持许久,忽听朱翊钧道:“这两天我休息不好,让你久等了。”他没有表现出震惊,因为已经确定面前就是真的玉面人。如果自己表现的很惊讶,玉面人一定就知道自己的计策了。现在的朱翊钧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能瞒天过海。 玉面人心中倒是对朱翊钧很是佩服,能如此镇定自若的面对自己,真不愧是一国之君。既然朱翊钧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在背后挖陷阱的事,那么自己无需再提。因为他要是兴师问罪,那么和这个皇帝的关系必将破裂,可是今后的日子里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朱翊钧的帮助。 “看你睡得香也就没有打扰你。”玉面人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次来有什么事求我?”朱翊钧见他没有兴师问罪,心道他应该不知道背后的计策。 “齐楚没死,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以他的心思,想必用不了多久就知道徐锦鱼在皇宫了。”玉面人假装好心提醒,但心中却暗自得意,脑海中想着一会儿朱翊钧发现徐锦鱼不见时的表情,越想越有趣。 朱翊钧按在龙椅上的手忽然攥紧,声音低沉道:“知道了。” “你不去看看徐锦鱼?”玉面人有些挑衅,但他却不准备离开。他当然知道朱翊钧心中着急,但就是想让朱翊钧着急还不能离开。 现在的朱翊钧已经没有了和玉面人说话的心思,满脑子想的都是徐锦鱼,自己刚把她弄回身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逃走。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没事就赶快离开。”朱翊钧下了逐客令。 “还有一事。”玉面人故意不说,心道你害我差点丢了性命,我让你难受一会儿也是应该。 “有屁快放!” “我得到黄河图了。”玉面人说的虽是假话,但这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让朱翊钧心中又气又怒。 朱翊钧本想借此机会除掉这个心腹大患,谁成想竟然让他得到黄河图。 “那我要祝贺你啊!”他说的咬牙切齿,心中恨不得把玉面人碎尸万段。 “谢谢”玉面人客气道。 朱翊钧掌心冒汗,他在想怎么才能支开玉面人。忽听玉面人说道:“我见你这么着急,一会儿还有要事?” “没有事”朱翊钧当然不能说自己有事,他知道玉面人的性子,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要是让玉面人知道自己心急如焚,那他肯定还要多留一段时间。 “没事啊,那我留下来吃个饭吧。”玉面人笑道 听见这句话,朱翊钧死的心都有。他和玉面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往日里不相上下,可是今天自己的心思被玉面人摸透了,一旦落了下风,想要反败为胜几乎不可能。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离开?”朱翊钧用硬不行,只能服软。 “呦,大皇帝也求人?”玉面人洋洋得意,故作思索道:“让我走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现在还没想好,等哪天想好了再来找你。” 朱翊钧明知道他欺人太甚,可是又不能拒绝,“我先答应你。” 话音刚落,殿中之人早已无影无踪,大门开了一条细缝,也不知玉面人是怎么通过的,或许是他迅速打开门又关上,犹豫速度太快没有关严。 接着朱翊钧奔了下去,不管什么天子威严,朝着徐锦鱼休息的方向跑去。等到了门前,用力推开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床,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得而又失让他心落谷底。 这时忽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圣上,我回来了。” 回头一看正是奉旨出宫的陈炬,“你怎么才回来!”朱翊钧皱着眉头,心想往返定国公府根本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陈炬道:“定国公身体不适,老臣给他疗伤耽误了时间。” “是吗?可是朕前些日子刚派太医过去给他瞧病,说是没有大碍。”朱翊钧心思缜密,发现今天的陈炬和往常不同。 “太医只能医病,症状未现他们瞧不出什么。老臣医的是筋骨。”陈炬早已想好回来的说辞,就算朱翊钧再问是个问题也不会露出破绽。 徐锦鱼的失踪已经让朱翊钧胸闷无比,现在没有太多的心思关心陈炬的事,当下吩咐道:“速速召集神机营,马上随朕出宫去。” 神机营乃是大明装备最好的军队,以营为编制,共有将兵三千余众,配有鸟铳火炮,战斗力极强,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 陈炬一听要动用神机营,不禁问道:“圣上,出什么事了吗?” 朱翊钧本就心急,他最明白齐楚在徐锦鱼心里的地位。虽然现在她失去记忆,可是齐楚的本事他早有耳闻,二人相见就会生出太多变数。动用神机营也是无奈之举,偏偏这个时候陈炬要问上一嘴,他怒道:“老东西,朕叫你去就快去!” 陈炬脸色难看,但也不敢多嘴,领命而去。 徐锦鱼站在西岭客栈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杨忆箫走了出来,他手中好似拿着什么东西,一看到徐锦鱼慌张的把手背到身后。 “鱼儿姐姐,你回来了?”慌张的脸上又露出惊喜,杨忆箫打量着徐锦鱼,见她没有受伤,刚想跑进去通知大家。 门口处有个身影一闪,齐楚如风一般把自己送到徐锦鱼面前。 突然抱住她,这几日的担心终于落地,柔声的说了一句,“傻鱼儿,你跑哪去了?” 第一九六章 痛心 现在的徐锦鱼早已不记得齐楚,被他毫无征兆的一抱吓得慌了神,一把推开面前男子,“非礼啊!” 齐楚哭笑不得,二人相聚不远,他发现徐锦鱼的神情与从前不大一样,少了些忧愁,仿佛又回到曾经天真开心的时候。 客栈中众人听见徐锦鱼的叫声,纷纷走出。岚汀虽然受伤,但却最为着急,在这之前秦对鸟已经被送回画馆。否则看见徐锦鱼真身一定会惊讶的赞叹她的倾城之貌。 “鱼儿姐姐,你回来啦!”岚汀见到徐锦鱼喜笑颜开,他腰上刀伤也算是跟徐锦鱼有关系。发现她安然无恙,心底也有了安慰。 “你们?认识我?”徐锦鱼指了指对面众人,又指了指自己。她虽然看见告示墙上的寻人启事,心想西岭客栈应该会有人认识自己,却想不到会是这么多人。 施紫雨走上一步,她虽然中意齐楚,徐锦鱼自然成了自己的情敌,但她也知道自己比上不上徐锦鱼,“鱼儿姐姐,你可把我们担心坏了,现在怎么还开起玩笑来呢?” 在施紫雨的记忆里徐锦鱼是个彻彻底底的冰山美人,平日里锦绣坊门庭若市,可也不见她笑,更不用说开玩笑了。自齐楚来扬州,徐锦鱼的性子倒是改了许多,可是如今反差有些大。 “我开玩笑?是你们别开玩笑才对啊!”徐锦鱼也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想到寻人启事上说有线索来西岭客栈找齐楚,于是问道:“我找齐楚,请问谁是?” “我是!”齐楚眉头一皱,心道她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你个大色狼竟然是齐楚?”徐锦鱼刚才被齐楚一抱,心中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全当他是贪恋美色之徒,却不知齐楚这几日里担心自己安慰心急如焚。 舒灵雪站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的不错,我相公就是个大色狼。” 舍灵又补充道:“而且还是个不讲道理的大色狼。” “你别跟着添乱啊!”岚汀拉了舍灵一下,舍灵向他吐了吐舌头。 一向镇定自若的流光公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瞧这样子徐锦鱼不像开玩笑,心中沉重,又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心想难道云蟒山大火中她受了伤,然后脑子出了问题? 徐锦鱼摇了摇头,虽然面前男子光彩照人,但却是个光彩照人的大色狼。她转身就走,心中也不知做了什么决定。 “你去哪里!”齐楚脚下一动,身子已绕到徐锦鱼面前。 “你让开!”徐锦鱼柳眉一挑,英气十足,浑不似那个苦等十年的伤心女子,活生生一个俏丽的公主。 “我不让!”齐楚脾气一来,别说九头牛,九头大象也拉不回来。 “你若是因为云蟒山大火中我没有保护你而生气,那就打我几下。你若是因为这几日我没有寻你而不满,那你就误会我了,我一直在找你啊!”齐楚解释道 “什么大火,你别编故事了!”徐锦鱼有些生气,“你就是贪恋美色的人。”她指着舒灵雪道:“你都有媳妇的人了,竟然还敢勾搭我?” 齐楚心里真是一个苦啊,和舒灵雪成亲后怪事麻烦接二连三,现在竟然让徐锦鱼误会。但他转念一想,徐锦鱼是知道其中之事的,现在看她的反应,怎么感觉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呢? 施紫雨见齐楚吃瘪,有点幸灾乐祸,心道只有鱼儿姐姐能治他了。却不想徐锦鱼又指了她一下道:“不只有媳妇,连小情人都有了,还敢对我无礼!”这下轮到施紫雨哭笑不得了,说她是齐楚的情人,她心里还是高兴的,但为什么前面要加一个小字呢?听起来像妓院的狐狸精! 齐楚只觉有些不对,终于还是问道:“你真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徐锦鱼向侧面跨出一步,想借机溜走。 可是在流光公子面前,谁能这么轻易就逃走? 无论她如何变幻方向,齐楚都挡在她面前。先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现在要留下她是最重要的。 “你让不让!”徐锦鱼体内真气外放,逼得众人后悔一步。 岚汀心道鱼儿姐姐这是来真的啊! “不让!”他哪里能放她走呢?这些年的挣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好的在一起,面对失而复得的心上人,怎能放她走? “你不让就别怪我不客气!”如今的徐锦鱼对齐楚一无所知,忘记了长白山上桃花如雪的夜里,她堆月成雪,他横笛在颈;忘记了曾经为他裁衣的夜里,自己彻夜不眠,他憨憨大睡;忘记了多少次险境,自己身陷囹圄,他舍命相救。 她还记得什么? 这世上最痛苦的并不是失去一个人,而是失去了有关这个人的所有记忆。 徐锦鱼现在不痛苦,痛在齐楚心上。 这个谋深才雄的男子本应该披靡天下,却因为重情而隐于山水,葬身红尘。 但他不后悔,因为心中有爱,心中有她。 可如今这个他深爱入骨的女子竟然说不认识自己,是气话,还是真话? “我最后问你一遍……”他话还未说完,她已无情打断,“不用问了,我、不、认、识、你!”她故意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就是想让他听清楚每一个字。 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齐楚这一生无论经历多少困难,尝尽多少辛酸,受尽多少委屈,只要他知道世上还有徐锦鱼,他就有了力量,有了走下去的希望。 这么多年他们无论如何吵架,无论怎样分分合合,他都知道她会牵挂自己,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站在自己的面前,无动于衷的说一句——我不认识你! 她说的那么从容,那么自然,绝不像是撒谎! 可是齐楚不信,让他如何能信爱了十多年的人不认识自己的事实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男子满眼担忧,他知道这几天里徐锦鱼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可想象的事情。 这一刻徐锦鱼也愣了一下,当她看见齐楚眼中的担忧时,心知这绝不是装出来的,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一九七章 交锋 徐锦鱼在脑海中回忆着往事,可是记忆中却是一片空白。终于在某个残垣断壁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片段,那是齐楚的声音:“你害了浅漓,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脑海嗡鸣,头痛欲裂。 鲜血,徐锦鱼吐出的鲜血! 这是她心底最痛的事情,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能完全忘记。那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阳光明媚,他依旧穿着自己为他裁的华服出现,可是他的脸上早已没有淡淡的笑意,狠狠的把手中堆月箫摔在地上。 “你给我走!” “我不!” 那个时候她拼命的扑进他的怀里,明知道是飞蛾扑火,明知道是灰飞烟灭,她心甘、她情愿。 然后他无情的推开她,愤怒的吼道:“给我滚!” 泪水在那张倾城的容颜上悄然滑落,她不怪他,怪只怪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藏起堆月箫害小师妹送命。 “我就不!” 十年前的她外刚内柔,心神早已崩塌,但表面上还是坚强的要死。十年后她变得外柔内刚,虽如冰山,冰封的却是自己。如不冰封,她真的怕自己这颗四分五裂的心支离破碎。 “我不走行么?” 终于还是软弱了,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受一辈子的委屈也无怨无悔。 那个时候齐楚有没有心软? “我求你了,快走吧。” 他还是心软了,软到心窝疼痛难忍,软到浑身力气全无。光彩照人的流光公子半跪在地,狼狈不堪。 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以手撑地,钻心的疼让额头上渗出汗珠,眼泪欲夺眶而出,所以闭上眼。 徐锦鱼最怕齐楚这样求自己,这个曾说过永远不低头的男子如今这般苦求自己。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走?留下来只能让他丢了尊严。 于是,就算是离开也是为了保护心爱人的尊严。 “我知道我们再没有明天,所以让我多看你一眼,你也多看我一眼,我只想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能记住我的样子,行吗?” 齐楚抬起头,睁开了噙满泪水的眼,“好”。 那一瞬间在他的心上刻下她的样子,从此以后忘不了似水红颜,抛不开儿女情长,斩不断往事情缘。 我真的不想让你走,可是我不能留! 他咬着牙,心中的愤怒和仇恨毁天灭地。闭口不开,吐出的血一点点咽下。 有苦难言,有血难咽! “从今往后你可以娶别人,但我绝不会嫁别人,今生等不到你,就等来生。”徐锦鱼蹲下身抚摸着他英俊的脸庞。 “我也不会娶别人!”泪水低落在堆月箫上,光华流转,绿意盎然。 谁家玉笛暗飞声,吹进人间多少年。 十年前的这场离别铺天盖地,春日里仿佛要袭卷暮雪千山。横笛一声,杨花纷飞,红尘不破。 从那一天开始齐楚的心中就幻想着苏浅漓还活着,因为那样自己就有了和她在一起的理由。于是当收到“若寻浅漓,先娶灵雪”的字条时,他想都未想的给舒灵雪发去战帖。 这注定是一场充满羁绊的相遇,十年后怎能想到她会忘了自己。 此时的齐楚周身绿光大放,把自己和徐锦鱼包裹在其中。宽大的袖中滑落一根二尺七寸长的碧玉笛子。 突如其来的记忆让徐锦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自己和他真的有剪不断的联系。 红日西沉,明月初现,天上地下,只此一双璧人。 “我认得你!”脱口而出,她终于承认了。十年前自己拼命要记住这个男子,怎么能轻易忘掉。 绿色光球把二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听到这句话齐楚笑了。 可就在这时忽听四下喊杀声传来,耳力所及尽是战马奔腾之声。一时间尘土飞扬,大地颤抖,苍穹一轮圆月摇摇欲坠。 神机营到了! 岚汀看见几千匹战马朝西岭客栈奔来,庞大的马队后面还有百十辆战车,战车上有红衣大炮。最先一人全身金甲,手勒缰绳,双目如电,正是大明天子万历皇帝朱翊钧。 此时陈炬没有在他身边,朱翊钧知道自己贸然出动神机营,文武百官得知消息肯定会进宫阻挡,他把陈炬留在宫中应对。这位佛爷的威严丝毫不弱于自己。 朱翊钧带着神机营在京城中寻找徐锦鱼的踪迹,主要街道上都张贴了画着徐锦鱼的画像,下面写着有线索到西岭客栈找齐楚。 朱翊钧见了齐楚二字大惊,一声令下全军极速前进,直奔西岭客栈。片刻之间神机营三千兵将把西岭客栈围的水泄不通。一开始楼上客房中还有人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可是见了这骇人的阵势纷纷紧闭窗户再不敢出声,甚至整个西岭客栈的二楼客房所有灯光一下全灭。 齐楚察觉到危机散去绿光,徐锦鱼因心口疼痛而脸色煞白。朱翊钧见了心急如焚,但脸上不动声色,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齐楚。 这是天下之主与流光公子第一次相见,朱翊钧武功虽不如齐楚,但他有君临天下的气势。齐楚负手而立,只微微抬头就让三千兵将齐齐后退一步。 剑拔弩张之间,杨忆箫的焚天灼世剑“当啷”出鞘,残阳一抹,余晖落在剑上,血红竟有几分妖艳。岚汀摸出怀中浔江匕,清冷月光下,神器上流露出的寒意竟有几分动人。 在师兄弟二人心中无论是谁想要伤师父一根汗毛,那他们就要跟他拼命!就算是天王老子又能如何? 齐楚右脚缓慢的向前方一挪,接着身子也向前挪去,侧身而对,苍茫大地上狂风乱舞,衣衫不动,发丝轻垂。 神机营三千兵将又向后退了一步! 朱翊钧的战马乃是万中挑一,但此时前蹄抬起,向后退了几下。他拔剑指天,这柄天子之剑乃是太祖朱元璋征战天下的佩剑,如今传了十三代,储藏着十三位帝王的天子之威,此剑一出四海臣服。 这时齐楚左脚抬起,重重落下,顿时间街道上裂痕无数,以惊人的速度向前蔓延,到了最前排的士兵脚下,吓得神机营三千兵将竟又向后退了一步。 放眼天下神机营乃是最强的军队,囊括三千精兵强将,竟然在齐楚一人面前连退三步! 问世间除了流光公子,还有谁能有这等无量的气势? 第一九八章 火炮 徐锦鱼站在场中脑海里往事如潮水般决堤而来,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场景万千,哪里还能注意到神机营和齐楚他们。忽的身子一晃竟要倒下,朱翊钧从马上翻身而下奔着徐锦鱼而去。 齐楚与面前兵将对峙,如果移动必将引得神机营出手,略微犹豫一下让朱翊钧抢了先机。朱翊钧一手持剑,一手抱住徐锦鱼,“爱妃,你怎么了?” 此话一出,齐楚这边众人均是瞠目结舌,“爱妃?”难道说这个金甲男子竟是当今天子吗?可是徐锦鱼什么时候成了皇帝的妃子? 徐锦鱼武功不弱,意识也算强大,可无论是谁都承受不住从小到大的记忆一起涌来。这种冲击力能瞬间让人心神崩塌,就在这个时候朱翊钧抱住她,让徐锦鱼轻松许多,目露迷离的看着齐楚,心中一阵酸楚。 齐楚听见朱翊钧叫她“爱妃”,英眉紧皱,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住堆月箫。强大的绿光再次透体而出,这一次竟染着几分血色,他死死的注视着徐锦鱼。 突然想到他们成婚的那晚有个人带着一块木牌,上面写亡夫朱翊钧之灵位。 当今天下,国姓为朱。这人真的就是当今天子吗?她与他又有什么关系?真的是如他所说,她是他的爱妃吗? 就在这时三千神机营兵将一起跪倒,冲着徐锦鱼喊道:“娘娘,我们来接你回宫。” 这响彻天地的呼喊让齐楚心上生出裂痕,想不到十年之中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竟然真的嫁了别人! 你不是说今生绝不会嫁别人的吗? 你不是说永远等着我吗? 你不是说今生等不到,就等来生吗? 可是你为什么食言了? 为什么! 回想当年分别情景,齐楚只觉自己无比可笑,什么誓言,什么承诺,都是狗屁! 一分不值的狗屁! 齐楚心中翻江倒海,一向镇定自若的流光公子浑身颤抖。这一刻他只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凄惨的人,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从双肩往下好像失去了知觉。 齐楚的所有举动都被朱翊钧看在眼里,这一切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神机营三千兵将和自己的完美配合不怕齐楚不信,看来徐锦鱼这嫁人的往事坐实了。 虽然心中得意,但表面上仍然露出担心之色,城府之深让人感到可怕。朱翊钧左手拖着徐锦鱼后背,此时暗运功力使她体内经脉一乱。 徐锦鱼在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又被朱翊钧暗中偷袭,登时间晕了过去。朱翊钧暗笑,心想现在当事人已不省人事,从今往后对于嫁人之事,徐锦鱼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岚汀和杨忆箫二人见朱翊钧抱着徐锦鱼心中很是不快,在他们心里天下只有齐楚能配得上鱼儿姐姐。可是他们有看向齐楚,心中焦急师父怎么不把鱼儿姐姐抢过来呢? 两个少年虽然都机智过人,但心智尚未成熟,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一旁的舒灵雪心道:想必齐楚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吧。这些日子她与徐锦鱼相处下来颇有好感,此时想帮上一把,可是应该从何入手呢? 感情之事向来是剪不断、理还乱,越帮越忙,自己还是先看看再说吧。舒灵雪按捺心情,但岚汀和杨忆箫已跳了过去。 浔江匕和焚天灼世剑对着朱翊钧,他们已有了动手的想法。少年单纯,不管朱翊钧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都想先抢回鱼儿姐姐。 就在这时,神机营后方竟让出一条路来,针落可闻的环境里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而来的正是李如松。 李如松早年乃是神机营副将,虽然现在已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离开神机营多年,但其中仍然有他的耳目。朱翊钧下令召集神机营三千兵将的同时已经有人给李如松送去消息。 神机营人数不多,但实力强悍。李如松安插耳目的目的就是暗中监视神机营的一举一动,以免其中兵将勾结大臣造反。当他得知皇上贸然出动神机营,竟然还是全军出动。这个消息让他坐立不安,在家中踱步徘徊,自己到底要不要前去护驾呢? 如果不去心中担心皇上安危,可是如果去了以皇上的心思必然知道自己在神机营中安插耳目,这可是大罪! 最后当他得知陈炬被留在宫中时立刻下定决心就算皇上治罪,他也必须赶去保护皇上。 朱翊钧身后虽然有神机营的三千兵将,但面对齐楚,他心中还是有很大压力的。李如松在这个时候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朱翊钧见李如松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把徐锦鱼交给李如松,根本不理齐楚等人,向着战马走去。 “慢着!”齐楚此话一出,惊得李如松微微侧目。、 “你想阻拦圣驾?”李如松征战沙场多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尸骨对下来怕是高如小山。此时他已拔出佩刀,杀气逼人,让岚汀和杨忆箫心中一寒。 “把人留下。”这一句话有山崩地裂的气势,就算你是天下之主,我要的人就必须留下! “要是不留呢?”朱翊钧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嘲弄的神情。 “不把人留下,我就杀的你们一个不留!”他心中虽然有诸多痛苦和埋怨,但是徐锦鱼仍然是他最爱的女子。 “呵,口气不小。”朱翊钧抬起手,神机营三千兵将架起火炮,火铳上弹。 这一刻红日陨落,天色突然黑了下来。朱翊钧指着西岭客栈二楼客房道:“瞄准那里,等候号令!” “是!”三千兵将一起回答,然后火炮对准二楼客房。士兵们已点燃火把,把巨大的炮弹装入火炮中,只能皇上发令。 “你可以杀了这里所有人,但是在这之前朕会先要了二楼客房中所有人的性命!”朱翊钧笑道。 齐楚不语,岚汀气不过冲上来道:“你既然是皇帝,就应该保护老百姓。可现在不但不保护百姓,竟然拿他们的性命要挟我们,真是个无耻的皇帝!” 朱翊钧听后“哈哈”大笑,“朕是天下之主,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如果这些人的死能换来朕的安全,他们死的就值了。” “你……”岚汀气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九九章 回宫 朱翊钧看着齐楚,“怎么样,现在朕可以走了吗?” 此时齐楚周身绿光显得有些狰狞,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带走。可是他也知道朱翊钧说得出做得到,自古以来在这些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眼里老百姓的死活根本不重要。 岚汀和杨忆箫已经准备出手,却听齐楚说道:“你走吧。” “不能让他走!”岚汀二人异口同声,眼神中露出恳求之色。 朱翊钧十岁登基,这些年一直跟老谋深算的朝臣大交道,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无论是谁,只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什么人。朱翊钧知道齐楚绝不会为了自己而至百姓性命于不顾的,所以他抓住这一点要挟齐楚,不怕齐楚不答应。 齐楚觉得自己有气无力,就算有高强的武功又能怎样呢?在如此境地不还是受制于人吗?看来只有拥有权利才能掌控世间,可是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权利。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做不成像朱翊钧那样的人。 朱翊钧头也不回的上马离开,李如松带着徐锦鱼跟在他的后面。神机营有一半的士兵保护他二人离开,剩下一半依旧严阵以待。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流光公子齐楚,一不小心就有送命的可能。 直到朱翊钧的身影消失,神机营剩下的人才收起大炮离开。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针锋相对最后以齐楚无奈的妥协而结局。岚汀垂头丧气的走回客栈,在他的眼力公子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想不到公子也有无奈的时候。心想那么就算练成绝世武功又有什么用呢?面对千军万马时不还要束手就擒吗? 这一刻在岚汀心中萌生一个想法,他要成为执掌千军万马的那个人!然后胸中热血上涌,只觉体内温度上升,忽然脑海中血色又现,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就是那日在血池中心神俱灭的前兆,紧接着脑海中又显现出金光,金色佛经的出现让岚汀全身清凉。 此时他正在上楼梯,体内冰火交融让他停了下来,忽听身后舍灵问道:“你怎么啦?” 岚汀头上大汗淋漓,片刻之后冰火尽消,然后他发现那金色佛经的颜色比上一次出现时又暗淡几分,裂纹也增加不少。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可能是饿晕了。” “我服你回去吧。”舍灵把他送回房间。 众人心情都不是很好,各自回屋休息了。只有齐楚扔站在外面,夜风渐大,却说不清是何种心情。今日让朱翊钧轻易离开,虽说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可是却失去了徐锦鱼的踪迹。以朱翊钧的城府,回宫之后绝对会把徐锦鱼保护起来。 皇宫中宫殿万千,暗室无数,他到底会把徐锦鱼藏在哪里呢?就算齐楚趁着夜色潜入皇宫也肯定找不到徐锦鱼的踪迹。真可谓是失而复得,得而又失,得失之间齐楚只觉人的力量只在微乎其微。望着苍穹中繁星点点,心想浩瀚宇宙中日月星辰显得如此渺小,三千世界里自己也不过蝼蚁一只。 想到这心中更是惆怅,十四年了小师妹的仇未报,如今三邪两正蠢蠢欲动,又出现玉面人这样一个强敌,徐锦鱼踪迹不知,接下来他到底该做什么? 客栈的二楼有一扇窗户被轻轻推开,只开了一条细缝,于也风站在屋中通过细缝观察齐楚,渐渐的神情飘忽不定。他一心想得到黄河图,然后回到东海复仇。可是云蟒山之行空手而归,如今东方玉轩也不知身在何方,眼看着自己的复仇大计就要付之东流,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朱翊钧回宫后把徐锦鱼藏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他命令神机营从此刻开始巡逻皇宫,一刻也不能松懈,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当场斩杀。 陈炬刚刚送走一群吵吵闹闹的大臣们,就看见皇上疾步而来,身后跟着李如松,心知今夜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 朱翊钧面色严肃,走到大殿前看了陈炬一眼,“瘟神们走了?”他把大臣叫做瘟神,这也是千古少有。 陈炬点头,“虽然不易应对,但还有圣上皇威浩荡。” “不用给朕戴高帽了。”朱翊钧一挥手,显得有些急躁道:“你在外面等我。”回身对李如松说道:“你跟我进去。” 李如松本来想如果皇上忘记自己,那么他就悄悄回府睡觉。但他这个英明的主子怎么能忘记他呢。 李如松看了陈炬一眼,眼神中尽是无奈。他走上前推开殿门,弯腰躬身请皇上先进,然后小心翼翼的跨进去生怕碰了哪块弄出声响,最后慢慢的关上殿门。 皇极殿中灯火通明,四面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宝石,反射着灯光,让殿中更加明亮。朱翊钧背对着李如松,气氛无比安静,但却让人忐忑不已。 李如松跪了下去,“臣有罪。” “你有功!”朱翊钧打断他,你有功这三个字说来竟比臣有罪三个字让人心惊胆战。 “你平定宁夏叛乱,生擒哱承恩,逼哮拜自尽,简直是功不可没。朕要谢谢你。”他口中的宁夏叛乱是年初时哮拜伙同其子哱承恩举兵造反的事。 这个哮拜原是蒙古鞑靼部人,降明以后任副总兵。朱翊钧登基不久后封他为游击将军。哮拜手下的士兵多是亡命之徒,远在宁夏却不甘寂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哮拜虽然投降大明,但心中不服,养兵多年,终于在年初时起兵造反。 这些年哮拜对手下士兵训练严格,打造出一支强悍的军队。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军一处接连攻下中卫、广武和灵州等城。大明军队连连败退,李如松临危受命任宁夏总兵,对其进行围剿。仅三月之余便收复失城,把哮拜困在家中,哮拜被逼无奈自尽而亡,其子哱承恩被擒。 这一场战役中李如松扮演者主要角色,没有他的力挽狂澜,大明江山真是风雨飘摇。他得胜归来后班师回京,本应得到封赏。但朱翊钧疑心太重,怕他功高盖主迟迟不肯对他进行嘉奖。 朱翊钧知道今日李如松能及时赶到西岭客栈绝不是巧合,他敢肯定李如松在神机营里有眼线。他幼年登基,与朝臣周旋多年,这造成了他多疑的性格。朱翊钧控制欲极强,虽多年不曾上朝,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李如松敢在神机营中安插眼线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一旦对事情失去了控制,他就会害怕。世上觊觎皇位的人数不胜数,尽管朱翊钧不想当这个皇帝,可是他要活命。先不说有人造反把他诛杀,就算他把皇位拱手让人,那人也不能留他在世上。 养虎终为患,不如早杀之。 这个道理谁不懂? 第二 百章 赏赐 别人得了皇位留不得他,朱翊钧自然也不会让这种人存活于世。他低头看着李如松,厉声道:“若是没有你,大明就要亡了啊!” 这句话看似是对李如松的赞赏,但实则是敲山震虎。李如松吓得连忙磕头,如今的他还哪里像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 “臣有罪,臣不应该在神机营中安插眼线,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李如松心中委屈,但必须要这么做,他虽然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就算是死也要重于泰山,如果真是被皇上这样治罪,岂不是冤枉?而今情形只能委屈求全。 “不用万死,一死就够了。”朱翊钧把手按在李如松肩头,目光落在他腰间佩刀上。 大明朝武将进宫时不准带刀的,李如松向来守规矩。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惊慌下忘了,还是故意将错就错。如果现在赐他一死,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朱翊钧想到这,弯下腰托着李如松的手肘,“将军快起来吧,朕只是说笑而已。” 李如松绝不会想到皇上是因为看见自己带刀进宫而打消了杀他的念头,朱翊钧多疑的性格竟然还救了他一命。 “你平定叛乱有功,朕应该赏你的。”朱翊钧忽然变得和颜悦色,这让李如松不知所措。 “护我大明实乃臣之使命,不敢求赏。”李如松低着头,他可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皇上说不定在试探自己呢。 “你先下去吧,封赏的事朕会斟酌。”朱翊钧道 这就完了?李如松心道,可是很明显皇上不准备再说话了。那他只有退下,拜了一拜乖乖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色初临,殿外寒风虽冷但也好过在里面提心吊胆的好。李如松关上门,看见了门口的陈炬,“佛爷”,他轻声叫着。 陈炬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颜色。李如松心领神会把双手交叉于袖,默默的去了。 忽听殿内朱翊钧道:“你还不进来?” 陈炬推开门走了进去,“圣上”,他刚踏入大殿就跪在门口。 “玉面人没死,他来看过朕了。”朱翊钧走到龙椅前坐了下来,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就无比愤怒。 “他可有对圣上不利?”陈炬抬起头,目露关心。 朱翊钧平日里冷血无情,却不知怎地面对陈炬关心的眼神心中一暖,“没事”。淡淡的说了一句,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叹道:“如果朕从现在开始勤政为国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陈炬听他这么说心中忽然有了希望。 “可是朕累了。”朱翊钧靠在龙椅上,显得孤独而落寞。 人世上最痛苦的不是别人不懂你,而是你自己不懂自己。朱翊钧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他认为自己不上朝是因为徐锦鱼,可是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圣上”陈炬想唤醒他,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与其做个英明的皇帝,倒不如做个昏君来的痛快,你说是不是?”朱翊钧自嘲着。 “不是!”陈炬站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经过朱翊钧的允许私自站起来。 朱翊钧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的看着陈炬,从他眼神中竟看见一团火焰。 这个老人虽已年迈,但却仍有理想和愿景。陈炬走了过来,像个长辈一样的看着朱翊钧,“一个人能否成大事、传千古,向来和他的能力与身份无关,最重要的是他的心。” 朱翊钧完全同意他的话,“朕也想做个好皇帝,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可是那样朕就要整日操劳,百姓幸福了,痛苦的却是朕啊!”此时他真情流露,陈炬心中也是一痛。 朱翊钧把手伸进龙案,取出一只银碗,右手拔出剑在左腕上一割,细嫩的皮肉被划开,鲜血流进碗中。 墙壁上镶嵌着的琉璃发出妖娆的红光,但和银碗中的鲜血比起来却逊色不少。陈炬看着朱翊钧接近自残的行为却没有阻拦,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佛爷有救世之心,宁可自己毁灭也在所不惜。朕佩服你,所以当年愿意用朕的真龙炽血救你。可是有时候朕也嫉妒你,嫉妒你可以为了心中理想而不顾一切。朕也想做一个好皇帝,可是朕不敢啊!” 银碗中血已过半,但朱翊钧没有停下的意思。身为一国之主平日里威风无比,可是今夜却第一次说出了心里话。 “朕想既然做不了一个好皇帝,那就帮佛爷完成心愿。可是有时候朕就是嫉妒的要命,为什么佛爷可以不顾一切的赌一次,而朕却甘愿当个昏君,被后世唾骂也不愿意搏一回呢?所以朕时常折磨佛爷,这样朕心中也好受一些。” 朱翊钧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简直可以说是一种病态,可是神医能治病,但却治不了人的心。一个人只要他自己不放弃,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他,也还会有希望。可是一旦自己都放弃了,那么就算所有人对他抱有希望也是徒劳。 鲜血正好到了碗口,朱翊钧从袖中取出锦帕,正是当年徐锦鱼秀的那块,他自己慢慢的包扎好伤口。 “佛爷找了多年的人可有下落吗?”他把银碗向陈炬推了过去,这一刻无情的天子面目露出几分柔和。 陈炬摇了摇头,拿起银碗放在唇边,碗中虽满是鲜血,但却没有流出一滴,闻着血腥之气,心中一阵挣扎。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别人都叫自己佛爷,可是他却为了活命,每月必须饮用朱翊钧的真龙炽血来压制旧疾。自己真是愧对了佛爷这个尊称,可是他必须活下去,因为活着是为了救世。 陈炬喝完鲜血后脸色好了许多,人也变得精神。他把碗放回龙案,没有道谢。好像这一刻他和朱翊钧之间不再是君臣的关系,有些像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从今往后朕不会再让你做恶事了。”朱翊钧凄然笑道。 陈炬听闻如释重负,又听朱翊钧道:“朕只求佛爷最后一件事。” 第二零一章 无酒 陈炬听了这话心中无比沉重,能让朱翊钧开口求他的事一定不容易办到。 “朕只求你废了锦儿武功,这样她才能一辈子呆在宫里陪着朕。”朱翊钧恳求道 “恕老臣不能从命。”陈炬低下头,他知道接下来朱翊钧会一阵大骂,甚至愤然出手。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除非逼不得已,绝不会妥协。 但是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是朱翊钧听了他的回答非常平静,“佛爷回去休息吧。” 朱翊钧反常的举动令他无法相信,抬起头问道:“圣上,你?” “怎么了?朕不让你为难,不好吗?”朱翊钧把银碗放回龙案下,“今夜不用陪我了,回去歇着吧。” 陈炬非常感激,恭敬的退了出去。他日夜服侍皇上自然你住在宫中,只是平日里极少回到住所。今日朱翊钧放过他,心中暗喜,有些昏了头脑,一时想不起回去的路线。 站在皇极殿外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的住处,随即快步离开。 当陈炬站在自己处所门口时听见了屋内的呼吸声,但屋中却奇黑无比。那呼吸声缓慢而颇有章法,陈炬推开门走了进去。 桌上放着油灯,他随手一挥便点亮油灯。李如松坐在桌边,正朝他笑着,“佛爷,今天好险,我差点就没命了。” 见了李如松,陈炬没有感到惊讶,走到桌边坐下,“宫外发生什么事了?” 李如松一字不落的讲了西岭客栈的事。陈炬倒了杯水放在李如松面前,“难怪圣上要我废了徐姑娘的武功,竟是怕她再次跑出去找齐楚。” 李如松道:“圣上也是可怜之人,如果留住娘娘能让圣上迷途知返,佛爷不妨一试。” 陈炬摇了摇头道:“难啊”想起刚才朱翊钧的表现,陈炬心中清楚想要圣上浪子回头几乎没有可能。 李如松端起水杯看了一眼又放在桌上,“佛爷这里没酒吗?” “我从来不喝酒的,你忘了?”陈炬笑道。 李如松眼看着就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他生性豪放,战场上有虎豹之威,生活中有些显得粗鲁,平日里没有酒可是不行的。 “馋死老夫了。”李如松在屋中四下寻找,最后失望而归。 他在陈炬面前还自称老夫显得有些滑稽,陈炬看着他馋酒的样子笑道:“将军不用找了,不但酒没有,肉也没有。” “什么!连肉都没有,佛爷啊,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李如松坐在椅子上,端起杯子把水喝了,“这水不解渴啊!” 陈炬笑道:“都说将军性子粗鲁,与人不善。但我却不明白将军为何对徐姑娘礼待有加呢?” 说起这个,李如松也笑道:“当年易水河畔娘娘与圣上二人在营帐中,那气氛真比兵临城下还要紧张。我担心圣上安慰,但圣上却把我从营帐中撵了出来,还命令我不许进去捣乱。” 回忆起当年往事,征战沙场的李如松眯起了双眼,“当时我守在外面那个担心啊,万一娘娘一下没忍住伤了圣上,那我就是护驾不利,肯定要杀头的。最后还好娘娘没有出手,才保住了我这颗脑袋,也才有了今日的李如松。” 陈炬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原因,可是在他看来李如松的说法实在牵强。徐锦鱼没有对朱翊钧不利,反倒是卖了个天大的人情给李如松,换得这个大将军如今无比的恭敬,这比买卖做的值啊。 殊不知李如松在战场上谋略过人,但生活中却更像个单纯的孩子,最不喜欢动脑筋。不管他说的是否真实,但对徐锦鱼恭敬的态度摆在那里。或许是当年徐锦鱼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威慑住了李如松吧。 李如松问道:“佛爷,你这里既然没有酒喝,为何刚才给我暗示要我先来等你呢?” 陈炬笑道:“因为我知道有个人会请你喝酒,而且还是好酒。” “谁?”李如松睁大眼睛,一听到有酒喝立刻来了精神。 “定国公”陈炬道 原本李如松很有兴致,但听到定国公的大名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佛爷你就别开玩笑了。人家定国公祖上乃是开国功臣,和太祖皇帝有过命的交情,怎么会待见我这个山野村夫?” 陈炬把朱翊钧派他去定国公府的事从头到尾讲给李如松。 “这么说佛爷是想让我给定国公报信?”李如松问道 “正是此意,圣上的性子你也了解。想必徐姑娘出宫已经去过定国公府了,她如今昏迷还好,等明日一醒圣上知道此事肯定会降罪定国公府。”陈炬道 李如松道:“那我要怎么跟定国公说?” 陈炬道:“你只需要告诉定国公是我让你去的,多的不用说。就转达五个字——纸包不住火。” 李如松站起身来,“佛爷放心,话我一定带到。”他急着走的原因是想去定国公府上讨些酒喝,心想徐达乃是开国大将,太祖一定赏了不少好酒。如今两百年后封赏的酒味道一定不错,想到这口水险些流了出在,在不逗留拜别陈炬就出宫去了。 陈炬看着李如松渐渐消失的背影,长叹一声道:“定国公,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今后徐家的兴衰就看你如何应对了。” 李如松心中想着美酒,脚下自然快了许多。出宫的速度比进来快了几倍,月光之下两鬓白发隐现,但体格强悍仍如壮年。 出了皇宫走了没有多远,前方有人牵马而来,正是他安插在神机营的眼线,姓钱,外号钱不够。此时钱不够笑脸相迎,其实是来讨赏钱。 李如松见了钱不够心情复杂,安排了多年的眼线终于派上用场,而且救驾有功本是大好事。可是也正因为前去救驾差点被皇上看了脑袋。他自己都觉好笑,但转念一想钱不够也不知道送去消息的结果是什么,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李如松接过缰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钱不够道:“赏你的,以后……”话说一半,心想还哪有什么以后。皇上都知道自己在神机营中安插眼线,自己再不收手下次还能保住项上人头吗? 于是,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第二零二章 有酒 钱不够给李如松的马自然不是什么好马,他既然外号叫钱不够又哪里有钱买好马呢? 不过任何马到了李如松手里都会变成好马,因为他是一个好的将军,深喑此道。一路上快马加鞭,李如松迫不及待因为酒瘾犯了。他越是想着定国公府有百年的陈酿,腹中酒虫越是作怪。等到了定国公府,纵身一跃直接跳到大门前,“砰砰砰”三拳砸门,吓得家仆小声问道:“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我是李如松,找定国公有事。”李如松声音也大,但小小家仆哪里知道他的大名,随口说道:“李子就是李子,还如松,如哪门的松子。我家老爷吩咐了,从今天开始闭门谢客。” 家仆刚说完话,就见大门被拳头砸漏。李如松伸手进去把门闩挪开,抬腿就是一脚。他神力无量,定国公府的门再大也经不住他一脚。 “砰”的一声大门打开,把门后的家仆撞了个跟头,倒在地上趁着月光只见一个彪悍的大汉走了进来,立刻喊道:“妈呀,有强盗来了。” 李如松一把抓起家仆,手攥衣领,如抓鸡拿鸭般轻松无比,笑道:“好好看看,我是不是强盗!” 他本来只想开个玩笑,谁知道把这胆小家仆吓得尿都流了出来,然后晕了过去。 “定国公府怎么竟是些胆小如鼠的货色。”李如松摇了摇头,还是轻轻的把家仆放在地上,生怕用力大了捏碎他的骨头。 忽听院中有人哼道:“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位英雄好汉竟然出此豪言壮语。”语气甚是刻薄,徐希长剑一抖,身后跟着十几号人,朝着门口走来。 李如松不慌不乱,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徐希见了他惊讶道:“李将军?” “正是老夫。”现在他自称老夫还算合适。 徐希听闻李如松大名,有人说他骁勇善战,是百年不遇的将才。也有人说他性格暴躁,与人不善,在军中鞭抽副将,脚踢先锋。如今看来后者更为妥当。 徐文璧与李如松素无交情,徐希想不出他今日前来有何要事。但瞧这阵势更像找茬的。徐希少年意气可不管什么将军不将军,自小听爷爷讲先祖徐达随太祖征战四方的事,早已心驰向往。只不过他是下一代定国公的人选,徐文璧不许他上战场。 如今李如松先来找茬,徐希可算有了拔剑相向的理由,心中一阵激动。 李如松见他手中拿剑,也没放在心上,“这位就是徐小公子?” 这个小字如针刺耳,徐希心中不满道:“李大将军破门伤人,有何贵干?”他把“大”字说的极重,就是想嘲讽李如松一下。 李如松在军中威严无比,说一不二。战场上敌人听见对面将领是李如松,多是未战先败,失了斗志。就算在朝廷上,除了皇上也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 他对徐锦鱼恭恭敬敬那是心甘情愿,听了徐希这样的口气,一代名将可忍不了。 “怎么?徐小公子还想和老夫切磋下武艺?”虽说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但李如松丝毫不惧。 “正有此意!”徐希神情激动,心想多年苦练的剑法终于派上用场了。 李如松向他招了招手,“刺过来吧!” “李大将军小心了!”徐希提醒道,他对战经验尚浅,面对李如松这样的高手脑海中一片空白竟然一剑刺了过去。 “好小子,剑是好剑,剑法却不怎么样。”面对徐希的攻击,李如松面不改色,抬起手一下拍在剑身上。这一下看似简单,但劲力无穷,震的宝剑嗡鸣颤抖。 劲力从剑身传到徐希手上,他只觉浑身如似电击,手臂一麻,“当啷”一声宝剑落地。 李如松脚不动,人不避,一招打掉徐希手中宝剑让定国公府颜面尽失。 徐希啷当后退,幸好有家丁扶住他,否则仰面倒下,摔得定然不清。忽听黑暗处有人喝道:“我当是谁这么放肆,原来是李将军。” 黑暗中一点火光渐渐逼近,徐文璧缓步而来,身边随从手里提着灯笼。 等徐文璧站定,正色道:“李将军一代名将竟然欺负起小孩子来,还是老夫陪将军过两招吧。”他手一挥,地上宝剑就朝他飞去。 李如松见了徐文璧才想起陈炬交代之事,一拍脑袋后悔不已,自己这个急性子怎么跟晚辈动起手来了呢!急忙说道:“定国公见谅,是佛爷让我来的。” 徐文璧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一听佛爷二字,脸色顿时缓了下来,手一抖,长剑被定在身边粗树上,“将军随我来。” 李如松心想是自己无礼在先也不好解释什么,跟着徐文璧往里走去。徐希走到大树前想要拔出宝剑,可是发现用了两只手也不能让宝剑移动半分,回头对家丁说道:“这剑交给你们了,我跟爷爷去看看。” 刚才在下人面前已经丢了面子,这次要是让下人知道自己连拔出宝剑的力气都没有,还不落了把柄。 徐文璧把李如松带进内堂,二人坐下,徐希站在一旁。 徐文璧道:“李将军,佛爷要对老夫说什么?” 李如松道:“佛爷让我捎五个字过来——纸包不住火。” 徐文璧一听就知道徐锦鱼的事恐怕被皇上知道了,顿时脸色煞白。转念一想纸包不住火,也就是说现在还包着火,只是快包不住了。心知皇帝还不知实情,看来还有挽回的余地。 “多谢将军了。”徐文璧起身道谢。 李如松愣了神,“这就要送我走?” 徐文璧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将军想在府上过夜吗?” 李如松没好气道:“佛爷说我来了,定国公肯定好酒好菜招待。想不到定国公如此小气,美酒没有,水也没有,美味没有,咸菜也没有。” 徐文璧平时和他没有交集,关于李如松的事都是听闻。这是二人第一次私下会面,想不到李如松为人忠厚淳朴,性格直爽很对自己脾气,当下吩咐徐希,“你去准备酒菜,我要与李将军喝上几杯。” 李如松喜笑颜开,“这就对了,我为了不耽误时间,来的路上还没吃饭呢!” 第二零三章 喝酒 片刻之后酒菜满桌,菜式不多,但都是大鱼大肉。李如松虽然好吃,但却不懂得美食。对于他来说最好的美食就是肉! 徐文璧坐在他对面,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却见李如松直接把酒倒在碗里,笑道:“将军豪迈,老夫佩服。” “定国公喝一杯,我干一碗这样公平吧。”他说着先干为敬,把碗底向上,竟没有一滴酒流下。 徐文璧知道他是个实在人,自己年纪虽大,但不能推辞,当下说道:“老夫今日陪将军尽兴!”说着仰头喝了杯中酒。 徐希属于晚辈,站在一旁心中嘀咕:爷爷平时不喜欢喝酒,怎么今日喝的这么快?他年纪尚轻自然猜不透徐文璧心中想法。只见爷爷又倒满一杯道:“将军,这杯老夫敬你。” 李如松一介武夫,为人爽快,见堂堂定国公竟然亲自敬酒,想必是没把自己当做外人。他又拿过两只碗,笑道:“定国公美意,我连喝三碗。” 李如松拿过酒坛倒满三碗,话不多说接连干了,用手擦去嘴上酒渍笑道:“佛爷没骗人,果然是好酒。” 徐文璧很是喜欢他这样的性格,笑道:“李将军可别再叫定国公了,我年长你一些,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老哥。”这一次他不在自称老夫,关系和李如松又近了些。 徐文璧年长李如松,但李如松也知道绝不是年长一些而已。以徐文璧的年纪当自己的老爹都绰绰有余,现在他放低身份与自己平起平坐,这真是看得起自己。李如松也不客套,直接拿起整坛酒,站起身来笑道:“徐老哥你真是爽快人,你也别叫我将军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李老弟如何?” 徐文璧一听笑在脸上,站起来直接拿过桌上酒壶道:“那敢情好,李老弟你喝一坛,我喝一壶,咱们干了!” 徐文璧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豪情万丈让李如松不得不钦佩。可是站在一旁的徐希担心起来,急忙阻止道:“爷爷,你可不能这么喝酒啊,身子要紧。” 李如松听徐希一说也担心起徐文璧的身子,可是却听徐文璧笑骂道:“小兔崽子平日里你花天酒地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爷爷呢?现在嫌弃爷爷老了?” 徐希心里这个委屈,他从小被爷爷骂大,就算如今成年了也少不了一日三训话,三日一顿揍。他哪里敢嫌弃爷爷呢?看着爷爷把壶中的酒一口气喝光,瞪大了眼睛,“我说爷爷,喝多了可是会吐的!” 徐文璧吹胡子瞪眼道:“小兔崽子,喝多了不吐还是人吗?” 李如松听了哈哈大笑,“徐老哥,我再敬你一坛。”他常年身在军中,喝酒就如喝水,有千杯不醉的实力。 徐希一听急了,“可不能再让我爷爷喝酒了,这一次我替他喝了。” 徐文璧年轻时候风光无限,现在虽然老了但气魄仍在,怎能让孙子替自己喝酒,立刻道:“孙子,你在旁边老实呆着,别捣乱。” 徐希是徐文璧的孙子没错,可是今天这孙子二字怎么听来都想骂人,哭笑不得站在一旁。 徐文璧这回也用起碗来,李如松一坛喝完,他碗中也见底。但是脸上红晕,显然已经开始醉了。二人重新坐下,李如松拿过一只羊腿吃了起来,只觉羊肉脆嫩,一口下去香气扑鼻,那是羊肉独有的香气,陪着美酒简直让人陶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灯光中李如松一手握着羊腿,一手提着酒,显然是喝的尽兴才吟起诗来。 徐文璧眼中一亮道:“这首凉州词本来凄凉壮阔,可从老弟嘴里吟出竟有了几分潇洒之意,妙哉妙哉。” 李如松被他一赞心中大快,笑道:“我一直觉得这首凉州词就是为我定做的。老哥咱们再喝一碗。”他举起杯等着徐文璧,却见徐文璧摆了摆手道:“这酒不能喝了。” 李如松心中一惊,心道莫非刚才我哪句话说错了,惹的老哥不高兴?此时他已把徐文璧当做忘年之交,随即道:“老哥,我酒后胡言乱语要是说错了话,你可别见怪啊!” 徐文璧笑道:“老弟你的胡言乱语可真是厉害啊。” 李如松更是一头雾水,问道:“老哥就别卖关子了,老弟自罚三杯。” 徐文璧笑道:“老哥我的意思是这酒配不上老弟的气魄,咱们喝更好的,你等着。”说罢他一招手,徐希俯下身,他在徐希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徐希听完面色变得无比震惊,“爷爷,这可使不得,那酒……” “少啰嗦,快去!”徐文璧严肃起来,徐希看着爷爷这张老脸再无二话快步向屋外走去。 李如松看出些门道,心中非常好奇。他看着徐文璧有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心中痒痒,不禁问道:“老哥,那是什么酒啊?” 徐文璧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徐文璧故意不说,李如松心中更加好奇,只觉这一会儿时间怎么如此漫长。李如松放下手中酒碗,羊腿也不吃了,二人静静等待。徐文璧笑意不减,李如松坐立不安,忽听门外脚步声渐大,“来了!”李如松站起来就要跑去开门,真不愧是个酒鬼,多等一下都不行。 徐文璧叫住他道:“老弟啊,要沉住气哦。” “嘿嘿,沉住气,沉住气。”李如松不好意思道 徐希推门而入,手中提着锦盒。李如松努力嗅了嗅,却没有闻到一丝酒香心道:这到底是什么酒? 徐希把锦盒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不说话,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看着锦盒连连摇头。 “爷爷,不可啊!”他又提醒道 徐文璧佯怒道:“你这孙子真是小家子气,一坛酒而已,心疼什么!更何况是和李将军喝,什么酒还能尊贵过李将军吗?”他这一次称呼李将军没有讨好之意,语气中尽是钦佩。 李如松听在心里很是受用,听徐希的话这锦盒中的酒应该是徐文璧珍藏多年的,于是坐直了身体,庄严而肃穆,再无一点轻浮之意。 第二零四章 结盟 徐文璧道:“老弟,这酒你来开。” 李如松心想这是徐文璧珍藏多年的好酒,自己这回是捡了便宜,伸出手放在锦盒上,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一个真正的酒鬼面对一坛好酒时,就像一个吃货遇见了一道美味,在李如松的眼中锦盒里尚未蒙面的这坛酒要比他曾经打过的所有胜仗都让他兴奋。 慢慢的往上移动锦盒盖子,屏息凝神,那是一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期待,未知的永远都充满想象。当李如松拿掉盖子后,锦盒如莲花绽放,在莲藕般的托盘上静静的放着一个古旧的酒坛和一只翠绿色的杯子。 李如松的目光落在翠绿色的杯子上面,只见杯壁薄如纸,明如镜,晶莹剔透。自杯底向上雕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花蕾,根须舒展,花枝似斜飞如云,花叶微垂,在叶尖处隐约闪耀着星光,花蕾如娇羞的女子,让人心中泛起细小的欢喜。 徐文璧微笑着,不言不语但眼中露出尊敬,对着翠绿色的杯子微微低身点头,好像朝拜一般。一旁生气的徐希见了翠绿色的杯子整个人肃然起敬,原本因生气而半扬的头也低了下去。 李如松被眼前的酒杯吸引住,心想如此精致的酒杯,那么坛中的酒绝非凡品。慢慢的移动目光,这期间屋内寂静无比。当他把目光落在古旧的坛子上时,却没有瞧出什么特别。这坛子和外面最便宜的坛子别无二样,更没有酒杯那样的做工,里面会是好酒吗? 李如松把手放在坛口,包裹着酒塞的红布已被岁月侵蚀的颜色全无。他抬起头发现徐文璧和徐希的目光坚定不移,神圣而尊敬,心中也有了底气,这绝对是一坛好酒! 于是他拔去酒塞,本以为酒香会顷刻间溢满全屋,可是却让他大失所望。从酒坛没有飘出一丝酒香,甚至连酒的味道都没有。 “这?”李如松从没见过这样的酒,但是他相信徐文璧不会糊弄自己。毕竟那酒杯一看就是绝世之作,配的酒自然差不了。 李如松拿起酒坛,这一下让他很是震惊。酒坛几乎没有重量,他轻轻晃动,听见了里面微弱的酒撞击坛子的声音。可是这么轻的重量,里面的酒是不是早已挥发殆尽,所以才味道全无呢? 无论心中有多少疑问,李如松还是把坛口对准那翠绿色的杯子,酒水流入杯子,一整坛酒竟然只到了一杯。酒水没过杯口少许,却不知为何没有溢出。 这时,徐文璧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推开了窗户。夜色幽深,月色明亮,北风吹着月色从窗而入,落在翠绿色的杯子上。李如松只见那绝世的酒杯竟然渐渐的发出光亮,莹莹闪动,忽然间那含苞待放的花蕾仿佛听见召唤,如少女一般含羞的花蕾悄然转动,月光缕缕,它慢慢绽放。 李如松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随着杯壁上的花蕾慢慢绽放,杯中飘出丝丝酒香,虽然屋中北风盘旋,但香气沁人心脾、久而不散。 “这酒杯就是凉州词里的夜光杯,传说乃是仙家之物,酒满不溢,能浸月光,从而使杯壁的花蕾悄然绽放。”徐文璧缓缓道来,李如松闻者心惊。 “那这酒?”李如松忽然觉得自己在这杯酒前显得无比渺小,纵使他身经百战,但和这杯酒一比就微不足道了。 “这酒是当年太祖皇帝起兵时和先祖徐达一起酿的,天地间只此一坛。据传太祖皇帝征战四方,但无论到了那里都会带着这坛酒。太祖皇帝说只有自己做了天下之主才会亲自打开这坛酒,而能和他共饮的世上只有徐达一人。后来太祖皇帝得了天下就把这坛酒赐给了先祖徐达,徐家世代相传。”徐文璧面对着桌上这杯酒跪了下去,然后徐希和李如松也跪了下去。 他们跪的不是面前这杯酒,而是当年的太祖皇帝。那是一个狼烟四起,天下皆兵的年代。英豪无数,枭雄遍地,哪个人不想称霸天下?太祖皇帝可谓是一路踩着白骨才成就了千秋霸业,就算是定国公徐文璧,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李如松和他比起来也不过尔尔。 他们这般做也就不显得稀奇了。 叩拜之后,三人站起身来,徐文璧端起翠绿色的杯子道:“老弟,这杯酒还是要给你喝。” “这可万万使不得。”李如松自然是不敢喝的,先不说这是太祖皇帝赏赐徐家的,就只这其中的故事也让他承受不起。 徐文璧见他推辞,又道:“如今民生凋零,江山破败。天下虽还是大明朝的,可是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了。” 李如松神色黯然,尽管他手握重兵,外敌来了可以一战。但他不得不承认徐文璧说的不错,大明江山岌岌可危。 “当今世上,若论骁勇,唯属世人口中的东李西麻。麻贵重伤在身,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可能。所以天下安危都系于老弟一人之身,所以你担得起这杯酒。”徐文璧口中的麻贵是和李如松齐名的一代良将。 李如松听闻心中热血燃烧,徐家从太祖皇帝时就是名门,徐文璧能如此器重他,真是让他受宠若惊。如今徐文璧请出太祖皇帝御赐的酒,竟然是给他喝的,这让他怎能不激动? “老哥,我?”李如松乃是英雄豪杰,可是这一刻热泪盈眶,忽觉天地之间只有徐文璧一人明白他。 “喝了这酒,老弟就要担负起天下安危。”徐文璧此言一出,李如松再不能推辞,接过酒杯仰头干了。 这杯酒入口微辣,然后瞬间变得酸苦无比,想是包含了太祖皇帝一路征战的辛酸和挣扎,最后入腹滚烫,迸发出称霸天下的辉煌和千秋万代的荣耀。 李如松双手抱拳,“老哥,你放心。刀在人在,人在国在。”他拔出腰间佩刀,手腕一转刀刃割破手掌,把翠绿色的酒杯放在掌心下。直到鲜血没过杯口,恭敬的递到徐文璧面前道:“老哥,你赠我绝世美酒。我却没有好东西赠你,只能以这杯血酒相赠。从经往后徐家有什么事情,我刀山火海,鼎力相助!” 第二零五章 深意 徐文璧闻言精神一震,接过便喝,然后拍着李如松肩膀道:“老弟快坐,今日真是开心!” 二人坐下,吃喝谈笑,畅快无比。徐希见爷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非常担心。这一顿酒宴直到天蒙蒙亮才结束,期间徐文璧和李如松是无话不谈,上到国家大事,下到街坊趣事。别看徐文璧年纪大了一些,但一肚子的笑话,逗得李如松大笑不止。徐文璧用一顿酒交下了李如松这个莫逆,李如松也因为这顿酒而得了一个知己。 酒宴过后,徐文璧派人送李如松回府。他目送李如松出了定国公府,身子一晃载在徐希怀里。 “爷爷,你没事吧?”此时的徐希恨极了李如松,要不是他爷爷怎么能喝醉。爷爷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是很好,喝这么多酒太危险了。 徐文璧脸色苍白,声音如蚊道:“多喝了几杯不碍事,你服我进屋。” 徐希扶着爷爷回屋,徐文璧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缓慢,显然是累了。 “爷爷,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傻孩子,你看不出来佛爷的深意吗?” 徐希被问的愣住,“佛爷说纸包不住火,应该是徐锦鱼的事败露了吧,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徐文璧叹道:“你这么不开窍,我怎么安心把定国公的位置交给你。” 徐希道:“爷爷你快说,佛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文璧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佛爷如今的地位想要往宫外带句话实在是太容易了,随便找个侍卫或者小太监,他们都乐意效劳。但为什么偏偏让李如松来呢?” “这个……莫非让宫外的人带话保险一点?”徐希道 徐文璧摇了摇头道:“李如松这些年晋升之快古来少有,如今又平定了宁夏叛乱。虽然他的根据地不在京城,但朝野上下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佛爷让他前来捎话就是让我借机拉拢他啊!” 徐希终于明白佛爷的深意了,表面上是派李如松前来捎话,实则是想让徐家拉拢李如松。如今局势紧张,他的爷爷年岁已大,身子又不是很好,恐怕这个定国公是撑不了多久了。一旦爷爷走了,他就要世袭下一代的定国公,可是朝中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怎能轻易让他得到定国公的爵位呢? 昨晚徐文璧用太祖皇帝御赐的酒拉拢了大将李如松,就算自己撑不了几年。以后有李如松的支持,想要从中作梗的人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来徐希继承定国公也就轻松许多。 徐希心中敬佩道:佛爷就是佛爷,不动声色间就能把多少年以后的事安排妥当。现在他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舍命也要和李如松喝酒了。李如松表面粗狂,但内心细腻,否则怎么能于风云变幻的战场上百战百胜呢?爷爷如果不表露诚意,今天过后李如松最多欠徐家一顿酒宴而已。但爷爷拿出太祖皇帝御赐的酒,一番肺腑之言打动了李如松,从今往后徐家有难李如松怎么可能不管? 想到这里徐希站起来对着爷爷鞠了一躬,回想平日里自己花天酒地真是愧对爷爷这番苦心。 “孩子,你这是干嘛?”徐文璧睁开眼就看见了弯腰不起的徐希。 “爷爷,你放心吧。孙儿一定给你争气。”徐希醒悟了。 徐文璧听后,泪眼朦胧,只觉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其实很多时候长辈们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他们要的很简单,只希望晚辈们能承担起一份责任。 “你快去备马,我要进宫。”徐文璧道 “皇上多年不上朝了,爷爷进宫干什么?”徐希直起身子问道 “徐锦鱼来过徐家的事皇上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爷爷歇着吧,我去就行了。”徐希开始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你进宫知道怎么说吗?”徐文璧问道 “就说徐锦鱼来的时候,佛爷还没来通知我们呢。”徐希道 “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把佛爷给出卖了?”徐文璧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这个孙子还是太年轻了。 “呃……那要怎么说?” “算了,这件事你做不来的。听话,快去备马。”徐文璧已没有了起来的力气,但是为了徐家今后的地位他豁出命也要进宫。 “可是您的身体?”徐希目露担心。 “少啰嗦,快去!” 徐希见爷爷发火了,乖乖的出去备马。 冬日的清晨下起了小雪,太监和宫女们拿着扫帚正扫着。还好这雪不大,否则偌大的皇宫要是真的扫起雪来,一天可扫不完。 陈炬依然站在皇极殿外,他把双手缩进袖子,像个夜枭一般无声无息的伫立在风雪之中。这时只听“吱呀”一声,皇极殿的门开了。徐文璧穿着朝服走了出来,头上有汗,面色难看,小心的关上门。 地上的小学化了,冻成一层薄薄的冰。徐文璧身体虚弱,一下没有踩稳,身子向后仰去。眼看着自己摔倒,他没有呼喊,要是惊了圣驾可有他受的。 陈炬伸出手扶住了他,二人没有言语。陈炬从徐文璧的眼中看出了镇定,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徐文璧站定,冲他点了点头,张开嘴,但没有出声。看他的口型说的是“多谢”二字。 陈炬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柔和,按在徐文璧背后的手上热气缓缓冒出。他这是再给徐文璧渡真气,呼吸之间徐文璧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徐文璧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四下再无其他的人,刚想出声,只见陈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徐文璧扶着墙慢慢的离开。陈炬又做回了那只夜枭。 朱翊钧在殿中踱步,大清早的徐文璧竟然来请辞,说要告老还乡。可是定国公的爵位已传了百年,下一代应该是徐希。这一次徐文璧不但自己要告老还乡回到凤阳,竟然说孙子徐希不学无术根本当不起这个定国公,请他收回定国公的爵位。这下可把朱翊钧弄蒙了,徐文璧到底想干嘛? 第二零六章 冷宫 在朱翊钧眼中徐文璧向来老奸巨猾,做任何事都有目的。这一次绝不是告老还乡这么简单,但是他却想不出徐文璧真实的目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轻易答应徐文璧。 可是当自己回绝徐文璧时,这老东西竟然连哭带求的非要他收回定国公的爵位。朱翊钧怎么也想不明白徐文璧为什么要这么做。定国公这个爵位百利而无一害,徐文璧难道是老糊涂了? 于是徐文璧越是要他收回定国公的爵位,他越是不肯。朱翊钧心想反正不答应他就对了,以免这背后还有什么幺蛾子。 这一早上徐文璧可谓是软磨硬泡,朱翊钧就是没有答应他。终于清静了,朱翊钧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锦鱼。昨晚她昏迷后现在醒了吗?早上有没有吃饭,身边有没有人服侍?想到这朱翊钧走出大殿。 陈炬见他出来,也猜到应该是要去看望徐锦鱼,正要去准备龙轿。 朱翊钧道:“算了,走着去吧,以免节外生枝。”他走在前面,陈炬跟在身后,二人步伐默契,之间距离不增不减。 皇宫中有许多密室,但朱翊钧没有选择任何一间。他认为密室也不安全,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冷宫。因为冷宫是关押受罚妃子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人注意那里。就算路过也是绕着走,所以冷宫是最安全的。 徐锦鱼醒来时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大概只能记得昨天去了西岭客栈,见了一个叫齐楚的男子,剩下的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徐锦鱼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看见进来的是个女子,身材苗条,容貌娇好,不像是坏人。 女子提着食盒,轻手轻脚走到桌边,把食盒放在上面。徐锦鱼坐了起来,这一下可吓坏了女子。 女子立刻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不是有意惊扰,还望娘娘恕罪啊。”语气颤抖,显然把徐锦鱼当成了心肠歹毒之人。 徐锦鱼笑道:“我又没有怪你,怕什么,快起来吧。” 女子目露惊讶,她想不到身份尊贵的妃子竟然对自己这么客气,站了起来,把食盒中早饭一样样端了出来,“娘娘快用膳吧。” 徐锦鱼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还真的有些饿了,穿上鞋走到桌边,“还挺香的呢,你做的?” 女子道:“昨晚娘娘被送来时,那人也安排今日的早饭。奴婢怕娘娘饿着,所以就煮了点粥,炒了些青菜。”说话时她始终低着头,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 “你也没吃饭吧,坐下来一起吃吧。”徐锦鱼柔声道 “娘娘吃吧,奴婢不饿。”刚说完不饿,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徐锦鱼笑道:“你看看肚子都抗议了,快坐下来吃吧。” 女子慢吞吞坐了下来,先给徐锦鱼的碗中盛满了粥,等轮到她自己时却只盛了个碗底。 “你多盛一些啊。”徐锦鱼拿过女子的碗,想要给她盛满。 “不用啦,粥不够吃的,我吃一点就行。” “皇宫里连粥都不够吃吗?”徐锦鱼显然不信,上一次朱翊钧可是给自己准备了丝窝呢。那样好吃的点心都有,怎么会没有粥呢? 女子接过碗,道:“平日里冷宫分配的粮食不多,再按人头平分后,到了我们下人手里的就更少了。娘娘是新来的,所以只能先吃我的这份了。” “这么说我被打入冷宫了?”徐锦鱼笑道,站起身推开窗。 冷风灌入,她衣衫单薄,“哈,冷宫之地果然很冷啊。” 女子被她都笑,心道:这个娘娘心态还真好,都被打入冷宫了,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徐锦鱼转过身问道 女子又跪了下去,“奴婢罗彩衣。” “彩衣。”徐锦鱼重复一遍,“名字好听,人也好看,只是在这破败之地却显得有些凄凉了。” “小女子命不好,只求有饭吃、有衣穿,不求大富大贵。”女子的话颇为中肯。 徐锦鱼道:“听你口气好像读过书吧。” 罗彩衣道:“奴婢小的时候家境还算不错,父亲闲暇时就教我读书写字。” 徐锦鱼走过去扶起她,“以后不许轻易给别人下跪了,知道吗?” 罗彩衣叹道:“在皇宫中不是妃子就是皇子,不跪就要挨打,不懂规矩就要被欺负。奴婢早都习惯了,就不知道娘娘以后在这里能否住的习惯。” 徐锦鱼笑道:“谁要是敢欺负我,那就打得他屁股开花。” 她说的出做的到,就算当年只身闯军营面对少年天子时,也是浑然不怕。 忽听门外有人说道:“你要打得谁屁股开花啊?” 陈炬推开门,朱翊钧走了进来。罗彩衣见他身穿龙袍立刻又跪了下去,徐锦鱼刚叫她以后不要轻易下跪,谁知道她根本没听不进去。 徐锦鱼一把拉起罗彩衣道:“不是叫你不要跪的吗?” 朱翊钧道:“见了朕谁敢不跪?” “我敢!”徐锦鱼歪头看着他,朱翊钧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彩衣吓得浑身发抖,心想这位娘娘胆子也太大了一些,竟然公然顶撞皇上,这可是以下犯上之罪啊。 朱翊钧在宫女面前丢了面子,但他却不想对徐锦鱼发火。挥了挥手让罗彩衣出去,自己坐下来也不说话。 徐锦鱼踢了他屁股下凳子一脚,险些把凳子踢碎。 “你干嘛?”朱翊钧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我干嘛?你骗人还有理了?”她才不管皇上不皇上呢,惹了她不高兴,神仙也揪他几根胡子下来。 “昨天我救了你,你不但不谢我,竟然还狗咬吕洞宾。” “我没听明白,你说自己是狗,还是吕洞宾。” “我是吕洞宾。” “吕洞宾是个道士,不近女色。你有三宫六院,真是个不正经的道士。” “我不是吕洞宾。” “那你就是狗。” 朱翊钧发现绕来绕去,自己又被徐锦鱼绕了进去,真是哭笑不得。 “不说狗和吕洞宾了,你倒是说说我哪里骗你了?” 第二零七章 开张 不提骗还好,提到骗,徐锦鱼就生气,“你说我是徐达的后人,可是我昨天去了定国公府,府上家丁根本就不认识我。而且他们说定国公根本就没有孙女!” 朱翊钧大惊,“你去了定国公府?” “是啊,回娘家不让吗?”徐锦鱼理直气壮。 朱翊钧这才明白徐文璧为什么一大早就进宫请辞,就是怕自己知道他没有守住秘密而怪罪下来。徐文璧这个老狐狸抓住了自己多疑的性格,提前请辞,这样自己不清楚他真正的目的是万万不会同意的。等自己知道徐锦鱼曾去了定国公府后想收回定国公的爵位已经晚了,君无戏言,这四个字真是害死了自己。 朱翊钧虽然生气,但想的却是怎么稳住徐锦鱼,可是谎言被揭穿了,肯定会越描越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 徐锦鱼咄咄相逼,“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等着,我给你把徐文璧找来,看看我到底撒没撒谎!”朱翊钧夺门而出,远远跑着,心中怒火燃烧。这一次被徐文璧算计,真是要把他气死了。 陈炬跟在身后,问道:“老臣现在去找定国公?”他当然知道朱翊钧不会同意,把徐文璧找来万一露馅呢? “找个屁!”朱翊钧头也不回的离开。走了很远,他确定徐锦鱼没有跟来后回身道:“昨天朕求佛爷的事,想的如何?” 陈炬知道他说的是让自己废了徐锦鱼武功,“老臣真的不能答应。” 朱翊钧笑道:“锦儿有武功在身随时都会逃出宫,这一次朕要是再失去她肯定就活不成了。朕死了天下就会大乱,天下大乱就会死更多的人。算起来,佛爷是罪魁祸首哦。”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陈炬,心中不怕陈炬不应。 “老臣……”陈炬面色痛苦。 “朕知道佛爷下不去手,现在折中一下,你只要锁住锦儿经脉,让她无法运功就行。”朱翊钧早已想好的办法,这一次陈炬不能拒绝。 “老臣尽力而为吧。”陈炬沉重道 “朕先谢过佛爷了。”朱翊钧无比得意,又道:“你速去找太医过来。” “圣上龙体不适?” “朕就是想问问天下还有谁能研制出孟婆汤,这一次给她多喝一些。” 西岭客栈一楼,岚汀急的抓耳挠腮。舍灵见他这样,心中比他更烦,“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啊,齐楚不就是一顿饭没吃嘛,你至不至于这样?”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啊?”岚汀坐在椅子上,抖动着双腿,舍灵只觉大地都在跟着一起抖动。 “他是个成年人,饿不饿心里有数。你怎么瞎操心呢!”舍灵不自觉的也开始抖动双腿,然后她发现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你不明白啊,鱼儿姐姐被带回宫里肯定被藏起来了。公子是因为着急才吃不进去饭。”岚汀双腿抖的更加厉害,连椅子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那也没办法啊,皇宫又不是你家,里面那么大谁知道徐锦鱼被藏在哪里?” “要不咱们造反吧,杀进皇宫,活捉皇帝不怕他不说。”岚汀道 一旁正在喝水的杨忆箫“扑哧”一下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师兄,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岚汀说造反的声音还挺大,其他桌的客人也听见了纷纷往他们这边看来。岚汀心思都在齐楚身上,也没感觉什么不对,殊不知这可是在京城,光天化日下说造反真是不想活了。 他发现杨忆箫不信,竟然还补充道:“师弟,我是认真的啊!” 杨忆箫刚喷了水,这时又在喝,一听岚汀这么说,第二口也喷了出来。其他桌的客人脸色都变了。 岚汀急道:“我真的是认真的!” 这下把那些客人都给吓跑了,舍灵一直憋着没笑。终于在人走光后哈哈大笑,指着岚汀鼻子道:“说你傻,你真是傻的不轻!” 杨忆箫这次可不敢喝水了,他想不到岚汀又要说什么,放下水杯压低声音道:“师兄,在京城说造反要杀头的。” “呃呃”岚汀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客栈里人已走光,“他们不是去报官了吧?” “说不准哦!”舍灵不怕事大,笑道 这时忽听门外有声响,三人探头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一队人正朝着西岭客栈跑来,身后跟着几辆马车。岚汀道:“不是这么快,官府就来了吧。” 杨忆箫道:“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不是官府的。” 正说着,人马停在了西岭客栈门口。马车上跳下一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关东。 “关大哥!”杨忆箫见了他感觉无比亲切,急忙跑到门前。只见关东衣衫华丽,满面红光,和一开始那个落魄的厨师真是判若两人。 “老哥,你发达了。”岚汀笑着走过去,上下打量着关东,“这身行头不便宜吧。” “提钱可就俗了哦。”关东拍了拍二人肩膀。 舍灵仍然坐在椅子上,笑道:“我还以为你把恩人们给忘了呢。” “怎能会呢?”关东笑道 齐楚替关东惩治梅凌寒赢下五味阁的酒楼后,他们一行人就上了云蟒山。五味阁的牌匾被摘后,关东就想把无二楼的牌匾挂上去。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准备重建无二楼的事,期间回到西岭客栈找过齐楚一趟。可是听掌柜说他们人已经走了,关东打听一番也不知道齐楚他们去了哪里,只是听说房中行李还在,心知齐楚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昨天新的无二楼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今日正好是开张的日子。关东感激齐楚,特地派马车来接众人。看见岚汀他们回来了,关东真是高兴,自己没有辜负齐楚的期望。这一次专程接齐楚给无二楼剪彩。 关东侃侃而谈把自己如何重建无二楼,如何把曾经的厨师和伙计又找了回来,说道请齐楚去剪彩时,岚汀问道:“那是不是就没有我们的份了。” “有份,有份,大家一起去,大吃一顿。”关东非常乐意他们都去,在他心里众人都是他的恩人。 “那还要是霸王餐哦。”岚汀笑道 “肯定霸王餐,必须霸王餐,顿顿霸王餐啊,哈哈。”关东笑道 第二零八章 剪彩 岚汀的脸色沉了下来,关东见他情绪不对问道:“老弟你怎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是无二楼重新开张的日子,可是公子怕是去不了了。”岚汀想到徐锦鱼的事也没了兴致。 关东想借此机会好好感谢齐楚一番,本来在店中准备了好酒好菜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失望,“难道说天下还有事能难倒公子吗?” 岚汀原本也不信天下还有事能让无所不能的齐楚犯难,“还真的有,鱼儿姐姐失踪啦。”眼眶一红,想起徐锦鱼种种好来。舍灵见他伤心立刻跑了过来,拉起他的手道:“别担心,咱们一定能找到她的。” “嗯”岚汀虽然点头,但心里还是没底,现在连公子都想不出办法,真的能找到徐锦鱼吗? 关东见他们的反应异常,心知此事不易。他也瞧出徐锦鱼和齐楚之间的关系,看来今天还真不能硬请齐楚去给无二楼剪彩。毕竟人家在伤心,自己也不好意思啊。 “公子不能去,我也没办法强求。看来无二楼是沾不上公子的光了。”齐楚对他有再造之恩,在关东心中不只是把齐楚当做恩人,更当做再生父母,一想自己辛苦准备的饭菜,大喜的日子心情也不好了。 “谁说我不能去?”这是齐楚的声音,此时他站在二楼正低头看着一楼的关东和岚汀三人。 关东闻声抬头,见了齐楚目露喜色,“公子!” 他发现几日不见齐楚好像瘦了,气色不是很好,眼眶发黑,应该是担心徐锦鱼睡不好觉吧。 “无二楼开张这么重要的日子怎能少了我呢?”齐楚笑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笑,纵使是苦笑那也比哭要好。 只要你努力的笑,哪怕是泪水流进上扬的嘴角,未来终会变好。只怕是被苦恼纠缠,失了信心,那还谈什么希望与理想? 关东能体会到齐楚的心情,最爱的人下落不明,自己无从下手,该是怎样的迷茫与无助。尽管这样齐楚还是决定去给无二楼剪彩,这份情谊让关东无比感动。他向齐楚挥了挥手,眼角闪着泪光,哽咽的喊道:“公子,我派马车来接你了。” 齐楚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虽有万千思绪难平,但是人活着就要活在当下。既然解决不了,也决不能耽误其他的事。他敲开舒灵雪和施紫雨的房门,“走啊,一起去吃霸王餐。” 施紫雨见他强颜欢笑,心中不禁一痛,无法拒绝,穿了件外套和舒灵雪一起下楼。 齐楚站在于也风房门外喊道:“于兄弟一起吧。”门开了,于也风的脸色比齐楚好不了多少,他这些天也很惆怅,仇未报,志先失。所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可是今天听见齐楚爽朗的笑声,虽说其中有些许悲痛,但仍然充满了力量,这让于也风精神一震。 他和齐楚的立场不同,甚至为了黄河图以后很可能成为敌人。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佩服齐楚,在心境如此低落的时候不耽误其他的事,天底下能做到的人恐怕不多吧。 于是一行人上了马车,关东和齐楚坐在第一辆里。关东发现通天神龙也不见了,问道:“公子,神龙前辈呢?” 想到通天神龙,齐楚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痴情而决绝的身影,叹道:“前辈找到了归宿。” 其实人就像天上的云,无论风往哪里吹,无论飘到何处,总会有自己的归宿。有的人死得其所正是他的归宿。在齐楚心里通天神龙的肉体虽然不在了,但他的精神永存。齐楚把手伸进袖中,摸着冰凉的翻龙印,心中无比温暖。 通天神龙和曹洛莹阴阳相隔几十年,但是他对她的爱从未变过。生不能同屋,但死后同穴,何尝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呢?如果你以为只有活着才可以相守那就大错特错了,共赴黄泉才是世间最伟大的爱情。 这一刻齐楚想明白了,现在虽然找不到徐锦鱼,但是在自己心中徐锦鱼一直都在,那个温暖而天真的女子给了他无数的美好回忆和无穷无尽的力量。终有一天自己会找到她,站在她面前,发自肺腑的说一句“我好想你啊”,然后拥她入怀,此生此世再也不分开。 关东不知道通天神龙的事,听齐楚这么说,理解为通天神龙找到了好的伴侣,祝福道:“神龙前辈晚年一定会幸福的。”目光中露出崇敬和祝福,笑了起来。 齐楚点了点头,没有告诉关东事实的真相。因为有些时候善意的谎言能让一个人快乐,那么就让他快乐吧。人活着不就是要快乐吗? 齐楚和关东又聊了一会儿,讲了些江湖之事。关东听得心驰神往,都有了关掉无二楼虽齐楚征战江湖的想法。他发现只要跟在齐楚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充满了动力和激情,也才明白为什么齐楚身边会有这么多人跟随。 等到了无二楼,关东引着齐楚下车。无二楼门口已经挤满了人,顶楼挂着爆竹直垂到地上。京城有些名气的商贾都来参加无二楼的开张剪彩。但是他们都站在两侧,最中间的位置是关东给齐楚留的。 本来这些商人还有些不高兴,心想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不但夺了剪彩的彩头,竟然还让他们好等。可是当齐楚出现时,他们就变得高兴了,虽然不知道这就是流光公子,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人的身上是会发光发彩的,齐楚就是这样的人。 齐楚抬头一看,无二楼的牌匾上盖着红布,牌匾的最中间系着红花。他想到了当年锦绣坊开张时候的场景,徐锦鱼也是把最中间的位置留给自己。当时并不像今天有这么多名人商贾参加,回忆起来只有他和徐锦鱼二人。 那个时候锦绣坊还只是个小小的店铺,没有任何名气和人气。徐锦鱼竟然去棺材铺买了一车的纸人拉了回来。 齐楚看见满满一车的纸人时惊呆了,“我说小姐姐,虽然咱们锦绣坊开张只有你我两个人参加,是寒酸了点。但也是个大喜的日子,你弄一车纸人这是自暴自弃吗?” 第二零九章 曾经 齐楚那时还是少年,看徐锦鱼把纸人一个个摆在锦绣坊门前。她粉腮流汗,鬓发轻垂,呼呼的喘着粗气。风一吹,汗珠落下,齐楚心中一疼,“小姐姐,你快站着别动,我来。” 徐锦鱼站在一旁指挥着齐楚,“放那里,嗯,就是那。我看看,再往左移下,往右移,哎笨蛋,移过了!” 齐楚忙活了半天,终于把纸人都摆好了,看见其中竟然有个穿着黄袍的纸人,笑道:“我的小姐姐,现在棺材铺升级成这个样子了吗?死人还要烧皇上?” 徐锦鱼瞪他一眼,“没思想的笨蛋,这是我订做的,皇上来参加锦绣坊的开张剪彩,有面子吧。” “有面子……”齐楚偷笑,又看见众多纸人中有个拿着鱼竿背着渔网,问道:“那这个拿鱼竿背渔网的是干什么的?” “你笨啊,渔夫呗。”徐锦鱼擦了擦头上汗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你要觉得渔夫参加开张剪彩很有面子,咱们花钱找个真的不就行了?”齐楚笑道 “你懂什么,人家这个渔夫是有寓意的。” “寓意是年年有余?”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老百姓能年年有余?我的寓意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什么事要专一!” “那你应该再订做个太阳,要不然这乌云密布的怎么晒网?”齐楚指了指满是乌云的天空。 徐锦鱼才注意到今天是阴天,怪不得这么闷热。 突然间天空响起惊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摆在外面的纸人被雨一浇全都湿了,被风一吹倒在水洼里。 “呀,我的纸人!”徐锦鱼惊慌失措,不断摇着齐楚的胳膊,“你快剪彩,要不纸人就白做了。” 齐楚拿起剪子一下剪断红绸,拉着徐锦鱼躲进屋里。看着外面大雨瓢泼,街道上顿时积满了水。闷热的天变得清凉无比,但却有些冷。齐楚拉起徐锦鱼的手,“冷吗?” “不冷”她摇了摇头,在齐楚身边怎么会冷呢?他的爱炽热无比,少女心头一阵迷离。 “你饿了吧,我给你去做饭。”徐锦鱼笑道 “中午吃什么好吃的?”齐楚跟着徐锦鱼走进厨房,发现案板上只有一条鱼。 “钱都被我做纸人给花光啦。”徐锦鱼不敢看他,知道自己犯了错。 原本齐楚身上有不少钱,可是自从向逝水剑施游飞下了战帖后。扬州城中各大赌坊开设赌局,压齐楚赢的话买一赔千,齐楚一股脑把所有钱都买了自己赢。现在他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齐楚见徐锦鱼低着头,心中不好受,自己身为男人不应该让她为钱的事发愁。可是现在却恰恰相反,看着案板上的鱼不知说些什么。 “其实我是有钱的,只不过……”他不能跟徐锦鱼说自己赌博了。在少年单纯的内心中认为赌博是不好的,殊不知多少年后才明白人生就是一场赌博。 “你刚出玲琅阁哪里有什么钱,别担心等明天接了活,我就能赚钱了。”徐锦鱼抬起头,面带微笑的看着齐楚。 齐楚自己是没钱的,一文也没有。不过下山前把师父徐道佛多年的积蓄给偷走了,足足有一万两银子。他心想师父要是发现积蓄没了还不哭啊?神中之神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去吧,你进屋去,我给你做饭。”徐锦鱼把齐楚推出厨房,自己带上围裙。 齐楚坐在桌边,只听厨房中一阵叮叮当当,心想不就一条鱼嘛,难道还能做出花来。 大概办个时辰后,当徐锦鱼端着四菜一汤走出来时,齐楚惊呆了,“还、还真做出花来了。” 徐锦鱼得意的把四菜一汤放在桌上,“怎么样,厉害吧。” “这、这能吃?”齐楚指着盘中的菜,他无法想象就一条鱼竟然能做出四个菜,而且还有一砂锅的汤。闻上去,汤很鲜啊! “当然能吃,我先吃。” “别还是我先来,万一有毒呢。”齐楚盛了一碗汤喝了起来,心想至少汤不会有毒吧。 徐锦鱼看他的样子只觉好笑,“你这个胆小鬼,上个月你和大师兄追杀恶毒的云海苍狼时也没见你这么害怕啊。” 齐楚喝了汤,发现味道还不错,指着四个盘子问道:“你能给我介绍一下这都是什么菜吗?” 徐锦鱼指着第一个盘子道:“我把鱼鳞清理干净用油炸了一遍,这个菜就叫脆皮鱼鳞。”她说着拿起一块鱼鳞,齐楚张开嘴,她把鱼鳞放进去。 齐楚慢慢咀嚼,“还别说香脆无比,挺好吃的。” 徐锦鱼又指着第二个盘子道:“鱼鳞都用了,鱼骨自然不能浪费。我把鱼骨裹了面也过油出锅,这道菜叫软炸鱼骨。” 这回齐楚自己拿起一根金黄色的鱼骨吃了起来,发现果然里面是软的,“鱼骨不是硬的吗,怎么炸完还变软了?” “因为我用提前用醋泡了啊,只不过醋受热挥发,没有酸味。”徐锦鱼坐了下来指着第三个盘子道:“这个是麻辣鱼头,快趁热吃。” 齐楚见鱼头上鲜红辣椒还冒着热气,心想肯定很辣,不过吃起来应该很过瘾吧,又问道:“最后一个是红烧鱼尾?”他虽然不会做菜,但看样子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你还不是很笨,猜对了。”徐锦鱼笑道 “这鱼鳞、鱼骨、鱼头和鱼尾都利用上了,鱼肉呢?”齐楚问道 徐锦鱼一指砂锅道:“我把鱼肉切碎做了鱼丸汤啊。” 齐楚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二人四菜一汤大吃一顿。麻辣鱼头辣的齐楚眼泪直流,徐锦鱼拍手大笑。 齐楚沉浸在回忆之中,忽听身旁关东道:“今天是无二楼的开张庆典,多谢诸位捧。中午我请大家吃饭,诸位一定要赏脸啊。” 然后他吩咐下人点爆竹,见齐楚出神,急忙拉了齐楚一下,“公子,剪彩了。” 齐楚低头看着手中剪刀,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为别人剪彩,前后相隔十年,岁月依然,人事巨变,长叹一声,一把剪断红绸。 喃喃道:“冬天不会下雨吧!” 第二一零章 调教 红绸一断,爆竹响起。众人捂着耳朵看着“噼里啪啦”的爆竹脸上都露出了微笑。关东响起了曾经受的冤枉和委屈,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一定珍惜每一天,把无二楼经营好,绝不愧对列祖列宗,更不能辜负齐楚一片真心。 爆竹声停这就算开张了,关东让伙计把门外的人都引进楼中,一楼放了几十张大桌,上面摆满了好酒好菜,是用来款待各位的。 岚汀和舍灵看见如此多的美食立刻双脚灌铅,再也不能半分。关东是一个厨师,自然知道他们眼神中闪动的神情意味着什么,于是笑道:“你们别着急啊,咱们去二楼吃。”他带着齐楚众人走上二楼,靠着窗边坐了下来。 “公子想吃些什么,我去让人做。”关东对齐楚的态度肯定是不同的,没有齐楚哪里有他今天的成就呢? “脆皮鱼鳞、软炸鱼骨、麻辣鱼头、红烧鱼尾,还有砂锅鱼丸汤。”齐楚推开窗,望着外面街道,行人穿梭不息,看来京城的确比其他城市要繁荣许多。 “这个有些太简单了吧?”关东想不到齐楚会吃这些东西,这几道菜可都是穷人吃的。虽说名字不错,但食材可不怎么样,就说鱼鳞鱼骨吧,大户人家是直接扔掉的。鱼头和鱼尾虽然不扔,但也没人吃,齐楚怎么突然要吃这些呢? 岚汀也是一惊,小的时候爹爹曾做过炸鱼鳞给自己吃,那是没有钱的时候。如今齐楚可是不缺钱啊! 舍灵没听过这些菜,忽然来了兴致,“名字听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啊?” “那就请关大哥按照公子吩咐做吧。”施紫雨是逝水山庄的大小姐,自然也没吃过这些。头一回听说这四道菜,她也想尝尝。 “可是这些菜都是穷人吃,咱们应该吃好的啊。”关东提醒道,在他眼里齐楚身份尊贵,吃这些菜让别人看到岂不是很没面子。 “穷人不是人吗?再说了一个人是什么身份,和他吃什么是没关系的。大英雄就算吃硬馒头也是大英雄,小无赖就算吃鲍鱼燕窝也还是小无赖。”齐楚依旧望着窗外,从近及远,视线跳跃着如蜻蜓点水,又如飞燕翱翔,终于望见了城墙深深的皇宫。 关东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也对,那我就去准备。” “关大哥,我也跟你一起去吧。”做菜怎么能少了岚汀呢? 舍灵看了舒灵雪一眼道:“清沐姐姐,我也去瞧瞧啊。”说完跟在二人后面一起下楼。 舒灵雪见齐楚目光闪动,于是问道:“你在想她吗?” 齐楚见她正往和自己相反的方向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你又在想谁?” “我?”舒灵雪心上一紧,眼前掠过一个人的影子,微微摇头,三分笑七分忧道:“没谁”最后她竟然看了施紫雨一眼,仅此一眼却被齐楚察觉。 齐楚心思缜密知道这一眼饱含深意,但是背后隐藏着什么呢?他也好奇的用余光望着施紫雨,想起当日施紫雨说哥哥被魅凰抓去。可是到现在施紫阙依然没有出现,舒灵雪也承认施紫阙在魅凰手上,莫非她这一望和施紫阙有关系? 施紫雨见齐楚偷偷看着自己心中欢喜,拍了他一下道:“喂,你要是觉得我好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偷偷摸摸的害怕人不知道你是色狼吗?”想起封山大阵中自己背身露出香肩之事,顿时俏脸一红。 换了别人被施紫雨一说必定不好意思,可齐楚是谁?不讲道理的流光公子!只听他冷哼一声:“哼,天真!”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气的施紫雨一拳打了过去,虽然用了全身力气,但她也知道伤不到齐楚。粉拳刚要触碰到齐楚衣衫,竟被他轻巧躲过,“你还敢躲?” 本来齐楚要是挨了这一拳,施紫雨的气也就消了。偏偏齐楚躲了过去,施大小姐可从来不吃亏,竟然向齐楚扑了过去。 这一下可谓是孤注一掷,施紫雨整个人如猛虎捕猎般向齐楚扑了过去,手脚张开势要抓住齐楚,然后用牙咬他。这种无赖的办法也只有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施大小姐才能想的出来。 可是齐楚又怎么轻易会被她扑倒呢?只见他双脚用力,长条凳跟着身子向后平移三尺,露出窗户,然后双手自然放在两膝上,悠然的看着施紫雨飞出窗外。 “啊!救命!”施紫雨收势不住半个身子已飞了出去。 于也风见他有危险想去营救,可是却发现空气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的他无法动弹,吃惊的看着齐楚。只见齐楚看着他微微一笑,于也风心惊胆寒这强大的力量是齐楚发出的。可是齐楚为何要这么做呢? 于也风微一思虑:莫非自己在云蟒山皇陵中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被齐楚察觉,他这是借机敲山震虎吗?他看着齐楚,可是从流光公子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眼看着施紫雨全身飞出窗外,虽说这是二楼但脑袋朝下掉落肯定容颜尽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毁了容貌简直比杀了她还难过。 齐楚和施紫雨没有深仇大恨,此时身子向前一探,长条凳又跟着他向前移了三尺,伸出手抓住施紫雨左脚。 施紫雨原本闭着眼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忽觉身体停在半空,睁开眼努力扭头向后看去,发现齐楚抓着自己,咽了口水,大叫道:“齐楚你这个王八蛋还不快把本大小姐救上去。” “你叫我什么?”齐楚面色平静,声音也很平静,丝毫听不出他在生气。 “我叫你王、八、蛋!”施紫雨重复道 “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这么叫我,当时我警告过你以后不要这么叫我,否则后果很严重。”他活动了一下抓着施紫雨左脚的手腕。施紫雨整个身子也在空中晃动起来,胃里翻涌,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我就骂你王八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施紫雨可不信齐楚会把自己扔下去,虽然他有点不讲道理,也有点霸道,可是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伤害别人。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也不能救你了。”于是齐楚松开了手。 第二一一章 被惊 齐楚一松手,施紫雨自然掉了下去,这下可把她吓坏了急忙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声音哽咽,竟然被吓哭了。 于也风担心施紫雨的安危,急道:“公子,这……”他被齐楚强大的气势压迫的不能动弹,只能开口替施紫雨求饶。 此时施紫雨已经掉下一半,再有一眨眼的时间就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只见齐楚手伸出窗外,向下一抓,劲力迸发,空气扭曲。施紫雨的身子终于在快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停在空中。 “这回知道错了?”齐楚笑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把我救上去。”施紫雨服了,这一次是彻底服了。 齐楚手一抬,施紫雨的身子就向上浮动。当脚接触到窗户框时,齐楚抓住她脚踝一拽,施紫雨被拉回二楼,不偏不倚的落在长条凳上。 施大小姐拍着胸脯,虚惊一场,“还好,还好。” 她和齐楚坐在一个长条凳上,齐楚这是站起,只听“砰”的一声,施紫雨坐在长条凳上另一头无法平衡摔倒在地。灰头土脸的施紫雨望着齐楚,目露凶狠可是却不敢放肆,只能弹去身上灰尘重新坐回去,这次她非常小心。 齐楚站起,空气中的力道也消失了。于也风出了一身汗,心中有怒气但也不敢发作。在没有找到黄河图前,自己不能和齐楚撕破脸。 这是关东和岚汀端着菜走了过来,鱼丸汤又鲜又香,众人远远闻着已流出了口水。 杨忆箫看见他们双臂分别抱着一个大盆,舍灵则拖着一个硕大木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砂锅。心想一定是关东实在,见齐楚点的菜有些普通,但又不好不做,索性做了四大盆,让众人吃个够。 舍灵把大木盘放在桌上,“还别说,那脆皮鱼鳞真挺好吃。”她跟关东和岚汀在厨房忙乎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吃了不少,现在几乎都饱了。 齐楚看着四个熟悉的菜想起了徐锦鱼,不知道关东和岚汀做的菜和徐锦鱼是否一样,正要拿起筷子夹一块软炸鱼骨。忽觉窗外一个黑影飞来,扑通一声竟然把二楼的外墙撞了个窟窿。 众人以为是什么暗器,迅速多开。那黑影是个人,正好砸在他们的桌子上。桌子粉碎,刚做好还没吃的四道菜倒扣在地上,显然是不能吃了。砂锅也被打碎,鱼丸汤撒了一地。 岚汀看见公子眼中蒙上阴霾,知道这一次公子是真生气了。 飞进来的人艰难的爬起,嘴角流血,双手被滚烫的鱼丸汤烫伤,龇牙咧嘴的坐在地上乱叫。 齐楚看见此人是从对面的赌坊飞过来的,他向对面看去。对面赌坊原来是老的无二楼,后来梅凛寒陷害关家,夺走无二楼,又低价卖给了别人。上次齐楚只帮关东除了梅凛寒,他心想既然五味阁以后变成新的无二楼,那也就没必要再把赌坊给要回来。毕竟人家是正经做生意的,要是强取豪夺自己跟梅凛寒不就是同一种人了吗? 可是现在看来,对面赌坊还真不是正经做生意。否则怎么会随俗便便就从里面飞出一个人呢?齐楚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此人身上有伤,就说明肯定是在赌坊里挨了揍。 这时从对面赌坊的二楼又飞过来两个人,身穿劲装,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赌坊雇的打手。至于打什么人,当然就是赌输了没有钱的人。 其中一人指着地上的人道:“高胖子你赌输了就要给钱,没有钱就砍你双手。” 高胖子刚才在赌坊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一听他这么说,跪地求饶道:“李爷您行行好,绕我一命啊!” 被叫做李爷的听了无动于衷,另一人上去就是一脚,正好踢在高胖子胸口。高胖子又咳出两口血,“张爷饶命啊,我都把家里的房子押给您了,求求大爷们饶了我吧。” 岚汀见高胖子可怜想出手相助,却看见公子给自己使了眼色,告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岚汀心道:还是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吧,反正有公子在要是高胖子真是好人被欺负,那姓李的和姓张的肯定讨不了好。 李爷蹲下身,扯过高胖子的衣领道:“你的房子只能抵上次输的钱,这次输的怎么算?”他笑的阴险,岚汀看了一阵恶心。 “这次输的我也把自己的义女押给您了啊。”高胖子声音发抖。 岚汀听说高胖子竟然把自己的义女都押给了赌坊,心中骂道:这个禽兽,义女都能出卖,真是猪狗不如。又看了公子一眼,心想还是公子能沉得出气,幸好没有出手帮助高胖子,否则真是帮他作恶了。 李爷又道:“我已经派人去你家请那个貌美的大姑娘了,但是就算有国色天香的容貌卖给妓院也不过一百两而已,而你欠我们的却是一千两啊。” 高胖子一听脸色颓败,萎靡不振。李爷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架在高胖子颈上,“听说你有快宝玉,拿出来给爷瞧瞧。” “李爷您肯定是听错了,我哪里会有什么宝玉啊。”高胖子赔笑道 李爷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那义女姓秋,她爹秋玄刃活着的时候可是京城有名的玉雕师,秋家有块传家宝玉价值不菲。你害死秋玄刃夺了宝玉,还想收人家的姑娘做小老婆。要不是你大老婆不让,恐怕秋轻漫早已被你霸占了吧。” 岚汀心道:想不到这高胖子竟然这么坏,真是该死! 高胖子冷汗直流,想不到李爷早已把自己的底摸透了,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承认,“李爷真是英明啊,什么都瞒不过您。” “少废话,宝玉拿出来!”李爷手一用力,匕首割破高胖子皮肤。 高胖子贪生怕死,立刻把手伸进怀里掏出宝玉,“李爷饶命,宝玉给您了。” 李爷接过宝玉,目光贪婪上下翻转打量,“嗯,果然是宝玉。” “李爷这回我可以走了吧。”高胖子擦着头上汗水,心想以后可再也不赌了。 李爷站起来把宝玉揣好,笑道:“走吧,赶快走。”笑的不怀好意,突然绕到高胖子后边,一脚把他从二楼踹下。 第二一二章 打你 按理来说从二楼摔下也不至于死,可是高胖子太重,又是大头朝下,砰地一声脑袋砸进地面,当场毙命。 岚汀心中喊了一声好,这种图财害命的坏人死了活该! 李爷和张爷见高胖子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在赌坊做打手,十天半月就要手染鲜血,名下没几条人命怎么能镇得住场子? 二楼的石墙被高胖子撞坏,李爷和张爷正准备飞回赌坊。忽听齐楚说道:“二位就这么走了?” 李爷转过身看着齐楚,这才注意到二楼吃饭的众人,瞧见舒灵雪、舍灵和施紫雨貌美,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不怀好意笑道:“难不成你还要把这三位姑娘都送给爷吗?” 姓张的一听,一双鼠眼在三人身上游离,竟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又看了齐楚两眼把他当做个富家子弟,多半没什么真本事,胆子大了起来道:“小娘子们生的俊俏,要不要跟大爷回去玩玩?” 在场有齐楚坐镇,三位美女也没有说什么。张爷以为她们怕了,更加色胆包天道:“小娘子们别害羞啊,这时候不说话,等跟大爷回去保证让你们嗷嗷叫。”他污言秽语,轻薄之意甚浓。 施紫雨听不下去了,说道:“哪来的狗腿子,敢在本姑娘面前放肆?” 张爷一听她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霸占的兴致更浓,“呦呵,小娘子脾气不小啊,可是大爷就是喜欢脾气大的。脾气越大,叫的越欢,哈哈。” 舒灵雪和舍灵见多了大世面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全当他们是在放屁。可是在于也风心里施紫雨有很重要的地位,皇陵中他能出手相救,现在也绝不许她被人轻薄。刚想站出来说话,又想到自己乃是东海龙城旧人,一旦露出武功被人发现端倪,传到东海恐怕自己还没有找到黄河图就先被暗杀了。 于也风正在犹豫,忽听齐楚说道:“二位与这三位姑娘的事等会再说,现在我要说说咱们的事。” 李爷全当齐楚要在三位美女面前强出头,根本不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高胖子欠了赌债给我宝玉是应该的。莫非你想插手此事?” 齐楚本来想看清楚事情再决定是否出手相救,刚才听姓李的一说看来高胖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姓李的不杀高胖子,他也要替死去的玉雕师秋玄刃讨个公道,现在高胖子死了正好省去自己动手。可是张李二人打扰了他吃饭,这笔账若是不算,流光公子还混什么江湖? 只听齐楚说道:“你们和高胖子的事我管不着,但是打扰我吃饭,这个事很严重。”他语气平淡,目光柔和。围观的人都心想这公子哥也太嫩了点,与这些恶霸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又见张李二人虎背熊腰,都替齐楚捏了一把汗。 李爷也是第一次遇见像齐楚这样的人,想要打仗竟然还这么心平气和。真不知道他是修养好,还是胆子小,估计是被自己的威风给吓怕了,但是在三位美女面前,碍于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呵呵,本大爷打扰你吃饭是给你面子,别他娘的不知好歹。”李爷又拔出匕首在齐楚眼前晃了晃。 可是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在齐楚眼里简直就跟一只蚂蚁差不多,只听齐楚说道:“我平生最讨厌被人对我呵呵。”这一次依旧说的云淡风轻。 一旁的张爷笑道:“小白脸你也太能装了,我就呵呵了怎么着,呵呵,呵呵,呵呵。”他故意嘲弄齐楚,表情嚣张的要命。 “你再呵呵一次我就打你!”齐楚笑了笑,完全是像跟一个朋友在开玩笑。 “你打我呀,你打我呀!”张爷竟然还向齐楚走上两步,在他面前摇头晃脑。岚汀见他这副嘴脸心声讨厌,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又听齐楚说道:“打你这熊样的我都不用手。” 张爷本来还怕齐楚偷袭,一听他说连手都不用这下可就放心了,转过身对围观的人说:“听见了嘛,他说打我都不用手,哈哈。”他又转过去面对齐楚竟然得意的把脸凑了过去,“那你倒是打我呀,打我呀!” 齐楚这次没说话,一转身看见被砸得粉碎的桌子,桌板碎了但是桌腿完好无损。他捡起桌腿握在手里朝着张爷的脑袋就是一下,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 “妈呀,打出血了!” “这公子哥也太狠了点!” “不过打得真他娘的爽啊!” 张爷被打得一愣,脑袋哗哗流血,流的满脸都是,他硬挺着站住,指着齐楚骂道:“你他妈不是说不用手打我吗?” 齐楚挥了挥手中的桌腿,“我没用手啊,我用的是桌腿啊!” 这一句话逗的群众捧腹大笑,可是谁也挑不出齐楚毛病。 “没错啊,人家打你本来就没用手啊!” “就是啊,用的桌腿而已,多么讲信用的人啊!” 张爷一向都是打别人,何时被人揍过,怒气上涌喊道:“你他妈有本事再打我一下试试。” 话刚说完,齐楚拿着桌腿朝他脑袋又是一下。这一下出手更重,原本张爷脖子挺长竟被打短了一截,脑袋直接贴在了锁骨上,看上去像是没有脖子。 “试试就试试,咋了?”齐楚假装无辜,一耸肩,一摊手,一撇嘴。 岚汀忍俊不禁心道流光公子是什么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对手没有过,可是一直以来还没有人能在流光公子面前讨了好。上次在皇陵中玉面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张爷被齐楚打得晕头转向,可是他不能退缩否则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混,一咬牙吼道:“小兔崽子,有本事你打死我!” “砰”的一声,众人只见齐楚手中桌腿从上而下打去,张爷贴在锁骨上的脑袋被一下被打进胸腔!这一下姓张的像个无头苍蝇,双手乱舞,乱走一阵倒在地上,腿一蹬,死了! 只听齐楚淡然道:“打死你就打死你呗,还需要什么本事吗?” 第二一三章 喂你 李爷见同伴死了,面如死灰,以为齐楚是看上了高胖子的宝玉。他立刻掏出宝玉放在地上道:“公子,这玉给你了,我走了。”根本不管同伴,转身就要走。 “慢着!玉我不要,你打扰吃饭的事还没完!”齐楚道 李爷一听知道完了,想到同伴的下场还哪里有一点脾气。慢慢转过身赔笑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打、打扰你吃饭了。”他害怕的舌头打结,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李爷,咱们混江湖的都要讲个规矩。你讨债我管不着,但是打扰我吃饭,不行!”这一次齐楚周身发出强大的气势,逼得围观群众后退三步。 “公子啊,你可别叫我李爷,小的担待不起啊。”李爷弯下腰,见了齐楚的本事再也没有半点脾气,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李爷你是老江湖了,我可是刚混江湖,这‘爷’的尊称还是要叫的,否则岂不是坏了规矩?”齐楚两次提到规矩,姓李的知道他一定要用江湖的规矩来惩治自己了。 “公子啊,我错了还不成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今后山高水长,我日日记着您的好,天天念着您的恩,初一十五烧香拜您,成吗?”姓李的知道自己可担不起这一声李爷,齐楚这是先礼后兵,他越是客气,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可能越是狂风暴雨。 “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李爷你可别拜我。”齐楚威严不减,吓得李爷直接跪在地上,看他的样子比刚才的高胖子还狼狈。 “公子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放了我吧。”像他这样欺软怕硬的人遇见比自己厉害的还不如一条狗有骨气。 齐楚叹道:“行吧,我可以放了你。” 岚汀察觉到公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有一丝非常不明显的微笑,心道:公子这是在给他下套啊,看来公子要出手了。 李爷一听齐楚放过自己更是千恩万谢,忽又听齐楚说道:“不过这顿饭是我徒弟和朋友费了好大劲做的,所以还要看他们放不放过你。”齐楚指了指关东和岚汀。 关东前几天接手了五味阁,这几天为了重建无二楼忙前忙后,这条街上没有不认识他的。李爷一看关东是无二楼的老板,直接跪着爬了过去,抓着关东的大腿道:“关爷,您放小的一马行不行,以后小的肯定保无二楼平安无事。” 关东现在是生意人,心想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无二楼又在赌坊的正对面,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于是道:“好吧,我原谅你了。” 李爷一听脸上露出喜色,他以为齐楚这么做完全是给关东挣个面子,现在关东都说不追究了,自己肯定就没事了。可是他忘了还有岚汀,这看似不大的孩子可是齐楚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兼跟班。岚汀和齐楚的配合一向默契,只听他道:“我可不原谅你。” 李爷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立刻又破灭了,齐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齐楚非常清楚姓李的这种人平时是怎么对待老百姓的,鱼肉乡亲,欺男霸女的事肯定干了不少。这次被自己碰上必须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所以就让姓李的不断燃起希望,然后再让希望破灭。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绝望,而是眼睁睁看着刚燃起的希望一点点破灭。 李爷还想抱住岚汀大腿,忽听齐楚道:“哎,你听见了不是我不绕你,而是我徒弟不绕你。” 舍灵在一旁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你的意思不就是你徒弟的意思么。她心里想着却发现齐楚看了自己一眼,心道:莫非流光公子还能知道我想什么不成? 李爷又跪着爬到齐楚面前,“公子,只要你不是杀我,怎么处置我都行。”他心想只要不死,这几年自己私藏的钱也够活下半辈子了。 齐楚笑道:“我怎么会杀你?难道说我是杀人的人吗?”他这一笑真似如沐春风,让李爷又有了希望。 舍灵心道: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姓张的不是刚被你打死么。 忽见齐楚又望着自己,解释道:“刚才那个张爷只不过是被我打了三下。我根本没想杀他,而是他自己没挺住死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舍灵眉头一皱,莫非他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群众们一听都笑了,又听齐楚说道:“我也不想欺负你,但是我朋友和徒弟辛苦做的菜现在不能吃了。他们心里一定很难过,所以还请你大度一些把这些菜给吃了。” 李爷看着地上粘上灰尘的菜轻松下来,这时候只要能活命,别说让他吃沾灰的菜了,就算吃屎他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公子你放心,我这就吃。”他狗一般的爬过去,正准备吃时。 身后齐楚道:“不是你自己吃,是我喂你吃。”脚下一滑来到麻辣鱼头前,左手在上方轻轻一挥麻辣鱼头就跳进盆里,然后右手拿着盆直接扣在李爷脸上。 刚才在厨房岚汀跟关东说公子特别喜欢吃辣,所以用的辣椒都是极辣的。此时辣椒汁流进李爷眼睛,疼的他眼泪直流。可是这才刚刚开始,齐楚大袖一挥,洒了一地的软炸鱼骨漂浮起来。然后包裹在鱼骨外的面簌簌而落,被醋泡软的鱼骨个个变得铁针一般硬。 齐楚按着李爷的后背,李爷整张脸贴在地上,屁股撅起。齐楚一把扯掉他的裤子,露出光滑圆晕的大屁股。围观群众中不乏女子,此时惊呼纷纷用手捂住双眼,可是却悄悄透过指尖缝隙看着那个雪白如面团一般的大屁股。 齐楚再一挥袖,百十根鱼骨从空中射下,射在李爷的屁股上。圆润的面团顿时变成了筛子。李爷左手捂着头,右手捂着屁股,后背渗出豆粒大小的汗珠。齐楚抓起红烧鱼尾朝着他的裆部就是一顶,“啊!”叫声冲破云霄,姓李的下辈子只能进宫谋个差事了。 群众们见恶霸终于受了惩罚,拍手叫好,纷纷对齐楚竖起大拇指。 第二一四章 赌前 齐楚遵守了诺言没有要李爷的性命。等姓李的擦去眼中辣椒水,睁开眼时看见齐楚正捡起地上的宝玉,不甘心的问道:“你不是说不要宝玉吗?” 齐楚一脸正色道:“我是不要啊,但我徒弟要啊。”说着把宝玉扔给岚汀。 舒灵雪摇了摇头心道:像这种话天底下只有齐楚能大言不惭的说出口。 李爷不到黄河不死心道:“你徒弟的不就是你的吗?” 齐楚道:“我徒弟的怎么会是我的呢?”他看了一眼舍灵,笑道:“我徒弟的媳妇就不是我媳妇。” 舍灵红了脸,偷偷看着岚汀心道:流光公子知道我们俩的事了吗? 齐楚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咱们吃饭时赌坊送了这么一大份礼来,现在咱们不回礼是不是显得小气了?” 岚汀知道公子惩治了恶霸,接下来要收拾这害人不浅的赌坊了,急忙道:“那是啊,必须要回礼。” 齐楚看着对面赌坊,身处二楼竟朝着墙**走去。舒灵雪问道:“你干嘛去?” 齐楚头不回道:“你不是赌神吗?跟我去赌两把。”说着衣衫飞扬,四下大风骤起,他如仙脱尘竟飘然向赌坊飞去。赌坊的大门在一楼,对着众人的乃是二楼石墙,可是齐楚全然不顾,迎面而去。只听“轰”的一声,流光公子正面和石墙相撞,这边人群中惊呼一声。等烟尘落下,发现赌坊的二楼石墙被他撞得粉碎,奇怪的是他身上不然一灰一尘,真有几分仙人模样。 岚汀和杨忆箫跟在后面跳了过去,众人当中只有关东不会武功由舒灵雪带着飞了过去。刚才齐楚收拾张李二人已经被赌坊的人看见了,提前通知了赌坊老板。 这时整个赌坊的二楼所有牌桌全部停下,正中央坐着一个三百多斤的胖子,这样的体型只能用庞然大物来形容。仿佛刚才的高胖子跟他比起来一个是家猫,一个是老虎。 胖子果真叫老虎,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就是听起来霸气一些。别人叫起来自然会联想到真的老虎,所以心里就多了一丝顾忌。看来四肢发达头脑不一定简单,三百斤的胖子把狐假虎威的典故用在了自己身上,还真吓住了一群人。 老虎是赌坊的大老板,张李二人平日坏事做尽,都是听了他的命令。所以老虎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就不用说了,这些人命背后又有多少凄惨的往事也不用说了。 好赌之人多是因赌而亡家,好酒之人多是因酒而堕落,好色之人多是因色而失心。所以无论酒色财哪一样,追求过了到头来早晚家破人亡。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个简单的道理所有人都懂,但是很多人就是懂了很多道理依旧过不好人生。 大智者以赌赢天下,老小人借赌骗钱财。都说赌博有赢有输,可是殊不知十赌九输,不赌不输。 舒灵雪号称赌神,经历赌局千千万万从未失手。只输了齐楚一次,但却是以输局引齐楚入局,最后还是大大的赢家。此时她注视着老虎,见他身壮如牛,臂粗如树,腿粗如象,小眼精明,鼻大如猪。这种面相的人财运最旺,生来有赌的天分,如果潜心研习赌术,不出三年必成赌中帝王。 而自己的赌术全由魅凰之主传授,舒灵雪性子喜淡,不爱钱财。赌神大名也是魅凰之主在暗中帮自己吹嘘,为的就是让舒灵雪能明目张胆的揽天下之财,聚金成山,汇银成河。最终的钱财全都归魅凰所有,然后魅凰之主用这些财富图谋大事。 这些年舒灵雪已不知替魅凰赢了多少钱,渐渐她厌恶了,向来清高的她被逼无奈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尤其这两年她发现自己竟染上了铜臭味,她讨厌这种味道,所以每次沐浴时她都把自己粉嫩的皮肤揉搓得发红,甚至流血。可尽管这样依然无法消除这种味道,她累了,想歇一歇。 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只不过是魅凰的一枚棋子。 舍灵明白舒灵雪的痛苦,自己又何尝不是棋子呢?当她看见舒灵雪皱起的眉时心里不自主的痛了一下,如果能选谁不想过安稳的生活。可是有些人生来是没的选的。 舍灵悄悄的望着岚汀,少年正天真的笑着,她痛在心头。自己选择和他在一起真的对吗?我们真的会有未来吗?于是舍灵攥紧了身旁舒灵雪的手,舒灵雪看见她眸中痛苦,忽然二人如心有灵犀般知晓对方心意。 舒灵雪心中叹道:想不到现在舍灵和自己竟然同命相连,于是她也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春风得意,青衫磊落,剑在手,歌在喉。如今他还好吗?舒灵雪转过头瞧了施紫雨一眼,心想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啊,不由得向着舒灵雪挪近了一些。 这时忽听老虎说道:“想必诸位是远道而来不知京城规矩。” 齐楚也不答话,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老虎见他如此沉稳,心知此人不好对付。但自己不怕,转头望着四周上百个强壮的大汉,这些大汉和张李二人一样都是老虎雇来的打手。于是老虎很有底气道:“不知兄弟是哪条道上的?” 二人中间是张赌桌,齐楚伸出食指点在赌桌上,向后一拉。只见实木的桌子竟被拉出一道深一寸长的深痕,“我是这条道上的。”齐楚指着这条深痕道。 老虎见他指力刚猛,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摆了摆。身后人群中有个人见了悄悄离开。 老虎道:“既然不是一条道上的兄弟为何要伤我手下。” “因为他们扰了我吃饭。”在老虎面前齐楚显得非常瘦弱,但体格单薄的他气焰却高的吓人。 老虎既然能当得了赌坊的老板自然有几分道行,“人你也杀了,宝玉你也拿了,怎么还纠缠没完了?”虽然他在京城势力不小,但见过齐楚手段,心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手下死了发些抚恤金给家属就能摆平,若是真惹上一位权贵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事了。 “你说错了,人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没挺住死了。玉也不是我拿的,而在我徒弟身上。”齐楚纠正道 第二一五章 赌命 流光公子又开始不讲道理了,这番说辞除了他自己怕是没人能听进去。 老虎身子前探,一手拍桌,一手拄腿道:“既然兄弟非要找茬,那就划下道来。” 齐楚道:“既然你开的是赌坊,那我就跟你赌一局!” 舒灵雪听说他要和老虎赌,一旁小声提醒道:“你别看他胖,但是你瞧他一双手如葱细长,一双眼如鹰锐利,肯定是赌场老手。他身上肥肉堆积就代表着能把牌轻而易举的藏在肉下。上一次你能赢我是因为我故意输的,这一次你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她声音极小,又是用功力传到齐楚耳中。老虎虽听不见但跟赌打交道的人都会读唇术,平日里在赌桌上和别人对赌时,对手身后一定会安插自己的眼线。而眼线就是只变换口型而不发出声音来向同伴传递消息。这是出老千的一种,时常赌博的人都会。 老虎仔细瞧着舒灵雪口型知道她是在提醒齐楚,心中得意:看你还敢不敢跟我赌。 齐楚听在耳中却当做什么也没听见,说道:“怎么了,你不敢和我赌?” 这挑衅的语气激怒了老虎,若是比武功自己不如齐楚,但要是比赌术,京城中没有人是他对手,当下道:“你要跟我赌什么?” “摇色子,赌大小。” 摇色子是赌博中最简单的一种,只要是有手的人都会。舒灵雪一听皱起眉头,心道:齐楚到底怎么回事,我都提醒过他了,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岚汀倒是来了兴致,上次摇色子公子赢了个媳妇,虽说后来媳妇跑了,找到时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不过对赌的时候可真爽啊! 老虎一听摇色子心知自己赢定了,像他们这样的赌场老手,无论怎么摇都是三个六。但怕齐楚耍诈问道:“怎么才算我赢。” 齐楚道:“摇色子自然是点大者赢。” “平局呢?”老虎神情激动,压抑着自己跳动的心。 “平局算你赢。”齐楚淡然道 这一局竟然和当日与舒灵雪那局的规则一模一样! 老虎听见齐楚的回答简直就要跳起来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欢呼,但他仍然问道:“赌多少钱?” “不赌钱,赌命!” 顿时间围观人群炸开了锅 “这公子哥脑袋是不是傻了,敢跟京城赌王老虎赌摇色子?” “我看他肯定是傻了,老虎肯定摇的是三个六点,还赌个屁啊!” “就是说啊,他最多也就摇三个六,可是竟然说平局算老虎赢!” “如果我赢了,你死?”老虎最后一次试探着,在他的生命中只要和赌沾边的没有如果,因为他赢定了。 “我赢了,我会杀了你,反之亦然。” 众人一听这下完了,齐楚活到头了。甚至有些胆子小见不得血的已经提前离开了。 岚汀这时也才反应过来,上次赢舒灵雪是因为战帖上写了齐楚输,舒灵雪嫁。所以齐楚输了就是赢,可是这一次公子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呢? 摇色子比大小,点大者赢,赢者取输者性命。 这样看来,公子必输无疑啊! 岚汀额头上已出了汗,杨忆箫也和他一样。 莫非齐楚还有什么招数吗? 老虎拿起筛盅然后放下,这就算摇完了,打开筛盅,三个筛子都是六点朝上。 众人哗然,赌坊大老板的赌术果然厉害! “到你了。”老虎笑道,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笑了,因为无论齐楚摇到几点,他都赢定了。 齐楚若无其事的拿起筛盅扣在筛子上,“等等!”老虎从未见过一个人明知自己必败无疑还会这么镇定,他感觉二人对赌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于是他最后又确定一遍,“点大者赢,如果我赢,我就要杀你,对吧?”他有些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事吗? “对” 齐楚说了一个字,然后老虎的心安稳了,原来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好事。 众人很是好奇,齐楚到底会摇到几点,连舒灵雪也紧张起来。可是无论摇到几点,就算三个六,平局也算齐楚输啊! 齐楚右手摸着筛盅,所有人屏息凝神,就连老虎也紧张起来。老虎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赢的是自己,怎么自己比齐楚还紧张的。 忽听齐楚说道:“我认输。” “什么?他不摇就认输了?” “我的天啊,认输就是死啊!” “他……”众人哑口无言。 老虎终于肆无忌惮的笑了,“哈哈哈,傻小子你自己给自己设了个局。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他五指弯曲成爪,抓向齐楚喉咙。 他的爪还未到,齐楚一掌按在他胸口。老虎只觉对方力量之大自己不进反退,直接坐在椅子上。由于体重太重,椅子经不住猛然的冲击,四分五裂。老虎坐在地上竟把二楼地板坐了一个大坑,还好身后有打手拉他起来,否则他就被卡在坑中。 “你敢不认账?”老虎指着齐楚的鼻子。 “愿赌服输,我自然认账。你赢了可以来杀我,但是别人杀我,我肯定是要还手的。”齐楚笑道 “你……”老虎气的脸色紫青。 众人脸上露出了笑容,齐楚说的不错,他输了,老虎自然可以杀他。可是若是换做是你,别人要杀你,你能不还手吗?所以这不是赖账,而是我认输,我也让你杀。可是你杀不了我,就不关我的事了。 其实齐楚的做法和“我让你打,你来打我啊,你打不着我就不关我的事了”一样。 齐楚一招就把老虎打倒在地,老虎不傻,自然不敢硬上。如今情况,老虎审时度势,看来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自己先是失了两个得力手下,然后又败给齐楚,京城不败赌王的称号也不存在了。 “你够狠,我认载,你走吧。”老虎低着头挥了挥手,示意齐楚他们离开。 “我不走。”好戏才刚开始,齐楚这个主角怎么能走呢? “你不走还想干嘛?”老虎抬起头,他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实在是不讲道理。 第二一六章 要命 “别人要杀我,我自然要先杀了他。”齐楚此话一出,众人惊呼,然后是拍手称快。 “这公子哥是谁啊,这么厉害,老虎都被他治了。” “想不到老虎都认栽了,今天有好戏看了。” “你想杀我?”老虎不信,京城没有人敢有这个想法。 他的打手们把齐楚等人围在了中间,纷纷亮出刀剑。 “是你想杀我在先。”齐楚理直气壮道 “我不信你敢杀我!” 然后他就死了! 齐楚只是看了他一眼,还没有动手,老虎就气绝身亡。这一突变来的太快,打手们立刻扔了手中刀剑跪倒在地。 连齐楚都不知道老虎是怎么死的。只听舍灵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对他用了蛊心术。估计是他杀人太多,手段太残忍,看到的画面太可怕了,所以被吓死了。”舍灵嘻嘻笑道,她像个小女孩,俏丽可爱,又沾沾自喜。 “下一次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吓我一跳。”齐楚沉声道,但他没有生气,忽然发现舍灵竟然和自己有几分想象。殊不知这些日子舍灵跟在岚汀身边,耳读目染的也学会了些出其不意、不讲道理的手段,如今用来当真是过瘾啊。 舍灵心中乐道:怪不得齐楚整天不讲道理,想不到这滋味这么好。不知不觉中她身上也有几分齐楚的样子。 流光公子就是这样的人,爱他的会越来越爱,恨他的会渐渐喜欢上他。 齐楚看着外圈跪着们的大汉,说道:“我知道你们跟着老虎做了不少坏事。但今日我不会杀你们,从今往后还望你们重新做人,保护这条街上开店的商户。尤其是无二楼。” 刚才虽然要杀齐楚,但那是听老虎的吩咐。现在老虎死了,他们才不会犯傻的跟齐楚作对,纷纷磕头道谢。 齐楚又让他们把赌坊的金库给打开,然后把里面的金银分给今天参加无二楼开张典礼的名人商贾,“这些钱是关老板的一份心意,大家随便拿。” 齐楚这么一说,关东吃惊不已,“公子,这万万使不得啊。” 齐楚笑道:“怎么使不得?你请我吃饭,我替你送礼。我向来不喜欢欠人家的。” 关东一听感动的声泪俱下,这可不是欠不欠的问题。上次齐楚替关家证明清白、讨了公道。这份恩情自己还没有答谢,现在堆积如山的财宝竟然以自己的名义发给大家。看来自己欠齐楚的是越来越多了,关东暗下决心无论以后齐楚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竭尽全力办到。 围观的人都拿到了钱,纷纷谢过关东。看来以后无二楼的生意肯定是红红火火了。这时齐楚又命大汉们把赌坊中赌桌和赌局都抬到外面扔掉,牌匾也给摘了下来。 关东好奇问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从今天开始,无二楼有了分店。这是我送你的开张礼物,还满意吗?”齐楚拍着关东肩膀。 “这、这……”关东不知说什么好了,自从爹爹和祖父去世后就属齐楚对自己最好。 岚汀走过来道:“关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说。咱们公子不喜欢话多的人。” 关东一听岚汀说咱们公子,知道大家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好,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也快到晚上了,大家还没吃饭。今晚我下厨还做霸王别姬。” 众人簇拥着回到无二楼,晚宴除了霸王别姬还有许多美味。除了齐楚每个人都直到吃不下才落筷。岚汀知道他挂念徐锦鱼,悄悄凑到公子身边道:“公子你别担心啦,鱼儿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齐楚也不想让岚汀担心,笑道:“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而且非常紧急。” “什么事啊?”岚汀吃饱了不想动弹。 齐楚道:“你得了宝玉,怎么忘了宝玉的主人呢?” 岚汀这才想起高胖子是害死一个名叫秋玄刃的玉雕师得到宝玉的。李爷说高胖子为了还赌债把秋玄刃的女儿秋轻漫抵给了他,而且中午时分李爷已经派人去高胖子家了,据说他要把秋轻漫卖到妓院。 “呀,现在都晚上了,来不及了吧。”岚汀想到一个黄花姑娘要被侮辱热血上涌,站了起来。 “来得及,妓院都是晚上才营业。但是如果你现在不去,就真来不及了。”齐楚看了关东一眼。岚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是想让自己把秋轻漫接回来,然后给关东当媳妇。 岚汀心想公子先帮关大哥报仇雪恨重建无二楼,然后又以关大哥的名义给京城有名的人士赠送钱财,接着把赌坊给了关大哥做分店,现在还要给关大哥讨个老婆。公子这是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可是秋轻漫会被卖到哪个妓院呢?当岚汀这么问齐楚的时候。齐楚回答如果你想知道就肯定有办法。 岚汀知道公子这是在考验自己,“可是咱们不能拿姑娘的清白开玩笑啊。” “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你的潜力,我相信你可以做到。”齐楚看着岚汀,眸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岚汀只觉力气十足,立刻跑出无二楼。舍灵见他招呼也不打就离开,转头问齐楚道:“他去哪里了?” “去妓院。”齐楚端起酒杯,慢慢品尝。 舍灵一听站起身就要追去,一把被舒灵雪拉住。 “清沐姐姐,他都去妓院了。”舍灵带着哭腔说道 舒灵雪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舍灵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心想岚汀不知道秋姑娘在哪个妓院,该怎么找啊,心中不由担心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岚汀带着一个端庄貌美的女子回来了。女子身材高挑,生的一双凤眼,五官精致,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岚汀在秋轻漫耳边低语,秋轻漫来到关东面前跪了下去。 “姑娘,你跪错人了吧?”关东惊慌,面前这么一个大美人,让他心神激荡。 秋轻漫道:“没有错,你是关少爷,我的恩人。”她打开手,家传宝玉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第二一七章 下棋 原来岚汀跟秋轻漫说是关东除了高胖子,夺回宝玉,派自己去妓院赎回她。秋轻漫一听当下决定此生非关东不嫁。 “关少爷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遇。” 关东被弄得晕头转向,见了美女,他当然喜欢。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岚汀道:“这都是公子的功劳。” 关东也跪了下来,拉着秋轻漫给齐楚磕了三个响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齐楚见他得了美满姻缘很是高兴,俯下身扶起夫妻二人,嘱托关东可不要负了秋小姐。 舍灵好奇的问岚汀道:“你怎么知道秋姑娘被卖到哪个妓院?” 岚汀得意道:“高胖子用秋姑娘来抵赌债,李爷他们肯定不能做亏本买卖,定要找个价钱高的妓院卖掉秋姑娘。所以我问了路人京城中收美人最贵的妓院是哪家,自然就找到了。” “你还真行,这种办法都能想到。”舍灵笑道 岚汀看着齐楚心想都是公子在紧急时交给自己任务,还鼓励自己,这才急中生智。 齐楚等人吃过饭就回西岭客栈休息了。关东在无二楼中找了个地方先把秋轻漫安顿下来。 冬日里京城的街道原本也是人山人海,可这一夜还不是很晚街道上几乎已没有了闲散逛街的人。并不是因为寒夜冰冷,而是因为今天京城赌王老虎死了。 难道说老虎这个恶人死了大家高兴的在家中喝酒庆祝,酒喝的有些多提前睡了? 岚汀站在窗户前,看着长长街道,他是这么想的。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京城的赌王死了,赌坊被改成酒楼,这件事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当然不是! 自古以来凡有权有势者皆有背景,否则就算这人有通天之能也别想称霸一方。老虎的背后自然有比他更强大的人存在,但是此人是谁呢? 京城无人知晓,老百姓只知道此人控制着京城中黑白两道的一切势力。就连能独霸一方的梅凛寒和冯三张在此人面前也要和颜悦色、点头哈腰。赌王老虎也只有给他提鞋的资格,至于此人有多大势力,姓甚名谁普通老百姓无从得知。 但久居京城的人都清楚只要此人一跺脚,就连京城之外方圆百里也要被波及。 夜色渐深,岚汀无趣的关上窗。如果他再晚一点关窗,或许就能瞧见这样一番奇怪的景象。原本一人也无的街道上慢慢的出现些背着行李拖家带口的人,他们猫着腰,点着脚,双目左右探查,手拉妻子,背着孩子,悄悄的朝着京城西大门走去。 这么晚了,城门早已关闭,禁制任何人出入。就算这些人走的是西大门,太阳也不会从西边出来,门真的能开吗? 门当然能开,因为守城门的官兵早已偷偷打开了城门,他们知道今夜出城的人一定不少,而且肯定会从西大门出去。因为京城中出了大事,那人准备出手时,就会有老百姓因害怕被牵连而连夜出城躲避。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也只有西城门会开,因为这是那人吩咐的。此人竟然能控制京城安防,连城门也要听他的吗? 当然! 赌王老虎见齐楚威风八面暗中已给人暗号,本想去搬救兵。可是救兵未到,人已先死。送暗号那人此时正站在一座宅院的后门前,右手哆哆嗦嗦的伸了出去,“当当当”敲了三下。 “谁啊?”门后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想是被惊扰了美梦。 “王贵”那人把脸贴在门上,轻轻说了一声。 大门“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探出一个瘦小的脑袋,“你怎么来了,快进来。”伸出一只仅有四根手指的手把王贵拉进院中。 王贵进了这座院子靠在大门上喘着粗气,“二爷在吗?” 开门人说道:“这么晚了找二爷什么事?” “赌王老虎死了!”王贵神情萎靡,下午时分老虎与齐楚对赌时他也离开赌坊。本来是去搬救兵,可是带着救兵刚出门就听说老虎死了。而且竟然是齐楚未出手,老虎就气绝身亡。王贵不知道这是因为舍灵用了蛊心术的原因,全当齐楚会法术,吓得躲在暗处,直到天黑才敢来报告。 “什么老虎死了?怎么可能!”开门人也无法相信,那可是京城赌王啊! “真的死了,我特地来找二爷。” 开门人有些为难道:“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家的几位爷向来不愿插手黑道的事,这个……” “杀了老虎那人打开了赌坊的金库,竟然把里面所有金银珠宝都送给了别人。你也知道这些金银珠宝一直都是送到大老板手里的,所以……”王贵口中的大老板就是那个控制京城黑白两道的人。 “你跟我来吧。”开门人带着王贵往里走去,院子很大,一路上二人不语。开门人刚开始越走越快,直到见了远处房中的灯光,渐渐的放慢了速度。他回过身对王贵说道:“二爷正和四爷在屋中下棋呢,咱们别惊扰了他们。” “四爷回来了吗?”王贵听见四爷大名身子一颤,本想今晚找二人帮忙。可是四爷回来了,这件事可就不好办了啊! “是啊,朝廷把四爷从苑平县调回京师了,说是升官了,等着进大理寺呢!”开门人提到四爷脸上露出尊敬的神色。 “这样啊,那要恭喜四爷了。”王贵心中变得愈发沉重,竟然有了转头就走的念头。 二人无声无息的慢慢走近亮灯的屋子,站在门口侧耳倾听,能听见屋中有下棋落子的声音。开门人向王贵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能打扰屋中人下棋。王贵只能在外面候着。 寂静而磨人的夜让人喘不过气来。透过窗纸能隐约看清屋中人影晃动,一人抬起手举棋不定,片刻之后只听棋子掉在棋盘上,从屋中传出一声,“老四,你在苑平一呆就是四年,整日费心民生,想不到棋艺却没有退步。二哥我认输了。”说罢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一八章 缓急 又听另一人说道:“二哥,棋经十三篇中说战未合而算胜者,得算多也。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战已合而不知胜负者,无算也。你把下棋当做消遣,我却把它当做博弈,未开局时已谋定在胸。其实不用下也知道你输定了。” 说话这人正是四爷,此时王贵透过窗纸见他朝着门口走来。四爷走到门口,却未推门,只问道:“有事吗?” 开门人恭敬道:“出大事了。” 换做常人听见出大事了,肯定立刻推开门。但四爷却无比镇定,拿去门闩,道一声:“进来说吧。”然后他竟然转身回去,坐在椅子上把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起放进棋篓里。 王贵一个人走了进去,看见四爷那张千年都没有表情的脸,他额头上冷汗直流,其实他口中的四爷也才三十余岁,样子年轻的很。王贵走到二爷身边不知怎么开口,呆呆的站了一会儿。 “出什么事了?”二爷活动这脖子,他和四爷下了一晚上的棋有些累了。 “老、老虎死了。”王贵低着头,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四爷会是什么反应,但他能想象出二爷的反应,一定非常吃惊。 可是这一次他却失望了,二爷听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您早就知道老虎死了?”王贵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住?”二爷说完就不理王贵,盯着棋盘眼珠直转,“老四,我好像并没有输啊!”他发现有一步棋能化解自己的窘境。 “二哥,棋子都快收完了,你才看见。就算我有心让你,也不能把棋子摆回去吧。”四爷看着棋盘上剩下的棋子道。 “也是,要不我们再下一局?”二爷摩拳擦掌,平日里能陪他下棋的人很少,这一次老四回来了,他可算抓住陪练了。 “再下还是你输。”四爷罕见的笑了笑 “输就输呗,咱们也不赌钱,输给你这个棋圣也不会没面子。”二爷坐直身子准备和四爷再下一局。 “二爷,老虎的事,您看?”王贵小心的问着。 王贵知道二爷平日里不插手黑道的事,可是眼下他也没地方去了。老虎活着的时候虽然在黑道上很有名,可是越有名仇人就越多。那些和老虎称兄道弟的人现如今可能正在家里庆祝他的死讯呢。自己如果去找黑道上的人别说没有人会帮忙,极有可能发生黑吃黑的事情。所以还是来找二爷稳妥一些,可是偏偏遇上四爷这个铁面阎王。 二爷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 “可是大老板那里?”王贵心想看来二爷是不想帮忙了。 这时四爷有些怒了,“啰嗦什么,让你先回去就赶快走!”他转过头看了王贵一眼,吓得王贵灰溜溜的跑了。 开门人见王贵出来问道:“怎么样?” 王贵摇了摇头,“有四爷在,二爷也不敢帮忙了。” “是啊,四爷想来刚正不阿,怎么可能管老虎的事呢。”每当开门人说起四爷时都面露恭敬之色,有劝道:“你赶快回去吧,就当不认识老虎吧。” 王贵心想也只有如此了,点了点头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屋中火炉里木炭静静烧着,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会呼吸般忽明忽暗。由于一整晚没有人翻动它,现在上面因燃烧太久而附着残灰。不时的爆出火花,一闪而落,有的落在火炉外的地面上,像被世间遗弃的人,从此以后自身自灭。 二人已整理好棋子,二爷执黑先行,这一次他毫无顾忌的把第一个棋子放在天元上。轮到四爷落子时,他用食指和终止夹起棋篓里的白子,二指一松,白子掉进棋篓,“不下了”,眉头紧锁,显然有心事。 “怎么了?”在二爷的记忆里可没有什么事能让老四发愁的。 “我在苑平呆的好好的,为何调我回京?”四爷说出心中疑问。 “如今政局动荡,在这风云变幻的时候,大老板需要你。”二爷把棋盘上唯一的黑子放回棋篓里。 “大老板知道我向来不会与他同流合污,他会需要我?” “老四你说话怎么还是这样不知轻重,怎么叫同流合污呢,明明是政坛上的博弈。”二爷急忙纠正道 四爷不与他争论,明面上自己是被调回京师升官了,但外人却不知道这都是那个掌控京城黑白两道一切势力的人暗中运作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尚不知晓。 屋外挂起大风,屋中温度下降,四爷才想起已经整完没有加炭了。于是站起身走到火炉前,把手缩在袖子里夹起木炭放进火炉。 “二哥,我不在京城这些年,你怎么和黑道扯上关系了?”语气中不曾有半分质问,却是由衷的担心。 “哎,老三的病你也知道,那就是一个无底洞,有多少钱都要砸进去。”二爷忽然变得落寞而又无奈,“咱们龙家人为官向来清廉,大哥身在南京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也是没办法啊!” 一向镇定的四爷听了也不免面露愁容,“大老板就一点忙也不帮吗?” “这等小事大老板怎么会管呢?” “他这是故意逼你落水啊!”四爷提高了声音,心中愤怒无比。 “你小点声,老三好不容易才睡着。”二爷提醒他道,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四爷身边,“老四,你也回来好几天了,也该去见大老板了。” 四爷想到自己见了大老板不知会被逼做什么事,心中纠结,可是又没有办法不见那个人。要是不去见他,后果?想到后果,四爷急忙道:“二哥,我去洗把脸,然后咱们去见大老板。” 二爷点了点头,“你快点,已经很晚了,大老板可能都要睡了。” 四爷用冷水洗了脸,跟着二爷从后门出去。二人没有骑马,因为在如此寂静的街道上骑马实在太过显眼,万一被人发现他们的踪迹,暴露身份是小,迁出背后的大老板京城恐怕就要乱了。 夜空阴沉,月残,月色更残。两个人贴墙而走,这样就不会在街道上留下影子,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第二一九章 言老 皇城之内冷宫之中徐锦鱼睡得很深,连日来精神上的折腾让她疲惫不堪。朱翊钧站在冷宫外听着屋中徐锦鱼呼吸的声音,过来好一会儿终于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然后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十余步,当看见陈炬时停了下来。 上次朱翊钧让陈炬去找太医想问问是否还能研制出一碗孟婆汤,可是陈炬回来时带回的答案是不能。其实,朱翊钧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没有生气,因为让陈炬去问太医并不知他真正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支开陈炬,而自己暗中已经拍人去想别的办法了。 “以佛爷的武功封住锦儿经脉不是难事吧?”朱翊钧挑眉问道 “这个……”皇上要自己锁住徐锦鱼经脉使她不能运功,这对于自己来说确实不是难事。可是一旦这么做了就意味着徐锦鱼永远都无法出宫,也就间接的拆散了她和齐楚的姻缘。可是俗话说宁毁一座庙,不会一桩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伤天理? 朱翊钧见他犹豫,又催促道:“佛爷只要帮朕留住锦儿,从今往后朕再也不会为难佛爷了。” 这个条件对陈炬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这些年他饱受心灵上的折磨帮朱翊钧做了不少有悖道义的事。如果今夜能用徐锦鱼的姻缘换更多人的命,到底值不值呢? 陈炬咬了咬牙,心想如果自己不帮皇上锁住徐锦鱼经脉,会不会又被安排去杀人?皇上让自己杀的人大多都是对抗皇命的,这些人中不乏正直清廉的好官。于是陈炬终于下定决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臣答应了。” 朱翊钧早就知道他会答应,脸上并没有露出喜色,平静道:“那就有劳佛爷了。”他带着陈炬向徐锦鱼的房间走去。 月朝东,下弦微亮。 此时几近全黑的苍穹上忽有星光骤现,只此一点星光竟比月色更加耀眼夺目,接着划破银河坠落人间,苍穹再次暗淡下去。传说浩瀚的银河中每一颗闪耀光芒的星辰背后都是一个神仙,如今星辰坠落,是否代表着曾经位列仙班的神仙被贬下凡间? 朱翊钧轻轻推开了门,这一次换做陈炬先进。而他跟在后面关上门,就站在门口看着漆黑屋中的徐锦鱼。可是他真的能看清吗? 既然他看不清徐锦鱼,那么他看的又是什么? 陈炬走到徐锦鱼的床前,他的心变得无比沉重,缓慢的抬起了双手,左手是掌,右手并指,终于闭上了眼。 站在门口的朱翊钧往右挪了一步,这使他看清了陈炬左手掌心渐渐浮现的“卍”形符号和右手二指上出现的细小火苗。可是金色的“卍”形符号和红色的火苗并没有让屋中变得明亮,好像它们本就不存于世间。 朱翊钧听着自己的心跳,时光慢慢流逝。 陈炬如石像一般,不仅身子不懂,竟连他脸上的肌肉也停止了颤动,体内的血液仿佛也凝固一般。他左手掌心的“卍”形符号渐渐变大,而右手两指指尖上的西小火苗从一束变做两束,两束变做四束。就这样当“卍”形符号变得手掌般大小时,他右手指尖上已经漂浮着八束大小相同的火苗。 这一刻陈炬的心已沉入谷底,人已在地狱。 突然! 他睁开双眼,左掌按住徐锦鱼肩头,“卍”形符号化作一道金色屏障从头到脚的包裹住徐锦鱼。而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眉目疏落,睡的更香。这时,陈炬右手指尖八束漂浮着的火苗好似被狂风吹动般摇曳不止。他伸直右臂,二指点在金色屏障正中央,八束火苗向着不同的方向如急剑般射了过去。 金色屏障被火苗一碰顷刻消失,徐锦鱼翻了个身,但丝毫没有被惊醒。八束火苗的其中三束射入她眉心、心口和丹田,剩下五束竟然变为黑白赤青黄五色一束接着一束从她喉咙射入,化为黑白赤青黄五道光流便全身,最后消失于无形。 这一刻陈炬的心解脱了。 他转过身走出屋子,没有和朱翊钧说任何话就离开了。黑夜中,这个老人扶墙行走,走出很远后回头看了一眼,在确定没有人跟来后把背靠在墙上,慢慢的蹲在地上,低着头轻叹一声,“造孽啊!” 等陈炬离开大约有一炷香时间后,从黑暗中又走出一个人。此人穿着一件苍青色的长袍,长发垂在背后灰白相间,看上去年纪要比陈炬还大上一些。 朱翊钧见他出现,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言老,你来了。”他走了上去,激动的看着来人。 “早来了。”这个言老好像不愿多说话,只要能简明扼要的表达出想法,甚至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那佛爷他会不会察觉到了?”朱翊钧担心道 “察觉到能怎样?凭他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敢跟我动手吗?”语气无比狂妄,轻哼一声,目光落在徐锦鱼房门上。 朱翊钧心中想起什么来,犹豫一会儿又问道:“三邪两正的恩怨还望言老不要迁怒于佛爷。”他总算还有点良心,也算对得起陈炬。 “你为他求情?”言老显然没有想到朱翊钧会这么说,忽觉二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意思。 “请言老看在皇爷爷当年救过您的份上,这一次就放过佛爷吧。”朱翊钧恳求道。 言老听后沉吟许久,终于道:“我二十岁那年被神庭追杀,若不是你爷爷救我,我决然无法逃脱。事后我念在他救命之恩的份上答应此生为他做三件事。可是直到他死也未派人来找过我,这一次若不是我为了黄河图,也不会进京。你也就没办法找到我。” 朱翊钧道:“黄河图根本不在皇陵中,那是玉面人放出的假消息,为的是除去些武林人物罢了。但想不到他却帮了我的忙。言老若是不来京城,我还真找不到您。” 又听言老说道:“既然我来了,你求的那件事就肯定让你满意。这是算我报答你爷爷的第一件事。可是如今你又求我放过陈炬,这就是第二件事了。为了保一个将死之人,不惜在求我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 第二二零章 倒逆 朱翊钧陷入沉思,他知道言老的实力,也知道言老从不轻易帮人。这一次能求言老帮忙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当今天子,而是借了皇爷爷的光。他让言老帮忙的是想彻底封住徐锦鱼记忆,让她今生今世都忘记齐楚。这算第一件事,可是正如言老说的那样自己只有三次机会,真的要为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陈炬再浪费一次吗? “我愿意用第二次机会来换佛爷一命。”他说出此话的时候内心还是挣扎的,可是他明白自己必须这么说。因为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坏人,也不想做一个真正的坏人。 “想不到你也会动恻隐之心。”言老目露蔑视之色,在他眼里心软的人都是弱者,早晚有一天因为心软而害了自己。 所以,他的心硬如磐石。 “走吧、子时已近正是用倒逆乾坤的好时候。”言老向着门口走去,但他没有放轻脚步。他根本不怕徐锦鱼被脚步声惊醒,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到了门前朱翊钧伸手推门,却听言老道:“我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朱翊钧知道言老的倒逆乾坤大法在施展时是不能有其他人在场的,他也就没有强求。事已至此只希望言老不会骗他,点了点头,看着言老进去,随手关门。 朱翊钧独自站在门外,侧耳听去屋中没有一丝声响,心道:言老开始施展倒逆乾坤大法了吗? 气氛紧张而压抑,就算是当今天子的他也觉得胸口气闷无比。如果成功从今往后徐锦鱼就会忘记齐楚,自己和她终于有了再续前缘的机会。 或许这不叫再续前缘,毕竟之前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应该叫单相思变成两情相悦吧。想到这,这个手中握着天下人性命的男子笑了,只要能让徐锦鱼爱上自己,那么从今往后自己就尽心竭力的做个好皇帝。从明天开始就恢复早朝,熬夜也要把堆积如山的奏折批完,重振山河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于是他身后距离很远的那棵树也开始焕发生机,冷宫之中终于不再寒冷。心暖了,世界就会跟着温暖。 这时门开了,言老与进去时一样腰杆笔直,面容严肃的走了出来。 “成了吗?”朱翊钧紧张的问道 “这还用问?”言老有些生气瞪了朱翊钧一眼,发现他紧张神情中隐藏着一丝希望,但却没放在心上,又道:“我欠你的三件事已经办完两件,最后一件你要斟酌好。” “我明白,谢谢您!”朱翊钧似乎坐回了早年的那个自己,威严而又亲切,神武不失柔情。 爱能让一个充满活力的人渐渐苍老,也能让一个心死的人重新活过。 言老走了,朱翊钧走了进去。徐锦鱼依旧安静的睡着,她不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也不会知道以后将发生什么。 得到和拥有只能让一个人暂时幸福,而真正幸福的生活是永远都吃的下,永远都睡得香。 子时已过,京城的西大门渐渐的关上。在这寒冷的夜里,守城门的士兵们抱团取暖。其中一个士兵道:“要不咱们也趁机离开吧。” 士兵们知道今天京城赌王老虎死了,于是有人给他们送来消息,命令他们今晚不关城门。 另一个士兵听了啐道:“你牛蛋他娘的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到哪里都行。可是我们要是走了,全家老小还不得饿死。” “就是啊,乖乖呆着吧。再说了天下都在大老板的手中,你能走到哪里去?”又有个士兵道 牛蛋是个死脑筋,但是他也知道逃不出大老板的手掌心,索性就不说话了。众士兵商量好轮流值班的顺序,就各自睡了。可是他们却睡不踏实。 此时悄悄走了一晚上的二爷和四爷终于看见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高一丈,外墙有些破旧,两扇大门上其中一扇的铜环已经丢了。 “是这里?”四爷看着破旧的宅子心中实难相信只手遮天的大老板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二爷点了点头,“这个地方大老板每月都会来几次。” 四爷走上前握住那仅有的一个铜环就要敲门。 “慢着!”二爷箭步而上,抓着四爷的手腕道:“这是个机关!” 四爷一惊,看着黄旧已发黑的铜环,慢慢的松开了手。他知道大老板的手段,刚才真是自己冒进了。 “走后门?”他转头望着二爷,目露询问之色。 “跟我来。”二爷拉着兄弟的手走到东面墙边,低头看着脚前的狗洞,神情漠然。 “不会是从这里进去吧?”四爷蹲下来往里面看去,他可以确定这就是狗洞无疑。 二爷道:“大老板说亘古风云变幻,只有狗洞唯一。人走门,狗钻洞。但只要是人都有走门的资格,可是钻狗洞的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人?”四爷可从未听说这样的理论。 “一种是弱者,他们自暴自弃,就算被叫做狗也欣然接受,不做任何反抗,所以他们只配钻狗洞。另一种是强者,他们自强不息,就算受尽世人唾骂也勇往直前,不甘一生平庸,别说钻狗洞,就算学狗叫也不会磨灭胸中大志。”二爷叙述着大老板的话,蹲了下去,又补充一句道:“大老板平日里也是钻狗洞的。” 四爷点头,可是轮到自己了,明明知道道理是对的,但依然放不下身段和面子,“二哥,咱们龙家人何时钻过狗洞?” 二爷听见龙家人心中一阵激荡,血气上涌想起幼时往事。 他们是兄弟四人,早年家住黎平。黎平近湖广之地,此处龙姓乃是大姓。追本溯源上古龙姓有七个分支,其中一个分支乃是由五帝之一舜的大臣龙也纳言演变而来。传了四十五世时有一个叫龙高泉的人,考进了大明最高学府国子监。进了国子监,龙高泉从此仕途必将一帆风顺,可是此人孤傲清高,见了官场的争名逐利后竟然放弃大好前途,只得了一个七品官衔回乡娶亲生子。龙高泉育有四子,长子龙起春,正是二人的大哥。次子名叫龙起渊,就是如今蹲在狗洞前的二爷。三子龙起福,生来便有重疾,每日需服用珍稀药材续命。四子龙起雷,为人刚正不阿,虽然排行最后,但如遇大事,最后拿决定的还是四爷。 这也是为何王贵听说四爷回来了,就知道自己今夜之行恐怕不会有好的结果。 龙起渊拍了拍四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咱们兄弟四人之中就属你能力最强,但也就属你最要面子。如果哪一天你真的放下面子,那也就到了成事的时候了。”然后跪在地上,往前爬去。 龙起雷想着二哥的话,叹道:“可是放下面子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嘴上虽这么说,他还是跟在二爷身后钻进狗洞。 当他身处狗洞之中时,忽然明白了大老板真正的用意。 世间之人都是从底层爬到顶端,可是站在人生的巅峰后却忘记了曾经穷困潦倒时的初心。大老板之所以每月都要来钻几次狗洞,就是告诫自己莫忘初心。 曾有多少人臣服于世间时能坚持本心,但当世间臣服在自己脚下时却忘了初衷。所以,只有在浮沉中一如当年的人才能主宰整个世界。 第二二一章 阁老 龙起雷从狗洞钻出后站起扫去身上尘土,发现墙内院子破败不堪,枯枝黄叶遍地,池水虽已结冰但却散发着恶臭,假山侧倒,凉亭顶漏。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龙起渊知道四弟心中的想法,因为自己第一次来此时也是这样想的。但大老板说之所以选此地清修就是为了能在荒凉中希望不灭,绝望中涅槃重生。 天下还有谁能有此境界? 除了大老板,龙起渊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他带着龙起雷挑最好的路前行,但鞋子还是脏了。 龙起雷向来喜净,捏着鼻子跟着二哥,声音发闷的说道:“这里没有人保护大老板的安全吗?”一路走来他没有看见一个护卫,这让他非常吃惊。像大老板这样权倾天下的人物最怕的就是死吧!也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要大老板的性命,难道大老板身边都不带护卫吗?或者说暗中有高手潜伏,而自己没有发现。 “大老板说富贵能求,生死由天,所以从来不要人保护。”龙起渊道。 然后二人停在一间屋子外面,这时北风渐大,窗纸发出细小的声响。忽听屋内有人说道,“进来吧” 二人推门而入,屋中空间甚大,但却不置家居,所以显得有些空荡。四周墙壁上亦无字画,灰色的墙面上因为潮湿而生出绿苔。龙起雷看见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大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但却没有任何装饰的摆件。桌旁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人正在磨墨,此人名叫李戴。 龙起雷不但认得他,而且前些日子李戴被推举为吏部尚书时,自己还上疏弹劾过他。最后就是因为自己的一番弹劾,李戴与吏部尚书失之交臂。今天他怎么会在大老板这里呢? 莫非大老板连此人也收入麾下?他正想着忽听龙起渊恭敬道:“阁老,按照您的吩咐我把老四带来了。” 大桌之后有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手持毛笔正要写字,听见龙起渊说话又把毛笔放下。龙起雷这才注意到笔搁(古代的笔架)旁放着一本黄旧的古书,仔细一看封面上写的是庄子二字。 这时龙起渊偷偷的拉了兄弟的衣角,龙起雷知道二哥是让自己跟大老板打招呼,于是也恭敬起来说道:“阁老,我回来了。” 大老板是他们私下里对老人的称呼,当面所有人都尊称他为阁老。此人就是东阁大学士沈一贯。 自商周以来朝廷上便有宰相一职,后来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宰相变为皇帝的心腹之臣,宰相一职延用两千年之久。一直到明太祖时期,在胡惟庸案后,太祖朱元璋废除宰相一职,设立殿阁大学士。到了成祖朱棣时期,内阁的权利逐渐扩大,后来变殿阁大学士为内阁大学士。虽然内阁大学士官居五品,但能一旦进了内阁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沈一贯只“嗯”了一声算是和龙起雷打过招呼,然后就看着桌上白纸,手捋胡须,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他思索的时候没人敢打扰,李戴如随从般站在一旁。龙起渊早已习惯,干脆就闭目养神。但龙起雷性子急,见阁老看着白纸怔怔出神,心中焦躁。 “阁老,您找我来有事吗?”龙起雷问道 龙起渊急忙去拽兄弟衣袖,阁老在想事情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龙起雷这时候说话无疑就是碰了老虎的胡须。 沈一贯抬起头,看着龙起雷,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在想事情。” 只此一句,龙起雷听在耳中全身冷汗直流,一颗心砰砰直跳,才意识到自己多说话了。于是他也和二哥一样恭敬的站在一旁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阁老气息渐大。龙起雷知道阁老心中的事应该有了结果。睁开眼,发现李戴正看着自己,心头不由警惕起来。 沈一贯微微转身朝着屋子的东面走去,三人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喘。当沈一贯停下来时,李戴走上前在墙上摸索一番。龙起雷发现多年没有清理过的墙面竟然非常干净,心知墙后可能有密室。 这时李戴的手停了下来,按在一块砖上往里一推,顷刻间屋中响起轰隆隆之声。 沈一贯面前的墙向后退去,果然有密室!龙起雷心道李戴竟然都知道密室的机关,那么他和阁老的关系岂不是很近吗?心中越发沉重,如果李戴利用阁老来报复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必死无疑? 这时,沈一贯已经走进密室,龙起雷也不能多想只能跟在后面。忽又想到,李戴触动密室大门机关没有背着自己,这样一来难道不怕自己记住机关位置吗? 龙起雷看着阁老的背影,只觉面前的老人高深莫测,自己根本猜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手握大权时保持清醒吧。 密室中每隔十步墙内就会内嵌着油灯,沈一贯在走了约百步时停了下来,背对三人道:“我给你们看些东西。”然后他伸手扭动了油灯底座,两侧墙壁纷纷后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间奇大的石室,龙起雷目瞪口呆。因为石室中堆满了金银财宝,灯光之下金光耀眼,其中宝贝之多根本无法计算。 看着面前数不尽的财宝,沈一贯面色平静道:“想必你们也知道老虎被人杀了吧。”这句话是对龙起雷兄弟二人说的。 二人点了点头,京城赌王被杀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会不知? “你们也听说杀老虎之人把赌坊钱财分给百姓了吧。”沈一贯挽起袖子,走过去拾起些金元宝。李戴瞧了急忙脱下衣服铺在地上,然后走上前接过阁老手中的金元宝,放在衣服上。 沈一贯就这么捡着,好像在溪水中捡五颜六色的鹅卵石般惬意。李戴就这样一个个的接过又放在衣服上,好像农民收割庄稼时那样勤劳。 “你们面前的这些钱是得了赌坊钱财的百姓亲自送到李戴府上的,而且是十倍奉还。”沈一贯说的从容,但龙起雷心惊不已。他知道人心贪婪,能自愿还回早已收入囊中的财宝,到底是什么力量驱使百姓们这么做呢? 第二二二章 恐惧 是恐惧! 龙起雷终于明白了正是因为百姓们心里知道就算拿了钱恐怕也没命花,他们害怕阁老的报复所以不但把钱财奉还,而且是十倍奉还! 当李戴铺在地上的衣服上放了大约二十几个金元宝时,沈一贯停了下来,重新把袖子放下,好像刚才生怕金钱脏了自己的衣服。 “这些钱你们拿回去给老三买药吧。”沈一贯亲自包好金元宝交给龙起渊。 “谢谢阁老。”对于龙起渊来说这无疑就是雪中送炭。 可是龙起雷明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不知道阁老又要让他们做些什么事。他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却听沈一贯说道:“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这让龙起雷有些意外,难道阁老真的是大发善心?不禁问道:“阁老,那杀老虎的人?” “我已经派人查了,传回的消息说那人是流光公子齐楚。”提到流光公子时沈一贯的眼睛里有一丝异样的光彩。 龙起雷为官多年对于江湖上的事所知甚少,自然是不知道流光公子大名。但沈一贯肯定知道,不但知道还很了解,不但了解他还知道齐楚十四年前的往事。 龙起雷非常好奇阁老会怎么对付这个流光公子,以阁老狠辣的手段,五马分尸对于流光公子来说都是好的。 龙起渊捧着金元宝一句话也不说,其实他比龙起雷要聪明的多。阁老既然没有什么吩咐那还多问什么呢?现在赶紧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暂时没你们的事了。”沈一贯挥了挥手,龙起雷没有得到答案就离开了。 等二人走了,李戴扶着沈一贯走出密室,试探着问道:“阁老,您把龙起雷调回京城,难道真的要把他留在京城吗?”他与龙起雷之间有恩怨,自然不想让龙起雷留在京城。 沈一贯这样的人听了李戴的话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与他的恩怨先放一放,这一次调他回来是替我办大事的。” “大事?”李戴眼中光芒闪动,他在沈一贯身边多年。只不过平日里在别人看来他好像和沈一贯是对手,但那正是沈一贯的高明之处,于不动声色之间在敌人的阵营里安插自己的棋子。 如今的沈一贯控制着京城黑白两道的所有势力,难道也有人敢做他的敌人? 李戴知道这个敌人就是当朝的内阁首辅赵志皋。沈一贯官居五品,但手中权力却极大。除了当今圣上无人能撼动其地位,但是首辅赵志皋却压他一头。多年来,沈一贯一直等待时机。莫非这一次阁老要出手了? 李戴兴奋道:“阁老,您掉龙起雷回来是为了对付赵大人吗?”他平日里在赵志皋身边久了,一时间还无法改口。 沈一贯并没有介意,只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龙起雷刚正不阿,当年宁死也不向我低头。如今我手里有赵志皋的把柄,你说龙起雷见了会怎么做?” “龙起雷如果对赵大人揪住不放,那我们就有了可乘之机。”李戴狡黠的笑道 沈一贯罕见的露出笑容,“等了多年,终于要成事了。” 二人已走出密室,等李戴按动机关后转过身时竟然发现屋中站着第三个人! “你是谁!”李戴护在沈一贯身前,自己虽然不会武功,但宁死也不能让别人伤了阁老。 沈一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是我请来的客人。” 李戴这才仔细看去,来人一身黑衣,除了又高又瘦,再无什么特点,样貌也是普通。真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变成阁老的客人。 这个黑衣人就是当日齐楚和徐锦鱼给岚汀疗伤时,突然出现的三个黑衣人中的带头人。也是扬州城外树林中一招斩杀黑虎的人,更是当年谋害杀神东方宇的主谋之一,名叫东方云符。 “就你一个人来了?”沈一贯望向门外,但是两扇门关的很严,外边没有任何声响。 “晁岩说你这里太闷,所以他还不如在客栈喝酒。” 李戴见来人和阁老好像很熟悉,脸色也缓和不少,态度上也恭敬了。既然是阁老请来的客人,想必本事定然不小。他知趣的向门外走去,留在这里如果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就算阁老不动自己,每日里也过得不安心。 “你留下”沈一贯叫住李戴,这让他有些震惊。心想难道说他们商量的事也要我参加? “客栈里能有什么好酒,一会儿你跟李戴去接晁岩,晚上就住他那里吧。”沈一贯走到长桌前,拿起桌上的《庄子》,翻开看了两页。 李戴听闻心中更是害怕,阁老要让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自己家。岂不是把危险送到自己家了吗?可是自己也不能不应啊! 忽听东方云符道:“你派人给我送信说那件事有消息了,现在那孩子在哪里?”他口中的那孩子正是前些日子扬州城外死里逃生的岚汀。 “在京城。”沈一贯若无其事的说道 “什么?竟然在京城!”东方云符不能相信,“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急什么?”沈一贯抬头看他,“有流光公子齐楚保护,想杀他可不是那么容易。” 东方云符道:“齐楚不过是江湖上的人物,你认为东海龙城会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我听说,前些日子你、晁岩还有龙岳在扬州见了齐楚连话都不敢说就跑了,是真的吗?” 这话说的容易,但东方云符听着刺耳。原本三邪两正中大能之人甚多,可是东海龙城三十年前发生一场惊天巨变,就是东方云符五人谋害杀神,火烧皇宫,排除异己的事。他们五人不惜一切代价除去了龙城的所有高手,所以现在龙城的实力大不如从前。 其实东方云符的武功不比齐楚差,甚至以他多年的修为齐楚想胜他实在不易。不过那日天音神算和通天神龙突然出现,江湖上十大高手来了三个,就算再强横的人也要三思而后行。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只能先撤退。谁知道这件事竟然传到沈一贯耳中,如今拿出来讽刺他,听起来心中不快。 第二二三章 云符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吃了亏而已,用不着跟死了娘一样吧。”沈一贯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本《庄子》。 李戴发现在黑衣人面前一直以文人墨客自居的阁老竟然说了粗话,但他听起来却很顺耳。忍不住多看了阁老几眼,自他跟在沈一贯身边就发现无论阁老走到哪里,身边都会带着这本《庄子》。如今书页发黄,但远远瞧去好像字迹愈发的清晰。 此时夜色阑珊,屋外已微微有了光亮。屋内的油灯由于烧了一夜灯芯发黑,火光渐暗,但只要它还在燃烧就会发出光明。李戴发现阁老就如这快要燃尽的油灯一样,虽然已是风烛残年,但只要他在世上一天,就会把权利紧紧握在手中。无论岁月怎样折磨,阁老依然会释放无穷无尽的光芒。 东方云符也静静的看着沈一贯,以他在龙城的地位和一身武功足够让世人害怕和臣服,绝没有人敢让他多等一刻。但现在他心甘情愿的等着,忽然想到自己和沈一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早已经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了,只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那一次仍是在此处,沈一贯仍是手中拿着一本《庄子》,低着头仔细翻着。当年的东方云符恃才傲物,哪里能容忍别人对他的不尊敬。 东方云符一步跨到长桌前,抬起手竟然动了杀心。就是那个时候沈一贯从容的抬起头,东方云符看见了一双眼睛,如古井一般深邃而不起波澜。原本他目露杀机可是被沈一贯看着,竟然没了半分脾气。 那一次沈一贯告诉他机会永远是留给足够忍耐的人。于是才有了东方云符五人密谋多年杀害杀神东方宇的事情。 那一年沈一贯已经三十五岁,通晓经史,犹善诗文,但一直没有参加科举,自然没有功名。日子过得清贫,就住在这座破宅中,一日一餐,经常靠喝水果腹。也就是那个时候沈一贯有了钻狗洞一说,他钻了三年的狗洞。直到三十八岁时才中了科举,可是却排在二甲三十六名之后。 自太祖建国以来在二甲三十六名后成为内阁首辅的人几乎没有,但沈一贯却说自己可以。很多人听了都说他活在梦里,但他只是笑笑说人活着就是一场梦,自古成大事者必有大梦。 大志大梦,小志小梦,心中无梦与死人无异。 沈一贯一边听着同僚的嘲笑,一边继续钻着狗洞,这一钻竟然将近三十年。如今他离那首辅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就算不坐内阁首辅,手中的权利也足够让他呼风唤雨。 但沈一贯说那是他的梦,一定会把它做完。 很多时候李戴都觉得阁老已近古稀之年,就算当上首辅又能怎样呢?只不过是多了个头衔而已,但他不懂沈一贯。 东方云符明白沈一贯,这些年二人互有书信往来。从书信中东方云符发现沈一贯虽已年迈,但雄心壮志犹胜三十年前。所以,在沈一贯面前东方云符有的是耐心。和这样一个忍耐了三十年的人比起来,自己这片刻的等待又算的了什么呢? 沈一贯双手把书合上,仿佛这一刻屋中只有他自己,左手托着这本因岁月流逝而变厚的《庄子》,右手轻轻抚摸着依旧柔软的纸张,自语道:“庄周在世八十四年,一生著书十万余言。我如今还不到七十,再活二十年也不是难事。就算活不到二十年,能与庄周同岁而死也是平生快事。”他提起生死之事竟然如此坦然,就凭这一份坦然之心当今世上有几人能敌? 沈一贯把书放下,抬起头看着东方云符道:“这么多年你我二人虽然交心,但我却没有替你办过一件事。从前如此,今后亦是如此。你应该知道我这人虽然手段毒辣又擅权自恣,但于家国之事上却有自己的坚持。” 李戴听了这话不明其意却发现东方云符眉头一挑,点了点头。 “我虽然贪恋权利,但卖国求荣之事就算死也不做!我念在曾经穷困之时你以钱财相赠的份上,只要倭国不太放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一贯盯着东方云符,年迈的老人身上却迸发出无穷气势。 李戴听见倭国,心中一惊不敢再往下想去。东方云符胸中压抑,却罕见的忍着。 “但倭国如有一日敢犯我河山,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取丰田秀吉项上人头!”沈一贯此话一出,李戴顷刻间衣衫湿透。 沈一贯虽然不是武林高手,甚至不懂一招一式,可是东方云符在他面前却感觉很有压力。又听他说道:“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情,这些年你又从来没有求过我。这一次我替你查到京城最好画馆的画师秦对鸟和齐楚关系甚好,秦对鸟的妻子几年前被抓紧宫里。他夫妻情深,你可以从这里入手想办法对付齐楚。” 东方云符双眼一亮,“谢了”。刚才沈一贯的几句话让他心中有气,但多年来一直把沈一贯当成知己。如今沈一贯又告诉他一件这么重要的消息,说句谢谢也是理所应当。 沈一贯又对李戴说道:“这几日就让东方先生住在你府上吧,他们的所有开支我补给你。” 李戴听了哪里敢不答应,恭敬道:“阁老要是说给我补上开支才真是打我的脸呢!” 沈一贯点头道:“东方先生的事你要竭尽全力的帮忙办好。至于你与龙起雷的恩怨,今日我答应你早晚有一天替你出了这口气。” 此言一出李戴真是千恩万谢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心想要是能除去龙起雷这个眼中钉,冒些险让东方先生住在府上也是值得的。他知道阁老极重承诺,答应别人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兑现。李戴心中欣喜,引着东方云符出门。 忽听身后沈一贯说道:“这件事办完后你我就不要再见面了。” 东方云符身子一震,猛然转身,四目相对,三十年的友情瞬间崩塌。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想不到就在今日。 门开了,有微弱晨光飘然而进,似风一般绕着屋中顶梁游走,又吸附在沈一贯的鬓发之间。 “保重”东方云符只说了两个字,但却道尽了叮嘱。 沈一贯眼眶通红,这两个字把他带回到三十年前只能靠喝水果腹的日子。那时候活的艰难无比,幸好得了东方云符的帮助才不至于饿死。 有些时候就算你胸有大志也要在生活面前低头,当只有活下去才能实现理想的时候尊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就在沈一贯想放弃尊严低头求助的时候,东方云符送来了可以让他十年衣食无忧的钱财。这也让沈一贯保住了最后的尊严,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感激东方云符。 可是东海龙城暗中与倭国勾结,沈一贯虽然擅权自恣,但正如他说的那样,在家国之事上从来就不可能妥协! 别说让他放弃东方云符这个朋友,就算有一天让这个年迈的老人上阵杀敌,明知是死他也绝不会后退! 尽管如此在所有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人。可是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因为他是沈一贯。 那个能忍常人不能忍的沈一贯! 第二二四章 梦毁 这一天西岭客栈中异常的安静,就连平日里喜欢开玩笑的岚汀也坐在桌边一声不出。前几日带他找到最好画馆的包打听刚刚来过,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说是秦对鸟得罪了人,被人家抓走了。 岚汀心里在想是不是那日被自己打伤的娄关山回来报仇了?娄关山可能是害怕自己,所以才拿秦对鸟开刀。那帮人可是亡命徒,如果秦大叔落在他们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岚汀看着对面的公子,心中焦急,道:“公子,这事怎么办?” 齐楚面前放着一杯茶,此时茶已凉,寒冷的天气里杯口渐渐的结了一层薄冰。 岚汀见齐楚不答,急的身子前探,双手按在桌上,这猛然的冲击力让茶杯一晃,茶水上面刚结的薄冰骤裂,露出的冰屑浮在水面,又悄悄融化。 “公子!”在岚汀心里非常在乎秦对鸟这个人,他觉得大叔是个好人。那天为了画徐锦鱼的画像秦对鸟一夜未睡,每一张完成的画像都毫无瑕疵,一看就是非常用心。 齐楚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就算他与秦对鸟不曾相识,只要听了这样的事肯定会出手相助的。可是现在他心里想着几个问题,为什么秦对鸟被抓了,包打听要来找他们帮忙?包打听竟然知道秦对鸟被关在哪里,这不奇怪吗?还有像包打听这样唯利是图的人,给他们送来了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连赏钱都没拿就走了,难道真是他忘了要吗? 齐楚转念又想,也许事情没有这么复杂。或许包打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瞧不惯豪强欺负老百姓,所以前来通风报信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给秦对鸟出口恶气。 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岚汀心急如焚,他知道公子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可是公子现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公子,我去救大叔!”岚汀不能等了,他不敢想象以秦对鸟柔弱的身子要是被暴打一顿会发生什么事。 “我去!”齐楚站了起来,此时救人要紧,不管这件事背后有什么诡计,兵来将挡、水来土吞。 然后他走出了客栈,岚汀也跟了出去。岚汀心想一会儿到了地方,要是大叔真被欺负了。自己一定不会饶了那些恶人。 忽听齐楚道:“我自己去,你留下。”在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他还不能带着岚汀去,万一有危险呢? “不行,我一定要去!”岚汀发现这两天自己的脾气好像变大了,心中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会不会跟身体里那金色佛经的破裂有关呢?那日在血池中,玉面人说是不灭佛印封住了自己天生妖孽的命格,要是金色佛经完全破裂会发生什么? 于是他心里有了深深的担忧,稍微犹豫一下但还是决定跟公子一起去。这时却听身后舒灵雪道:“你就别去添乱了,他一个人能应对。” 岚汀心想也对,自己去了帮不上公子什么忙。公子既要救人,又要照顾自己的安危岂不是很费神吗?然后,他看着公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齐楚按照包打听说的找到了地方,这是一个类似演武场的空地。四周的木架上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但是偌大的演武场却只有中间一根粗壮的木桩绑着一个人。 秦对鸟双手双脚被绑的很紧,头发蓬乱的完全让人认不出来。铁索沉重,在寒冷的冬日里比北风更加刺骨。可是最痛的就属身上被皮鞭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鲜血淌在铁索上瞬间化为红色的冰,在毫无一丝温度的烈日下触目惊心。 齐楚看着秦对鸟身上一道道又长又深的伤口,皮肉翻卷,白骨初现。真不知道这个文弱的画师是怎么挺过来的,脸上竟然还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如果说他不会武功谁又能信? “你还好吗?”齐楚走到他身边,发现鲜血冻在铁索上连着开裂的皮肉,一旦扯断铁索,怕是会牵动他的伤口。 这个画师不知何时变得坚强起来,上一次在画馆遇见娄关山的时候他明显有些慌张,甚至墨汁流进眼里已经疼的不停哭喊。如今,他是怎么能忍住剧痛而不吭一声呢? 因为在他被抓的时候,最好画馆被人一把火烧了。这些年他耗尽心血画的画被烧得一干二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和杰作被毁,秦对鸟的心死了。上一次在娄关山面前之所以表现的慌张和恐惧,是因为他要保护画馆,要保护自己还未完成的梦想。所以就算让他跪地求饶,秦对鸟也不会犹豫。 可是如今心血毁了,画馆没了,这个画师多少年悉心呵护的梦想如泡影般碎裂了。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心中有梦他就会有勇气;也不管是什么人,一旦梦想破灭,那他就会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秦对鸟虽然被死死绑着,虽然满身伤痕,但是他的眼神告诉齐楚。 他要杀人! 杀光那些迫害他的人! 杀光那些可恶可恨的人! “公子,救我。”秦对鸟虽然在求救,但丝毫没有低声下气。 这一刻看起来文弱的画师竟然让齐楚觉得他如顶天立地的汉子! 齐楚右手一挥,绿光迸现,顷刻间铁索一段段碎裂。段段铁链上冰冻的鲜血撕扯着秦对鸟身上的伤口,让原本已经翻卷的皮肉变得更加狰狞。 可是,他眉头不皱,神情不慌,嘴角竟然还浮起一丝戏谑的微笑。当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梦想被别人毁灭的时候,他心中想的绝对是报复,不惜一切代价的报复! 齐楚再一挥手,木架上的长剑仿佛听见召唤。烈日照着剑刃,剑光一闪,长剑插在秦对鸟面前的地上。 “有我在,你尽管杀。”齐楚竟然也笑了笑,云淡而风轻的笑容却预示着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演武场四周渐渐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如凶神恶煞般冲了过来。秦对鸟拿起长剑,剑尖划着早已碎裂不堪的地面竟然摩擦出火光。火光如梦,燃尽方醒。 秦对鸟清醒着,却也疯狂着…… 你毁我梦,我要你命! 第二二五章 密信 人群之中秦对鸟不停的挥动长剑,他不会武功,自然不懂剑法。但世间一切高深的武功都是为了杀人,只要能杀人的剑法就是好剑法。 他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一会儿用刺,一会儿用砍,一会儿用砸。人群中不断有人倒地,奇怪的是秦对鸟就凭着这样单薄的身子竟然抵挡住一次次的攻击。 齐楚远远的看着,他知道已经用不着自己出手了。秦对鸟虽然只有一人,但气势上已经压倒对方所有人。这一场对战,无疑变成了秦对鸟单方面的屠杀。 这个看似文弱的画师,发起怒来真的可怕。 西岭客栈门口,岚汀踮起脚往远处眺望,公子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他自然不担心齐楚会出事,挂念的是那个总是任人欺负的画师大叔。 这时有个青年慢慢的走到客栈门口,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发黑发亮,显然是很久没有清洗了。 “公子,请问客栈里有个叫施紫雨的小姐吗?”青年探头探脑的往客栈里望去。 “你再说一遍要找谁?”岚汀因为把心思都放在秦对鸟身上,所以没有认真听。只是觉得青年说的那个名字好像很是熟悉。 “施紫雨小姐啊,这是给她的信。”青年伸出手,五指短粗应该是干惯了出力的活。 岚汀打量着来人,心想施紫雨应该不认识这样的人吧,但见信封上写着施紫雨亲启的字样。这人应该是送信的,于是说道:“施小姐是我的朋友,你把信给我就好了。” 青年警惕的看着岚汀,略微思索道:“可是信上写着要施小姐亲自打开,公子能不能帮我把施小姐叫下来?” 岚汀看他忠厚老实的样子,笑了笑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她。” 当施紫雨听说有她的信时心中惊讶,到底是谁会知道自己住在西岭客栈呢?她急忙跑下楼,看见了憨厚的青年,接过他手中的信,瞧着上面的字迹,“竟然是爹爹?” 施紫雨大惊,那正是她父亲碧海剑施一鹏的亲笔信。 爹爹为什么突然给我写信呢? 施紫雨没有当着岚汀的面拆开信封,而是把信封收好若无其事的又上楼了。进屋之后,她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去,在确定二楼上没有人后才走到屏风后,慢慢的打开了信。 她拆信的方法有些奇怪,并不是撕去封口,而是用指甲划开信封底部。因为在她收到信后发现这是一封绝密的信,上面画着逝水山庄的剑形符号,这就意味着信中内容不能让除了她的任何人看见。 取出信后,打开一看正如她所料一样写的都是些叮嘱的话。施紫雨把信纸放在一边,纤纤玉手伸进信封,在封口的内部轻轻的抚摸。终于施紫雨眉头一展,摸到了封口内部有一些细小的针眼。她仔细的抚摸着这些细小的阵眼,这是逝水山庄独有的传信方法。 若是一个外人得到逝水山庄密信只要撕开封口,就会毁坏封口背面的细小阵眼。信纸上的内容并不重要,最绝密的事情是用银针刺上去的。 失人已归,离人速回。 施紫雨猛然站了起来,她已经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爹爹这是告诉自己失踪已久的哥哥回来了,并让自己马上赶回扬州。施紫雨美目闪动,心中又惊又喜,可是想不明白哥哥是怎么逃脱魅凰的追踪回到逝水山庄的呢? 她小心翼翼的把信封烧掉,把信纸打开,用手指蘸了几滴茶水滴在信纸上。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制造一个假象,让别人误以为她是看了父亲的信想家了才动身回扬州的。哥哥回来的事一定不能让舒灵雪和舍灵知道。 做好这一些后,她简单的收拾下行李,推开房门往于也风的房间走去。路过舒灵雪房间时故意不去转头,径直的走到于也风房间门口,轻声敲了敲门。 “是我”施紫雨尽量保持这平静,哥哥回来的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于也风推开门,自从云蟒山回来后他和施紫雨之间没有什么交流。想不到她会主动找上门来,笑道:“快进来吧。” 于也风请施紫雨坐下,又是沏茶,又是客套,忽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他发现施紫雨一声不响的坐在桌边,自己在胡言乱语有些尴尬,急忙道:“你喝茶啊。” 施紫雨看了看茶杯,仍是不出一声,低着头肩头渐渐颤抖。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于也风关心问道 却想不到施紫雨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可吓了东海龙城的杀神一跳。 “你、你别哭啊!”于也风乱了阵脚,他没有发觉施紫雨在哭的时候只有一开始哭出了声,但嚎啕大哭瞬间变成了泣不成声。 施大小姐哭的时候竟然不出一声,泪水噼里啪啦的落下,但神情没有一丝伤心。如果于也风不是过于在乎施紫雨,他一定会发现少女的脸上有些焦急。 于也风想给她擦去泪水,但又想男女授受不亲,犹豫之际也不知怎么办了。 “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风大哥,我想家了。”施紫雨柔声入骨,于也风只觉浑身酥麻。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想家了就回去呗。”于也风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一个女孩子,京城离扬州这么远的路程我害怕。”施紫雨楚楚可怜的看着于也风。 “这不是有我嘛,我送你回去。”于也风安慰道 “我想早点吃到家乡的炒饭。”施紫雨提起扬州炒饭表现的更加伤心。 “那咱们现在就走,成不?”于也风端起茶杯仰头就喝了。 “我就知道风大哥最好了。”施紫雨露出笑容,心中也得意的笑了。 “你等我啊,我去收拾下咱们就出发。”对于他来说,只要施紫雨开心,自己就开心。 一炷香后,于也风收拾好了行李和施紫雨一起出了客栈。施紫雨跟客栈买了两匹好马,二人各自上马竟然一声招呼也每跟其他人打就走了。 第二二六章 察觉 舒灵雪靠着窗框,看着二人渐渐消失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灵儿,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舍灵跑过来往外看了看,“没什么不对劲啊?” “施紫雨和于也风走了。”舒灵雪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好像不久前施紫雨从自己房门外经过。她进了于也风的房间,之后二人就骑马离开了。 “是啊,我都要饿死了。要不是岚汀没心思吃饭,我早都和他出去找吃的了。”舍灵没有明白舒灵雪的话。 “我是说他们带着行李走了。”舒灵雪又强调一遍。 “带着行李?”舍灵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施紫雨是为齐楚来的京城,竟然没有跟齐楚打招呼就走了?”她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走的如此匆忙必有急事。”舒灵雪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但一时间还不能确定。 “清沐姐姐,你等着我去问问岚汀,他整天都在门口徘徊,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舍灵披上外套几步就除了房间。 西岭客栈门口,舍灵听了岚汀的叙述,问道:“你是说施紫雨收到一封信后,没过多久就和于也风离开了?” “是啊,走的时候我还跟风大哥打招呼呢,他都没理我。”岚汀也觉得奇怪,又补充道:“事先声明啊,我可没有和施紫雨打招呼,她这样的烦人精,我才懒得理呢。所以,你别吃醋啊。” 舍灵心中一暖,笑道:“我哪里吃醋啦。”脸上虽然笑着,但心知不对,施紫雨这么匆忙离开一定是信上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她急着回去告诉舒灵雪,忽听岚汀问道:“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随便吧!”舍灵现在可没有心思吃了。 “随便?这个我还真不会做。”岚汀挠了挠头,忽然发现今天每个人都好奇怪啊。 房间里,舒灵雪双手互搓,闭着眼脑海中思绪万千。舍灵也在一旁静静思索着,忽听舒灵雪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去施紫雨房间看看。” 舍灵点头,二人推开施紫雨的房门,发现了屏风后的信纸。舍灵简单的看了遍信的内容,写的都是父亲思念女儿的话,又发现信纸上泪痕犹在,说道:“看来施大小姐是想家了,你看这信上还有泪水呢。” 舒灵雪拿过一看,把被打湿的地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眼泪是咸的,这不是泪水。” 舍灵抢过信纸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想不到自己竟然被施紫雨给骗了。忽然又发现地上有些许纸屑燃烧的灰烬,招呼舒灵雪道:“清沐姐姐,你过来看。” 舒灵雪俯身一看,“这被烧的才是真正的信。” 舍灵一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这施大小姐未免心机太重了吧。” 舒灵雪道:“灵儿,你虽然是魅凰年青一代的翘楚,可是论心机和这位施大小姐还是差了不少。” 舍灵有些不服气道:“不就是假眼泪嘛,我也会啊。” 舒灵雪摇了摇头,走到屏风前看着干净整洁的床面,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清沐姐姐,你说既然施紫雨这么着急要走,为什么要花时间收拾行李呢?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应该不缺钱吧,要是换了我什么都不带就走,回到扬州再买呗。” “如果她不带行李就离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紧急的事。这也是她的高明之处,欲擒故纵就是想让我们以为她是因为想家才走的。”舒灵雪把施紫雨离开前后的事大致想了一遍,只觉这个施大小姐实在厉害,竟然把自己给耍了。 “如果是欲擒故纵,那也不用收拾的这么干净吧?”舍灵看着整洁的床面反驳道。她知道舒灵雪分析的完全正确,但却不想承认自己不如施紫雨。 只要是女人都会嫉妒比自己强的女人。 舒灵雪走到床边蹲了下来,掀开床单,把手伸入床下一摸,拿出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你看” 这下舍灵说不出话了,事实摆在眼前。 施紫雨收到信后把绝密部分烧毁,然后制造假的眼泪迷惑她们,为了不让她们产生怀疑把大部分衣物塞到床下,故意带着少许行李离开。 在得到失踪的哥哥回来了这等惊天的消息后她还能保持冷静,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制造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虽然有些许漏洞,但要知道施紫雨今年不过十七岁,等到十年之后这天下还有人能算计过她吗? 别忘了施紫雨还悄无声息的骗过于也风,那说来就来的眼泪可不是一般人想学就学的。 舍灵知道自己轻敌了,“清沐姐姐,既然她是在收到逝水山庄的信后离开的,想必肯定是回了扬州。” 舒灵雪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信上到底写着什么呢?”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忽听舍灵道:“难道是施一鲲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不可能!”舒灵雪震惊道,“就算他有这个想法,难道他不清楚逝水山庄斗不过魅凰吗?” “对啊,否则他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天。”舍灵暗骂自己今天怎么这么笨呢,突然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不会是施公子叛变了吧?” “不可能!”舒灵雪怒目而视,显然是生气了,“紫阙不是那样的人!” 舍灵见她发火,吐了吐舌头道:“你的情人你当然说他不可能,可是你敢确定他真的是全心全意投靠我们吗?” 被舍灵一问,舒灵雪也不说话了,脸色难看,身子竟然有些颤抖。舍灵见她如此,心中不忍道:“清沐姐姐,你先别乱想,我觉得施公子也不是那样的人。” “嗯”舒灵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道:“灵儿,我们必须跟在施紫雨之后马上离开。” “不用这么急吧?”舍灵心里舍不得岚汀,虽然这段时日二人经常在一起,可是她仍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自己还没和他呆够呢,可不想走。看着舒灵雪,眼中露出祈求的神色,“哪怕多留一天也行啊?” 第二二七章 离恨 “真的很急,如果信上说的事真与紫阙有关系,我们一刻也不能多呆。”舒灵雪比舍灵大上许多,心志也更成熟,往往遇见棘手的事都是她拿主意。 “清沐姐姐,要不然你先走?”舍灵还在做最后的争取。 “灵儿!”舒灵雪显然有些生气,从前舍灵可不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 舍灵低下头眼中噙泪道:“我只想和他多待几天。” 舒灵雪瞧她这样,心中不忍道:“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去跟他道别吧。” 一个时辰对于舒灵雪来说很漫长,因为她心里挂念一个人的安危。而对于舍灵来说却非常短暂,因为她不想和岚汀分别。 人生在世等待总是会消磨耐性,相聚向来匆匆而过。 舍灵把岚汀叫上楼,二人进了岚汀的房间。少女低着头,长发遮住闪动的目光,白皙的脖颈泛起嫣红之色。 “你怎么啦?”岚汀看着有些反常的舍灵,原本心里想着秦对鸟的安危。可看见她时满心就都是她的影子。 舍灵心情沉重不知如何开口,她真的不愿意和岚汀分开。想起往事种种,自己在山洞中绑架他,冒险去锦绣坊看望他,一起喝女儿红的时候,还有他在君莫渡中舍命相救的时刻。满脑子都是曾经的回忆,忽觉时光过得真快,两个人从陌路到相识再相知,如今两情相悦,真相就这样抛开一切和他远走高飞。 “你不高兴嘛?”岚汀拉起她的手,只觉温暖而幸福。 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并不是有万贯家财,有万亩良田,受万人敬仰,而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她也喜欢你。 “我要走啦”舍灵努了努小嘴,抬起头看着面前英俊的少年。 “去哪里?出去吃饭吗?”岚汀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拉起,“你等我下,我跟你一起去。” “吃你个大头鬼,我要离开京城了。”泪水滑落,那张绝世容颜就如夏日里绽放的花朵,晶莹的泪珠仿佛是清晨的露水,闪耀着细小的光芒。 “怎么说走就走?”岚汀忽然急了,紧紧的抓着她的双手,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 “我不让你走!”他抱紧了她,其实心里早已经把她当做此生唯一深爱的人。只是他总是把最深的感情埋藏在心中,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一面。 “我也不想走呢。”舍灵趴在他肩头,嗅着少年的气息,心中一阵激动。于是双手环过他的腰,紧紧的抱着他。 “不想走就不走了。” “可是不行,这次有急事。” “什么事那么急?” 舍灵没有回答,虽然在她心中岚汀有非常重要的位置。但是有些事并不能告诉他,不是不相信,而是知道了会有危险。 岚汀不知她心中想法,只当做她不想告诉自己。心中渐渐的有些怒气,可是在这离别的时候努力的忍着。或许自己不生气了,她就有可能留下来吧。 多少时候我们相见时互相争吵,分别时却异常安静。可是谁都知道无论如何做还是留不住心中深爱的那个人,争吵只不过是想在天涯相隔时不那么思念而已。可是却不曾知道这饱含深情的争吵在不知不觉中伤了对方的心。 一个人无论多么铁石心肠,只要爱上另一个人,他的心就会变得柔软。有多少人生来无情,但却终其一生只因为一个人而多情。 为一人多情才会一人孤苦终生。 “我舍不得你啊!”岚汀哽咽了,他不曾想过离别会来的如此突然。 “我也舍不得你啊!”在没有遇见岚汀之前,舍灵从未这样伤心过。如果能多留一刻该有多好,她幻想着二人以后再相聚的日子,于是哭的更加伤心。 岚汀在她耳边低语,“你放心走吧,我一定为了你守身如玉。”他依旧开着玩笑,如果注定分别,那为何不让她高高兴兴的走? “没正经”少女笑了,可是却笑得梨花带雨。当泪水流进嘴角,她发现竟然是苦的。苦涩的味道停留在舌尖,她终于知道原来分别是苦的。 “我要你下次见到我时立刻冲上来抱我。”她说话声音有些大,只是想让他听的真切。 “遵命!”岚汀挤出一丝微笑。 忽的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灵儿,该走了。”舒灵雪拿着行李,她在门口已经犹豫了许久。她当然知道离别的滋味,可是不走不行。 “不是给我一个时辰吗?”舍灵回过头,往外面看去。虽然两扇门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仿佛看见了舒灵雪孤独的身影。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舒灵雪提醒道 舍灵眉头紧锁,不甘心道:“怎么过的这么快,我觉得还不到半个时辰。”擦去眼角泪水,冲岚汀笑了笑,“我要走啦!” “好,路上小心,就算再累也不要忘记吃饭,饿肚子会变丑。”岚汀双手背在身后,互相攥紧,生怕舍灵一转身自己伸出手拉住她。如果那样的话,他知道自己也会哭出来,舍灵看见会更加伤心。所以他背后双手紧攥,咬着牙笑的有些勉强。 舍灵转过身推开门,当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她忽然想转身跑到岚汀身边,告诉他:其实我是骗你的。舍灵看着舒灵雪,目光中有几分祈求。 舒灵雪转过头去,她看着舍灵长大,二人姐妹情深。如果可以,她又何尝不想让舍灵留下呢? “噔” “噔” “噔” 岚汀数着舍灵走过的楼梯,在第二十二下结束后,他疯了一般跑了出去。客栈外天已经黑了,街道之上行人甚多,可是再也没有舍灵的影子。 终于,少年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老板,给我来一坛酒,烈酒!”岚汀转过身对着账台大喊,然后他就拿着一坛十斤的酒跑回了房间。 少年关上门,拍开酒封仰头就喝。 他要醉,因为醉了就可以不再想她。 他要醉,或许醒了她就回来了。 他要醉,因为心里太疼太疼。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一鼓作气把这十斤的酒喝光的,摇摇晃晃的走到床前栽倒下去。岚汀双手在床上摸索着,他醉了,恍然间眼前又出现舍灵的影子。 “手呢?手呢?”少年胡乱的摸索,或许他知道一切都是幻想,但倔强的不肯放弃。 耳边忽然想起一个柔软的声音,“睡吧,睡醒了冬天会过去,醒了她就回来了。”于是他拼命的睡去,睡得很死很沉。 屋中香炉里淡淡的香气飘出,红尘多少深闺之中有多少女子也这般的等待着,自欺着,自醉着。 一醉醒来春又残,野棠梨雨泪阑干。 玉笙声里鸾空怨,罗幕香中燕未还。 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 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 第二二八章 设局 夜里当徐锦鱼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罗彩衣正看着自己。 “娘娘,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罗彩衣脸上担心的表情渐渐淡了下去。 徐锦鱼坐起身来靠着床头,觉得脑海中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她用拳头撞了撞脑袋,依旧想不起任何事。甚至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都想不起来。 “你是谁?”徐锦鱼问道。 “娘娘,我是罗彩衣啊,你不记得了?”罗彩衣觉得非常奇怪,娘娘只睡了一觉,虽然睡得时间有点长,但也不至于什么事都记不起来吧? “那我又是谁?”徐锦鱼发现对于自己的事她也想不起来。 “你是我的爱妃啊!”朱翊钧推门而入,罗彩衣见了急忙下跪。他挥了挥手,罗彩衣不敢逗留收拾了桌上给徐锦鱼准备的红豆粥离开了。 “爱妃?”徐锦鱼面露怀疑道。 “是啊,你是徐锦鱼,是我的爱妃。因为被人重伤,所以失忆了。”朱翊钧坐在床边,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 “是谁打伤的我?” “这人名叫齐楚,原本你们在长白山一起学艺,他是你的师弟。此人贪财好色,心狠手辣,非常无情。在江湖上到处惹事害的你大师兄自废武功,欺骗你小师妹的感情,并抛弃她,最后害她送命。他又贪恋你的美色想霸占你,可是你我二人早已相爱。他心有不甘就打伤了你,幸好我舍命把你救下,可惜你还是失了记忆。”朱翊钧早已想好这些说辞,甚至在来之前反复演练。这一次无论徐锦鱼问什么,他都不会露出破绽。 “天下还有这么坏的人?”徐锦鱼听说是他救了自己,心里对朱翊钧生出一丝好感。 “还不止这些呢,此人因为与苗疆蛊王的恩怨竟然迁怒于鬼蛊十三门,心肠狠毒的竟然杀害鬼蛊十三门中千余名弟子。”朱翊钧说的义愤填膺,这一次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啊!杀了那么多人啊?”徐锦鱼面色惊恐,实难想象世上还有齐楚这么恶毒的人。 “这人乃是江湖人的公敌,如今各路英雄好汉都在追杀他。”白天的时候朱翊钧苦思冥想后,把齐楚编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又把齐楚十几年的经历改成一个坏人作恶的故事。反复推敲之后,朱翊钧都觉得只要这个故事流传到江湖上,会有超过一半的人相信。 自古以来人都一个样,看不得别人好,只愿意听别人坏。这些年齐楚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一定得罪了许多恶人,只要他们听见朱翊钧编的这个恶人的故事肯定会主动传播。 这样一来最多两个月,流光公子的名声就毁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流光公子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朱翊钧给徐锦鱼讲了许多她的往事,都是她们两个人如何恩爱,又如何被齐楚迫害,但无论经历多少困难,两个人都不离不弃。 这一次朱翊钧有了经验,也更有耐心。他对徐锦鱼礼待有加,美其名曰:虽然你我是夫妻,但是在你没有恢复记忆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做越格的事,因为我真的爱你。 朱翊钧能把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之中,现在失忆的徐锦鱼对于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后来他还说以前徐锦鱼喜欢听自己读词吟诗,徐锦鱼问那我最喜欢听哪一首呢? 朱翊钧非常不要脸的背出秦观那首《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徐锦鱼听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时觉得朱翊钧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就像词中说的那样,虽然两人是夫妻,但他对自己非常礼貌。 朱翊钧把提前准备好的话都说给徐锦鱼听,等夜深之时,徐锦鱼已经认定他就是自己的相公,齐楚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甚至徐锦鱼还让朱翊钧留下过夜,但被他拒绝了。于是,徐锦鱼心中赞叹我的相公真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殊不知朱翊钧骗她喝下孟婆汤,让陈炬封住她的经脉,找言老用倒逆乾坤使她忘记齐楚。如果真的算起来,她眼前的这个人才真是混蛋! 等朱翊钧走后,罗彩衣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也不敢说些什么。在这深宫之中想要活命就要少说话,最后当徐锦鱼问罗彩衣自己和朱翊钧是不是非常恩爱的时候,罗彩衣只能“嗯嗯啊啊”的回答是。 徐锦鱼幸福的盖上被子,心中想着朱翊钧英俊的样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罗彩衣怕她冻着,守着一夜没怎么睡,不停的往火炉里加炭。 在京城之中不知某处,有一个非常大的演武场。放眼望去演武场上躺满了尸体,这些人都是死在秦对鸟的剑下。甚至直到临死前他们也不能相信一个文弱的画师发起狂来竟然如此可怕,不但连命都不要,甚至要毁天灭地。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会被秦对鸟杀死,那无论李戴给多少钱,他们都不会放火烧了最好画馆和里面一幅幅杰作。可是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就像齐楚在怀疑过后以为这不过是恶霸对秦对鸟的一场报复,他哪里会想到这是东方云符和李戴设的局呢? 漆黑的夜空之下,东方云符和李戴看着满地的横尸,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异常。 甚至在东方云符的脸上还有一丝嘲讽,“贪心的人总是死的很快。”他走到尸体中间,弯下腰把手伸进这些死人的衣服中。 李戴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东方云符要做什么。直到看见东方云符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才明白他是把分给这些人的钱取回来。李戴心惊,这些钱是自己给的,现在自己都忘记了,想不到东方云符还能记得。看来在此人的心中,钱比人命要重要许多。 第二二九章 解酒 东方云符收回了所有的钱,有些银票上沾有血迹,他递给李戴。 李戴心中有些厌恶,但却道:“这些就算我孝敬东方先生的。” 东方云符把钱攥在手里,远处走来一个人,近了才发现竟是给施紫雨送信的年轻人。 东方云符把银票塞在年轻人的手里,“给你了。” “都给我吗?”年轻人显然没有想到只送一封信竟然能得到这么多钱,目光中露出了贪婪之色。他本忠厚老实,可是见对方付了这么多钱,心想他们身上的钱一定更多。于是起了杀人的念头,可是看见地上无数的尸体时,他乖乖的把钱收好,再没有什么邪念。 “都给你了。”东方云符看着年轻人的脸色从不敢相信到激动,然后变得阴沉。他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年轻人的心里变化。 “谢谢老爷。”年轻人作揖道谢,转身就走。可是刚转过身就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一只手伸了出来,“啊!” 东方云符右手从他后背插入,从胸口透出,抓着年轻人的脏器,鲜血在寒冷的夜里冒着热气。 原本因得了银票而高兴的年轻人立刻变得面如死灰,眼神黯淡下去,再无一点生机,头一歪断气了。 这一突变来的太快,李戴也不禁吃惊。东方云符抽回了右手,年轻人的尸体倒在地上。他再一次弯腰捡起银票,最后揣进衣服之中。 李戴只觉北风吹着额头,但汗水竟然流了下来。这一刻他后悔答应阁老让东方云符住在自己府上,可是现在要是反悔,那自己的下场应该跟地上的年轻人一样。 李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尽量不去擦干汗水,以免东方云符发现。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先生,你抓秦对鸟回来不就是要引齐楚来吗?可是齐楚来了,你为什么没有动手杀他呢?” 东方云符吹了吹手上的鲜血道:“我要杀的是那个孩子,又不是齐楚。抓秦对鸟只不过是一步棋而已。” 李戴早已想到这其中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但他想不明白东方云符到底要怎么做,又问道:“如果是我的话,以调虎离山之计用秦对鸟引齐楚过来,另一边应该派人去客栈杀人了。可是……” “客栈里还有魅凰的高手。”东方云符只说了一半,他忌惮的是于也风。曾经的那个东海龙城第一杀神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地上尸体渐凉的年轻人,东方云符道:“所以我派他去给施大小姐送信,就是想调走她。”这句话仍是说了一半,东方云符断定施紫雨一走,于也风必然跟随护送。舒灵雪和舍灵见施紫雨离开随后立刻就会跟上。 “可是逝水山庄的大小姐怎么会听你的话呢?”李戴发现这个又瘦又高心狠手辣的老人不但武功高强,心机也深。 东方云符道:“因为这封信正是逝水山庄二庄主的绝密信。” “绝密信?”李戴立刻停下,心想看来逝水山庄和东海龙城之间的关系很深啊。 “可是调走了几大高手,齐楚又回到客栈了,你动起手来也不容易啊?” “你忘了阁老说过秦对鸟的妻子很早前被抓进宫中了吗?齐楚救下秦对鸟,秦对鸟一定会求他帮助自己救出妻子。等他们进宫的时候,嘿嘿。”东方云符得意的笑了两声。 “高明啊!我看这是调虎离山,接着釜底抽薪,最后声东击西。等齐楚他们进宫,那孩子身边可就没有人保护了。”李戴也佩服起东方云符来,心想他快点办完事情,就能快点从自己府上离开。 “走吧,去接晁岩。”东方云符脚下踩着尸体稳稳的走开。 李戴只能绕路,他可不想自己的衣服被恶心的尸体碰到,否则肯定会做恶梦的。 次日,岚汀大醉过后,醒来时满怀希望的以为舍灵会出现在眼前。可是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秦对鸟,“大叔,怎么是你?” 昨晚秦对鸟跟齐楚回到客栈后发现岚汀睡了,屋里酒气熏天,看岚汀睡着的样子也知道叫不醒。齐楚亲自给秦对鸟疗伤,用的都是玲琅阁独门的金疮药。经过一夜的休息,秦对鸟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现在虽然还有丝丝痛感,但却不妨碍他行走。 秦对鸟见岚汀醒来,露出了笑容。这个少年曾经为了自己给恶人下跪的一幕,他永远不会忘记。 “你酒喝的太多了,快喝点解酒茶。”床边放着一个圆凳,上面是秦对鸟一早给岚汀准备的解酒茶。 岚汀抓住秦对鸟的手道:“大叔,你没事吧?” 秦对鸟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能有什么事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心里清楚经过昨天的杀戮,自己已经变了。但变成什么样,现在还说不清楚。可是无论以后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对于岚汀,他都会以诚相待。 岚汀接过解酒茶闻了闻,“大叔,这茶怎么是臭的啊?不会是坏了吧?”他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捏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子。 秦对鸟笑道:“这解酒茶是我家乡的秘方,虽然味道差了点,但绝对管用。” “真的吗?我读书少,大叔可不许骗我。”岚汀把茶杯放在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呃,喝不下去!” “你信我吗?”秦对鸟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我信啊!”岚汀见他有些生气,心想豁出去了不就是一杯茶么,再臭还能有屎难吃么。像屎那么难吃的东西,狗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这杯解酒茶算的了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了大叔的心。 于是一仰头把解酒茶喝光了,“啊哈,这味道。”皱着眉头,偷偷的看着秦对鸟,见他一脸严肃,假装道:“真好喝,再来一碗。” 秦对鸟准备的解酒茶可不止一碗,当岚汀看见那个大铁盆时觉得人生特别灰暗。可是岚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心甘情愿的把一大铁盆臭气熏天的解酒茶喝的干干净净。 或许当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你的时候,为了让他开心,你也会心甘情愿的做任何事吧。 第二三零章 入宫 岚汀喝光了一大铁盆的解酒茶,忽然发现头好像不疼了,高兴着说道:“大叔,你的茶还挺管用的啊!” “那是自然,除了味道差一些。”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心里却是暖的。 岚汀见秦对鸟这次换上了新衣服,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只是眼神中忽明忽暗闪烁着的不知是什么,那种感觉又亲近又冷漠。他想起秦对鸟被坏人绑架,肯定是受了欺负。可是看秦对鸟现在的样子倒是很潇洒,好奇的问道:“大叔,你真没受伤吗?” “没有啊,我怎么会骗你呢。”秦对鸟还是欺骗了他,只是不想让岚汀担心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岚汀拍着胸脯,又道:“要是被欺负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我替大叔报仇。”不知从何时起,在岚汀心里竟然想保护起这个比公子还大上几岁的秦对鸟了。、 或许就是从那一次自己为了救他甘愿下跪受辱开始吧,护了他一次,就要护一辈子。 忽的门开了齐楚走了进来,这一次罕见的手上端着盘子,看来是给岚汀准备的早饭。 “好香啊!”岚汀急忙下床,坐到桌边。 齐楚把盘子放在桌上,柔声道:“饿了吧,快吃。”刚才听杨忆箫说昨天自己离开不久后施紫雨和于也风就走了,接着舒灵雪和舍灵也走了。 齐楚心中好奇,为什么这四人会在一天之内接连离开,而且听杨忆箫的描述,好像四人是脚前脚后走的。这就更奇怪了,莫非他们离开是因为同一件事? 岚汀闷头苦吃见公子只站着不说话,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抬头问道:“公子你也坐下来吃啊。” “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齐楚看着秦对鸟,又道:“先生的伤怎么样了?” 未等秦对鸟回答,岚汀把筷子拍在桌上一下窜到秦对鸟面前,“大叔,你不是说没受伤吗?”紧张的看着秦对鸟,岚汀上下打量,急的直跺脚。 “小伤而已,不用担心。”秦对鸟笑道 “不行!到底是谁打伤了你?我去替你报仇!”作为一个真正的吃货,能让岚汀放下筷子的人如今看来好像只有秦对鸟一人。 因为舍灵和齐楚的武功都足够高,用不着岚汀担心。但是秦对鸟不行,他只不过是一个文弱的画师。 只听秦对鸟平静道:“不用你帮我报仇,昨晚我已经把他们都杀了。”他冷静无比,目光坚定,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但嘴不长紧紧的咬着牙。 “啊!”岚汀吃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敢想象胆小的秦对鸟杀人的样子。但是他知道秦对鸟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转过头看着齐楚,露出询问的目光。 齐楚点了点头,岚汀脑海里浮现许多个秦对鸟杀人的场面。但是没有一个人是昨晚发生的,他还是小看了秦对鸟。 或许秦对鸟本人也小看了他自己吧! 这时秦对鸟走到齐楚面前,一声不响的竟然单膝跪地,“公子,救我。”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齐楚低着头。自从昨晚看见秦对鸟杀人的场面,齐楚也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师吓到了。回想着秦对鸟在人群中厮杀的场景,手起剑落,臂断肢残,人头落地。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从一个手不沾血的画师变成一个嗜血狂魔呢? “你有何事求我?”齐楚非常好奇他求自己的事。 “我本江南人士,三年前带着妻子来到京师。都说京师之中名人甚多,我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一个赏识我画的伯乐。可是伯乐没有找到,妻子却被恶霸抓走卖进了皇宫。” “三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无数次托人进宫打听消息。可是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但我能感觉到她仍在人世,所以恳求公子带我进宫寻找爱妻、”秦对鸟说着就拜了下去。 齐楚一听皇宫眉头一挑想起了徐锦鱼,如今秦对鸟的经历和自己颇为相像。他动了恻隐之心,“可是皇宫深院,道路崎岖难找,就算我带你进去,你也找不到她的。”如不是这样,齐楚早就进宫去了。 “公子有所不知,早年间我与她曾有过约定。如果有一天两人在茫茫人海中走散,就在能留下标记的地方刻上梅花。梅花五瓣,但只刻四瓣,按照缺口所指的方向就能找到她。”秦对鸟这一次另一只腿也跪了下去,“公子只要帮我找到爱妻,就算要我用命来换,我也愿意!” 岚汀听了秦对鸟的往事,心中替他不平,走过来拉住齐楚的衣袖道:“公子,你就帮帮大叔吧。” 就算岚汀不说话,齐楚也决定帮他。谁让自己是个见不得别人伤心的人的呢?心想秦对鸟的妻子在皇宫呆了三年一定对里面非常熟悉,说不定会有徐锦鱼的下落。一念至此,齐楚再犹豫不得,立刻问道:“冒昧问一句先生妻子的闺名?” “罗彩衣!”秦对鸟抬起头,眼中闪耀着绚烂的目光。想到就要和娘子见面了,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 “我们立刻出发。”齐楚扶起秦对鸟,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忽然有一丝希望,那就是这一次进宫很有可能见到徐锦鱼。 “不用等天黑吗?”秦对鸟惊讶道,在他的印象里这种偷偷救人的事不都应该在天黑的时候才做吗? “这是救人,又不是偷鸡摸狗。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为什么要等天黑?”齐楚这一问相当霸气,岚汀都听得热血沸腾。 秦对鸟虽然知道齐楚不是一般人物,可是擅闯皇宫那是多么危险的事,难道真的连想都不想吗? 岚汀推了秦对鸟一把,“大叔,公子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犹豫了呢?” 秦对鸟心想是啊,自己怎么还犹豫上了呢?其实他是被齐楚的豪气所惊到了。 “那我们要不要准备什么?”秦对鸟心想应该准备夜行衣吧,应该还有绳索什么的,听说皇宫的城墙很高。 “把你自己准备好就行了。”齐楚已然推门而出,身影一闪已下了楼,再一闪已等在客栈门外。 “快点!”他回头对秦对鸟道 第二三一章 高墙 “哦哦”秦对鸟急忙跑下楼。 岚汀见秦对鸟跑到楼梯中间时公子站在客栈门口脚一踏地,身子腾空而起朝着这边飞来。然后齐楚抓着秦对鸟的衣领,只听风声“嗖嗖”二人消失了。 齐楚抓着秦对鸟飞上屋顶,然后一跃三丈,起落之间脚下房屋纷纷退去。秦对鸟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劲风拂面刮得面皮生疼,本想让齐楚放慢速度。可是每次张开嘴,话还没说出来呢,就被倒灌了一肚子的西北风。试了几次最后终于放弃,干脆闭着眼竟然睡着了。 齐楚发现秦对鸟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自顾自的笑了,心想这人心还真大,马上就要进皇宫救娘子了竟然还能睡着。不过他也发现这就是自己不如秦对鸟的地方,虽然在面临危险的时候自己能保持冷静。但只要涉及感情的事,哪怕一丁点的小事都会让自己心起波澜。 忽然又想到这一次徐锦鱼被抓进宫中自己就乱了心神,其实现在想来不管徐锦鱼被藏在皇宫某处,凭着自己的一身本领早就应该进宫寻她。不知道地方又能如何?大不了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不怕朱翊钧不交出徐锦鱼。 想到这里齐楚豁然开朗,又看了秦对鸟一眼,微微点头,看来这个普通的画师有些地方确实胜过自己。于是,脚下又快了几分,想着就要和徐锦鱼见面了,心中无比激动。 秦对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接触到了地面。而齐楚正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你看我干什么?” 齐楚笑道:“我看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呃,咳咳,那个确实太困了。”秦对鸟靠近齐楚的半边脸立刻红了,然后用手遮住脸庞抬头看了看天,“哎呀,今天的太阳怎么这么晃眼呢?” “今天阴天吧。”齐楚也抬头看了看天,乌云遮住太阳,高空之上隐隐透出光亮。别说阳光刺眼了,那微薄的日光能给照亮人间已经不容易了。 秦对鸟本想找个事情把自己睡觉的事给掩盖住,随口一说也没注意到底是晴天还是阴天。现在他尴尬至极,幸好用手遮住了脸,否则羞得像个大姑娘一样实在不好看。 “昨天你杀人的时候挺让人胆寒,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齐楚越来越觉得秦对鸟这个人很有趣了。 秦对鸟仍然抬着头,“公子,你不觉得这天很怪吗?”他没有回答齐楚的问题,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头顶的天空上。 “有什么奇怪的?”齐楚又抬头看了看,“不过就是阴天而已。” “不对,这天象有些像……”原本尴尬至极的秦对鸟忽然冷静下来,身子转动,看了一圈。 “像什么?”齐楚见他行为有些奇怪,也变得认真起来。 “哈哈,像是要下雪!”秦对鸟跳起来拍了齐楚的肩膀一下,又大笑的跳开。 “……”齐楚被他弄晕了,这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跟岚汀一样那么爱开玩笑呢。 秦对鸟这一跳有些远,因为他怕被齐楚看出破绽。他虽然是个画师,但对星象颇有研究。现在虽然是白天,但依然能透过这朗朗乾坤看见黑夜的星象。这个本领天下少有,但秦对鸟很有天赋,他推断几日后上天必有异象发生。现在告诉齐楚也没用,因为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无论谁也改变不了。 齐楚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此刻心中只想着徐锦鱼。否则刚才他就留下来问问岚汀关于施紫雨四人离开的事了。如果齐楚在客栈中能稍微想一想也就不会冒然进宫,如果他听了岚汀的叙述,他绝对会发现施紫雨四人离开背后的猫腻。 但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才智天下无双的流光公子本以为等从宫中回来再问也不迟,可是当他飞出客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看着高高的宫墙,齐楚心里这样想着此时此刻徐锦鱼在深宫之中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仰望着宫墙呢?她是不是在祈祷有人能救自己出去呢? 可是齐楚不知道,徐锦鱼早已忘记了关于他的往事。现在心里想得是如何杀了齐楚给师兄和师妹报仇。 秦对鸟走到齐楚身边,伸出脖子凑了过去,一副找打的样子。 “干嘛?”齐楚真是被他弄晕了,看来这个画师比岚汀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像刚才一样抓着我的衣领啊。”秦对鸟笑道 齐楚抓着他的手臂向上一抛,秦对鸟飞高三丈,低头一看脚下空了,伸手向墙上抓去。可是现在离墙太远,片刻之间身体就有了下落的迹象。要是从这么高掉下去,肯定摔残了。 “公子,救……”命字还没说出口,齐楚已飞了上来然后抓着他的胳膊又是向前一推。秦对鸟整个人又平移三丈,然后他就像一个皮球一样在空中前进着。 刚开始几次还乱叫救命,后来发现齐楚也不搭理自己。秦对鸟索性放弃挣扎,任由齐楚摆弄。反正他知道齐楚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或许是刚才自己把这位公子惹毛了。现在齐楚还回来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齐楚最后一次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高空中拉到地面上后,秦对鸟弯腰吐了。 “你这小身板,还要练几年。”齐楚没想到秦对鸟这么弱,其实是他太强了。 “公子,有水吗?我漱漱口。”秦对鸟弯着腰,向后面伸出手。 “有口水行吗?” “呃”秦对鸟发现这个公子还真特别,英俊潇洒但从来不会惺惺作态,很是对自己脾气。他慢慢直起腰,脸色蜡黄但硬是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子,咱们走吧。” 齐楚点头,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巡逻的士兵,又道:“你找找看有没有四瓣的梅花。” 秦对鸟贴墙寻找,走了百余步也没有发现妻子留下的记号。然后又来到一排宫殿外,仔细的看着门窗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正当惆怅之际,忽然发现一根红漆大柱上俨然刻着四瓣梅花,缺口处朝东,兴奋道:“公子,这里!” 第二三二章 寻路 齐楚走过去一看四朵花瓣刻的深浅不一,应该是罗彩衣当时很紧张造成的,想必留下记号的时候她身边还有别人。二人按照缺口方向往东走了一会儿,又发现一朵四瓣梅花。于是按照缺口方向继续寻找,这样四五次下来依然没有找到罗彩衣。 现在别说找到罗彩衣了,回去的路都不一定能找到了。秦对鸟思索着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彩衣一定是每到一个新地方就留下一个记号,所以……”偷偷的瞥了齐楚一眼,压低声音道:“很有可能整个皇宫里都刻满了四瓣梅花,嘿嘿。” 齐楚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很无奈,怎么这个罗彩衣和秦对鸟一模一样,总是干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呢?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秦对鸟笑道:“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按照记号指定的方向寻找了,最后一个就是彩衣现在呆的地方了。” “浪费时间,直接抓个小太监问问就知道了。”齐楚飞上屋顶,站得高看的远瞧见十丈外有个小太监,飞身而下,落在小太监面前。 太监个子小,胆子也小直接被吓晕了过去。齐楚愣了一下,“……”,然后又照此方法换了另一个小太监。可是接连试了六七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自己刚从上空飞落到小太监的面前,还没说话就把他们一个个吓晕了过去。 齐楚很是纳闷,难道说皇宫的太监胆子都这么小?想了一阵觉得其中肯定有猫腻,于是原路返回竟然发现这些太监一个个都从地上爬起来。敢情刚才他们是装晕? 想不到流光公子被这些小太监给戏弄了,用岚汀的话说就是套路有点深啊! 齐楚悄悄的来到一个小太监身后,心想我点了你的穴道,看你还怎么装晕。于是,随意在小太监后背戳了了一下,小太监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问你罗彩衣在什么地方?”齐楚压低声音,故作深沉。 “不、不知道。”小太监见自己不能动弹以为中了妖术,此时又看不见说话的人,心中很是害怕。想必就算他知道罗彩衣的下落,现在也想不起来了。人在害怕的时候脑子都是不管用的。 齐楚听见这个回答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皇宫中太监宫女甚多,不认识罗彩衣也很正常。要是一下歪打正着这才令人怀疑呢。 齐楚按照此法又问了几个小太监,终于得到了罗彩衣的下落。 “公子,你说彩衣在冷宫?”秦对鸟听了齐楚的话反问道,心想冷宫不是关押妃子的地方吗?听说那里环境非常差,住的都是被皇帝责罚的妃子。这些妃子根本不可能有丫鬟伺候的,所以心里奇怪。 不只秦对鸟觉得奇怪,齐楚也觉得奇怪。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秦对鸟能想到的自然也能想到,隐隐的心中有一丝希冀,但随即抑制住。 “不管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先去冷宫看看就知道了。” 齐楚看着秦对鸟,秦对鸟也看着他。这二人大眼瞪小眼,心中都想的是同样的问题,冷宫怎么走? 齐楚白了他一眼,心想真不知道带你来有什么用,还不如你给我画一幅罗彩衣的画像,我自己来找呢!于是,他又去找小太监了。刚才告诉他罗彩衣在冷宫的那个小太监本已经被吓得不行,谁知道看着齐楚又来,死的心都有。 等齐楚问明白去冷宫的路回来时发下秦对鸟四下寻找着什么东西,“你找什么呢?”好奇的看着秦对鸟,自己竟然也不由自主的在地上找起来。 “采花啊,我和彩衣三年不见了,见面肯定要送花啊。” 齐楚看着秦对鸟卖力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这大冬天的哪里有什么花? “现在是冬天!”忍不住提醒道,摇了摇头,真想过去揍他一顿解解气。 “冬天没有花的啊?”秦对鸟笑道,尴尬的看着齐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跟岚汀真的是有一拼。”齐楚笑的无奈,天底下真的有人不知道冬天没有花吗? “岚汀肯定是得公子真传啊!”秦对鸟有些得意,又似夸奖,又似回击。 齐楚不再理他,确定了方向就向冷宫走去。秦对鸟走的很小心,皇宫深处当然不是随便出入的,心想说不定一会儿就冒出一大队官兵把他们围住。但是跟在流光公子身后也安心许多,不断的安慰自己没事的,有公子在就算发生突变也能全身而退。 这时候的秦对鸟又坐回那个胆小的画师,再不是黑夜里那个嗜血的狂魔。可是他现在却很讨厌曾经软弱的自己,想起昨晚挥舞长剑的情景,心头一颤好像喜欢上了那种感觉。 于是,他趁齐楚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挺起了胸膛,眉宇舒展,双眸寒光摄人。心中告诫自己依然要做个画师,不过从前是用墨作画,今后却要以血作画。 在齐楚和秦对鸟离开西岭客栈后,就有人把这个消息送到李戴府上。 李府的会客厅中东方云符如一只孤独的苍蝇坐在桌边,抱着肩膀,闭着眼睛,气息平稳,好像已经睡着。 满桌的山珍海味,李戴却只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抿。这些美味他早就吃腻了,就连面前这上好的花雕也喝的倒胃。如今喝来只不过是为了陪东方晁岩而已。 自从上次在扬州城外刺杀岚汀失手后,东方晁岩一直耿耿于怀,整天在东方云符耳边唠叨说早晚有一天要把岚汀的脑袋给拧下来当夜壶。现在他左手拿着酒碗,里面微黄的酒水散发着热气,那是刚温过的花雕。 把碗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啊,爽!”,然后右手撕下一只烤的流油的羊腿递给东方云符,“要不要尝尝?” 他笑的憨厚,就像一个朴实的农民。这让李戴有些诧异,心想听说此人在东海龙城地位甚高,怎么像个大老粗一样? 第二三三章 面摊 东方云符摇了摇头,用眼角余光瞪了他一眼。东方晁岩缩回手,自己啃起了羊腿。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称赞厨师技艺高超。 李戴客气的频频点头,但却暗中注意着东方云符的反应。刚才听密探禀报说齐楚和秦对鸟已经离开了西岭客栈,现在应该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如果晚了,一旦时间拖得太长等齐楚回来就不好办了。 可是看样子,东方云符并不着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李戴并不关心他们是否能杀人成功,他只想让这两个危险人物快快离开。从阁老的话中可以知道东海龙城应该和倭国还有瓜葛,这可是大明朝的皇城,要是收留倭国的间隙被查到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东方晁岩吃的满头大汗,干脆脱了上身衣服,继续卖力的苦吃。东方云符渐渐的皱起眉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穿上!” 这口气让人必须服从,东方晁岩“哼”了一声,穿上衣服又吃了起来。 这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李戴转头一望进屋的主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可是在自己的府上,怎么还有人敢乱闯?立刻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却听东方云符说道:“李大人不要惊慌,这是我的人。” 来人根本就没把李戴放在眼里直接走到东方云符身旁,俯下身在他耳边嘀咕一阵。 “你确定齐楚他们进了皇宫?” “我在皇宫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们出来,看来齐楚是上当了。” 东方云符目露精光,其实他早就派人在皇宫守着。一旦发现齐楚的踪迹就回来禀报,之前已经失手两次了,这一次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回到龙城无法交代。 与流光公子斗智斗勇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必须万分小心。在听了回报的消息后,东方云符的一颗心总算落下了。看来齐楚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吗! “别吃了,快走!” 躲过东方晁岩手中的羊腿,一把扔在桌上,抓着他的衣领向外面奔去。东方晁岩挣扎着,不停的回头望着桌上只吃了一半的烤羊腿,露出可惜之色,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李戴见他们走远,脸色沉了下来,低头看着满桌子的酒菜,心情非常不好。心想他们还真不把自己当做外人,又吃又喝,来去自如,真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 生气归生气,李戴是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发火的。毕竟在两个杀人狂的面前发火,无异于自寻死路。 西岭客栈对面有一个面摊,面摊的老板叫做烧饼,面摊的伙计也叫做烧饼。所以面摊的老板和伙计是一个人,这个人叫做烧饼。 人如其名用在烧饼身上实在太合适了,因为他不但有张烧饼似的圆脸,圆脸上的麻子就像烧饼上的芝麻。不过撒上芝麻的油黄色烧饼会让人产生食欲,但满脸麻子的烧饼却很倒胃口。 所以面摊的生意很差,完全可以说是没有生意。 这一天却出奇的有两桌客人,一桌只有一个人,头戴斗笠,遮住了此人的脸。 这个客人只要了一碗清水面条,所谓清水面条就是锅中除了面条和水,其他的一概不放。 烧饼把刚出锅的清水面条盛入碗里,端到这个带着斗笠的客人面前,“您慢用!” 他随手收走了面钱,只不过这个收钱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想来是生意不好,平日里也没有机会练习这个动作。 然后他又走到灶台前下了一碗热汤骨头面,炉灶中木柴燃烧着,锅中浑浊的汤水如浪花般翻涌着,一块看似已经熬了许久的猪骨在锅中跳动着。 烧饼偷偷的看向另一桌的三个客人,心中嘀咕着这三个人已经穷到这种程度了吗?三个人要一碗面?而且面都快上桌了,三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有掏钱的迹象。 这三个人就是东方云符和东方晁岩,另一人是他们的随从。三人本是过来杀人的,可是东方晁岩非说没有吃饱,吃不饱就没力气杀人。 原本东方云符也不需要他帮忙,毕竟现在客栈中只有岚汀和杨忆箫二人。上一次在锦绣坊杨忆箫用了血祭都敌不过自己一招,所以今天东方云符也没把杨忆箫放在眼里。可是他知道东方晁岩的性子,吃不饱是绝对不会干活的。不但不干活还会捣乱,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就近找了一个面摊对付一下算了。 这时候烧饼把面条端上桌,他扫了一眼空空的桌面,心里有点失望。要是这桌客人不准备付钱该怎么办?他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肯定不敢跟客人起冲突,更何况人家还是三人。 于是心里有些后悔,有些自责,为什么要挑一块肉多的猪骨呢。这样不是赔大了? 长叹了一声,把热汤猪骨面放在桌上,连“您慢用”这样的话都没说就独自坐到一边。 露天的面摊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无法避寒,烧饼凑到炉灶边上,把双手靠近火焰取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正在啃猪骨的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东方晁岩啃着猪骨,竟然啃出了烤羊腿的味道。吃的正想的时候,忽然有一丝想起飘入鼻子,双手拿着猪骨,抬头往客栈二楼看去。 香气是从那里飘出来的,东方晁岩咽了咽口水站起了身,却被东方云符叫住。 “别坏了大事!” 东方晁岩可怜巴巴的望着二楼窗户,木窗后面是两个少年正在准备晚饭。岚汀井井有条的布置着一切,杨忆箫却忙的不可开交。 桌上摆满了盘盘碟碟,每一道菜都是酒楼中没有的。因为这些都是岚汀发明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没有一皱,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哎呀,忘给师父准备面条了。” “现在天色还早来得及。”杨忆箫擦去头上汗水,怎么觉得准备饭菜比练功还要累呢? “师弟你有所不知,这面条要用高汤煮才好吃。可是这高汤至少要熬三个时辰呢!”岚汀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发起愁来,怎么办才好呢? 第二三四章 剑气 “对面不是有个面摊嘛,说不定会有高汤啊!” 杨忆箫忽然想起那个不起眼的面摊来,在这里住了多日印象中对面的面摊好像从来没有过生意。暗道:也不知道老板有没有准备高汤,要是没有的话今晚师父就吃不到最爱的面条了。 看着岚汀还站在屋里,奇怪问道:“师兄,你下去问问啊。” “我这么一个大厨跟人家要高汤岂不是很没面子,你替我去吧。” 岚汀笑了笑,别人说他武功不济,他可以接受。但要是说的厨技不行,他肯定是不会认怂的。 “那你等着。” 杨忆箫随即下楼去,跑出客栈大门,看见面摊的两桌客人心中很是奇怪,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生意怎么突然就好了?瞟了一眼东方云符的桌子,目光落在东方晁岩的身上。 上次在扬州城外,东方晁岩是带着黑巾。但杨忆箫记得他的身材轮廓,如今看来很是眼熟。 啃骨头那人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心里嘀咕着,装作若无其事的跟烧饼要了一大碗高汤,然后步伐稳健的走回客栈。 岚汀本来就在一楼的楼梯口等他,可是看见杨忆箫给自己的暗号,心知不对,转身和杨忆箫迅速上楼。 待关上门后,杨忆箫把高汤放在桌上,“师兄,面摊上那个啃骨头的人好像就是上次要杀你的那个。” 岚汀走到窗户边上,悄悄的推开一个缝隙向下面瞧去,心中一寒。 “还真是!” 看来今年真是得罪了灶王爷,怎么事事不顺呢?上次有于也风出手相救,可是昨天于也风和舍灵他们竟然脚前脚后的离开了,今天公子也进宫去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忽然又想到,这不会是个阴谋吧? 回想从昨天施紫雨接到信后的情景,脑海中画面浮现,心中渐渐沉重,一连串的事情好似被人安排好的。回头看了一眼杨忆箫,道:“师弟,你快走吧!” 杨忆箫愣了一下,自他与岚汀认识以来,先是嫉妒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师兄,然后聚阴山上先是见死不救到最后舍命拦下刘大,再到梁溪城中岚汀早早起来给他做远行的盘缠,扬州城外共患难。在他的心中早已把岚汀当做非常重要的人,如今叫他离开肯定是不可能的。 杨忆箫目光坚定,不曾有半分迟疑,就算一会儿面临着无法避免的死亡。 他 也愿意 和这个小师兄 同生共死! “我不走!”杨忆箫固执道 岚汀心中一暖,之前在去梁溪的路上他教给了杨忆箫《大道无名》前半部分的心法口诀,这一次他决定把剩下的也教给杨忆箫。 如果自己真的要死,那接管玲琅阁的就是面前这个偏执而可爱的师弟。 “你听好,我现在教你玲琅阁入门心法的下半篇。” “我不听,我不听!” 杨忆箫捂着耳朵,后退两步,眼中含泪的看着岚汀。他明白岚汀这么做无异于交代后事,在他的内心深处忽然害怕失去这个师兄。 两个少年四目相对,渐渐无言,岚汀眼中也噙满了泪水。无论是谁在面临死亡时都会恐惧,现在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丝感动和不舍。 这世上同享福共患难的朋友不少,但能同生共死的绝没有几个! “我和你一起对敌,要生一起生,要死……”杨忆箫顿了一下,咬着牙,坚毅道:“要死也拉一个垫背的!” 岚汀重重的点头,攥紧双拳,忽觉体内劲力迸发。 我是义展云飞燕寒的儿子! 我是流光公子齐楚的徒弟! 我是玲琅阁唯一的传人! 就算是死,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血流尽,也要守住这份荣耀! 生死一瞬,寒风骤起,客栈外天上地下大雪乱舞,仿佛要挣脱这俗世牢笼。 只听“砰”的一声,二楼客房的木窗和石墙顷刻间四分五裂,两个少年从天而降。 杨忆箫白衣素净,面沉如水,双眉一挑,如剑出鞘,于是焚天灼世剑也破鞘而出。剑刃上红光流转,如血惊心,如火炽热。他右手握着剑,运转全身功力,红光耀眼,似一头嗜血巨兽,昂起头颅,低声怒吼。 风吹雪涌,雪舞沾衣。 岚汀衣衫飞扬,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丝傲气,双手背到身后,大露空门,却全不在意! 少年十五二十时, 步行夺得胡马骑。 一身转战三千里, 一剑曾当百万师。 他不懂剑法,亦无利剑,但胸口浔江匕传来丝丝暖流。 挺起胸膛,双目如电,脚下步法连变,身后竟幻化出青龙之影。 龙神八变! 人如龙凤世无双,他人不平笑我狂! 千杯不醉抒义胆,一剑飞花落满窗! 龙神八变有八种变化,分别是三行三怒一变一惊。这一招正是三怒中的连城! 他手中无剑,但心中有剑。 只要心中有剑,天上地下、风雪雷电就都是他的剑! 神中之神徐道佛酷爱剑法,这一招连城正是燕寒在他的指导下所创。这一招是神中之神徐道佛万千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 这一刻激发了岚汀的潜力,风雪化剑护住少年周身,剑气纵横,三丈之内裂空之声不断传来。 两个少年就这样傲立在寒风之中,不曾退却,拼死向前! 东方晁岩被骇的骨头掉在桌上,吃惊的看着风雪中两个热血少年。东方云符心中一颤,对面传来的气势压他一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对视,岚汀二人气魄无量,真有绝世高手的风采。 东海龙城三人落了下风,东方云符知道这样下去今日必然无功而返。给了随从一个眼神,让他先过去探底。 那人早已被吓破了胆,硬着头皮叫喊着冲了过去,跑到一半身体毫无征兆的如五马分尸般在空中四分五裂! 东方云符吃惊的看着空气中淡淡的剑气,心道:这、这剑气不是只有绝世高手才能发出吗?怎么一个少年也能? 这正是连城的霸道之处,只要心中有剑,剑气由心而生。 心在剑在,心死剑亡;心智越坚,剑气越强! 第二三五章 剑影 岚汀微微转过头看着杨忆箫,淡淡的笑了,笑容里有流光公子的影子。目光柔和而清澈,如溪水一般在杨忆箫心中流淌。 二人无比默契的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步让北风呼啸,让大雪翻卷。 这一步重重的踏在东方云符的心上,他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压力,好像已未战先败。 这时候杨忆箫想起了狂剑魔尊温天横,想起了那夜学剑的情景。 “焚天祭热血,狂傲动乾坤。正邪本难辩,善恶谁人分?我有剑在手,一剑能破魂。” 杨忆箫喃喃念着,一剑刺出,风碎雪破,焚天灼世剑竟然凭空消失了。 东方云符抓起东方晁岩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一旁,正当他们站定之时,焚天灼世剑出现在木桌之后,那位置正是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 这一剑让木桌化为灰烬,杨忆箫已飞身而来,骈起二指远远的指着神剑,口中念道:“两剑问大道,杀生救世人。” 然后焚天灼世剑分身为二,又向二人刺去。 东方云符二人的武功在岚汀他们之上,可是对战时被占了先机。一时间只能闪躲,在闪念之间心生一计。只瞧他身子硬生生平移三丈,躲过第二剑,右手变爪向躲在一旁的烧饼抓去。 烧饼若是被他抓到,肯定要废了一条胳膊。可是他一个煮面的老实人根本就躲不开这一击。 杨忆箫本想继续攻击,可是见无辜之人就要遇害只能先停下来去救烧饼。 东方晁岩得了空隙,双脚踏地,石板崩裂,一掌向杨忆箫背后打去。 杨忆箫面临着救人伤己的困境,其实他明白要是受了对方一掌。受伤都是轻的,几乎就没命了。可是依旧选择救人,遮天问道剑法的真谛就是救人。他不能辜负了温天横的重托,哪怕是死。 一把抓过烧饼,让他躲过东方云符的攻击。可是杨忆箫却无法躲过背后的一掌。 这时候风雪忽停,凝固的时间中岚汀身影一闪已到了东方晁岩的身边。背在身后的双手向前一推,凝固的时间继续流动,停止的风雪如获新生,无数剑气朝着东方晁岩的身体袭去。 东方晁岩如果固执的要重伤杨忆箫,那结果就是自己也被重伤。所以他只能放弃,气劲透体而出,护住全身。 如不是岚汀内力太弱,就凭连城强大的剑气完全能破去东方晁岩的护体气劲。但东方晁岩比岚汀多活了几十年,功力自然深厚,挡住剑气的同时掌间蓝光大放,光粗如柱打向岚汀。 岚汀仗着龙神八变的轻灵,闪身躲过,回头一望被蓝光击中的地面出现一个深坑,灰褐色的土壤上竟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血池附近的墙壁上燃烧的火焰和现在看见的一样,都是蓝色的。记忆中那蓝色的火焰是不会熄灭的。 这蓝色的火焰是东海龙城特有的,看似是火焰,其实是一种气劲。打在人的身上不会产生焚烧的效果,而是如内功一样造成内伤。 血池中墙壁上的蓝色火焰是东方云符外放的气劲,龙城中的高手修炼到一定境界都能化气劲为蓝色火焰。 杨忆箫把烧饼拽到一旁,他与岚汀再次并肩而立。此时二人的气势却不如刚才,但依然没有胆怯和恐惧。 东方云符二人扭转了局势,接下来他们要出手了。 岚汀二人虽然刚才占了上风,但如果不能一击必胜就再也敌不过对方的攻击。毕竟他们功力尚浅,和两个高手比起来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东方云符的脸上渐渐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在岚汀看来却有些狰狞。少年拿出浔江匕,往左横跨一步,拉近了与杨忆箫的距离。 无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两个少年生死不弃。 焚天灼世剑漂浮在空中,杨忆箫的目光始终不离剑身。最后一刻他仍然在想着对策,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他不甘心。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我会让你们死个痛快。” 东方晁岩说的是真话,因为他杀人的手法向来简单,拧断对手的脖子或者砸碎对手的脑袋是他最喜欢的方法。 岚汀身后幻化出来的青龙之影渐渐的暗淡下去,目光涣散,好似已经放弃抵抗。杨忆箫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嘴角一撇有些不愿意,垂下了双手。焚天灼世剑慢慢的下落,剑身上的红光开始褪去。 “好孩子,这就对了。” 东方晁岩向二人走去,他正想着一会儿是拧断他们的脖子呢,还是砸碎他们的脑袋。心中纠结,索性就拧断岚汀的脖子,砸碎杨忆箫的脑袋吧。 可就在这时候杨忆箫垂下的双手突然抬起,“三剑开天地,有剑才有神。” 随着一声大喝,焚天灼世剑分身为三,各自以非常奇怪的角度向东方云符刺去。 东方云符“哼”了一声,以他的功力和现在己方的优势根本不怕杨忆箫的突袭。 可就在这时岚汀身后的青龙之影骤然发亮,少年身影凭空消失。这是龙神八变的浩渺! 东方云符眉头一皱,他熟悉龙神八变,也知道浩渺是隐匿后再出现攻击。可是他猜不到岚汀是要攻击自己,还是东方晁岩。眼看着三柄似真似假的神剑刺来,他选择了保护自己。 而岚汀却出现在东方晁岩的身后,浔江匕光芒大放直刺东方晁岩后背空门。 东方晁岩回身要挡,这时候突变又生! 本来空中只有三柄焚天灼世剑,可就在东方云符准备破去这三柄剑、岚汀拿着浔江匕出现在东方晁岩身后、东方晁岩转身回击的同时,第四柄焚天灼世剑出现了。 这才是真正的焚天灼世剑! 从一开始杨忆箫大声喊出“三剑开天地,有剑才有神”时,其实他用的是“四剑江河逆,不惜斩自身”。之所以要大声的喊出,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东方云符以为他用的是第三招! 这样一来东方云符就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三个虚影之上。岚汀突袭东方晁岩,就算东方晁岩能挡下这一次的攻击。杨忆箫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此时真正的焚天灼世剑向杨忆箫刺来,他手腕一翻,神剑变了方向改刺东方晁岩。 这一次东方晁岩躲不过! 第二三六章 等等 “轰隆”一声,面摊顷刻间坍塌,带起的尘土遮住了岚汀二人的视线。 二人慢慢向后退去,待尘土落下,只见东方晁岩右肩上少了一大块肉,鲜血不断流出。而焚天灼世剑则钉入客栈门板之中,只露出剑柄。 见对手受伤,岚汀心中一喜,自己和杨忆箫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但是他也明白,这不过是皮肉之伤,虽然血流的多了一些。但并没有伤到东方晁岩筋骨,更不用说内脏了。 岚汀勉强站住身子,刚才几个回合都下来让他体力渐渐不支,现如今只觉体内无比空虚,再提不起半分力气。可还是装作后劲十足,只想赢得一线生机。 杨忆箫发现他的窘境,不由自主的往前跨了一步,挡住岚汀半个身子。暗中催动体内真气,准备发动最后一次攻击。 东方云符见伙伴受伤,散发出的杀气更重。发现岚汀身前的剑气几乎消失殆尽,知道他再无还手之力。 刚才岚汀二人的攻击让东方云符非常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个少年能发动如此威力巨大的攻击。现在看来刚才虽说万分惊险,但接下来就变得简单多了。对方两人中有一个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另一个就算顽强抵抗也掀不起大风大浪。 东方晁岩不顾肩头伤口,目露狠色,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岚汀他们戏弄。而且这一次更加严重,所以他必须要杀了岚汀泄愤。 烧饼蜷缩在一旁,双手抱膝,眼神中露出恐惧。他一个普通百姓从来没有见过这等阵势,现在没有被吓晕过去已经算是有几分胆色。看着东方晁岩一步步的向杨忆箫二人逼近,想起刚才杨忆箫的救命之恩,小声提醒道:“小兄弟,当心!” 杨忆箫也知道要当心,可当心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在绝对差距的面前,无论他怎样当心最后都是一个结果。 死! “其实,一开始我们还真吓住他们了。” 岚汀在他身后说道,语气中有几分骄傲,还有几分自嘲。岚汀抓着杨忆箫手臂想把他推到一旁,这一次自己要站在前面保护他。 可是杨忆箫仿佛如百年巨树深深扎根于地下,无论岚汀用多大力气都不能让他移动半分。 这时候东方晁岩离二人只有一丈之距,忽听四下有人说道:“等等!” 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大吃一惊,原本他们都以为是烧饼说的,纷纷看向烧饼。当看见烧饼无辜的眼神也就明白了,他根本没有胆量敢说这样的话。 那么究竟是谁呢? 东方晁岩以为是自己幻听,甩了甩脑袋继续向前走。可就在这时又传来同样的声音,“等等!” 东方晁岩以为是东方云符说的,猛然回头却发现同伴也吃惊的看着自己,难不成还有鬼了? “谁他娘的装神弄鬼,快给我出来!” 东方晁岩心中发毛,四下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坍塌的面摊上。他想来了,刚才除了自己一桌,面摊里还有一个人。会是那个人吗? 可是如果是常人被这么一砸非死即残,这么说那带着斗笠的人不是普通人了? 东方云符心中也在不断琢磨着,这一次的行踪除了他们知道,就只剩下李戴了。难道说是李戴泄密了?转念一想,李戴绝对没有那样的胆子。 那会是谁呢? 正当二人心中疑惑无法解开时,又听一声道:“别找了,我在这里!” 这一次东方晁岩可以确定那声音就是从坍塌的面摊底下传出来的。他神色凝重,想走过去掀开面摊。可是迈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着烧饼,“你去!” 烧饼被他一吓只能照办,心里害怕,慢吞吞的走到面摊前。真不知道当他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面摊被两方人的打斗震塌时,心中的感受。 岚汀能想象出烧饼的心情绝对不好。看着烧饼一点点的把面摊上的断木移走,显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四方小桌,桌上摆着一个廉价的瓷碗,碗边已经有了缺口。 桌边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右手拿着筷子,正挑起碗中的清水面条,用力一吸把碗中最后的面条吸进肚中。然后放下筷子,端起碗又把如清水一般的面条汤喝光,右手把碗放在桌上,左手摸了摸肚子,“原汤化原食,嗯,吃饱了。” 东方晁岩见此人无比镇定,心中也是无比吃惊,面摊塌了却没有伤到他分毫。外面杀机四起,他竟然能若无其事的坐在坍塌的面摊里安静的吃面。就连现在众人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时,他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这人到底是谁? 当此人摘掉斗笠,露出真面目时,杨忆箫大吃一惊,这、这不就是云蟒山上废弃院子中那个以手指在墙上刻字的大和尚吗?他记得大和尚还打伤了老和尚,如今前来到底是敌是友? 这个大和尚是苏州人,俗姓沈,法名达观,但世人都喜欢叫他的俗名真可。真可大师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所以齐楚并不认得他。但真可大师佛法高深,上一次在云蟒山中破了莲池的妄想。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莲池大师多年的修行必将毁于一旦。 自上次在废院中遇见杨忆箫,真可大师很是喜欢这个少年。于是多日来暗中保护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出手就是想暗中观察杨忆箫。见少年不顾自己性命救下烧饼时,真可大师心中非常高兴,如今出现自是想要帮两个少年化解为难。 东方晁岩见对方是个和尚,并没有把真可大师太当回事,“死秃驴,你装神弄鬼!” 真可大师站起身,所发出的气劲竟然把四方小桌推开三尺,“秃驴没死,贫僧信佛,从不装神弄鬼。” 岚汀听他说话心中好笑,想不到大和尚除了念经,口才也不错。既然面摊倒塌都不能伤他分毫,可见大和尚武功很高,看来今天自己又死不了了。悄悄地戳了戳杨忆箫,低声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二三七章 好戏 杨忆箫却不这么认为,上次老和尚给他的印象很好,他不知道真可打伤莲池是救人,只当做是伤人。看着真可大师,心中又生出担心。 东方晁岩听真可大师回击心想就先拿这个秃驴开刀,正当要走上前去的时候,东方云符闪身挡在他身前,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请问大师在哪个寺庙修行?” 东方云符嘴上虽然客气,但是掌中已开始聚力。他用的是缓兵之计,找准时机蓄势待发。 “贫僧在红尘中修行。” 真可大师走了过来,气息平和,丝毫没有压迫之感,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忆箫,“小施主没事吧?” 杨忆箫不想他会这么问自己,先是一愣但还是礼貌的摇了摇头。 岚汀见真可大师关心杨忆箫,心想他们应该见过面,说不定这大和尚正是流星赶月阁杨星的朋友。于是放下心来,虽然体力虚弱但仍笑着说道:“大师,面可还好吃吗?” “出家人吃饱就行,不求好吃。”真可瞧了岚汀一眼,目光中有一丝疑惑闪动,在岚汀身上停留片刻又转身对东方云符道:“施主,今日看在贫僧的面子上放过两位小施主如何?” “放、放你妈的屁!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们?”东方晁岩狂躁的性子可等不及了,身子一侧从东方云符身后闪到前面。 只见他掌间蓝色火焰在风中舞动,双掌齐出,蓝色火焰在空中留下痕迹,却没有任何温度。 东方云符没有拦他,只想看看大和尚如何应对。当东方晁岩的双掌就要打到真可大师胸口时,只见真可左脚向前一伸,由正面变成侧面对着东方晁岩,在他两掌只见的缝隙中穿过,左肩直接撞到他的胸口。 以东方晁岩的武功本来能轻易躲开,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躲却无法动弹,只觉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手从天而降,抓着他的身体硬是被真可的的左肩顶到。胸口血气被阻,踉跄的向后退了三步,还好东方云符用手抵住他的后背,次不至于摔倒。 东方晁岩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色憋得红紫,牛眼中怒火燃烧,心中很不服气,还想再次攻去,却发现双腿如灌铅般沉重无比。 东方云符见了大和尚的能耐心中一惊,他清楚东方晁岩的武功,在江湖之上能一招让他吃瘪的人不多。就算是齐楚也不行,看来这大和尚的武功还要在齐楚之上。 “敢问大师法号?” 东方云符双手合十,看似像个信徒,却不知他双掌之间集聚着全身劲力。 “真可”其实应该叫他达观大师,不过世人都习惯叫真可。大和尚也不在意,一切随缘才是佛法。他同样双手合十回礼,却不想这时东方云符突然发难,合十的双手我在一起,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如剑突刺。与此同时指尖上蓝色火焰火苗暴涨三尺,变粗七寸,顷刻之间蓝色火焰把真可包裹的严严实实。 杨忆箫低呼一声,想起被蓝色火焰炸出的深坑,心中不禁担心起大和尚的安危来。 岚汀瞧见这一幕,忽然想起舍灵和公子第一次交手时的情景,和现在非常相像。 包裹住真可的蓝色火焰颜色越来越深,实体感越来越强。某一个时刻,杨忆箫都觉得蓝色火焰像个牢笼死死的禁锢住真可大师。当蓝色火焰变成蓝黑色的时候,就再也看不见真可大师的身影。东方云符脸上露出了笑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岚汀皱着眉头,心想大和尚不会就这么完蛋了吧? 当然不会! 真可大师悠然的从那团狂傲的火焰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东方云符面前。静静的看着那双吃惊而恐惧的眼睛,面色不改,念了一声佛号,“施主,少生杀孽,多积福报。” 杨忆箫从未见过能有人如此平静的穿越生死关头,看着真可大师镇静的面容,心声钦佩。那究竟是一颗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不为生死所动呢? 东方云符想起了一句老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纵使是凌驾于江湖之上的东海龙城也逃不出这句老话。他扶着东方晁岩向来时的方向准备离开,他已不能留下,留下只会让他更加丢脸。 忽听真可大师道:“等等!” 二人肩头一颤,立刻站住,没有人敢回头问问为什么不让走。他们只等着真可大师说话。 “你们还没付面钱。” 东方云符长吐一口气,掏出一块银子扔给了烧饼。然后二人顶着寒风慢慢的走远。他们甚至都不敢加快速度,因为害怕快速离开会引起真可大师的主意,否则早就夹着尾巴逃跑了。 真可大师走到烧饼面前,“施主,打坏了你的面摊实在抱歉。贫僧来帮你收拾吧。”于是他和烧饼一起把倒塌的面摊一点点的收拾好,岚汀二人就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身怀绝世武功竟然甘愿给人家收拾烂摊子。 等面摊被收拾好后,真可大师又准备把断了的木桩给接好。岚汀掏出一张银票走了过去,“老板这钱算是赔给你的,如果不够的话就来客栈找我要。” 烧饼双手接过钱,眼圈红了,“够了,够了,多出来的我给少爷送去。” 岚汀一挥手,“算了,是我们连累你了,多出来的就当做补偿吧。”转身向真可大师鞠了一躬,毕竟人家救了他们,这点礼数是应该的,“真可以大师,您要是没吃饱,跟我进客栈我给您煮面。” 杨忆箫跑过来小声提醒道:“师兄,人家叫真可大师,不是真可以大师。” 岚汀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哦哦,实在不好意思啊真可爱大师。” “是真可大师,不是真可爱!”杨忆箫尴尬至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也拜了一拜,“谢谢你啊,真可怕大师,呃……”他竟然被岚汀带到沟里,爬不上来了。 真可也不在乎,冲他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岚汀踮起脚,挥手告别,“再见啊,真可怜大师!” “师兄!不是真可怜大师,是真可怕大师!妈的,又说错了……” 两个少年相互搀扶,弯腰哈哈大笑。 第二三八章 重逢 皇宫之中道路崎岖难寻,加上时常有士兵巡逻。齐楚和秦对鸟找起冷宫非常困难,终于在黄昏时分找到了冷宫所在。 所谓的冷宫也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院子,每个院子都住着一个被罚的妃子。 秦对鸟小心翼翼溜进一个个院子,蹑手蹑脚的趴在门外,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去,可是都没有发现罗彩衣的身影,最后有些气馁的走到齐楚身边。 “小太监不会是撒谎吧?” 现在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小太监撒谎了,要不然为什么没有找到罗彩衣呢? 齐楚盯着西北角的最后一个院子怔怔出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的心上一颤,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召唤,拉着秦对鸟几个起落就来到最后一个院子外面。 此时夕阳西下,金黄的余晖由西方而来,像春天里的雾一般疏疏落落的洒在雪地之上。白雪如海,余晖浮在上面被风一吹如浪涌般闪耀着点点金光。远远望去金浪时起时伏就如齐楚现在的心情,喜忧参半却不知为何。 雪地之上的两个影子在风中也有几分摇曳之感,秦对鸟慢慢的走进最后一个院子中,那是他最后的希望。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画师的背影略显孤单。 他踮起脚尖,忐忑的往门缝里看去。这时候,“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走出一个素衣女子,黛眉如画,面似桃红,青丝如瀑直泄腰间。一身干净素衣在领口处绣着一朵五瓣梅花,针迹细密,起针处如奇岩入云,切针处如峰回路转,勾挑之间尽显巾帼英气。 梅红如血,颈白如雪。 风雪渐大,但她依然傲立其中。双手端着一个木盘,当看见秦对鸟时,身子一颤,双手一抖,木盘掉在地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不知是伤心,还是激动。泪水从脸颊滑落,坠落时凝结成冰,冰泪是冷的,但她冰封的心却一点点开裂。 无声无息之间,在她的心坎上那已冰封许久的心海悄然碎裂,“秦哥!” 她呼唤着,呐喊着,奔跑着冲进了秦对鸟的怀抱。把手环过男子腰间,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不顾一切的放肆流泪。 秦对鸟怀抱佳人,片刻之后终于在她耳边低声的唤了一声,“小衣,好久不见。” 世上有多少相爱之人在久别重逢后都是简单的一句好久不见,饱含深情,其中思念只有你懂我懂。 “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我等到了。” 罗彩衣抬起头,梨花带雨的看着丈夫,宣泄了辛酸苦楚过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秦对鸟仔细打量着妻子,发现她消瘦许多心中一痛又把罗彩衣拉进怀里,说了一通情话。直到她面红耳赤,声柔身软才肯结束。 当重逢的喜悦渐渐退去,罗彩衣注意到院子外的齐楚。看齐楚器宇轩昂的样子也知道绝非凡人,心想莫非是哪个王爷带着秦哥进宫的吗?又想到自己丈夫手无缚鸡之力,在京城更无人脉,想要进宫简直比登天还难。于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把齐楚当做是个身份尊贵的王爷。 “秦哥,那位公子是谁呀?” 要不是罗彩衣提醒,秦对鸟早都把齐楚忘了,现在想起心有惭愧,要不是齐楚带着他进宫,就凭自己这点本事怎能找到爱妻呢?于是拉着妻子的手走到齐楚面前,跪了下去。 罗彩衣知道丈夫的性子,见他下跪也知道这位公子多半就是他们的恩人,也就跟着跪了下去。 齐楚托住二人,“先生这是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秦对鸟感动的无法言喻,直起身连连作揖。这时忽听身后一个女生说道:“彩衣,是谁来了?” 秦对鸟回头一看目瞪口呆,指着门口的女子,结巴道:“这、这不是画中的仙女吗?” 徐锦鱼身子仍有些虚弱扶着门框,听对方说自己是仙女礼貌的点了点头。当她看到齐楚时,目光渐渐凝重,柳眉一拧,不知为何心上一痛,捂着胸口问道:“你是谁?” 自上次见了徐锦鱼后,齐楚猜测她可能是有些精神失常或是头部受伤,如今听她这样问来,再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真不记得我了吗?”说这话的时候齐楚眼眶微红,泪水如潮慢慢的升起。曾经两人天涯相隔的时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不记得自己。看着徐锦鱼眼中突如其来的陌生,心中何止一痛? 说是千痛万同也不为过! 徐锦鱼见他有些激动,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齐楚,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这一句话如霹雳一般击在齐楚心头,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万般往事一涌而上,好像这一次是二人分别十年后重逢的时候。 “小鱼儿,是我啊!”右眼皮跳动,然后右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痴痴的,静静的望着女子,咬了咬牙,接着左眼中的泪水也溢了出来。 徐锦鱼听见齐楚这么称呼自己,心知二人关系匪浅,又见他面容有些熟悉,慢慢的走到齐楚面前。 “你是大师兄燕寒吗?” 燕寒之名是朱翊钧告诉她的,如今在她的记忆中和自己关系要好的男子就只有朱翊钧和燕寒了。 齐楚的心已凉透,只觉气息如火,吸进呼出之间燎燎的火焰灼烧着心胸和喉咙,声音嘶哑道:“你真的忘了吗?你是我的小鱼儿,我是你的小齐儿啊!” 当年二人在长白山学艺时就是这样称呼对方,这些年无论齐楚走到哪里,身至何处只要想到这句话就会温暖而幸福。 可如今当他再次说出这句话时却心痛无比,只因为我记得小鱼儿,而你却已忘了小齐儿! 徐锦鱼在记忆中搜索着小齐儿这个名字,忽的想起那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来,“你是齐楚?” 目光之中带着惊恐,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是我啊!” 齐楚向前走了一步,以为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可是他不知道倒逆乾坤要比孟婆汤霸道十倍,徐锦鱼是如何也想不起他的。 第二三九章 心伤 “我要杀了你!” 徐锦鱼竟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刺了过去,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分明就是想要齐楚的性命。 齐楚哪里知道朱翊钧已经把自己编成一个魔头,对徐锦鱼的举动又是吃惊,又是心痛。原本是相爱之人,为何要兵刃相见。 他闪身躲过,此时的徐锦鱼功力已经被陈炬封在经脉之中。用尽全身力气刺出匕首,一旦没有刺中就会向前倒去。 齐楚微一侧身左手拦住她的腰肢,从后面抱住女子。却不料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双手握着匕首对着齐楚,“你别过来!” 一时之间齐楚也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徐锦鱼忘了自己,也不至于把自己当做仇人。紧皱眉头,思索着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这时忽听院外兵戈阵阵,人声渐大。秦对鸟感受到有杀气穿墙而入,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把妻子拉到一旁。 大队人马整齐的从院门口进来,有千人之多,只进来少许就把院子挤满了。 秦对鸟拉着妻子走到齐楚身边,看着外围的士兵,心想一定是惊动了皇宫的守卫。这下糟了,刚刚和妻子重逢,难不成要死在这里? 其实,通风报信的是那个被齐楚吓坏的小太监,当得知有人要找罗彩衣后,小太监就急忙向上汇报。虽说罗彩衣是谁根本不重要,就算被杀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可是皇宫里来了刺客,这事就大了,万一刺客伤了皇帝。那该有多少人受到牵连? 当刺客找罗彩衣的消息一层层上报最后直到朱翊钧知道此事后,他忽然想到伺候徐锦鱼的那个婢女不就叫罗彩衣吗?心中大惊,自己用尽心思和手段才让徐锦鱼留在宫中,他允许出任何的差错。于是召集宫中所有守卫赶往冷宫,恰巧在齐楚见到徐锦鱼时大部队冲进院中。 此时从队伍最后走来一人,当他走到队伍最前面时,秦对鸟发现此人一身黄袍在夕阳余晖下耀眼夺目。 秦对鸟知道这人肯定就是当今圣上,心落谷底,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妻子只不过是个小小婢女,当今圣上为何会如此重视竟然亲自前来。看现在的阵势,怕是今天不能善了。 齐楚认得朱翊钧,上次若不是他以客栈中百姓的性命要挟,自己决然不会让徐锦鱼跟他回宫。 如今场景再现,但此处是皇宫大内,这一次齐楚绝不会再妥协了。 朱翊钧来之前已经设想出多种可能,他已经做好了进宫之人就是齐楚的准备。于是笑着走到徐锦鱼身边,夺下她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温柔的说了一句,“有我在别怕。” 徐锦鱼点了点头,面色缓和,躲在了朱翊钧身后。 这一切齐楚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想起成婚当日木牌上写的那个名字。再看今日二人的举动,若不是顾忌秦对鸟夫妇的安危,早已经发威了。 “齐楚,你还有脸来找锦儿?” 朱翊钧说话的时候故意的拉起徐锦鱼的手给齐楚看,为的就是乱他心智。 流光公子唯一的弱点就是太重感情,一旦陷入其中就不能自拔。如今齐楚已经不能保持冷静,于是他一点点的落入朱翊钧的陷阱。 “我带你离开这里。” 齐楚看着徐锦鱼,他才不管什么天之骄子,什么皇宫大内。他要带徐锦鱼走,没有人能拦得住! 想起朱翊钧给自己讲述的齐楚所干过的恶事,徐锦鱼目光恐惧,又像朱翊钧身后躲了躲,“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这个大魔头!” 朱翊钧得意道:“齐楚你真以为武功高强就能为所欲为吗?十年前你霸占锦儿,又抛弃她,现在还想伤害她吗?” “我何时抛弃她了?”齐楚当然要争辩,自始至终他爱的都是面前这个温暖的女子。当年的离开是一种逃避,是对小师妹的愧疚,从来就不是什么抛弃! “你还狡辩?我问你,燕寒是不是自废武功?” 朱翊钧咄咄逼人的气势让秦对鸟夫妇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齐楚闻言,紧绷的心弦断了,这叫他如何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燕寒为何要自废武功。当年大师兄和南诏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南诏竟然抓走武林中各门派的掌门逼燕寒自废武功? 当年,齐楚想查出背后的真相。可是大师兄不让自己查下去,齐楚答应了,但他如何也想不到神勇无量的义展云飞会甘愿自废武功! 这些年齐楚一直非常自责,如果当年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结果就会不同。所以在心里,他觉得愧对燕寒。这也是他为何要倾尽全力照顾岚汀的原因。 齐楚不语,他只能默认。 朱翊钧曾告诉徐锦鱼,当年是齐楚害的燕寒自废武功。如今看着齐楚的表现,徐锦鱼深信不疑。可燕寒自废武功根本和齐楚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再问你,苏浅漓是不是因你而死?” 朱翊钧这句话说得非常隐晦,他没有问苏浅漓是不是救你而死,而是说因你而死。如果齐楚说是,不仅是徐锦鱼,连秦对鸟都会误会是齐楚抛弃苏浅漓才导致她的死亡。 小师妹的死是齐楚心中最不愿面对的痛,他没有办法不去承认。 朱翊钧心中盘算着,看齐楚的表情,用眼角余光瞧这徐锦鱼的反应。他知道到了最后的关头,“齐楚,我最后问你,你到底爱不爱苏浅漓?” 齐楚猛然抬头,他看的是躲在朱翊钧身后的徐锦鱼。目光之中尽是痛苦,如果说爱他当然爱的是徐锦鱼。对于小师妹是有兄妹之情,事实上他是不爱苏浅漓的。只不过曾经徐锦鱼多次误会,甚至一气之下自己浪迹天涯,否则也不会在易水河畔遇见朱翊钧。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任何事的发生都是早已注定的,改不了,抹不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硬抗到死。 “不爱” 齐楚是说给徐锦鱼听的,这么多年他想告诉她其实从始至终我爱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但是朱翊钧早就跟徐锦鱼说过,当年是齐楚欺骗苏浅漓的感情并抛弃她。这一刻在徐锦鱼的眼里,齐楚害死大师兄,玩弄小师妹的形象愈发清晰,恨他入骨,甚至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第二四零章 狂怒 秦对鸟也误会齐楚了,他偷偷看着齐楚的背影,心中万分纠结,为什么看起来忠厚仁义的公子竟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呢? 齐楚不知朱翊钧的诡计,他只知道要带徐锦鱼离开这里。踏上一步,忽听周围拔刀声传来,转头一看原来外围的士兵们跃跃欲试就要冲上。 流光公子何时怕过? 他每往前走一步,外围士兵就往里面踏半分。直到泛着金辉的钢刀接触到他的衣衫,他仍不退! 朱翊钧护着徐锦鱼已退出包围圈,看着身陷囹圄的齐楚心中得意。这里是他的地盘,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齐楚大袖一挥,最外围的士兵们手中钢刀应声折断,再一挥袖一圈士兵向后倒去。右手在空中虚画,掌间绿光泛起,忽听天边悠悠笛声传来。 白雪之上,余晖之中,一根两尺七寸长的碧玉笛子横亘空中。齐楚指尖拂过圆润的笛孔,笛声时高时低,如诉如泣。 当堆月箫出现后挤满院子的士兵们再也不能向前一步,朱翊钧心头沉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堆月箫真身。只觉那根碧绿色的玉笛清澈如水,笛声起落之间眼前显现潮起潮落的景象。 齐楚手握堆月箫,全身真气外放,又向前一步。他这一下所带起来的劲风把对面的士兵们击飞丈余远。闪身到朱翊钧面前,怒目而睁,横眉冷对,“放开她!”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徐锦鱼,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行! 朱翊钧面对齐楚的强大气势丝毫不惧,因为他知道这时候有一个人一定会出现。 于是,陈炬站在院墙之上,喝道:“何方宵小在此放肆?” 声音未落只见洒下的夕阳余晖突然变得无比耀眼,迸发的金光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卍”形符号向齐楚打来。 齐楚手腕一转,堆月箫上绿光大放,随意一挥绿刃切断“卍”形符号,点点金光洒落下来。 陈炬飞身而下,双掌交错由内而外推出。只见一张细小的光网射了出去,在空中迅速变大。光网虚无,乃是无形之物,但此时看去却发现蕴含着巨大威力。 齐楚本想闪躲,但是却发现这光网仿佛从天而降,天有多大,网有多大,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会被光网罩住。当下心一横,紧攥堆月箫,轻盈绿光由他右手迅速蔓延到手臂上,然后布满全身,由薄至厚,由厚变墙。 光网罩在他的身上,快速收紧,越收越小,越来越紧。直到把齐楚整个人死死捆住,尽管这样还在缩小。陈炬漂浮在空中,双掌合十,口中振振有词,但念的极快,没有人能听清。随着他越念越快,光网上的网眼越来越小。 齐楚被困在其中不能动弹,甚至连呼吸也渐渐困难。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面对如此大的压力,看着空中老太监的面容,却不知此人是谁。 当他的衣衫被光网割破,皮肉流血,只听陈炬问道:“你到底服不服?” 齐楚仰天长啸,让我服?流光公子怎么会轻易臣服? “老太监,你为虎作伥阻我救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暴怒了! 下一刻只见收缩的光网突然暴增,一收一放之间力道太大,光网承受不住顷刻间破碎成粉。零星光点漂浮在空中,齐楚身上大小伤口百十个,都慢慢流出血来。这身衣服是徐锦鱼前几日给他做的,眼看着华服破损,胸中怒火更胜。 “老太监,你别后悔!” 齐楚握着堆月箫的右手突然松开,堆月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他骈指做剑,向雪地中一指!只见那皑皑白雪躁动无比,竟有高山雪崩之势,“起!” 一声喝出,四下白雪顷刻间拔地而起。齐楚剑指一伸,无数白雪朝着陈炬席卷而去,带起的狂风竟把四周院墙吹塌,有些士兵把持不住连人带刀被卷上天去。 陈炬见大雪如山压来,右手一身,衣袖无声破碎。那枯瘦的手臂竟然暴涨一倍,“破!” 然后他整个人破雪而出,雪山崩裂向四面八方飞去。 这一突变齐楚始料未及,他以为自己这一招一定能重创陈炬。可是他还是小看了陈炬的实力,躲闪不及被陈炬一掌打在胸口。 陈炬知道齐楚和徐锦鱼的关系,他不忍心伤害齐楚。这一掌并未用十足劲力,但依然打得齐楚鲜血狂喷。 “你若再不走,我就要你命!” 陈炬周身杀气尽出,本想吓退齐楚。 可是流光公子岂是能被吓退的? 齐楚嘴角鲜血直流,落在整洁的衣服上触目惊心。 “老太监,你别逼我!” 此时他已双目通红,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救心爱之人,对方却苦苦相逼。这些年他修为增长神速,以至于到了除心魔的境界。可是神中之神徐道佛所说的心魔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除去的。相反齐楚的心魔越来越大,甚至有的时候他自己都感觉要控制不住。 这一刻,双眸滴血,黑发乱舞,他必须要带徐锦鱼离开这里!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如果有人阻挡,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受死吧!” 齐楚右手掌心朝下,地上他吐出的鲜血晶莹剔透,血珠三五成群盘旋上升,四下的环境竟然如白昼明亮。 这是龙神八变中的移花! 只见血珠被他收入掌心,屈指成拳,闭目沉心。寒风中飞舞的雪花,闪耀的余晖,细小的微尘全部静止。 陈炬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移动半分! 这是佛家五境的刹那境,甚至已经超越了刹那境的存在。 万籁俱静,齐楚突然睁眼,一掌打出,只见朵朵飞花从掌心射出。 那是他的血凝结的飞花,带着愤怒与悲伤向着陈炬打去。 危急关头,陈炬拼死破去刹那境,双掌结印护住胸口。 空中血色飞花前后相连一个个打在他的双掌之上,每中一个陈炬脸色就暗淡一分。直到前后一十九朵全部打完,陈炬如断线风筝飞出十丈有余,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第二四一章 离宫 陈炬刚才破雪而出,打伤齐楚,本想让他知难而退。却不想齐楚是遇强则强的性子,一旦认定了就算死也不会退缩。 在情急之下,齐楚以龙神八变中移花之势打了陈炬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陈炬心软也不会如此狼狈,虽然他有旧疾在身,但如果拼命一搏最后的结果还不好说。 朱翊钧想不到齐楚竟然能打伤陈炬,心中无比震惊。再看外围的士兵们早已丢盔卸甲的倒在地上,一个个捂着伤处打滚哀嚎。看来再也没有人能阻挡齐楚了。 朱翊钧心有不甘,自己费尽心思把徐锦鱼留在身边,并从她的记忆中抹去了齐楚这段往事。又编造谎言把齐楚魔头的形象刻在徐锦鱼心中,本想能和她在宫中厮守一生。可如今看来,连陈炬都挡不住齐楚,自己又如何阻拦? 齐楚一步步走来,徐锦鱼看着他可怕的目光心中更加恐惧,双手紧紧攥着朱翊钧的衣服。如今她已不是扬州城中锦绣坊的大老板,而是一个对世界全然不知的天真女子。 忽然,朱翊钧心生一计,今日虽然挡不住齐楚,但是自己在徐锦鱼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可代替。齐楚强行夺走徐锦鱼,只能让她恨上加恨,不但不会喜欢上齐楚,私下里肯定想方设法逃回自己身边。 一念至此朱翊钧便做了决定,用苦肉计获取徐锦鱼的芳心。 于是他正面冲上,不出所料齐楚一掌打在他的身上,顷刻之间肋骨断了三根,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徐锦鱼见朱翊钧受伤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他。这时候齐楚跨上一步挡在她身前,抓起她的手腕,“跟我走!” 徐锦鱼目露恨意,因心疼朱翊钧眼中噙满泪水,“放开我!” 她挣扎时转头看着朱翊钧,见他不断咳血,恨不得把齐楚千刀万苦啊。可是她武功被陈炬封在经脉之中,只能用粉拳捶打齐楚胸口。 齐楚不躲不避,任由她的拳头打在自己胸口。好像每被她打一下,胸中怒火就减轻一分。可是看着徐锦鱼望着朱翊钧的眼神,他的心却更痛了。 他知道要让徐锦鱼恢复记忆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自己决不能把她留在宫中。曾经听过太过皇上的传说,那日客栈外朱翊钧以无辜百姓的性命要挟,齐楚也算见识到他的心狠手辣。徐锦鱼跟在他身边实在是太危险。 徐锦鱼的另一只手腕也被齐楚抓住,“别闹,跟我走。” 这时齐楚的举动在秦对鸟眼中就如强盗劫色一般,可是他不愿相信两次帮助自己的齐楚会是宵小之辈。 齐楚越是阻拦徐锦鱼,她心中越是在乎朱翊钧。甚至这一刻她都有舍命救他的冲动。 朱翊钧看着徐锦鱼关切的眼神,心想计策得逞了。这一次就算齐楚把徐锦鱼带走,无论徐锦鱼离开自己多久,她根本不可能爱上齐楚。既然这样,那就先放她走吧。因为以后的事朱翊钧已经预料到了,齐楚越是逼得紧,徐锦鱼心中就越是挂念自己。 某种程度上齐楚还成了自己的大恩人。心中得意,但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装作无比痛苦的往徐锦鱼身边爬去,同时使劲的咳血。 徐锦鱼见他伤的严重,泪水流下,“你别动,会牵动伤口的。” “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他把你带走。”朱翊钧的眼神告诉徐锦鱼,他说的这句话是真的。 心中在乎朱翊钧,她如何能让他死呢?这一次轮到她来求齐楚了,“我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能再伤害他了。” 看起来齐楚到变成坏人了,可是如今的情况把徐锦鱼带出宫才是最重要的。逼着她出宫和她自愿跟自己走,齐楚肯定会选择后者。 右手揽过徐锦鱼的腰肢,看了秦对鸟一眼,“你们跟不跟我走?” 在秦对鸟的心里虽然已经把齐楚当做坏人,可是他也不可能留在这里。点了点头,抓紧妻子的手,走向齐楚。 一手抱着徐锦鱼,一手抓着秦对鸟,齐楚腾空一跃便飞上宫殿房顶,脚下步法变换,踏着北去的寒风渐渐的消失在皇宫上空。 徐锦鱼害怕从高空掉下所以没有挣扎,可是她努力的回头看着越来越小的朱翊钧的身影,心中不舍,又无可奈何。 当四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朱翊钧站了起来,断了三根肋骨实在疼痛难忍,但是用苦肉计让徐锦鱼芳心暗许也值了。 这一夜凄清的冷宫突然变得热闹,大小太监、老少宫女跑进跑出,不只是因为地上躺着百千个伤兵,最重要的是皇帝受伤了。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陈炬,待夜色渐深,人声渐稀,陈炬睁开眼,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胸口前的血迹暗示着刚才打斗的结果,但瞧他的脸上好像伤的不重。 因为重伤的人是不能行走的,甚至都动弹不得。陈炬右手捂着胸口,心道好险。然后望着徐锦鱼消失的方向,用非常细微的声音自语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身处角落,本想离开。这时忽听灯火处有人喊道,“那边好像还有伤者,快过去看看!” 陈炬急忙躺在地上,重新闭起眼睛,控制着呼吸,尽量让体内经脉紊乱,然后装作失去知觉等待被人发现。 远离皇宫之后齐楚把秦对鸟夫妇放了下来,刚才一番激战让他受了伤,带着三个人在空中快速飞行实在太难。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开徐锦鱼的腰肢。 徐锦鱼双脚刚一着地,就狠狠的踩了齐楚的脚一下,拼尽全力挣脱那如铁钳一般的臂膀。 齐楚怔怔的看着她,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 “你再看我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徐锦鱼向后退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警惕的看着齐楚。 这样的举动还真有些像当年的她,只不过从前她是这样对待别人的。 齐楚盯着她看,徐锦鱼渐渐脸红。 “你看什么?” 第二四二章 失忆 夜风初定,摇晃的月色也平静下来,星光点缀着黑夜,女子如一朵俏丽的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美艳绝伦。 齐楚走到她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跟我走。” 她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心中明白如果自己拒绝,眼前这个魔头就会杀进宫中伤害朱翊钧。于是乖乖的跟在齐楚身后向西岭客栈走去。 秦对鸟夫妇走在最后面,罗彩衣用力捏了捏丈夫的大手,然后望了望徐锦鱼。 秦对鸟知道她的意思,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 二人默然无语的走着,穿过热闹的街道,穿过寂静无人的窄巷。当众人到达西岭客栈时,齐楚发现对面的面摊前凌乱不堪,地上都打斗的痕迹。他抬头望去发现二楼岚汀的房间墙壁已然面目全非,要不是夜风停了,这样寒冷的夜里住在里面的人非要冻死不可。 秦对鸟发现不对,扯着喉咙高声喊去,“岚汀,你没事吧?” 然后从那大面积破碎的石墙后探出一个脑袋,“大叔,你回来啦?” 紧接着杨忆箫也探出头来,看见了徐锦鱼惊呼道:“鱼儿姐姐,你也回来啦!” 两个少年迫不及待的从二楼跳下,在徐锦鱼面前跑来跑去。 “嗯,真的是鱼儿姐姐。” 岚汀捋了捋胡须,虽然他根本没有胡须。 “嗯,是真的鱼儿姐姐。” 杨忆箫双手交叉胸前,有些像衙门里破案的捕快。 “嗯,鱼儿姐姐是真的。” 岚汀别提多开心了,徐锦鱼回来了,公子就不会彻夜不眠了。 “嗯,鱼儿姐姐真是的。” 自从黄昏时分送走真可大师后,师兄弟二人说话的方式都变了。 这一句话颠三倒四的说来,杨忆箫发现最后自己表达的意思太对,嘿嘿笑了。 徐锦鱼虽然憎恨齐楚,但是面前这两个少年都长得英俊无比,说起话来也挺有意思。她还是蛮喜欢的,“你们认识我吗?” “我们认识你——吗?” 岚汀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怎么感觉今晚的鱼儿姐姐那里不对呢?变年轻了,变得不那么冷冰冰了,变得……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这个鱼儿姐姐除了和自己印象中的鱼儿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好像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啊? 杨忆箫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但他稳重一些看了看齐楚,目露询问之色。 “进去再说吧。” 齐楚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心头烦乱率先走进客栈。 徐锦鱼看着岚汀又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了,你不认识我?”岚汀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认识。”徐锦鱼摇了摇头,也走了进去。 “开什么玩笑,鱼儿姐姐竟然说不认识我。”岚汀转头看着杨忆箫,在他的印象中徐锦鱼不喜欢开玩笑啊。莫非这些日子不见,鱼儿姐姐给自己来了个惊喜? 可是这分明就是惊吓啊! 秦对鸟带着罗彩衣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不想掺和齐楚的事。只想渡过今夜,明日一早就离开。最好是天还不亮就离开,因为今天齐楚发怒发狂的样子实在太害怕了。可是想到岚汀,心中又有些不舍。 罗彩衣见丈夫心事重重,问道:“你怎么了?” 秦对鸟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他悄悄的吹灭了油灯。然后趴在妻子耳边小声嘀咕几句。罗彩衣点了点头就再也不说话了。 齐楚安顿好徐锦鱼后就进了岚汀的屋子,他确保徐锦鱼不会逃跑。因为自己已经告诉她了,一旦她逃走,自己就进宫杀了朱翊钧。现在只有用这样的办法才能留住她了。 屋中桌上摆满了菜,岚汀已经热了好几次。可是满桌的玉盘珍馐却没有人动筷。因为没有人能吃得下。 “什么?失忆?” 岚汀长大嘴巴,他实难相信这个事实。杨忆箫默不作声,心中不知琢磨着什么。 齐楚点了点头,只听见一声叹息,气氛非常沉重。 “是脑袋受伤了吗?” “是得了怪病吗?” “公子确定没有开玩笑?” 当岚汀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时,看见齐楚凝重的脸色,他知道公子没有开玩笑。 “那怎么办啊?”愁眉苦脸的岚汀想不出任何办法。 齐楚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看来今晚要辜负岚汀的一番美意了。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忽听杨忆箫说道:“师父,你和秦先生刚走不久就有人来刺杀我们。” 齐楚猛然回头,想起外面凌乱的面摊和面目全非的石墙,心中自责怎么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岚汀白了师弟一眼,公子已经够心烦的了,就不要再让他烦心了。 “来人是谁?” “就是扬州城外那个黑衣人。” 杨忆箫赶可定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就是曾经刺杀过他们的黑衣人,而且他发现另一个瘦高个就是自己刚到锦绣坊那天三个刺客的统领。 “你们没受伤?” 齐楚想起上一次是于也风救得二人,这一次自己不在,二人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就是云蟒山上那个在石墙上写字的大和尚救得我们。” 杨忆箫很好奇大和尚的真实身份,“对了,他叫真可大师。”说完后又低声重复一遍,确定这一次没说错后长出了一口气。 “真可?”齐楚身为江湖之人,不知道佛门高僧也属正常。上一次真可大师的出现是想通过在石墙上写的那句“断除妄想徒增病,趋向真如即是邪”来告诉自己云青壁和雨丹崖的阴谋。这一次他又出手救了自己的两位徒弟。可是自己与他从无交集,大和尚真的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齐楚又想到施紫雨四人突然离开的事。难道说施紫雨四人的离开和今天的刺杀有关系? 这个问题依旧得不到答案,看来只有回到扬州亲自上逝水山庄问问施紫雨了。 “今晚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回扬州。”齐楚回头望了一眼摆满菜盘的圆桌,走上前端起一碗面往门外走去。 “公子,面凉了,我给你热热吧。” 第二四三章 败归 “不用,累了一天,你们吃点东西睡吧。” 齐楚径直的走出屋子,路过徐锦鱼房间时忽的想起她整完也没吃东西。停了下来伸出手想去敲门,可是他知道徐锦鱼绝对不会让自己进去的,那就索性闯进去吧。 推开门闯进去,齐楚看见了衣衫单薄的徐锦鱼正坐在床上,纤长白皙的玉腿裸露在外,在晃动的灯光映衬下无比诱人。 “啊!流氓!” 徐锦鱼抓过被子遮住身体,怒气冲冲的看着齐楚,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齐楚的对手。 齐楚把碗放在桌上,淡淡的说了一句,“饿了就吃点。”然后转身出去,随手带上门。 徐锦鱼侧耳倾听,直到听不见齐楚的脚步声后才披着衣服,光着脚下床,坐在桌前闻了闻早已凉透的面条,“好像挺香的啊。” 发现没有筷子,干脆就用手抓着吃。 人饿的时候,凉面条也是香的。直到吃光最后一根面条,徐锦鱼才肯罢休。 夜深了,房间里有些冷,她迅速跑回去,跳到床上钻进被窝。 “孔子曰晚上不睡明天崩溃。” 也不知怎么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咦,孔子这么说过吗?这句话是论语中第几段?” “呃,论语是什么?” 徐锦鱼忽然发现自己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啊? 以前在长白山学艺的时候,齐楚总是偷懒。师兄妹们夜里练功,他就借机睡觉,被徐道佛抓到,就理直气壮的说:孔子曰晚上不睡明天崩溃。结果每次都被罚抄写论语。 徐锦鱼虽然忘记了齐楚,但并没有忘记所有的事情。这样零散的片段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身体本来就有些虚弱,躺在床上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李戴在家中摆了酒席等待东方云符他们凯旋而归,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张苦瓜脸。东方云符坐在桌边气的说不出话来,倒是东方晁岩明明肩头受伤,可看见桌上的大鱼大肉双目中精光大放。 这已经是第三次行动失败了,东方云符肯定吃不下去。但东方晁岩才不管那些,坐下来先把一盘酱牛肉吃的见底。然后打开酒壶的盖子喝了起来,对于他来说吃饭显然比完成任务更重要。 李戴看东方云符的脸色也猜到事情多半不是很顺利,可是当他看见东方晁岩的吃相时又怀疑了自己的想法。 真的不顺利吗?他怎么还能吃的下去? 李戴想从东方晁岩嘴中套话,可是自己还没问。东方晁岩就嚷嚷起来,“他奶奶的,这小子命还真硬,三次了都死不了。” 一边说着,发现酒壶见底,干脆捧过酒坛,这样才过瘾。 李戴知道他们失败了,可是东方云符不是算好了吗?难道齐楚半路又杀了回来? 东方晁岩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又嘟囔道:“他奶奶的,半路杀出个死秃驴坏了老子的大事,真他娘的晦气。” 这次李戴明白了二人行动中有人突然出现帮忙,听起来此人是个和尚。 东方云符心里憋着气,在东海龙城像他这样的人物,跺一跺脚整个龙城都要颤三颤,今日竟然被一个和尚给制住。这事要是传到龙城自己还不丢尽颜面? 正郁闷着忽见东方晁岩站了起来,酒水顺着他毛刺一般的胡子留下,嘴角还残留着油渍,活动了一下脖子道:“真他娘的无聊,老子去找个小妞玩玩。” “坐下!” 东方云符用力一拍桌子,酒壶、酒杯、盘子、饭碗全都被震碎。酒水混着菜汤流下,掉在地上竟砸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不去就不去呗,你下人干嘛?”东方晁岩有些怕了,悻悻的重新坐在椅子上,小声道:“老小子自己打一辈子光棍也就算了,还不让老子找乐,看我回去不跟龙帝告你的状。” 东方云符假装没有听见,他与东方晁岩自小长大深知对方性格,爱逞口舌之快,实则最讲义气。 李戴见盘碗都碎了就叫人来收拾,可是门开的时候看见的不是下人,而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衣里看不清面目的人。 “你是谁?”李戴吓了一跳,心道自己府上的守卫竟然这么差劲连有人闯入都没有发觉。不过他也不怕,因为有东海龙城的两大高手在,谁还敢乱来? 那人扔了一块玉牌给他,李戴捧在手里一看这不是阁老的信物吗? “阁老让你来的?” “是” 那人说完一个字就走进屋,门自动关上。他坐在桌前,看着正在往下流的菜汤。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就静静的看着那滴落的菜汤,突然流下的菜汤竟然倒流回去。更令人吃惊的是被东方云符震碎的盘碗碎片竟然奇迹般重新贴合在一起变得完好如初。 东方云符看见这奇怪的景象,目露杀气,冷冷道:“倒逆乾坤!你是葬魂的人?” 倒逆乾坤是北冥葬魂的一种武功,练至决定不仅能让碎碗残碟复原,甚至能让天地间时光倒流。这等奇术只在传说中存在,世人终其一生也不得而见。 那人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是” “你撒谎!倒逆乾坤只有葬魂的人才会!” 东方云符已准备出手,因为龙城和葬魂之间自上古以来就有不共戴天之仇。 “说了不是,就不是!”那人好像有些生气了,但是没人能看清他生气的样子。 李戴仿佛听见屋中有什么东西在叫着,细细听去那声音向是昆虫发出的。但他又想不起来这究竟是哪种昆虫。 这时候东方晁岩也警惕起来,他虽然有些贪吃,但能分轻缓缓急。如果对方真是北冥葬魂中人,他和东方云符绝对不会让此人离开。 “二位等一等,这人应该是阁老派来的。”李戴把玉牌交给东方云符,如果是阁老派来的那就是自己人。 东方云符翻看玉牌,确定是沈一贯的信物。可是沈一贯为何要派一个葬魂的人来呢?这位阁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最后说一遍,我不是葬魂的人。” 第二四四章 烧饼 那人一把扯去身上的黑衣,灯光下李戴看的一清二楚。那是一双已经深陷的眼睛,眼仁是墨绿色的。忽然李戴倒吸一口凉气,那人双眸之中竟然有虫子在爬! 这一切东方云符也瞧在眼里,可是他却没有一丝震惊,甚至很感兴趣的看着那双眼睛,“想不到齐楚灭了鬼蛊十三门后世上仍有精通蛊术的大能人存在。”语气有几分赞赏,也有几分挑衅。 天下人都知道鬼蛊十三门是被齐楚所灭,如今东方云符提起无疑于伤口上撒盐。对方是鬼蛊十三门中之人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只见那人瞳孔收缩,然后墨绿色的眼仁中瞬间冒出两团火焰,双眸中扭动的虫子被火一烤挣扎着身躯。李戴只觉这人就是地狱中走出来的魔鬼,甚至比魔鬼更可怕。此人要不是阁老派来的,他早就跑出去吐了。可现在却不能失了礼数,否则阁老那里无法交代。 李戴强忍着,尽量不去看那人的眼睛,尽管这样仍觉胃里翻江倒海。 “阁老让我来帮你们。” 此话一出东方云符脸上极其难看,莫非沈一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失手?现在想来这种可能性极大,因为自己多年前在沈一贯穷困潦倒的时候帮过他,这些年沈一贯一直没有还这个人情。虽然帮自己查到岚汀的下落,并告诉秦对鸟的事情。可是这些都是小忙,以沈一贯的为人是绝对不会欠他人情的。 所以给他指了明路,但却未一帮到底。 东方云符又想到莫非今日那个大和尚是沈一贯找来的?就是为了击退自己,然后再让对面这人出现。现在的形势,自己真的需要帮助。 其实,真可大师并不是沈一贯找来的。而今夜这个如魔鬼般的人只不过是沈一贯留的后手,他做事情必保万无一失。早就预测过一旦东方云符失败,自己就派人来帮忙。 阁老就是阁老,说他算无遗漏都是低估了他。 看着对面的人,东方云符又是气恼,又是犹豫。感觉自己被沈一贯耍的团团转,可是现在要是不接受他的援助,此行又要空手而归了。 “你要怎么帮我?” 最后终于下决定,完成任务是最重要的。自己栽在沈一贯的手里也不算丢人。 “你要那孩子,我要齐楚!”那人的嘴角向上挑了挑,不经意的露出半颗牙齿。 李戴发现他的牙齿竟然也是墨绿色的! 次日清晨天刚亮岚汀就起床忙活,徐锦鱼终于回来了。他要给鱼儿姐姐准备丰盛的早餐。二楼客房中还没有人起床,一楼的后厨里也只有岚汀一个人,但是他乐得清静。忙前忙后一早上,终于把食材都准备好了。 这时候忽听外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听见声响岚汀急忙往外走。这大早上的公子他们还没醒,外面弄出这么大动静还不把他们吵醒啊。 走出客栈一看原来是面摊的老板烧饼正在往两节断木上钉钉子,由于木头太粗,所以要用很大力气,这才弄出声响。 岚汀走过去道:“老板,昨天我不是给你修面摊的钱了吗?你直接雇几个工人就行啊,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 烧饼仍旧钉着钉子,头也不回道:“这么早去哪里找工人啊。” 岚汀觉得他说的也对,“可是你也不用这么急吧。弄出这么大声会把楼上的客人吵醒的。” 烧饼好像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可是过一会儿街上人多了,就会有人吃面。面摊如果没修好,就会耽误生意。” 岚汀本想说你这面摊八辈子也没几个人来吃面,但是又怕伤了烧饼的自尊心。像烧饼这样的小人物可怜的也只剩下丁点的自尊了。 又听烧饼道:“本来我发现一个木桩可以用,但是太大了一个人抬不过来。”他又叮叮当当的敲了起来,这一次更加用力,发出的声音也就更大。 “停停停!”岚汀抓住他手里的锤柄,“你说的木桩在哪里呢?我跟你去把它抬过来。”他可不想让烧饼吵到公子睡觉。 烧饼直起腰,往前指了指,“一直走到头,然后左拐,有个巷子。木桩就在那里。” 岚汀抓着烧饼就走,速度很快,因为他还要回来做饭。行走之中发现烧饼也不说话,岚汀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烧饼脸上标志性的麻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找了个话题道:“老板,你煮面用的高汤可真不错,是有什么秘诀吗?” 忽见烧饼愣了一下,慢吞吞道:“也、也没什么秘诀了,就是很简单的高汤。” 岚汀发现他没说实话,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厨技一行有许多祖传的绝技,定然是不能告诉外人的。不过觉得今天的烧饼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呢?又回头看去,衣服还是那件穿到发亮发臭的衣服,鞋也是那双便宜的棉鞋。 再看看烧饼的脸,咦?怎么感觉脸上的麻子有些不对呢?想到这岚汀在心里笑了,天下的麻子不都一样么,自己真是多心了。 这时路已走到尽头,二人左拐进了巷子。 “老板,你说木桩在哪里呢?”岚汀没有看见木桩,心想难不成被人捷足先登拿走了? “再往里走。”声音有些低沉,可是岚汀却没有注意。 等岚汀走到巷子最里面发现躺在地上一丝不挂的烧饼时,猛然回头,眼前站着的也是烧饼啊! 怎么会有两个烧饼? 岚汀心里发寒,转身看着地上的烧饼,他嘴角有血迹,蹲下一摸他的身体还有微微余热,可是却断气了,应该是刚死不久。如果地上这个是真的烧饼,那么身后那个烧饼呢? 岚汀慢慢的转过身,那个烧饼阴险的笑着,然后脸上的麻子竟然动了! 没错就是动了! 岚汀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麻子,而是虫子! “烧饼”脸上的麻子竟然是虫子伪装的,此时这些细小的肉虫竟然钻进他的皮肤里。接着露出一张可怕的脸和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第二四五章 问话 徐锦鱼本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但是她被吵醒了。这声音不是叮叮当当的钉木头发出的,而是杨忆箫在二楼来回跑动发出的。 徐锦鱼穿好衣服推开门看见杨忆箫满头大汗,面色焦急,她对这个少年的印象还不错,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师兄不见了!”杨忆箫说话的时候还在四处寻找。 齐楚也推开门,第一眼看见徐锦鱼发现她脸色还不错,也就放心了。 “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都什么时候还不回来。” 杨忆箫望着师父,仿佛在说岚汀肯定出事了。 齐楚加入到寻找岚汀的队伍中,二人楼上楼下找了半天连影子也不见一个。站在客栈一楼,往外看去,平日里辛勤的面摊老板烧饼今天竟然没有来。 齐楚思索着,走出去在面摊附近查找一番,看见地上扔着一个锤子。这时候从远处跑来几个人,这几个人是西岭客栈找来修补二楼坏了的石墙的工人,但见他们面色慌张,目光中露出恐惧。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死人了!死人了!” 工人们停在客栈门口,然后一起望着寒冷天气里孤独的面摊,目瞪口呆。接着衙门里的捕快就来了,因为面摊的老板死了,死于谋杀。 客栈里的住客们都被叫到官府问话,轮到齐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姓名?”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肥胖捕快手里拿着一个本子,非常不情愿的问着。 “齐楚” “性别?”捕快在本子上画了几下,也不知道写的是不是齐楚两个字。 “你看不出来性别?”齐楚反问道 捕快把本子摔在桌上,“少他娘的废话,性别!” “性别女。”齐楚果然不再废话,但说的却是废话。 捕快瞪圆了双眼,双手叉腰道:“明明是个男的,竟敢欺骗老子?你当老子眼睛瞎吗?” 齐楚毫不在乎道:“你明知道我是男的,为什么还问我性别?” 捕快话到嘴边却又咽进肚里,心道: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刺头。然后又问:“家住哪里?” “家住扬州。” “来京城干什么?” “吃饱了撑的,出来溜溜。” 只听“啪”的一声,捕快差点把桌子拍碎,也不知道他的手疼不疼。捕快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用这么大力气,然后看了看手,发现手掌通红,想来是很疼,但在齐楚面前也不能没了威风。 “小子你跟官爷闹呢,是不?” “我没闹,是官爷在闹。” 齐楚悠然的看着捕快,他平生最看不惯当官的以权势欺压百姓。本来只想快点问完话去找岚汀,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呦呵,胆子不小敢跟官爷这么说话?”捕快解下腰间皮带,拿在手里走上前去。 “官爷,我可不是杀人犯,你难道要屈打成招?”齐楚微笑的看着捕快,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这个可恶的捕快要干什么了。这样的事已经听说过很多次,只不过今天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面摊的老板烧饼被人杀害,客栈中的房客们只有你的武功最高,我看就是你杀的人。”捕快阴险的笑了一下,抻直了手中腰带,“你拒绝官府的调查,并且在牢房闹事,众捕快合力把你拿下。你主动招认是贪图烧饼的钱财,所以杀人抢钱,最后你畏罪自杀,上吊而死。”捕快信口胡说,把前因后果说的还很通顺,竟然直接给齐楚定了罪,还把死因都想好了。 “面摊的生意一直不好,烧饼身上根本没有钱,所以杀害烧饼的人绝对不是为了钱。更何况听说烧饼死的时候身上衣服被人扒去,他一身全是补丁的衣服,你认为我需要吗?”齐楚本来只想惩治他一顿,但想不到捕快竟然给自己扣上一顶杀人劫财的帽子。心惊不已,瞧这捕快说话之间想都不想,熟练的程度简直吓人,看样子在大牢之中冤假错案时常发生。 听到齐楚的质问,捕快没有慌张,冷笑道:“你需不需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案子现在已经了解,你死之后我会拿着你的手签字画押。” 走到齐楚面前,手中腰带往齐楚的颈间招呼,看来他是要勒死齐楚。动作迅速,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可是当腰带掉在地上,翻白眼的人却不是齐楚。捕快一张胖脸憋的紫青,脖子间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张着嘴想大喊救命。可是齐楚早已经点了他的哑穴,任他嗓门再大也叫不出半点声来。 齐楚本来不想杀人,可是看捕快的样子,绝对已经有很多人冤死在他的腰带之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江湖中最简单的规矩。还有一个规矩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杀他! 齐楚虽然仁义忠厚,但善良并不代表就会甘愿受欺负!他和别人不一样,在世俗和强者面前他一定会反抗! 走出大牢正想着要去找徐锦鱼,他自然不担心杨忆箫。这孩子的性子肯定是不会被人齐楚的。可是徐锦鱼如今武功全失,又长得国色天香,这大牢里每一个好人。歹人见了徐锦鱼的美色,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走在密不透风的大牢中,忽听前方一阵躁动。齐楚走过去一看发现牢头们围在一间牢房外边,踮起脚尖正往里面看着。瞧他们脸上的神情,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想来牢房里发生的事情应该很振奋人心。 齐楚本想钻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些牢头挤得严严实实。也就站在后面问道:“牢里面干嘛呢?” 牢头们头也不回道:“今天新抓了一个小娘们,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现在捕头老张正调教着呢。” 齐楚一听,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泛上心头。手上用力拨开众人挤到最前面,只见牢里一男一女。男的应该就是捕头老张,女的竟然是徐锦鱼! 此时徐锦鱼躲在审讯桌的后面,面露惊恐,衣领的扣子已经掉了两个。 只听捕头老张淫笑道:“小娘子别害怕,哥哥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你呢?” 第二四六章 打听 齐楚听在耳中,心中怒火涌上。 又听身后牢头们说道:“这小娘们还真够辣的,都半个时辰了,老张还没搞定。” “就是啊,这要猴年马月才能轮到我们啊?” 齐楚双拳一攥,怒发冲冠,回头看着这些丧尽天良的牢头们。 牢头们以为他听傻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小老弟你是知府老爷请来的客人吗?也难怪不懂这牢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 “凡是进来的女子,甭管老的少的,丑的美的都要被兄弟们过一过手。” 另一个人说道:“小老弟你也别急,只要等着总会轮到你的。” 齐楚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就是说凡是进到这牢里的女子,别管是犯罪的,还是问话的都难逃他们的毒手。想到这,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些人到底是多么丧心病狂,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要知道清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那就是命! 身影一闪,到了捕头老张的身后,招呼不打一掌把老张拍在地上。这等恶人就要得到惩罚,更何况他竟然敢轻薄徐锦鱼。齐楚一脚踩在老张胸口,捕头根本没有机会说话直接被齐楚踩死! 脚上用力,硬生生的把老张踩入地下,俯身看去老张就好像一个镶嵌在地面里的假人。这一突变吓坏了外面的牢头,他们哪里还敢逗留片刻,转身就跑。 可是他们能逃出齐楚的手掌心吗? 当然不能! 谁也逃不过流光公子的手掌心! 齐楚身影连闪,一次一个把这些牢头拍进墙里,于是牢房的通道两侧就镶嵌了许多活人。但这些人绝对活不久的,因为以齐楚的功力,没有人能把他们从墙里面拉出来。 这时杨忆箫也从后面的牢房中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焚天灼世剑,剑刃上有血,看来审问他的捕快也不是什么好人。 齐楚带着徐锦鱼和杨忆箫走出大牢,外面已经围满了官兵。要知道这可是在京城,岂能允许有人在牢中闹事。 知府大人站在最前面,身后有两三百的官兵,他也不怕。看见齐楚三人出来,高声道:“你们竟然敢在衙门闹事,真是活腻歪了。今日本大人就让你们伏法认罪。” 他刚要发布命令,这时候身后跑来一个小卒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然后知府大人脸色连变,回头一挥手,“撤!” 官兵们也是一愣,不是来抓犯人吗?怎么这样就走了?可是大人下了命令,他们也只能遵命。于是浩浩荡荡百余人又一溜烟的跑了。 齐楚心中奇怪,莫非是朱翊钧知道有人对徐锦鱼动手动脚,所以不让官府插手?可是这消息要是传到皇宫,再传出来都要天黑了。 看着午后的阳光,齐楚没有得出答案。眼下找岚汀最要紧,京城中他只认识关东。把徐锦鱼送回了客栈,吩咐老板好好照看。说是照看,其实是监管,他真的害怕这个节骨眼上徐锦鱼再出什么事情。 接着和杨忆箫就去了无二楼。 虽说已经过了饭点,但无二楼的生意依旧红火。关东不像其他的奸商,无二楼酒菜的价格亲民,而且味道极好。所以一天到晚都是人山人海。 自从老虎死后,对面赌坊的主人就变成了关东。但他并没有开第二家分店,而是给秋轻漫开了一家玉石坊。秋家祖祖辈辈都是玉雕师,这也算是把祖传的绝技发扬光大。 玉石坊中不仅能雕刻玉石,而且还有各类玉石可卖。秋轻漫亲自设计款式,匠心独运,只要做出玉镯玉钗顷刻间就被一抢而空。加上她为人和善,顾客越来越多。 现在许多客人都是上午先到玉石坊挑玉石,中午就去无二楼吃饭。齐楚坐在无二楼的最豪华单间中,听着外面鼎沸的人声,心中很是安慰。关东虽说只有二十几岁,但是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想必他定能珍惜现在的日子。 “公子,等过些日子,我想在旁边再开一家戏院,这样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关东发现今日的齐楚很少说话,难道说对自己的做法不满意吗?急忙补充道:“但公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赚黑心钱的。每年红利的一半拿出来救济穷苦百姓。” 齐楚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关东发现岚汀没有跟来,问道:“岚汀今天怎么没来?” “正要与你说这件事呢,岚汀很有可能被绑架了。”齐楚心思沉重,若是真被绑架了还算好的,至少现在可以确定岚汀还活着。就怕是刺杀岚汀的黑衣人干的,如果是这样那岚汀性命不保。 “什么!有人敢绑架岚汀?”关东惊讶的站了起来,在他眼里齐楚是无所不能的神。那跟在公子身边的岚汀也是能力极大,竟然有人敢绑架岚汀,听起来有些像笑话。 看着齐楚的脸色,关东知道这件事是真的无疑。可会是谁呢? 冯三张的人? 关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冯三张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冯三张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势力还在。很有可能是他手下的人为了给老大报仇绑走了岚汀。 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时,齐楚摇了摇头。 “绝对不会是冯三张的人,他们没有这个胆量,更没有这个本事。” 听着齐楚这么说,关东觉得非常有道理。连冯三张本人都被齐楚杀了,他的手下还有胆量和公子较量?那不是找死吗? 关东派人去对面玉石坊把秋轻漫叫了过来。秋轻漫刚一进门看见齐楚就要拜下,和关东成亲后才得知真正救自己的正是眼前的英俊公子。 “自己人,不用客气了。”齐楚让关东赶紧扶起她。 “公子来了,你怎么才告诉我呀!”秋轻漫看着关东,一脸埋怨。 关东也来不及解释,“公子说岚汀被人绑架了。” “什么!”秋轻漫的反应和关东刚才一样,她实难相信有人竟然敢绑架岚汀。就算岚汀在江湖上没有名声,可是面前无所不能的公子可是撼动了整个京城的恶势力。谁还敢在他头上动土呢? “公子别急,我现在就派人去打听。”秋轻漫虽是女子,但显然比关东更加镇定。自己家的酒楼和玉石坊平日里客人极多,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听些消息不难。 于是吩咐下人去了,众人就坐在屋中等待着。 第二四七章 出事 四人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无比的担心。但显然齐楚的担心更多,等待的时候他不禁想起了十四年前的事情,当年他唯一的徒弟被仇人大卸八块而死。至今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如果这一次绑架岚汀的是多年前的仇人,后果是怎样的,齐楚不愿意去想。 杨忆箫除了担心还有些害怕,云蟒山大火的那个夜里,父亲给自己的木盒依然在袖中。那是用来对付师父的,可是他一直也下不去手。这些日子心中很是煎熬,既不想伤害师父,也不想让母亲白白送命。可是又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有那么几次真的想跑到师父房间把整件事都说出来,可如果师父知道事情的真相会原谅自己吗? 时间流逝,他们从下午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夜色初上,可是依旧没有等来结果。秋轻漫心中很是奇怪,就算自己派出去的人没有打听到消息,都出去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难道说出事了?她转头望着丈夫,从关东眼中看见了恐惧。于是她的心中也涌上一丝恐惧,会是那个人干的吗? 想到这的时候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如果真是传说中那个掌控京城黑白两道一切势力的人,那么这件事就麻烦了。 秋轻漫知道丈夫的心里的想法和自己一样,如果真是那个人,她也就不惊讶了。毕竟还没有那个人不敢干的事情! 齐楚推开窗往外看去,对面的玉石坊已经关门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秋轻漫也没有心思做生意了。这时候从街道的另一头跑来一个人,虽然离得很远,但是齐楚一眼就看出那是秦对鸟。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跃而出,几个闪身就到了秦对鸟面前。 看见齐楚突然出现,秦对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弯腰大口的喘着粗气,看样子他跑的很累。 “公子,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齐楚心头一紧,莫非让自己猜中了? “徐、徐姑娘被人抓走了!”秦对鸟终于直起腰,他看见了一张面无血色的脸。然后忽听耳边风声掠过,齐楚已经消失了。 齐楚原本是担心徐锦鱼跟在自己身边会很累,尤其她失忆的这几天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样子身体非常虚弱,所以才把她先送回客栈。 他不知道徐锦鱼的武功被封在经脉中,否则怎会留她一人在客栈里呢?现在好了,岚汀失踪,徐锦鱼又被人抓走,会是一伙人干的吗? 回到客栈,站在徐锦鱼房间外,门开着屋中没有挣扎的痕迹。显然抓走徐锦鱼的人武功很高,否则秦对鸟也不会晚了这么久才来通知自己。 楼下秦对鸟带着关东他们迅速赶到,跑上楼站在齐楚身后。没有人说话,众人心底沉重无比。 齐楚走了进去,关上门,自己一人坐在房中。看着桌上那只空碗,把连日来发生的事全都联系在一起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在无二楼开张的当天自己杀了老虎,为百姓们除去了一个恶棍。紧接着又救了秦对鸟,在同一天施紫雨、于也风、舒灵雪和舍灵突然离开。接着自己进宫救了罗彩衣,也是同一时间岚汀和杨忆箫又被黑衣人刺杀。据杨忆箫所说,这次刺杀的人依然是锦绣坊和扬州城外的黑衣人。 他隐隐觉得杀老虎、救秦对鸟、施紫雨四人突然离开、进宫救人和黑衣人刺杀这些事情之间是有联系的。如果这些事情之间真的有联系,那么送消息的包打听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来自逝水山庄的那封信里究竟写着什么,还有黑衣人为什么要刺杀岚汀呢? 后两件事已经不得而知了,现在整件事的关键都在包打听一个人的身上。于是推开门,走出去询问关东,包打听的住处。 这个包打听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在京城里还是有点名气的。当然了肯定是臭名昭著,因为他专干骗人的勾当。久而久之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骗子,本地人的生意做不成就改骗外地人了。 齐楚让秦对鸟留在客栈,带着关东他们去包打听的家。 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包打听的家。 杨忆箫上前敲了敲门。但是没有人开,或许是平日里行骗太多,怕有人寻仇,到了夜里不敢出来开门。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房,从外面看去屋里是黑的。难道说包打听还没回来吗? 夜风掠过,齐楚忽然问道一种臭味。那不是普通的臭味,像是尸臭!齐楚推门而出,点亮屋中的油灯,不出所料包打听已经死了。 尸体上爬满了蛆虫,看样子应该是送信回来就被人给杀了。 齐楚看见尸体就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几件事之间一定有些联系。 秋轻漫看着尸体脸色煞白,她毕竟是个女子,这等场面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比起一般女子还是要强上几分,并没有什么失态。 “报官吧,这一看就是谋杀。”秋轻漫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已经退出屋外。她已经受够这种味道,真是太恶心了。 “你说什么?”齐楚回头看着她,目光中有一丝迷惑,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是又好像抓不住。 “报官呀,让官府查查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秋轻漫解释道,看来整件事真的麻烦了。 说起报官,齐楚突然想到下午的时候在衙门大牢外,原本已经被官兵围住,那时候知府大人竟然发布命令撤兵。自己可是杀了衙门的捕快和老头,按照大明律里这一定是死罪。为什么知府大人要下令撤兵呢? 又想起来是有人跟知府大人说了几句话,他才撤兵的。那个人到底说了什么?齐楚转身就走,他现在必须要弄清楚那个人跟知府大人说了什么话。 “公子你去哪里?”关东跑上前问道 齐楚没有时间跟他解释,只吩咐杨忆箫带关东和秋轻漫先回去。他只身一人赶往衙门,希望从知府大人口中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第二四八章 送饭 可是这一次又让他失望了,因为知府大人不在衙门。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但这也印证了齐楚的想法,知府大人和整件事也是有关联的。 事实上这个知府大人并不是很重要的角色,甚至可以说是凑巧入局的。本来衙门是为了调查烧饼的死因才把客栈的房客们叫来问话,想不到捕头和牢头触怒了齐楚。这才让知府大人召集兵马想要抓捕齐楚,这时候沈一贯派人给知府传话,必须放走齐楚。 因为岚汀失踪和之后抓走徐锦鱼都是为了对付齐楚。更何况就凭衙门的两三百人根本流不出齐楚。 齐楚无功而返,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心乱如麻。岚汀和徐锦鱼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如今双双失踪,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伙人干的,可是这伙人到底要干什么呢? 李戴没有送走东方云符二人,更郁闷的是如今家里竟然来了一个新人。就是那个墨绿色眼睛的魔鬼。而且这人和东方云符他们谋划的事情好像比之前刺杀的事情更加复杂,当然也更加重要。所以他被当做外人一样,不允许过问此事。 李戴在房中生闷气,这可是在他家,反而自己好像变成了客人。这些人喧宾夺主,真是过分。可是他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还不想那么早就死。没办法,只有祈祷他们快点离开吧。 李府中的柴房里,岚汀被绑的结结实实,用的是手指粗的铁链,无论如何也是挣脱不开的。现在真的后悔当初没有勤加练功,要不然也不至于受制于人。一想到那个假烧饼,全身一哆嗦,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和虫子相处的很好,而且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虫子竟然能在此人体内钻进钻出。看样子那人还非常喜欢这些虫子。想到这岚汀都要吐了,可是一天也没有吃饭,呕了几下只突出点酸水。这时候门开了,进来的正是东方晁岩。 看见这个三次刺杀自己的坏人,岚汀火气上来,他可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会不会被揍,反正先过足了嘴瘾再说。 “死肥猪,臭狗屎,烂王八,你是来给小爷送饭的吗?”本来想说你是来给小爷请安的吗,但是实在太饿了,脑袋里想的全是吃的。 东方晁岩其实真的是来送饭的,手里提着一个饭盒,里面装的饭和菜。因为在没有杀死齐楚之前,东方云符吩咐了千万不能让岚汀死了。他不明白此次来京城不就是要取岚汀性命吗?现在抓了人反而不杀了,这又是为什么? 东方云符本来是想抓到岚汀后就杀了的,可是在抓了岚汀之后他收到了来自龙城的飞鸽传书,信中说计划有变,要留着岚汀的命。看着龙帝的亲笔信,东方云符只能听从命令。但是不杀岚汀,留着他还有其他用处吗? 信中没说,他也不得而知。 被岚汀骂过的东方晁岩竟然没有生气,笑嘻嘻的看着被帮着的岚汀,“小子,我真是来给你送饭的。”嘴角泛上一丝玩味的笑容。 岚汀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的饭盒,顿时双眼放光,也嘻嘻的笑了起来。可是却看见东方晁岩把饭盒摔在地上,热腾腾的米饭和热菜洒了出来。 “你……”岚汀说不出话了,现在他非常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心中不断的骂着自己鲁莽,早知道看清楚再骂啊,现在得不偿失啊! 东方晁岩还觉得不够,又蹲了下来抓起地上的土洒在饭菜上,从旁边的草垛上抓过一些杂草掺了进去。 “小子,我就不喂你了,慢慢享用吧。”东方晁岩大笑着走出去。 柴房中又剩岚汀自己,看着地上的饭菜。心情差到了极点,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不吃就会饿肚子,吃就说明自己认输了。这个问题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简单,但是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尤其是在这个吃货很饿的时候是非常难决定的。 岚汀忽然想起一句老话,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读书有点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想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像是告诉他干脆放下面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填饱肚子,有了力气才能想办法逃走。可是这句话明明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想来想去又好像告诉自己要是好汉就不能吃。 这可怎么办? 肚子已经打鼓了,岚汀慢慢的挪到那摊混着土和杂草的饭菜前,俯下身闻了闻,除了有点土腥味,还是挺香的。 那就吃吧! 张开嘴刚要吃,忽然想到公子。如果是公子的话,面对同样的处境,公子会吃吗? 想来想去,公子不可能被人绑架啊。所以这个假设根本就不存在。 那还是吃吧,反正又没人看见。大不了明天东方晁岩问起来,就说吃野狗野猫吃的。 可是自己是义展云飞燕寒的儿子,流光公子齐楚的徒弟,玲琅阁未来的掌门,怎能在敌人面前低头? 最后终于做了决定,不吃!饿死也不吃! 于是岚汀从一个吃货变成了一个有骨气的吃货。 这时候门又开了,原来东方晁岩一直在门外偷看。他就想看看岚汀会不会吃这代表着屈辱的饭菜。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竟然能忍住饥饿,还真不简单。 “死肥猪,臭狗屎,烂王八,你又来干嘛?”这一次岚汀不怕了,饭菜已经被东方晁岩洒在地上,他手里总不会还有一份吧? 当东方晁岩把手从背后拿出来的时候,岚汀又后悔了。他竟然准备了两份饭! “小子,要不要我亲自喂你啊?”东方晁岩就像捉弄岚汀一下,看着他从希望到绝望的这个过程还真过瘾。 “不吃!”岚汀咽下口水,这明显是口是心非。 “真不吃?”东方晁岩打开饭盒,拿出一个鸡腿在岚汀眼前晃了晃,“你只需求我一下,我就把这个鸡腿给你吃,怎么样?” “真的?”岚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心想要不就求他一下,反正也不吃亏。 第二四九章 骨气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东方晁岩撕下一块鸡肉放进嘴里,“真好吃啊!”他故意走出陶翠的样子。 “那好吧,你要我怎么求你?”岚汀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 “你就说齐楚是个王八蛋。”东方晁岩得意的笑道 “不可能!”岚汀是绝对不会说公子的坏话的。 东方晁岩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岚汀会拒绝。 “两个鸡腿换一句齐楚是个王八蛋。”于是他又从饭盒中拿出一个鸡腿。 “没门!”岚汀扭过头去,他虽然很饿,但是绝对不会为了两个鸡腿说公子的坏话的。在他的心里,公子就是他的神,就算饿死也不可能说公子的坏话。 “你真不说?”东方晁岩再一次诱惑道,这一次忽然发现面前的少年有点与众不同。但是到底独特在哪里又说不上来,这样的反应绝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东方晁岩失望的离开,关上门后他仍然不死心的在外面偷偷观察。但是岚汀压根就没有再看地上的饭菜一眼,而是慢慢的挪到一边,闭起眼睛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他娘的,真是活见鬼。”东方晁岩一边骂着,一边把鸡腿塞进嘴里,悻悻的离开了。 此时在柴房中的岚汀双眼紧闭,然后脑海中金色的佛经再次出现。忽觉天地寂静,耳边再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色佛经上,原本金光耀眼的佛经在自己从血池中逃出来后变得暗淡血多,特别是上次重伤娄关山几人后,岚汀发现金色佛经的裂痕更大了。 难道说每一次自己发怒都会让金色佛经产生变化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以后自己不能生气了? 其实岚汀想的过于简单了,金色佛经就是玉面人和东方玉轩口中的不灭佛印。岚汀的确是天生妖孽的命格,只不过在出生的当年遇见了一个高人。这个高人发现襁褓中的岚汀是祸乱苍生的命数,本来动了杀念,可是看着还是婴儿的岚汀,此人心软了。最后用不灭佛印封禁了天生妖孽的魔脉,希望岚汀长大以后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可是命有定数,如果燕寒不让岚汀去找齐楚,如果岚汀不拜齐楚为师,如果岚汀不去血池,或许他一辈子真的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不灭佛印的封禁已经有了破碎的迹象,更何况现在他是玲琅阁的传人,想要平平淡淡的终其一生岂是那么容易的? 岚汀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天真的以为公子一定有办法帮自己渡过劫难。然后继续做公子的跟班,每天给公子准备三顿饭。他竟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了一会儿竟然打起呼噜来。 这个淳朴的少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豁达而坦然。这一点和齐楚很像。 夜渐渐的深了,李府中的池水早已结了冰,但冰面下面的鱼仍然自由自在的游着。它们冷吗?它们知道今夜过后就是深冬了吗? 月光如水泻下,落在一颗古树的秃枝上,斑驳的树影投在地上,远远看去竟有些像恶魔的魔爪。 风起云涌,魔爪随意的动着,好像在苍茫大地上抓着什么。也许这些魔爪握着某些可怜人的命吧! 从黑夜的最深处传来一道极难察觉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某种虫子低沉的叫声。 李戴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听见这虫子的叫声立刻坐起身来把棉被盖在头上,裹住全身,惊慌的透着门缝往外看着。 这时候从他门前经过一个人影,李戴心中一紧。那人影竟然停了下来,可怕的是他竟然转过头往屋里看来。李戴只觉毛骨丛然,自欺欺人的闭上眼。或许这样那人就不会透过门缝看见自己吧,这如掩耳盗铃的做法实在愚蠢。 忽听门外一声冷哼,然后那虫子的叫声竟然大了几分。 风停! 然后门窗竟动了动,弄出的声响已经让李戴在心底哭爹喊娘。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后虫子的叫声才小了下去,人影继续往前走去。李戴的心终于落了下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新躺在床上,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 这么晚了,那人要去哪里呢? 当那人走到古树下,他的黑影就遮盖住了形如魔爪的树影。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得非常诡异。然后他抬起头望了望天,墨绿色的眸子里细小的虫子清晰可见。 他对面有一间屋子,徐锦鱼就被关在里面。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而入。 徐锦鱼自从被齐楚带出宫后心里就一直很害怕,傍晚时分又被人绑到这里。她实在想不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门开了,清冷的月光照进,寒夜凄凉而孤寂。地上一个黑影阴森而恐怖,那人没有说话。 徐锦鱼害怕的缩成一团,她的反应和李戴一样,用被子盖住头,然后闭上眼。她以为这样,那人就看不见自己了。 “多年不见,你依旧不会演戏。” 在他的印象中背后有玲琅阁做靠山的徐锦鱼怎会害怕成这样?更何况她可是金针渡劫的传人,神中之神徐道佛亲自为她创的那招袖手天下比起龙神八变也不会逊色多少。 流光公子齐楚对她言听计从,大明天子对她痴心一片。无论江湖还是庙堂,便是她眉头一皱不知要死多少人。 这样的女子会害怕吗? 如果徐锦鱼没有失忆,她当然不会害怕。可是现在她失忆了,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外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武功被封在经脉中。看见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她的反应实在太正常了。 他走了进去,月色被隔在门外。 门未关,月色却照不进来。屋子中又恢复一片漆黑,徐锦鱼以为那人已经走了。于是睁开眼,却看见一双墨绿色满是虫子的眼睛。 “啊!” 胸口起伏不定,鼻尖上已渗出汗珠。 她是真的害怕,他已翘楚端倪。 于是微微的皱起眉,她还是十四年前那个徐锦鱼吗? 第二五零章 复仇 “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他有些疑惑了,徐锦鱼没有任何理由装作害怕自己。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呢? “你、你是谁?”忐忑的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 他扯去脸上的黑巾,一张惨白得渗人的脸露了出来。仔细看去惨白的深处竟透着幽深的墨绿色。 徐锦鱼抱着双膝,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中有些闪躲。 “真的不认识我?” 如果说徐锦鱼在演戏,但也演的太逼真了吧?自己可是十四年前当着齐楚的面杀死苏浅漓的人,正是因为杀死了苏浅漓,齐楚才离徐锦鱼而去。 在他的心里,徐锦鱼应该恨透了自己吧?甚至后来自己逃往北冥,在远离江湖的极北之地也时常听说徐锦鱼到处打听自己的下落。不就是想要报仇吗? 可是如今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她怎么又不认识了呢? 难道说她不是装的? 仔细的看着徐锦鱼的眉目和神情,真的不像是装的。一个人如果能忘记自己恨之入骨的人,那么除了失忆再也没有能解释通的理由了。 他试探着问道:“你可知道齐楚是谁吗?” “齐楚是个大魔头!害得我大师兄自废武功,又玩弄我小师妹,害得她送命。他是我的仇人!” 在徐锦鱼的心里,如今最恨的人就是齐楚了。曾经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如今竟然把自己从皇宫中带出来。 他震惊无比,齐楚怎么成了害燕寒自废武功的人,曾经不是自己杀死了苏浅漓吗?某一时刻,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十四年前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自己还在苗疆过着悠闲的日子,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回过头望着门外的月色,心中恨意涌上。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鬼蛊十三门被灭的那天,永远也不会忘记齐楚孤身一身杀进苗疆的那天,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些年在北冥受的那些罪! 他回来是要报仇的! 可是如果这个追杀齐楚,杀死苏浅漓的人都要报仇。那齐楚该跟谁报仇呢? 苗疆蛊王! 他是当今江湖中蛊术第一的人,精通苗疆八大蛊术,三十三种偏蛊,一百七十九种小蛊。杀人夺命于无形之间,无人能察觉,无人能抵抗。 当年齐楚杀至苗疆,血战七天七夜以一人之力灭鬼蛊十三门,但终究让蛊王逃了。蛊王知道江湖已经无他容身之地,所以他逃往北冥。 在极北之地遇见了三邪两正中葬魂的人,这个人就是言苍赋,葬魂中人都尊称他一声言老。蛊王拜言苍赋为师,为了报仇,他以性命做交易,成为了葬魂踏入中原的第一颗棋子。 言苍赋传他倒逆乾坤,就是为了在今后的某一天让他用来对付流光公子齐楚! 这一天终于就要到了! 蛊王看着徐锦鱼,如果她真的失忆了,那么计划就更容易了。或许还能在徐锦鱼身上做做文章。 他心底在笑,狂妄的忘乎所以,仿佛自己已经把齐楚的命握于手中,只要稍一用力,“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就会瞬间魂飞魄散! “齐楚与我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蛊王试探着,他要看看徐锦鱼的反应。如果她不是装的,那么应该同情自己。 “真的吗?他怎么伤害你了?”徐锦鱼忽觉面前这个模样可怕的人有点可怜。也许他这幅模样就是拜齐楚所赐,如果真是这样齐楚实在该死! “他仗着武功高强灭我门派,杀我千余名弟子。如今我这幅模样就是拜他所赐!”蛊王眼角跳动,注视着徐锦鱼的一举一动。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齐楚这个大魔头竟然灭人家满门。徐锦鱼卸去防备,从床上跳下。 “你不用难过,我帮你报仇!” 蛊王看着她的神情,不像是装的。难道说她真的失忆了?如果是这样真是苍天有眼啊!徐锦鱼是齐楚的挚爱,本来自己还想绑架她要挟齐楚。现在看来要挟实在显得有些低级,一个完美的计划已经在蛊王心中渐渐浮现。 “如果能杀了齐楚,我替死去的千余名弟子谢谢你!”蛊王竟然真的拜了一拜,他是应该谢谢徐锦鱼。 毕竟杀死齐楚,和让他痛不欲生的一点点走向死亡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加过瘾! “我这是替天行道,再说了如果能杀了齐楚,我也为大师兄和小师妹报仇了。咱们扯平。”徐锦鱼突然有了一种女侠的感觉,如果她真的想要成为女侠那一定是建立在齐楚被杀的基础上。 徐锦鱼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成为女侠了。以后江湖上流传着徐女侠为民除害,杀了大魔头齐楚的故事,那该多么振奋人心啊! 看着徐锦鱼脸上的笑容,蛊王也笑了。他的笑容背后有一丝窃喜,如果能亲眼见到徐锦鱼杀死齐楚,想到这就无法平静。 “我让你手刃齐楚!”他激动的说道 “真的啊?”徐锦鱼美目中已经放出耀眼的光芒,于是手刃齐楚成为她接下来几天里的唯一目标。 “当然了,今夜你好好休息,我去安排。” 蛊王已经走了,月光照进。落在徐锦鱼倾城的容颜之上,天真而美丽的她难掩心中的激动与喜悦。 齐楚说过只要徐锦鱼开心,他就开心。可是如果徐锦鱼要杀死他才会开心,那么他会甘愿受死吗? 蛊王离开的速度很快,他已经想好了办法,现在要找一个地方去宣泄。宣泄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仇恨,宣泄的方法就是杀人! 见人就杀!这是最简单的方法,用自己身体里的蛊虫一点点的把这些人折磨致死。看着他们眼中祈求的眼神,告诉他们只要砍掉自己的双脚就可以活命。然后给他们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看着他们充满希望的砍去自己的双脚,再告诉他们刚才自己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最后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叫声,那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次日清晨,京城之中发现了十二具尸体,十二个人都是断了双脚而死!死者双眼中是憎恨的目光,灰色的瞳孔中有一张墨绿色的脸! 第二五一章 虫子 官府又开始调查杀人命案,但这一次没有找齐楚问话。因为沈一贯已经下令,这几日无论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齐楚。 目的只有一个,让齐楚在漫长且不知尽头的等待中消磨意志,直到他没了耐心,一切就会开始。 西岭客栈外有几个人一直监视着,他们不是沈一贯的人,也不是李戴的人,因为这个时候他们不需要派人监视齐楚的一举一动。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因为擅长谋略的齐楚心中一定有了线索。 无为而无不为就是这个道理。 什么都不做恰恰是什么都做了。 齐楚就算有了线索,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那么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呢? 他们是朱翊钧派来监视齐楚一举一动的,唯一的目的就是保护徐锦鱼。可是七天前他们眼看着徐锦鱼被人抓走却不敢现身相救,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绑架那人的对手,上去就只有送死。可是没有保护好徐锦鱼的后果也是死。 不过他们已经多活了七天,在这七天里他们担惊受怕,又纠结万分,但他们却实实在在的活了七天。七天里他们放肆的享乐,疯狂的享受着美酒、美食、美女。直到花光多年的积蓄回到西岭客栈外,他们又陷入到深深的挣扎之中。 要不要回宫禀报皇上,徐锦鱼被绑架了呢? 这是他们七天里反复琢磨却不能决定的事,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好像变得简单了。 七天的享受让他们觉得活着无比美好,只要能活着就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于是他们达成一致,从此以后分道扬镳,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哪怕落魄江湖也比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要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于是他们头也不回的出了京城,朱翊钧还呆在皇宫中傻傻的以为徐锦鱼非常安全。 这些人实在是贪生怕死,以至于没有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就是可以找一个陌生人把徐锦鱼被绑架的消息送进宫里,同时他们离开京城。这样既对得起朝廷,又能活命。 如果真是这样,朱翊钧在得知徐锦鱼被绑架后必定震惊,找到徐锦鱼就成了他眼下最重要紧迫的事,又哪里有时间来追究他们失职的罪责呢?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否则朱翊钧下令挨家挨户的搜索徐锦鱼的踪迹。沈一贯或许会有些顾忌,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齐楚也就更容易找到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徐锦鱼。 七日之后,依旧没有徐锦鱼和岚汀的一点消息。 客栈里关东和秋轻漫已经搬过来住了,他们和齐楚一起等待着。但是七天后,他们等不下去了。等不下去的还有秦对鸟和杨忆箫。罗彩衣有那么一点焦急,因为丈夫曾经跟他说过岚汀的事。所以一个善良的女人多少都会有点同情和着急。 齐楚呢?难道他还能继续等? 其实他早在三天前就等不下去了,岚汀和徐锦鱼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能等上四天已经是极限了,可是他依旧又等了三天。因为他除了等,他还能做些什么? 第七天的晚上齐楚房中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这是关东亲手做的。七日里众人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除了齐楚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而齐楚则是消瘦了两圈,看来这一次流光公子真的没辙了。 关东的厨技自然是比不上岚汀的,因为他只会做京城中的名菜。而岚汀通晓天下美食,所以在数量上关东稍逊一筹。 不过能让无二楼的老板亲自下厨做一桌子菜的人,天下除了无二楼的老板娘。恐怕也只有齐楚一人了。 饭菜很香,但所有人都惆怅满腹,谁能吃的下? 关东刚刚拿起筷子就叹了一声放在桌上,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秋轻漫从桌子底下拉起丈夫的手,轻轻的握了握,意思是你也别太担心了。 房中的窗户是开着的,因为齐楚说屋里有些闷,所以让杨忆箫把窗户打开。其实是他的心里有些闷。 房顶灰色的瓦片被白雪覆盖着,上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没有人注意到冰面上有一只肉黄色的虫子,拇指大小,头上长着触角。两只触角像秋天的麦穗在风中摇摆着,若不是它露出嘴里两排密密的牙齿,还真以为它是只普通的虫子。在上下两排密如锯齿的牙齿上有粘稠的液体流下,滴落在冰面上瞬间灼烧出一个小洞。 在肉黄色虫子的脑袋上没有发现眼睛,它的眼睛长在两只触角上。此时触角慢慢变长,顺着房檐偷偷的伸进屋中,窥视着屋中的一切。两只触角看上去非常柔软,以至于可以全方位的旋转,这也使得它能把屋中死角也尽收眼底。 这种奇怪的虫子只生长在苗疆,因为它唯一的食物只有苗疆才有。它的食物是一种寄生虫,这种寄生虫可以由人培育。鬼蛊十三门中就有人专门培育这种寄生虫,目的是饲养肉黄色的虫子。因为肉黄色的虫子通过训练后可以成为最隐秘的侦察兵。 此时两只长长的触角慢慢缩回,当变成正常大小后。肉黄色虫子的背上张开两对透明的羽翼,借着风力上下抖动,然后它就飞上天空。 京城的夜向来热闹,就算是在深冬里路上闲逛的行人也是不少。长街之上灯火通明,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四处寻觅着随大人逛街的孩童。一旦发现有人领着孩子,他就推着车子迅速上前。待观察仔细后,如果领孩子的大人衣着普通,那就拿一串山里红的冰糖葫芦在小孩子眼前晃晃。因为这种冰糖葫芦最便宜,才一文钱一串,大多数人家都能买得起。 如果领孩子的大人衣着华丽,那就拿一串海棠果的冰糖葫芦,这种比山里红的稍贵。要是运气好遇见一个穿金挂银的主,那铁定拿一串水晶葡萄的冰糖葫芦,因为这种最贵。 这种方法百试百灵,因为天下每一个做父母的都会尽量满足自己孩子的需求。 第二五二章 烧鸡 今晚的生意不错,已经卖出了二十多串冰糖葫芦。小贩脸上也渐渐的浮现出笑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烧鸡摊上,因为他的孩子最喜欢吃烧鸡,只要再卖出五串就有钱买一只烧鸡回家了。想到推开门孩子见到自己手中烧鸡开心的样子,小贩原本疲惫的身体顿时轻松许多。 目光又开始四下搜索着,忽然看见一个正在嚎啕大哭的孩子,眼睛一亮知道生意来了。像这种正在大哭的孩子根本不用看大人的衣着,只要拿着最贵的水晶葡萄冰糖葫芦过去。为了让孩子停止哭泣,大人只能乖乖掏钱。 小贩卖冰糖葫芦也有七八年了,经验十足。所以他推着车子跑到孩子面前,以最快的速度拿了一串水晶葡萄冰糖葫芦塞在孩子手里。孩子见了好吃的,上去就是一口,酸中带甜,唇齿留香,立刻就停止了哭泣。 但是身边的大人却傻了眼,小贩站起来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的男人。虽然知道这人很穷,自己心里也是有一丝不忍,但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买一只烧鸡,还是伸出手去。 这串水晶葡萄的冰糖葫芦平时只卖三文钱,但是孩子已经咬了一口,就算大人不想买也没有办法。只听小贩道:“五文钱。” “这么贵?”男人显然被天价的冰糖葫芦吓到了。 小贩也不说话,但手一直伸着。男人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看吃着正香的孩子,一张童稚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情。男人一咬牙掏出仅有的五文钱放在小贩手上,抱起孩子就走了。 小贩掂量着手中的铜钱,满意的塞进兜里。 只听前面男人道:“好吃吗?” “嗯,好吃,可好吃了,爹爹要不要吃一颗?” “爹爹不吃,好吃你快吃吧。”男人脸上也浮现出幸福的神情,但眼角却有一丝忧愁。或许被妻子知道自己花五文钱买一串冰糖葫芦,又要被唠叨一整晚吧。 小贩收摊了,走到烧鸡摊前,掏出兜里的铜钱,一个个摆在案板上。 “来一只烧鸡!”他骄傲的说道,甚至有些得意。向他这种底层的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勇气对别人趾高气昂,但还是补充了一句,“挑一只最大的!” 烧鸡摊的老板先把钱收了起来,数了两遍,心里嘀咕着:不就是一只烧鸡么,穷鬼神气什么。殊不知自己和小贩一样也是个穷鬼。 装好了一只烧鸡递给小贩,虽然心里瞧不起他,但还是谄媚道:“以后常来啊。” 笑的很假,甚至让人作呕。小贩也明知道老板是在假笑,但还是挺了挺胸脯,自豪的说道:“放心吧,下次肯定来两只。”把烧鸡放在推车上,推着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烧鸡摊的老板继续忙碌起来,他没有注意到案板上趴着一只肉黄色的虫子。虫子张开嘴,牙齿上流下粘稠的液体,案板竟被烧了一个小洞。 风又起,虫子挥动着翅膀飞上天空。 李戴府中,蛊王站在那早已上冻的池塘前,看着泛着月光的冰面,有些急不可耐。忽听空中一阵微鸣,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侦察兵”回来了。 摊开手掌,肉黄色的虫子落在上面。发出“嘶嘶”的声音,蛊王点了点头,心知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动手了。又想起这虫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莫非被齐楚他们发现了吗? 要是那样的话,就还要等几天,于是问道:“中途出变故了吗?” 又听一阵“嘶嘶”之声,蛊王皱着眉头道:“什么?烤鸡看样子很好吃?” “什么!冰糖葫芦也不错?” 蛊王差点一头栽进池塘,又听到那虫子“嘶嘶”的叫着,“好,今天犒劳你一下。”然后抓起肉黄色的虫子放在小臂上,虫子张开嘴,粘稠的液体滴在蛊王的皮肤上顿时灼烧出一个小洞,竟能看见手臂里血液在流动。 虫子把脑袋伸进小洞中,伸出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只非常小的肉虫。如锯齿一般的牙齿来回一动,肉虫就被切成两段,咽进肚中。蛊王看着虫子不断的把头伸进小洞中,从自己的血液中抓出肉虫,脸色异常平静,因为他早已习惯了。 这种肉虫就是虫子的唯一的食物,只不过现在寄生在蛊王体内。对于这样捕食的过程,蛊王竟然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着。直到这个“侦察兵”吃饱了,它就趴在蛊王小臂上的洞口上,触角慢慢缩短,收回翅膀,紧紧贴在皮肤上。肉黄色和皮肤的颜色基本一致,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绝对不会发现蛊王小臂上这个不知名字的虫子。 他向着东方云符住的地方走去,这一次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因为对手是齐楚。那个随时都能力挽狂澜的人! 想起多年前鬼蛊十三门被灭的那天,他的心越收越紧,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仅凭一个人的力量能敌千人,这个人还能被称作是人吗? 来到东方云符的房门前,如果这一次不是为了报仇,他绝对不会选择和东海龙城的人合作。因为在他的眼里,北冥葬魂虽然狠辣,但像东海龙城这种和倭国暗中勾结卖国求荣的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但这不妨碍他深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和岁月中缓缓流淌的锦绣山河。 “可以动手了?”屋子里传出东方云符的声音。自从得到龙帝的指令要留着岚汀的性命以后,东方云符完全可以选择不和蛊王合作。但是他真的想看看这个人是如何复仇的。 “嗯” 蛊王冷冷的应了一声,他不愿意和这种人废话。如果不说话能够交流,那么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张嘴。 “那就按照计划行事吧。”声音平淡,因为这一次无论蛊王能否成功,东方云符都知道自己绝对会成功。 龙帝亲笔信上只写了八个字:留他一命,渡他成魔! 东方云符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八个字,但是也明白大致的意思,就是把岚汀逼上绝路。 第二五三章 见面 “三天后动手。” 说完这句话后,蛊王转身离开。 今夜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要见,这个人会是谁呢? 京城中最有名的妓院绕情丝,无论什么季节生意都非常的红火。因为绕情丝中姑娘最多,价格最合适。尽管生意火爆,但依旧有没有生意做的姑娘。而且这样的姑娘还不在少数,比如白茯苓。 白茯苓是个美丽的女子,精致的脸蛋,曼妙的身材,莺声细语,男人见了必然神魂颠倒。 可就是这样的姑娘却没有生意做,不但没有生意,常来绕情丝的客人只要听见白茯苓这个名字,就如闻虎色变,无论房中有哪个姑娘等着,他们也一定会立刻逃离绕情丝。 因为白茯苓虽然是个姑娘,但却是个能杀人的姑娘。尽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但是所有人心知肚明人就是她杀得。当然她心里也清楚,人就是自己杀的。只不过嘴上不能说,毕竟要顾忌一下官府的感受。 白茯苓来到绕情丝已经有十多年了,具体是多久她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刚来绕情丝的那年,许多客人贪恋她的美色,重金求得春宵一夜。开门做生意当然不能把客人挡在外面,但她也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做。 白茯苓选择客人的标准有两个,第一要年轻的公子,第二公子要没有家室。因为她是个女人,当然明白心爱的男人死了那种悲痛欲绝的滋味。所以她不想让其他的女人伤心。 在京城,年轻而没有家室的公子太多太多,一开始白茯苓的生意简直可以用座无虚席来形容。不过在接客的第十天后,座无虚席就变成门庭冷落了。因为这十天里照顾过白茯苓生意的十个公子接连死去。 死状相同,七窍流血,浑身溃烂,每个人的命根子都好像被烈火灼烧后一样,惨不忍睹。 官府介入,把白茯苓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毒药。搜遍白茯苓全身也是一无所获。由于死的十个公子哥家里都是有权有势,迫于压力只能剥去她的衣服,赤身裸体的白茯苓站在牢房中,依然那么从容和淡定。 因为只有她知道,最毒的地方是那里。所以无论如何检查,结果都是一样。最后官府只能把白茯苓放了,但是绕情丝的妈妈可不能留她。 白茯苓被赶出去的那一晚,有两个人来到绕情丝。 一个是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一个是衣着褴褛的驼背罗锅。 少年公子把一沓厚厚的银票放在老妈子的手里,虽说绕情丝的生意不错,但也从没有过这么阔绰的公子。老妈子看着手里的银票,双眼发光,她的确很想收下。但是她不能,因为留下白茯苓就注定绕情丝要关门了。 可是当衣着褴褛的驼背罗锅伏在老妈子耳边说了一句话后,老妈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急忙的把白茯苓拉了回来。不但给白茯苓换了最大的房间,从此不用接客,还涨了十倍月钱。 没有人知道衣着褴褛的驼背罗锅跟老妈子说了什么话,但是后来人们也不关心他说了什么。因为慢慢的他们也猜出来了,驼背罗锅不过是个传话的,背后那人才是厉害的主。 到底是谁仅凭一句话就能让京城中生意最火的绕情丝把白茯苓当做菩萨一样的供起来呢? 这个人当然就是阁老。 这个人也必须是阁老。 如果这个人不是阁老。 那么时间再无第二人有如此大的面子。 其实说面子倒不如说是威严。 阁老手握生杀大权,所以有了威严。 这些年白茯苓没有生意可做,但日子过得比许多大家闺秀还好。不仅是因为有阁老的照顾,还因为有个少年公子。 此时少年公子就坐在她的屋里喝酒,他叫雨丹崖。这是他第一次在白茯苓的卧室喝酒,但他好像并不是来喝酒的。 白茯苓从不喝酒,因为一旦沾酒,她那里的功效就不灵了。但今夜她好像已准备喝酒,并不是因为少年公子来了。而是因为少年公子对面的那个人。 一身黑衣,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他是蛊王。这是他第一次在白茯苓的卧室喝酒,但他好像并不是来喝酒的。 白茯苓就坐在蛊王的身边,倒酒的样子真像个贤惠的妻子。 她倒一杯,蛊王就喝一杯。 直到雨丹崖问道:“掌门,你的蛊术已经练至绝顶了吗?所以不怕酒力了。” 蛊王停了下来,微微颔首,“这么多年了,也该练成了。” 雨丹崖听了脸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白茯苓听了更加开心,柔声问道:“所以也不用再保持童子之身了?” 那声音非常好听,在蛊王心中低吟游走。 只转过头看了白茯苓一眼,她竟羞的俏脸通红。然后默默的拿起一杯酒喝了进去,半眯着眉目,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雨丹崖之所以开心,是因为他曾经就是鬼蛊十三门的人。只不过齐楚杀进苗疆的时候,他在外办事。所以躲过一劫,后来跟在玉面人身边。马家村那些孕妇之所以得了胎死腹中的怪病,正是雨丹崖下的蛊导致的。 白茯苓是蛊王的情人,在鬼蛊十三门被灭,蛊王逃去北冥后她只能栖息于绕情丝。 雨丹崖当年花万金要把她留在绕情丝全是看在蛊王的面子上。沈一贯能派人来传话也是想拉拢蛊王。毕竟像沈一贯这样的人,身边龙蛇混杂,能和蛊王有几分交情。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这一次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三日之后我会对齐楚动手。” 雨丹崖听了激动的难以控制,“掌门,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过了今晚把茯苓带走,三日后的夜里子时在虎峪山脚等我。”蛊王看了看白茯苓,眼中尽是疼爱之色。 “可那是齐楚啊!当年他以一人之力……”雨丹崖没有说下去,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说泄气的话。 “不用担心,这一次万无一失。” 蛊王非常自信,谋划了十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第二五四章 破毒 雨丹崖已经走了,他去准备三日后蛊王和白茯苓离开京城的事。一想起马上就要能够为门派报仇,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当年鬼蛊十三门被灭的时候他不过十二岁而已,也幸好蛊王派他在外办事,这才逃过一劫。后来白茯苓流落江湖两年,最后选择绕情丝那一年,雨丹崖十四岁。 那一年雨丹崖杀了一个大财主,屠人家满门才有了一沓厚厚的银票。那一年雨丹崖遇见了玉面人,他终于知道在这世上有一个比蛊王还可怕的人。 所以今夜雨丹崖非常小心,不能让玉面人知道蛊王回来了。 否则还没杀死齐楚,自己和蛊王就会死在玉面人的手里。 因为有一件事,玉面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蛊王逃往北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躲避玉面人的追杀。雨丹崖之所以没被杀人灭口,是因为他假装不知道此事。 蛊王到底知道什么事呢? 白茯苓的卧室中有一个青釉香炉,产自九龙窑,是北宋时期的一件古物。经过了几百年的岁月洗礼,青釉香炉上的色不退,光晕流转。 有情的人都是容易老的,无情的物才能亘古长存。当年白茯苓决定杀死那十个少年公子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善良。但这些年里她对蛊王的感情却从未变过,如今终于等到他回来。 白茯苓觉得那十个少年公子死的很值。 打开香炉的盖子,白茯苓取出两小块沉香木,点燃之后又把它们吹灭,这才放进香炉之中。 沉香因为本身油脂含量过高,所以极易燃烧,并伴随有浓烟产生。只有把明火吹灭,这样所产生的香气才能起到镇静安神的功效。 轻烟徐徐飘出,白茯苓被笼罩在淡淡香气之中,她取下耳环,把上面镶嵌的一颗红色宝石摘下。 明亮的灯光下,白茯苓手上的红宝石仿佛会呼吸一般,时亮时暗。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红宝石,而是一种催情的药丸。只不过外面是琉璃包裹,所以看上去很像红宝石。 白茯苓用力捏着外层的琉璃,纤长的玉指有些颤抖。悄无声息之间,外层琉璃被她捏碎,一颗极小的药丸掉进香炉中。片刻之间卧室中淡淡的香气竟变了颜色,那是醉人心脾的粉红,让人血脉膨胀,让人不能自拔。 这时候白茯苓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伸出食指在破碎的琉璃上一划,血珠一滴滴的落入香炉之中。这种催情的药丸一旦遇血,催情的效果就会增强十倍。 于是空气中充斥着肉欲色香,坐在桌边的蛊王只觉心神一荡,眼前景象渐渐模糊。他转过身望着白茯苓,只觉多年之后女子变得更加美丽而诱人,站起身慢慢的走到她身后。 抱起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四目相对,柔情的目光中闪动着别样的光彩。 “我刚才喝酒了,破了那毒。”白茯苓再一次提醒着蛊王,羞红的脸蛋仿佛能滴出水来,“所以,你可以为所欲为。” 女人只有在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前才会害羞。 蛊王解去她腰间的绸带,退去繁复的衣衫,一向冷血的他只觉体内热血窜动,心中急切难忍。 白茯苓闭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呢? 她当然知道,可是却异常的期待。 忽听蛊王在自己耳边低语道:“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睁开眼,发现他原本迷离的眼神竟然变回了冰冷,心中一紧道:“什么事?”女人的直觉很准,白茯苓知道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当年我……” 帐帘落下,外面依旧温馨。可是里面却十分紧张,从外面听去只能听见蛊王细小的声音,根本听不清他说的话。 一盏茶后,从帐帘内传来一声娇喘,有道是: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 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夜空之中明月微移,恰好对着白茯苓卧室的窗户。红尘之中所有温存在这一刻瞬间释放,卧室中的灯光灭了,但是情意更浓了。 次日,白茯苓醒来的时候,发现蛊王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怎么起那么早呢?” “要提前准备许多事,所以这就得走了。” 白茯苓听着,立刻坐了起来,用被子遮住玉体,香肩裸露在外。 “多陪我一天好吗?” “等我杀了齐楚,以后每天都陪你。” 蛊王已经站起身,他必须走了,于是他的心又变得无情,他的血又变得冰冷。 “这两天我收拾好东西,三日后子时不见不散。” 白茯苓披上一件薄衫,起身抱了抱蛊王,眼神中有一丝痛苦之色。 “怎么了?” 蛊王以为她应该高兴,因为马上大仇得报,从今往后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了。 “那件事你不应该告诉我的,因为我知道了只会提心吊胆。” 白茯苓语气有些埋怨,但更多的是替蛊王后悔。如果当年不是那样?想到这她就停下了,事已至此,又矫情些什么呢? 鬼蛊十三门和齐楚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断,她现在对蛊王充满了信心。因为昨晚蛊王告诉她,徐锦鱼竟然失忆了,而且还把齐楚当做大仇人。这样一来报仇就容易多了。 “你与齐楚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但是徐锦鱼是个可怜人,齐楚死后别伤害她。” 身为女人,总是为了女人着想。就像多年前她只杀没有家室的公子,这不是善良。白茯苓心中除了对蛊王的深情之外,不会有一丝悲悯。 替徐锦鱼求情只因为她是女人,不想为难女人而已。 “我答应你就是。” 蛊王本来也没想杀死徐锦鱼,因为那样做只能让齐楚和她在地府相见。 蛊王要报仇,哪怕是齐楚死了,也还要折磨他! “我、你,这件事过后,你能散去一身功力吗?”白茯苓低着头,或许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 修炼蛊术之人在练至巅峰前不能破了童子之身,一旦练至巅峰除非散去一身功力,否则终生不会有子嗣。 “我想要个孩子。” 她的头更低,因为这肯定会触及他的逆鳞。等待着他的暴怒,但仍有一丝幻想。 第二五五章 行动 白茯苓只想做个女人,相夫教子是她的追求。从前是宿命绕不过她,如果能选,她多么想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我答应你就是。” 蛊王出奇的没有生气,甚至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他是认真的。 因为他也想做个男人,不求富贵,不要权利,只要能保护妻子和孩子,就满足了。 “真的?” 白茯苓不敢相信,抬头看着他,眼中已有了泪水。 “真的。但是做饭洗衣我可不会,所以……” 他还没有说完,她就抢着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管,一切都由我来做。” “你会吗?” 蛊王竟然笑了,这一次他自己也很惊讶。多少年了都不曾笑过,从今往后一定要多笑笑。 “我可以学。” 烧饭洗衣做家务,白茯苓一样不会,但是只要有个家,她可以学。 一个女人如果不会烧饭洗衣做家务,请不要去嘲笑她。那只是因为她还没遇到可以给自己一个家的男人,仅此而已。 抚摸着她柔软的脸蛋,说了道别。蛊王走了,这一次并不是离开,而是为了更好的明天去战斗。 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可怜人,但并不能因为可怜而抹去曾经犯下的错。 对于白茯苓来说,蛊王并不坏。 但若论起道义,此人该死! 蛊王先去找了沈一贯,跟他说三日后动手。沈一贯却说自蛊王与东方云符见面后,这件事就跟他无关了。 蛊王明白他的意思,掌控京城黑白两道一切势力的沈一贯不想被牵扯进来。不过蛊王还是谢了谢他,算是还了这些年对白茯苓的照顾之情。 其实蛊王和沈一贯不过是相互利用,二人之间根本不存在感谢。齐楚杀了赌坊的老虎惹怒了沈一贯,他要除去流光公子,但不能自己动手。所以让蛊王和东方云符联手,自己隐居幕后。 此事若成功,沈一贯坐收渔翁之利;若失败,没有人会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策划人。 江湖人都说齐楚的谋略无双无对,不知和沈一贯比起来,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蛊王第二个人去找了东方晁岩,因为他实在是讨厌东方云符。跟东方晁岩交代了三日后的计划,其间东方晁岩一直在吃。这让蛊王很是无奈,不过好歹是把计划讲的明白,这才离开。 第三个人是徐锦鱼,这次计划中最重要的人物。 恰巧徐锦鱼也正在吃饭,她吃的饭菜是李戴让人准备的。但是李戴并没有现身,甚至昨晚就让下人把大门上“李府”的牌匾给摘了。 要知道这可是皇上最爱的女人,连李如松都尊称一声徐娘娘。李戴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若不是蛊王是阁老派来的。他早就把徐锦鱼送进宫里了,先不说送娘娘回宫能得到皇帝的重赏,至少先把自己撇清。 否则皇帝一旦知道徐锦鱼被关押在自己府上,别说灭九族了,把李家祖宗从棺材里挖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皇上和阁老都不能得罪,所以只有提心吊胆的照顾好徐锦鱼了。还不能让她知道是自己安排的。 徐锦鱼见下人们不断上菜,直到桌上再也摆不下任何东西才停止。她还以为是蛊王安排的,心里又是同情这个被齐楚伤害的人,又是感激他的盛情款待。 当蛊王说出计划安排时,徐锦鱼竟然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手,认真的听着。昨夜她兴奋了一晚上,想到能杀了齐楚为民除害就高兴的睡不着觉。一夜未睡,今天还精神抖擞。 全因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万人敬仰的女侠了,徐锦鱼听着蛊王的安排,不断点头,甚至在心中重复几遍,确定记得滚瓜烂熟后才放蛊王离开。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蛊王又见了第四个人,这个人就是杨星。 在蛊王面前,杨星唯命是从,因为他就是那个给妻子下蛊的黑衣人。 蛊王习得到逆乾坤后就离开北冥回到中原,他先是给杨星妻子下蛊,假冒南诏之人就是想嫁祸给魅凰。这是言苍赋安排的,不过最后他露出马脚,被杨星发现了。 马家村逼迫杨忆箫杀齐楚的人是他,在赶往梁溪途中留宿林中那夜把杨忆箫叫走的人也是他。 那一晚齐楚其实已经察觉到有人把杨忆箫带走了,之所以没有出手也没有跟着就是怕打草惊蛇。 如果带走杨忆箫的只是个小角色,那么齐楚一旦打草惊蛇,对方肯定不会继续出手。齐楚的做法没错,只不过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追杀多年的仇人竟然敢孤身回到中原,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祟。 蛊王也不怕被齐楚发现,因为习得到逆乾坤后他可以随时逃走。就算齐楚身怀龙神八变也奈何不了他。 杨星给杨忆箫那个木盒中装的是蛊,自然也是蛊王炼制的。就是想让杨忆箫在齐楚不注意的时候用蛊攻击,但少年念着师徒情分拖到今日也没有动手。 蛊王跟杨星交代完计划后又去见了第五个人。 这个人是个大夫,而且是个医术不太高明的假大夫。可以说是京城中最烂的大夫,不会看病但很会吹牛,所以他姓牛。 那天岚汀被娄关山他们打伤后,老实的秦对鸟就找到牛大夫,请求他给岚汀看病。 岚汀受的是皮外伤,其实用些金疮药就可以痊愈。但秦对鸟把岚汀当做恩人,就算倾尽家财也要给他找最好的大夫。 可是秦对鸟一共也没有多少钱,只能在价格合适的大夫中找最好的了。于是就找到这个假大夫。 其实这个假大夫是京城众多假大夫中最便宜,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了。 一群假大夫中还有医术最高明的吗? 当然有! 没有治死过人的就是医术最高明的! 蛊王之所以找到这个牛大夫,就是因为他会吹牛。而且听说他能把自己吹成转世华佗,这就够了。 蛊王给牛大夫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套白绸的大褂,一样是一颗指甲大小的药丸。 二人交谈一番后,牛大夫收了重金。他没有问蛊王要做什么,拿钱办事少说话这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 第二五六章 叹气 三日后,这已经是徐锦鱼和岚汀被绑架后的第十天,可是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齐楚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意图,那就是让他等。可是就算知己知彼,他也无法平复心情。因为这两个人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第十天的正午,西岭客栈来了一位客人。 这人书生打扮,但手中却拿着剑。江湖人称书生剑,正是流星赶月阁的阁主杨星。 在这个时候,杨星突然出现并不害怕齐楚有所察觉。甚至他的突然出现是蛊王一手安排的。就是要让齐楚警惕起来,但是又不露出破绽。齐楚找不出破绽就无法揭穿杨星,所以时时刻刻都要提防杨星。这样,齐楚就会分心,一旦分心就能乘虚而入。 这一次杨星已无退路,因为妻子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现在别说是杀齐楚,就是让他用自己的命**子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因为他们伉俪情深。 齐楚见到杨星后大概已经猜出对方开始行动了,但是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呢? 本想试探杨星一下,杨星却在齐楚开口前说自己听说徐锦鱼和岚汀被绑架了,而自己的妻子也被绑架了。他怀疑这是同一人所为。 于是,齐楚的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又想到前些日子杨星说幼子被绑架的事,种种迹象表明杨星只有杨忆箫一个孩子,至于幼子失踪肯定是他编造的谎言。 齐楚想用这个事情再试探杨星一次。 可是杨星竟然又在他开口之前说他怀疑绑架小儿子的也是这人。 齐楚第二次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接着杨星竟然有些变本加厉的说绑架逝水山庄施紫阙的也是这人。 齐楚也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发现自己就算想到杨星会说什么,却仍然没有应对的办法。一向冷静的流光公子,心底竟有一丝慌乱。 其实,蛊王早就猜到了齐楚见到杨星的反应,所以杨星说的这些话是昨夜蛊王告诉他的。并且杨星练习了很多次。当然,齐楚现在的表现也是预料之中的。 蛊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齐楚知道一切都是骗局,但无论怎样都无法破局。 二人的对弈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如果这几次绑架时同一人所为,那事情就麻烦了。”杨星观察着齐楚的表情,蛊王说齐楚听见这句话后会有两种反应。 第一种是无法保持冷静,这说明他们的主动攻击奏效了。但齐楚的反应却是第二种,依旧保持冷静。 于是杨星按照蛊王的指使,又继续问道:“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齐楚如果知道怎么办就不会等了十天也不动手,这句话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时候杨忆箫推门而入,他得知父亲来了,心知可能母亲已经快要不行了,所以对方在自己母亲死之前必须动手。否则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和父亲了。 杨忆箫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心思缜密,他已经猜出徐锦鱼和岚汀的失踪和伤害母亲那人有关。那父亲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爹,你怎么来了?” “你娘亲被绑架了。” “什么?” 杨忆箫一开始很吃惊,但瞬间明白父亲在撒谎。可是父亲为何要撒谎呢?莫非?他明白了,这是引君入瓮。 看了看师父,心中有些不忍。可还是配合父亲道:“是谁绑架了娘亲?” 杨星满意的摇了摇头,满意的叹了口气,满意的开导儿子道:“别担心,有公子在,任何事情都能解决。” 杨忆箫无奈的点了点头,但这一次师父还能力挽狂澜吗? 屋中寂静无声,偶尔能听见火盆中木炭爆花的声音。 齐楚看着桌上的茶杯,如果有办法破局,那该怎么做呢? 杨忆箫看着思虑的师父,心中抱有一丝希望,如果能救出徐锦鱼和师兄,并且能让那人交出解药,那该怎么做呢? 杨星看着窗外的天空,他在等天黑。因为计划的下一步要在天黑时进行。 从正午到天黑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杨星不断的叹息。这看似无关紧要的叹息却像一把铁锤,狠狠的敲击着齐楚的内心。他明知道杨星是敌人派来的,明知道杨星是在消磨自己的意志。可是他却硬生生的被接二连三的叹息声搅得心中大乱。 渐渐的齐楚明白自己为何会是这样,因为这十天中自己心中有很多无奈,本应化作叹息表现出来。可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自己承受着无形且巨大的压力。 杨星的叹息只不过是帮他表达出心中的无力之感,所以叹息虽出自杨星之口,但却源于齐楚的内心。 如果想不被干扰,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要开始平复心情。如果自己能先冷静下来,局势就会有所转变。 可是当齐楚试着平复心情时,杨星突然道:“哎,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啊。天都黑了,明天说不定人都死了呢!” 杨星拉着杨忆箫直接往门外走去,终于等到天黑,他要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 屋子中只剩齐楚一个人,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把这些日子关于杨星所有的事想了一遍。 当杨星跟自己说出他幼子被绑架的时候,这个计划应该就开始了。那么从封山大阵中出来后接自己的马车一定是杨星在幕后人的指使下安排的。杨忆箫故意拜自己为师应该是想留在自己身边随时动手。在聚阴山上岚汀遇难时,齐楚在暗中已经注意到杨忆箫没有出手相救的打算。 后来在去梁溪路上林中留宿,杨忆箫趁自己睡着跟黑衣人离开。鬼市蜃楼一行为了支开杨忆箫,让他跟李云溪去通州救人。云蟒山陵墓中,杨忆箫的反应也不对。 看来这又是一场计划已久的阴谋,那么策划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时候想起了敲门声,“师父,我可以进去吗?”杨忆箫站在门外,敲门的手仍停在空中,看来是有心事。 “进来吧。” 齐楚有一种预感,他会从杨忆箫身上找到答案。 第二五七章 夜黑 杨忆箫推开门走了进来,“师父,你还没睡啊?” 齐楚看了看天色,虽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但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更何况这些日子自己几乎都是整夜不睡,杨忆箫住在对面,一定知道。此时,他这么问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没话找话,第二有事不知从何说起。 齐楚知道杨忆箫是第二种,“有什么事就说吧。” 少年跪了下去,低着头,就像认错一样,“师父你杀了我吧!” 屋中灯光闪动,火光摇晃,木炭噼啪作响。灯光下,杨忆箫和齐楚的影子一半重合,一半相对。正如二人的关系,重合的那一半是他们的师徒情分,相对的那一半是他们的互相提防。 齐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一直以来他非常欣赏面前的少年。从杨忆箫的身上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收他为徒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多年来练功的心得送给了他。虽然知道他随时可能背叛自己,甚至一不留神就拔剑相向,但仍愿意让他跟在身边。 或许,这是齐楚欠他的。上辈子欠的,今生来还。 听见杨忆箫这么说,齐楚心里还是有些许欣慰,至少他准备承认错误了。 人谁无过?知过能改,敢于面对才有可能成长。 “起来说话吧。”扶起杨忆箫,扫去他双膝上的尘土。 “师父,我……”少年哽咽,杨忆箫早已想到师父不会怪自己。但是当齐楚这样做时,他还是忍不住流下内疚和感激的泪水。 “若还当我是师父,就不要自责。”齐楚笑了,拍了拍杨忆箫的肩膀。 他不会怪他,因为他是齐楚,因为他是他的师父,更因为十二年前他救过他的命。 那时候杨忆箫只有四岁,但是四岁的孩子有一个梦想,长大以后要拜流光公子为师。为了这个梦想,他每日练剑,从不懈怠,风雨无阻,病痛不误。终于拜在流光公子齐楚门下,可却不是他心甘情愿。 他不想让这次拜师成为一次交易,但又无法反抗。还好这一路走来,没有辜负师父,没有伤害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不负! 如果要死,自己就陪着母亲一起去吧。他不忍心伤害师父,不忍心。 “师父,杀了你能救娘亲,可是我就是下不去手啊!” 这是杨忆箫第一次扑进齐楚的怀里放声痛哭,从小到大无论经历什么挫折,无论练功多么辛苦,他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但今日,在齐楚面前,他哭了。这一哭杨忆箫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有十六岁。多少时候,都把自己当做是二十六岁,三十六岁。小小少年到底扛着多少压力?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不怕,有师父在。” 这是齐楚第一次对杨忆箫这么说,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少年受到伤害。只要有他在,无论多少压力都会帮少年扛着。 大道尽头攥在手,所向披靡斩人头! 杀人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齐楚不杀人是不愿意。但那人若真逼的自己徒弟走投无路,那杀你又如何? 不但杀你,还要把你碎尸万段。 “爹爹也是没有办法,为了救娘亲只能被那人控制。”杨忆箫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齐楚。 说完之后觉得轻松许多,“师父,爹爹刚才跟我说今天就是那人安排他来的,而且下午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爹爹还说接下来会有一封羽箭射进。” 然后齐楚就听见窗外破空之声,一只羽箭射进,徒手抓住羽箭,上面卷着一封信。 齐楚慢慢的打开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徐锦鱼会被带到京城东大门外一百里的山上,同一时间岚汀会被带到京城西大门外一百里的林中。两处皆有埋伏,你只能救出一人。剩下一人只有死! 看着信上的内容,齐楚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对方先是派杨星来乱自己心志。紧接着下战帖,这无疑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而现在的形势,自己身边无人可用,救一人就意味着放弃另一人。 对方如此算计,到底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当他看见信最后的落款时,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复仇。 鬼蛊旧人四个字写的无比清晰,想不到竟是鬼蛊十三门的余孽找上门来了。 杨忆箫虽然跟齐楚坦白了真相,可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明天你娘亲在什么地方?” “爹爹说娘亲会在京城西大门外一百里的山上。” 齐楚明白了,仇人是想让他去救徐锦鱼。对方同时挟持徐锦鱼和杨夫人,这样杨星和杨忆箫必定会为了救人而对自己兵刃相向。 所以说西方林中看守岚汀的人武功应该不高,埋伏也许不会太多。对方要杀的是自己,所以自己在没有现身之前,徐锦鱼是不会有危险的。那么也就是说可以先去救岚汀,然后再去救徐锦鱼。可是信上说了,救一人就要死一人。 当年自己灭了鬼蛊十三门,这样的深仇大恨,对方绝对不会按常理出牌。如果自己去救岚汀,对方很有可能会对徐锦鱼下手。因为这么做会让自己痛不欲生。 齐楚懂了,对方就是要让他失去这二人之中的一人。就算救了一人,又能如何呢? 齐楚本来想让杨忆箫去林中救岚汀,但是自从他明白对方的意图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让自己失去一个最重要的人,那么无论是山上,还是林中,两处都是必死之地。杨忆箫去了就是送死,更何况杨夫人在山上,杨星和杨忆箫一定会去救人。 这时候齐楚忽然想到施紫雨四人离开莫非与这有关?对方是想调走自己身边的人,让自己无人可用。齐楚推断的很对,就算东方云符不提前调走施紫雨四人,蛊王也会想方设法让齐楚身边无人可用。 现在是齐楚最无助的时候,能去救岚汀的就只有关东、秋轻漫、秦对鸟和罗彩衣了。可是他们都不会武功。 第二五八章 白褂 敌人精于算计,并且算无遗漏把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都提前想好,并做了周密的安排。看来这一次复仇是策划多年的,齐楚陷入两难境地,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现在他身在局中,并且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就算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没有任何办法。内心愈发沉重,他不会放弃徐锦鱼和岚汀中的任何一个。可又偏偏想不出办法! 挣扎,纠结,无助种种负面的情绪一一涌来,齐楚措手不及,如果有一个人能帮他,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朱翊钧吗? 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人了,如果让他去救徐锦鱼,然后自己去救岚汀,这个办法可行吗? 想到这齐楚不能再等了,他必须进宫一试,“在这里等我回来。” 只跟杨忆箫简单的交代过,齐楚就走了。时间紧迫,但愿朱翊钧能帮这个忙。 一个时辰过后齐楚从皇宫中出来,他失败了。当他跟朱翊钧说徐锦鱼被绑架的时候,对方根本就不信。更不用说会答应他去救徐锦鱼了。 自那晚齐楚把徐锦鱼带出宫后,朱翊钧就派人在西岭客栈外监视。一旦有风吹草动探子会立刻回报,朱翊钧并没有得到探子的回报。让他相信有人能从流光公子手中绑走徐锦鱼,并且这个消息还是齐楚亲口说的。朱翊钧只当做这是齐楚的计谋,要把自己骗出宫去,然后加害自己。 他不是傻子,所以肯定不会出宫。 其实,齐楚也想到对方不会帮忙了,毕竟这件事听起来实在太过蹊跷。更何况自己身边原本有几个高手,怎么会沦落到低三下四的来皇宫求助呢? 这就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越是说徐锦鱼被绑架了,就越证明徐锦鱼是安全的。 除非对方是个傻子,否则绝对不会相信。 在回客栈的路上齐楚又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说今夜自己就找到杨星,让他带自己去见幕后人。等见了幕后人,自己就用一条命换他们的两条命。 可是这个方法行不通,对方既然是来复仇的,就绝对不会讲什么道义。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一旦自己死了,徐锦鱼和岚汀也必然性命不保。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杨星带自己找到幕后人的住处,然后偷袭杀死对方。这样或许能解救二人,可一旦那人死了,中蛊的杨夫人就没救了。苗疆鬼蛊十三门的蛊毒天下任何大夫都解不了,杨星是不会答应的。 脑海中万千思绪,但没有一个行得通。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一个跟自己武功差不多的人,自己去救徐锦鱼,那人去救岚汀。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此夜无风,齐楚一路走来,身旁两次热闹非凡。可是他已无暇欣赏,如果天亮时还想不出办法。那又该怎么办? 他回到西岭客栈,杨忆箫正在门外踱步徘徊,看见师父回来急忙跑过去。 齐楚看着杨忆箫的眼神,从中看出一丝希望和激动。莫非他有办法了? “师父,有办法了!”杨忆箫激动的喊了出来,清澈的目光告诉齐楚他没有撒谎。 “什么办法?”齐楚也跟着激动起来,莫非自己遗漏了什么问题?不过有办法总是好的,听见这个消息他沉重的心也轻松了。 “客栈里有个白褂子大夫在等你。” 想起雪中送炭的白褂子大夫,杨忆箫又是感激、又是惊讶。甚至无法相信,在这样危机的关头竟然会出现一个不请自来的人。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说的真对。 “白褂子大夫?” 齐楚在脑海中寻找着杨忆箫描述的这个人,想来想去也记不清楚自己认识一个白褂子的大夫。但还是跟着杨忆箫迅速进了客栈。 他看见一个普通的背影,身穿白褂的人坐在桌边喝茶。 茶并不是什么好茶,但是此人却喝出了名茶的味道和已经。若问此人是怎么喝茶的。就是很普通的倒茶,端茶,喝茶。可是普通的动作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普通。 世外高人?这是齐楚的第一个想法,在长白山学艺的时候师父就总告诫自己,虽然玲琅阁的武功堪称天下一绝,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难道说自己真的碰上高人了?先不管真假,有了希望总是好的。 但这希望却是蛊王提前安排好的,白褂子大夫就是昨晚收了钱的假大夫。此人姓牛,而且很会吹牛,所以蛊王与他合作。 昨夜给牛大夫的白褂子,他已经穿在身上。那颗指甲大小的药丸就是齐楚的希望。 坐在牛大夫的对面,齐楚恭敬的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江湖中晚辈问前辈的名号是非常没礼貌的,尽管齐楚表现的很恭敬。但是对方仍然有些不开心。 对方不说话,这次连茶也不喝了。齐楚知道他生气了,“还请前辈莫怪,晚辈真的是有急事,所以等不及了。” 然后牛大夫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白色的褂子。这一次他说话了,“你有急事,老夫也有急事,那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竟然就转身往外走去,蛊王不是要他给齐楚一个希望吗?怎么话都没说两句就走了? 这正是蛊王的高明之处! 齐楚是谁?那可是江湖人称“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这样的人物岂是好骗的?如果以正常的方法派牛大夫过来送一颗药丸,齐楚会信吗? 答案是不会信。不但不会信,还会猜出又是提前安排好的。所以只有反其道而行,欲擒而故纵才有机会骗过齐楚。 甚至牛大夫出现的时机也是安排好的。蛊王了解齐楚,明白他绝对不是一个轻言认输的人。所以只有当齐楚想尽一切办法但无功而返的时候出现,齐楚才会病急乱投医。 当然牛大夫吹牛和演戏的本领也要过关才行! “前辈是晚辈错了。” 齐楚没了办法,他不但开始相信牛大夫是真的世外高人,而且他相信高人都是有脾气的。一言不合就翻脸,这就是高人。 挡在牛大夫的面前,齐楚低头了。这不是简单的低头,而是真正的服软。 第二五九章 药丸 让齐楚服软实在不易,但蛊王做到了。他为了复仇甘愿在极北荒凉之地忍受多年,并且这些年里心中只有复仇一个念头。换做是谁这么做都会占得片刻上风。 这个世界只要你坚持下去,无论好的坏的,总会见到一些效果。 蛊王说当齐楚开始服软时,就让牛大夫回到客栈坐下。但是这一次不要喝茶,要等齐楚主动给他倒茶。 齐楚拿着茶壶,冒着热气的茶水从壶嘴流出。这一次齐楚非常小心,大概在茶水没过茶杯八分的时候停了下来。 “嗯,不错。” 牛大夫故作高深的端起茶喝了一口,虽然他喝不出是好差坏茶,也正是这样才显得高深莫测。 “这是给你的。”牛大夫把那颗指甲大小的药丸放在桌上。 那是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并没有什么特别。跟摆摊卖艺、走街串巷那些江湖骗子卖的药丸一样。可是在齐楚眼里,却看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这是?” “江湖上公认玲琅阁武功天下第一,神中之神徐道佛更是无人能敌。可是你知道世上有一颗药,吃了它后,就算是你师父神中之神徐道佛也要忌惮三分吗?”牛大夫看着面前的这颗暗红色的药丸,蛊王说他今晚扮演的人是假的,但这颗药是真的。所以他很好奇,这到底是一颗什么药,竟然如此厉害。 虽说不会武功,但神中之神徐道佛的名字天下人无人不知! “您是说传说中世上只有一颗的神药?” “不错!” “那颗名字无比拗口又很长,可一旦听了就再也忘不掉的神药?” “不错!” “真的是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的神药?” “不错!” “那颗药真的存在吗?” “就在你眼前。” 齐楚死死盯着桌上暗红色的药丸,“这真的是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 “这正是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这药的名字的确既长又拗口,但是牛大夫昨晚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因为蛊王说这颗药能令吃了他的人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 这样的神药就算名字再长两倍,甚至拗口的令人舌头打卷,只要听了一遍绝对不会忘记。 齐楚呆住,现在他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帮手去救岚汀。可是他身边却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可是一旦有了这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帮手,只要此人愿意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 流光公子非常震惊,抬起头看着面前白褂子的大夫,此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现在的窘境呢?此人又是从何处得到的这颗神药?此人给自己这颗神药的目的是什么? 齐楚很直接的问出这三个问题,这一次比刚才询问前辈名字时还要无礼。可是白褂大夫没有生气,因为他已走出客栈。 “我想你既然知道这颗神药,那一定知道检验真假的方法。” 这是蛊王让牛大夫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牛大夫头也不回的往路的尽头走去。 齐楚伸出手去摸桌上的药丸,一碰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仍然非常普通。 会是真的吗? 把药丸小心的收好,齐楚奔出客栈。路的尽头还能看清白褂子大夫的影子,他以最快的速度跟了过去。这一次是偷偷跟踪,只保证不会跟丢,但绝不能被发现。他要看看这个白褂子大夫去会去哪里。 牛大夫竟然走到城门下,夜已深可是城门竟然没有关。大敞的城门两侧没有一个守门的士兵,牛大夫穿过城门继续向前。 直到他走了约二十里,齐楚抬头看天,瞧这天色应该已是丑时。 牛大夫走进一片林子中,齐楚也跟了进去。冬日的树林中阴风呼啸,牛大夫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月光被风吹的凌乱,较细的树枝被风折断,掉下来险些砸到牛大夫。 就在这时,齐楚发现牛大夫消失了!回头一看雪地上的脚印竟也消失了! 晃动的月色恢复了正常,依旧凄凉,但林子伸出传来了野兽凄惨的叫声。 可以在流光公子面前瞬间消失的人,世上绝对没有几个! 见鬼了? 齐楚把手伸进衣服中,那颗药丸还在。如果不是见鬼,牛大夫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他掏出药丸,在月光的映衬下,暗红色药丸像一只血眼静静的注视着齐楚。 其实牛大夫并没有消失,甚至他就站在离齐楚不远的地方。齐楚之所以看不见他,是因为这里已经被蛊王用倒逆乾坤设了阵。牛大夫在阵中,所以齐楚看不见他。 齐楚骇然,今晚发生的事太诡异了!看着掌中的药丸,想起了传说中检验药丸真假的方法。 他心中怀疑白褂子大夫的身份,更怀疑药丸的真假。看来只有试一试了。小心的用指甲抠掉药丸外面一点点,掉落的药屑如尘细小。 齐楚把药丸重新放进怀中,掌中柔和功力外放,药屑漂浮在空中。细小的几乎肉眼不辨,只能看见月光中一点红光忽隐忽现。 “去!” 齐楚又掌一推,对面是一颗被砍断主干的大树,看样子已经熬不过这个冬天。药屑发着红光朝断树飞去,悄无声息的落在上面。 依旧是悄无声息,齐楚叹了口气,看来是假的。他失望的往回走去,当经过断树的时候忽听一道细微的犹如生根发芽的声音,侧目一看。 主干上断层奇迹般愈合,然后粗大的树干年轮一圈接着一圈的生长,同时年轮上竟然冒出清澈的生命之泉,滋润着干涸的粗树。 瞬间! 断树粗一倍,长一倍,生长的速度让齐楚目瞪口呆。附近的大树最高不过两丈,可是这颗断树竟然长高三丈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主干生长的同时,树枝也生长出来,嫩枝抽丝发芽,要知道这可是寒冷的冬天。这种逆生长的情况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可是这还没完! 嫩枝不但长出绿叶,叶子的大小竟然比正常的大上几倍之多,然后在叶子根部顶出花蕾,呼吸之间花蕾绽放。 花香扑鼻,然后又长出了果子! 第二六零章 报应 看着眼前的景象齐楚心惊不已,异象说明白褂子大夫给自己的药丸正是那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 现在白褂子大夫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他来找自己的目的也不重要了,至于他从哪里得来这颗神药就更不重要了。 只要神药是真的,一切都不重要。 齐楚离去,此时他要想的是去哪里找一个甘愿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的人。 在齐楚走出树林后,原本牛大夫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又出现了。然后身穿白褂子的牛大夫也出现了,抬头看着那颗已经长到四丈之高的大树,吃惊的长大了嘴。 他实难相信世上竟然会有一种药仅仅就是一点点的药屑就能让一颗断树瞬间长高四丈,并且开花结果。如不是亲眼看见,有人跟他描述这样的景象,他一定会认为那人疯了。 可就算是亲眼看见,他也觉得是自己疯了。走到巨树的前面,伸出手努力一跳摘下最底层的一颗果子。那果子比拳头还大上一些,青里泛白,白里透红。 他转动果子,终于鼓起勇气咬了一口,只觉汁水丰富,香甜可口,比自己几十年吃过的任何水果都要好吃。 虽说昨天蛊王给他的酬金已经够他挥霍一生,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于是又摘了几个果子。正当准备拿起果子走人的时候,忽觉腹中剧痛。 疼的他哎呦、哎呦的叫唤,顿时满头大汗,捧在手里的果子掉了一地。 他是个假大夫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以为是吃了果子拉肚子而已。哪里会想到昨天夜里蛊王在给他的银票上下了蛊。 像蛊王这种阴狠毒辣的人,做事情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破绽。跟他合作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 牛大夫躺在地上打滚,凄凉的月色落在他的脸上。惨白的皮肤下有些许红点越来越多,不仅是脸上,顷刻之间浑身上下都起了类似于红疹的东西。 他撩开袖子一看,小臂上红疹如蚂蚁般正在肌肤下爬动。然后他就看见红疹变大,那是一种奇怪的虫子,圆形的身体,虫腹下没有腿,是一张张如针眼大笑的嘴! 一只虫腹下少说有二十几张嘴,牛大夫浑身皮肤下全都是这种红色的虫子。那一共是多少张嘴? 想到这,他毛骨悚然,忍着腹中剧痛站了起来,不断抖动身体,希望能把这些瘆人的虫子抖掉。可是红色虫子是长在他的皮肤下,怎能被掉落? “啊!” 只觉浑身上下有千万张嘴在咬着自己的皮肉、血管和骨头。牛大夫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这数不尽的虫子慢慢吃掉,先是左腿,再是右腿,然后手臂…… 他已经叫不出来了,因为在死之前被吓疯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吃掉,此时他又在想什么呢? 有没有为跟蛊王合作而后悔? 或许有,不过现在心里想的绝对是那些数不清的钱没有花光,这才是最遗憾的事。 林中有野兽沉睡的低吟声传来,那颗巨树终于停止了生长。雪地上几个硕大的果子安静的躺着,牛大夫已经不见了。这一次是真的不见,因为他的整个身体被成千上万的虫子吃了。 白雪被鲜血染红,红色虫子啃噬完他的身体后竟又把地上的鲜血一点点舔光,然后钻入地下。 苍穹之上又是鹅毛大雪飘下,丑时已过,雪地上的脚印被覆盖,硕大的果子也被掩埋在大雪之下。今夜过后,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想牛大夫这样的坑蒙拐骗之徒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过问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果他生前潜心学医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夫,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他习惯了投机取巧,所以也注定是这样的下场。 齐楚已回到客栈,这一次客栈门口除了杨忆箫,还有秦对鸟。 岚汀曾对秦对鸟有救命之恩,连日来他非常担心岚汀的安危。听杨忆箫说明日午时之约,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想尽一份力。 当齐楚看见秦对鸟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期望的目光,脸上肌肉跳动一下,但却有些于心不忍。 “公子,我能为岚汀做点什么?”秦对鸟主动走过来,这是他的心底话。自从和岚汀认识以来,秦对鸟发现自己和这个少年已经密不可分。 秦对鸟曾经注意过岚汀的面相,虽然他还看不出岚汀就是天生妖孽的命数。但他想起进宫救妻子的那天,自己观星象所知恐怕不久后天下就要打乱了。而天下大乱很可能就是由岚汀引起的,并且这动乱能否尽早结束也取决于岚汀。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要救岚汀。 秦对鸟虽然只是一个柔弱的画师,但心中却有勇决之气。齐楚跟着牛大夫离开后,杨忆箫把自己听说世上有一颗神药服用后能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的事情告诉了秦对鸟。 在等待齐楚的这段时间里,在这个画师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跟我来吧。” 齐楚对秦对鸟说道,然后他有些犹豫的在门口逗留一会儿,终于一咬牙往楼上走去。秦对鸟就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肩头耸动。 “公子!” 二人正在楼梯上,秦对鸟猛然抬头看着齐楚的背影道 “进屋说吧。” 齐楚没有回头,他已经知道秦对鸟要说些什么。而秦对鸟要说的也正是他心里想的,可是这一刻竟有些期盼,希望秦对鸟不要开口。 如果秦对鸟不开口,自己也不会开口。可是一旦他说出那句话,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屋中火盆里的木炭早已经灭了,寒夜冰冷,墙壁上附着一层寒气。在齐楚和秦对鸟推门而入的时候,墙壁上的寒气被逼退一分。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却沉默不语。虽然一个是声名远扬的流光公子,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但此刻他们就像朋友一样,把身份和地位抛在脑后,坦然相对。 “公子,那颗神药给我吧!” 话音落下,秦对鸟没有听见齐楚的回答。 屋内寂静无声,这一刻甚至二人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第二六一章 坚持 齐楚还是听见了这句话,心中无比挣扎。他真的很需要这样一个人,能牺牲自己的十年阳寿,来换一日天下无敌。只有这样才能把徐锦鱼和岚汀同时救下。 在回来的路上,齐楚在脑海中不断寻找着这个人。杨忆箫是绝对不可能了,那就剩下关东、秋轻漫、秦对鸟和罗彩衣。两个女子直接忽略,如果在关东和秦对鸟二人中选一个,齐楚一定回选秦对鸟。 因为那夜齐楚看见秦对鸟杀人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这个画师只不过是不会武功,但胆识和气魄都是江湖上少有的。一旦有了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相助,救下岚汀不在话下。 可是当秦对鸟主动请缨的时候,齐楚还是犹豫了。 人生匆匆,不过几十年。如果让一个人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恐怕没有人会换。就算有人会换,也必定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秦对鸟竟然可以用自己的十年阳寿来换岚汀的性命,这是一种怎样的牺牲和勇气? 就算岚汀之前救过秦对鸟的性命,可是世人背信弃义,贪生怕死之徒甚多,能真心相对,甘愿舍生取义的人世上又有几个? 那些被世人称颂的大英雄、大豪杰都不做到,一个小小的画师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因为在秦对鸟的心里岚汀已经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公子,请你把神药给我吧!” 秦对鸟不知道齐楚心中的挣扎,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第二次多加了一个请字。 齐楚呼吸渐重,仍然不能下定决心。如果吃这神药的是他自己,齐楚绝不会犹豫。可是现在换成是秦对鸟,齐楚不忍心。 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年?十年里能做多少事?就算虚度十年光阴,那也是活在世上。可要是让一个人少活十年,这公平吗? 要让一个人用自己的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既残忍又无奈。齐楚终于明白这神药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长又拗口的名字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到了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的地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吃这颗药的。 可是天道无情,自有轮回法度。不会因世人的苦难而改变,更不会因为你是好人而破了亘古不变的法则。所以要是真的被逼上绝路,又能怪谁呢? 是啊,当然怪不得别人,这就是命! 得认! 这颗神药害的是吃了它的人,救的又是谁呢? 对于秦对鸟来说救的是岚汀,同样也是这天下。因为他知道不久以后天下兴亡将全系于岚汀一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秦对鸟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画师,但是自幼读圣贤书长大,书中写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这可是从小到大私塾先生教的道理,可是长大后为了生存和发财,有多少人背弃了本心? 也许连教书的先生也只是随便念念,心中却从来没有把它当做一种坚持。既然这样,那些道貌岸然的先生为何还告诉自己的弟子要舍生取义呢? 这世上你可曾见过一个坏人会告诉自己的孩子以后你也要当个坏人吗?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都会告诉自己的孩子以后你要当个好人。 因为每一个坏人在变坏之前,都是好人,都有过坚持梦想和道义的时候,都有多辗转反侧的挣扎,都是被逼无奈才变成坏人。虽然最后他们沦陷了,但在情感上是值得同情的。可是在道义上,他们势必要尝到恶果。 秦对鸟的年纪比齐楚还要大上几岁,人生在世当他面对诱惑和逼迫时,也在善与恶,正与邪,生与死上纠结和挣扎过。但最后他都坚持了本心。 三年前自己的妻子被恶人抓走的时候,他也想变成一个恶人,但是他没有;三年里,画馆生意冷清,他也想做一次伪君子画一些低俗甚至令人嗤之以鼻的画换取钱财来填饱肚子,但是他没有;三年后的今天,如果他拒绝去救岚汀,齐楚不会有任何埋怨,但是他没有。 他主动的恳求齐楚给自己一次机会,为了岚汀,为了天下,为了心中苦苦坚持的道义。 “公子,我求你了。” 秦对鸟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的腰弯了,但这不是妥协。而是大义凛然,是忘却生死,是不惧千难万险的决绝。 “先生,谢谢你。” 齐楚也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的腰也弯了,除了感谢,还有感动。此时他明白秦对鸟的心情,因为自己与他是同一类人。 拿出神药交给秦对鸟,没有任何的嘱托和叮咛。齐楚相信他一定可以把岚汀带回来,因为当一个人愿意为别人牺牲自己的十年寿命时,就算没有这颗神药,在气魄上他已经天下无敌。 “先生,从今往后你是玲琅阁的恩人,更是我和大师兄燕寒的恩人。明日你去林中救岚汀必将是九死一生,今夜我就传你龙神八变,虽只有一变,但足矣!” 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在漆黑深处却波涛汹涌,蛊王带着徐锦鱼和杨夫人离开了李府,方向是京城东方一百里的山上。东方云符二人带着岚汀往西方一百里的林中赶去。 双方心中都充满了信心,这是一场蓄谋十年的复仇。每一步都按照蛊王的计划完美进行着,在黎明来临的时候,他已见到了希望的曙光。 其实,他根本不用让牛大夫给齐楚送去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因为他心里就是想要杀光齐楚在乎的所有人。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他讨厌东方云符和东方晁岩,讨厌的理由是他在北冥这些年,听说东海龙城暗中和倭国勾结意图侵吞大明江山。 他是个坏人不假,但坏人也会有自己的底线。就像沈一贯,他自知狠辣无比,但于家国之事上却不能有任何妥协。蛊王也是一样,十恶不赦的事干了不少,但觉不允许有人侵犯大明江山! 所以他要让一个人吃了神药变得一日天下无敌后杀死东海龙城的两个卖国贼。等自己杀了齐楚后,有的是机会取岚汀性命。 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二六二章 送行 无论今天经历了什么,明天的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这又是一个冬日,罗彩衣和丈夫一起走出客栈。昨晚秦对鸟已经把神药的事讲给了妻子,出奇的是罗彩衣不但没有反对,反而非常支持。 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骨子里也有一腔热血。如果丈夫因吃了神药而损十年阳寿,如果丈夫真的死在自己前面,那她跟他走便是。只要二人相伴,人间和黄泉不都是一样的吗? 京师的天气要比江南冷上许多,时常伴有小雪。清晨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但是无风。雪从天而降直坠世间,片刻之间京城就笼罩在洁白的薄纱之下。 秦对鸟对着妻子笑了笑,“回去吧。” 就好像从前他拿着自己精心作的画,要去大街上摆摊赚钱,每次在离家的时候妻子都是这样给他准备好早饭,找一套最舒适最柔软的衣服,然后牵着他的手送到门外。 “早点回来” 罗彩衣有些不舍,虽然已经成婚十余年,但是秦对鸟在她心里仍是那个翠竹林里一心作画的少年。想起曾经丈夫专注于作画而时常忘了吃饭,心中不免有些心疼。走上前又帮他整理了下衣服,“早去早回。” 还是忍不住的啰嗦一句,但秦对鸟听在心里却觉得浑身暖暖的,幸福极了。 从前每当自己卖画赚了钱就买些鸡蛋改善下伙食,鸡鸭鱼肉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有些奢侈了。他攒了十多年的钱才在京城开了一家画馆,却被那些恶人给一把火烧了。 从前他心中有一团火,热烈而充满力量,让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梦起于火,也毁于火。 他这一生奋发图强时是因为心中的一团火,被逼改变时也是心中的一团火。而现在他的心中仍有一团火,那是神药的药力在发挥作用。 “我走了?” 秦对鸟本已走出十余步,但还是回头看了看妻子。只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在一个男人的眼里只有他的妻子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那就娶了她吧。因为这样你就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等你回来。” 曾经在多少岁月里,这句话罗彩衣说了无数遍。但每说一次都好像第一次说的那样,心中会有悸动和伤感。虽然有些想哭,可她还是微笑着跟丈夫挥了挥手。因为一个女人的微笑可以让爱他的男人瞬间充满力量。 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个笑起来能让你充满力量的女人,那就娶了她吧。因为只有在你的呵护下,她才会无忧无虑的笑下去。 秦对鸟转身走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向着西方义无反顾的走去,白茫茫的世界里,除了雪地上他留下的脚印,还有阳光中他的背影。 冬日里依然有明媚的阳光,明媚的阳光依然温暖。秦对鸟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但是罗彩衣没有转身离开。她向着西方望去,太阳从东方升起,清晨的时候阳光从东方而来,洒落西方。 神圣而神秘的阳光中,万千的雪花片片飘落,节奏一致,像春天里缓缓流淌的小溪,不急不慢;像夏天里绽放的花朵,张弛有度;像秋天里浮动的暗香,收放自如。 一切都显得无比的宁静,罗彩衣眉如远山,扶着门框踮脚眺望,在她的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落在缓慢下坠的雪花上,泪珠很轻,但却把六瓣雪花撞击四碎。 如果雪花也是一种花,此时应该是花瓣碎而飞溅,花香溢而四散。但是花瓣在空中化为水气消失,花香无味缠绕在晶莹的泪珠外,让弱水三千中的一滴泪珠匀速下落。 落在雪地之上,就好像罗彩衣心头的一滴血落进万丈深渊。 不闻回响,无处可寻。 女子身上穿的还是宫中侍女的衣服,可是如此普通的衣服却让她穿出了光彩。忽然在西方天际出现一道彩虹,这等奇景实在罕见。 不一会儿,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走出人来,伙计和老板都抬头望着西方的那道七色彩虹。他们之间原本是主仆关系,可是这时候忽然变的平等。 如果世上没有权利,那么人也就不分三六九等。而世上之所以有权利的存在,是因为占有太多,却偏偏少了爱。 和谐而宁静的街道上,观看七色彩虹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也不知是谁“咦”了一声,“看那里!” 一只手指向东方,所有人转过身望去。只见世界的东方有一个女子微笑伫立,身穿下等人的衣服,但却散发着光彩。 西方天际的彩虹有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耀眼夺目。但她的身上只有一种颜色,却盖过惊艳的七色彩虹。 因为爱的颜色是宇宙之中唯一能孕育生命的颜色。 没有爱,世间将漆黑一片,哀鸿遍野; 有了爱,才有绚丽的人世,斑斓生活。 人可以没有地位和财富,但只要他心中有爱,就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也一定是世上最让人羡慕的人。 罗彩衣这个破败世间的一个普通女子,正是因为心中有爱,必将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其实每个人都很普通,但普通人依然可以幸福。 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个散发着爱的光芒的女子,那就娶了她吧。 因为没有理由。 流光公子从客栈中走了出来,他向着东方走去。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切的希望和生机都源于东方,只要心有阳光,到处都是辉煌。 杨忆箫步伐坚定,因为只要看见师父的背影,他就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前路未知,所以更需要勇气去面对。 反抗是人的本能,之所以甘愿受压迫,就是因为少了一点勇气。 杨星走在最后,看着曾经救过自己一家老小性命的恩人走向危险,于心不忍。看着儿子坚定的背影,心中一痛。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阴谋。就连昨天夜里自己告诉杨忆箫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是蛊王提前安排好的。 当然杨忆箫告诉齐楚真相也在蛊王的意料之中,这看似是帮助齐楚。但当一个人主动的给另一个人小恩小惠时,一定要清楚这个人会从那人身上得到更多的回报。 第二六三章 激怒 临近正午时分,秦对鸟已经看见了不远处有一片树林。他向来是个守时的人,现在时间还没到,所以就站在林子外面等着。 他为什么不急?因为今天他天下无敌,谁人能敌? 雪未停,依旧无风。这样的天气很奇怪,虽然下着雪,而且有变大的迹象,但是寒冷的天气竟然开始变得暖和起来。 岚汀被吊在一颗树上,他不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但仔细观察过后也想到可能今天这两个坏人要拿自己来要挟公子。 现在他又想不明白了,这两个人不是要杀了自己吗?为什么这次又不杀了? 其实东海龙城之中有大能之人已经算出近日会出现天生异象,而这千年不遇的异象正预示着妖孽出世。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解释不通的,就像有人能在千里之外算出岚汀就是那即将出世的妖孽。这人也知道岚汀的妖孽魔脉被不灭佛印封印着,所以要想让他祸乱苍生,就必须解开不灭佛印。 东方云符收到龙帝的亲笔信时也很奇怪,自己离开东海时龙帝下令要斩草除根。为何这次要留下这孩子的性命呢? 他不知道内情,所以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但是龙帝有令,自己执行就好。 信上说要渡岚汀成魔,东方云符清楚只有把一个人逼疯,他才能堕入魔道。所以办法他早已经想好,只等着救岚汀的人出现。 不过东方云符算露了一点,他万万想不到蛊王这样一个恶人,会为了民族大义而把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给了齐楚。 服下此药的人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这样的人东方云符和东方晁岩能挡得住吗? 雪更大了,但还是无风。 岚汀头发和肩头上都落满了雪,睫毛冻了一层薄冰。他已经被吊了两个时辰,只觉浑身无力,双臂仿佛断了一般,早已失去知觉。 这个时候忽听林中有惊鸟乱飞的声音传来,那是一种叫蜡嘴雀的鸟,在北方很常见,而且抗寒能力极强。纵使是冰天雪地的冬日里也能生存。 岚汀看着惊鸟飞起的地方,自言自语道:“会是公子吗?”言语中有些兴奋,如果真是公子来救自己了,那么面前这两个坏蛋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东方晁岩回头哼道:“齐楚去救徐锦鱼了,你就在这里等死吧!”他了解整个计划,也知道蛊王策划这场复仇很多年了。所以每一步都不会算错,齐楚是不会来的。那么会是谁呢? 蜡嘴雀落在岚汀肩头,鸟嘴是蜡黄色的,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鸟儿,你看清楚是谁来了吗?”岚汀准过头问道 可是鸟儿哪里能说话呢?不过好像听懂了岚汀的意思,茫然的摇了摇头,又向前看去。 东方云符已经提前调走了施紫雨四人,这一次会是谁呢?不管是谁,他绝不会让此人活着离开。早已经和东方晁岩商量好了,只要有人来救岚汀。那么就当着岚汀的面一点点折磨死他,岚汀亲眼看见朋友被折磨而死,又无能为力。这样的经历可以作为渡他成魔的第一步了吧。 雪落如箭,枝头压了太多的雪已经承受不住了。有些柔软的树枝被压弯,有些干枯的树枝直接被压断。对面的树丛后,脚步声传来。 每一步落下,那枝头上的雪都被抖落一些。直到秦对鸟出现,整棵树上已经露出了原貌。 “怎么会是他?”东方云符记得秦对鸟,那天是自己和李戴派人去烧得他的画馆,又把他绑架来,还命令人用皮鞭抽的他皮开肉绽。 那一夜东方云符也见识了秦对鸟杀人的样子,如今想起仍然有些忌惮。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可以那么疯狂的杀戮,如果这个人会了武功呢? 东方云符不敢想象。不过暗中告诉自己,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可能学会高深的武功。就算招式凌厉一些,内力也不如自己和同伴身后。所以秦对鸟还是要死! “大叔?”岚汀也吃惊了,刚才他有想过是公子来了,甚至有可能是杨忆箫来了。可是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个柔弱的画师来救自己。 这不是救人,而是送死! “大叔,你快走!”岚汀急了,虽然期盼有人能把自己解救下来,可是他也不能看着秦对鸟送命。自己曾经卑躬屈膝的甘愿受辱就是为了救他,如今怎么能让他为自己而死呢? 秦对鸟凛然的站在东方云符二人面前,他还是穿着那件破旧的衣服,眉宇间甚至还有一丝担心。但是神情坚定,不再犹豫,抬头看着岚汀道:“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救你下来。” 东方晁岩一听笑了,“就凭你这小鸡子的身板想救他下来?疯了吧?” 如果他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秦对鸟,今日的举动肯定是疯了。可是他现在是吃了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的秦对鸟,所以他没疯。 “放了他!” 横眉冷对,目露杀气,纵使是东海龙城的高手东方云符也微微侧目。 “你再说一遍?” 东方云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个小小的画师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放了他!” 仍是一样的话,但是这一次却更加有气势。 秦对鸟负手而立,隐藏在身后的双手暗聚内力。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内力的奇妙,一股巨大的暖流从丹田流向手臂。 东方云符看了伙伴一眼,他们要开始依计划行事了。 “我知道你叫秦对鸟,也知道你是个画师,而且还有个画馆。”东方云符笑了,他想刺激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下等人。一会儿再好好的折磨他。 秦对鸟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认识我?于是刚准备动手就停了下来,想先听听对方还会说什么。 “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的画馆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你一夜之间杀光了放火烧画馆的人。”东方云符颇为得意,像他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权力和武力,就会去伤害无辜的人。因为这是一种快乐。 第二六四章 反抗 画馆是秦对鸟毕生的心血,虽然这件事已经过了。但是在秦对鸟心中仍是个不想提起的往事。他目光阴沉,胸中那团火焰更大。 东方云符以为秦对鸟害怕了,又说道:“而且我还告诉你,放火烧你画馆的那些人就是我安排的!” 风流云散,大雪翻飞,四下里有鸟惊飞。岚汀听见这个真相心中一痛,同情的看着站在雪地中的秦对鸟。 在这个世界上小人物永远要被大人物欺负,而所谓的大人物只不过是善用卑鄙手段的伪君子罢了! 他面无表情,冷的像冰,硬的像石头,眉头紧皱,心头有一丝解不开的忧愁。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就是要折磨自己呢? 善以待人,严以律己,回首往事,问心无愧。 可是造物的神为何要安排一场场看似意外实则阴谋来加害自己呢? 心头上有挥之不去的阴霾,这个世界对于他从来就没有公平的时候!这是为何!他做错了什么? 东方晁岩走上去一拳打在他的右肩上,秦对鸟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敌人,慌乱!无措!曾经多少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别人欺负了自己,明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但却不敢抬起头来反抗。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这一刻他除了愤怒,还有恐惧。三十几年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就是这样被人欺负,任人宰割,而不敢还手、忍气吞声。 东方晁岩又是狠狠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秦对鸟倒在雪地上,破旧的衣服沾满了雪,双手按在雪地之上,体温融化了寒冷的冰雪。但是他的心却更加寒冷了,不是凄凉,而是对往事不堪回首的逃避和恐惧。一个人三十几年一直被人欺负,不敢反抗,甚至妻子被恶人抓走卖进宫中,他也能咽下这口恶气。 像他这样还算做是男人吗?连最起码保护心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东方晁岩变本加厉的对半躺在雪地上的秦对鸟拳打脚踢,打得他鼻青脸肿却仍像个木头人一样不肯还手。 这一次不再是忍气吞声,秦对鸟只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诫自己过去的三十多年简直活的窝囊!他要东方晁岩打醒自己,一个人只有在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后才能如梦初醒。 他在地上翻滚着,看似求饶,实则是想让自己记住这刻骨的痛苦。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屈辱! 岚汀看着秦对鸟被人折磨,鼻子一算流下泪来。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被同村的人嘲笑和欺负一样。岚汀知道父亲之所以甘愿忍受不公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好好成长,那是沉重的爱。 如果义展云飞燕寒的武功尚在,问世间谁敢做他的对手? 少年心疼的泣不成声,不断的在心中呼喊着“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小时候父亲就是为了自己而承受不公和屈辱,如今秦对鸟也是这样,让他既感动又恨自己没有能力去反抗。头脑一热,只觉心中怒火要撑破胸膛,“啊!”,忍不住这种痛楚叫了出来。 眼前一片血色,然后那金色佛经又出现了,这一次颜色更加暗淡,泪痕比上次更多。岚汀在心中怒吼,他要冲破这禁制,只有这样才能拥有无穷的力量。纵使成魔也要让世间的恶人付出代价。 东方云符回头看着前后变化巨大的岚汀,知道他已经被逼到了极限,心中很是满意。只要东方晁岩继续加大力度的折磨秦对鸟,用不了多久岚汀就会心神俱碎,到时候少年心中坚持的道义也就一文不值,他会走向相反的道路! 这些年来不灭佛印一直封印着岚汀,才使他的妖孽魔脉没有苏醒。可是几次的经历让这坚实的禁制一层层的渐弱,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当年那位高人跟燕寒说过,等他封印了岚汀体内的妖孽魔脉,一定要带这个婴儿离开,走的越远越好,一生不要踏入中原。燕寒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已经察觉到东海龙城的追杀,所以逼不得已才让岚汀去齐楚的身边。这样有齐楚的保护,岚汀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在岚汀离家的当天夜里,燕寒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找到他。因为东海龙城的人也在追杀他,之所以不跟着岚汀一起投奔齐楚,是不想让齐楚觉得自己是回去讨债的。 燕寒就是这样一个人,宁愿自己受苦受难,也不愿意齐楚心里过意不去。他以为有齐楚的保护,岚汀的妖孽魔脉就不会苏醒,可是天意难违,一切要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 少年面红如血,只觉体内劲力冲撞经脉,痛苦难当,挣扎着要震断绳索。一旦激发出他的潜力,那不灭佛印势必会再生裂痕。这是东方云符想要的结果,岚汀已失去理智,但那不灭佛印乃是世间最强的禁制。 就在这最后的关头,金色佛经光芒万丈,瞬间把岚汀体内的魔力压了下去。然后他就昏厥过去。 秦对鸟承受着东方晁岩的拳打脚踢,在雪地上翻滚着,衣领里、眼睛里、鼻子里都呛进了雪。看见岚汀昏厥,他心中怒火已烧到极点。 这时候东方晁岩一脚踩在他的头上,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的头踩进雪里。 秦对鸟挣扎着,双手攥紧地上厚厚的大雪。他不要再做那个懦弱的画师!不要再做那个被人抢走老婆却不敢反抗的男人! 其实无论面对这什么样的困难和压迫,只需要一点点勇气就可以顶天立地! 风!是呼啸的北风狂卷这天地之间的大雪,雪如长龙,似要破天而出。霎时间林中巨响震耳欲聋,粗壮的大树被震的枝折欲断,蜡嘴鸟慌乱的逃离。 东方晁岩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击飞十丈,纵使是他反应迅速,体内还是一阵翻涌。 然后那个在他眼中无比懦弱的人站了起来,秦对鸟站了起来! 今天是他一个人站了起来,明天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反抗! 第二六五章 无敌 因为没有人生来就甘愿被压迫,只是他们太过善良,但是若把他们逼上绝路,死的就是那手握强权的人! 东方云符吃惊的看着秦对鸟,他如何也不能相信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可以击退自己的伙伴。他深知东方晁岩的武功,就算三五个一流高手都无法让他受伤。 可是今天,就是这样一个出身卑微,地位低贱的普通人竟然能击退武功高强的东方晁岩!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或许现在他们还很渺小,但也许今后他会把欺负他的人踩在脚下!到那个时候再后悔当初不应该欺辱他就已经晚了,因为他会用同样的方式折磨那让他受辱的人! 现在也许你和从前的秦对鸟一样软弱,但其实只需要一点点勇气就可以做个昂首挺胸的男人!如果你也愿意用人生中的十年换一日天下无敌,那么这种勇气必将让你走向巅峰! 平山定海逆天行! 折戟断刃握云停。 我有一柱擎天破, 白衣染血自长风。 这就是龙神八变中的定海! 秦对鸟顶天立地站在风雪之中,从天而降一柱巨大光柱罩住他全身。金光耀眼,比苍穹之上的太阳光芒更甚。 东方云符二人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天下本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只要心中有勇气,就能胜过这天! 东方云符掌间妖冶的蓝色火焰向着巨大光柱击去,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手握强权的人不允许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反抗! 他开始愤怒,但愤怒的背后却是恐惧。他已经看见反抗的人会把自己踩在脚下。 蓝色火焰化作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势要吞噬世间一切反抗的人。几十年来,这是东方云符第一次倾尽全力去战斗,因为他要维护手中的权利。 可是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就成了权利的奴隶。 蓝色巨蟒诡异而狰狞,似要和秦对鸟同归于尽。所过之处灼烧的两旁树木伤痕累累,地上厚实的大雪顷刻间蒸发殆尽。 巨蟒撞在包裹着秦对鸟的巨大光柱之上,四下里有五人合抱的古树被这股巨大的力量连根拔起,有些十几年的小树早已被拦腰折断。 木屑漫天,被蓝色火焰点燃,混在大雪之中。苍茫大地上白雪飞舞,燃烧着的木屑如鬼火般漂浮着。 秦对鸟负手而立,风吹起他的发丝,飞扬。蓝色火焰幻化成的巨蟒头骨尽碎,蟒身仿佛撞在铜墙铁壁上被反击之力震的节节折断。 秦对鸟不动!安静的翩然站在天地之间,深邃的目光在东方云符看起来就是深渊。 东方晁岩站起身发动了第二次进攻,身后蓝色火焰骤然冲天,化作一只巨鸟飞上天际。朗朗乾坤之中,只见那巨鸟竟有三只爪子。长在腹下的爪子与其他两只完全不同,根本不像是飞禽的爪子,而像是龙爪! 龙爪一张,空中燃烧的木屑瞬间爆裂,就像万千红衣大炮同时炸响,就连东方晁岩自己也被震得双耳流血。 巨鸟羽翼一展,化作一团蓝色火焰从天而降。仿佛愤怒的天火要燃尽世间一切生灵。熊熊烈火中藏着一只巨大的龙爪,飞到秦对鸟面前时龙爪射了出去。 他依然不动,龙爪撞在了光柱之上,和刚才的巨蟒一样,碎裂! 这一次竟然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秦对鸟冷静的让人心寒,两次搏命的攻击在他面前毫无用处。 他用自己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这才刚刚开始! 东方云符和东方晁岩已经乱了阵脚,他们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秦对鸟对他们的审判。可是他们才是掌控权利的人! 东方云符迅速退到伙伴身边,左手握着东方晁岩的右手。从两掌之间燃起的蓝色火焰比刚才更强,顺着手臂蔓延到东方云符的左半边身子,连他二人的头发都开始燃烧起来。 直到两个人全身上下都燃烧起来时,两人竟然变作四人,然后四人变作八人。就这样蓝色火焰好像有魔力一般,顷刻之间幻化出一个又一个东方云符和东方晁岩。 但秦对鸟,从始至终,都安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曾慌张,不曾激动,只有安静。 这片林子很大,可是当一个个东方云符和东方晁岩的幻影拥挤的咆哮着时,它就显得非常狭小。 千万个幻影把秦对鸟死死围在其中,这一次他们用生命来维护权利,不死不休! 气氛无比的紧张,北风已经暴怒到极点,天上落下的已不再是雪花,而是冰刺! 最后一次攻击发动了,千万个幻影向秦对鸟撞去,哪怕是死,也要同归于尽! 敌军围困千万重,我自岿然不动! 他,依然,不动! 撞在光柱上的幻影一个个破碎,直到所有的幻影全部消失。东方云符和东方晁岩选择了逃命。 可是他们逃的了吗? 逃不了! 只听一声龙吟,从天而降的巨大光柱上盘旋着一条金龙。秦对鸟漂浮在空中,只听他念道:“我有一柱凌霄破!” 然后身子迅速上升,那巨大光柱骤然变小,化为一根银针被秦对鸟攥在手中。这虚无的银针竟然刺破他的手掌,催发体内真气,掌间鲜血狂流,在空中化为血雾,似不经意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白衣染血自长风!” 当秦对鸟念出这一句时,天地之间的狂风被他攥在手中,大雪被他攥在手中,敌人的性命被他攥在手中。 巨大光柱化成的银针从掌间伤口进入经脉之中,秦对鸟如神祇般向着地上一指,银针破指而出。 银针射进已经逃走的东方晁岩的背心中,他砰然倒地。 东方云符怒吼,但是他不敢回头,把伙伴夹在腋下拔腿狂奔。 秦对鸟手一挥,绑着岚汀的绳索化为灰烬。他落在地上稳稳的接住少年,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没事就好。” 这是他最大的心愿,甚至不惜用十年阳寿换岚汀一日平安。抚摸着岚汀的额头,把他背在背上,向着东方离去。 这时正午已过,太阳偏西,由西方而来的阳光洒落东方。 苍茫大地之上,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少年慢慢前行。 从这一天开始他们成为彼此最大的依靠,在今后的日子里二人之间只有信任和付出。 后来江湖上流传这样一句话:与君同袍浴血,问天下谁人能敌?说的就是岚汀和秦对鸟二人,纵使血肉成泥,也生死不弃! 第二六六章 入阵 京城东方一百里外的雪山上没有任何生迹,有的只是彻骨的寒冷。到了这里杨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虽然从昨天到现在一直纠结着,但是他没有办法不按蛊王说的做。因为他要救自己的妻子。 杨忆箫转头看了一眼父亲,忽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却不知道昨晚父亲跟自己说出真相的背后其实是早已安排好的,自己只不过是父亲的一颗棋子。为的就是给齐楚传递消息,让齐楚尝到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无可奈何的滋味。 山风猎猎迎面吹来,齐楚衣衫飞扬,眉宇间一丝谨慎,迈出了这场反击战的第一步。 杨忆箫拔出焚天灼世剑跟在师父后面,这一战如果输了那么包括母亲和徐锦鱼在内的所有人都要死。所以,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输。还好现在父亲已经站在自己这边,如此一来胜算就大了。可是他却不知道杨星心中的计划。 山高耸入云,越往上走越陡峭。当齐楚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杨星叫住了他。 “公子,不用再往上走了,就是这里。” 杨星的声音有些紧张,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蛊王会用什么办法对付齐楚呢?他们是死敌,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会让齐楚生不如死。 杨忆箫警惕起来,来回在四周寻望,可是却没有发现一个人。不是说今日午时徐锦鱼会在这里吗?可是人呢?他没有在雪地上发现脚印,难道说没有人来? 这时候忽听前方有人叫喊,“快来救我。” 那是徐锦鱼的声音,齐楚再也等不了。拨开风雪大步向前走去,今日无论多么危险他都必须保护好徐锦鱼。 杨忆箫提剑跟在后面,但是杨星却皱起眉头,他心思敏捷想到其中可能有诈,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齐楚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可是他并没有看见徐锦鱼。只看见在雪地上有一张石桌,中间向下凹去,下凹的洞中有一汪清水。此时天地骤冷,清水上连一点浮冰都没有,此时正逆时针转动。 又听一声,“快来救我。” 齐楚发现求救声就是从那汪清水中传出来的,他想到这可能是一种阵法,但是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样的阵法。难道说那往清水是通往另一个境界的大门,徐锦鱼就在其中? 如此奇怪的事情实难相信,可是当他听见第三声求救时,整个心拧在一起。 三声求救,一声比一声急促。这让他联想到徐锦鱼的境况可能非常危险。如果自己一直等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来了,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吞。 终于向着那方石桌走去,杨忆箫刚想跟上却被父亲拦住。看着父亲的眼神,他知道再往前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去送死,那可是他从小到大信奉的神,是他的信仰。 少年倔强的横挪一步,就要跟上时忽听身后一声求救,“箫儿,救我。” 心惊不已,那是母亲的声音!这些日子见不到母亲,心中非常信念。如今再次听见母亲的声音,心底又是激动,又是痛苦。痛苦的是母亲现在的境况和徐锦鱼应该是一样的。 回头一看,立刻攥紧了手中的神剑。面前竟是一面黑色旗子,看不出旗子是由什么布料制成,但是上面绣着的图案杨忆箫认得。 银线绣着一口棺材,棺材地下用红线绣着熊熊烈火。 白雪,黑气,银棺,烈火。 “这……”杨忆箫转头看着父亲,到底该怎么办呢? 杨星心中一寒,蛊王不是说只要自己按照他说的去做,然后把齐楚带过来就放了妻子吗?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相反,蛊王反悔了? 他很后悔,明知道不应该和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合作,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致命的弱点在别人的手里,只能听从命令。 “箫儿,是你吗?” “是我,娘!” 杨忆箫已经不能等了,不管走过去会发生什么,他都必须要见到母亲。三步两步跨了过去,来到黑旗前。 北风之中黑旗飘动,似母亲的手在呼唤着杨忆箫。少年思母心切,一颗心全系在黑旗之上,一动不动呆呆的注视着。 这时候手中的焚天灼世剑红光大放,热度升温,好像在提醒着主人马上停下来。可是杨忆箫已近痴迷,根本感受不到外界发生的事。 其实这石桌和黑旗就是蛊王布下的倒逆乾坤阵法的阵眼,一个用来对付齐楚,另一个用来对付杨星和杨忆箫。 倒逆乾坤是北冥葬魂的功法,传说有通天彻地神功之人用来,能变天为地,变地为天,颠倒时间,逆转轮回。不过自古以来有通天彻地之功的人少之又少,谁也不知道这传说是否为真。但是倒逆乾坤的威力却不容小觑,一般高手只要学会这种功法,实力会增强一倍。 而且倒逆乾坤中有九大阵法,每一种都霸道至极。只不过北冥葬魂不属于江湖门派,他们和东海龙城、西域云孤、南诏魅凰和中原神庭一样都要遵循上古帝训,不能在江湖上走动。这一次言苍赋是派蛊王来对付齐楚。 以石桌为阵眼的阵法名叫不堪回首,一旦阵法启动,身在其中的人的神识就会回到一生当中最痛苦的时刻,并且会再经历一次一模一样的情景。 而以黑旗为阵眼的阵法名叫肝肠寸断,一旦阵法启动除非有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否则阵法不破。 蛊王用肝肠寸断来对付杨星一家,就是想看看他们一家三口在生死离别之际谁会牺牲自己来救其他两人。这等残忍的做法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从利用杨星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帮杨夫人解蛊。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帮助别人并不会让他感受到快乐,而把别人的生命攥在手里,并且折磨这些有情有义的人才能让他兴奋和愉快。 杨星已别无选择,曾经他也想过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总报有一丝幻想和侥幸,以为蛊王会成全他。 可是任何侥幸到最后都将破灭。 黑旗中银棺底下的烈火恍然间竟真的燃烧起来,这预示这肝肠寸断的阵法启动了。 第二六七章 情缘(上) 身在肝肠寸断中的杨星和杨忆箫只觉目及之处皆被白雪遮盖,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一片银白。紧接着北风变换方向,时而从东吹来,时而从西吹来,这时只觉头脑昏沉,身体发轻。 眼前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黑色的旗子,随着黑旗上烈火燃烧,银棺慢慢打开,然后二人就失去了知觉。 杨忆箫恢复神识的时候,发现母亲就蹲在自己身边,慈祥的看着自己。 “娘” 他扑进母亲怀抱,多少日子的想念终于见到了母亲。那怀抱和从前一样温暖,笑容和从前一样亲切。只是看着母亲被蛊毒折磨的苍白的脸颊,心中隐隐作痛。 在母亲的怀抱里,杨忆箫永远都是一个孩子。就算他今日已经成了狂剑魔尊温天横的传人,就算他已经是焚天灼世剑的主人。但是在杨夫人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有些执拗的孩子。 杨星从后面抱住妻儿,分别了许久,这一次终于一家团聚了。可是却想不到是在这里,不过只要亲人在身边,哪里都是家。 “星哥,你还好吗?”杨夫人关心的问道。虽然身中蛊毒,即将命不久矣,但是心中最挂念的还是夫君和儿子。 这就是一个妻子和一个母亲的伟大之处。为了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受苦受累又算的了什么? “我很好,你呢?” 杨星当然是撒谎的,妻子身体不好,他又如何能好了?可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和天下所有丈夫一样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听见他还好,她便笑了。虽然身体不适,甚至痛苦难忍,但只要他还好,自己受些苦也就值了。 杨夫人本名甘栀花,甘家在当地是有名的大户。在没遇见杨星之前,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在深闺人未识。与所有大家闺秀一样有才情,有见识,当然也很任性。 也和所有大家闺秀一样在深闺中孤独而寂寞,心中充满少女的幻想,却等待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端庄而美丽的女子注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红衣骏马,八抬大轿的娶亲。在全城人的祝福声中出嫁,可一旦年华流逝、人老珠黄,幸福就会离她远去。 接着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会开始不停的纳妾,大家闺秀的生活就变成独守空房。千百年以来这已经成为了定数,无人能打破,也无人敢打破。 因为那些不甘心年华虚度的小姐们一旦反抗,就会受到世人的白眼,被贴上不守妇道的标签,终生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她们的父母会以死相逼,最后她们只有走上这条不归路。 出嫁是喜庆的,但是也意味着她们美好的青春就在这一刻断送了。喜庆的背后,少女们流下辛酸的泪水。因为她们要嫁给从未蒙面的男人,不知道他性格如何,爱好什么,是否英俊。反正只要父母答应了这门亲事,是不允许她们拒绝的。 甘栀花也以为自己的人生会是如此,可是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好奇,听下人讲了江湖上许多传说故事。 于是那一年十六岁的少女鼓足勇气,趁着夜色翻墙而逃,从此她自由了。 被困在笼中的鸟儿一旦获得自由就会向着蓝天飞去,甘栀花享受着外面的一切,春日的风,细腻的雨,一文钱两个的馒头,两文钱一碗的面,好看却廉价的衣服,住破旧的古庙,吃自己抓的野味。 新的生活让她有了重生的感觉,让她舍不得回家。少女决定从此浪迹天涯,天为衣,地为席,风为伴,雪为友。于是她开始了人生中最绚丽的旅行,不用担心时间,悠闲上路,途中欣赏。遇到了喜欢的地方就多住两天,钱花光了就找个客栈洗半月的盘子,攒够了钱再上路。 一行九月,她发现城里的食物要比乡下的贵,不但贵而且还很难吃。乡下的人要比城里的好,朴实无华,乐于助人。同样的东西在高档的酒楼要比普通菜馆贵上几倍,同样的人在富贵人家长大就骄奢淫逸,而在穷苦人家却能自力更生。 不过她也发现有钱人家的孩子和穷苦人家的娃无论生活差距有多么大,总是能玩到一起去。因为他们不在乎彼此的身份和地位,以真心待人,往往快乐就会找上门来。 这一日走到绍兴府,听说在会稽山下有一颗千年桃树,未婚男女如果真心祈求会获得美好姻缘。甘栀花心之向往,问了路就买了上供用的水果,一路不停,终于在夜半时分来到会稽山下。 那是一个夏天,微风凉爽,细雨如丝,远处花香阵阵,鸟儿还未归巢,欢快的歌唱。夏婵也跟着凑热闹,一唱一和,听来心情舒畅,让急于奔波的甘栀花身心轻松。 千年桃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枝条,绿叶沙沙作响,漫天的桃花在空中旋转舞蹈。树枝上绑着许多红丝带,此时也跟着漫天的桃花一起飘舞。 风吹雨斜,湿了她扰扰青丝。甘栀花激动的捧着水果向着桃树走去,脑海中幻想着自己的白马王子,他学识渊博,英俊潇洒,能为自己做的一桌美食,能为自己唱一夜天籁之歌。 于是,千年桃树后响起了动人的歌声,那歌声纯净而清新,爽朗而温润,暖在人心,流在心底。 天地间歌声一响,万物寂静,红尘中所有生灵都陶醉在美妙的歌声之中。月色如情人的眼眸,害羞的瞧着缓步向前的少女,金色的蝴蝶落在她肩头,粉色的桃花落在她发间。 如水的月色挂在她的睫毛上,明眸动人,俏脸白嫩,少女小心翼翼的走到桃树前,轻咳了一声,“咳,有、有人吗?” 她心中忐忑,说出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有、有人。” 声音有些急促,少年紧张的从桃树后慢慢挪出身子,神色慌张,心想是不是打扰了别人。 “不、不好意思……” 当他抬起头,鼓起勇气的正视甘栀花时,天地间的万物一起放歌。 月儿鸣,风儿铃,莺声婉转,绿叶轻吟。 第二六八章 情缘(下) 四目相对,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 她的心如小鹿乱撞,他的心如小兽躁动。 原来世上最美妙的歌声竟是在寻觅了千山万水后两颗心瞬间相爱合奏出的乐曲。 桃花月落翩翩雨, 览遍倾城不如你。 我唱清歌醉云色, 芳心乱动软如泥。 “你叫什么名字。” 身为一个女子,她竟然直白的询问人家的姓名。或许辗转了许久终于遇见了梦中的白马王子,有些迫不及待。 夜空中流星划过,在甘栀花的生命中也有一颗流星划过,他叫杨星。 这是杨星一生中最主动的一次,因为他知道如果今夜错过,今生今世都再也遇不见如此心仪的女子。 “嫁给我吧。” 少年走上前去,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甚至有些慌张的喘不过气来。 “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不重要!” “你也不知道我家住哪里。” “不重要!!” “那我的年纪呢?” “不重要!!!” 一个人如果遇见了此生挚爱,那就应该放肆一次。保守的男人向来不讨女人喜欢。 “好,我嫁!” 于是她也放肆了,不管出身,不管地位,不管钱财。她嫁的是面前的男子,又不是嫁给他的出身,不是他的地位,更不是他的钱财。 桃树为媒,明月为证,天地为尊,夫妻对拜。 她成了他的妻子,他要护她一生。 这是誓言,哪怕海枯石烂,哪怕沧海桑田,他不忘。 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夏夜中,会稽山下有一座石桥。一双璧人走到桥顶,杨星脱下外套铺在地上,扶着她坐下。靠着石桥,看着向东缓缓流淌的河水。 她说,“夫君,我想喝酒。” “喝酒?你会吗?” 少年有些嘲弄,哪有少女会喝酒的?可是这样大喜的夜里是应该有喜酒的。 “怎么不会,就怕你没有。” 杨星站起身往桥下跑去,只听身后她唤道:“别走远,我怕。” 浪迹天涯九个月,住破庙风餐露宿她都不曾怕过,却发现如今他只离开一步心中就忐忑不已。 因为无论一个女人多么勇敢都需要一个爱她的男人依靠。 杨星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坛酒,剑眉一挑,“敢喝?” “当然” 这是甘栀花第一次喝酒,虽然不知道酒量如何,但有他在,别说喝酒,什么事都敢做。 “娘子若是喝醉,不怕我干坏事?” 少女羞得底下头去,声音细如蚊,“不怕” 他拍开酒封递了过去,“娘子先喝。” 甘栀花拿过酒坛仰头便喝,咕咚咕咚,只一会儿就喝光大半坛酒。 杨星夺下酒坛,眉头一皱,“酒可不是这么喝的。”担心的看着她,喝醉的滋味可不好受。 “小气鬼。” 假装生气的转过头去,却又好奇的问道:“从哪里弄的酒?” 会稽山是大禹陵所在,这酒是祭祀用的。杨星偷来便喝,笑道:“这酒名叫白头,只要喝了它的人都会和爱人白头到老。” “真的?” 甘栀花盯着剩下小半坛酒,一下抢了过去,在杨星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喝光了。只觉头晕目眩,腮红如血,“夫君可、可不要,不要骗我。” 杨星坐下把她搂在怀里,在耳畔柔声道:“不骗你,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从兜里拿出一朵莲花,那是他在河边采的。 “送你。” “好美。” 她把莲花插在发间,依偎着他的胸膛,渐渐睡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屋里桌上已经做好了早饭。 杨星推门而入,“娘子,吃饭了。” 她坐起身,仍觉头脑昏沉,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心中一暖。 从那一天开始他们成为了夫妻,杨星告诉她自己屡试不中,本已心灰意冷,但是还想再试最后一次。 甘栀花温柔的说:“你只管读书备考,家务都交给我。”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再也不会任性,洗衣做菜,种地除草,一个女人撑起了整个家。 生活过的无忧无虑,杨星在幸福之中读遍四书五经。一年过后终于等来了乡试,可就在乡试的前一天晚上。 甘栀花的父亲带着家丁找到了这里,破门而入,打碎家里一切能打碎的东西。 杨星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上。甘栀花被下人绑了起来,甘老爷说杨星太穷,已经给她找了人家,今夜就要带她走。 杨星苦求这个岳父,希望他能给自己一次机会,他有信心明天乡试一定能中,再等中了进士就有能力照顾她了。 甘老爷嘲笑道:“你这混账,自祖上就是贫农,家里穷的连鱼肉都买不起。就算中了乡试,有钱进京赶考吗?就算中了进士每年的俸禄还不如生意人一天赚的多,凭什么照顾我的女儿?” 杨星涕泪齐流,美好总是短暂的,人生或许就应该痛苦。因为他穷,因为他没有本事。 可是甘栀花却说话了,“我怀了他的骨肉,不可能嫁给别人。你若逼我,那就一尸两命!” 她护着丈夫,就算没有钱又怎么了?我们活的幸福,无需别人多嘴。 甘老爷气急败坏狠狠打了女儿一巴掌,转身就走,“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他回头怒吼道 “我也没有你这个爹!”她没有回头,心疼的把丈夫扶了起来。 “疼吗?”女子替丈夫擦去嘴角的血迹。 他咬着牙摇了摇头,“苦了你。”心中内疚,为了自己,妻子竟然和父亲断绝了关系。 “和你在一起,我不苦,我很开心。”她毫无怨言的收拾好屋子,做了晚饭,“吃饭早些睡,明天还要参加乡试。” 杨星没有说话,因为他已不准备去了。 要那功名又有何用? 第二天杨星走了,走之前在枕头下藏了一封信。 信上只写了四个字:等我两年。 无论多久,她都会等,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杨星离开绍兴,游历江湖,拜师学艺,终于以文悟道,创建流星赶月阁。 两年后回到故乡时,儿子已经出生了。妻子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白嫩的手也变得粗糙。这两年她一定吃了许多苦。 杨星把妻儿接走,终于让她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第二六九章 风莲 自二人相遇,到生子,抚养杨忆箫张大,如今十八年已过。他仍然如当初一样爱她,为了给妻子解蛊,不惜和蛊王合作,加害恩人齐楚。 因为当年初见成亲的那日,他曾对天发誓,“哪怕海枯石烂,哪怕沧海桑田,哪怕背信弃义,哪怕身败名裂,我要护你一生!” 他做到了,但还是救不了她。 看着妻子的脸庞,终于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对不起。” 这是他能说的唯一一句话,想起当年一见钟情,想起她为了保护自己和亲生父亲断绝关系,心中内疚、痛苦。 “星哥,这辈子能做你的妻子,我很荣幸。” 她笑着,不管前生来世,这辈子足够了。搂着杨忆箫,拉着丈夫的手,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蛊王在阵外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提前已经告诉甘栀花这肝肠寸断的阵法要如何才能破,此时他要告诉杨星和杨忆箫。刚要开口,却听杨忆箫怒吼道:“娘,你怎么了?” 甘栀花倒在丈夫的怀中,手里握着杨忆箫的焚天灼世剑,神剑插进她腹中要害,鲜血直流,她依然笑着。 杨星声音颤抖,“甘妹,你、你别吓我啊,求求你,别吓我。”疯狂的摇晃着脑袋,泪水被甩出。 “蛊王说,只有、只有一个人,牺、牺牲,另两个才,才会安全。”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丈夫和孩子能平安无事。为了这个愿望她们不惜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我不要娘死,我不要!” 少年泪水决堤,落在母亲的脸上。甘栀花心中一痛,“傻孩子,别、别哭啊,要、要好好活着。” 抱着母亲,杨忆箫双目滴血,为什么老天对自己这样不公平! 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 鲜血流了一地,冰冻的雪地被染红,肝肠寸断的阵法破了。 “星哥,我、我先走一步。” 她是满足的,从未有过的满足。 “娘,娘!” 摇晃着母亲的身体,害怕恐惧一涌而上。 “箫儿,你、你今后娶了媳妇,带她,带她给娘上柱香。” 如果说她还有未完的愿望,就是想看见儿子娶妻生子。努力的抬起手拉住丈夫的手,十八年里他们彼此搀扶,相濡以沫,生死离别之际,她终还是放不下他,“照、照顾好箫儿、也……”泪水流下,她本不应该哭的,可是不争气的流泪,“也找个人代替我照顾你。” 这是她一生中最后说的一句话,仍是挂念着丈夫的冷暖。 真爱自是如此,可遇不可求,可求不可留,可留不可贪,可贪不可久。 无力的手垂下,却被杨星抓住,“下辈子也让我替你死一次。” 她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袖中有一朵早已干枯的莲花飘出。那是当年初见成婚的夜里他送她的,随处可见的莲花,她却带在身边十八年。 枯黄色的莲花慢慢升起,日光照在上面,投下的影子恰好把夫妻二人罩在其中。 雪依旧下着,只是风一吹竟变成了雨,或许那是泪,是由天上而来的泪。 莲花四碎,粉末如金沙般落下。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她的发间,她的睫毛如十八年前一样纤长浓密,翻卷着如青春的倒影。 时光也倒影在金沙之中,仿佛回到了从前…… 醉卧桥边。鸳鸯缠绵。 人寻遍,不忘卿颜。 当时明月,锦簇风莲。 求一生签,一生情,一生缘。 白头酒尽。情勿多言。 转杯盏,又把酒添。 昔有往事,恰似今年。 忆红花茂,绿花盛,情花残。 “这酒名叫白头,只要喝了它的人都会和爱人白头到老。” …… “娘,我们回家吧。” 齐楚入阵后石桌上逆转的流水停止转动,纵使北风呼啸,水面依然不起涟漪。 不堪回首排在倒逆乾坤九大阵法的第三位,可见其霸道无比。它不像肝肠寸断那样有破阵的办法,一旦入阵便会带着入阵者的神识回到他记忆中最痛苦的时刻。只有把这不堪回首的往事再经历一遍后阵法才会消失,它虽不伤人性命,但折磨的却是人的心神,比起肝肠寸断,更让人生不如死。 齐楚当年一怒之下灭鬼蛊十三门,与蛊王有不共戴天之仇。蛊王绝不会轻易取他性命,一定要好好折磨他。看着齐楚生不如死的样子,蛊王才会满足。 其实齐楚也明白面前石桌肯定是个陷阱,可是今日前来就是救徐锦鱼的,现在她跟自己求救,怎能袖手旁观?就算是万劫不复,他也顾不上了,只能纵身一跃,祈祷老天爷苍天有眼吧。 眼前景物大变,时光似回到十四年前。 这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夏夜,这是一个废弃多年的破庙,少年时的流光公子比现在多了一丝稚气,但眉宇间的高贵之气不减。 破庙外雨水滴答,房顶上有几处漏雨,落在庙中很久没有香火的菩萨身上,更显得凄凉。 恍然之间自己竟回到十四年前,齐楚一时间无法接受。看着庙中场景,一切又无比的熟悉。这就是当年小师妹替自己挡下鬼莲蛊毒的地方,难道是自己出了幻觉吗?怎么会? 齐楚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庙外一阵疾行之声传来。他仔细听着,来人显然很着急,甚至不小心踩进水坑,然后闷哼一声速度更快的朝着破庙奔来。 月光清冷,从门口,从窗户,从房顶照进。本应该是炎热的夏夜,却因为这场雨的缘故变得阴冷无比。 “师兄,我可找到你了!” 这声音无比的熟悉,这些年里在梦中齐楚无数次的听见苏浅漓如此叫他。 这不是梦境,他震惊的看着破庙门口的苏浅漓。 月粉色的衣裙像明溪之水在黑夜中荡漾,长发疏落。齐楚记得自己下长白山之前,她的发髻上插着青花翠玉钗。可是后来小师妹再见到自己的时候却说青花翠玉钗不见了。 而在前些日子玉面人送来那“欲寻浅漓,先娶灵雪”的纸条同时,竟然还带着青花翠玉钗。自己把青花翠玉钗一直收着,算是对已故的苏浅漓的一种怀念。 第二七零章 破庙 他想不到还会再见到她,于是伸手入怀想拿出青花翠玉钗给她戴上。可是伸入怀中的手却摸空了,钗呢?齐楚大惊!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青花翠玉钗下落不明。 可是时光真的倒转了吗? 事实上时光并没有倒转,以蛊王的功力还不足以用倒逆乾坤来倒转时间,而是设阵让齐楚的神识回到十四年前。其实他的肉身仍在雪地上站着。只不过齐楚自己不知,也没办法破阵而出。只能被迫再经历一次痛苦的往事。 现在的齐楚神魂不宁,他已分不清虚幻与现实。这个破庙就是小师妹送命的地方,这一次自己一定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浅漓,你快过来。” 他神色慌张,记得十四年前就是这个时候,小师妹跨进破庙。然后蛊王就出现了。 苏浅漓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齐楚,“师兄,你没事吧?” 齐楚充耳不闻,已经没时间了,必须要让浅漓尽快离开这里。 “浅漓,你听着我没时间跟你解释,现在你赶快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齐楚催促道 可是苏浅漓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师兄,你的衣服脏了呢,是不是被雨水淋到了?有没有着凉?” 齐楚心想自己从十四年后的冬天来怎么会被雨水淋湿呢?低头一看,他震惊了! 就在右手的袖口有一块灰色的污迹,这、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齐楚开始明白,原来一切还是按照十四年前的顺序发展着。而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仍是十四年前的那件,只不过现在意识里知道接下来的结果。 但是他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因为这一切早已在时间的长河中固定了。 “浅漓,你快离开这里!”他再一次急呼。 可是苏浅漓仍然听不见,这一次齐楚失措,自己想扭转败局,可是一旦打破时间的平衡,这些做法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就像自己两次警告苏浅漓,可是她都听不见。 所以纵使自己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仍是徒劳。 “师兄你出汗了,我替你擦擦。”苏浅漓拿出手帕擦去齐楚额头上的冷汗,“瞧给你吓得,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杀手嘛,有我保护你,不会有事的。”她笑的很甜,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知。 齐楚已经记不清十四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有没有流汗,或许这汗水是自己因知道接下来的结果而流的。 庙中的菩萨冷眼注视着二人,从房顶流下的雨水落在菩萨像的脸上,似这高高在上的神明流下的泪水。 这间破庙仅有的两扇窗户被风吹的掉在了地上,外面消无声息,没有一点声音。 寂静的要命! 这时候有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口,目露寒光,仔细看去他的双眼竟然是墨绿色的,瞳孔之中有极其微小的虫子在爬,恐怖渗人,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齐楚,你跑不了了!”声音无比平静,好像十四年前这一切就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齐楚的心已经落入谷底,如果他不知道结局是什么,这时候一定会拼尽全力一战。可是他已经知道今夜苏浅漓会死,那战斗还有用吗? 如果没用现在就束手投降吧,或许蛊王要杀的人是他,自己投降说不定小师妹就不用死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是“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力挽狂澜。 这一次他要试一试,必须要试一试! 于是他冲了过去,全身真气毫无保留的外放,这一招要置对手于死地! 蛊王要杀齐楚,并不是因为和他有仇,也不是想杀了流光公子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那个时候的蛊王是苗疆的霸主,鬼蛊十三门中有千余名弟子,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成名。可是他为什么要杀齐楚呢? 没人知道! 齐楚强大的攻势一来,蛊王早有准备。只见空中突然出现千百只燃烧着的飞蛾,这种飞蛾与普通的不同,它们张开嘴时会有一根细细的银针吐出,银针上带有粘液,那粘液是剧毒。 当千百只火飞蛾同时吐出银针时,齐楚的身影已经消失。 龙神八变的浩渺往往在这个时候用出来会让对手无从防备。他应该出现在蛊王的身后,然后抽出堆月箫抵住敌人的后颈。就像当初对战逝水剑施游飞的时候那样,一招决胜! 可是当他出现在蛊王的身后,伸手去抽堆月箫时,突然发现兵器不见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堆月箫在自己身边,甚至十四年后依然忘记了从前是因为和徐锦鱼的争吵,以至于她一气之下藏起了自己的兵器。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难违! 如果这一刻堆月箫在身边,如果这一刻齐楚拿着堆月箫抵住蛊王的后颈,那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惨剧。 可是一招落空,需要有一个反应的时间。高手对决片刻之间定生死,蛊王身后的黑色披风上蓝光大放,只见一朵妖异的莲花出现。 人间的莲花不出十瓣,天上的莲花不出百瓣,传说中净土莲花却在千瓣以上。可是来自地狱的鬼莲会是几瓣? 齐楚已经顾不上看清到底是几瓣莲花,这一眨眼之间便落了下风,而且他已意识到对方的这朵莲花不同寻常。 苗疆有八大蛊术,其中的七种是需要用毒花毒草和毒虫毒蛇来炼制的,炼成之后是真实存在的蛊。而唯有一种蛊术所炼制出来的蛊不是实物,而是虚无的存在。那就是鬼莲蛊毒,这种蛊只传每一代的蛊王。至于炼制的方法也只有当代蛊王知道。 若问如何解蛊,世间只有蛊王一人知道。而他知道也跟不知道一样,因为他知道鬼莲蛊毒解不了。 中者只有死路一条! 当蛊王的黑色披风上出现蓝色的妖异莲花时,齐楚选择了躲。他的选择是对的,他的身影从蛊王的正后方闪到正左方,又从正左方闪到右前方。 当齐楚站稳准备发动第二次进攻时,突然发现刚才吐出银针的火飞蛾此时正在自己的头顶盘旋,身子微微一怔。 第二七一章 再现 这个时候有数百只火飞蛾飞到齐楚的前后左右,看其排练古怪像极了某种阵法。千百只火飞蛾如一个牢笼般困住齐楚,他想挣脱牢笼,却发现所有能破笼而出的位置都被火飞蛾占据着。这个时候那蓝色妖异的莲花打了过来,齐楚终于看清了来自地狱的鬼莲有几片花瓣。 六瓣! 代表着六道轮回的地狱鬼莲一旦打中齐楚,就算他的师父神中之神徐道佛也无力回天! 生死关头,只见一个月粉色身影向他扑来。苏浅漓是那样的坚定,面对死亡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心爱的师兄,谁也不可以! “不要!” 齐楚怒吼着,他奋力的想要破去火飞蛾的牢笼,可还是迟了一步。蓝色妖异的莲花打在了苏浅漓的后心上,鲜血染红了少女月粉色的衣裙。鲜艳的红色像黑夜中绽放的红药,那是一种令人震撼的美丽。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冷月无声。齐楚抱着重伤的苏浅漓,泪水一滴滴的滑落。 蛊王失手杀了苏浅漓,但这一刻他仍然有机会杀了齐楚。甚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悲痛欲绝的齐楚没有任何防备。可是蛊王冷若冰霜的脸上却罕见的浮现一丝惧色,看着浑身是血的苏浅漓,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然后他竟然转身离开,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之中。 破庙因为漏雨,地面上有些潮湿。齐楚静静的抱着苏浅漓,真气源源不断的渡入她的体内。 “师兄,你没事吧?” 纵使是到了大限之时,她仍旧关心着齐楚的安危。 齐楚咬着牙,这是此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绝望和无助。 “其实,当我看见那朵莲花的时候,就、就……”她不断的咳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就知道,挡下来会死的。” 少女紧紧的靠着齐楚的胸膛,这样会让她感受到温暖。 “你怎么那么傻呢?” 听见这句话苏浅漓开心的笑了,“师兄知道我喜欢你就好。”她惨白的脸上竟然有几分红晕之色。 齐楚以为是自己的真气起作用了,殊不知这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苏浅漓挣扎的爬起来,本来已暗淡的眼神又闪耀着激动与欣喜。 “师兄,扶我去菩萨像前。” 齐楚扶着她走到菩萨像前,看见少女虔诚的跪了下去。清瘦的背影刻在他的心底,这一幕永生难忘。 苏浅漓双手合十,“菩萨,从小我是不信你的。可是今天我愿意信你一次,求你保佑我师兄一生平安。” 一个人对死亡是非常敏感的,尤其是到了要离开人世的时候,他们可以预知很多事情。就像现在的苏浅漓,她已经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心爱的师兄。所以宁愿去求那高高在上却不知是否有用的神明来保护齐楚。 齐楚自下长白山以来,虽然艰难险阻不少,但也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身后有玲琅阁做靠山,身边有义展云飞燕寒做帮手,连挫江湖数位高手,一招败施游飞,名气大振。一年之间流光公子大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论什么绝境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今日突变,只瞬息之间苏浅漓重伤不治。让他眼睁睁看着从小玩到大的师妹从一个开朗的女孩变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又如何能接受? 苏浅漓拜完菩萨就倒在了地上,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齐楚手足无措的抱着她,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师兄,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 这是苏浅漓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力气吐气开声。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失,只有痴情的目光呆呆的看着齐楚,似在对他诉说爱意和不舍。 “不忘。” 他搂着少女,全身紧绷,本以为年少时候离别只是短暂的,从未想过生离死别。可是一旦死亡来临,他无法接受。 爱意浓时生死隔,最是无情心凉薄。 苏浅漓的身体渐渐变冷,这一刻无所不能的齐楚坚强的心碎了。他恨,恨老天的不公平!为什么一向待人宽厚的小师妹会被恶人杀害!为什么自己平日里扶困济贫,到最后却连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为什么行善积德到现在根本不管用? 这到底是为什么? 恶人当道,好人没有好报,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一向儒雅的流光公子愤怒了,狂暴了,这一刻心底深处有一个可怕的声音响起,好人无用! 苏浅漓已经安详的闭上眼,因为师兄安全了。或许这是天意只有她死了,一切才会结束。 齐楚仰天怒吼,抱起苏浅漓走进黑夜里,走进阴雨之中。 十四年后再次经历同样的往事,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更加痛苦。因为明知道结果却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可爱的师妹断气。他如何不痛? 齐楚神识在外,心魔又起,渐渐的吞噬着内心的善良和正义。 不堪回首的阵法之中,他浑身颤抖,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忘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所有心思都在苏浅漓的身上。 这时,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绿光,那是堆月箫在保护主人的神识。 蛊王身在阵外看见这一幕,心中一惊。十四年前是因为齐楚没有堆月箫,自己才能胜他一筹。可是自己终究漏算了,如今虽把齐楚的神识困在那段不想面对的往事之中,但堆月箫却在他身边。 当齐楚手中有堆月箫时,他才是“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只见阵法之中绿光大盛,勃勃生机在齐楚周身流动着,唤醒了迷失的主人。 心魔被这股生气压了下去,毫无生迹的山上竟然有了一丝生机。那是堆月箫散发出来的,是希望,带着无限的可能笼罩着齐楚。 十大神器中并无堆月箫,是因为除了齐楚,没有人知道这根碧玉的笛子究竟是何物。甚至神中之神徐道佛都无法吹响这根笛子,可见它绝非凡品。 此时绿光如水,轻抚着齐楚浑身经脉,让他体内冰冷的血又恢复了热度。齐楚的神识一点点回到体内,痛苦、绝望、无助被一点点驱散。 第二七二章 鬼蛊 齐楚心中虽痛,但当他看清眼前景物的时候,终于明白一切都是虚幻,如泡影一般都是敌人为了迷惑自己的。 不堪回首的阵法被破了,流光公子手握堆月箫,转身对着蛊王。 十四年后二人再见,虽然蛊王躲在黑衣之中,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齐楚非常熟悉。 这个杀了他小师妹的凶手竟然还敢回中原来? “我找了你十四年。” 这句话说得很缓慢,因为齐楚已经愤怒了。当年一怒之下可以灭了鬼蛊十三门,今日定要把这个凶手碎尸万段。 “我也等了十四年。” 蛊王双掌间墨绿色的光芒隐隐浮现,空气中漂浮的雪花在顷刻之间破碎成粉。这毫无生迹的山中竟然听见一道奇怪的叫声,是从蛊王的身体里传出来的。 隐藏在黑衣之下的身体开始躁动,墨绿色的瞳孔中那细小的虫子开始挣扎。突然瞳孔中细小的虫子燃烧起来。黑衣被真气撑得似要破碎,一掌打出带着炽热的温度,所过之处却瞬间被冰封。 齐楚身影一闪,让开这一掌,身后的石桌被打得粉碎。他周身的绿色光芒更盛,此时有堆月箫在手,面对敌人的强攻,依然风度不减。 蛊王用的是倒逆乾坤,当然他的武功不能和言苍赋相比,但是江湖之上能认出倒逆乾坤的人少之又少,以此对付齐楚更能占得上风。 但是这一掌轻易被齐楚躲过,让蛊王非常吃惊。看来十四年后他的武功精进神速,早已不能同日而语。嘴角一丝诡异的笑意浮现,蛊王大袖一挥,袖中飞出百余只白色虫子。 这种白色的虫子名叫雪毒虫,颜色和雪一样白,一旦混入雪中很难分清。这样一来能扰乱对手视线,若是被雪毒虫咬了,血液里就会残留它的毒性。没到阴寒之日,体内会如冰窟一样寒冷。 虽不致死,但这种毒性会伴随终生,时常折磨,痛苦难当。 雪毒虫已混入空中的雪花之中,齐楚无从分辨。只见他左手一抬,一道金光从指间射出,到达空中最高点时如一张巨网骤然打开。 蛊王以为齐楚是想用这张网来罩住自己的雪毒虫,暗道一声,“自不量力。”要知道那雪毒虫比微尘还要细小,光网孔眼太大根本罩不住它们。 但当巨网打开后,只见网上光线所撑起的孔眼竟然密不透风。这样的变化是蛊王万万想不到的,齐楚发出的不是一张网,而是一张类似网的巨型袈裟。 巨型袈裟从天而降,把空中雪花和雪毒虫一起罩住。当闪耀着金光的巨型袈裟接触到雪毒虫时,只听空中“嘶嘶”之声不断传来。巨型袈裟上的温度奇高,雪花一碰顷刻间化为水气,而雪毒虫则是燃烧起来。巨型袈裟落在地上后就消失了,雪地上有密密麻麻的黑点,那是雪毒虫被焚后的尸体。 齐楚右手握着堆月箫,此时轻抚笛孔,天边悠悠传来一阵清越笛声,而他的衣衫被风吹起,似远近呼应。 笛声轻快,齐楚一抬右手碧玉笛子如箭射出。这些年他几乎不用堆月箫的武功,就算有时候用之对敌,大多是辅助龙神八变。 而今日他没用龙神八变中的武功,因为他要用自己的堆月箫替苏浅漓报仇。 玉笛圆润,但这一招凌厉无比。看似从一点出发攻击敌人,实则封住蛊王所有退路。 这是蛊王第一次见识堆月箫的威力,如果十四年前他有幸见到,那么现在他不是站在这里,而是躺进棺材。 天下武功威力巨大的招式都不复杂,因为简单之中往往蕴含无穷无尽的力量。 为了报仇,蛊王在极北之地呆了多年,这一次绝不会退缩。左手抬起,掌间竟然睁开一只杏仁般大小的眼睛。如此恐怖的情景让人冷汗直流,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左掌间的眼睛是苗疆八大蛊术中的往生蛊,是用刚出生的婴儿来炼蛊。喂其吃天下至毒的邪物,同时用神药维持婴儿的生命。而这毒物和神药的分量极难把握,稍有不慎就会失败。要想炼制成往生蛊,少说也要用百十个婴儿。 如果七七四十九天后婴儿侥幸不死,那就取下他的左眼,再以秘法植入宿主体内。以宿主的血来喂养,等这只左眼完全适应了宿主体内的鲜血,就成为了宿主的一个新的器官。不但能用其视物,往生蛊的威力更是巨大,虽然只有杏仁般大小,但所射出的目光却能碎石断木。 蛊王左掌间的眼睛射出一道血光,与堆月箫撞在一起,只听轰隆一声,山体上冰冻的大雪如碎石一般落下。 这时他又抬起右手,忽见掌心显现出一张满是獠牙的嘴。和往生蛊一样,这张满是獠牙的嘴也是苗疆八大蛊术中的一种,名叫尸语蛊。挖下僵尸的整个口腔,在能滋养生命的人参水中浸泡九九八十一日,唤起口腔中的生机,然后令其和宿主融合。 死之不腐是为僵,这从僵尸身上挖下来的口腔一旦和宿主融合就会变成一个崭新的器官,虽没有威力,但其发出的却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鬼邪之物真正存在,只不过平日里他们说的语言人类无法听见。可是一旦成为宿主身上的一部分,所发出的声音就能被人所听见。只见蛊王右掌间那满是獠牙的嘴张的极大,从中缓缓飘出从未听过的声音。 这种鬼邪之音能唤起人心底阴秽的东西,绝望、堕落、邪恶。齐楚心头一阵烦乱,诸多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突然内心最深处响起一道哭喊之声,“不要杀他!” 心神一荡,体内灵魂似要破体而出。但他身经百战,有《大道无名》这等绝世奇功为根基。神识的坚韧程度不是常人能比的,往往越到危急关头,越能帮助他听过难关。 往生蛊所发出的红光已经快要把堆月箫吞噬,就在这时,齐楚双拳一握,从眉心处射出一道绿光,恰好落在堆月箫上,激得红光迅速退去。 第二七三章 惊变 齐楚封住眼识、耳识、鼻识、舌识,六识之中只剩身识和意识。现在他再也听不见那来自地狱的鬼邪之声。 腾空而起,眨眼之间已到堆月箫后,骈指做剑,指在玉笛之上。空气凝固,天边笛声突然又高又急,势要冲破云霄。堆月箫上绿光比刚才强了百倍,耀眼夺目早已掩盖过日光。 绿光与往生蛊发出的红光一撞,把原本强劲的红光撞得支离破碎。蛊王被反击之力冲的口吐鲜血,左掌间的眼中瞳孔崩裂,往生蛊已废! 齐楚变指做掌,一推玉笛,真气从笛管中射出,不偏不倚打在蛊王胸口。这一下打得蛊王飞出十丈,体内经脉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齐楚握住堆月箫,身形连闪,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蛊王刚挣扎着站起,玉笛便抵在他的颈前。 “徐锦鱼在哪里!” 齐楚不怒而威,一双幽深的眸子如汪洋大海,看着蛊王,让他无比恐惧。 “你右边有一个山洞,被我用冰雪堵住了洞口,徐锦鱼就在里面。” 蛊王垂头丧气,目光暗淡,嘴角下撇,但在他的肌肤之下却隐隐透着一丝激动。 齐楚右手一挥,堵住洞口的冰雪尽消。他走了过去,这是个向北开口的山洞。此时红日西斜,阳光洒落东方,却照不进山洞。里面漆黑一片,忽听一声娇呼,那是徐锦鱼的声音! 齐楚再顾不上许多,飞身而去,直接进了漆黑的山洞。 只听洞中传出二人说话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还好吗?” “并无大碍。” 忽听一声惊呼,“你!” 脚步声沉重,听起来像是有人退了出来。齐楚的身影先出现在山洞外,然后徐锦鱼跟了出来。 女子脸上笑意浓重,显然心情极好。可是齐楚神色痛苦,右手捂着腰间,从他的指缝中流出鲜血。 他的右手握着一个刀柄,刀身已插入体内。徐锦鱼站在刀柄对着的方向上,吟吟笑意,美丽而端庄。 “为何要害我?” 齐楚不明白徐锦鱼为何要暗算自己,二人本是一对情侣,虽无夫妻之实,但有夫妻情分。她为何会下此毒手? 身后蛊王大笑着走了过来,当他看见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时,心中无比得意,为自己的杰作而骄傲。 其实一切都是蛊王安排的。他先用不堪回首的阵法乱齐楚心神,因为流光公子的心思实在是太敏捷了。如果一开始自己现身和他打斗,故意输给齐楚,让他救得徐锦鱼。这样难免露出马脚。面对流光公子,天下没有人可以不小心。 蛊王知道齐楚最大的弱点就是感情,所以用不堪回首阵法乱其心志,就算齐楚破了阵法,也没有关系。这正是蛊王想要的结果,齐楚在经历痛苦往事后一定不会像平日里那样冷静,这时候自己再出手,假装用尽浑身解数最后输给齐楚。再告诉他徐锦鱼的下落,而这山洞也是他精心挑选。算准了时间,这时候太阳西斜,山洞无光,方便徐锦鱼下手。 一些都是阴谋,都是蛊王提前设计好的。这死局的关键就在于徐锦鱼失忆了,而且还被朱翊钧迷惑认为齐楚是自己的大仇人。她被蛊王利用,这一点齐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齐楚腰间鲜血不断流出,看着面前的徐锦鱼,又觉陌生,又觉心痛。 曾经他们新密无间,相互信任,一起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齐楚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为何把自己当做仇人。这一刻虽然心痛,但却未怪她。 爱了多年的人啊,纵使你伤我更深,我又如何能狠下心怪你呢? 蛊王得意的看着齐楚,大仇得报,这些年的隐忍终于没有白费。 “齐楚,你还是输了。”他冷哼道,对面前的流光公子非常不屑。 “我没输!”齐楚咬着牙,目光愤怒,但却异常的冷静,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只觉骨骼之中有一丝疼痛,让他心口一紧。 “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刀吗?上面淬了毒,你听说过噬髓毒吧?”蛊王不急不慢的说道,现在他只想静静的看着齐楚一点点被折磨至死。 噬髓毒齐楚当然听过,这种毒虽然不比其他种类霸道,不会见血封喉,也有解治的办法。但是正如这个名字一样,此毒一旦进入血液,就仿佛重生一般吸附在骨骼之上,然后像活虫一样啃噬着全身骨头。直到所有骨头被啃噬得一干二净,噬髓毒也就解了。 可是一个人若是没了骨头,就算腹中有器官,体内有血液,皮肤不损,尚能呼吸,可是能活多久呢? 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可是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因为全身骨头被啃噬干净后就变成一摊烂肉,无比的可怕。 想到这齐楚背上冷汗直流,但是他不会认输。 流光公子绝不会认输! 深情的看着徐锦鱼,只轻轻的问道:“这次你满意了吗?” 徐锦鱼原本因重伤齐楚而兴奋不已,一来自己替大师兄和小师妹报仇了,而来杀了大魔头流光公子是为民除害。可是听见齐楚这样的反问,心中突然涌现一丝莫名的悲伤。 她不知如何回答,看着面前血流一地的男子,在内心深处竟疼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为他心痛? 此时齐楚竟然发动了攻击,出其不意的拉过徐锦鱼,把她扔在身后。面对蛊王,这个杀死小师妹的真正凶手,他冷静的表情之下是沸腾的愤怒! 明知自己中了噬髓毒,即将命不久矣,但是他绝不会退缩。就算死也要替小师妹报仇! 十四年中多少个夜里他自责当年害死了小师妹,十四年里他用尽一切办法要找到当时杀死小师妹的凶手,今天这个凶手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齐楚怎会让他继续活在人间? 他心中视死如归,如果能和蛊王同归于尽也算替小师妹报仇了。了却一桩心愿,黄泉路上也有颜面去见死去的小师妹了。可是他心有不甘,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他放不下的人。 第二七四章 毒针 回头望着徐锦鱼,最后一次的笑了。就算不舍他也别无选择,因为如果不杀死蛊王。自己死后,徐锦鱼也会遭到蛊王的毒手。 最后一击为了报仇,也为了救自己心爱之人! 齐楚衣衫无风自鼓,双脚离地慢慢升入空中,口型连变。他默念着口诀,无人能听清。但是蛊王知道这一击比前两次要强上许多。 蛊王后退一步,双臂一展,裹在身体外面的黑衣撕碎而去,露出坚实的胸膛和肌肉。只见他胸口有一朵蓝色的莲花,好像是刺青上去的。 虽是假的莲花但是却比真的更真,齐楚记得这就是当年打中小师妹的鬼莲蛊毒。苗疆八大蛊术中最霸道的一种,齐楚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大意了。 两次的进攻虽然打伤蛊王,但是他并没有用出鬼莲蛊毒,所以说蛊王之前并没有被逼上绝路,否则他怎么会不用这最霸道的蛊毒呢? 现在他终于要用鬼莲蛊毒了,齐楚缓慢的闭上眼睛。堆月箫漂浮在正前方,他伸手握住玉笛,就好像握住了多年好友的手。这是此生最后一次和它并肩作战,齐楚很珍惜。 堆月箫感受着主人的气息,所外放的绿光慢慢内敛。 蓄势待发! 这一击注定惊天动地! 蛊王胸前的蓝色莲花透体而出,在空中旋转着,来自地狱的六瓣莲花十四年后的颜色更艳、更亮!他明白只要自己挡下齐楚这一击,对方就再也没有力气发动下一次攻击了。自己多年的隐忍即将见到结果,所以他要挺住。 徐锦鱼站在齐楚身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惑更深。为何我重伤于他,但是他却不迁怒于我?不是说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像拯救天下的救世主?反而那个说要帮助自己报仇的蛊王更像是坏人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见地面上的白雪开始剧烈的颤抖,这一次峭壁上有碎石落下,脚下地面开始出现裂痕。再看正要以死相拼的二人都已准备好最后一次攻击。 堆月箫上的绿光全部被吸入齐楚体内,这用生命发出的一招是他在人间的最后眷恋。脑海之中从小到大的记忆一一浮现,美好的、痛苦的,万般情感一拥而上。 这一招不是玲琅阁的武功,江湖上也绝对找不出一模一样的招式。 这一招随心而发,仇恨之中夹杂救赎,杀戮之中似有重生。 黑发狂舞,衣衫猎猎作响,流光公子的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但是他却笑着。 徐锦鱼只听他念道:“心有所想,外有所现,大道随缘,天地为剑!” 堆月箫向前一指,天地之间的所有力量汇聚而来,那是一把无形的剑。 剑无形,剑气充斥天地,所向披靡的神握三界生灵于掌中。 齐楚就是那所向披靡的神! 蛊王的蓝色莲花已经打了过来,这一幕和十四年前一模一样,两道巨大的力量在空中碰撞。 齐楚眼前又出现那婉约的身影,心中又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师兄,不要忘了我。” 蓝色而妖异的莲花停止转动,六朵花瓣顷刻间化为粉末。这虚无的鬼莲化作点点蓝光如升入空中的烟火,坠落。 天地之剑斩碎鬼莲,可是在六朵花瓣中竟然包裹着一只两尺长的红尾蝎子。 蛊王这一次又是在迷惑齐楚,谁也想不到鬼莲之内还会有一只红尾蝎子。齐楚的最后一次攻击已经完成,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抵挡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 此时红尾蝎子扬起巨型蝎尾,只见其中射出一根冰蓝色的细针。 蝎尾针! 传说之中只有百年以上的毒蝎才能生长出蝎尾针,而此针是世上最毒之物,只要触碰到皮肤,立刻七窍流血而亡。 齐楚无力抵挡,失忆的徐锦鱼不会像苏浅漓一样不顾性命的扑过来,杨忆箫和杨星沉浸在悲痛之中。四下再无人能救他的性命! 看着蝎尾针射来,他面色如常,就算能躲过这一针,自己还是要死在噬髓毒下,左右是死,倒不如痛快离去。 他闭上眼,心中竟然非常平静。终于要结束了吗? 十四年的辛酸和血泪终于可以结束了,面临死亡却反而轻松无比。 蛊王看着蝎尾针射入齐楚心口,然后他仰天大笑,“我终于报仇了,终于报仇了!” 此时的蛊王接近疯狂,灭门之仇得报,今夜就可以带着白茯苓离开,从此退隐江湖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当他平静下来时,却发现齐楚单膝跪地,用堆月箫支撑着身体。只是面色苍白,但没有七窍流血而死。 “你、怎么会?”他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就算蝎尾针不像传说中那样有剧毒。这一针射入齐楚心口,他也必死无疑,为何现在却安然无恙? 齐楚低着头,眉毛和鼻尖上流下汗珠,那不是害怕,而是虚脱的本能反应。这时候他也非常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死?明明蝎尾针射进了心口,怎么会没事? 这时蝎尾针从他胸前掉了出来,接着又掉出一样东西。 青花翠玉钗! 齐楚一直把小师妹的青花翠玉钗贴身携带,想不到在生死之际蝎尾针竟然打在青花翠玉钗上! 青花翠玉钗已断成两截,齐楚伸出颤抖的手捡起断钗,喃喃道:“小师妹,想不到十四年后你又救了我一命!”泪水从眼角流下,他终于明白,其实苏浅漓一直都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自己身边而已。 “不可能!” 蛊王怒吼,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切竟然败给了一枝玉钗。他想扑过去撕碎齐楚,可是当他迈出一步后,只觉全身上下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殊不知刚才齐楚所发出的天地之剑在破了鬼莲后,继续向前斩在了他的身上。 天地之剑无形无影,蛊王看不见,所以就躲不过! 剑气入身,此时已切断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啊!” 蛊王体内金光大放,从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后透射出来,然后身体四分五裂炸开,地上只留一摊血水。 第二七五章 身亡 蛊王死了,纵使他计划多年,纵使他手段凌厉,纵使他一直处于上风。但是他依旧敌不过流光公子,敌不过这由心而发的天地之剑! 齐楚看着眼前的一切,忽觉掌中的青花翠玉钗有一阵凉意流遍全身,握紧断钗道:“小师妹,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艰难的站起身,回头看着徐锦鱼。他腰间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是这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走过徐锦鱼身边,与她擦肩而过,突然想转身抱住她。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想倒在她的怀里。但是齐楚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刚才和蛊王决战这段时间不知道杨星和杨忆箫怎么样了。 拨开雪雾,发现杨星坐在地上怀抱着妻子,甘栀花的血早已流干,身体早已冷透。但是杨星仍是在她耳边低语,似有说不完的话。 杨忆箫也沉浸在悲痛之中,二人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看到这凄凉的一幕,齐楚心中不忍,走过去拍了拍杨忆箫的肩膀,没有言语。因为现在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他的心和杨忆箫再一次。 少年转过头扑进齐楚的怀里痛哭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师父的身体有些摇晃,然后发现齐楚向后栽倒。 “师父,你怎么了?” 想到蛊王是个狠辣的角色,杨忆箫非常担心。 “他中了噬髓毒,现在可能毒发了。”徐锦鱼站在一旁提醒道。虽然重伤了齐楚,但是此时却开心不起来。回想刚才情景,齐楚怎么也不像是坏人。看现在,又多死了一个女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杨星放下甘栀花的身体,仔细观察齐楚的脸色,“真的中了噬髓毒?”他听说过噬髓毒,而且也知道无药可救。 “是”徐锦鱼低着头,如不是她趁齐楚不注意时把刀插进他的腰间,齐楚也不会中毒。 杨星脸色沉重,走到齐楚身边,替他诊脉。 “爹,师父怎么样了?”杨忆箫看着齐楚痛苦的神情,也知道自己多余一问。 杨星摇了摇头,现在齐楚已经昏迷,世上没有一种药可以救他性命。回头看了看妻子的遗体,心中暗下决定,又对杨忆箫意味深长的说道:“孩子,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杨忆箫不明所以,刚要问父亲是什么意思,就被点了穴道,“爹,你这是干什么?”他有些惊慌失措,母亲刚刚离开人世,父亲如此举动让少年心头一晃。 杨星又点了齐楚身上几处穴道,封住他伤口,以免流血。他站起身对徐锦鱼一拜,此时的杨星不知道徐锦鱼已经失忆,仍把她当做是锦绣坊那个冰山美女大老板。 “徐姑娘,我杨星一家欠公子太多,今日我绝不会看着公子就这样死去,所以肯定你不要拦我。” 徐锦鱼也不知道杨星要做什么,看样子好像是要救治齐楚。可她听蛊王说这噬髓毒是没有解药的啊?懵懂的点了点头,又听杨星说道:“箫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今后还请徐姑娘多多照看。如果箫儿惹了徐姑娘生气,你打也好,骂也罢,教训就是了。如果箫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那一件杀了就是。” 杨星之所以这么说,是把杨忆箫托付给了徐锦鱼。他自然知道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绝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 徐锦鱼一听刚想回绝,可是看地上甘栀花的遗体,心想:这少年已经没了母亲,看样子他父亲也不想久活于世。我虽与齐楚有仇,但与他无仇,答应他父亲便是。 “好,我答应你。” 杨星托孤后,在齐楚对面盘膝而坐。虽然知道齐楚已经昏迷,但还是说道:“公子,十二年前你舍命救我一家老小,如今我为了救妻子性命加害于你,是非对错无法严明。今日你命在旦夕,如果我不救你,那连猪狗都不如。” “你要救他?”虽然早就想到,但还是很吃惊。徐锦鱼看着杨星,他要用什么方法救人? “噬髓毒虽然无药可解,但也不是无法医治。以血洗髓能把公子体内附着在骨骼上的毒洗净,这样能救公子性命。”杨星选择的方法极其危险,要用他自己的血洗去齐楚骨骼上的毒,稍有不慎二人都绝无活路。如果成功,齐楚可生,但杨星还是要死。 “爹”杨忆箫哽咽了,他该说些什么?让父亲不救师父吗?他说不出口,可是牺牲父亲救师父,他也不愿看到。只觉心中无比挣扎,转过头不再看父亲。 “箫儿,人活一世终做黄土,我这一生能娶你娘为妻已经死而无憾了。如今你娘先走一步,我生无可恋,活在世上也和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公子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今用我的一条命换公子的一条命,爹不后悔。” 杨忆箫沉默无声,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开始生和死已经由不得自己了。身在江湖,时刻都面临着死亡,求生不易,但如果能死得其所,或许这就是重于泰山吧。 杨星把齐楚扶直,用剑在自己的两掌间各划一道,鲜血流下,又效仿此法在齐楚两掌间各划一道。四掌相对,催动体内血液流动,把自己体内干净的鲜血逼近齐楚体内。然后洗去附着在齐楚骨骼上的噬髓毒,可是这样一来噬髓毒就混进杨星血液中。等一个周天结束,齐楚的毒解了,但是杨星却中了噬髓毒。 徐锦鱼静静的站着,红日西斜,黄昏将至,浅金色的罗裙上落满了红霞。看着昏迷的齐楚,心底第一次的痛了一下。可是这感觉却无比熟悉,好像多年里经常这样的痛过。目色迷离,轻叹一声,在心底问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也能让别人甘愿为他而死吗? 想起杨星刚才说十二年前齐楚曾救过他一家老小性命,难道十二年前的他也是好人吗? 她不是莽撞的人,若不是朱翊钧给她灌输了齐楚是魔头的信念,若不是蛊王利用她的同情心,若不是她失了记忆,怎会伤害这个日日夜夜思念的男子呢? 第二七六章 无果 夕阳无限,洒下的余晖落在虎峪山山顶,接着从山顶如瀑一般直泄到山底。奇岩峭壁,百刃千峰上浮动着金黄的余晖。 晚风吹过,落满山巅的白雪簌簌而落,在向下翻滚的途中变得越来越大,忽然撞在岩壁上凸起的硬石上,雪球粉碎,又化作洁白的细小颗粒混入风中。似乎在告诫着世人,雪终究是雪,柔软的经不起捶打。而人的命从生来就已注定,富贵贫穷不是谁能左右的。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信命而不认命的人存在,普通人把这些人称作疯子。正是因为疯子多了,后来才有了江湖,于是他们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江湖人。 京城外有云蟒和虎峪两座山峰牢牢守住天下龙脉,才使大明江山得以稳固。而如今云蟒山最重要的一片山脉因为皇陵坍塌而产生巨大裂痕,充裕的天地灵气外泄,百年之内大明江山必亡。 历史更迭,改朝换代已是寻常之事。老百姓只管吃饱穿暖,谁当皇帝,谁主宰天下对于他们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有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皇帝姓甚名谁,也不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 他们想要的只是丰衣足食,安乐一生。 虎峪山,山脚下。 白茯苓拿着行李翘首以盼,她带的行李不多,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因为包裹里只有钱。有了钱就能买来一切东西,所以她是聪明的女人。 晚风吹的她脸颊通红,吹冷了她的鬓发,忽觉心口剧痛,蛾眉紧皱,精致的五官拧在一起,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怎么还不来呢?”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有些慌神,原本就焦急的心更加不安,会不会出意外? “别急,掌门说子时才会来。”雨丹崖从身后走了上来,虽然嘴上安慰白茯苓,但心里也很担心。 蛊王面对的可是流光公子齐楚,他会成功吗? 红日悄悄的落在山后,月上枝头,纤长的树枝被雪压弯了,树下有两个人安静的站着。 他们在等待着同一个人,从黄昏等到深夜,直到子时已过,蛊王依旧没有出现。 白茯苓的心开始颤抖,多年前同样的时刻,她也是如此。但从前她知道蛊王逃往北冥,可是今日的境况大不相同,这一战必有人要死。如果齐楚不死,那死的就是她心爱之人。 大雪已没过她的脚踝,寒夜中的北风如刀一般锋利,在她白嫩的脸上留下伤痕。夜色阑珊时,她的眼角因等待而生出皱纹。岁月终于在这个女子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雨丹崖抬头看着渐渐变亮的夜空,夜即将过去,这预示太阳将重新升起,可是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雨丹崖知道过了子时等不到蛊王就没有再等的必要,可是他和白茯苓还是等到了天亮。 “走吧。”他语气沉重,蛊王死了,他要安顿好白茯苓。 “我回绕情丝去。”白茯苓选择回绕情丝,是想在那里等待蛊王回来。因为曾经她就是这样,终于在前几日等到他回来。如今她也想这么做,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他会突然出现。 雨丹崖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让白茯苓回绕情丝。他从身后打晕了白茯苓,把她抗在肩上离去。 曾经她呆在绕情丝是为了等蛊王回来,可是如今蛊王死了,她没有必要再等下去。风尘之地是非太多,雨丹崖知道蛊王想让她过安稳的生活。所以他要找一处世外桃源,让她安稳的过完后半生。 这一夜还有一个人没有如睡,这个人就是李戴。他本来已经准备好酒菜,要给蛊王和东方云符二人庆祝。可是这三个人都没有回来,李戴就坐在桌边等了一夜。 他认为这一次万无一失,可是在等待中渐渐失望。天亮了,盘子中已结了一层薄冰。仆人推开门想往火盆中加些木炭,突然发现老爷李戴在屋中坐了整整一夜,惊慌道:“老爷,你怎么没去睡?” 李戴站起身走了出去,方向却不是自己的屋子,而是推开李府大门。他要去找阁老,因为这个时候只有阁老会知道结果。 东方晁岩被秦对鸟重伤,东方云符带着他找了一个安全的山洞避难。之所以没有回李府,就是怕连累沈一贯。在他心中永远把沈一贯当做最重要的朋友。 一整夜里,东方云符都在给东方晁岩疗伤,天亮的时候总算把他的伤势控制住了。可是迟迟不见东方晁岩醒来,他心中焦急,但只能等待。 无论是谁,在等待未知的结果时,都难免心慌。 这时候忽听山洞外响起信号弹升天的声音,那是东海龙城特殊的联络方式。一旦听见就说明附近有东海龙城的人在,东方云符大喜,奔出山洞,从腰间摸出一个巴掌大的信号弹,点燃。 一炷香后只见远处有一个身影迅速逼近,东方云符知道是自己人来了。 可是等来人到了面前时,仍难免吃惊,“龙岳?” 当日闯入锦绣坊刺杀岚汀的三个黑衣人中最后一个就是东方龙岳。后来他去北冥执行任务,误入葬魂,险些送命。言苍赋没有杀他是想让蛊王和龙城合作,所以才会有蛊王找到沈一贯,然后又主动与东方云符合作的事发生。 东方龙岳见了伙伴把这些日子自己经历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东方云符问道:“你怎么没和蛊王一起来京师?” “当时我被葬魂制住,与他们合作也是逼不得已。后来我得了自由就赶回了东海禀报龙帝。你们收到龙帝的亲笔信了吧?”东方龙岳开口就提龙帝亲笔信的事,显然这封信非常重要。 东方云符一听亲笔信,心中就一肚子的火。要不是龙帝命令他们留岚汀一命,那小子早就被杀了。就是因为岚汀,东方晁岩才受了重伤。 “当初龙帝不是要杀了这兔崽子吗?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东方龙岳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当真?”听了解释,东方云符却难以相信。 “当真!”东方龙岳正色道 第二七七章 玉玺 东方云符不说话了,转身往山洞中看去。 许久过后忽然道:“你带着晁岩先回东海。” “你不回去?”东方龙岳不解,为什么云符不跟自己回去呢? “我留下来还有些事要办。”这一次任务算是失败了,不过他们也逼的岚汀被愤怒激晕了过去,所以渡岚汀成魔算是迈出了第一步。现在东方晁岩的伤势太重,只有回到东海才能得到彻底的医治。本来他们三人可以一起离开,不过在离开京师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 “龙帝又另外交给你其他的任务了?”东方龙岳问道,在他的印象中龙帝只写了一封亲笔信,难道说私下里还给云符发了另外一封亲笔信? 东方云符心中筹划之事甚大,但一时间还找不到时机开口。忽听东方龙岳这样问来,灵机一动,将计就计道:“不错,龙帝有绝密的事要我去办。” 他注意观察东方龙岳的面目表情,发现听了自己的话后,龙岳脸上微有不快。东方云符理解伙伴的心情,当年他们三人加上龙帝东方靖弘和现任的东海龙城大将军东方正戊一起密谋害死杀神东方韵,火烧龙宫,又残害龙城旧人。最后力挺东方靖弘坐上龙帝宝座,五个人可以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可是这些年龙帝东方靖弘对自己和大将军东方正戊要比其他两人好上许多,也难怪东方龙岳会嫉妒。其实这一次龙帝根本就没给自己指派什么特殊任务,如此说来只不过是想顺利的拿到一样东西。 “倭国的玉玺你带在身边吧,现在给我。”东方云符伸出手去,他这个要求不容东方龙岳拒绝。 东方龙岳暗暗心惊,“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身上。”他假装不以为然的笑了,尽量掩盖玉玺在自己身上的真相。 “哼,你跟我还装什么算!如果玉玺不在你身上,龙帝为什么信中说让我管你要呢?”东方云符也不知道玉玺在不在龙岳身上,这么说只是给他下套。 在他的记忆里多年前丰田秀吉为了和龙城合作,亲自把日本国的玉玺交给龙帝以表诚意。这才使得东海龙城和日本联合,最终帮助丰田秀吉杀死北条氏政,统一日本。 这些年玉玺并没有归还日本,而是一直存放在龙城。如此重要的东西,能决定日本全国百姓的生死,龙帝东方靖弘绝不会把它固定放在一个地方。这些年里东方云符暗中观察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龙帝应该把此物交给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保管,并且极有可能命令此人随身携带玉玺。 龙帝能完全信任的人也只有当年与他一起夺得政权的东方云符四人。大将军东方正戊已经手握重兵,如果再把玉玺交给他保管。一旦他有二心,用玉玺联合丰田秀吉,那么龙城政权不稳。所以龙帝绝不会把此物交给东方正戊。最后只剩下东方晁岩和东方龙岳,晁岩虽然残忍,但忠厚老实,是四人中最没心眼的。龙帝也不会把玉玺交给他,那就只有东方龙岳了。 这个结论来源于东方云符多年的观察和细心的推断,因为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注意日本国的玉玺了,心中的这个计划也已经很久了。现在时机合适,一旦错过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东方云符又道:“少废话,快把玉玺给我,耽误了龙帝的大事,你能负责吗?”刚才发现东方龙岳的表情有极大地变化,更加肯定玉玺就在他的身上。 果不其然,若是论起老谋深算,东方龙岳比东方云符差远了。他拿出玉玺交给东方云符,心中非常不满,但是知道是龙帝的命令,也没有一点办法。 “行了,你快带着晁岩走吧,再晚他小命就不保了。”东方云符满意的把玉玺收好,带着龙岳走进山洞。 东方龙岳背着晁岩准备离开,但走之前叮嘱云符道:“玉玺你切勿好好保管。还有龙帝不喜欢你管日本叫倭国!” …… 李戴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阁老,不过他发现阁老听了蛊王他们的计划失败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心中也不禁佩服起阁老来,看来就算天塌了,阁老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他非常不解,虽说齐楚杀了赌王老虎,但像老虎这样的货色,再找一个代替不难。为何阁老非要对付齐楚呢? 沈一贯之所以要对付齐楚,并不全是因为老虎死在他的手里。更多的是沈一贯喜欢和有实力的人交手,这些年已经没有人敢做他的敌人了。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流光公子,沈一贯自然要活动活动筋骨。 任何一个强大的人好胜之心都很强,也正是因为有了好胜之心才使得他们越来越强大。 沈一贯手中拿着那本已经泛黄的《庄子》,也不知道他是真看还是假看,目光始终不离书页。 李戴从清晨等到日上三竿,可是沈一贯却泰然自若,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阁老?”李戴向来都是有耐心的,可是这一次等的时间实在有点长。 “你是想问他们失败后该怎么办吧。”沈一贯放下书,平静道 “是啊,直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凶多吉少了。”李戴心里已经把东方云符和蛊王骂了个遍,要是连累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沈***:“现在没有消息就说明已经失败了。” 李戴一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你也别担心。蛊王和齐楚有大仇,所以想必他已经死了。东方云符不会傻到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他和我有多年交情不会把你供出来的。”沈一贯从容道。 李戴点了点头,虽然听阁老这么说了,可是接下来到底要做些什么他还是不明白。 “什么都不用做,等就好了。”沈一贯继续看他的《庄子》,看样子一点也不担心。 李戴一头雾水的退了出去,在回家的路上他忽然想明白了。阁老实在是高明,他们失败就失败了,蛊王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死就死了。东方云符不管死活,只要不供出自己就行。至于他们回不回来报个信,那根本就不重要。 东方云符不回来,自己乐得清静,要是回来才麻烦呢!想到这李戴加快脚步,全身轻松下来就发现肚子咕咕直叫,眼皮也沉重起来。 第二七八章 苏醒 岚汀被救的第三天夜里,他终于苏醒过来。和上一次酒醉一样,睁开眼就看见了秦对鸟,只不过这一次秦对鸟印堂发黑,好像身体被邪气侵染了。 “大叔,你这是怎么了?”岚汀一面关心着秦对鸟的身体,一面检查着自己体内的情况。突然发现身体虚弱,浑身无力。最令人沮丧的是不灭佛印的裂痕比前些日子更大。 神药的药力一过,秦对鸟又做回了普通人。只不过他这个人有点特别,就是比正常人要少活十年。这件事他不准备让岚汀知道。如果岚汀知道自己用十年阳寿才救他一命,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秦对鸟不想让岚汀心有愧疚,这个少年要健康的成长。任何不必要的情绪对他来说都是刺激。 “我没事,可能是累了。”秦对鸟笑道 “哦”岚汀活动了下身体,稍微有些力气,又问道:“是谁救了我啊?”在他的记忆里,秦对鸟被东方龙岳打倒在地,自己后来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幸好公子及时赶到才救了你我二人。”秦对鸟把功劳都归功于齐楚,这样岚汀就不会发现。 “我就说嘛,一定是公子来了。要不然谁能有这样的本事打退两个坏蛋呢!”这明明是在夸奖齐楚,不过岚汀好像比齐楚还高兴。 秦对鸟笑了笑,并未多说。 忽听岚汀道:“大叔啊,你真应该好好学学武功了。要不然以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呵呵,我没有习武的天分,学了也没多大用。” “也是,就算你学了绝世武功,也还是打不过公子。” 岚汀没有讽刺的意思,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在他的心中,公子是天下最厉害的。 “公子呢?” “公子受伤了,还没醒过来。” “什么!” 岚汀一听竟然从床上跳了下去,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 “我去看看公子!” “不用了,徐姑娘一直照看着呢!” 秦对鸟没有说谎,那日他救了岚汀后就回到客栈,把岚汀安顿好又赶往齐楚他们解救徐锦鱼的地方。到了山下发现杨忆箫扛着齐楚,徐锦鱼走在一边,三人慢吞吞的走下来。 询问过后才知道,蛊王被齐楚杀了。杨夫人死了,杨星为了救齐楚,以血洗髓,追随妻子而去。杨忆箫把父母安葬在雪山上,夫妻二人生同房,死同穴,也算不离不弃。 听到这个消息,秦对鸟伤感之余也佩服起杨星来。 虽说杨星曾出卖齐楚,但此人重情重义,当世少有。众人回到客栈中,徐锦鱼竟然主动照顾其齐楚来。 经过了这一次的危难,徐锦鱼重新审视齐楚,觉得他并不像朱翊钧说的那样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不过她也没有放下戒心,相信齐楚是个好人。但是齐楚是被自己重伤的,她心中有愧,所以要求照顾齐楚。 岚汀一听公子有鱼儿姐姐的照顾也就放心了,转念又想起杨忆箫来。 “大叔,我师弟怎么样了?” 秦对鸟叹气,把发生的事讲给岚汀。岚汀无论如何也想不多自己被绑架的这些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师弟现在父母双亡,一定非常伤心。急忙问道:“我师弟他人呢?” “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我们回来的第二天,你师弟就走了,至于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杨忆箫经历了父母双亡这件事,心如死灰对身边的人和事已经绝望。他把齐楚送回客栈后的第二天就偷偷离开了,走的时候连一封信、一句话也没留。至于要去哪里,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白衣少年带着焚天灼世剑,从此以后,天涯孤影,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岚汀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和杨忆箫是同门师兄弟,二人关系非常好,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如今得知师弟悲惨的遭遇,心想他虽然比我大上两岁,但毕竟也才十六岁,如此大的打击他该如何承受?可是现在又不知道师弟去哪里了,心里除了难受,还有担心。 江湖险恶,杨忆箫性子偏执,又见不得坏人作恶,更忍不得好人被欺负,一旦遇见高手,吃亏一定是他。 想到这,岚汀一声不吭的坐回床上,眼圈一红,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秦对鸟见他这样也很心疼,本来想安慰几句,但又觉词穷。忽听齐楚那屋传来声音,“你终于醒啦!” 那是徐锦鱼的声音,看来齐楚也醒了。岚汀听见,急忙站起来,可是身体虚弱,眼前金星乱冒,险些摔倒在地。还好秦对鸟及时扶住他,“别急,我扶你过去。” 二人刚出屋,就看见徐锦鱼站在走廊向这边招手,“你们快来啊,他醒了。” 女子面容憔悴,但目光中闪动着一丝欣喜。说完就又钻回去,发现齐楚正望着自己,俏脸一红,道:“你饿不饿?” 他与蛊王一番激斗已经耗尽体力,虽说杨星以血洗髓,解了噬髓毒,但是也伤到了他的经脉。看来想要痊愈恐怕要十天半月了。 齐楚想要说话,但无比艰难,摇了摇头,冲徐锦鱼笑了笑。 徐锦鱼见他醒了,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虽说现在对齐楚的杀心已消,但也只是因为自己重伤他而内疚,才整日照顾。现在他既然没事了,自己又累的半死,心想赶快大吃一顿,然后大睡三天。 于是道:“你醒了就好,我要去吃饭睡觉了。”她少女心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无隐瞒。 齐楚见她不再痛恨自己,也就放心了,点了点头,眨了眨眼。意思是你快去吃饭睡觉吧,不用再操心了。 徐锦鱼转身出去,这时秦对鸟扶着岚汀进来。齐楚看见岚汀,也知道他没什么大碍,又看向秦对鸟,点了点头。他现在无法说话,这是对秦对鸟的感激。 秦对鸟也点了点头,岚汀在齐楚房中呆了一会儿,又怕影响公子休息,不久就回房了。 秦对鸟把岚汀送回去后,又回到齐楚房间。 “公子,我有事相求。”他坐在床边,看着齐楚。 第二七九章 首辅 秦对鸟恳求齐楚不要把自己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救岚汀的事告诉他。少年极重情义,要是知道秦对鸟为自己做了这么大牺牲,他一辈子都会活在亏欠中。 齐楚听了秦对鸟的请求无比感动,这样一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甚至连一声感谢的话都不求的人,真的让人佩服。 齐楚点了点头,答应替他保守秘密。同时他也替岚汀一生之中能遇见这样的人而感到高兴。 秦对鸟没有告诉齐楚,杨忆箫离开的事。现在齐楚刚刚醒过来,还是不要让他徒增伤悲为好。他给齐楚盖上被子,转身出门。 …… 深沉夜色下的皇宫寂静无声,这个时候多数的太监和婢女们都已经入睡了。但有些妃子们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因为在她们这些人中有许多一生也见不得皇上一面,还有一些人有幸见得皇上,却一夜合欢后被遗忘在宫墙之中。 皇上是个至高无上的称呼,历朝历代无人敢冒犯头戴龙冠,身穿龙袍的那个人。无论他是否有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只要他穿上那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黄袍,他就可以随意杀人,肆意妄为。也正是有了这样的皇上,才推起了改朝换代的波澜。 朱翊钧刚得到消息自己派去监视徐锦鱼的探子竟然逃离了京城,他一怒之下命令神机营无论天下海角,也要把这几个探子找到,然后剁成肉酱。 可是这些探子已经各奔东西,甚至有的人因为走小路而被山贼砍了脑袋。所以无论神机营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完不成任务死的人就是他们。为了活命,他们想到一个方法。 滥竽充数找替死鬼是最愚蠢的方法,但是如今只有这个方法管用。可是没有人愿意顶替别人送死,神机营中有人提议去死牢里找几个即将斩首的死囚,反正他们左右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可是有人反对,一旦用死囚顶替就要惊动官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这件事被泄露,那他们犯的可是欺君之罪,不仅自己要死,还会被诛九族。 最后众人商议还是去偏远山村抓几个普通百姓,这些人没有依靠,胆子又小,不会反抗。到时候给死者家属些银两,量他们也没有报官的胆量。大家达成一致后就开始行动,神机营带着皇命浩浩荡荡出城,其中有一小队人马偷偷走小路去找替死鬼,两对人马约定七日后京城北门汇合。 朱翊钧永远也不会知道神机营的所作所为,他只想出口气,死几个人就行。其实对他来说死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告诉他是那些该死的坛子就行,因为面子上还要过得去。 朱翊钧已经穿好便衣想要出宫探望一下徐锦鱼,可就在这时陈炬在外禀报,“启禀皇上,内阁首辅赵大人求见。” “赵志皋?他来做什么?”朱翊钧眉头微皱,迅速换下衣服。穿好龙袍后对门外的陈炬道:“让他进来。” 赵志皋正是当今的内阁首辅,与沈一贯不同,他为人宽和,稳重而识大体,犹善诗文。正因为他是内阁首辅,也就成了沈一贯最大的敌人。 殿门打开,赵志皋走了进来,他虽已过古稀之年,但精神焕发,腰板笔直,哪里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赵志皋见了朱翊钧就要下跪,却被他阻止了,“行礼就不必了,有事救快说。” 陈炬站在一旁,看着朱翊钧的龙袍有个扣子系错了,心想他刚才应该是在慌乱之中换的衣服。又担心的看着赵志皋,今日皇上想要出宫,被赵大人这么一阻,想必心情急躁。赵大人可千万不要再触了皇上的眉头。 他忧心的看着赵志皋,心中琢磨着一会儿要是赵大人真说了什么皇上不爱听的话,自己该怎么解围。这时才发现赵志皋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里面装的应该是文书或者奏折。 “启禀圣上,这是日本国丰田秀吉的议和书。丰田秀吉愿意俯首称臣,从今以后视我大明君主为天下之主。”赵志皋显然有些激动。 这些年来倭国屡屡侵犯大名国土,沿海城镇受其迫害更大。两国曾交涉多次,朱翊钧想要丰田秀吉向自己称臣,而对方也想让他称臣。所以双方僵持不下,大明江山倭寇流窜,本有抗倭名将戚继光在,倭寇闻风丧胆。可是自戚继光死后,倭寇再犯大明,这一次变本加厉。 听见丰田秀吉主动议和,并且还要向自己俯首称臣,朱翊钧非常震惊,不过这议和书是由内阁首辅赵志皋亲自送来想必不会有假。 此时陈炬已经从赵志皋手中接过锦盒,呈了上来。朱翊钧拿出议和书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他不认识的字,想来是倭国的文字。 又听赵志皋补充道:“圣上,议和书最后有日本国的玉玺盖印。” 朱翊钧往下看去,只见末尾的确印着四个红字,不过这字也是倭国的文字,他认不得。 陈炬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非常震惊。如果丰田秀吉主动称臣,就意味着两国僵持的态势有了缓和的机会。并且大明占据了主动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他提醒朱翊钧道:“圣上,要不要找译者过来。” 朱翊钧本想去看看徐锦鱼,但议和这件事实在太过重要,点了点头。 忽听赵志皋在殿下道:“圣上,老臣已经找过译者了,议和书绝对没有问题。” 陈炬也知道他心急,路过他身边时低声说道:“赵大人莫急,等译者来了一切自会有分晓。” 此事事关重大,陈炬亲自去找译者。一个时辰里,朱翊钧无数次拿起议和书,无数次从头看到尾,虽然他不认识倭国的文字,但是激动的心情难以掩饰。 忽听殿外传来陈炬的声音,“圣上,译者来了。” “快带他进来!”朱翊钧把议和书放在龙案上,纸张被他碰过的地方已经湿透。 第二八零章 译者 大殿之中气氛紧张,译者捧着赵志皋送来的议和书仔细的看着。他已经看了有半个时辰,额头上的汗珠流下,却不敢伸手去擦。寒夜里译者身穿厚衣,可是汗水却浸透他厚厚的衣衫。 朱翊钧多次的用余光瞥着译者,他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翻译一篇不足千字的议和书会用这么长的时间? 陈炬心中也有些不安,频繁的给赵志皋使眼色,希望通过他的眼神能得到些信息。可是赵志皋始终目光坚定,似在告诉他,佛爷放心,议和书绝对没有问题。 时间流逝,众人默不作声。朱翊钧端坐在龙椅上,这恐怕是他一生中最有耐心的一次。 陈炬发现译者反复看着议和书的中间几行,心想:难道那几行字艰难生涩,不易翻译?可是御用的译者是从全国千万个译者中挑选出来的精英,记得选拔时皇上让他监督,当时那些各地的精英可都是一目十行啊!而今日自己找来的这个译者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不仅一目十行,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翻译的同时还能一字不落的默写出来。为何如今一篇议和书就难倒了他? 忽听朱翊钧沉声道:“还没译好?”他虽然是在询问,但听起来却像是在警告,如果你还翻译不好,那就砍了你的头。 译者听皇上问自己翻译的进展程度,双手竟然哆嗦起来,结结巴巴道:“快、快了。”然后他把头埋的更低,鼻尖上不断有汗水流下。 陈炬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看赵志皋冷静的神情,心中也狐疑起来:赵大人说他之前找过译者看过议和书,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他才会带进宫来。 可是为何翻译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个结果呢? 忽听朱翊钧一拍龙案,微微侧目,他在看向译者的同时,也看了陈炬一眼。 译者立刻跪在地上,把议和书举过头顶,“皇、皇上,臣译不出来。”说完后他就趴在地上,闭着眼,脸色煞白。 “你说什么?译不出来?”朱翊钧愤怒的看着译者,这结果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陈炬更是吃惊,译者选拔可是自己亲自监督。现在此人这么说来,不是侧面说自己玩忽职守吗? 朱翊钧抬头看着陈炬,冷冷道:“你干的好事!” 陈炬无言以对,他当然知道自己监督的选拔考试没有任何水份。可是为何这译者却译不出来呢?难道他被龙颜所摄,吓破了胆? 又听朱翊钧道:“还不快去再找一个来!” 陈炬领命去了,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把选拔通过的译者都传进了宫。这些译者排队在大殿外等候着,等待着殿中陈炬传唤。叫到谁的名字谁就进去。 两个时辰过去了,进去的译者没有一个出来。最后门外只剩下一个叫韩风的译者。 “韩风!”殿内传唤,韩风迅速整理好衣衫,弯着腰跨进大门。当他站在皇帝旁边,手拿议和书开始翻译时。殿下跪着十几个译者,用同样悲伤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韩风发现同僚们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时,心里哆嗦了一下,也开始疑惑起来。这些同僚们的能力他当然清楚,如果连他们都无法翻译这篇议和书,那么议和书肯定艰涩难懂。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目光落在议和书的第一行。 咦?就是普通的议和书啊!怎么同僚们会翻译不出呢? 韩风非常好奇,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轻松的样子,心想应该是后面有难的地方。于是大体扫了一眼,发现全篇都没有古怪的字,于是就更加好奇。 那既然通篇都很简单,自己就翻译吧。韩风又从第一行看起,当他看见中间部分时,只觉双耳轰鸣,双腿颤抖,和所有译者一样汗水浸透厚厚的衣衫,口干舌燥,双手发麻。 这、这?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于是又确定了几遍。最后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于是抬起头看着同僚们。从他们悲伤而绝望的眼神中看出了深意,原来这是一篇不能翻译的议和书! 因为谁译谁死! 他做了和所有人一样的选择,“皇上,臣译不出。” “译不出,朕就杀了你!”朱翊钧早就想到是这个结果,所以听见这样的话时并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震惊。 韩风跪在地上,“就算皇上杀了臣,臣也译不出。”他知道无论译出还是译不出都得死。既然左右是死那自己何必触犯龙颜呢? “那么朕就把你们都杀了。”朱翊钧看着殿下整齐跪着的译者们,他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 大殿内竟然没有一个人求饶,这些译者都看着赵志皋,目光狠毒,似要与他同归于尽。 忽听韩风说道:“臣可以冒死一试,但无论臣译的好与不好,恳请皇上放过臣的同僚。” “朕答应你!” …… 大殿外飘起了淡淡的雪花,有个小太监伏在门上往里面偷看。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这可把他吓个半死。 回过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宫女,急忙拉着她走到旁边,“干什么装神弄鬼的?” “译出来了吗?”小宫女想走到门缝前看看,却被小太监拦了下来。 “还没译出来?”小宫女心中好奇,见小太监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知道他想要些油水。于是拿出一锭银子道:“这可是李戴大人要问的,你就少收点。” 小太监收好银子,笑道:“看在李大人的面子上,我就收一半好了。” 小宫女拉了拉他的衣角,急道:“到底译没译出来啊?” 小太监摇了摇头,“哎,一整晚了,进去二十几个译者,没一个译出来的。” “不会吧,这也太邪门了。”小宫女挠了挠头,心里想着他们为什么译不出来,可是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 “谁说不是呢,可就是这么邪啊!”小太监贼眉鼠眼的多看了她两眼,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 小宫女露出厌恶的神色,“我得走了,李大人还在宫外等消息呢!”她一溜烟的跑走,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小太监活动了下筋骨,突然听见殿内传来朱翊钧的怒吼,“把赵志皋拉下去斩了!” 第二八一章 大事 雪渐渐的大了起来,夜空上黑云密布,北风怒吼却吹不散厚厚的云层。在这样的天气里绝对看不见夜空中的繁星,可是今夜实在太奇怪了。 夜空之中繁星无数,而且星光甚至盖过月光,隐隐有称霸银河之势。奇怪的夜里却没有人过多留意这繁星无数的夜空,因为在皇宫中正发生着一间更奇怪的事。 星光落在皇宫朱红色的大门上,宫门外紧贴着一个人,远远看去显得格外诡异。忽听“吱呀”一声宫门打开,那个打探消息的小宫女伸出头来,伏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 那人点了点头,然后塞给她一锭更大的银子。当宫门关上后,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无意间看见苍穹上寒光逼人的群星,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星光明亮照在他的脸上,这个在宫外等候一夜的人正是李戴。 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宫门再次打开,这一次探头出来的却不是刚才的小宫女,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李戴通过两扇大门间的缝隙往里面看去,只见门后灯火闪动,又听见人声吵闹。心知宫中一定出了大事。 他知道面前这人是往外传递消息的,像这种人皇宫中很多。他们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宫门外的人,以换取钱财。这种人不会和任何一个人长期合作,因为他们干的是一锤子买卖。 “一百两!”这人伸出一根手指,没有多余的解释。 看着他的眼神,李戴知道这个消息绝对值一百两。于是拿出一张银票给了他。 这人伏在李戴耳边小声嘀咕,声音虽小,但李戴听在耳中,惊在心上,脸上表情接连变换,从震惊到疑惑,再到兴奋。听完后转身就走,虽然不会武功,但脚下生风,速度比往日快上许多。 往西走了两里路,在李戴的视线中出现一辆马车。 体格雄健的骏马,双目放光的车夫。车夫看见李戴快步走来急忙迎了上去。 “大人,有结果了?”车夫拖住李戴胳膊,李戴双脚离地,前进速度更快,眨眼间已到马车前。看来这车夫的武功不低,放在江湖上也绝不是无名之辈。 “快!快到阁老住处!”李戴翻身上车,紧张而兴奋的神经让他掌心出汗,全身发热。 马车飞驰,带起地上雪花在风中飞舞。李戴在车厢内根本就坐不住,频繁的掀开车帘询问车夫还有多久能到阁老的住处。 车夫从未见过李戴这么着急,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回答,“快了,快了!” 李戴只觉自己马车奔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撩帘一看正是沈一贯的住处。 今日沈一贯住在自己府上,卧房里他穿着宽松的衣服正在看书。忽听有人推门而入,“阁老,阁老!” 这是李戴的声音,他已经等不及禀报,就闯了进来。因为他确定阁老在听了这个消息后会非常高兴。 沈一贯走到外屋,把书放在桌上,看着满头大汗的李戴道:“慌慌张张的,急什么?” “出大事了!” 沈一贯微微侧目,他当然知道李戴不是性急的人,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慌张? “快说!” 听了这两个字,李戴反而冷静下来,但是他眼中的火焰却更盛,这说明表面的冷静是装的,只是为了能把事情能完整的讲出来。 “阁老,赵大人连夜进宫给皇上送去日本国丰田秀吉的议和书。” 沈一贯自然知道李戴口中的赵大人是谁,当今世上他真正的对手内阁首辅赵志皋。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赵志皋一直主张求和,而自己这边却主张开战。一旦两国议和成功,再想撼动赵志皋的地位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听见坏消息,但是沈一贯也没有过于吃惊。当今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吃惊的了。 李戴又道:“赵大人带着一封日文的议和书呈给圣上,但是圣上找来二十几个译者,却没人能翻译出来。” “最后皇上要把这些无能的译者全部斩首,这时候一个叫韩风的译者冒死说出真相。” “原来不是他们译不出内容,而是赵志皋口中说丰田秀吉在议和书中主动向我大明俯首称臣,奉皇上为天下之主。” “可是当把议和书的内容真正翻译过来后,上面却白纸黑字的写着丰田秀吉要我大明俯首称臣,要咱们每年给他们上缴贡品,并且还恬不知耻的要改万历的年号。” “这分明就是挑衅啊!皇上听了大怒,当场就命令把赵志皋拉出去斩了。” 沈一贯听了眉头一挑,“赵志皋死了?” 李戴叹气道:“没有,听说是佛爷冒死保住赵大人性命,否则他肯定人头落地。” 沈一贯闻声不语,脑海中反复思索着李戴说的每一句话。 一封日文的议和书,一个老谋深算的内阁首辅,一个勇气可嘉的译者,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蹊跷。两国议和这么大的事,赵志皋不会这么大意,提前肯定找了译者翻译。可是问题就出在这,赵志皋所找的译者难道就没看出来这封议和书有问题? 李戴补充道:“阁老,听说议和书上面有日本国的玉玺印章,肯定是出自丰田秀吉之手。” “这个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以人头担保。” 沈一贯又不明白了,多年里自己一直主战。如果议和书真是出自丰田秀吉之手,他这么做无疑是帮自己除掉敌人。而赵志皋可是主和派,除去他对丰田秀吉没有任何好处。此人为何要这么做呢? 难道说这是个陷阱?为的是把造假议和书的事情嫁祸给自己? 沈一贯久经官场,在他看来赵志皋要真的是为了嫁祸自己,这手段未免太拙劣了。 李戴在一旁道:“阁老,我们忍耐了这么就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现在可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您可不能在犹豫了!” 沈一贯当然知道赵志皋触怒龙威,现在就算不死恐怕也被打入天牢。正是自己反击的好时候,可是越到这个时候,他就越要谨慎。 第二八二章 是他 李戴看着阁老在房中来回踱步,自从他跟在沈一贯身边,从未见过有什么事能让阁老如此忧虑。他知道多年的忍耐和等待就要有结果了。 沈一贯停了下来,李戴知道他一定有事情吩咐,走了过去仔细听着,这番嘱托绝对不能听漏一字! “你现在去办三件事,第一件找到赵府管家,跟他确定是谁给赵志皋送的议和书。第二件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要把给赵志皋翻译议和书的人带回来。第三件连夜封锁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赵志皋用假议和书触怒龙颜的事,如果已经有人知道此事,不管是谁,派人监视起来,等我命令。” 李戴明白阁老让自己去找赵府管家,是想确定送议和书的是不是日本国的使者。让自己把翻译议和书的人带回来是想问他为何要隐瞒假议和书的事。可是第三件事他就不明白了,如今这样的情况,不是应该把消息散播出去,弄得满城皆知。第二天文武百官一起弹劾赵志皋,这样一来他内阁首辅的位置肯定不保。 阁老却偏偏要自己封锁消息,这又是为何呢? 其实沈一贯是有自己的打算,在他心里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丰田秀吉和赵志皋串通好了,这是一出苦肉计。明面上是赵志皋用假议和书触怒龙颜,实则是想把造假文书的罪名嫁祸给自己。如果现在自己命令李戴把消息放出去,第二天满城皆知,等皇上追查下来,肯定会查出是李戴放出的风声。那时候就算假议和书不是自己伪造的,也会落得一个加害同僚的罪名。 所以在没查出真相之前,封锁消息是最好的选择。越少人知道这件事,自己就会越安全。等查清真相后再有动作也不迟。 李戴领命去了,在这段时间里,沈一贯也没有闲着。 这件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丰田秀吉和赵志皋联手对付自己,第二种就是有人想对付赵志皋。但这个人绝不会是丰田秀吉,因为赵志皋一向主和,这对日本国非常有利。丰田秀吉还没有蠢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李戴说议和书上可是盖有日本国的玉玺大印,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沈一贯针对两种可能做了两个计划。如果是第一种,那么等文武百官都知道这件事后,自己一定要站出来力保赵志皋。这样能洗去造假议和书的嫌疑。如果是第二种,那么自己就借势落井下石,让赵志皋再无翻身的机会。 两个计划都想好后,他又坐回椅子上拿起书看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看的不是书,而是在消磨时间。为了内阁首辅的这个位置,忍耐了这么多年。这一次离梦想如此之近,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冷静。 屋外的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上的星更加亮了。星光落在雪上,反射的白光照的外面通亮。李戴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看他的神情却是比之前更加兴奋。 他门也不敲直接闯了进来,看见正在读书的阁老,一个箭步窜到桌前。 “阁老,赵府管家说送议和书的是个日本国人。” 沈一贯猛然抬头,“那个译者呢?” “没找到。”李戴如实交代,不过他有更惊人的发现,“阁老,我打听到给赵志皋翻译议和书的那个译者身材高瘦,年级要比其他的译者大二十多岁。” “身材高瘦,年级很大?”沈一贯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东方云符! 真的是他吗? 忽听窗外传来一道急声,二人推窗一看只见雪地上插着一根银色羽箭。李戴急忙把银色羽箭取回来交给沈一贯。 这银色羽箭比普通的木箭要短,摸其材质知道是纯银打造,箭身盘旋着一条飞龙。 沈一贯认识飞龙记号,那是东海龙城的标记。在飞龙嘴里含着一颗糖衣药丸。他取出药丸,用力把药丸掰开,里面团着一张纸。铺平一看,纸上只有一个红色大印。 那是日本国的玉玺之印! 沈一贯看着桌上的银色羽箭和褶皱的信纸,他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东方云符所为。想起这个亦敌亦友的人,心中情绪难以言明,以他的心思又怎么会不清楚东方云符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呢? 苍穹之上的乌云渐渐退去,群星闪烁,在闪耀的星光之下有一个黑影在片片房屋上飞行。只见他脚尖一点屋顶砖瓦,身体就向前飞行十丈,如此反复,不一会儿就飞上城墙。 城墙下的守卫都已睡去,在寒冷的夜里他们缩成一团,找一个能避风的地方把脸藏在棉衣底下,就这样将就一宿。 东方云符拿出玉玺,映着星光,看着大印之上的字迹。他认得一些日本文字,知道上面四个字中有两个是“天皇”,其他两个就不认识了。抬头看天,满腹惆怅,长叹一声,“老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转过身望着城内,仿佛在万千房屋中能看清哪一间是沈一贯的卧房。雪落在他的肩头,只见两鬓间有生出许多白发。 其实这一切是东方云符早就计划好的,他跟龙岳要了玉玺。之后自己找人用日本文字写了议和书,还故意让此人把丰田秀吉向大明俯首称臣写成大明向丰田秀吉俯首称臣,并要求大明每年向日本进贡绫罗绸缎若干,珠宝玉器无数。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杀了正赶往赵府的译者,换上对方的行头。在赵府中当着赵志皋的面背诵事先准备好的议和书内容,这样蒙混过关。 赵志皋信以为真,迫不及待的要把议和书交给皇上。于是连夜进宫,可是当朱翊钧传来一个个译者,这些人发现议和书上写的根本就是要大明向日本俯首称臣。他们哪里有胆量翻译真实内容,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一整夜的时间朱翊钧早已经没了耐性,最后译者韩风说出真相时,皇上震怒!要不是陈炬力保赵志皋,他早已经死了。 如今赵志皋被打入天牢,沈一贯的机会来了。 第二八三章 异象 东方云符和沈一贯相交多年,心里早已经把他当做最懂自己的知己。虽然二人因为国仇心有隔阂,但是在彼此的心中都与对方惺惺相惜。 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沈一贯帮了东方云符两次。虽然任务不是很成功,但是东方云符依然很感激沈一贯。 东方云符知道执掌内阁是沈一贯的梦想,自己这一次离开京城就不知道何时再会与他见面。这天下表面上还算安稳,其实诸多势力暗流涌动。生逢乱世,自己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但是他不能退缩,所以只有在离开京城前替沈一贯除去心腹大患,让他顺利坐上内阁首辅之位。 这样不罔他们相交一场,他也了却一桩心愿。 谁能想象东方云符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会如此费尽心思的帮助沈一贯,纵使没有回报,他也心甘情愿。因为无论是谁,无论好人坏人,都有自己的朋友。 为了朋友,坏人也会做好事,好人也会犯错误。 也正因为如此,人活着才有了乐趣。 东方云符做的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手段卑劣,但是只要能帮助沈一贯,即使再卑劣十倍,他也在所不惜。 他纵身一跃,跳下城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 沈一贯把印着玉玺的信纸扔进火盆,看着火苗渐大,眼眶湿润。他知道今夜有一个人与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这人就是东方云符,沈一贯发现自己又欠他一个人情。 但若是东方云符以此要挟他替倭国办事,他绝不会答应。 朋友之情和国家大义之间,没有选择,他会为了国家挥刀断袖。 待信纸燃尽,火盆中只剩灰烬。这时苍穹之上突然光芒万丈,黑夜亮如白昼,苍茫银河中一道道流星划过。 流星滑落并不出奇,奇怪的是今夜苍穹之上的无数繁星竟然一起划破天际,成千上万的流星从天而落,摩擦出的亮光照亮大地,地面温度骤升。 沈一贯和李戴急忙走出去,只觉身至火炉,奇热难忍。二人抬头看天,只见耀眼的流星一颗接着一颗坠落,无穷无尽似永远不会停止。眼睛被刺的生疼,顷刻间就流下泪来。 “阁老,老天爷怎么了?”李戴非常恐惧,他从未见过这么多流星一起坠落,这好像末日一般。再瞧远处,流星落下的地方亮起火光,并伴随有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沈一贯皱着眉头,天生异象是不祥的征兆。但是他心生一计,吩咐道:“你现在安排人把赵志皋送议和书的事情透漏给龙起雷,但是一定不要让他知道这是你安排的。” “这是为何?”龙起雷是李戴的对头,阁老不是说要封锁消息吗?为何偏偏告诉龙起雷一人? 沈一贯没有解释,只侧目看了李戴一眼,“快去!” 李戴知道阁老不喜欢废话,自己也不好再问,只能听命行事。于是他迅速出府,安排人去了。 突然天生异象,小老百姓吓得都紧闭门窗不敢出屋,缩在被子里,捂着耳朵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以为能躲避灾难。 殊不知退缩全然无用,害怕只能让自己变得胆小。扭转乾坤的事向来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做到。 西岭客栈中秦对鸟推开窗户,抬头看天,耀眼的星光刺的他双眼生疼。他伸出右掌,手中掐算,嘴里振振有词,脸色连变,终于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妻子罗彩衣看了急忙走过去扶起丈夫,询问道:“你怎么了?” 秦对鸟摇了摇头道:“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难不成流星坠落,月亮也会坠落?”罗彩衣本想说句玩笑话化解丈夫心中的担忧。 却听秦对鸟说道:“真是胡说,今夜异象名叫星坠红尘,乃是大凶之兆!” 罗彩衣知道丈夫平日里对占卜星象颇有研究,见他如此紧张,知道所说不假,也开始担心起来。 “那怎么化解啊?”她曾见过一些算卦先生替人除凶化吉,以为任何事都有转机。 “没有一点办法!”秦对鸟知道星坠红尘意味着什么,心中祈祷着坠落的流星可千万不要砸进皇宫。否则皇宫中的天子之气一旦被破,就不是洪水饥荒这种天灾了。 心中正想着,忽见窗外有两颗流星朝着皇宫的方向坠去,他亲眼看见这两颗流星掉进宫墙内,然后皇宫起火。这回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朱翊钧把赵志皋打入天牢,刚想安稳一会儿,就听殿外轰隆一声巨响传来。然后透过窗纸都能看见殿外起火,火势很大,烤的他热汗直流。 “佛爷,发生什么事了?”他也看出来有些不对,在皇宫之中能起这么大的火,不像是人为造成的。 陈炬推门往外看去,只见天上无数流星一颗接着一颗坠落,迅速关上大门。 “启禀圣上,是天灾。”陈炬皱起眉头,刚才一望之下大体可以确定这天灾绝非普通,心中想到星坠红尘的传说。就算是被人尊敬的佛爷,也难以掩盖心中的惊恐。 陈炬又担心起赵志皋来,赵大人显然是被人陷害的,本来自己苦求皇上保住他的性命。等皇上消了气,冷静下来一定能看出其中蹊跷。到时候自己再帮赵大人说几句好话,他也就没事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天生异象,而且还有两颗流星砸毁宫殿,起了这么大的火,明日一早肯定有人以此做文章来告赵大人一状。若说赵大人是妖言惑众,而惹怒上天,触发天灾,这该如何是好? 陈炬仔细观察着朱翊钧的表情,只见他异常的冷静。但闪动的目光告诉陈炬,皇上心中一定在思索着某件事。 殿外传来救火的声音,皇宫之中乱成一团。但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却没有踏出大殿一步,整晚都坐在龙椅上,表情从未变过。 “朕明天要上早朝!” “什么?”陈炬吃惊,皇上可是很多年不上早朝了。虽然说朱翊钧上早朝是个好的改变,可是现在看来却让他无比担心。 “你现在就把议和书的消息放出宫去。” 陈炬震惊,议和书的消息一出,赵志皋必死无疑!皇上真的被天威所摄,动了杀心? 第二八四章 早朝 皇命难违,陈炬只有按照朱翊钧的吩咐去做。但是他也不能让赵志皋就这样被陷害,心中不断想着方法要救这位内阁首辅。但是却不知道同一时刻沈一贯已经采取了行动。 龙起雷自从被调回京城后,晋升为朝廷的言官。这个职位不高,但却位卑而权重,有弹劾、纠察百官的权利。从皇帝到百官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内,明朝的言官更是有着极大的特权。 所有的言官都有相同的特点,刚正不阿、直言敢谏。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大多数的言官都没有好的下场。 当年的嘉靖皇帝沉迷于长生之术,不理朝政。言官杨爵痛心疾首,上书极谏,被下诏狱,备受酷刑,数次昏死,仍泰然处之。五年后出狱,仅在家中住了十日,又因为力谏而被下狱,前后两次在大牢里整整呆了七年。如此遭遇也不能让他退后一步,更压不弯他一身傲骨。 龙起雷非常欣赏杨爵,也励志做那样的人。 此时他披着外套坐在椅子上,刚刚二哥来过,告诉自己说赵大人竟然给皇上送去日本国的议和书。里面竟然写着要皇上向丰田秀吉俯首称臣,堂堂大明天子怎可向屡次侵犯国土的敌人低头? 龙起雷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是沈一贯故意让他知道的,并且他二哥听来的那个版本中说赵志皋明知道议和书上写的内容,却仍然把议和书呈给皇上。这让他义愤填膺,心中再也不能平静。 就这样龙起雷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夜,一夜不眠,直到寅时,穿好朝服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北风袭来,吹的大雪纷飞,他双眼通红,但目光坚定,扯了扯衣领,义无反顾的想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万历皇帝已经多年不上早朝,当昨夜陈炬派人通知文武百官明日皇上要上朝时,所有人的震惊了。他们高兴的以为皇上终于想通了,不再与百官为敌。可是他们转眼又懵了,明日早朝自己可没有任何事情禀报啊! 天边有红日东升,阴冷而漆黑的夜即将过去。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大地之上,万物恢复生机和灵动。皇宫中有两座宫殿被昨夜坠落的流星砸毁,并起火烧的只剩大梁。 晨风吹起黑色的灰烬在空中打旋,烟熏味刺鼻难忍。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人在意,因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大殿中的龙椅上,卯时已过,皇上并没有来。 文武百官开始还耐心的等待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渐渐的失去耐心。到了辰时,已经有人低声细语的议论起来。 “圣上不是逗我们玩吧?” “很有可能,这么多年都没上过早朝了,怎么突然就要上早朝呢?” “谁说不是,现在看来圣上应该不会来了吧?” “要不我们回去补个觉吧?” 从起先的小声议论到后来的大声喧哗,这些饱读圣贤书的高官们哪里还有半点文人的样子?反倒是武将们从始至终都一个姿势,站的笔直,头不歪,眼不斜。他们学识不多,但有铁打的纪律。 不过文官中也有一些人例外,那就是以龙起雷为首的言官们。他们面色冷峻,目光坚定,严阵以待,好像这是一场战役。 这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然后所有人第一反应是跪在地上直呼万岁,朱翊钧走了出来,龙袍加身,皇冠在顶,双目细长,英眉如剑出鞘。他缓慢而颇有节奏的走到龙椅前,坐了下去。 看着跪在殿中的文武百官,他的心,如止水。 陈炬的目光落在这位皇帝身上,想起他不少的传说。虽然多年不上早朝,但是大明根基稳固,尽管外敌猖狂,但若犯大明国土,必遭驱逐。 千百年来也从没有哪个帝王能像朱翊钧一样,不上早朝,却能掌控朝野。有人说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真正执掌大权的是内阁中的大学士们。 甚至有人说沈一贯独揽大权,但是只有沈一贯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皇上的一颗棋子。用的时候,能纵横无敌。弃的时候,一点用处也无。 沈一贯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要做第二个张居正,如果自己真的把权利都握在手里。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 当年就算是叱咤风云的张居正不也被这位天之骄子不动声色的除掉了吗?沈一贯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如张居正,他的梦想只是成为内阁首辅。 赵志皋被打入天牢,沈一贯站在了文官的最前面。他提前享受到了内阁首辅的待遇。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龙起雷,从他冷峻的表情上观察不出什么,但龙起雷的眼神告诉他。 今日大事可成! 文武百官没有听见皇上说的平身二字,就连头也不敢抬起。陈炬轻声的提醒朱翊钧道:“圣上,大人们可以起来了吗?” “让他们跪着!”朱翊钧冷哼道 于是,这些权势冲天的高官们就乖乖的跪在地上,也不知跪了多久,只觉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开始发抖,头昏眼花时,听见朱翊钧说道:“你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他们。” 这是对陈炬说的,陈炬也明白昨晚的事是指赵志皋用议和书触怒龙颜。在天亮之前,陈炬已经让亲信去诸多大人的府上,提前告诉他们今日早朝要发生的事。也表明首辅赵大人是被人陷害,请求这些人今日早朝时一起替赵大人求情。这些人也亲口答应,定不负佛爷重托。 可是当陈炬讲完议和书的事后,大殿之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气氛剑拔弩张,比兵临城下还要紧张! 昨晚答应陈炬的那些人低着头不去看他,赵志皋可是触怒龙颜,并引天生异象,无数流星坠落,听说还砸毁两座宫殿。替赵志皋求情就意味着自己往火坑里跳,这些人久经官场,怎会看不明白其中的危险。之前答应陈炬只不过是先安抚他而已,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第二八五章 日食 陈炬也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大意了,可是就算他能提前想到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昨晚也做不了什么。改变不了皇上的想法,没有文武百官的帮助,赵志皋的仕途很有可能就走到了尽头。 这时龙起雷横跨一步,走出队列,“启禀圣上,臣请奏。” 朱翊钧多年不上早朝自然不认得龙起雷,不过瞧他穿的官服也知道他是言官,点了点头道:“准奏。” 赵志皋献议和书的事龙起雷想了一整晚,他有自己的打算。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和处理这件事,他都要站出来。 听见皇上给自己机会,他刚要说话。忽听大殿之外传来惊慌人声,要知道惊扰了皇上,那可是死罪。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宫内大呼小叫。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正是阳光充足的时候,虽说冰雪不化,但仍是晴空万里。在这惊慌的人声之后,已有侍卫推开门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武百官被人声吸引,纷纷回头观望,在侍卫推门之际,从门缝中看见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啊!是天狗食日!”殿外又传来尖叫声。 话音刚落,白昼如傍晚初临,高高在上的红日被一团巨大的背影遮住。这时候,所有的喧闹和惊慌之声都停了下来,皇宫之内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他们低着头不敢去看渐渐被黑影覆盖的太阳,虽然那形如天狗的黑影里地面十万八千里远,但是仍吓得这些人不停的磕头,并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昨夜天生异象,今日大发天威。这一切绝不是巧合,也绝不会是人为。这一切一定是上天在预示着什么! 朱翊钧身体离开龙椅,奔了出去。他身为天子,自命是上天的使者,但是经历了两次的异象,心中也无法保持平静。 皇宫之中如有一人敢抬头与天上的残阳对视,恐怕就是朱翊钧了。此时,他抬着头,眉头紧皱的望着遥远而威严的苍穹。那巨大的黑影仍在扩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朱翊钧扶着门框,只有这样才能站稳。 狰狞的黑影不断的撕咬这天上的太阳,一点点的把它吞进腹中。 京城之内一片哭声,当百姓们看见这骇人的一幕,想起昨夜流星坠落的异象,知道上天动怒了,这是不祥的征兆。 没有人能想的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老百姓们已经不敢去想了。他们只是凡尘中的普通人而已,从未想过大富大贵,也未想过升官发财,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就算受了压迫和欺辱,他们也不懂得反抗。忍气吞声是他们一生中最熟练的技能,所以他们一辈子就都在忍气吞声中度过。 不去反抗就只能被压迫! 西岭客栈中,当秦对鸟在星坠红尘后又看见天狗食日时,他已经把头摇的快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了。手指掐算,越算心越凉。 他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想都不敢想。 岚汀站在窗边,他还有勇气抬头看着已经被遮住七分的太阳。他没有什么不敢的,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如果真要比起胆量。孩子往往要胜过大人一筹。 除了这个原因,他还觉得遮住太阳的黑影很是熟悉。楼下不断有人喊叫说是天狗食日。可是他明明看见黑影之后不是天狗,或许形状有些像一只狗,但他敢肯定那不是天狗! 如果不是天狗又是什么呢? 岚汀心中有了一个想法,然后他又开始否定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绝不会是一条龙! 我距天空那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看清那是一条龙呢?绝对是我眼花了,然后他又听见了楼下的喊叫声,“啊!是天狗食日!” 没错,一定是天狗食日! 岚汀开始安慰自己,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把黑影想象成天狗会让自己放松下来,而如果黑影真的是一条龙,自己就会瞬间紧张呢? 这时他只觉体内的不灭佛印开始震动,这一次竟然比在血池中还要剧烈。额头上冷汗直流,本来红光满面一下变的无比惨白。只觉头晕目眩,身子一晃就要栽倒。还好他反应及时,靠在墙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慢慢的平复心情,不断的告诉自己没事、没事。 就在这时黑影又扩大一圈,到现在为止太阳已经被遮住八分。天地间变得奇黑无比,只听京城中到处都是哭声。 老人小孩在哭,妇女在哭,连堂堂七尺大汉们也在哭。就连那些平日里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哭了。 因为他们都听说过一个传说,如果天狗把太阳全都吃进肚子,不论白昼黑夜,世间将永远黑暗。 黑夜中有明月和群星的照耀,大地上还有微弱的光亮。那就好像在漫漫长路上前行的人们,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他们都不会退缩。可是当天地间永无光明时,也就没有了希望,一切的努力都会变成徒劳。 汗水已经浸透岚汀的衣衫,他再一次小心的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张牙舞爪的巨大黑影,这一次看见的依然是一条龙! 就在这时那黑影竟然又扩大一分,再一次吞噬了太阳。世间仅剩的亮光又减弱一分,也就是同时,齐楚推开了窗。 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已经能下床走路,行动上与常人无疑。就在他推开窗的一刹那,响彻天地的哭喊声为之一静! 继续扩大的黑影竟然不再扩大,此时天地间仅有一丝光明。 齐楚抚摸着堆月箫,莹莹绿光悄然流转,似从黑影之后传来一阵笛声。 空旷而悠远,灵动如风,细腻如雨,清凉如雪,炽热如火。 齐楚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碧绿玉笛,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耳边响起了师父的声音。 “今年你十二岁了,明年我就不再送你生日礼物了,这笛子给你。” “这笛子很贵吧?” “那日在天池边捡的,不过吹不响。” “怎么可能,有孔就能响。” 小齐楚把绿笛放在唇边,“呼~” 悠悠笛声让天地一静,风栖雪停。 “我就说师父只会骗人,哈哈。” 他跑下山,而徐道佛却微微皱起了眉。 第二八六章 天牢 朱翊钧若有所思,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圣上,微臣有话要说。” 回头一看还是言官龙起雷。 朱翊钧胸中情绪难平,但仍说道:“你说吧。” “圣上,昨夜天生异象,而今天威再现,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龙起雷义正言辞,纵使在皇上面前也不胆怯。 他要说的,一定会说。因为在他的心中,就要做那个直言敢谏,宁死不屈的人。 然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只听龙起雷一人侃侃而谈,连朱翊钧在内,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他这一番话。 陈炬紧锁眉头,龙起雷这番话明显对赵志皋不利,但是朝野之上他一个宦官不能言政。却看大殿上不停有官员点头,他们本来就没有主意,心中恨不得有人站出来表明立场,然后自己跟风倒。这样就算最后皇上怪罪下来,惩罚的也是带头的人,不会牵连到自己。 这时候龙起雷站了出来,所以无论他说些什么,总会有人站在他这一边。许多人被龙起雷的气势所迫,也跟着点起头来,甚至已经有些官员小声赞同龙起雷的观点。 赵志皋与倭国私通,呈假议和书让我大明颜面无存。惹怒苍天,才致使异象频生。 龙起雷说:“赵志皋年逾古稀,纵有心而力不足,更何况他处事优柔寡断。近些年大明江山饱受倭国骚乱之苦,就是因为赵志皋在两国问题上始终求和。而大明有精兵强将,早就应该还以颜色,却节节退缩,都是拜赵志皋所赐。” 当然龙起雷说的话还有很多,他引经据典,据理力争,尤其在对待倭国的问题上更是让百官感同身受、义愤填膺。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龙起雷的说法。 应该罢免赵志皋,并与倭国开战! 陈炬愁上心头,他知道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沈一贯若无其事的站在文官之首,现在的情景其实昨晚他就想到了。甚至龙起雷的表现,也是由他控制的。只不过他是间接用了点手段,让整件事看起来与他无关。 沈一贯了解龙起雷,知道他刚正不阿的性子。别说派李戴让他今日站出来弹劾赵志皋,就是自己亲自出马,龙起雷也不会答应。但是必须有人站出来弹劾赵志皋,而且此人必须要公正廉明,在言语之间对任何人都不能偏袒。 还好沈一贯有先见之明,龙起雷调回京师后并没有被派往外地。沈一贯把他提拔成言官,以备不时之需。果然机会来了,龙起雷是最好的选择。 沈一贯让李戴悄悄的把消息传到龙起渊耳中,龙起渊一定会把此事告诉龙起雷。一旦龙起雷知道此事,以他的性子绝不会隐忍不发。 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老天好像都在帮助沈一贯。 当龙起雷启奏完毕后,大殿之内再次陷入死寂。这一刻所有人都站在龙起雷一边,朱翊钧重新坐在龙椅上。 陈炬还抱着最后的希望,目光游离在文武百官的身上,如果这时候谁能站出来替赵大人说句话,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陈炬看见李戴站了出来,他终于松了口气。李戴平日里和赵志皋走的很近,他一定是给赵大人求情的吧。 “启禀圣上,臣也觉得龙大人说的很对。” 陈炬大吃一惊,心道:李戴平日里和赵大人走的很近,为何今日会落井下石?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李戴是沈一贯安排在赵志皋身边的眼线。 李戴这句话可谓是推波助澜,此话一出已经注定赵志皋再无翻身之地。 朱翊钧对于此事本来就心有余悸,此次上朝前其实已经有了决定。龙起雷正好说出了他要说的话,再加上李戴一旁煽风点火。一切都顺了朱翊钧的心思。 就在这时,日食渐渐退去,万丈光芒再次普照大地。希望从人们的心底升起,文武百官附和道:“这都是上天的意愿。” 其实所有人心知肚明,如果皇上不是想处罚赵志皋,为何要让陈炬把消息放出宫去,又为何突然上早朝。只不过百官们还拿捏不准皇上的心思,处罚也分轻重,一旦会意错了,那可不好办。 当他们发现龙起雷提出要罢免内阁首辅赵志皋时,皇上的脸色由冷变缓。与其说他们站来龙起雷一边,到不如说他们是站在皇上一边。 不过退朝后,朱翊钧也没有下旨罢免赵志皋。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在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但陈炬不太明白,为何皇上不下旨呢?难道说他还有另外的打算?想到这心中更寒,莫非皇上想要了赵大人的命? 一念至此,陈炬暗暗心惊,当年的皇上弃张居正时,可没有让他活在世上。看来赵大人要走张居正的老路了。 朱翊钧自然知道陈炬心中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并不想杀了赵志皋。只是想让赵志皋主动请辞,这样世人就不会诟病自己,也不会有人说他是个卸磨杀驴的皇帝。 陈炬心中琢磨,也猜到了朱翊钧的想法。那么怎样才能让身在天牢里的赵志皋主动请辞呢? “佛爷,朕累了,要自己清净会儿。你先退下吧。” 每次朱翊钧有事求陈炬时,都会叫他佛爷。 陈炬终于明白,让赵志皋主动请辞这个任务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皇上这般说来也是给他时间去处理这件事。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退出殿外。 陈炬再不停留,他必须第一时间到天牢里见赵志皋。 …… 天牢之中经年不见天日,进了这里想要出来实在难于登天。就算侥幸从天牢中出来,那也多半变成了残废。 牢中潮湿,又因不见阳光,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每一个牢房只关押一个犯人,越往后的牢房中关押的犯人罪责越大。陈炬身边跟着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牢头们看见陈炬这身衣服,也知道他是什么人。官服有许多一样的款式,但掌印太监的官服可只有一件。 谁要是不认得这件官服,就好像不认识龙袍一样。而掌印太监所出现的地方,待遇也仅次于皇上。毕竟那可是皇上身边的亲信,整日服侍皇上的人。掌印太监说的话也往往是皇上要说的话。 第二八七章 公告 陈炬来到关押赵志皋的牢房前,灯光昏暗,只能隐约看见里面有一个人的轮廓。至于人的脸根本看不清楚,他只轻轻叫了一声:“赵大人,是我。” “佛爷?”赵志皋欣喜道,急忙走过来。 二人隔着小腿般粗细的木柱,四目相对,陈炬看见赵志皋眼底的希望,而他却露出愧疚的目光。 “佛爷,圣上要放我出去了?”赵志皋忽觉自己在痴心妄想,如果往大了说,自己犯得可是欺君之罪!被打入天牢的犯人就算要出去,也是在受了重刑之后,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赦免呢? “赵大人,你糊涂啊!”陈炬情绪有些激动,虽然饱经风霜,但是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内阁首辅就这样跌落政坛,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赵志皋眼中闪耀着的光芒暗淡下去,不用再问,他也知道自己的仕途走到头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像他这样的人一生起起落落,最后放不下的还是大明江山,还是那些穷苦百姓。 与沈一贯相比,赵志皋比他清正廉明的多得多,为人随和,平易近人,也是大明建国以来唯一一个曾两次任内阁首辅的官员。不过也正是他为人谦逊,大多数的官员都不惧怕他,甚至私下对其议论纷纷。 要是换了当年的张居正,朝野上下别说议论,就算心有异议都整天提心吊胆的。 人就是这样恃强凌弱,欺软怕硬。所以这样的人被欺负也是活该。 赵志皋叹气道:“佛爷,谢谢你。” 他不用问也知道陈炬私下里肯定帮了不少忙,虽说最后改变不了结局,但是理应感谢。 陈炬摇了摇头道:“赵大人,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话说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面对这样一个一生都对皇上、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好官,要让他主动请辞,这样的话实难说出口。 赵志皋发现陈炬身边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提着灯笼,另一个则端着笔墨纸砚。 “佛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炬道:“皇上的心意已决,大人若想活命,只有主动请辞这一条路了。” “活命?”赵志皋竟然笑了,不过笑的凄凉,让人听了无比辛酸。 “老夫一生问心无愧,为何要苟且偷生?”他说道 陈炬深知他的为人,但历史不会给任何人辩解的机会。因为能称为历史的都是过去的事,只能留给后人评说。 俗话说人言可畏,不管你活着时有多少功绩,做了多少好事。只要说你坏话的人多了,你就是一个坏人。哪怕你曾救万民于水火,也会被人说成那是有目的而为之。 所以,人走茶凉、人去楼空、人死了,想要流传千古那要看后世之人是否买账。 “大人可不要走那人的老路啊!”陈炬说的那人自然是张居正,不过在这天牢重地皇上的眼线众多,还是不提姓名为好。 赵志皋目光变换,显然心中挣扎纠结。他知道陈炬说的很对,死对于自己来说早就不再可怕,可若是宁死不屈,盖棺定论的权利可掌握在皇上的手里。 到时候皇上让人写几篇贬低自己的文章,再大肆宣扬一下。他这一生的辛苦就付之东流了,从这以后赵家的子孙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赵志皋伸出了手,“把纸和笔给我吧。” 他没有办法不去妥协,现在的情况和当年杨爵的不一样。陈炬代表的是皇上,如果不服从皇命,还不知道落得一个什么下场。毕竟自己呈上去的议和书中确确实实写的是要大明皇帝俯首称臣。 现在想来还真是后悔,但事已至此为了能保全名声,只有妥协了。 小太监把笔墨和纸递了过去,赵志皋把纸平铺在地上,绝望的写出了三个字——罪己诏! 又是这样的夜,在无尽的黑暗中绝望,在无尽的绝望中选择妥协。曾几何时是谁说过人定胜天?可是接连两天,异象频生,就算上天不是冲着赵志皋来的。但是谁能相信呢? 血腥混着恶臭让密不透风的天牢更加喘不过气来,在无尽的隧道深处传来脚步声。黑暗之中有微弱的灯光显现出来,然后露出陈炬苍老的脸,他手里拿着赵志皋的罪己诏,一路畅通无阻。可是他的心口却如有块千斤重石般沉重,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的吐出。 这一次他又被朱翊钧利用了,可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 十日之后罪己诏公告天下,可是里面写的内容却完全不是赵志皋那夜里在牢房中写的。这篇罪己诏是朱翊钧找人改过的,不仅夸大了赵志皋的过错,还添加了子虚乌有的事情。 罪己诏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赵志皋写了罪己诏。那么只要是朝廷公告天下的是罪己诏,那必定出自前内阁首辅赵志皋之手。所以罪己诏中写的罪责就成了真的。 最高兴的就是沈一贯了,他终于除去多年的对手,现在只等皇上升他为内阁首辅了。 他再也不用钻狗洞了,因为从今往后他再也不需要臣服了。而所有人都要向他臣服。 自古以来胜者王侯败者寇,谁能笑到最后,谁就是最大的赢家。 沈一贯的成功还要感谢东方云符,如果没有那盖着玉玺大印的议和书,想要搬到赵志皋实在是太难了。 这一夜,李戴在阁老的家里,他准备了一本古书作为恭喜阁老升迁的礼物。 沈一贯依旧拿着黄旧的《庄子》,穿着宽松的衣服,不过他比以前更加自信,也更加高兴。 在胜利面前,没有人可以不高兴。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在胜利的时候保持冷静,那么他心中肯定想要更大的胜利。 “恭喜阁老。”李戴把古书放在桌上,他似乎比沈一贯还要高兴。因为自己的主人梦想成真也就意味着他的梦想也快要成真了。 沈一贯看着李戴送来的礼物,脸上洋溢着喜悦。这是他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刻,所以看见任何人或者物,他都会喜欢。 第二八八章 生意 李戴送的这本古书从书页的颜色上看已经年代久远,绝不是用钱能买到的,想必他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谢谢,你费心了。” 沈一贯竟然客套起来,这让李戴不知所措。要知道阁老可是执掌京城黑白两道的,他从来不会跟任何人客气!今夜竟然对自己这般客气,李戴非常不适应。 “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沈一贯一直非常善于满足别人的要求,不过像今天这样大方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李戴知道只要自己的要求不过分,阁老一定会尽全力满足自己。所以他试探着道:“阁老,您看龙起雷……” 虽然扳倒赵志皋要归功于龙起雷,但是李戴知道,此人和阁老不是一路人。龙起雷只不过是阁老的一颗棋子,自己与他有仇,现在是报复的最好时机。 沈一贯捋了捋胡须道:“七日后赵志皋会从天牢中放出来,在这之前我找机会把龙起雷调离京城。” 一想到龙起雷背着行李走出城门的样子,李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阁老,多谢您。” 就算李戴不提龙起雷的事,沈一贯也要把他调走。留龙起雷在京城,沈一贯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赵志皋。像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会把自己致于险境? “七日后,你到工部去做尚书吧。” 沈一贯此言一出,李戴是又惊又喜。工部尚书可是正二品,掌管着全国的屯田和水利,而且所有交通枢纽也都在其的掌控之内。 李戴激动的差点流下泪水,对着阁老千恩万谢。这是让他始料未及的,但无疑是份大礼。 又听沈***:“你联系雨丹崖,让他七日后在离京城三十里的地方动手。” 沈一贯能联系上蛊王,也自然能联系上玉面人。那么雨丹崖身为玉面人的手下听其差遣也就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像沈一贯这样的人身后要是没有点江湖势力,怎么能掌控京城的黑白两道? 玉面人诡计多端,城府极深。他能和朱翊钧合作,自然也能和沈一贯合作。无论是朱翊钧,还是沈一贯,如果在今后的日子里有一方与他为敌,他也能通过另一方牵制住对手。 所以,沈一贯和玉面人的关系非常微妙,随时有成为敌人的可能。不过在成为敌人之前他们还能相互利用,这就足够了。 小孩子论对错,成大事者向来只看利弊。短期看来,二人合作利大于弊,这样互利互惠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听了沈一贯的话,李戴心中琢磨,七日之后不就是赵志皋被放出来的日子吗?京城外三十里,难道说阁老要对赵志皋下手? 他忍不住问道:“阁老,赵志皋已经被罢免了,并且自称要告老还乡,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沈一贯微微侧目,目光中有了愠色,“斩草不除根,你想让他反咬一口?” 李戴低下头去,虽然他承认阁老说的对。但毕竟赵志皋与自己同朝为官多年,平日里赵大人对自己也算不错,和沈一贯更没有太深的过节。现在赵志皋已经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下来了,根本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但是他无法反抗阁老的命令,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李戴奉命去找雨丹崖了,他最讨厌和这些江湖人接触。可人就是这样,总是做着自己讨厌的事情,或无可奈何,或乐此不疲。 其实每个人都是有选择的。只是他们不敢选,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朝着相反方向迈出一步的勇气。所以他们就成为了囚笼中的鸟,不快活、也不自由。 …… 李戴已经找过雨丹崖,并且传达了阁老的原话,然后他就迅速的离开了。因为他也担心暗中有别人的眼线,如果真有别人的眼线,他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谁?因为没有人敢跟阁老作对。 雨丹崖孤独的站在荒野上,四周是无边无尽的黑夜盒无边无尽的白雪。刚才当听见李戴说沈一贯要他七日之后在京城三十里外取赵志皋性命时,雨丹崖只是熟练的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也没有回答任何话。因为杀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太平常不过,不仅平常,而且简单,尤其是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但雨丹崖的心中还是有些疼痛,这是为了蛊王。 如今蛊王一死,苗疆鬼蛊十三门就只剩下雨丹崖一人而已。所以,他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新一代的蛊王。从今往后他除了继续替玉面人办事,杀死齐楚替门派报仇成了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每个江湖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所以无奈。还好在这之前,雨丹崖已经把白茯苓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并在世外桃源的外围设下禁制。这样一来白茯苓就无法出去,也就不能找齐楚报仇。她可以安稳的过完余生。 那夜流星雨时,雨丹崖许下两个愿望,其中一个是要杀了齐楚替死去的同门报仇,另一个是希望白茯苓下辈子做个普通的女人。 人不可以太贪心,如果两个愿望只能有一个实现,雨丹崖都不知道自己会选择哪个。 这时候云青壁走了过来,撕裂夜色,踏破白雪,可是少了往日的潇洒。 雨丹崖看着他,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二人认识也有多年了,但从云蟒山出来后,雨丹崖发现云青壁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但又说不好哪里不同。 今夜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现在的云青壁除了那张脸是他的,其他的一切都跟自己认识的云青壁不一样。 雨丹崖摇了摇头,把奇怪的念头抛在脑后,道:“你怎么来了?” “许你接生意,就不许我到处转转?”云青壁说的生意是指雨丹崖替沈一贯杀人的事。 他们这种人从来是无利不起早,沈一贯出的价不合适,雨丹崖也不会给他面子。沈一贯也不会仗着自己和玉面人平起平坐而去压榨雨丹崖,他也知道拿多少钱办多大事的道理。 一千两杀人不收尸,三千两杀人不留痕,五千两杀人可偿命。 沈一贯花了一万两,他买的是最好的服务。 杀死赵志皋,但不能让他的消息从世间消失,所以这叫杀人包终生! 第二八九章 离京 第六天的夜里,齐楚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京师一行本是为了黄河图而来,虽然空手而归,但是为小师妹报了仇,了却一桩多年的心愿,也是时候离开了。 齐楚让岚汀去收拾行李,并准备明早离开京城的马车。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软香阁了,这一次依然不准备回去。因为在他心中还有诸多解不开的谜团。 玉面人争夺黄河图到底有什么目的? 廖文政又把真正的黄河图藏在哪里? 黑衣人为何屡屡对岚汀下手? 魅凰的左右护法为什么会和施紫雨同一时间离开? 还有于也风前世是谁呢?记得在云蟒山陵墓中勾魂小煞是被于也风的血吓走的,难道说他的血是勾魂小煞的克星? 关于天音神算信中提到的天生妖孽真的和岚汀有关系吗? 最重要的是,齐楚觉得自那日杀死赌坊老虎后,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好像都被人操控着。而且起因就和老虎的死有关,可当蛊王死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但直觉告诉齐楚,幕后操纵的人不是蛊王,肯定另有其人。但此人会是谁呢? 为了引蛇出洞,齐楚决定早些离开京城。如果这人真的想要对自己动手,那肯定会在自己离开京城前或者在城外行动。 齐楚的想法完全正确,不过沈一贯现在春风得意,也不想再触了流光公子的眉头。 齐楚来到徐锦鱼的门前,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徐锦鱼已经准备睡了,被他一吓,立刻警惕起来,道:“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以前我也没敲过门。”齐楚笑道。 对于徐锦鱼,无论是她失忆前,还是现在,齐楚的心不会变。其实提前离开京城有一多半也是为了她。早日回到扬州,说不定能让她早日恢复记忆。 这段时间的相处,徐锦鱼已经慢慢的放下对齐楚的戒心,她也开始认为这个男子不像是个大魔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徐锦鱼也不例外。尽管她失忆了,但也会分析,加上连日来的观察,越发的感觉朱翊钧口中的那个齐楚和自己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每次想起自己把刀插进他的腰间时,徐锦鱼都非常内疚。自己这样对他,他还拼了命的保护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徐锦鱼不愿相信,告诉自己暂时放下成见和仇恨,不要错怪好人。 虽说她不再准备逃跑,但是和齐楚的关系还是有些疏远。每次感受到齐楚炽热的感情时,还是有些不自在。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后你要想进我的房间就要敲门。”徐锦鱼发现自己这么说并没有惹齐楚不高兴,心道:他的脾气还真好。 殊不知这是对她,换了别人,不讲道理的流光公子可不会这么客气。 齐楚本就不想为难她,之前是怕她逃跑。现在发现她并没有逃跑的意思,也就放下心来。 爱一个人就要懂得包容和接纳,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像从前一样待她。 徐锦鱼不想和齐楚走的太近,齐楚也不会逼她。 只笑道:“今晚收拾下行李,明早我们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要去哪里?” “回扬州。”齐楚见徐锦鱼很是吃惊,又补充道:“回到扬州你会想起以前的很多事。”然后他转身离开,路过杨忆箫房间时停了下来。 自那日杨星夫妇死后,杨忆箫第二天就走了。他走的时候齐楚和岚汀还都在昏迷,也没能和师父师兄告别,只能让秦对鸟转达下心中的歉意。 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如今也不知道杨忆箫身在何方。齐楚不担心他会被欺负,因为以杨忆箫的武功,江湖中一般的人也欺负不了他。只是担心他过于悲伤而自暴自弃。 杨忆箫让秦对鸟告诉齐楚,不要去找他,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去锦绣坊找师父。 所以,这一次不管是为了徐锦鱼,还是为了等杨忆箫,他们都要回扬州。 准备明天离开京城的不只齐楚三人,秦对鸟夫妇也决定要走了。 房中罗彩衣在收拾行李,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带的。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也就剩下路上吃的干粮。这对夫妻多年的积蓄开了画馆,最后一把火被人烧了。现在他们身上没有一分钱。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大叔,是我啊!”岚汀在门外喊道,听他的声音,身上的伤应该痊愈了。 秦对鸟走过去开门,“进来说话。” 对于岚汀,秦对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好像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也当做并肩作战的朋友。 “我就不进去了,这些钱给你。”岚汀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拿出来递给秦对鸟。 “这是干什么?”秦对鸟诧异道 “明天我们就要回扬州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大叔。”岚汀低下头去,心中不舍,但他也明白秦对鸟不是江湖中人,自己也不能把他拉下水。 江湖险恶,老百姓就应该好好过日子才对。 “大叔,京城不安全,你还是快回老家去吧。这些钱够你在老家开几十家画馆了。”岚汀从小过的苦日子太多了,所以抠门。但是对秦对鸟例外。 “这钱你留着,我不能要。”秦对鸟有自己的坚持。 “那可不行,必须要收下。”岚汀固执的把银票塞在秦对鸟手里,嘿嘿笑道:“有了钱就不用那么累了,大叔,你说咱们还会再见吗?” 秦对鸟感动的攥紧了手中的银票,笑道:“你放心,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见。” 岚汀欣喜道:“你怎么知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秦对鸟拍了怕他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夜变得温馨无比。 送走岚汀,秦对鸟听妻子说道:“早些睡吧,明日咱们启程回老家。” 这时候门还没关,秦对鸟看着岚汀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罗彩衣说道。只听他说道:“不回老家。” 第二九零章 约定 罗彩衣惊讶的问道:“不回老家,那去哪里?” 秦对鸟转身走到床边,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罗彩衣打开一看竟然是白纸一张,只是在右下角画着一个方框,方框里面还有一个小的方框。 “这是什么意思?”罗彩衣上下翻看信纸,确定前后两面只有一个大方框套着一个小方框。 秦对鸟长叹一声,看起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因为他想起了曾经与一个朋友的约定。 “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就会给你写一封没有字的信,到时候无论你在哪里,务必前来帮我。”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今后会落脚何方,你怎么能把信送到我的手上?” “所以这封信我现在就给你,有一天当你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需要我帮助时,也就是我需要你帮助时。” 罗彩衣把信纸重新交给丈夫,道:“不管去哪里,我都跟定你了。”然后她倒头就睡。 秦对鸟看着右下角的方框记号,那是这个朋友的名字。如今他们都需要对方的帮助。 清晨,岚汀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时间,可是当他起床的时候发现客栈的伙计正在秦对鸟的房间打扫。 他走了过去,发现秦对鸟夫妇不在房间中,问道:“伙计,住这件房的客人呢?” “刚结账走了啊?” “什么时候走的?” “就刚才,也就一盏茶的时间。” 伙计说完后继续打扫房间,岚汀竟然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奔出客栈外。此时,路两边的店铺已经开门,挑着扁担的小贩们也不知道从多远赶过来摆摊。 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一对夫妇,牵着手走远。 岚汀用力挥舞着双手,高声喊道:“大叔,咱们可一定要再见啊!” 说不完的再见, 道不尽的思念, 谁和谁渐行渐远, 谁和谁断却难断, 等了一年又一年, 绝望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气息奄奄, 却始终记得你说过: “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见。” 少年眼眶红润,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心中也明白,此生怕是和秦对鸟再难相见了。 这时候齐楚从客栈中走出,站在岚汀身后道:“身为江湖人就要习惯离别,因为生离好过死别。” “嗯”岚汀努力的点着头,默默的祝福着秦对鸟。自己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大叔,他的下半生一定会无忧无虑。 可是岚汀不知道秦对鸟此行依然是为了自己,为了不让他体内天生妖孽的魔脉苏醒。 忽听徐锦鱼叫道:“你们快过来吃早饭啊,吃完饭好赶快上路。” 三人之中属她最兴奋了,失去记忆的徐锦鱼俨然从冰山美人变成了小姑娘。 不过这一顿饭岚汀倒是吃的最少,因为心中还放不下秦对鸟。否则这个吃货怎会甘拜下风? 齐楚见他胃口不好,就叫伙计多带了几个馒头又加了只烧鸡,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可是岚汀偏要吃烤鸭,齐楚说这大冬天的还没到中午哪里会有卖烤鸭的,连这只烧鸡都是昨天剩的。 岚汀听说烧鸡竟然是昨天剩的,那更不肯吃了。 徐锦鱼见二人僵持不下觉得有趣,就问岚汀为什么不吃剩的烧鸡。 岚汀说,让一个正经的吃货去吃剩菜,这是对他的侮辱。因为一个吃货绝对不会让任何一道菜剩下,就算这道菜自己不爱吃,也能想尽办法让它进了别人的肚子。 岚汀坚持要吃烤鸭,但齐楚也坚持不让他去买。 齐楚是担心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在暗中对岚汀下毒手,最后还是客栈的伙计帮忙去买烤鸭。 可是正像齐楚说的那样大早上的鸭子刚入炉,肯定还没烤好。过了有一个时辰,伙计才提着一只烤的流油的烤鸭回来。 岚汀要付钱时才想起来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秦对鸟,然后看着公子,嘿嘿笑道:“钱。”他的眼睛眯成缝,露出八颗牙齿。 钱对齐楚不重要,他只是很好奇岚汀要怎么一边赶马车一边吃烤鸭。 但是他的好奇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徐锦鱼见了这只脆皮烤鸭双眼发光,让岚汀跟自己坐在车厢里享受美食。 齐楚自然成了马车夫,流光公子赶马车的事要是传到江湖上,一定又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不过齐楚也不介意,因为在赶车的同时他能更好的注意周围环境,一旦有人偷袭,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并予以还击。 可是赶着马车走了三十里也没见有人偷袭,甚至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向来警觉的齐楚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这么说幕后的人不会出现了? 齐楚让马车停了下来,这时候岚汀挑帘探出头来道:“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齐楚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有打斗声传来,这未免太巧合了。记得当初和施紫雨从山上下来时,二人准备去扬州,也是刚说完话就来了一辆马车,恰巧也是去扬州的。 不过那不是巧合,马车是杨星安排的,背后是蛊王策划的阴谋。 如今又碰见类似的事,齐楚回想曾经,这手法实在太熟悉了,也太低级了。不过齐楚还是决定前去看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要揪出幕后黑手就要冒险。齐楚不怕冒险,他只是怕自己的人生过的不明不白。 赶着马车寻着打斗声驰去,离得近了看清地上躺着四个死人,血从他们的七窍中流出,染红了雪地。 杀人的竟是雨丹崖! 雨丹崖拿了沈一贯的钱就要替他办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他根本不用偷袭,更不用穿夜行衣。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会遇见流光公子,生命中有些巧合让人惊喜,而有些巧合却让人难堪。 对付雨丹崖肯定不用流光公子亲自动手,岚汀跳下车,手里还拿着半只烤鸭,另外半只在徐锦鱼手里。 “喂,一大早你就开工,还真是卖力啊。”岚汀说的开工自然指的是杀人。 雨丹崖被人挡了生意心情肯定不好,不过当他转过身后心情就更糟了。 因为看见了手提半只烤鸭的岚汀,还有不讲道理的流光公子! 第二九一章 巧遇 一个人只要不是太傻,在干坏事的时候遇见流光公子那最好还是离开。 齐楚还未开口,雨丹崖就准备跑了。只不过他有些不甘心,杀不了赵志皋无法完成任务就必须把钱还给沈一贯。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心里又气又无奈。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不放弃,办法总是有的。 当雨丹崖转过身准备撒腿就跑时,他看见对面走来一个人。此人就是龙起雷,自他大殿之上弹劾赵志皋后就升官了,被派往应天府,升任大理寺少卿,官居正四品。 现在冰天雪地的本来应该乘马车前去赴任,不过龙起雷想顺路体察民情,拒绝了二哥安排的马车,竟然连匹马也不带就上路了。从京城到应天府少说要走半个月,现在民生凋零,老百姓忍饥挨饿,尤其在这寒冷的冬天被逼无奈最容易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龙起雷一介布衣,又不会武功,如果路上遇见强盗宵小估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人砍了,最后再把他的尸体扔进山沟,神不知鬼不觉的毁尸灭迹。 无人报官,官府也不会主动来查。他很有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龙起渊就是这样告诉四弟的,可是苦口婆心谆谆教诲后,只见龙起雷面不改色道:“如果遇见强盗,我可以跟他讲道理。” 龙起渊瞪了四弟一眼,心想: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还跟强盗讲道理,古往今来也是没谁了。 可是以龙起雷执拗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背着行李就出发了。 现在遇见雨丹崖了,此人比强盗可是狠毒十倍。雨丹崖本就不甘心空手而归,发现对面走来一人,心生一计,眨眼之间绕到龙起雷身后,右手伸出三指如虎钳般扼住他的咽喉。 看来雨丹崖是把龙起雷当做人质了,只把龙起雷当做是过路的行人。他知道齐楚虽然不讲道理,但是也有侠义心肠,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拿人命当做儿戏,以此要挟齐楚,用龙起雷的命换赵志皋的命。 而龙起雷把雨丹崖当做了强盗,于是他就真的跟强盗讲起道理来:“这位小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是不是因为肚子太饿才拦路抢劫的。” 听不见雨丹崖的回答,龙起雷又道:“是不是家里的老母亲病了,没钱买药,所以被逼无奈才想出抢人劫财的办法?” 依旧听不见雨丹崖的回答,龙起雷非常有耐心的说道:“或许是你爹死了,没钱买棺材,你迫不得已而为之?” “你爹才死了!”雨丹崖耳朵都被他磨出茧子来了,这人分明就是拿自己开涮啊! 龙起雷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爹不是才死的,我爹很早以前就死了。” 气氛本应该非常紧张,可是被龙起雷这么一闹,变得轻松而愉快。哪里有一分杀人的样子? 岚汀本来还担心龙起雷会有危险,现在看来论扯淡的能力,雨丹崖完全不是龙起雷的对手。少年撕下一块烤鸭肉,放进嘴里,要有兴致的看着二人。忽然眉头一皱,“天太冷,这鸭肉都凉了。” 齐楚走上来,既然人质还没有生命危险,他还不准备动手。他与玉面人虽说是敌人,但是在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齐楚低头看着雪地上的四具尸体,只见他们七窍流血,满脸紫青,从鼻孔中不时有小虫爬出。 “中蛊了?”齐楚自言自语道 齐楚的话提醒了岚汀,他也看向四具尸体,这样的场面他在埋葬徐三老鬼时就见过,的确是中蛊的迹象。 抬起头看着公子,把嚼烂的鸭肉咽进去道:“雨丹崖也是鬼蛊十三门的人吗?” 齐楚心里和他想的一样,回想这些日子多发生的事情,徐三老鬼是中了蛊而死,马家村的孕妇们也是被人下了蛊。直到他前几日遇见蛊王,以为这一切都是蛊王的杰作。但又觉得不对,以蛊王下蛊的手法,绝不会这么轻易被人发现。 那么既然不是蛊王,又会是谁呢?难道说当年鬼蛊十三门被自己所灭后,还有余孽存活于世? 直到看见雪地上的四具尸体和雨丹崖时,他肯定这个想法。雨丹崖就是鬼蛊十三门的余孽,之前的两次下蛊都是他干的。 然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雨丹崖是鬼蛊十三门的人,又是玉面人的手下,那么蛊王和玉面人是什么关系呢?蛊王也被玉面人所用? 仔细思考过,他发现这其中有个说不通的地方。如果蛊王也是玉面人的手下,那么此次绑架徐锦鱼和岚汀,直到最后决战,很明显蛊王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如果是被玉面人指使,那玉面人为何没有出现呢? 所以蛊王应该和玉面人没有关系。但是他又发现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方。 蛊王是鬼蛊十三门的掌门人,雨丹崖绝对认识他。那么此次蛊王回来复仇,想必这其中雨丹崖也出了不少的力。 自己和玉面人是对立的,既然蛊王要对付自己,完全可以通过雨丹崖牵线搭桥找到玉面人,与其合作一起对付自己。以蛊王的精明绝对能想到这一层,但最后玉面人没有出现,也就证明他并没有找玉面人。 蛊王为了报仇不择手段,有了玉面人的帮助岂不是胜券在握?但他为什么没有去找玉面人呢?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蛊王太自负了,他有把握杀了自己。但是这种设想不成立,如果蛊王真的自负,何必隐忍这么多年才回来报仇? 最后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蛊王不能去找玉面人! 如果蛊王和玉面人之间没有关系,他为什么不能去找玉面人? 现在看来蛊王不但和玉面人认识,而且两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对立的! 齐楚心惊不已,蛊王和玉面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二人是对立的,那么为何玉面人会把雨丹崖纳入麾下? 第二九二章 讲理 这些问题现在还想不明白,如今能确定的就是雨丹崖肯定是鬼蛊十三门的余孽,而且他帮助蛊王对付自己的事并没有告诉玉面人。 齐楚思考的这段时间里龙起雷并没有放弃跟雨丹崖“讲理”,甚至龙起雷在“讲理”的过程中好像还找到了非凡的乐趣。 “我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曾娶亲?对了,你读过书没,孔子曰……” “曰你妈的大头鬼!”雨丹崖暴怒,他从没遇见过这么讨厌的人,跳起来狠狠的捶了龙起雷的脑壳一下。 “哎呦,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能打人!”龙起雷捂着脑袋,感觉被捶的地方已经长出一个大包,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不打人,我呸!”雨丹崖把口水吐在龙起雷脸上。 “小兄弟你早上吃大蒜了,这味道好臭!”龙起雷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不停的扇风。 雨丹崖可算抓住他的弱点,硬是把龙起雷捏着鼻子的手拽下来,张开嘴对准他的鼻子大口的呼气,“呼~~~~呼~~~呼~~呼~”不过呼气的间隔一次比一次短,应该是自己的鼻孔太小,吸进来的空气少于呼出去的。 几次下来只觉脸庞发热,身子轻飘,这是窒息的前兆。 龙起雷闻着蒜臭味,皱着眉头,但目光却越来越亮。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跟雨丹崖讲理。他还没有傻到跟一个强盗讲理,只不过是想转移雨丹崖的注意力,一旦对方注意力不集中,自己就有了逃跑的机会。 齐楚看见龙起雷的目光,心知此人非常聪明,且看看他到底如何逃跑。 雨丹崖还在大口的往外呼气,龙起雷趁其不备,伸出二指堵住他的两个鼻孔。往外呼气和向内吸气是同时完成的,尤其在体内空气不足时用力更大。 雨丹崖“嗖”的一声吸气,突然被龙起雷堵住鼻孔,只觉胸腔在鼓起的一刹那瘪了下去,耳朵嗡鸣,两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下意识的更加用力,要是鼻孔再大一点,都能把龙起雷的手指吸进去! 连齐楚都想不到龙起雷会用这种方法偷袭,不过他也必须承认这是最好的方法。龙起雷得了空档,身子一侧就往旁边跑去。他要是跑到齐楚身边也就没事了,可是路过赵志皋身边时,本能的转过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愣在当场,“赵大人!” 龙起雷心中无比震惊,就是因为自己的弹劾,赵志皋才被罢免。如今相见,虽说他问心无愧,但一时间还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在外为官,赵志皋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但并不认得他。 赵志皋从前可是内阁首辅,每天都会有无数的外地官员前来拜访。他年事已高,有些记得清,有些记不住。二人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龙起雷还只是个小官,也没给这位赵大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倒是赵志皋,龙起雷只见了一面就记在心里。也曾想能找个机会拜访一个这位大人,不是巴结,而是讨论国家大事。但无奈身在外地,一直没有机会。 龙起雷想不到二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他发愣的片刻,雨丹崖已经反映过来。 雨丹崖再次从身后扼住龙起雷咽喉,发怒道:“你还跑!你还跑!”一边说一边跳起来狠狠的捶着龙起雷脑壳。 雨丹崖气的恨不得飞上天掉下来捶他,所以这几下异常的用力。 龙起雷只觉脑袋里脑浆都散了,一阵恶心,闭上眼再说不出话来。 雨丹崖控制住龙起雷,威胁齐楚道:“人在我手里,你别乱来。” 齐楚摇了摇头笑道:“你想太多了,真以为有人质,我就杀不了你?” 此话一出,雨丹崖两鬓冷汗直流。他刚才被金钱冲昏了头脑,面前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 蛊王拿徐锦鱼做人质,并且还让她重伤齐楚,到最后还是死在齐楚手里。自己和蛊王比起来差的太远了,手中的人质也不是重要的人物。 齐楚要是想杀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齐楚你别动,我已经给这人下蛊了,我要是死了他也得死。”雨丹崖威胁道。 说完他把另一只手悄悄放在龙起雷颈后,竟然真的下蛊! 齐楚并没有想要杀他,在没弄清楚蛊王和玉面人之间的关系前,留着雨丹崖的命还有用。 雨丹崖见齐楚不说话,心里更是发毛,心想万一齐楚根本就不打算救人怎么办?那自己就是死路一条!随即又补充道:“齐楚你要是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大秘密?”这倒是勾起了齐楚的兴趣,到底是什么秘密会让雨丹崖认为能救自己的命呢? 雨丹崖发现齐楚对自己说的话有兴趣,也放下心来,又道:“我保证你听了这么秘密会非常震惊。”他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表现的非常自信。 “说来听听。”齐楚向来是这么淡然。 雨丹崖道:“那你必须答应不能杀我,这样我才会说。” “你是想用这个秘密换自己的命了?”齐楚笑道,微微挑眉,“你确定这个秘密值一条人命?” 雨丹崖咽了咽口水道:“再加上这人的一条命!”他见齐楚不肯妥协,只能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蛊王吗?” 最后一句说到重点上,齐楚确实想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蛊王。 “我答应不杀你。” “老虎是那人的手下,你杀了他自然触怒那人。所以秦对鸟被抓就是为了引你前去相救,同时把施紫雨四人调走。然后在你进宫救罗彩衣的同时,刺杀岚汀。后来抓走岚汀,绑架徐锦鱼,连那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所有的一切都是蛊王策划的。”雨丹崖故意隐去了东海龙城,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现在蛊王死了,他说出这个秘密没人会知道。可是若把东海龙城也说出来,肯定会被追杀。 他转过身面对赵志皋道:“赵大人收到的假议和书也跟那人有关,就是想把你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拉下来,就算弹劾你的言官也被那人利用!” 第二九三章 认错 龙起雷一听自己竟然是被利用的,更是心惊,回想事情前后只觉疑点重重,后脊梁冷汗直流。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真的会是他吗? “此人是谁?”齐楚问道 “当朝内阁大学士沈一贯,不久以后就是下一任内阁首辅!”雨丹崖说完后一掌把龙起雷推向齐楚,然后借着反冲之力迅速退后。他还算信守诺言,在后退之时把解蛊的药也扔给了齐楚。 雪地上赵志皋望着苍天长叹一声,龙起雷狠狠的抽着自己的嘴巴。齐楚立在当场,他想起来了李云溪曾说过陷害她们一家,逼死她父亲,把爷爷李贽抓进通州大牢的幕后人就是沈一贯! 想不到指使蛊王的也是沈一贯! 这些话被徐锦鱼听见了,她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被坏人利用了。如果说蛊王是坏人,那齐楚就是好人了。自己重伤他,不就是错伤好人吗? 想到这她心中内疚,忽然又想起来既然齐楚是好人,为什么朱翊钧要说他是大魔头,难道说朱翊钧也是坏人吗? 雨丹崖逃走了,齐楚用他留下的药把龙起雷身上的蛊给解了。 流光公子可从来不会吃亏,这一次竟然被沈一贯暗中算计,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而且这沈一贯不但算计自己,先前害的李云溪家破人亡。雨丹崖还说就连前内阁首辅赵志皋都是被他搞下台,看来此人定不是什么好人。 江湖人都说流光公子智勇双全,蛊王策划多年把齐楚逼进绝地,他依然能绝处逢生。 这靠的是勇。 现在如果想对付沈一贯,那自然要靠智。齐楚对沈一贯一无所知,而且大伤初愈,现在报仇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齐楚准备先回扬州。等徐锦鱼的记忆恢复,自己的功力也完全恢复后再想办法报仇。 正准备上车启程时,看见龙起雷走到赵志皋面前跪了下去。 “赵大人,我对不起你啊!” 龙起雷从雨丹崖的口中得知自己是被沈一贯利用的,思前想后才明白过来。那晚是二哥告诉自己赵志皋呈假议和书的事,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着怎么弹劾赵大人,对付倭国。却没有看到这件事背后的阴谋。所以被人利用,成了沈一贯对付赵志皋的武器。 而自己被调回京城后升为言官,看来这也是沈一贯早就想好的。虽然现在自己升官了,但却是被派往外地,显然是沈一贯不想把自己留在京城。以免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后闹出大事。 既然这一切都是沈一贯的阴谋,那么赵志皋就是被陷害的了。 此时,龙起雷跪在赵志皋面前,涕泪横流。他是个性情中人,敢作敢当,敢哭敢笑。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全然无用。 上天赐世人一双眼睛,喜极而泣、悲伤泪流,这才对得起造物主的一番美意。 赵志皋不认识龙起雷,微微一愣,伸手去扶他,“这位兄台,你这是做什么?”他现在已经不是朝廷命官,身在江湖就要像个江湖中人。虽然年纪大些,但在江湖上从来就没有论资排辈的事,想来是谁有本事谁就厉害。 龙起雷哪里肯起来?又道:“赵大人,我就是在早朝上弹劾你的龙起雷啊!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罢了官,更不会流落江湖。都是我糊涂啊,糊涂啊!” 他越说越恨,又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些日子里,赵志皋也听说正是一个叫龙起雷的言官在早朝时带头弹劾自己,皇上真是听了他的一番话才罢免了自己。本来赵志皋心中也是又气又怒,但是今日听说龙起雷也是被沈一贯利用,又见他这么有诚意认错。 其实仔细想来今日境地也怪不得龙起雷,要不是自己在位时和蔼谦虚被百官所轻,怎会一入天牢就被群起而攻之?皇上不也是欺负自己软弱,逼自己写的罪己诏,更甚的是把罪己诏的内容竟然改了! 这一切真正要怪,那只能怪自己在位时软弱无能,若是他有张居正三分的手段,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为何要怪龙起雷呢? 赵志皋长叹一声道:“你快起来吧,我不怪你。” 赵志皋越是这么说,龙起雷越是心痛,竟然从腰间抽出防身用的匕首,举过头顶道:“赵大人,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解气吧!” 他这么做让一旁观看的齐楚也很意外。 齐楚原本还不知道面前的老人就是前内阁首辅赵志皋,直到龙起雷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才想起雨丹崖的话,赵志皋正是被一个叫龙起雷的弹劾,才被罢免。 不过龙起雷现在的所作所为也让齐楚很是佩服,他敢作敢当,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齐楚心道:此人性子直爽,瞧面相应该是刚正不阿之人。看来应该是被沈一贯骗了,才误害了赵大人。 正想上前说情,只听赵志皋说道:“老夫早就不是什么赵大人,现在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老头,又怪你做什么!你快快起来,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赵老哥。” 说着拿起龙起雷手中的匕首扔在一边,把他扶了起来。以赵志皋的年纪做龙起雷的父亲都绰绰有余,现在主动放低身段自称老哥。 龙起雷真是悔恨难当,自己怎么就被蒙了眼,偏偏弹劾这样一个好人呢? “赵大人若是不嫌弃,我这新上任的应天府大理寺少卿也不当了,从今往后就跟在你身边,服侍你。”龙起雷道。 他一生无欲无求,得一知己死而无憾,还管什么大理寺少卿。别说一个正四品,现在就是把皇位让给他,他也不会要。 赵志皋一听变了脸色,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在被罢了官后还能遇见一个如此知心的人。 “这可万万不可,朝廷封你为大理寺少卿那是信任你。切不可辜负了朝廷和皇上对你的信任。”虽说心中有气,但是他一生忠于朝廷。就算现在被皇上抛弃,心里还是挂念朱翊钧的。 第二九四章 烹茶 自古以来忠心耿耿的文人数不胜数,若不是被那些冷血的帝王伤透,又怎么会放弃心中的执念? 有些人就算被扣上忤逆叛国的罪名,心中最挂念的也还是他们的朝廷。而那些冤屈而死的人,更是为了心中的信仰和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千百年以来从来不缺少一心报效国家的能人志士,缺的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龙起雷听赵志皋这么说,对假议和书的事就再明白不过了。如今赵志皋都被罢免了,还在为朝廷着想。他又怎么会呈上那样一封有损大明朝颜面的议和书呢? 心中惭愧,低下头去道:“晚辈受教了。” 赵志皋爽朗笑道:“哪里是什么晚辈,你是我的小老弟。” 齐楚见二人一笑泯恩仇,自己被沈一贯算计的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走上前道:“赵大人好气魄,龙大人真性情,二位大人受我一拜。” 说着就弯腰行李,虽说他是江湖人口中的流光公子,但是他从来不摆架子,也不以权势欺人。 他不像别人那样一生为了权利和金钱活着,齐楚活的轻松而洒脱。 人生只要有快乐,不管他拥有多少金钱,都没有白活。 人生只要有朋友,不管未来走到哪里,都会有力量。 赵志皋见齐楚英俊潇洒,衣着不凡,心知必定是个绝世的人物。于是问道:“恕老夫冒昧,敢问公子大名?” 不等齐楚回答,岚汀跑上来挺起胸膛笑道:“我家公子十七岁一战成名,乃是神中之神徐道佛的弟子,更是玲琅阁的掌门。江湖人称‘玉箫堆月,人定胜天’,英俊潇洒,光彩照人的流光公子。” 说完后他又小声补充道:“其实我家公子用的不是玉箫,而是玉笛。嘿嘿,你要是问为什么一根笛子却叫堆月箫,那是因为叫堆月笛不好听呗。” 在岚汀心中齐楚是他的神,无论走到哪里,遇见何人,少年都会挺起头,直起腰,因为他是流光公子的徒弟。 似乎在江湖上正是因为许多人都把齐楚当做神,他们说话才有底气,办事才有信心。 齐楚对岚汀说道:“老先生问的是我的名字,你说了一大堆怎么就不说我的名字。” 岚汀笑道:“公子的大名还是自己来说吧,徒弟叫了师父名字肯定要挨一顿板子。” 赵志皋见这师徒二人颇为有趣,他现在已然不是朝廷命官,也想结交些江湖朋友,微笑着看着齐楚。 齐楚礼貌道:“老先生,在下齐楚。” 赵志皋自然不知道齐楚的事迹,不过龙起雷忽然想到那日自己钻狗洞找到沈一贯时,听沈一贯说是一个叫齐楚的江湖人杀了老虎。 看着阳光下、雪地上器宇轩昂的齐楚,龙起雷平生最讨厌黑道之人,既然老虎是死在齐楚手中。想来这齐楚也是个英雄豪杰,当下拱手道:“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公子,龙某真是三生有幸。” “你认得我?”齐楚很是好奇。 龙起雷把之前的事说了,赵志皋也把自己是如何被陷害的事说了。 三人初次见面,却彼此信任,实为难得。 赵志皋提议以茶代酒三人痛饮一番,可是这冰天雪地里怎么烧水,再说也没有茶壶茶杯。 龙起雷从行李中拿出一个纸包道:“这纸包里面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可惜这方圆百里也没有能烧水喝茶的地方。” 齐楚笑道:“本来没有,但是可以创造。” 只见他右手向雪地一抓,厚厚白雪化作雪球漂浮在空中。 “今日能与二位相遇真是缘分,是上天的安排。那我就用天上的水来为二位煮茶。”说罢,真气从掌间发出,空中雪球立刻化为雪水。 只见那雪水清澈无比,冬日里冷风一吹,似乎还透着凉气。齐楚不惜损耗真气来加热雪水,是因为他遇见两个朋友。 对于朋友,齐楚以真心相待。为了朋友,他可以牺牲自己。 所以,他有许多朋友。 赵龙二人不会武功,见此奇景非常吃惊。用雪水煮茶这还是人生的第一次,都非常期待。 雪水在空中渐渐升温,不一会儿就冒出热气。 齐楚大伤初愈,功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如此损耗真气,额头上微微见汗。冷风一吹,只觉清凉无比。 徐锦鱼在一旁看着,也觉非常好玩,放下手中烤鸭,跳下车走过来仔细瞧着。 只见那雪水已开始冒出气泡,渐渐沸腾。如一汪清泉,竟然在空中顺时针流转。 岚汀把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放眼天下也只有公子能想出来用雪水烹茶,用真气煮水。心中一阵可惜,真不知道这要浪费多少真气,不过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喝一口了。 待雪水沸腾,齐楚跟龙起雷要了一些茶,扔进沸腾的水中。这时他停止加热,水太热会破坏茶的味道。 腾空的沸水,水中翻滚绽放的绿色茶叶,风中飘着淡淡茶香。纵使喝的不是酒,但眼前的一切足已让他们的心陶醉。 茶水清冽,馋的众人直流口水。 这时岚汀提出一个关键问题,“公子能用雪水烹茶,可是没有茶杯该怎么喝?” 齐楚笑道:“没有茶杯,可以创造。” 于是他左手向雪地里一抓,如刚才一样白雪化作球状,先是被他用真气融化,紧接着奇迹的一幕发生。齐楚不仅能用真气加热雪水,更能把雪水冻成冰块。 只见空中寒气渐盛,融化的雪水凝固成冰,上部开口,中间镂空,俨然是冰做的茶杯。 五只茶杯漂浮在空中,齐楚随意挥舞衣袖,烹好的龙井飞入冰冻茶杯中,水气雾气一起冒出。 众人拿过茶杯,再也等不及了,细细品味,只觉热茶中有一丝冰凉,想来都是冰冻茶杯的功劳。 在冰天雪地里没有热水,没有茶壶茶杯竟然还能喝到如此香气醉人的龙井,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赵志皋兴起,一边喝茶一边吟道:“一鉴泠然逼太清,天寒潦尽倒空明。璇花散入昼无影,细草添波夜有声。绿乳光浮银粟起,碧芽香沸素涛生。风流自许能烹雪,却羡炮羔渴饮情。” 齐楚一听打趣道:“老哥,你这是想吃烤羊肉了。” 众人相视一笑,徐锦鱼偷偷看着齐楚,只觉无比熟悉。 第二九五章 海口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谈天说地,只道是相见恨晚。岚汀提议三人结拜金兰,三人一拍即合。竟然就在雪地上跪了下来,以茶代酒,以天地为鉴,结拜成兄弟。 赵志皋和龙起雷虽是文人,但心中也有豪气;齐楚虽然身处江湖,但才华横溢。今日的相遇真是上天的安排。 龙起雷询问赵志皋为何在和倭国的战事上一直主和,赵志皋说还不是因为百姓,两国交战伤害的是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是小弟目光短浅了。”龙起雷叹了一声,如此心系百姓的好官却因为自己一时莽撞而毁了前程。他真是又恨又气,可是没有任何办法。现在连自己也被沈一贯排挤出京,以后再想回来简直难于登天。 齐楚见两个兄弟兴致索然,道:“大哥二哥不必伤心,这笔账我替你们讨回来就是。” “三弟,算了,事已至此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赵志皋还不知道齐楚的武功和本事,虽然知道三弟绝非常人,但沈一贯也不是常人。 龙起雷从沈一贯口中得知流光公子大名后,私底下曾打听过齐楚。对他的事迹有所了解,听齐楚这么说心中还是非常好奇,问道:“三弟要怎么做?” 齐楚道:“大哥为朝廷尽心尽力多年,最后却被狗皇帝罢了官。可见狗皇帝有眼无珠,从此往后不为他卖命最好。二哥远离京城,也就远离危险,此生不回京城,可保一世无忧。” 二人频频点头,同意齐楚的说法。 齐楚又道:“我也不想让狗皇帝八抬大轿把大哥请回京城,更不想让他把二哥也顺路带回去。我要让沈一贯亲自前来给两位兄长赔礼道歉,并且是他心甘情愿的。” 齐楚豪言壮语,不禁赵龙二人被感染,一旁的岚汀和徐锦鱼也听的热血沸腾。 沈一贯是谁?执掌京城黑白两道所有势力的大佬!如今即将成为新一任内阁首辅,天下已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齐楚竟然说要让沈一贯给两位兄长赔礼道歉,而且还要人家心甘情愿来道歉,这怎么可能? 他莫不是喝多了,说的胡话? 可是齐楚并没有喝酒,他现在无比清醒,说的更不会是胡话! “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向来说一不二! 如果说了要杀你,就绝不会让你活着。 这叫言而有信! 齐楚说道:“大哥,据我所知朝廷虽然公布了罪己诏,也决定罢免你内阁首辅的职位,但是这最后罢免的圣旨应该还没下发吧?” 赵志皋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应该就在正午时分吧。” 齐楚笑道:“也就是说还有时间,那我再承诺大哥一件事。” 赵志皋有些好奇,问道:“什么事?” 齐楚道:“大哥现在虽已没有实权,但我保证只要大哥在世上一日,这内阁首辅的职位谁也夺不去。别说是他沈一贯,就算沈二贯,沈三贯也抢不走这内阁首辅之职。” 赵志皋惊道:“你有什么办法?”他现在非但不相信齐楚,竟然觉得自己认得这个三弟简直就是疯子。权利被夺,还能留住职位?这不是吃人说梦又是什么? 纵观古今,可从未有过哪个宰相或者内阁首辅在被罢官后,仍保留职位的。小官的任命和罢免由中书省负责,大官则是皇帝亲自任命。想要保留职位,那必须皇上开口。 唯一能保留自己官职的办法就是让皇帝亲自开口,可是很明显齐楚一介布衣,根本不可能和皇帝攀上关系。就算他武功再高,那皇宫深深岂是说进就进的? 就算进了皇宫,齐楚能威胁得了当今天子?要知道皇上身边可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佛爷! 就算佛爷也不是齐楚对手,那以皇上的性子怎能听命于别人? 龙起雷本来还是相信齐楚的,毕竟听说他很多惊人事迹。想让沈***歉也许真有可能,可是要保留赵志皋的官位,想都不用想,两个字——没门! 徐锦鱼更不相信了,现在自己是朱翊钧的妻子。齐楚把自己抢了出来,那就是皇上的大仇人。他怎么能说动皇上保留赵志皋的官位呢?难道要以自己做筹码和皇上交换吗? 想到这心里很不舒服,女人从来就不是商品,更不能称为交易品。女人生来就是天使,是爱的使者,需要男人用一生来守护。 徐锦鱼暗下决心,要是齐楚敢拿自己做筹码,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岚汀看着徐锦鱼的脸色,也猜出她的想法。可是心中嘀咕道:好像除了用鱼儿姐姐和狗皇帝交换,再也没有办法了啊? 他看着公子,再次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形势。 赵大人的罪己诏公告天下,皇帝已经决定罢了他的官,并且现在已经走在离京的路上。这就好像开弓没有回头箭,而皇上说的话向来是金口玉言,就算错了也不会收回。 最难的是公子和狗皇帝因为鱼儿姐姐结下了深仇,想让狗皇帝帮赵大人保留住内阁首辅的官职。如果这件事能办成那公鸡都能下蛋,死人都能复生! 没有人相信齐楚,也不可能有人相信他。 可是这完全影响不到齐楚的信念,他要的是帮赵志皋保住内阁首辅之位。他经常说一句话,“只要你想要,就一定会得到。” 现在齐楚想要这个结果,那么他真能得到吗? 这一点可能都没有的事真能发生? 齐楚叫岚汀去马车里取来笔墨,在寒冷的冬日里把纸展开。岚汀本来想弯腰当做桌子让公子写字,却看见那白纸漂浮在空中,不被寒冷所动,也没有落下。 齐楚微微外放的真气拖住白纸,拿过毛笔在上面写了起来。他写的极快,众人还未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就已经写完。 墨汁随写随干,齐楚把纸对折两次,冲着赵志皋和龙起雷笑道:“二位兄长就在这里等我,小弟去去就回。” 说完后,只见他衣衫飞舞,腾空而起,如仙如神竟朝着京城飞去。 第二九六章 白纸 虽然重伤初愈,又浪费真气烹茶,但是丝毫不影响齐楚前进的速度。 扶摇直上,乘风而起。 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宫上空,上次齐楚去过冷宫。但却不知道朱翊钧平日里在哪座宫殿,要是一间间找去恐怕天黑也找不到。这一次不像上次救罗彩衣那样要小心行事,这一次他可以为所欲为。 你若问流光公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江湖上恐怕每人能说清楚。但是你会从所有人口中总结出一个特点,那就是不讲道理。 其实这世界从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所谓的道理是那些掌权人控制老百姓的方法。而他们自己从来就不相信什么道理! 齐楚催动全身功力,吐气开声,如虎啸,似龙吟,震得宫殿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只听皇宫上方传来一声,“朱翊钧,快出来见我!” 他稳稳的站在宫殿之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如天雷炸响,吓得皇宫中宫女太监纷纷抱头鼠窜,以为是苍天震怒。 朱翊钧本来在皇极殿中刚刚拟好了罢免赵志皋的圣旨,刚刚吩咐陈炬昭告天下。陈炬刚刚推开门走出去,此时他的心情是无比沉重的,眼睁睁看着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官被罢免,怎能不心痛呢? 这时候齐楚一声震喝从天而降,唤醒了陈炬,惊吓了朱翊钧。 “是什么人在宫中大呼小叫?”朱翊钧怒火冲天,“看朕不宰了他!” 陈炬闻声寻去,发下齐楚站在远处宫殿之上。 寒风刺骨,男子剑眉一挑,嘴角一丝淡淡笑意,潇洒风流。 “朱翊钧再不出来,我踏平这皇宫。”说着,齐楚一跺脚,只觉百丈之内宫殿震颤,已有门窗掉下。 陈炬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不过看样子也知道所为之事绝非等闲。回身对朱翊钧道:“圣上,是齐楚。” 朱翊钧自从得知徐锦鱼被绑架后一直没有时间去看她,不过听说齐楚把她救回来了,也不再担心。现在齐楚主动找上门来,难道说是为了徐锦鱼? 朱翊钧心想,你把徐锦鱼弄丢了,我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送上门来,奔出大殿。 二人一个仰视,一个俯视。朱翊钧只觉压力从天而降,让他很不自在。奈何不会武功,只能听齐楚高喊,自己就算拼命叫喊恐怕出了十丈就再也听不见了。 齐楚见他出来,也不啰嗦,手一挥,握着的白纸如飞箭般向朱翊钧射去。那是他刚刚写满字的白纸,此时从高空而落,纵使寒风急骤,也吹不动轻盈白纸。 陈炬挡在换上面前,接过白纸,又听齐楚说道:“今日我帮你一次,这个人情先欠着等以后再还!” 说完再次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已消失在朱翊钧视线之中。 陈炬还以为齐楚是来捣乱的,没想到就送来一张两折白纸竟然就走了。 这白纸虽然普通,但保留住赵志皋的官位就全靠它了。陈炬打开一看,慢慢的双目射出精光,干枯的老手不禁颤抖,急忙把纸交给朱翊钧。 此时朱翊钧站在大殿之外,拿着白纸,仔细看过,眉头越皱越紧,牙齿也越咬越紧,一颗心也越来越冷。 “佛爷,刚才朕拟的圣旨就作废吧。” “圣上,是写的不满意吗?要不要老臣重新拟一份。” 这一次朱翊钧又称呼陈炬佛爷,显然这是恳求。因为陈炬刚才也看了纸上的内容,他这么说不仅仅是要收回圣旨,更是不想让陈炬把此事声张出去。 陈炬心中得意,看来天下唯有齐楚能制住这无法无天的皇帝了。以退为进道:“那罢免赵大人的事何时公布?” “收回权利,留其官位,佛爷去办吧。”朱翊钧神色黯然,好像受了什么打击,转身就往殿中走。 陈炬道:“那如果今后赵大人主动上书要辞去内阁首辅之位呢?” “佛爷就替朕回绝就是了。”朱翊钧只觉脸皮发烫,无地自容。 “如果赵大人三番五次上书呢?”陈炬在心中偷笑,能搓了朱翊钧的威风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他辞一次,就拒一次。辞两次,就拒两次。除非他不在人世,否则这内阁首辅之位永远给他留着。”朱翊钧已走进大殿,那张白纸被他揉成一团,心中恨不得把齐楚碎尸万段。 仅此一张白纸就能让皇上收回圣命,并保留赵志皋的官职? 当然不能,起作用的是齐楚在纸上写的内容。 齐楚把罢免赵志皋的事做了深度的分析。 大致内容可以概括成:赵志皋忠君爱国,被推崇为天下文人的榜样。虽然出了假议和书的事,并且朝廷把他写的罪己诏公布天下。但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议和书的事绝对有人在幕后操纵,目的就是要陷害他,并把他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拉下来。而罪己诏更不用说了无中生有,夸大其词,恐怕连朱翊钧自己看了都不会相信。更何况那些崇拜赵志皋的文人骚客和莘莘学子们呢? 一旦罢免赵志皋,会让天下文人对朝廷彻底失望,而且皇上还会落得一个加害忠良的千古骂名。从今往后谁还敢入朝为官,谁还敢为国效力?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朱翊钧不会不懂。他在看了齐楚写的这些话后也想到这个层面。当他往下看时,更加吃惊。 齐楚提出了一个问题,赵志皋被罢免后谁得到的利益最大? 无疑是沈一贯,他自然会顺理成章的接任内阁首辅。 朱翊钧自然清楚沈一贯的为人,他也想除去此人,之所以没有行动时因为时机不到,并且沈一贯的势力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好在沈一贯没有谋反之意,否则大明江山很有可能就要易主了。 齐楚说现在如果保留赵志皋的官职,一来能制约沈一贯,让他不要太过嚣张,二来让天下文人都看看朝廷是爱惜好官的。虽然赵志皋犯了错,但是依然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留着。这样的皇帝值得天下文人追随。 所以保留赵志皋的官职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反之则是百害而无一利。 朱翊钧被齐楚说动了,为了顾全大局只能照他说的去做。 所以明史中留下这么一笔,在今后得日子里,赵志皋无数次上书请求皇上免了自己的内阁首辅,可是万历皇帝无数次的拒绝。直到万历二十九年赵志皋死后,才收回内阁首辅之位。 沈一贯虽然扳倒了赵志皋,但是在万历二十九年十一月之前,他一直是内阁大学士。 纵使他有东方云符帮助,纵使他千算万算,但还是因为齐楚的一张纸,本来已到手的内阁首辅却足足晚了四年! 第二九七章 一年 自赵志皋被罢免后,沈一贯已经不再去那间破宅住了,因为从今往后他已不用习惯沉浮。 沈府中李戴在磨墨,这几天阁老的心情都非常好,从今往后也不会有让阁老不高兴的事了。 沈一贯狼毫一挥正准备把胸中豪气都展现在纸上,这时候一个人站在了门口。 寒冷的天气里,窗户都关着,阳光只能从门**进。 此人挡在门口不但没有挡住光明,而是带着光明而来。 此人就是齐楚,他出了皇宫后就询问沈府的位置。还好沈一贯已经回到府上,否则这一次齐楚恐怕要扑空了。 不过就算沈一贯藏得再隐秘,齐楚若是真想找他,也能找到。 谁让他是流光公子呢? “大胆刁民竟敢擅闯民宅,你可知这是谁的府上吗?”李戴怒喝道。 齐楚不紧不慢道:“首先刁民都是大胆的,别说擅闯民宅,就算一把火烧了这狗窝,也是敢的,所以你前半句是废话。” 李戴见他这般无礼,想叫人把齐楚轰出去,却被沈一贯拦住。看阁老的意思,还真让这刁民继续说? 齐楚又道:“我自然知道这是内阁大学士沈一贯的家,所以你后半句也是废话。既然你前后两句都是废话,那你就是废人一个。我从不与废人多费口舌。” 他说完,李戴想回骂几句,但是还未张嘴,人已经被齐楚扔了出去。 “哎呦!”李戴摔在雪地上,只觉浑身骨架都散了。怒视着齐楚,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从始至终沈一贯都没有说一句话,不过也大概猜出齐楚的身份。如果流光公子真像传言中那么厉害,蛊王的事早晚败露。不过沈一贯不怕,因为他知道纵使齐楚不讲道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了自己。 这世上恶人都该死,齐楚只要查明恶人作恶的事实,有时候还真懒的和恶人讲道理,大多数都是找到此人,然后招呼也不打摘下他的人头。 不过今日齐楚并没有想杀了沈一贯,因为杀了他就没人来制约朱翊钧。 齐楚的目的是让沈一贯给赵志皋当面道歉。他告诉沈一贯自己已经和赵志皋、龙起雷结拜成兄弟,并且这一次是专门来为两位兄长讨个公道的。 沈一贯笑道:“这一切的确都是我做的,不过道歉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要杀我,那就动手吧。” 李戴站在门外听见阁老这么说时,心中非常担心齐楚会直接动手杀了阁老。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沈一贯既然敢说这样的话也就知道齐楚不会动手。 因为齐楚也明白,沈一贯的势力遍布天下。如果今日冒然要了他的性命,早晚有一日他的手下会杀了赵志皋和龙起雷二人。这不但没有给两位兄长找回面子,反而还得他们家破人亡。 齐楚现在是理智的,他要有理智的方法让沈一贯心甘情愿的赔礼道歉。 心甘情愿的意思是没有一点勉强,完全自愿。要想让沈一贯做到心甘情愿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满足他的欲望,另一个是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而沈一贯现在想的和齐楚一模一样,东方云符和蛊王联手都败给了齐楚,可见他神勇无量、才智无双。此时在沈一贯心中又计划着一件事。 他想让齐楚去做这件事,可是以流光公子的身份怎会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人呢?如果想要让齐楚做到心甘情愿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满足他的欲望,另一个是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想让我给你的两位兄长道歉也不是不可能。”沈一贯看似在妥协,其实是在引诱齐楚上钩。 齐楚也知道这背后肯定还有阴谋,不过艺高人胆大,他不怕! “如果有这种可能那会是什么?”齐楚也在放长线钓大鱼。 “你我二人比试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当面跟你的两位兄长道歉。”沈一贯从容的走到桌前,用不可一世的目光看着齐楚。 “你不是江湖中人,若是比武那是我欺负你。但若是比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实在太没意思。”对方不可一世的目光在齐楚看来非常不屑。 “自然不比那些,我和你比一次大的!”沈一贯面色平静,心中却异常激动。 如果这一次齐楚赢了,沈一贯会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甚至比他扳倒赵志皋要高兴十倍。 “你到底要和我比什么?” “这些年倭国屡屡侵犯我大好河山,抢杀我穷苦百姓。在我有生之年,你若能击败倭寇,还我河山。我就亲自到你两位兄长面前赔礼谢罪,如何?” 击败倭寇重拾河山是沈一贯最后的愿望,如果有生之年还能等到这一天,就算不当内阁首辅他也愿意。 李戴听着,心道:倭寇侵犯大明江山数百年,就算是当年的抗倭名将戚继光戚将军也没能完全击败倭寇。 他看了看沈一贯,阁老最多还能活二十年。 就凭齐楚这样一个江湖草莽,能在二十年之内击败倭寇,还我河山?怎么可能! 这时只听齐楚说道:“不用那么久,一年之内我定击败倭寇,提丰田秀吉项上人头来见。” “什么一年!”李戴喊了出来,齐楚不会是信口开河吧?一年之内击败倭寇,他竟然还要斩杀丰田秀吉? 沈一贯目露精光,心情激荡,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击败倭寇,杀了丰田秀吉吧?又看了看齐楚,见他不是在说笑,问道:“当真是一年?” “就一年!”齐楚转身离去,平静而悠然,“记得你我的约定,一年之后到我两位兄长面前谢罪!” 他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齐楚没想到沈一贯和自己比的竟然会是这个,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答应,更不想到自己竟然还说要在一年之内击败倭寇,更更想不到自己还加上一条取丰田秀吉项上人头。 人生中有太多想不到的事,但并不会因为你想不到而不发生。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才让生活更加多姿多彩。 第二九八章 真服 这位向来不走寻常路的流光公子这一次依旧不走寻常路,放眼天下没有一人敢夸下海口说能在一年之内击败倭寇,取丰田秀吉项上人头。 但是齐楚敢,因为他是齐楚。 这一次的比试对齐楚和沈一贯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因为只要齐楚赢了,就说明他击败倭寇,杀了丰田秀吉。这样既实现了沈一贯的愿望,又造福天下百姓,而且还能帮赵志皋和龙起雷找回面子。 不过在李戴眼里,这场比试对齐楚本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处。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人能为了别人而立下一个势必要他拼命才能完成的承诺,甚至拼了命也完不成的承诺。 值吗? 李戴不是齐楚,所以他永远也不会为了别人而贡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 齐楚就是齐楚,他愿意为了别人,甚至是那些一生也不会蒙面的百姓们做一些事情。 沈一贯正是抓住这一点才放出诱饵,待齐楚上钩。他巴不得齐楚赢,因为就算齐楚赢了,自己也不会失去什么,最多就是当面给赵志皋和龙起雷陪个罪,而收获的却是流传千古的名声。 齐楚自然知道沈一贯的想法,但他依然愿意比一次。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当他再次回到与赵志皋和龙起雷相遇的地方时,四人正在等他。岚汀跑到公子身后仔细检查,“没把沈一贯带回来?” 他心里叹气,公子这一次算是栽了跟头。 徐锦鱼压根没报一丝希望,她只想齐楚赶快回来,众人继续赶路,因为早已经饿扁了。 赵志皋和龙起雷都没有提保留官职和沈***歉的事,毕竟这两件事实在是太难了。 齐楚走到赵志皋面前,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大哥,官职我已经替你保住了。” “无妨,没办到也是正常的。”赵志皋安慰道,他根本就不相信齐楚可以办到。可是话刚出口,好像听错了什么,“三弟,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哥,官职我已经替你保住了。” “保住了?”赵志皋语塞,这个消息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龙起雷急忙凑过来,“真的保住了?” “是”齐楚笑道 “可是完全没有可能啊,保留内阁首辅的官职必须要皇上开口,这、这怎么可能?”龙起雷不信,就算是齐楚亲口说出来,他也不信。现在他宁愿相信齐楚是怕丢了面子,而撒的谎。 “三弟,没办到也不要紧,你不用这样说的,我和大哥都明白。”龙起雷安慰道 齐楚苦笑道:“二哥,你怎样才能相信?” 龙起雷道:“不是我怎样能相信,是这件事根本没有可能。” 赵志皋道:“是啊,一点可能都没有。其实从你离开时我就知道是什么结果。” 齐楚见二人还是不信,自己有口说无凭,真是百口莫辩。 人都是这样的,以为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别人也一样办不到。若是别人说自己能办到,就要被这些人嘲笑和打击。一旦这些人真正办到了,不但得不到掌声,还会听到一些质疑和猜测。 因为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把自己想成天下第一,他们不允许有人比自己强。哪怕自己烂的跟狗屎一样,也要把别人说成连狗屎都不如。 这时,忽听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岚汀抬头看去,一匹黑马飞快驰来。、 马背上的人穿着劲装,看样子是会些武功。离得近了,龙起雷注意到此人腰间的佩刀是宫中侍卫特有的,心想莫不是连皇上也不想放过大哥,现在派人来灭口。 龙起雷转过头看着赵志皋,心中无比担忧。 果然,黑马在赵志皋面前停下,侍卫翻身下马。可是他并没有抽出腰间配到,而是恭敬的单膝跪地,抱拳道:“赵大人,佛爷有秘话相告。” 赵志皋点了点头,侍卫起身在他耳边低语。 众人只见他脸色连变,变得无比吃惊,“你说什么,保留我内阁首辅的官职?” “佛爷是这么说的。” “只要我活着,官职就一直保留?” “千真万确,佛爷重复了三遍。” 赵志皋转头看着齐楚,简直把这个三弟当做神仙。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侍卫是陈炬秘密派出宫的,所以不能久留,说完后又上马离开了。 “三弟,我、我、我服了。” 赵志皋老泪纵横,虽然他不在乎官职,但保留官职算是给他最大的安慰。 龙起雷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他哪里是服,简直要把齐楚当做菩萨一样拜一拜。 岚汀洋洋得意,好像再说是谁说我家公子做不到的?是谁? 徐锦鱼更是吃惊,朱翊钧如果肯答应齐楚的要求,那就说明什么? 是不是说明齐楚把他降服了?如果连当朝天子都被齐楚降服了,那自己呢? 现在她无比渴望齐楚是个好人,这样他至少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坏事吧? 如果齐楚真是个坏人,那自己该怎么办呢?看着齐楚,善意的笑了起来,“我说,那个、那个要不你上车歇着,我来赶马车?” 她可爱的像个孩子,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不用,还是我赶马车。”齐楚笑道 “别啊,您老歇着,这样的活我来干就好。”徐锦鱼笑道 岚汀捂嘴偷笑,心道:我就说嘛,天下女人遇见我家公子都得服服帖帖,否则,嘿嘿! 黄昏降临,众人再次上路。齐楚依旧赶着马车,不过这一次赵志皋和龙起雷加了进来。他们一个告老还乡,一个赶去赴任,也都不急于一时。 傍晚时分,众人赶到驿站,叫了一大桌子的菜,愉快的吃了起来。 一路上没有人提沈***歉的事,因为他们觉得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件事一定会发生。纵使看似又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但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可能,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齐楚。 晚饭后,众人各自回房睡了。不过驿站房间不多,齐楚和岚汀住一间,赵志皋和龙起雷住一间。 徐锦鱼是非常害怕的,如果齐楚要和她睡一间,她也不敢拒绝啊! 第二九九章 夜行 这一晚当岚汀睡得正香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心中一跳不会又是别人要刺杀吧?睁开眼睛,跳了起来,同时还拿出浔江匕准备回击,这时才看清推自己的竟然是公子。 “公子,你不会是梦游吧?”岚汀收起浔江匕,却发现那日在陵墓中偶得的断刀和画册掉了出来。 “我若是梦游想必也是游到你鱼儿姐姐的房间,还会对你有什么企图?”齐楚笑道,他虽为岚汀的师父,但也不在乎这名分上的事。至于尊卑之说对他来说更是无用。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可没说过要摆架子、打学生。 “也是哈,还是鱼儿姐姐有诱惑力。”岚汀笑道,在公子身边呆的久了就会被传染,现在他对这些规矩和礼数也无所谓了。 “那趁着夜黑风高,公子还不去找鱼儿姐姐?难道说公子想叫我一起去吗?这不太好吧?”岚汀嘿嘿笑道。 “没时间跟你胡闹了,咱们要赶紧走。” “去哪里?”岚汀可不愿意夜里赶路,黑灯瞎火的马车再开进沟里。 “咱们连夜离开以免连累旁人。” 这下岚汀明白齐楚的意思了,他们本是江湖中人,而赵志皋和龙起雷都是朝廷命官。虽说齐楚和二人结为兄弟,但是尚不属于一路人。 更何况齐楚的仇人颇多,如果和二人走得太近,恐怕会连累了无辜。今晚齐楚故意和二人多喝了几杯,就是为了等他们熟睡后悄悄离开。 今日能结实两位兄长齐楚已经很满足了,以后的路还要各走各的。断了联系是为了保全二人,至于和沈一贯的比试,齐楚无论如何都会赢。 岚汀把断刀和画册捡起来,穿好衣服道:“那我去叫鱼儿姐姐。” 齐楚道:“不用叫她了,一会儿直接带上她就好。”看着岚汀手中的断刀和画册,又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两样东西本来是在云蟒山陵墓中捡的,岚汀怕公子知道自己连死人的财物也不放过,会受到惩罚,也就没有告诉公子这件事。后来在秦对鸟的画馆里还看见了那张和画册中相同的美人红镯的画卷,还询问过秦对鸟画卷的来历。 当时,秦对鸟说这画是他临摹的,原画的主人是康回,就是那个琴帝康回。难不成公子对这把断刀和画册有兴趣? 岚汀如实说了,看着公子渐重的眉头,心道不妙,看来免不了一顿狂风暴雨。出乎意料的是听齐楚说道:“咱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岚汀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听齐楚说道:“路上再详细说。” “呃呃”看来公子是要跟自己算总账啊! 岚汀悄悄的推开门走出去,收拾好马车,在驿站外等着齐楚。 不一会儿只见齐楚扛着被辱走了出来,笑道:“公子,你难不成还看上这破驿站的被辱了?” 说完才看见被辱中卷着徐锦鱼,才明白原来刚才公子说不叫鱼儿姐姐,直接带走是这样啊!公子还真有办法。 齐楚把被辱中熟睡的徐锦鱼放进车厢,确保她没有惊醒,就坐在外面和岚汀一起赶马车。 夜里赶路颇为颠簸,徐锦鱼竟然还能睡着,岚汀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披星戴月,雪花从天而降,等岚汀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驿站的踪影了。 “你把刚才的断刀和画册给我看看。” “哦” 按照齐楚的吩咐,岚汀老老实实的把断刀和画册递了过去。然后继续专心的赶车,等待公子狂风暴雨的敲打。 齐楚一页页的翻看画册,当他看见美人红镯那篇时,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喜。 “果然是它!” “什么?”岚汀问道 齐楚问道:“你可知道这断刀的来历?” 岚汀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应该不值钱吧?” 齐楚又问道:“那这画册中讲的故事呢?” “这画册里还有故事?”岚汀恍然大悟,正如齐楚所说,这画册中记载的应该是个故事啊! 齐楚叹道:“徒有浔江匕,不知起相思。看来真是缘分啊!” 岚汀急忙问道:“公子,这画册里就是这么写的,而且我的浔江匕上确实还有相思两个字,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啊?”本来还很困,不过一听里面有故事,岚汀反倒精神起来。 齐楚道:“那日咱们被群蛇困在山洞中时,你可曾听玉面人说过世上有十大神器吧。” 岚汀想起来了,“玉面人确实说过。十大神器中浔江匕和绝情环并列第一,翻龙印派第三,师弟的焚天灼世剑第五,清沐姐姐的忘无花排第六。”他与舍灵两情相悦,自然也就叫舒灵雪清沐姐姐了。 齐楚点头道:“十大神器中排名第四的就是这柄断刀。” “什么!不会吧?”岚汀差点松开缰绳,看着公子手中的断刀,没有浔江匕锋利,没有焚天灼世剑霸气,也没有翻龙印的深沉气势,更没有忘无花神秘的气息。 就这柄断刀竟然是十大神器,而且还排名第四? 岚汀怎么也不能相信就眼前这把生了锈的破刀竟然排在焚天灼世剑的前面。 “公子,你不是觉得赶路无趣拿我开涮吧?” “徒有浔江匕,不知起相思。唯有相忘刀,能断绝情环。我怎会骗你?”齐楚正色道 “可不是说绝情环是世间防御最强的神器吗?排名第四的相忘刀能砍断它?”岚汀被搞晕了,心道这名次到底是怎么排的,难不成给神器排名的人当时喝多了,胡乱排的? “因为这里面有个动人的故事。”齐楚抬头望月,抚摸着断刀,整个人变得深沉而温柔。 “那公子快给我讲讲,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这时齐楚刚要开口却听车内一声尖叫,“救命啊,劫色啊!” 二人会心一笑,不用问也知道是徐锦鱼醒了过来。 徐锦鱼就算再能睡,毕竟也不是一头猪,路途颠簸还是把她吵醒。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躺在床上,吓了一跳。身上本来没有一个铜钱,看来只能是被劫色了。 齐楚撩开帘子,见她惶恐不安,笑道:“没事,咱们只是换个地方睡觉。” “你搞的鬼?”徐锦鱼平静下来。 岚汀钻进来笑道:“公子没搞鬼,公子搞的是你,哈哈。” 他口无遮拦,徐锦鱼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撞死。 “你们给我出去赶车!” 她霸占了车厢,但却睡不着了。偷偷的把耳朵贴在 第三零零章 无果 齐楚撩开帘子,见她惶恐不安,笑道:“没事,咱们只是换个地方睡觉。” “你搞的鬼?”徐锦鱼平静下来。 岚汀钻进来笑道:“公子没搞鬼,公子搞的是你,哈哈。” 他口无遮拦,徐锦鱼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撞死。 “你们给我出去赶车!” 她霸占了车厢,但却睡不着了。偷偷的把耳朵贴在木板上听着外面二人说话。 齐楚继续给岚汀讲着:“五百年前,十大神器中的浔江匕和绝情环都在相思夫人手中。后来把绝情环传给了徒弟风轻轻,而浔江匕却下落不明。” 岚汀问道:“相思夫人还有徒弟啊?” “自然是有徒弟的。五百年前江湖上有一个门派名叫微醺阁,只收女弟子。而这微醺阁就是相思夫人创立的。” “是不是不许女弟子结婚,更不允许生孩子,所以都是些泼妇寡妇没人要之类的。纵使有性格好的,也是丑八怪一个。我可是听说这样的门派都是如此。”岚汀笑道 “你那是道听途说,微醺阁可没有这个规定,而且听说其中女子都是国色天香美人,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而且武功也高。” “这样的女子岂不是给皇帝当老婆的最好人选?连护卫都省了。”岚汀笑道 “皇帝老儿也许是这么想的,不过微醺阁的女弟子可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辈。这风轻轻更是个奇女子,不过越是这样的女子命就越苦。”齐楚叹道 自古红颜多薄命,似乎已经是定数。 “得了神器绝情环命还苦?”岚汀问道 “这绝情环虽说防御力是天下第一,但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一旦用它挡下致命一击,它的主人从此以后便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冷血动物。” “没有任何感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这个时候岚汀还天真的以为人活着是需要感情的,殊不知世上许多人虽然会哭会笑,但是心里面早已经没有一丝感情。 “非常不巧风轻轻爱上一个人,并为他用绝情环挡下敌人的致命一击,从此以后就变作一个冷血之人。”齐楚娓娓道来,心中也不免伤感。 “公子是说画中女子手上戴的红镯就是绝情环?”岚汀拿过画册仔细看着,如果画中之人真是风轻轻,那她还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啊!连鱼儿姐姐和舍灵都要逊色一筹。 “没错,传说中绝情环正是手镯般大小,而且坚固的程度天下只有相忘刀能砍断。” “可是浔江匕不是排在第一位吗?连它都砍不断的绝情环,排在第四的相忘刀能砍断?这神器的排名到底是怎么来的?”岚汀问道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浔江匕虽然锋利但却不是绝情环的克星。而相忘刀恰恰就是它的克星。据说后来有一个叫冯拔的男子爱上了风轻轻,为了她历经万险找到相忘刀,并要为她砍断绝情环。” “那最后结果怎样?”这一次却是徐锦鱼问的,她在车厢中偷听,听到这里忍不出探出头要问个清楚。 齐楚却道:“结果不得而知。” “不知道?你被吊胃口了,快说啊!”徐锦鱼摇晃着齐楚的胳膊。 岚汀看着断刀,说道:“不用问也知道,刀都断了,自然是失败了。”心中一阵酸楚,他也希望冯拔能成功。 “不是的,相忘刀本来就是一把断刀!”齐楚纠正道 “断刀?”岚汀重新观察那柄已经上了锈的刀,虽然是断的,但似乎并不是被其他利器砍断,而是造出来时就是一把断刀。 徐锦鱼还是不相信齐楚的话,把画册抢了过去,来回翻看,可是依旧没有找到想要的结果,喃喃道:“怎么会没有结果呢?到底是砍断没有啊?” 她没有把画册还给岚汀,而是拿着它返回车中。 齐楚把相忘刀交给岚汀,“既然这刀是你带出来的,也就是和你有缘,从今往后你就是他的主人。” 岚汀大惊,自己已经有了浔江匕这等神器,如果再有相忘刀,那岂不是牛的要飞上天吗?心中甚是高兴,不过转念一想,舍灵还没有神器护身呢!浔江匕认主时用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血,等下次见了舍灵把浔江匕给她好了,反正自己有相忘刀就可以了。 忽听齐楚道:“你可知道我为何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吗?” 岚汀摇了摇头,公子想来高深莫测,自己怎么猜得到呢? “相忘刀曾经的主人冯拔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现在你是它的新主人,也要做个有情有义的人。” 齐楚食指在岚汀掌间一划,细嫩的手掌被划破,鲜血落在相忘刀上,并没有任何的异象发生。鲜血透过厚厚的锈层渗了进去,还是那柄不起眼的断刀。 马车继续前进,齐楚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十大神器接连出现,莫非又要掀起血雨腥风,天下真的要乱了吗? 其实,让岚汀做相忘刀的主人还有一层用意,如果岚汀真的是天音神算心中说的天生妖孽。那他堕入魔道也许真的不远了,齐楚希望他做个有情有义的人。纵使入魔也还有挽救的余地。 转过头看着少年,目光中尽是怜惜之意,心想:这一次回扬州安顿好徐锦鱼后就待着岚汀去找天音神算。 数日之后三人终于来到扬州城外,齐楚看着深沉古朴的扬州城,心想上次来时杨忆箫还跟在身边,而今少年父母双亡,独自一人流落江湖,也不知境地如何。 过城门时没有再被阻拦,同样也没有看见于也风。心中很是好奇,就拉过一个士兵问道:“小哥,你们这里有个姓于的兄弟近几日没有当差吗?” “你说他啊,好久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事跑路了。”士兵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齐楚心想难道说于也风没有回扬州吗?应该不可能吧。 于也风的确回来了,只不过没有再来当差。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前世身份,现在又要隐藏行踪,以免被龙城之人探查到。 至于他现在身在何方,没有人知道。施紫雨也不知道,因为现在她也自身难保。 第三零一章 扬州 马车继续前行,所过之处和上次一样,只不过如今已是寒冬,扬州虽然繁华,但却不比京城,街道两旁亦没有摆摊的小贩。 等行到锦绣坊门前时,这闻名天下的铺子生意依旧火爆。就算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还是有许多人在排队等待。其中一些人并不是来买衣服绸缎,而是想见徐锦鱼一面。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江湖人,他们是听说徐锦鱼不但有国色天香之姿,更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奇女子,所以慕名而来。另一部分则是一些身穿便衣的朝廷官员,有的是怀才不遇,有的是仕途正好,不论哪一种,来找徐锦鱼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想让她帮着自己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这样怀才不遇的一定会立刻被启用,仕途正好的未来还会更加飞黄腾达。 十年之中,这样的人趋之若鹜,身怀异宝,以千金馈赠都求不得徐锦鱼一面。因为在她的心里,只把朱翊钧当做一个曾帮过自己的朋友,所以不想管朝堂之事。 对于齐楚,没有他的地方,又哪来的江湖? 车厢外喧哗不止,徐锦鱼探出头来,瞧见那高高在上的锦绣坊牌匾。 “你是要给我买新衣服吗?”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喜欢新的衣服,这并不代表她们喜新厌旧,而是因为只有新的衣服才能配得上她们的美貌。 齐楚回过头,笑道:“我们到家了。” “这是我家?”徐锦鱼吃惊道。 现在她心里想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世和过往,而是拥有这么大的铺子,里面该有多少漂亮的衣服啊!她兴奋的难以掩饰,跃跃欲试道:“那咱们赶快走啊!” 齐楚还以为她想起了曾经的往事,立刻让岚汀赶着马车绕到后门。毕竟徐锦鱼从前门进去,那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等齐楚带着徐锦鱼从后门而入,下人们看见徐大老板回来了,纷纷跑过来像看国宝一样打量着她。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老板,咱们可是两个月没发工钱了!” “老板,你再不回来我可要跳河了!” 徐锦鱼发现自己这么受欢迎,心情大好,听见有人要跳河不禁问道:“你怎么还要跳河?” “老板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生意实在太好,每天我收的银票太多,每天数钱都数到想死。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还真不如跳河了!” 众人哈哈大笑,徐锦鱼并没有因为失忆而对锦绣坊的下人们陌生,反而没用多久就和大家熟络起来。 齐楚拉过徐锦鱼的婢女小翠,把她失忆的事情仔细讲来。 小翠忧心的看着徐锦鱼,低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她知道徐锦鱼和齐楚的关系,现在小姐失忆了,锦绣坊的大小事务都该由齐楚料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赶快让小姐恢复记忆。 齐楚的目光落在徐锦鱼身上,之前他已经替徐锦鱼把过脉了,脉象正常,根本查不出失忆之症从何而来。令他奇怪的是,徐锦鱼的功力应该被封住了,可是自己仔细查过,却如常人无疑。到底是谁用什么手法封住徐锦鱼的功力呢? 朱翊钧没有这样的能耐,会是他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吗? “寻常的郎中是治不了的,现在只有让她先安顿下来,适应这里的人和物,慢慢来吧。”齐楚叹道。 小翠轻咬了一下红唇,道:“那好吧,一切都听公子吩咐。” 这时忽听徐锦鱼那边有人惊呼道,“老板,你说要关了锦绣坊,从此不再做生意了?” “是啊,这样你们也就不用太累了。”徐锦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下人们虽然每天很累,但是乐在其中,而且徐锦鱼给他们的工钱是别家的五六倍之多。一旦锦绣坊关门不做生意,也就意味着他们丢了饭碗。 “我们不累,我们一点都不累。”下人们嘿嘿笑道 徐锦鱼却坚持道:“不行不行,一定要停业,没听说过关门大吉么?” 齐楚和小翠走了过去,以为是她不熟悉锦绣坊平日的生意,懒得动脑,为了省事干脆关门大吉。 小翠笑道:“小姐,你不用操心。每天你只管和公子游山玩水,店里的生意由我们照看。” “那就更不行了啊,你们照看着,这么多,这么漂亮的衣服还不都被卖了?” 这下徐锦鱼可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她不是担心锦绣坊的生意太累,而是怕店中漂亮的衣服被卖。 她俨然已经把这里所有的衣服都视为自己的,不用营业,这些衣服也就不会被人买走,这样她每天都可以穿新衣服了。 小翠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小姐,衣服卖光了,你可以再做啊!” “我来做?”徐锦鱼一眼扫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笃信不疑。可是自己哪里会做这么漂亮的衣服? “对啊,就是你来做啊。”小翠拿来针线和绸缎,交给徐锦鱼。 徐锦鱼左手拿针,右手拿线,仔细的把细线穿进针眼中,咽了咽口水,把针刺进绸缎中。 “这个、那个,然后怎么做?” 两鬓以后汗水流下,忽觉浑身滚烫,被众人惊恐的目光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翠想不到小姐竟然失忆后连最擅长的穿针引线,缝补之技也忘了,心中一痛,急忙扯开话题道:“小姐,已经挺晚了,我扶你回屋歇息吧。” “这才过正午就很晚了?”徐锦鱼发现身边的下人们眼光中充满了陌生和疑惑。 “睡午觉吧。”齐楚解围道 小翠把徐锦鱼送回房中,铺好被褥,扶着她躺下。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徐锦鱼平时把她当做好姐妹,待她极好。此时却真把她当做了奴婢,小翠给她盖上被子就转身离去。 “等等” “小姐还有事吗?” 徐锦鱼坐起来,柳眉微皱,问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句话可把小翠问出了,虽然跟在徐锦鱼身边多年,但除了对她的生活习惯十分熟悉外,还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小姐当然是个好人。” 第三零二章 被耍 “那就好。” 其实徐锦鱼也就是想问这个,现在她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对善恶的区分也只是好人和坏人。重新躺下,这一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岚汀把马喂饱了,就到厨房准备做些好吃的。自从去梁溪以来,经历危险太多,好不容易回到扬州,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肯定要多做几个好菜犒劳下自己。 当然了也是为了给公子换换口味,正琢磨着晚上做什么。齐楚走了进来,他根本不用猜也知道岚汀一定在厨房。 “先不急着做饭,你替我去办件事。” “什么事这么急啊,明天不行吗?” 本来刚准备好好放松一下,想不到公子又有任务,心里还是有点不愿意去的。 “事关重大必须今天就去。”齐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你去逝水山庄打探下施紫雨回来没有,记住不可以暴露身份。” 齐楚猜想施紫雨在收到逝水山庄的信后离开应该是敌人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后来从雨丹崖的话中也印证了这一点。那么施紫雨收到的真是逝水山庄的信吗?如果不是,想必也已经遇到危险。 岚汀放下手中的菜刀,擦了擦手。施紫雨是他们的朋友,现在朋友有难,自然要挺身而出。但他还是伸出一只手道:“公子,我没钱了。” 身上所有的钱都已经给了秦对鸟,一路上都是花的齐楚的银子。还没找到机会跟公子要,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 齐楚笑道:“你啊,什么时候都不吃亏。”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岚汀,又催促道:“快去吧,注意安全。” “放心吧,公子等我消息就是。”拿着银子一溜烟的跑走了。 走在大街上,岚汀琢磨,自己不能暴露身份,那肯定就要找人帮忙去逝水山庄打听下消息。他在扬州又不认识别人,找谁好呢? 忽然看见路边有个行讨的乞丐,立刻想到了办法。 岚汀走到乞丐面前,拿出一块银子在其眼前晃了晃,“想要吗?” 乞丐露出贪婪的眼神,谄媚道:“想要。” 岚汀笑道:“你替小爷办件事,这银子就是你的。” “好啊,小爷有什么事?”乞丐拿过银子,用呀咬了咬,露出贪婪的目光。 “逝水山庄知道吧,你到门前去打听下,问问施小姐在不在府中。” “好嘞,小爷放心我这就去。”乞丐连自己乞讨的破碗和木棍都不要了,向逝水山庄的方向奔去。 岚汀现在已有了武功,稳稳的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逝水山庄门前,门口有两个护卫,腰挂佩刀,但却冻得直打哆嗦。 岚汀在不远处看着,乞丐走了上去。他侧耳倾听,只听那乞丐跟两个护卫说道:“那边有个流氓小子对施小姐有歪心思,两位大哥快去教训他一顿。” 不是吧?出卖我?岚汀可没有想到乞丐拿了他的钱竟然敢反过来诬陷他。 眼看着护卫拔出刀朝自己跑来,岚汀脚下生风,立刻逃走。 边走边骂:“这个鳖孙敢出卖小爷,要不是小爷我急着办事,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第一次失败了,下一次他谨慎起来。看来不能找沿街乞讨的乞丐了,这些人也太不靠谱了些。 走在街上,岚汀也想明白了。在扬州逝水山庄有数一数二的地位,小老百姓们早已把施家的人奉为神明。要让他们去打听逝水山庄的消息,被告发也是正常的。毕竟让一个和尚承认佛祖是个骗子,那根本不可能。 看来这一次要找外地人了,只有不知道逝水山庄的人才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岚汀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乞丐的身上,这些人忍饥挨饿,为了钱能做任何事,显然更容易趋势。走过几条街后,他发现前面有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女。 冰天雪地里,她穿的很少,一双小手冻得通红。街上无人,但是她还声嘶力竭的喊着,“卖身葬父,只要一两。” 岚汀从来都是同情弱者的,快步走了上去。询问过后才知道这少女姓张,和父亲两人来扬州做生意。可是世道不好,做生意赔光了钱,父亲又染上重病,竟然病死了。 “哎,你也够命苦的了,这点钱你拿着。”岚汀掏出些银子塞给少女,脑海中灵光一现。这少女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随即问道:“姑娘,你知道逝水山庄吗?” 少女露出疑惑的目光,问道:“是谁山庄?到底是谁的山庄?” 岚汀一听她不知道,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道:“姑娘能帮我一个小忙吗?事成时候,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少女一听,立刻点头,要知道一百两银子在这些穷苦人的眼里简直就是惊天数字。 岚汀又道:“姑娘,我先找个人帮你把父亲抬到棺材铺吧。然后我再带你去逝水山庄。” “不用找人,我自己能走,咱也不去棺材铺。”这话竟然是从躺在地上的尸体口中说出的。 岚汀吓得远远跳开,“妈呀,诈尸啊!” 少女掩面一笑,扶着父亲站起来道:“公子莫怪,做生意赔光了钱,只能出此下策筹些返乡的路费。” 岚汀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父女俩是装的,怪不得跪在这里一天了也没有人帮忙。很有可能已经有好心人上当受骗给了钱,看来自己这一次又被算计了。 少女走过来道:“不知道小女子能帮什么忙?” 岚汀摆了摆手道:“算了,现在不用了。” 比起刚才的乞丐,这父女骗人的方法更加高明,不过冰天雪地的也难为他们了。岚汀也知道现在活着不易,自己又不缺银子,就当是施舍给他们了。 正要转身离开,少女拉住他衣袖道:“公子,先帮忙再付钱如何?” 好不容易遇见一单大生意,换做谁也不想放弃。 岚汀心道,你还是真锲而不舍啊。不过既然人家说了可以先帮忙后付钱,自己也没什么担心的。 “那好,你跟我走,你爹留下!” 第三零三章 巧计 岚汀带着少女走出很远,却不是朝逝水山庄的方向。等到了地方,少女才发现竟然是一家成衣铺,转头问道:“公子,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岚汀笑道:“自然是给你买套像样的衣服,进去选吧,我付钱。” 少女一喜也不客气进了成衣铺,还真选了起来,不一会儿穿着新衣服走出来,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岚汀付过钱又带着她继续走。 少女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道:“公子,奴婢可是卖艺不卖身,你可别打歪心思。”她以为岚汀买了一套新衣服给她,是要把她卖到妓院去。 其实岚汀自有打算,逝水山庄在扬州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如果像上次一样派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去打听消息,不用想结果还是一样的。就算少女不会出卖自己,估计也免不了被守门护卫一顿毒打。 这一次岚汀有新的方法,给少女换一套新衣服,现在看起来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姐。再让她以施紫雨朋友的身份去打听消息,至少这样不会被守门护卫当做是要饭的。 二人躲在一个巷子中,看着外面逝水山庄的大门,岚汀一指门口两个带刀护卫道:“一会儿你走过去,就说自己是施小姐的好朋友,听说她出远门回来了,特地前来看望。” 少女认真记着,毕竟这可是一百两的大生意,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办砸了。 岚汀又道:“如果他们让你进去,等见到施小姐就说是有位姓齐的公子问她好。她自然就明白了。如果他们不让你进去,你就尽可能的多打听些施小姐的消息。听明白了吗?” 少女点头,又把岚汀的话重复了一边,“公子,我没记错吧。” 岚汀见她聪明伶俐也就放心了,叮嘱一声道:“如果护卫对你动粗马上就跑,但是千万不要跑回来找我,知道吗?” “放心吧,我定不会连累公子的。”少女出了巷子,往逝水山庄大门走过去。 其实这个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不过岚汀也找不到别人了,暗自祈祷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少女来到逝水山庄大门前,走上石阶,还没等开口就听一个护卫说道,“去去去,没事别在这碍眼,快走快走。” 另一个护卫走上来想轰人,少女非常有礼貌道:“两位大哥,我是施小姐的好朋友,听说她出远门回来了,特地前来探望。”她把岚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发现两个护卫听了果然态度不一样了。 “呦,原来姑娘是小姐的朋友啊!小的给您赔不是了。”逝水山庄的护卫自然知道如何拍马屁、戴高帽。这也是给人家当护卫最基本的技能。 “大哥客气了,我就是想看望下施小姐,还麻烦两位大哥通报下。” 护卫面色有些为难,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赔笑道:“小姐,您莫要见怪,这个、我们家小姐最近偶然风寒,不宜见客。” “对对对,小姐偶然风寒,不能见客。”另一人附和道 少女机敏,一下就听出来二人在撒谎了,笑道:“那真是不巧,劳烦二位带我跟小姐问好。” 护卫还以为这位小姐会为难自己,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的骗过了对方,笑道:“一定带好,一定带好。” 少女知道肯定是进不去了,但岚汀交代要尽可能多的问出些有用的信息,可是现在也问不下去了,无奈只能转身离开。 走回巷子,把刚才与两个护卫的对话叙述给岚汀。 岚汀心道:看来公子说对了,施紫雨很可能出事了,所以护卫才编了个谎言。随即给少女付了一百两银子,又叮嘱道:“拿着钱立刻和你爹离开扬州,此生再不要来扬州了。” 少女疑惑道:“为什么以后都不能来了?” 岚汀解释道:“这逝水山庄在扬州城势力庞大,如果让他们知道你今日是假冒施小姐身份,真正目的是打听消息,恐怕会对你们父女不利。” 少女点了点头,揣好银子立刻离开了。 岚汀急着赶回去禀报,刚走出不远忽听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回过头一看却没人,“真是见鬼了!” 嘴里嘀咕着,加快了脚步。这时又听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依然没人,莫非真是见鬼了? 这时忽听耳边风声阵阵,真有鬼哭之声传来,一看天色还没有黑天啊?现在的孤魂野鬼胆子都这么大了?大白天的就敢出来害人? 突然眼前一黑,感觉是被人遮住了。岚汀伸手一摸,摸到一双冰凉的小手,心中一寒,大叫道:“妈呀,救命,鬼啊!” 这是那“鬼”竟然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很是熟悉。岚汀拨开蒙住自己双眼的小手,回头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舍灵! 只见她一身月白长裙,却比天仙美上十倍。灵动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瞧着自己,心中一喜,话也不说就抱住了她。 “我可想死你了呢!”肌肤相亲,才发现少女衣着单薄,怪不得小手冰凉。 “那怎么还怕我?”舍灵靠着岚汀肩膀,闭着眼。这些日子的思念涌上心头,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 岚汀笑道:“我还以为是女鬼劫色呢!” “你啊,没个正经。” 二人分开,岚汀拉着她的手道:“前面有个小酒馆,咱们到里面去说。” 两个吃货遇到一起,自然免不了大吃一顿。随时酒馆很小,但是桌子够大,菜式够全。岚汀也不管能不能吃得了,高兴的点了许多菜。 二人一边等着,一边聊着,外面天寒地冻,酒馆中却温暖无比。也正因为酒馆很小,天气又冷,所以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清静自在,舒适而安逸。二人都放松下来,岚汀给舍灵倒了杯热茶道:“看来你们真是跟着施紫雨来了扬州。” 舍灵道:“要不是清沐姐姐,我们都被施紫雨骗了。” 当下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岚汀,语气中对施紫雨颇为嫉妒。 她和施紫雨年龄相仿,争强好胜也在所难免。 第三零四章 拒绝 岚汀又把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舍灵听说他经历了这么多的危险,神情担心,仔细检查着少年,又抓过他的手,探查体内情况,确定没有事后才道:“这么说我们是被人调走的,然后你就遭到刺杀。看来黑衣人和逝水山庄有很深的关系啊?” 她皱起眉头,此时菜已上齐,边吃边想。 “肯定有关系,而且我觉得施紫雨可能出事了。” 这二人无论到了何时都忘不了吃,如此情况还能吃的津津有味,实在让人佩服。 舍灵出奇的放下筷子,道:“对了,今日我来找你另有其事。” 岚汀笑道:“难道还有比见我更重要的事?说来听听。” “回去告诉齐楚,明天正午清沐姐姐在白马湖等他。”舍灵目光闪动,惹得岚汀更加好奇。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公子呢?” “我若是亲自前去,齐楚一定会追问明日到底是什么事。他那么聪明,我怕说漏了。”舍灵吐了吐舌头,无比可爱。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公子一定会去呢?万一不去怎么办?”岚汀自然你知道公子无比聪明,可就让自己带一句话会去,公子会去吗? 舍灵得意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去的。” 岚汀眉毛一挑,道:“你这么肯定?” 舍灵犹豫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终于说道:“清沐姐姐说了,他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所以他一定会去的。” 说完就站了起来,在酒馆里吃完饭后明显暖和许多。 “哦,对了,明天你就不要跟去了。”她话中带话,仿佛更有深意。 “为何不让我去?难道有危险?”岚汀紧张起来,不会又是陷阱吧?要知道最开始公子就是中了舒灵雪的陷阱,才越陷越深的。 舍灵哼了一声,面色也冷了下来,道:“咱们分开这么久,你就不问问我遇没遇到什么危险?反而先担心起齐楚了。” 岚汀见她生气,急忙道:“我见你还是像从前一样能吃,就知道肯定没事。” “你说我是猪喽?”舍灵高声道。 “呃呃,那倒没有,你现在还没猪那么胖,也还没猪那么能吃。”岚汀笑了起来,心想说两句玩笑逗她开心也就没事了。 “好啊,你还变本加厉!”舍灵本想明天齐楚前去赴约,让岚汀留在锦绣坊,自己好去找他。毕竟今天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本来也不想生气的,也许是分开的太久,只想听甜言蜜语,只想如胶似漆。没有达到预期心里有点小失望吧。 岚汀急忙站起来,却被舍灵一推,然后见她跑出客栈,自己出去追时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不会真生气吧?”摇了摇头就回锦绣坊了。 …… 见到齐楚后便把打听到的消息讲了出来,“公子,我觉得施紫雨很可能出事了,要不然为什么护卫不让进呢?” 齐楚微微思索,摇头道:“不然,如果真出事了,你找的那个少女会被抓进山庄,怎会让她轻易离开?” 岚汀心想,公子说的有道理,又问道:“这么说被软禁了?” 齐楚赞同道:“想来如此。如果我所料不错,刺杀你的黑衣人和逝水山庄肯定有联系,而且那封密信绝对是施家兄弟其中一人写的。施紫雨只有见到逝水山庄的密信,才会立刻动身。” 岚汀惊道:“如果真是这样,黑衣人会不会就是逝水山庄派来的,他们想谋害公子?”说完后又想,黑衣人应该不是逝水山庄中人,因为他们想杀的是自己啊! 齐楚略微沉吟,“这件事逝水山庄脱不了干系,但他们想不到会失败。现在是迫不得已才软禁了施紫雨,她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有公子这句话,岚汀也就放心了。平日里总和施紫雨吵嘴,若是她真出了事,没了对手以后该多无聊。再说了,她心地不坏,就是任性一些。 又问道:“公子,你说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竟然能让施紫雨看完后就离开京城。” “应该是件施紫雨担心的大事,极有可能和施紫阙的失踪有关。”齐楚心里明白,既然施紫雨被软禁了,那么逝水山庄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她绝不知晓。能牵动她心思的事,怕只有哥哥施紫阙的消息了吧。 事实上,逝水山庄和东海龙城暗中早有往来,关系也颇为密切。信是出自施一鹏之手,也是东方云符让他写的。因为在计划中,能调走施紫雨的只有逝水山庄的绝密信。 现在事情败露了,施一鹏把女儿软禁起来。逝水山庄上下既害怕又紧张,他们得罪的可是流光公子! “公子,还有一件事。舒灵雪约你明天正午白马湖见面。”岚汀观察着公子的神情,见齐楚面色如常,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公子没问是谁告诉我的,要不我该怎么回答?、 齐楚不用问也知道是舍灵告诉岚汀的,也知道舍灵不亲自来的原因。一定是怕被自己套出话来,所以让岚汀转达。 “好的,明天我不会去。” “啊?不去吗?” 岚汀大吃一惊,舍灵不是说公子一定会去吗?因为公子心中有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看来她们是算错了。 “舒灵雪约我白马湖见面肯定是有事求我,她也知道我心中有许多问题得不到答案,所以一定会去。但是我偏偏不去,看她怎么办!”齐楚机智过人,怎么可能一直被舒灵雪牵着鼻子走呢? “真不去吗?”岚汀问道 “自然不去,明天就在店里帮忙,哪里也不去!”齐楚笑道 从云蟒山中出来后,魅凰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可以和齐楚做交易了。齐楚想静下来看看局势,现在各方势力意图不明,如果贸然行动,还不知道会被谁利用。等看清了局势,查明了各方的目的再行动也不迟。 至于施紫雨既然现在没事,那么短时间里也不会有事。 齐楚要做的就是等,等到所有人都等不及了再出手。到时候他就能掌控大局,可是一切真的能如他心愿吗? 第三零五章 纸钱 夜色降临,黑暗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光明被淹没,皎皎银河亦被淹没。城墙上有巡逻的军队走过,寒风掠过墙头,吹冷了士兵们的甲胄。 月色下刀已出鞘,紧紧的握在手中,刀身锃亮如镜,显然这些士兵每日都要磨刀。 江南地界速来富庶安逸,自古便有无数文人墨客往来于此。 扬州更是声色犬马之地,晚唐时期有一位诗人生于宰相之家,博通经史,二十余岁便名满天下。 可是他一生仕途坎坷,壮志难酬,终未能报效国家。晚年时心灰意冷竟把早年诗作付之一炬,幸有十之一二流传于世。这些诗文多为英发俊爽之作,但有一篇回忆扬州岁月的诗,却道尽了他一生的辛酸和悔恨。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在繁华的扬州,热闹的青楼,放浪形骸,沉湎酒色,这便是大文豪杜牧短暂人生中的两年。 纵青楼梦好,醒来时却要面对冰冷的岁月和险恶的人心。 红尘之中还能相信谁呢?还有谁不会欺骗自己呢? 扬州城外的一处树林,手指般粗细的树枝上已挂满了白雪,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那是一种透骨的寒冷,风一吹仿佛整个人都会变作冰雕,再一吹冰雕碎裂,如砖瓦坍塌,最后尸骨无存。 林中白雪映着黑夜,月色荒凉,在刺骨的寒风中乱成一团。树林深处有微弱的火光晃动,难免让人想起晚年杜牧焚烧诗稿的故事。 夜风涌雪,在大地上匍匐前进。当风把火苗拉伸、撕扯成一张形如骷髅的脸时,舒灵雪把手中最后的纸钱扔进了火堆。 她这一扔竟然让火苗窜了上来,险些烧到蹲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迅速站起,他英俊的面容被火烤的通红。风吹着烧了一半的纸钱远去,在雪地上留下细细的纸灰,如线一般死死系住男子的心。 “你没事吧?”舒灵雪眉头一皱,目光中尽是担忧。她自然看见男子并没有被火苗烧到,但还是忍不住的去问。 或许她的话另有深意,因为今夜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对于男子来说绝不普通,所以对于舒灵雪来说也就不普通了。 男子左手中还攥着一沓纸钱,他没有因为刚才舒灵雪的不小心而生气,反而用右手拉起她的手,道:“冷了吧,你先回去。等我把最后这一点烧完就回去。” 舒灵雪抿了抿嘴角,柔声道:“我不冷,说好了要陪你烧完的。” 男子微微颔首,露出疼惜之情,道:“苦了你了。” “见不到你才苦呢,现在不苦,我很开心。”舒灵雪用另一只手握着男子右手,试图用自己早已凉透的双手给他带来些温暖。 感受到她冰冷的双手,男子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有些责怪道:“扬州的冬天虽比辽东暖和,但却比南诏冷的多。早都说让你做一套新的皮裘,怎么就是不听话?” 舒灵雪笑道:“做新衣服不是要花钱么,我可没钱。” 若是别人说没钱也许还有可能,但若说赌神舒灵雪没钱。恐怕天下人都要被气死了。 男子也知道她是戏言,实则是不想在扬州走动,以免被逝水山庄的探子发现行踪。 “等我报了仇,咱们就退隐江湖。”男子低头看着燃烧正旺的纸钱,鼻孔中呼出的气息渐重,把手中的纸钱放进火中。 他是用放的,那个动作无比恭敬,因为祭奠的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舒灵雪见他如此,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礼,走上前半步道:“刚才我不是故意把纸钱扔进去的,我……” “不碍事,我又没怪你。” 这一次换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环腰抱着她。二人静静看着纸钱燃烧。她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半闭着眼睛,道:“我已收到舍灵的消息,她说齐楚回来了。并且下午已经替咱们送去消息,约齐楚明日正午白马湖相见。” 自舒灵雪和舍灵回到扬州,二人就分开行动,住的地方也不同。这样不至于两个人都暴露行踪,就算一人遇难,另一人也可以安全撤离。 男子眯起了眼睛,许久后才问道:“他会帮咱们吗?” 舒灵雪已有了三分睡意,声音低沉,道:“他会的,蛊王虽死了,但他并没有找到十四年前策划那场追杀的幕后人。” 男子沉吟犹豫,叹道:“但是我们也不能用此事骗他。” 他眉目清秀,目光纯净,不是攻于心计之人。 只听舒灵雪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没有齐楚帮忙,我们没有一点希望。” 其实她也不想算计齐楚,但性命攸关之际,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这样不好。” “没时间了,魅凰不肯帮忙,我不想把舍灵拉下水。更何况就算舍灵全力帮咱们,也没有胜算的。所以只有齐楚!” 舒灵雪银牙一咬,猛然睁开了双眼,似有几分逼迫,无论如何也要男子答应。 四下除了风声,就只有二人的心跳声。男子低头看着几乎燃尽的纸钱,用脚踢了踢压在底下没着的纸钱。 火势蔓延,最下面的纸钱也变成了灰烬。 只听他长叹一声道:“好吧,我听你的。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舒灵雪心上一暖,为了身旁男子付出再多都值得。并不是因为能得到多少回报,只是因为她爱他。 他们头顶黑夜,脚踩白雪,披着月光,携手离去。背后是一片荒凉,前路亦是一片荒凉。但是他们不能停留,因为那会把他们困住,无异于等死。 寄希望于明天的人,今日若不努力,当明天来临时,只有把希望再寄于明天。 庆幸的是,只要人活着就会有明天,于是就会不断重生希望。 可悲的是,正因为人活着总有明天,希望也就只是希望而已。 如果人活着,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没有明天,没有希望,反而希望会变成现实。 但这需要勇气,敢于把自己逼入绝境,不留后路的勇气。 第三零六章 密探 夜最深的时候,往往人睡的最沉。 偌大的锦绣坊只有正门上挂着两个灯笼,一向生意红火的锦绣坊竟然用两个极小的灯笼照明。这并不是为了省钱,因为扬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就算门口不挂灯笼,也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找麻烦就意味着找死,而且是不得好死。 但今夜似乎有人来找麻烦了,这个人名叫常烛,他的武功似乎不错,所以才有胆子敢来锦绣坊找麻烦。但是他这样一个武功不错的人,在江湖上并不出名。 有些人活着不是为了出名,常烛就是这样的人。他只想如夜枭一样活着,不为人知,不被人惦记。当然了,他可以惦记别人,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会惦记别人。 常烛穿的并不是夜行衣,因为夜行衣是黑的,如果没有月光,的确是隐藏行踪的好东西。可一旦有了月光,黑色的夜行衣就会暴露。 想要在月光下隐匿行踪,就一定要穿能和月光完美融合的衣服。常烛身穿这样的衣服,所以就算他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也不会被人看见。此刻,他就趴在锦绣坊后院的墙上,如一片月光洒落墙头,没有任何异样,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哪怕是流光公子齐楚! “这片月光”已经趴在墙头许久,始终注视着齐楚的房间,目不转睛,就连眨眼睛时也没有耽误常烛监视齐楚。 他眨眼睛的方式非常特别,并不是两只眼睛同闭同睁,而是左眼眨时,右眼瞪圆;右眼眨时,左眼瞪圆。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画面,一整晚的时间齐楚并没有出来过。 房中的灯是灭的,所以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常烛可以靠听,他听的方式也非常特别,既不是侧耳倾听,也不会把耳朵贴在墙上,而是用左手捂住左耳,微微往左转头,右耳对着齐楚的房门,用心去听。 由于往左转头,所以两只眼睛就要往右看,这样时间一久,难免双眼酸痛。他放松双眼的方法也很特别,上嘴唇往后缩,下嘴唇往前探,露出些许缝隙,轻轻向上吹气。气息顺着鼻梁往上,如细嫩的手轻抚酸胀的眼皮。 仅凭他这眨眼,听声,缓解疲劳的方法,当世已没有几个探子能比得过他。但这些都不是评价一个好探子的标准。 一个好的密探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可常烛没有耐心,但他还是一个好的密探。 因为他没有心! 常烛的心就如燃烧的蜡烛,有了光明,就燃尽了烛芯。 他监视了一整晚,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这却是最异常的事,平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这片月光”从墙头悄然而落,随风而走,无声无息。 身为一个密探,常烛对扬州城中大小街道非常熟悉。他闭着眼睛也能在城中穿梭。 他的速度不快,因为现在他还是“那片月光”。风的速度就是他的速度,风的方向亦是他的方向。一路上他和月光完美融合,风停时,他也停了下来。 风起时,他却没有离去。因为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门前两座石狮,日夜不眠。但这样的死物也只能镇住普通小偷,对于常烛这样一个密探来说。他不怕死,所以不怕任何东西。 抬起头,月光下牌匾上的字清晰无比——逝水山庄! 这就是他的目的地! 常烛大大方方的走在逝水山庄中,这个时候下人们早都睡了。但是当他看见一间屋子中传来的亮光时,竟然轻叹一声。对于一个密探,大声喘气都是不可以的,他竟然敢叹气! 在外面他是密探,在这里他却是逝水山庄庄主施一鲲的随从。 路过那间屋子时,他悄悄停下,只听屋中有少女哀叹之声。 “哎,爹爹这是怎么了,急着叫我回来。现在又把我关在家里,不是说有哥哥已经回来了么,怎么见不到他的人呢?” 施紫雨坐在桌边,拿起茶杯又重重的放下,不断的叹气,不断的埋怨。忽的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窗户,眉头微微皱起,“谁在外面?” 常烛愣了一下,刚想回答,又憋了回去。 “看来是我多心了。”施紫雨这样说着,却悄悄的走到窗前。 突然推开窗户,屋外冷风吹进,不觉精神一阵,外面空无一人。施紫雨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探出头左看右看,门口的看守的护卫眼睛瞪得很圆,一点困意也很有。 “大晚上的你们不用睡觉吗?”施紫雨气道 “回小姐的话,我们四批人,轮流休息,换班保护小姐安全。”护卫回答的滴水不漏。 “切,软禁就说软禁,又不是第一次了,装什么!” 施紫雨关上窗户,她早已经习惯了父亲的这一套。其实也怪自己从小到大贪玩,否则施一鹏也不至于经常把她软禁在家。 施紫雨以为这一次的软禁和以前一样,过两天等父亲不生气了,也就把自己放了。 但常烛知道这一次不同了,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刚才他脱掉月光衣,躲到了黑暗中。 常烛走过施紫雨房门,护卫见了他把头低了下去,双方都非常有默契,假装没有瞧见对方。 走了一会儿,常烛在一间漆黑的屋子外面停下。踏上一步,敲了一下门框。 从漆黑的屋子中传出一声轻咳,他推门而入。大门开合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纵使这两扇门平日里经常发出“吱呀”的声音。但在常烛的手里,安静的要死! “庄主,我回来了。” 屋中比外面更黑,常烛看不见里面的人,但能听见此人的呼吸。 “打探到什么?” “齐楚回来了。” 他刚说出这句话,那呼吸就停止了。 “庄主,齐楚并没有异常的举动,整完好像都在睡觉。” 然后那呼吸竟然比之前重了许多,“老虎都是睡饱了才会觅食。” “您是说齐楚已经有所察觉了吗?” “从马家村出来后,他应该就察觉到了。毕竟流光公子的嗅觉可是比狗还要灵敏。” 听起来是在夸齐楚,但却像是咒骂。 第三零七章 肉饼 “那我们要不要连夜行动,趁他不备先下手为强?”常烛心中已经有了几个刺杀的方法。 “只有蠢人才会和老虎正面为敌。”黑暗中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常烛听见此声变得更加恭敬,道:“想不到二庄主也在,属下疏忽了。” 他本是庄主施一鲲的随从,却好像对二庄主施一鹏的态度更好一些。 施一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身穿一件灰色长衫。那是一张看上去像极了大侠的脸,五官端正,不怒而威,浑身散发着正义的气息。只是在这间屋子中,正义的气息显得有些诡异。 施一鹏把手放在常烛肩头,转过头道:“这一夜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 常烛点了点头,刚想转身离开,才想起自己是庄主施一鲲的随从。就算要回去休息,也必须要经过施一鲲的同意。现在若是走了,那会让施一鲲很没有面子。 他试探着问道:“庄主,那我先回去了?” 施一鲲也走了出来,仍是一张像极了大侠的脸,看了一眼身边的施一鹏,目光冷峻,但还是道:“去吧。” 常烛这次可以放心的离开,但还是逗留片刻,对施一鹏说道:“二庄主,我看还是放小姐出来吧,要不然会闷坏的。” 施一鹏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定把一个完完整整的女儿许配给你。” 施紫雨不知自己的父亲早已经暗中给了常烛承诺,要把她许配给他。 当常烛走到门口时又听身后的施一鹏道:“不过,要等这件事办完才行。” 看似普通的一句话,更像是要挟。 常烛明白如果这次失败了,那他娶施紫雨为妻的美梦也就破灭了。 “请二庄主放心,常烛定全力以赴。” 待他走后,施一鲲那张大侠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二弟,如果想让齐楚把手,就必须杀了他!” 施一鹏非常冷静道:“那人说了不能杀他,难道你忘了?” 施一鲲面色挣扎,实在想不出不杀齐楚的理由,但既然那人说了,他也不敢造次。 “可是如果让他活命,这一切暴露了怎么办?” “不会的。”施一鹏捋了捋胡须,发现有根很硬,手一抖拔了下来,放在嘴边把这根硬茬吹进了黑暗之中。 “难道你有对付齐楚的办法?”施一鲲见他如此镇定,以为他有了万全之策。 “没有” 施一鹏只说了两个字,然后转身走了回去。当他的身影被黑暗吞没时,施一鲲叹道:“看来只有等那人来了。” …… 清晨岚汀非常罕见的睡过头了,他忘记了给齐楚做早饭。但厨房依然飘出了饭香。 小翠亲手为徐锦鱼做了早饭,她知道徐锦鱼和齐楚的关系,自然顺便把齐楚的给带了出来。可是却没有给岚汀准备。 当岚汀看着徐锦鱼和齐楚拿起筷子,埋头大吃时,心中没有酸楚,只有饿。本来他想自己做点,可是锦绣坊的生意太好,大清早的门庭若市。 徐锦鱼把岚汀推到柜台前,让他收钱。但在一个吃货的心中,饿肚子收钱绝对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更何况这些钱还不能装进自己的腰包。 齐楚从厨房中拿了两个冷馒头,可是冬天里馒头冻的比石头还硬。岚汀咬了几口,馒头却仍然纹丝不动。他无奈的拿出浔江匕一砍,馒头变成两半,但还是很硬。 最后他就放弃了吃早饭,心想只要挺到中午就行了。可是到中午时分,徐锦鱼依旧没有把他换下来。 至于原因,徐锦鱼走到岚汀面前说:“吃的太饱容易让人犯困变笨,收钱这个活一定要用头脑清楚的人才行。” 于是岚汀就只能看着齐楚和徐锦鱼吃饭,自己咽口水充饥。 至于齐楚为什么不给岚汀送些吃的,他是想锻炼下少年的意志。只有贪吃的人才会吃亏,这也是吃亏二字的来历。 正午刚到,岚汀心想公子不去赴约,舒灵雪一定非常生气。很有可能晚上就登门问罪。 齐楚一整天都坐在锦绣坊的角落里,闭着眼睛,靠着椅背,也不知谁没谁着。 黄昏时分,从外面飘进一丝肉香。岚汀探出头去,舍灵靠着门框,手中拿着肉饼,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 岚汀向她招了招手,低声道:“进来啊,进来啊!” “你是想抢我肉饼吧?”昨天的气还没消,舍灵吐了吐舌头,似在示威。然后又咬了一小口肉饼,“哇,真香真好吃。” 岚汀的脸都绿了,再也顾不得什么,跑了出去。 站在舍灵面前,不断的用舌头舔着嘴唇,“那个、你还生气呢?” 他盯着舍灵手中肉饼,两眼放光,好像八辈子没吃饭一样。 “生什么气?我可没生气。” “你要是没生气就给我吃一口。” 岚汀觉得有戏,脑海中想着肉饼的味道,静静的等待着。 “想吃肉饼可以啊!”舍灵把最后一块吃完,拍了拍肚子,笑道:“自己进去拿呗。” “……” 岚汀颓废低下头去,饥饿是最容易让人妥协的。 不信的话,你就试试一顿不吃饭。 舒灵雪没有等到齐楚,这让她很意外。于是给舍灵送去消息,让她来看看是不是锦绣坊出事了。 舍灵早就来了,她发现齐楚一直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观察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饿。先去买了肉饼,又回来继续观察。 “你没告诉齐楚今日白马湖之约吗?” “说了啊,公子说不去。” 岚汀摸了摸肚子,发觉自己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也没什么心情和舍灵闲聊。 “为什么不去?” 舍灵心想前两次齐楚被骗,是自己和清沐姐姐,还有师姐精心策划过的。看来这次准备工作做得不充分,齐楚不上当。 “你想知道就自己进去问呗。” 岚汀心想刚才你不给我吃肉饼,现在我也不告诉你。 谁知道舍灵竟然从身后又拿出一个纸袋,里面竟然是冒着热气的肉饼。她把肉饼放在岚汀手里,耐心的等他吃完。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耐心,毕竟岚汀是狼吞虎咽结束了这张肉饼的生命。 “说吧,到底因为什么?” 第三零八章 悲愤 “公子说如果有事,你们自会来找他,又何必自己送上门去?” 岚汀吃完肉饼,又伸出手去,“还有没?” “没有!”舍灵转身离去。 “这就走了?莫名其妙啊!” 回到锦绣坊时,齐楚已经站了起来,他的眼明亮,看来一整天确实没有睡着。 “吃过饭后就呆在房中不要出来了,晚上会有客人来找我。” 这是齐楚的吩咐,岚汀在吃过饭后就回到房中。他心想:公子说晚上会有客人来,会是谁呢? 锦绣坊结束了一天的生意,但并没有关门。齐楚仍旧坐在角落里,岚汀与舍灵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既然舒灵雪会派舍灵前来打探,就说明她心中很急。 入夜时分,舒灵雪跨进大门,她依旧穿着昨夜的薄衣,站在门口看着角落里的齐楚。 “你故意躲着我?” 桌子擦得干净,刚一入夜还没有点油灯。屋中甚黑,齐楚看着站在门口的舒灵雪,这就是他要等的客人。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因为你等不及了。” 他一语戳中舒灵雪要害,今夜的主动权已经被齐楚抓在掌心。 舒灵雪让自己平静下来,与流光公子做生意,想要占便宜实在太难。谁让他那么精明呢? 不过……她扬起嘴角,每个人都有弱点。现在她就攥着齐楚的弱点,笑道:“想不到你还真能等,一等就是十四年啊!蛊王死了,你以为就替苏浅漓报仇了?” “你想说什么?” 齐楚的痛楚也被狠狠的戳了一下,夜风推开了一旁的窗户,月光照着他的面容,苍白而激愤。 “想说的很多,但不知道公子敢不敢听。” 舒灵雪放出一个诱饵,齐楚也知道这是在等自己上钩。但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舒灵雪走了出去,齐楚也跟了出去。 路上的某个巷子中舍灵闪了出来,她注视着舒灵雪的背影,目光凝重,拧紧了眉头。心中有许多担忧,看着渐渐远去的齐楚,眼神忽明忽暗,心道:希望你能帮忙,也只有你能帮忙了。 当她闪进巷子中时,夜就完全的黑了下来。 依旧是城外的那处树林,昨夜祭奠烧的纸钱已经被风吹散。 齐楚和舒灵雪并肩而行,他见舒灵雪不停的回头,说道:“放心吧,没有人跟来。” “小心为妙。” 舒灵雪如此小心让齐楚很好奇,她带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有什么事都可以在锦绣坊说,除非此处有什么人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此人既然不肯露面,就说明他不能在城中走动。 齐楚心中思考着,看来表面平静的扬州,其实一点也不平静。舒灵雪让舍灵来送消息也是怕自己现身遇到危险,难道她不怕舍灵遇到危险吗? 舒灵雪不是那种不顾朋友安危的人,既然舍灵可以在城中走动,也就是说她的危险比舒灵雪要小很多。他们同属魅凰,如果此次是执行魅凰的任务,二人的危险程度是一样的。 齐楚渐渐明了,这一次她们做的事和魅凰无关。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舒灵雪的私事了。 这时舒灵雪停了下来,对着一颗粗壮的树说道:“你出来吧。” 昨天和她一起烧纸钱的男子从树后走出,走到齐楚面前,二人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中竟都看出了异样的光彩。 齐楚瞧着面前男子,心想:他年纪应该小我不少,想不到却有这样的风采。 男子注视着齐楚,心道:江湖人口中的流光公子还是比本人差了不少。 “公子,我就是施紫阙!” 此话一出,齐楚震惊。如上次得知魅凰右护法清沐凝霞就是舒灵雪一样的震惊。 施紫雨说哥哥被魅凰绑架,舍灵曾承认魅凰绑架了施紫阙。势力庞大的逝水山庄眼线遍布天下,却找不到施紫阙半点行踪。最后老庄主施游飞亲自出马也败下阵来,谁能想到失踪已久的施紫阙竟然平静的站在齐楚面前。说一句“公子,我就是施紫阙。” 舒灵雪没有吃惊,她早就知道男子的真实身份。但她爱的并不是逝水山庄的大少爷,而是施紫阙。或许也不是施紫阙,而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你不是被魅凰绑架了?”齐楚问道 “那只不过是无奈之下混淆视听的小手段而已,欺瞒了公子,实在抱歉。”施紫阙非常有礼貌的鞠了一躬。他不仅骗过了齐楚,连自己的妹妹,父亲,大伯,爷爷也都骗了。 又是欺骗!又是假的!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为何要用这样的方法隐藏自己的身份?” 齐楚好奇,看样子施紫阙和舒灵雪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又想起在无二楼开张那天,自己问舒灵雪在想谁时,她的反应。舒灵雪最后把目光落在施紫雨身上,当时自己就猜测她想的这人跟施紫阙可能有关系。 但是他想不到,舒灵雪想的就是施紫阙。 施紫阙道:“出此下策实为躲避追杀。” 齐楚问道:“江湖上谁敢杀逝水山庄的大少爷?” 施紫阙冷笑道:“正是逝水山庄!” “逝水山庄中有人要杀你?”齐楚恍然大悟,这就是施紫阙连父亲、妹妹都隐瞒的原因。 可逝水山庄是姓施的掌管,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施紫阙? 他依旧冷笑,全身颤抖,似疯癫一般,“除了逝水山庄的大庄主施一鲲和二庄主施一鹏还能有谁!?”猛然仰头,笑声凄惨。树枝上白雪纷纷落下。 齐楚听说过至亲相残的故事,但见施紫阙一表人才,翩翩有礼,心肠也应该不坏。如果说施一鲲没有子嗣,不想把庄主之位传给他而狠心下毒手,这还说的过去。可是施一鹏是他的父亲,为何要对自己的儿子动手? 齐楚忍不住问道:“一个父亲怎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手?” 施紫阙双拳紧握,眼中怒火燃烧,原本疯狂的他变得安静下来。但这安静的背后却隐藏着无尽的愤怒,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齐楚明白他的感受,十四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恨不得毁天灭地,恨不得连自己也毁了。 只听他悲愤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 第三零九章 秘密 石破天惊!夜风狂卷把被雪压弯的树枝顷刻间折断,林中雪地上积雪向上飞舞,把三人的淹没在风雪之中。 待雪落风静,舒灵雪拉起施紫阙的手,露出心疼的目光,但却没有安慰。 施紫阙沉重道:“今夜找公子前来,本就不想瞒着公子。其实,我并不是施一鹏的亲生儿子,也和施家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山野乡村中的一个普通婴孩。不幸被施一鹏选中,不幸的成为了逝水山庄的少爷。” 齐楚阅人无数,见其脸色,观其内心,知道施紫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看来其中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于是静静的听着。 “想必公子一定知道逝水剑法和苍碧剑阵吧?”施紫阙问道 齐楚点头道:“当年施游飞就是用逝水剑法扬名天下,后来施家兄弟创出一个威力巨大的剑阵。因为江湖人称施一鲲为天苍剑,施一鹏为碧海剑,二人合为苍碧双剑,于是这剑阵也就叫苍碧剑阵。” 齐楚扬名天下的一战正是与施游飞在扬州的决战,所以对逝水山庄的事他格外关注。这些年暗中调查十四年前的事情,但很少以流光公子的身份在江湖上走动。不过这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就算逝水山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徐锦鱼在扬州,齐楚一定会暗中关注扬州各大势力的动态。 施紫阙道:“其实这苍碧剑阵根本不是施一鲲和施一鹏创出的。”虽然他不是施一鹏亲生,但施一鹏好歹对他也有养育之恩。可是施紫阙却不愿意叫施一鹏一声父亲,究其原因应该是和施一鹏追杀他有关。 又听他继续说道:“事实上苍碧剑阵是上古的一种妖邪阵法,偶然被施家发现。自逝水剑法败给公子的堆月箫后,施家就想找出克制公子的武功。虽然不知道这个妖邪阵法能否克制公子,但阵法却比逝水剑法威力要大上许多。所以施家兄弟二人就放弃修炼逝水剑法,而潜心钻研这个阵法。” 齐楚道:“看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练成了这个阵法。但由于这阵法见不得光,所以施家就给改了一个新的名字,叫苍碧剑阵。我说的对吗?” 施紫阙暗自佩服齐楚的推理能力,从前只是听说过流光公子才智无双无对,想不到今日一见竟比想象中更加高明。仅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便能推断出苍碧剑阵的来历,如此敏捷的心智,自己连其十之三四也不如。 “正如公子所说,这也便是苍碧剑阵的来历。我们也姑且叫它苍碧剑阵。虽然练成了比逝水剑法更厉害的剑阵,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苍碧剑阵的弊端,那就是长期练习会吞噬男子的精血。”说到这施紫阙目露凶狠,被舒灵雪拉着的手死死攥紧。 齐楚思索片刻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施家兄弟正是因为被苍碧剑阵吸噬了精血,所以才不能生育。可是逝水山庄却不能没人继承,所以施一鹏才选了你。” 齐楚记得最初见施紫雨时,听她说过施一鲲是没有儿女的,加上今日听施紫阙的叙述,大致可以推断出事情的原委。 施紫阙更是佩服,看来与齐楚交流真是省时省力,点头道:“逝水山庄的家业必须有人来继承,他们怕这件事节外生枝,所以决定只找一个婴孩做接班人。” “这么机密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齐楚现在终于知道施一鲲为何要杀施紫阙了,留他在世上的结果只会让施家兄弟修炼妖邪阵法的事情败露。有朝一日此事在江湖上传开,逝水山庄的威名便会不复存在。 施紫阙本来就不是施家的子嗣,虽然是由施一鹏养大,但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为了保住逝水山庄的威名也只能杀了施紫阙。 施紫阙道:“在外人看来我虽然是逝水山庄的少爷不假,但是实际上我对逝水山庄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有一天我偶然发现家中密室,好奇心驱使我打开密室大门,正当我深入密室时,便听见了施一鲲和施一鹏在密室中争吵。他们是因为苍碧剑阵才吵起来的,施一鲲埋怨施一鹏非要修炼什么妖邪的阵法,最后弄得二人不能生育,逝水山庄也没有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回想往事施紫阙面色痛苦,自他知道这个秘密后,有很多时候都幻想着当初听到的话都是假的。任谁也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竟然不是自己的家,叫了二十几年的父亲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当我听见施一鹏亲口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时,万念俱灰,失望的离开了密室。我当时还安慰自己,心想就算不是亲生骨肉。但是他抚养我成人,和我的亲生父亲没有区别。也就当做不知道真相,可是我总是鬼使神差的去那个密室。终于有一次我又听见二人争吵,施一鹏说当年是他杀了我的亲生父母,然后把我带了回来。” 施紫阙挣脱舒灵雪的手,独自一人向林中深处走去,他痛苦而自卑的心不敢让任何人看见。曾经众星捧月的逝水山庄少爷竟然是一个乡野山村的婴孩,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卑贱。当他愿意接受这一切的时候,心中永远也无法原谅的是抚养自己成人的“父亲”竟然是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凶手! 上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却毁了他的一生。从那以后,他活着,形如走兽。从前他生活在云端,现在却和街上无人怜悯的乞丐没有什么两样。 舒灵雪看着他的背影叹道:“他藏身密室偷听到事情的真相,也被施一鹏发现。所以要杀他灭口,还好老天尚有良知,让他逃了出来。” 这话是对齐楚说的,她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是你救了他,却被施家说成是魅凰绑架了施紫阙?”齐楚想明白了其中的事情,心中也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是他却开始怀疑舒灵雪和施紫阙来。尽管他愿意相信施紫阙说的是真的,可是这看上去却假的让人不敢相信。 骗子永远都会让人觉的他不是骗子,这才是最高明的骗术。 第三一零章 灵雪 “是他救了我。”舒灵雪欣慰的笑了,此时施紫阙已停了下来,距齐楚十丈远。他的身边有两棵粗壮的老树,其中有一棵好像抵不住严寒,已经被冻死。 舒灵雪转向齐楚,虽看着他的人,但心中想的却是别的事。似乎她只想找个人来说话,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能替她保守秘密就好。 世间有多少人都是如此,想找一个保守秘密的人都没有。所以只能独自承受秘密所带来的痛苦,独自享受秘密所带来的喜悦和幸福。 他们多希望有人能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没有这样的人。 所以古人才说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齐楚不是舒灵雪的知己,但是他可以替她保守秘密。 “在外人看来我是风光无限的赌神,有冠绝天下的赌技,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冠绝天下的赌技是魅凰之主逼着我学的,富可敌国的财富自然也属于魅凰。而我只不过是魅凰敛财的工具和替他们保守秘密的棋子,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赢钱,然后上缴给魅凰。而我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就是这条别人羡慕的烂命而已!” 她悲愤,压抑多年的情感终于可以宣泄出来。在这冰天雪地的夜里,毫无顾忌的放肆一回。在自己心爱人的面前,还有齐楚聆听,或许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一次机会。因为过了今夜,明天她又是那个富可敌国的赌神。 “其实我很羡慕别人能过普通的生活,纵使有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但是他们的心是安定的,不用跟着岁月漂泊。累了就躺在床上安稳的睡一觉,伤心了就抱着枕头大哭一场,可是我累了不敢睡,伤了痛哭也没有任何用处。能做的就只是承受,孤独的前行,走进黑暗,终有一天走向毁灭。” 齐楚能理解她的感受,魅凰培养她只不过是想让她替自己敛财,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一个人,更不会给她一点自由。他可以想象这些年舒灵雪一定吃了许多苦,而这些苦对于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来说,简直就如地狱的魔咒,无时无刻的折磨着她,摧残她的意志,消磨她的容颜。 “有一天我终于承受不住了,我想放弃了。放弃的方法自然只有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只有死才能让他停止对我的控制。” 舒灵雪口中的“他”是魅凰之主,是舍灵惧怕的师父,是她眼中的魔鬼。 “一年前,那是一个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而我却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扬州城外无人知道的河边,我穿着最美丽的衣服,涂着最艳丽的胭脂,带着最昂贵的首饰,向着河水的深处走去。” 想起从前赴死的时候,舒灵雪留下了晶莹的泪珠,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晓,或许是开心的,为自己的凌然赴死而高兴;或许是悲伤的,为自己流逝的年华而悔恨;也或许是不甘心的,无论是谁年轻的时候都有自己的风采。而她没有,赌桌上意气风发的背后,却是被逼无奈之举。 “春天的河水丝丝暖意中却是刺骨的冰冷,略带冰碴的河水浸透我的衣衫,湿了我的妆颜,卸去沉重的珠钗和耳环。冰冷的河水如一双无情的手拉着我的双脚,把我拖向无底深渊。河水没过我的脚踝,吞没我的膝盖,拦腰而过,顺着脊梁快速蔓延。它堵住我的嘴,盖过我的鼻,可是正要蒙了我一双眼睛时,却让我看见了远处飘来的小舟,还有舟上那双担心的眼。” “像我这样的傀儡,只求安稳生活,从未想过会遇见一个心爱的人。更不会奢侈的认为那个人也会爱上我。可是老天就是这样,在让我绝望的时候,却偏偏又带来希望。冰冷的河水灌入胸腔,尽管失了意识,但却捡回一条命。就是他把我捡了回来,像在田野上捡一只受伤的小猫那样捡了回来。” 舒灵雪看着施紫阙的背影,他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回忆着往事,夜色之下这双璧人,虽没有深情凝视,虽没有彼此相依,但是他们的心在一起慰藉。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的故事太多太多,不过他是英雄,妆花颓败的我却当不起美人二字。尽管这样他还是爱上我,我呢?” 舒灵雪反问齐楚,似跟一个朋友在闲聊般随意。 齐楚罕见的笑了,他与舒灵雪不能算朋友,甚至被她两度欺骗,但是此时却从心底里怜惜她。一朵娇艳的花总是会经历风吹雨打,只有身旁长出一棵参天大树后,她才会无忧无虑的开放。 “你自然也爱上了他,而且还告诉他自己真实的身份。至于为何对他如此信任,想来两情相悦的人都是这样。”齐楚想起徐锦鱼,想起曾经许多快乐的日子,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是啊,人就是这样奇怪,万念俱灰时恨不得跳河自尽,重燃希望时却有挣脱牢笼的勇气。”舒灵雪的泪水流进扬起的嘴角,酸涩而甜蜜。 “一点也不奇怪,一个人只要有了爱就有了勇气,如果是两个人都有了爱。”齐楚抬头望月,清辉如纱,朦胧而美好,只是有些许凉意。 岁月寒凉,只有爱的依偎才能温暖世间。 “如果是两个人有了爱,就会有奇迹发生。” 雪花片片飘落,齐楚伸出手去,任由洁白而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他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夜色中的精灵,耳边响起徐锦鱼的声音。 “你看我抓住了月光。” “你看我把月光堆成了一个雪人。” “你看雪人化啦,哈哈!” “要不就叫它堆月箫吧?” 齐楚手掌翻转,地上大雪如龙飞舞,瞬息之间眼前出现一个胖胖的雪人。 他自语道:“可为什么不叫堆月笛呢?” 这一句惊动了舒灵雪,她微微侧目的看着齐楚。 齐楚伸出手去摸雪人的脸庞,依旧自语,“因为堆月笛不好听呗。” “呼啦”雪人消失不见,融化在天地之间。 第三一一章 惊天 舒灵雪知道齐楚也是痴情之人。一个痴情的人就算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更何况流光公子向来仁义,这也是她选择齐楚的原因。 无论对于敌人还是朋友,齐楚都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从记忆中缓过神来,齐楚亦侧目舒灵雪,他现在开始已经不怎么相信施紫阙讲的故事了。这看起来没有任何疑点的故事就是最大的疑点,事实的真相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他又怎么证明自己是真正的施紫阙呢? 舒灵雪已经骗自己两次了,如果这一次依旧是蓄谋已久呢?自己还会上当第三次? “真是抱歉,故事虽然很真实,如果换一个人讲我也许会信。可是你别忘了,你可是骗了我两次。”齐楚嘴上虽然说不信,但他却没有离开。 看见舒灵雪的眼神,他知道她对施紫阙的感情是真的。但这并不代表施紫阙讲的就是真的,如果他能证明自己就是真正的施紫阙,齐楚会信他一次。 施紫阙在十丈外背对二人,此刻他依然没有回头。如果他真的是个骗子,那么现在沉稳的反应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骗子。 “公子一定知道逝水山庄的记号。”施紫阙把手放在腰带上。 “逝水山庄的剑形记号,男左女右,纹于肩头,可以证明你的身份。”齐楚见过施紫雨肩头的剑形记号,那也是他相信施紫雨身份的原因。不过这次不同,魅凰先抓了施紫雨,完全可以描摹出一个同样的记号再纹在这个施紫阙的肩头。 所以剑形记号也不能证明施紫阙的身份,齐楚的眼不眨,始终注视着施紫阙的一举一动。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故意说道:“听了这个故事的人确实会感同身受。尤其是我,曾经一战让施游飞惨败的人更容易相信。毕竟每个人心底都有欲望,所以就会报复。你说施家兄弟为了对付我才修炼了妖邪剑阵,而剑阵会吞噬男子精血,以至于二人不能生育。为了给施家传宗接代,为了给逝水山庄找一个继承人,他们选择了你。但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他们杀了你的亲生父母。这一切都说的过去,不过却也太完美了一些。” 舒灵雪愁上心头,这次找齐楚来并不是为了给他讲故事。而是想让齐楚帮助施紫阙报仇,但如果齐楚不信,报仇就无从说起。 此时施紫阙显然比舒灵雪冷静的多,如果他不曾得知自己的身世,以他的心智和武功,加以时日真是逝水山庄最好的继承人。 可是天意向来如此,不让人历经痛苦,又怎么叫人生? 施紫阙听明白齐楚的意思,随即道:“公子心中一定有许多疑惑,我信任公子的为人。所以公子大可问来,我必定知无不言。” 齐楚舒缓的呼吸间有了一丝激动,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好,那我就问三个问题。第一个你说施家兄弟因被剑阵所伤而不能生育,那么施紫雨又是怎么来的?” 施紫阙听说齐楚只问三个问题,心中也知道这三个问题一定不容易回答。可想不到第一个就难住了他,沉吟片刻,几次想说却欲言又止。虽然背对着舒灵雪,但亦能看出他无比挣扎。 过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说出真相,因为这一次报仇如果没有齐楚的帮助,仅凭自己和舒灵雪根本没有一点希望。 只听施紫阙道:“因为我妹妹紫雨也不是施一鹏亲生。”他现在还叫施紫雨妹妹,可见对她感情很深。 齐楚点了点头,刚才听施紫阙说他不是施一鹏亲生时,就已经怀疑施紫雨的身份。现在施紫阙亲口说出,也印证自己的想法。 施紫雨果然不是施一鹏亲生! 齐楚想起施紫雨曾经说过她的母亲是上吊自杀,看来这件事也不简单,里边说不定还有什么隐情。于是又想施一鹏既然已经有了施紫阙,为何又要娶施紫雨的母亲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节外生枝吗? 齐楚没有追问施紫雨的身世,只是在想如果施紫雨也知道自己不是施一鹏亲生,那么现在的处境一定非常危险。施一鹏既然能对施紫阙痛下杀手,就不会对施紫雨留情。于是开始担心起施紫雨来。 齐楚一直把施紫雨当成自己的小妹妹,而且她和徐锦鱼的关系甚好。这些日子相处过来,发现施紫雨虽然略有心机,但还是善良的。他不想天下任何一个心存善良的人受到伤害。 施紫阙发现齐楚面有愁容,心底难免吃惊。从见齐楚到现在,他一直泰然自若,想不到听见施紫雨的事情会令他担忧。看来齐楚和施紫雨的关系还算不错,那么今夜找他帮忙报仇就有了希望。 “公子不必担心,我妹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施紫阙始终把施紫雨叫做妹妹,因为在他心里,纵使施一鹏是杀自己父母的凶手,但是这个妹妹却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人。兄妹二人感情很深,不会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从此疏远。反倒是知道了身世之后,会对施紫雨比从前更好。 齐楚暂时放心又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与魅凰之间的关系施一鹏可否知道?” “这个我来回答吧。”舒灵雪抢先说道 齐楚微微笑道:“我还是不太相信你,所以最想听听施公子是如何回答的。” 施紫阙斩钉截铁道:“他不知道,世上也只有公子一人知晓此事。” 如此回答是想告诉齐楚,自己非常信任他,也希望他能信任自己。 齐楚心道:施紫阙还是精明的很,没有暴露自己和魅凰的关系。这样能稳住局势,而施一鹏知道他被魅凰绑架,就不会担心他把事情真相告诉魅凰。也就可以确定现在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真相,不但保全了舒灵雪,也保全了施紫阙自己。 事实上施家确实费尽心思,动用所有关系去打探施紫阙的下落。施一鹏认为施紫阙在自己的手上会更加安全,但舒灵雪也在暗中保护着施紫阙,并没有让他暴露行踪。 第三一二章 证明 “最后一个问题,施游飞知道这些事情吗?” 在齐楚眼中施游飞还是一个大侠,虽然性子高傲些,有些事情做的过分些。但尚算仁义,如果施游飞知道这些事情,并且纵容施家兄弟仁义妄为,那么施紫阙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现在只是施家兄弟在追杀施紫阙,一旦这些事情都经过施游飞的同意,那施紫阙现在就是与整个逝水山庄为敌。 施紫阙摇了摇头,看着无尽的黑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也不确定爷爷是否知道。” 他恨得是施一鲲和施一鹏,而那个年迈和蔼的爷爷对自己是真的很好。此时他也在祈祷,祈祷施游飞不知道这些事情。这样施紫阙的心中还会有最后一点安慰。 齐楚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但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其实这三个问题是在试探施紫阙,现在得到的答案还算满意。齐楚也可以确定施紫阙不是假冒的。不过他对这个逝水山庄的少爷的兴趣也更浓了,以他的心知,已经猜到舒灵雪带自己前来的目的。 想让自己帮助施紫阙报仇,十四年前他虽然打败了施游飞,但那时打败一个人。时过境迁,没有人知道今日的结果是什么。 施紫阙转过身,明亮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坚定的背后却是仇恨。他极其恭敬的说道:“今夜请公子前来是想让公子帮我报仇。” 他也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齐楚与他素味平生,二人刚刚认识就提出这么过分的请求实在有些失礼。但是施紫阙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些日子一直被舒灵雪庇护着,期间无数次的想过报仇,可是自己怎么与施家兄弟斗呢? 齐楚很欣赏施紫阙的胆识,也很欣赏他的心智,但现在不是帮忙这么简单的事。一旦决定与施家兄弟为敌,必会牵动许多势力。 先不说胜算几何,单单是要承受的危险就不计其数。 尤其现在徐锦鱼失忆了,武功被封,与常人无异。他最担心徐锦鱼的安危,其次就是岚汀。心有牵挂就不能放手一搏,齐楚心中有些犹豫,以他的性子,最看不得这种悲惨之事。可如今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有些故意为难施紫阙,也是想看看他的本事,说道:“如果你能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你就是真正的施紫阙,那么这个忙我帮。” 夜空月隐星移,风流云散。 舒灵雪焦急的看着施紫阙,齐楚不会信他身上的剑形记号。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证明他的身份呢?难不成让施一鹏亲自承认? “齐楚你别欺人太甚,不帮忙就算了,何必为难他!” 舒灵雪忍不住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看着有人为难自己的心上人。 突然间四下杀气骤起,如山巅狂风乱舞,如断崖坠势骇人。施紫阙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如蛇吐信,如龙吐炎,划破寂静的同时亦划亮黑夜。 齐楚记得这招,当年与施游飞一战时面对的就是这招。蕴含着七十二路逝水剑法所有精要,一招毙命,无人能敌。 如今的施紫阙比当年的施游飞要年轻二十岁,虽然此招略有逊色,但他散发出的杀气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剑和十四年前一样,刺向齐楚! 齐楚在试探施紫阙,同样他也在试探齐楚! 压抑了许久的仇恨终于可以发泄了,施紫阙根本不用担心齐楚的安危,流光公子十四年前既然能躲过这一招,如今也能。他可以放肆的宣泄心中的愤怒,无所顾忌,于是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心而发。 二人相距十丈,是咫尺,也是天涯。人与人相距咫尺,往往心却相隔天涯。 这一剑断咫尺,灭天涯,看似是毁灭的一剑,实则是消除与齐楚间的隔阂。这一剑必须要用尽全力,否则他无法撼动齐楚的心! 一剑刺来,四下途中粗树皆断,激起的大雪再次淹没三人的身躯。舒灵雪远远的躲着,但衣衫却被剑气带起的飓风吹的猎猎作响。她迷离而陶醉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施紫阙,纵使大雪遮眼,她依旧用嘴炽热的目光望着他。 这个曾经救自己性命的人,如今谁来拯救他的灵魂?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齐楚一个人的身上,没有人知道他会如何应对这一剑。还是会像曾经一样用龙神八变吗?亦或是用堆月箫? 《象帝之功》分为三卷,《大道无名》是基础心法,但却最为重要。《大音希声》和《大象无形》中有许多招式能挡住这一剑,从前他选择用龙神八变的原因是想和燕寒并肩作战。 现如今大师兄已不在身边,往后的日子也需要他一个人面对。既然要独自面对,那就用最有力、最直接的方式。 齐楚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在施紫阙的剑即将刺进他的喉咙时夹住一往无前的软剑,挡住了毁天灭地的剑势。 剑气化风,想着远方散尽。 施紫阙握着剑站在齐楚面前,宣泄之后就是平静。他已知道齐楚会帮自己报仇,因为齐楚挡下的不只是自己的一剑,而暗示他会和自己面对所有困难。 这一剑之后,施紫阙多了一个朋友。齐楚多了一个战友,但他对施紫阙所寄托的希望更大了。 “你既然想报血海深仇,那就要听我的。” “公子只管吩咐,只要能让我替父母报得大仇,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明日你就回逝水山庄,打草惊蛇,让他们措手不及!” 齐楚这样的安排先是让施紫阙措手不及,回到逝水山庄就意味着羊入虎口,摆明了是送死! “齐楚你这不是帮人,而是害人!逝水山庄有多么危险难道你不知吗?还让他回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舒灵雪怒道,她的反应很正常。 本以为找齐楚来,以他的武功和计谋一定能想出完美的复仇计划。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做法实在愚不可及。 齐楚问而不答,只平静的看着施紫阙,淡淡笑道:“你信我吗?” 施紫阙深吸一口气道:“我信” 第三一三章 囤货 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说成以命相赌也不为过。但是隐隐约约的觉得,齐楚是有计划的。绝不是让自己前去送死。 齐楚是想用最直接的方法解决这件事,一旦施紫阙出现在逝水山庄,那么山庄上下必然轰动。到时候施一鲲和施一鹏必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惊慌失措间露出破绽。他们就能借机行事,占据主动权。 此外齐楚还想试试施紫阙的胆量,明天相当于送死。他就是想看看施紫阙到底敢不敢去。 齐楚离开了,当他决定帮施紫阙报仇时就决定全力以赴,现在回去要安排许多事情。 舒灵雪走了过来,担心的看着施紫阙,叹道:“你怎么能答应他呢?万一他有什么阴谋怎么办?”想起自己曾经两次欺骗齐楚,心中祈祷希望齐楚这一次不是报复。 “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施紫阙看着齐楚离开的方向,夜色起伏,仿佛波澜起伏的海面,看似悠然自在,实则暗流涌动,危险无处不在。 “今夜你才见他一面,怎么就知道他可以信任?人心难测啊!” “如果他不想帮我就不会问三个问题,也不会让我自证身份。” “可是他为何要让你明天去逝水山庄呢?” 施紫阙摇头道:“流光公子的想法我也琢磨不透,不过他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舒灵雪扫了一眼周围倒下的粗树,忽然想到些什么,随即道:“刚才忘记告诉他逝水山庄和十四年前的追杀案有关了。哎,我怎么这么粗心呢!” 施紫阙把她揽入怀中道:“他既然答应帮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用那件事要挟他了。更何况我也不敢确定两者之间是否真的有关系,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舒灵雪抬头望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故意不想说?” 施紫阙不答,他不想欺骗她。可是若说了实话,她一定会生气的。舒灵雪本来担心齐楚不肯帮忙,所以想用这件事要挟齐楚。但施紫阙却不想这么做,他长在逝水山庄,从小就被教育要讲道义。如今他已经成为一个诚实的人,可是却不明白为何言传身教的“父亲”竟然欺骗了自己这么多年。 舒灵雪见他不答,心想齐楚已经答应帮忙,这件事不提也罢,于是道:“算了,如果齐楚反悔再说不迟。” 却听施紫阙道:“放心吧,他绝不会反悔。” 舒灵雪好奇的问道:“你与他只见了一面,怎么知道他不会反悔?” 她一直与齐楚打交道,却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事事小心,每次与齐楚合作都留个心眼,这次也不例外。本想用十四年前的事情做交换,谁知道齐楚竟然答应了。 施紫阙拉着她朝着离开的方向走去,“观其内心,知其为人。流光公子纵使不讲道理,想来也是无伤大雅,或许很多时候他的不讲道理反而能解决许多难题。” 舒灵雪反复琢磨他的话,越来越觉得很有道理。多日来的相处,齐楚的确如施紫阙所说那样,不讲道理是解决问题的手段,真实的目的还是惩恶扬善。 “明天你千万要小心啊,要不我陪你去吧?”舒灵雪没有什么心思去想齐楚,逝水山庄可是龙潭虎穴。 “你若去了就暴露了我俩之间的关系,所以只能我自己去。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施紫阙安慰道 “骗鬼啊,哼!”舒灵雪的心又乱了,真不会有事吗? …… 岚汀一大早就被齐楚叫醒,现在他已走在集市中。睡眼朦胧的他左看看右瞅瞅,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公子让我买米面蔬菜和鸡鸭鱼肉,而且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他这是要干嘛?难不成要救济穷人吗?可是救济穷人架锅煮粥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吧?” 岚汀自然是想不明白齐楚的用意,不过现在是冬天,东西买多了也好存放。要是夏天那些蔬菜放个两三天肯定就烂了,肉类的一天就会发臭。 不过他却有了一种过家家的感觉,小的时候总是幻想以后只要在家就能吃到世间所有美食,躺在床上享受美好时光。家里屯的食物可以吃上一年,这样既有安全感,又很满足。 有了吃不完的食物,就会觉得家里变成了大宝库。让人非常羡慕和嫉妒,现在正好有机会让曾经的幻想成真。 岚汀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嘿嘿一笑,“公子说能买多少就买多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喽。” 他打算把这些钱都花光,把集市上好吃的东西都拉回锦绣坊。 钱永远是不嫌多的,无论多少都有办法花完。 岚汀大摇大摆的走过一个个摊位,只要是食物,看也不看直接付钱叫人装车,然后送到锦绣坊。偌大的集市上,买东西的人不计其数,但所有卖家都把目光落在岚汀的身上。 “小少爷,我这土豆很好,买点吧?” “就这么点土豆啊,都要了,装上装上。” “小少爷,你来我这看看,白萝卜很好,买点吧?” “就这么点白萝卜啊,都要了,装上装上。” “小少爷,你快来我这,刚杀的牛,稍微买一点吧?” “什么买一点?整头牛都给我装上!” 少年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所过之处民声沸腾,简直是欢呼雀跃。都把钱花完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想不到花钱也这么累啊,哈哈。”岚汀回头一看,身后跟着车队,每辆车上装满了食物,忽然有种自豪感。 这时发现车队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是舍灵! 舍灵几个闪挪就来到岚汀面前,打量着他,问道:“你是有钱没地方花了是吧?” 与岚汀比起来,舍灵自然算是穷光蛋一个。所以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气愤。 “你终于不生气了?” “生气消耗体力而且还没劲,所以就不生了。” 少女心性都是如此,就算生气也只是一两天的事。 “对了,公子让我告诉你,通知清沐姐姐,晚上到锦绣坊吃饭。”岚汀笑道。 要不是舍灵自己出现,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到她呢。 第三一四章 回去 “齐楚会请我们吃饭?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舍灵不敢相信齐楚竟然会主动请自己吃饭,还要带上舒灵雪,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岚汀笑道:“你跟我在一起,恐怕天上掉馅饼也不想吃了吧。” 言语中甚是得意,心中早已想了许多菜肴。现在食材充足,这次可以大显身手了。 “晚上多做些好吃的,我这就去找清沐姐姐。” 这次施紫阙报仇的事与魅凰无关,是他和舒灵雪自己的私事。舍灵与舒灵雪感情很好,自然要出一份力。但是她们都清楚,没有魅凰的指示擅自行动的后果很严重。但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冬日里的阳光依旧刺眼,但是却冷眼观望着世间的一切。扬州的天气比京城暖和许多,街道上的雪大多是随下随化,但这种阴冷却是刺入骨髓的。让常年生活在北方的人很难适应。 如今岚汀已是江湖中人,就要习惯各地的气候。以后的日子也许是四海为家,也许是浪迹天涯,不管怎样只有走下去不能停。 他带着车队回到锦绣坊,徐锦鱼看见浩浩荡荡的车队行驶而来,还以为是哪个大财主拉着银两前来买衣服,高兴地走了出来。 她虽然记不得从前的事,但对从前的人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岚汀机灵懂事,和徐锦鱼相处的甚好。 等岚汀走近了,徐锦鱼招手道:“快过来,屋里给你留午饭了。” 听她一说,岚汀才发现自己竟然走了一上午,提到吃还真是饿坏了。赶车的伙计们忙着卸货,搬运。岚汀先跑进去疯狂的大吃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后就挺着肚子走了出来。 “你们快点搬,东西太多,慢了就黑天了。”岚汀高兴的吩咐着,见齐楚不在,便问道:“鱼儿姐姐,公子去哪里了?” 徐锦鱼哼了一声,“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我可不关心。” 锦绣坊是她的地盘,从前她懒得管店里的生意,赚多赚少也无所谓。现如今的徐大老板事事必须亲自过目,忙在其中,也乐在其中。 这是她的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家的感觉。 她现在已经开始接受齐楚,至少把他当做朋友。至于朱翊钧,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还是有些放不下他。不过远离京城,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徐锦鱼的心态还不错,没有了记忆的烦扰,现在轻松无比。 …… 施紫阙按照齐楚的吩咐,现在已走在扬州城的大街上。青衫磊落,英姿俊发,当真是一个翩翩公子。 逝水山庄的大少爷可是扬州城的名人,无数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无数少年心目中的偶像。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活在痛苦之中,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如从前的每一天一样,走在街头,跟城中熟人打着招呼。 但心中却想着一会儿进了逝水山庄该如何应对,可是任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好对策。 不知不觉间已停在了逝水山庄外面,守门的护卫并不知道施紫阙的真是身份。施家也没有把他失踪的消息告诉下人,虽然动用了许多关系寻找他的下落,但知道他失踪的人少之又少。 下人们都以为少爷是出去办事,只不过这一次去的久一天。 平日里施紫阙温文尔雅,对这些下人们极好。他们也盼着少爷赶快回来,如今见了施紫阙兴奋的不知所措,就差哭出来了。 熟悉的门庭,熟悉的环境,这一次再回来时身份却完全不同了。 从前他是逝水山庄的少爷,如今只是个一心报仇的人。 施紫阙拾级而上,走到两个护卫的面前,笑了笑,除了施一鲲和施一鹏,他还是爱着这里的一花一木,爱着此间的每一个人。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们了。”护卫眼角湿润,在他们看来,世间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少爷。对下人们从来不会打骂,也不会大声指使,他像哥哥一样保护着他们。 从前的许多日子里,他教这些穷苦百姓家的孩子念书识字,给他们讲论语,读唐诗。带他们上山打猎,所获猎物也都让他们带回家去孝敬父母。 如今一旦踏入逝水山庄的大门,就意味着报仇之路开始了。施一鲲和施一鹏见了自己绝不会让自己再次逃脱,他二人如果对自己痛下杀手。双方的争斗一旦被其他下人看到,这些人马上就会被灭口。 护卫们已经打开了大门,施紫阙一脚踏入门槛,回到对二人道:“你们赶快回家去,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扬州。” 护卫们不明白,“少爷,这是为何啊?” “我不会害你们,快走!” 施紫阙终于不再犹豫,另一只脚也跟了进去。两个护卫相互观望,他们自然知道少爷不会害自己,可是为何要让自己立刻离开呢? 这二人并没有离开,还是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前,恪尽职守的重新站直身体。 施紫阙走在青石路上,阳光之下逝水山庄静静的伫立着,苍郁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陶醉,让他敬畏,也让他心碎。 “少爷?!” 常烛本想去看看施紫雨,路过主路时想不到却看见了施紫阙。他知道施紫阙不是施一鹏亲生,但却不知道施一鹏不能生育之事。大庄主和二庄主曾对他说过,一旦找到施紫阙,立刻诛杀,绝不留情。 所以常烛根本就没想过施紫阙还敢回来。当他再次看见这个少爷时,震惊的同时还有一丝怜悯和悲哀。 从前施紫阙对他也很好,常烛喜欢施紫雨,施紫阙还鼓励他要主动追求。可是当施一鹏说只要他为逝水山庄效力,就会把施紫雨嫁给他。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常烛不是英雄,他只想娶到施紫雨,所以甘愿听命施一鹏。甚至他觉得如果有一天施一鹏要他杀了施一鲲,他也不会犹豫。因为他实在是太喜欢施紫雨了。 二人站立,施紫阙笑了笑,但却看见了常烛僵硬的表情。他已经明白了常烛的想法,心上掠过一丝痛楚,“常大哥,你让开吧。” 第三一五章 僵持 常烛犹豫了一下,他心想毕竟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也许二庄主是气在心头。当下不想动手,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原本沉稳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常烛回头一看竟然是施一鹏来了! 没有人会想到施紫阙敢回来,施一鹏也想不到。他浑身散发着杀气,心如深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 此时大门不知被谁关上,施一鲲已站在施紫阙的背后。逝水山庄中的下人们自顾自忙着手中的活,有些人注意到施紫阙想走上来打声招呼,但却因为害怕施一鲲兄弟而止步不前。 施紫阙不想连累别人,事到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沉声道:“进去说吧。” 常烛侧身让路,施一鹏转身向前,他想不明白为何施紫阙会回来,但是他知道这次不能放他走了。 从此间到会客厅的路程很短,施紫阙只觉漫长而遥无可期。他的鬓角间已有了汗水,没有人可以不害怕死亡。 常烛站在会客厅的门口,他没有关门。只是觉得太闷了,敞开门通通风似乎会好很多。 施一鹏对待施紫阙的态度不比从前,甚至连陌生人也不如。施紫阙也把他当做仇人看待,如今的逝水山庄比地狱还危险十倍。 三人坐定,施一鹏先道:“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他有些佩服这个“儿子”,也很惋惜。仅凭施紫阙的胆识,逝水山庄交到他的手上,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繁荣。可惜他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施紫阙尽量保持平静,看着厅中墙壁上挂的字画,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我也想不到你会干那样的事情。” 这种含蓄的说法让施一鹏更加心惊,施紫阙指的是他杀害其父母的事。可是他却想到了别的事,从始至终要杀施紫阙的理由看似是担心他把自己修炼妖邪剑阵和杀害无辜的事抖落出来,其实别有隐情。 真正不想让人知道的事都隐藏在那间密室深处,不管施紫阙是否知道,他都活不了。 施一鹏宁肯错杀不能放过,因为有些事一旦让人知道逝水山庄上下一百余人绝没有苟活的可能。 施游飞也不例外! 施一鲲见弟弟不说话,立刻抢上道:“这次回来有何打算?” 他才不相信施紫阙是来送死,不过身在逝水山庄中任何人都不敢大意。他也才有了底气,装作无事般拿起桌上的茶杯,可是里面却没有茶水。 “我所谓何事,你会不知?”施紫阙已经把手放在腰间,准备在二人不注意的时候出手。 可他是施一鹏养大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施一鹏的眼睛。 “如果你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是死了心吧。别忘了你的逝水剑法还是我教的。”施一鹏冷笑道 此时他的心里却有一丝悲伤,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一表人才,却要死在这里。叫他如何下得去手? 忽听外面有人喊道:“哥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啦!” 下人们看见施紫阙回来,消息渐渐传开,施紫雨虽被软禁在房中,但没有人能堵住她的耳朵。当她得知失踪已久的哥哥回来了,心中非常奇怪:爹爹给我的信上不是说哥哥已经回来了吗?怎么现在才现身呢? 殊不知那封信是东方云符让施一鹏写的,为了调走施紫雨,也只有告诉她施紫阙回来了。 看守施紫雨的守卫武功虽然不弱,但要是大小姐真的动怒,却不敢阻拦。更何况当他们也知道少爷回来后,就算小姐不出去,用不了多久二庄主也会叫他们放人,索性就没有阻拦。 施紫雨站在门口,看见久违的哥哥,激动的流下泪来,哪里还管什么礼数,冲过来就抱住施紫阙。 “哥,我想你啦!” 施紫阙冰冷的心因为这一句思念而瞬间温暖,声音颤抖,道:“我,我也想你。” 此时施紫雨抱住他,挡住他的视线,这是施一鹏出手最好的时机。 施一鹏起身,手腕一转,就要打出一掌,却听常烛喊道:“二庄主,少爷回来了,晚上咱们多做些菜吧。” 这一声叫醒施紫雨,她转过身笑道:“是啊,爹爹,晚上一定要多做几个菜。”走上前,拉起施一鹏的手,却发觉掌心冰凉。 “爹,你怎么了?”施紫雨察觉到不对,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施一鹏转身对常烛说道:“你带小姐先下去。” “是,二庄主。”常烛走到施紫雨身边,恭敬道:“小姐,咱们先下去吧,大庄主和二庄主与少爷有要事商量。” 施紫雨看了一眼哥哥,施紫阙微笑的点了点头道:“去吧,跟常大哥先下去,一会儿我去找你。” “好吧,那我先走了。”施紫雨恋恋不舍的离开。 厅中气氛剑拔弩张,面对施一鲲和施一鹏二人的苍碧剑阵,施紫阙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的。 可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启禀大庄主、二庄主,门外聚集了千余百姓,吵着嚷着要进来。” 施一鲲眉头一皱,想不到竟出了变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那人回答道:“他们听说一向善良的少爷竟被责罚,所以特来求情。咱们的人要挡不住了。” 这一幕是齐楚提前安排好的,既然让施紫阙前来就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施一鲲二人要杀施紫阙就是怕他把真相公诸于世,现在百姓们就聚集在门外,一旦施紫阙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把真相掩盖下来,也会招人口舌。 如果施紫阙不幸死了,逝水山庄肯定脱不了干系。也就是片刻时间,施一鹏亲手杀害儿子的消息就会传遍扬州城。 齐楚料定施一鹏不会动手,现在的形势对施紫阙非常有利。当然了,施紫阙也不能借此机会把真相公诸于世。因为在扬州人的眼中,一向仁爱的施家怎会干出杀人的勾当? 齐楚试探施紫阙胆量的同时,也故意打草惊蛇。他要让施一鹏二人先紧张,最好疯狂,这样就会露出破绽。 第三一六章 聚首 逢此转机,施紫阙心中清明,知道是齐楚在幕后帮助自己。他利落的站了起来,就往厅外走去。 恰好常烛回来,堵住门口,他看着施一鲲二人难看的脸色,知道事情不对,没有听见施一鲲的吩咐,不能让施紫阙离开。 他和施紫阙之间又如刚才进门时一样,默然的站着,只不过这次常烛平静的道了一声,“少爷” 语气中没有任何情感,他已随时准备动手。这时却听施一鲲说道:“让他走。” 常烛惊讶的转头看着施一鲲,虽然不想与施紫阙为敌,但是完全想不到施一鲲会放他离开。于是侧身让过,当施紫阙与他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声,“珍重” 施紫阙假装没有听见,径直的走了出去。走到山庄大门前,有人提前打开了门,石阶下站满了百姓,其中大多数人都受过施紫阙的恩惠,另一些是慕名而来。见施紫阙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大家一阵欢呼雀跃。 施紫阙笑道:“诸位放心,我没有事,在下谢谢诸位好意了。” 这时从人群中跑上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站在施紫阙面前,低声道:“是公子让我来接你。” 施紫阙一点头随他去了。 厅中气氛沉重,这种失而复得让施一鲲兄弟二人无法接受,显然背后有人在策划和安排这一切的发生。他们心底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一个人,然后心脏收缩,紧张起来。 施一鲲对常烛说道:“你跟紧他,不要被发现。有消息马上回来禀报。” “是” 这个最好的密探又开始了他的工作,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翻墙而出,混入街上的人流之中,紧紧的盯着施紫阙。 年轻人带着施紫阙来到了锦绣坊门口,回头笑了一下,“公子让你进去。” 施紫阙知道锦绣坊是齐楚在扬州的安居之所,跟着年轻人走了进去。 可当常烛发现施紫阙走进锦绣坊时,心情变得无比沉重。他早已经知道齐楚回到扬州了,也知道逝水山庄好像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施一鲲告诉他监视齐楚,他就知道施一鲲害怕的就是齐楚知道逝水山庄的秘密。 如今施紫阙竟然和齐楚在一起,很有可能齐楚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逝水山庄会倾巢而出包围锦绣坊,还是施一鲲策划一场暗杀? 无论发生什么,常烛都不认为逝水山庄会赢,毕竟对手是这个“玉箫堆月吗,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现在能做的就是自求多福了。替逝水山庄打探消息这么多年,常烛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就算知道对方的行踪和意图又能如何呢?他可是齐楚啊! 等常烛回到逝水山庄,把这件事告诉施一鲲二人时,厅中呼吸不闻,心跳无声,这二人连一点细微的动作都没有。 许久过后,竟同时叹气,同时站起来,同时走了出去。最后只留常烛一人独自发呆,没有施一鲲二人的命令,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等了一会儿也默默的走了出去。 …… 施紫阙刚进锦绣坊就发现舒灵雪和舍灵也在其中,围桌而坐的还有齐楚。岚汀正在往桌上端菜,香气四溢,让他紧张的心也有了几分期待。 “多谢公子了。” 如没有齐楚的帮忙,他必然死在逝水山庄。一路走来,虽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但是他知道常烛的本领,施一鹏怎么会不派人跟踪呢? 齐楚让他来锦绣坊已经摆明了要跟逝水山庄作对,一句感谢已经不能表达施紫阙的心情。 江湖险恶,自己与齐楚萍水相逢,他竟然愿意与自己并肩作战,这等恩情怕是一生一世也还不完吧。 齐楚图什么呢?施紫阙这样自问,或许流光公子只求个道义,求个公平吧。 “过来吃饭吧。”舒灵雪走上去把他拉了过来。施紫阙在逝水山庄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是提心吊胆的。总算是等到他回来,悬着的心也就落下了。 齐楚笑道:“咱们只吃饭,不谈别的。” 他的笑容永远都是那样淡然而充满力量,让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的施紫阙动容。 “我……” 施紫阙拿起筷子却又放下,忽然想和齐楚划清界限,原因只是不想连累他。 舍灵看出端倪,急忙夹了菜放进他的碗里,“清沐姐夫,快吃啊,岚汀的手艺很不错哦。” 舒灵雪一听俏脸一红,柔声道:“灵儿,你怎么乱叫呢?” 舍灵开玩笑道:“哎呀,我忘记了,清沐姐姐和流光公子也是拜过堂的。错了、错了,应该是两个清沐姐夫,快吃、快吃!” 施紫阙也知道舒灵雪用计骗过齐楚的事,现在想来颇觉有趣,舍灵这么一开玩笑,让他心情大好,嘴角扬了起来,不再犹豫。既然决定了给父母报仇,那就没有后退的余地。施紫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时徐锦鱼从内堂走了出来,见众人吃饭没有叫自己,微有怒气道:“你们可是太不像话了,在我地盘竟然背着我偷吃。” 岚汀把最后一个菜放在桌上,笑道:“鱼儿姐姐,我们可是光明正大的吃,哪里偷吃了?” 施紫阙第一次见徐锦鱼,也被她的美貌所惊,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他不是好色之徒,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可是打翻了舒灵雪的醋坛子,她从桌下狠狠掐了施紫阙一下,脸上还笑着,道:“你愣什么呢,快吃啊!” 施紫阙面色痛苦,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嗯嗯,快吃快吃。” 不过他心里是幸福的,凄凉的人生中能有一人在乎自己,让他孤独的心有了依靠。 犹豫徐锦鱼失忆了,齐楚帮助施紫阙的事并没有跟她提前打招呼。 现在能让她少些担忧最好,齐楚相信自己有能力保护她的安全。 舒灵雪三人简单的做了介绍,很快就与徐锦鱼熟络起来。这顿饭吃的开心而放松,夜很快就来了。 第三一七章 发现 齐楚让小翠给舒灵雪三人安排了房间,现在大家住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一旦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岚汀跟齐楚说已经准备许多食物,就算整个冬天不出去采购也足够锦绣坊所有人吃了。心想:难不成公子要让大家冬眠么? 少年心性对有趣的事情都很好奇,跟在齐楚身边不停的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夜色如水,竟有些回暖的征兆,不过这样的天气最多也就是四五天,因为马上就要到腊八了。 “公子是不是有要有大事发生啊?”岚汀显然很兴奋,少年热血时都希望发生些惊天动地的事。 “明日开始锦绣坊停业休息,所有人不得出入。” 齐楚看着宁静的夜色,他的心比声音更加平静,缓缓的闭上眼睛,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岚汀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为什么明天开始就停业休息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出入。但是他忍住了,看着公子被风吹起的衣角,他的心也渐渐平静。 齐楚渐渐仰头,他虽闭着眼,但却好像能看见千里之外。风声从耳边掠过,脑海中出现四周景物的画面。意识渐渐的从身体中脱离出来,如身在凌霄之上的神,俯视着大地,任何人和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就这样披着月光站在风中,似享受、似静思,无比的和谐。 突然!脑海中的画面里在西边的墙头上伏着一片不太和谐的月光,齐楚慢慢转身,右手间绿芒闪动,对准西边墙头,发出了雷霆一击! 绿芒掠过墙头后便传来一声闷哼,隐藏在墙头上监视锦绣坊的常烛被伤,他摔在地上迅速爬起,以最快的速度逃命。 岚汀睁开眼,发现公子仍旧闭着眼,心中奇怪道:公子是怎么发现西边墙头上有人的呢? 常烛的隐蔽之术天下一绝,若是用眼睛看是不可能发现他的。齐楚是用心在看,所以没有任何人能骗过他。 常烛右肩上被划出一道口子,深已见骨,纵使封了穴道,用手捂着伤口,鲜血还是汨汨流出。 夜风吹冷他的血,一路上只觉身体越来越轻,眼前景物飘忽,幸好挨到了逝水山庄门前。 齐楚不仅伤了他的筋骨,绿芒更是伤了他的经脉,三日之内常烛再没有可能从床上爬起来监视锦绣坊了。 这样一来施一鲲二人就如睁眼瞎般,虽然知道齐楚和施紫阙的落脚点,但却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于是心中就会越来越恐惧。 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总会做出不明智的选择,一失足成千古恨,齐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所以他故意留常烛一命。 常烛凭着最后一口气翻墙而入,就在身体越过墙头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扑通”一声掉在院内。 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有人提着灯笼走过来,看见奄奄一息的常烛,吓得灯笼都掉在地上,“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施紫雨在房中等待哥哥,可是一直也不见施紫阙前来。此时听见救命,心想该不会是哥哥出事了吧?冲到门前,一把推开门确定救命声传来的方向就要飞奔而去。 守卫们是拦不住她的,拦住她的是施一鹏。 “回去!” 施一鹏怒呵道,瞪眼如牛,左手按在施紫雨肩上,用力一推就把她推进屋中,“在房中呆着,还敢乱来我定不饶你!”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救命声大概猜到可能是常烛出事了。 施紫雨退回房中,刚才被父亲一推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至极,强忍着稳住身体,却说不出话来。 只见父亲对守卫道:“看好小姐,要是有一二闪失,你们就陪葬吧。” 听起来是关心施紫雨的安危,但守卫们都听明白了,这是在警告他们不能让施紫雨踏出房门一步,看守不利就会丢了性命。 施一鹏快步而去,半路上就看见三五个人抬着常烛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提着灯笼,走在平坦的青石路上,发出微微光亮的灯笼却左右摇晃,可见此人手忙脚乱。 见了施一鹏,这几个人停了下来,纷纷都低下头去,常烛的武功他们都清楚,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对手一定非常可怕。 施一鹏紧皱眉头,查看常烛肩头的伤口,长而细,似乎是被利刃所伤。当下吩咐道:“抬到屋里去。” 仍是那间没有点灯的屋子,施一鹏亲自给常烛包扎伤口,这个准岳父似乎很在乎准女婿的伤势。 施一鲲推门而入,反手迅速把门关好,走到常烛身边。他竟然把施一鹏刚包扎好的白布给拆去,并用手把敷在伤口的金疮药也给扫去。 施一鹏心有不悦,他之所以关心常烛,是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常烛去做,比如监视齐楚等人。现在施一鲲显然很不尊重自己,不过他忍了几十年,也不差这一次。 “发现什么了?”他傲慢的问道 “伤口虽然长而细,但不是利刃所致。应该是齐楚……” 施一鲲话只说了一半,以常烛的武功锦绣坊中能重伤他的只有齐楚一人。可是常烛的隐蔽之术就算近在咫尺也无法察觉,齐楚是如何发现他的? 施一鹏不再说话,看来齐楚真的要插手了。没有了常烛,就相当于没有眼睛,齐楚本身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又不清楚敌方的情况,接下来岂不是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二人心情沉重,叹息之声不断传来。黑暗中两颗心渐渐颤抖,他们没有信心与齐楚过招,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 但却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这时忽听屋外有人说道:“两位庄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完全不像是问候的问候让二人镇定起来,施一鹏离开推开门,拉着那人右手进屋。 “东方先生,你总算来了!” 施一鲲紧紧的抓住东方玉轩的另一只手,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兴奋。 “什么事让两位庄主如此心忧?”裹在黑衣中的东方玉轩询问道 第三一八章 密道 “齐楚他回扬州了,并且和那逆子在一起!” 施一鹏想来就气,可是生气归生气,他拿齐楚一点办法也没有。十四年前自己的父亲都败在齐楚手中,如今的自己又怎么能和流光公子相提并论呢?就算有了苍碧剑阵,获胜的几率也微乎其微。他并不是对苍碧剑阵没有信心,而是敌人是齐楚,那个挽狂澜于危难的流光公子,问天下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想到这,脑海中还真浮现一人,如果他肯出手,要胜齐楚应该不在话下。 东方玉轩听了齐楚大名,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心如磐石,面如古井,依旧冷静道:“主人也来扬州了。” “真的吗?” 施一鹏二人异口同声道,看来他梦想成真了。刚才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人,想不到他真的来扬州了。即刻询问道:“主人现在何处?” 东方玉轩向着屋中深处走去,黑暗渐渐吞噬他的身影。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照进,一线光亮落在墙上。只听他道:“主人已在欲望之泉等二位了。” “欲望之泉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施一鹏这看似不知道的话语听起来却是欲盖弥彰。 “呵,二庄主还想瞒我吗?来之前主人已经告诉我了,马家村培育的鬼胎先是运往无名小镇,而最终运往的地方则是欲望之泉,这欲望之泉就在逝水山庄内!”东方玉轩冷笑道。 施一鹏本以为东方玉轩是故意诈自己,所以就顺水推舟,说自己也不知道欲望之泉在哪里。当初玉面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不能告诉任何人欲望之泉就在逝水山庄。 他一直保护的也是这个秘密,为了这个秘密宁肯错杀一手养大的儿子施紫阙。想不到玉面人竟然告诉了东方玉轩,这让他非常不解。 施一鲲见二人僵持不下,走上来打圆场道:“先生莫怪,主人吩咐过不让我二人透漏欲望之泉的位置,所以我们也才瞒着先生。” 他知道东方玉轩跟在玉面人身边,地位自然比自己高出许多。现在又有事求玉面人帮忙,和东方玉轩搞好关系非常重要。一旦此人心胸狭窄在玉面人面前说自己几句坏话,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东方玉轩是何等人物,谈笑之间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这等城府又怎会和施一鹏一般见识。刚才故作生气,不过是想逼施一鹏承认欲望之泉就在逝水山庄。 此时,他站在石墙前,已经注意到这石墙有松动的痕迹,也许通往欲望之泉的路就在石墙后面。 “我既已经知道欲望之泉就在逝水山庄,那就请两位庄主带我过去,不要让主人等急了。”东方玉轩回头看着施一鹏,一个“请”字却说得不容反抗。 施一鹏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是不准备带东方玉轩去欲望之泉。只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毕竟自己也是逝水山庄的二庄主,江湖人都尊称他一声“施二爷”,如今被东方玉轩驱使,要是传到江湖上去,自己别在想抬头做人。 施一鲲显然比他聪明许多,当务之急是对付齐楚。有了玉面人的帮助,一定程度上就说明已经胜了。只要除了齐楚,二人的名声只会比现在更大。到那时谁还敢提今日之事? “先生莫急,我这就带先生去。” 施一鲲在墙上摸索,看不清他碰了何处一下,也没有听见任何声响,石墙向两边分开。 东方玉轩也不禁赞叹这密道修建的极好,开门时竟然没有声响。也正是这极好的密道才让施紫阙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进去,在里面的密室中听见了自己的身世。 施一鹏现在有些后悔,如果当时不建这么好的密道。施紫阙也就不能溜进去,自然不会发生这么多变数。 可是谁能未卜先知呢? 石墙后是一条深邃的密道,从其中传出风声和微弱的亮光。东方玉轩的嗅觉十分灵敏,他已经嗅到了里面的血腥味。血腥味中夹杂着淡淡清香,这让他有些好奇。 这清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呢? 施一鲲在前面带路,东方玉轩走在中间,施一鹏走在最后。三人竟然非常有默契,抬腿落脚,步伐一致,节奏感十足。 隧道竟有两人并肩宽,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路过一间密室,根本不知道尽头在何处。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而那股清香之气也浓重起来。 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就连东方玉轩也渐渐没了耐心。这时微弱的光亮变强,寒风扑面而来,掠过耳边才听见风中还有低低的嘶吼声。 三人终于走出隧道,东方玉轩才发现原来那股清香之气是由隧道口的一堆香料散发出来的。心想应该是施家兄弟担心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一旦飘出隧道会让人起疑,所以才在隧道口堆放了许多香料。香气会让血腥气变淡,完美的掩盖了隧道后的秘密。 他注意到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往左看约十丈就已到了尽头,而右边的尽头却隐藏在黑暗中。 墙壁上每隔十步就插着火把,浓浓的黑烟冒出,火光时强时弱。 寒风一吹,火光摇曳时,血腥味似也扭曲,让人心口一颤,恶心之感顿时传来。 纵使是东方玉轩这样的高手,也有些眩晕。再看施家兄弟二人,应该是经常在此出入,所以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施一鲲继续带路,走到平台中心时停了下来。 平台中心镂空,深两丈,其中和无名小镇中的血池极为想象。不过这里却不是血池,而是血泉。 “先生,这下面就是欲望之泉了。”施一鲲解释道 东方玉轩低头看去,只见血水深红,缓缓流淌。在欲望之泉的中心有一个形如心脏的雕塑,大如牛,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竟然也如心脏一般跳动着。 这奇大的心脏每每收紧时,从中就流出许多深红色的血水。当它放松时又把一些变浅的血水吸进去。 收放之间,吐深吸浅,也正是因为有了这颗奇大的心脏,欲望之泉中的血液才会一直都是深红色的,并且不会腐臭。 第三一九章 欲望 东方玉轩还注意到在欲望之泉中安静的站着百十个一丝不挂的壮汉,沐浴血中,双目紧闭,但身上的青筋暴出,鼻息很粗,还低声的嘶吼着。 这些站在血水中的壮汉就是马家村鬼胎经历了无名小镇第二次培育后转移到这里的,在欲望之泉中吸收血水中的灵力而迅速成长。 每一个壮汉生前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都死于非命,心有怨气不能轮回转世。东方玉轩用上古之术招魂,并让他们与死胎融合,最后成为可以成长的鬼胎。但当他看见这些已经成人的鬼胎,还是暗暗心惊,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做法。 这世上只有他知道这些壮汉的实力,玉面人也是从他口中得知,并没有真正见过。而东方玉轩可是见证于也风的复活,如果这些壮汉也复活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已开始琢磨计策,该如何控制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呢? 施一鹏也走了过来,他三五日便会来此地视察一遍,这是玉面人交给他的任务。看见壮汉们的体魄比前几日更加强健了,心底渐渐得意起来。心道:有这些东西在手,玉面人就算不帮自己也不行了。 虽然表面上称玉面人为主人,但是他身为逝水山庄的二庄主,怎甘心屈居忍下? 他帮助玉面人培育鬼胎成人,玉面人帮助他除掉江湖上的对手。二人好像是主仆关系,实则是相互利用而已。 “东方先生可知为何这里叫做欲望之泉吗?”施一鲲问道 东方云符注视着泉中浴血的壮汉,思索片刻道:“呱呱坠地的婴孩如一张白纸,没有贪念,没有欲望。但在生长的过程中,心中所求越来越多,欲望也越来越大。正是因为有了欲望,才让他们快速生长。这下面虽然是血水,但只不过是一种媒介,促使鬼胎生长的却是欲望。” 施一鲲不禁佩服道:“先生厉害,欲望是最好的养料,有了欲望鬼胎就会生长。而一个人的生长会在身体里产生血液,所以血液中蕴含着无穷的欲望,既是欲望的产物,又是欲望的载体,所以这里叫做欲望之泉。” 这时忽听右方黑暗处有人说道:“想不到你们竟然如此谈得来,甚好、甚好。” 三人向右一看,玉面人拍着巴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从容之间却有杀气。 他早已经来了,一直站在很暗中享受片刻的宁静。此处走出来,平和的目光却让三人一阵心寒。 “真是不好意思,让三位久等了。”他竟然变得客气起来,这实在罕见。 施家兄弟二人就更加担心,他们并没有告诉玉面人施紫阙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逃走的,而是告诉玉面人施紫阙确确实实被绑架了。 现在看玉面人反常的表现,想必一定知道了真相。玉面人曾经叮嘱过他们欲望之泉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可是现在施紫阙可能已经知道了。这该怎么办? 想到玉面人的手段,二人低下头不敢出声。额头上、鼻尖上、甚至是胡须上已经有了汗水,寂静的气氛中只能听见欲望之泉中血水流淌的声音。 东方玉轩也不说话,他没有必要替这两个人求情。所以选择了袖手旁观,就算玉面人现在杀了施家兄弟,他也不会多嘴一句。 “施紫阙还没有找到吗?”玉面人讽刺道 二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齐声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人饶命。” 玉面人冷笑道:“办事不利还想活命?你们还讲点道理吗?” 二人跪在地上的腿不停的颤抖,施一鲲扯了扯施一鹏的衣角,示意他来求情。 施一鹏咬着牙,硬着头皮道:“若不是齐楚,今日我就能杀了那逆子!” “你是说一切都是齐楚的错喽?”玉面人仰起头,把右手食指放在鼻间闻了闻,露出陶醉的表情。 施一鹏注意到他食指上竟然有血迹,于是更加害怕,“请主人息怒。” 玉面人陶醉在血腥之气中,许久后才答道:“我若是真生气,早已经被你们气死了。” 二人把头埋得更低,认错的态度越诚恳,受到的惩罚就越小。可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玉面人会这么说,“起来吧,你们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二人愣了一下,相互一望,慢慢的站起身。这次换施一鹏扯了施一鲲一下,示意他把现在的情况告诉玉面人。 施一鲲很不情愿,但也无法逃避,道:“主人,现在齐楚也要插手此事。属下肯定主人出手杀了齐楚,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欲望之泉的秘密。” “杀齐楚?”玉面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施一鲲,忽然笑了,“这不可能。” “可是齐楚不死,欲望之泉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施一鲲脱口而出,说完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玉面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齐楚不能死,没有人可以动他,懂吗?”玉面人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杀气却更浓。他针对的事施一鲲,但一旁的施一鹏和东方玉轩却也觉浑身汗毛站立。 施一鲲不再说话,他不明白玉面人为何不杀齐楚,但也不敢问了。 玉面人转过身道:“不杀齐楚,也有办法。” 施一鲲还是不敢问,他以为自己停顿一下玉面人就会说。可是玉面人却低下头看着欲望之泉中浴血的壮汉,道:“你们说叫他们鬼战士如何?” 东方玉轩想了一会儿道:“鬼战士听起来太普通了,还不如叫不死战士呢。” 玉面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道:“那如果我非要叫鬼战士呢?” 东方玉轩这才注意到他生气了,心中责备自己怎会如此不小心,竟然忤逆他的意思。当下道:“主人英明,鬼战士威武。” 施一鲲终于忍不住问道:“主人说的办法是什么?” 玉面人看着右方无尽的黑暗道:“如果施紫阙死了,欲望之泉也就保住了。” 施一鲲不太明白他话中含义,“主人,那逆子现在可是跟齐楚在一起,要杀他就必须过齐楚这一关。” 言外之意不杀齐楚,就杀不了施紫阙。 “是吗?”玉面人眼中光芒一闪。 无尽的黑暗中走出两人,一个是雨丹崖,而另一个竟然是施紫阙! 第三二零章 真假 白天放虎归山,如今再见到施紫阙,施一鲲二人真是又惊又骇。他们发现施紫阙是被雨丹崖绑着压上来的,可玉面人又是怎么抓到施紫阙的呢?距离施紫阙离开逝水山庄也不过就是一个下午,又有齐楚保护,真能这么轻易就得手? 施一鹏注意到绑住施紫阙双手的只是一根麻绳,可是以施紫阙的武功,再粗的麻绳都是绑不住他的。为何现在看来又如此安静,被雨丹崖一推一走,竟然没有半分挣扎。 再瞧他脸上的神色,惶恐不安,又浑身颤抖,原本潇洒之意半点也无。 施一鹏一手把他养大,他是什么性格施一鹏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到了生死关头,施紫阙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胆小怕事,玉面人到底对他使了什么手段? 雨丹崖把施紫阙带到众人面前,恭敬的叫了玉面人一声主人,然后身子一侧,立在旁边不再说话。 施一鲲见玉面人把施紫阙抓来,心中的石头落地了,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得意道:“逆子,你还是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吧。” 施紫阙后退两步,变得愤怒起来,可是依旧没有反抗的勇气,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些恶人,抓我来这里干什么?” 当他看见欲望之泉中浴血的鬼战士时,眼神恐惧,转头就跑。雨丹崖轻易的拦住他,并把他打倒在地。 施紫阙用手抱着脑袋,穿着粗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施一鹏看出些端倪,但不敢确定心中想法,走了过去。他一拽施紫阙衣领便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如拎鸡提鸭般轻松容易。 当下也更觉奇怪,施紫阙已经知道自己杀了他的亲生父母,中午在山庄中生死一线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颓废。如今玉面人把他抓来,他应该知道再也逃不出去了。那么左右是死,以施紫阙的性子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最不济也要一逞口舌之快。为何如今害怕成这个样子,连话都不敢说了? 施一鹏仔细的打量着施紫阙,片刻之后突然发现他上唇人中间有一颗黑痣,隐藏在胡须之下,如不是仔细观察决然不能发现。 “你不是那逆子?”施一鹏松开他的衣领,震惊的后退三步,然后转过身看着玉面人。 施紫阙的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面前这人的确和施紫阙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人中上的黑痣表明他不是施紫阙! 玉面人舒展了一下身体,他似乎有些累了,“他叫王善,是扬州城外一个小村子中的村民。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王善,而是施紫阙了。” 这时候连东方玉轩都震惊了,天下真有长得这么想象的人吗?如不是亲眼所见,实难相信。真不知道玉面人是如何找到此人的。 施一鹏又问道:“主人找来此人是何用意啊?”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王善,口中不断说道:“像,真像,真是太像了。” 玉面人慢慢擦去食指上的血迹,低着头但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能退千军万马,“施紫阙是整件事的关键,如果他死了,欲望之泉的事也就保住了。对吗?” 施一鹏道:“不错,可是那逆子现在跟齐楚在一起啊!”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头疼,真是后悔为何最开始让他逃了。 玉面人抬起头,笑道:“跟齐楚在一起的叫王善,而你面前的才是施紫阙。”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施一鹏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玉面人的用意了,找到和施紫阙样貌一样的人来代替他。杀了面前的王善,可以放出消息说施紫阙死了。这个噩耗是逝水山庄传出的,施紫阙又是逝水山庄的少爷,这个消息没有人会不信。 一旦王善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也就变成了真正的施紫阙。而齐楚身边真正的施紫阙就变成了假的,他所说的话没有人会信。就算他跟天下人说出施一鹏杀害他亲生父母的凶手,就算他已经知道欲望之泉的事,所有人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疯子。从今往后他就是疯子王善,而不再是逝水山庄的少爷施紫阙了。 “主人妙计,妙计啊!”施一鹏脸上露出了笑容,看似对自己不利的局势被玉面人轻易扭转。他现在终于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施一鹏运功在掌,走到王善面前,露出阴险的笑容,道:“孩子,你要怪就怪自己长得和那逆子一模一样吧。” 抬起手就要劈下,忽听玉面人说道:“他不能这样死。” 施一鹏立刻转过身,问道:“主人的意思是?” 玉面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他如果这样死了,就是被人所杀。逝水山庄的少爷被人杀了,你们如果不提他报仇,不就是露出破绽了吗?如果你们要替他报仇,就必须再找个替死鬼,这样就有了节外生枝的可能。” 施一鹏点头,心道都怪自己鲁莽,看来还是玉面人的心机更深更毒。恭敬的问道:“依主人之见,他应该怎么死才妥当?” 王善一听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眼泪的都流了出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脸色煞白,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面人低头看着王善,眼神中尽是不屑,在他看来这样无能且贪生怕死之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心中没有一丝怜悯,道:“如果他是死于心疾之症呢?” 施一鹏心想让他得病而死,这是最好的选择。一来不用再找替死鬼,二来这心疾之症不想其他病症,生死乃是一瞬,根本无法挽救。于是笑道:“甚好,甚好。” 施一鲲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走了过来,问道:“可是这人年轻力壮,怎会有心疾之症?” 沉默站立的雨丹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木盒,递了过去,道:“这里面有一颗药,今夜给他服下后,明早他就会因心疾之症而死。并且天下所有的大夫都查不出破绽。” 他说木盒中装的是药,其实药丸中是一种蛊。这种蛊服下后三个时辰,就会脸色发黄,嘴唇发紫,与心疾之症病发一模一样,只瞬息之间变断气而亡。 ” 第三二一章 偷梁 施一鲲打开木盒,取出药丸向王善走了过去。 有些人在死亡来临时也不懂反抗,因为他们已经习惯屈服。 王善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有人知道此时他内心深处在想些什么。 施一鲲撬开他的嘴,把药丸放了进去。 这时只听玉面人吩咐道:“你们带他下去吧,后面的事安排妥当。” 施一鲲拖着王善和施一鹏转身向隧道口走去,东方玉轩想跟他们一起离开,却被玉面人叫住。 “先生,你留下。” 东方玉轩走到他身边,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玉面人看着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目光有几分激动,似看着杰作一般得意而陶醉。 东方玉轩想起于也风,他已知道施紫雨回到扬州了。那于也风现在何处呢? 忽听玉面人道:“依先生所见,这些鬼战士何时能苏醒?” 东方玉轩仔细看着血水中的鬼战士,伸出手开始推算,目光渐渐凝重。于也风虽然也是这般复活,但是他并没有吸取欲望之泉的灵力。复活后的实力也大不如从前,可是这些鬼战士不同,他们不断的从欲望之泉中吸取灵气,苏醒后的实力比从前要强上几倍。 而这些鬼战士都是精挑细选的,生前就有不俗的实力,苏醒后的实力会更加可怕。 一直以来东方玉轩都在揣摩玉面人的心思,这些年暗中帮他做事,发现玉面人不图天下。那他培养这些鬼战士又有什么目的呢? 玉面人绝不是没有野心之人,如果他所图的不是天下,不是江山,那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就实在太可怕了。 东方玉轩琢磨不透玉面人的心思,推算过后,道:“如果古书上记载的不错,再有七日,这些鬼战士便会苏醒。” 玉面人听了他的话更加激动,但随即又有些失望,喃喃道:“竟然还要七日啊,我恨不得他们现在就苏醒过来。” 东方玉轩试探着问道:“主人要用这些鬼战士做什么?” 玉面人转过身,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反问道:“先生以为我要做什么呢?” 东方玉轩被他一问,心惊不已,搪塞道:“有了鬼战士,主人就能称霸天下成千秋功业。” 玉面人笑道:“先生何时也跟我绕起弯子来了?”以他的城府早已经猜到东方玉轩定会在私下里揣摩自己的心思,而自己从来都没有表露出对称霸天下有一丝兴趣。东方玉轩怎会猜不到? 东方玉轩急忙道:“属下不敢和主人绕弯子,在属下看来人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争天下成霸业了。” 玉面人道:“先生和我不必这般拘谨,他们是我的手下。你却更像我的朋友。”他这句话是发自肺腑,雨丹崖和云青壁,还有施家兄弟都是他的手下。而东方玉轩年纪大他许多,比起其他人来更沉稳,也更懂他。 人生在世,无论是谁都需要有朋友。只不过东方玉轩不敢做他的朋友,也不信玉面人会把自己当做朋友。 玉面人见他没有回答,笑道:“先生不知,我少年时不像现在这般狠辣,我也有过天真烂漫的时候,也像其他人一样犯过傻。只不过啊,那个少年已死。” 语气有些伤感,呼吸沉重的看着欲望之泉,突然道:“先生,如果我现在死了,你再把我复活。那时的我是不是就和从前的少年一样了?” 东方玉轩微微一怔,道:“用上古之法死而复生的人是会忘记前尘往事的,除非有人在身旁提醒。否则就如一张白纸,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时他想到的是于也风,要是没有自己的提醒,于也风也想不起前尘往事。 玉面人回头看着东方玉轩,慢慢的把手缩进袖子中,用极其平静的语气问道:“想不到先生竟然对此事这般了解,想必是曾有人像我说的一样,死而复生吗?” 最后“死而复生”四个字说的非常清楚,让东方玉轩大惊,心道: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被他试了出来。要是被玉面人知道世上有于也风的存在,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当下只能咬紧牙关,道:“主人说笑了,世上哪会有这样的人?” 也不知玉面人听没听进去,长叹一声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累了,就劳烦先生让我做个如白纸一般的少年吧。” 他转过身向着右方黑暗走去,雨丹崖跟随在身后,把东方玉轩一个人留在欲望之泉处。 待二人消失在黑暗中许久后,东方玉轩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也转身往隧道处走去。 …… 第二天清晨来临时,逝水山庄之内消无声息,大门紧闭。这一天连那两个护卫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街上有二三行人,没有人会注意冬日里沉睡的逝水山庄。从其中隐隐约约有急促之声传来,似还有伤心的哀叹声。 然后山庄大门打开,两个护卫低着头走了出来,一人双手提着两个白色灯笼,一人手捧白布大花。 二三行人见了立刻在门前停下,低声嘀咕着:“不会是施老爷子仙逝了吧?” 一个护卫听了想过去把他们轰走,另一个把他拦下,小声道:“别找晦气了,已经够倒霉的了。” 二人不声不响把灯笼挂好,白花挂在逝水山庄的牌匾之上,又转身进去,再一次把大门关上。 行人渐多,看见了门上的白色灯笼和牌匾上的白花,纷纷驻足观看,相互议论离世的人到底是谁。 施紫雨等了一晚也不见哥哥来找自己,可是父亲又不让她出去。无聊的推开窗,发现庄内下人们竟然都换上了丧服。 她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换上丧服,那去世的人在山庄中地位很高。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家里这几位了,少女推开门,并没有看见看守自己的守卫。心知不对,急忙走出去抓了一个下人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都穿着孝服?” 下人泪眼朦胧,喊着哭腔道:“少爷、少爷他走了。” 第三二二章 换柱 “什么?不可能,昨天我哥还好好的呢!” 施紫雨脑海中轰隆一声,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就摔倒在地。还好下人及时扶住她劝道:“小姐,你节哀啊。” 施紫雨踉跄的走到前厅,只见大伯和父亲身穿丧服站在一口棺材前。她的心揪在一起,实在不愿意接受,更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 “爹!” 她哭着喊道,根本无法想象在哥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哥哥还跟自己说商量完事情后便会来找她,可是他怎么就死了呢? 施一鹏转过头看着女儿,双眼通红,那自然是装的。不过是涂了辣椒水的缘故,可是谁又能想到堂堂的逝水山庄二庄主会做这样的事来欺骗世人呢? 施一鲲走到施紫雨身边,叹了口气道:“小雨,你爹已经很伤心了。你就别再添乱了。” “大伯,我哥他真的……真的”最后的几个字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施一鲲点了点头又转身走了。 施紫雨只觉的天地之间冰冷的日光、凄凉的寒风,她孤独一人肝肠寸断。 她自幼和哥哥感情最好,如今听见噩耗,实难接受。走到棺材前,往里面看去,那张脸再熟悉不过了。然后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扶着棺木流下泪来。 一切都是按照玉面人的计划进行,王善代替施紫阙死了,躺在棺材中成了真正的逝水山庄大少爷。施紫阙变成了乡下的村民王善,所以他说的话不会有人信了。 施一鹏吩咐下人筹办丧事,看来准备把丧事办大,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施紫阙死了。一旦盖棺定论,欲望之泉的秘密也就保住了。 所有人都可以高枕无忧了,但现在忧心的却另有其人。 锦绣坊自今天早上已经闭门停业了,齐楚对徐锦鱼说的是希望她能歇一歇。 岚汀自然已经猜出来此事应该和施紫阙有关,所以他晚上偷偷的溜出去想打探些消息。 齐楚和施紫阙就坐在角落里的桌边,桌上有酒,屋中有火炉,不过酒还是凉的。 酒入喉是辣的,入腹如火。 施紫阙多喝了几杯,脸上已经浮现红晕之色。灯光下的男子玉雕般的脸愈发精致。 齐楚已经知道岚汀偷偷溜出去了,他也在等岚汀回来。一天了,施家兄弟会如何应对施紫阙突然出现这件事呢? 齐楚很平静,似乎一切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想拿出堆月箫,吹上一首曲子,未战先捷是值得庆祝的事。 “公子,你有什么计划吗?” 施紫阙和齐楚在一起也觉得很安心,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提心吊胆,处处提防逝水山庄,夜夜想着如何报仇。当齐楚答应帮助他时,施紫阙欣喜若狂。在他的心里,江湖上虽有十大高手,但唯一佩服的却只有流光公子一人。 “没有计划。”齐楚笑道 这时岚汀推门而入,夜里很冷,他却满头大汗。 “公子,不好了。”岚汀三步两步跨到桌前,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施紫阙。 “急什么?慢慢说。” 齐楚泰然自若,心想还能发生什么事,都是岚汀大惊小怪。 “公子,施紫阙死了!” 此话一出,施紫阙含在口中的烈酒再也咽不下去,稍不留神竟把杯子捏碎。他自幼练剑,用的都是右手,所以右手上的茧子很厚,碎了的酒杯没有伤到他的手。 齐楚盯着眼前的施紫阙,他不明白岚汀话中的含义。施紫阙不是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吗?怎么会死了? 岚汀也发现自己没有讲明白,稍微停顿,理了理思路又道:“不是这个施紫阙死了,而是另一个施紫阙死了!” 施紫阙也被说蒙了,思索中发现齐楚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柔和的眼神变得凌厉,眼中精光渐亮。他还没想明白岚汀的话,但却知道齐楚应该猜出了一二。 齐楚凝重的目光又变得缓和许多,道:“岚汀,你说的可是逝水山庄中有个施紫阙死了?” 岚汀在外面溜达许久,听过路行人说今早逝水山庄传出噩耗,大少爷施紫阙不幸病逝。本来他不信,要知道如假包换的施紫阙可是住在锦绣坊,怎么会不幸病逝? 可是当越来越多的人说起这件事时,岚汀就开始疑惑了,莫非真有此事?他悄悄的来到逝水山庄门前,发现门口挂着白色灯笼,牌匾上的白花格外显眼。许多身穿孝服的下人们进进出出,看来逝水山庄真是有人辞世。 他拉过一个面向和善的下人问了,得到的答案竟然和路人说的一样,逝水山庄大少爷因病去世。这消息如惊天霹雳,岚汀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锦绣坊。 他本已有功力在身,不至于累的满头大汗。但心中实在骇然,流的是冷汗。一路上想到很多事,如果逝水山庄里死的是施紫阙,那么坐在锦绣坊中的那个又是谁呢? 他年纪尚浅,自然没有齐楚敏锐。也不会想到这其中的阴谋和算计,只想快点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子。 现在听公子这么问,立即回答道:“就是这个意思。我已经确认过了,逝水山庄中死的人确实是施紫阙,山庄的下人说是死于心疾之症。” 岚汀看着面前的施紫阙,向后退了两步。他已经有些害怕了,不知道这个施紫阙是人是鬼。 齐楚沉声道:“偷梁换柱,好把戏。” 他不会怀疑施紫阙的身份,如果面前坐的这个人是真的施紫阙。那么死的那个就一定是假的,施家兄弟二人演一出偷梁换柱的把戏就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施紫阙死于心疾之症。 一旦这件事坐实,那么真正的施紫阙就变成了假的。他所说的话也就没人会信了。 对方不用一兵一卒就让他们陷入无解之地,这样的手段当真是高明。 此时舒灵雪和舍灵已经走了出来,她们一直在后面听着前屋的声音。齐楚一语道破对方的计策,现在还要等下去吗?如此就会越来越被动。 第三二三章 检查 发生这样的事是舒灵雪始料未及的,她曾想过会和逝水山庄恶战一场,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她想不到对方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们,现在该怎么做?她看着施紫阙,发现他面有愁容。 只听齐楚说道:“大家也不必惊慌,来而不往非礼也。昨日紫阙前去逝水山庄,今日他们就还了这么大一份礼。我们接着便是。” 舒灵雪道:“现在我们完全被动,若这件事坐实了,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未必”齐楚自然不会放弃,他决定做的事就算再难也会坚持下去。 “公子有办法应对吗?”施紫阙问道 “任何作假的事都会有漏洞,现在如想翻盘就要揭穿那个假施紫阙的身份。我想他们可能是找了个替死鬼,然后易容成你的样子。所以只要撕去那替死鬼的假面具即可。”齐楚如此想来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但是他又如何能想到,假的施紫阙和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呢? 施紫阙等不及了,“那么现在就去逝水山庄?” 舍灵一听,急忙问道:“你要硬闯吗?” “我也要去!”舒灵雪自然要跟着,施紫阙是他最在乎的人,他的仇也就是她的仇。 “不急,等到出殡当天,各路前来拜祭的人都到了。那是最好的时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施家的诡计,然后替你报仇。”齐楚看着施紫阙,如果施家不用此偷梁换柱的手段,他还一时想不出对策。现在好了,见招拆招,他已经胸有成竹。 …… 子夜时分,灵堂中有下人在烧着纸。夜风灌入灵堂,吹起两侧白幡,吹响堂中的铃铛。阴冷入骨,下人一不小心就烧到了手,虽然很疼但却不敢出声,他害怕打扰棺材中的施紫阙,只能咬牙忍着。 这时从堂外飘来一个纤瘦的影子,身影单薄似要被夜风吹散。下人低着头,用余光瞟着黑影,身体颤抖,早已吓得匍匐在地。他以为是施紫阙的魂魄回来了,却听见轻轻脚步声。 施紫阙面色惨白,红肿的双眼显然哭了一整天。手中拿着食盒,走到棺木前,低头看着已经僵硬的尸体。 “哥……”她哽咽,把食盒中的盘子端出来放在地上,拿出酒壶握在手里。 施紫阙回头对下人说道:“我要跟哥哥说几句话,你先退下吧。” “是,小姐。”下人看了一眼施紫雨的背影,心想如此黑夜,难道小姐不害怕吗? 下人走后,灵堂中就只剩施紫雨一人,她口中喃喃道:“哥,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你真的忍心吗?” 她流着泪,但目光却更加清澈。仔细的检查着尸体,尤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施紫雨不相信施紫阙是得了心疾之症,她也认为躺在棺材中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施紫阙。很有可能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假人,今夜前来是打着送饭的幌子,想要一探究竟。 当她把手放在施紫阙的脸上,准备揭去人皮面具时,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人皮面具。那就是一张死人的脸,皮贴着骨头,血已经凝固,肉已经萎缩。 鼻尖不断渗出汗珠,在心底叫喊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人不是我哥,绝对不是!越是这样的抗拒,就越是绝望,渐渐的失去力气,用手肘拄着棺材,只觉体温渐渐流逝。 过了许久,她终于站起身,心想:哥哥平日里身体极好,怎会有什么心疾之症?如果躺在里面的真是哥哥,那么他到底是怎样死的? 她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个阴谋,可是自己能看出来,大伯和爹爹看不出来吗?昨天哥哥还精神焕发、健壮的很,为何只一天时间就走了? 大伯和爹爹一定能看出问题,可是他们对外却说是心疾之症,他们想隐瞒什么? 这时,施紫雨转身走到灵堂门口,耳边风声呼啸,她对着漆黑的夜小声说了一句,“快进来!” 话音刚落,从黑暗中走出一个老者,这是施紫雨找来的大夫。现在能解开真相的就只有这个大夫了。 老者走到棺木前,检查了施紫阙的尸体,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三遍才停下来。 “大夫,怎么样?”施紫雨追问道 “的确是死于心疾之症。” 又是一次重击,再次否定了施紫雨的想法。她呆呆的站着,心无所念,亦无所想,脑海中一片空白。 老者见她不说话,又道:“心疾之症病发之前毫无征兆,一旦病发大多数都无法抢救,结果就只有……” 他没有往下说,施紫雨已经明白了,结果就只有死。 可是她还是不信! 老者退了出去,灵堂中的长明灯因为灯芯太长而亮度渐渐变暗,在风中摇晃着。施紫雨的影子也摇晃着,她摇摇晃晃的走出灵堂,只觉世间有许多东西抓不住。想着与哥哥的往事,心中百味陈杂,压抑的难受。 施一鲲和施一鹏就隐藏在夜色深处,刚才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施一鹏白天时已经解禁了施紫雨,他知道以施紫雨和施紫阙的感情一定不会轻易相信哥哥就这么死了。所以任由她检查,甚至施紫雨派人找来大夫,他也没有阻拦。 昨天雨丹崖说了,吃了木盒中的药丸所表现出来的死相就是心疾之症,就算是神医也找不出真正死因。所以施一鹏放心的让施紫雨找大夫,放心的让大夫检查。 他所做这一切就是要让施紫雨接受施紫阙已死的事实,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出殡、盖棺。等这些完成后,假的也就变成真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玉面人又让雨丹崖做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明天才会知晓。 现在施一鹏要回屋睡觉了,他走的时候还特意对施一鲲说了一句话,“大哥,主人前些日子交代的事情你要多费心。” 施一鲲冷哼一声道:“坏事都是我来做,你真的好意思坐享其成?” 施一鹏回头冷冷的看着他,露出杀人的眼神,“呵,当年是你劝我找个婴儿代替我那苦命的孩儿,又是你劝我娶的灵渺。要不然我怎么能杀了紫阙的父母,更不至于让灵渺饮恨自尽。这两件事已经够我下十八层地狱的了,现在让你做点事难道不行?” 第三二四章 发现 施一鲲不语,待施一鹏走远后,才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一夜平静的度过,第二天来临的时候,常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昨日听说施紫阙的死讯,心想应该是两位庄主杀人灭口。从前他和施紫阙的感情不错,所以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到灵堂前拜祭。 常烛想不明白两位庄主是如何杀死施紫阙的,要知道锦绣坊中可是有齐楚坐镇。如今冰冷的尸体躺在棺材中,看他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面色平静,似乎死之前没有太多的挣扎。 常烛心中狐疑,施紫阙真的不会反抗吗?生死之际他竟然坦然受死?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思索着,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施一鲲走了过来,常烛见了他急忙行礼道:“属下见过大庄主。” 施一鲲站在棺材前,虽说天寒地冻,但尸体放了一日也已经有些腐臭。随即吩咐常烛道:“今天你叫人拿些香料过来。” 常烛知道他是想用香料的味道把腐臭掩盖住,一般大户人家停灵期间都会用这种方法。如果是小老百姓,自然是买不起贵重的香料,所以只能尽快下葬。 “大庄主,我看还是赶紧下葬的好,以免节外生枝。”常烛提醒着,他以为躺在棺材里的是真施紫阙。 施一鲲在他耳边言语一番,常烛脸色连变。他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世上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他看着棺材里施紫阙的面孔,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施一鲲并不想过早下葬,他和施一鹏商量了。越晚越好,这样一来江湖上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施紫阙死了,无论以后真的施紫阙出现在哪里,他只能是村民王善。 “快去准备香料吧,如有人问起香料作何用,就放心的告诉他们是逝水山庄给大少爷施紫阙用的。”施一鲲四下环顾,确定再无第三人后才露出笑容。 常烛领命去了,虽然有伤在身,但这样重要的事还必须他亲力亲为。此事的关键不在香料,而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施紫阙已经死了。 施一鲲往香炉里上了柱香,在外人眼里他对这个侄子还真不错。可谁又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呢? 这时,施一鹏走了过来,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主人安排的事情怎么样了。” “主人安排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自然不会有意外。” 施一鲲想起施一鹏昨晚说的话,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有些记恨。 施一鹏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这么多年二人就是这样过来的。施一鹏已经习惯,时不时的讽刺兄长两句,就图个心中畅快。 …… 时近正午,锦绣坊中齐楚、徐锦鱼、舒灵雪、舍灵和施紫阙围桌而坐。这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但桌上却没有一道菜,也没有一碗饭。 舍灵见岚汀不在,心想他应该是在后厨忙活。于是脑海中幻想着中午吃的饭菜,竟然差点留下口水。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岚汀出来,心想:莫非今天吃的菜很难做吗?正要站起来去厨房帮忙,锦绣坊的门开了,岚汀从外面走进。 “你没有做午饭吗?”舍灵惊讶道,才明白要是岚汀在厨房做饭,肯定会有菜香传出。可是厨房里安静无比,除了冬天里刺鼻的冷,哪里有什么菜香。 现在见岚汀双手空空,也肯定没有买吃的回来。舍灵心中一阵失望,看来今天中午要饿肚子了。 岚汀又是满头大汗,这一次依旧是冷汗,因为刚才实在太紧张、太刺激、太震惊了。 “这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还想着吃啊!” 现在是什么时候,坐着的五人不太明白。但岚汀却懂,因为他刚刚从逝水山庄出来。 “公子,今早逝水山庄里有人出来买香料。想必是为了掩盖腐臭,于是我就给了香料店老板些银子,装扮成送货的伙计,混进了逝水山庄。” 岚汀擦去头上的汗水,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 “你发现了什么?”这是齐楚最关心的,现在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逝水山庄敢大张旗鼓的买香料。施家兄弟现在应该急着下葬才对,如今买香料不就是告诉外人他们不着急下葬吗? 岚汀脸色非常难看,瞧了施紫阙一眼,道:“我带着香料进了灵堂,按照他们的吩咐把香料摆放在棺材中。可是我发现棺材里躺的那个人和施大哥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并不是像昨夜你说的那样死者带着人皮面具。” 舒灵雪按耐不住道:“没有带人皮面具,竟然长的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 施紫阙也不能相信,甚至是不敢相信。他知道岚汀没有说谎,但怎么会出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岚汀道:“真的是一模一样啊,我还偷偷的检查死者的脸部,真的没有带人皮面具。这我可以发誓,如果我撒谎就立刻暴毙而亡。” 少年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天真的发起誓来。 舍灵立刻抓住他举起的手,“不能乱发誓!” 有些责备的看着岚汀,脸上已有了愠色。 “没有人皮面具,长的一模一样。看来我低估了他们的手段。”齐楚才明白过来,为何施家不急着下葬。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一个和施紫阙长的一模一样的替死鬼,这样一来任何人都发现不了其中的秘密。拖得越久,就会有越多的人知道施紫阙已经死了,这样对施家就越有利。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施紫阙坐立不安,现在己方非常被动,甚至已经陷入死局。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齐楚身上。 齐楚似乎已经想到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立刻说道:“你必须先藏起来,不可以被外人看见。” 他已经明白了,施家就是想把偷梁换柱的事做实。为了让假的施紫阙变成真的,一定用某些手段把自己面前的施紫阙变成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替死鬼。 当务之急就是让施紫阙藏起来,只要别人找不到他,也就无法改变他的身份。 可是这时却想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第三二五章 成真 “有人吗,快开门!” 敲门声越来越大,听外面的声音来的应该是五六个人。而且来的很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谁啊,有事吗?” 岚汀总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很不对劲,看着公子,发现他的眉头已皱了起来。 “我是衙门的捕头,有急事,速速看门!” 岚汀犹豫了一下,想问问公子的意见。 这时候门却被踹开了,捕头领着三个捕快闯了进来,他们竟然还拔出了刀。 徐锦鱼见有人擅闯锦绣坊,立刻就怒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踢坏我的店门!” 她脸色一冷,柳眉倒竖,当真有几分吓人。 本来锦绣坊是无人敢闯的,因为江湖上有齐楚的名声在外,朝堂上有皇帝护着。可是谁让施家给了捕头五千两的银子,让他越过知府,直接替自己办事。 给衙门当差,月供也就几两银子。捕头有了这五千两银子,可以说后半生衣食无忧,就算丢了差事也无所谓。所以才带人闯了进来,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 一旁的捕快挺步而上,他叫卫方,今天刚到衙门当差。为了给上级留下好印象,自然是拼命也要彰显捕快的威风。 “大胆,区区小民竟然敢跟我们朱头这么说话?”卫方此话一出,除了他自己和朱头,其他人都笑了。 徐锦鱼是笑的最开心的,她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叫“猪头”。 其实在衙门当捕头,姓李叫李头,姓王叫王头,也有不幸的例如这姓朱的,也就被叫做朱头。 不过平日里大家觉得朱头实在难听,都管他叫朱老大。可是卫方今天才当差,第一次叫来出错也很正常。不正常的就是他竟然正气凛然的喊出朱头,实在是滑稽无比。 卫方之所以不笑,是因为他反应比较慢。 朱老大之所以不笑,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在别人面前嘲笑自己。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卫方一搞变得又尴尬,又好笑。现在他们手中的钢刀都有些多余,根本起不到耍威风的作用,反而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朱老大还算有点见识,面对众人的嘲笑,硬是挺了过去。因为不挺住也不行,毕竟那可是五千两银子! 等众人笑完,朱老大才说话,“今日我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特地带一个妇人前来找人。” 他哪里是奉了知府的命令,根本就是自作主张。要是知府知道来锦绣坊找麻烦,就算给他五万两银子,他也不敢。毕竟命和钱比起来,还是命重要。 这时候从门外又走进一个捕快,他扶着一个妇人,瞧年纪至少也有六十多岁。 老妇人满脸皱纹,驼背弯腰,走起路来很是不便。可见了施紫阙却两眼放光,如武林高手一般窜了上来。 事发突然,施紫阙本想躲开,可是又怕老妇人摔倒在地。只能站在原地任由老妇人扑来,抓住自己的双手。 “善儿,我可找到你了,快跟奶奶回家去。” 老妇人这一句话便让齐楚明白过来,施家的行动实在是太快了。自己才想到他们接下来的动作,想不到他们就已经带人来认施紫阙了。 准确来说不是认施紫阙,而是认老妇人口中的那个“善儿”。 齐楚知道躺在棺材里的那个应该就是这个“善儿”,而这老妇人应该是他的祖母。 忽听朱老大说道:“王善,你奶奶找了你两日,想不到你竟然躲在这里逍遥,快跟你奶奶回家去。她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施紫阙知道现在百口莫辩,舒灵雪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根本就不是王善。” 在来之前已经有人教朱老大如何应对众人的盘问,现在只听他说道:“你们别急,我这就慢慢解释给大家听。” “今天一早老妇人就到衙门击鼓,说是自己的孙子失踪了。我们询问过后才知道她失踪的孙子叫王善,是扬州外的一个普通村民。在扬州城找人就如大海捞针一样困难,还好老妇人能描述自己孙子的相貌,知府大人就找人画出了画像。” “当捕快也不容易啊,大冷天的我们几个人拿着画像满街的找人。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被我们找到了,王善快跟奶奶回家!” 朱老大还拿出一幅画,上面画的人物自然和施紫阙长的一模一样。 他所说的话齐楚几乎已经猜到了,现在不承认也没有办法了。因为锦绣坊外面已经围了许多人,有人探头探脑的进来看,发现施紫阙,纷纷议论起来。 “我的天啊,这人怎么跟施家少爷长的一样?” “对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太像了,太像了,真是活见鬼。” 这些群众们的反应正是施家兄弟想看见的,如此一来施紫阙是王善的事就坐实了。 施紫阙愁上心头,他想跳出去说自己才是真正的施紫阙。可是谁会信呢? 人就是这样,施紫阙在他们的眼中是站在人生巅峰的少爷。他们羡慕、嫉妒,以至于会心声憎恨。现在施紫阙死了,他们反倒是非常高兴。这样一来这些小人物就显得不再那么卑微,虽然事实上他们还是卑微的。 如今有个人和施紫阙长的一样,他们铁定不会相信他就是真正的施紫阙。就算有事实证明站在眼前的是真正的施紫阙,而躺在棺材里的是王善。他们也宁愿把真正的施紫阙当成是王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回到从前卑微的岁月里。 杀死人的永远都不是绝世的武功和锋利的冰刃,而是人心。 这时候外面的群众有开始议论了: “虽然这人和施少爷长得很像,但是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 “对啊,你看他虽然穿的不错,但是气质比施少爷差了不知道多少呢!” “就是就是,一点都没有施少爷的风度,也就是个乡下的村民。” 施紫阙的心越来越痛,痛的不是自己被换了身份。而且看着世间的人们愚昧无知,或者说他们永远活在自欺欺人里。 第三二六章 指使 老妇人的确是王善的祖母,当日玉面人抓走王善的时候她并不在家中。而王善甘愿吞下药丸受死,也不想反抗全是因为害怕玉面人伤害自己的奶奶。可是他想不到的是,玉面人第二天让雨丹崖又去了他家,发现他的奶奶并带了回来。 玉面人如此安排,现在施紫阙是王善的事已经板上钉钉。 施紫阙本人承认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老妇人一口咬定他是王善,围观群众认为他是王善,那么他就是王善了。 什么是真相?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耳朵听见的也未必是真相,但说的人多了就是真相。 老妇人死死的抓着施紫阙的手,他也不忍让她伤心。失去孙子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施紫阙做不到无情。所以他就默认了,默认自己就是王善。 舍灵本想站出来澄清事实,但是却被舒灵雪组织了。舒灵雪明白施紫阙的心,他虽然要报血海深仇,但是不想伤害无辜。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王善对老妇人尽孝。毕竟王善是因他而死,施紫阙心有愧疚。 众人之中唯有徐锦鱼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她真以为施紫阙是老妇人的孙子。本来对捕快们破门而入非常不满,但是看见亲人相聚也就不再追究。 朱老大心中得意,自己的五千两银子到手了,又假惺惺的嘱咐了两句带着一众人等转身离去。 锦绣坊外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了,随着人流的分散。他们把这个消息散播到扬州城的大街小巷。 黄昏时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个乡下的村民叫王善,和逝水山庄的大少爷施紫阙长的一模一样。他们还对此事津津乐道,不但感觉有趣,更觉得好笑。因为同样的容貌,却是截然相反的命运。 善良的徐锦鱼已经把老妇人安顿好,并叫人做了燕窝粥给她送去。自己则挑了些布料,准备让小翠给老妇人做两件新衣服。自从失忆后,她总是如少女般天真和善良,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前堂中只有施紫阙和齐楚二人,可是他们都不曾说话。就坐在桌边,面对着彼此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岚汀煮了两碗面条端了过来。见公子有些闷闷不乐,于是劝道:“公子,你至少先吃些东西再发愁啊!” 齐楚看着碗中冒着热气的面条,里面还有岚汀亲手做的鲜鱼丸,道:“我没有发愁,只是在想一件事。” 岚汀把面条推到齐楚面前,同时带过来的还有几碟小菜。小的时候自己厌食时,父亲总是做几道小咸菜给他开胃。 岚汀跟父亲学了许多菜,但是唯独忘了学这几道小咸菜的做法。如今依葫芦画瓢的做来,也不知味道如何。 “公子,你在想什么事啊?”岚汀用手夹起一块咸菜放进嘴里,想试试味道,细细的咀嚼,发现酸辣可口还不错。 齐楚看着施紫阙道:“你逃出逝水山庄有几个月了,施家兄弟也一直想要对付你。可是为何要等到今日才使出这偷梁换柱的手段呢?” 施紫阙被他提醒也明白过来,道:“公子的意思是说以他们的智谋还想不到这个办法,否则几个月前我就已经是王善了。” 齐楚点头,然后他在施紫阙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光芒。 二人异口同声道:“他们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齐楚心想:能指使施家兄弟的也只有施老爷子了,可是在他的印象中施游飞虽然高傲,也很势力,但却不是这样的人。更不会耍手段,如果不是施游飞呢? 然后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另有别人指使施家兄弟,那么此人也知道施紫阙是施一鹏杀人抢来的孩子。如此机密的事情,施一鹏会告诉谁呢? 他猜不出这人的身份,但是他知道此人的武功和地位肯定还要在施老爷子之上。 施紫阙见他陷入沉思,心中犹豫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岚汀见二人又沉默起来,也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面条的热气上升,似乎能感觉到原本有些烫的碗正在一点点的变凉。 突然,他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岚汀无法保持冷静,“公子,我、我有句话要说。” 齐楚以为他是催促自己赶快吃面,也没有理睬。 岚汀却坚持说道:“公子,我真的有话要说,不是催你吃面。”他跟在齐楚身边许久,大概能猜出齐楚心中的想法。 “什么事说来听听。”齐楚察觉到岚汀说话的音调变高,这应该是激动所致。 “如果施家兄弟真是害怕施大哥把自己不是施一鹏亲生和多年前他们杀人的事公告天下,他们大可不必费此周折,也不需要什么偷梁换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手段就行。”岚汀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说出来让公子听听。以公子的心思,一定能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说下去!” 齐楚拉过凳子让岚汀坐下。岚汀这句话已经提醒了他,施家兄弟如今这般做法是有点过了。 施紫阙也凑了过来,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岚汀道:“如果他们只是担心施大哥把杀人的事抖搂出去,那么大可以对天下人说施大哥被人绑架,受人威胁才被逼说出有损逝水山庄颜面的话。而且一直以来施大哥放出的消息也都是自己被人绑架了。” 齐楚闻言闭气了眼睛,一边回想着岚汀的话,一边找着其中的漏洞。片刻后睁开眼睛道:“你说的不错,他们根本不需要做今天的事。而且就算紫阙亲自站出来说自己不是被绑架,他们也完全可以说当年紫阙的亲生父母是杀人如麻的某头。施家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但念在紫阙幼小无辜才把他捡了回来。” 施紫阙也明白了,接着齐楚的话说道:“而且他们还可以当着天下人的面把逝水山庄庄主的位置传给我,这样一来不但巧妙化解险境,又能在江湖上扬名。” 第三二七章 关联 齐楚点头,“看来事情不像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施家兄弟担心的并不是当年杀你父母的事,这其中肯定还有更机密的事。他们是担心你偷听了从前父母被杀之事的同时也把此事听了去,所以才对你赶尽杀绝。” “公子所言极是,但他们怕的到底是什么事呢?”施紫阙犹豫一会儿,其实他已经有想法了,只是真的要说吗? 岚汀说完话后果然催促起公子吃面,他这个跟班当的还很称职。 齐楚不再想了,要想知道什么事无异于大海捞针,天底下事情那么多。谁又知道是哪件呢?他拿起筷子准备吃面,正当挑起面条时,忽听施紫阙说道:“公子,我想他们怕的应该是那件事。” 齐楚抬起头,面条悬在半空,“何事,快说!” “十四年前追杀你的那件事。”施紫阙尽量保持平静,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战战兢兢。 江湖人皆知十四年前一战成名的齐楚遭到无名追杀,不知对手是谁,但追杀却一次比一次凶狠。致使他唯一的徒弟被大卸八块而死,最后还搭上了小师妹的一条命。 这件事是齐楚心底的痛,他追查多年仍找不到幕后指使者。前些日子蛊王回来报仇,他拼尽性命杀了蛊王。可是齐楚明白,蛊王并不是当年策划那场追杀的人,真正的指使者另有其人。 如今施紫阙提起这件让他牵挂多年的往事,他如何不心惊? “你都知道什么事,快跟我说来。” 齐楚激动的站了起来,双腿撞在桌子边缘,撞得桌子一震,碗中的汤水洒了出来。 “我也不敢确定当年逝水山庄是否参与到那场追杀中,但我曾偷听到施一鲲和施一鹏争吵的内容,他们提到十四年前的事。” 舒灵雪本来想让施紫阙用这件事要挟齐楚,让齐楚帮他报仇。但施紫阙想来光明磊落,不愿如此,加上他也不能确定此事是否与逝水山庄有关,所以今日才说。 齐楚目光冰冷,指甲划过木桌,硬生生划出一道道深痕。 “他们是怎么说的?” “当日他们争吵时提及我的身世,和杀我父母的事,后来施一鹏还说十四年前已经失手一次了,这一次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施紫阙说完了,齐楚仍然站着,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无数思绪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的线索再一次清晰。 施紫阙被逝水山庄追杀时是几个月前的事情,那个时候齐楚身居软香阁,还未收到青花翠玉钗和写着“若寻浅漓,先娶灵雪”的字条。 如果施一鹏口中的“十四年前已经失手一次了”指的是当年追杀自己失败的事情,那么下一句“这一次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应该就是指要再次刺杀自己。 齐楚仔细想来,魅凰引他入局是想借他的力量对抗玉面人。而玉面人送来玉钗和纸条也想让他查出舒灵雪是魅凰右护法的事情。这么说来两方都没有理由要他的性命。与自己作对的还有蛊王和要杀岚汀的三个黑衣人。 蛊王死在自己的手中,黑衣人几次要取岚汀性命而不成。最开始来锦绣坊的那晚,黑衣人突然出现。齐楚以为三个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知道后来他们去刺杀岚汀,他才明白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岚汀。 可如今想来,齐楚知道自己走入了误区。 黑衣人的目标不只是岚汀一个,还有一个就是自己。从始至终他们想杀的都是自己和岚汀两二人! 理清了这些线索,齐楚又想明白一个问题。当自己知道舒灵雪就是魅凰右护法时,以为自己是被玉面人引入局,然后又被舒灵雪利用。其实,抛开他们,这里边还有另外一个局! 这个局中局也是个巧合。 齐楚在来扬州的当天,逝水山庄潜伏在城中的探子就已经送回消息。那时候三个黑衣人肯定在逝水山庄中和施家兄弟商议什么事情。这件事情有可能就是如何取他和岚汀的性命,也或者另有其事。 这个时候得到齐楚已到扬州消息的双方一拍即合,准备当晚动手,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很不巧,黑衣人动手的当晚被通天神龙和天音神算撞见。加上自己和徐锦鱼已经帮岚汀解了蛊心术。黑衣人不敢冒然动手,所以撤退。 但是从马家村回来后,他们准备先杀岚汀。毕竟一个武功不高的少年更容易对付,同样不巧的是这次刺杀被于也风撞见,再次失败。 与此同时蛊王已经控制了杨星,准备对齐楚动手。不过马家村中和去梁溪的路上都没有找到机会。 齐楚他们到了京城后意外的得罪了沈一贯。手眼通天的沈一贯找到蛊王让他杀了齐楚。这正和蛊王的心意,沈一贯又牵线搭桥把蛊王介绍给黑衣人,所以才有了黑衣人和蛊王联手的事情。 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让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合理。 齐楚还原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施家兄弟一定知道十四年前那场追杀的一些事情,很有可能他们也参与其中。他们是因为齐楚当年打败施游飞,折损了逝水山庄的名声而报复。尽管十四年前追杀无果,但一直记恨在心。一直策划再次对齐楚进行刺杀。 施家兄弟暗中联系上黑衣人,双方准备联手。这时候齐楚正好来到扬州,所以他们选择立刻动手。不料行动失败,于是有了第二次刺杀岚汀的事。很不幸于也风救了岚汀。 两次失败并没有让他们放弃,在京城中黑衣人联手蛊王,设出必死之局。 现在齐楚终于明白为何施紫雨接到施一鹏的信后匆匆离开。 因为施家兄弟二人早就和黑衣人联手,那封信也是施一鹏提前给黑衣人以备不时之需的。 齐楚静下心来又提出几个问题。 第一,岚汀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黑衣人为何要杀他? 第二,岚汀曾说过刺杀他的黑衣人在见了于也风后,竟然被吓跑了。那么黑衣人一定认识于也风,于也风又是谁呢? 第三,黑衣人是什么身份,来自于哪里? 第四,蛊王和施家兄弟都与十四年前的追杀有关,那么究竟是谁能指使他们呢? 第三二八章 揭晓 施紫阙见齐楚陷入沉思许久,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说话,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想到了什么?” 齐楚给自己提出了四个问题,然后发现问题的关键就在黑衣人的身份。记得岚汀曾描述过黑衣人的武功,齐楚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那样的武功。忽然想起了许久前天音神算说的话,莫非是三邪两正中的人吗? 如果真是三邪两正中人,那么舒灵雪一定知道黑衣人武功的来历。他急忙道:“岚汀,你快去叫舒姑娘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施紫阙见齐楚要找舒灵雪,一时想不出他要问什么事。还未等岚汀去找舒灵雪,她已经从后堂走了出来,站在前后堂的门口处道:“你有什么话就问吧,这一次我不会骗你了。” 齐楚答应帮助施紫阙报仇,舒灵雪自然不会再骗他。如果说京师一行他们是表面上联手,而私下里相互提防。那么这一次无论明里暗里,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想要让这条漂泊在大海中,没有方向的船靠岸,只有大家一起努力才行。 “你可知道三邪两正中哪一派是用蓝色火焰伤人的?” “东海龙城!” 齐楚心惊,黑衣人果然是三邪两正中人!那么东海龙城为何要与逝水山庄联手对付自己呢?岚汀又和东海龙城有什么过节?照这样看来,于也风和东海龙城也有解不开的渊源。 齐楚又想到一件事,徐锦鱼是如何失忆的?还有她武功被封,而自己帮她检查时却发现封住其体内经脉的方法实属罕见。她的失忆和武功被封会不会也和三邪两正有关系? 于是他请舒灵雪帮忙,检查下徐锦鱼的身体。看看她失忆和武功被封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灵雪转身进了后堂,这时候徐锦鱼正在看着小翠裁剪布料。原本精通缝补之术的徐锦鱼却因为失忆而对此道一窍不通,舒灵雪心中一痛,心想就算不为了齐楚,也应该帮她一把。 徐锦鱼发现舒灵雪走了过来,高兴的打招呼道:“快过来,看小翠的手艺真好。” 舒灵雪站在她身边,笑道:“徐姐姐想恢复记忆吗?” 徐锦鱼想不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立刻答道:“当然想啊,我总是觉得脑袋空空的,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而且我特别想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事。” 其实,对于徐锦鱼来说失去记忆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的生活衣食无忧,每天都很开心。她之所以想恢复记忆,是想看看在自己的记忆中齐楚到底做过什么事。是不是真的像朱翊钧说的那样,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不过连日来的相处,齐楚对自己秋毫无犯。再加上身边人对齐楚也都是毕恭毕敬,尤其几日来小翠总是在自己耳边说齐楚如何如何好。 徐锦鱼基本也已经认定齐楚不是坏人。但人都有好奇之心,尤其女人,她心想既然齐楚不是坏人,那为何朱翊钧要骗自己呢? 这个问题她找不到答案,只有恢复记忆一个办法。现在舒灵雪这般问了,她立刻来了兴致。 “灵雪妹妹,你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吗?” “只有让我先帮姐姐检查下身体,才知道有没有办法。” 齐楚本来还担心徐锦鱼不会让舒灵雪给自己检查。毕竟她们也才认识不到三日,但他远低估了女人之间成为朋友的速度。 两个男人要想成为好朋友那就要一起喝酒,并且大醉一场。两个女人则简单的多,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能成为一生最好的朋友。 徐锦鱼立刻同意了,她比舒灵雪还着急。拉着舒灵雪的手就往院中走去,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推开门再小心翼翼的关上。 悄悄的趴在门上,瞧着外面。她以为检查身体肯定要退去衣物,心想可不能被人占了便宜。 舒灵雪见她这般小心,笑道:“姐姐不必如此,你躺在床上,调整呼吸,放松即可。” “就这么简单?”徐锦鱼似乎略有失望,她还以为恢复记忆这么难的事,检查起来也一定很难。 “检查过程中可能会有些不舒服,需要姐姐坚持一下。”舒灵雪扶她到床边,看着她躺在床上。 “你尽管检查就好,我没事的。” 徐锦鱼闭上了眼睛,两手放在身侧,慢慢的放松身体。 舒灵雪把手放在她脉门上,释放出真气进入她的体内。 真气在徐锦鱼体内流走,她只觉身体诸多穴道如针刺般疼痛。刚开始还能忍受,渐渐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终于忍不住的呻吟。 随着时间的流逝,舒灵雪的真气已经在她的体内运行一个周天,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徐姐姐,好了。” 舒灵雪额头上渗出许多汗珠,她的心沉重无比。 她和齐楚一样无功而返,看着徐锦鱼脸上拧成一团的眉头,心中难过。 “徐姐姐,我再帮你看看。” 查不出武功被封的原因,那就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恢复她的记忆上。舒灵雪双手按住徐锦鱼的太阳穴,轻声道:“徐姐姐,你什么都不要想,我开始了。” 徐锦鱼照她说的做了,排除杂念,放空意识。 当舒灵雪用真气探查其脑部时,有了惊人的发现。这不是寻常失忆,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是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徐锦鱼,而是安慰徐锦鱼说没什么大事,等过些日子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喝几副汤药就能痊愈。 徐锦鱼高兴的拉着她的手直说谢谢,却没有看见她眼中闪动的目光。 舒灵雪回到外堂时,齐楚和施紫阙正在等她。 “如何?”齐楚紧张的望着她。 “查不出武功被封的原因,不过失忆之事不简单。” “不简单在哪里,快快说来。” “和你想的一样,失忆之事却是三邪两正中人所为。” “是哪一派!”齐楚真的急了,不停的追问。 “徐姐姐并不是受撞击或者因药物而失忆,而是被人用了倒逆乾坤之术。三邪两正中会此秘术的只有北冥葬魂!” 第三二九章 活着 听见舒灵雪说徐锦鱼的失忆是北冥葬魂所为时,齐楚一时间不能相信。他们和北冥葬魂之间没有恩怨,从前玲琅阁更不会与其有什么过节。 北冥葬魂为什么要加害徐锦鱼呢? 齐楚想到当日在云蟒山大火中与徐锦鱼失散,后来再见时她就已经失忆。朱翊钧动用神机营三千兵将,以整个西岭客栈的百姓要挟自己,让他把徐锦鱼带回宫。 看来失忆之事肯定与朱翊钧有关,很有可能是他找北冥葬魂中人干的。 这时候舒灵雪又想起前几天舍灵见完岚汀后跟自己汇报,说蛊王加害齐楚和杨星的阵法很有可能就是倒逆乾坤中的九大阵法。 当下她就把这件事跟齐楚说了,先把北冥葬魂也掺和进来。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三邪两正都出现。 齐楚让舒灵雪和施紫阙先回去休息了,他自己坐在桌边。这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非常危险。这一次不比以前,从前最危险的时候不过是与一方势力抗衡。 可是现在完全不同了,抛去魅凰不说,现在扬州就有逝水山庄,也许过些日子龙城的人还会来。朝廷上有天子朱翊钧和内阁沈一贯,现在又多出一个北冥葬魂,再加上玉面人,简直比四面楚歌还要危险。 而且这些势力都在暗处,就像一开始玉面人和魅凰算计自己一样,也许其他人也在算计自己。 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逃避是无用的,如果是一方势力也许还可以隐身江湖。可是现在好几方都针对自己,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走到门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夜色如洪水猛兽般扑面而来,还有那风,如刀如剑,锋利无比。从他的脸颊刮过,割得齐楚面皮生疼。 他转过身望着屋内,其中油灯微亮,其内木炭散发出的热气徐徐飘出。再转身凝视着无垠的黑夜,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没有希望,没有出路,方向又在何方? 屋内屋外正如他现在的处境,退一步或许能保一时性命,迈一步极有可能就是万丈深渊,该如何选择? 抬头望天,银河浩瀚,自己不过蝼蚁,一丝悲伤涌上心头。 人究竟为何活着? 齐楚心想人活着是因为世上能吃到美食,喝到美酒,做大官享荣华富贵。可是他活着只想好好的与徐锦鱼厮守终生,再没有别的奢求。 为何天不应? 他心中有愤怒,有不满,掌心绿光流转。如果能凭一己之力灭了这天,让世间从此没有苦痛,自己哪怕是搭上一条性命也值了。 可是真的能逆天而行吗? 这时候,忽听身后岚汀喊道:“公子,外面冷,你快进来吧。” 齐楚猛然回头,抛出一个问题,“岚汀,你为什么活着?” 岚汀先是被问得一愣,随即笑道:“我就想看看这人间是什么样的。” 看看这人间是什么样的。 朴实无华的话语却让齐楚顿悟了,为什么总是要问人是为了什么活着的呢?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错误,为什么不问人为何要死呢? 每个人死亡的原因都不同,那么他们活着的原因也一定不一样。 岚汀活着是想看看人间,自己活着呢? 齐楚扪心自问,然后耳边响起了八个字“玉箫堆月,人定胜天” 没错,自己活着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人虽然渺小,但同样可以胜过这天! 内外通透后,他便不再纠结。 强敌万千,我自不动。 这才是流光公子,齐楚抬起手,掌间的绿光飞了出去,如一只鸟在黑夜中跳跃、翱翔、然后一飞冲天。 …… 夜色下的逝水山庄如睡狮静静的蜷卧着,山庄内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是施紫阙的灵堂中,有下人默默的烧着纸钱。 那间没有点灯的屋子里,施一鲲竟然还在煮茶,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清茶杯放在何处。而施一鹏看着对面的墙,墙的后边就是密道。东方玉轩刚进去不久,施一鹏说道:“主人叫东方先生进去,也不知有什么事。” 施一鹏虽看不见茶杯放在何处,但却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熟悉。他没有看就把茶水到了进去,然后把茶杯端到嘴边,道:“想必是为了那件事吧。” 施一鹏叹气道:“山庄内有欲望之泉已经都让人费心的了,如果再把冤灵河水引过来岂不是更麻烦?” 施一鲲冷冷道:“你就没想过万一惑魂船跟着河水而来,该怎么对付勾魂小煞吗?” 施一鹏气道:“我说的不就是这个吗?勾魂小煞可不是武林高手,半认半鬼的东西,对付起来太难了。” 施一鲲品着茶,已品不出味道,“主人叫东方先生前去,也许他有办法。” “东方先生?” “此人深不可测,说不定真有办法。” “但愿吧!” 施一鹏没有报任何希望,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 东方玉轩走出隧道就看见了玉面人,这一次雨丹崖没有跟在他身边。更奇怪的是玉面人没有看着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而是看着右边黑暗处。 东方玉轩走到玉面人身边,他竟然听见在右方黑暗中传来凿打岩壁的声音。记得前天初到这里时,那个方向可是非常安静。现在仔细听来,凿打声确实从黑暗中传来。 莫非黑暗中有人? “先生能否猜出我为何叫你来这里?”玉面人道 东方玉轩猜不到,一直以来玉面人都没有把鬼战士最后会运往何地告诉他。前天突然告知,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看着玉面人的脸色,东方玉轩大概能猜到他叫自己来肯定有一件非常重要且难办的事。这件事施家兄弟办不到,只有自己能办到。 所以前天玉面人才会让他去找施家兄弟,然后三人一起来到欲望之泉这里。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玉面人见他不回答,也知他根本猜不到。 长夜漫漫,玉面人不急于告知,于是道:“先生一定听见黑暗中的凿打声了吧。” “听见了。” 这时候黑暗中的凿打声好像更大了。 第三三零章 何事 东方玉轩心想:这欲望之泉如此隐秘,从前也只有玉面人和施家兄弟三人知道。自己跟在玉面人身边多年,替他做了许多重要的事,却也才知道此地。黑暗处的凿打声证明那里肯定有人,玉面人还会告诉谁呢? 这时忽听黑暗处传来一道声音,“你们都给我快点干,再过一个时辰就必须完工!” 东方玉轩熟悉这催促的声音,那是雨丹崖没错了。可是他口中说的“你们”又是谁?既然是“你们”那就不是一个人,此时东方玉轩静下心来仔细想着。 听黑暗处的凿打声应该是重锤之类的东西与坚硬的岩石相撞所发出的。他环顾四周,从隧道口出来后这里好像深在地下。看两侧岩石的颜色,此处应该离地面的距离还挺大。这样的地方,除了有欲望之泉的存在,再只剩下坚硬的石壁。 现在大致可以断定,凿打声就是凿击石壁发出的。难道说玉面人还想开辟出一条隧道,或者有其他的打算。 这时,又听雨丹崖催促道:“都给我快点,一个时辰要是完不成,有你们好看的!” 东方玉轩闻言心想:一个时辰后不就是子时吗? 这段时间是玉面人故意让他思考的,因为玉面人觉得直来直去那就太没意思了。 猜而不知才有意思,不过现在他已准备告诉东方玉轩了。因为时间就快到了。 “不瞒先生,黑暗中正是我派人在施工至于施工后要做什么,先生觉得子时时分适合做什么?” 东方玉轩道:“子时乃是一天阴气最盛之时,孤魂野鬼、地府阴灵最易出现在人间。如果问适合做什么,也只有招魂引魄、聚阴成形了。” 玉面人笑了,他喜欢聪明人。尤其喜欢一点就通的聪明人,“先生所言极是,那先生认为今夜我找你来又要做什么?” 东方玉轩暗暗心惊道:“主人莫非要招魂引魄、聚阴成形?” “差不多吧。”玉面人向着右方黑暗处走了两步,背对着东方玉轩道:“先生还记得在云蟒山陵墓中的那条冤灵河吧。” “记得,当日我们顺着冤灵河行走,还遇见了勾魂小煞。” 玉面人回忆道:“那勾魂小煞身穿五彩纸衣,黑手红脚的还很难对付。幸好先生有龙城血脉,咬指流血,以血为器才逼退勾魂小煞。” 进云蟒山陵墓那天,玉面人他们是第一批通过冤灵河的。一行四人武功都不弱,尤其玉面人和东方玉轩的武功更是强悍。但要对付勾魂小煞这种非人非鬼的东西,着实不易。幸好东方玉轩见多识广,知道龙城血脉是勾魂小煞的克星。所以咬破手指,以血逼退了勾魂小煞。 后来齐楚他们遇见勾魂小煞时,于也风是误打误撞的用自己的血逼退了勾魂小煞,但他却不知道其中原因。齐楚也是好奇曾问过通天神龙,不过通天神龙对此事也不甚了解。齐楚就把这件事暂且搁下,准备等见到天音神算时再问他是否知道其中缘由。 东方玉轩知道玉面人不是在感谢自己,看来他要做的事情应该和冤灵河或者勾魂小煞有关系。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能与冤灵河和勾魂小煞扯上关系的事绝不容易。 要知道世间有九条冤灵河,皆起与同一源头,在地下流淌。那可是极阴极寒,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一旦接触到河水,就会被阴寒所侵,直到体内阳气耗尽,最后变作一具干尸。 玉面人到底要做什么呢? 东方玉轩不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主人想做的事应该与冤灵河和勾魂小煞有关系,不知到底是什么事?” 玉面人闻言笑道:“怎么叫与冤灵河和勾魂小煞有关系,我就是要把冤灵河水引至此地,控制勾魂小煞,把它当做宠物一般养着。” 此言一出,东方玉轩后退三步,两鬓之间冷汗瞬间流下。纵使他心思奇敏,却也想不到玉面人真正想做的竟是把冤灵河水引至此地,还要把勾魂小煞当做宠物来养? 在此之前,玉面人已经想到东方玉轩的反应。就算是他自己,当日萌生这个想法时也是吓了一跳。所以现在东方玉轩的吃惊实在太正常了。换做任何人都会和东方玉轩是一个反应,毕竟这可是世间极阴极寒的冤灵河! “先生认为此法不可行么?”玉面人转过身问道 “这……”东方玉轩面色为难,想了一会儿道:“只有某地聚集大量冤死的鬼魂时,冤灵河才会在其附近流过。云蟒山陵墓中是因为有了那些施工匠人的冤魂,才引来了冤灵河。这里恐怕不行。” 玉面人笑道:“如何不行?这里难道没有施工匠人的冤魂?” 东方玉轩听他提醒,才明白过来黑暗处正在凿打岩壁的那些不就是施工匠人吗? “可是主人如何知道冤灵河流经何处?” “天下精通风水之术可不知廖不到一人,先生不也会吗?” 在进云蟒山陵墓前几日玉面人已经命雨丹崖杀了廖不到,原因黄河图是廖文政的遗物,廖家世代的使命就是寻找黄河图。如果陵墓中真有黄河图,那廖不到肯定会和他作对。 玉面人是不允许有人和自己作对的。 东方玉轩知道玉面人口中这个勘测风水寻找冤灵河的人并不是自己,可是也没听说玉面人身边还有其他人精通风水之术。而一般的道士或者术士绝对找不到冤灵河,此人的风水功底决不在自己之下。 “开来主人身边另有高人。” “不是什么高人,这等小事云青壁一人就做得来。” “云青壁?” “怎么,先生不信?” 东方玉轩再次吃惊,云青壁如今也还不到三十岁,真有这样的本事? “属下不敢,主人慧眼如炬,身边所用之人一定都是大能之士。” 玉面人听他奉承,摇头笑道:“我与先生不是主人与属下的关系,先生也不必如此的奉承我。云青壁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不过还真不知道他也精通风水。” 第三三一章 难拒 东方玉轩心想玉面人应该在替云青壁隐藏实力,当下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引冤灵河水不是小事,更何况还要收服勾魂小煞,简直是难上加难。两件事放在一起更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别说自己性命不保,玉面人也有性命之忧。 他说出了担心:“主人信任,我亦无话可说,理应赴汤涛火。可是一旦出了差错,我命丧黄泉是小,主人的一条命加上这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恐怕都有性命之忧。” 他本以为鬼战士是玉面人废了许多心血培养的,现在这么说来也许会让玉面人萌生退意。 可是哪成想玉面人听了却全然不在意,又道:“我要引冤灵河水至此全因鬼战士。” 东方玉轩静静的听着,知道玉面人心意已决,绝无放弃的可能。 玉面人道:“鬼战士吸取欲望之泉中的灵气为自身所用,如果把冤灵河水引至此地。欲望之泉和冤灵河水合二为一,先生说鬼战士吸取了这样泉水中的灵气和阴气,会发生什么变化?” 东方玉轩闻言震惊,他也不敢想象欲望之泉和冤灵河水混合后被鬼战士吸进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但是他知道这种变化一定非常惊人,这些鬼战士都是他和玉面人精挑细选的,每一个实力都非常强悍。 就现在的鬼战士,日日夜夜吸取欲望之泉的灵气。一旦苏醒,一个鬼战士能敌百人有余,而且刀砍不坏,火烧不死,对于寻常武林人士几近于无敌的存在。 如果再加上冤灵河水中的阴寒之气,那实力上升到多少,根本不能预测。到那时苏醒的鬼战士也许能敌千人。 一念至此,东方玉轩心中就开始想着对策,他必须拒绝玉面人。否则这样的鬼战士一旦苏醒,就不是血雨腥风那么简单。 到那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大军十万都敌不过这百余个鬼战士。根本想不到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他该怎样拒绝玉面人呢?论武功,他没有和玉面人见过手。虽然自己身出龙城,可是根本就不知道玉面人是何来历,有何背景。论心计,东方玉轩更是自愧不如。 虽然从未见过玉面人的真容,但听其声音,看其轮廓,年纪应该在四十岁上下。再过几年,他会更加厉害。 这样一个人,东方玉轩如何拒绝? 况且东方玉轩的心里还有别的盘算,早年间他跟在于也风,也就是杀神东方宇身边时,东方宇的志向可是称霸天下。尽管三邪两正要谨遵帝训,不得出入江湖。但东方宇的野心很大,更不会把上古帝训放在眼里。 如今要是鬼战士再吸取了冤灵河水的阴寒之气,为玉面人所用。东方宇和东方玉轩的大事何时才能完成? 所以他必须拒绝玉面人。但是他也知道无法决绝。 不但无法决绝,这一次还要拼尽全力帮忙。否则被玉面人瞧出问题,那自己的性命不保。 一个人的可怕并不是因为高强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心机和果断。 玉面人已经向着黑暗处走去,东方玉轩只能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 走进黑暗深处,东方玉轩才发现里面有微弱的光闪动,凿打之声越来越清晰。直到看见雨丹崖的身影,二人才停了下来。 见了玉面人,雨丹崖毕恭毕敬的走了过来,“主人,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完成了。” 东方玉轩发现前方有个巨坑,里面有百十个工人正在拿着金属之物捶打地面,向下挖了有一丈多深。上面还修建了一条小沟,应该是准备把冤灵河水引到欲望之泉的。 玉面人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这些正在施工的工人们。 东方玉轩知道这些人一会儿都要被杀,有了冤魂才能把冤灵河水引过来。他心中盘算着引河水的方法,时间流逝,无从查觉。 不知过了过久,忽听有人把手中的铁锤仍在了地上,喘着粗气道:“累死了,终于干完了。” 接着一个又一个人把铁锤仍在地上,又有人道:“这么急的工程,又这么晚,要不是我们够卖力,肯定完不成。” 此人的言外之意是说雨丹崖雇他们的钱花的值,也有想多要点前的意思。不过他们一分钱都得不到,还会因此命丧黄泉。 工人们里领头的已经走了过来,抬头对雨丹崖说道:“活我们都干完了,还请公子付了工钱。” 雨丹崖微微笑道:“工钱?什么工钱?” 领头一惊,“说好了的工钱,每人二两银子。刚才要不是你肯出这么高的价格,谁会大半夜的拼死拼活?” 雨丹崖目露不屑,伸出一伸手指道:“二两银子是不是有些多?” 他身上散发着杀气,逼得领头后退一步。 那领头心知他会武功,而自己和兄弟们不过是干重活的大老粗。虽然有蛮力,但是动起手来还是要吃亏。当下服软道:“那一两也行。” 领头以为雨丹崖伸出一根手指的意思是只想付一两银子,可是他哪里能想到人家根本一两都不想给。 雨丹崖摇了摇手指,笑道:“一两都没有。” “什么?”领头明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人也算有些胆量,向兄弟们招了招手。 这些工人们不约而同的捡起地上的铁锤走了过来,有些人露出凶狠的目光,看样子雨丹崖要是不给钱,恐怕再也别想活着出去。 雨丹崖怎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玉面人之前就吩咐过。一旦他们施工完毕,就杀了这些人。 雨丹崖跳了下去,如摘菜捡瓜般轻巧,路过一个工人身边,就拔下他的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要有冤魂才能引出冤灵河,所以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死了。 痛不欲生才会产生怨气。 东方玉轩和玉面人站在上面,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二人脸上都不曾有半点怜悯之情。 空中胳膊、大腿接连飞起,怒吼哀嚎声不断传来。雨丹崖玩的够了,最后才把这些人的脑袋摘下来扔在地上。 第三三二章 引河 雨丹崖抬头看着玉面人,得意的笑着。表示自己干的很漂亮,杀了百人,竟然没染上一丝血迹,还真是漂亮。 工人们已经都死光了,满地是血,残肢断腿到处都是。 雨丹崖跳了上来,看了东方云符一眼道:“接下来就有劳先生了。” 东方玉轩跳了下去,落在刚才雨丹崖站的地方。 这里是最干净的地方,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知道工人们往下挖了这么深,肯定是云青壁说愿灵泉流经此处。 踩着地面,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 慢慢的,从脚底传来一丝冰凉之感。东方玉轩知道那是地面下冤灵河透出的阴寒之气。 他发现奇异的现象。从死去工人们体内流出的血正悄无声息的渗入地下。随着血液的渗入,那种冰凉的感觉越来越强。最后甚至有一丝寒意流遍全身。 “先生,子时已到了。” 玉面人提醒着,如果东方玉轩还不动手。那他就别想活着从这坑中跳出去,抬起双手,掌间徒生黑气。 看着他开始行动,玉面人露出了笑容。 东方玉轩两掌间的黑气越来越多,渐渐的充满了巨坑。这时候,只见黑气之中漂浮着许多白色光影。如果仔细数来应该有百十个之多,这些白色光影正是被杀工人们的魂魄。 子夜之时,阴气最盛。 白色光影正在慢慢飘出坑外,与此同时东方玉轩所发出的黑气如魔爪一般竟把这些白色光影一个个的抓了回来。 这些工人们本来就是死于非命,而且死相难看,如今被黑气一阻,咆哮怒吼的转过来想要攻击东方玉轩。 但是刚死之人的魂魄还不是鬼魂,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东方玉轩身为三邪两正中人,对于鬼神一术所知甚多。加上这些年的潜心研究,别说是这些魂魄,就算是真正的恶鬼来了也奈何不了他。 只见他双手结印,接连打出,一个个蓝色火球撞击在白色的魂魄上。顿时发出凄惨的哀嚎和火烧之声,刚才还咆哮着的白色魂魄顿时安静下来,甚至有些畏惧东方玉轩。 东方玉轩把这些魂魄都困在巨坑之中,以做诱饵,准备把地下的冤灵河水引上来。 此时,从尸体中流出的鲜血已经完全渗入地下。连那些残肢断腿都被地下的冤灵河把血肉吸净,只留白骨。 东方玉轩没有想到冤灵河的阴气如此之强,稍作犹豫,但还是一脚踏在地面。 他这一脚用了十成功力,地面虽然由岩石构成,质地坚硬。但也扛不住他一脚之力,只听轰隆一声,地面被他踏出一个大坑。 东方玉轩低头一看,果然下面就是冤灵河! 现在他不得不佩服云青壁的眼力。 天地之大无穷无尽,江山无限,地下广阔能准确找出冤灵河流经的地方,实属不易。 巧合的是冤灵河竟然离欲望之泉如此之近,让人咋舌。 其实这并不是巧合,因为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生前都是含冤而死,如今被东方玉轩用上古之术复活。鬼战士体内的阴气之盛,远不是常人能想象到的。其实连玉面人和东方玉轩也没有想到。 鬼战士常年身处欲望之泉,随着体型变大,吸取灵气越来越多。欲望之泉中灵气循环的速度跟不上鬼战士吸取的速度,渐渐的鬼战士体内的阴气开始寻找可以吸收灵气的另外之物。 而冤灵河中阴寒之气极盛,恰对鬼战士所需。久而久之就把冤灵河引到近处。 地面被东方玉轩踏出一个洞,有脚掌般大小。被黑气抓住的白色魂魄见了洞下河水更加害怕,奋力的挣脱。因为一旦接触到河水,那些魂魄就会成为冤灵河的食物。 东方玉轩双拳一攥,同时黑气把魂魄抓的更紧,然后他双拳指向洞口。魔爪般的黑气抓着挣扎的魂魄向洞口飞去。 就在黑气和魂魄飞到洞口边时,东方玉轩变拳做掌,双掌一推,把这些刚脱体而出的魂魄推进了冤灵河水之中。 只瞬息之间,河水躁动,如一张血盆大口贪婪的吞噬着白色的魂魄。 这些魂魄是东方玉轩引诱冤灵河水的诱饵,他见大鱼上钩,腾空而起,衣衫无风自鼓,瞬间上升一丈有余。 玉面人和雨丹崖站在上面都向后退了十步,只见东方玉轩双手合抱于胸,口型连变,所出之声怪异难懂。 渐渐的,东方玉轩两片嘴唇由红变白,由白变紫,由紫变黑。他右手骈起二指,突然指向躁动的河水。 洞口虽只有脚掌般大小,但被他一指竟然又向下塌陷一倍。 东方玉轩的左手二指点着自己眉心,从他眉心处不断有蓝光通过鼻、口、颈、肩流到右臂之上。 蓝光在其小臂出聚集,这时候塌陷的洞口已有十倍之余,仍有继续扩大的迹象。 白色的魂魄早已被冤灵河吞噬的一干二净,此时水花上涌,撞击着石壁发出凄厉之声。这哪里是普通的水撞击石壁的声音,分明就是幽冥地府的鬼哭之声。 再看东方玉轩,他的嘴唇已由黑色变成银色,只听他高声道:“起!” 然后小臂上聚集的蓝光以二指为弓,爆射出去,击在冤灵河之上,溅出无数河水。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巨坑的地面全部塌陷,顺势流淌的河水顷刻间逆流涌上,如一条疯狂的巨蟒向东方玉轩冲了过来。 玉面人眼中精光乍现,“成了!” 他瞥了一眼腾空的东方玉轩,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最后还是抓着雨丹崖迅速后退,离开了无尽的黑暗。 此处只剩东方玉轩一人,虽然把冤灵河引了上来,但是河水之多,速度之快远超出他的想象。如果不加以阻止,这疯狂的河水就会淹没此地。到时候别说自己性命不保,玉面人、雨丹崖,还有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都将被冤灵河吞噬。 最后尸骨无存! 千钧一发之际,东方玉轩心念电闪,他必须要快速做出对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引冤灵河水都已是冒险之举,行动之前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出对策? 第三三三章 对策 东方玉轩急的满头大汗,心中仍想不出对策。 这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先生快随我撤出去。”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玉面人去而复返,这大大出乎意料,想不到玉面人竟然冒着危险再次回来救自己。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一丝感激,东方玉轩再不迟疑,先保住性命再想应对之法。 他立刻后退到玉面人身边,二人退了出去。 途中东方玉轩说道:“现在唯一能让这疯狂的河水平静下来的办法就是让它大量吞噬极寒极阴之物,只有喂饱它才能平息。” 玉面人回头看了一眼欲望之泉,道:“我有办法!” 他拉着东方玉轩飞到欲望之泉上方,双手一抬,泉水中的鬼战士就被他吸上来十多个。他想也未想,再一挥手,这十多个鬼战士就向着身后的冤灵河飞了过去。 河水如决堤般汹涌,当鬼战士们接触到河水时,疯狂的河水变缓了一些。冤灵河如贪婪的恶魔享受着鬼战士们的身体以及体内的灵气。 东方玉轩知道这是玉面人的缓兵之计,先挡住河水决堤之势,争取到时间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只见玉面人向着欲望之泉飞了下去,落在心形的雕塑上。 东方玉轩上次就发现了这个如心脏般的雕塑,它收缩时就有深色血水从中流出,放松时就会吸进浅色血水。之前他以为这颗心脏起到过滤的作用,但如今才想明白。 如果心脏是用来过滤泉水的,那应该吸进去的是深色的血水,流出浅色血水。现在正好相反,东方玉轩恍然大悟,原来这颗心脏根本不起过滤作用! 那它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还未等东方玉轩想明白,玉面人已从心脏上飞起。 他向上飞来的速度极快,但飞到一半的时候头角倒换,又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下去。 东方玉轩只见他一掌排在“心脏”上面,未出声响,未见异常。但“心脏”上却生出许多裂纹,如血管一般,从其中伸出深色血液。 “这……” 东方玉轩震惊,玉面人是要毁了这颗心脏吗? 没错! 玉面人就是要毁了这颗心脏,他所说的有办法平息汹涌的冤灵河,就是先毁掉这颗心脏! 东方玉轩睁大眼睛,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心脏”之上,哪里还管背后张开血盆大口的冤灵河? 悄无声息只见“心脏”碎裂,一片又一片的落入泉水之中。待全部碎片落尽,显现出来的竟是一口泉眼! 圆形的泉眼分为左右两半,如阴痒一般相互依存。左边一半中是深色的血水,而右边的一半里却是浅色的血水。当左边深色血水上涌冒出泉眼时,右边的浅色血水下降,从外就会流进浅色血水。 但是换做右边浅色血水上升时,却不会冒出泉眼,而是刚好与眼口齐平。 东方玉轩不得不佩服天地造化,竟然能造出如此神奇的泉眼。 这时,那十几个鬼战士已经被冤灵河吞噬得尸骨无存。河水再次涌来,玉面人全身功力迸发,掌间光芒大盛,喊道:“先生助我!” 他调动体内真气的同时,不能说话,此时喊出四字已经不易。 可是东方玉轩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先调动体内真气,然后死死盯着玉面人,等待他的行动。 玉面人向来果决,未有半点迟疑,掌间光芒向着河水而去。打在河水上时,改变了其奔腾的方向。 东方玉轩看见改变方向的河水朝着欲望之泉涌来,他是何等的机敏,立刻明白了玉面人的意思。全身功力毫无保留的发出,和玉面人联手稳稳的控制住了河水的方向。 因没有吃饱的冤灵河水改变方向不偏不倚的落入泉眼左边。深色的血水遇见冤灵河水,立刻变得如清水般透明。看来冤灵河水瞬间就吸噬了泉水的灵气,但泉眼底下不断冒出深色血水。 河水贪婪,血水不竭,慢慢的疯狂的河水平静下来,流入左边泉眼,两者完美融合,流出的深色血水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冰银之色。 剩下的鬼战士吸收了冰银色的血水,体型竟然变大了一点。 虽然只有一点,但东方玉轩瞧得真切。想不到冤灵河真能与欲望之泉结合,而且结合后的血水灵气更足。 东方玉轩站在地上,身体无比虚弱。他毕竟是人,就算功力再高,道行再强,跟极阴极寒的冤灵河拼过之后,也会体力不支。 雨丹崖却没什么事,走过来扶着玉面人。 东方玉轩和玉面人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浮现出笑容。这笑容中有七分是危机过后的欣喜,东方玉轩剩下的三分是勉强,玉面人剩下的三分是得意。 这时候,东方玉轩惊奇的发现雨丹崖的眼中浮现一丝杀机,心上一紧,急忙问道:“主人,你没事吧?” 玉面人笑道:“如此过瘾,除了痛快,怎会有事?” 雨丹崖听了这话,眼中的杀机瞬间消失,随即道:“主人盖世武功,天下无人能敌。” 东方玉轩装作无意道:“主人自然无人能敌,从前那些和主人作对的如今可都成了孤魂野鬼。” 雨丹崖笑道:“那是他们没有自知之明。” 东方玉轩眯起眼,看着他,却没有说什么。 平息了冤灵河,也就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可是却听玉面人说道:“先生,我看事情还没完。” 东方玉轩双眼微睁,紧锁眉头,道:“怎么没完?” “你看” 玉面人指着右方黑暗处,冤灵河就是从那里流出。 东方玉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原本平坦的地面上经过刚才的冲击,已经出现一条宽两丈的河道。冤灵河正是通过这条河道,流进欲望之泉中。 东方玉轩顺着河道目光渐移,先是看见河水上漂浮着一艘船。他抬头一看,船上站着一个身穿五彩纸衣的小人,手中拿着船桨慢慢摇着。 雨丹崖也瞧见了,惊呼道:“惑魂船!勾魂小煞!” 河水流动,惑魂船不急不慢的朝这边驶来。 第三三四章 得罪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东方玉轩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刚才把地下的冤灵河引上来,和玉面人联手控制住水势,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如今勾魂小煞驶着惑魂船而来,东方玉轩哪里还有力气去对付这个东西! 雨丹崖眼中也露出了恐惧,他回想着云蟒山陵墓中的情景,心已凉了半截。又看了看东方玉轩,知道他也没有了体力。自己更是别想在勾魂小煞手下活命。 三人之中只有玉面人异常冷静,他看着慢慢驶来的惑魂船,眼中如古井般波澜不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雨丹崖提醒道:“主人,我们先从隧道退出去,然后封住出口,把勾魂小煞留在这里,等功力恢复了再来擒住它。” 雨丹崖说的很对,这是最好的选择。 东方玉轩也点头道:“为今之势也只有如此了。”但是他也知道一旦三人退出去,把勾魂小煞留在这里,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必将被其摧毁。玉面人这些年的心血也就毁于一旦,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事分轻重缓急,为了保命,割舍鬼战士也合情合理。 雨丹崖说的办法,玉面人怎会想不到?以他敏捷的心思,早在东方玉轩之前已经想到退出去的后果。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 鬼战士不能毁,冤灵河也必须要,勾魂小煞还要降! 若是知难而退,那还是玉面人吗? 迎难而上,不畏艰险,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玉面人冷静的把雨丹崖推到一边,此时惑魂船已距三人只有四五丈远。他转身看着东方玉轩,道:“先生是有紧急,得罪了。” 东方玉轩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就见玉面人右手一挥,带起一片光刃。 东方玉轩只觉小臂见一阵刺痛,寒凉之感袭遍全身。然后他低头一看,自己右臂被玉面人发出的光刃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流出。 “主人,你这是?” 东方玉轩心中有些愤怒,他一生之中除了当年逃离东海时被人追赶露出狼狈之相,可从未有人敢对他动手动脚,更不要说能伤他肌肤。 如今玉面人竟然只说了一句得罪了就在他右臂上划出这么长的口子,东方玉轩怎能不气?可是愤怒也只能隐藏在心底,玉面人的性格他清楚,没有人可以在其面前表现出逆反,否则后果只有一个。 死! 东方玉轩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对付勾魂小煞,如果这样坐以待毙,那结果也是死。虽然被玉面人伤了,但如他能降服勾魂小煞,救自己性命,这点血流的也值了。 从他手臂中流出的鲜血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漂浮在空中,分散成一滴滴鲜血,像晶莹的红宝石般闪耀着光芒。 玉面人右手一抓数千滴鲜血向他飞去,与此同时,东方玉轩手臂上还在流血,而流出的鲜血都尽数朝玉面人飞去。 惑魂船已到了三人面前,勾魂小煞跳了下来。只见它面白无须,黑手红脚,五只一般粗,双脚似马蹄。 它趟在河中,所发出的声音竟然跟马蹄入水声一样。然后,它又露出了那形如钉耙的舌头,舌分五齿,三长两短,诡异至极。 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已经闭上了眼睛,上次在云蟒山陵墓中对勾魂小煞交手时,他们知道勾魂小煞的勾魂术能魅惑人心,只要闭起眼不看它,就能避免被魅惑。 二人把希望都寄托在玉面人身上,东方玉轩只觉体内鲜血开始往右臂伤口处汇聚。本来他就已经透支,现在失血过多,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现在无数滴鲜血漂浮在玉面人的面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确定他们都闭上眼睛,才放心的转过头开始了攻击。 勾魂小煞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攻击力,只是仗着勾魂术的霸道来魅惑人心。 玉面人心智之坚远非常人能比,双方刚一照面,他还不会被其所迷。 玉面人合掌于胸,全身功力迅速汇聚在两掌之间。 勾魂小煞就站在他面前双目睁大的看着他,玉面人咬着牙抵抗着勾魂术。 突然他双掌间金光大放,这时他推出左手,只见其左掌间有一团金色火焰。 在此不见天日的地方,身后有欲望之泉浓浓的贪婪之气,身旁有冤灵河水极重的阴寒之气,面前还有勾魂小煞勾魂术的诱惑。 这一切若是换了常人必定沉沦堕落,可是玉面人硬是稳住心,站住身,不管惊涛骇浪,亦不管狂风暴雨,他放手一搏! 他左掌打出,金色火焰如天而降的倾盆大雨落在漂浮在空中的无数血滴上。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迷惑与诱惑全都暗淡,唯有那金色火焰和无数血滴变得清晰无比。 血滴遇到金色火焰徒然燃烧起来,如木屑遇见烈火,所发出的光和热撕裂着空气。时空似已有扭曲之势,勾魂小煞看了燃烧着血滴也不免怔了一怔。 尤其鲜红的血滴燃烧发出的金色火焰竟比刚才还强! 玉面人左手垂了下去,显然已经无力抬起。他伸出右手二指,只见其食指和中指间的缝隙中有一道耀眼光芒迸发出来。 这时奇迹发生了,无数燃烧的血滴怦然碎裂,奇变的同时,玉面人右手食指和中指间飞出一根细小银针。 银针并非实体,而是光影幻化而成。再看碎裂的血滴已然连城一线,燃烧着的血线穿过针眼。玉面人挺上一步,右手抓住穿线的银针如织衣缝布般在空中快速比划起来。 带着血线的银针所过之处竟然缝制出一张血网,血网上燃烧着金色火焰,绚丽而动人心魄。 玉面人知道东方玉轩体内的龙城之血是勾魂小煞的克星。他要降服勾魂小煞,就必须借助东方玉轩体内的龙城之血。 面临生死时,他急中生智,也是孤注一掷,想到用龙城之血织就一张血网,用来困住勾魂小煞。 血网织完之时,勾魂小煞已经察觉到危机,它转身飞到惑魂船上准备驾船而逃。 可是玉面人怎会让它逃了? 第三三五章 血网 玉面人拼尽全力的掷出血网,准确无误的罩住勾魂小煞。血网上燃烧的火焰把它身上的五彩纸衣点燃,只听惑魂船上传来一声惨叫。全身起火的勾魂小煞跳入冤灵河中,想用河水灭火。 可是这火焰绝非普通,勾魂小煞倒在水中,河水没过它的身体,火焰不灭! 这一次勾魂小煞知道自己遇见了对手,当五彩纸衣燃尽时血网收紧,竟然慢慢的勒进勾魂小煞的皮肉之中。 它痛苦的哀嚎,不停的在河水中翻滚。可是龙城之血本就是它的克星,如今做成血网威力剧增。 玉面人的右手已垂下,但他仍然站的笔直。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东方玉轩和雨丹崖都睁开了眼睛,看见河水中的一幕,二人都无比震惊。他们想不到玉面人会有如此雷霆手段。 东方玉轩为自己刚才压下心中怒火而庆幸,看着玉面人的背影,越来越觉得看不透此人。 他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雨丹崖急忙扶住玉面人,感受到他身体虚弱。雨丹崖略微犹豫,问道:“主人,你怎么样?” 玉面人笑道:“双手虽已不能动,但是还有腿呢!” 这句话是何等的猖狂,他用肩膀顶开雨丹崖,走到勾魂小煞身边。 此时血网已打入勾魂小煞体内,金色火焰也已消失。勾魂小煞以为挺过了危险,站起来想予以还击。 忽听玉面人口中振振有词,速度奇快,分辨不出他念的什么。 东方玉轩虽然见多识广,但是也听不明白,心想应该是什么咒语。 但见勾魂小煞听了这艰涩难懂的咒语立刻跪在地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血网从其体内显现出来。它痛苦的哀求玉面人,不停的磕头。 瞧它的样子,玉面人已经成功收服了勾魂小煞。 东方玉轩的心总算落地了,可是回头看了一眼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再瞥了一眼勾魂小煞。心底又涌现一种难以言明的感受。 玉面人蹲了下去,在勾魂小煞耳边嘀咕几句。只见它拱手作揖,眨眼点头,很是温顺。 玉面人满意的站起身,向着黑暗伸出走去。 “先生,我们也走吧。”雨丹崖对东方玉轩说道 东方玉轩知道玉面人已经驯服了勾魂小煞,把它自己留在这里也不会出事。于是跟雨丹崖走向隧道口,他们与玉面人离开的方向正好相反。东方玉轩心想这里肯定还有另一个出口,便问道:“主人离开的地方是否还有一个出口?” 雨丹崖道:“既然先生问了,那我便如实回答,已报先生的救命之恩。那边的确还有一个出口。” “什么救命之恩?”东方玉轩假装不明白。 “先生真会演戏,刚才我准备动手时,若不是先生提醒。恐怕现在我已被主人所杀,成了勾魂小煞的食物。”雨丹崖也不避讳。 东方玉轩想不到雨丹崖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刚才自己的确发现雨丹崖心有杀念,提醒雨丹崖的同时,也在提醒玉面人。他心想此事过去后,雨丹崖肯定会记恨在心,以后随时都有可能对自己动手。 但他想不到雨丹崖竟然把这件事说出来,这让他很是吃惊。 东方玉轩心中琢磨,雨丹崖会不会是玉面人安排来试探自己的。刚才雨丹崖故意表现出杀念,就是给自己看的。现在说起刚才的事肯定也另有所图。 东方玉轩小心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雨丹崖笑道:“先生放心,我不是主人安排来试探你的。更何况就算是主人安排,以先生对主人的忠心,还怕我试探吗?”话中带着讥讽,分明就是反话。 东方玉轩见搪塞不过去了,直言道:“你的事我不想过问,但你也别逼我。否则再见主人时,我一定把今夜的事告诉他。”他以为如此说来,雨丹崖就会知难而退。 却想不到雨丹崖笑道:“先生去告吧,如果不怕我把那件事说出去。”他故意不说是什么事,就是想调东方玉轩的胃口。 东方玉轩也明白他的用意,自然不会露出马脚,“哼,无中生有真的有意思吗?” “无中生有吗?”雨丹崖压低声音,但却是在挑衅。“如果真是无中生有,那么为何从无名小镇运往此处的第一批鬼战士会无缘无故的少了一个?” 东方玉轩一听,心惊不已。 玉面人培养鬼战士有他的用处,东方玉轩则是为了复活于也风。把鬼战士从无名小镇运往扬州,东方玉轩是不参加的。所以他暗中把半醒未醒的于也风救了出去,以术法唤醒他。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东方玉轩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绝不会有人发现。如果有人发现早已经禀告玉面人了,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哪里能想到当初行动时竟被雨丹崖发现了? “先生怎么不说话了?”雨丹崖停了下来。 东方玉轩现在身体虚弱,就算要杀人灭口,恐怕也打不过雨丹崖。 雨丹崖又道:“先生难道把这件事给忘了?哎呦,年纪大了脑子确实不太好用。既然先生忘了,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你就走的那个鬼战士就是云蟒山陵墓中跟在齐楚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这下想起来了吗?” 此话一出,东方玉轩脑海中轰隆一声。雨丹崖不但知道自己救走于也风的事,竟然还记得于也风的样貌。如此一来,情况就不妙了。 “你到底想怎样?”东方玉轩沉住气道 “我不想怎样啊,只是提醒将军。你有我的把柄,我又何尝没有你的把柄呢?”雨丹崖得意的笑道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主人告发你。” “先生真是一个识大体,懂局势的人。既然这样,我也就守口如瓶喽。” 雨丹崖继续向前走去,东方玉轩在他身边,一声不吭。 此时东方玉轩心中翻江倒海,他确实已有了杀心。于也风的事如果让第三人知道,那么他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可是现在东方玉轩又不能动手,先不说不一定杀得了雨丹崖。就算杀了他,这可是在逝水山庄。自己该如何跟玉面人解释呢? 第三三六章 记号 权衡利弊后,东方玉轩决定暂时和雨丹崖和平共处。反正自己手里也抓着他的把柄,二人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不会先害谁。 出了隧道就是那间漆黑的屋子,施一鲲坐在这里一整晚就是为了等一个结果。 雨丹崖说一切非常顺利,正如主人所想,引来冤灵河,降了勾魂小煞。 施一鲲这一夜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一直担心会出叉子。如果牵连到逝水山庄,那才是得不偿失。 雨丹崖先离开了逝水山庄,他和东方玉轩都有各自的安歇之所。 东方玉轩故意没有和他一起走,因为有自己的打算。 屋中施一鲲见东方玉轩没有离开,不明其意,道:“今晚多亏先生了,否则一旦那勾魂小煞跑出来,逝水山庄就此完了。” 东方玉轩也知道他说的是客套话,道:“都是主人神威,我只在一旁观看而已。”他故意这么说不是贬低自己,而是为了保全自己。 现在他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逝水山庄在外人看来是江湖上的圣地。可是这里面的危险他又怎会不知道呢?如果让施一鲲得知自己身体虚弱,此人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尚不可知。一切小心为好,他活着还有大事要做。 施一鲲笑道:“先生真是太谦虚了,立下如此大功,主人一定很高兴。要不然今夜就留宿山庄如何?” 东方玉轩才明白原来施一鲲是在赶自己走,心中好笑,逝水山庄这种地方自己怎么会在此过夜呢? 顺着施一鲲的话道:“大庄主也累了一天,我就不打扰了。” 推门而出,再不理施一鲲。 施一鲲独自在屋中,不屑道:“有什么可神气的,不就是会点奇术么?还不把逝水山庄放在眼里了?” 刚才引河水降勾魂小煞飞了不少时间,东方玉轩飞身出了逝水山庄。此时夜色阑珊,扬州城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跳出逝水山庄,他也就放心了。正准备离开,忽见墙根处有一个模糊的印记。 是什么? 东方玉轩蹲了下去,当他看见那个印记时,真是又惊又喜。 那正是东海龙城联络用的符号,这说明就在逝水山庄附近肯定有东海龙城的人。 他第一个想到了于也风,将军已经跟施紫雨回扬州了。可是现在不见将军的踪迹,东方玉轩也能理解。毕竟现在的于也风跟从前巅峰时期的东方宇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隐藏起来是对的。 东方玉轩之所以可以肯定这印记是于也风留下的,是因为他和于也风之间有一个竟有二人知道的秘密。那就是画的虽然是龙城通用的联络记号,但却有些不同。 二人联络的记号比通用的记号少了一划,只要看见这个记号就知道是于也风在找自己。 东方玉轩用手把墙根的记号抹去,这样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于也风的下落了。他四下寻找终于又找到另外一个记号,就这样一路寻找,小心翼翼的来到一条窄巷。 走到尽头只有一户人家,东方玉轩轻轻的敲了敲门。也就是呼吸之间,只听院内有人问到:“谁?”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东方玉轩一下就能听出是于也风的声音。 “将军,是我,小轩!” 门开了,一只手把东方玉轩拉了进去。 月色下,东方玉轩再次见到那熟悉的面容,立刻单膝跪地道:“拜见将军。” 于也风心中一暖,若是在从前自己身为东海龙城第一杀神时,东方玉轩对自己这么恭敬也说的过去。现在自己已是死过的人了,而且如今连功力也没有恢复,记忆也残缺不全。 东方玉轩对自己还跟从前一样,真是难得。 “快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扶着东方玉轩起来,抓着他手腕的手忽然探查到他体内竟然非常空虚。 “你怎么了?”于也风关心道 “刚经历一场生死,托将军的福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东方玉轩笑道 “跟我进屋!”于也风竟有些生气,他这是担心东方玉轩的身体。 屋中燃着蜡烛,二人盘膝坐在床上。于也风替东方玉轩疗伤,现在他的功力还很弱,所以用的时间也比较长。 完成后就快天亮了,收功吐气,于也风看见东方玉轩的脸色有了血色,也就放心了。 “将军!” “怎么?” “你不应该浪费功力给我疗伤的。” 东方玉轩虽然已不再年轻,但却露出了年轻时固执的表情。或许在于也风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人。 “胡说,这怎么是浪费了?” 于也风现在的年纪要比东方玉轩小上许多,但看起来他更像一个长辈。 “我……”东方玉轩眼中含泪,看着所向披靡的杀神。于也风只为他做一点点事,他已经非常感激。 “行了,一把年纪了还哭鼻子?” 这话把二人逗乐了,是啊,一个人已经年迈,一个人虽然年轻但心已老。 岁月教会你不再哭泣,可是当你的眼泪渐渐变少时,却已老了。当哭则哭,不必掩饰,这说明你还年轻。 东方玉轩见就快天亮了,知道再拖一会儿就不安全了。 “将军,现在情况对咱们非常不利,还要早作打算。” “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也风把施紫雨送回扬州后就隐身于此,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也没有去看施紫雨,之所以在逝水山庄出留下记号。他是想如果东方玉轩知道施紫雨是自己护送回来的,那东方玉轩如果要找自己,一定会先去逝水山庄。这样一来就会发现自己留下的记号。 东方玉轩用最快的速度,最简洁的语言把夜里发生的事讲给于也风。当然也把施家对付施紫阙的事顺带说了。 “这么说来,现在施紫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了?” 于也风没有为自己担心,反倒是担心起施紫雨来。 “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赶快为自己想想啊!” 东方玉轩急道,他越来越觉得复活后的于也风跟从前不太一样,少了霸气,多了柔情。 第三三七章 见面 于也风听见东方玉轩的提醒,问道:“施紫阙的事与我们无关,鬼战士和勾魂小煞与我们也无关。我们到底有什么危险?” 东方玉轩一听愣住,心想:将军一定是把从前的事忘了,所以想不起当初自己立下称霸天下的志向。现在时间紧迫,他不能多讲,只道:“将军信我吗?” “当然信了。” “那么将军就听我的。勾魂小煞虽然棘手,但龙城之血是它的克星。我们尚能对付,可是一旦鬼战士苏醒,那将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毁掉鬼战士,现在能帮我们的就只有齐楚了。” “你的意思是与齐楚联手,帮助施紫阙的同时顺便毁掉鬼战士?” “明面上是因为施紫雨的关系帮助施紫阙,实际上是要毁掉鬼战士。” 刚才东方玉轩已经跟于也风说了施紫雨并非施一鹏亲生,那么自己可以打着救施紫雨的旗号与齐楚联手。施紫阙要报仇,那就一定会揭出鬼战士的事。到时候齐楚不可能坐视不理,再毁掉鬼战士。没有人会知道这消息是东方玉轩透漏的。 “我明白了,先不与齐楚说鬼战士的事。只帮助施紫阙,等找出鬼战士的秘密时,齐楚自会动手。”于也风道 “将军一定要记住,你要假装不知道施紫雨的身世。” “可是你又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世呢?” “施一鹏亲口跟玉面人说的,不会有假。” 东方玉轩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天边已有一抹红晕,黑夜即将过去。但危险才刚刚开始。 “将军,保重!” “你也保重!” …… 锦绣坊中众人正在想办法,一天过去了,办法依然没有想出来。 舒灵雪已经不耐烦了,施紫阙是她最重要的人。现在她比施紫阙还要着急,“到底要怎么办?大不了杀进逝水山庄与他们拼命!” “不行!”施紫阙阻止道。 他虽然想报仇,但绝不是杀了施家兄弟那么简单。他要的是真相大白,要天下人都知道施家兄弟的嘴脸,要逝水山庄从此以后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硬碰硬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清沐姐夫已经变成了王善,除非能让施一鹏亲口承认棺材里的那个是假的才行,否则没有任何办法。”舍灵道 岚汀皱着眉头,“可是施一鹏怎么可能自己跳进火坑里呢,真是头疼!”他看着齐楚,希望公子能给点意见。 齐楚分析了形式,己方处在下风,要想翻盘舍灵说的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该如何让施一鲲承认棺材中的那人不是真正的施紫阙呢? 他思索着,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依现在的形势看来,能帮助咱们的就只有施紫雨了。” 齐楚说的不错,现在没有人会相信他们说的话。所有人都以为施紫阙死了,唯一还抱有希望的应该就是施紫雨。 “可是要想给紫雨报信绝非易事,逝水山庄现在必定上下戒严。我们当中任何人想偷偷进去都会被发现,一旦暴露行踪就会被他们猜到目的,就前功尽弃了。”施紫阙担心道 齐楚心中想到一个人——天音神算。现在想来天音神算之前保护施紫雨,应该早就知道她的身世。如果天音神算还在扬州,那么他们又多了一分胜算。 可是如今天音神算身在神庭,神庭到底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岚汀自告奋勇道:“不就是送个信嘛,我去!” 舍灵瞪了他一眼道:“你太天真了,你觉得逝水山庄的人会不认识你吗?” “可是我之前也装作是送香料的进去了啊。”岚汀还不肯放弃。 “之前是之前,以施家兄弟的警觉度,送香料的伙计没有回杂货店,他们肯定知道有蹊跷。”舍灵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众人争议不下,忽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岚汀急忙看向齐楚,先前自己开门放进了捕快,致使施紫阙被陷害,现在想来还很后悔。如今他可不敢贸然行事。 不等齐楚回答,施紫阙道:“去开门吧,不会再有比昨天更倒霉的事了。” 岚汀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也没问外边是谁就打开了门。 “风大哥?你怎么来了?”少年怎么也想不到敲门的人会是于也风。 “先进去再说。” 于也风一路小心,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来到锦绣坊。 “快进来。” 岚汀对他的印象还是挺好的,毕竟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 施紫阙听舒灵雪提起过于也风,二人见面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风大哥,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岚汀笑道 于也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转身对齐楚说道:“当日在京城事出紧急,走的时候也没顾得上跟公子打声招呼,实在失礼。” “于兄弟,赔礼就不必了。想你今日前来应该有事吧。”齐楚是何等聪明,于也风赶在这个时候前来,肯定有事。 于也风早已想好说辞,也不停顿,直接道:“自从我把施小姐送回逝水山庄,她就被软禁了。我没有她的消息,担心她的安全。现在听说公子回到扬州,特来求救。” 齐楚心思敏捷,抓住漏洞问道:“于兄弟是听谁说的我回到了扬州?” 这一问吓了于也风一跳,急忙补救道:“锦绣坊在扬州如此有名,大掌柜回来了全扬州的人都知道。我想徐老板既然回来了,那公子也一定回来了。” 齐楚笑道:“看来于兄弟还时常在大街上走动,消息还挺灵通的。” 于也风呵呵笑道:“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能知道公子的消息,每日都在酒楼茶馆这样的地方呆上一阵。” 舒灵雪本来就是急性子,见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早就看不下去了。 “你们就别客套了,都什么时候还唠家常。既然于兄弟也是为施紫雨来的那么大家现在就是一伙的。” 于也风假装道:“难道诸位刚才也在谈论施小姐吗?” 舒灵雪道:“我们也不瞒你,事情是这样的。” 她当下把事情全盘拖出,并没有注意到齐楚看自己的眼神。 第三三八章 目的 于也风戏演的非常逼真,听着舒灵雪说施紫阙不是施家子嗣,然后被施家兄弟追杀。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青的是因为震惊,红的是因为愤怒。当然了这都是假装的。 然后跟施紫阙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大致有施兄弟别太难过,人心险恶,你幸好发现的早。还有比如施兄弟放心,我与施小姐是好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报仇的事我帮你。 反正看似客套的话在他说来却逼真的不能再逼真,施紫阙恨不得当下就拉着于也风跪下,磕头拜把子,结为一生的好兄弟。 一向聪明的舒灵雪却因为此事跟施紫阙有关系,而被蒙蔽了双眼,分辨不出于也风说的话是真是假。 一旁看戏的齐楚察觉到些东西,于也风来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一些,这边陷入困境正说只有施紫雨能帮忙,他就出现了,应该不是巧合。 还有于也风说每日坐在酒楼茶馆打听自己的消息,可为何他们回扬州也有几天了,他今日才到? 另外以于也风对施紫雨的在乎程度,云蟒山陵墓中他可是舍命也要救施紫雨的,怎么今日施紫雨只是被父亲软禁,他竟然都不敢去打探呢? 一个父亲就算再生自己女儿的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看来于也风不敢潜入逝水山庄的原因只有两个。 第一,他怕暴露自己的行踪。他的行踪跟逝水山庄没有关系,应该是另有其人想置他于死地。所以他就算在乎施紫雨,也不能冒险。 第二,他已经知道施紫雨不是施一鹏亲生,所以这不是简单的软禁。逝水山庄里危机重重,他不能擅自闯入。 想到这,齐楚又停下来。 不对!于也风这么在乎施紫雨,如果提前知道她不是施一鹏亲生的事,那么他也会分析出被软禁的施紫雨一定非常危险。他一定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 这时候,施紫阙说出施紫雨也不是施一鹏亲生的事。于也风之前已听东方玉轩说过,但还表现的非常震惊。 “这怎么可能?简直不敢相信!”于也风惊呼。 但齐楚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嘴上虽说不敢相信,但实则他已经信了。因为那震惊的表情一闪即逝,这惊天的秘密当初自己听来都久久不能平静。于也风和施紫雨关系要好,怎么可能瞬间就平复好心情? 除非? 除非他一早就知道施紫雨不是施一鹏亲生了! 这时候齐楚又想,如果于也风提前知道这件事,他为何没去救施紫雨呢?难道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齐楚这双慧眼断事极准,尤其在男女之事上更是准的要命。当初在君莫渡中他一眼就看出舍灵非常在乎岚汀,所以才故意打伤岚汀逼舍灵回答问题。当然他舍不得真的伤害岚汀,出手很轻,有那么一刻他都觉得戏可能演的不真。 他能看出舍灵和岚汀的关系非同一般,那么于也风对施紫雨的态度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现在有一点齐楚想不明白,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是男人。无论是怎样的男人,胆大也好、懦弱也罢,只要喜欢上一个女人就会变得冲动且鲁莽。以身犯险就成了平常之事,可于也风为何没有去救施紫雨呢? 想了一会儿,齐楚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之前自己的分析没错,那两个假设也都成立,但是却有先后之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于也风把施紫雨送回扬州后,施紫雨就被软禁了。那时候于也风并不知道施紫雨的身世,所以他觉得施一鹏是因为生气才把女儿软禁起来。于也风也就没有去探望的必要。 所以,于也风也不会每日都到酒楼茶馆这样的地方打探他们的消息,相反他应该藏身一个隐秘的地方。这是因为有一伙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之所以敢这么推断,是因为众人在京城汇合后,于也风就再也没提过自己的前尘往事。很有可能他已经知道自己前世的一些重要的事情。 齐楚觉得像于也风这样的人,这一世的气度都如此不凡,那么前世应该是个大人物。通常大人物的死因都不简单,极有可能现在有人知道他复活了,所以开始追杀他。 这也是他为何把自己藏起来的原因。 但是大概就在今天或者昨天,于也风知道施紫雨的身世。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找人帮忙,最后目标锁定在锦绣坊。 那会是谁把施紫雨的身世告诉于也风的呢? 肯定不会是施家兄弟,莫非逝水山庄出了内鬼? 齐楚想立即知道此人是谁,但他自己也知道恐怕要失望了。 齐楚实在是太敏感了,而且逻辑性太强。整件事情已经被他分析的差不多了。于也风这次来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施紫雨,但剩下的却是为了欲望之泉的鬼战士。 东方玉轩说他们必须毁了鬼战士,否则……没有否则,必须毁了。 救施紫雨只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要如何做,于也风只能见机行事。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还要顺水推舟的把这件事做好。 那边众人商议的热火朝天,于也风虽然也在出谋划策,但他的注意力始终在齐楚身上。 他觉得流光公子有些不对劲,齐楚太冷静了!冷静的好像已经窥探到自己的目的,于也风有些担心。 他不能暴露东方玉轩的身份,更不能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一个人心底有了秘密就有了担心,有了担心就会紧张。 他已开始紧张,但紧张的表情在其他人看来是因为担心施紫雨导致的。所以施紫阙对他的印象特别好,虽说与施紫雨不是亲生兄妹,但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施紫阙希望能有个可靠的人照顾妹妹一辈子。 于也风真的可靠吗? 于也风自己觉得现在还挺可靠,可是以后呢?谁知道?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的焦点还是落在了施紫雨身上,要想破局,只有先见到施紫雨。 原本他们围坐一圈激烈的探讨,最后得出的结论跟齐楚之前说的一样。 岚汀往后一靠,脊背碰到椅背,转头看着齐楚心想,还是公子厉害啊,这帮大笨蛋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想到的办法不还是公子刚才说的吗? 第三三九章 赠予 这时候众人回头望着齐楚,心中对他更是钦佩。 “可是派谁去逝水山庄呢?”舍灵问道 大家心想也只有齐楚了,可是这时于也风说道:“我去!” 他等这一刻很久了,来之前就想好了必须是自己去见施紫雨。因为所有人之中只有他不会被发现。 施紫阙道:“不行,逝水山庄现在肯定上下戒严,一旦有人潜入就会被发现。于兄弟为了你的安危,我不同意。” 岚汀点了点头,看着齐楚,发现公子并没有说话,看来公子也应该是这样想的。 可却听于也风说道:“你刚才说了一旦有人潜入就会被发现,那如果不是人呢?” 施紫阙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齐楚听明白了,于也风本来就是不人不鬼,他身上原本没有生气,没人能察觉到他的行踪。不过这时,齐楚注意到于也风身上是有生气的,怎么回事? 于也风见施紫阙不明白,笑着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了一块石头放在桌上。 齐楚明显感觉到石头放在桌上后,于也风身上的生气瞬间就消失了。 那块石头正是东方玉轩和于也风相认后,送给他的续阳石。把续阳石带在身上就会有生气,现在于也风拿走续阳石自然就变回了从前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周围的环境冷了下来,施紫阙感受到于也风身上的变化,皱起了眉头,“于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于也风没有隐瞒,把自己的事讲给施紫阙听。当然他略去了最重要的部分。 施紫阙眉头舒展,道:“这样最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于兄弟了。” 没人反对,齐楚倒想看看于也风究竟要做什么,也就同意了。 施紫阙叮嘱道:“于兄弟,你见了小雨先不要告诉她的身世。只说我没死就可以。” 于也风点头道:“我明白,现在告诉她,她也接受不了。” 于也风走了,锦绣坊中陷入了寂静。 还是舍灵第一个问道:“于也风他可靠吗?别忘了那日在血池边上,就是他护着血池中的幼胎。” 舒灵雪急忙道:“他曾经也是幼胎中的一个,触景生情也很正常。这一次不会出差错的,他可是很在乎施紫雨。” 其实舒灵雪也不知道于也风到底是否可靠。但是现在唯一能帮助施紫阙的就只有于也风了,就算自欺欺人,她也必须这么做。 桌上的续阳石和普通石头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掉在地上都没有人会注意它。岚汀走上去好奇的抓起来看了看,心说不就一块石头么,也没什么特别。 他本以为这石头也许会和相忘刀一样,看着不起眼,但其实很厉害。不过这一次他失望了。 想起相忘刀,就想起要把浔江匕给舍灵的事了,冲她使了个颜色。 舍灵冰雪聪明,点了点头。 “挺晚的了,大家都累了,清沐姐姐和姐夫早点回去睡吧。”笑容里带着一丝害羞,谁也不会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一会儿和岚汀约会。 舒灵雪和施紫阙跟齐楚道别后就各自回屋睡了,本来以舒灵雪的性格两个人在一间屋子睡也没什么。不过施紫阙除了是江湖中人外,还是个读书人,对舒灵雪说道:“这个于礼数不合,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更何况如今情况紧急。”他又找了许多理由。 舒灵雪笑道:“你不就是害羞了么,算了,今晚不睡你了。” 施紫阙一听立刻红了脸,“你、、这,哎”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憋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小点声!” 有点酸秀才被美丽女子欺负的样子,一甩袖子走了。 舒灵雪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她不是开玩笑,只想让施紫阙暂时放松一下。这些日子他绷得太紧了。 等舒灵雪走后,舍灵和岚汀又悄悄的走了出来。 “我说你叫我来干嘛呀?”舍灵以为他要给自己好吃的呢。 这两个吃货也就这点追求,不过这样的人也很幸福。 “给你看个宝贝!”岚汀说话的时候坏坏的笑着。 舍灵总觉得他要给自己看的不是宝贝,很有可能是要戏弄自己。她没有走过去,岚汀倒是走到亭子中坐下,向她招手道:“你快过来啊,快过来。”他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个石凳,“快坐我边上!” 舍灵嫌他说话声有点大了,立刻跑过去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坐边上就坐边上,那么急干什么啊!” “给你看宝贝啊!” 岚汀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了相忘刀。 “就这个破刀?还是宝贝?” 舍灵大失所望,不过还好他没有戏弄自己。 “你懂不懂什么叫宝刀未老啊?”岚汀也不知道这个成语用的对不对,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不懂” 舍灵是真的不懂,于是岚汀就把齐楚讲给自己的故事讲给舍灵。 月色如霜抖落,然后堆积在二人面前。这一刻显得格外明亮,少女看着少年的脸庞,听着他娓娓道来的爱情故事。一颗心都在他的身上。 “你说的是真的吗?” 舍灵拿过相忘刀看了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金银财宝、绝世武功、神兵利器都不重要。她们更愿意听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当然是真的了,公子亲口说的。” “是齐楚那个大骗子啊,能信?” 舍灵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已经信了。就算不信这刀是十大神器中的一个,也愿意相信今夜所听的故事是真的。哪怕自欺欺人也愿意相信。 “你还别不信,已经滴血认主了。”岚汀颇为得意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舍灵的注意力不在刀上,“你说最后风轻轻怎么样了?她和冯拔到底在没在一起呢?”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都已经死很久了,这都不重要了。” “怎么就不重要呢?”舍灵撅起了小嘴,哪里还像魅凰的左护法。 “我今天不是给你讲故事的。”岚汀差点把正事忘了。 “那你要干嘛?” “我已经有了相忘刀,浔江匕自然就给你了。这样以后我们就能刀剑合璧,天下无敌了。”岚汀拿出浔江匕递给舍灵。 “徒有浔江匕,不知起相思。它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竟然都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舍灵接过浔江匕,轻抚着神器,眼圈红了。 第三四零章 见鬼 夜安静的像个熟睡的孩子,风吹着月光如呼吸般时亮时暗。如果抛开这是冬天的夜,那么夜色真的很美。可是加上寒冷的风,似乎这美好的夜就变得凄凉了些。 于也风的身上已经没有了续阳石,所以他变回了曾经不人不鬼的东西。 月光洒落,地上没有他的影子,空气中也没有半点生气。 他绕到了逝水山庄的后墙,上一次从马家村回来就是从这里进去探望施紫雨的。他记性很好,认得路。 于是就悄无声息的翻墙而入,落地时没有任何声音。于也风很自信的认为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不巧的是在对面的墙头上伏着“一片月光”,常烛的伤虽然还没有痊愈,但是不妨碍他趴在墙头上监视逝水山庄内外的动静。 这时候他转过头往庄内看去,忽然看见一个背影。常烛最开始的反应是想跳下去,从背后降住那人。 可是当他看见月光之下,那慢慢行走的人竟然没有在地上留下影子时,他的心颤抖了一下。 鬼? 常烛心中这么想着,不会在地上留下影子,并且刚才能逃过自己的眼睛,也只有鬼才能做到。 他是怎么进来的? 很不巧常烛没有看见,于也风进来的时候他正转头看向另一边。如果他看见于也风是翻墙进来的,也就不会把于也风当做鬼了。 鬼通常是穿墙,哪里有翻的? 可是他没有看见这一幕,所以于也风现在已变成了“鬼”。 人都是怕鬼的,常烛是人。 可是他同样也有自己的职责,心中安慰自己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偏偏他从前做了不少亏心事,所以他害怕远处的鬼。 这是常烛和于也风第一次见面,竟然以这样的形式。他们都对施紫雨有好感,所以应该算是情敌。可是情敌见面竟然没有分外眼红,一个不知道另一个的存在,另一个想躲还来不及。这可能是自古以来情敌见面的特例了。 如果你觉得像常烛这样一个密探不应该怕鬼,现在他的表现实在有些假的话。那么当有一天你真正见到一个自己深信不疑的“鬼”时,那时候你的反应就和常烛一样。 常烛不敢动!也动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尽量不要去看那可怕的鬼。所有的鬼都是可怕的吗?这个问题没有准确的答案,但至少,人都是这么想的。 常烛闭着眼睛心说胆小鬼应该不可怕,然后他立刻明白了,胆小鬼不是鬼,是人! 常烛没有看见于也风走到施紫雨的屋子前,但他听见了轻微的敲门声。可是却误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常烛不断的咽着口水告诉自己,别怕,真的别怕,不就是鬼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别说这个“鬼”真挺了不起的,施紫雨累了许久在房中睡着了。于也风竟然能从外面打开房门走进去。 如果有人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开门撬锁我也能。” 那么此人一定是个小偷,小偷开别人的房门时一定要先确定屋子里没人。像今天屋子里有人的情况,小偷是不敢冒险的。 于也风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少女,心中也不知怎么的就痛了一下。 心疼? 于也风知道这是心疼,但他告诉自己应该是饿的。 施紫雨睡得很沉,梦见了和哥哥一起在小溪里抓鱼,弄得满身都是水,最后回家被爹爹骂了一顿。 于也风不忍心去叫她,但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她醒过来呢? 想来想去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最后只能用一个坏的办法。 于也风用手指轻轻捅了捅施紫雨的胳膊,心想这不算叫吧,我是用捅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危险的时刻,多留一会儿都有可能被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可能是许久没见她了,今天见了很高兴吧。 “呃……” 施紫雨发出了声音,然后睁开了睡眼。糊里糊涂的说道:“哥,大鱼可以吃,小鱼还是放生吧。” 当施紫雨看见于也风时,露出一丝惊讶,惊讶的背后还有一丝欣喜。 于也风察觉到这丝欣喜,他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 施紫雨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于也风开门见山,用最快的速度阐述了躺在棺材里的施紫阙是假的这件事。并且告诉施紫雨他的哥哥现在还活着。 本来于也风觉得当施紫雨听见这个消息时,应该非常高兴。 事实上施紫雨并没有信,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她肯定会笃信不疑。可是昨晚已经检查过尸体了,不是易容,大夫也说死于心疾之症。 施紫雨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 于也风看见她的反应知道今天恐怕要无功而返了,但是还不肯放弃道:“你相信我,现在你哥哥就在锦绣坊。” “他去锦绣坊干什么?为何不回家?”施紫雨开始相信。 但来之前大家商量好不能告诉她的身世,也不能让她知道施紫阙的身世。于也风停顿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让施紫雨失去了耐心。 “我知道你是怕我伤心,才骗我的。”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 于也风有些后悔,来之前应该想好说辞的。哎,来之前光顾着高兴了,怕是要坏了大事。 这时候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小雨,你睡了吗?” 施一鹏站在门外,常烛跟在身边。 刚才见了“鬼”后,常烛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他最在乎的人是施紫雨,心中担心这个鬼会伤害她。所以找到施一鹏,二人一起来看看。 常烛并没有告诉施一鹏,有个鬼在山庄中活动。他只是说“小姐那屋好像有动静,我也不方便打扰小姐。” 现在的情况,施一鹏不能让施紫阙的事节外生枝。施紫雨从前也有许多朋友经常夜里混进山庄,偷偷与她聊天。 听见常烛的禀告,施一鹏决定亲自来看看。 “爹,有事吗?” 施紫雨看着于也风,心中担心,要是被爹撞见该怎么办啊? 第三四一章 长裙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施一鹏已经开始推门,幸好于也风进来之后把门锁上了。否则就暴露了行踪。 于也风也看着施紫雨,眼神中似在说着“怎么办?我不能被发现!” 施紫雨银牙一咬,心想豁出去了。 这时候推门声更大,“小雨,快开门,爹进去看看你。” 施紫雨走到门口,整理了下厚厚的裙子,推开了门。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她看见了常烛,莫非于也风被他发现了?心里虽这么想,但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能露出马脚。 施紫雨微微侧身,施一鹏和常烛走了进去。 施一鹏坐在桌边,发现凳子上还有余温,心想她可能坐在这许久。 这时,施紫雨仍然站在门口,门大开着,夜风灌入,凉意侵人。 “小雨过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施一鹏尽量让自己微笑,虽然面前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她。但至少现在要伪装的好一点,等事情平息了,把施紫雨嫁给常烛,再给他们二人一笔钱。让常烛带着施紫雨回老家去,夫唱妇随,这是应该的。 一想到多年的“包袱”就要放下,施一鹏的心情就好了。简直比死了“儿子”还要开心,“小雨,慢吞吞的干什么呢?快到爹这里来!” 施紫雨也挤出一丝微笑,把掌心的汗用裙子擦了擦,“就是坐的时间久了,腿麻了。” 她慢慢的挪到桌前,脸上的表情还真像腿麻了一样。 常烛担心的问道:“小姐,没事吧?” 施紫雨不知道私下里施一鹏已经把自己许配给常烛,摇了摇头道:“没事。” 施一鹏和她坐在桌边聊了一会儿,大概是互相安慰不要为施紫阙的死而伤心。常烛则趁着二人聊天的时候,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进来。 哦,不对,应该是没有鬼进来。 他也就放心了,检查完后把目光落在施紫雨身上,想象着以后没满的生活。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帮“岳父”把事情摆平。 常烛并没有任何内疚,他觉得找到一个和施紫阙一模一样的人来当替死鬼是最好的办法。一来自己和施紫阙关系不错,二来这样又可以把事情化解。 施一鹏虽然在聊天,但一直用内力探查这屋里的角落,发现没有人藏身其中,放心的站起来道:“小雨,你好好休息,爹先回去了。” 施紫雨送走二人,重新坐在椅子上才发现出了一身汗,心道:还好他没有被发现。 再回想于也风今夜跟自己说的话,哥哥真的没死吗?可是天底下真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 于也风走在街上,已经看见了锦绣坊的轮廓。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施紫雨决定让他钻到自己的裙子下。这样自己开门后,转过身,于也风就能掀开裙子溜走。 一切都还算顺利,没有人会想到施紫雨的裙子下会藏人。 如果这件事让常烛知道,那他肯定会非常嫉妒。嫉妒于也风比自己早一步见到了迤逦的风光。 其实施紫雨的裙子又厚又长,丝毫不透光,在里面根本看不见美丽的风景。甚至于也风因为看不见,有两次摸到了光滑冰凉的大腿。 这好像比迤逦的风光更过瘾,于也风回想着。 事情虽然没有办好,但他的心情却很好。换做是谁,在牡丹裙下呆了一会儿,心情都不会差。 可是回去该怎么交差呢? 于也风回到锦绣坊的时候,众人都回去睡了。只有齐楚还坐在桌边。 看着闭目养神的齐楚,于也风试探着问道:“公子,在等我吗?” “不等你,你也会来。” 齐楚这话一语双关,既指现在,又指于也风不请自来。 “事情不顺利,施小姐不相信。” “没有证据,她不会轻易相信的。你太急了!” 这句话依旧是一语双关,“你太心急了”指的是于也风为了达到自己真正的目的没有想好就去找施紫雨了。 失败是早已注定的。 于也风听完这两句话,胸中气闷难当,他明白齐楚的意思。但现在一定要打死不认,“那怎么办?施小姐的情况很危险。” 齐楚没有回答,站起身走了。 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就只剩于也风一人,他攥着拳,心想:齐楚果然是齐楚,还是瞒不过他。 ……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众人就都醒了,这个时候谁也睡不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徐锦鱼倒是睡得很香,房门关的很严。 齐楚路过的时候停留了一会儿,低着头笑了笑就走了。 仍是那张桌子,还是那几个人。 于也风把做完见到施紫雨的事情说了。 众人愁眉不展,唯一的办法失败了。 “要我说,施大哥就直接到大街上,敲锣打鼓的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最好是在逝水山庄门前摆个擂台,看看那另个坏蛋敢不敢出来!” 这话是岚汀说的,他憋了一肚子火。 遇见两个坏蛋杀了人家父母,现在还用这种手段来偷换人家的身份。真是天理难容,少年意气,想不到办法,那就正面决战! “照你这么说,还应该雇一些群众,时不时的配合叫好和鼓掌。” 舍灵心里笑着,但面色平静。她知道舒灵雪很心急,这个时候不能开玩笑。不过岚汀说的话,她总想“配合”几句。 “也没有什么不行啊!反正都快过年了,卖爆竹的很多,再多买点爆竹。逝水山庄要是不开门,咱们就点了爆竹扔进去,炸他!” 舍灵没有接话,因为她发现舒灵雪不高兴了。 “清沐姐姐,一定会有办法的,别生气。” 身为魅凰的右护法向来自有主张,可是关于施紫阙的事,她就不能淡定。 “哪还有什么办法啊!”舒灵雪气馁道 “也许真有。”齐楚终于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施紫阙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有办法。 齐楚道:“既然施紫雨这里攻不下,那就让施家兄弟主动承认棺材里的人是假冒的。” “你在做梦吧!”舒灵雪一脸不信。 第三四二章 办法 齐楚笑道:“任何事情都是从做梦开始的。” 这句话说出来后众人都半信半疑,施紫阙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如果有一个人能让施家兄弟说出事情的真相,那么这人有可能是谁?”齐楚问道 众人思索着,岚汀第一个回答:“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子施游飞了。” “可如果施游飞也和他们一伙的呢?”舍灵说出了心中的担心。 “那就是他们的情人了,男人的秘密可以瞒着妻子,但绝对会告诉情人!”岚汀也不知道哪里总结来的结论,不过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舍灵白了他一眼,心说就你懂得多,人家两兄弟都不能生育,哪来的情人。想到这少女不禁害羞,抿着嘴红了脸。 舒灵雪是病急乱投医了,虽然也是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他们不是不能生育吗?怎么会有情人?” 岚汀笑道:“不能生育是不能生育,也没说那方面不行啊!施大哥,你说是不?” 施紫阙竟然还点了点头,其实他从齐楚说有办法开始想的就是这个办法。作为逝水山庄的大少爷,曾经也算是两位庄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他知道的东西总要比别人多一点。 “岚汀说的没错”施紫阙停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当着两个女子的面说这件事有伤风雅,但还是放下面子道:“如果说情人,他们还真有一个。” 齐楚机敏,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他们有一个情人?你的意思是两个人的情人是同一个?” 施紫阙佩服的五体投地,就从一句话中能获得如此大的信息,天下除了齐楚还能有谁? “不错,是同一个!” “这个关系有点乱啊!”岚汀挠了挠头,伸出左手两根手指,“两个人,额”,然后又伸出右手一根指头,“一个情人?” 少年挑了挑眉,咽了咽口水,“他们三个这是要……哎呦我的天,我有点慌啊!” 舍灵俏脸一红,转过头去,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舒灵雪道:“岚汀别捣乱,紫阙继续说。” 施紫阙道:“刚才若是没有公子的引导,我还想不起来这件事。很多年前我曾听施一鹏提过一次。大致是当年他和施一鲲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而这女子只钟情于他。后来却不知为何他竟娶了紫雨的亲娘崔灵渺。” 齐楚问道:“之前你说紫雨也不是施一鹏亲生,这么说崔灵渺和施一鹏成婚时已怀有身孕?” 施紫阙点头道:“是的,这件事还挺复杂。我曾听下人们提起过,原本施一鹏是有妻子的,而且当时他的妻子已怀有身孕。可是到了临盆时却大出血,只保住了孩子,大人不幸死了。” 众人静静的听他说着这段往事,这是逝水山庄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的时候我的奶娘说过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虚弱,险些夭折。不过后来我分析觉得这件事应该是这样的。” “施一鹏的妻子死后,生下的孩子没过几天就夭折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能生育。所以为了让逝水山庄香火延续,他才用我代替了他的孩子。而对外人就说孩子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才瞒下了这个秘密。” 齐楚问道:“照你这么说,他娶崔灵渺肯定是在妻子死了之后。那么与情人相识应该是在两件事之间。” 施紫阙点了点头:“不错,但是不知最后他为何娶了崔灵渺。” 齐楚暂时不关心施一鹏为何会娶崔灵渺,现在重点都在施一鹏的情人身上。只要找到她,事情就有转机。随即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人叫什么,现在又住在哪里吗?” 施紫阙道:“应该是叫李良秋没错,住在那里么,我不敢确定。” 齐楚又听出了弦外之音,问道:“不敢确定就是心中已有了想法,是吗?” 施紫阙想不到流光公子无声无息间就能洞察人心,果真厉害! “有一个地方,很小的时候施一鹏曾带我去过,就在扬州城外的一片树林里,不过没有看见她的人。那是一个秋天,景色很美,但我发现施一鹏根本不是在看景,所以李良秋很有可能就在那附近。” 施紫阙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看来要去一趟了。”齐楚转头看着岚汀。 众人之中只有岚汀最合适,因为他是生面孔,而且机灵。 最主要这半大孩子会忽悠! 施紫阙把树林的位置告诉岚汀,少年从后厨拿了两个馒头就出发了。临走前还嘱咐一句,“我走了,你们可要好好吃饭啊!” 舍灵本想跟着去的,一旦岚汀遇见什么危险,也好有个照应。可是看舒灵雪的样子,最后还是留下来陪她。 在岚汀没回来之前众人也不会有什么行动,所以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屋了。 这时候徐锦鱼走了出来,伸着懒腰,还没有睡醒。不过看着齐楚的目光却异常凌厉,“你们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没有啊!”齐楚笑着,这些日子徐锦鱼不再拿自己当敌人他就很高兴了。舒灵雪说失忆之事是葬魂所为,肯定没有假。 齐楚也明白现在想要恢复徐锦鱼的记忆绝非易事,不过他也想通了,只要她在身边,记不记得从前又如何呢?大不了重新开始,反正他爱她。 “撒谎,我在后面明明听见什么崔灵渺,什么李良秋的,快说到底什么事?”徐锦鱼是很好奇,走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齐楚。一副你不说我就寻短见的样子。 若说流光公子对付别人都有一套,但是轮到面前这温婉而美丽的女子,他就没辙了。最后在徐锦鱼的“言行逼供”下,齐楚招了。 徐锦鱼听完整件事后不但没有因为要和逝水山庄为敌而感到害怕,反而兴奋的跃跃欲试。要不是齐楚拉着,这个武功被封的锦绣坊大老板都要抄家伙去逝水山庄了。 “别冲动,至少吃饱了再去。” 齐楚也只能学岚汀这一套才能把徐锦鱼拉回来。 徐锦鱼一听还真有些饿了,虽说是早饭,但仍然丰盛。不过吃完丰盛的早饭后,她就把要去逝水山庄报仇的事抛在了九霄云外。 第三四三章 良秋 岚汀按照施紫阙告诉的路线,过了正午才找到这片树林。 眼前白茫茫一片,林中也不见鸟兽。想来是因为太冷了,都躲在窝里睡觉吧。 站在林子外,岚汀拿出走之前带的馒头,慢慢的吃了起来。 公子要我见到李良秋之后,跟她说什么来着? 岚汀想着,果真是不吃早饭记忆力差啊。他记得公子叮嘱过自己,这番说辞很重要,一定不能露出马脚。以她和施一鹏的情谊,如果让她发现是有人想与逝水山庄为敌,事情就办不成了。 “呃,见面应该打声招呼吧,美女你好什么的。可是施一鹏的情人,年纪也不小了,还美吗?”岚汀一边说着,一边把最后的馒头塞进嘴里,走进了林子。 岚汀走的不快,因为这片林子让他想起了君莫渡。如果此处也有什么阵法,一不留神踩到阵眼,李良秋还没找到,自己小命就没了。 其实这算是他自己吓自己,这片林子根本没有什么阵法。寒冷的冬天鸟兽都忍着饥饿不出来觅食,李良秋会出来吗? 走到林中深处时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人走过的痕迹,看了看天色。冬季里白天很短,再有一个时辰就要黄昏,如果继续往里面走,恐怕回来时夜都深了。 于是少年想到了曾经听过的许多鬼故事,心里打起退堂鼓,要不回去明天再来?可是回去怎么跟公子交代呢?就说没找到人? 岚汀犹豫着,他也明白现在要想翻盘就必须找到李良秋,自己的责任重大。 一咬牙心道:豁出去了,要是夜里真有鬼,大不了我也装鬼混在里面好了。 此时的他还没有神挡杀神,鬼挡灭鬼的气魄。他会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身边的人,还有他自己。 在这纷乱的江湖之中,能活命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岚汀做了几次深呼吸,继续往里面走去。可是一路上和身后一样,没有明显的痕迹,李良秋真的住在这里? 岚汀决定再往里面走两百步,要是再找不到人,他就回去了。 “一,二,三……” 他仔细的数着,然后一步步往前走,可是……不知道数到哪里,竟然忘了…… “呃,没吃早饭果然记忆力不好,该一百九十一,还是一百九十二?” 岚汀这样的自欺欺人也是天下无敌,大概也就走了五六十步,竟然为了早点回去不惜作弊。 “算了,我就辛苦一次,从一百九十步开始吧。” 这么说着忽然感觉心情大好,出奇的是竟然想起了刚才数到哪里。 “是五十七?” “哪里冒出来的五十七啊,肯定记错了。” “算了,从一百八十步开始吧。” 岚汀摸着自己的良心,安慰道:“这么实诚的人天下也唯有我莫属了吧。” 他本想着再走二十步就转身回去,可是只走了十五不竟然发现一串浅浅的脚印。 仔细观察确定是人的脚印,看其大小和宽窄应该是个女人的! 李良秋?不会真是她吧? 也顾不上多少步了,岚汀就顺着脚印悄悄的往前寻找。走了大概百余步就看见了眼前的一栋房子。他绕到后院,发现院中摆着木柴,园子里的地荒了被雪覆盖着。 “有人吗?”岚汀问道 原本屋子中没有任何声响,他这一问后竟然听见了茶杯掉地摔碎的声音。 没有回答,但却有人推门跑了出来。 此时红日西斜,掠过天际留下片片红霞。冰天雪地中西边天上的红日就如宣纸上的一点朱砂。 风吹着满天红霞飘动,她颈间的一片红纱也随之飘动。 落红日,铺红霞,一身红衣美如画。 冰雪化,日西下,一朝初遇爱上她。 当年施一鹏是在冬春交换的那几日遇见的李良秋,被她的眉眼所迷,被她颈间的一片红纱扰的心头不宁。 那时候他的妻子去世正好一年,亲生的儿子也于一年前被他偷偷的埋葬。为了掩盖他不能生育的事实,在埋葬儿子的当晚杀了一户农家夫妇,把他们的孩子带回逝水山庄,取名紫阙。 这一年里他过得不好,酗酒、赌博,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妻子没死之前,他也算是人们口中的大侠。名气虽然不能和自己的父亲相比,但是他相信只要一声保卫正义,总有一天他会超过父亲。成为第二个施大侠,成为逝水山庄的守护神。 可是他后来还是有些着急了,或许逝水山庄的光环实在太耀眼,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努力。江湖人都说他生的好,有一个好父亲。 那一年施一鲲想到办法,当年流光公子齐楚打败他们的父亲,使得逝水山庄威名被损。今天如果他们能打败齐楚替父亲报仇,那么施一鹏的名声一定会高过当年的父亲。 施一鹏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要打败流光公子谈何容易? 施一鲲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本威力巨大的剑阵,如果练成就能打败齐楚。二人没日没夜的练习,练成之日是欢喜的,但没过几天施一鲲就病倒了。 找来大夫诊治,大夫说施一鲲的情况很严重。 施一鹏急忙问,会死人吗? 大夫说,不会死人,但是…… 施一鹏以为只要人不死就没事,可听见大夫说从此以后哥哥不能生育时,他愣在原地。 没事,逝水山庄还有我呢。施一鹏如此想,那时候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后来当他听施一鲲说是因为剑阵的反噬才导致不能生育的,他的希望顷刻间破灭。因为他也练了剑阵,而且比哥哥更努力。 逝水山庄的未来就寄托在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上,如果是男孩还好,如果是女孩呢? 施一鹏没有往下想,他日日祈祷即将降临的是个男孩。 妻子临盆时不幸大出血,接生婆说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 施一鹏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接生婆也不知道,因为生孩子都是头部先出来,现在只生到一半,看不出是男是女。最后接生婆说了一句,有可能是男孩。 就是因为这句可能,施一鹏选择保小孩。虽然他深爱自己的妻子,但是和逝水山庄的未来相比,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他也只能冒险。 第三四四章 欲擒 万幸最后生出来的是个男孩,不幸的是这个男孩未足月就死了。孩子死的当晚,施一鲲劝弟弟必须找一个婴儿来顶替。否则他们已经不能生育,这个秘密一旦被外人知道,笑话逝水山庄是小,觊觎逝水山庄在江湖上的位置是大。 等百年之后,他们都驾鹤西去,逝水山庄也将不复存在。这个父亲用生命创造出的江湖圣地,决不能就这样消失、颓废。 在施家,虽然施一鲲是老大,但是施游飞却更爱自己的二儿子。从小到大施一鹏都备受宠爱,所以在他心里逝水山庄的未来比任何事都重要。 这也是为何他能忍痛舍弃妻子的性命,只因为一句“可能是个男孩”而选择赌上一把。 这一次,他只能按照施一鲲说的去做。因为逝水山庄必须时代辉煌下去! 为了延续逝水山庄的辉煌,他们杀了施紫阙亲生父母。那时候施一鹏安慰自己,一定会把施紫阙抚养长大,然后让他继承逝水山庄的庄主之位。 因为失去妻子的痛苦,因为杀人父母的内疚,在妻子死后的一年里施一鹏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做了许多大侠不应该做的事情。 自古以来一个充满着悲情色彩的男人都更容易吸引女人,当施一鹏和李良秋第一次相遇时,当他把自己的丧妻之痛讲给她听时,当他在她的面前痛哭流涕时,她动心了。 要让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其实很简单,不需要给她花不完的钱,不需要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只需要让她动心。 哪怕是一下,也够了。 李良秋动心了,她决定嫁给施一鹏,做他的妻子。 她是一个美丽又大胆的女人,再加上主动。恐怕世上任何男人都无法决绝,施一鹏是个男人,所以他神魂颠倒。 他们从相遇、相知到相许,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一切来的太突然,匆忙中施一鹏发现自己忘记告诉她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二人谈婚论嫁的时候,施一鹏沉默了。他无法面对这件事,也不能告诉李良秋。 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有子嗣了,那就会让她成为一个不完整的女人。 他真的爱她,所以不能伤害她。 这就是他抛弃她的原因,而她从来都不会知道。 …… 岚汀呆呆的看着一身红衣的李良秋,长大了嘴,瞪大了眼睛。 衣服鲜红的颜色射着他的心魄,她的美丽让他心绪不宁。 “额,那个、那个我迷路了,能、能进去喝口水吗?” 岚汀说的这句话实在太老套了,自古以来这是使用次数最多的搭讪方法。因为这种方法可以用于任何人之间,只要有一个人在家中,另一个人就能厚着脸皮讨口水喝。 如果是街上偶遇,最老套的搭讪方法就是,“我能问个路吗?” 李良秋已经把岚汀请进家中,到了一杯水放在岚汀面前, 她虽然没有自我介绍,但是岚汀已经肯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因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让施一鹏多年不忘,但是岚汀还不能表明来意。他要曲折的传达施紫阙死了这件事,这样李良秋才不会起疑心。 其实他也不是很渴,但既然找了这个理由,水已经放在面前。只有喝了,为了表现出自己很渴,为了让李良秋相信他很渴。 岚汀喝完面前这杯水,又讨了一杯,直到“咕咚咕咚”喝了三杯才停下。 李良秋看着少年几近夸张的举动,皱起了眉头。岚汀看见她的表情,觉得自己戏演过了。 “咳咳”他假装自己被呛到,“我迷路了,在林子里转了一天也没出去,实在是太渴了。” 岚汀憨厚的笑着,尽量掩饰自己刚才露出的破绽。 “那我送你出去吧。”李良秋站了起来,她是一片好意。 现在已经黄昏,从这里走到林子外,那就是黑天了。自己再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越晚越危险。 野兽总是夜间出来觅食,若不是冬天寒冷,它们晚上活动的少了,李良秋也不敢送岚汀出去。 她毕竟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除了美丽的容颜有点杀伤力,但那也是对于知书达理的君子来说。真的遇见强盗,美貌反而成了累赘。 岚汀正在想怎么打开话匣子,不成想李良秋竟然“先下嘴为强”,他若是说不着急,我再呆一会。 那李良秋就会察觉到他其实有别的目的。 虽然知道李良秋并不是真的发了逐客令,而是考虑到为了两人的安全才这么说的。 可是岚汀不能走啊! 在李良秋家中他有一千种方法,无论多么难,怎么也能把施紫阙死了这件事扯出来。可是一旦出了这屋子,他该怎么套近乎? 总不能说“哎,美女,你看今晚夜色很美啊。对了,你知道逝水山庄施少爷死了吗?” 李良秋要是听见岚汀这么说,会是怎样的表情? 先微微一笑,然后露出恐惧之色,最后因为提到死人,她怕鬼而转头离去。 岚汀正在想着如何能留下来,却听李良秋说道,“你还渴吗?” “不渴了。” “那我赶快送你出去吧。” “……” 岚汀本来准备说我还饿呢,结果被李良秋又抢先了一步。 现在他只能站起身,跟在李良秋的身后走出屋子。 屋外的林子中已披上一层夜色,幽蓝的夜色在林中浮动。 李良秋虽然大岚汀许多,但依然美丽,保养的奇好,丝毫看不出她的年纪。 李良秋为了能早点赶回来,所以走的很快。 岚汀身怀龙神八变,虽然疏于联系,但跟上她的脚步倒也容易。可是该找个什么样的话题呢? 总不能直接说,“哎,美女,我告诉你一件事啊,逝水山庄的施少爷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色越来越浓。寒气落在二人身上,李良秋已经因为走得太快,额头上渗出汗珠。 这时岚汀发现再有百步就到了林子的出口,他还没有想到办法。 要不然先假装肚子疼争取点时间?或者说脚扭了,实在不成就直接耍赖皮说走不动了,要歇会? 第三四五章 故纵 这些办法其实都不管用,当二人走到林子出口,李良秋转过身来看着少年。 她笑了笑,似无意间抖落着美丽。容颜如幻如沙,在岚汀面前缓缓飘落。 “终于到出口了,你赶快回家吧。” 李良秋松了一口气,转身往林中走去,她这也算送佛送到西了。 岚汀想人家冒着回去被狼吃的危险送自己出来,好歹也要说个再见。 “谢谢啊,你真是好人!” 这句说完岚汀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办法来了! 李良秋转身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岚汀叹息道:“哎,可是现在好人没好报了,就像逝水山庄的施少爷多好的人啊,前两天竟然死了。” 他把逝水山庄四个字说的特别重,说完就转过身,但是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心里默念:一、二、三…… “你说谁死了?”李良秋惊讶的转过身,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背对着她,岚汀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收起笑容回过头道:“逝水山庄的施少爷啊,前两天因为心疾之症死了,哎,那么好的人,可惜喽。” 嘴善说着惋惜,脸上也露出惋惜之情。这段戏演的恰到好处,只能用逼真来形容。 李良秋立刻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脸色非常难看。 “你是说扬州城中的逝水山庄?就是施游飞老爷子创建的逝水山庄?” “嗯”岚汀点头,此刻并没有过多的说话。因为现在这个时候说的越少越好,他明白李良秋还会追问。 “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施少爷今年也才二十几岁,怎么会突然、突然离世呢?” 岚汀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经信了自己的话。只不过这个消息太惊人,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心疾之症啊,一旦发作神医都无力回天的。” 这回他转身走了,不过走的很慢,大概走出五六步后听见身后李良秋问道:“那、那你知道施家二庄主现在怎么样了吗?” 二十几年后,她心里还是挂念他的。 “哎呦,别提了,听说因为嫉妒伤心都哭晕好几回了。施少爷可是他的心头肉,又文武双全,他能不伤心嘛。我看二庄主要是这么下去,也是命不久矣啊!” 岚汀说完就走了,是真的离开。他的任务完成了,虽然在最后的时刻,效果异常的好。现在不信李良秋不去找施一鹏,只要她去了,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于也风了。 岚汀在确定李良秋看不见自己后,飞快的赶回锦绣坊。他心想如果施一鹏和李良秋的感情很深,那么她既然已经从林中出来了,就一定连夜赶往逝水山庄。 李良秋的脚程不快,加上担心施一鹏,走路就会不稳。这样能给岚汀留出一些时间回去禀报,然后于也风再去找施紫雨。 现在岚汀多抢一点时间,到那时于也风就多一点时间。 他飞奔而去,体内功力集中在双脚上。龙神八变的步法变换,比之前快了许多。但因为功力不足,一炷香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以前有浔江匕在身上,神器会把吸收舍灵十倍的功力慢慢传递给他。可是昨晚已经把浔江匕给了舍灵,自己虽有相忘刀,但是相忘刀之中可没有功力。 想到这岚汀有些后悔,舍灵得了浔江匕,功力进展肯定无人能比。自己岂不是更追不上了?他虽然不想和舍灵比试,但男人不敌女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心头一阵气闷,因为完成任务的喜悦也随之消失。突然感觉到胸口剧痛,探查体内,原来是那不灭佛印的裂痕又变大了。 岚汀停了下来,自从血池之后,自己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如从前。他不想让公子担心,才忍着没说。 那日秦对鸟救他的时候,岚汀已经频临崩溃,幸好最后晕了过去。否则不灭佛印一旦碎裂,体内魔脉就会苏醒。 此时,岚汀终于明白了,自己不能运功,一旦功力在体内流动,不灭佛印的裂痕就会增加。 可是当务之急是赶回锦绣坊通知于也风,若不用龙神八变,速度必定下降。 怎么办? 他边走边想,唯一的办法只有——冒险一试! 岚汀心想如果老天要让他的魔脉苏醒,就算现在控制住,只是拖住一段时间而已。该发生的事还会发生,既然这样那就豁出去吧! 再次调动功力,飞速前进。 渐渐的看见了扬州城的轮廓,想来已经把李良秋落在了后面。岚汀再次检查体内情况,还好不灭佛印碎裂的不多。他放慢了脚步,只要安全回到锦绣坊就行。 锦绣坊中众人一起等待着岚汀,这一次徐锦鱼也在其中。 舍灵有些急了,岚汀去了一天,夜已深竟然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她看向舒灵雪,用眼神询问自己能不能出去找找。 舒灵雪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心急,可是去了也是白去。万一中途他回来见不到你,我怎么交代?” 舍灵点了点头,只能静静的等待。 “砰砰砰”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很急,但声音不大。 “快开门,是我!” 岚汀趴在门上,低声说道,自从进了扬州城就格外小心。幸好没有被逝水山庄的探子发现行踪。否则就赶不回来送消息了。 舍灵跑过去打开门,看见少年的面孔,会心一笑,也不说话。 岚汀跃了进去,直接说道:“我见到李良秋了!”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眼中都露出精光。现在要想翻盘,所有希望走在李良秋身上。 “我成功的把消息透漏给她,现在她应该正在往逝水山庄赶呢!” “确定她今夜会去逝水山庄?”齐楚问道 岚汀思索片刻道:“看她担心施一鹏的样子,今晚肯定会去!” 齐楚不作声了,接下来就交给于也风了。他潜入逝水山庄找到施紫雨,无论用任何办法都要让施一鹏亲口对李良秋说出施紫阙之死的真相。 那时候他再让施紫雨听见,不管故意也好,还是假装凑巧也好。必须要让施紫雨听见真相,他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于也风已经走了,这一次依旧没有带续阳石,他走的果断。 第三四六章 证据 李良秋得知施一鹏丧子的事情,听说他悲痛欲绝的那一刻就再也抑制不住去思念。 二人最后虽然没有在一起,但这二十多年来她都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在她的心里,施一鹏永远都是她最爱的人。 韶光易逝,容颜不改,她看上去还是当年的那个女子,心底挂念的也还是当年的那个人。 李良秋一路快跑,心底念道着、祈祷着施一鹏千万不要出事。 明月当空跟在她的身后,就像天上的守护神一般,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把她精致的脸映衬的极美。加上因快跑而流下的汗珠,远远看去她就像惹了露水的娇艳花朵。 当扬州城的轮廓越来越近时,李良秋的心里涌上一丝期待和莫名的挣扎。她期待着与施一鹏再见,挣扎的或许是该不该去见他。 心里想着当年和他分开不久后,他便娶了妻。他成婚的那天,李良秋带着面巾躲在人群中望着。 他的妻子很美,据说还是江湖上一个高人的徒弟。 “灵渺” 李良秋听见他是这么唤她的,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了。 现在回想起来,李良秋还能感受到当时心痛的感觉,她停下了脚步。眼前就是扬州城,真的要去吗? 李良秋并不知道灵渺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心中纠结,如果被她发现我深夜探望一鹏,会不会惹得他们一家不和? 算了还是不去,有那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在身边安慰他,一鹏应该不会有事的。 二十年中有许多个夜里,李良秋经不住思念都如今夜这般从林子中出来,走到扬州城外停下,害怕影响他的生活,担心弄得夫妻二人吵架,最后都是含着泪转身离去。 今日还是这样,李良秋转过身,可是抬起的脚却迈不出去。 真的就这么走了?万一他出事怎么办? 她还是不舍,还是放不下。 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有时候这些人和事会让我们感受到些许的温馨和片刻的快乐,但是到头来还是折磨的、痛苦的。 可就是放不下! 李良秋转过身,面对这扬州城,走出了第一步。 不管结局,爱了他这么多年,豁出去一次又能何妨呢? 她走近了,城门半开,守门的士兵靠着城门磕着葵花籽。 “大哥,我想进城。”她动作有些生涩的拿出了钱递了过去。 这些年来她一直住在林中,没有生技,自然不会有钱。平日里都是自己种些蔬菜,本来就不喜欢鱼肉,也就不养家畜。 这些钱是她所有的积蓄,为了见施一鹏一面,她全都拿了出来。 其实李良秋知道自己可以拿出来一半,但要是那样很有可能收成的士兵收了钱却不让自己进去。 所以她孤注一掷!压上了自己的后半生。 “快进、快进!”士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嘀咕着:“穷娘们,还不敢刚才那个小屁孩给的多呢。” 李良秋松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跨了进去,仿佛跨过了自己与施一鹏之间多年的鸿沟。 可是他们之间又哪只一条鸿沟? 李良秋记得去往逝水山庄的路,在梦里她来过无数回,所以无比的熟悉。 当她站在逝水山庄大门前时,于也风已经在施紫雨的房中呆了好一会儿。 “虽然我也不相信哥哥就这么死了,但我检查多了,千真万确,他就是我哥。”施紫雨有些急了,于也风一遍遍的在她耳边唠叨。要不是她害怕于也风被父亲发现,早就轰他出去了。 “我也跟你说,他肯定不是你哥,肯定不是!” “你要是拿出证据,我就信!” 于也风要的就是这句话,证据他没有,但他相信今晚证据就会出现。现在也许还要再等会儿。 施紫雨倒了杯茶,嗓子都快冒烟了,边喝边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证据呢?” “现在还没有,马上就有了。”于也风坚持道 二人本来交情不浅,于也风还救过施紫雨的命。但是她刚刚失去哥哥,心情糟透了,有时候就憋不住说几句伤人的话。 于也风听在耳中,疼在心上。但是大事要紧,也不表露出来。 这时忽听庄外响起敲门声,于也风耳力很好,发现这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证据来了! 李良秋敲门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心情更急,用尽了全身力气,恨不得把这挡在她和施一鹏之间的大门敲漏。 “谁啊,这么晚了什么事?” 门没开,但从后面传出一句不耐烦的问话。 “找施二庄主有事,我、我是他的朋友。”李良秋心想虽然分开了,但应该也算朋友吧。 “二庄主睡了,明天再来吧。” 那声音说完就消失了,任李良秋如何用力敲门,都听不见回答。 她心急如焚,自己这么老远的赶来,一路上担惊受怕,来了竟然还被一个家丁拒之门外。 这么多年本来心中就有委屈,如今加上生气,做出了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施一鹏你给我出来!” 她这一喊不要紧,却吓得刚才门后那人一跳,以为是寻仇,夹起尾巴就去禀报了。 李良秋这一喊发现竟然无比的畅快,原来大喊能消解心中烦闷。于是一遍遍的重复刚才的话,越来越畅快,越来越舒服。 禀报的人还没到,施一鹏已经听见了门外的叫喊。他熟悉李良秋的声音,但是二十多年不见总会有些偏差,再加上她大喊变声,他也就听不出来了。 眉头一皱,心道:是谁来捣乱?想起会不会是齐楚他们,随手拿起桌上的剑推门而出。 路上遇见来禀报的家丁,家丁见他怒发冲冠,也没敢上前,悄悄的站在一旁看着二庄主提剑出门。 未到门前已抽出了剑,施一鹏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多年不见的李良秋。 李良秋毕竟是一介女流,中气不足,喊了一会儿就喘了起来。刚停下来,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施一鹏用力很大,两扇门刚打开就迅速往两边大开,手腕一翻,剑已对准来人。身影一闪,一剑刺去,可是月光下,星光里,寒夜之中却站着一个端庄的女子。 她一身红衣,衬托得肌肤更白,那眉目、那鼻梁、还有带着三分惊恐和气氛惊喜的眼神,她惊呼一声,“一鹏!” 第三四七章 难留 长剑落地,施一鹏怔住,原本拿剑的手开始颤抖。曾经多少时候想要去找她,想要抛开一切烦恼,冲破一切阻碍带她浪迹天涯。可是拖了一年又一年,转眼已过二十多年。 如今似在梦中,他不敢相信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女子就站在自己面前。 李良秋见到施一鹏后的反应和他一样,这二十多年里她设想过许多场景。可是今夜一见,却不知说什么,做什么。 他忽然出现,让她慌乱失措。 “好久不见。” 他勉强的笑着,就这样如陌生人一样的寒暄。 “是啊,真的好久了。” 她的眼里已有了泪水,二十多年当然很久。她虽然美丽,但最美好的年华已不再。 “你……” 再次怔住,就算他是江湖人口中的施二爷,就算他曾杀人不眨眼,他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的算起来,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可是面对最心爱的女人,他还是如年轻时一样有点手足无措,慌张的像个孩子。 “我来看看你。” 李良秋仔细的看着他,从头到脚,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甚至他呼吸时起伏的胸口,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就是这一句“我来看看你”饱含了多少思念,道不尽从前,回不到昨天。却让心死的施一鹏忽然重生,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只是因为他们心底的爱越来越少才会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如今他的爱回来了,可是一切能挽回吗? “你没事,我就走了。” 李良秋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她当然不想走,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都留下来。可是没有如果,她不能! 转身,萧索而没落的她与他背道而驰。 月光如雨,淅淅沥沥的从天而降;星光如风,吹的银河生出涟漪。 她如浩瀚银河中的浮萍,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从生到死。 夜,深了。 施一鹏闪到她的面前,这么多年里他无数次后悔,如果当年不离她而去,现在绝不会是这个样子。这是老天在惩罚自己,他认了。 可是如今她再次出现,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她走。 这一刻他已不再是逝水山庄的二庄主,也不是江湖人口中的施二爷,甚至他已经不是施一鹏。 不是那个为了延续施家香火残忍杀害施紫阙的人,不是那个为了保住秘密不惜亲手杀死自己养大孩子的人,冷冰冰的他有了温度。 纵使在这寒冷的黑夜里,他炽热如火。 “我不要你走!” 听起来有些任性,有些放肆,但不顾一切的挽留她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想说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陪你一辈子。但是不能!你还有家啊,你还有妻子! 所以她无言,泪水已从眼角流出。离去让她撕心裂肺,但是留下来会毁了他现在的生活。 李良秋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不会自私的为了自己破坏别人的家庭。她是女人,曾经经历过失去爱人的痛苦。所以她不想让这种痛苦降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纵使那个女人是她的情敌,霸占了心爱的人多年,她也不能。 施一鹏是不会放她走的,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生命里剩下的就只有曾经和她最美好的回忆。如果还能拥有从前一样的快乐,他愿意放弃一切。 冲上去,把她搂紧怀中,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拥抱她,温暖她。 自二十几年分别之后,他们的心都死了,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如今他的心活了,她的心也一点点的活了过来。 “我不会放你走!” “那我就不走了!”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吧,等了二十几年,终于如愿。 施一鹏拉着她的手跨进逝水山庄的大门,就像新婚一般,她羞得低下头,咬着红唇,心中忐忑不安。 两个人身在他的房中,李良秋有些坐立不安。 “我、我还是走吧,要是被灵渺发现,就连累你了。” 她很认真,他的妻子本应该叫李良秋,可是事事不如人,李良秋换成了崔灵渺。 施一鹏拉着她的手,“不用担心,她已经走了。” 崔灵渺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施一鹏不记得是多少年了,因为在他心里好像自己第二个妻子根本没有什么地位。 “去哪里了?”她听不出弦外之音,除非施一鹏亲口说出崔灵渺已经死了很多年。否则她永远也不会往那处想,毕竟看起来她比自己还要小几岁呢。回想当日他们成亲的场景,二人非常恩爱,拉着手,笑的时候,眉眼如弯月。 “死了,自己上吊死的。” 施一鹏话中有些凄凉,毕竟那是一条人命,而且她的死和自己有关。 李良秋脸色煞白,“什么时候的事?” “很多年了。”施一鹏还是记不起是多少年,有十年了了吧。 “……”李良秋想起他最近才失去儿子,那么如今他已是孤家寡人。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施一鹏笑了,他真的没事。 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崔灵渺,也不会为了施紫阙而伤心。 李良秋本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可是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没事。 还是他隐藏的太深? “不管怎样,你都别太伤心了。” “我不伤心,一点都不伤心。反而很高兴,因为能见到你。” 屋中灯光摇晃,温馨而惬意。二人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从前的画面。 “其实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当年我是为了你才被逼无奈娶的灵渺。” “为了我?被逼无奈娶了别人?” 李良秋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但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她明白这句话不假。 “当年遇见你的时候我已不算个男人,因为……”他鼓起勇气想把真相告诉她,“因为我已经没有了生育的能力。” “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但我不能让你失去做女人的权利。我爱你,所以我被逼无奈的离开你。” “为了让你死心,我只有娶灵渺为妻。” 李良秋静静的听着,她没有发现施一鹏话中的漏洞。但是屋子外已有人察觉到这个漏洞,既然不能生育,娶了灵渺之后又怎么能生出施紫雨呢? 发现这个漏洞的就是施紫雨本人! 第三四八章 惊闻 于也风听见敲门声后就知道李良秋来了,他跟施紫雨说你不是想要证据吗?那就听我的,证据马上就会出现。 他和施紫雨在施一鹏的屋外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确保不会有任何发现他们。于也风告诉施紫雨一会儿用心的去听屋中的对话,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说话,一定要忍住,要是被发现,两个人都活不了。 于也风说这话的时候还担心的看着她,心想施一鹏一会儿最好不要把她的身世说出来,否则以施紫雨的脾气,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 藏身暗处的二人听着屋中的对话,于也风已经察觉到施紫雨情绪的变化。他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少女,用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施紫雨没有反应,僵硬的像块石头。 于也风心中叹息,她也是可怜,亲娘死了,亲爹也不知道在哪里。如今应该猜到了身世,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施紫雨虽然像块石头,但并没有过激的行为,甚至脸上也没有惊讶、悲伤、愤怒的表情。现在的她除了一动不动外,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问题也在这,当一个人听见惊天秘密时,他如果表现出不在意,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他早已经知道这个秘密。 第二种,他故意让自己保持冷静。 于也风看着施紫雨,他知道她就是逼着自己冷静,所有的情绪都在心中聚集着,说不定某一刻就会爆发。 那时候就会被施一鹏发现,然后他们就都走不了了。不过他并没有很担心,现在的施紫雨实在让人心疼。于也风本来就把她看的很重,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二人能死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屋中的李良秋已经愣住,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如果不是在梦里怎么会遇见施一鹏。如果不是在梦里怎么能听他说出不能生育这样可笑的秘密。 “其实,施紫阙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施一鹏选择这种直接告诉的方式,因为他只能如此直接。如果说起前因后果,恐怕要说上几天。时间或许不是问题,但要是把所有的事都讲出来,自己练妖邪剑阵,杀人父母,间接逼死灵渺的事就都瞒不住了。 他不想破坏自己在李良秋心中的形象,这一刻他有了一个奢侈的、大胆的想法——娶李良秋为妻。 然后他仔细一想,这件事有极大的可能性。等施紫阙的风波过后,就把施紫雨嫁给常烛,然后给常烛一笔钱让他带着施紫雨回老家生活。这样身边就没有任何阻碍,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了她。 李良秋在短时间里还无法相信施一鹏对自己说的话。 “你能再给我解释一遍吗?”她理不清这其中的头绪,心想再听一遍或许会好很多。 就在刚才施一鹏已经做了个决定,那就是娶她为妻,现在正是时候。 二十年后终于可以抛开一切,和深爱的人在一起。 “我因为练功伤身而不能生育,怕你接受不了,更不想连累你,所以才娶了灵渺想让你死心。” “灵渺嫁给我是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那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娶她。而她又不想失去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嫁给我的。” “现在躺在棺材里的并不是我真正的孩子,我的孩子早已经在二十多年前就夭折死了。为了保住我不能生育的秘密,也为了给施家传宗接代我收养了一个男婴。” 施一鹏的话简洁明了,却解开了李良秋心中所有的疑惑。 “你把他抚养成人,如今他因病去世,我知道你伤心。”李良秋的心也疼了。 施一鹏竟然笑了,他不想让李良秋为了这件事而担心自己,于是说道:“其实你不必在意,棺材中的人只不过和这个长大成人的男婴长得一模一样。我养大的孩子他还活着呢。” “你放心,过些日子我就把紫雨嫁人,然后让他们远离扬州。这样我就能娶你了,那时候没有人能阻拦。”这句话给李良秋吃了个定心丸。 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年施一鹏狠心抛弃自己并不是因为爱上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被瞬间袭来的爱情冲昏了头,没有想到为何施紫阙还活着,施一鹏却要找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躺进棺材;也没有注意到为了崔灵渺会上吊而死。 现在她心里想的就是好好做他的妻子,然后和他一起过美满的日子。 屋子里再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施紫雨要的证据已经得到。但她真的能接受吗? 施紫雨听见施一鹏亲口说自己的娘亲在和“爹爹”成亲之前就有了身孕,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施一鹏亲生。 哥哥没死的消息让人喜悦,但是她又如何能开心起来? 于也风拉着施紫雨走了,一路上尽量不发出声音。这一路他好多次转过头去看她,施紫雨没有什么反应,冷冰冰的吓人。 等他带着她回到房中,感受到房中温暖的气息,于也风慢慢放松下来。 在施紫雨心里有知道哥哥没死的喜悦,也有知道身世后的悲伤。但两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你没事吧?”于也风问道 “我哥在什么地方?”施紫雨冷静的让人害怕,经历了这么大的冲击,竟然能想明白于也风为何而来。 她知道于也风两次来都说哥哥还活着,那么他一定知道哥哥的下落。基本可以确定是哥哥让他来送消息的,那么“爹爹”为何要找一个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代替呢?哥哥又为何藏起了不出来? 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于也风道:“他在锦绣坊,身边有魅凰左右护法和齐楚的保护。你不用担心。” 施紫雨道:“我要见他!” 她必须见到哥哥,因为只有见到他,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如果你能出去,就在西大街的聚仙楼,我安排你们见面。” “明天午时,你让我哥在聚仙楼等我。”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第三四九章 喂菜 于也风担心道:“可是逝水山庄上下戒严,你出不去的。” 从回来到现在,施紫雨一直瞪着眼,没有眨过一下,“这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 “你只需到明天午时把我哥带到聚仙楼!”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你别难过。”于也风不知道怎么安慰,但是憋在心里不发泄出来是要出事的。 “你走吧。”施紫雨叹道,心中凄凉无比。想起曾经和于也风经历的许多事,抬头说了一句,“谢谢” 于也风摇了摇头便走了,事情按照计划一步步的进行着。但是他高兴不起来,重生后的东海龙城第一杀神已经对从前的权利和地位不太在意,现在他更关心施紫雨。 于也风走后,屋中就只有施紫雨了。她想倒一杯茶喝,可是手刚碰到茶壶时就开始颤抖。然后双眼一眨,终于流下泪来。 只觉心上出现一个深渊,无尽的痛苦悲伤从其中涌出。趴在桌上默默的流泪。 娘亲早逝,不知道亲爹是谁。少女孤独的哭泣着,苦涩的泪水流进嘴里,把头埋在臂弯中,悄悄的说了一句,“娘,我想你了。” ……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施一鹏和李良秋二十几年后再相聚,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聪明的李良秋再次变成了爱情的笨蛋,沉浸在施一鹏的甜言蜜语中无法自拔,分不清真假,看不出事情的漏洞。如一个爱吃糖的小女孩,手中拿着别人给的糖果,幸福的享受着丝丝甜甜的味道。根本不想这些糖果是从哪里来的。 施紫雨彻夜未眠,她思绪很乱,一整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又好像在做着一个很大的计划,就这样在桌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来临时,她洗了吧脸,然后就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起来。用了最好的胭脂,戴上最贵的收拾,找出一件最美丽的衣服。 等她打扮好自己后,已经差不多午时。施紫雨推开门走了出去,方向是厨房。 逝水山庄的大少爷施紫阙病逝了,这几天山庄的伙食很清淡。这个时候最容易在心里生闷气,最容易上火,吃的清淡些有助于身体健康。 大厨子闲的没事干,直接在厨房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打盹。 施紫雨走进厨房,粗略的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好菜。发现大厨子正在睡觉,走到他身边叫醒道:“蔡大叔,醒醒。” 老蔡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睁开眼睛,一看是小姐立刻站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的双手蹭着围裙,点头哈腰道:“小姐,你怎么来厨房了呢,这里多脏啊。” 施紫雨柔声道:“蔡大叔每天都在厨房,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小姐想吃什么菜,我现在就去做。”老蔡看着施紫雨长大,对她很是疼爱。 “蔡大叔,常大哥平时喜欢吃什么?” 施紫雨昨晚听施一鹏说要把自己嫁人,她微微一想这人肯定就是常烛了。 “常烛啊,他喜欢吃葱烧蹄筋,酱猪爪,如果再有一壶花雕,那他肯定乐得找不着北。”老蔡熟悉山庄上下每一个人的口味。 “那就麻烦蔡大叔做一道葱烧蹄筋,再拿两只酱猪爪。”施紫阙友好的笑了笑。 老蔡心想小姐今天怎么还关心起常烛了呢?他也没有多问,猪爪是早已酱好的,拿了两个放进蒸锅里,回头问道:“小姐,要花雕吗?” “来一壶吧,就和猪爪一起热一下吧。”施紫雨的心其实是痛的,但必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老蔡切了蹄筋,准备好食材,等猪爪快要热好时把蹄筋下锅。他的动作非常熟练,这种简单的菜根本难不住他。 两道菜一壶酒装进食盒,施紫雨拿出一块银子塞在老蔡手里,“蔡大叔,不能让你白忙活,一点心意快收下吧。” 老蔡也没有推辞,收好银子把施紫雨送了出去。 提着食盒,施紫雨向常烛的房间走去。常烛作为一个天下少有的密探,这几日累坏了。每天晚上都要趴在墙头上监视山庄内外,天一亮他就回屋休息。 这时刚刚睡醒的他听见了敲门声,“常大哥,你在吗?” 他听见是施紫雨的声音,立刻跳下床。因为太累,睡的时候没有脱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打开了门,“小姐,你怎么来了?” “常大哥,你怎么还叫我小姐?”施紫雨脉脉含情的看着常烛,脸色微红,声音渐渐不闻。 “那、那我该叫什么?”常烛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多次偷偷的把施紫雨想象成是自己的妻子,然后偷偷叫一声娘子。 “爹爹跟我说了咱俩的事。”施紫雨低着头,虽然看不见常烛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 “二庄主他告诉你了?”常烛惊讶的问道 “是啊,你还想瞒着我嘛?”施紫雨走进了屋,看见床上掀开的被子道:“这几天真是苦了常大哥。” 常烛一听只觉所有的苦和累都烟消云散了,急忙让施紫雨坐下。 “不苦,我都习惯了。”他真诚的笑着。 “我让蔡大叔给你做了最好吃的葱烧蹄筋和酱猪爪,还有花雕呢。”施紫雨把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两道菜,亲自给常烛倒满酒,“我陪你喝两杯?” 常烛受宠若惊,“这、这不太合适吧?” 施紫雨嫣然一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成亲了。” 常烛被说的很不好意思,但大男人不能故作扭捏,拿过杯和施紫雨碰了,仰头而今。 “快尝尝葱烧蹄筋,还热乎呢。” 常烛刚要去拿筷子,发现仅有的一双筷子被施紫雨拿着,他一时间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施紫雨很自然的夹起一块蹄筋送到常烛嘴边,“啊,张嘴,我喂你。” 常烛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啊,怎么会这么美好? 他闭上眼张开嘴,蹄筋入口,已尝不出滋味,从头到脚都是幸福的感觉。 “来,再吃块猪爪。”施紫雨放下筷子,挽起袖子,葱白如玉的手拿起一块带着皮的猪爪送到常烛面前。 第三五零章 殷勤 美人在侧,常烛神魂颠倒,一会儿吃蹄筋,一会儿喝花雕,一会儿啃猪爪,美的不亦乐乎。 一人喂一人吃,画面温馨,但常烛并不知道施紫雨心底的打算。 盘光壶空,酒虽不多,但常烛已有了喝醉的感觉,说是陶醉更贴切一些。 施紫雨看了看天色,就要正午了,今天约了哥哥在聚仙楼碰面。现在能带她出去的只有常烛。 “常大哥,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吃饱了。” “那我们出去走走?我都好久没有出去散散心了呢。” “好啊,我陪你。”常烛看着施紫雨,生怕她拒绝自己跟随。 “就去西大街吧,你说好不?” 常烛随手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可走到一半时忽然感觉不对。转过身看着桌上空了的盘子和酒壶,皱起了眉头,“小姐,你有事求我吧?”他对施紫雨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不像刚才那么随便。 美人、美酒、美食并没有让他完全失去理智,施紫雨第一次对自己这般殷勤,想必一定有事。 施紫雨微微一怔,心念电闪,看来瞒不住了。她一咬牙道:“常大哥,你必须要带我出去见一个人。” “谁?”常烛心想她这么着急到底要见谁呢?心中有些难过,毕竟施紫雨也算他没过门的媳妇。 “我哥!” “你、你都知道了?” 常烛难以想象施紫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刚才她的表现和举动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用偷梁换柱的手法找一个替死鬼代替施紫阙,这样令人震惊的事施紫雨知道之后竟然没有一点不正常的反应。 她的城府是不是太深了点? 施紫雨往门口挪了两步,用身子挡住房门,在常烛没有察觉的时候右手伸进袖中。那里有两根银针,是几年前徐锦鱼送给她防身用的。此时她已经准备出手,如果常烛拒绝自己,或者他闯出去把这件事告诉“爹爹”,她就没有了退路,看来要生死相搏了。 做好了生死相搏的准备,施紫雨也在想别的办法,如果能不动手当然最好。一旦动手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或许自己能在常烛不注意的时候杀了他,但是自己也逃不出逝水山庄。 “常大哥,我早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瞒我。而且我知道的不必你少。” 施紫雨抛出这句话瞪着常烛提问。这些年她打理逝水山庄上下,很了解人心和人性。 “你还知道什么?” 常烛说的这句话正是施紫雨想让他说的。 施紫雨道:“你我成亲之前,我还不能告诉你。” “你还要嫁给我?”常烛声音颤抖,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不嫁?你我也算青梅竹马,常大哥一表人才,我能得此夫君夫复何求?”施紫雨说完后眼神暗淡,又道:“就算今天你不帮我,我也会嫁给你。可是婚后恐怕你我二人会心存芥蒂,往后的日子恐难幸福。” 常烛看着她委屈的表情,有些犹豫道:“可是我要是带你出去被二庄主知道,他定会责罚于我,怎还会把你许配给我?” 施紫雨双眼一亮道:“我选夫君自然是我说了算,只要我同意不就行了?” “那、那你同意吗?” “刚才不都说了么,你怎么还问呀,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施紫雨侧过身不去看他,但已知道他接下来的反应。 常烛头脑一热道:“我这就带你出去!” 施紫雨露出了笑容,似真把常烛当做自己未来的夫君,走了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夫君。” 此话一出常烛更是义无反顾,别说是冒着危险带施紫雨出去,就算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从今往后我们夫妇同心,不怕任何危险。”这是常烛给她的承诺。 施紫雨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其实她完全可以随便答应一下,但为了以后反悔时心里能好受一些,她还是笑了笑,假装默认。 常烛思索片刻道:“你不能这么出去,现在山庄上下戒严,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把你带出去。” “那怎么办?”现在已经午时了,再拖延一会儿,万一哥哥等不到人离开怎么办? 虽然昨天施紫雨已经知道施紫阙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但在她的心里,那个永远护着自己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发生什么都是她的哥哥。或许这是迄今为止心底最真挚的感情和一点痴念吧。 “别担心,我有办法。” 在施紫雨答应嫁给常烛后,他瞬间把自己提前变成她的夫君。他也学会了耍点小心眼。若说这样完美的一个密探连一个人都带不出去的话,恐怕江湖上没人相信。 常烛本来就有办法,这么说只是想让施紫雨觉得自己很厉害。毕竟之前二人是主仆关系,他时常自卑。现在能在她的面前讨回些自尊,常烛很开心。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伸手在床榻下摸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木箱。 常烛回头看着施紫雨,表情得意,似在炫耀,也似邀功。 “常大哥,就要来不及了,你快点。”施紫雨少有的上了别人的当,她以为诚实的常烛不会耍这样的心思。 可是诚实的人也会撒谎,这有点像聪明反被聪明误。 常烛打开木箱拿出一件东西,然后把木箱推回床下。待他转身走进时,施紫雨注意到那是一张面具。 常烛把面具放在施紫雨手里,她感受到面具上传来一丝阴凉。 “这是人皮面具。”常烛平淡的说道 施紫雨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把人皮面具掉在地上。她仔细的看着人皮面具,“这、这是从死人脸上直接扒下来的?” 常烛依旧平淡道:“人死之后身体僵硬,皮肤收缩,取下来的面皮是不能用的。这张面具是从活人脸上取下来的。” “什么!活人?”施紫雨还是不自主的提高了声音。看着手中的人皮面具,似乎能感受到这个人在被取下面皮时的挣扎和怒吼,还有绝望的哀求。 第三五一章 兄妹 “这种面具极其珍贵,因为用过一次之后就废了。这是我在黑市花高价钱买的,平时行动我都不舍得用。不过给你用,我不心疼。”常烛的确不心疼,但是施紫雨的心很疼。她虽然攻于心计,善于算计,但那都是权宜之计。用残忍的手段活生生的从人的脸上取下面皮,这样的事情她接受不了。 “人要是被活着取下面皮还能活吗?” “能活,取下面皮后给他带一个铁面具就行。” 常烛不知道施紫雨这是从何问起,她不是着急出去见施紫阙吗? “你快点带上面具,咱们这就出发。” 尽管她非常讨厌手中的人皮面具,但是现在也必须带上。施紫雨咬着牙带上了面具,忽然就变了一个人。常烛又找了一件自己穿的衣服让她穿在外面。因为她原本身上的衣服就厚,再套一件常烛的衣服就不会显得很大。 常烛推开门,施紫雨跟在身后,二人向着山庄大门走去。 …… 昨晚于也风成功的让施紫雨相信真正的施紫阙还活着,回到锦绣坊后众人心底的石头终于卸去了,这算是松了一口气。 于也风告诉施紫阙明日正午施紫雨要在聚仙楼和他碰面,并说了施紫雨已经知道自己身世的事。 施紫阙本想再瞒她些时日,既然瞒不住了,早晚要知道这件事。他也就没有过于纠结,询问齐楚的意见后。齐楚说明天必须要去,去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施紫雨帮助他们里应外合对付施家兄弟。 扬州的聚仙楼无论春夏秋冬生意都非常好,尤其到了正午和晚上吃饭的时间,人流量极大。 施紫雨选在这里见面是正确的,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隐藏自己。 于也风和施紫阙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他们在二楼要了一个包间。虽然“施紫阙”已经死了,但是他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公然露面。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他是“王善”,但因为和“施紫阙”长得一模一样,在城中活动就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来的时候施紫阙带了一个草帽,坐在包间中也没有敢把草帽摘去。 他们点了一些菜,虽然今天不是来吃饭的。但如果在包间里不点菜就会让人怀疑。伙计陆续的把菜端上桌,发现这位客人竟然带着草帽,心中觉得好笑。但是他也忍住了,因为于也风给他的银子足够让他闭嘴。 菜上齐了,门再次关上。于也风已经到楼下去等施紫雨了,施紫阙看着桌上的菜,有几道菜是施紫雨最爱吃的,他心想这些日子妹妹一定因为自己的“死”食不下咽。 爹虽然已经不是爹了,但妹妹永远都是妹妹。 于也风在楼下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正午已过,但没有看见施紫雨的影子。心想她说有办法出来,但山庄上下戒严,她真的有办法吗?不会出事? 这时候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常烛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被人跟踪。然后低声在施紫雨耳边说了一句,“快去快回。” 于也风看着一个男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但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这人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是我,他在哪里?” 竟然是女声!于也风听出来是施紫雨的声音,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这是易容?” “没时间解释,他在哪里?”施紫雨的时间不多,她赶着回去。 “楼上右手边最里面的房间。”于也风沉声道 施紫雨走上楼梯,右转,直走,当她站在门前时,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一生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沉重的已经喘不过气来,甚至不敢去面对,不想推开这扇门。 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本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可是谁让她姓施呢? 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施紫阙被开门声所惊,猛然抬头,这一刻已经准备好出手。 这是一个陌生的人,看着此人的脸,施紫阙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此人的一双眼睛却让他看出了问题,眸中隐藏着悲痛。 施紫雨走了过去,坐在桌边。二人相距咫尺,她却叫不出那声“哥哥”。 “你终于来了。” “我没办法不来。” “既然来了,就要准备好听见真相。” “准备不好,也要听。” “我知道你很痛苦,曾经我和你一样。” “现在你还痛苦吗?” “不痛不苦。” “那就好,过一阵子我也会跟你现在一样。” “说吧,真相是什么?” “他不能生育,刚出生的孩子又夭折了,为了保住他的秘密,为了给给施家延续香火,为了让逝水山庄下一代有继承人。他杀了我父母,又把我养大,现在我知道他的秘密,他就要杀我。” “杀了你施家就绝后了,逝水山庄下一代就没有继承人,难道他没有别的办法?” “或许有,但因为我要杀他,所以他只能杀我。” “你要为父母报仇?” “我想要个公道。” “如果不杀他,也能还你公道,你能放过他吗?” 在施紫雨心底施一鹏毕竟把他们抚养长大,就算有仇,但也有恩。她现在还不想对这个父亲动手,如果可以放下兵刃,这是最好的结果。 “杀人偿命,这是我要的公道。” “可是你的父母已经走了,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有些事情明知道没用,但也还要去做,这才是公道。”施紫阙停了一下,又道:“如果他杀了你的娘亲,你能放过他吗?” “我不能!”施紫雨不用问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娘亲自尽真是他逼的吗?“可是我下不去手。” “放心,还有我!” 看着妹妹的眼神,施紫阙心中一痛,话已说完。他没有把崔灵渺的死因告诉她,因为还不能完全确定。 “吃饭吧,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几道菜。” 施紫雨看着桌上的菜,心中非常感动。如今世上只剩下身边这个人了,如果连他也不再了,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拿起筷子夹起菜放进碗中,又盛了饭拌着菜吃了起来。 饭菜入口已尝不出味道,只有苦涩。咀嚼之间,侧目看向施紫阙。 那个人、那张脸,还有他现在嘴角上的笑容冲击着她的内心。 “哥!我想你了!” 她终于冲破束缚扑进他的怀里。 “小妹不哭,有我在!”让她不要哭,他却流下泪水。 事到如今,这对兄妹还是兄妹。 第三五二章 出关 施紫雨终于可是释放心中的痛苦和悲伤,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尽情的哭泣。 施紫阙没有安慰她,现在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是徒劳的,惨白且无力。唯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听着她哭泣的声音,用心的和她在一起。 换做是谁,在一夜之间知道抚养自己长大的父亲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极有可能是逼死母亲的凶手,这样的事都无法承受。 施紫雨算是坚强的,她可以装作如无其事,就算是哭也不会崩溃。 她现在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做,真的要杀了施一鹏吗?他毕竟把自己抚养长大,施紫雨下不去手。 其实施紫阙也下不去手,但是他身为人子,若不替自己的父母报仇,天理难容。这就是江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无法宽恕,更不能原谅。 施紫雨渐渐恢复平静,擦干脸上的泪水。触碰到那张人皮面具,胃里一阵翻涌。 “哥,你要我怎么做?” “今日回去后,你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几天我会让人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等待时机成熟我们里应外合就把他们曾经做的恶事公告天下。” 施紫阙这种说法,施紫雨还是能接受的。 施紫雨站起身,她的心情很复杂。虽然答应了施紫阙,但是却轻松不起来。 “你说娘亲真是被他逼死的吗?” “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我不会冤枉好人的。” 施紫雨看了一眼桌上凉透的菜,“哥,谢谢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施紫阙挤出一丝微笑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兄妹二人永远都相亲相爱。哥会一直疼你的。” 施紫雨也笑了,现在唯一的安慰就是这个哥哥吧。她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把自己当成亲妹妹。 常烛在门口守着,他觉得于也风这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那天夜里自己看见的“鬼”。 这一次于也风身上带着续阳石,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施紫雨已经下来,她没有跟于也风打招呼。自己在逝水山庄还要常烛保护,不想让他产生误会。 二人走后,于也风上楼询问施紫阙刚才的情况。施紫阙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觉得于也风可以让妹妹依靠,也就一五一十的把谈话的内容都告诉了他。 两个人混在人流中消失,悄悄的回到锦绣坊。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的消息,听说施紫雨同意和他们配合,大家也更有信心。 这几天提心吊胆的,现在终于可以回屋好好休息了。舍灵说要吃好吃的,岚汀自然到厨房给她做。 齐楚之前吩咐过他要存许多食物,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众人走后,只剩齐楚和施紫阙二人。 “公子在想什么?”施紫阙看出他心中有事。 齐楚笑道:“想很多事,比如怎么让她恢复记忆,怎么保护好岚汀,怎么对付施家兄弟,很多很多。” 他笑着,虽然心绪繁杂,但没有烦躁的情绪,依旧淡然。 “若把我换成公子,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事情,我怕是要疯了。”施紫阙说的是实话,无论是谁一下子要处理这么多事情,都会疯的。 齐楚没疯,因为他是齐楚。 “其实我现在想的都不是这些事。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施老爷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爷爷他在闭关。”施紫阙还不确定施游飞是否这些事情的真相,也许爷爷和自己一样也被欺骗了多年。 齐楚道:“施一鲲二人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对付你,应该是不怕施老爷子的责问。看来这件事施老爷子应该是默许过了。” 施紫阙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道:“也许还没有。” 齐楚没有再说,他不相信施游飞不知道此事。但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现在还不知晓。只有等到真相公诸于世,到时候看施游飞的反应就知道了。 …… 逝水山庄的创始人,世人眼中的逝水剑施游飞在闭关多日后终于出关了。 在逝水山庄的某间屋子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闭目盘膝而坐,他的对面盘膝坐着一个人。 青衣玉面,眸子发亮,亮的夺人心魄。 玉面人感受着屋中缥缈的沉香气味,彷如身在仙境。 二人面对而坐,施游飞的年纪已能做玉面人的父亲。但是在玉面人的面前,他却没有大侠的风采。 施游飞如一个普通人,睁开眼,目光闪动,一丝愤怒涌上,却只能忍着不发。 “老爷子好雅兴,孙子死了现在才出关,果然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这有些奉承的话听起来更像讽刺。 “他们已经告诉我了,躺在棺材里的是替死鬼而已。就算不是替死鬼,他也不是我的亲孙子。”施游飞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玉面人笑道:“老爷子不愧是一代大侠,换做别人听见这样的事恐怕要惊讶的跳起来。” “在你面前,我怎敢跳起来?”施游飞冷冷道 玉面人摇了摇头,道:“老爷子谬赞了,这我可担不起。” “你担不起?哼,今夜北风呼啸,再说风凉话恐要闪了舌头。” 玉面人笑道:“那就言归正传,施紫阙的事,老爷子想怎么处理?” 施游飞的目光突然暗淡下去,声音也变低了,沉吟片刻才道:“一切听你吩咐。” 这句话从逝水剑施游飞口中说出总是让人觉得不大敢相信,虽说十四年前败给齐楚后,他的名声不如从前。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听人摆布的境地。 玉面人满意的站了起来,用手弹去身上的灰尘,“既然老爷子都这么吩咐了,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施游飞抬起头看着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也别太得意,恶人种食恶果。” “哈哈哈”玉面人更得意的笑了起来,“这句话若是齐楚对我说,或许我会想想其中的深意。但是由老爷子说来,更像是个笑话。” 施游飞怒视着玉面人,猛然站了起来,磅礴气势从体内而出,似要吞噬眼前的人。 第三五三章 把柄 玉面人全然不在意,自在的站着,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二人对视,电光火石之间,施游飞再次败北。 “恶人终食恶果,老爷子十四年前种下的因,何时才能结果呢?”他在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施游飞面对这样的挑衅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忍受,因为玉面人手里攥着他的把柄。 “你说过只要我听你的,那件事就不会说出去。” “我是这么说过,但老爷子现在好像不大听话了。所以我觉得那件事有必要让齐楚知道,你说呢?施大侠!” 最后这一句施大侠说的轻描淡写,但却重重打击在施游飞的心上。 施游飞低头,攥紧双拳又松开,“一切都听你的,也希望你信守诺言。” 玉面人笑道:“我一向很守信,不过有句话很久就像跟老爷子说了。你有两个宝贝儿子,但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看逝水山庄早晚有一天要毁在他们的手上。” 这是今晚最具讽刺意味的忠告,施游飞听在耳里,刺痛在心上。 玉面人转身离去,他根本不怕施游飞不配合。因为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然后不停的戳他们的痛处。再顽强的人都会妥协。 “我一直想问,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这个问题施游飞许多年前就想问,一直憋在心里,今天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事?”玉面人回头不怀好意的笑着,以他的心思怎会不知道施游飞问的是什么事?但偏偏反问回去,这样就又胜他一次。 “十四年前我们参与刺杀齐楚的事。”施游飞长叹道,他早就后悔了。如果从前他不是一时冲动参与刺杀齐楚,也不会被玉面人抓住把柄。更不会被他要挟,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这件事啊,我听别人说的。想不到老爷子一世英名也会犯糊涂。” 施游飞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又问道:“你与那人认识?” 施游飞口中的那人就是策划那场追杀的幕后人。十四年前,他虽然参与追杀齐楚,但是并不知道这人是谁,甚至连此人的影子都没见过。 幕后人非常隐秘,当初是用信件和这些暗杀者联系的。后来追杀突然停止,十四年里幕后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玉面人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老爷子很想知道那人是谁吗?想去报仇,还是想替天行道?” 施游飞道:“我有自知之明,此人不出面就能策划一场惊天追杀,并把齐楚逼上绝路,怕是连你也不如他。我怎会去找他报仇,至于替天行道就更没想过。” “我不如他么?”玉面人忽然来了兴致,“老爷子对他评价这么高,看来我要替他谢谢你了。” 施游飞立即道:“你果真认识他!” 玉面人笑道:“当年他与你们只有书信往来,刺杀齐楚可不是小事。你们自然不会告诉别人,我既然知道老爷子曾经参与过此事,你说我和他的关系如何?” 施游飞道:“既然你真的认识他,那请替我带一句话给他。” “请说。” “就说我恳求他再次出山除去齐楚,这样大家都活的安稳。” “那老爷子要失望了,他说过不会再杀齐楚了。”玉面人看似平静的话语背后隐藏着强烈的情绪。 “为什么?当年他费尽心机的要取齐楚性命,如今怎么会甘心放过他?” 凄凉的夜向来无痕,人的心却已满是创伤。施游飞没有得到答案,玉面人离开了。他走的时候没有关门,北风呼啸从门口灌入,在屋中奔腾,鼓起施游飞的衣衫,恨不得撕碎这年迈的老人。 施游飞怔怔的站着,心中难以平静。他一生之中只做错过一件事,那就是为了报复齐楚,参与了十四年前的刺杀。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玉面人用此事要挟他,如果不听从命令。玉面人就会把这件事抖落出去,到时候江湖上都知道逝水剑施游飞不甘心被少年齐楚打败,心胸狭窄想要报复。到那时,毁的不只是他的名声,还有他亲手建立起的逝水山庄。 其实他的弱点不是自己的侠名,而是逝水山庄的一片基业。 施游飞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从练武到扬名,再到创建逝水山庄。一路上有太多的不容易,他付出的太多了。所以当齐楚打败他时,他心生怨恨,才会想要报复。也正是怨恨让他现在被玉面人要挟。 一个人如果能学会宽恕,他就是内外通透,表里如一的人。 可惜学会宽恕很难。 …… 施紫雨回到山庄后就立刻告别常烛,她离开的有些久了,怕被人发现。回到屋中就再也没有出来,安静的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她的心里还是痛的,施一鹏把她抚养长大,虽然有时候对她很冷淡,但毕竟还有父女之情。就算不是亲生,施紫雨也会把他当做父亲。可是母亲的死与他有关,如果真是他逼得! 施紫雨咬着牙,憋着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真的要杀了他吗? 挣扎、纠结、无力种种情绪一拥而上,她的心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好像忘记这一切。如果能忘记这一切,她甘愿过个傻瓜,就算被人嘲笑也无所谓。 傻瓜有傻瓜的幸福和快乐,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烦恼和忧愁。从某个层面上说这个世界还算公平。 走到窗前,推开窗,冷风扑面,全身凉透。这种感觉能让她冷静下来,耳边又想起施紫阙的话,“放心,还有我!” 施紫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哥哥是告诉自己不要担心,一切都有他扛着。同时也是告诉自己,如果真的下不去手,那么他来杀人! 虽然没有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做,但是现在至少要帮着哥哥。如果连自己都不帮他,世上还有谁会帮他呢? 想起哥哥,施紫雨总算有了点慰藉。 这时候她看见施一鹏房中的灯还亮着,心想他在做什么呢?算计着如何对付哥哥吗?抑或是计划如何取我的性命? 忽然看见房中有一个苗条的倩影移动,施紫雨心上一紧,她知道那个倩影就是昨天的那个女人。 施一鹏就是为了她才逼不得已去了自己的娘亲! 愤怒涌上心头,他竟然会为了一个人而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这笔账怎么算? 第三五四章 苏醒 东方玉轩站在欲望之泉的边上,有几天没到这里来了。他发现欲望之泉和冤灵河融合后灵力更胜从前。里面的鬼战士苏醒的速度加快,心中沉重,也不知道将军他们何时才能找到这里。 这时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望去原来是玉面人悠然自在的走了过来。 “主人”东方玉轩恭敬道 “先生,鬼战士如何了?七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玉面人笑道 东方玉轩心中有数,原本跟玉面人说的是七日之后鬼战士就会苏醒,可是照这样的速度,恐怕也就是今明两天了。但是他还想拖延几天,于是道:“一切进展顺利,七日之期一到鬼战士就会苏醒,主人的心血总算有了结果。” 玉面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道:“可是欲望之泉和冤灵河融合后苏醒的速度不应该加快吗?还要等到七日之期?” 被他一问,东方玉轩暗自心惊,直骂自己糊涂。虽然只有自己懂得这上古之术,但以玉面人的本领难道看不出鬼战士就要苏醒了? 刚想辩解几句,忽听泉水中发出“咯咯”之声,好似骨骼生长。 二人往下看去,只见红色的血水中鬼战士的身体开始微微震动。然后他们的身体开始膨胀,骨骼伸展,速度奇快。只呼吸间青筋暴起,肌肉变大变硬。 东方玉轩倒吸一口凉气,看来鬼战士要苏醒了。 玉面人注视着欲望之泉中的百十个鬼战士,颇为得意的笑道:“先生,想不到你也有算错的时候。七日之期可还未到呢!” 这句话在东方玉轩听来好像是警告,他警惕起来,告诫自己以后在玉面人面前一定要多加小心。 鬼战士们慢慢的睁开眼睛,牛眼充血,缓缓转动身体,除了动作慢点其他与常人无异。 和二人一起看着的还有勾魂小煞,自那日玉面人降服它后,勾魂小煞就一直在此处呆着,半步也不敢离开。此时它好奇的探着脑袋往欲望之泉中看去,发现这些庞然大物竟然开始活动,兴奋的手舞足蹈。 鬼战士都苏醒后眼中无神,还是站在鲜血中。 玉面人朝勾魂小煞招了招手,它立刻跳了过来。作为一个宠物,现在它很懂事。 无论是牲口还是人,要想让其变得懂事,就要打得他服服帖帖才行。 “你去跟他们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他们的主人了。他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玉面人指了指血水中的鬼战士,对勾魂小煞说道。 勾魂小煞点了点头,跳了下去,眼睛看着鬼战士,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 直到现在东方玉轩才明白为什么玉面人要冒险把冤灵河引至此地。玉面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想让冤灵河与欲望之泉融合加快鬼战士的苏醒速度。他是想利用勾魂小煞的勾魂术来控制这些鬼战士,否则鬼战士虽然苏醒了,但是他们并不会听命于他。 高明啊,实在是高明。东方玉轩不禁赞叹,他万万想不到玉面人会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而让他帮助引来冤灵河,再亲自降服勾魂小煞。 怪不得之前玉面人曾问过自己,在云蟒山中事如何喝退勾魂小煞的。当其得知龙城血脉是勾魂小煞的克星时,就已经有把握降服它了。 而自己竟然一直被玉面人利用,还不自知。等到明白过来时,玉面人的计划已经达成。 东方玉轩一直都在想鬼战士苏醒后如何控制是个问题。因为他们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但和于也风一样都有自己的意识,轻易不会受人控制。 曾经东方玉轩跟玉面人说过心中的担忧,一旦鬼战士苏醒后无法控制,那后果不堪设想。当时玉面人平静的回答他有办法。 现在想来,当时玉面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如果真的有办法控制鬼战士,他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引冤灵河水,降服勾魂小煞呢? 东方玉轩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开始明明知道没有办法控制鬼战士。玉面人竟然敢孤注一掷的让他放手一试,那是需要何等的勇气和魄力? 而且玉面人自信的话语让东方玉轩都相信他是有办法控制鬼战士的,谁能想到这几年里他都没有想到办法。在进云蟒山陵墓前都没有办法,那时候离鬼战士苏醒已经很近了。 玉面人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厉害啊!东方玉轩看着玉面人,心想从今往后此人有了鬼战士相助,实力大增,简直就是将军称霸天下的最大阻碍。 可是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就算是拼死一搏,在玉面人面前自己真的有胜算吗? 玉面人师承何门,来自哪里,有什么背景,姓甚名谁,就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 东方玉轩知道自己没有一丝胜算,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勾魂小煞控制住血水中的鬼战士。 过了一会儿,勾魂小煞成功的控制住鬼战士。这百十个鬼战士一起抬头看着玉面人,然后微微低头,喉咙里传来咆哮的声音。 勾魂小煞跳了上来,在玉面人面前晃了晃,似乎在说我厉害吧。 玉面人满意的看着血水中的鬼战士,问道:“你们真的会一直听我的吗?” 鬼战士们能听懂玉面人的意思,但是刚刚苏醒舌头还很僵硬,喉咙里传来声音,模糊的听见“会”这个字。然后他们一起单膝跪地,朝着玉面人叩首。 “很好!那就让我试试你们的忠诚度吧!” 玉面人转头看着勾魂小煞,露出不可捉摸的眼神,勾了勾手道:“你过来。” 勾魂小煞刚刚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以为主人会赏赐自己,蹦跶跶的跳了过来。 玉面人看了它一会儿,突然一下把勾魂小煞推了下去。这一下乃是用了功力,勾魂小煞扑通一声掉入血水中。 只听玉面人说道:“战士们,你们为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碎眼前这个东西!” 话语中没有丝毫怜悯,就算勾魂小煞刚才立功控制住这些凶神恶煞的鬼战士。玉面人也没有一点舍不得,反而目露精光,非常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第三五五章 痴念 东方玉轩听见此话也颇为震惊,玉面人做的事大多都让他出乎意料的。要知道留着勾魂小煞,可就有了一个能随意勾魂的武器。这可不是几个武林高手能相比的! 玉面人冒着生命危险才降服了勾魂小煞,竟然没有原因的就让鬼战士撕碎它!这说的过去吗? 东方玉轩仔细想来,玉面人的做法还真说的过去。 玉面人需要勾魂小煞是为了控制鬼战士,同样消灭它也是为了控制鬼战士。没有人可以确保勾魂小煞不会控制鬼战士翻过来攻击玉面人。现在它没有这么做是还有想到这个层面,等哪一天想通了,真的控制鬼战士对付玉面人,那就麻烦了。 所以在事情没发生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勾魂小煞灭了。虽然留着它是一件利器,但越锋利的武器越容易伤到自己。 消灭它就不存在这个隐患了,而且从今往后鬼战士只听玉面人一个人的话。牺牲一个勾魂小煞换百十个鬼战士,这个买卖做的值! 东方玉轩看着底下的场面。勾魂小煞不知道玉面人为何要这么对自己,现在它是又惊又怕,奋力想要跳上来,可是却慢了一步。 其中一个鬼战士伸出手抓住它的脚,然后拖入血水中。其他的鬼战士一拥而上,只是眨眼间就把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勾魂小煞撕的粉碎。 东方玉轩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他真的害怕玉面人也把自己推下去。 玉面人微笑的转过头道:“先生,你认为鬼战士的实力如何?”他虽然这么问,但心底已有了答案。 “实在强悍!”东方玉轩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玉面人露出关心的眼神道:“先生应该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东方玉轩得了喘息的机会,能赶快离开这危险之地最好不过。他点了点头迅速转身离去。 进入隧道口时正巧施一鲲进来,二人擦肩而过,没有言语。 施一鲲好像是故意选在东方玉轩离开的时候进来,也有可能是玉面人吩咐过的。 “恭喜主人又得了好宝贝。”施一鲲看着欲望之泉中被撕碎的勾魂小煞和凶悍的鬼战士道。 玉面人道:“说起来这件事有你一半的功劳,毕竟欲望之泉在逝水山庄。” 施一鲲急忙俯首道:“属下不敢邀功,这都是些力所能及的事。” 玉面人没有在意,又道:“老爷子出关了,不过这一次感觉他没有以前沉稳了。” 想起施游飞追问十四年前的事,玉面人在心底都笑出了声。这哪是一个有城府的人能问的问题? “我爹他老糊涂了,主人不必在意。” “是啊,山庄上下属你最精明。” 玉面人这句话很有深意,施一鲲听了身子一震。 “主人,我对你忠心一片,日月可鉴。” 玉面人竟然笑道:“你这话哄哄小孩子也许可以,对于我根本不管用的。” 施一鲲不再说话了,他也觉得言语有失。 玉面人道:“我需要逝水山庄中的欲望之泉,你也需要我帮你,其实不过相互利用罢了。” 施一鲲立即道:“属下不敢利用主人,还望主人明察。” 玉面人哼了一声,“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对父亲和弟弟,你真能下得去手?” 施一鲲被问得毛骨悚然,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突然看见玉面人哈哈大笑,只听他笑道:“我真是傻了,这件事又何须问你?又何须问你?” 他连着说了两遍何须问你,语气有些凄凉。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施一鲲吓了一跳,立在原地浑身打颤,不敢出声。 片刻后,玉面人恢复平静,转身问道:“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 施一鲲道:“主人放心,施家少爷因病离世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三日之内扬州附近的江湖人士必定前来拜祭,到时候我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边给他下葬,一边悄悄的把鬼战士运出城去。” 一直以来玉面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引冤灵河水是为了让勾魂小煞替自己控制鬼战士,找王善代替施紫阙是为了在下葬当日,吸引各方的注意力,然后偷偷把苏醒的鬼战士运走。 要把鬼战士转移的事并没有告诉东方玉轩,玉面人办事向来谨慎。 “你帮我办事,其实也是帮你自己,对吗?”玉面人没来由的说道。 但施一鲲却听明白了,“一切都逃不过主人的法眼,这算是属下的痴念吧。” “痴念?”玉面人回味着这个词,好像想到些什么,苦笑道:“痴念害人啊!” 他看了施一鲲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施一鲲如石头一般伫立着,脸色惨白如死人,过了许久慢慢的恢复血色,重复着玉面人刚才的话:“痴念害人啊,痴念害人啊!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 …… 天亮了,岚汀和舍灵卸去锦绣坊大门上的门板。时候还早,生火做饭的人家也不多。但就是这个时候,扬州城门刚刚打开,外面已经有许多人在等待了。 进城的人要去的都是一个地方——逝水山庄。因为他们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拜祭施少爷。 当街上背着行李的人越来越多时,岚汀和舍灵也干完了活。本来这些活不用他们来做,但这几天舍灵说呆的太闷了,总要找点事做。 “你有没有发现今天进城的人变多了?”岚汀在想着原因。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还真多了呢。”舍灵冰雪聪明,大概想到了原因。 “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而且都带着兵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舍灵笑道:“这些都是武林中人,你没看他们去的方向都一致吗?” “是啊,他们一起进城,互有交谈,去的地方还一样,真是怪了。” “不怪不怪,他们要去逝水山庄。” 岚汀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他们是为了去拜祭施少爷?” 舍灵摊了摊手道:“这还用问嘛,自然是了。逝水山庄在江湖上地位很高,他们平时巴结不上,此时正是时候。” 第三五六章 富贵 当岚汀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子的时候,齐楚并没有太惊讶。看来他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施家兄弟偷梁换柱后再当着武林人的面盖棺定论,果然够狠。 “那我们怎么办啊?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岚汀问道 “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齐楚站起身往外走去,这时候徐锦鱼也出来了。看他往外走便问道:“你干什么去?” “出去走走,要一起吗?”齐楚转过身问道 “去哪里?”徐锦鱼心说不是要有大事发生么,怎么还随便乱走呢? “让你见识一下十恶不赦的大魔头齐楚的真面目。”齐楚笑道 其实这段日子的相处徐锦鱼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现在自然不肯示弱,道:“谁怕谁啊,去就去,你等着我。” 她转身回房换了套衣服,然后跟着齐楚走了。 岚汀本来也想一起去的,但是齐楚让他留守锦绣坊。岚汀转念一想,人家要去过二人世界,我掺和什么呀。笑了笑就没跟去,齐楚并没有这么想。他带着徐锦鱼出去另有目的,让岚汀留下来也只是为了照看一下。 二人走在街上,郎才女貌,翻过来亦是,所以吸引了不少目光。扬州城的人大多认识徐锦鱼,看着女子美丽的容颜,路边的男人们心里都嘀咕着:徐美女身边的男人是谁啊?长得确实好看了点,但一看就是不经打的绣花枕头!这些人哪里又知道那个男人就是“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 还不经打的绣花枕头,到时候不知道是谁不经打呢? 齐楚带着徐锦鱼走在西大街上,这里是扬州最火的一条街。 这一半天的从外来的武林中人很多,所以西大街就显得拥挤了点。他们虽说是来参加施少爷的葬礼,但又不是自己死了儿子。所以在没到逝水山庄前也不用哭丧着脸,平日里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所以对于钱财看的也不是很重。 有钱就花,没钱就借,实在没辙就抢,这是江湖上大多数的做法。到了扬州,自然要先享受一番。西大街上酒楼、赌坊、妓院应有尽有,酒楼中飘出菜香,赌坊里传出豪赌的吵闹声,妓院里的姑娘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拿着扇子,甩着丝巾,大爷大爷的叫着,真是敬业。 徐锦鱼很是好奇为什么妓院的姑娘只叫大爷进去玩玩,不叫小姐进去玩玩呢?当她向齐楚讨教的时候,齐楚也是一愣,半晌没有回答上来。 最后就搪塞道:“大概是男人有钱,女人比较穷吧。” 这下徐锦鱼不愿意了,直接掏出一沓银票,“我有钱啊,我要去玩。” 齐楚立刻拦住她,“你的钱用来救济穷苦的人多好,这么败家有伤天理啊!”他也只能用这种方法组织她了。 徐锦鱼想了想,道:“说的也是啊。”她在街上寻找着,人气越旺的街道乞丐就越多。等她找到一个乞丐直接把一张银票放在他的碗里,这差点把乞丐乐晕过去。 齐楚急忙赶过来,“我说让你救济穷苦百姓,这些乞丐可不穷,他们很多人比你有钱。” 徐锦鱼看了看手中的银票,“比我有钱的乞丐?” 她哪里知道这世道的乞丐多数都是骗子,白天里衣衫褴褛假装可怜的行乞,晚上住大院吃鱼肉。有的甚至还经常光顾妓院呢。 齐楚带着她继续向前走,在扬州最火的酒楼应该是聚仙楼,因为价格公道,所以本地人经常光顾。但最贵的酒楼却是富贵居,一听名字就知道菜价很高。 去富贵居吃饭的大多都是外地人,当然也有一些只吃最贵不吃最好的地主老财经常光顾。 富贵居宰客是出了名的,一只螃蟹的钱是别人家一盘的价格。但是也正因为贵,才会有很多人去吃。 世上做生意的都是如此,不管多贵的东西都会有人买,不管多便宜的东西也有可能卖不出去。 齐楚和徐锦鱼进了富贵居,里面已经坐满了外来的武林人士。还好有一个空桌,二人走了过去。 这时候空桌旁边有一伙人站起来道:“兄弟,这桌我们预定了。” 这些人都带着家伙,一看之下就知道不是善茬。其实他们并没有预定这边的空桌,只是瞧徐锦鱼好看想卖个人情给她,顺便再欺负一下“绣花枕头”齐楚。 “多少钱预定的?”齐楚毫不在意道 其中有个人随口说道:“十两银子。” 齐楚从袖中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这些钱给兄弟们买酒喝,这桌我要了。” 一大锭银子掷地有声,本想在徐锦鱼面前显摆的一群人顿时拉下了脸。 “你这是想用钱打发我们兄弟?” “不够?”齐楚微微侧目,似在说着你们也就值这些钱。 一伙人中走出来一个灰衣男子,看来是领头的,看了桌上的银子一眼,哼道:“这根本不是钱的事!” 齐楚一听随即把银子收回袖中,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破费了。” 武林中人虽然不看重钱财,但五十两毕竟不少。本来这灰衣男子见齐楚是个有钱的公子哥,想趁机敲诈一笔。谁成想被齐楚摆了一道,心里气闷道:“兄弟,你占了我的地方,话都不说一句?” 齐楚笑道:“从进来到现在我一共说了四句话,的确不是一句。” “妈的,你拿我们兄弟开涮!活腻歪了是不是?”灰衣男子一招手,身后跳出四五个人,直接拔出刀剑,故意在徐锦鱼眼前晃了晃。 他们以为能吓住二人,谁知道徐锦鱼直接坐下了,连看都没看。 齐楚更是面色不改,悠闲淡然的招呼了声伙计,理也不理他们。 这下可把灰衣男子气坏了,叫道:“他娘的,你找死是不是?” 给同伴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拿刀的汉子一下劈碎了齐楚面前的椅子。 若是在以前酒楼里都是些地主老财见到这个阵势早就跑了,他们都是家财万贯的,很怕别人打自己钱的主意。 一个人没钱的时候心安,有了钱就会睡不着觉,钱太多就会丢了命。这已经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第三五七章 真人 面前的椅子碎了,齐楚就随手拉过一把坐下,还是不理这些嚣张跋扈的家伙。 灰衣男子铁青着脸正想上前开始拳打脚踢,这时候忽听门口有人大声喊道:“伙计,快给孙爷腾出一张桌子,钱少不了你的!”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从门外扔了进来。 富贵居的伙计快跑两步稳稳的接住银子,此时从外面走进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背后绣着一个“镖”字。 伙计见了财主急忙跑上前点头哈腰,“孙爷好,孙爷您吃点什么?” 黑衣汉子一听板起脸来,“我不是孙爷,后面这位才是。”于是他一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后这人身上,只见一个身材不高的老者走了进来,鹤发童颜,红光满面,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伙计见了比刚才更加恭敬,“哎呦,我真是瞎了眼,原来这位才是孙爷,里面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边刚进来的一群人吸引去了,徐锦鱼也好奇的看着。 齐楚只瞥了一眼,嘴角就露出笑容。那个黑衣汉子就是当日他与施紫雨在来扬州路上以丢了东西为借口拦路劫财的人,他还记得这人叫李顺。 李顺后边进来的老者,齐楚就更记得了,正是被他用惊蛰打伤的孙擎。后来他还给孙擎一小瓶天山雪莲子,那可是疗伤的神药。 孙擎一群人进了酒楼,但是已经没有空桌,伙计也是很为难,毕竟刚才他收了人家的钱。 一群人干站着有些尴尬,这时候吃饭的武林人发现他们中有个人拿着一面旗子,那是镖旗,上面绣的竟然是“天下倒数第一镖局”。 发现这件事的人都笑出声来,走镖的人都讲究个威名,大多是取个响亮的名字,就算镖局里镖师的实力一般,多半也能用名字唬一唬人。 可是哪里有这样的竟然自己取名叫“天下倒数第一镖局”,不但一点也不为此感到羞耻,而且看这群人的样子还颇引以为傲。 徐锦鱼也觉得好笑,真是搞不懂这群人啊,难道他们和正常人的想法正好相反吗? 众人正笑着,忽然有人发现那镖旗最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刚才只顾着看“天下倒数第一镖局”了,没有注意。这人眯起眼一边看一边念道:“流光公子赐名。” 此话一出酒楼中立刻鸦雀无声,原本的嘲笑声戛然而止,原本轻蔑的眼神也变得震惊起来。 孙擎的背挺的笔直,环顾四周,和众人目光交错间无比的自豪。 虽然这个“天下倒数第一镖局”的名字确实难听的了点,但这可是流光公子赐名! 这就好像神仙的屎能治百病一样! 现在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孙擎,他们觉得能和流光公子套上近乎的绝不是常人。 这边的灰衣男子眼尖嘴快急忙道:“前辈,快过来这里坐吧。” 他跑过去对孙擎点头哈腰,指了指齐楚那张桌子又道:“那边是我们预留的地方,现在给前辈腾出来。” 有了流光公子赐名的镖旗,孙擎可以狐假虎威了,他可是摆足了架子,缓步走了过去。 灰衣男子其实是想通过孙擎的印鉴解释流光公子,否则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一辈子也没办法和大名鼎鼎的流光公子搭上关系。 齐楚是背对着孙擎坐着的,所以孙擎看不见他的正脸。其实就连齐楚的后背他也看不见,因为此事的孙擎不知道把头仰的多高,他要是梅花鹿,估计脑袋能够着凌霄宝殿。 到了桌边,灰衣男子哼了一声道:“小子,你们快点给我让开!不知道老前辈来了吗?” 徐锦鱼见齐楚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桌子上有清淡的茶水,自己到了一杯喝了起来。 “哎呦呵?给你脸了是不是!快点给我滚!”灰衣男子仗着自己懂些拳脚,伸出手就去抓齐楚的右肩。可是不见齐楚闪躲,自己却落空了。 这让他很没面子,混江湖的要是没了面子就要开始杀人了。虽说这是扬州,但灰衣男子他们人多势众,手里还有刀剑。他已经观察了半天,确定齐楚就是个有钱的绣花枕头。现在正好可以在孙擎面前露一下威风,一挥手,同伴们就要上。 只听齐楚沉声道:“我劝你们还是想好了再动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更是激怒了灰衣男子,他不听劝告反倒是来了脾气。 这时候孙擎却皱起了眉头,感觉背对着自己的这人说话的声音很是熟悉,心中一跳,想起某个人来,然后汗水就流了下来。 “敢问兄弟是哪条道上的?”在没遇见齐楚之前,天下第一镖局在江湖上的名气就不小。齐楚让孙擎把天下第一改成天下倒数第一后,孙擎就打着流光公子赐名的旗号到处招摇。 其实说起来还真是流光公子赐名,这也说的过去。不过当日齐楚曾警告过,以后孙擎不可在江南地界走镖。孙擎是觉得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巧合,江湖到处都是后会无期,此生再见流光公子也不容易了。 所以他胆子就大了起来,不仅在江南地界走镖,而且用“天下倒数第一镖局”的名字还开了第二家镖局。这些事齐楚自然都不知道。 孙擎问话的语气很有压迫感,让徐锦鱼有些不舒服。 齐楚只淡淡说道:“许久不见,孙镖头可比从前威风多了。” 孙擎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侧身上步就转到齐楚面前,刚要说话时就看见了流光公子的脸。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扰了公子,小老儿万死!” 这一突变灰衣男子始料未及,听孙擎叫齐楚公子,他根本就没往流光公子那里想。 李顺等人见孙擎竟然给一个比自己小许多的人下跪,他们也是一惊。李顺走上前,发现坐着的人竟然是流光公子。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流光公子在此,小的们无心冒犯啊!” “天下第一”也好,“天下倒数第一”也罢,反正镖局的人都吓傻了。 “扑通扑通”跪地之声接连传来,灰衣男子一听是流光公子,吓得胯下一凉,竟吓尿了! 第三五八章 优雅 尿骚味熏天,徐锦鱼用手捏住鼻子,外头看着齐楚。 刚才不可一世的灰衣男子哪里还有半点脾气?他本想通过孙擎巴结流光公子,谁能想到自己得罪的就是流光公子呢? 心里直呼倒霉,早已经把自己骂了千遍万遍,恨不得一头撞死。他的同伴们一听对方竟然是流光公子,刀剑落地,也齐刷刷跪了下去。 齐楚低头看着众人,沉声道:“我已经说了,让你们三思而后行,可是你们偏偏不听。” 此话一出就好像再说我都告诉你们别往火山里跳了,可是你们不听啊,看看吧最后都变成烤肉了。 灰衣男子哪还敢抬头与齐楚对视,不断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瞎了眼,冒犯了公子。” 齐楚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看你的眼睛好好的,没瞎啊?” 他用的是反问的语气,就好像再说你不是说你瞎了眼吗?可是你也没瞎,这就是你欺骗我了,那我只能让你变成瞎子了。 灰衣男子反应倒是很及时,赶紧补救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子别生气啊,公子饶命。” 齐楚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你说不生气我就不生气了?那刚才我叫你别冲动,你怎么还冲动?现在我是真的很生气。” 事实上齐楚当然不会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但他就是看不惯这些恃强凌弱的人。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自己,想必一会儿肯定没办法走着出去。 齐楚道:“今天我不想杀人,但是你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他们吧。”这话是孙擎说的,他听了齐楚的话心里发寒,心想要是灰衣男子他们被齐楚惩治,那自己肯定也跑不了。所以先替灰衣男子求情,这也是在给自己求情。 齐楚又看了他一眼道:“你别急,咱们的账慢慢算。” 这下可吓坏了孙擎,心中赶紧琢磨一会儿该如何跟齐楚解释自己擅闯江南的事。 灰衣男子等着齐楚的责罚,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他也害怕。曾经听过许多流光公子的传说,自己不长眼得罪了他,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一想起当年蛊王得罪齐楚的事,听说后来齐楚可是一人闯入苗疆灭了鬼蛊十三门啊! 我的天!灰衣男子心道虽然能捡回一条命,但是世上可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齐楚故意不说话,就看着灰衣男子脸上的表情变化,知道他心里正在痛苦的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刚才说了你们不能这样离开,所以就滚出去吧!” 灰衣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滚出去就完了?他犯-贱的道:“公子,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世上还真有这种人,人家不准备惩罚他,他自己反倒贴了上去。其实灰衣男子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齐楚惩罚的越是轻,他就越难受,总觉得欠了流光公子什么东西。 齐楚笑了笑道:“不用我打你两下,就是一下也打死你了。” “呃……”灰衣男子才反应过来,是啊,那可是流光公子!一下半下也把自己打死了,当下扣头谢恩。站起来转身就走,悄悄的跟同伴招了招手。 这是孙擎提醒道:“公子说了让你们滚出去,不是走出去!” 灰衣男子回头看了看齐楚,发现他点了点头。然后自己蹲在地上,双手抱膝,脑袋前探就滚了出去。 酒楼里的人看见他如此狼狈都笑了出来,滚到一半时忽听齐楚说道:“你要滚的优雅点才行,这样太难看了。” 如雪球一样的滚着已经让灰衣男子很吃力了,每次下巴碰到膝盖上,撞击的力量太大,都感觉要把满口的牙都撞碎了。还要滚的优雅点?心中叫苦,这滚怎么才能优雅啊? 等他们优雅的滚了出去后,齐楚看向孙擎道:“起来吧,做这里。” 孙擎年纪大了,齐楚还是知道分寸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孙擎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在江湖上呆的久了,绿林的气息浓一些而已。 孙擎得了命令心中感激齐楚没让自己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毕恭毕敬的站起坐在桌边。这时候李顺他们也站了起来,却听齐楚道:“我可没让你们也起来哦。” 这话里加了个“哦”字,有几分玩笑,但听起来更让人瘆得慌。李顺等人又立马跪了下去,齐楚微微笑道:“跪的优雅一点。” 李顺竟然还嘴欠的问了一句,“怎么才算优雅?” 齐楚亲自教他们,“把手前伸,脑袋和地面碰上,然后两腿绷紧,屁股使劲往上翘。” 徐锦鱼看着他们的样子“扑哧”一笑,心说这哪里算什么优雅。这两天在锦绣坊闷坏了,齐楚带她出来透透气,又好好的威风了一次,现在心情大好,正要叫伙计点菜。 结果伙计不用叫自己就来了,手里端着菜,身后跟着好几个伙计。他们把菜都放在齐楚这张桌上,满满的摆了一桌,笑道:“这些小菜都是我们老板送的,二位慢用。” 其实这伙计一开始就认识徐锦鱼,毕竟锦绣坊的徐大老板在扬州那也是很有名的。不过他假装不知道徐锦鱼的身份,就是怕其间的武林人得知徐锦鱼来了而闹事。毕竟她长得太漂亮了点! 现在齐楚既然已经承认自己是流光公子了,伙计自然就不怕了。有流光公子在,谁还敢闹事?那不是找死么? 富贵居的老板更是个滑头,如果自己亲自出面来送菜,那就会让别人觉得他讨好齐楚,也就丢了面子。让伙计来是最好的,这样既保住自己的面子,又卖了个人情给齐楚二人。 这一切齐楚自然瞧得透,点了点头算是收了这份礼。徐锦鱼看着大的不能再大的盘子心想这也能算小菜吗?不过她倒是饿了,看了看齐楚,用眼神询问自己能不能吃。 她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自己怎么像个乖孩子一样,在齐楚面前还要请示了?难不成怕了他? 第三五九章 说书 齐楚回了她一个“吃”的眼神,徐锦鱼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过她吃饭的样子依旧很美,闹得旁边几桌的客人只顾着看她而忘了吃饭。 孙擎一声不吭的坐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尤其酒楼里人声鼎沸,就他们一桌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吃,一个英俊的男子沉默,一个白发老头想找话却不好意思开口, 这时候正前方的台子上走上俩人,一老一少。众人一看就知道是说书的,今天不知要说一段什么故事。 能在富贵居说书的都不是一般人,老者气度不凡,少年也昂首挺胸。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二人身上,对于这些武林人来说要去戏园子听戏简直是折磨。如果能一边享受美味,一边听书,那才是活神仙的生活。 老者清了清嗓子,少年敲了一下大鼓,这就算开场了。 只听老者讲道:“今天我们就来说一段‘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单枪匹马闯苗疆,以一人之力灭鬼蛊十三门的江湖往事。” 原本大家还是满心希望,可是齐楚这件往事早已家喻户晓,而且流传了十多年。江湖人谁要是不知道这段往事,那会被笑掉大牙的。齐楚一人灭鬼蛊十三门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和三十年前徐道佛和天门城老城主旷世一战是同级别的神话。 江湖人早已经听了无数遍,并且耳朵已磨出了茧子。要是齐楚不在这里他们早起哄让老者换一个故事了,可是流光公子就坐在这里,谁还敢放肆? 老者津津有味的讲着,少年极力的配合着。 可是大家听着却没有什么感觉,但他们依然要表现出好像第一次听见这个故事一样,崇拜、震惊、叫好。 因为流光公子就在和他们一起听着是,所以他们不敢不装的真实一点。 反倒是徐锦鱼这是她失忆后第一次听见齐楚的往事,而且还在这样一个场合下。本来这段往事已经够让人心驰神往,让人震撼难忘,再加上两边叫好的人。 徐锦鱼想不崇拜齐楚都难,于是她叫的比谁都大声,脸上露出的笑容比谁都灿烂,这是她由心而发,没有任何掺假的成分。 可是不知道她失忆的人们却以为徐大美女也实在太会演戏了,明明和齐楚关系甚密,也肯定比谁都了解这段往事。但脸上的表情也太真实了吧! 于是其他人也不敢落后的飙起演技了,而齐楚就静静的坐着,听着耳边的叫好声,似有些无动于衷,稳稳的玩了一回深沉。 老者讲完,少年最后敲了一下鼓,二人行礼退下。 场面就冷清下来,接下来要干什么?现在已经变成了齐楚的主场,来吃饭的武林人也不敢拿起筷子了,是不是还要走上来一个歌女唱一首流光公子大战逝水剑? 徐锦鱼兴奋的不能自已,听齐楚问道:“吃饱了吗?” “呃……”她红着脸望着他,“没、、光顾着高兴,忘吃了。” 齐楚笑了,“快吃吧,吃饱了我们就走。” 徐锦鱼埋头吃了起来,又是紧张又是害羞。 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但是这依然不妨碍徐大美人吃! 我很饿,所以我不要脸! 大美人就这么安慰自己,然后饱饱的吃了一顿。 “走吧,去妓院玩!”徐锦鱼笑道,吃完饭她就有力气了。 呼啦一下场面就乱了,“去妓院?”“玩?”“一男一女去妓院玩什么?” 孙擎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齐楚毫不在意柔声道:“我们回家。” “哦,那不去妓院了?” “改日再去。” 流光公子此话一出,场面就不受控制了,“什么改日再去?”“公子这是闹哪样啊?” 齐楚站起身和徐锦鱼准备离开,他随口对孙擎道:“你跟着来吧。” 孙擎本以为刚才说书的老者吹捧了齐楚一顿,他应该心情很好,就不会追究自己这点小事了。此时听齐楚这么说,一颗心都凉透了。 齐楚又补充了一句,“只你一个人跟来就好,他们就不用了。” 孙擎总算松了一口气,什么事自己一个人担着,别连累同伴们就好。 李顺喊着哭腔道:“副总镖头,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 孙擎听了脸都紫了,心说你这狗娘养的咒我死是不是?但嘴上还是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心里在说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路上徐锦鱼有说有笑,听了齐楚一人灭鬼蛊十三门的故事很开心。但更开心的是齐楚并不是什么大某头,而是个大好人! 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心中的变化,曾几何时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也如今天这般毫无察觉的把他放在心上,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齐楚似也回到少年时,想起诸多美好的往事。其实今天带徐锦鱼出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让徐锦鱼知道自己并不是朱翊钧口中的大魔头。所以他选择富贵居这个地方,因为他料定来参加下葬的武林中人肯定会在富贵居聚集。这样徐锦鱼就会从别人耳中听见一个真实的齐楚。 其二,武林人聚集的地方通常最容易散播消息,齐楚就是要让这些人把看见自己的事传到施家兄弟耳朵里,他要光明正大的开战了! 回到锦绣坊齐楚让徐锦鱼先去休息,自己和孙擎找了一处地方。 面前有桌子,有椅子,但齐楚却站着。 孙擎支支吾吾的说道:“公子,我、我实在不是有意的。”他想解释下为何会失言又踏入江南。 但齐楚摆了摆手没有让他往下说。齐楚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块蓝色石印,深沉而幽深的蓝色如海水一样流淌着,上面雕着一条九爪金龙。 “翻龙印!”孙擎又惊又恐,他曾经跟通天神龙学过三天功夫,见过这神器,也知道翻龙印的规矩。 世有翻龙印,一掀生死知! 齐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道:“通天神龙前辈走了。” 第三六零章 金枪 孙擎一听当场震惊,他本以为齐楚是要让自己掀开翻龙印,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可是当听见通天神龙逝世的噩耗时,整个人犹如雷劈,站在当场双眼无神,泪如雨下。 他少时以乞讨为生,被人欺负,遭人嫌弃,如果不是遇见通天神龙,这一辈子他也都是个低三下四的乞丐。通天神龙教他三天功夫,这是他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三天。 从此以后,他苦练拳脚,几十年的打拼创出了名堂,现在是镖局的副总镖头。 这一切算起来都是通天神龙给的,如今得知恩人逝世,怎能不伤心?不惋惜? 齐楚看着他痛哭流涕,心中也替通天神龙欣慰。看得出来孙擎的心并不坏。 许久过后,孙擎竟然跪了下去,就面对着桌上的翻龙印痛苦的喊出了师父两个字。 虽然通天神龙并没有收他为徒,但是对于他来说通天神龙就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齐楚一直等着,很有耐心。当孙擎渐渐冷静之后,齐楚扶着他站了起来,“副总镖头,前辈他走的很安详,你也不必这么伤心。” 在孙擎心里齐楚的一句副总镖头真是折煞他了,若不是自己和通天神龙有些渊源,在齐楚面前他也只是个无名的小老头。 “公子,我真是愧对家师。”他现在称呼通天神龙家师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低着头,红着脸,很是惭愧。 齐楚收回翻龙印道:“从今往后副总镖头要侠义助人,切不可再纵容手下肆意妄为。这样前辈地下有知才会心安。” 孙擎一拍胸脯道:“公子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对手下的人严加管教,绝不会再出现欺负百姓的事。” 齐楚点头道:“那天下倒数第一镖局的旗子就扔了吧,从今往后你们还是叫天下第一镖局为好。” 孙擎一听还有些不愿意,毕竟用流光公子赐名的旗子在江湖上混很有面子。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赖着不同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听公子的。” 齐楚没有提他破坏承诺擅闯江南的事,孙擎自然也不会提。 “副总镖头,说起来我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会推辞。” 齐楚是才想到这件事的,施紫雨已经冒险出来和施紫阙见面了,也同意和他们里应外合对付施家兄弟。但上一次施紫阙并没有告诉施紫雨要怎么做,只有再让于也风潜入逝水山庄告诉她才行。但是同样的办法已经用了两次,再用第三次的话恐怕于也风会有危险。 虽然齐楚怀疑于也风帮助他们另有目的,但在不知道他具体目的是什么之前不能让他冒险。所以他想让孙擎帮忙,把于也风带进去。 “我想让副总镖头帮我带个人进逝水山庄。”齐楚很直接,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 “带人?”孙擎皱起了眉头,他听出了齐楚的言外之意,是要自己秘密的带个人进逝水山庄。然后他又想到齐楚和施游飞的过节,心里有些犹豫。 齐楚本来也不想把施紫阙的秘密告诉孙擎,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少。虽说孙擎对通天神龙的感情是真的,但是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 “副总镖头有所不知,我有个朋友与施家小姐关系非同一般,但是施小姐的父亲二庄主并不想让他们见面,所以就找到副总镖头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爱管闲事。哦,对了,我这个朋友是个男的。”齐楚说完这话,自己在心里都笑了,这个慌撒的实在太没有水准。 不过越没有水准的谎言越容易让老江湖相信,因为他们遇见过太多次看似真实最后却被骗的一无所有的事。 孙擎信了,心说原来就这个事啊,还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这就是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就行。那你看明天我就去拜祭施少爷,顺便带上他?” “不着急,三天后吧,你也知道小情人太长时间不见面总要准备点礼物,也就要花费些时间。” “花三天时间准备礼物?”孙擎脑海中想着这是什么礼物啊? 齐楚笑道:“看来副总镖头年轻的时候没有风流过,男人给女人准备礼物可是最难的,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珠钗怕也要挑上十天半月。三天已经算快的了。” 孙擎老脸一红,被齐楚戳中要害,他至今为止还是个老光棍,对男女之事也不是很懂。 但还是有点不服气的说道:“虽然我现在还没娶亲,也从未和哪个姑娘坠入爱河,但是最基本的事我还是了解的。” 这老头的表情就差点亲口说出来,男女之间那点事谁不知道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早说了,老子也行走江湖几十年,妓院总去过吧。 齐楚笑道:“那是那是,副总镖头宝刀未老。” 这玩笑开的,孙擎也乐了,心说和流光公子熟悉之后,他也不是很吓人嘛。笑道:“公子,这叫金枪不倒。” 齐楚一听差点晕倒,心想这老头还挺要面子的。 二人又客套几句,商定三日后早上让于也风去孙擎他们住的客栈集合。 孙擎走了,徐锦鱼出来了。她回屋换了身衣服就一直在后面偷听,但是二人聊得什么宝刀未老和金枪不倒似乎别有深意。 “你刚才和他说的金枪不倒是什么意思啊?”徐锦鱼好奇的问道 齐楚笑道:“就是有个金子打造的枪立在地上不会倒呗。” “金子打造的枪真的不会倒?” “那还能有假了,那可是金子,很贵的哦。” 通过今天的事,二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些。 “贵不要紧啊,我有钱啊,明天我就让小翠取些金元宝,找个铁匠打造把金枪,看看到底倒不倒。” “……” “你怎么不说话了?嫌弃我浪费钱?”徐锦鱼认真的眨眼问道 齐楚眼珠一转道:“也没有,只不过不能找铁匠。” “为什么?” “因为铁匠只能造铁枪,要找个金匠。” “这样啊,那我就让小翠找个金匠吧。” “……” “我说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 第三六一章 流氓 第二天齐楚起来的时候徐锦鱼已经早早的就和小翠去找金匠了。 岚汀听说这件事后差点笑的站不起来,“我说公子你是个奇葩,鱼儿姐姐就更是个奇葩,简直天生一对。” 齐楚假装横眉冷对,岚汀吐了吐舌头道:“我去做饭啦,你想吃什么?” 齐楚是没心情吃饭了,在困难的事都难不倒他。可是对于徐锦鱼,就一点办法没有,万一她过两天把金枪打造好,放在地上,然后使劲的摇晃,金枪不倒的神话就破灭了。 好吧,说错了,是金枪不倒的谎言就被揭穿了。 齐楚笑了笑,有些无奈,但心里还是很幸福。在徐锦鱼心中的形象变好了,等帮助施紫阙报仇后就全力帮她恢复记忆和武功。 这一天停业好几天的锦绣坊开始营业了,上门买布料的,上门做衣服的差点把门都给挤破。岚汀还好,先前帮忙已经有了点经验。 舍灵就倒霉了,她身为南诏魅凰的左护法,现在卖起了布料。 客人一批接着一批不说,有的人简直就能把她气死。 “小姑娘,这块布料怎么卖啊?” “小姑娘,那块布料多少钱啊?” “咦,我觉得红色的比这两个都好啊!” 这是一个人在挑布料,左看右看差点把舍灵烦死。但是她身为卖东西的,又不能生气。要是放在以前肯定直接把他腿打折,现在只能面带微笑的回答,“那您就买红色的吧。” “可是我又觉得那边蓝色的挺好。” 舍灵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道:“那就买蓝色的。” “可是我也喜欢红色啊!” “那红色蓝色一起买吧。” “关键是我没那么多钱。” 舍灵差点被气死,眼神冷了下来,“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是觉得你长的好看,想问你能不能当我的第二十六个小妾。” “滚!” 买布这人根本就不是真心买布,他是李员外家的公子,平日里吃喝嫖赌全沾,坑蒙拐骗尤擅,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今日见到舍灵貌美就想调戏一番,但是他好像选错了地方,也选错了人。 舍灵虽然叫他滚,但是李公子身边可是有几个狗腿子,这时候站出来也喊了起来。大致是你个小丫头怎么敢跟我家公子这么说话,快点道歉,要是不道歉,嘿嘿扒光你的衣服,然后游街。 舍灵这一上午已经够烦的了,现在遇见无赖她就忍不了了。不过没等她出手,岚汀就走了过来。少年现在对付这些三脚猫功夫的狗腿子简直浪费了龙神八变。 不过岚汀走过来时却想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狗腿子是三脚猫功夫,而不是三脚狗呢? 他还没想明白,徐锦鱼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和小翠已经找好了金匠,还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徐锦鱼看见舍灵生气,岚汀准备动手,心知这两个孩子绝不会胡乱伤人,一定有原因。 徐锦鱼还没说话,李公子口水已经留下来了,“美人啊,简直是美人。” 李公子垂涎欲滴,恨不得把徐锦鱼绑回家稀罕一阵。 看着他恶心的眼神,徐锦鱼微有不屑道:“发生什么事了?” 舍灵不耻说出刚才的事,谁想到这李公子不要脸的程度天下第一,竟然公开表示,“刚才我调戏她了,现在我要调戏你!” 他的狗腿子们哈哈一笑,走过去把徐锦鱼围在中间。 这时候锦绣坊中的客人已经纷纷让开,他们可不想被搅和进去。当然有的人认识徐锦鱼,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盯着圈中。 徐锦鱼和小翠二人被围着,她不会武功,但高手的气势尚在。李公子肆意妄为,习惯了强抢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只要在扬州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徐锦鱼从前可是个冰山美人,在扬州乃至江湖上有名的霸气无量。在她的地盘闹事,而且还是打她的注意,估计李公子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小翠说道:“小姐,这个臭流氓平日里坏事做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就被他调戏过,而且听说张老伯家的姑娘就是被他折磨死的。” 这一番话说完,徐锦鱼已经确定今天不能让李公子站着离开这里了。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是李公子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作死,现在他还认为身为李员外的儿子,自己的老爹和扬州知府称兄道弟,在扬州没有人敢拿自己怎么样。 但要是遇见连当今天子都害怕的徐锦鱼呢? 李公子作死的走上前,伸手摸了徐锦鱼一把。 徐锦鱼没躲,她当然不会躲了。不被李公子欺负,怎么有理由欺负他呢?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能轻而易举的欺负一个人时,千万要谨慎,因为很有可能他翻过来欺负你时,会把你欺负死。 李公子就不懂得谨慎,摸完徐锦鱼的手还想摸她的脸。 这时候忽听“砰砰”两声,他身后的两个狗腿子直接飞了出去,就如两头猪一样掉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两个大坑,人的情况不用说也知道,后半生已废。 齐楚站在李公子背后,他的帮凶后半生是不能自理了,这个主谋的下场会怎样? 李公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了齐楚。可是现在他还不知死活的觉得死了两个下人没什么,反而自己有了对方杀人的证据,随即吩咐另外的狗腿子去报官。 围观的人一听此事扯上了官府都有些害怕,但是齐楚却让大家让出一条路,随便他们去报官。 李公子挺起胸膛,在齐楚面前咋咋呼呼。齐楚淡定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开始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这次不仅捕快来了,连知府大人都来了。因为报官的人说是李员外家的公子被欺负了,而且有性命之忧。 李员外平时没少个知府送银子,现在有了表现的机会那肯定是维护李公子的。 上次拿了施家五千两银子,替施家兄弟办事的朱头并没有远走他乡。有了五千两银子之后,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赚到五万两。 但他不知道贪念会害死人的。 第三六二章 风筝 朱头现在真的变成了朱头,这几天他胡吃海喝胖了不少。尤其昨天在妓院门口摔了一跤,脸肿成了猪。 加上卫方还是一口一个朱头的叫着,围观的群众都笑了。 朱头看着卫方,用眼神告诉他,要不是你之前叫我朱头,我会变成猪头吗? 卫方反应是慢了点,他没有理解朱头这双猪眼里的深意,然后小声问道:“怎么了朱头?” “别再叫我朱头了。” “明白了朱头!” “……” 知府把朱头拨到一边,走上来冲李公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群众正色道:“谁在这里闹事?听说还出手伤了人?” “我!”徐锦鱼微有怒气道 这知府本想有人在锦绣坊闹事,自己帮了李公子的同时,又能卖个顺水人情给徐锦鱼。要是她替自己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那今后自己的仕途肯定一帆风顺。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李公子欺负的就是徐锦鱼啊!要是最开始来报官的告诉他是徐锦鱼被欺负了,那他肯定就当没听见,早已乱棍把报官的打出去了。毕竟拿了李员外的钱,不能不管李公子,但是徐锦鱼这个大人物他得罪不起啊! 知府一见是徐锦鱼心中早已把李公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心想这王八蛋可把自己害惨了。 知府点头哈腰问候徐锦鱼,“原来是徐姑娘啊,下官眼拙刚才没认出您。” 李公子刚才还嚣张跋扈,一见知府对徐锦鱼的态度比自己还好,立刻就不高兴了,“知府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受害者?” 知府沉声道:“朱头,上去把这贼子拿下,带回衙门审问。” 朱头平日里也受了李公子不少小恩小惠,现在也不好出手就叫身边的卫方上去那人。 卫方一身正气,身手不错,上去几下就把李公子。他平时也听说李公子到处作恶的事,下手故意重了些,疼的李公子龇牙咧嘴的叫唤。 李公子原本报官的目的是想让知府给自己做主,现在反倒是被知府给绑了,他想到自己老爹每月都给知府不少钱,心中就有气,叫道:“知府大人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啊,我爹可从来没亏待过你!” 知府一听脸都绿了,心中骂道:你这王八蛋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给了卫方一个手势叫他赶紧把人带走,以免一会儿李公子再说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徐锦鱼失忆后对世间的许多东西都不甚明了,本来她想亲自惩治这流氓。现在官府来了,心想交给官府也好,这是官府的职责。她哪里能想到官府和李员外是一伙的? 知府见徐锦鱼也没有怪罪,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想先假装把李公子压回衙门,然后关几天,在牢里好生伺候着,风声过了再放出来。这样一来既不会得罪徐锦鱼,也不会得罪李员外。 正盘算着,忽听有一男子说道:“大人若是这么走了,恐怕不足半月李公子就又出来祸害百姓了,而且那时候李公子肯定身体健壮的很。” 齐楚言外之意就是说李公子在大牢里的生活很好,直接揭穿了知府的阴谋。 知府心想人家徐锦鱼都没说什么,你算哪根葱啊,敢来凑热闹? “你敢污蔑本官?朱头给我拿下!” 知府本想高声震喝住众人,这声朱头喊的声音格外大。 朱头的脸肿着,听着大人叫自己“猪头”他的心情能好了?正好拿齐楚撒气,上去就要动手。 然后他就真的变成了“猪头”,昨天是喝醉酒在妓院门口摔了一跤,今天是被齐楚给打成猪头。 知府一看火了,“你敢殴打朝廷命官,大胆!” 然后他的胆应该就碎了,因为齐楚也打了他一下。 像这种贪污钱财的狗官,齐楚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围观的群众看见作恶多端的知府被打简直解气,要知道他们平日里没少被知府剥削。甚至有的人已经低声笑了出来。 齐楚走到卫方面前,示意他放开李公子。卫方见了齐楚神威,根本不敢拒绝,松开了手。 可是李公子却不知死活的破口大骂,人啊,真是不要作死。 齐楚静静的等着他码完。李公子的口水喷的到处都是,等喷完口水就开始喷血了。 齐楚皱着眉头看着口喷鲜血的李公子,心说我也只用了一成功力啊,这么不经打? 这话还好是在心里说的,要是被岚汀听见一定会说,公子你的一成功力都能把老虎打成肉饼,这流氓没死真是奇迹。 李公子狂喷鲜血不止,几乎把体内所有血液都喷了出来,然后双腿一瞪,两眼一翻转世投胎去了。 群众人大呼痛快,早就想惩治一下这作恶多端的流氓了。如今有人出手,大家都把齐楚当成是英雄。 知府捂着自己的腹部疼的不敢出声,朱头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火辣辣的,卫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齐楚问道:“知府大人平日里对你们如何?” 人堆里没有人敢回答,他们还不觉得齐楚敢杀了朝廷命官。现在要是站出来说实话,知府一定记仇,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时候卫方倒是很诚实,“其实知府大人平时对我们真的还不错啦,虽说每次受贿的大头都揣进自己的腰包,但也会给我们买点酒喝。上个月他霸占民宅时,还把人家屋子里的东西白送给我们呢。不过我可没拿,因为我是新来的,不够资格。” 卫方很诚实,诚实的让齐楚觉得他很可爱。但是知府一听面如死灰,心中骂道你这王八蛋简直是把我往思路上逼啊!身体剧痛,知府威胁道:“我不信你敢杀朝廷命官!” 其实围观的群众也不信,但这并不重要。流光公子相信自己敢杀,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梁溪的姜威不就是跟他叫板而掉了脑袋吗? 别说姜威,就算是沈一贯,齐楚也没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个小小的扬州知府? 当然了齐楚不会在这里杀他,刚才李公子喷血已经把锦绣坊的地面给弄脏了,清洗起来很麻烦。于是齐楚踢了知府大人一脚,这一脚踢的他五脏俱碎,骨骼断裂,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群众们追着“风筝”跑了出去,许久过后也不见“风筝”落地。 第三六三章 雪茶 人们追着“风筝”出去,原本拥挤的锦绣坊一下宽敞了许多。 徐锦鱼笑着走过来道:“我已经找到金匠了,不过金匠说他没有打造过那么大的金枪,也不知道打造好后是不是金枪不倒。”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说道“那么大”的时候故意拉长声,信以为真的样子让齐楚乐在心里。 齐楚心说这金匠估计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否则怎么会连金枪不倒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于是就顺水推舟的劝道:“既然他没有把握那就别做了,免得失败还浪费金子。” 徐锦鱼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道:“可是我想看看金枪不倒是什么样啊?” 这时候岚汀在一旁已经憋不住了,笑出了声,为了不太尴尬招呼舍灵,二人去准备饭了。 “没什么好看的,等过两天我带你看场好戏如何?”齐楚说的好戏自然是帮施紫阙报仇,揭露施家兄弟的所作所为。 徐锦鱼一听好戏就想到昨天在富贵居听的故事,兴奋道:“那咱们一言为定,你可不许反悔。” “放心吧,绝不反悔。” 二人正说着,从门外走进一人。徐锦鱼回头一望,只见门外细雪如花,片片飘落。那人偏瘦,生着一对细长的眉眼,眼角处流露出些许悲伤。黑发之间有几缕白发,却不显沧桑,反而让人觉得潇洒无比。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不但不化,反而绽放,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丹唇未启,笑意已弥漫天地。 徐锦鱼又望了望齐楚,他穿着那件紫色华服,走到那人面前。 天地间两个绝世的男子四目相对,笑意更浓,情谊更深。 “你来了” “我知道现在来已经晚了,但还是谢谢你。” “不晚,至少你还活着。” “可是我活的不好。” “我活的也不好。” “但至少你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而我什么都没有。” “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男子微微一怔,眸子里突然有了光彩。 齐楚带着他走了,徐锦鱼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今天锦绣坊之所以营业是齐楚安排的,他大概猜测这两天又有人来。这个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大,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这人要来,齐楚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锦绣坊营业客人一多,就不会有人注意。 这个人现在就坐在屋子里。 屋子里很暖和,屋外的雪下得大了,但也不冷。 齐楚烧了水,他这个朋友不喝酒,只喝茶。 水烧好了,水气模糊了视线。齐楚提着壶走到男子的面前,伸出手道:“拿来” “什么?”男子抬头看着他 “我记得第一次到你那里的时候,你给我喝的是一种非常名贵的雪茶。” 男子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 “有些事情无论多少年都不会忘。” 男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很小的锡罐放在桌上,“就这么一点了,省着用。” 齐楚打开锡罐,里面的茶叶细长,洁白如雪,触之微凉。 这种雪茶只生长在玉龙雪山上,其实只是一种草芽,因色白如雪而得名。玉龙雪山最高峰有两千丈之高,采集起来极其困难,所以珍贵。 齐楚当年下长白山后与男子相识,二人脾气秉性相同。男子拿出雪茶招待他,第一次喝雪茶的时候他还是少年。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至今也不忘那一场相遇。 雪茶已沏好,热气冒出的同时也带着一丝冰凉。齐楚给男子斟茶,而后自己也到了一杯。 岁月如白驹过隙,再次品尝雪茶当初的一丝冰凉竟变成了凄凉。 物是人非,纵使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喝着同样的茶也不会有曾经的感觉。 男子闭着眼,含着茶水,微微的摇头。 齐楚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茶杯,茶水渐冷,杯外余温渐消。 男子睁开眼,这次自己到了一杯,“若不是你飞鸽传书,我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个女儿。” “当年我与施老爷子一战的时候,与这孩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还小,但我认出了抱着她的美妇就是琴庐中那幅画上的女子。” “当年若是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或许灵渺不会死。” “这全都怪我,打赢了施老爷子后高兴的把这件事给忘了。数月前再次与她相遇,知晓她是施家小姐,又得知她娘亲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也就又把这件事搁下了。” 男子知道这一切都怪不得齐楚,若是要怪,那只能怪自己。 齐楚又道:“后来在扬州遇见神算前辈,得知他与这孩子之间有些渊源。但也从没想过她会是你的女儿。” “是啊,谁会想到逝水山庄的大小姐其实是琴帝康回的女儿呢?连我自己也不敢想。” 琴帝康回,在江湖上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音神算的嫡传弟子,音律上的造诣超过师父。年少时已名满天下,其武功究竟有多高无人知晓。因鲜在江湖上走动而略显神秘,其住所琴庐乃是天下酷爱音律之人一心向往的地方。 齐楚自幼酷爱音律,下长白山后听说江湖上有琴庐这么个地方。那时候康回已被尊称为琴帝,齐楚只身前往拜会。二人一见如故,康回以雪茶款待,相谈甚欢。 琴庐里名画无数,但有两幅画深深的吸引住齐楚。其中一幅就是岚汀在秦对鸟的画馆里看见的风轻轻的画像,那是秦对鸟临摹的。真品被康回收藏,关于风轻轻和冯拔的故事就是康回讲给齐楚的。 而另一幅画就是崔灵渺,齐楚追问康回那幅画像的故事,康回却闭口不言。 齐楚才思敏捷,自然看得出来康回心中有事。朋友之间信任就好,不必非要知道对方的所有事情。 所以关于崔灵渺画像的事就暂且搁下。后来就如齐楚所说,他与施游飞一战时曾与崔灵渺和年幼的施紫雨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仓促之间也未深想,直到数月前他得知施紫雨就是施家大小姐时,他才想起此事。 第三六四章 朋友 在扬州,天音神算曾救过齐楚。而天音神算对施紫雨表现出的关心让齐楚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事。但那时接二连三的有事情发生,齐楚分身不暇,也就没有深究此事。 当施紫阙跟他说施紫雨也不是施一鹏亲生时,齐楚就开始猜想,少女的生父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老朋友琴帝康回!所以他就飞鸽传书给康回,让他速速赶到扬州。 事实上也是如此,康回是天音神算的徒弟,崔灵渺是他的师妹。二人两情相悦,瞒着师父私定终生。但是天音神算却已经和施游飞订下了亲事,准备把崔灵渺嫁过去。 那时候崔灵渺已经有了身孕,但是她没有敢告诉康回。她也想过拒绝这门亲事,可是怎么拒绝?说自己未婚先孕?这样不但会败坏天音神算一代高手的威名,更会让人在背后戳康回的脊梁骨。 崔灵渺一咬牙嫁了!可是她必须把孩子生下来,恰巧施一鹏为了离开李良秋而急迫的娶亲。二人成亲当日,施一鹏就告诉崔灵渺他有心爱之人,并且不会和崔灵渺发生任何关系。 当崔灵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高兴,她也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她试探着问施一鹏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施一鹏当时正愁自己不能生育,结婚几年过后要是没有孩子肯定就露馅了。听见崔灵渺这么问自己,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生气?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施一鹏随便在外面花天酒地,条件就是崔灵渺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施紫雨生下来后日子过得还算平静,除了施一鹏整日不着家外,并没有亏待她们母女。可是有一天施一鹏喝的酩酊大醉回来,崔灵渺好心服侍他就寝,却听见了施一鹏酒后吐真言把自己不能生育的秘密说了出来。 崔灵渺大惊,只祈祷明天施一鹏就把这件事忘了。可是天意弄人,施一鹏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任何事情,但唯独这件事没忘。 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先不说施紫阙的事会不会露馅。只施紫雨不是他亲生这件事要是传到江湖上,以后不但施一鹏抬不起头,逝水山庄也抬不起头。 所以,施一鹏逼死了崔灵渺!条件就是她上吊自杀之后,他会抚养施紫雨长大。 无助的崔灵渺只能同意,为了女儿,不要这条命也罢。可是她从今往后也再见不到心爱的师兄,这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事。 崔灵渺死后,施一鹏还算信守诺言,并没有冷落施紫雨。 施紫雨今年十七岁,在她的记忆里是因为爹爹整天在外花天酒地而失望才自杀的。直到她得知自己并不是施一鹏亲生时,才发觉娘亲的死并不简单。 康回和齐楚已经把雪茶喝光,锡罐空了。雪茶已凉在康回心底,他心中有多少悔恨和自责?现在已经无法挽回,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今后的日子里照顾好施紫雨。 齐楚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你与她十七年不曾蒙面,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康回点头,他是一个豁达的人,一生中看不开的也只有这件事。 “其实这次来还有件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 康回正想跟齐楚说,忽听屋外有人喊道:“吃饭啦,香喷喷的米饭,美味的红烧肉!” 说话的是岚汀,按时吃饭是他做人的准则。 齐楚示意康回不要动,“这两天你就呆在屋里别出去,我会给你送饭的。” 康回点头,笑道:“不吃也无妨,饿几天全当辟谷。” …… 锦绣坊恢复营业后生意比之前更红火了,累的伙计们都没时间吃饭。今天吃饭的时候没见施紫阙,舒灵雪吃完后盛了饭给他送过去。 齐楚问施紫阙为何不出来吃饭,舒灵雪说他正在联系逝水剑法。 齐楚明白了,他这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当年施一鹏杀了他父母,如今他要用逝水剑报仇。 施紫阙一整天都没有出屋,夜晚来临的时候忽听有人敲门。问了几次是谁,也得不到回答。听见的还是敲门声,他心想施家兄弟已经给自己找了替死鬼,也就没有必要再来刺杀自己。 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王善的奶奶。现在是自己的奶奶,施紫阙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容,把她引了进来。 现在施紫阙还不忍心告诉老人真相,毕竟老人年迈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施紫阙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能顺利报仇,今后他就当王善也无不可。 王善因自己而死,他照顾老人后半生也是应该的。 老奶奶坐在桌边看着孙儿给自己斟茶,眼眶就红了。 施紫阙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很不一样,除了疼爱,还有一些看不都的情感。 “这些年你还好吗?”老人问道 施紫阙一愣,这些年是什么意思?随即回答道:“这些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很好。” 老人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施紫阙没有躲开。他放心的被老人关爱着,就好像自己真是她的孙子一样。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善儿。” 此话一出如霹雳一般让施紫阙震惊,他一时间无话可说。 老人继续道:“你虽然不是善儿,但也是我的孙儿,亲孙儿。” 施紫阙只觉心上有一丝情感涌上,血浓于水的感觉悠然而上。 “天下根本不可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非他们是双胞胎。孩子,善儿是你的哥哥啊!” 施紫阙听了,不知怎么就流下泪来。那未曾蒙面的哥哥就这样替自己死了,他难过、悲哀,但无可奈何。在他的心中复仇的火焰再次燃起,他要将仇人碎尸万段! 施紫阙和王善是双胞胎,当年施一鹏闯入他们家的时候,恰好奶奶带着王善出门,这才逃过一劫。等回来时发现儿子儿媳已经被杀,尸体发臭,老人痛哭流涕。但她也注意到孩子没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自己的孙子还活着。 老人怕杀人犯继续追杀就带着王善离开了村子,到隔壁的村子开始新的生活。因为心中害怕,这些年她从来不敢打听小孙子的下落,也告诉王善不准进城,老死也要死在村里。 可是天意就是这样,越害怕的就越会发生。 第三六五章 亲人 施紫阙窥探到施家兄弟的秘密,被他们追杀。他请齐楚帮忙想要复仇,这时候不巧的是玉面人遇见了王善,就想到了偷梁换柱的计策。 后来施一鹏又给朱头银子要他带着王善的奶奶去锦绣坊找施紫阙,原本老人就想很有可能孙子他已经遇害了。跟着朱头一众捕快来到锦绣坊,见到施紫阙时,老人激动的难以置信。 当她走上前仔细观察施紫阙时,发现他的人中处并没有一颗痣。这让老人心惊不已,她一手把王善拉扯大。王善小时候都是老人给洗澡,她对孙子身上每一处都非常了解。 老人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虽然是和王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却不是王善。于是她就想到了多年前儿子儿媳被杀后小孙子失踪的事,看来面前的这个人就应该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小孙子了。 老人这一生经历风霜无数,看人想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她渐渐回忆起朱头他们是主动找到自己说她的孙子在城里,从村子来城里的路上好吃好喝的款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老人当时就疑惑,为何这些平日里欺压百姓的官爷们今天对自己的态度竟然如此好。她终于明白,这些人另有所图。仔细想来,自己的孙儿王善很可能遇害了,这件事会和多年前儿子儿媳的死有关吗?如果说没关系,那为何失踪多年的小孙子会出现呢? 老人暗中决定不说出真相,将错就错下去,这样至少能保住小孙子的性命。 她的做法是对的,如果当日她说施紫阙并不是自己的孙儿王善。那么玉面人偷梁换柱的计策就失败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很有可能就是双方的死拼。 老人的果断和睿智稳住了局势,本来她想过几天就带着小孙子离开。然后再告诉他真相,这一辈子自己失去的亲人太多了。最后身边只有小孙子一个人,她不能让他出事。 但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锦绣坊中的众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平日里她表现的不关心,但实则通过一切可能得到信息的方式观察众人。她发现那笑意淡淡的公子是个运筹帷幄的人,还有跟自己小孙子走的很近的那个女子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自己的小孙子还有功夫在身,而且好像还不弱呢! 这些年她之所以躲在邻村不敢出来,并不是忘记了血海深仇。而是明白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小,她何尝不想给儿子儿媳报仇呢?现在自己的孙儿王善也搭上了一条命,这仇就算不报,也永远忘不了! 何况现在好像有了报仇的希望,所以再三斟酌老人决定今夜告诉施紫阙真相。 施紫阙听见真相的时候也是非常震惊,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更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就在自己眼前。 二人抱头痛哭,多少年的辛酸和苦楚一并宣泄。老人一辈子担惊受怕,日日夜夜幻想自己的小孙子可能还活着,如今相认,真是让人喜极而泣。 但是欢乐的背后更多的是痛苦,原本一个美满和谐的家庭被施家给毁了。尝尽了世态炎凉,饱受着仇恨的折磨,如今离复仇只有一步之遥。就算她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有热血,也会被仇恨点燃! “好孙儿,奶奶和你一起报仇,杀光那些毁掉我们家的坏人!” 她是一个朴实的妇人,但也有血性! 毁我家园者,杀无赦! “好,咱们祖孙联手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看下来!” 施紫阙激动了,现在他心底的力量更足,对复仇更有信心。因为这不是简单的要人性命,而是为了家而战斗! 夜里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狂风乱舞,吹得门板晃动,寒冷的环境里有一片温馨存在。屋子里施紫阙听着奶奶讲述哥哥小时候的事,二人时哭时笑,给这凄凉的夜里又添了一丝伤情。 …… 逝水山庄,欲望之泉 施一鲲弓着身站在玉面人身边,“主人,人手已经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把鬼战士运走。” “不急”玉面人平淡道 “主人是想在下葬当日,众豪杰都去参加下葬。咱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鬼战士运走吗?”施一鹏猜到玉面人的用意问了出来。 玉面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未说话,但散发出的气势已经告诉施一鹏他说多了。 施一鹏低着头,心中盘算着某些事情。二人不语,就这样站着。 这时候施一鹏从隧道里走出来,看见大哥也在,眼中露出戾气,稍微平复心情后走了过去。 “主人,一切安排妥当了,三天后可以下葬。武林人士来了不少,这一次盖棺定论后再没有威胁。”施一鹏开始放松了,自从见了李良秋以后,二人相互吐露心声,虽说二十年分别两地,但感情不减反增。 施一鹏想办完这次的事就带着李良秋远走高飞,曾经自己为了逝水山庄的荣耀活着,从没有享受过人生。娶妻生子就连修炼妖邪的苍碧剑阵也都是为了逝水山庄,如今他想通了,人早晚一死,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开心。 想通之后,他也就放下。逝水山庄没有了他,还有大哥,虽说兄弟二人尚有隔阂,但毕竟是兄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玉面人听了他的禀告点了点头,没有交代任何事情。他这是胸有成竹吗?还是另有打算? 三人在欲望之泉边上伫立许久,玉面人不声不响的转身离开。 当施一鲲也准备走的时候,施一鹏叫住了他,“大哥,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一声大哥叫的施一鲲身子一震,这些年来自己可从未听见他叫大哥。平日里二人在外人面前相互扶持,但其实心里都彼此不满。 施一鲲嫉妒施游飞偏心,从小就溺爱弟弟。虽说逝水山庄不缺钱,但弟弟吃的穿的用的都比自己要好,就连逝水剑法也是先传给的施一鹏。 这让他无法接受,让他痛恨自己的弟弟。私下里二人很少交流,只有多年前修炼苍碧剑阵时有些沟通,练成之后施一鹏又因为不能生育的事责怪他。 二人看似兄弟,倒更像仇人。 第三六六章 畅快 今夜施一鹏主动找他说话,倒是很令人意外。施一鲲转过身,“有事你就说吧,我听着。” 施一鹏走上前去道:“这次风波过后,我想离开扬州。” 这让施一鲲出乎意料,要知道在他的眼里弟弟把逝水山庄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否则从前就不会冒险修炼苍碧剑阵,也不会为了给逝水山庄找继承人而杀了施紫阙的亲生父母。如今施一鹏要离开扬州,无疑放弃逝水山庄,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 “这些年我真的累了,从今往后逝水山庄就交给你了,大哥。”施一鹏真挚的说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真的把施一鲲当自己的大哥,从未有过的亲近,从未有过的信任。 “为什么要走?” “因为良秋来了,我已经负了她二十年,不能再做对不起她的事了。” 听见李良秋的名字,施一鲲没有惊讶。他似乎好像已经知道李良秋来找施一鹏了,想想这也正常。那日李良秋在山庄外大喊,他要是听不见岂不是愧对了施大爷这个名号吗? “真的要走?想好了吗?”施一鲲的面部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的心里已翻江倒海。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波动,没人知道,而他自己很清楚。 “想好了,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施一鹏想放下了,人生苦短,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却残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那我祝你幸福。”施一鲲罕见的说道 “大哥!”说话前施一鹏预想了很多结果,有可能施一鲲听见他要走的消息会嘲笑、会无动于衷、会发狂发怒。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大哥会很平静的祝福自己。 施一鲲笑了,“你是我的弟弟,我当然希望你幸福。” 这一句话就打消了二人之间的所有隔阂。施一鹏感动的热泪盈眶,他虽已不是多情的少年,可他也希望自己能得到家人的祝福。 “谢谢你,大哥。”施一鹏想走过去拥抱大哥,但是抬起脚又落下。他犹豫了,两个老男人会不会有点奇怪? 施一鲲张开双臂,笑道:“想抱就抱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是啊,没有外人。 施一鹏冲了过去,就像曾经的少年,一样热血、一样温情。 这是近三十年年后二人再次拥抱,没有顾忌、没有顾虑。 …… 两天后的清晨,齐楚告诉于也风去找孙擎,然后把要跟施紫雨说的话交代了一番。 于也风走的时候,施紫阙出来了,他看着齐楚问道:“公子有百分百的把握吗?” “现在还没有。”齐楚实话实说。 “那明天可就是下葬的日子。”施紫阙不是在提醒,只是有点担心,因为他不能输。 “放心吧,明天就有百分百的把握了。” 齐楚说完后又把岚汀找来,吩咐他去找捕快朱头。 岚汀不明其意,“为什么找他啊?他也不是好人,能帮我们?” 齐楚道:“坏人自有坏人的用处,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岚汀虽然不太明白齐楚的深意,不过公子说的话他都会照做。少年伸出手道:“你说给他一万两银票,我可没有。” 他这是临危要钱,不给不行。齐楚笑了笑从柜上取了银票递给他,“尽快办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知道了,我男扮女装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 施紫阙笑道:“男扮女装不被发现才怪呢!” 又剩下他们两个人,等到快到正午的时候于也风先回来了,说事情办得很顺利,交代的很清楚,让齐楚放心。 齐楚让他先回去准备下明天的行动,于也风问有什么可准备的。 齐楚笑了一下,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他这话很有深意,一语道指出于也风另有目的,又恰到好处的没有揭穿。 等于也风走后,齐楚低声问施紫阙道:“逝水山庄跟十四年前的追杀有关系这件事,你有几成把握?” “两三成吧,就算他们没有参与,也一定知道里面的事情。” “好,现在我们走。” “去哪里?” “去见见施老爷子。” 施紫阙愣住,“公子为什么这样做?” 齐楚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无法确定施老爷子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两个宝贝儿子所干的好事,那只有上门问问了。” “可是我已经死了啊?”施紫阙为难道 “施紫阙死了,但现在你是王善。” 齐楚已站起身往外走,施紫阙不得不跟上去。流光公子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逝水山庄门口前来拜祭的人已经比前两天少了,零星的有人进进出出。这几日看门的家丁可累坏了,来拜祭的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他们又不敢怠慢,只能点头哈腰的奉承。 好话说多了也是会累的,但坏话说多了就会上瘾。 这时候只见两个男子朝这边走来,一个紫衣华服,一个青衫磊落。 其中一个家丁正在打盹,另一个精神也不太集中。虽然这两个男子都很英俊,而且一看就是地位显赫。但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注了,当二人走过来时,这个家丁半耷拉着眼皮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二位里边请。” 平时看守极严的逝水山庄现在轻而易举的就能进入。 施紫阙在路上还担心到了这里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有力气关注。他松了一口气,发现身边齐楚潇洒自然,没有一点扭捏,心中佩服,临大事有静气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二人进了山庄,如今的江湖圣地显得很是冷清。 灵堂里摆着棺材,此时已经合上。施紫阙看见自己的灵位,摇了摇头一阵苦笑。 这时候他听见灵堂里有人拜祭完说道:“施少爷走了,还请老爷子节哀啊!” 他心中一动,沉住气跟齐楚走了过去。 施紫阙侧着脸并不像让施游飞认出自己,在他的心里一直认为爷爷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齐楚走上前上了柱香,道:“施老爷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三六七章 孤注 施游飞转身一望,先是震惊,但转瞬间就恢复正常。他成名几十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虽说曾经被败在齐楚手上,这些年二人之间也没有往来。但是人家前来拜祭自己的孙子,面上的事还要过得去。 施游飞一抱拳道:“自上次分别后已有十四年之久,今日再见公子风采依旧。” 齐楚见他如此豁达,笑着回礼,然后走到灵位前上香拜祭。 灵堂中人不多,施紫阙无藏身之地。本想等齐楚拜祭完就走,可是施游飞如毒蛇般的眼睛一下就看见了他。 “阙儿!”施游飞无比震惊,冲上前就抓住施紫阙的臂膀,双手有力,激动的脸都红了。 施紫阙被抓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爷爷的反应,他可以确定爷爷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祖孙二人的情感很深,在这样的情景下相见,施紫阙不能相认很是痛苦。 场面就僵持在这里,齐楚上香、鞠躬拜祭,然后云淡风轻的转过身道:“施老爷子,他不是你的孙儿施紫阙,他叫王善,是个乡下人,我才找的伙计。” 施紫阙被提醒,当下就平复情绪道:“见过施老爷子,我可能是和施少爷长得有点像,您认错了。” 施游飞缓过神来,仍喃喃道:“我认错了吗?” “您真认错了,我叫王善是个乡下人,哪里有福气做您的孙子呢?” 施游飞还有些不甘心,但既然人家已经表明身份,自己也不好追问下去。他和齐楚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亲自送二人出了山庄。 昨夜雪后,今夜的阳光很足。路上积雪已开始化了,在江南地界想见到大雪实属不易,尤其城中有高高的城墙守护,温度要比深山老林暖和许多。 雪再大也是留不住的。 施游飞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鬓角终于留下汗水,心道:还好装的像,这次应该能瞒过去了吧。 施紫阙和齐楚走在路上,雪化成水冻成薄冰,路很滑。还好他们有武功在身,否则就会想身边的人一样接二连三的摔倒。 齐楚看着长街上摔倒的人,笑道:“其实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学点武功,至少这样冬天就不会摔倒了。” 他大概是心生感慨,但施紫阙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公子,现在可以确定爷爷和整件事没有关系吧。” “还不好说。” “刚才爷爷的表现可是装不出来的!” 在施紫阙的心底有一丝幻想,就是慈祥的爷爷一定不要知道这件事。否则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你装不出来,不代表施老爷子不行。再说了施老爷子混江湖的念头比我年纪都大,演戏的本领自然要好一些。” “公子是瞧出了什么破绽吗?” 齐楚摇了摇头道:“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然后他又反问了一句,“明天就要决战了,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对于施紫阙来说这并不需要准备,因为从最开始知道施一鹏是自己的仇人时,他就时刻准备着报仇。 准确的说应该是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黄昏时分齐楚把众人叫到一起,交代了明天的事情。期间他暗中观察着于也风,但并没发现异常,心道:他还真沉得住气! 交代完明天的事情后让众人回去睡了,岚汀倒是留下来问道:“鱼儿姐姐的武功还没恢复,她去不是会很危险吗?” “把她自己留在这里才危险。” “可是昨天她也出去找金匠了啊,没人保护也没出事。” “昨天是昨天,明天是明天。敌人不出手是觉得胜券在握,没有必要再惹麻烦。如果明天我们去报仇,那锦绣坊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岚汀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所以公子给大家放假一天,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齐楚道:“今晚有个任务交给你。你和于也风住隔壁,盯着他的动向,有问题即刻来找我。” “风大哥有问题吗?不会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这几次总是被人暗算,一来因为敌人太多太强,二来这些年我有些骄傲了。”说道骄傲的时候齐楚还笑了一下。 岚汀见他笑了,就知道公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并不觉得自己骄傲。 “可是我不明白,为何公子不自己盯着呢?万一我疏忽了岂不是误了大事?” “我自己当然可以盯着,但你若是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误了。那还说什么自己是我的徒弟,也给你爹丢脸。” 岚汀知道公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是信任,也是考验。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公子放心,我一定不会疏忽的。” 岚汀走后,齐楚去找康回了。明天有几场重头戏,自然少不了康回。 屋中康回盘膝而坐正在练功,听见有人进来就知道是齐楚。 “你终于来了。” “让你久等了。” “不久,只是等的无趣。” “陪你喝雪茶?” 康回睁开眼,昨天把最后一小罐雪茶奉献出来,今天齐楚竟然还要喝。 “没有了。” “有的,我知道你从来不做孤注一掷的事。” 康回苦笑,摇了摇头,从怀中又拿出一个小罐,打开盖子里面竟然是雪茶,“这次真没有了,省着喝。” 齐楚走过去盖上盖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喝茶。” “我知道,但我假装不知道。” “你做事从来不会孤注一掷,但明天我们必须孤注一掷。施一鹏有紫阙应对,施一鲲有魅凰的舒灵雪来对付,施游飞交给我。” “那我岂不是很闲?” “有件事我没跟你说。施家很有可能和十四年前追杀我的事有关,他们应该是参与者,如果明天幕后人也出现的话,就交给你了。” “我的武功不如你,这么厉害的角色为何交给我?” 康回说的是实话,十四年前他的武功在齐楚之上。但玲琅阁绝学高深莫测,如今他已经不是齐楚的对手了。 “你知道我这人最重情义,数月前之所以上了魅凰的当就是因为太急着得到浅漓的消息,在京城被人算计也是如此。但这次决不能重蹈覆辙,冲动会让我不理智,所以幕后人就交给你。” 第三六八章 前夜 岚汀接受了盯梢于也风的重要任务后,晚饭都是把菜拿到房中吃的。他把椅子拉到墙边,坐在椅子上,踮起脚尖,盘子放在大腿上,左手拿碗,右手持筷,一边吃一边静静的听着隔壁房中的动静。 为了不错过重要的事,他甚至都不敢大动作的夹菜,可尽管这样也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 睡着了? 岚汀心想,然后他把耳朵贴在墙上,这次隐约能听见于也风在屋中喝茶的声音。公子不是说会有异常吗?这也没有啊? 其实不仅岚汀着急,于也风也着急。 最开始东方玉轩告诉他逝水山庄中鬼战士的事,他来找齐楚的真实目的也是为了毁掉鬼战士。可是明天就要动手了,东方玉轩还没送来具体的消息。 明天怎么办? 这时候东方玉轩并不知道明日玉面人要把鬼战士运走的事,在没有玉面人的批准下,他是不能擅自去欲望之泉的。 明天怎么办? 这也是东方玉轩心里想的,没有消息他就不能去见于也风。因为如今处境危险,说不定玉面人安排人正看着自己。 同样不知道明天怎么办的还有施紫雨,她虽然答应了施紫阙要帮忙报仇。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攻于心计,但心也软。 那可是自己的父亲,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有养育之恩。真的就这样看着哥哥与爹爹决一生死吗? 明天该怎么办? 施紫雨心中惆怅,她收拾了自己的首饰,把常烛叫进房中。 “常大哥,这些首饰你带着,有了它们可保我们以后衣食无忧。明天你就不要去跟着下葬了,直接去西城门外等我。” 施紫雨当然不会和常烛离开,她觉得常烛并不是坏人。所以此事不能连累他,给了他足够活下半辈子的钱财,自己也没有什么愧疚的。 至于明天到底如何,听天由命吧! 常烛是想和施紫雨长相厮守的,所以首饰他没有要,也没有答应在西城门等她。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施紫雨把身世已经告诉他了,现在她不是什么施家小姐。二人的身份地位相同,常烛终于不再自卑。 他作为一个男人,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是理所应当的。 “明天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你关心我吗?” 常烛有种幻觉,感觉施紫雨是很爱自己的。现在还没成亲就这样在乎,要是以后成亲了,岂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知道危险,也正是危险他才必须要去。 施紫雨其实想说实话,告诉常烛自己并不喜欢他。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一旦说出口常烛会不会背叛自己? 犹豫一下还是没说,常烛见她犹豫以为有些为难,就道:“那我就拿着这些首饰明天在西城门等你,可一定要来啊!”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决定先答应下来,明天暗中保护她。 施紫雨松了口气,点头道:“你放心,办完事我就去找你。” 心里却想办完事会是怎样呢? …… 房中,施一鹏和李良秋正在收拾东西。破镜重圆后二人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想分开。 “一鹏,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这样路上不方便。” 施一鹏想了想道:“也是,带着钱就行了。” 于是他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紫檀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银票。这是他自己的积蓄,没人知道。 施一鹏拉起李良秋的手道:“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李良秋美目闪动,道:“明天你回来咱们就走,会不会太仓促了?” 很多事情施一鹏都没有告诉她,现在想来明日真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山庄,于是道:“明天我一走,你就拿着钱从后门出去,在西城门等我。” “为什么不在家里等,非要去西城门?那可是要等很久的。” “我这不是着急和你远走高飞吗?”施一鹏掩饰道 看见他的心急,李良秋心中欢喜,“那好吧,我在西城门等你。” 这一夜平静如水,施游飞面前摆着香炉,炉中烟雾冒出。整个屋子如仙境一般,逝水剑就挂在他的身后。 那柄跟随他几十年,曾经无限荣耀的剑今夜和他的主人一样安静。 人已老,剑未钝。 施一鲲推门而入,看见父亲略显苍老的面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爹,吃点东西吧。” 他提着食盒,出关以来施游飞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 自从他被齐楚打败后,就不再是那个显赫的施大侠了。现在更不是,而逝水山庄之所以还能被江湖人看做是圣地的原因,都是自己两个儿子的努力。 他疼爱小儿子,把最好的都给了施一鹏。但是他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儿子身上,为了让施一鲲不要骄傲,他不能表达。 如果不是对施一鲲寄托着希望,就凭对小儿子的爱,怎么会让大儿子当逝水山庄的庄主呢? 但这一切施一鲲都无从得知,如果他知道父亲心底的想法,或许就不会有一个又一个悲剧。 人心是最难以捉摸的,你以为他不在乎,恰恰他在乎的要命。你以为他很在乎,其实他只不多是装装样子。 我们都是人,所以看不透人心。 “把食盒放下吧,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施游飞的心是痛的,为了一时输赢,为了争一口气,在被齐楚打败后参与了十四年前的追杀。这让他的把柄落在了玉面人的手里,他不怕死,也不怕身败名裂。 但是逝水山庄不能毁! “爹,你就吃一点吧,这样熬着身体受不了的。” 施一鲲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心。 施游飞抬头看着大儿子,“明天我就不去了,你们安排就好。” 施一鲲点头,明天确实没有去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只不过他心中想的掌握和施一鹏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这些年多亏你,逝水山庄才没有倒。” 施游飞突如其来的话,让施一鲲心中一阵激荡。似乎有什么事情做错了,他有些害怕,也开始后悔,“爹,这是我应该做的。” 施游飞本想说出心声,想告诉大儿子,其实他才是自己的希望。可是他没说,如果他说了结果或许就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第三六九章 告别 下葬的日子终于到了,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葬,施一鹏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早上起来的时候难以掩饰的笑了,看了李良秋一眼,“今天等所有事都办完,咱们就可以走了。” 李良秋也笑了,对于她来说,能否和施一鹏有爱情的结晶已经不重要了。这么多年孤独的思念过后,如今只要能长相厮守,其他的还奢求些什么呢? 女人无论年龄大小,无论阅历多少,只要爱上一个男人就会变成傻子。 李良秋现在就是个傻子,准确来说是个幸福的傻子。她已经把塞满银票的行李背在肩上,只等施一鹏出发后,自己就去西城门等他。 李良秋迫不及待的想和心爱的人过幸福的余生。 “我走了。”施一鹏过去抱了抱她。 “嗯,一会儿我也走,你可早点来。” “放心吧,我现在都等不急呢。” 施一鹏转身出去了,棺材已被人抬起,就等着他吩咐。施紫雨也在其中,她罕见的拿着宝剑,看了施一鹏一眼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候施一鲲走了过来,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今日下葬我就不去了,主人另有事情要我办。” 施一鹏觉得兄弟二人的隔阂已经解开,现在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大哥,你去忙吧,今天只是走个过场。”他忽然想多叫几声大哥,因为从今天往后就再也没机会叫了,也因为有些不舍。 施一鲲像年轻时一样拍了怕他的肩膀,“去吧,早日把这件事办妥,你也早日解脱。” 施一鲲想说离别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大哥,我……” 他欲言又止,心中有那么一点不想离开。施二爷很少这样眷恋,就算当年离开李良秋时也非常果断。或许因为当年那是为了她好,而今一旦离开,父亲、大哥还有逝水山庄就都没有了,所以他不舍。 “想说什么就说,和大哥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大哥,今日下葬后我和良秋就要走了,她会在西城门等我。我就不回来和你告别了。”施一鹏长叹一声。 为了美好的未来,总要割舍一些东西,在这件事上老天是公平的。 “好,你们放心走吧,家里有我。” 施一鲲从未向现在这个时候这样担当和包容,如今的他才是大哥的样子,才称得上逝水山庄的大庄主。 今天的风是轻的,柔和的让人惊讶。微冷的风掠过逝水山庄每一个角落,从兄弟二人之间穿过,带动着他们的情绪。 即将分别的时候,施一鹏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大哥去说,想回忆下小时候二人一起练剑的岁月,想絮叨一番叫大哥以后保重身体,也想拥抱一下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一句,“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他却没有说出一个字,转过身走到队伍的前头,抬起手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发。 这是成年人应有的样子,痛在心中不流泪。 施一鲲看着弟弟离开,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的视线也模糊了。心中的情感难以严明,咬着牙想起了弟弟说要从西城门离开。 他看了看天色,还有些时候才到正午,转过身向着那间白天晚上都一样黑的屋子走去。 …… 锦绣坊这一天放假了,齐楚带着众人也出发了。徐锦鱼因为功力还没恢复走路的时候靠的他近了一些。施紫阙和舒灵雪挽着奶奶跟在最后。中间是舍灵和岚汀,这个复仇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很沉重。 舍灵见多了世面,心情如平常一样,但已准备好为了舒灵雪去拼命。 岚汀虽然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有公子在,自己负责看戏就好了。 齐楚留意着岚汀和舍灵,之前他觉得二人走的很近也没什么不妥。可是现在看来是不是有些太近了?他皱着眉头,心想那件事该如何跟岚汀说呢? 徐锦鱼见他不说话问道:“你紧张吗?” 齐楚笑道:“我怎么会紧张?” 徐锦鱼笑道:“你都紧张的不说话了,还狡辩呢?” “我是在想事情,不是紧张。”流光公子忽然觉得被人说成紧张很没面子。 “好吧,其实我有点紧张。”徐锦鱼低着头,失忆之后总觉得患得患失。 “有我在,没事的。” 齐楚拉起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冥冥之中,徐锦鱼已经感受到从前二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加上回到锦绣坊后小翠每天都讲他们之前的事。 徐锦鱼虽然想不起来,但整日听着灌进脑海,渐渐的和齐楚的关系变得近了。 若不是心中还顾忌着朱翊钧的话,她再爱他一次又何妨呢? “希望这次不会出差错。” 她心中有点担心,在坚强的女人都需要一个男人来依靠。 施紫阙从后面走上来道:“大家都不用担心,这一次咱们必胜。” 他是代表正义的,是铲除邪恶的,始终相信邪不胜正的他充满了信心。 齐楚笑了,没说什么,但加快了脚步。 天真蓝,云真白,在蓝白之间有一道道光阴流过,那是岁月,岁月无痕。 …… 施一鹏带着人已经到了下葬的地方。昨天晚上已经派人先挖好了坑,这些人守在这里一夜,看见雇主的时候终于解脱了。这证明他们可以拿到钱,然后回家睡觉了。 施一鹏叫人付了钱,就让下葬。棺材放进坑中后,开始了一系列的流程。当然了这些繁琐的流程有专门的人负责,尽管这样仍旧看的许多江湖人一头雾水。 到了最后,施一鹏又对着前来参加下葬的江湖人士说了感谢的话。他表面上装着伤心,挤出两滴眼泪,但是心中却想着快点完事,早点和李良秋远走高飞。 要说施二爷戏演的很好,大部分江湖人都表示让他不要太过伤心。有的甚至还真情流露的眼圈都红了,不过让他们流泪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些整日刀口舔血的人,眼眶红了已经不易,说不定他们也在演戏,为了让施二爷觉得自己是可以结交的朋友。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下人们开始埋土的时候,却听有人喊了一声,“慢着!” 第三七零章 相对 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洪亮而有力,以至于最前头的施一鹏也听的真切。 这声音很是耳熟,施一鹏身子一怔,心道:想不到你还真敢来! 齐楚一行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施紫阙站在最前面。今天是他要报仇,他就是主角。 这几日去逝水山庄拜祭的人因为棺材盖着并没有看见施紫阙的样貌,不过这些人里有的认识施紫阙。 发现他之后,人群里传出异常之声。 但施一鹏横眉一扫,这些杂乱之声立刻消失。 施紫阙看着把自己抚养成人却是仇人的施一鹏,目露杀气,心中痛苦。 他左手拿着剑,右手握住剑柄,呼吸之间胸口起伏。只听“嗖”的一声,拔剑出鞘,剑未触及到棺材,但剑气已到! 厚重的楠木棺材板一分为二,极强的阴气从中散发出来。 原本舒服的冬天突然变得骤冷下来,所有人凝视着棺材,看清了里面的人。 虽然人死已经很多天,但是天气寒冷,加上棺材中每天都换新的冰块,面部变化不大。 所有人都看清了棺材中的那张脸,然后再看手握长剑的施紫阙,倒吸一口凉气。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个躺在棺材里,一个站在施一鹏面前。 所有人心底都冒出一个声音,谁才是真正的施紫阙? 施一鹏很淡定,偷梁换柱的计策已经成功。今天不只有江湖中人在场,扬州很多有名的商贾也在,他们可以证明躺在棺材里的人是施紫阙,而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是王善。 不仅他们可以证明,逝水山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他要看看施紫阙拿什么反击! 齐楚站在一旁等着施紫阙说话,同时也在观看场内,他没有发现施一鲲的踪影。心中疑惑,莫非施一鲲觉得胜券在握所以不来? 施紫阙环顾四周,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大家一定很疑惑吧,为什么我和躺在棺材里的施少爷长的一模一样。” 没有人回答,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又看了看施一鲲。在施二爷面前谁敢提出这个疑问,要是说了不就承认棺材里的不是施少爷吗? 如果棺材里的真不是施少爷,那为何施二爷要设灵堂,并向江湖发出自己死了儿子的消息? 江湖中人看似个个五大三粗,但粗中有细,谁都不傻。他们是为了巴结施家才来的,怎么会和施二爷作对? 施紫阙见众人不说话,也明白他们心里的想法。但这不能阻挡他报仇,“既然大家不说话,那我就告诉你们真相,我才是真正的施家大少爷施紫阙!”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施一鹏笑吟吟看着他道:“王善你想飞黄腾达想疯了吧,竟然敢冒充我的儿子?” 施紫阙冷笑道:“你想杀我也想疯了,竟然找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来做替死鬼。”他又对众人说道:“诸位,躺在棺材中的才是王善!” 这个时候人群中已经有小声的议论传出,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当好奇大于对施家的恐惧时就会议论出来。 这时候施一鹏身后有个家丁站出来说道:“你说棺材里的不是我家公子,而是王善,你怎么证明?” 是啊,人已经死了,一张嘴能说破了天? 施紫阙自己无法证明,但他的奶奶站了出来,“我可以证明,躺在棺材里的人是我的孙子,他叫王善。在他人中处有一颗痣。” 施一鹏笑道:“老人家,你孙子为了飞黄腾达冒充我的儿子,你帮着他是没错,但你们祖孙二人欺负我一个孤家寡人是不是太卑鄙了些?”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原来是有个叫王善的人和施少爷长的一样,然后想冒充施少爷成为逝水山庄的继承人。而且王善的奶奶还想帮助孙子上位。 这个时候好戏才开始,昨天齐楚让岚汀去找朱头。此刻朱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施一鹏面前道:“二庄主真是对不起了,我必须要把真相说出来。” 众人一听真相,心想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朱头道:“事实是这样的,多日前二庄主找到我,并且给我五千两银子要我帮他办一件事。事情很简单,出城到一个十里铺的村子找一个老妇人,带着她京城找孙子。” 众人细细听着,都知道这件事里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朱头继续道:“原本我以为这件事很简单就收了这五千两银子,但后来二庄主说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他说老妇人的孙子其实躺在施家灵堂的棺材里,也就是你们面前棺材中的施少爷。而真正的施少爷就成了老妇人的孙子,我听到这里就拒绝了。可是二庄主说要是我拒绝,钱没有,命也没有。” 听到这里不是傻子的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施一鹏杀了长得和施少爷一模一样的王善,并且花重金买通捕头坐实真正的施少爷是王善这件事。 可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施一鹏要这么做,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么?看来这件事里还有隐情没说出来。 施一鹏没想到朱头会反水,但是他心中也不急。 “你们演的这出戏真不错啊,既然你说是我的儿子,那么滴血验亲吧。” 众人都赞成这个方法,“对啊,不用那么费劲了,滴血验亲就行了。” 可是施紫阙能滴血验亲吗?不能!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施一鹏的亲生儿子,于是僵局就来了。 一个自称是施二爷儿子的人竟然不敢滴血验亲,众人看出他犹豫,大家心底又疑惑了,难道说这年轻人、老妇人和捕头说的都是假的? “我不能滴血验亲,但我真的是施紫阙。” 他说这话没有任何根据,也没有人会信。 如果真是施二爷的儿子,为什么不滴血认亲? 施一鹏笑了,“孩子,你耍无赖的本领真是高明。我已经退一万步与你合作了,现在你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施紫阙急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虽然是真正的施紫阙,但并不是施一鹏所生。因为他根本就不能生育!”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疯子。 施一鹏仰天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好,诸位你们信他说的话吗?” 没有人信,他们都在摇头。 施一鹏回身指了指施紫雨道:“他说我不能生育,那我的亲生女儿是从哪里来的?” 第三七一章 博弈 这时候大家把目光又落在施紫雨的身上,是啊,施二爷要是真不能生育,那施小姐是从哪里来的? 面对众人的目光,施紫雨显得很淡定,这也多亏了这些年掌管逝水山庄上下才让她有了一颗冷静的心。 但无论多么冷静的心也有颤抖的时候,现在她的心就在颤抖。 于也风昨天已经告诉她要怎么做了,可是真的要这样吗?用余光看了一眼施一鹏,那毕竟是抚养自己成人的父亲啊! 这时候她的心底想起一个声音,如果娘亲的死真的和他有关呢? 在挣扎间往前迈了一步,众人见她气势不弱,都以为她要教训一下乡野村夫“王善”。可是却听她说道:“万一我也不是你亲生的呢?” 施紫雨目不转睛的看着施一鹏,眼神中充满挑衅,但恍惚中有一丝闪躲和不忍。 众人一听这话再次愣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施小姐的样子可不像开玩笑啊! 施紫雨道:“滴血验亲吧,拿碗来。” 施一鹏听见这话,终于知道自己上当了。 其实这一切是齐楚早就设想好的,故意让施紫阙站出来说自己才是施一鹏的亲生儿子,然后安排老妇人和朱头作证。 可事实上施紫阙并不是施一鹏亲生,施一鹏当然敢滴血验亲。他也知道自己一旦提出来这个要求,施紫阙绝不会同意。那么就证明施紫阙说的话是假的。 所有的场景齐楚早在脑海中设想过,他告诉施紫阙拒绝滴血验亲后就说施一鹏没有生育能力,这样施一鹏一定会拿施紫雨当挡箭牌。 昨天于也风带话让施紫雨这个时候站出来,于是就有了施紫雨说自己也不是施一鹏亲生并要求滴血验亲这一幕的发生。 这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故意让施一鹏抓住漏洞,然后引他入局,最后反败为胜。 滴血验亲的碗已经拿来了,施紫雨也咬破了手指,血滴进碗中。她目光凝重的看着施一鹏,“爹,该你了。” 叫出这一声爹的时候,全身一震,泪水险些流下。 事到如今,施一鹏被逼上绝路,他当然不会进行滴血验亲。因为施紫雨也不是他亲生。 只见他一挥袖子瓷碗被打落在地,应声而碎,施紫雨的鲜血渗入地下。 施一鹏有些疯狂道:“小雨你为了齐楚怎么能这么对爹?” 众人一听,心想施小姐和流光公子有关系吗? 施一鹏把话题一转道:“诸位,家丑不可外扬。但今日齐楚逼我,施某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这么一说立刻峰回路转,众人明白了原来还有隐情啊。 这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很乱,事情很复杂。不过他们看了看流光公子和施二爷,要是和他们有关的事情越复杂才越真实。 施一鹏道:“诸位都知道施家和齐楚是有仇的,但是天意弄人,小女却偏偏喜欢上了他。更可气的是他们还私定终身,我作为逝水山庄二庄主,又是她的爹,怎么同意女儿和仇人来往,更不用说结婚这事了。” 他振振有词,众人连连点头。像这样的事江湖上太多了,他们也见多了。 施一鹏又道:“我不同意小女和齐楚来往,流光公子就设计陷害我。你们不知道我的亲儿子就是被他杀的!” 他指着棺材中的“施紫阙”,竟然还真的流出了眼泪。事到如今,戏再不真一些,恐怕整件事要砸。 众人一听齐楚竟然杀了施少爷,都投来凶狠的目光。 施一鹏又煽风点火道:“他不仅霸占我的女儿,现在又找一个和我死去儿子一模一样的人要继承逝水山庄的庄主之位,其心可诛啊!” 施二爷涕泪横流,忽然间就老了好几岁。 众人看着曾经叱咤江湖的施二爷被流光公子欺负到这个份上,实在忍不了。有的人已经开始声讨,不过最多也就是声讨。 毕竟流光公子不好惹,今天让他吃了亏,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报复回来。 齐楚会报复吗? 当然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吃亏! “施二庄主,你说了这么多,我只想说一句,滴血验亲!” 齐楚抓住破绽是不会松手的,不仅不松手还要狠狠的戳。 施一鹏本想转移话题,让众人把注意力放在齐楚霸占他女儿,夺取逝水山庄这件事上。 众人也的确被他蒙混过去,都觉得齐楚是坏人。 但是齐楚的一句话又把他们拉回来了,问题的关键是施一鹏不能生育,施紫雨不是他亲生。 滴血验亲可以证明这一切! 被齐楚抓住不放,施一鹏怀恨在心,想不到算计来算计去,齐楚竟然在最后下葬的日子等着呢! “施二庄主,只要你滴血验亲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如果真是我霸占你女儿,对逝水山庄图谋不轨。我甘愿死在你的剑下。” 齐楚说的在理,而且态度很好。 这一次施一鹏躲不过去了,可是他不能滴血验亲。所以他还要垂死挣扎,“诸位你们评评理,齐楚骑在我的头上,现在还要逼我跟自己亲生女儿滴血验亲,这还有天理吗?” “没天理啊!”也不知道人群中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引起众怒,是啊,霸占人家女儿,夺取人家的山庄,还要欺负人家滴血验亲!流光公子果然不讲道理! 不过这时候施紫雨站出来了,“爹,不是齐楚逼你,是我要滴血验亲!”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插在施一鹏的心上,他还是躲不过去。 “小雨,爹求你了,不要相信齐楚说的鬼话。你哥已经被他杀了,你上当了。”施一鹏心里想着李良秋,他要去见她,他们还有很多年要一起生活。所以他不能放弃,死也不能! “爹,我谁都不信。我就信滴血验亲的事实!”施紫雨沉重道 她当然知道事实是什么,但是今日这么多江湖人,他们不知道。 如果他们都知道了,那会发生什么事? “小雨,你真是让我失望!”施一鹏怒吼着,看似像一个被女儿伤透的父亲。他一把抽出佩剑,“小雨,我生你养你,到头来你竟然这么对爹!” 剑已架在脖子上,他用死来做盾牌! 死也不会滴血验亲! 第三七二章 高下 施一鹏选择的角度很好,正对着齐楚和施紫阙,所以他可以保证这二人不能暗中偷袭自己,只要这二人不动,也就没人能夺下他的剑。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施紫雨坚持要滴血验亲,那施一鹏就会挥剑自刎。 因为一旦让人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秘密,那一连串的秘密都会被揭发。到那个时候就是他不能控制的了,就算死也要保住秘密。 保住秘密也就保住了逝水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保住了他施二爷的颜面。 所以这一次施一鹏是来真的! 场面紧张,所有人心悬一线。这个时候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齐楚身上,至少先夺下施一鹏手中的剑,然后再商量。 但齐楚并没有夺剑的意思,因为由谁来夺剑,他昨天已经安排好了。 施一鹏只注意到前面,却忘记了身后。 一颗小石子从后面飞来,不偏不倚的打在他右腕之上。按理来说施一鹏的武功不弱,如此危难之际握剑的力气更大。 但是那小石子一碰到他的手腕,只听他痛呼一声,长剑落地。 这一突变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出奇,施一鹏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人群中一个偏瘦的男子从容走来。 “是你!”施一鹏咬牙道 那个偏瘦的男子没有回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齐楚身上。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他好像是琴帝康回。” 然后康回这个名字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接连不断的响起,有惊叹,有仰慕,但绝没有仇恨。 因为琴帝康回没有仇人! 但是他有个不能算是情敌的情敌,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施一鲲一直都不肯放弃,直到见了康回。现在他放弃了挣扎,但不会放弃抵抗。康回的出现让结果只能是一个,施一鹏今天在劫难逃,可是他不会就这样死了。 你要我死,我要你亡。 众人发现施一鹏的脸色沉了下去,目光变得凌厉无比。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现在的施二爷看起来非常可怕。 施紫阙面向众人道:“诸位,真相应该是这样的!当年施家兄弟二人修炼了妖邪剑阵导致不能生育,那时候施一鲲没有娶妻,而施一鹏的妻子分娩时不幸身亡,刚出生的儿子不久夭折。” “为了给施家传宗接代,为了给逝水山庄找继承人。他们兄弟二人杀了我的父母,把我当成施家子嗣。这个秘密是我偷听来的,你们仰慕的施二爷其实就是个卑鄙小人,为了一己私利可以残害无辜的畜生!” 施紫阙手腕一翻,剑已对准施一鲲,眼眸中燃起仇恨的怒火,似要撕碎了眼前这人。 这时候突然听见人群中有人问道:“施二爷既然已经把你当做逝水山庄的继承人,他又不能生育,施小姐是从哪里来的?” 说话这人其实是常烛,他表面上虽然答应施紫雨在西城门等着,但实际上他化妆成普通人混在人群中等待时机。 现在这话是他帮施紫雨问的,所有人都等施紫阙回答。 施一鹏听了,竟然笑道:“你们既然要置我于死地,我无话可说。” 施紫阙打断道:“你残害无辜当然无话可说,今日我就替死去的父母报仇!” “等一等!”施紫雨拦住他,转身看着施一鹏道:“我就想问你一件事,我娘是怎么死的?” 施一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为何还来问我?”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施紫雨嘴唇发白,显然此刻非常紧张。 六岁那年看着娘亲上吊自杀,她冲上去阻拦却被娘亲推倒在地。直到今日施紫雨清楚的记得娘亲临死前说的话,“孩子,只有娘死了,你才能活下去!” 童年的阴影一直困扰着她,虽然表面上她是个有些任性,开朗活泼的大小姐。但她的内心却异常脆弱,没有母爱的童年是黑色的。 在夜里,这种痛苦时常折磨得她彻夜难眠。娘亲到底是为什么才死的,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娘亲知道了我不能生育的秘密,但我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她如果不死,死的就只能是你!”施一鹏已经没有顾忌了,面对齐楚和康回,他还能怎样呢? 施紫雨身子摇晃就向后倒去,这时候于也风和常烛同时出来,分别扶着她的左右手。 她的心已经麻木,泪水从眼角流下,但没有任何感觉。只看着天空出神,眼神空洞如死人一般。 我的命是用娘的命换的。我如今活着所有的一切本应该属于娘的。娘为了我甘愿去死。我虽没有杀人,但却是罪犯。 她只觉浑身冰冷,胸中有千百种情感互相撕扯,言不尽、道不明。只能她独自承受,没有知道真相的这些年里她饱受摧残。但知道了真相却更让她痛苦。 为什么人都要求个真相呢?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一个人活的开心幸福。就不必要追究幸福背后的谎言。 人这一生如梦一般,真相既是谎言,谎言既是真相。 施一鲲看着施紫雨绝望、痛苦,他的心底简直痛快的要命。 你们不是要我死吗?那我就要你们生不如死! 他嘴角浮现笑意,可是心里却有那么一丝失落。 良秋,对不起,这么多年后我又失言了。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以后的生活你要一个人幸福。其实我想有个人能陪你,可是我又不想那个人出现。 当施一鹏承认施紫雨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时,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施紫阙不用再解释,施一鹏也不用再狡辩。剩下的就是他们二人拼个你死我活,外人不得插手,因为这是江湖! 施一鹏右脚迅速上前,踢在地上长剑的剑柄上。长剑飞出,角度刁钻直刺施紫阙右肩。同时他右手变爪向施紫阙抓去,这一抓快而狠。 面对突然袭击,齐楚和康回后退一步。他们是江湖中人,懂得江湖规矩。舒灵雪想上前帮忙,却被齐楚拦了下来。 第三七三章 绝招 “你干什么?”舒灵雪生气道 “这是他的事,你不能插手。”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须帮忙。” “他的事虽然也是你的事,但男人的事不是女人的事。” 齐楚这句话很有深意,舒灵雪也听明白了。 所有想报仇的人其实最终的目的并不是想杀了仇人,而是通过杀死仇人让自己的心从苦海中解脱出来。 齐楚和康回都可以帮助施紫阙,但是他们没有。因为一旦他们插手,就算把施一鹏挫骨扬灰,最后施紫阙的心也无法解脱。 舒灵雪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就站在一旁担心的看着。 施一鹏这一抓是向着施紫阙的左肩。 所以施紫阙现在是左右受敌,想要摆脱困境。他只有一个选择,用手中的剑阻拦刺来的长剑,然后左半边身子向右后方闪,躲过施一鹏的鹰爪。 施紫阙的剑已经出手,双剑相碰,因为剑在他手,所有更有力量。刺来的长剑折断落地,但是他左半边身子没有向右后方闪。 他没有动,不是不能动,而是不想动。 施一鹏的鹰爪已经抓住他的左肩,没有留情、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施一鹏鹰爪收紧,使劲一扯,连皮带肉重伤了施紫阙。 伤口深已见骨,鲜血涌出,惊心动魄。可是施紫阙连眉头也不皱,右手仍紧紧抓着剑。 “你虽然是我的仇人,但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一招就是还你的恩情,从现在开始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众人都赞叹他是个汉子,敢做敢当更敢认。 舒灵雪为他骄傲,心想自己真的没看错人。 齐楚也为他骄傲,心想自己真的没帮错人。 施紫阙也为自己骄傲,心想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能负天下人。 施一鹏冷笑道:“说的好,对得起我曾经教你的日日夜夜。但是你别忘了,你所学的一切都是我教的。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所以你真的认为我会把逝水剑法的绝招交给你吗?”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施一鹏当然明白,他在没有把逝水山庄交给施紫阙前,在自己还没有带着秘密入土前是不可能把逝水剑法的绝招交给施紫阙的。 施紫阙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必须要报仇。否则他就会一辈子困在苦海中,不能解脱,也无法开始重新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但人分善恶,事有对错。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施一鹏犯下的大错必须由他自己承担。 只有敢于负责任的人才能算作是“人”。 施一鹏早就不是人了,从他杀死施紫阙亲生父母的那一刻开始,他不敢面对自己不能生育这个事实,不能接受逝水山庄后继无人这个结果。尽管他把施紫阙抚养成人,但这一切不能掩盖他的罪恶。 施一鹏的剑被砍断了,但是他没有剑一样可以用出逝水剑法的绝招。 因为施游飞这套逝水剑法的绝招根本就不需要用剑! 束风于掌,天地死寂。 施一鹏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抱圆于胸前。 右手为天,左手做地,天地皆在他鼓掌之间。 其实逝水剑法的绝招并不能用来对付外敌,只能用来对付身怀逝水剑法之人。也恰恰如此,这一招对于精通逝水剑法的人来说就是克星。 施游飞当年所创这招的目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可想不到今日施一鹏会用此招对付施紫阙。 施紫阙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移动,甚至连细小的动作都不能完成。他注意着施一鹏,只见其鼓掌之间的气流飞速旋转,慢慢的气流变成水流。 施紫阙左半边身子已经被肩头流出的血染红,他的脸已经没有血色,但是身体中却有无穷的力量。 他不知道接下来施一鹏用出逝水剑法的绝招时,自己该怎么应对。但是他知道自己要赢! 赢是最终的结果,当他脑海中只有赢这个结果的时候,办法就会来了。 施一鹏双掌推出,水流瞬间冰冻,然后顷刻破碎成细小的颗粒。每一个细小的颗粒都如有生命般震动着,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施紫阙看着发生的一切,他仍不能动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无法预料。他处于下风,但是他还想赢! 这些细小颗粒震动间,仿佛时光凝固。 施紫阙只觉自己喘不过来气,那种压迫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好像已经找出了问题的关键,开始明白这绝招好像只对精通逝水剑法的人才有用。 此时细小的颗粒突然膨胀十倍,然后被冰冻的颗粒爆炸开来,又变成了水流。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简单的水流,而是汹涌如猛兽般的江海。 在施紫阙的眼中奇变突生,但在围观人的眼中却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这汹涌的江海根本就不存在,施紫阙之所以能看见它正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是因为他学过逝水剑法。而这套剑法已经融入到他的血液,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这也就是此招的厉害之处,不伤人分毫,但摧毁人的精神。 洪水并不是洪水,而是摧毁施紫阙精神的利器! 施紫阙也明白了,只要自己学了逝水剑法就躲不过这一招! 江河滚滚,天地明灭。 他终于明白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意思。 无论是谁,都是时间长河中的一粒沙,一微尘。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存在于世间时,其实那已经是过去时了。 所有人都是逝者,这是完美的解释。就算你某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活在当下,其实当下已经过去。 逝水剑法的绝招就是要无限放大这种状态,用这种方式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让他沉沦、让他不能自拔。当这种状态形成时,无论是谁都破解不了。 施紫阙终于懂了,逝水剑法看似精妙绝伦,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绝学。但实际上这套剑法也是一颗有毒的种子,一旦学会,“毒”就深入骨髓。 如果有一天通晓绝招的人出现,那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消灭“毒入骨髓”的人。而想要破解这招,就只有忘记所有剑招。 可是谁能在一瞬间忘记曾经日夜练习的剑招? 第三七四章 开始 施紫阙不能! 天下没有人可以! 可是如果不能他只有死! 就算死也不能? 如猛兽一般的江海直接扑来,洪流淹没了施紫阙,淹没了岁月之中一切与他有关的记忆。 舒灵雪呼喊着,他听不见; 众人尖叫着,他听不见; 天地间风雪骤起,狂舞,飞扬,毁灭! 他听不见! 洪流包围着他的身体,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连那亘古不变的光阴都被它拦截,被它摧毁,更何况是人? 这一刻施紫阙脑海中无数画面接连闪过,似乎有他襁褓中看见施一鹏杀死父母的画面,有施一鹏阴险笑着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儿子的画面,还有曾经练习逝水剑法的画面。 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在这一刻也如洪流般涌来,冲击着他的精神,力度之强前所未有。换做常人此刻早已疯癫,而施紫阙仍在苦苦坚持,他要报仇。 他要赢! 如果面对绝招,唯一的办法就是忘记;如果他想赢的办法就只有忘记;如果只有忘记才能报仇——那就忘吧! 看不透的、放不下的、忘不了的、纠缠而不能解的统统忘记吧! 施紫阙仰天长啸,山林震动,洪流逆转。 狂风,暴雪,天崩,地裂。 顷刻之间十丈之内突然燃烧起熊熊烈火,水火相克,这是反击。 众人身在大火之中,一时间不知如何逃脱。 齐楚掌间绿光万丈,他腾身在空,一手指天,掌间绿光变成屏障保护着众人。他静静看着施紫阙的变化,心知到了最后关头。 风如刃,黄土混着白雪,肆虐。 施紫阙长发散落,万千发丝随风舞动,他长衣傲然,双目冷若冰霜,从眉宇间射出一道白光。 那是他此生所有记忆幻化而成,孤注一掷,向死而生。 光阴似箭,白光穿透洪流,化作无数细丝,细如雨。 施一鹏使出绝招本以为胜券在握,就算是死也能拉上施紫阙。 可是他失望了,白光化作细丝后与空气摩擦竟然赤红如火,直射他全身每一寸肌肤。 施一鹏目光中尽是疑惑,为什么逝水剑法的绝招对施紫阙一点用都没有? 其实他不明白,当一个人敢于忘记生命所有的记忆, 不管失败,抑或辉煌; 曾有深渊坠凤,曾有青天腾龙; 痛苦,欢愉 皆在一瞬间了断 这样的力量无穷无尽,这是赌上性命的反击,可以摧毁一切。 炽热而耀眼的细丝射进施一鹏的身体,从他体内爆射出无数光柱,身子俱碎,化作岁月长河中的光点,消失于世间。 施紫阙脑海中一片空白,目光空洞,身子向后倒去。 为了赢,他燃烧了记忆,如今已经变成一张白纸。 这张白纸上再也没有舒灵雪的名字。 …… 人散了,黄昏将至。 舒灵雪抱着施紫阙坐在地上,看着他的眉目,不自主的笑了。 她没有因为施紫阙忘记自己而伤心,现在她很开心,一生之中这是最开心的时候。甚至比当初遇见他,爱上他还要开心。因为他的心愿完成了,他的心愿就是她的心愿。 岁月如指间的沙,可以握紧,但永远也握不住。 舒灵雪抚摸着他的侧脸,仔细的端详着心爱的人,满足而陶醉。只是眼角却有泪痕,她没有哭,那是无泪的痕。 “清沐姐姐,我们走吧。” 舍灵看着她,心里很疼。她们情同姐妹,她不忍心看着舒灵雪失去心爱的人。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你们回去吧,我想和他在这里待会儿。” 她的话语很轻,轻的让人无从琢磨她的情绪,轻的说出去后就随风飘散了。 舍灵无奈,狠狠的瞪了齐楚一眼,心想要不是你不肯帮忙,清沐姐夫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却听舒灵雪说道:“公子,谢谢你。” “如果真要谢的话,就谢你自己吧。是你选择相信我,也选择相信他。” 舒灵雪默默颔首,她不怪齐楚,如果刚才真的帮助了施紫阙。现在他不会睡得如此安详。 她心里想,其实这是最好的结局吧!我永远都无法摆脱魅凰,而你要开始新的生活。只有忘了我,你才会安全,才会幸福。 其实你幸福我就快乐呢,不在你身边又能如何呢?反正我会天天想着你,此生此世,天涯海角都念着你,便足够了吧。 黄昏的余晖映红了大地,细雪闪耀着光芒,如每个人心底的欢喜,看似很小,却让人无比享受。 施紫雨低着头,静静的看着没有意识的施紫阙。从他的脸上,她看见了解脱,这或许是她应该开心的事。 因为总算有个亲人可以活着时享受幸福,然后她也看了看舒灵雪,慢慢的蹲下身子,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嫂子,你很美。” 在舒灵雪以后的生命中,会无数次想起这句话,每一次想起时都温暖着幸福。 齐楚让徐锦鱼带着施紫雨回锦绣坊了,常烛也跟去了。舍灵没有走,她为了不打扰舒灵雪躲在很远的树后守护着他。 康回看着齐楚,明白他心里想的什么,“走吧,我陪你走一趟。” 齐楚笑了笑,没有交代什么转身走了。 于也风竟然也跟在他身后,岚汀觉得莫名其妙,于是问道:“公子,你要去哪里啊?” 齐楚回头笑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要一起来吗?” 岚汀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怎能不去? “当然去啊,看好戏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四人顺着施一鹏来时的路返回,齐楚要去的地方正是逝水山庄。 原本今天他做好了决战的准备,除了施紫阙外,舒灵雪可以对付施一鲲,自己可以对付施游飞,如果那幕后人出现,康回可以暂时应对。 但是施一鲲没出现,施游飞没出现,幕后人没出现。 齐楚已经察觉到问题的所在,可以断定在这边下葬的同时,在逝水山庄也有事情发生。而这件事情绝对比下葬还重要,因为这边只有施一鹏一人,而重要的人都在逝水山庄。 第三七五章 手足 寒冬的白天很短,就连黄昏也只有片刻的时间。天色暗了下来,然后残月代替了夕阳,也不知它从哪边升起,又从哪边落下。 人就是这样只注意最耀眼的太阳,而忽略了和它一样重要的月亮。玉面人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于是激化施紫阙和施一鹏的矛盾,从用王善做替死鬼开始,他最终的目的只是想把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集体转移到别处。在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里,施一鹏是最重要的棋子。 施一鹏在死之前完成了他的使命,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背后所发生的一切。 这是玉面人的高明之处,不动声色间又骗过了齐楚。 不过齐楚觉得自己上当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如此处心积虑的计划,如果自己再不上当,那真的有点假了。 齐楚的心态很好,虽然江湖人都吹捧他的才智天下第一,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其实无论才智也好,武功也罢,从来就没有天下第一这样的说法。 就算是他的恩师神中之神徐道佛也有无法超越的人,如果真的有人问连徐道佛都无法超越的人是谁。不用齐楚回答,神中之神自己就会说,“那个人就是我自己啊!” 没错,人永远都无法超越自己。就算现在超越了,面对的又是一个无法超越的自己。 其实算起来,这一次齐楚他们也是赢了的,除去了施一鹏,这本就是他们最开始的目的。 …… 黑夜中逝水山庄如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如果非要找出不同。可能今晚有些太静了。 施一鹏死了,逝水山庄的家丁们四散而逃。这些人回家后就拼命的喝水,然后不断的念叨着施二庄主死了。于是死讯顷刻间传遍了扬州城。 当施一鲲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施游飞的时候,施游飞曾经握剑的右手开始不停的颤抖。 施游飞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想握住桌上逝水剑的剑柄,可是无论左手怎样用力,都握不住。 他的心乱了,所以他的手抖。 “爹,你没事吧?”施一鲲紧皱着眉头,好像有些伤心。 “出去!”施游飞用力的吼着,他现在只有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丧子之痛。 面对父亲的怒吼,施一鲲平静的退了出去。他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残月,低声说了一句,“西城门” 然后他向着那间永远黑着的屋子走去,通过狭长的隧道,来到了欲望之泉。 玉面人负手而立,平静的目光中映着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 原来百十个鬼战士,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个。其他的早已经运走了。 施一鲲看着欲望之泉中的鬼战士问道:“主人,剩下这几个不运走了?” 玉面人笑道:“我想齐楚不久就会到了,人家辛辛苦苦的赶了回来,我怎能让他扑空呢?这几个就留下来陪他玩玩吧。” “可是这些鬼战士每一个都废了好大劲啊,就这么给齐楚玩了?” 施一鲲不解道。 “老朋友之间,不要太吝啬。”玉面人说完之后又想到一些事情,“这件事办完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施一鲲道:“自然还是跟着主人。” 玉面人摇了摇头道:“你啊,这话说的太假。这样吧,让我说一说你心中的打算,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如何?” 施一鲲哪敢拒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玉面人道:“这么多年表面上看似你在帮我,其实你也在利用我吧。” 施一鲲身子一震,急忙道:“冤枉啊,我从来不敢利用主人。” 玉面人道:“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当年你从我这里求得剑阵,私下里和施一鹏练习,这就是后来的苍碧剑阵。我说的可对?” 施一鲲冷汗直流,玉面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害怕的也不是这件事。毕竟苍碧剑阵是当年苦苦求来的,也算光明正大。他之所以害怕,是觉得玉面人已经知道了别的事情。 玉面人道:“苍碧剑阵是我给你的,我当然知道它的利弊。快速修炼虽然会损耗些气血,但修炼之人因此不能生育纯属无稽之谈!施一鹏之所以不能生育跟苍碧剑阵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你给他下的毒!” 施一鲲听着,头越来越低,双腿已经软了,想不到还是被发现了。 玉面人道:“你觉得施游飞偏心,你嫉妒施一鹏,所以你早就有了计划。你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不好,平日里很难走近。所以你跟我求得剑阵,与施一鹏修炼,这样那段时间你就能很容易的亲近他,这让你轻而易举的就能下毒。” “施一鹏中了你的毒变的不能生育,而你对他说自己也不能生育。事实上你还是有生育能力的,这么多年一直不娶妻的原因就是怕成亲之后泄露秘密。对自己的兄弟如此狠毒,也真是难为你了。” 施一鲲已经无话可说,玉面人句句戳在他的心上。他没办法解释,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玉面人道:“你也不用害怕,这些事我早就猜出来了,一直没有揭穿你。原因只有一个,你们家的事与我无关。而我还真喜欢看手足相残的好戏。” 施一鲲总算松了口气,其实还有玉面人不知道的事。 他因嫉妒施一鹏而下毒,后来施一鹏遇见李良秋后。施一鲲也爱上了她,所以娶崔灵渺是他的主意。这样不让施一鹏和李良秋在一起,他心里就更加痛快。看着相爱不能相守,整日被折磨的施一鹏,他觉得解气。 其实今天转移鬼战士并没有他什么事,但他以此作为借口没有跟施一鹏一起去下葬。因为他觉得齐楚很有可能会出手,而他不想死。 现在玉面人虽然戳穿了他,但表示不会为难他。施一鲲觉得老天对自己真是太好了,没有了施一鹏,逝水山庄就是他一个人的。而且现在他还能生育,李良秋肯定还在西城门等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去找她了。 脑海中开始幻想着今后的生活,得到李良秋,然后和她生几个孩子。在齐楚赶来之前,他早已经走了。等风波过后,自己再站出来跟江湖人澄清,就说弟弟施一鹏所作所为自己并不知情,并表示对此事的痛恨。 那时候自己再让逝水山庄辉煌起来,想到这些他已经在心里笑出了声。 第三七六章 左右 他心里虽然笑着,但是表面却假装很害怕。要知道玉面人可以轻易取他性命,如今他多年的计划已经完成,可不能随便就丢了性命。心中想了一会儿,决定转移话题,道:“主人,我有一事不明。以你的武功要杀了齐楚也不是难事,为何几次都放过他呢?” 玉面人道:“杀一个人虽然是最有效的办法,但是人死了也就没意思了。更何况我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 这时候隧道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玉面人不用看也知道是东方玉轩。 东方玉轩得知施一鹏死了的消息后无比震惊,这偷梁换柱、盖棺定论的计策是玉面人出的。如今失败了,欲望之泉的事就会败露。 虽然他本就想帮着于也风毁掉鬼战士,但如果现在不做出点反应。玉面人就会发现破绽,自己以后在他身边就更难了。 没有玉面人的允许他不能出入欲望之泉,不过也正因为他现在擅自进入欲望之泉,这也表明他对玉面人忠心耿耿。 走到玉面人身边,东方玉轩急忙道:“主人,施一鹏死了!” 玉面人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施一鲲故意的笑出了声。 施一鲲之所以故意笑出声,是因为这样能从侧面奉承玉面人,连东方玉轩都骗过了真是妙计。 东方玉轩没有得到玉面人的任何回应,心中还觉得奇怪,当他低头往欲望之泉中看去的时候,就明白了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百十个鬼战士现在就剩下零星几个,其他的呢? “怎么会这样?”东方玉轩惊呼道 不用玉面人解释,施一鲲说道:“主人深谋远虑,这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妙计。” 东方玉轩如遭雷击,恍然间明白了一切。他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玉面人终于开口了,“先生不必惊讶,这只不过是我略施小计。如果先生觉得我故意隐瞒你而生气,也大可不必。不告诉先生只是因为这件事从始至终不需要先生帮忙,这些年有劳先生,这些日子你就好好歇歇吧。” 东方玉轩只能点头道谢,可是他心中却非常不甘,还是自己疏忽了。以为从施一鹏这里入手,就能让于也风引齐楚他们查到欲望之泉。他想不到玉面人会计中有计,这一次让玉面人把鬼战士成功转移,接下来的事情就更难办了。 玉面人又道:“先生,我要走了,一起吗?” 东方玉轩道:“主人先请。” 他跟在玉面人身后想着右前方的黑暗中走去。其实欲望之泉还有一个出口,隐藏了右前方的黑暗中。每一次玉面人都是从这里来,又从这里走。东方玉轩上次帮他引冤灵河时曾注意过这里,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出口也是一条隧道,而且比施一鲲房中那条更长。 也不知走了多久,玉面人带着他终于凑到了尽头。出来后竟然是一片林子,月光映着白雪有些晃眼。 东方玉轩注意到雪地上有车轮印记,忽听玉面人道:“先生,你说这车轮的痕迹是我故意留下来的,还是不小心留下的?” 东方玉轩微微一怔,竟被问住。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以玉面人的缜密的心思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那么说是故意留下的? 如果是故意留下的就是想让后来之人误入歧途,跟着痕迹寻找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鬼战士的所在。 可是当齐楚寻到这里的时候,以流光公子的心思真的看不出这是故意留下的痕迹吗? 此处正好是岔路口,往右的这边有车轮碾过的痕迹,往左的雪地上平整无异。 如果齐楚看出来右边是故意留下的痕迹,真的向左寻找,这不是把目标暴露了吗? 正想着忽听玉面人笑道:“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无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留下的,都有一半的可能让齐楚找到鬼战士的落脚点。” 东方玉轩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玉面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玉面人笑道:“先生错了,以齐楚的心思绝对会看出破绽。所以他会分作两批,一批往左,一批往右,这样就万无一失。” 东方玉轩恍然大悟,是啊,齐楚根本都不用想哪条路会找到鬼战士。他只需要把人马分作两批,就一定能找到鬼战士。玉面人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意味着付之东流。 “主人,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 玉面人摇头笑道:“如果我说无论这两条路都找不到鬼战士呢?” “这……” “先生也被我绕进去了,所以齐楚也应该会上当。和老朋友开玩笑真是一件有一丝的事。”玉面人目光闪动,飞身而起,呼吸间几个起落,在林中穿梭如青天之鸟。 东方玉轩来不及多想,只能跟上。 …… 施一鲲从黑屋子出来的时候发现父亲屋中的灯灭了,但他也没有在意。径直的出了山庄,朝着西城门的方向走去。 在他走后不久,齐楚四人就来到了逝水山庄前。 康回看了岚汀一眼,好像有什么顾虑,问齐楚道:“真的让这孩子进去?” 齐楚点了点头,岚汀明白公子要让自己多见见世面,这样才能快速的成长起来。 少年不能总在齐楚的庇护之下成长,这样他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们进去。”齐楚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没有人知道逝水山庄内会有什么危险。 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进了逝水山庄。冷清的山庄中竟然没有一个活人,准确来说刚才还活着的人都死了。 人不是施一鲲杀的,他没必要杀人。因为他躲出去只是暂时的,风波一过他还会回来。到那时候当然还是老仆人们更可靠。 那么人是谁杀的呢? 齐楚他们推开每间屋子的门,人刚死不久,血还未竟,身体还有余温。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是谁杀的人了,看来逝水山庄内还有更大的秘密。 齐楚想起施紫阙曾经提过的密室,“快找!” 四人分开,各自寻找。 第三百七七章 应对 找到密室入口的是于也风,当然了他也不用找,因为之前东方玉轩已经告诉他了。不过他还是假装找错好几个地方,这样看起来能真实些。 要说最不卖力气的就是齐楚了,因为他知道于也风肯定能找到,所以他也假装的找了几个地方。 “在这里,快来!”于也风的声音从一间黑屋子里传出。 三人鱼贯而入,岚汀点亮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众人面前的入口,幽深而死寂,从里面传出淡淡的血腥味。 “我在前面。”齐楚已经窜了进去。 “我断后,你们跟上。”康回说道 于也风和岚汀走在中间,四人前进的速度很快。 齐楚暗自提防着,心想看来于也风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引我到此。隧道后面不知是什么,不过有自己和康回在也无需多虑。 正想着,只听耳边一声低吼,隧道的石壁上有双红色的眼睛显现出来。 “吼” 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直接攻击齐楚,隧道狭窄,身后还有人,左右闪躲不成,后退也不行。 齐楚掌间绿光亮起,堆月箫出现,挺身而上,和黑暗中的东西正面相对。轰隆一声,齐楚身子停滞,而那东西向后退了几步。 面对齐楚的攻击,只退几步,这东西实力不可小觑。 这时候忽听身后响起康回的声音,“后方遇袭。” 话音刚落,已经听见了打斗声。 其实这前方和后方的不是什么怪物,正是玉面人留下的鬼战士。玉面人留下鬼战士想让齐楚吃点苦头,再没有别的用意。但是施一鲲对齐楚怀恨在心,要知道流光公子当年可是一招打败他的父亲,让逝水山庄的威名有损。 施一鲲把剩下的鬼战士放入隧道中,一半在前,一半在后。只要齐楚进入隧道必定前后被袭。 施一鲲知道鬼战士实力强悍,但也伤不了齐楚。不过能给齐楚添点麻烦也好,哪怕让他紧张一会儿。施一鲲都觉得心中痛快。 岚汀的火折子发出的亮光渐渐照亮了前方。齐楚看见了一个身高七尺,体格强悍的对手。 鬼战士双目通红,面无表情,但动作迅速,力道十足。而且并不是只有一个鬼战士,前方四个,后方四个。 前后夹击,齐楚当机立断,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决不能后退。 “准备好,随我冲出去!” 他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身形似弓,以头为箭。 这是龙神八变中的惊蛰! 今朝惊蛰初开,一招雷唤苍龙。 隧道之中,龙吟想起,听者热血沸腾。齐楚在前开路,阻挡他的四个鬼战士被冲撞倒地。 这时候康回从后面跟上,双掌分别推了岚汀和于也风二人一下,送他们向前。然后他自己回身又是一掌,阻挡住身后的鬼战士,同时借反击之力后退。 齐楚这一招惊蛰意在冲出重围,气势很大,但未用全力。 鬼战士被撞倒在地,强悍的身子只擦破了些皮,筋骨没事。站起来又追了出去。 四人刚出隧道,身后鬼战士就跟了出来。齐楚抓着岚汀闪到一旁,康回和于也风也分站两处。 在对峙中,齐楚听岚汀说道:“公子,你往下看。” 岚汀手指前方,齐楚目光移了过去,看见了欲望之泉。 欲望之泉中的那颗心脏仍在跳动,收放之间血水进出自如。 齐楚注视着下面,“果真还有更大的秘密。” 康回听了也往下看去,脸色连变,眉头紧皱。但于也风的反应不大,因为东方玉轩曾描述过这里的一切。 齐楚冷冷道:“于兄弟,都到了这里你还想瞒着我吗?” 于也风假装道:“公子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还想让我说的更明白些吗?一开始你打着救施紫雨的旗号和我们结盟,其实另有目的。否则你今天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隧道入口?” 于也风见瞒不下去了,说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想保护跟我透露这个消息人的安全。” 他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齐楚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承认了,那就跟我们说说吧,这最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于也风道:“现在我们看见的叫欲望之泉,而在隧道中袭击我们的这些东西,其实和我一样,都是死而复生的。” 想起自己的经历,目光中有些痛苦,“马家村的鬼胎运往无名小镇培育,而从无名小镇挑选出来的鬼胎最后就被运往这里。” 齐楚明白了,从马家村到无名小镇,再到逝水山庄都跟于也风所说的鬼战士有关。他也猜出,鬼战士肯定是玉面人的杰作。 这么说舒灵雪当时引他去无名小镇,舍灵引他去马家村,其实都是为了眼前身材高大的鬼战士。或许她们并不知道玉面人的真正目的,但已有察觉,所以假装赌输了,然后引自己入局。 当初舒灵雪说玉面人给自己的纸条其实另有目的,玉面人也察觉到魅凰的一些动作,用同样的方法引自己入局。 那玉面人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南诏魅凰是不是还有同样惊人的秘密? 齐楚现在来不及多想,八个鬼战士已经冲了过来。有他和康回在应对不难,但是很明显欲望之泉中不可能只有这八个鬼战士。其他的肯定被玉面人偷偷运走了,时间应该就是在施一鹏给“施紫阙”下葬的时候。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鬼战士实力强悍,而且根本就不怕死。他们生前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没有太多的理智,动起手来几乎毫无顾虑,更不会为自己着想。 齐楚握着碧绿色的玉笛,绿光如丝如缕缠绕、分散。 康回双手一抬,呼吸之间四下温度骤降。 岚汀只觉琴声从自己的心底响起,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接着康回面前就漂浮着一把冰蓝的古琴,十二根琴弦如冰丝般透明。他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铮”的一声,清亮而高远。 琴音一响,八个鬼战士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只听齐楚说道:“老朋友多少年了,你我都不曾合奏一曲,就在今日如何?” “好!” 第三七八章 绝世 话音刚落,二人腾空而起,衣衫无风自鼓,黑发飞扬,宛如凌霄之上的神祇。 二人皆是红尘中绝世的男子,无论是谁,只此一人出现都能令江湖风云搅动。如今二人联手对敌,鬼战士再强悍还能敌得过流光公子和琴帝? 齐楚横笛在颈,丹唇触碰到冰凉的笛孔,只见绿光从笛孔中如烟袅袅飘出,顺着他的脖颈直泄腰间。整个人被绿光包围着,冷静的目光,自信的微笑,还有那一丝淡然,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让人觉得他就应该在这里,就应该和这玉笛合二为一,就应该是天下绝世的男子。 笛声灵动的跳跃着,轻柔又欢快,如明溪之水清澈见底、一览无余。 谁家玉笛音清越,吹尽人间多少年。 他仿佛就用这一首曲子吹尽了人世百态,吹尽了千回百转,在欢快的笛声背后又有一缕缕挥之不去的忧伤,欲弃而不舍、欲守而无望。 岚汀是真真切切的听进了心里,一瞬间泪眼模糊,辛酸难耐。 这世间最让人难忘的曲子怕就是欢快背后的丝丝沁入心脾的悲伤。 齐楚闭着眼,仿佛已超然物外,不闻、不看、不言,情丝在他指缝间穿过,温暖他的同时也涂抹上一层薄如蝉翼的伤感。 就在这个时候,在笛声将断未断的时候,康回的琴声顺着未完的结局盘旋而上。 他与齐楚正好相反,弹的是忧伤哀婉的曲子,而伤情的背后却是点点滴滴的欢愉。就好像人世间多少无奈的背后,其实还有家的温暖。 冰蓝色的古琴上淡淡寒气如仙如尘,在康回拨弄琴弦的同时,如仙尘般的寒气似水波荡漾,圈圈涟漪似花一般绽放、升腾。 笛声和琴音如环如扣,合而交织,分而快然,一个忧从欢中来,一个欢从忧中生,渐渐的不分彼此,终于忧与欢如雪与水渗入彼此,互相融合。 齐楚缓缓睁开眼,侧目对康回笑了笑,“上崇似天,下平似地,中空准六合,弦拟十二月,设之则四象在,鼓之则五音发,不愧是雪玉星河琴。” 康回双眸中浮现一层淡淡金色,只道:“琴横为乐,立地成兵。既然对方逼我出手,那便让他梦毁肠断!” 只见横在身前的雪玉星河琴被他一抓顷刻间立了起来,左手按着上端,右手按在琴弦之上。 四下里在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短暂的停歇让人气血翻腾。然后康回右手五指有力而随意的扫着琴弦,琴音再起,他每扫一遍就见冰蓝色的雪玉星河琴上寒光一现。 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从琴弦上而生,屈指勾弦,弹指无间,神通广大,威力无边。 他勾挑、扫弦、按音、连抹间,寒光如箭射出,一道道射在鬼战士身上。纵使他们身体再强悍也挡不住这无穷尽的攻击,也就是片刻之后,八个鬼战士的身上皮肤龟裂,鲜血如柱喷射。 但这还没完! 齐楚右手握着堆月箫,左手骈指做剑,只听他吟道: 丝丝琴音破夜寒,凉人孤枕入梦边。 忽有笛声悲中来,踏雪寻你遍千山。 思念念,泪涟涟,摇身且看银釭残。 沉吟半尺鸳鸯字,欲道相思不敢言。 他眼前浮现徐锦鱼的影子,美丽的脸庞,温柔的话语,十年里多少个日夜的苦苦思念。 如在梦境,如回从前,堆月箫哀婉诉说,细心陪伴。 流光公子眸亮如月,月色中,白雪下,桃花满天,徐锦鱼翩然起舞。 这时候康回摇指点音,随声附和道: 夜阑珊,莫凭栏,恨风恨月日如年。 情难易,纵无缘,此生为你敢逆天! 天涯远,人未远,苦我长夜梦辗转。 来生见,还相挽,仙若再挡便弑仙! 他心里想着崔灵渺,想着此生与她无缘,悔恨难当,愤怒难泄,指尖劲力渐大,似要拨断琴弦。 齐楚和康回性情相投,经历相近,此间心意相通,皆想起往事中爱过的人,情断命陨,难舍苦恋,一时间万般情感涌上心头。 齐楚剑指光芒大放,康回琴弦破指,鲜血流下。 曲子到了最后,二人功力爆发,横笛琴立,天上地下再无人可当其锋刃。 八个鬼战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连吼声也无,顷刻间化为血雾,缓缓落下。 堆月箫和雪玉星河琴又消失不见,二人并肩而立,久久方才平静。 齐楚看着下面的欲望之泉道:“这东西要是留在世上肯定还生祸端,我看就毁了它吧。” 三人同意,等销毁欲望之泉后,他们顺着右前方黑暗往外走去。 “公子,咱们小心点,以免这里有诈。”岚汀警惕起来,刚才在隧道中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处不会有埋伏了。”齐楚隐隐觉得,这边的黑暗道路没有被封死,很像有人故意给他们留着。目的就是让他们从这里出去,不过绝不会有埋伏了,既然想要让他们出去,又何必再此动手脚呢? 四人走了好久,再见到夜空中的残月时已是子时。四下寂静无比,这是一个岔路口,往右的方向雪地上有车轮碾过的痕迹,往左的方向雪地上则平整无异。 岚汀看了看左右两条路道:“公子,我觉得右边雪地上的痕迹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 齐楚点了点头,又听岚汀说道:“那咱们往左边走啊。” 这时候于也风道:“那如果右边不是故意留下的车印,我们不是扑空了?我觉得应该分头行动,这样无论左右都能万无一失。”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岚汀一拍脑门道 康回笑道:“如果左右两边都是对方故意设的局呢?” 岚汀问道:“什么意思?” 齐楚道:“意思就是说无论往左往右都找不到鬼战士。” “真是这样吗?那怎么办?”于也风问道 齐楚原地转了一圈,道:“不用找了,这两条肯定都不是。” 岚汀好奇道:“可是再没有别的路了啊,难不成他们上天了?”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群星万千,也无任何异常。 第三七九章 识破 齐楚没有让大家分头行动,因为他识破了玉面人的诡计。这两条路都是错的,但是玉面人究竟把鬼战士运往何处了呢?难不成真是从天上走的? 齐楚现在想不通,除非有特殊的办法,否则鬼战士怎会凭空消失? …… 施一鲲离开逝水山庄后直接去了西城门,他谋划多年的事终于大功告成。施一鹏死了,没有人会再威胁他。如今想来虽然有点后悔,但心里还是挺痛快的。 现在到了他享受成功果实的时候,而李良秋就是成功果实之一。 他要好好享受李良秋,嘴角露出了笑容,加快了脚步。 入夜后城门就关了,李良秋没有等到施一鹏,她心里焦急。她有种预感施一鹏可能遇到危险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更不能回去。 她知道自己在施一鹏心中的地位,他说了来见自己就一定回来。就算遇到危险他也会信守诺言,所以她要在这里等他。否则施一鹏扑空了很有可能会回到逝水山庄,那样是困在扬州城中就更危险。 李良秋在城门要关的时候,从行李中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守门士兵的手里,让他给自己在城外找个歇脚的地方。 有了银票,士兵当然愿意办事。于是他把李良秋带到城外三里处的一个木屋内,这是他们平日里赌博的地方。离扬州城有一段距离,也不会也官家发现。 屋中的赌桌上放着牌九和筛子,今晚没人在这里玩乐。因为他们听说逝水山庄的施二爷死了,这么大的事也许官家晚上会有动作,所以他们就乖乖的回家睡觉了。以免真有行动时,自己错过,这样会被罚俸禄的。要知道那些青天大老爷是最喜欢罚他们的俸禄。 士兵在火盆中加了木炭,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暖合起来。他见李良秋漂亮,而且肯定有钱,突然心生歹意。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有钱人都是不好欺负的,更何况今夜有些特别。 “姑娘,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要走了。” 李良秋点了点头,本不想说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官爷,今天你听说什么大事了吗?” 士兵差点把施一鹏的死讯脱口而出,不过转念一想,这虽然不是荒郊野岭,但比较偏僻,一个女子在此过夜,要是知道了死人的事肯定担惊受怕。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好心,竟然忍住没说,“没听说什么大事,姑娘好好休息吧。” 士兵走了,一路小跑回到岗位上,然后打起瞌睡。刚入睡不久就感觉有人推自己,“他娘的,谁啊!” 他一边骂着,一边睁开眼,“哎呦,施大爷啊,你看看我真是不长眼。” 士兵伸出手就抽自己的嘴巴,差不多打了十个左右,脸都红了才停下来。他之所以如此卖力,当然是因为施二爷死了,施大爷的心情肯定不好,要是触怒了这位阎王,别说自己的这份差事,小命恐怕都难保。 不过仔细看来,施大爷的心情好像不错,心中暗道:亲弟弟死了,心情还这么好,一看就是大人物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所以很镇定。 这时候施一鲲也拿出一张银票塞在他的手上,“我问你,今晚有没有一个姑娘从这里经过。” 其实每天进进出出的姑娘实在太多了,不过士兵一下就想到了李良秋。 “有一个姑娘,长得很好看,施大爷找的是她?” 天下长得好看的姑娘实在太多了,施一鲲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李良秋。 “你知道她在哪里?” “知道啊,她要找个地方过夜,还是我带她去的呢!” 士兵挺了挺胸膛,他从施一鲲眼中看出了激动。心道,看来施大爷和这位姑娘的关系非同一般啊。不过刚才那位姑娘的神情慌张,莫非施大爷看上她,而她不同意,所以连夜外逃? 到底是怎么回事,士兵不想多管。他拿了钱就办事,刚才拿了李良秋的钱帮她找了歇脚的地方,现在拿了施大爷的钱帮他找到李良秋。 至于施大爷要干什么,他管不着,钱到位这才是最重要的。 士兵又带着施一鲲想那间木屋走去,到了门口时他没有上去敲门。万一那姑娘打开门的表情非常惊恐,不就说明施大爷要强迫人家做不愿意的事情吗? 自己见了这样的事肯定是不会管的,但只要见了就想到于知道了施大爷的污点。施大爷会放过自己?所以士兵自认为聪明的说道:“施大爷,那位姑娘就在里边,我还急着回去守城门,这就走了。” 他转过身要走,不过他走不了了。 就算他没有见到施一鲲作恶,施一鲲也不会放过他。因为这士兵已经察觉到施一鲲要干什么了,岂能留他? 士兵躺在雪地上,鲜血从喉咙里流出。他瞪着眼,看着施一鲲,手里攥紧了银票,挣扎了一会儿就断气了。 李良秋听见外边有声响,就从门缝中往外看去,一下看到刚才那个士兵躺在地上死不冥思。她身子一震,这有人行凶。 李良秋往后一退,这时候门已经被施一鲲推开。 二人相见,李良秋眼中尽是不信和惊恐,真是他吗?是他杀的人? 施一鲲并没有胡来,目露忧伤道:“一鹏让我来接你。” “他在哪里?” “他出事了,来不了了。” 李良秋明白了,施一鹏死了,否则他一定会来见自己的。回头看着赌桌上的行李,里面是施一鹏毕生的积蓄,是他们下半辈子幸福的保障。 可是钱还在,人却没了。 “谁杀了他?”李良秋竟然没哭,这叫欲哭无泪。 “一鹏不让我告诉你,他不想让你为他报仇。”施一鲲琢磨着该如何下手呢? “一鹏说把你托付给我。”施一鲲决定还是不要强来了,他有的是时间让李良秋爱上自己。可是他也想享受成功的果实。 李良秋猛然抬头看着他,“一鹏亲口对你说把我托付给你了?” “是啊,一鹏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施一鲲一口咬定,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李良秋了。 但李良秋已经明白了某些事情,因为她了解施一鹏,这个男子绝不会把自己托付给别人。如果要托付的话,当年他和崔灵渺成亲的时候就托付了,何必等到现在? 第三八零章 亲近 身为一个女子听见心爱之人的死讯,李良秋的内心非常痛苦,但是她的脸上并没有太过悲伤。这些年早已经习惯把心事埋在心底,她痛着,但也同时保持冷静。 曾经听施一鹏说过他和大哥之间的矛盾,李良秋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好。所以退一万步讲,就算施一鹏临终托付也不会把自己托付给施一鲲。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尤其在冷静的时候格外的聪明。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往往在绝境的时候不知哪里冒出的力量可以力挽狂澜。 李良秋试探着道:“一鲲,你觉得我好看吗?” 施一鲲想不到她会这么问,心底泛上一丝欣喜,“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他说的是实话,否则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得到她。 李良秋低着头,雪白的脖颈间有一抹粉红,“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的。” “好啊,那你就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放心说。”施一鲲觉得李良秋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好像跟自己的关系更近了,而且她竟然开始害羞。 “我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你,从前都是施一鹏逼着我服从他,我没有办法。”李良秋伸出手去擦眼泪,她哭的很伤心。 这是装不出来的,因为她哭的是施一鹏。 施一鲲大惊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喜欢我?” 李良秋抬起头,剪水双瞳中倒影这施一鲲的影子,楚楚可怜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从前被施一鹏胁迫,那是没有办法才跟了他。你知道吗,如今他死了,其实我比谁都开心。” “哈哈哈”施一鲲大笑,除了大笑再也没有任何方式能让自己痛快。 “良秋,你跟我说的这些话真的让我吃惊,但又让我欢喜。你知道吗,我也喜欢你啊。”施一鹏走上前拉起她的手,他觉得老天爷对自己真是太好了。心道,上天都是公平的,这些年一直被他压着,如今我终于翻身了。 李良秋紧紧握着他的手道:“所以我真的要感谢杀死施一鹏的人,他是我们的大恩人。” 女子眯着眼,目光中透漏出些许冰冷,她的心很静,她没有呼吸,她在等。 施一鲲把她搂入怀里自豪道:“不用谢了,那人就是我,是我杀了他!” 李良秋身子一震,虽然已经想到是这样。但亲耳听见却不敢相信,他们可是亲兄弟! 施一鲲感受到怀中美人的异常,低头询问道:“良秋,你没事吧?” 李良秋抬起头,对视片刻道:“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男人其实是最好骗的,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就算是个丑八怪只要说你爱他,他都会相信。 施一鲲当然会信,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 一个人想要什么就会看到什么,看到什么一定是他在意的,绝无例外。 抚摸着李良秋的长发,施一鲲陶醉着,爱情来得太突然了,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其实这些年,每个夜里我都会想你。” 李良秋把手放在他的胸口,玉指点着他的胸膛,每点一下施一鲲的心就剧烈的跳动一下。 “我还梦见咱们成亲入洞房呢!” 她把手伸进他的怀中,慢慢的搜寻着他的情绪。指甲轻轻划过他的皮肤,让他的心痒痒的。 施一鲲只觉口干舌燥,鼻息里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有些话卡在喉咙里不知怎么说。 忽听李良秋说道:“在我梦里咱们入洞房的那晚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话已至此,施一鲲若是再听不出来李良秋的意思,他就真是个傻子。 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颊。 那是一张如此精致的脸,眉弯如月,眼波似水,红唇如火。 施一鲲把手也放在她的胸口,同样听见了她剧烈的心跳。 那也是迫不及待的心跳声,让李良秋紧张到无法呼吸。 在亲吻缠绵的同时二人全身衣物一件件从床头滑落,他欣赏着李良秋光洁的身子,笔直而修长的玉腿,加上她鼻息间微微的呻吟声让施一鲲着魔。 他终于要享受到胜利的果实,如此甜美,如此令人期待。 如果说刚才还有那么一点不信任,现在面对李良秋小鸟依人的服从。他怎么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干柴烈火,孤男寡女,从头到脚的亲昵,被翻红浪,青丝如云。 他疯狂的吮吸着她的美丽,肆无忌惮又异常体贴,温柔的让她陶醉着。 忽听耳边女子沉吟一身,“想来更刺激的吗?” 施一鲲脑海中轰隆一声,“想” 女子遮面浅笑,坐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油灯,然后在施一鲲眼前晃了晃。 还没等施一鲲明白,她就吹灭了油灯,然后走到床前,抓出灯芯扔在地上。那灯芯落地却还在燃烧,微微的光亮笼罩着床铺。 “让我服侍你好吗?” “嗯” 施一鲲平躺着,但却更加激动了。李良秋倾斜油灯,微热的桐油低落在他的胸膛,丝丝余温让他奇痒难耐。 紧接着,李良秋把油灯下移,直到把桐油涂满他的全身。然后她毫无顾虑的趴在他的身上,二人拥抱着,丝滑的感觉让人欢喜。 就这样桐油沾满了二人的全身,肌肤相亲,仿若身在云端。 施一鲲觉得李良秋真是太好了,他几十年为了掩盖自己可以生育的秘密不近女色,如今瞬间爆发,脑海里全是她美丽的影子。 亲热,回应,颤抖。 寒夜里,木屋的温度渐渐升高。 施一鲲把李良秋压在身下,看着她纤腰扭动,自己血脉膨胀,然后俯下身在她的耳边细语呢喃。 床铺晃动着,吱呀吱呀的很有节奏。李良秋把修长的玉腿盘在他的腰上,左手搂着他的脖子,柔声说道:“抱紧我好吗?” 施一鲲抱紧了女子,因为全身涂满了桐油,汗水很难渗出。 他如狼似虎,又饥渴难耐,到了最后释放的时候。 “双手抱紧我,马上就要痛快了。” 他极其得意,李良秋只是左手抱紧他。 第三八一章 一剑 ??;??wlz????????''$e???cg?g???@?1???@?{9????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正常,他只以为李良秋双手抱着自己,然后憋着一口气下身向前一挺。\r 这本应该是最欢愉的时候,应该兴奋的叫出声来。\r 施一鲲叫出声来,但却是撕心裂肺,无比痛苦的叫声。\r 李良秋左手抱着他,而右手却在他不经意间垂下去,在地上摸索着还有火苗的灯芯。就在他准备释放的那一刻,她抓住地上的灯芯,用最快的速度按在他的身上。\r 火苗虽然微弱,尽管就要熄灭。但没有熄灭就可以燃起更大的火,二人身上已经满是桐油,火与油接触的那一瞬间,寂静的黑夜呼啸着疯狂。\r 从施一鲲的脊背上一小块皮肤开始,然后迅速蔓延到整个后身。\r 那一刻是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根本不会注意李良秋的举动。\r 全身着火,施一鲲立刻警觉,他有武功在身,想要熄灭火苗并不是难事。随手后身着火但只能烧伤他,却烧不死他。\r 可是他忘了,李良秋的双腿紧紧的盘在他腰间,让他动弹不得。\r 然后李良秋发疯一般竟把火苗也引到自己身上。\r 施一鲲突然明白了,原来李良秋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骗他!\r 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她喜欢的永远都是施一鹏。\r 之所以这么说这么做,就是要取得他的信任,让他完全放松下来。\r 人在放松的时候就没有任何防范,尤其在欢愉的这一刻就更不会防范。\r 李良秋要为施一鹏报仇,她早已想好了对策。勾引他上当,然后找借口在二人身上涂满桐油,最后一刻引火上身。\r 如今她死死的抱着他,大火灼烧着二人的身体。\r 因灼烧带来的剧痛并没有让李良秋放弃,反而让她无比痛快。因为她知道,施一鲲和自己一样痛!\r 施一鲲翻滚着,为了活命,他用拳头击打着李良秋的腹部。两下就打断她所有的肋骨,可是却丝毫不起作用。\r 这个女子不惜用生命为施一鹏报仇,宁愿与施一鲲同归于尽也心甘情愿!\r 二人从床上掉在地上,这是一间木屋,地板也是木头做的。很快地板就被烧着,然后桌子、椅子、门和墙都被大火蔓延而上。\r 整个屋子如炼狱般处在大火之中,施一鲲怒吼、惊恐、愤怒。\r 李良秋大笑、痛快、过瘾。\r 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李良秋就如一把铁锁把他扣得很紧。\r 黑夜里不断传来他凄惨的叫声,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起了年迈的父亲,想起了被自己害死的弟弟。\r 他可曾有一丝后悔?\r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时辰,最后李良秋和施一鲲都化成灰烬,木屋也烧的只剩木屑。\r 如果从一开始施一鲲能放下嫉妒,或许不会是今天的结局。\r ……\r 玉面人走在一片林子中,这时候东方玉轩已经不在他的身边。\r 他走的很慢,每走一步必定要在雪地上踩出一个脚印,双臂随意的摆着,就像一个孩子那样无忧无虑。\r 风卷着白雪如海浪般涌动,雪粒散落他的发间,吸入他的鼻孔,心胸畅快,凉意忽来。\r 他享受着孤独,停止思虑,渐渐的乱了步法。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三步上前,一步退后,看似杂乱无章的步法实则有迹可循。\r 忽听前方风声大作,向前翻涌的雪浪如撞墙上,倒卷回来,掠过他的脸颊。\r 玉面人抬头看着夜空,在一弯残月下缓缓飘落一个人。\r 那人的手中有剑,剑已出鞘,寒光流转,杀气逼人。\r “施老爷子,这么晚了还出来练剑?”玉面人笑道\r 施游飞剑指玉面人,但是他的手却在抖,丧子之痛岂是一时片刻就能抚平的?\r “要不是你,我的儿子不会死,逝水山庄也不会倒!”\r 施游飞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哪怕是从前被齐楚一招打败的时候,也没有如今愤怒。\r “是我是我,都怪我。”\r 玉面人笑道,他没有把施一鲲算计施一鹏的是告诉这个年迈的老人,在某种程度上看见这个老人伤心,就会让他想起另一个老人。\r 他杀人不眨眼,作恶无数,也不差这一桩罪状。\r “我要杀了你!”\r 逝水剑嗡鸣颤抖,每一次杀人前都是这样。\r “可是你杀不了我。”\r 玉面人说的是事实,好像江湖上能杀他的人还不存在。\r “你毁我家园,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r 施游飞其实已经疯了,这次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如果是壮年的他,或许还能承受住,可是现在他已是个老人。\r 无论他从前是个怎样坚强的人,老了,就会脆弱,就会不堪一击。\r 玉面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本不想杀你,因为看见你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但如果你一再逼我,我也会像曾经那样伤他一样伤你!”\r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玉面人还是不准备出手。\r “我要为儿子报仇,就算是死也要试一试。”\r 这时候施游飞真的有几分当年的气魄,死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因为怕死而不去做最正确的事。\r “施老爷子,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你败在齐楚龙神八变的浩渺之下。如今可想到破解之法?”话语中有一丝戏弄,也有一丝讽刺。\r “你什么意思?”提起当年的侮辱,施游飞心中更气。\r “我只是好奇,如果再面对龙神八变的浩渺,你能躲过去吗?”\r 玉面人的双眸异常明亮,他的右肩微微的动了一下。\r “少说废话,看剑!”\r 施游飞一剑刺出,这一剑如十四年前一样蕴含了七十二路逝水剑法的所有精要,犹如天边而来,封住玉面人所有退路。\r 剑影漫天,剑光肆虐,剑风吹的玉面人长发乱舞。\r 这一剑一旦刺中,除了灰飞烟灭再无别的结果。\r 这一剑已触碰到玉面人的喉咙,这一剑天下能躲过的人不多!\r 但这稳操胜券的一剑却刺空了!\r 玉面人已经站在施游飞的身后,一掌拍在他的后脖颈上。然后施游飞全身骨头顷刻间折断,如一滩烂泥般颓了下去。\r 看着地上的一滩烂泥,玉面人不屑道:“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是十四年了,想不到你还是这么不长进。” 第三八二章 父女 ?5?r?,?x?g&??!????v7jq??b~?i?#?*??k???g?mud?n.u??逝水山庄的三位施大侠逐一死去,施一鲲和施一鹏死有余辜,但施游飞死的却惨了一些。\r 从今天开始江湖圣地逝水山庄就不复存在了,不过在这动荡的江湖上兴起、辉煌、毁灭早已经成为常事。\r 最多半月有余,人们就会逐渐的忘记曾经辉煌的逝水山庄,忘记施家的人。\r 而施紫阙如今躺在床上,舒灵雪给他盖上被子。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施紫雨走了进来,“嫂子,我哥他还没醒吗?”\r 她已经习惯并且喜欢上这个叫法,舒灵雪也很欢喜。\r “他太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r 施紫雨点头,“嫂子,以后你有什么打算?”\r “过两天我和舍灵就回南诏。”\r “那我哥他怎么办?”\r 舒灵雪望着安详的施紫阙,“他会幸福的。”\r “可是没有你,他怎么会幸福?”施紫雨很激动,她能想象到哥哥这些日子在外逃亡时的情景,如果没有舒灵雪的陪伴,或许他抗不过来。\r “如果从前他没有我,或许不会幸福。如今不同了,他不记得我了。”舒灵雪语气中有一丝悲伤,但嘴角却浮现一丝笑意,抚摸着他的脸庞,叮咛道:“以后啊,你可一定要幸福。”\r 施紫雨听了眼眶发红,从梁溪到京城,她对舒灵雪有过一些了解,也听说过魅凰的一些传说。其实她也明白,这二人要在一起有多么难。\r 原本进来前施紫雨想鼓励舒灵雪叫她不要放弃,可是如今她明白了,这不是放弃,有时候放手比抓着要好很多。\r 舒灵雪泪光闪动,静静的看着心爱的男子,这一夜她不眠,接下来的几天她寸步不离,因为从今往后应该就是天下相隔了。自己在江湖上辗转,苦苦的思念着他。而他也会过上新的生活,娶妻生子,过简单的生活。\r 施紫雨退了出去,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人吧。\r 这是此生中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一个人毫无知觉的睡着,一个人满腹情绪的爱着。\r 如果可能施紫雨多想让他们在一起啊,可是造化弄人,有缘无分的情侣实在太多。\r 院落中小池水面已经结冰,假山沟壑中有风声传来。施紫雨走到亭子中,在石凳上坐了下来。\r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夜,当初她和杨忆箫在这里斗嘴,也就从那一夜开始所有人的生命都发生了改变。\r 忆往昔白驹过隙,如今物是人非。想起杨忆箫,他还好吗?\r 他们认识不长,相交不深,但施紫雨已经把杨忆箫当成朋友。\r 在这万丈红尘中能有一个朋友真的很难。\r 于也风站在很远处望着少女,几次想走上去安慰几句。可是说些什么呢?\r 常烛也在很远处望着少女,也几次想走上去安慰几句。可是说些什么呢?\r 他和于也风,还有施紫雨正好分作三点,彼此之间都有不断的距离。这时候有一个身影缓缓的向亭子走去,康回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过去。\r 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可他毕竟是她的父亲。\r 父亲,想起这个词语时康回忽然觉得自己就老了。不过他觉得幸福,看见施紫雨就仿佛看见了崔灵渺。\r 施紫雨看着他走来,距离越来越近,但是总觉得有跨不过的鸿沟隔在那里。\r 当两个人正面相对的时候,施紫雨的眼神中有痛苦、有责怪、也有一丝亲近。\r “你长的真像你娘。”康回由衷说道\r “可惜娘不在了,而且是我害的她、”施紫雨低下头去,她本想责备康回几句。说他对娘亲不负责任,说他根本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说他是个冷血薄情的人。\r 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她能感受到他并非是那样的人。甚至不用刻意的感受,他都会在她的生命里驻足。\r 这就是血浓于水,你赐予我生命,我为你而活下去。\r “孩子,不要这么想。你娘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换做是我也一样。”\r “为什么!我不要你们这样,不要!”施紫雨泪水流下,她恨的其实是自己。\r “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啊!”\r 这是最简单的话语,但温暖了施紫雨受伤的心,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隔阂。\r 康回把她搂进怀里,这么多年了,他才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r “孩子,从今晚后我再也不让你难过了。”\r “爹~”\r 施紫雨哭腔中有一丝激动,紧紧的抱着父亲,久久无法平静。\r 她的脸上,他的脸上都是泪水。那苦而咸的液体是这么多年积压的辛酸和委屈,多少情感在这一时间释怀。\r “跟爹走吧,离开扬州,我们回家去。”\r “嗯”\r 她找到了依靠,这一次是真正的依靠。\r 常烛和于也风都为她高兴,但互相忘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转过身消失在夜色中。\r 这一夜未睡的还有齐楚,他帮助施紫阙报仇了。但并没有查出关于当年追杀的线索,不过他想施家既然和当年的追杀有关系,而玉面人用欲望之泉培养鬼战士,占据逝水山庄的地方,说不定玉面人会知道些消息。\r 可是现在去哪里找玉面人呢?就算找到了,他们是敌对的关系,玉面人会告诉自己?\r 这时候屋外响起了敲门声,从屋中看着外面人的轮廓,他知道是徐锦鱼来了。\r “门没锁,进来吧。”\r 徐锦鱼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眼眶有些发青,想来是被今天的场面给吓住了。\r “我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r “坐吧,想说什么?”\r “随便聊聊天就好。”\r “那也要有个话题。”\r 徐锦鱼咬着红唇,想了一会儿道:“齐楚,你不是坏人对不对?”\r “你觉得呢?”齐楚反问道\r “我觉得你不是,可是他说你是。”\r “朱翊钧?”\r “嗯”\r “那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r “他对我很好,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好人。”\r “我也对你很好,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r “因为……因为他跟我说你曾经对对小师妹始乱终弃,而且还害的大师兄武功被废。”\r 齐楚摇头笑道:“你不信的对吗?”\r 徐锦鱼瞪大眼睛,“我就是不信才来问你,从前到底是怎么回事?”\r “从前啊?”齐楚把头抬高,眯起眼睛,“让我好好想想……” 第三八三章 难忘 ?u-??{u0?z~[??+t2?l?????4?x!p??,????*?t???#k?_?上记载:北有神山长白,山中有神秘的宝藏,磅礴的瀑布,巨大的湖泊,奇异的火山,山势绵延千里,在主峰之上建着几间屋子。\r 红砖黑瓦,墙高院大,如此险峻的奇峰之上有一位如神如仙的人物生活在此。\r 徐道佛三十一岁那年远行归来,选中此处,仅凭一己之力在这高险的山峰之上建起院落,盖起房屋。\r 这便是玲琅阁,江湖传说中那个神秘的地方。\r 长白山主峰名叫白头,因常年积雪不化遂而得名。\r 江湖人都尊称徐道佛为神中之神,称其武功天下第一,殊不知玲琅阁其实是座书院。书院中有四个年纪相仿的孩童每日清晨走进,黄昏一起走出,他们就是燕寒、徐锦鱼、齐楚和苏浅漓。\r 徐道佛非常喜欢自己的四个徒弟,四个孩童不仅年纪相仿,而且身世也相近,他们都是孤儿。\r 小齐楚他们四人相处的很融洽,每天早晨大师兄燕寒负责做饭,准时叫他们起床。而三个师姐弟则负责吃,齐楚那时候吃的很多,不仅吃的多还吃的快,所以吃完后常常抢徐锦鱼和苏浅漓的食物。\r 这时候燕寒总是把自己碗里的饭菜推到齐楚面前,叫他放心的吃,而大师兄自己则经常饿肚子。\r 读书是他们主要的功课,而习武则显得不太重要。徐道佛说书读通了,武功也就练成了。\r 《大荒经》是徐道佛给他们讲过无数遍的,里面的许多故事除了齐楚,其他三人都能倒背如流。齐楚之所以不能倒背如流,因为他总是在打瞌睡,所以免不了受罚。\r 徐道佛经常用戒尺打他的手板,边打边问,“下次还睡不睡了?”\r 齐楚每次都回答,“师父啊,孔子曰:上课不睡,下课崩溃啊!”\r “哎呦,师父轻点,哎呦,疼死我了。”\r 他上课偷懒,但私下里却非常用功。似乎从很小的时候,齐楚就习惯把心事埋在心底,就连读书练功也是深夜爬起走到林子中,所以白天他总是很困。\r 四个人中燕寒从小就为人仗义,用齐楚的话说就是“大师兄,要是林子中的兔子被狗给撵了,你都能把狗腿给打断。”\r 他笑着,燕寒也笑着,“小子有本事放学别跑!”\r 齐楚放学是肯定不会跑的,只有在没放学的时候跑。当燕寒把他堵住的时候,齐楚则大义凛然道:“大师兄,我没有破坏诺言,放学没跑。”\r 二人哈哈一笑,相互搂着肩膀进厨房做饭去。\r 那是师兄弟第一次下山采购回来,大包小包的身上背的,肩上抗的,手里拿的,纵使体格强健,上山下山,再去城中也累的全身脱力。\r 徐锦鱼和苏浅漓看见这么多新鲜玩意,把所有东西搬进屋里,挨个打开,连饭也顾不上吃。\r 燕寒太累了,所以没有做什么好菜。只用清水煮了面条,切了咸菜条和豆腐干,端上桌两碗。\r 齐楚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着,从桌下取出一小坛酒,“大师兄,你还没喝过酒吧?”\r 他那挑衅加勾引的眼神,让燕寒把持不出,一把抢过酒坛,问道:“哪里来的?”\r “不是买的,肯定就是偷的啊!”齐楚笑道,丝毫没有不好意思,“钱不够了就只有偷,总不能抢吧?”\r 燕寒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那咱们开始喝?”\r “喝啊,快打开,尝尝什么味儿。”\r 燕寒打开酒封,喝了一口,“哈!咋这么辣?”\r “辣?快给我尝尝。”\r “小孩子不能喝酒!”\r “切,说的你好像是大人似的。”\r 齐楚沉下脸,拿起筷子挑起面条,一咗,“嗖”,一碗面里竟然只有一根面,这技术累的齐楚差点背过气去。\r 他面刚吃完,燕寒酒已喝了大半,“好兄弟,我喜欢这酒,以后我就喜欢喝酒了。”\r 大师兄有点醉了,说着有的没的,也不知道是真喜欢喝酒还是假装喜欢。\r 齐楚端起面条碗和燕寒的酒坛碰了一下,“我以面条汤代酒,咱们干啦!”\r “好!”\r 齐楚仰头而尽,面条汤有些烫,烫得他喉咙发疼。\r 燕寒也仰头而尽,酒太烈,辣得他心中着火。他趴在桌上睡着了,齐楚看着大师兄,笑道:“你以后喜欢喝酒,那我以后就喜欢吃面吧!”\r 这就是齐楚好面,燕寒好酒的由来。\r 那一夜燕寒睡得很香,齐楚却拿着钱跑下山,去城中的杂货铺付酒钱。\r 每个少年都有难忘的事,难忘的人,难忘的岁月。\r 每个少年都有要忘记的事,忘记的人,忘记的岁月。\r 可他们想忘记的却也是难忘的,你是不是也如此呢?\r 时光流逝,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四个人都长大了。\r 最好的年华时,最容易相互喜欢。燕寒对苏浅漓的感觉变得很特殊,齐楚和徐锦鱼走的格外近,苏浅漓时常围在齐楚身边。\r 他们都是才子佳人,都是江湖新一代的翘楚。\r 可是无论是谁都逃不过一个情字。\r 苏浅漓跟燕寒说我喜欢的是三师兄,只把你当哥哥。\r 齐楚跟苏浅漓说此生我只对小鱼儿好,只把你当妹妹。\r 燕寒忍着痛,下山了,开始了他的江湖历练。\r 苏浅漓忍着痛,下山了,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行走江湖。\r 徐锦鱼责怪齐楚话说的太重了,齐楚下山了,他生气了。\r 下山前的夜里,徐锦鱼一夜未睡给他缝补了一件新衣服,第二天把新衣服放在他的手上,笑道:“这衣服以后会价值万两,所以现在你是个富豪了。”\r 少年以为她会哄自己开心,然后就留下不走了。可是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想原来你是想让我赶快离开,胸中更气,扭头就走,可还是把她送给自己的衣服带上了。因为看不见她的日子里,可以睹物思人。\r 徐锦鱼把齐楚送走后的当天夜里,她也带着行李下山了。\r 那晚长白山很冷,她一个人冻得双腿发软,泪就在眼角,想起了齐楚,想起了曾经他们一起的日子。\r 再后来,江湖上多出了义展云天,多出了流光公子,多出了锦绣坊,多出了蝶粉惊鸿苏女侠。\r 岁月中美好或痛苦的回忆,齐楚不会忘,永远不会。 第三八四章 醒来 “那后来呢?后来怎样了?”徐锦鱼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后来大师兄在被逼无奈下自废了武功,而我也在同年遭到无名追杀,最后直到小师妹替我而死,这场追杀才结束。”齐楚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只用简单的话语说了大致的情况。 但徐锦鱼听出了他的痛苦和无奈,现在她完全理解他,明白他,知道他不是坏人。 “可是我不明白朱翊钧为何要骗我。” “他喜欢你,却得不到你,所以才用这卑鄙的手段。而且你的武功被封和失去记忆也和他有关。” “你是说他封住了我的武功,然后销毁了我的记忆,为的就是让我留在他的身边?”徐锦鱼真的不敢相信表面上看着温柔而多情的朱翊钧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很多,因为人心难测,为了自己的欲望做出任何事都不足为奇。”齐楚太懂人心了,因为他经历的多,见的更多。 “不过我觉得没有记忆也挺开心的,倒是没有武功有点可惜。”这些日子徐锦鱼见了许多江湖人,很羡慕他的身怀绝技。 齐楚也在犹豫要不要帮助她恢复记忆,从前她放不下小师妹的死而痛苦。如今活着轻松快乐,不失为一个新的开始。 徐锦鱼拉了拉齐楚的衣袖,“喂,你说从前我们是情侣,我还不能完全接受,你要理解啊!”她真诚而可爱的话语逗乐了齐楚。 “不要紧,反正过些日子你又会重新喜欢上我。” “呃……你的脸皮也太厚点了。” 齐楚笑道:“不是厚,而是自信。” 徐锦鱼也笑了,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和齐楚越来越近,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由天定吧。 她说了再见就回房睡了,这一天着实太累。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齐楚心中虽然还有许多解不开的谜团。但可以暂时歇歇了,接下来的两天里施紫阙一直睡着,舒灵雪就陪在他的身边。 每天施紫雨按时送去饭菜,陪她说说话、聊聊天。 舒灵雪非常享受这样的生活,但是她也明白施紫阙很快就会醒,一旦醒来也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候。 果然在第三天的中午时分,施紫阙醒了,看见舒灵雪坐在床边时还有些惊讶。他现在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锦鱼的记忆是被言老用倒逆乾坤给封了起来,而施紫阙是完全失去了记忆,再也不可能想起从前的人和事。 这样他就不会记得父母被杀,同样也记不起舒灵雪。 众人听说施紫阙醒了都过来看望,尤其是他的奶奶,高兴的流下幸福的泪水。自己两个孙儿,如今能保全一个真是不容易。 为了庆祝施紫阙苏醒,岚汀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大家围桌而坐,谁也不谈施家的事情,说得都是江湖轶事,喝酒吃肉,觥筹交错无比开心。 但是席间众人心底也都清楚,怕这一顿就是分别前的晚餐了。所以都没什么顾忌,毫无负担的享受着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第二天一早,老妇人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带施紫阙离开,昨晚施紫雨给了她许多银票,让他们不要回从前的村子了,远离扬州找一处风景好的地方安顿下来。 那些银票够他们花一辈子了,老妇人紧紧握着施紫雨的手道:“孩子,你也别太伤心了,活在世上谁都逃不过这些劫数,该放下就放下吧。” 施紫雨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她实在舍不得哥哥,从小到大就属施紫阙对她最好。现在虽然已经知道不是兄妹关系,但是在她的心底,永远都把他当做哥哥。 如今已是深冬,天气比前几日更冷了。施紫阙挽着奶奶,拿着行李走在街上,众人跟在他的身后。 这其中怕属舒灵雪的心情最复杂吧,一方面想要他开始新的生活,另一方面又舍不得他离开。 渐行渐远,终于出了城门。 天高路阔,大道畅通无阻。施紫阙转过身跟众人打了招呼,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舒灵雪的身上,“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 一句话险些让舒灵雪流下泪来,他需要谢的又哪只这几天的照顾? 舒灵雪咬着牙走到施紫阙面前,分别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不伤感,女子勉强挤出笑容,“从今晚后你要好好的,要每天都开心。” 施紫阙听不太明白,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心上没来由的一痛,鼻子一酸低头不语。 二人就这样站着,无声、无言,这一刻纵使他已不记得舒灵雪是谁,心里也是不想和她分开的。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人无法琢磨,抓不出头绪。 老妇人看着二人如此,心中也是不忍。但她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孙子。不想再失去最后的亲人,这几日观察下来知道齐楚这几人都是江湖中人,每日刀口舔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她不能让孙子跟在他们身边,这也是为何昨天施紫阙刚醒,今天就走的原因。 老妇人走到舒灵雪面前,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姑娘,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我也有苦衷。” 舒灵雪乖巧的点头,“我明白,离开他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还是那么不愿意啊,心中的不舍只有她自己明白。 施紫阙满腹惆怅,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忽然就不想走了。可是理由呢? 这时候舒灵雪又走过来道:“快走吧,路上小心。”她本想给他些东西,作为以后的念想。可是想来想去,就在今天断了这段情吧,这是为他好。 施紫阙终于和她说了再见,挽着奶奶转过身,步伐缓慢,极其艰难的向前走去。 舒灵雪看着他熟悉的背影,终于那一滴泪流了下来。 前路漫漫,离人不归,只能各自珍重。 肩头颤抖,泣不成声,身子里所有力量仿佛一瞬间被抽空。 舍灵终于看不下去了,急忙跑过去,“清沐姐姐,我替你把他叫回来!” 第三八五章 悲欢(一更) 少女见不得舒灵雪伤心,她认为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什么为了你好,我不得不离开,那都是懦弱的表现。 曾几何时很多人都如此想,但当他们长大之后就明白其实从前自己错了。 舒灵雪抓着舍灵的手,“别去,让他走吧。” “可是他走了,你怎么办?”舍灵急道 “跟我在一起只能害了他,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死也是开心的。”舍灵固执道 “可我们是魅凰的人,面对的不止是死。” 舒灵雪这一句话重重的敲击着舍灵的内心,少女突然就没了力气,长长的叹气,然后用余光扫着岚汀。 魅凰,每当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都无比沉重。 施紫雨走上来,抚摸着舒灵雪的背。当她想到哥哥离开不久后很可能就会娶妻生子,然后心中一痛。知道自己想到的,舒灵雪也会想到。 她的心一定比自己痛吧! 这一天所有人的心情都比较低落,徐锦鱼突然找到齐楚。 “我有话跟你说。” 看了舒灵雪和施紫阙原先恩爱无比,如今施紫阙已经忘记她。舒灵雪痛苦,但也祝福他。徐锦鱼就想到了齐楚,他们的情况不是和舒灵雪二人一样吗? “想说什么就说。” “齐楚”她叫着他的名字,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念着他的名字,心中一阵悸动。 “嗯?” “之前你知道我失忆时,心里是不是很难过啊?” 如果再让齐楚回到当初,进入到那种感觉里,他真的不愿意。 “没有” “骗人!那晚在皇宫,我明明看你很痛苦!”徐锦鱼听见他说没有,心里有点失落。 “肯定是天黑你看错了。” “没看错!” 齐楚窃喜,“好了,没看错就没看错。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徐锦鱼认真道:“咱们说好以后你不许学舒灵雪。” “不学她怎样?” “不能为了一个人好而离开他,这是不公平的。” “你的意思是说不让我离开你?” 徐锦鱼俏脸一红,“嗯”了一声。 齐楚笑道:“放心,我不会。” “那我就走了。”她也没再说别的话,只觉得压抑的心情瞬间就畅快了。 …… 这一晚舍灵和岚汀坐在亭子中,夜空又飘下雪花,落在他们眼前。二人用嘴一吹晶莹的雪花立刻融化,就这样他们不知疲惫的玩着。 忽然舍灵抽空说了一句,“明天我和清沐姐姐就要回南诏了。” 说完继续玩,就好像没有说过任何话一样。 岚汀听在心里,只觉发堵,但是他没有停下来,就好像没听见任何话一样。 二人又默不作声,直到雪停了,风静了。 岚汀往舍灵身边挪了挪,拉起她的手道:“你放心去吧,下次再见时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是什么样子?”靠着他的肩头,舍灵看着少年的下颚。 “变得很强大。”岚汀挥舞着拳头,很是兴奋。 舍灵莞尔,“我只求你平安,不求你强大。” 见了舒灵雪和施紫阙的事,她现在只想岚汀能平安,其实武功高低和生命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岚汀见她心情不太好,笑道:“我给你唱首歌啊?” “解忧思吗?”舍灵记得从前他给自己唱这首歌的时候,那时他们都喝醉了。 “不是,我可会很多歌哦。” “那好呀,快唱。”舍灵坐直身体,认真听着。 岚汀清了清嗓子,开始喽,“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将更加放纵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卖个胡萝卜安慰自己。你问我……” “打住!”舍灵听着不对,“为什么没我的日子里,你可以放纵自己。没你的日子里,我就只能用胡萝卜安慰自己?” 岚汀狡黠道:“这首歌就是这么唱的,我哪知道?” “不公平啊,给你胡萝卜,我放纵自己,哈哈。”少女忽然变得高兴起来。 夜色深了,二人没有睡意,玩耍着,快乐着。 年轻就是好,不用过于担心离别,因为他们天真的以为下一次见了还是这样。 …… 齐楚准备睡下的时候,康回来了。 “我是来告别的。” “那我应该祝福你。” “谢谢,现在我是个父亲了。” “做父亲的感觉如何?” “你自己试一试就知道了。” 朋友之间没那么多客套话,他来告别,齐楚就请他喝茶。 这一次不是雪茶,雪茶真的没了。 “这一次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康回放下茶杯道 “什么事?”齐楚道 “秦对鸟这么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当然记得,京城的一个画师,他还用十年阳寿救了岚汀。”齐楚对秦对鸟的印象非常深,没有他,救不出岚汀。 “我和他是朋友,和你一样的朋友。” 康回说了这句话,齐楚就明白了。这件事应该非常重要。 康回继续道:“这件事和岚汀有关。” 齐楚一惊,“你说的可是天生妖孽?” “不错,正是这件事。”康回的语气变得沉重,“前些日子秦对鸟夫妇找到我,跟我说了岚汀的情况。这几天我仔细观察过,他的命格就是天生妖孽,只不过魔脉被封住。” 关于岚汀天生妖孽这件事,齐楚也一直忧心。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抽不出时间仔细考虑此事。如今康回踢了出来,他们正好商量一下。 “有什么办法吗?”齐楚当然不能让岚汀有事。 “我是没有办法,不过家师应该有。” “神算前辈?可我都不知道他现在何处。”齐楚听说康回没有办法,心知此事的艰难。 “我来也是为了此事,家师前些日子去了旧地,三邪两正的神庭,你一定听过。” “可是三邪两正向来神秘,神庭在何处?” “蓬莱阁,丹崖绝顶。” 齐楚点了点头,接下来不能休息了,要收拾一下立刻赶往蓬莱阁。岚汀天生妖孽这件事是当下最紧迫的,这关乎到他的一生。 康回起身,伸出手。齐楚也伸出手,二人一握,齐声道:“珍重” “明天你不用送我了,一早我就走。” 齐楚知道他是不想经历离别,点头道:“回到琴庐,好好照顾女儿。” 康回心中一暖道:“有时间就来找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知道齐楚不闲,只是找个借口想再见齐楚一面。 江湖中,每一次分别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第三八六章 终离(二更) 第二天一早康回就带着施紫雨离开了。 常烛在门口等着他们,他背着行李,看样子好像要跟二人一起回琴庐。 施紫雨有些尴尬道:“常大哥,你这是?” 她不好意思不让他跟着,但是心底实在不想让他跟着。施一鹏逼死了她的母亲,但好歹也把她抚养长大,就算她的心再狠,也会难过。 之所以这么快就回琴庐,是想远离扬州,也就远离痛苦,想不起从前的往事,她心里就好过一点。 如果常烛跟在身边,见到他就会想到逝水山庄,就会想到在扬州的这些年。 可是她也不忍心赶常烛走,要不是他,自己就没办法溜出逝水山庄见到施紫阙。 常烛见她欲言又止,其实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是最好的密探,虽然之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是静下心来时,还是能想明白的。 常烛读的书不多,但是觉得要是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快乐。如果两个人不快乐,而她一个人能很好的生活,自己就应该离开。 今天,他是来道别的。 “小雨,什么话都别说。今天我是来道别的。” 逝水山庄毁了,施一鹏死了,施紫雨再也不是小姐。他终于能叫她的名字,只可惜是在分别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他真相一辈子都这么叫,但过了今天,没有一辈子了。 “常大哥,你要走?” 施紫雨很惊讶,本以为他要厚着脸皮跟自己回琴庐呢。听见常烛不跟着,心底轻松了许多,但是却有一丝不忍。 “是啊,如今山庄已经没了,我要另谋一个差事,赚点钱好娶个媳妇。” 他故意说娶个媳妇,其实就是告诉施紫雨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缠着她了。 这几日经历了和施紫阙的离别,如今要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扬州。每一个人开始新的生活都需要勇气,施紫雨也不例外。虽然找到了亲生父亲,但回到琴庐后身边就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有些失落,但还是笑了笑道:“常大哥,像你这么优秀的男子一定会娶个温柔贤淑的妻子。” 施紫雨由衷的祝福,然后冲上去抱了常烛一下。 古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一日离别,终生就不会再见,施紫雨红了眼眶。 常烛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着康回,眼神中尽是嘱托。 康回点头,他明白这年轻人的意思。 “快走吧,一会儿太阳上来了,赶路就会太晒。”常烛催促道。 其实这大冷天的,怎么会晒?他就是想找个借口而已。 康回和施紫雨右转走了,常烛就站在锦绣坊的门口呆呆的望着二人慢慢消失在晨光之下。然后他抬了下肩,把行李往上背了下,左转离开。 锦绣坊中舒灵雪和舍灵也背着行李,正准备离开。 刚才常烛和施紫雨的告别,舍灵都看在眼里,“清沐姐姐,为什么为了一个人好就必须离开他呢?” 舒灵雪抚摸着舍灵的长发道:“傻孩子,你还小不会懂的。等以后你遇见这种情况的时候就懂了。” 舍灵笑道:“我可不想遇见,一辈子都不想遇见。”回头往里面看了看,心说,岚汀这懒猪,现在还没起床呢!哎,傻瓜,我要走了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想到这,情绪就低落下来。少女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心有千千结,都是一人系。所有的心思都在岚汀身上。 感情向来都是奇妙又奇怪,不知道下一刻会喜欢上谁,也许是上一刻和你针锋相对的敌人,也许是对面走过来的陌生人。 二人跨过门槛,这时候街上的行人渐渐的多了。她们混入人群,然后渐渐消失。 屋中,岚汀正趴在门缝上偷看,发现舍灵走了,泪水从眼角流下。少年靠着门框伤心的哭了,想着第一次在山洞里她还要杀自己,想着二人一起喝醉酒,想着马家村她救自己的性命,一切的一切涌上心头。 惆怅、伤感挥之不去,如果人生没有离别该多好啊! 可是人生向来就是一场铺天盖地的离别,谁也躲不过。 这一天岚汀没有心思做饭,徐锦鱼兴起亲自下厨。可是她现在想不起来怎么做饭,幸好小翠在一旁帮忙,否则锦绣坊很有可能毁于一场大火之中。 齐楚一个人又去了逝水山庄,今天山庄内已经空无一人,早没有了往日的气派景象。他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发现。 施一鲲不见了,施游飞怎么也不见了? 这种突然消失很不寻常,齐楚觉得他们二人也出事了。会是谁干的,玉面人吗? 自古以来兴衰存亡都是寻常之事,辉煌时老百姓跟着起哄,毁灭时老百姓也跟着起哄。 逝水山庄的丑事这两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过江湖人似乎看的很淡。除了茶余饭后闲聊起以外,平常的时候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 等齐楚回到锦绣坊的时候,于也风也不在了。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也就没有多问。 徐锦鱼做的菜连她自己都吃不下,所以齐楚就决定要带她出去吃。 他见岚汀心情不好,心想还是让这孩子自己静一静吧。 对于岚汀和舍灵的事,齐楚是不反对的,但也不支持。有时候甚至犹豫过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岚汀,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齐楚不是一个世俗的人,更不是不明事理。两个人如果真的相爱,就应该在一起,无论未来有多少困难,都要一起克服。 这时候徐锦鱼问要出去吃什么。 齐楚一想,“吃包子如何?” “包子啊,会不会太寒掺了一点?” “那看是什么包子了,要是包打天下的包子,你还觉得寒掺吗?”齐楚想到天音神算支摊算命对面的包子,那个味道真是久违了。 徐锦鱼被他一说也勾起了兴趣,急忙催促着:“那就赶紧走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齐楚在前面领路,徐锦鱼竟然还没有被落下,看来她真的饿了。 第三八七章 被欺(三更) 等到了包子摊,发现吃包子的人还是挺多。这包打天下的包子,不会因为是冬天则生意冷清,反而因为冬天里需要取暖,这里的生意似乎更好。 老板忙前忙后,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噼啪落下,但是他不觉得累。并不是因为赚的钱多,而是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一个卖包子的人,有人喜欢他的包子,他就很高兴。 无论是谁,得到别人的称赞都会很高兴。 每个来吃包子的客人在一口咬开松软的外皮,吃到肉香可口的包子馅都会称赞两句。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和其他人一样吃过包子后脸上也会露出赞许的神色,但是他并不会说出赞美的词语。 齐楚和徐锦鱼刚刚坐下,就注意到此人的一举一动。 老板端了一盘子包子放在桌上,“公子和小姐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齐楚拿出银子塞在老板手里,却听老板说道:“公子这是作甚,要是给钱可就见外了。” 他们相识多年,虽没有深交,但彼此知心。齐楚从前每隔几天就会和徐锦鱼来这里吃包子,后来他离开扬州,徐锦鱼就不常来了。 上次带着岚汀几人来吃包子,一眼就被老板给认出来了。 这老板虽说是个生意人,但也是个有心人。包子做的好吃,来往的客人就多,久而久之也能听见关于齐楚和徐锦鱼的故事。 本来老板惋惜这一双璧人,十年后再见二人又在一起时,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 这就是一个小人物的淳朴与善良,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他觉得你是好人,就会一辈子为你祈福。 齐楚见老板执意不肯收钱,也就没有勉强。如此红火的生意,却是也不差自己这点包子钱。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情义。 徐锦鱼倒是很好奇的问道:“他怎么不收你钱啊,莫非见你长的很吓人吗?” 齐楚笑道:“你是忘记了,曾经我们经常来这里吃包子的。这老板是个好人。” “哦,原来这样啊,我是不记得了。”徐锦鱼脸上掠过一丝失落,失去了记忆让她变得无忧无虑,但同时也忘记了许多美好的瞬间。 “快趁热吃,包子一凉就变腻了。”齐楚徒手抓起一个包子,就吃了起来。 “喂,你没洗手啊。”徐锦鱼拿起筷子插进包子里,右手握着筷子把白面包子放到嘴边,轻轻的吹起,然后优雅的咬开一个小洞,先是用力吸里面的汁水。 齐楚看她的样子,笑道:“你这是插烧包吗?” “对啊,用筷子插进去不就是插烧包么。”徐锦鱼笑道 二人说的“插烧包”并不是街上卖的“叉烧包”,是他们自己发明的。 徐锦鱼是文吃,齐楚则是武吃,不过都吃的津津有味,都顾不上彼此交谈。 这时候那个与众不同的客人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齐楚聚精会神的吃着包子倒是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这怪异的叫声也吓了旁边客人一跳,纷纷把目光投向他,目光中有责备之意。 老板急忙跑到这人的桌前,问道:“客官,你是觉得包子不好吃吗?还是小摊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那人手中筷子指着盘中包子,原来是包子中有一块没有切开的肥肉,肥肉带皮,猪皮上还有没有剃干净的猪毛。那人应该是因为这个而生气。 老板一看,急忙赔礼道歉:“哎呦,客官都是我疏忽了,这怪我、怪我。” 老板的态度很好,根本也没有想赖账的意思。毕竟他在此地卖包子已有了许多年,信誉极好,平时出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都是宁可自己吃亏,也要让客人满意。 “客官您看这样行不,今天的包子钱我现在退给您,再给您补两盘包子。” 这样的处理方法可以说毫无挑剔,一般的人也不会再计较些什么。毕竟包子好吃,而且还不要钱,谁还能厚着脸皮耍赖? 那人听了老板的话脸色并没有缓和,反而斜目瞪着老板,喉咙里哼了一声。 老板一看他还是不满意,又道:“那这样吧,今天在小摊您管够吃,不要钱,吃完再给您打包十个带走。” 如此退步,无论是谁都应该消气了。可是那人却还是不满意,一拍桌子,用极其不熟练的汉语说道:“几个破包子就想打发我,没门!” 包子摊上的众人一听见这不熟练的汉语,纷纷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们从这语音语调中听出那人并不是华夏子弟,而是彻彻底底的倭人。 这些年沿海城市倭寇泛滥,之前抗倭名将戚继光还活着的时候,这些倭寇估计戚将军的威名,小打小闹常有,但不敢过分放肆。当年张居正活着的时候,有他的支持,戚继光立下战功无数。可是张居正死后,戚继光便受牵连,最后兵权被收,被朝廷罢免,回乡不久后就因病去世。 大明朝没有戚继光,倭寇又开始流窜作案,想不到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敢置身扬州。 倭人抓着老板的手腕,微微用力就疼的老板龇牙咧嘴。手劲渐大,老板面色通红,色如滴血,要是再这样下去这手也就废了。 可是在场许多人却没有一人出手相助,倭人一个,汉人一群,却只眼睁睁自己的同胞被辱。 这并不是他们太懦弱,而是因为早已被官府欺压惯了,心中的血性已不知何时丧失。 倭人得意的笑着,一下把老板按在桌上,用筷子夹起那块带着猪毛的肥肉,捏开老板的嘴用力的戳进去。 他这羞辱的办法真是让人看了又怒又气,用的力道之大,把肥肉使劲塞进老板嘴里,还用筷子在嘴中搅动,老板满嘴流血还不肯罢休。 一边羞辱,一边谩骂,倭人疯狂的羞辱老板,毫无顾忌。 在中土之上,他一个倭人竟然敢如此放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可是在场众人脸上虽有怒气,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搭救自己的同胞。 这时候,只见有个影子一闪,“砰”的一声,那倭人就飞出十丈之远,落在地上时满嘴流血,想吃撑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肋骨已断了六根。 第三八八章 双皮(四更) 这影子便是齐楚,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这人,听此人说着一口不熟练的汉语时,心里就非常厌恶。 在这广阔的中华大地上,男儿胸有热血,岂能容忍倭人欺负自己的同胞。 齐楚虽然宽宏大量,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打得你满地找牙。 众人见有人站出来相助,目光纷纷投向齐楚,激动的站了起来。他们被压迫的太久了,只要有人带头,其实他们是有勇气反抗的。 倭国的倭人基本都一个货色,狂妄自大到让人厌恶至极。 齐楚闪身到倭人身边,抓着他的衣领又给拎到桌边。用同样的方法把他按在桌上,掰开此人的嘴巴。 倭人怒吼着想要反抗,可是在流光公子的手下,他哪有反抗的余地? 包子摊的老板刚擦干嘴上的血迹,他是个朴实的农民,但不代表会被人欺负,尤其是倭人更不能容忍。 齐楚道:“老板,笼屉中还有多少包子?” 老板一听不明其意,但还是回答道:“现在应该还有一百多个。” “很好,麻烦你全都给我端过来。” 老板知道齐楚是什么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也没有犹豫,走到灶台边就一笼笼的把包子都端过来。 此时倭人还在挣扎,两腮被齐楚的手捏着,言语中还在谩骂,“你们中土人都是狗杂种,你们这群蠢货,去死吧!” 这算是好听的,不好听的都没办法描述。 不过齐楚充耳不闻,跟这种人生气根本犯不上。低头看着如死狗一般的倭人道:“你既然在中华大地上行走,那就应该听过一句话叫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刚才你辱我同胞,现在我也要侮辱你!” 齐楚没有用报仇之类的词语,没错,我就是要侮辱你!我侮辱的就是你! 侮辱的方式是先一拳把倭人的满口白牙打碎,然后让他把自己的牙咽进肚子里。 “这叫打掉牙往肚子里咽。”齐楚在教他汉语。 接着,齐楚拿起一个肉包子直接塞进倭人的嘴里,因为没有牙了,所以一个包子还是能塞进去的。原本还在谩骂的倭人,嘴被堵住,只能在喉咙里哼哼。 齐楚一个包子接一个包子的塞进去,塞了有十几个的时候,倭人双目通红,有如滴血,腹胀如鼓,手脚挣扎,可是他挣脱不开齐楚的铁钳。 众人见齐楚这般侮辱的方法真是解气,不过更让他们解气的是齐楚在塞了二十个包子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老板把一百多个包子全都拿了过来,瞧齐楚的架势是要把这一百个包子都塞进倭人的嘴里。 一个接着一个 一个接着一个 塞到五十个的时候,倭人的胃就被撑爆了。不过胃爆了,还不会立刻就死。更何况齐楚按着倭人的手还在给他传输真气,为的就是不让他这么快就死去。 不折磨的你生无可恋,怎么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然后六十个,七十个,八十个……最后还剩下十个包子的时候,倭人俩眼一翻,昏厥过去。 齐楚掌中功力加强,又把他催醒。等齐楚再塞进一个包子的时候,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从倭人的屁股下竟然如母鸡下蛋一样,下出一个完完整整的包子! 众人看见这一幕都笑了,解气,痛快,过瘾! 齐楚把最后几个包子塞进去,每塞一个,倭人就下出一个包子。看来他的肚子真是装不下一百个包子,等所有包子都用完之后,齐楚把他仍在地上。 由于刚才齐楚给他传输不少功力,所以一时半会儿倭人还死不了。 他满地打滚,精神竟然还非常亢奋。 齐楚走到徐锦鱼身旁道:“你看见没这就叫吃饱了撑的。” 徐锦鱼嫣然一笑,她对同胞被辱之事和齐楚持一样的态度。 看着满地翻滚的倭人,齐楚不禁想起了前些日子和沈一贯的一年之约。 一年之内取丰田秀吉项上人头! 这件事无论是谁听了都会非常震惊,因为他们知道丰田秀吉是谁,那可是日本国真正的掌舵人。而且一年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齐楚既然话已经说了,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到。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办法,不知道怎样才能击败倭寇,取丰田秀吉的项上人头。 但是他只要想,就一定能办成! 如今之势,大明朝内忧外患,对于齐楚,他要面对的不知会是几方的势力。 玉面人自然算一个,南诏魅凰亦敌亦友,伤害徐锦鱼的北冥葬魂,还有追杀岚汀的东海龙城,自然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不知目的,不知身份的敌人。 不过齐楚想的明白,事情要一件一件半,敌人要一个一个解决。 他带着徐锦鱼离开了,路上依旧轻松而泰然。 “今天你真是太帅啦!”徐锦鱼说的是心里话,不只是女人,连男人都喜欢英雄。 “哎,面对你的夸奖,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齐楚开玩笑道 “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啊,你可以说我本来就很帅,或者说今天只是小意思,我都不会觉得你在吹牛,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要说徐锦鱼不会拍马屁,估计连她自己都不信。 不过拍马屁到如此地步,行云流水,无比顺畅也是天下一绝。 爱情都是从相互拍马屁开始,如果两个人拍的默契,最后就会一拍即合,合二为一。 齐楚笑道:“其实我也觉得很一般啦,真的很一般啦。” 齐楚是个自信的人,在徐锦鱼面前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每一段爱情的开始都需要有一方是厚脸皮,锲而不舍是厚脸皮的象征。 徐锦鱼笑道:“你啊,不但厚脸皮,而且还会吹牛皮,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齐楚笑道:“人生就是如此啊,要学会双皮才能得到美好的爱情和美满的人生。” “你说的双皮是什么?” “就是你说的,一曰厚脸皮,二曰吹牛皮。” 二人哈哈大笑,徐锦鱼似乎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并不影响这句话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第三八九章 前路(五更) 二人回到锦绣坊的时候,岚汀已经不难过了。 少年心性,就算难过也是一阵,他本来就很开朗,事情其实也想的明白。 就四个字——来日方长! 想明白了,他又变得生龙活虎,想起来没有给公子做饭。立刻冲进厨房,站在案板前拿起菜刀,思考起来。 做什么呢? 他会的菜式也有百余种,但好像都不适合今天做。 燕寒说过:做菜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夏天就应该是清热解火的,冬天就应该吃最滋补的。长白山以北多吃猪肉,在西方边陲就多以羊肉为食。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吃些辣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点清心寡欲的。 可是今天做什么? 岚汀环顾厨房,食材应有尽有。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创造出一种新的菜式,然后给公子和鱼儿姐姐尝尝。心中又笑道,这算不算拿他们做实验啊? 挑了一些食材,正准备做的时候。忽听厨房外公子叫自己,“岚汀,你过来,有事找你说。” “知道啦,我现在就过去。” 少年刚才拿食材的时候手脏了,听见呼喊急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手背。 齐楚和徐锦鱼一路上边聊边走,还给岚汀买了烤鸭。虽说这烤鸭肯定比不上燕寒做的明炉烤鸭,但是岚汀一天没吃饭了,见了烤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齐楚才道:“从京城回来的这些日子身体怎么样?” “还好,公子不用担心。”岚汀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天生妖孽的事,其实身体的情况不是很好,上次去找李良秋时还出现了不好的征兆。但硬是挺着不说,这咬牙死扛的性格像极了燕寒。 “明天我们启程去丹崖山。”齐楚看着他道 “去丹崖山干什么?”虽然岚汀喜欢游离山川,但是这刚刚平静下来没几天怎么又走呢? “有个老朋友带话过来,说丹崖山上有人能治好你的天生魔脉。”齐楚微笑道 “老朋友?我也认识吗?”岚汀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搜寻着这十四年来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你自然认识,就是秦画师。” “原来是大叔啊!他什么时候捎话过来的?” 秦对鸟离开养成后就带着罗彩衣去琴庐找康回了,把岚汀天生妖孽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康回,还有京城那天日食九分的异象。 二人一商量,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们虽然都通晓占卜之术,但能力还不够。其实就算是康回的恩师天音神算也没有把握能治好岚汀,天底下唯一能有办法的就是那隐匿于丹崖绝顶的神秘组织了。 三邪两正中的神庭,天音神算也是半个神庭中人。上次齐楚他们来扬州,很不凑巧岚汀昏迷并没有见到天音神算。 否则天音神算就会看出来岚汀天生妖孽的命格和他体内被不灭佛印封住的魔脉,这也许就是天意,神算与少年近在咫尺却没有相遇。 等天音神算上了丹崖山,回到神庭后,神庭中的大能之人就算出了天生妖孽即将降世。天音神算这才去信给通天神龙,告诉他江湖要变天了。 这时候岚汀天生妖孽的命格也被玉面人识破,后来龙城等人也要逼他体内的魔脉觉醒。幸好秦对鸟吃了那忍无可忍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怪不得别人的害人救人丸,用自己的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才救下岚汀。 如今岚汀体内的不灭佛印几乎尽数碎裂,只剩最后的一丝屏障封印着他体内魔脉。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最后的屏障会消失,魔脉一旦觉醒,那将是万劫不复的堕魔。 齐楚现在必须放下所有事带着岚汀去丹崖山,康回说神庭就在丹崖绝顶。但是具体何处,康回也不知道,他只曾经听天音神算提起过。 这又是一次结果未知的旅行,关乎到岚汀的未来。 齐楚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必须赶紧动身。早一日找到神庭的下落,岚汀面临的危险也就小一分。 “公子,那我去准备马车吧,还有路上吃的食物。”这是岚汀分内的事,他也习惯了准备这些。 “不用了,这次我们走水路。” 走水路的理由很简单,现在正值深冬,要是走陆路天气恶劣,马车的速度肯定要比夏季慢许多。走水路则不一样,日夜皆可前进,而且人在船舱中目标就小,也更安全。 岚汀听说不用自己准备马车和食物,可是想到上神庭的目的是治自己的天生魔脉,心中就会非常沉重。 他一直想做个好人,做个惩恶扬善的侠客,可是偏偏让自己是什么天生妖孽的命格,听起来就是邪恶的。 齐楚看出的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生在世,世事难料,你也不必心急。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不也有人定胜天一说吗?只要我们努力就能改变结果。” 岚汀听了他一番话,心道:是啊,公子不是被称作“玉箫堆月,人定胜天”吗?天下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我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候又听齐楚说道:“我们都是人,也都要信命,但是绝不能认命。” 信命而不认命,岚汀懂了。忽然有了和天生妖孽抗衡的力量,重重的点头道:“公子放心,我不会辱了爹爹的大名,不会给公子丢脸,更不会让玲琅阁蒙羞。” “这就对了,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有希望。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也要相信自己可以扭转乾坤。” 扭转乾坤说的岚汀热血沸腾,少年意气要的不就是扭转乾坤吗! “那我去睡觉了,明天一早咱们出发。”岚汀三步一跳,两步一蹿的出了齐楚的房间。 那夜色如淡雾薄纱,一层又一层的笼罩着无垠的大地。时而轻柔,时而缥缈,殊不知在这看似柔弱的背后却有一只强有力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宁静,和谐都是**控的结果,没有人知道这一切背后是什么。而那只手似乎也不知道要把这世界推往何方,或许最终的目的地就是断崖深渊,万劫不复。 第三九零章 兴奋 齐楚拿出堆月箫,轻抚碧绿玉笛,清凉入心,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比舒服。 就这样半开着窗,夜风时而溜进,在房中游走。齐楚一个人,一根玉笛,闭着眼,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的时候院子里就传来了徐锦鱼的惊讶声。 “什么?要出去玩?” “咱们还是坐船走?” “去丹崖山打猎?” 岚汀本以为齐楚已经把今天出发的事告诉了徐锦鱼,早上二人碰面的时候,他发现鱼儿姐姐没有什么准备。于是就问了一嘴,谁知道徐锦鱼压根就不知道今天出发去丹崖山的事情。 这才大惊小怪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原因是岚汀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去丹崖山是打猎,而且山中还有凤凰。 打凤凰?徐锦鱼听了肯定非常兴奋,于是有点手忙脚乱的计划着。 这时候齐楚推门走了出去,岚汀对他嘿嘿笑了笑。 “淡定点,咱们是去屠龙,不是去打凤凰!” 齐楚说这话的时候,岚汀都差点摔倒。 公子啊,你可玩过了! “屠龙?我的天,那、那是多少斤的龙啊,两百斤?”徐锦鱼好奇的问道 “两百斤那是猪。”齐楚笑道 “那、那咱们三个能打得过?不行,我要雇一些人跟着,以防万一。”徐锦鱼道 “可不能雇人,龙身上还有宝物,万一被人抢走了怎么办?”齐楚笑道 徐锦鱼天真的竟然相信了齐楚的话,真以为去丹崖山是屠龙去了。然后做出一副非常小心的样子,走到齐楚身边低声道:“我知道啦,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但你可一定要带着我去。” 她眨着眼睛,生怕齐楚丢下她。 “我还没见过龙呢。” 齐楚本来也要带她去,现在徐锦鱼武功尽失,不带在身边随时都有危险。之所以开玩笑骗她说是去屠龙,因为要是告诉她去丹崖山是为了找神庭给岚汀治天生魔脉,她一定追问岚汀怎么了。 这样会让岚汀压力更大,现在这个说辞既让岚汀没有压力,也让徐锦鱼兴致勃勃,一路上也不会觉得闷了。 三人吃了些东西就准备出发,小翠很是舍不得徐锦鱼,送着他们走出很远,路上还叮嘱小姐要记得吃饭,记得多穿点衣服,记得早点睡觉。 徐锦鱼心中一暖,她能感受到小翠是真心关心自己。于是一一答应下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小翠一直送到码头,看着三人上了船。船驶出很远,小翠还站在码头挥手高呼,“小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说着就流下泪来,用衣袖一边擦泪一边嘀咕,“小姐到了那边会不会觉得闷啊?” 齐楚他们坐的是一艘很大的客船,除了载人,还载些货物。 岚汀很是好奇为什么这船都开了却没有人来收路费呢? “公子,咱们坐的是免费的船吗?” 不等齐楚回答,徐锦鱼就替他说道:“流光公子多么有名你不知道啊,坐船根本不用花钱。” 这时候就听到有人喊着,“诸位兄弟姐妹,请准备好银子,现在开始收路费。” 收钱的人一一走到众人面前,端着托盘,大家把钱放在托盘上。走到齐楚这边时,徐锦鱼还以为不用交钱,谁知道齐楚掏出银子放在托盘上。 徐锦鱼刚才还替他吹牛,谁知道牛吹破了。 岚汀嘻嘻笑道:“公子,这路费听便宜啊,还是水路划算。不用赶车,而且省钱。” 齐楚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刚才交的钱只是一半而已。” “一半的路费?为什么不全交了?”岚汀问道 徐锦鱼为了化解尴尬急忙抢答道:“肯定是到了地方才付另一半。” 齐楚点头道:“说的大致对,也不全对。这坐船和坐马车收钱的标准不一样,咱们走陆路如果雇车是按路程远近收钱。而坐船则是按行程时间收钱。” “也就是说按天收钱了?” “是的,因为海上风波不定,情况不明。顺风时就快,逆风时就慢,遭遇大的风浪就要停船靠岸。所以按天数收费,而且在海上的计时和陆地上不同。平日里咱们过的是十二个时辰,而海上一昼夜是十更。”齐楚解释道 “原来这样啊,真是涨知识了。”岚汀笑道 他们包的是一个小船舱,待所有人都交完钱后,就有人带着他们去船舱了。 像他们坐的这种大船全国上下也就十几艘,所以普通的铺位都很贵,包下一个船舱不是小数目。不过流光公子有钱,自然也不在乎这些。 船舱虽然有点小,但是却挺温馨的。桌椅茶具齐全,不过没有床,都是地铺。船舱位于整艘船的中央,所以躺在地上也不会感觉冷。更何况还有棉褥和棉被,舱中还有火盆。 要说有钱就是好,三个人三个火盆,自己拉到面前一个,简直就是跟夏天一样热。 齐楚泡了茶,三人一边喝着一边聊天,把世俗的烦恼抛之脑后。最高兴的就属徐锦鱼,心中想着屠龙夺宝兴奋的不得了。 船驶出海后就加快了速度,不过海面风平浪静,没有什么颠簸。不一会儿有人敲门,然后探进脑袋问道:“客官们,中午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可以点菜。” 看来服务还很周到,竟然能点菜。其实想想也就不意外了,这么豪华的客船,路费都很高,能坐的起的人都是有钱的。所以为了能多赚钱,肯定要在船上弄点收钱的服务。 在到达丹崖山前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最重要的就是吃饱睡好开心。 于是岚汀负责点菜,齐楚二人就等着吃了。 做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因为岚汀给了小费。菜的味道也还不错,三人围桌而坐,挽起袖子就大吃起来。 徐锦鱼非要齐楚讲讲曾经闯荡江湖上发生的趣事,齐楚就选了几个有意思的讲了。岚汀听过这几个故事反应不大,倒是徐锦鱼似乎笑点有点低,被逗得前仰后合,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就这样吃饭聊天,困了就睡。在密闭的船舱中,真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看着徐锦鱼和岚汀睡熟,齐楚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三九一章 初识 海上风浪不大,客船微微摇晃,如摇篮般惬意。 三人吃饭时多喝了点酒,岚汀和徐锦鱼到了深夜还没有醒。看来连日的操劳让他们身心疲惫,也只有在这个短暂远离俗世的船舱中才能安稳的睡一觉。 不过齐楚却没有睡意,整个下午独自一人坐在船舱中,到了夜深时忽觉无趣。他披上衣服准备出去透透气。 虽说风浪不大,那也只是对如庞然大物的客船来说,换做如微尘的人,甲板上的风还是大的很。 齐楚站在船头,夜里船行进的速度不快。这是因为夜太黑,海上情况不明,一旦速度快了遇见危险来不及反应就会出事。 黑蓝色的海面,时起时伏,迎面扑来的海风夹杂着浓重的腥气。 一望无际的大海带给他的是无从察觉的恐惧,齐楚微微心惊,他以前坐船时从未在夜里独自一人来到外边。这一次真正的体会到一人面对大海的那种渺小感,压迫之感就在前方。 齐楚是个不服输的人,遇强则强,越是这种情况,他越要争个高下。 只见他衣衫被海风吹起,黑发飞扬,任海风从脸颊吹过,人不动,心不动。 大海好像也要与他比个高下,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大浪。巨浪如凶猛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咬来,似要一口把他吞下。 齐楚双脚稳稳的站住,面不改色就看着巨浪扑来。 争锋之时,人与海毫不想让,齐楚浑身气势骤然迸发,衣衫骨气,怒目而睁。 那巨浪就在距船头三尺处轰然落下,就如一个颓废的人,不管海风怎么吹打,浪花散落再也没有聚起。 这时忽听身后响起掌声,齐楚心道:刚才只顾着与海浪较量却忘了身后。要是被偷袭,肯定重伤。 他回头一看,身后走来两个人,一人身穿月白宽衣,眉清目秀,剑眉入云,有五分书生气,也有五分大将之风。 齐楚初见此人只觉得他是个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人物,古往今来若说能与之相比者,只想到西汉的开国功臣大将军韩信。 大将军韩信乃是战必胜、攻必取的人物,而此人除了一丝大将之风外还有一分淡然。 苍穹黑云遮月,月光从黑云后射了出来,就照着齐楚与此人之间这段距离。那人往前走着,月光也就往前移动。 对方两个人,第二个人就如影子一般跟随那人,无声无息,好像根本不存在。 那人走进了,对齐楚一笑,“公子好气魄,海浪滔天在你面前也全然无用,在下佩服。” 他说着佩服,还冲齐楚抱拳,身子微微前探,非常有礼貌。 齐楚回礼道:“阁下谬赞了,不过是凑巧而已。” 那人听了竟哈哈大笑道:“若这也是凑巧,那天下间凑巧的事还真多。” “就比如你我今夜相见不也是凑巧吗?”齐楚笑道 “说的好,是凑巧,绝对是凑巧。”那人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越说越开心,越说声音越大。这时候身上那几分书生气荡然无存,散发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者之气。 齐楚瞧他气魄无二,有了结交的心思,便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这时候跟在那人身边的影子突然来了一句,“我家主人的名字也是你能问的?”语气非常不屑,充满了鄙夷。 “决水,不得无礼!” 影子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看来他很害怕自己的主人。 那人又道:“我姓阎,阎王爷的阎,很凑巧我就叫阎王爷。” 齐楚一听也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有可能是自己刚才说相遇时凑巧,他就顺着往下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不愿意透漏真实的身份。 齐楚笑道:“那真是凑巧了,我姓玉,玉帝老儿的玉,凑巧叫玉帝老儿。” “阎王爷”听了也不生气,反而非常开心,似乎对于他来说能遇见一个对脾气的人实属不易。 “那咱们二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如今相遇实属不易。”他微笑着,让人觉得很舒服。这笑容表现出来的是友善。 齐楚觉得和他亲近了几分,出门在外,江湖人讲究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少一个敌人少一堵墙。 虽然不知道此人的真是身份,但就瞧他的气度也知道定是个非凡的人物。 齐楚道:“阁下年纪与我相仿,不如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阎王爷听了微微一怔,自顾自道:“年纪相仿?”他眯起眼,回味这句话,过了一会儿道:“好啊,凑巧年纪相仿,那就以兄弟相称。不知玉老弟乘船要去哪里?” 齐楚道:“去丹崖山,亲人病了,我带他们去看病。” 他口中说的亲人指的是岚汀和徐锦鱼,此次上丹崖山除了治岚汀的天生魔脉,还想请神庭的大能之士解开徐锦鱼体内的封印,恢复她的武功。 阎王爷一听,笑道:“那真凑巧,我也是去丹崖山看病。” 此话一出,他身边的影子突然有些异常,想说什么却张开嘴又闭上,可能是怕主人责备。 齐楚看此人精神焕发不像生病的样子,难不成他这是在跟我开玩笑?不过见他说的真诚,莫非真的有病? “不知兄弟得了什么病,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阎王爷直接回绝道:“你帮不了,天下就没人能帮。” 齐楚不解道:“你去丹崖山不是看病吗?既然天下没人能帮,为何还要去?” 阎王爷笑道:“我是去看病,但没说找的是人。” 齐楚一惊,心道:找的不是人,莫非是鬼神之事。心中虽然好奇,但二人刚刚认识,也没有追问。 自阎王爷说找的不是人后,场面忽然冷了下来,没人说话。二人就这样站着,渐渐尴尬起来。 这次那个影子开口了,“主人,外面冷,咱们回去吧。” “冷?”他斜目一瞥,有些不满道:“你认为世间的寒风能侵了我的身子?” 面对质问,影子微有不适,“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可是……” “那就闭嘴!” 第三九二章 端倪 齐楚用余光瞟着月白宽衣的“阎王爷”,心想:江湖上从未听说有这样的人物,莫非这些年我孤陋寡闻了? 客船前进着,海风袭袭,吹起二人衣襟,许久无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楚忽听身后有人喊自己道:“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真是让我好找。” 他回头一看不出所料自然是岚汀。 少年醒来发现齐楚不在船舱中,就出去寻找。这艘客船有上下三层,他们在中间一层,上下都找了个遍也不见齐楚影子。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出舱寻找,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公子,外面风大,快回来吧。”岚汀像他招手。 齐楚心中一暖,“好,我这就回去。” 他跟阎王爷拜别,那人微微点头,转身目送他离开。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看见了睡眼朦胧的岚汀,眉头一皱,双目放光,前所未有的兴奋至极。 身边的影子发下主人的异常,也向岚汀看去,眼神变得疑惑,似乎不敢确定。他转头看了看主人,看见那坚定的眼神,往前跨上一步。 这一步跨上,随之而起的还有无穷杀气。影子的手已经从袖中伸了出来,看似要有什么大的动作。 也就在同时,“阎王爷”伸出右臂挡了他一下,就这简单的一挡,挡掉了所有杀气和危机。 齐楚已走到岚汀面前,感受到身后骤然而起的杀气,转身凝望,却见船头没有一点异常。 阎王爷冲他点头微笑,一如刚才般友好。 齐楚回礼,然后带着岚汀进了船舱。 “公子,那两个人是谁啊?”少年虽然没有齐楚敏感,但也觉得那两人对自己的态度非比寻常。 “刚认识的朋友。”齐楚随意说了一句,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这可是江湖,人心险恶啊!”岚汀老气横秋道 齐楚笑道:“你啊,学东屋李大爷的口气还挺像。” 岚汀嘿嘿一笑,二人到了自己的船舱前,推门进去。 甲板上,那人仍站在船头,他还是如刚才一样看着船舱木门。不过齐楚和岚汀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这时影子问道:“主人,刚才那个孩子可是天生妖孽的命格?” 点头,无语,沉思。 他缓缓的吐气,面色平静,情绪瞧不出一点波动。 “可是我总觉得的他又不太像,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个时候影子本不应该继续追问的,因为他了解自己的主人。主人在沉思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可是他实在太好奇了。古书上记载的这种天生妖孽的命格几千年也不出一人,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还遇见了,这是三生有幸,还是此生不幸? “他的天生魔脉被封住了。”那人解释道 “原来这样啊,怪不得他与常人无异。” “不灭佛印,好一个神庭!”那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然后转过身面对前方无尽的黑暗,暗流汹涌,巨浪又来。 “天不亡我啊!” 他仰天长叹,心胸顿时舒畅。 影子似乎明白了几分,问道:“主人,你想怎么做?” 那人回忆着齐楚的话,“去丹崖山给亲人看病。” 这句话被他重复了多遍,眸子中寒光一闪,脑海里又出现岚汀的身影。 …… 海上风浪不大,经过两日的前进,就快要到目的地了。这一天甲板上活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徐锦鱼觉得总呆在船舱中太闷了,就和齐楚二人一起出去透气。 三人站在船栏边上,岚汀探头往下看去,只见海水深蓝,撞击着船体,然后激起浪花向后飞去。 “公子,冬天为什么海面不会结冰啊?”果然是少年心性,好奇任何事情。 徐锦鱼也觉得这问题有意思,歪着头看齐楚,想听听他怎么回答。 这下流光公子也是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也回答不上,就反问回去,“那你知道为什么海鲜叫海鲜吗?” “知道啊,因为海水很咸,原本是叫海咸的,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海鲜了。”这当然是岚汀胡诌的,不过少年胡诌的能力确实很强。 齐楚笑道:“那就对了,正因为海水很咸,里面的鱼啊、虾啊、鳖啊喝了海水,咸的浑身冒汗,这样一来海面冻住。它们一出汗冰也就化了。” “呃,不是这样吧。”岚汀尴尬道 徐锦鱼发现也有齐楚不知道的事情,感觉很有趣,又问道:“按你这么说,海里的鱼虾鳖每天都喝海水,那岂不是天天出汗?为什么夏天海水不是热的?” 齐楚笑道:“因为夏天你在海里游泳穿着衣服感觉不出来,等明年夏天你不穿衣服游泳看看热不热。” 徐锦鱼双腮泛上两朵红云,转过头不再理他。 岚汀在一旁偷笑,心说公子啊,你可真是强势,这么下流的话被你说出口简直高雅的很。 这时候影子也出现在甲板上,他一出现“阎王爷”肯定也在附近。 齐楚正四下寻找“阎王爷”的身影,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两日不见,兄弟可好?” 齐楚回头一看,身后之人正是前天晚上甲板相遇的阎王爷。他心中一惊,此人站在自己身后,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到。 是大意,还是此人武功要在自己之上? 齐楚打招呼道:“身在这无根浮萍上,除了吃就是睡,倒是胖了不少。不知道兄弟你如何?” 他笑道:“我也如你一样,除了吃就是睡,不过我身子不好,倒是没胖。”他假装无意的看了岚汀一眼,偷偷的压抑心中的震惊和热烈。 岚汀前天晚上就觉得此人对自己的态度不太一样,所以也暗中注意着他。此时发现他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一紧,低着头尽量转过脸不让他看。 阎王爷和齐楚闲聊起来,所聊无非是些江湖趣事。二人是不是笑上几声,不过齐楚渐渐觉得他绝不是常人,但想不出其身份,不知其目的。 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去丹崖山看病? 聊了一会儿,阎王爷也就走了,想着影子走去,走的时候微微侧目看了徐锦鱼一眼。只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是左右转了转脖子,然后离开。 第三九三章 表演 他走到影子身边,微微张嘴,只露出一个缝隙,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注意到那个女子了吗?” 影子用同样的方式回答,“注意到了,中了倒逆乾坤。” 他点头,然后靠在船栏上,看着齐楚那边,“看来真是缘分,不知是几世修来的。” “主人要帮她解了倒逆乾坤?” “静观其变,至少现在不去帮忙。” …… 齐楚一直注意着“阎王爷”,二人相聚不远,以他的功力侧耳倾听是可以听见那边对话的。但是这一次流光公子失策了,因为人家早已有了防备。 对面二人说话的方式特别,无论武功多高的人都无法偷听到说话的内容。 甲板上透气的人很多,经过了两天的旅途,一切平安,竟然没遇见什么大风浪,这在海上很少见。听说明天就要到目的地了,大家都非常高兴,出来走动的人就多了起来。 大概黄昏时分,众人肚子有些饿的时候。船舱中走出一人,正是两天前开船不久后拿着托盘收路费的,他双手叉腰,吼了一嗓子,“诸位客官,明天一早就到目的地了,今晚船东设宴款待大家,届时还有精彩演出,位置不多,诸位要抓紧了。” 这时候甲板上有曾经坐过这艘船的人就开始跟大家炫耀了,“我跟你们说啊,这是他们的传统,在快到目的地的前一晚招待船上所有的客人,不但免费吃,而且吃的还很好呢,值得一提的是表演,相当精彩。” 这人相当得意,觉得自己比别人知道的多,然后拍了拍屁股,大摇大摆的往船舱走去。头不回,但是扬起手道:“快来啊,位置不多的!” 甲板上众人一听有免费的晚餐,还有精彩的表演。这两日呆在船上都要闷出个鸟来,急忙跟在那人身后,匆匆往船舱里走去。 徐锦鱼一听也来了精神,招呼二人道:“快走啊,咱们也去,晚了没地方了。” 她很是高兴,但看齐楚不紧不慢,拉着他的衣袖道:“你快点啊,晚了就没地方了。” 齐楚笑道:“不可能没地方的。不仅有地方,而且我保证咱们的位置一定很好,绝不会影响你看表演。” 徐锦鱼问道:“你怎么知道?” 齐楚笑道:“船东设宴款待船客不假,但是目的并不是为了庆祝到达目的地。而是找个借口把大家召集起来好收剩下的路费,加上有精彩的表演,肯定想趁机再捞最后一笔。我们住的是最贵的小船舱,这两天给他们伙计的小费都有不少。他们知道我们有钱,所以不给谁留位置,也不会不给咱们留的。” 徐锦鱼点头道:“说的有几分道理,那咱们就不跟他们挤了。” 三人看着其他人拥挤的往船舱里走,齐楚发现那边“阎王爷”悠闲的看着海面。直到船舱口没有了人,齐楚带着徐锦鱼和岚汀才走过去,这时候“阎王爷”依旧在看海。 齐楚心中不禁赞叹:好定力! 三人进了船舱,果真像齐楚说的那样。这两天给他们送饭的伙计走了过来,“三位贵客跟我来,你们的位置在最前面。” 伙计带着他们走到最前面,有一张小圆桌,正好能坐三人,桌上摆了六样菜,说不上名贵,但一看都很用心。除了这六样菜,还有一叠瓜子,一叠蜜饯,看样子是让他们欣赏表演时吃的。 三人刚刚坐好,“阎王爷”和影子就进来了,不过他们好像并不被看中,没人招待,只找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 “主人,这里太吵要不我们回去?” “好久没有出来了,见见人间不好吗?” “如果主人想看表演,我花钱买个好位置吧。” “决水,随遇而安,好与坏真的那么重要吗?” “主人教训的是,决水明白了。” 待所有人落座,台上走上一个中年男子,咳嗽两声,场面就静了下来。 大家倒不是给他面子,是想让他快点说完,好开始精彩的表演。 这个中年男子整整唠叨了一炷香的时间,从自己小时候出娘胎开始,到娶妻生子,到海上漂泊。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唾液横飞,不一会儿台下都湿了一片。 正对着台子的这两张桌,桌上的菜都湿了,没法吃。 齐楚他们还好,坐的偏一些,要不然那中年男子估计已经倒在地上被抬下去了。 等他说完的时候,大家早就不耐烦了。 精彩的表演终于开始,上来的是个个子矮小的汉子,穿着坎肩和短裤,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发亮,上面有不少伤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他给大家表演的是活吞宝剑,像这种绝活每点本事可不敢随便就演。万一不小心,那可就是人财两空的结果。 不过在座的也都是老江湖,这样卖艺的把戏看的多了,表演还没开始只见他拿出宝剑,就知道他表演的是什么。 台下一阵起哄,不过这汉子也没有尴尬,拿着宝剑走下台,竟然让诸位看官检查宝剑。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宝剑是做过手脚的,可是亲自检查过后,发现真的是没有一点问题,实打实的宝剑。 汉子又回到台上,马步一开,脖子一仰,张开嘴,手里拿着剑就往嘴里塞。 台下一阵惊呼,一阵叫好,胆小的已经捂上了眼睛。徐锦鱼看的津津有味。只见宝剑一点点的深入腹中,当剑身完全下去,只漏剑柄在外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剑多脏啊,要是我非得吐不可。”徐锦鱼最后说了这么一句,不过脸上还是露出兴奋的表情。 接下来汉子又拿出一把钢刀,对准宝剑就砍了下去。毫无意外,宝剑被砍断,接下来表演的是钢刀砍头。 和上一次一样,他走下台让大家检查钢刀的真假。好奇心较重的就用钢刀砍了桌角,真是如砍瓜切菜一般,木桌边角被砍掉一块。 如果说刚才吞剑的本事练几年就行,现在用这么锋利的钢刀砍自己的脖子,要是没真本事谁也不敢冒险。 台下鸦雀无声,只见汉子弯腰探头,运起在手,突然砍了下去。 “啊!” 第三九四章 有变 这一下砍去,可是用了不小的力气,观众捂嘴惊呼,但是汉子并没有事。 “真功夫!” “好厉害啊!” “再来几下!” 随着大家的喝彩、吹捧,那汉子一刀接着一刀,一下比一下用力,朝着自己的脖子砍去。那用力的架势,就好像砍得不是自己一样。 最后徐锦鱼吓得都不敢看了,她生怕哪一下汉子没把握好把自己脑袋砍下来,他们离舞台又近,头颅飞到桌上,那就不好了。 不过这短小的汉子倒是真有两下子,钢刀是真的,用力也很大,就是那脖子硬的只出现了红印,连皮肤都没破。 齐楚看的出来这人练的是外家功夫,要把外家功夫练成他这样,少说也要十几年。一旦练成,在江湖上的地位就不是同日而语,为何汉子要跑来这里卖艺,赚这点微薄的辛苦钱呢? 凭他的本事就算给地主老财当个护院统领赚的也比现在多,而且还很威风。 众人看的起劲,这时候台下已经有人端着托盘开始收剩下的路费了。台上演的热闹,台下观众就高兴,这个时候是收钱的最好时机。 今夜尽兴,许多人都付了不少,有的人一高兴打赏个十几两也是常事。 正当把所有钱都收齐,汉子的演出也到了最后关头。台上屏风后接替他的已经准备好了,只待他演完最后一段,马上无缝对接。 可就在这个时候,众人高兴,场面达到顶点的时候,客船突然猛烈的左右摇晃,似地震一般,桌上的杯碗“跳起来”又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众人一惊,有的反应不及时已经摔倒在地。 惊慌之时,从船舱外跑进一个水手,叫喊着:“不好了,遇见大风浪了!” 他要是不进来还好,这嗓门高的,让所有人听的真切。 要知道在海上遇见大风浪无疑是灭顶之灾,看现在的情况,这风浪还不是一般的大,有可能到了毁灭船只的程度。 有些没有经验的客人已经开始往外跑了,一边跑一边喊着:“快逃啊,船要沉了,留在这里会被闷死!” 这一下所有人都开始慌了,能乘坐此船的人都是有些地位,有些家底的,谁也不想死在这里。 大家都开始往外跑,可是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情况。 在海上如果遇到大风浪,什么弃船而逃,什么跳海逃生都是狗屁! 茫茫大海,人如浮萍,如此大的风浪大客船都不能幸免于难,乘坐小船那简直就是找死。 再说跳海逃生,正直深冬,虽然看着海面没有结冰,但海水冰冷刺骨,一旦跳下去,还没游多远,冻得人全身发颤,体力消耗极快,最后也只是葬身大海。 所以说如果遇见风浪,最好的办法就是竭尽全力保护大船。海上风浪虽大,但常常一会儿就过去了,只要这段时间挺过去就安全了。 船舱中所有人拥挤着往外跑,这时候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台上表演还没结束的汉子直接窜了出去,身法极快,面不改色,想来是经常遇见这种情况。 只见他三步就跨到船舱口,站住,回头对刚才唠叨没完的中年男子说了一句,“把头,快去找黑爷,我去外面帮忙!” 中年男子点头道:“老三,一切小心,我去去就回!” 二人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一个出了船舱,一个往后面跑去。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在这冷暖自知的俗世之中却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慰。 没有一起经历过为难的人不会明白这种相知的感情,就是不用多说,只言片语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支持。 老三一出船舱,看见外面的情景,也是心中一惊,顿时紧张起来。 海面上狂风四起,浪起千层拍打着海面,那声音震耳欲聋,若是没经历过此番状况的人,此时早已经腿脚发软坐在甲板上,别说求生的欲望,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齐楚他们也跟了出来,情况紧急,刚才跑出来的人已经有跳海逃生的了。 现在这种情况,跳海无异于找死! 老三个子虽矮,但生死关头颇有力挽狂澜的气势,跳上高处,振臂一呼,“大家不要慌!呆在船上是最安全的,大家听我说!千万别跳海!” 他虽有力挽狂澜的想法,但是谁能听得进去? 生死关头,人只会相信自己,就算明知道别人说的对,但他们也不愿意相信。 老三看着众人在甲板上乱窜,有的跳海,有的放下救生船准备逃亡。 这时候一个大浪打来,“哗啦”一下扣在船上,只呼吸之间甲板上全是海水。这让众人更是惊慌,拼命的逃命。 跳海的、抢救生船的越来越多,老三看在眼里,心中无比沉重。 既然控制不住众人,当务之急只有先稳住局势,必须要保大船平安无事。 甲板上有他们自己人,此时正在拿着木盆舀水,然后倒入海中。 老三喊道:“快停船抛锚!” 他这么说是怕风浪太大导致翻船,如此大的客船一旦翻了,那就是倒扣在海面上,到时候只有等死。 话音刚落,几个水手就去抬锚,锚沉百斤,不是一两个人能抬得动的。 正当他们要把重锚扔进海中时,忽听船舱口有人喊道:“不能抛锚!” 老三回头一看,船舱口跳出一人,正是黑爷,而把头跟在他身后。 黑爷是这艘船的二船长,如此危难之际,主船长肯定留在驾驶室掌控全局。 黑爷不黑,之所以被叫做黑爷,是因为他对刚入行的晚辈很严厉,甚至苛刻,常常背后下黑手。原因是他做这一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从十三岁就跟着祖父出海,经历过大小风浪无数,深知海上情况瞬息万变,如果刚入行的晚辈只顾偷懒耍滑,不好好学本事,一旦遇上风浪,必定措手不及,到时候就是命丧海上。 所谓的黑手,就是故意刁难这些刚入行的晚辈,以至于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很多东西,行船时遇到危险好有保命的技能。 也正是因为这样,全船上下对黑爷都很尊重,黑爷说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圣旨! 黑爷说不能抛锚,就算死也不能抛锚! 第三九五章 黑爷 听见黑爷发话,那几个水手又把重锚给拿了回来。 老三看见黑爷来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有黑爷在大家心里就都有底了。 黑爷果然是海上老手,环顾四周便有了办法,立刻召集众人,道:“把头你现在立刻下到最底层检查下船底是否漏水。” “知道了,黑爷,我现在就去!” “其他人就地毁掉所有救生船,不可犹豫!” “是!” 黑爷这么做是破釜沉舟,不给所有人留退路,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留在大船上,所有劲往一处使,否则都乘救生船走了,不但无法活命,人力流失,大船也保不住。 “老三,你把这次的路费全部分给兄弟们,没人五十两,不够的从我账上出!” 老三点头就往船舱里奔去,他明白黑爷这是给兄弟们希望,跟船出海这一行其实很危险,要不是想多赚点钱谁也不愿意整天把脑袋挂在腰间。而此时正是千钧一发的生死存亡之际,让大家拿到真金白银,就算只为了这五十两兄弟们也会拼命保住大船。 最后,黑爷一提气,对所有人喊道:“大家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跳海求生的人一旦在海中遇难,我不会搭救,那是他自己找死!” 这一招够狠,断了所有人求生的念想。就是说你要想逃命可以,生死自己负责,一旦离开这艘船遇见任何危险都与黑爷无关。 此话一出果然见效,想要跳海的人都停了下来,他们这些人都是冲着黑爷的名声才坐这艘船的。现在黑爷发话了,谁要是自己找死,他不管! 谁还敢找死? 众人都停了下来,这时候刚才跳海逃生的人已经遇难了,海水寒冷刺骨,就算是深谙水性的老手也待不了多久,更何况这些旱鸭子,想要游到岸边简直是痴人说梦。、 遇难的人在水中扑打求救,叫声凄惨无比。船上的人往下看去,求救声在耳边,心中也是焦急无比。 黑爷更是又急又恨,眼下情况危急,可是他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想到要是下水救人,船上无人指挥,这一船人的性命就握在自己手里。 如何决断,他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从旁边扑过来一个妇女,直接抱住黑爷小腿,呼喊道:“求求你了,我丈夫就在海里,他马上就不行了,求求你救他!” 女人声嘶力竭,涕泪横流,苦苦哀求下黑爷的心开始动摇。 可是他也要为一船人的性命负责,到底该怎么办? 两难之地,忽觉身后有人拍自己肩膀,回头一看竟是一个英俊公子。 只听齐楚说道:“你只管船上人的安危,水中的落难者交给我。” 黑爷听了,胸口千斤重石落下,刚要道谢,却见齐楚已飞身而出。 身形之快,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齐楚跳下大船,一起一落间就抓着一个落难者的衣领,把其从冰冷的海水中拉上来,然后抛到船上。 这边黑爷得了空隙,迅速爬上大船顶部,就要解开绑着船帆的缆绳。现在狂风肆虐,扬帆是非常危险的,一旦狂风变向从侧面吹来,鼓起船帆就会令大船侧翻。 如果说船底漏水可以堵上,但要是船翻了,可就真没救了。 正当黑爷解缆绳时,忽听一人喊着自己的名字,“黑爷,万万不可!” 声音无比熟悉,他低头一看,船舱中鱼贯而出几个兄弟,把头和老三都在其中。老三手里拿着银子,迅速分给甲板上的兄弟。 说话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身穿虎皮坎肩,脖子上带着一个类似鱼骨材质的吊坠,双目如灯,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又高又瘦,指骨突出,这样的人走在人群中很容易辨认。 黑爷见了此人,立刻肃然起敬,“海生,你不在里面掌舵,怎么跑出来了?” 在这艘船上,黑爷是绝对的权威,但他也有佩服的人。 这个人就是海生,今年整二十。 据说二十年前扬州发洪水,一个木盆从远处漂流而来,洪水之大吞没了无数良田房屋,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木盆竟然毫无损伤。 木盆里有一个身在襁褓中的婴儿,因海而生,故此得名。 海生自幼对大海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而且他有一种奇异的能力,能便潮汐,断风向。无论海上风浪多大,夜色多黑,他都能辨认出方向,就是这样,老水手出海都带着他。 海生就是他们的守护神,有了他在,这些老水手就有了勇气,有了底气。 久而久之海生也喜欢上海上的生活,于是就从老师父手里接下了掌舵人的重托。 黑爷原先是跟着海生的师父,如今跟着海生也有六年了。黑爷虽然自负,但却也打心眼里佩服海生。 六年里经历风浪无数,有海生在,没出过一次事,没死过一个人。无论多么大的风浪,多么恶劣的环境,海生都能带领大家拼出一条生路。 可是从前海生都是掌舵人,从未出来过,这一次如此反常,也难怪黑爷吃惊。 “黑爷,先不解释,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黑爷一点头,知道时间紧迫,不是解释的时候。他降帆是怕船侧翻,但是海生说不能降帆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生死关头,黑爷选择了信任海生。他们这些海上讨生活的人,虽然不识字,也不懂得什么道义,但是却彼此信任,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对方。 海生道:“黑爷,咱们顺风而行,一定要在风浪变得更大之前驶出此处!” 黑爷一听,身子一震,“顺风而行,那……”他心里担心的是一旦顺风而行就会失去方向,就算躲过这风浪,没有方向无异于盲人一般,虽然躲过暂时的危险,但怎么到达目的地? 可是后半句的担忧他没有说出口,还是选择相信海生。 “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吧!” 黑爷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更没话说。 海生道:“黑爷你在上面控帆,跟着风向,借风力变船里。” 黑爷点头,又听海生对老三道:“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学掌舵么,今天掌舵人的位置就交给你!” “什么!交给我?”老三一脸茫然,要知道掌舵人不仅仅是把握船行方向,这一船人的生死可都在掌舵人的手上。 如此重任海生竟然托付于他,老三怎能不震惊? 第三九六章 抗争 老三犹豫不决,只听海生道:“三哥,我相信你!” 一声三哥叫得他热血沸腾,这些年跟在海生身边也学了不少本事。其实掌舵完全不成问题,他现在差的是信心。 但听海生一说,他顿时有了信心。这条船上海生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他相信海生的眼光,相信海生不会看错。所以因为先去相信别人,才使他相信自己。 老三重重点头,二话不说就往船舱中钻。海生在他背后道:“三哥,上岸了我请你喝酒!” “那我请你吃肉!”老三身子仍是往前,但脑袋一转回答道。 这时刚好齐楚救下一人,放在甲板上,听见二人之间的谈话。忽然想起大师兄燕寒,曾经那一句“我请你吃面,我请你喝酒”在他的心上永远都挥之不去。 甚至每每想起都会热血沸腾,如今看着海生二人如此信任,齐楚更愿意帮他们度过难关。没有一刻停留,继续飞身下船,搭救落难者。 黑爷已经开始转帆,寻找海风吹来的方向。 海生从甲板上捡起一根海叉,往甲板上重重一顿,船上水手齐齐向他看去,只听他说道:“兄弟们,今日的大风浪实属罕见,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此刻必须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只有这样才能活着到达彼岸!” 水手们听在耳里,都知道为了活命必须拼了。而他们刚刚收了老三给的二十两银子,刚刚对生活有了美好的向往,决不能就把性命断送于此。 所有人齐声道:“生死与共,乘风破浪!” 海生吩咐众人拿起船桨,与黑爷一起努力,让大船跟着风向破浪前行。 那船桨有一人多高,平时都是两人一起使用,但到了生死关头,为了求生所有人激发出潜力,一人拿桨也不在话下。 海生提起海叉向着船头走去,此时海上环境比刚才还要恶劣,一阵阵腥臭味随风而来。 腥味入鼻让人作呕,有的抵抗力稍微差的已经弯腰呕吐。徐锦鱼脸色煞白,岚汀扶着她靠着船舱,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随大船来回摆动。 “鱼儿姐姐,要不我们先进去吧,这里危险。” 徐锦鱼看了看起落不定的齐楚,摇了摇头,“就在这里,我没事的。” 刚说完没事,她也弯腰吐了,那腥臭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从有人通知遇到风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阎王爷”和他的仆人决水也在外面,他们和之前进到船舱中一样,依旧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面对危机,“阎王爷”倒是无比震惊,决水还是如影子一般无话也没有什么动作。不过当他们闻到海风中的腥臭之气时,决水罕见的皱起了眉头,“主人,真的是那畜生?” “看来应该是了,否则怎会有如此大的风浪。” “那我们要不要先走,毕竟这些凡夫俗子无法抵抗。” “急什么,你没看见所有人为了求生团结起来了吗?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错过,看看再说。如果实在没意思的话,离开也不迟。” 决水点头,然后往船下看去。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虽然身处茫茫大海之上,还遇见如此大的风浪,但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候海生已站在船头,用力把海叉插进甲板中,他也站直了身体,面朝大海,任前方海浪拍来。 齐楚救上来最后一个人后,落在甲板上,发现徐锦鱼脸色非常难看,立刻跑上去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怎么样?” 望着徐锦鱼关切的眼神,齐楚笑了,“当然没事了,你就不应该担心。” “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那些落水者。”徐锦鱼低着头,惨白的脸上现出一抹血色。 海浪更大了,根本就没有停止的迹象。 海生一个人站在船头,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甲板上。原本他长得就高,如今影子被拉长,竟有几分天神的感觉。 齐楚前两天晚上曾一个人站在船头,就如海生这样凝望这大海,他知道那种感受。 幽深的海水,如猛兽一般的狂风,一望无际的海面,当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时,心底是恐惧的。而想要战胜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独自面对它,直到不再恐惧。 狂风卷起巨浪,从前方扑来,那速度之快眨眼就到面前。 海生站的很稳,无论对面扑来的是什么,那么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他也不会退却。这一刻他是整条船的守护神,守护着所有人的性命,退却就意味着认输。 只见他一把扯碎自己的虎皮坎肩,露出坚实的胸膛,睁大了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瞪着扑面而来的巨浪。就当巨浪距他不足三尺之时,海生左手握拳重重捶在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怒吼,右手提起海叉猛的往前扔去。 与大海想必,人是无比渺小的。但此时的海生就如海上的神一般威风八面,扔出去的海叉竟然劈开巨浪,大船从分开的巨浪中间驶过。 而这时被劈开的巨浪朝船两侧急速撞去,“轰”的一声,大船左右摇晃。 风向不定,黑爷不断变换着船帆,如不是他经验丰富,单单是这可恶的海风早就把大船给掀翻了。 大船被巨浪左右撞击,立刻左右倾斜,海水灌进,船只下沉寸许。 可是海风变大,黑爷抓着缆绳的手骨节泛白,他已用尽全身力气,但却抓不出缆绳,船帆偏向,大船倾斜。 甲板上众人把持不住,纷纷摔倒,然后向船的一边滑去。 齐楚见此情景,知道当下必须稳住大船,否则一船人性命不保。 船向右倾斜的幅度极大,甚至已经要倒扣过去,左边被抬起,所有人都滑向右边。整条船的所有重量都在右边,危机时刻,齐楚当机立断飞身向左,以千斤之势向下俯冲,双脚踏在甲板上。 这一用力可有千斤,眼看马上要翻的船立刻又向左倾斜,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海风故意与他们作对,顷刻间变换方向。 原本齐楚这千斤坠让船恢复平衡,可是风向一变,整条船又向左倾斜。 这一次倾斜的幅度更大! 第三九七章 出手 直到整条船立了起来,众人又从右边往左边滑去,这一变化如果挽救不及时,船就会倒扣。 齐楚心惊不已正要再冲到右边,忽然发现大船抬起后突然不动,然后消无声息的慢慢下落,甚至右边船体碰到海面时也没有发生任何声响。 黑爷把缆绳缠在手上,手心手背已经磨破了皮,鲜血浸红缆绳。但是他低着头吃惊的望着甲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船怎么会在一瞬间恢复平衡?怎么会连一点迹象都没有!一点声响都没有! 齐楚目光扫过船上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紧靠右边船栏的“阎王爷”身上。 他的手扶着船栏,云淡风轻的与齐楚对望。 是他?齐楚心道,如果不是他,再也找不到别人了。刚才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此人只轻轻扶着船栏,就能让直立就要倒扣的大船恢复平衡。 这本事该有多大? “阎王爷”冲齐楚笑了笑,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扶着船栏的手拿开,径直的往船舱中走去。 影子决水就跟在他身后,也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二人进了船舱,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决水忍不住问道:“主人,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舒服的躺在棉褥上,舒展着四肢,他只毫不在意的回答道:“人家拼命求生,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决水没有说话,不久又听他说道:“其实我是累了,所以想早点结束,快些回来睡觉。” 他翻身背对着决水,闭着眼,没有立刻睡着。 “主人,真困住那畜生了吗?” “困不困的住又不是你我的事,何必操心?” 决水面色为难道:“可是那畜生一旦出来,怕又是一场浩劫。” “无妨,反正我活的够久了。”打着哈欠,不就便传出轻微的鼾声。 决水盘膝坐在棉褥上,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那句“我活的够久了”,心上一阵酸楚。拿起被子盖在主人身上,他没有什么反应,只轻哼一声,继续睡觉。 说来也是奇怪,自阎王爷使船平衡后,海面的风停了,浪也静了。 站在船头的海生身子一软就往后倒去,忽觉一双温暖的手抵住自己后背,回头一看竟是齐楚。 “多谢公子相助。”他并不知道最后时刻阎王爷出手,全以为齐楚帮他们救上落水者,然后又稳住大船。 齐楚也无法解释,只能把所有功劳都领了。 “应该的,你不必谢我。倒是你,年纪轻轻真令我刮目相看。” 海生憨厚笑道:“公子见笑了,这都是风吹浪打里学来的,可比不上你的大神通。” 齐楚一摆手,笑道:“你这可就不实在了,咱们也算同患难过,不必对我奉承。” 海生听了觉得齐楚是个可交的朋友,要是让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流光公子,那肯定会吃惊的跳起来。 这时候黑爷跳了下来,冲齐楚点了点头,目光里充满了感激。他年纪稍大,平日里也不愿意说话,这就算是谢过。然后拉过海生仔细检查一番,照他的屁股打了一下,“你小子敢与大海争锋,真有你的!” 劫后重生,二人都很高兴,忽听齐楚说道:“也不要高兴太早,顺风而行,我们怕是错了方向。” 听见这个消息,海生并没有吃惊,只道:“公子放心,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 说完他又向船头走去,幽幽月光从天而降,海面上风平浪静,狂风大浪过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海生站在船头,拿起他脖子上挂着的鱼骨吊坠。原来那吊坠中间是空的,有些像乐器,非常精致。 他把吊坠放在嘴边,轻轻吹气,响起空旷而悠远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大概这样吹了五六次,只见海面上冒气浪花,从水下钻出五六只海豚。 光滑的皮肤,泛着蓝光,在海中打转,非常漂亮。 看见这些海豚,海生露出了笑容,他俯下身低语一番,齐楚没听懂他说的什么。但自他说完后,那些海豚一挺身就往前游去,“黑爷,你去告诉三哥跟着蓝精灵走,千万要跟住了。” 黑爷领命去了,齐楚才明白过来,这些海豚竟是带路的! 他从前也听说过海豚可以为大海中迷失方向的船只领路,今日一见还是难免吃惊。 不过他更好奇海生脖子上那个鱼骨吊坠。等海生走过来时,齐楚问道:“你带的那个吊坠是件宝物吧。” 海生取下吊坠,放在掌心,送到齐楚面前,道:“这也算不上什么宝物。是我师父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师父说这是海豚王的头骨,所以吹响它,附近的海豚就会闻声而来。” 齐楚看着吊坠,道:“虽然只是块头骨,但为难之时能为船只指明方向,能救一船人性命,简直比宝物还贵重。” 海生听着,心中很是高兴。他们这些海上讨生活的人,经常被人瞧不起,别说什么海豚王的头骨,就算拿一块龙骨也没人相信。可就是这不起眼的吊坠救过他师父的命,也救过他的命。这一次又为他们指明方向。 齐楚见他许久不说话,知道人在经历劫难过后需要抒发下心中情感,于是他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海生反应过来时,发现把齐楚晾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就随便问道:“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去丹崖山,亲人病了,想找人医治。” 海生道:“这么说如果真有缘分,你们回来时也许还能坐我的船。 ” 齐楚道:“想必不会了,我们不知道会在丹崖山呆多久。你们怕是歇息两天就要返航吧。” 海生听了叹气道:“哎,我们也不知道要在那里呆多久。说完后变得垂头丧气,没了刚才和大海争锋的豪气。” 齐楚听出他话里有话,便问道:“有什么难事吗?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忙。” 海生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没什么大事,公子不必担心。现在时候不早了,累了一晚上快回去休息吧。”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齐楚也不便追问,二人道别后,各自离开。 第三九八章 下船 由于在海上遇见了风浪,船只又偏离方向,第二天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要正午时分了。 乘船的客人们排队下船,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大难而不死确实应该高兴,很多人上岸后欢呼雀跃,呼吸着陆地上的新鲜空气,心情好的不得了。 船靠岸后,海生、黑爷、老三还有所有水手们都排成一排,列队欢送大家。 齐楚他们也在下船的队伍中,不过他发现海生虽然面带笑容,但是眼中却有一丝阴霾,想来可能有难事。经过昨夜短暂的交谈,齐楚知道海生是个不错的人,而且黑爷和老三也是不错的人。 当不错的人遇见了麻烦,他总是想帮一帮的。 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道:“如果真有什么难事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一把。” 海生摇了摇头道:“不劳公子费心了,这点小事我们自己能解决。” 齐楚两次被他拒绝,知道他是一身傲骨,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很欣赏海生。告别之后,齐楚三人就下船了,他在人群中搜寻着阎王爷和决水,可是却没有发现二人的身影。 正奇怪着,徐锦鱼拍了他一下,“咱们住哪里,吃什么,还有什么时候去屠龙啊?” 岚汀抢着说道:“公子肯定要住不花钱的天字一号房,吃什么自然由我决定,至于屠龙嘛,嘿嘿。” “嘿嘿什么?” 岚汀笑道:“肯定是吃饱了再说。” 此处码头位于丹崖山东侧,两地相距有小半日的路程。齐楚只是听康回说神庭在丹崖绝顶,但是丹崖山很大,神庭的具体位置尚不可知。所以还不能直接上山,现在时值正午,徐锦鱼也饿了,还是要先找落脚的地方。 岚汀往前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不大的城池,城墙上有灯塔和炮台,海水流向城下,流进护城河中。 从船上下来的人们正往那座小城走去,“公子,咱们也去看看吧,这里好像就只有那个地方能有吃的。” …… 目送着所有乘客走远,这一次航程算是有惊无险。 最开心的人就属那些多得了二十两的水手们了,拿着钱准备去前面的小城里好好放松一下。 黑爷站在海生旁边,目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咱们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下去吃饭吧。”海生望着小城,眼神中情感不明。 一旁的老三叹了口气,“要不是这海浪,这一趟咱们的钱就够了!”言语中尽是不满和失望。 “算了三哥,这或许就是天意。”海生又抬头看了看天,只觉阳光刺眼,又直刺心底,疼痛难忍。 “什么他娘的天意,我看这老天就会欺负咱们老实人!” 海生咬了咬牙,“我不会一直被他们欺负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 齐楚三人走到城下,抬头一看只见城门上写着“蓬莱水城”四个大字。在这海边建城,除了平日里的风吹日晒,还要忍受日夜的潮湿。 “蓬莱水城”上已生出绿苔,城门处把守的士兵竟比扬州城多出十倍。 “公子,别看这城池很小,检查的倒是很严格啊!”岚汀道 齐楚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虽然这蓬莱水城不大,但自宋朝以来就是军事要塞,原是用来停靠战船的。后来在此基础上修建的水城。” 徐锦鱼好奇问道:“你怎么对它如此了解?” 齐楚笑道:“因为名将戚继光就在此操练水师,抗击倭寇。我自然就了解一些。” 徐锦鱼问道:“这么说这里是水军的基地了,那咱们还能进去吗?” 齐楚一指正在进城的路人道:“这里除了是军事基地,也是重要的通商口岸,来此地的一般都是商人。所以城中是军商的栖息之所,不但能进,而且还有不少好吃的。” 徐锦鱼一听立刻拉着齐楚往前走,三人过了城门,并没有被检查的士兵勒索。 岚汀对此处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走在城中发现到处是水,水上停靠着大小船只,可是大路两旁却没有客栈或酒楼。 “公子,这城中除了船就没有别的吗?” 齐楚笑道:“你说对了,蓬莱水城引海水入城,你所看到的船只就是客栈和酒楼。” 岚汀仔细看去,发现有些船只上的确挂着牌匾,什么卧仙居,逍遥榻等等。 徐锦鱼道:“这么说晚上还要睡船上,好没劲啊!” 她以为两边的船只和此次称作的客船一样,只有棉褥,没有床铺。 三人找了一条大船,不过这里可没有什么天字一号房。因为在此处的住所供不应求,就算一个简陋的厨房,晚上都可能挤满了人。 三人也算幸运,大船上恰好还剩两间客房。岚汀付了钱,伙计就带着三人去客房。 徐锦鱼本来对这里没报什么希望,可是推开门时却大吃一惊,客房的豪华程度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怎么会有如此好的客房?”徐锦鱼问道 齐楚道:“其实你仔细一想就会明白了,在水城中一房难求,能留到现在也没忍住的客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很破的,一种是很豪华的。你还要知道这世上穷人总比富人多,所以很破的房间不管多破总会有人住,但豪华的就不一定了。” “明白了,其实并不是我们幸运,而是没人能付得起房费,对吧?” 齐楚点头,两间客房紧挨着,他自然和岚汀一屋。徐锦鱼自己独占一屋,稍微的梳洗一番,三人就在楼下集合。 岚汀向伙计问了吃饭的地方,出门在外,公子肯定是不能受委屈的。 住,要住最好的! 吃,要吃最好的! “公子,听说有个月夕阁不错,要不要去吃?” 齐楚询问徐锦鱼的意见,不过他貌似知道好像多此一举。因为岚汀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徐锦鱼脸上就有了光彩。 看来取名的确重要,月夕二字对一个女子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 “你前面带路,咱们出发。” “好嘞!”岚汀跑在前面,早已把来此地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孩子总是比大人健忘,但谁又能一辈子都做孩子呢? 第三九九章 月夕 月夕阁依旧是条船,正午是吃饭的时候,人还是不少的。三人刚上船就有伙计微笑着迎面走来,“三位客官,这边请。” 伙计把三人带到一个很偏僻的位置,用抹布擦了擦桌子,“三位客官请坐。” 岚汀皱眉道:“没有雅间吗?” 伙计笑道:“现在这个时间别说雅间了,能有一个位置就不错了。” 岚汀看了看周围,正如伙计所说船上就只剩这里一张空桌了。 “公子,坐这里可以吗?” “无妨,只要菜好吃,哪里都一样。” 伙计笑道:“客官请放心,咱们月夕阁的菜绝对让你满意。” 三人坐下,又到了点菜的时候,岚汀对这个任务已经轻车熟路。 不过这一次徐锦鱼倒是抢先道:“有什么美食推荐一下?” 伙计道:“美食太多了,还是您自己看吧。”说着他把一个轻薄的木帖递到徐锦鱼面前。 接过木帖,定睛一看,原来上面写的是菜名。徐锦鱼觉得这个设计不错,省时省力。不过开始阅读木帖时,她却有些失望,这些菜名实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甚至勾不起她的食欲。 其实她不知道在蓬莱地界,民风淳朴,许多菜虽然名字普通,但是味道着实不错。 有句话说得好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放在这再合适不过了。 选了一会儿,徐锦鱼终于找到几个有意思的菜,指着木帖道:“我要这个光棍鸡,还有这个朝天锅,再加这个盘丝饼。” 伙计笑道:“客官你还真会选,选的都是我们月夕阁最有名的菜。您们稍等片刻,菜马上就好。” 他收了木帖,也没提钱的事。看样子觉得齐楚三人衣着华丽,器宇不凡,应该不会吃霸王餐。 不过他要是知道这三人可吃过不少霸王餐,肯定要先收钱。 齐楚以为她饿了应该会点很多,没想到她竟然只点了这个点儿,便问道:“你点这么少,够吃吗?” “你把我当成猪啊!”徐锦鱼白了他一眼,人家明明身材窈窕,貌美如花,被齐楚这么大声一问,旁边好几桌都投来了目光。 齐楚还一本正经的回答:“是啊,我把你当猪,还是头小母猪。”最后这“小母猪”三个字声音很小,确保其他桌都听不见。 但是岚汀能听见啊,在一旁掩面偷笑。却被徐锦鱼娇斥道:“不准笑!” 岚汀用双手捂住嘴巴,严肃的看着徐锦鱼,不过总感觉她两个肩膀上抗的是个猪头,还是忍不住笑。 “不准笑!”徐锦鱼声音有些颤抖,到不是生气,而是她也憋不住想笑。至于为什么,鬼才知道! 岚汀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这回背过身去,尽量让身子保持平静。不过还是想笑啊! 齐楚见他别的难受,一拍他肩膀道:“想笑就大点声,你这样很不尊重人家。”说着指了指徐锦鱼,发现她脸上也有了笑意,不过是不怀好意的笑。 “哈哈”岚汀终于笑出声了。 “哎呦”接着就是齐楚的痛呼,徐锦鱼拇指和食指掐着他的大腿,使劲一拧! 齐楚倒吸一口凉气,尤其徐锦鱼选的地方还是大腿里边,那酸爽就别提了!谁尝过谁知道,一辈子忘不了! “你还说不说了?”徐锦鱼二指掐着他的大腿肉拧过了半圈,看她的意思是还想继续拧半圈。 那估计要拧掉一块肉吧! 没准被拧掉的肉掉在地上还打转呢! “不说了。”齐楚咬着牙,那可是真疼啊! 徐锦鱼松开手,两手一拍,有在掌心吹了口气,神气极了。 “哼,看你以后还敢嘲笑我。” 岚汀凑到齐楚身边,小声问道:“公子啥感觉?舒服吗?” “简直太舒服了,弄得我都想上天了。” 岚汀眼睛一亮,“是欲仙欲死的感觉吗?” 齐楚正儿八经道:“去掉欲仙,是欲死。” “咳咳,口味有点重、有点重。”岚汀眼前出现一个画面,公子蹭的一下飞上天,结果飞到一半砰的一下掉下来,把地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这感觉有点奇怪,如果非要用语言形容,应该和用给死人挖坟的铲子给公子炒菜的感觉一样。 不过岚汀肯定不会告诉公子的,否则自己就变成了蹭一下上天,砰一下掉地的人了。 少年心想,原来大家说的上天遁地就是这样啊,掐一下大腿就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还是忍住没掐,因为他觉得在人间挺好。 徐锦鱼终于等到上菜了,之所以着急除了因为饿,另一个原因是吃起来心情就会好了,不会再想“小母猪”的事。不过吃相一定要好看,否则……就真成小母猪了。 三人的目光先落在了光棍鸡上,酱赤色的鸡块上面包着浓而稠的汤汁,满满的一大盆鸡肉看的三人直流口水。 是的,就是满满一大盆! 此时在他们心里有同样一个声音,蓬莱人太实在了! 各夹一块鸡肉入口,首先是汤汁瞬间充满整个口腔,然后顺着舌根流淌到喉咙,轻咬鸡肉,劲道!松嫩!这感觉该如何形容? 齐楚感受到一丝蒜香,看着盆中,果然发现了蒜瓣。 徐锦鱼感受到一丝清香,看着盆中,竟然是青椒炒出的香味。 岚汀感受到一丝药香,没错就是药香! 这才是整道菜的关键,其实在岚汀这个内行看来,这道光棍鸡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将整鸡洗净,切块,然后锅中翻炒至无水,加老抽上色,喜欢甜口就多放糖,喜欢咸口就多放盐。 至于大蒜、青椒也都是很普通的辅料。主要的还是这药香的来源,如果知道用了哪些药材,做这道菜就轻而易举。 当然这肯定是厨子的不传之秘,岚汀用筷子蘸了一下汤汁,把筷子含在口中,闭着眼分辨着味道。 有八角、肉桂。少年心中自语,这两样既是香料又是中药,平日里做菜八角能除肉之臭气,肉桂可以调香。他也经常用这两样,可是除了这两样其余的就分辨不出了。 因为他对药材并不熟悉,如果换做是爹爹一定能尝出来,少年心想。 第四零零章 拥有 他正思考的时候,齐楚和徐锦鱼没打招呼就吃了起来。三人的关系很近,岚汀并不是什么小跟班,齐楚在把他当做自己孩子的同时,也当做朋友。 朋友之间就不需要遮掩,更没有太多礼数。更何况齐楚本来也不是一个拘泥于礼数之人,所以结果就是岚汀回过神来时,一大盆的鸡肉已经少了一半。 之所以给岚汀剩下一半,准确来说并不是剩,而是他们吃不下了。 分量实在太多!这恐怕是齐楚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觉得开酒楼的老板会不赚钱。 二人停下,换岚汀战斗。 徐锦鱼在间歇休息时对这道菜的名字很有兴趣,“为什么叫光棍鸡呢?” 伙计已经在一旁等了很久了,他看得出来这三位都是外地人,所以肯定不知道光棍鸡的来历。就算知道光棍鸡,也不知道朝天锅。所以他留下来等着给客人解释,蓬莱人还真实在啊! “姑娘,因为我们这道菜用的是大公鸡。”伙计笑道。 没错绝对是大公鸡,要不然怎么能做一大盆?怎么连齐楚和徐锦鱼吃的都败下阵来后,吃货岚汀也败下阵来。 此时,岚汀往后一仰,靠着椅背,舒服的看着还剩不少的光棍鸡,笑道:“这么说大公鸡一定是光棍了?” “不只大公鸡是光棍,做这道菜的厨师也是光棍。”伙计非常认真的说道 “这个……”岚汀语塞。 原来光棍鸡是这么来的,那朝天锅呢? 徐锦鱼把目光移到另一边,这回不再是大盆了,换成了锅! 真不愧是朝天锅啊!整锅端上桌,有时候人太实在也不好,至少现在不好,让齐楚三人很有压力,吃是吃不下去了,扔掉会不会太浪费?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如果真要浪费,直接扔钱不就好了,这些美味还可以让店家卖给别人嘛。 这是岚汀的逻辑,可以说天下无人能敌。 徐锦鱼看着锅中冒出的热气,用嘴吹了吹,然后看见了里面的猪头、猪肝、猪肚、猪肠。 她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猪头肉放入口中,果然是战士啊! 战斗力就是强! 岚汀在心里赞美徐锦鱼的同时,也在告诉自己:我也要做个战士! 于是他加入了战斗。 因为煮的时间比较长,所以猪头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香啊,就是香! 香的非常纯粹,除了香再也没有别的词能形容这种味道。 岚汀嘴刁,品出了其中不同,问道:“这炖肉的汤是特殊加工过的吧?” 伙计竖起了大拇指,“小少爷算是说对了,这不是普通的汤。这是驴肉汤!”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可见驴肉的珍贵。驴肉不仅是食材,而且是大补。 这朝天锅就是先把驴肉炖碎,融化到汤中,然后再加入猪头、猪肝、猪肚、猪肠。这里面还有一个讲究,猪肠是不能切断的,要整根入锅,并且之前要翻过来清洗干净,单单就是清洗这一道工序就急需有经验的厨子。不在厨房摸爬滚打十年以上,根本就别想做这道菜。 岚汀这回是服了,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徐锦鱼又问道:“只说了做法,但是为什么叫朝天锅呢?” 伙计笑道:“因为这道菜最开始只是街头小贩养家糊口的营生,冬天里他们露天支锅,其实根本不会做什么菜,只好把猪身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放进去。起先也是卖给走街串巷的,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驴肉汤炖肉有奇香,小贩们大胆的尝试一下,还真香!” 徐锦鱼不停点头,是啊,是真香! 伙计又道:“再后来生意变得很好,有个过路的秀才吃了后无比惊讶,做了一首诗赞美这道美食。诗曰:“逢二排七大集间,白浪河畔人如山。寒流雪翻火正红,下水香锅面朝天。” 这首诗伙计已经背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甚至夜里睡觉说梦话都会念道。所以只字不落,还学着读书人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背了出来。 徐锦鱼听见“寒流雪翻火正红,下水香锅面朝天”这一句,眼前就出现了一样的画面,又忍不住吃了一块猪肚。 齐楚咽了咽口水,并不是馋的,只是想压压翻上来的光棍鸡…… 最后这盘丝饼就不用解释了,岚汀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做的了。会看并不代表会做,因为简单的事情往往是最难的。 岚汀把盘丝饼的盘子拉了过来,心说终于是盘子了,不是盆,也不是锅,好幸福啊! “这盘丝饼的做法应该是把面擀至发丝粗细,然后盘成饼形,放入油锅中炸。不过我是做不了这么细的活,如此细的面丝,一旦控制不好火候就焦了。”岚汀笑道 齐楚看着金黄透亮的盘丝饼,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一口咬下去的酥脆,可是他实在吃不下了。看了徐锦鱼一眼,似询问着你还吃吗? 徐锦鱼回了他一眼,应该是这么回答的,当然吃啊,只有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才是战士! 徐锦鱼吃了,吃的虽然不多,但表明了她做一个战士的决心。 岚汀也吃了,有不害臊的在前面顶着,我怕啥啊? 伙计在一旁偷笑,不过他很满足。本地人用自己的实在打动了外地人,温暖着冰冷世间无处取暖的人。 齐楚微微抬头看着伙计,忽然想起曾经有个人跟自己说过的话。 “一个人想要拥有什么,就要先给别人什么。就比如你想拥有自信,那就要给别人自信。当你无论如何都要把自信给到别人时,你就会拿出自信。一旦拿出自信,你就拥有了它!” “我们活在世上拥有一切东西,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只是还没给到别人而已。” 以前齐楚不明白这句话,但是现在他懂了。眼前这个小伙计就是最好的例子,在无情的世间,他需要温暖。而当他拿出温暖给到齐楚三人时,自己也就温暖了。 如此神奇,同样也如此简单。 想要什么就要先给别人什么,然后你就拥有了它! 说这句话的人就是燕寒,最重承诺的燕寒。46 第四零一章 隔船 徐锦鱼吃完了,她捍卫了一个战士的尊严。 岚汀见她吃完,也放下了筷子,没有人挡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啊!心想,不对啊,我怎么可能会不好意思呢?这要是放在以前,就算面前有一千个人盯着我,我也能淡定的低着头把这些都吃完。 我怎么了?想了一会儿,少年终于忧伤的发现——我变了。 我变得没有以前不要脸了——他很忧伤。 饭吃完了,齐楚又跟伙计打听了一些事情。他自然不能声张问神庭在什么地方,就算这么问了,伙计也未必知道。只有旁敲侧击,比如说问一些近些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有没有像神仙的人出现等等。 最后他没有得到答案,伙计被他弄晕了。 找神仙去庙里啊!里面供的都是,要什么神仙有什么神仙。如果没有你想要的,多花些钱能做出来。 这样的结果和齐楚想的差不多,看来只有亲自上丹崖山看看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船外轰的一声,转头看去,只见陆地上尘土飞扬。 在尘土混着白雪的飞扬的风中,有一个高瘦的身影无比的熟悉。 这个身影挣扎的站起来,看来摔得不轻。他拄着腰,一手指着对面的大船,怒道:“刘一霸你别太嚣张了,还真以为蓬莱水城是你说了算?” 这时候从对面船上又跳出两人,尘土落下后,齐楚看清了这二人的影子,一个是寡言的黑爷,一个是短小精悍的老三。 他们一左一右扶着海生,眼中冒出怒火,但却忍着不发。 看来船里的人势力不小,只听船中有一个人说道:“臭打鱼的,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刘一霸就是蓬莱水城的天!” 话音未落,从船中又跳出八个大汉,冬日里他们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告诉围观群众,他们都不是好惹的! 八个大汉分作两边,恰好把船舱到陆地的踏板让了出来,也就在这个时候,从船中走出一人。 骨瘦如柴,脸色蜡黄,一看就是沉溺于情欲之中被掏空了身子。此人竟然还摇着纸扇,嘴角上挑,甩了甩额前落下的发丝,笑道:“臭打鱼的,在老子地盘还想翻天了不成?” 声音又细又尖,一听就不是好人。尤其他两次管海生三人叫臭大鱼的,周围有做他们大船来此地的人已经听不下去了。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来此经商,可能身上有些银两,但是也不敢强出头。毕竟蓬莱水城可是官家的地方,能在此横行霸道而安然无事的人觉对有势力。 拔刀相助之前也要考虑下要对付的人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如果钝了刀,闪了身,那可得不偿失。 所以没人站出来出头,大家都选择了观望。 刘一霸本人不会武功,因为他有钱,所有有人愿意为他卖命。 其实这八个大汉也不是为他卖命,而是为了钱卖命。世间的人都不是为钱卖命吗? 海生气的满脸通红,但仍然忍着。 齐楚在月夕阁中看的一清二楚,回忆起在船上的场景。心想,海生应该有什么把柄在刘一霸手上,所以他能忍住。 刘一霸见海生不敢上前,心中得意,还要逞口舌之快,又骂道:“臭打渔的不知好歹,惹到老子信不信让你死在此地?” 这话说的太狠,也不知道他和海生之间有什么恩怨。 海生已经第三次听见刘一霸骂自己臭打渔的,这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早年间他的老师父的确是打渔起家,慢慢攒了些钱造了一艘大船,然后出海。 就这样日积月累,老师父靠自己的辛勤劳动终于换了一艘大船,也就是齐楚他们乘坐的那艘。 对于一个海上讨生活的人来说,船就是他的命。 六年前,海生师父行船至此遇了大难,为了保船无奈像当地的混混刘一霸借钱修船。 当时借据上写的清楚,两个月之内还清所有欠款。当时的抵押物是海生师父的一件无价之宝,但只借了三百两。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两个月中海生师父又遇见了一次大风浪,那一趟没有赚到钱。也就是差了那一次的钱,没有攒够三百两。 其实就算攒够了三百两,刘一霸也不准备把这件无价之宝还给海生师父。他可是个混混,拿到手的怎么能轻易还回去? 那一次也是冬天,海生师父没有攒够钱,还被刘一霸毒打一顿,老人家本来就日夜操劳,加上被打,三天不到就去世了。 当年的海生提着刀找到刘一霸,可是他太弱小了。那时候保护刘一霸的还只有两个大汉,但凭海生的力量也只有挨打的份。 六年前的冬天,刘一霸踩着海生的胸膛,俯视着卑微而渺小的海生,他得意的说道:“想赎回宝贝也行,五千两,六年时间还我五千两。” 海生咬着牙应了,那件宝贝是他师父的命,必要要拿回来。他坐上了师父掌舵人的位置,而黑爷是他师父最忠实的伙伴,又变成了他最忠实的伙伴。 老三这个人其实正像齐楚想的那样,多年前是个大户人家的护院头领。可是身份卑微的他却喜欢上了老爷家的小妾,有些事情看起来就像上天安排好了一样。当他决定带着老爷的小妾私奔时,却被抓了个正着。 老三被绑起来,第二天被浸猪笼。本来他已经没气了,海生师父打渔归来救了他。老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从那一刻开始他发誓一辈子保护救命恩人。 可是他没有保护好救命恩人,并不是他无能,而是对方人太多了,都拿着刀。那一战他遍体鳞伤,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练起了类似金钟罩铁布衫的外家功夫。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替老舵主报仇。 今天好像就是这个日子,但是他没有动手。因为刘一霸说了,谁要是乱来,他就毁了那宝贝。 那件宝贝是老舵主的命,人死了,精神还在。 所以海生、黑爷、老三要忍,不管对方怎么辱骂,甚至殴打,他们都必须忍。 可是想到老舵主被害的场景,心中又无比愤怒。 第四零二章 羞辱 齐楚没有出手相助,他还不清楚其中的隐情。而且看的出来老三的功夫不错,要是想打早就出手了。既然忍着不动,那说明有不出手的原因。 这场对峙最后以海生一方认怂而结束,刘一霸得意的转身走回船上。 海生三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准备低着头离开,这时候从月夕阁中传出一声,“三位,请留步。” 齐楚站在门口,向他们招手。他微笑着,丝毫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齐楚欣赏这三个人,所以他准备邀请他们上来。想必下船后三人还没吃饭,如今被人一番羞辱,是应该吃些东西放松下心情。 海生回头发现是齐楚,也没有多想,和黑爷、老三就上船了。 虽然光棍鸡、朝天锅和盘丝饼剩了不少,但如果让三人吃剩菜剩饭就不是待客之道。 “三位一定也饿了,那就点些东西,我请客。” 齐楚的笑让他们很舒服,那是一种由心而发的笑,带着平等和接纳。 黑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今日被羞辱一番,此刻竟然先张嘴点菜,“九转大肠一盘,然后……”只要了一个菜,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年他们过惯了窘迫的日子,知道金钱的来之不易。虽然齐楚说他请客,但是也不能白白浪费人家的钱。 黑爷看了海生一眼,然后就把木牌给了伙计,“一个菜就行。” 伙计并没有因为他们三人只点了一个菜而瞧不起他们,反而在心底同情他们。 “客官稍等片刻,九转大肠一会儿就来。” 在等待新菜的时候,三人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骨气比命要重要,但朋友请吃饭,就不关乎于骨气。 这样能表达对齐楚的感谢,也侧面告诉齐楚,我们没把你当外人。 在船上海生并没有把他们的难事告诉齐楚,不过这一次他全盘托出。 对朋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是像齐楚这样的朋友。 “这么说那刘一霸就算拿了钱也不一定会把宝贝还给你们。”齐楚看问题永远都是这么透彻,一语中的。 三人不答,其实这些年里他们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答案和齐楚说的一样,像刘一霸那样的人,吃进去的怎会轻易吐出来? 可是心里仍报最后的希望,毕竟那是老舵主的遗物。就算有一线希望,他们都要争取。所以这些年为了攒钱,过的很苦。 “公子可有办法吗?”海生一早就知道齐楚不是普通人。 “我想刘一霸很可能已经把宝贝高价卖了。”齐楚道 “这……” 三人的心凉了,那现在别说给钱了,就算杀了刘一霸也没可能拿回老舵主的遗物。 “那该怎么办?”这次说话的是老三。 既然给钱没用,杀了刘一霸没用,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齐楚说的话让三人一惊,“先把人杀了再说。” 像刘一霸这种人是不配活在世上的,坏事做尽,今日也就到了报应的时候。 惩恶扬善不需要太多铺垫,就比如一个饥饿的人看见了满桌子美味,并不会先沐浴更衣,而是直接冲上去狼吞虎咽。 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铺垫都是没有准备好的借口。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这时候海生三人犹豫了一下,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还是想再试一试。万一攒够了钱,刘一霸也许会把宝贝还给他们。 海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我些钱?” 齐楚点头,岚汀就拿出了银票,放在桌上。 “用多少自己拿就好。” 齐楚的慷慨让三人心中一暖,萍水相逢竟能如此对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海生小心的拿了两张银票,然后给了老三。 “三哥,加上这些钱,够了吧?” 老三脸上露出笑容,“够了、够了,五千两不多不少。” 当年老舵主借刘一霸的钱连五百两都不到,现在竟然要还五千两。 三人兴奋的拿着所有积蓄和借来的钱又上了对面的船,可是没过多久便传出刘一霸的笑声。 “哈哈哈,钱是够了,但是东西没有。” 他说的如此不要脸,结果和齐楚说的一样。 “你也别怪我,毕竟我也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家啊,所以谁出的价高就卖谁了。” 对面船上,刘一霸若无其事的笑着,银票放在桌上。他的手放在银票上,然后往回一拉,另一只手扯开胸前衣服,把银票塞了进去。 “你……”海生先怒了,他没办法不怒。 六年里吃了很多苦,咽下很多辛酸,都是为了师父的宝贝。可如今不但东西没了,刘一霸竟然不知廉耻的把钱也生吞了。 “小兄弟,看在你还钱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刘一霸伸出手往外指着,“看见了没,沿着路一直走,出了水城就是大海,一头扎进去就了无遗憾了。” “你这是把我们往死里逼?” 黑爷第二个怒了,紧紧的攥着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不是我把你们往死里逼,是你们自己把钱送上来的,我岂有不收之理?”刘一霸竟然觉得自己很委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如果我指的这条路你们不愿意走,那还有一条。”他又朝相反的方向指了指,“瞧见没,从那边的城门出去,外面有的是倭寇。你们双方较量一下,说不定你们死之后还能成为民族英雄。” “刘一霸,你真不准备把宝贝还给我们?” 最后老三也愤怒了,被欺负的这么多年,似乎今天终于有一个理由报仇。而且对得起老舵主,也对得起自己的心。 刘一霸道:“我不是说了,东西早就卖了。”他两手一摊,空空如也,“路就两条,你们自己选。” “宝贝卖给谁了?”海生咬着牙,这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卖倭寇了,你去管他们要吧,看看他们给不给。”刘一霸嘲笑着,他看不起面前的三人。甚至看不起身边所有的人,他觉得有权有势有钱就能主宰一切,包括别人的命运。 第四零三章 回头 海生三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刘一霸觉得他们傻了,然后冷哼一声,“没有事,你们就快滚吧,爷还要吃饭。” 海生往前走了一步,“没得谈?” “谈你娘!快给爷滚蛋!”刘一霸怒呵,两手按桌,桌上杯碗晃动。他发起怒来面孔狰狞,周围的人心头不禁一寒。 这时候黑爷从后面拽了拽海生的衣袖,拽了两下。 海生转过身,第一眼看见了老三,然后拍着他的肩膀,“三哥,咱们走吧。” 老三没有说话,把手放在腰间,低着头往外走。 下船的出口不大,两人并肩勉强通过,如果三人横着走,肯定挤不出去。 海生在中间,黑爷和老三在两侧。为了让他们顺利出去,海生往后退了一步,但是这一步稍微有些大。其实他只要往后退一小步,黑爷和老三就能顺利通过。 可是他偏偏往后退了一大步。没有人注意到海生,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看得意的刘一霸。连在船中也分作两排的八个大汉也都看着刘一霸,他们的主子又坑了别人一笔巨款,这代表着他们也会得到些油水。 八个大汉很高兴,齐齐的看着刘一霸,说了曾经无数次说过的话,“爷,你可真牛啊!”他们还竖起了大拇指,微微侧身对着刘一霸鞠了一躬。 海生往后退这一步的时候,也正是八个大汉奉承刘一霸和鞠躬的时候。 海生让出了空隙,黑爷和老三往中间靠了靠。 是的,就是两个人往中间靠了靠,但是这一靠却互相撞了肩膀。 这一撞肩膀,两个人都用了全身的力气。 用力,撞击,然后借反冲之力转身,老三在左,黑爷在右。 转身的一瞬间,二人的面目表情一样,冷酷! 接下来二人的动作完全一样,迅速! 老三一脚蹬在他身边大汉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大汉的膝盖碎了,大汉的腿折了。 这一蹬老三又借反冲之力,起身向右前方冲去,然后他放在腰间的手猛的一抽,白昼之下,只见一根银丝被抽了出来。 在空中的老三,双手各拽银丝一头,到了右边倒数第二个大汉的眼前,勒直银丝直接往大汉的脖子上招呼。 无声! 亦无息! 银丝极细,触及到大汉的颈间皮肤,虽然那皮肤又厚又硬。但是老三把银丝勒的笔直,找的位置极其精准,就是大汉的喉结。银子勒在喉结上,老三双手往大汉脑后一送! 喉结瘪了下去,一丝血水渗了出来,大汉捂着喉咙向后倒去。 这时候右边倒数第三个大汉已经反映过来,一拳挥上。老三不躲,他一躬身,拳头虽打在肚子上,但只是触及到衣服。 此时老三的手中已经没有银丝,空出的两手如铁钳一般扣在大汉出拳的手腕上。 用上所有的力气,往下一拉。大汉重心偏移,直接面朝木板以狗吃屎状倒了下去。 这还没有完! 这只是刚刚开始! 老三双手扣着大汉手腕不放,待其撞击在木板上时,他双腿屈膝,凌空向前倒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时已和右边第四个大汉斗成一团。 就在老三完成这一连串攻击的同时,黑爷在右边与他一样,蹬碎身边大汉的膝盖,银线勒死左边倒数第二个大汉,然后摔倒左边倒数第三个大汉,凌空倒翻与最后一个大汉斗成一团。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没有人能反应过来。所有人都以为这三个被欺辱后只能低头离开。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三个人会反击。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一套雷霆攻击,在这三人脑海中已经排练过千万遍。 六年里每天他们都想杀了刘一霸,之所以没有动手,是怕拿不回老舵主的宝贝。那件东西是老舵主的遗物,为了它,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委屈都值得。 可如今东西没了,三人就再也没有顾虑。 是的,一共有三个人。在黑爷和老三分别打残一个,打死一个,打伤一个,控制住一个后,给海生让出了一条路! 这条路只有三步之远,但是横跨六年。海生飞身而起,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眼前光景流转,时光在他飞到刘一霸面前时已过了六年。 刘一霸吃惊的张大了嘴,他要喊人。 这时候海生拿起桌上的酒碗,直接塞进刘一霸张大的嘴巴中。 刘一霸太害怕了,所以嘴张的特别大。所以海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酒碗塞了进去。 当酒碗被整个塞进刘一霸嘴里后,他就更害怕了。 可是害怕无用,海生左手拖着他的下巴,右手按着他的头顶,上下用力。 大嘴被合上,酒碗碎了,瓷片割破刘一霸的口腔,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海生双手做拳,就在刘一霸两腮处一打,碎瓷片扎透两腮,带着血肉,一半在里,一半扎了出来。 刘一霸的人还活着,但是腿已软了。 此时黑爷和老三都解决了最后一个大汉,一人一脚蹬在刘一霸膝盖上。 “嘎嘣”一声,那本来完好的膝盖碎了,刘一霸跪在木板上。 他张不开嘴就说不出话,可是眼中却全是恐惧。 海生撕开刘一霸的衣服,拿回了自己的银票。 这时候船中围观的群众早已经被吓破了胆,纷纷往船下跳。 黑爷和老三一人折断一个桌腿,架在刘一霸腋下,然后把桌腿插进侧面船板上。刘一霸再没有反抗的力气,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船上的人早已跑光了,胆子小的已经跑出去很远,几个胆子大的还在陆地上遥望。 黑爷和老三从窗户中跳进海里,海水冰冷刺骨,但二人觉得无比舒畅。 海生已走到窗边,回头看着刘一霸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跳出的同时,从袖中取出一个圆圆的东西扔在了船上。 那是平时他们炸鱼的鱼雷,“扑通”一声,海生落入水中。 “轰隆”一声,大船被炸。这条船是刘一霸的,所以没有人心疼。 爆炸并没有让整条船沉入水底,因为鱼雷的威力不大,但却让大船着起了火。 只听船中刘一霸嚎叫着,他被架在桌腿上,插在侧墙上动弹不了。最后被活活烧死,大火烧了有半个时辰。大火熄灭后,船就塌了,刘一霸被烧成了焦炭,浮在水上久久不沉。 此时海上已经没有海生三人的影子,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89 第四零四章 等人 这一切来的太快,以至于围观群众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结束了。对面的月夕阁中,岚汀攥着双拳,只觉胸中血气上涌,“真是太过瘾了!” 没有人甘愿受压迫,如果可以反抗,那将是一场不计后果的抗争。 岚汀看着海面,平静的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他转头看了看公子,发现齐楚镇定自若。 徐锦鱼眼中有一丝担心,“他们杀了人,官府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但是她忘记了齐楚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官府在普通百姓眼里是无所不能,当然也是无恶不作。可是在流光公子面前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如果他想保护海生三人,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们。 结了饭钱,齐楚三人出了月夕阁,故意走到对面水边,往下看了看。 “公子,咱们回客栈吗?”岚汀问道 “当然回客栈了,不过我忘记客栈的名字了。”齐楚笑着,嘴角的一丝笑意就如冬日里那缕温暖的阳光。 “四海客栈!”岚汀提醒着,他说话的声音还蛮大的,因为怕水边的公子听不见。 齐楚也许真没听见,“什么客栈?你再大点声。” “我说是四海客栈啊!”岚汀提高声音道。 “听清了吗?是四海客栈。”齐楚自语着。 海面上冒着水泡,三人慢慢走远。 回到客栈徐锦鱼倒在床上就睡,睡了有半个时辰突然又从床上坐起。她满头大汗,心脏砰砰直跳,这并不是因为她做了噩梦,而是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齐楚说她是头小母猪,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那个征兆了,如今吃完就睡是不是正走在成为母猪的路上。 心想,不行,我可不能变成母猪。于是下床洗了把脸,当凉水接触到肌肤,“呼~”,清醒了。 现在的徐大老板还哪里有曾经半点冰山美人的样子,简直可爱的要命。或许忘记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徐锦鱼非常好奇齐楚回到客栈后会干什么,甩掉困意后,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齐楚和岚汀的房间就在隔壁,所以走了两步就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她也不知哪里学的,伸出舌头,用食指蘸了一下口水,然后轻轻的捅破窗户纸,往里面看去。 齐楚坐在桌边喝茶,岚汀无聊透顶。 徐锦鱼有些失望,原以为会发现好玩的,结果齐楚竟然喝了一下午的茶。她上前敲了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门没锁,进来吧。” 说话的是齐楚,不过岚汀倒是精神了起来。他心想鱼儿姐姐来了,就有人陪我玩了。 徐锦鱼推门而入,坐在齐楚对面,手里摆弄着茶杯,“这个好喝吗?” “还行” “那你给我也倒一杯?” “可以” 齐楚倒了茶,徐锦鱼觉得今天他好像不太热情。 女人都是一样的,无论喜不喜欢身边的男人,都希望他们对自己热情点。如果遇见喜欢的男人,除了热情,还要热烈。 徐锦鱼对齐楚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既然从前两个人关系亲密,如今就算失忆了也应该互相照料。可是在她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呢?如果没失忆就好了。 徐锦鱼喝了茶,觉得有点苦涩,自己又倒了杯水喝。 齐楚不说话,场面就显得有些尴尬。徐锦鱼终于找了一个话题,“咱们晚上吃什么?” 岚汀惊讶的直起身,“鱼儿姐姐,你还能吃下去?” 他已经对徐锦鱼刮目相看了,以前的鱼儿姐姐胃口可没这么好。难道说失忆能让一个人的胃口变好? 失忆是不能让一个人的胃口变好的,但是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可以。有很多时候一个人吃不下去饭,并不是因为不饿,只是因为心里堆积着愁事,所以感觉腹胀吃不下。 “应该能吃的下去吧?”徐锦鱼反问道,她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没有很鼓啊? “那我下去点几个菜?”岚汀这话是对徐锦鱼和齐楚说的。 齐楚道:“多点几个吧,一会儿还有朋友要来。” “谁呀?”徐锦鱼好奇问道 “你认识的,来了就知道了。”齐楚笑道 岚汀下去点菜了,基于中午月夕阁的菜量,他跟老板商量了一下,希望能要小份的。看着老板满面疑惑,少年立刻补充道:“你放心,菜要小份的,但钱一分不少的给你。” “那怎么能行?”老板有点不高兴了,实在的蓬莱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替别人着想。 “小份的菜收你大份的钱,我开的又不是黑店,干嘛这样?”老板瞪了岚汀一眼,仿佛在说我的一世英名差点就让你给毁了。 接着老板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你说啊,我开的可是正经的客栈。” 岚汀笑道:“对对对,是正经的客栈,那钱你看着办吧?”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蓬莱水城的人,这些未曾谋面的陌生人都很实在,根本不用担心被骗,在此地生活一定非常幸福。 心想着,以后要是退隐江湖了,就和舍灵隐居此地。每天吃大份的美食,和实在的人打交道,一定事件快乐的事。 岚汀上楼了,菜的事就交给老板,他完全放心。 等了不久菜就上桌了,的确是小份的、不过这小份也是和平常他们吃的菜量一样多,而且钱竟然少了一半。 老板人比较实在,竟然和伙计一起上来,临走时还说了一句,“菜不够吃可以再添,不要钱。” 齐楚道谢,他看着徐锦鱼和岚汀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自己是真吃不下去了。 行走江湖多年,今天在吃上两度甘拜下风。 齐楚摇头笑了,却被徐锦鱼问道:“你笑什么?” “我……”他刚张嘴说出一个字,只见迎面飞来一块排骨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徐锦鱼的筷子上还有排骨残留的汤汁,她放在嘴边咗了一下,笑道:“多吃菜,少说话!” 齐楚把肉吃了,骨头吐在桌上,“你们慢点吃,一会儿还有人来呢。” “到底是谁啊?”徐锦鱼头也不抬的问道 岚汀又补了一句,“公子放心,老板都说了不够吃再添,免费的!” “……”46 第四零五章 出来 其实这顿晚饭还没有到晚上,也不过刚刚黄昏。徐锦鱼和岚汀刚开始吃的挺快,但中午吃的其实并没有消化。渐渐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一直到天黑,也没有吃下去多少。 刚入夜,齐楚说的朋友就来了。 三个人,一高,一矮,一黑。 海生把借齐楚的银票放在桌上,“公子,银票还你,不过有点湿。” 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后来跳海了,连累的银票也湿了。 “不过湿了的银票也能用。” 海生又补充了一句,他说的没错,有价值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价值的。 齐楚没有收钱,他问道:“接下来你们想怎么办?” 黑爷道:“老舵主的宝贝没找到,我们不能离开蓬莱水城。” 黑爷算是半个江湖人,混久了也就有经验了。他知道齐楚这么问,是想让他们先离开蓬莱水城,去外面躲一阵,等杀刘一霸的事平息了再回来找宝贝。 可是他会错意了,齐楚处理事情的方法并不是躲。 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在齐楚的处世哲学中,无论什么问题,都有一套完美的方案。 第一步坦然面对现状,第二步欣然接受事实,第三步基于当下做最好的计划,第四步照着计划行动。 “不走是对的。” 当三人听见齐楚这么说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徐锦鱼担心道:“可是官府不久便会通缉他们的,那毕竟是杀人了。”她对海生三人的印象不错,所以时刻替他们的安危着想。 “不用不久,现在就来了。”齐楚耳及之处,已听见客栈楼下有大批步兵奔袭的声音。 其实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今日离开月夕阁后他故意走到水边,又假装忘记客栈名字,让岚汀大声喊出四海客栈。 因为他知道海生三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沉入海底。四海客栈是说给海生听得,齐楚知道他一定会把借的钱还回来。 也许这是在赌海生的善良,但更是在赌海生三人的性命。如果海生找来四海客栈还钱,那说明他们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就冲这个,无论来的是多少官兵,齐楚也会保他们周全。 海生的淳朴在不知不觉中又救了他一命,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兵已到客栈门前,客栈的老板吓得滚了出去,苦苦哀求官爷不要大动干戈,因为这客栈是他的命。 尘世之中,有很多老板一样的人,比如海生的师父拿船当自己的命。京城里面摊的老板烧饼,面摊就是他的命。诸如此类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活的艰难,但却在夹缝中求存,哪怕有一点温暖和幸福也不会放过,因为知道来之不易。 可偏偏手中有权利的人就喜欢迫害这些小人物,毁灭他们的希望,破坏他们的生活,然后把他们逼上绝路。 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哪一个不是被逼的? 为了吃饱,为了穿暖,为了不受欺负,他们反抗了。可是一旦反抗就会被印上坏人的印记。 鬼市蜃楼的乌可人就是这样。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也是这样。 客栈的老板被抓了起来,拖到军队后面一顿拳打脚踢。 海生三人往下看去,这时候他们已准备出去自首。他们不能连累无辜的人,尽管自首是死。 齐楚也站了起来,当一个人拥有强大实力的时候就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这时候岚汀也站了起来,“公子,也许还有个更好的办法。” 少年原本犹豫了一会儿,心想如果能不动手就少了伤亡,于是就把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办法?”齐楚也不愿动手。 岚汀看了看徐锦鱼,却听她惊讶道:“你不是让我用美人计吧?” 徐锦鱼这一句话让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然后眨了眨眼睛又道:“那我可不同意。” 岚汀笑道:“鱼儿姐姐放心,绝对不是美人计,只向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徐锦鱼自然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能救命的东西啊,你应该带在身上吧。” 岚汀说的这样东西是前一阵在梁溪,他们杀了姜威后也是被围困客栈。徐锦鱼用一个令牌让官府退兵,他可是亲眼看见的。当时相当震惊,后来知道皇帝也喜欢鱼儿姐姐时,才明白那令牌肯定是皇帝给的,大概是见令牌如见圣上,所以官府立刻退兵了。 既然有这么管用的东西,不用不是浪费? 岚汀把事情说了一遍,大家都明白了,只要徐锦鱼拿出令牌,官府肯定退兵。 “那你们让我找找。”徐锦鱼突然变成了关键人物,一时有点不适应。 众人点头,她又道:“你们看着我,我怎么找?” 大家立刻明白了,人家是女子,找东西不方便被人看着。 于是他们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就听徐锦鱼道:“找到了,是它吗?” 岚汀拿过令牌,和上次见的一样,非金非银的材质,精美的纹路,“就是他了,你们等着,我这就拿着令牌让官府退兵。” 少年兴致勃勃的往外走,只听齐楚道:“等等。” “公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也许还有另一个办法。”齐楚走上前拿过令牌,在手上垫了垫。 虽然他不太想欠朱翊钧的人情,不过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岚汀忽然看见公子眼中的光彩,知道等下有好戏看了。 “你拿着令牌下去找军队中最大的官,就说有人让他滚上来。记住态度一定要恶劣,能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想怎么做都行,只要不杀人。”齐楚交代道 岚汀听了只觉好玩,很是期待一会儿要发生的事。 “放心吧,公子,一切包在我身上。”岚汀一拍胸脯,又拿过令牌,推门出去。 在下楼的过程中,少年努力让自己变得可怕一些。比如说瞪眼,呲牙,喘粗气。他把十四年见过所有坏人的表情都努力的做了出来。 寒夜变得轻松,月光跳动着,客栈门口突然窜出一个少年。他指着对面黑压压的军队大声道:“你们他妈的谁管事!给老子滚出来!”18346 第四零六章 嚣张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有人报案,官府就要派兵抓人。其实蓬莱水城没什么衙门,只有水师。此地水师担负着抗击海上倭寇的重责,同时还要保一方平安。 水师出动,浩浩荡荡,平日里他们面对嗜血如魔的倭寇丝毫不会退却,可是今日却被从客栈突然窜出的少年镇住。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回答岚汀的问题。只听他又道:“你们都聋了吗?管事的给我出来!” 岚汀重重一跺脚,在外人看来简直威风极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使的劲太大,脚有点疼啊! 这时候队伍分开,从中间走出一人,身材中等,但膀大腰圆,络腮胡子已经把他的嘴埋了起来。 “围住!别让他跑了!”这是络腮胡说的第一句话,因为胡子实在太多,说话的时候看不见嘴巴动,只能看见胡子动。 士兵把岚汀围住了,他们身穿铁甲,肩靠肩,如同铁桶。 岚汀身在重围却泰然自若,看着络腮胡,心想他应该就是这帮士兵的头儿了。 络腮胡之所以让士兵把岚汀围起来是因为,他也被岚汀吓了一跳,在不知道对方深浅之前,不能冒然行动。 络腮胡道:“刚才是你在这里大声喧哗?” “就是老子,怎么了?”岚汀是非常放肆的,他根本不用害怕。手中有皇上的令牌,楼上公子肯定在观察时局。如果自己有危险,公子一定会出手相救。 事实证明,强大的气场很容易让人产生敬畏之心。不管这气场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都能唬一唬人。 络腮胡本以为自己人数占优势的情况下,对方不敢再大放厥词,可是他错了。 岚汀虽然孤身一人,但比刚才更加嚣张。 络腮胡心里有些害怕了,要知道战场上杀敌他从来没有怕过。可是今天面对一个少年,自己竟然有了恐惧的感觉。 “你是何方神圣?”他试探着,竟然用了何方神圣一词,看来主观上已经把岚汀当成大人物了。 岚汀察觉到细微的变化,心里很是得意,走上前去,就站在络腮胡面前。二人相聚半步,他身子前探,伏在络腮胡耳边。 这样的动作,让络腮胡以为岚汀是想跟自己小声说话。所以,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的听着。 岚汀倒是不急,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在他耳边大叫道:“老子是谁你管得着吗!” 声音之大,震的络腮胡脑袋嗡嗡直响,只觉耳膜都穿透了。他捂着耳朵,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被一个少年当着自己部下的面欺辱,还能忍下去吗? 当然忍不下去,络腮胡已经有了杀人的念头。手放在刀柄上,往前跨了半步,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却看见了一块非金非银,纹路精美的令牌。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磕起头来。 这一切岚汀已经预料到了,这些当官的见了皇帝的令牌哪有不下跪的理? 络腮胡不但自己下跪,更是向身后的部下做了下跪的手势。 身后千余人齐齐下跪,动作迅速,甲胄在风中撞击的声音听上去让人热血沸腾。 客栈外,岚汀一人顶天立地,看着面前跪的整齐的士兵们,俯身拍了拍络腮胡的肩膀,“客栈里有个人叫你滚进去见他。”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客栈,心道真是过瘾啊,奶奶的,怪不得都想做皇帝呢! 络腮胡一听有人叫自己进去,竟然还用了“滚”字,再回想那少年手里的令牌,不用猜也知道客栈里的人是谁了。 除了当今圣上谁能有这么大的气场?怪不得刘一霸被杀了,这敢情是皇上微服私访到这里。 络腮胡平复了一下心情,站了起来,看着灯火通明的客栈,心里发毛。刚才那少年说了让自己滚进去,是不是真要滚进去? 他也是没有办法,身为大明将士,就是为皇帝效命的。硬着头皮滚了进去,刚开始还好,毕竟是一楼。可是滚到楼梯处时,络腮胡就为难了,抬头一数,这楼梯有二十级,要怎么滚? 哎,平日里只顾着练兵打仗,也没练习过滚楼梯啊? 可要是不滚,一会儿见了皇上会不会被判个欺君之罪? 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豁出去了,不就滚吗?就当做是在床上滚了,想到这竟然轻笑一声,想起了家中的媳妇。 等他滚到二楼时,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岚汀早已经进屋把下面情况讲给齐楚。屋中有六个人,齐楚让海生三人站成一排,让徐锦鱼坐在桌边,让岚汀面对着门手里拿着令牌站立。而他自己则走到屏风后坐下,等待着络腮胡的到来。 门是开着的,络腮胡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他目光仔细搜寻,发现了海生三人。看他们的样子,络腮胡心想应该就是杀刘一霸的凶手了。不过现在用凶手这个词不太妥当,应该用壮士。 等看到徐锦鱼的时候,络腮胡完全没了疑心。当年皇上唯一钟情的女子,据传闻首辅张居正就是反对皇上和她在一起才被下药毒死。他也是看过徐锦鱼的画像的,对于这个有着惊世骇俗容颜的女子印象很深。 她也在这里,看来那少年说的人肯定是皇上了。再看岚汀的时候,络腮胡只怪自己有眼无珠。这不就是皇上带着妃子微服私访,小太监跟在身边服侍吗? 岚汀现在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如果知道络腮胡把自己当做是小太监,他可能不会生气,应该会觉得有趣。 “进来”岚汀压低声音。 络腮胡心中一惊,太监的声音不都是又尖又细吗?不过他也不敢多问,轻手轻脚的跨过门,走进去,老老实实的跪在屏风前。 “你知道我是谁吗?”齐楚在屏风后问道 “知道、知道,您是……” 岚汀打断道:“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络腮胡心想,原来皇上不想暴露身份,那自己也不能多嘴了。可是自己应该说什么呢,还是不说的好,言多必失,不说没事。 “你为何带兵到此?”齐楚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听得络腮胡浑身一颤。12989 第四零七章 圣旨 “我、我,我得知有一位大人物驾临此地,所以特来祝贺。”络腮胡一句话说的全是语病,原因是太害怕了,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可是要掉脑袋的。 “兵临船下这算是见面礼?”齐楚反问。 客栈其实也是条船,络腮胡不但带兵堵住门口,竟然还派战船在海面上围住大船。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水军都督不在,他只是个副手,如今水城闹出人命,肯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以免都督回来怪罪。 可是他想不到凶手竟然有皇帝撑腰,不对,应该是壮士。 于是他又换了一种说法,“小的得到线报说有三位英雄除了城中恶霸,所以特来嘉奖。” 这话说的还行,听上去把皇帝抛出去了,所以就算做的有点过也情有可原。 岚汀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还是忍住没笑。公子这真人不露相恰到好处,要是让这么一个小官见了龙颜才有些说不过去。 齐楚又发话了,“这么大的阵仗,要是给英雄们吓出个好歹,你担当得起?” 络腮胡冷汗已经流了下来,本想说英雄都敢杀恶霸,胆子应该不会这么小吧。但是他不能说,要知道屏风后的人可是九五之尊,只要张张嘴就能诛他九族。 “小的知错了,是小的鲁莽了。” 齐楚就不再说话了,之前安排好了。到这里他就演完了,剩下的交给岚汀。如果皇上还要跟小官啰嗦几句那就太没面子了。 岚汀轻咳一声道:“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恶霸在此横行,你却放任不管?” 络腮胡回道:“公公,你有所不知啊,刘一霸在京城里有背景。” 公公?岚汀终于知道自己被他当成了小太监,心中直呼有趣。然后配合着发出又尖又细的声音,“京城的背景?说明白些。” 络腮胡哪里敢说,趴在地上,苦求道:“皇上饶命啊,小的不敢说。” 海生三人一听“皇上”二字心惊不已,齐齐看向屏风,心中都是一个声音:那公子真是当今天子吗? 回想与齐楚接触的几次,海生觉得论气度,齐楚有天子之风。可是皇上会武功吗? 三人把疑问都憋在肚子里,继续看络腮胡怎么应对。 看样子刘一霸的背景还挺深,络腮胡是不准备说了,因为他得罪不起京城的权贵,可是他能得罪皇上? “你怕说出来有人报复你,可你要是不说——”岚汀拉长声音,观察着络腮胡的变化。 “要是不说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岚汀怒呵。 络腮胡怂了,没有人可以不怂。因为戏演的太真了,关键还是那块令牌。 岚汀继续道:“你认为天下还有人的权利比咱们的主子大吗?” 一语道破,络腮胡才想明白,是啊,这大明江山都是皇上的,刘一霸背后那人就算再厉害,还能大过皇上? “启禀公公,刘一霸说他是沈一贯的侄女婿。” 齐楚心道:又是沈一贯,看来他还真是手眼通天。这更坚定了他与沈一贯一年之约的决心。 岚汀给了络腮胡一个手势,同时心里突然出现一个词语,“跪安” 可能是小时候听戏听来的,放在这里感觉特别牛。 果然,络腮胡听见“跪安”二字,神经放松下来,跪着退了出去。 他不敢在船上等着,只有下船在陆地上等待。 部下们看着满头大汗的络腮胡走下来,纷纷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络腮胡连连摇头,心里却在说他娘的,真是倒霉啊,怎么让我碰见皇上呢?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岚汀公公就出来宣旨了,“主子要你好好帮助三位英雄。” 岚汀之所以没说是皇上,因为主子这个词很大,不会局限于皇上。就算被戳穿了也可以说“一开始我也没说是皇上啊,我说的是主子。” 络腮胡试探着问道:“那小的要怎么帮助三位英雄?” 岚汀笑道:“先给三位英雄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换一身衣服,再拿几千两银子。” 络腮胡一边擦汗一边叫苦,谁知道岚汀还没有说完。 “具体怎么帮助,三位英雄会告诉你。” 络腮胡心道,完了,这三个人连刘一霸都敢杀,他们需要别人帮忙的事肯定更难。自己一个小官哪里有那么大能耐?就算是水师都督那样正直的人,为了能在此地安心带兵,对刘一霸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哪里轮得到别人惩治刘一霸。要是真让都督放手干,刘一霸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点头应了,络腮胡准备带兵撤退,给岚汀留了句话,“公公,明天我派人来接三位英雄。” 岚汀表现的有些不满意,仰着头,有点趾高气昂的意思。 “错了,明天小的亲自来接三位英雄。” 岚汀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本来危机四伏,想不到就这样被齐楚给化解了。 岚汀回到屋中,众人笑个不停。 海生低声询问岚汀,“公子真是当今天子?” 岚汀伏在他耳边道:“皇上能这么好心帮平民百姓吗?” 这话说的明白,海生心想,既然公子不是皇上,络腮胡为什么如此害怕?他想起了徐锦鱼的令牌,看来是那块令牌的威力。 船上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海生三人拜谢齐楚后就准备离开。客栈的老板却抓着他们不放,原因是三人帮他保住了“命根子”,道谢还来不及呢,怎能让贵人就这么轻易的走了? 老板心肠很好,为了报答海生三人,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其实他应该感谢齐楚,不过齐楚做着一切也不是为了让人感谢。 夜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徐锦鱼拿回令牌,看着齐楚。 无言,二人听着海风吹过,水面有细微的声响。 船只在海中微微的晃着,气氛温馨,岚汀已经躲起来了。 “原来你还挺聪明的。”本以为会有一场劫难,想不到齐楚谈笑间就化解了。 “你已经这么笨了,我要是不聪明点,以后怎么办?” “我哪里笨了?”徐锦鱼有点不服气,“以后?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都这么笨了,我要是也跟着笨,那以后咱们的孩子不就更笨了?” “……”徐锦鱼俏脸一红,一颗心砰砰直跳,谁要跟你生孩子了,才不要呢! 不过好像有那么一点激动,就那么一点而已。徐锦鱼不断的告诫自己,然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停下,“齐楚,聪明点挺好……” 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心想齐楚聪明就行,我就可以傻一点,反正会互相弥补,以后孩子的智商怎么也算是正常水平。 “羞”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真是的,被他弄得晕头转向。 她心想。89 第四零八章 成长 第二天一大早,徐锦鱼正在梦乡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是我,还没醒?” 是齐楚的声音,听起来他好像也刚刚起来,声音还有些哑。 “这么早啊,你是失眠了吗?”徐锦鱼一边回答一边穿着衣服,动作很迅速,下地,照镜子,梳妆。 美丽的女人只稍微打扮一下就能惊艳四座,徐锦鱼自然是美丽的女人。 齐楚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徐锦鱼推开门的时候还是让他惊讶了一下。本以为她会赖床不肯起来,谁知道竟然如此痛快的就起床了。 徐锦鱼拉他进屋,低声问道:“咱们是要去屠龙吗?” 她仍然记得此事,为了屠龙也是做了让步,否则怎么能轻易起床? 齐楚叫她起来的原因只想早点出发去丹崖山,要是一会儿络腮胡来接海生三人,他们就走不了了。 “嗯,去屠龙。” 徐锦鱼双眼放光,兴奋不已,“那快走啊,去晚了,龙就跑了。” 齐楚心说那可是龙啊,天上海里的霸主怎么会说跑就跑,你以为是蛇啊? 不过他也没见过真龙,最开始是听师父讲《大荒经》,后来江湖上还有关于龙的传说。不过他这样的人,除非亲眼看到,否则很难相信。 “你把行李也带着吧。”齐楚道 “晚上不回来住了?”徐锦鱼还觉得这里的床挺舒服的,回头望了一眼床铺有些恋恋不舍。 “你以为屠龙跟杀猪一样简单么,拿出刀就砍?肯定要费一番周折。”齐楚觉得逗她很有意思,就是不知道等上了丹崖山没有龙,她会是什么反应。 “说的对,肯定不容易,那我就带上行李。” 门外岚汀等着,看着公子和鱼儿姐姐出来,靠着门框的他站直了身体。也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齐楚和舒灵雪成婚当夜,自己也是靠着门框等着公子。然后他们就被舒灵雪算计入局,直到今日好像也不能脱身。 不会又是坑吧?岚汀心想。 他看了看齐楚,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心中有些复杂。或许跟找神庭治天生魔脉的事有关,少年探查体内的不灭佛印,还好一切正常。裂痕是不能修复了,没有加大就是万幸。 “走吧。”齐楚带着二人离开客栈。 丹崖山在蓬莱水城的西边,两地相聚不远,就算走的慢半个时辰也能去个来回。 天空下着小雪,疏疏落落,让人心情舒畅。海风湿咸但不凉,从北而来,吹的三人神清气爽。 最开心,最兴奋的莫过徐锦鱼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走的很快把齐楚二人落在后面。 岚汀的心情沉重,自己不想面对的还是要来,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少年虽然吃过不少苦,但是没有真正的经历过大事。跟在齐楚身边虽然见了世面,但那些事也都跟自己无关。 今日去丹崖山寻找神庭踪迹和自己息息相关,豪不夸张的说,如果治好了天生魔脉,未来他会以玲琅阁传人的身份名扬天下,纵横江湖。可如果治不好,魔脉觉醒,自己就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天生妖孽。 或许还会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喊打,孤独凄凉的过完一生。 岚汀叹了口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虽然向前走着,但速度慢了下来。心很慌,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正常的反应,没有人生下来面对危险和抉择时就是冷静的。所有人一开始都会紧张、会颤抖、会有逃避的想法。齐楚当然也是,不过身在江湖,经历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习惯是很可怕的,它可以让人变得麻木,让人在死亡面前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所以人要想进步,就要不断的改变,不断的打破固有习惯。 齐楚把手放在岚汀的背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像一个长辈关心晚辈一样。 “怎么了?” 其实他看得出来岚汀是在担心天生魔脉的事,但并没有说透。很多时候同样的话,自己说出和别人说出是完全不同的。 别人说出是揭发,自己说出就是面对的开始。 长叹一声,岚汀只觉腹中浊气吐了出去,“有点担心找不到神庭怎么办,就算找到了治不了我的天生魔脉怎么办?” 少年咬着牙,心中有点苦涩。为什么我已经受了这么多苦,老天爷还不放过我? “如果真的找不到神庭,或者找到神庭也治不了你的天生魔脉,该怎么办?”齐楚这么说无疑是在少年的心上插了一把刀,丝毫不给岚汀喘息的机会。 岚汀猛的停住,心中翻江倒海,又觉得有团火在燃烧,这种感觉实在让人煎熬。 眼角已有了泪水,他毕竟只有十四岁,还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海风吹乱他的眼神,恍惚间眼角湿润,沉默无声,其实心中却在呐喊,在反抗。 齐楚就这样等待着,他的手依然抵着少年的背。感受着岚汀的变化,齐楚相信他会振作起来的。 徐锦鱼走在前面,发现齐楚二人没有跟上,回头寻找二人。她发现岚汀面色挣扎,表情痛苦,相距有一段距离,虽看不见他流泪,但能感受到他的纠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徐锦鱼很是喜欢岚汀的性格,真诚而善良。她不希望少年难过,于是原路返回。 走到岚汀面前时,想上前安慰几句。齐楚却给了她一个不要动的手势,如果是以前,徐锦鱼肯定不会听齐楚的。 不过现在她已经相信他,所以停住不动,关切的看着少年。 雪花融化在海风中,湿咸的空气变得舒缓而张弛有度,包裹着少年,从他的发丝间、指缝间、眨呀眨的睫毛间流走。 时光滴落在浩瀚的大海上,不起波澜,无声无息。海水在阳光下泛着幽深的蓝色,有一朵凝冰的雪花落在明镜的海面上,悄悄的融化,四散,沉入海底。 少年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动,一切都变得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没有任何变化,风依旧从北吹来,雪依旧从天而降,时光依旧从夹缝中流逝。1946 第四零九章 壁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间似有那么一点点变化,从北而来的风渐渐的变大,从天而降的雪渐渐的停下,从夹缝中流逝的时光蓦然回首。 这一切,不管是风,还是雪,抑或时光都注视着天地间这个小小的少年。 阳光洒落,他英俊的面容上肌肉舒展,被海风吹乱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公子,咱们走吧。不管怎样,我都想与命运斗一斗,能赢最好,就算输了。”少年在此停顿,他先看了徐锦鱼,又看了齐楚。 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这一刻却顶天立地。 “就算输了,下一世再斗一次就是了。” 岚汀没有笑,他是认真的。 “就算输了,下一世再斗一次就是了。要是还输,下一世的下一世继续斗就是了。” 岚汀没有笑,他是认真的,从未有过的严肃。 “除非命运把我挫骨扬灰,让我魂飞魄散,否则我跟它没完。要真是那样,其实命运也讨不了好的。” 岚汀笑了,带着一丝玩味和戏谑。他抬头看着天空,这一刻少年走上了与命运抗争的前路。 海风突然变大,从侧面卷来的海浪以雷霆之势拍打而来。这是一天早潮的时候,丈许高的海浪完全可以吞噬陆地上的三人。 岚汀侧目一望,目光如电,竟然瞬间击落丈许高的海潮。 徐锦鱼看见这一幕吃惊的说不出话了,齐楚也惊讶无比,心道看来岚汀体内果然有惊世骇俗的力量,只不过被封印了。 刚才少年无意中激发体内力量,轻而易举的击溃海潮。如果以后他能控制如此强大的力量,世间必定又多了一个绝世高手。 岚汀迈出一步,看似简单的一步,其实多少人在同样的境地下是后退的。 后退会得到暂时的安稳,前进或许会瞬间毁灭,但是依旧要奋勇向前。 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 再往前走了不远,徐锦鱼看见前方有一个凸起的小山丘,不高,但是隐在薄雾中。 薄雾如白纱,山丘竟成红色,三分像初升的旭日。渐渐的走近,只见小山丘高不过二十丈,忽听一旁齐楚说道:“这就是丹崖山了。” “什么?”徐锦鱼很难相信,传说中的丹崖山竟然是个小土包,定了定神,转头问齐楚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开玩笑,面前的就是丹崖山,往上走就是丹崖绝顶。” “不是吧,这最多最多算个大土包,也能叫做山?”徐锦鱼非常失望。 岚汀也道:“是啊,我第一次见这么矮的山。就是马家村的聚阴山也比它高啊。” 徐锦鱼接过话来,“丹崖绝顶听起来多么威风啊,有种绝壁千仞,高耸入云的气势。可是现在也差太多了吧。” 岚汀悻悻道:“康大叔说神庭就在此处,哎真是坑啊!” “什么神庭?不是屠龙吗?”徐锦鱼发现了破绽。 齐楚掩饰道:“是屠龙,不过要找帮手。” “你是说神庭是帮手?”徐锦鱼眨着眼睛,生怕齐楚说不是。 “是啊,咱们的力量太小了,必须找高人才行。”齐楚笑道 徐锦鱼松了一口气,“那就赶快上去吧,这山也不高,应该很快就到顶了。” 此时的岚汀已经想通了,打趣道:“我觉得要是狗急了都能跳上去。” 徐锦鱼白了他一眼道:“那我急了也跳不上去,你不是骂我不如狗么?” 岚汀没想到这一层,不过笑道:“鱼儿姐姐怎会不如狗呢,你不是猪嘛。” 徐锦鱼一听急忙辩解道:“我可不是猪啊!” 其实岚汀早已挖了坑,就等她自己跳下去,此时笑道:“鱼儿姐姐你终于承认自己猪狗不如了么,哈哈!” 说完他就跑走了,身后传来徐锦鱼的声音,“小岚汀你别跑,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 二人一跑一追,齐楚稳稳的跟在身后。三人没过多久便到了山顶,抬头一看只见一块纯金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蓬莱阁”。 纯金牌匾下有两根粗大的红柱支撑着阁顶,红柱上附着一层水气。 徐锦鱼问道:“要先进去看看吗?” 齐楚摇头道:“先不进了,找神庭踪迹要紧。刚才从山底上来没有什么发现,咱们从另一边下去再找一找。” 徐锦鱼同意,为了屠龙,她愿意妥协。 三人顺路下山,一路上仔细寻找,可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踪迹。甚至后来又原路返回找了两次依旧失望而归,最后还是来到蓬莱阁前。 丹崖山虽然不高,但是自古以来就有“丹崖仙境”之说。所以康回说神庭就在丹崖绝顶时齐楚深信不疑,可是如今找了几遍也没有任何发现。 齐楚陷入沉思,康回是不可能骗自己的,那么问题出在哪里了? 绝顶之上劲风刺骨,徐锦鱼抱着肩膀微微发抖。齐楚怕她冻着,“咱们先进去待一会儿吧。” “好啊。” 徐锦鱼第一个跳进去,然后岚汀也跟了进去。 “呀,这里还真避风,进来一点风都没有了。”徐锦鱼吃惊道 齐楚最后进来,此时太阳已升中天,阳光照进,点亮了微暗的蓬莱阁。 岚汀四下扫了扫,发现墙壁上有幅巨型壁画,色彩艳丽,栩栩如生。 徐锦鱼也觉得壁画很美,一个身穿华服头戴凤冠的女子坐在木椅上,椅子两边都有车轮,前有凤凰引路,后有小丫鬟拥簇。这些丫鬟有的手拿玉瓶,有的手拿花篮,个个貌美如花。 整幅壁画以五彩祥云为背景,如在仙境。不过让徐锦鱼不解的是,挺好的一幅壁画为何有一个拄着铁拐的瘸子,有一个露着肚皮的胖子,有一个衣衫褴褛头发灰白的老头。 微微皱眉,忍不住道:“真遗憾,挺好的壁画有个露肚皮的胖子真是有伤风雅。” 齐楚抬头一看,不禁笑道:“这就是你故罗寡闻了。这幅壁画名叫八仙祝寿,正中心头戴凤冠的是王母娘娘。那瘸子是铁拐李,胖子是汉钟离,老头是张果老,其实他们才是整幅壁画的主角。”1989 第四一零章 拆字 岚汀自幼听过八仙过海的传说,于是偷偷的把壁画上其他五仙都找到了,一一指给徐锦鱼看。“鱼儿姐姐,你看那个是吕洞宾,那个是韩湘子,那个是何仙姑,那个是蓝采和,那个是曹国舅。” 徐锦鱼逐个看过,却如齐楚所说真是八仙祝寿。 这时齐楚又道:“你们看王母娘娘左右两侧丫鬟的手里拿着一副对联。” 这个细节原本二人没有注意到,齐楚一说他们才去看。可是却发现那上联下联共十六个字,没有一个认识。 岚汀知道自己读书少,认字也少,可是看对联上的字怎么也不像正常的字啊。每一个字至少都有五六十划,每一个字好像是由五六个字拆分拼凑而成,可是丢左少右,遗上落下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念。 徐锦鱼也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有个奇思妙想,说道:“是不是神仙写的字和我们的不一样。” 齐楚听了就差笑出声来,岚汀竟然赞成道:“肯定是啊,神仙神通广大,所以字也繁琐,反正他们有法术再难写的字随便挥挥手就行了。” 齐楚忍不住了,“你们就别瞎猜了,那不是神仙的字,而是普通字组合而成。这幅壁画年代久远,尤其是这幅对联其实隐含着一首诗。” “怎么又变成诗了?”岚汀有点晕。 齐楚笑道:“每两个字就代表一句诗,你们看看能不能把整首诗都分解出来。” 关于蓬莱阁中这幅对联,齐楚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立刻来了兴致。他才思敏捷,在与徐锦鱼二人说话的片刻就把上联和下联中的十六个字基本拆解完毕。 此时胸有成竹,在心中有默默念了几遍,发现没有什么漏洞就等待着徐锦鱼二人认不出时,自己再念给他们听。 倒不是齐楚瞧不起徐锦鱼二人,岚汀字都认不全肯定败下阵来,徐锦鱼失忆后几乎跟文盲差不多了……除了长得美,性格好,身材好,声音好听,好像再没什么优点了。 齐楚在心里把徐锦鱼夸了一遍,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最后二人转身望着齐楚,有些求饶的意思。齐楚笑道,我给你们讲讲,这首诗应该是: 钟离点石把扇摇,果老骑驴走赵桥。 国舅手执云杨板,彩和瑶池品玉箫。 洞宾背剑清风客,拐李提葫得道高。 仙姑敬奉长生酒,湘子花篮献蟠桃。 “这你都能看出来?”徐锦鱼一脸狐疑,感觉齐楚在骗自己。 岚汀倒是坚信不疑,“公子好厉害啊,这么短时间就拆字完毕,天下怕是也无人能及吧。” 徐锦鱼有些叫板的意思,“既然这么聪明,那怎么找不到神庭的踪迹?” 一句戳中痛点,齐楚不答。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听阁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齐楚心想风声很大,这人除非用跑的,否则阁内根本听不见脚步声。 果然来人跑着进来,手里还提着木盒。不过他衣着简陋,冬天里勉强御寒保暖,就说不上什么好看了。那木盒也是一样,作用就是装东西,应该就是普通木头,做工也很一般。 此人闯入阁内,发现齐楚三人并未吃惊。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蹲在地上,打开木盒。 齐楚注意着,此人从木盒中拿出香炉和拜祭用的香。 岚汀也在一旁看着,见此人把香插进香炉里,低声跟徐锦鱼说道:“这人难不成是来拜祭咱们身后八仙的?” 本来声音挺小,谁知那人竟然回头说了一句,“墙上的神仙是死的,我拜的可是活神仙,真有大神通的活神仙。”脸上一副得意之色,竟然把岚汀看扁了。 岚汀跟他较上劲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都是骗人的。” 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扭过头又从木盒里拿出水果。要知道在冬天里新鲜的水果简直贵的可怕,想不到此人竟然肯花大价钱买水果给神仙上供用。不但有水果,还有糕点,摆完供果糕点后,他点香跪拜。 齐楚看着此人面目表情很是虔诚,想来是真心拜祭。心中一动,莫非此人拜祭的神仙和神庭有关? 这里正是丹崖绝顶,如果说碰见此人是巧合。那么他为何偏偏选在此处祭拜?供有神仙的庙到处都有,选在这里一定有他的原因。 这人拜了许久,齐楚就一直等着。 直到香燃尽,这人收拾供果糕点,准备离开时,齐楚走上前去很有礼貌的问道:“老哥,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来此地寻仙求道的,若你知道神仙的踪迹还劳烦告知一二。” 这人一听竟然是同道中人,态度缓和一些道:“我看你是真心的,也就不瞒你了。我真知道神仙的踪迹。”说完还瞥了岚汀一眼,有几分示威的意思。 齐楚心道果然让我猜中了,随即道:“不知老哥怎么称呼?” “我姓赵,家里排行老四,名字取得也随便就是赵四了。” 齐楚点头道:“赵四哥,咱们在此相遇也是缘分,你真的见过神仙?” 赵四把木盒放在地上,道:“说来真是缘分,那还是去年的事。” “我家中有一个妻子,她向来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又生病了,我找郎中看过,郎中说这一次治不好了。” “当时我一听死的心都有了,我们乡下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愿能吃得饱穿的暖,一家人身体健康。可是谁能想到会摊上这事呢?” “当时我心里难受可是又没钱给媳妇治病,心想在她人生最后的时候好好陪她,如果还有什么愿望,尽量满足她。有一日她突然跟我说想吃山上的野味,可是天寒地冻的猎人都躲在家里过冬了,哪里有什么野味呢?” “看她生病的样子,我很是心疼,一咬牙就穿了衣服拿了弓箭上山来寻野味了。” “还别说我运气不错,上山就看见一只很肥的兔子。想来它也是出来寻食,我一箭射去竟偏了。兔子那东西你也知道机灵的很,根本容不得我射第二次,它拔腿就跑。”22 第四一一章 破绽 “可是我怎能让它跑了,就在后面猛追。就追到此处,兔子窜进了阁中,当时我心想好家伙自寻死路,也就跟了进来。” “可是进来你猜怎么着?” “神仙出现了?”齐楚问道 “哪有那么快,兔子又不是神仙的坐骑。我进来发现兔子竟然不见了,当时我一拍脑袋心想莫非我为了完成媳妇的愿望产生了幻觉?” 岚汀在一旁听着,本来对赵四没什么好印象。可是听来他也是可怜人,便也不计较太多了。 赵四又道:“我在阁中仔细寻找,连兔子毛都没见一根,想来是想兔子想疯了,正当我要转身离开时候,你猜怎么着?” “神仙出现了?”齐楚又问 赵四一摆手,“哪有那么快,我一转身外面竟然刮起了狂风,下起了大雪。那风大的啊,能移山倒海;那雪大的啊,差点把整个蓬莱都埋了。” 齐楚觉得很是奇怪,风雪那么大肯定是天生异象,又忍不住问道:“这回神仙出现了?” 赵四笑道:“神仙都不急,你急什么啊?” 徐锦鱼听了掩面低笑,心说流光公子总算遇见了对手。 赵四继续说道:“风雪太大,我根本就下不了山,还好这里能躲避一会儿。我就想先躲一下,等风雪小了就下山。可是谁成想,大雪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冷,别说下山了,最后冻得我都站不起来了。” “后来你被冻死了吗?”岚汀笑道,他也觉得这个赵四挺有趣。 “就差一点被冻死,因为太冷我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梦里见到重病的媳妇,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终于醒来。我睁开眼,你猜怎么着?” 齐楚不语,只摇头。 “笨啊,神仙出现了呗。” “真的?”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那还有假?神仙就站在这里。”赵四往前走了走,指着门外。 “神仙长什么样?有几个脑袋,几只手?”岚汀问道 “不许亵渎神仙!”赵四显然对自己当日所见笃信不疑,岚汀开玩笑却被他呵斥。 “赵四哥,神仙出现后发生了什么?”齐楚实难相信世上有鬼神,但是这些年见的多了,经历的多了也知道世上许多事说不清,道不明。 赵四严肃起来,学着神仙的语气道:“神仙说啊,兔子也是生灵不能随便宰杀,告诉我以后不要杀生,然后就走了。” 岚汀有点不甘心道:“神仙走之前没说别的?” 赵四一拍脑门道:“都怪你瞎捣乱,最重要的我没说。神仙说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当时就想啊,只要能治好我媳妇的病就行。谁知道我还没说话,神仙就说你回家去吧,从今往后好好对待妻子。” “我半信半疑的回到家,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岚汀笑道:“神仙去你家蹭吃蹭喝了?” “不许亵渎神仙!”赵四再次呵斥,看来神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推开家门媳妇正在厨房做饭,她竟然痊愈了。”赵四脸上露出了笑容,望着阁外,充满了向往。 “真的这么神?”岚汀不信 “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是想象不到的。所以说机缘很重要啊。”赵四得意道 “妓院很重要?赵四哥,原来你心里这么想啊。”岚汀笑道 “去去去,少添乱,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赵四提起木盒就要往外走。 齐楚拦住他道:“赵四哥,你看清楚神仙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吗?” 赵四心直口快,“从哪里来我不知道,当时我还在睡觉。你要是问往哪里去嘛,算你问对人了。就往那里去了!” 他伸手往外指,三人目光移去,那是蓬莱阁外,丹崖绝顶之上的某处。但是他指的不准确,齐楚问道:“是在断壁处?” “不不不,断壁再往前。” “再往前可就跳下去了,虽然丹崖山不高,掉下去也会死人的。”岚汀提醒着。 “就是再往前,不信算了。”赵四被他戏弄几次,脾气来了挣脱齐楚的手就往外走。跨出蓬莱阁又回头对齐楚说:“从断壁跳下去,普通人肯定必死无疑,但那可是神仙!” 齐楚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等赵四走了一会儿,他看着地上的香灰,似若有所思。 阁中寂静无比,齐楚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徐锦鱼摇了摇头,岚汀却道:“我发现了。” “说” “赵四哥说他回家推开门就看见媳妇在厨房做饭,这么说他推开的应该是厨房的门,而不是家门。或者说他家一进屋就是厨房,这设计实在太怪。” 徐锦鱼听了岚汀的逻辑,就差点笑出声了。 齐楚道:“虽然听起来不像那么回事,但确实有点怪。他这一番话最大的破绽就是明明神仙治好了他妻子的病,但是最开始只顾着营造神秘的气氛而忘记说了。” 岚汀终于想起来了,“对啊,还是我最后问了一嘴神仙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他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徐锦鱼问道:“那这么说他是骗咱们的了?可是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骗子呢。” 齐楚道:“确实不像骗子,而是蓄谋已久。否则怎会带着香炉供果前来此处假装拜祭,然后又假装无意间透露神仙的踪迹。” 岚汀道:“公子觉得有人指使?” 齐楚点头,“指使的人肯定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这是故意在给我们透露神庭的踪迹。” “这么说背后的人是在帮我们了?”徐锦鱼问道 “不能算帮,想来此人也有自己的目的。但现在我还猜不到,不过既然人家愿意透露,也省的咱们费尽心力去找了。”齐楚往外看去,空中又飘起雪花。 岚汀问道:“公子的意思是要在这里等吗?” 齐楚不答,慢慢的往门外走去,阁外风声呼啸,吹得他衣襟飞扬。然后他又退回阁中,飞起的衣襟无风落下。接着他又走出去,再退回来。 徐锦鱼瞧着古怪便问道:“你在干嘛?” 齐楚道:“这蓬莱阁很奇怪,外面风声呼啸,可是一进来却一点风也没有。” 第四一二章 为难 岚汀赶忙道:“是啊,刚才我就发现了,不过被赵四哥给打乱了思绪。” 徐锦鱼觉得好奇也走出去,退回来,发现真的像二人说的那样。走出去就会感受到强劲的海风,退回来就一点风也没有了。 “会不会这里被神仙施了法术?”徐锦鱼问道 没有人知道答案,不过齐楚明白既然有人让赵四来通风报信,那么在这里等着,相信一定会有神庭的踪迹。 三人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阁中无风,还不是很冷。为了排忧解闷齐楚又讲起了江湖趣事。 …… 赵四离开蓬莱阁后并没有下山,而是绕着山道走到丹崖山的另一侧。 在另一侧山腰上站着两个人,如雪一般白的厚衣中藏着他的一双手。“阎王爷”向着赵四招了招手,嘴角泛上一丝笑意。 他身边决水安静的站着,看不见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看不见被风吹起的衣衫,更看不见他隐藏在深处的心。 赵四往这边走的很快,因为他圆满完成了任务,现在是收钱的时候。对于一个以打猎砍柴为生的农户,冬天里要不是饿的发慌,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他是绝不会顶着严寒上山碰运气的。 不过这一次他的运气很好,是有生以来最好的一次,竟然有两个傻子肯花五十两银子雇自己演戏。现在他也很开心,五十两银子啊,够买多少米面,买多少猪肉,买多少布料,想到这他走的更快。 “阎王爷”看赵四的样子也知道事情办得不错,其实对于他来说成功与否都不重要。 当刚才赵四去蓬莱阁找齐楚他们时,决水就这样问过,“主人,他能行吗?不会被那人瞧出破绽?” 阎王爷笑道:“不管他行不行,都会被那人瞧出破绽。” 他虽然不知道齐楚的真实身份,但几次接触下来已经看得再明白不过。就凭赵四的演技,绝对逃不出齐楚的眼睛。 但是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清楚齐楚的目的,上丹崖山找人给亲人治病。丹崖山上怎会有人?阎王爷自然能推断出齐楚要找的就是神庭。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神庭的踪迹? 如果齐楚知道幕后人是他,也肯定会有这个疑问。 阎王爷之所以不在乎赵四是否会被看穿的原因是对方既然要找神庭的踪迹,那么自己投其所需,齐楚就算看出破绽也一定会上钩。 因为在这里除了阎王爷,没有人知道神庭的踪迹。 决水拿出一锭银子给了赵四,看着他满足的笑着,也不知决水是何心情。很有可能他的心连动都没动一下,因为这俗世之中的任何人和事都不能让他的心动摇一下,除了身边的主人。 赵四走了,这锭银子赚的很容易。可是他的身后,决水侧目问道:“主人要不要上去灭口?” 这一问让阎王爷也侧目看了看他,四目对视,决水低下头去。 “我什么时候变成杀人魔了?”阎王爷有些责备,从他的语气中决水已经察觉到了不满。 “我是怕他泄露我们的行踪。” “用倒逆乾坤抹掉他的记忆就可以了,为何非要杀人?”然后阎王爷又补充一句,“你知道这世上的人只有几十年的寿命,人生苦短,怎么还要剥夺他们活着的权利?” 决水去了,也看不见他脚下步法变换,但是身影连闪就到了赵四面前。 天是蓝的,从蓝色的天空中落下片片白雪,轻柔而脆弱,触之即化。赵四看见决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以为他要抢回银子。然后赵四紧紧的抱紧双臂,把怀中的银子守得死死的。 银子没有丢,丢的是他这一天的记忆。 决水施展倒逆乾坤的时间竟然比言苍赋短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过于熟练,还是只懂得一知半解。 总之,赵四回到家中后发现怀里多了一锭银子吓得让妻子把门插了起来,然后绞尽脑汁的回忆着今天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可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银子并没有让他太高兴,反而让他担心。所以这一夜他辗转未眠。 蓬莱水城中的夜如大海中的水一样,时而宁静,时而起伏。北风在吹动海水的同时,也撩动着夜色。 海生三人被络腮胡请到了水军大营,他们被奉座上宾。络腮胡说只要他们提要求,自己一定会满足。 然后海生说他们要找一样东西,粗略的描述了东西的外观,但重点强调了东西的价值。 “那是我师父的遗物,也是一件无价之宝。” 海生说完这句话后就看见络腮胡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然后他又问了一句,“有难度吗?” “没、没难度。”络腮胡知道海生三人可是皇上的朋友,就算有难度也只能说没难度。 “包在我身上,肯定能找到的。”络腮胡的话相当于一颗定心丸,这一夜海生三人睡得很香。 可是络腮胡却睡不着了,他顶着北风爬上城墙,往远处望去,目光急切,似乎在搜索着什么。身后有人拿来了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大人,快回去歇息吧。” “都督怎么还不回来!” 这一句安慰换回来一句不对等的“道谢”,士兵知道大人的心很乱。 “大人别劳神了,都督应该就快回来了。” “你说都督不会遇上海上的倭寇吧?” “没那么倒霉吧!” 士兵说完这句话后就后悔了,急忙补救道:“大人您看这几天陆续有船靠岸,说明海上的倭寇少了。” 络腮胡点头,但立刻发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怎么突然就少了?不大对劲呢?” 他心里在想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吗?如今都督不在,倭寇要是真的突袭水城,自己能带领将士们守住这块军事重地吗? “快!吩咐下去,夜里城中巡逻的再加一倍兵力,城墙上警戒的多加两班,切记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 士兵走了,络腮胡仍望着前方海面沉思。 这一夜没睡的人有很多,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 第四一三章 即非 齐楚三人在蓬莱阁中等了一天,始终没有看见赵四说的神仙。最后索性决定在蓬莱阁中过夜,徐锦鱼和岚汀睡得很香。阁中无风,二人各自蜷缩成一团,脸上的神情与平常一样安详。因为只要有齐楚在身边,他们不需要操心什么。 齐楚没睡,他脱下外衣盖在徐锦鱼的身上,又发现岚汀也会冷。他出去找了些树枝,生火,当火光映红岚汀的脸颊时,齐楚才放心的走出蓬莱阁。 夜里丹崖绝顶还是有些冷的,没穿外衣的齐楚就站在北风中,任由刺骨的寒风钻进他的骨缝,然后在身体里游遂。 从天洒落的月光如黑夜里微弱的烛火,天地广阔竟只照亮了齐楚眼前的黑暗。 他望着赵四指的方向,那里是山崖之外的悬空处,毫无所依。如果赵四说的是真的,在悬空处出现了神仙,那么齐楚可以肯定就算来的不是神仙,也绝对是个高手。 腾空之术并不是简单的轻功,那是与天地契合的人才能达到的境界。 天下能腾空的人不少,无一例外的都是高手。齐楚往前走了走,已经到了崖边,往下望去是幽深幽蓝的大海,往上望去是如大海一般的夜空。 天上的银河与地上的大海在夜里是如此的想像,甚至让一个抬头望天,然后低头俯视的人产生幻觉,到底哪一个才是天,哪一个才是海? 齐楚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疑问,这世上真的有天吗?又真的有海吗?或者换个说法,抬头看见的不一定是天,低头看见的也不一定是海。 佛说,万法皆空。 现在想起来,齐楚觉得好像明白了一点。然后又记起曾经在长白山学艺时恩师讲解金刚经时上面有一句这么写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猛然向前看去,是黑夜! 无尽的黑夜!距崖边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的黑夜! 他心想,我看到的真是黑夜吗?然后齐楚似乎明白了,如果自己看到的黑夜并不是黑夜,或者说他能透过黑夜看到别的东西,那么就能知道赵四所说神仙的踪迹。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答案是——真的如此。 齐楚所看到的黑夜,并非黑夜,是名黑夜。 而黑夜的另一边纵使是看似一样的黑夜,但却是翠柳成林,樟桦满目,草盛花开,蟋鸣鹃啼。 阎王爷走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两旁古树参天,脚下芳草松软。决水跟在主人身边,二人顺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向前行走。 不急也不慢,如果夜色也如人心一般可以跳动,那么他们迈步落脚的过程就是夜色跳动一下的时间。 不是寒冷的冬,没有刺骨的风,夜虽然漆黑,但不会让人觉得沉重。 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和谐,一花一叶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浩瀚宇宙中真的还有另一片净土? 佛说,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不可思量。 佛说,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佛说,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 所以肉眼看见的不一定真实,看不到的也可能存在。 二人走到溪水尽头便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和身后的没有什么差别。景色一样,树木一样,夜色当然也是一样。 阎王爷望着前方,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看不清他瞳孔中出现的影像,只是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他的呼吸竟然有些急促,就算是那夜海上惊魂,他也是异常平静。 “主人,再往前走就是神庭的结界了。”决水有些担心道 “你是不是还要提醒我,这神庭的结界名叫遗失之阵,误入者会万劫不复?”他头也不回,语气却有些讽刺的意味。 “真的要这么做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决水又问 “如果有办法,我和你还会从北冥赶到这里?如果有办法,我怎会再次踏入这片土地?如果有办法,我会想不出来?” 他一连问了三遍,每一遍不仅敲打着决水的心,同样也敲打着自己的心。 这时候杜鹃竟忘了啼叫,天地明灭不定。终于听他说道:“想不到我也会为了活命而奔波。” 然后毫无征兆的迈步出去,只等他前脚落地,另一只脚还未抬起时听见决水道:“主人,我进不去。” 他回头凝望,不知怎地却笑了一下道:“我差点忘了,这遗失之阵除非自动打开,否则没有百年的修行擅入者死。” 决水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却不说什么。 “好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阎王爷继续向前走,决水留在原地,望着主人的背影,忽的心中涌上一丝忧伤。 前方并没有什么异常,尽管他已经踏入遗失之阵,但并没有触动警报,也没有触动阵法,结界还是如往常一样隐秘在林中,似乎有点形同虚设。 往前走着,走了很远,他没有回头望,因为心中清楚决水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不过对这里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前进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决水提醒的并非没有道理,在遗失之阵中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不过对于言逝错来说,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因为早在百余年前,他就有随意出入遗失之阵的本事。 言逝错,当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时,江湖上绝没有人记得,而在三邪两正中会有很多人记得这个名字。 但是没人知道那是多少年前了,言逝错叱咤风云的时候,怕是天音神算师父的师父都还穿着开裆裤呢。 就是这样一个曾经覆雨翻云的人如今消无声息的回来了,再次踏入神庭境地,这一次他要干什么? 林中的路越往里越崎岖坎坷,但是言逝错如在平地,因为热他脱下厚重的外衣挂在树枝上,然后继续前行。 直到不远处露出了山的轮廓,他放慢速度,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龙雀山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啊!” 仿佛在跟人说话,但是四下无人回答。 走到山脚下,驻足而立,抬头望着,目光所及之处如心相交,似与龙雀山在交流。 言逝错整理了衣衫,满怀希冀的说了一句,“不知今年的杜鹃开的如何。” 第四一四章 山洞 在上山的途中,言逝错发现从前开的漫山遍野的杜鹃今年竟然一朵未开。而从前翠柏青松到处都是的龙雀山,如今竟然只剩下光秃秃的山顶和奇岩峭壁,究竟发生了什么? 走着走着终于到了半山腰,此处有诸多山洞。他数着山洞往里走去,当走到第九个山洞口时,停了下来。 这一个山洞和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里面有火光晃动。 言逝错站在山洞外面,能嗅到其中一丝人气。他能品出这气味中的疲倦,也能分辨出疲倦中的愤怒,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仇恨!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很多人的一生往往成于仇恨,也败于仇恨。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自古以来那些惊天动地的变化都是因仇恨而生。 山上无花无树,自然没有杜鹃鸟的栖息之所。所以当山下杜鹃恢复啼叫的时候,山上的土层下蟋蟀附和着。 “蛐蛐~蛐蛐~” 言逝错朝着洞口走了三步,然后再次停下。他没有进去的打算,这时候从洞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师弟,来了就进来吧。” 这正是那带着疲倦、愤怒、仇恨的人说的话。 言逝错哼了一声,“师弟?你还真会攀高枝。” 里面的人“咦”了一声,然后恢复平静道:“既然不是,那就走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而且你也进不来。” 言逝错讥笑道:“寸心小子被关了几十年,脑袋当真糊涂了?我既然能到了这里,就能进去。” “你叫我什么?”洞中人道 “自然是寸心小子,难不成叫你寸心尊者?”言逝错正色道 “哈哈哈,这天下你是第二个这么叫我的人。”寸心尊者不但不气,反而有些怀念这个称呼。 “那第一个是谁?”言逝错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不过他想听寸心尊者亲口说出来。 隔了片刻,洞内才传出寸心尊者的声音,“那第一个人怕是永远也不会来了,所以这天下就安宁了。” 虽然嘴上说是安宁,但心里却无比的悲伤。 言逝错笑道:“三千大千世界碎为微尘,在你的眼中也有天下吗?” “你!”寸心大惊 “真的是你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不会来的,不会来的!” 山洞中寸心尊者情绪激动,苍老的声音竟有了一丝活力和生机。 言逝错也有些激动,“若你不信,那就出来看看!” 此话一出,便听见洞中寸心尊者脚踩沙石要奔袭出来的声音。可是寸心尊者的人还未出来,那声音已经停了。 二人洞里洞外的站着,时光流转,天地无声,夜色就像那颗心,在跳动的时候也颤抖着。 最终,言逝错走进了山洞,他很平静,但却无法压抑心中的热情。 一个腰杆笔直,身穿粗衣的老人痴傻的望着洞口。当他看见言逝错的身影时,不禁惊呼道:“老妖怪!” “臭小子!” 二人的称呼实在有些诡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竟然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老妖怪,而另一个眼角连一丝皱纹的中年人竟然叫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人臭小子。 没有人能体会这其中的深意,更不会有人懂得二人之间的这份情谊。 言逝错看着寸心尊者,长叹了一声,“臭小子,就算是你师父的师父也要喊我一声爷爷,你也太放肆了!” 寸心尊者却笑道:“老妖怪,你不是说在你眼里世人都是晚辈,所以我叫你老妖怪正合你意。” 言逝错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 寸心尊者伸出手,“若是能变,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 言逝错伸出手和他一握,二人本是忘年之交,多年不见但仍然互相牵挂。 洞中火光下,言逝错发现这里仅有石床一张,石桌一方,石凳一个。 石桌上有一个空碗,想必是寸心尊者平日吃饭用的。言逝错仔细瞧着,发现在石凳旁有一个食盒。 这个食盒比平常的要打上四五倍之多,与其说是装饭用的,倒不如说更像个木桶,只不过上面有个盖子而已。 他走上前去,俯身拿掉盖子,发现食盒里装着米饭。虽然天气不冷,但米饭早已凉透,而且馊味刺鼻。回头望着石桌上的碗,问道:“平时你就吃这个?” 寸心尊者或许因为习惯了,所以毫不在意道:“他们嫌每天送饭太麻烦,所以一次带半个月的饭。冬天还好,虽然米饭冻成了坨,但是敲开后放入嘴里还能融化。一到夏天,米饭隔夜便臭了,不过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言逝错眉头紧锁,目光中流露出愤怒,“他们故意的是不是?” 寸心尊者回身坐在石床上,用手抚摸着坚硬的石床,其上沟壑深浅不一,也不知道每天他躺在上面是如何入睡的。他干笑了一声,“无妨,我老了,也不喜欢吃吃喝喝。” 言逝错坐在石凳上,不语。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可是有遗失之阵。”寸心尊者明知故问,只不过想转移话题。虽然这个方法有点拙劣,但言逝错还是认真的回答,“你忘了,我可是有两百年修行的老妖怪,遗失之阵怎能难得住我?” 寸心尊者笑道:“是啊,人能活这么久简直就是奇迹。” 言逝错哼了一声,“谁规定人不能活两百岁了?”他没有质问寸心尊者的意思,只不过就是这样的性格。 “是啊,没人规定人不能活两百岁。” “我不但要活两百岁,还要活三百岁!我要一直活着,看看是老天的命长,还是我的命硬!”语气狂妄,目光如炬,似要焚尽世间一切。 寸心尊者回忆着往事,但记忆中许多片段已经模糊。 “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还小,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想过你会回来。” 言逝错伸出手挡住洞口巴掌大的天地,“其实当年你有难的时候我就应该回来,可是人啊,活那么久多没意思。当年我就想,要不你干脆死了干净,所以也就没有出来帮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这个臭小子硬是不死,所以就回来看看你了。”. 第四一五章 天斗 寸心尊者看着言逝错的侧脸,这张脸还是当年的模样,大概过去七十年了竟然一点没变。而自己却从那个少年变成了奄奄一息的垂死老人,真是讽刺。 “遇到难事了吧。” 寸心尊者道破了他的来意,言逝错也没有隐瞒。 “当年我被伤了神魂之后就一直在北冥养伤,可是你也知道魂分为二,其一消散,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去。”言逝错像是聊天一般,轻松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寸心尊者的脸色却非常难看,“有破灭的征兆?” 言逝错点头,虽然知道神魂即将破灭,他依然平静,或许因为活的太久了,对生命已经没有太多的希望。而他之所以活着,正如刚才所说,只是想看看是老天的命长,还是自己的命硬。 “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言逝错的脸上还是没有紧张的表情,心里也没有恐惧,只是有一点不甘心,“说好了要与天斗的,可是天怕了我吧,非要置我于死地。” 寸心尊者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正在想着办法。生命对于这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妖怪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他活着代表一种精神,人与天斗的精神。 所以他不能死。 言逝错自嘲道:“老天既然赐我不灭神魂,却为何非要安排一场宿命,让我自愿的魂分为二,然后她不惜毁了自己,也要与我同归于尽,你说这是为何?” 像他这样的性子,这反问的语气应该是尖锐而直戳人心的。可是寸心尊者听来却心上一疼,“若是你不与天斗,也不会种下恶果,结了孽缘,最后害了自己。” 看似指责的话,其实寸心尊者明白世上多少人生下来就是要与天斗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然后审视了自己的这些年,摇了摇头,低声苦笑。 “我不后悔,若是不与天斗,也就不会遇见她。哪怕重来一次,明知道是今日的结果,我还愿意把一半神魂分给她。” 寸心尊者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因为她是顾青瓷啊!” 言逝错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曼妙的身影,快七十年了,还是忘不了啊! “你呢,可曾后悔?” 在年纪上二人虽然相差许多,但却是一样的性子。 “我也不后悔,如果真的重来,我还会把一身本领传给他。就像当年你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待他。” 寸心尊者就是天音神算的师父,当年是神庭年轻一代的翘楚,无论是见识,还是修行,在同代人中都无人能及。甚至许多长他一辈的师叔师伯对于修行的理解也没有他深刻,加上他悟性奇高,早就被内定为神庭下一代的掌门。 不过这样的人向来狂妄,他们有资格,也有理由狂妄。但在世人眼中就是异类,就是怪物。私下里他不受师兄弟们的待见,不过因为本事过于大,也没人敢当面与他争执。 可是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拉帮结派的准备加害于他,因为没有人会把神庭掌门之位拱手相让。 寸心不与人争,他要与天争。 但别人却不肯放过他,或许这是上天的反击。 与世间那些大能之人一样,寸心是个真性情的人,所以也会肆意妄为。 五十年前,天音神算还被寸心叫做“臭小子”。 寸心把“臭小子”留在神庭,自己出了结界游历江湖。 古有帝训:三邪两正中人永不得出入江湖,不得沾染俗世,更不得以神通打破世间自有的法度。 寸心游历江湖已经违了帝训,若是被神庭发现免不了一次重罚。但是他根本也不在乎,自己可是要与天斗的人,怎会在乎人世间的一次惩罚。 其实他与天斗的信念源于一人,就是如今坐在他对面的言逝错。 言逝错本是北冥葬魂中人,百余年前他以惊世神通一统三邪两正。与其说统一,不如说压迫。有大神通之人多数偏激,更何况言逝错有雷击不灭的强大神魂,有接近于长生的体魄,有千百年不曾现世的大神通。 似乎当这个名字在三邪两正中出现时就注定了他会统一长期以来分居各地的三邪两正。 在这覆雨翻云之人的手下,怎能有违逆的人存在? 逆我者死! 他要与天斗,所以必须要所有人都臣服,就像臣服于天一样的臣服于他。 言逝错这一生注定是孤独的,没有亲人,因为他的寿命太长,亲人早已死光;也没有朋友,因为没人懂得他的心。 不过当六岁的寸心出现时,言逝错冰冷而独孤的心融化了,被一个孩子在一瞬间融化了。 “他们都说你是老妖怪,可是我怎么看你也不老,长的还挺好看,更不像妖怪。”寸心因为太矮,为了和言逝错说话,他爬到树上,这才有种俯视的快感。 “你见过妖怪长什么样?”言逝错笑道。 上一次笑已经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但自从那一次后他就经常露出笑容。 小寸心很诚实,“我没见过妖怪,不过我觉得就算妖怪再好看也没你好看。” 言逝错觉得有趣,“为什么?” 小寸心抱着树干累了,就从树上滑下,一拍身上衣服,“你这人好笨,我在夸你。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言逝错笑道:“小孩子不是总问为什么吗?” 小寸心笑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比呢,不嫌丢人。” 言逝错眼珠子一转,“你不就是小孩子,难道不嫌丢人?” “切,我可不会丢人,我从小到大没丢过人。” “没尿过床?” “没有!” “没被女人摸过屁股?” “没有!!” “没偷看过女人洗澡?” “没有!!!” 小寸心要气炸了,心说这人怎么如此无耻,还摸屁股,还看人家洗澡。我要是被女人摸过屁股,那不如干脆死了。 接着他就被言逝错扛在了肩头,“你干嘛?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言逝错一把扯掉他的裤子,露出雪白的小屁股,对身边的决水道:“你去把神庭中的女子都叫到这来。” “是!” 决水看了一眼挣扎的小寸心,不怀好意的笑了,心说你不是没被女人摸过屁股嘛,叫你没被女人摸过屁股,一会儿摸死你…… 新的征程新的坑 十月来了,本应该是要双倍月票的时候,不过我没存稿了,所以月票什么大家看心情吧。现在红包区天天月票红包,你们去抢,每个有五百点,然后还可以看书,无论是哪个作者的书,最好还是支持下正版,别人也不容易的。 这本书写的怎么样,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至于为什么不火,我也清楚。至于怎么让它火起来,我也清楚。 不过不要紧了,安心的把故事写好,不愧对支持我的所有人。 纯剧情流的小说,写起来是挺困难的。我非常不喜欢拖沓的文字,也不喜欢凑字水文。 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这本书有实体书的质量,但却依旧不火,哈哈,这就尴尬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别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最近有不少书友帮着宣传,你们心情有些焦躁,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 我的心态还是很平和的,关于成绩看的很淡了。如今即将迈进百万字,开始的铺垫也都结束了,真正的世界拉开帷幕,故事从这一卷就开始了。 我对故事的要求很苛刻,其中关于历史的部分,有细心的书友已经发现了,如果仔细去查,万历,张居正,通天神龙,曹端妃,沈一贯,蒋一个,陈炬,李如松等这些人物和正史基本上是没什么差别的。以后,也还会有历史的部分,我依然会仔细考证。 因为没存稿了,总想说些什么。 然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跟你们说,其实真的别着急,就算堆月箫直到完本了也还是没火起来,成绩也还是不温不火,都不要紧的。 因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在做着,这就可以了。 2017.10.1以神因吃饱了撑的写下此篇,哈哈 第四一六章 救命 神庭中女子虽少,但若是叫到一起,也有百余人之多。 小存心光着屁股被言逝错抗在肩头,他发现从远处陆陆续续走来不少女人,有五大三粗的,有细如麻杆的,有前凸后凸的。 等众女子都到齐后,决水让她们排成一队,吩咐下去,“一会儿挨个走上前摸这孩子的屁股,记住要用心摸,花样要多!” 这时候队伍中有个胆大的女子问道:“摸多久啊?” 决水被问的一愣,转头看着言逝错,小声问道:“摸多久?” 言逝错发话了,“想摸多久摸多久,摸的越久给的赏钱就越多!” “什么还有赏钱?”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就是啊,天上掉馅饼啊!” “别拦我,让我去摸!” 本来有些矜持的女人们都变得欢脱起来,摸男人屁股她们是不好意思的。换个说法,在众人面前摸男人屁股肯定是不好意思的,要是没有人么——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现在摸的是个孩子的屁股,那就没有顾虑了。 不是还给钱嘛,多好的事啊! 于是她们斗志昂扬,伸出手就摸了起来。小存心可受不了,刚说从小没被女人摸过屁股,这就来了一大群女人。 真是羞死了!羞死了! 可是能怎么办?被言逝错扛着,他的手臂如铁钳一般,想要逃是不可能了。 那就喊吧,好歹也是一种发泄方式啊! “哎呀,别摸啊,你们咋不害臊呢?” “哎呀,轻点摸啊,痒死了!” “我的妈呀,你摸就摸呗,还掐一下干啥?” “诶呀我去,你的手咋那么辣呢?” 小存心是无语了,我已经认栽了,可是摸就好好摸,掐我算什么?还有怎么屁股火辣辣的? 这时候有个女子不好意思道:“咳咳,我刚剁辣椒来着,你等等我去洗手,洗完回来再摸。” 什么洗完回来再摸?有你这么玩的吗? 众女子不竭余力的摸着小寸心雪白的屁股,因为来之前她们有的在种地,有的在浇花。所以手上还带着泥土,渐渐的雪白的屁股就变成了黑的。 变色还是好的,要是有人刚才在修理仙人掌,手上带着毛刺,小寸心可就遭罪了。 “哎呦,疼、疼……” 有的人手劲大一点,摸就变成了掐;有的人激动一点,摸就变成了拍。 小寸心想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这一摸就摸到天黑,最后小寸心累的在言逝错肩膀上睡着了,这些女人还没有尽兴。 这年头赚钱如此容易,大家都想多赚点。 最后决水领着她们去一旁分钱,言逝错扭头看着昏睡过去的小寸心,得意的同时,也有一点心疼。 时光如白驹过隙,往事虽历历在目,但就像土地上的脚印,虽然深浅不变,虽然大小不变,但留下脚印的人已走远。 你只有回头才会看见曾经的自己。 年迈的老人快五十年没有走出过这个山洞,他已经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当年……” 寸心尊者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是说不出口。 言逝错替他说了,“如果当年我不把神魂分给青瓷,也就不会被她要挟,也就不会放弃三邪两正的统治权,更不会重伤隐遁北冥。而你……” 四目相对,言逝错目光如火,透着燎燎狂傲。寸心尊者如死灰一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变化。 “而你长大后就不会被孤立,不会二十年后觉得神庭无趣才游历江湖。如果没有游历江湖,也就不会遇见你的‘小寸心’,对吧。” “小的时候,你戏弄我。刚开始我恨死你了,可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活成了你。” 寸心尊者的眸子里有两团小火苗开始燃烧,那才是曾经的他。 “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也不会有如你一般的人活着受苦。” 言逝错,这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他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人配给他起名字。 “可是如果没有你,许多人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世人谁不曾受苦?正是众生皆苦才有了佛啊!” 寸心尊者站了起来,走到洞口,听着洞外拂过山岗的夜风。 游历江湖的那年他遇见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像极了小时候的他,而那时他却变成了曾经的言逝错。 当问及孩子的身世时,才知道他父母双亡,也没有名字。寸心在他身上找到一块玉佩,上面镂空雕着一个“陈”字。 “从今往后你就姓陈吧。” 孩子点头,“那我叫什么呢?” 寸心思索片刻,“就叫陈炬!” 他要孩子长大变成火,要这团火把天地都付之一炬。 寸心发现小陈炬体内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阴寒之气,整日侵蚀着他的身体,如果不加以遏制,不出三年,小陈炬必然暴毙而亡。 神庭绝学是救小陈炬的良药,但是三邪两正有自己的规矩,不能把绝学传授外人。 否则重罚! 寸心摇头笑了,心道:我擅自离开神庭,游历江湖已经是重罚了,再加一次重罚又能如何? 他弯腰拍着小陈炬的肩膀,“我教你神通怎么样?” “神通能当饭吃吗?”无父无母的孩子,吃不饱已是常事。 “学会神通就有饭吃了。” “那我学!” 寸心为了救他,把不可外传的绝学倾囊相授。一过三月,小陈炬已有所成。 其实孩子也不在乎学的是什么,只要和寸心在一起的每一天能吃饱,他就会快乐。 这一天离别终于来了,“我要走了。” “那我会饿死的。”小陈炬低着头,那时候他还没有救世的心,也没有坚强的意志,吃饱饭是他最大的希望。 “不会的,你有了神通,走到哪里都能吃饱。”寸心摸着他的小脑袋瓜,无比的怜惜。原来曾经那人就如现在我一般爱着曾经的我啊! “你治好了我的病,所以我要报答你,前提是你不能走,要不我上哪找你去。”小陈炬终于找到一个让他留下来的理由。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如果以后有人需要你的帮助,对他伸出援手就算报答我了。” “可是你治好了我的病,救了我的命,我帮别人小忙是报答不了你的。” “那你也救别人的命,不就报答我了?” 第四一七章 破阵 小陈炬双手叉腰,“那我救世人的命好了!” 原来在他心里救世的执念竟然是为了报答一个人。 寸心走了,他选择回到神庭。不是因为怕了,而是他明白,擅自离开神庭是重罚,传授外人绝学是重罚,这些他都能抗。 可是要让神庭知道小陈炬的存在,这孩子绝对无法活命。 他选择离开,也是为了救他的命。 回到神庭,寸心隐瞒了传授绝学给外人的事。可是神庭之中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早已经商量好了,这一次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对于擅自离开神庭之事的处罚看上去并不是很重,面壁思过。 但面壁思过的期限没有公布,其实这也是保护寸心的一种方法。 当时的掌门想让他在山洞中修心养性,等自己退下来时,寸心接过掌门之位即可。 可是最终传授绝学于外人的事东窗事发了。 那是十四年前,陈炬在修炼神庭绝学三十余年后名震江湖。 那一年流光公子遭人追杀,那一年义展云飞自废武功,那一年天生妖孽岚汀降世。 神庭中已有人算出天生妖孽的出生,为了不让天生妖孽祸乱苍生,神庭掌门违反帝训,派出大批弟子身入江湖,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并杀死还在襁褓中的天生妖孽,也就是岚汀。 燕寒自废武功后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岚汀,陈炬在神庭之前找到他。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忽的想起寸心临走前的话。 “你救别人的命,不就报答我了吗?” 陈炬知道自己欠的不只是一条命,还有一身的神通和几十年的风光无限。如今只要杀死面前的婴儿就可以让天下太平,可是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最后他决定用不灭佛印封印婴儿体内的天生魔脉,并让燕寒带着岚汀远走高飞,永远不要涉足江湖之事。 陈炬几乎耗尽毕生功力封印了岚汀体内的天生魔脉,而他则受了重创,体内的阴寒之气再次侵了他的身子,这一次神庭绝学已经救不了他。 他将在此后余生受尽这阴寒之气的折磨。 岚汀体内的天生魔脉被封印了,神庭派出的弟子们就无法察觉他的气息。 神庭弟子铩羽而归,回到神庭大家商讨之下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天下只有不灭佛印能封印天生魔脉。而这不灭佛印只有神庭中地位极其尊贵的人才有机会修炼。 神庭绝学被盗了! 这是最后的结论,于是掌门召集所有人。绝学被盗并流入江湖是天大的事,所以大家达成一致派出神庭中所有长老追杀盗取并修炼绝学之人。 这时候寸心出现了,他就站在大殿门口,没有往里跨一步。 寸心说不用去找此人了,绝学并没有被盗,是我三十余年前传于他人。如要受罚,我一人承担。 最后寸心被永世囚禁于龙雀山,掌门之位传于他的师弟。 这一次寸心用自由救了陈炬一命。 匆匆十四年又过去了,如今他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陈炬如此的好。今日当他再次见到言逝错时,终于明白,原来这一辈子我活成了你! 他不后悔,反而感到荣幸。 但他却恨,恨为什么神庭有那么多的规矩! 为什么不让出入江湖! 为什么不让传绝学于外人! 为什么非要杀死一个被称作天生妖孽的婴儿! “呼~” 山风从四面八方向洞口汇聚而来,如铁锤一般砸在他的胸膛上。寸心身子一晃,手没有去扶石壁,他后退半步但却仍站在洞口。 言逝错从身后走来,“这些年你还有占卜的习惯吗?” 寸心摇头,“天命无常,算准了又有何用?” “好一个天命无常!从前的你不信命,不信天,看来你变了。” “我没变!”寸心坚持道 “如果这一次我还死不了,与我血洗三邪两正如何?” 这是言逝错的邀请,沉寂了多年,时光并不能磨灭他的斗志。这些年不出北冥的原因是不愿想起从前的伤心往事。如今既已踏上这伤心的土地,还有什么可逃避的? 寸心转身吃惊的看着他,右手不知不觉间已缩进衣袖,并在袖子中快速的掐算。然后仰天长啸,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傲意。 “你要固守最后的神魂,就只能靠神庭唯一一颗阴阳逆乾丹。” “当年神魂分二,又被重创,加上这些年根本没有好好修炼,如今你体内只剩半缕神魂,修为已不及当年的十分之一,所以没办法在神庭长老眼皮子底下明抢阴阳逆乾丹。” “就算身边还有决水相助,就算能胜了他们,而阴阳逆乾丹藏在哪里只有神庭掌门知道,所以你需要一个契机。” “如今天生妖孽已在神庭结界附近,而他体内的不灭佛印就快要消失。这就是契机!” 寸心尊者说的都对,言逝错不语。 言逝错不是无话可说,他有太多的话想对寸心说,但今天不行。 “你觉得我心里有恨,所以想让我帮你。” 这一句说完,场面陷入寂静。 夜色流逝,风声也渐渐的小了。二人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时而快,时而慢。言逝错等待着寸心的答案,其实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求寸心一句,事情就能办妥。 可是他不想利用寸心,也不想为难这个“孩子”。 许久之后当风声完全消失,当夜色阑珊,寸心转身走回山洞,“破了遗失之阵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言逝错身子一震,寸心答应了! 言逝错大袖一挥,人已弹射出去,就如一柄迅疾的利剑划破苍穹。 皓月当空,只见一个飘逸的身影直上云霄。言逝错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个黑点融于夜色之中。也就是片刻之间,那黑点骤然发亮,就像天上的流星,亮光耀眼无比,破空之声从天而降。 龙雀山石壁开裂,碎石滚落,。山下林中兽吼鸟惊,决水站在小溪的尽头望着夜空中那一点光亮,激动难耐。他感受着面前遗失之阵的力量,眼中也有了光! 要破了! 要破了! 第四一八章 通报 响彻天地的轰鸣,然后白光如焰喷射,言逝错如鹰隼一般俯冲而下。他不偏不倚的落在小溪的尽头,看着决水,平静的神情中隐藏着一丝激动。 “他答应了?”其实看见言逝错对遗失之阵下手,决水已经可以肯定寸心答应帮忙。可还是有一点不放心,忍不住问了出来。 言逝错道:“只要他没变就一定会答应的。” 决水异常兴奋,“快七十年了啊,主人我们又回来了。” 言逝错回头望着黑夜中模糊的龙雀山,自语了一句,“这一次我要的不只是阴阳逆乾丹。” 原本他来神庭只是为了拿阴阳逆乾丹固守神魂,可是就在刚刚,在他看见寸心苍老的样子时,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卷土重来! 遗失之阵虽然是上古留下来的阵法,但苍海沧田变换,阵法中的真气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言逝错的修为虽不及当年十分之一,但已足够破掉遗失之阵。 他与寸心非常有默契,一句话便能通晓对方心意。破去遗失之阵后,会发生什么他们也一清二楚。 …… 神庭大殿中长明灯安静的燃烧,殿外轰鸣声已惊醒了守夜的弟子。贪睡的易德揉了揉红肿的睡眼,心里叫骂了一句,哪个不识相的弄出了这么大动静。 他虽然是神庭弟子,但却不爱修行。所以修为比同龄弟子差了许多,经常被安排到大殿中守夜。 本来掌管内务的长老善化尊者说了,只要他守夜满一年就升他的弟子级别。也就是说,守夜满一年后,易德就再也不用守夜了。 今天是三百六十天,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谁知道今晚却出了事。 易德偷偷瞄着大殿正中盘膝打坐的掌门玉炎尊者,发现掌门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也就放心了,要知道掌门的修为可比自己高多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是小意思,掌门没什么反应那就说明一切正常。 易德又准备继续睡觉,这时候大殿外匆匆跑来一人。身影很是熟悉,他知道是自己的师弟折戟。 易德心说你看人家的名字听起来就能唬人,我和人家比起来差了哪只一截啊! 折戟的速度奇快,易德正在心里嘀咕,他已经到了大殿门口。基于对师兄的尊敬,他并没有越过易德直接向正门禀报。 “师兄,出事了。” 虽然是小声的招呼,但易德却听出了急迫。不过他还是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途中还想:能有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人家掌门都睡得好好的。 咳咳,不是睡,掌门在打坐…… “怎么了?”易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折戟探头上前,趴在师兄耳边低声几句。 只见易德面色忽变,脸上血色全无,“这、你这……” “师兄,快去禀告掌门!”折戟提醒着,要不是怕惊动了掌门,他现在还真不想照顾师兄的面子,索性冲进大殿告诉掌门出大事了。 “你等着!” 易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回走。门口与玉炎尊者打坐的地方相距不过五十余步。易德只觉自己双腿发软,迈出一步竟没了力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头望着玉炎尊者,“掌门,遗失之阵破了!”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的,然后如释重负竟然晕了过去。 门外的折戟看见师兄晕倒并没有表现出吃惊,因为神庭中人都明天遗失之阵代表着什么。没了遗失之阵也就没了屏障,这神庭与人世就再无一点区别。 玉炎尊者缓缓睁开眼睛,听见遗失之阵破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其实,当那声惊天巨响传来时,玉炎尊者掐指一算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所以说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遗失之阵被毁的人。 向门外的折戟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听令。 折戟跃入大殿,跪在掌门面前,“掌门但请吩咐!” 玉炎尊者看着折戟,这孩子今年也才十七岁,不过定力远远超过易德。虽然不是他的徒弟,但也为神庭后继有人而感到欣慰,“遗失之阵被毁之事有几个人知道?” “守阵的师兄弟一共七个,除了我,就剩六个了。”折戟回答的准确而干练。 “封锁消息,同时你们七人立刻去把七大长老找来大殿,就说我与他们有要事相商。” 折戟明白这一句话中有两件事,第一封锁消息,因为遗失之阵被毁实在是大事。第二通知七大长老来大殿一叙。 从掌门的言语中,他还察觉出一些东西,遗失之阵被毁了,当务之急应该是怎样补救。可是掌门并没有告诉他如何补救,或许掌门也没有想好吧。 折戟去了,与他一起守阵的六个师兄弟就等在大殿不远处。七人相聚,折戟把掌门的吩咐原话叙述。 不过这下可难住了他们,通知七大长老这不难办,可是怎么封锁消息? 要知道遗失之阵对神庭来说非常重要,刚才的惊天之声肯定惊动了其他师兄弟们。如果有好事的师兄弟出来查看,他们还能拦着不成? 就算拦住了师兄弟,如果哪位师伯也好事过来查看,这怎么拦? 正犯愁的时候,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黑夜中善化尊者身影一闪已到了众人面前。 “长老,您来了。”还是折戟反应快,先打了招呼。 “掌门怎么吩咐的?”善化尊者执掌内务,在神庭权利极大。他这么说,言外之意我已经知道遗失之阵被毁的事了。 折戟没有任何隐瞒,“掌门说封锁消息,并通知各位长老大殿一叙。” 善化尊者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交给折戟,“你现在去遗失之阵处守着,不管是谁前来查看都不许他们上前。如果有谁为难你,就拿出我的令牌。” 折戟得了令牌,有了底气。善化尊者的令牌可是掌门亲赐,这下就能守住遗失之阵被毁的消息了。 又听善化尊者说了一句,“你快去吧,其他六人去通知六大长老,我自己先去大殿。” 众人一点头,纷纷去了。 第四一九章 大殿 神庭之中,在掌门之下还有七大长老。善化尊者掌管内务,他和玉炎尊者的关系很好。像他们这种修为极高的人,自然可以通过神庭独有的占卜之术算出大概发生的事情,再加以推测,最后基本八九不离十。 善化尊者跨进大殿,发现易德躺在地上,而掌门则背对着大门。 “掌门,我来了。” 虽然看不见掌门的脸,但却知道掌门的表情。 必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善化尊者已经习惯了。 当年寸心没有出事前,玉炎是师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后来寸心主动承认把神庭绝学传给外人后,就失去了接任掌门的机会。老掌门临终前,师兄弟们你争我夺,谁都想登上掌门的宝座。 那时候的老掌门和长老们一商量干脆把位置传给年龄最小的玉炎,这样谁还能说出偏心? 可以说玉炎的掌门之位是捡来的,不过这些年他确实努力。现在善化尊者已经不知道他的修为有多高了,上次玉炎展露修为是什么时候? “师兄,你来了。” 玉炎转过身,他知道善化师兄一定是第一个来的。因为善化师兄是自己人,提到自己人三个字还真有些悲哀。 当年自己登上掌门宝座后,师兄弟们大部分都反对。因为玉炎的修为在师兄弟里还排不上号,而且没有威慑力。但老掌门临终嘱托各位长老,一定要保住玉炎的这个掌门之位。 其实玉炎自己和长老们心里都清楚,这并不是偏袒,而是为了神庭的安稳。如果大家一直为了掌门的位置争执下去,对神庭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些弟子中不乏修行和悟性都很高的人,但是他们太争强好胜了。而神庭自古遵守帝训,修的就是一个清净。真要是让他们其中某个人当了掌门,恐怕以后会把神庭带向万劫不复的道路。 而玉炎虽然修为不如师兄们,但性子寡淡,从不争强好胜,是掌门的最佳人选。 老掌门力排众议,加上有长老们的支持,玉炎顺利坐上了掌门的位置。可是这些年他过的实在不容易,刚开始师兄们咄咄逼人,还好有长老们的威慑,他们不敢乱来。 后来长老们一个个仙逝,就剩下玉炎自己面对这些蛮不讲理的师兄们,要不是自己性子寡淡,早就和他们动起手来。 还好身边有个善化师兄,一直支持自己到现在。对于玉炎来说,善化师兄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了。 而其他六个长老,都是自己的师兄,却一直针对自己。 当这个掌门真不容易啊! “掌门,可有对策了?”善化虽跟玉炎说话,但却低头看着地上的易德。 “师兄,这孩子晕过去了,我封了他的六识。” 善化听了就放心了,“掌门,这遗失之阵一破,神庭可就沦为人间。” “我知道。” 见玉炎不急,善化走近说道:“本来万事俱备,现在却刮起了北风,老天真要与你我作对。” 玉炎神识外放,确定大殿四周无人,才道:“师兄,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东风呢?” 善化一愣,“大事将成,可现在遗失之阵一破就出了叉子。” “师兄莫急,且仔细想想,世上谁能破遗失之阵。”玉炎笑了笑,似胸有成竹。 善化直接道:“我在来的路上就想了,能破遗失之阵的就是那老妖怪。” 玉炎又问道:“那师兄再想想,他破遗失之阵干什么?” 善化担心道:“就是怕他卷土重来啊,他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后来他神魂被伤远盾时,你也才几岁。” 玉炎明白善化的意思,他是告诉自己不要掉以轻心。 “那师兄是不是也认为我不到三十岁就接任掌门,最开始又轻率又鲁莽?” “当然不是,你和别人不一样。虽然年纪小,但是果决冷静,不是我们这些师兄能比的,所以咱们的师父还是很有眼光的。”善化这是心里话,虽然身为师兄,但是很佩服自己的这个师弟。 “既然如此,遗失之阵被毁如此大的事,我为何不急?” 善化被问住,是啊,师弟为何不急呢? “就算你有补救遗失之阵的办法,那怎么对付言逝错?我们的大事又当如何?” 玉炎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要补救什么,也没想过对付言逝错啊!” “什么!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善化大惊,他与寸心年纪相仿,记忆里对言逝错的印象很深。他可以肯定就算快七十年过去了,言逝错神魂分二,又被重创。自己的师弟虽然修行刻苦,可还是敌不过那老妖怪的! “师兄来之前就没算算,除了言逝错大驾神庭,还有谁也来了吗?” 善化一听马上开始推算,片刻之后,面色更加难看,“你是说那个天生妖孽!” “是啊!”玉炎一脸轻松,丝毫看不出担心和忧郁。 “我的师弟啊,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快跟我说说。”善化急坏了,这也不怪他。 毕竟遗失之阵被毁是大事,言逝错也是大事,天生妖孽也是大事。除了这些大事,还有更大更重要的事! 玉炎往前走了两步,和善化并肩而立,“师兄,我是说他们其实是来帮咱们的。” “这怎么可能?”善化一脸茫然,转头看着师弟。 “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啊,这还是你教我的。”玉炎往后退了两步,见善化还要问,小声提醒道:“他们来了!” 只四个字,善化就不追问了。同时他发现玉炎的脸色也变了,变得焦急而惊慌。 玉炎开始在大殿中踱步,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搓着右手手背,呼吸急促起来。 这时候陆续有人从大殿外走入,依次六个,分别是七擒、不动、止澜、法慧、十夜、离断,他们都是玉炎的师兄,如今的神庭长老。 “掌门啊,这都什么时候了,遗失之阵破了,你不去修补,叫我们来有什么用?”不动尊者质问道 “身为掌门,你没有守护好遗失之阵该当何罪?”止澜尊者哼了一声。 第四二零章 查看 玉炎听了二人的质问,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二位师兄,实在是抱歉,是我失职了。” “一句失职就可以推卸责任吗?”说话的是离断尊者,他虽然是第三个说话,俨然在众人当中他是最咄咄逼人的。 “师弟,你叫我们来就是听你说抱歉的吗?”止澜尊者一甩大袖,转过半边身子,却用余光撇着玉炎。 玉炎心道:呵,竟然连掌门也不叫了,真是我的好师兄。 面对众人的责问,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心里其实未起波澜。而脸上的表情其实是装的,这几十年一直是这么过来的,难道还不习惯吗? “师兄们,我也是没有办法了。”玉炎叹道 “你是掌门竟然说没有办法?” “这是掌门应该说的话?” “连你都没有办法,找我们有什么用?” “一句没有办法,就能解决问题?” 显然四个长老的反应,已经被玉炎料到了。不过今天十夜师兄怎么还没说话呢?玉炎心里想着,不禁把注意力移到十夜尊者身上,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什么,不过十夜尊者心里想的,他大概猜到了。 忽然就想笑,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着师兄们的面,做掌门的怎么能笑呢?还是在心里笑下,过个瘾就好了。 “大家也别说了,现在争吵还有什么用?”法慧尊者是大师兄,一直都很有威慑力。 长老们不语,善化尊者也道:“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这遗失之阵毁了,该怎么办?” “修!”离断尊者想都未想,反正我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了,至于掌门能不能修好,那就是他的事了。 “对,修!”止澜尊者心领神会,觉得不管是落井下石,还是逼上绝路,总应该为师弟做点什么。 “现在就修!”不动尊者瞥了一眼掌门宝座,心里有些痒。 “掌门一定能修好!”七擒尊者看似是给玉炎打气,可是善化尊者听了却感觉异常的压抑。 善化尊者忽然想问,要是修不好怎么办? 但是听了十夜尊者的话,就低头不语了。 十夜尊者说,“必须修好!” 玉炎心道:十夜师兄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吧! 法慧尊者叹气,摇了摇头,同时扫了其他的师弟们,忽然想说:掌门,我帮你。可是当他看到其他五人的目光时,就咽下了喉咙里的话。 “没有事,我们就回去了。”还没有得到玉炎的允许,止澜已经走了。 七擒、不动、十夜、离断跟在止澜的后边也走了。 善化有点忍不了了,攥紧拳头,但却不能说什么。 法慧尊者走之前留了一句话,“掌门,要是需要帮忙就让人来找我。” 玉炎点头致谢,“多谢师兄了。” 大殿内又剩下玉炎和善化二人,现在距刚才遗失之阵被迫已过去了一个时辰。消息被封锁住了,神庭内没有任何异常的骚动,只是好像长老们的心已动了。 …… 十夜尊者并没有回去,他离开大殿后直接去了遗失之阵结界的破损处。刚才奉命去找他的弟子说折戟守着遗失之阵,所以他替折戟来请尊者。 十夜尊者是折戟的师父,他可以打着看望徒弟的幌子去查看下遗失之阵到底被毁成什么样。 折戟手拿令牌在结界出来回走着,他心急心慌心焦,刚才已经劝退两个师兄了,会不会再来一个? 这时候他发现远处黑暗里有个影子渐渐走进,心上一紧,摸了摸令牌,已经想好了说辞。 当看见十夜尊者的身影时,折戟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师父啊,还以为是谁呢。可是他又立刻为难起来,要是师父要查看遗失之阵怎么办? 拦还是不拦? 十夜尊者走进了,他注意到折戟手中的令牌,笑道:“师父是奉掌门之命过来查看的。” “原来如此啊,那徒儿带师父过去。”折戟才记起,刚才掌门召集长老们去大殿了。 “不用,你在这里看着吧,以防万一。” “是,师父。” 折戟站直了身体,在师父面前可要好好表现。 十夜尊者靠近遗失之阵被毁处,神识外放已能感觉阵法再无补救的可能了。他背对着折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心道:言逝错果然是你! “师父,怎么样?”折戟非常担心遗失之阵,掌门和长老们商量过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修补。 “虽然是毁了,但是可以修补好的,别担心。”十夜尊者转过身,露出慈祥的笑容,并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那就好,那就好。”折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很相信师父的话。 “为师回去了,你不要太担心。”十夜说走就走,现在他有些激动。 “师父慢走。”折戟奉命守护遗失之阵也就没有送师父离开。 十夜尊者走进黑夜,等当他再次看见神庭大殿轮廓的时候,也看见了离断尊者的身影。 “师弟,你怎么还没回去?”十夜尊者上前问道 “师兄,我想了想,虽然我们和玉炎不是一条心,但这遗失之阵被毁如此大的事,总不能不管吧。所以回去之后我又来了。”离断尊者道 “你想怎么管?”十夜尊者反问道 “我不是不知道嘛,这才在这里等你。” “在这里等我?这么说你知道我去查看遗失之阵了?” 离断尊者笑道:“当年咱们师兄弟中除了寸心,就是师兄你修为最高,本来是接任掌门的最佳人选,虽然玉炎捡了个神庭掌门。但这些年,师兄可是没死心哦。” 十夜尊者也没有掩饰什么,道:“论资历,论修为,玉炎都不如我。我为何要死心?” 离断尊者也习惯他这么说了,“所以我猜你肯定去查看遗失之阵了,怎么样,被毁的严重吗?” “严重,非常严重。”十夜尊者正色道 “真的?那还等什么,招呼其他人一起过去看看,能挽救多少就挽救多少,总比坐以待毙强吧。”离断尊者已经转身准备去找其他长老。 十夜尊者叫住他,“大家都过去也没用。因为这次根本补救不了!” “什么!”离断尊者目瞪口呆。 第四二一章 密谋 “师兄,你没跟我开玩笑吧?”离断尊者心里还抱着一点希望。 “我的样子像开玩笑?” 看着十夜尊者严肃的样子,离断尊者知道师兄的话不假。 “那、那怎么办?”离断尊者的心已乱了,遗失之阵一毁,神庭再无屏障。 “还能怎么办?回去睡觉。”十夜尊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睡觉?师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睡着吗?”离断尊者吃惊的看着十夜尊者,他真想不明白师兄的心到底是有多大? “不但能睡着,还能睡的香。”十夜尊者这句也是实话,因为他等了许多年的时机终于来了。 “师兄!” “怎么?” “遗失之阵被毁了!” “我知道。” “……” 离断尊者再也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平时也不喜欢玉炎师弟,但遗失之阵被毁是整个神庭的大事,现在必须要放下个人恩怨了。按道理十夜师兄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可是他为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十夜尊者见他怔住,便提醒了一句,“师弟,你就没想过是谁毁了遗失之阵?” 被提醒后,离断尊者恍然大悟,自己光顾着担心遗失之阵了,竟然忘记想是谁下的黑手。 “我算出来了!” “说说看?” “真的是言逝错?” 十夜尊者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就更麻烦了!他的意图显而易见啊,这是要卷土重来!不行,我要去告诉掌门!” “站住!”十夜尊者怒喝,“师弟你真是老糊涂了,这是好事啊!” “好事?”离断尊者不明所以,紧皱眉头。 “玉炎当了快五十年的掌门,也该换人了。” 十夜尊者此言一出,离断尊者冷汗便流了下来。 离断尊者思前想后,仿佛明白了师兄的用意,不过还是问道:“师兄想借言逝错的手除掉玉炎?” 十夜尊者点头,但没有说话。他注意着离断师弟的反应,这心思第一个与离断师弟说其实是很冒险的。如果离断师弟反对,直接去大殿告诉玉炎,那一切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十夜尊者已准备好发难,虽然他们有多年的师兄弟情谊,但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掌门宝座,没有人可以坏了他的好事。 离断尊者冷静下来,叹道:“师兄,你真相好了?” 听见师弟这么问,十夜尊者明白他已经站在自己这边了,“被他压了这么多年,你还上瘾了?” 离断尊者道:“其实这些年也是我们压着他,以后也还是我们压着他,你这又是何必呢?” 十夜尊者冷冷道:“你是想劝我放弃?” “我没有。”离断尊者妥协了,低声道:“只要你想好了,我就没意见。” 十夜尊者冷面释然,“师弟啊,还有什么想不好的?言逝错为了报仇卷土重来,我们几人协助玉炎掌门力抗外敌。最后玉炎掌门为保神庭与言逝错同归于尽,然后你们推举我为新掌门。玉炎用命换的美名,我当上掌门,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离断尊者点头,“师兄,你说的对,那就这么干吧。” …… 易德醒来时发现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只觉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 “刚才不是在守夜吗?怎么回来了?” 他自语着,“也不知大殿那边怎么样了?” 神庭大殿灯火通明,善化尊者没有离开,他留下来陪着玉炎。同时也想把刚才没有说完的对话继续下去。 “掌门,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师兄你别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就别问了,快说吧!这都急死我了!” 玉炎尊者充耳不闻,继续问道:“师兄啊,你说其他六位长老如今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善化尊者道:“他们还能干什么?回房睡觉呗,然后等着明天羞辱你我二人。” “这不用你说我都知道,每次出事他们都这样。不过这一次会有些不同。”想到其他六个师兄的嘴脸,玉炎尊者心中一寒。 “有什么不同?”善化尊者急坏了,如热锅上的蚂蚁。 “师兄,你也回去睡吧。”玉炎尊者转移话题道 “这可是生死攸关之际,你叫我回去睡觉?”善化尊者已经要发怒了,就算是掌门,他也要说些不好听、不中听的话了。 玉炎尊者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并没有让他说出来,“师兄,这些年你为何如此帮我?” 这一问,即将发怒的善化尊者就软了下来,想起与玉炎师弟携手走过的这些年,真是不容易啊!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的样子。” 这个时候,善化尊者可以找很多好听的理由说给玉炎听,以换取他的信任和感激。但他没有,因为玉炎尊者这些年已经给了他太多的信任和感激。 “师兄,你相信好人有好报吗?”玉炎尊者也不知道怎么想起这个话题。 善化尊者眼前闪过一个人的影子,“那你说寸心算好人吗?” “师兄,你觉得自己是好人吗?”玉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个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应该算吧。”善化尊者笑了笑。 “我想我应该也算。”玉炎尊者也笑了。然后他接上刚才的话,“师兄,你说现在寸心在做什么?” “等死吧。”善化尊者只觉凄凉无比,想起当年寸心风光的时候,如今真是天地之别,世事难料说的就是如此吧。 玉炎尊者听了他的话,目光中忽现光芒。 “师兄,到了今日,我们不能退了吧?” 善化尊者点头,“不能退了。” “那就快回去睡吧,明天一早叫人去修补遗失之阵。” “可是修不好了啊?” “修不好也要修。” 玉炎尊者把善化尊者送出大殿,看着师兄离开,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望着龙雀山的方向,衣衫无风自鼓,腾空而起,竟如神仙一般飞了过去。 …… 寸心尊者坐在石桌边,看着洞外巴掌大的夜空,此夜无眠,因为他在等人。 “师兄,睡了吗?” 第四二二章 深意 这声音是从洞外传来的,但却让寸心尊者心中一暖。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洞口出现玉炎尊者的身影,他手里提着食盒,“我想了想,你肯定还没吃东西,所以就半路折回去炒了几个菜。” “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看来我有福气了。”寸心尊者接过食盒,打开,把盘碗端出来放到石桌上,竟然发现这次玉炎还带了酒。 “你这是?”寸心尊者知道神庭掌门是不能喝酒的,这又是神庭的规矩。 “陪你喝两杯。” 山洞里只有一方石凳,如果寸心尊者坐着,玉炎尊者就要站着。 寸心尊者干脆把酒菜放在地上,二人席地而坐,此间没有神庭掌门,亦没有被困囚客。 只有一对师兄弟,一对朋友,甚至是知己。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也怪我没用,让你受苦。”玉炎尊者自罚一杯,卸去神庭掌门,他露出真实的一面,看似潇洒的背后有些颓然。 寸心尊者笑道:“酒很少,你可慢点喝,今晚我可要多喝点。” 他没有正面回答玉炎尊者,其实回答了又有什么用呢? “师兄”玉炎尊者倒满第二杯,“自我接任掌门以来他们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无能,是他们欺人太甚!”推翻了之前的话,此刻的玉炎尊者已有几分怒意。 寸心尊者不语,他的第一杯酒始终没有喝下去,就拿在手里,用拇指摸着瓷杯,顺着杯子上的花纹轻轻抚摸。 玉炎尊者又道:“多少年了,我虽然是神庭掌门,但你说!有什么事我说了算?就是给你送饭这么小的事,我在大殿上吩咐下去,他们还要横插一杠,本来每日酒菜必备,结果闹成现在半月送一次饭。平日里我想来看你,也要偷着来,呵,这个掌门当的还真是威风。” 酒又喝了一杯,玉炎尊者脸上已现出醉意。 寸心尊者眉头微皱,心想:以玉炎师弟的修为不可能两杯三杯就喝醉。然后他注意到玉炎尊者带来的酒,从颜色上看与普通的酒没有两样,但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正拿着酒杯送到嘴边,却被玉炎尊者抓住手腕,“师兄,你的身子还能喝酒吗?” 寸心尊者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再说了你拿来酒不就是要与我痛饮的吗?”仰头喝尽,酒入腹滚烫,但并不是那种灼热的感觉,而是一股暖流瞬间浸入到他干涸的经脉之中。 “这酒?”寸心尊者惊住,握杯的手竟有点发抖。低头看着空杯,当他注意到瓷杯上的花纹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师弟,这杯上绘的是梅花吧。不过我记得梅花都是红色的,为何这杯上的却是黄色?” “不是梅花,是蜡梅。”说道这儿的时候玉炎尊者脸上浮现一丝悲伤。 “梅花与蜡梅有何不同?” “除了颜色上的不同,蜡梅开的要早一些。而且蜡梅是先开花后长叶,花与叶永不相见,你别看它枝干枯瘦,一旦盛开便迎霜傲雪,幽香彻骨。”玉炎尊者清醒了几分,注视着对面的师兄,发现他有些痴迷,于是又道:“其实有的人与蜡梅一样,看似活着已毫无意义,但却有惊天动地的力量。师兄,你不知道蜡梅的花语吧?” 寸心尊者摇头,他只觉杯上金黄的蜡梅花就如自己一般,不禁痴醉。只听玉炎尊者道:“腊梅的花语是牺牲与奉献。” 寸心尊者“哦”了一声,随便问了一句,“绘着蜡梅的杯子不好找吧?” “哪里是不好找,全神庭就只有你手里一个。” 玉炎尊者的话唤醒了寸心尊者,他看着师弟手里的杯子,果然如此,师弟的杯子就是普通的瓷杯。 “师兄,你说如果一个人的死能换来一片土地的安宁,这人死的值吗?”玉炎尊者把酒杯放在地上,他不准备再喝了,也不敢再喝了。 “值!”寸心尊者双目放着光芒,看上去竟然年轻了许多。 玉炎尊者沉声道:“我与你说的那事本来就要成了,可是遗失之阵一毁便出了叉子。” 遗失之阵被毁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响,神庭中凡是有能耐之人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玉炎尊者也不用再告诉师兄,不过突然说出这一句却让寸心尊者大惊。 寸心尊者知道玉炎虽然是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但其城府之深无人能及。至于那件事,实在太大,玉炎之前提过一句,寸心尊者都不敢想象后果。 现在他又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寸心尊者思前想后,想不明白。 是的,他的确想不明白。如果让别人想明白了,玉炎尊者还会去做这件事吗?答案是否定的。 至于今夜来找寸心尊者,玉炎也是很纠结的,到底来还是不来,他想了很久。在神庭之中,除了善化尊者,他最信任寸心尊者,因为这个人与他没有竞争。同时玉炎明白寸心师兄是真的为了神庭可以做任何事的。 菜没有动,玉炎尊者站起身往外走去,“我该走了,明天一早我会派人去修遗失之阵,至于能不能修好,好像是修不好了。” 像从前一样,寸心尊者送他离开,只不过这一次心底却涌上一丝悲壮,“师弟,神庭以后就全靠你了。” 玉炎尊者身子一震,猛然转身,“师兄,言逝错当年被伤神魂,如今算来他好像大限将到了,是吧?” 寸心尊者点头,“你说的不错,他若是想活下去就要得到阴阳逆乾丹。” 玉炎尊者听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师兄,我只是想还神庭一片净土,有错吗?” 寸心尊者笑了,“当然没错,你的意思我都懂。” 此间虽只有他们二人,但二人说话还是非常小心,不点透、不言明,心领神会,互换神思。 也不知为何,玉炎尊者眼角有一丝泪光,“师兄,对不起。” “你都是为了神庭,何须跟我说对不起?”寸心尊者一拍他肩膀,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师兄给师弟的安慰一样。 “那酒可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切记不可多喝。” “你啊,酒都给我了,还那么小气,哈哈哈!”笑声让寸心尊者痛快无比,自从被囚禁此处以来,第一次如此痛快。 第四二三章 海市 “师兄,当年你被囚禁此处,这些年过去了。如今你也算长老级别的人物,也应该免了当年的罪责,但是我知道事实上你并不是被囚禁,而是甘愿在此守护一个秘密。” 玉炎尊者之所以信任寸心尊者,也是因为他知道师兄这些年一直在替神庭守护一个秘密。这是老掌门,也就是他们的师父在临死之前告诉玉炎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让寸心说出这个秘密。 这是老掌门的临终遗言,可如今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所以玉炎尊者便问了,寸心尊者并没有太吃惊。他已经猜到师弟会问自己,他也准备告诉师弟这个秘密。 只不过他还有些担心,“师弟,那孩子是无辜的。” 玉炎尊者点头,“我知道这些年你受的委屈和这孩子脱不了干系,但你还是挂念他的安危。因为曾经救他性命的人是你最得意的弟子,虽然此人不在神庭,也不知道他现在的下落,但你还是想保住这孩子,也算替这徒儿了却一桩心愿。” 山风忽起,从四面八方狂卷而来,从洞口灌入,淹没二人的声音。 这一夜已是风起云涌,可是明天、后天、再明天、再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 善化尊者这一夜并没有睡着,他并不知道玉炎师弟心里是怎么想的。对于常年修炼的人来说,一夜不睡也并无大碍。起来的时候,就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弟子准备去修补遗失之阵。 可是当他带着弟子们来到遗失之阵被毁的地方时,发现十夜尊者和离断尊者早已经带人来了。心说今天这两个人怎么发起菩萨心肠了。 既然有人帮忙,他也愿意。至于怎么修,没人知道…… 十夜尊者和离断尊者带的人仿佛是在装装样子,然而善化尊者带的人也是在装样子。双方互相观察,心里都乐了,感情都是瞎搞啊! …… 清晨来临时,岚汀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公子正站在门口往外看,只见蓬莱阁外的海面上笼罩了一层浓厚的白雾,遮住视线,竟看不到海面,只能听见海水撞击石壁的声音。 岚汀又转头看着徐锦鱼,心想鱼儿姐姐还真能睡啊,难道不饿? 忽听徐锦鱼说了句梦话,“快把那个烧鸡给我,快给我!” 然后她就醒了,竟然四下找着烧鸡,“咦,鸡呢?” 岚汀在旁边偷笑,齐楚听见声响回头看着她,“饿了吧?” “是啊,有吃的吗?”徐锦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啊,找不到神仙帮忙就不能屠龙是吧?” 她竟然还没忘记屠龙的事…… 这时候晨风吹来,吹散了海上浓雾。同时旭日东升,阳光洒下,浓雾尽消。 齐楚背对阳光,就如一个身披金光的仙人,安静的望着徐锦鱼。 她歪着头看着,竟有些痴迷,那人还是齐楚吗?忽然生出一丝陌生的感觉,但又不肯放弃,似要是与他远了,自己就会心痛。 “齐楚,你过来!”也不知怎么,眼眶里就噙满了泪水。 这一瞬间忽然就怕失去他,纵使记忆里早已经没有了曾经那些美好的日子。但在心上有他的脉络,血液里有他的温度,离不开他了。 齐楚正准备走近她时,忽听岚汀惊呼一声,“公子快看身后!” 齐楚转身回望,竟然被身后的景物惊呆了。 海面上的浓雾散去之后,还漂浮着细小的水珠,阳光透着细小的水珠呈现七彩之色。在万千七彩之色的映衬下,空中竟然出现一副极其真实的画面。 画面里并不是冬天,而是百花盛开的夏天,林中古树参天,绿意盎然,一条小溪涓涓流淌。在溪水的尽头,还有一群人正在忙碌着。 海市蜃楼! 齐楚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他平生第一次遇见如此奇景,心情难以描述。可当他仔细分辨时,却发现那些人都穿着款式和颜色相同的衣服,这有点奇怪。 徐锦鱼跑了出来,只觉眼前景物美轮美奂,其中人物似传说中的神仙,不禁喊了出来,“真是神仙啊!” 齐楚往前走去,站在悬崖边上怔怔出神。岚汀见他有些异常,急忙跟了出去,在一旁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这时候齐楚的注意力全在海市蜃楼上,根本听不见岚汀说话。他心念电闪,呼吸急促起来,目光死死盯着画面中的一群人。 猛然说了一句,“找到了!” 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但却吓了徐锦鱼和岚汀一跳。这二人可不知道齐楚找到什么了,刚要问,只见齐楚往前又走了一步。 徐锦鱼惊呼:“别再往前走了,会掉下去的!” 她担心齐楚,不由的跟着往前走,可是心里却有些害怕。低头往下看去,只觉头晕目眩,一瞬间冷汗留下,往后退了一步。 齐楚不知身旁发生的事,竟又往前迈了一步! “公子,小心啊,那是断崖!”岚汀这一喝声音洪亮,齐楚身子一震,才回过神来。 齐楚只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但目光不曾移开半分。也就是片刻之后,他双拳一握,纵身一跃竟然像海市蜃楼跳去! “啊!不要!”徐锦鱼喊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 善化尊者正和两个长老带着弟子们修补被毁的遗失之阵,哪里能想到会有人从天而降?而且还是毫无征兆的,劈头盖脸的砸来? 要不是善化尊者年纪大了,变得稳重了,放到年轻的时候,他还真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不小心滑倒,从凌霄宝殿掉下来了呢! 齐楚一生怕也没有如此狼狈过,他从丹崖绝顶上看见海市蜃楼,又想到昨天赵四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看见的就是神庭地界了。虽然没有几分把握,但他艺高人胆大,就算跳下去后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虚幻的景物,凭自己一身本领也不至于摔死。 所以他就跳下去了,不过还真让他猜对了! 但他发现跳入海市蜃楼的景物当中,竟然一下失去了所有功力,从天而降掉在地上,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第四二四章 误入 不过流光公子就是流光公子,虽然陷入尴尬境地,但竟然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来,对着众人笑了笑。 善化尊者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天上又有一个人掉了下来! 不对!是量两! 徐锦鱼见齐楚跳了下去,她心中一急,想也没想,纵身一跃,跟着跳下去。 岚汀心想女人还真是傻瓜啊,鱼儿姐姐你好歹问问我的意见啊。哎,自己能怎么办?跳吧! 于是,眼睛一闭,以最优美的姿势跳了下去。 齐楚也没想到徐锦鱼会跟自己跳下来,刚摆脱窘境,又大吃一惊。然后为了不让徐锦鱼受伤,伸出双臂接住了她。 岚汀是闭着眼跳下去的,但感觉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啥异常呢?于是睁开眼睛发现底下公子张卡双臂,心里乐了,还是公子贴心啊,这下自己不会摔到了。 可是当他看见英俊潇洒的公子接住倾国倾城的徐锦鱼,两个人还转了一圈,四目相对恨不得把对方融入到自己身体里。 岚汀的希望破灭了,心说你们秀恩爱,不管我死活啊?然后他又闭上眼,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不过他也没有摔伤,因为善化尊者暗中帮了他一把。 善化尊者心里是这么想的,苦命的娃啊,你爹娘光顾着缠绵,都忘记你死活了,还是爷爷我救你吧。 他把自己称作爷爷并不是想占岚汀便宜,年纪在那里,若是真的算起来,岚汀能有一个神庭长老当爷爷,他才是占便宜了。 岚汀从地上站起来时,发现公子竟然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但他竟然从齐楚的目光中看出了内疚。心说,算了,公子也不是三头六臂,反正我又没摔伤。 徐锦鱼被齐楚放下来后,脸色依旧红着,闪身到齐楚身后,一颗心上下乱窜,真是尴尬啊,不过还挺幸福的,嘿嘿。 善化尊者见有人闯入神庭,立即警惕道:“给我围起来!” 神庭弟子们本来因为遗失之阵被毁心情非常不好,还让三个长老叫来修补阵法。关键是让人修补阵法,你倒是告诉怎么修补啊?什么话也不说,十夜尊者还呼来喝去的,大家郁闷的心情无处发泄。 这时候齐楚三人从天而降,又得了善化尊者的命令,“呼啦”一声,人群散开,把三人围在其中。甚至已经有的弟子摩拳擦掌,就差一声令下,扑上去就是撒气。 “你们为何擅闯神庭地界!”离断尊者走上前,心想着既然言逝错毁了遗失之阵,为何会是三个陌生的面孔呢?难道他们是言逝错派来的?但也不对,如果想来神庭捣乱,不至于如此光明正大吧?当他看见岚汀的时候,面色骤变,这不是天生妖孽吗? 十四年前,神庭发出必杀令,一定要铲除天生妖孽。如今岚汀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真是讽刺。 “前辈,我们不是擅闯,我们是误入贵地。”齐楚可没有大侠的那些规矩,行走江湖该骗还是要骗的。 徐锦鱼心说你可真行,骗人随口就来了。还误入,你是从山上往下跳,这叫误入? 善化尊者当然也不傻,谁都能误入神庭? “年轻人,我劝你说实话,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十夜尊者的气势明显比其他二人强了许多。 齐楚感受到压力,关于三邪两正的传说他听了不少,这些日子也亲眼见了。神庭是三邪两正中除了西域云孤外,唯一正派的一方,所以他还是挺有好感的。加上天音神算是出于神庭,他觉得神庭中人都应该是仙风道骨的。 可是今日见了十夜尊者,只觉此人心机太深,而且面色阴沉。 虽说在十夜尊者面前,自己是个晚辈,但齐楚也算是阅人无数,心中琢磨此人多半不是好人。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能说出来,仍然和颜悦色道:“前辈,我们的确是误入贵地,不过我们也正在找神庭。” 三人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找神庭做什么? 齐楚又道:“前辈,是天音神算前辈让我们来的,为的是给这孩子治病。” 齐楚现在还不知道,当年就是神庭下令铲除天生妖孽。自己如今带着岚汀前来,无异于送死。 天音神算是寸心尊者的徒弟,自然就是三位的师侄。不过他们不入江湖,哪里知道天音神算的大名。 “年轻人,不管你来干什么,今天都走不了了。”十夜尊者此话一出,弟子们也都明白就要动手了。 “我们不找人了,我们走还不成吗?”徐锦鱼拉着岚汀和齐楚,准备离开。 可是路在哪里?他们从天上掉下来,难不成还飞上天去? “想走吗?哪里有那么容易!”离断尊者哼了一声,体内真气外放。 齐楚不得不抵抗,但是他发现在此地,自己的功力大不如从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和遗失之阵有关,遗留万年的阵法威力奇大,没有百年的修行,除了神庭众人,外人一旦进入不仅意识会迷失,连功力都会丧失。 现在遗失之阵被言逝错打开了一个口子,威力远不如从前,但仍能让身在其中的齐楚功力渐弱。 离断尊者功力外放,弟子们也跃跃欲试,双方就要开战的时候。 只听远处有人喊道:“师叔师伯手下留情!” 齐楚对这声音很熟悉,是天音神算来了,还真是时候啊! 天音神算看起来要比他的三个师叔师伯还要老一些,是因为神庭地界灵气充裕,人生活在此处吸收天地灵气,自然就年轻一些。 十夜尊者看见天音神算前来,扭过头去,显然对他很有意见。 善化尊者却露出笑容,“臭小子,这三个人不是你叫来的吧?” 齐楚听了臭小子三个字,只觉想笑,江湖上尊敬的天音神算在神庭前辈面前就是臭小子啊。 天音神算老脸红了,要是在师叔师伯面前被叫一声也就算了。如今当着齐楚三人的面,还真有点不好意。但他也必须承认人是自己叫来的,否则擅闯神庭的罪实在太大。 “师叔,是我叫来的,不过也不是我叫的。”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也在犹豫要不要撒谎。 “怎么说?”离断尊者问道 第四二五章 争执 “其实是掌门让我叫他们来的,您老也看出来吧。”话说的这就停了,天音神算的意思是师叔你也看出来那孩子是天生妖孽了吧。掌门叫来的,你要是伤了他们,跟我可没关系。 果然离断尊者听了掌门,态度好了一些。可是十夜尊者却道:“你少拿掌门吓唬我,掌门还是我师弟呢!” “师伯,我哪里敢吓唬你啊,我说的都是实话,要不带着他们去大殿问问掌门?”事实上并不是掌门让天音神算叫齐楚带岚汀来的,这件事跟玉炎尊者没有任何关系。 从一开始,齐楚就撒谎了。他们在京城时确实收到天音神算的书信,但是只说了天生妖孽的事。后来他和康回见面时,是康回告诉他神庭在丹崖绝顶的。 今天闯入神庭,在紧急关头,齐楚只能撒谎说是天音神算叫自己来的。毕竟是求神庭给岚汀治天生魔脉,要是动起手来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天音神算见齐楚已经把慌撒了,而自己在三个师叔师伯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分量,为了不动兵戈,只有抬出掌门。 善化尊者打圆场道:“大家都退一步,既然师侄说是掌门的命令,那就带着他们去大殿见掌门吧。” 离断尊者给了十夜尊者一个眼神,叫他不要太计较了。毕竟玉炎是掌门,事情闹大了不好。 十夜尊者点头道:“那就走吧。” 三位长老和天音神算带着齐楚三人向大殿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众弟子,本来他们以为能打打人出出气,结果人没打成,还要修补遗失之阵啊! 路上齐楚几次想跟天音神算说几句话,但是天音神算给他的眼神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齐楚明白,这里是神庭的地盘,自己有求于人还是要放聪明点。 岚汀倒是挺坦然的,经过了昨天的纠结和豁达后,他想明白了该来的挡不住,索性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少年欣赏起两旁景色来,心中赞叹神庭真是奇妙啊,外面冰天雪地,这里竟然是夏天,要不是亲身感受着,说出来怎么也不敢相信。 等几人到了大殿,天音神算走上前,对值班的弟子说道:“你速去禀报掌门,就说他让我找的人到了。” 这么说其实是在暗示玉炎尊者,天音神算觉得掌门师叔应该能听明白吧。 传话的弟子去了片刻就回来了,“掌门说让你们进去。” 神庭大殿辉煌无比,建筑巧妙,四壁镶嵌佛家七宝,殿中八根大柱刻着道家真经。大殿正中并没有供奉任何神像,而是挂着神庭历来的掌门画像。 玉炎尊者站在画像之下,穿着和三位长老相同的衣服,不过胸前的莲花镶着金边。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岚汀,但是仍然很平静,就当没看见一样。 离断尊者恍惚间心想掌门不是眼花了,天生妖孽这么大的人站在面前,没看见? 十夜尊者在心里哼了一声,还掌门呢,眼力真差! 善化尊者抢着说道:“掌门,听说你让师侄带人来见,我给你带来了。” 刚才天音神算已经透露了消息,如今善化尊者再次提醒。就算玉炎尊者是个傻子,也应该明白怎么回事了。 “人带来了,在哪里?”玉炎尊者故意装作没看见岚汀,为的就是让十夜尊者再得意一会儿。 “这里呢!”天音神算领着岚汀走上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玉炎尊者抚摸着岚汀的额头,“孩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岚汀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齐楚在一旁看着有点担心。他发现玉炎尊者眼神中闪烁这复杂的情感,忽然警惕起来。 “真是你要见他们?”十夜尊者明显在质问。 “是啊,师兄,十四年了,难道不应该见见吗?”玉炎尊者语气平和,他当掌门多年了,早已练就一颗坚如磐石的心。 “现在见了,接下来呢?杀了他?”十夜尊者冷冷道 齐楚一听,虽然不明白其中意思,但猜出一二,正要走上前时,天音神算的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别动的手势。 “师兄,这孩子十四年前都能免于一劫,就说明不应该死,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玉炎尊者道 “那你什么意思?他体内的不灭佛印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十夜尊者乃是神庭长老,眼力极毒,根本不用齐楚说什么,一眼就看出岚汀体内的不灭佛印快要消失了。 “师兄,神庭什么时候开始滥杀无辜了?”玉炎尊者道 “你的意思,十四年前咱们的掌门就错了是吗?”十夜尊者强硬道。 其实杀不杀岚汀,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这些年压着玉炎尊者已经习惯了,不管什么事他都要争一争。 “师兄,就算是要杀,也等到明天吧,算我求你。”玉炎尊者自然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先服软,这是缓兵之计。 “哼,你好自为之!”十夜尊者甩袖离开。 离断尊者还算把玉炎尊者当那么一回事,离开之前道了一声明天见。其实也是在提醒玉炎尊者,你说明天要除掉天生妖孽,别忘了!明天我来监督! 齐楚本以为找到神庭,就能治岚汀的天生魔脉。谁知道才到神庭,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 人家开门见山,毫无遮掩的要杀岚汀。这怎么可以? 在两位长老离开后,天音神算说道:“掌门师叔,这孩子也是无辜的。” 玉炎尊者点头,然后问岚汀道:“孩子,我们要杀你,怕吗?” 他想不到岚汀会摇头,而且说话的声音没有任何异常,“不怕,人不管活多久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我要问一句,你们凭什么杀我?” 玉炎尊者一怔,随即笑道:“好一句凭什么!我竟然无言以对。” 善化尊者道:“掌门,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如今事情太多了。” 玉炎尊者平静道:“师兄,你先带他们下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明天再说吧。” 齐楚没有说话,因为在人家的地盘说了没用,如果他们要对岚汀下手,他死也不会同意! 第四二六章 正邪 善化尊者带着他们走出大殿,走在众人的最前面,按照玉炎尊者的命令先带他们去休息。 徐锦鱼渐渐发现这一次好像不是来屠龙的吧,她本冰雪聪明,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仍能从细微之中窥探到事情的真相。微微转头看了齐楚一眼,发现他面色凝重,还真让自己猜对了。 虽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但听见对方要为难岚汀,心里也就不计较了。 走了许久,善化尊者停了下来,面前是一间偏房,他推开门道:“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从长计议。” 齐楚没有说话,天音神算也点了点头。四人跨进房门,点燃油灯,看样子这间房应该很久没人住了。 桌椅上落满灰尘,齐楚一挥袖,扫去灰尘请天音神算坐了下来。 善化尊者送他们来此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在门口逗留了一下,最终还是叹气离开。 岚汀见天音神算和齐楚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竟然安慰起两个人道:“神算爷爷、公子你们别担心,我不难过。” 少年露出笑容,“虽然我只活了十四年,但从小有爹爹护佑,长大有公子庇护,就算死也值了。” 这时候他想起了舍灵,心中万般不舍,如果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她一面,就死而无憾了。 “你别乱说话,我怎会让你死?”齐楚正色道 徐锦鱼也道:“是啊,你就放心吧,大家一起想办法。” 天音神算是第一次看见岚汀,上次在锦绣坊时岚汀正好昏迷。如果那时候他见了岚汀,就能更早发现他是天生妖孽,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可是天意如此,人能改变吗? “前辈,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齐楚准备先听听天音神算的意见再做打算。 天音神算看着岚汀道:“孩子,你过来让我看看。” 他的修为没有玉炎尊者和十夜尊者高,不能凭肉眼看出岚汀体内不灭佛印的情况。 岚汀走过去,伸出手,“前辈,要把脉吗?” 在少年的印象里,看病都是要把脉的。 “不用,你转过去。”天音神算道 岚汀转过身去,感觉天音神算把手放在自己的背上,然后一股暖流袭遍全身,在经脉中流走,很是舒服。他闭上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在脑后。 天音神算探查着岚汀体内不灭佛印的情况,发现禁制已经裂开大半,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心情沉重,转头看了齐楚一眼,收回功力。 岚汀睁开眼,面色红润,问道:“前辈,怎么样啊?” 天音神算心里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严重,但仍然笑道:“还好,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岚汀听了松了一口气,嘴上虽说不担心,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谁能一点也不担心? 齐楚问道:“前辈,刚才我看掌门和长老的对话,神庭和岚汀之间还有关系是吗?” 天音神算点头道:“不错,这里面渊源甚深。你们想听么?” 徐锦鱼道:“反正现在呆着也没事,说来听听呗。” “这要从我师父寸心尊者说起,其实我还有个师弟,只是未曾谋面。” 齐楚三人静静的听着,他们知道这段往事肯定不简单。 “我师父寸心尊者乃是神庭两百年来悟性最高之人,五十年前的修为在同代弟子中已经无人能敌。但是师父他性子桀骜不驯,虽待人宽厚,但却势要与天斗个高低。那一年他擅自离开神庭,游侠江湖。” 寸心尊者游侠江湖时用的乃是化名,所以迄今为止,那些被他救济和帮助过的人依然记得自己恩人的名字,甚至这些人长大后、有能力后想找到恩人,却发现偌大江湖竟真如海底捞针。 其实,寸心尊者离开神庭的原因很复杂。七十年前,言逝错受重创,隐遁北冥。三邪两正再次分裂,各自占据一方,互不往来。 神庭规矩太多,所以限制就多。像寸心这样的人,岂能受人束缚。 又过了近二十年,寸心修为大增,谁也拦不住他一颗向往自由的心。所以他走了,就算明知道出走是犯了大错,但是他依然不在乎。 那一年,救济帮助的人已经数不过来了,最后一个便是幼年的陈炬。 一大一小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在寸心尊者的心里,言逝错的位置不可代替,甚至曾经他多次幻想自己长大后也要成为言逝错那样的人——与天斗,不服输! 当他遇见陈炬的时候,仿佛自己变成了言逝错,而面前的小陈炬就是当年的自己。 寸心尊者是一个性情中人,随即决定,帮陈炬治好体内的阴寒之气,并收他为徒,传他神庭绝学。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回神庭去,而江湖上有人替他救世,替他继续与天斗下去。 小陈炬天资聪颖,不辱使命,很快就学会了神庭绝学。虽然有的功法还不太熟悉,却也把心法牢牢记在心里。 寸心尊者离开后,小陈炬日夜苦练,终于长大成人,并天下皆知。在陈炬心里永远都记得一个场景,寸心尊者笑道:“那你也救别人的命,不就报答我了?” 所以,他一生以救人为使命。当年寸心尊者给他取名陈炬,本是想让这团火把天地都付之一炬,却万万想不到这团火照亮并温暖了世间。 十四年前,岚汀出世,同时神庭中掌门和多为长老都推算出这一年会有天生妖孽降世。神庭自古以来有守护世间的使命,为了不让世间变得生灵涂炭,他们决定把还在襁褓中的岚汀除掉。 老天的心意是难以捉摸的,天生妖孽自有天护! 陈炬在神庭之前找到了燕寒,见到了岚汀。 看着小婴儿在朝自己笑,他的心软了,也纠结了。 岚汀的命格他看的很头,也看清了岚汀体内的魔脉。可是这么可爱的孩子,真的要杀吗? 那一刻,陈炬想世间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改命的本领,陈炬还没有。若想救岚汀,救世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封印岚汀体内的天生魔脉。这就要用到不灭佛印,可是自己的修为要想开启不灭佛印,有七成的可能道心失守。 第四二七章 高人 “那你也救别人的命,不就报答我了?” 这句话让陈炬下定决心,救人,哪怕自己毁灭! 要想用不灭佛印封印岚汀体内的天生魔脉是非常困难的,这场造化陈炬用了三天时间。成功之时,也是他毁灭之时。 救一人而毁一人,没有人知道是对是错。 陈炬告诉燕寒带着岚汀远走高飞,从今以后再不要踏进江湖。 那时候的燕寒武功已废,早就有了退隐之心。他听陈炬一说,也下定决心带着岚汀离开。 任你神通广大,江湖依然东流。 带着岚汀的燕寒走了,去了一个不知名的村庄,当起了厨师。他后半生的希望,就是想要岚汀能健康快乐的成长,然后娶妻生子,安稳的过完一生。 可是就在不久前,燕寒察觉到有人要暗杀自己和岚汀。 东海龙城! 他知道是他们,如恶鬼一样阴魂不散。自己的功力已不在了,没办法保护岚汀。这时候燕寒想起了齐楚,世上唯有齐楚能保护岚汀。 但是他又想起了陈炬的话,曾经告诉自己不要踏入江湖。 可是为了让岚汀活下去,他只能让岚汀去找齐楚。 燕寒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了岚汀,送少年出门,目送少年的身影远去,直到不见。 岚汀不知道在自己走后,父亲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怕是从今往后,没有人能找到父亲,除非他自己出现。 而陈炬在用不灭佛印封印岚汀体内的天生魔脉后,大损真气,原本被寸心尊者压制住的阴寒之气突然爆发,这一次极为严重。 因为他身怀神庭绝学,所以阴寒之气暂且要不了他的命,可是整日都被阴寒之气折磨的生不如死。 幸好后来他遇见了一个高人,此人神通广大,有通天彻地之能。但却严明不能救陈炬,此人说按照天命岚汀这一次逃不过神庭的追杀。但是陈炬插手,已经改变了天道运转。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陈炬已改了岚汀的命数。 如果自己再救陈炬,那罪孽更深。此人说自己虽不怕死,但会祸及子孙后代,不过最后还是给陈炬指了一条明路。 “你去京城吧,到了那里自会有人救你。” 那时候的陈炬在江湖上已有很高的地位,自己的修为也很高。但是见了此人,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其实陈炬是不怕死的,否则怎么会救下岚汀。但是那位高人还说,你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而你种下的因,多年后要亲自尝一尝果。 陈炬似乎明白了,高人说的是因果报应。如果自己死了,那这果定是要别人来尝。所以他起身去了京城。 来到京城的第一天,还未找到客栈,陈炬便被官府抓了。 以他的修为,就算体内有阴寒之气作祟,区区官府也抓不住他。但是他想起了高人的话,到了京城一切顺其自然,自会有人救你。 被抓后的陈炬发现自己并没有被下狱,而是被蒙上眼睛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皇宫,今后的十四年他都生活在此处。 陈炬第一次见朱翊钧的时候非常吃惊,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年轻,想不到一个如此年轻的人竟然能把天下握于手中。 朱翊钧给他看了幅画,上面画的是著名的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朱翊钧说:“我不是佛祖,我是魔头,但我愿用我之真龙炽血救你性命。” 原来朱翊钧体内的真龙炽血正是陈炬体内阴寒之气的克星,而他之所以要救陈炬。全因自己身边无人保护,虽处皇宫,但危险重重。 救陈炬的条件就只有一个,让他留下来保护并辅佐自己。 陈炬非常好奇,便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的。 朱翊钧说,“有个人让你来京城,那人也让我在此等你。” 陈炬恍然大悟,原来那高人早已设计好了。 可是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十四年过的竟然如此艰难。 或许这就是因果吧。 在陈炬消失于江湖后,神庭派出寻找岚汀的人也发现一夜之间失去了天生妖孽的消息。这些人中修为高的加以推算竟然感受不到天生妖孽的气息,事出突然,众人商量后迅速返回神庭。 当神庭掌门和诸位长老得知此消息时,上下震惊,他们心里清楚,如果天生妖孽死了,也一定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可是突然消失。 这说明有人插手此事。 到底是谁能让天生妖孽的气息消失? 掌门和长老们经过激烈争吵后,一致认为,这世上只有不灭佛印能封印天生妖孽体内的魔脉,从而使他的气息消失。 不灭佛印乃神庭绝学,到底是怎样流到江湖中的? 不管怎样,外人学了神庭绝学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这是掌门和长老们商量的结果,但与此同时十夜尊者偷偷上了龙雀山,找到寸心尊者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时候,寸心尊者已经在龙雀山面壁思过许多年了,他没有为自己擅自离开神庭而后悔。 而十夜尊者把此事告诉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十夜尊者知道自己的师弟寸心曾离开神庭,在江湖中呆了一段日子。如今江湖上突然冒出一个会不灭佛印的人,想来此人应该是寸心当年收的徒弟。 十夜尊者了解自己的师弟,他看似狂妄不羁,但内心极重感情。自己觊觎掌门之位已经很久了,寸心一直挡着自己的路。就算是寸心擅自离开神庭,回来后被罚在龙雀山面壁思过,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师父还是想把掌门之位传给寸心。 所以十夜尊者明白自己要想办法了,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寸心当上掌门。这一次时机来了,把神庭绝学传于外人的罪可比擅自离开神庭要重得多。 只要寸心还是那个极念旧情的人,他就一定会出面抗下这大罪。 寸心当然还是那个寸心,纵使今天也未曾变过一分一毫。 另一面,神庭大殿之上掌门正安排几个长老,叫他们亲自出山,除去偷学神庭绝学的贼子。 其实掌门心里非常明白,神庭土地从未有外人踏入,那人怎么偷学?肯定是有人在多年前把绝学传于此人,这人会是谁? 第四二八章 算计 这人当然就是寸心,自己最得意,也最不让自己省心的那个徒弟。 这些年,只有寸心一人离开过神庭,所以不可能是别人。 但掌门依旧说那人是偷学的,其实他想保住寸心。因为还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他,还想让他守护神庭这片土地。 所以,掌门当机立断叫长老们立刻动身,下了必杀令,见到那贼子不用问任何话,当场击杀。 掌门很急,他必须要快速的办妥此事,等人死了,就不会牵连寸心。做师父的只能帮到这里了。 可是就在长老们要走出大殿的时候,寸心来了,他站在大殿门口,光明在他身后。 “不用找了,是我把不灭佛印传授给他的,要罚就罚我。” 掌门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心中惋惜、悔恨。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都是天意! 都是天意! 长老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看向掌门,没有人敢做决定,也没有人敢提意见,他们知道寸心是掌门最得意的弟子。 这时候十夜尊者作为弟子,竟然带着所有同门堵在大殿门口。 神庭弟子们一致认为寸心骄横放肆,当年擅自离开神庭已被罚,想不到还做出违反门规的事。 “当年罚的不狠!” “就是,面壁思过算什么惩罚!” “要我说面壁思过多清闲啊,我也想面壁思过啊!” “这一次不能放过寸心了!” “绝对不能放过!” “一定要重罚!” “既然他传别人不灭佛印,那就用不灭佛印封了他经脉!” 十夜尊者躲在人群中,低着头喊道。没有人看见他,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对!就用不灭佛印封了他经脉!” “我支持!” “就现在执行吧,让他付出代价!” 掌门已没有退路了,长老们都低着头。那时候不像现在,长老们还是都听掌门的。 众弟子咄咄相逼,掌门已没有了退路。 只有寸心,他一脸淡然,“师父,动手吧。” 最后,十夜的计谋得逞了。 寸心被不灭佛印封了经脉,再没有修为,只能在龙雀山了却残生。 可是,十夜也失算了。 因为最后掌门的位置传给了玉炎。 其实,当年传给玉炎掌门之位,不仅仅是因为他最小,传给他后其他人都没有话说。最重要的原因,掌门在临终前告诉了玉炎,“孩子,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唯把寸心当做自己的骨肉,可是天意难违,他终究与掌门之位无缘。我死后,你要好好待他。” 玉炎心思缜密,已听出了言外之意。在师兄弟中,寸心只和自己有些往来,关系还算不错。师父之所以不把掌门之位传给别人,是怕其他人当上掌门之后欺负寸心。 玉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静静的听着。不过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寸心。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并没有把这件事做好。如今的处境,玉炎也是身在漩涡之中,被师兄们压着,虽说是神庭掌门,但有很多事都说了不算。 若真的讲起往事,别说三天三夜,就算是十天半月也讲不完。这其中的事,天音神算并不是都知情。比如关于陈炬的事,他就一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师弟姓甚名谁,如今身在何方。 天音神算对言逝错的事也不甚了解,就拿昨天遗失之阵被毁,他就猜不出是言逝错干的。毕竟言逝错纵横三邪两正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如果天音神算知道言逝错,如果今夜连带着也把言逝错的故事讲给齐楚听,哪怕是提上几句。 齐楚也会有所察觉,会仔细思考事情的经过,会从一丝线索中推断出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可是没有如果,天音神算只跟齐楚三人讲了寸心尊者早年收了一个徒弟,就是这个徒弟用不灭佛印封印了岚汀体内的天生魔脉。而如今不灭佛印已有了裂痕,魔脉一旦觉醒,后果不堪设想。 齐楚向来不会认命,就算到了最后关头,他也相信自己可以力挽狂澜。这一次,他依旧这么想。 “前辈,是否有办法重新封印岚汀体内的天生魔脉呢?”齐楚问道 天音神算想了一会儿,道:“当年师父并没有传我不灭佛印,而据我对不灭佛印的了解。此印非常奇妙,每个人施印的手法各不相同。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师父寸心尊者交给师弟的手法是一种,而掌门玉炎尊者又是另一种,善化尊者会的就是第三种。” 齐楚好像从天音神算的话中听出了他的真正意思,“这么说,要想重新封印魔脉,就要找到施印的人。” 天音神算点头,“不错,如果换人封印,手法不同,不但不能加固不灭佛印,还有可能失手害了岚汀。” 岚汀在一旁听着,心情起伏很大,一会儿说没事,一会儿又说要命,他要不是这些日子变得坚强了许多,这一刻很有可能已经崩溃了。咬着牙,倔强了起来,道:“前辈、公子,我不想治了。” 徐锦鱼急忙道:“岚汀你别气馁,我们还有时间呢!” 岚汀坚持道:“公子,咱们离开神庭吧,不就是死么,我不怕!” 其实他心里是怕的,除了害怕,还有不甘心。自己还没有名扬天下,没有和舍灵尝尽天下美食,还有好多地方没去,有好多事情没做。他又哪里是真的想死了? 可是,要想活着真的好难啊! 世间众生,又有几个不是在艰难的活着? 齐楚与燕寒乃是生死之交,二人之间有太多的故事。他早已把岚汀当做自己的孩子,这一次来神庭就是为了岚汀,如今怎能放弃? 虽然听见玉炎尊者和十夜尊者的谈话,齐楚也没有打消念头。别人既然不救,那就靠自己。 现在想要重新封印岚汀体内的魔脉,看来只有找到当年施印的人了。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立即问道:“前辈,你的师父现在身在何处?” 齐楚听天音神算说不灭佛印施印的手法因人而异,但是当年救岚汀的人是寸心尊者的徒弟,那想来寸心尊者的施印手法应该是和那人一样的。 第四二九章 上山 现在他们身在神庭,如果能找到寸心尊者,求他救治岚汀,就不用再去打听天音神算师弟的下落。 天音神算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年我师父擅自离开神庭,又回来后便被囚禁于龙雀山。而我也被逐出神庭,流落江湖。再后来师弟的事情事发,我曾回来这里,但也没有见到师父,只是听同门师兄弟说他老人家受了很重的责罚。这一次我为了什么回来,你自然清楚。” 齐楚本来是想谢谢天音神算的,但是突然找到神庭,又突然发现神庭中人要对岚汀不利,也就忘记感谢了。 “前辈,你都是为了我的事千里奔波,我真是过意不去。” 天音神算道:“也不全是为了你,更多的是为了这个天下。” 齐楚知道天音神算所说不假,三邪两正一旦发生动乱,定会波及天下。 又听天音神算道:“这一次回来,很幸运与师父见了一面。关于天生妖孽的事就是他老人家推断出来的,所以我便给死长虫去了信。” 提起通天神龙,齐楚心里有些伤感,但现在这节骨眼上他还不准备告诉天音神算关于通天神龙已逝的消息。 齐楚问道:“我想和寸心尊者见一面。” 这是要求,也是恳求。到了如今齐楚已经没有退路,因为退路就是让岚汀送命,他不能。 天音神算看着窗外的天色,心中犹豫,许久后才道:“等到晚上,我带你上龙雀山。” “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四人一直等到月色初上。 在齐楚的要求下,天音神算带上了徐锦鱼和岚汀。四人趁着夜色,向着龙雀山进发。 四人走后的半个时辰,善化尊者就来了,他是奉掌门玉炎尊者之命前来,但是却扑空了。 善化尊者眉头紧锁,心想这几个人去哪了呢?他迅速返回,要把四人消失的事禀告掌门。 神庭大殿中,玉炎尊者听见这个消息后,面色平静,但心里却异常的痛苦。 “掌门,要不要下令缉拿?”善化尊者没有玉炎尊者的城府,他只觉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出了差错。 “师兄,刚才我让你去找他们做什么?”玉炎尊者长叹一声,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你说虽然那孩子是天生的妖孽,但也是一条生命。既然当年能躲过一劫,就注定他不应该死。而如今神庭没有权利对别人生杀予夺。”善化尊者重复着刚才玉炎尊者的话。 “是啊,师兄,何况寸心之所以多年被困龙雀山,还被封了经脉,不都是因为这孩子吗?” “所以你念及和寸心的旧情,不想让他当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便让我趁着十夜他们不注意,带着那孩子去龙雀山找寸心。可是现在他们消失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害怕明天的到来,提前逃了。” 玉炎尊者摇头,“不会的,只不过他们先我们一步而已。” 善化尊者大惊道:“你是说他们自己去龙雀山了?” “不错,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善化尊者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便问道:“师弟,你跟我说实话,你让我带着他们去龙雀山找寸心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声师弟叫得玉炎尊者仿佛回到了当年,心里安稳许多,“师兄,不管我目的如何,都希望你能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神庭。” “我当然明白了,这些年你就是为了神庭才忍气吞声。否则怎会甘心被十夜他们压着。” “你明白就好,所以不管怎样,只要是为了神庭,什么事我都会做的。”玉炎尊者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极度的悲伤。 …… 夜色下一行四人在林中穿梭,天音神算带路,齐楚三人紧紧跟随。 等见了龙雀山轮廓时,天音神算道:“其实这龙雀山还有一个传说呢。” 徐锦鱼最爱听故事了,哪怕在这个时候依然很有兴致,“前辈,你说来听听呗,要不这样赶路实在太闷了。” 天音神算道:“其实也没什么精彩的,只是我小时候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听老人们说过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并没有龙雀山。” 徐锦鱼好奇道:“没有山,那就是平地喽,这么说龙雀山也和花草一样是从地下长出来的吗?” 天音神算笑道:“那倒不是,老人说龙雀山其实是一只圣兽的化身,这只圣兽奉天帝之命守护这片土地,顾化为高山屹立于此。这只圣兽叫做龙雀,所以这山也就因此命名了。” 徐锦鱼道:“前辈,你也信神话传说吗?” 天音神算道:“神话传说也有许多是真的,不过有些已无法考证。就像这座龙雀山,我从来就没有觉得它与其他的山有什么异常。” 这时候岚汀问道:“前辈,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天音神算停顿片刻,“也许有吧,不过我没见过。” 徐锦鱼道:“我总觉得神庭很神秘啊,而且竟然与世隔绝,连天气都与外面的不一样呢。” 齐楚想起他们是看了海市蜃楼,然后跳了进来,便问道:“前辈,平时你是怎么进出神庭的?” 天音神算笑了一下,“当然是有自己的办法。” 齐楚知道关于神庭的秘密,天音神算是不会告诉外人的。这是为了保护神庭,所以他也没有介意。 来到龙雀山脚下,山风呼啸,吹的四人衣衫飞舞。在这里,夏天的夜非常凉爽,徐锦鱼觉得要是在此生活肯定很幸福。 天音神算看着高高的龙雀山,道:“师父就在半山腰的山洞中,咱们走吧。” 岚汀瞧了齐楚一眼道:“公子,咱们还是不去了吧,我没什么事,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虽然这一路上齐楚没有说什么,但是岚汀察觉到公子应该会为了自己去求寸心尊者。他不想看见流光公子向别人低头。 “都到了这里,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齐楚颇有责备。 岚汀低头不语,徐锦鱼咳嗽一声,“好啦,快走吧。” 第四三零章 见面 越往山上走,山风越大。 岚汀因为体内的不灭佛印裂痕太多,导致身体虚弱,顶着山风,额头已微微见汗。不过,他还是咬着牙跟在齐楚身后,没有让大家停下来歇息。 少年就是这样倔强,他不愿意低头,哪怕是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 四人终于到了半山腰,这里放眼望去乃是一个个山洞。 天音神算回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见师父。” 齐楚道:“前辈,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天音神算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 说完就向着山洞走去,路过的洞口都是黑漆漆的,当远处火光渐渐变大变亮,天音神算听到寸心尊者的声音。 “臭小子,怎么又来了?”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却透着丝丝关怀。 天音神算站在山洞外,恭敬的回答道:“师父,我把那孩子带来了。” 好一会儿山洞内都没有声音,天音神算就耐心的等着。他明白,十四年前未曾蒙面的师弟因用不灭佛印封住岚汀体内的天生魔脉而要被神庭追杀,师父主动认罪并被封了经脉。 十四年里,师父一个人困于龙雀山,整日在山洞中怕是度日如年。 如今当年被师弟所救的婴儿长大了,现就在不远处。师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天音神算猜的不错,寸心尊者的心情的确很复杂。但是因何而复杂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夜里山中的蟋蟀从未停止过鸣叫,风越大,叫声就越大。似乎蟋蟀很有脾气,非要与这强劲的风争个高下。 许久过后,山洞中的火光下有个人影动了动。 天音神算看的清楚,师父朝这边走来。 “去把他带过来吧。”寸心尊者靠着洞中石壁,用手轻轻拂过满是沟壑的岩石,凸翘的岩石如锋刃一般割着他的手掌。 寸心尊者因为常年受潮湿、寒冷的侵袭,手掌变得粗糙,掌心已有多出开裂。他的经脉在十四年前就被封了,否则以他的修为,怎会被岁月侵染? 当年喊着要严惩他的那些师兄弟们,或许就是想让岁月的刀一点一点的割着他的身体,就如凌迟一般,直到他奄奄一息,然后含恨而终。 十四年过去了,寸心尊者的身体已经要油尽灯枯了。不过那些师兄弟们有一半已经在他之前就离开了人世。 有时候寸心尊者就坐在石床上想,自己和那些嫉妒自己的人,谁赢了呢? 后来,他慢慢的明白,他们都输了。 自己输给上苍,而那些人输给了狭隘的心。 一束月光就落在山洞口,地面上有两只蟋蟀在打架。其中一只个头很大,咬住另一只不放。最后小的那只蟋蟀被大的咬死,获胜的大个蟋蟀神气无比。 可就在这时一块石头被劲风从岩壁上扫落,恰巧就砸在大个蟋蟀的身上。 当场毙命,大个蟋蟀被砸扁了。正洋溢在胜利的喜悦中,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反应过来时,脑袋已经被砸扁,触角乱动,大腿上的刺立了起来。 这一切,寸心尊者都看在眼里,直到那只大个蟋蟀断气,有一只脚踩在上面。 这下两只蟋蟀都被踩进了土里,生时为敌,死则同穴,多么讽刺。 岚汀站在洞口,看着山洞中那个苍老的老人,心上莫名的难过。 老人的头发灰白,脸上已有许多皱纹,身上穿的衣服又脏又破,但那双眸子里却有炽热的火光。 “前辈的师父,你好。” 这个称呼是岚汀刚想到的,觉得还蛮适合的。 寸心尊者听了,眼角一跳,笑了,“孩子,你为何这么叫我?” 岚汀觉得老人很慈祥,便回答道:“天音神算是前辈,你老人家是他的师父,所以我就这么叫了。” “天音神算?”寸心尊者并不知道自己的徒儿在江湖上的名号,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天音神算四个字。“神算?好大的口气。” 寸心尊者没有一点不高兴,像岚汀招了招手道:“孩子,你进来坐吧。” 或许是因为十四年前陈炬救了岚汀,现在少年对救命恩人的师父很有好感。 岚汀走进了山洞,火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礼貌的坐在石凳上。 寸心尊者则坐在石床上,道:“孩子,想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已经知道了吧?” 岚汀点头,道:“神算前辈已经讲给我听了,就在刚刚。可是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这好像江湖人口中谣传的故事。” 寸心尊者往前坐了坐,二人离得近了。他仔细打量着岚汀,过了一会儿才道:“是啊,为难你了。” “不为难,至少我还多活了十四年呢。”少年并没有明白寸心尊者话中的深意,又道:“就快过年了,如果我能挺到过年就好了。” 这时候,岚汀心里想的是,过年了,要给公子多做点菜,要不以后自己死了,就没人给公子做好吃的了。 寸心尊者听了他的话,心里颇为难过,“孩子,我那徒儿当年能救你,说明你们有缘。如今你又遇见我,这也是缘分。” 岚汀很感激当年封住自己魔脉的恩人,否则他早已死在神庭的手里。哪能十四年跟在父亲身边,尝到父亲的手艺,并学了很多美味的做法。 如果那时候死了,就遇不见公子了。 “其实我看见了你,就好像看见我那徒儿。”寸心尊者伸出手抚摸着岚汀的脸颊。 少年感受到粗糙的手掌间的温度,也能感受到那只手在颤抖。 “谢谢您老人家。”岚汀站起来,鞠了一躬。 “快坐吧,你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天意。” 在寸心尊者说出天意二字后,他身子一震,心中骇然,自己不是要与天斗的吗?怎么又开始相信天意了? 可是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去管那么多了。 在世上活了这么多年,回想起来似乎大多数都在肆意妄为,虽然做了不少好事,但却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孩子,与我喝一杯如何?” 第四三一章 逝者 岚汀才发现石桌上原来有一壶酒,两只杯。其中一只杯非常普通,而另一只杯上却绘着梅花,很是好看。 少年心性,直接拿过那只绘着梅花的酒杯,忽听寸心尊者说道:“孩子,那杯是我的,你用这个。” 寸心尊者把普通的酒杯推到岚汀面前,少年也只能交出那漂亮的酒杯。 岚汀心想,老人家还真是小孩心性,不就一只酒杯嘛,至不至于还要跟我抢啊! 被夺取了心爱之物,岚汀心里嘀咕几句也是正常,但还是非常有礼貌的拿起酒壶,准备给寸心尊者斟满酒。 这下寸心尊者又道:“酒壶给我,这一杯该我敬你。” 岚汀愣了一下,不明其意,但还是把酒壶给了寸心尊者。 酒倒满了,二人拿起杯,酒杯中倒影着火光,碰了一下。 …… 齐楚三人在半山腰等着,岚汀进去好一会儿了。 这段时间里,三人并无言语,只默默的站在那里,自己想着自己的事。 齐楚正琢磨着想把通天神龙的事告诉天音神算,但该如何开口呢? 两位前辈乃是至交,听了噩耗,天音神算一定会非常伤感。 在这样一个夜里,徒添悲伤似乎不是很好。 但要一直瞒着吗? 齐楚还是开了头,“前辈,前段日子我们在京城外的云蟒山中遇见了勾魂小煞。” 他开始慢慢的渗透,想让天音神算有些准备。 “勾魂小煞?那黑手红脚,身穿五色纸衣的怪物?”天音神算知道勾魂小煞,而且曾经还详细了解过。 “是啊,它的勾魂术还真难对付,但说来蹊跷,是我一个朋友用鲜血吓退了它。”齐楚回忆当时情况,众人都被迷住,于也风在生死关头咬破舌尖,恢复神智,却被勾魂小煞打得吐血。 不过,正是于也风吐出的鲜血吓退了勾魂小煞。 当时在陵墓中时间紧迫,通天神龙说天音神算对勾魂小煞有所了解,等出了陵墓找他问问。 今日见了天音神算,本来齐楚早已把这件事忘了,是想说通天神龙的事,谁知道一张嘴竟然想起这件事,索性就问了。 听了齐楚的描述,天音神算已经有了答案,“如果真是你那朋友的血吓退了勾魂小煞,那你这朋友肯定不简单。” 齐楚追问道:“不简单在哪里?” 天音神算道:“勾魂术一旦施展,除非勾魂小煞主动放弃,否则没有中断的可能。但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古书曾记载:东海龙城皇家之血可退邪物,其中就包括勾魂小煞。” 齐楚懂了,按照天音神算这么说,于也风的前世肯定是东海龙城之人,而且还是皇家血脉。怪不得岚汀说那日他和杨忆箫从薛小姐那里回来后遇见了黑衣人,于也风一出现,那黑衣人就被吓跑了。 后来,在京城,黑衣人再次出现准备袭击岚汀和杨忆箫。恰好有个真可大和尚帮忙,才逃过一劫。 回到扬州后,遇见舒灵雪,齐楚曾问过她三邪两正中哪一派是用蓝色火焰伤人。 舒灵雪说是东海龙城。 那时候齐楚就确定黑衣人是东海龙城的,现在看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于也风的前世是东海龙城皇家之人,而且看样子地位极高,黑衣人认得他的容貌,所以见了他便只有逃跑的份。 在扬州,自己为了帮助施紫阙兄妹与逝水山庄为敌,这时候于也风突然出现。 齐楚当时就觉得于也风的出现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后来在欲望之泉处于也风说出了真相。 他是想要消灭鬼战士。 至于他为何知道欲望之泉,又怎么知道通往欲望之泉的那条隧道。 齐楚推断玉面人身边肯定有人和于也风是一伙的。 现在确定了于也风就是东海龙城之人,那么玉面人身边给他通风报信的人应该也是东海龙城的人。 会是谁呢? 齐楚脑海中闪过一个影子,在梁溪有来无回的酒馆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 后来云蟒山陵墓中跟在玉面人身边的人,肯定就是他了! 那么此人和于也风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在谋划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线索就断了。 齐楚又跟天音神算讲了陵墓中发生的事,包括发现曹洛莹的墓室,到最后铺垫的已经差不多了。 “前辈,我们经历了许多惊险的事,不过总算度过危难。” “我曾经说过,你的命没人能看,所以也不必担心。” “不过最后,我们准备离开时,神龙前辈他……”齐楚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天音神算表情的变化。 “神龙前辈他没跟我们一起走,他留在了曹端妃的墓室中,与她一起长眠了。” 天音神算听了,身子一晃,眼圈立刻就红了,深吸一口气,叹道:“子豫一个人在世上苦了多年,最后能找到当年挚爱,也算是圆满了。” 想起第一次和通天神龙相遇时,自己唱的一首扬州慢。上次二人分别时也是自己唱了一首扬州慢,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突然的离去。 悲伤在胸,哽咽在喉,天音神算抬头看天,苍穹中繁星点点,似有一颗是通天神龙化成,泪水从眼角流下,心中感情复杂。 “死能同穴,算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这一刻,他感受到老友当时的心情,悲伤中夹杂着祝福。 齐楚转头看着徐锦鱼,她失忆了,再听一遍当时的经历,也湿了眼眶。 发现齐楚在看自己,好不躲避的对视,“齐楚,相爱的人活着就要在一起吧?” 是问句,也是肯定句。 “嗯” 齐楚重重的答应,经历了这么多,还有再离开她的理由吗? 如今,她已经不记得从前了,那也不要紧,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更多的美好。 这一刻,齐楚的处境很艰难,四面都是敌人,而且他不知道敌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要保护她,保护身边的人。 所以,无论多么困难,他都不会放弃,要一直往下走。 哪怕走不到尽头,看不见光明。如果最后死在半途,不后悔就好。 第四三二章 喝酒 齐楚看着旁边的天音神算,又再想是否要把施紫雨的事讲出来。 他也知道施紫雨的事不必通天神龙,牵扯的人太多,而且崔灵渺和康回又都是天音神算的弟子。 要是让天音神算你知道崔灵渺的死因,他会痛上加痛。想了一会儿,齐楚决定还是先不告诉他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三人就站在半山腰等着岚汀,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依然不见少年的身影。 “前辈,你说尊者他会帮岚汀重新封印魔脉吗?”齐楚之所以来龙雀山找寸心尊者,就是这个目的。 天音神算道:“就算师父有心,怕也无力了。” 齐楚听出他话里有话,便问道:“前辈是什么意思?” 天音神算道:“因为当年师弟出事后,师父被封了经脉,现在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两样,再也施展不出不灭佛印了。” 齐楚只觉心底凄然,为寸心尊者而不平,为岚汀而惋惜。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仍不愿意放弃,道:“前辈,有没有这种可能,经过多年的修炼,尊者的修为已经恢复了?” 天音神算摇头道:“绝无这种可能,我后来听说当年是几个长老一起动手,所以恢复修为是无望了。” 齐楚黯然,看着前方的山洞,看不清其中的人。 …… 岚汀只喝了一杯酒,当他想喝第二杯的时候,寸心尊者就不给他到了。 “这酒可不是谁都能多喝的。”寸心尊者笑道 “前辈的师父,你好小气啊!”岚汀也笑道。 “孩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能不信。” 寸心尊者一杯杯的喝着,如果是他一个人喝,那直接用酒壶会更加痛快。可是他偏偏把酒倒入腊梅花的杯子里,然后再仰头而进。 岚汀看着寸心尊者,觉得老人很有意思。 直到他把酒喝光,才不舍的把腊梅花的杯子放回桌上。 “孩子,你见了神庭掌门和长老了吧。” 提到这个,岚汀就一肚子火,“是啊,他们还要杀我哩!” 寸心尊者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我当然不怕他们!但我又打不过他们!他们要杀我,我逃不过,但他们凭什么杀我?”岚汀的话听起来很幼稚,但很真诚。 “凭什么杀你?”寸心尊者也被问住,“是啊,他们凭什么?” 岚汀见他也不明白,又道:“就凭一个天生妖孽的命格,他们就可以随意杀人。我不服!” 少年热血涌上,只觉体内热流急涌,全当是自己太激动了。殊不知是刚才喝的酒起作用了。 寸心尊者察觉到他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情感,“孩子,你想活下去吗?” “想啊!”岚汀脱口而出,如果可以,谁不想活下去呢? 他还要跟在公子身边,还要去见舍灵,还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心里最想的是爹爹。 “孩子,我帮你。”寸心尊者已经站了起来,蜡黄的脸突然现出血色。 岚汀发现他的脸越变越红,甚至几如滴血。而自己体内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不对,是岩浆在流淌!所过之处炽热难耐,渐渐的已经承受不住。 “我这是怎么了?”岚汀问道 “不用担心,你只管放松,那是药酒,能打通你的经脉,提升你的修为。”寸心尊者把手放在岚汀头顶。 “可是我觉得好难受,身体要爆炸了。” “孩子,相信我,全身放松。” 话音刚落,岚汀只觉从头顶有一股清流灌溉了他被灼烧了的经脉,清凉、舒服,慢慢的放松下来。 寸心尊者扶着他走到石床边,让他躺下,而自己抬起双手,掌间红光透出,笼罩了岚汀的身体。 山洞中,只有一老一少。 消无声息的夜,清澈的月色,安静的火光。 寸心尊者身子不动,一手向后挥出,真气外放封住了洞口。 他掌间红光越来越亮,岚汀渐渐的沉睡过去。 天地间风一吹,仿佛能吹动那“蛐蛐”不断的鸣叫,但吹不进这山洞。 片刻过后,当寸心尊者确定岚汀已经失去意识后,非常沉重的说了一句,“孩子,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只见寸心尊者苍老的脸上皱纹迅速消失,灰白的头发从根部开始变黑,粗糙开裂的手掌,裂口以飞快的速度愈合。 一切都是这么突然,都是这么无法接受。 他,又变回了当年狂放不羁的寸心。 只是衣衫破旧,但他的魂,他的精神回来了。 火光笼罩下,就连那黑影也强壮起来。 刚才说要帮助岚汀,可是当他把手放在岚汀的额头上时,少年体内的不灭佛印竟然透体而出。 如果天音神算在这里,他一定会非常吃惊。因为他听说师父多年前就被封了经脉,现在的情况,师父和当年全盛时期没有什么分别。 还有透体而出的不灭佛印,这分明是在抵抗外力,保护少年。 可是不灭佛印抵抗的究竟是什么,究竟是谁? 山洞中,只有两个人。 岚汀昏迷,不灭佛印抵抗的是谁? 当然就是寸心! 可他不是说要帮岚汀吗? 这世上真假难分,善恶难辨,耳听不一定为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十四年前,寸心尊者的确被封了经脉。这十四年里,他也没有恢复修为。 但就在昨夜,来了一个人。此人带着一壶酒,两个酒杯。 其中一只酒杯上绘着黄色的腊梅花,玉炎说,腊梅花的花语是牺牲和奉献。 寸心听明白了,他知道玉炎想让自己做什么。 再加上玉炎临走前说的一句话,这酒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切记不可多喝。 寸心就更明白了,祖师爷留下的这壶酒乃是多种千年药草酿制,能激发人体潜力。喝一杯能打通经脉,但要是过量饮用,就会如熊熊大火燃烧人的生命,从而释放出可怕的力量。 他知道玉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所以,最后他告诉了玉炎一个秘密。 以寸心的性格,被封经脉,一生囚禁于此。这样的日子,他过不来。他宁愿死,也要自由。可是他没有死,外人看来是他妥协了,其实并不是这样。 第四三三章 发难 他活着,只是为了守护一个秘密。当年他的师父,神庭的掌门亲口告诉他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关乎神庭的安危,所以就算活着受尽白眼和虐待,他也必须活下去。 终于在昨天夜里,寸心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玉炎。这代表他已经完成了使命,接下来就要去追求自由和解脱了。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解脱了。 因为言逝错想让他做的事情和玉炎想让他做的事情是一件事! 看着石床上沉睡的岚汀,寸心尊者不忍,“孩子,苦了你。” 药酒发挥功效,寸心尊者体内真气暴涨,直接冲破了经脉处的禁制。有了这神奇的药酒,十四年后,他功力大增,超越以往不知多少。 而岚汀因喝了一杯,经脉中的魔力开始震动。虽然沉睡,但体内翻江倒海,面色痛苦,眉头拧在一起。 寸心尊者一狠心,骈指做剑点在岚汀喉结处。这样一来岚汀就不会感受到自脖颈以下的痛楚。 寸心尊者右手按在岚汀丹田处,体内真气不断摄入岚汀体内。 不灭佛印的金光越来越强,抵抗着外面强大的力量,不允许任何外力伤害主人。 寸心尊者不是在救他,而是在渡岚汀成魔! …… 昨天夜里,当寸心见了言逝错,知道他的神魂即将破散,而要想固守神魂就必须得到神庭唯一的阴阳逆乾丹。 现如今的言逝错修为已大不如从前,尤其神魂不稳的他,不能冒险。所以寸心说的对,言逝错不能跟神庭明抢,他需要一个契机。 天生妖孽就是这个契机! 另一边遗失之阵被毁,以玉炎的城府,自然能猜出是言逝错所为。对于玉炎来说,遗失之阵不重要,言逝错也不重要,他计划许久的大事才最重要。 所以玉炎也需要一个契机,同样天生妖孽就是这个契机! 玉炎和言逝错都需要有人帮他们破去岚汀体内的不灭佛印。 寸心能猜到言逝错接下来的做法,但是他想不通玉炎要怎样做。 可是,当他看见那腊梅花的杯子,听玉炎说一切都是为了神庭时,寸心选择相信。 从前寸心是那么的不在意神庭,那么讨厌神庭的规矩,可是在他心里其实神庭真的很重要,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他和言逝错很多相知相交的回忆,有他师父的遗骨,所以他要保护这片土地。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死后下地狱!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千年药草酿制的药酒如烈火一般燃烧寸心最后的生命,他眼前闪过许多场景,当年言逝错扛起自己,叫女人摸自己屁股的画面;言逝错被重伤,神魂险些被毁的画面;自己遇见陈炬,传其绝学的画面;最后一个是师父临终前,玉炎偷偷带着自己来到师父房中,师父紧握自己的手,说出了那个秘密,并告诉他保护好神庭的画面。 都说人在临死前会看见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回忆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寸心就是如此,大限将至,他要用这最后的时间,用这承受了许多痛苦的身体为他的朋友,师弟,神庭做最后一件事。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他有一个美好的愿望。 他希望言逝错能得到阴阳逆乾丹,希望师弟能完成那件大事,希望这片土地永远宁静。 他最不希望看见言逝错再次掀起腥风血雨,不希望师弟食言不顾岚汀死活,不希望这宁静的土地上战乱不断。 寸心尊者按在岚汀丹田上的手开始颤抖,是因为真气与不灭佛印冲撞的缘故。 山洞被他封住,洞外的夜依旧安静,没有人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寸心尊者身体慢慢漂浮在空中,手掌不动,身子倒立在岚汀丹田上方。红光不断从其体内流出,金色的不灭佛印被侵染成血色。 寸心尊者的脸开始萎缩,手掌又变得粗糙,这一次黑色的头发尽数变成银白。 到了最后关头,依然悄无声息! 岚汀喉结上有一点红光跳动不已,那是寸心尊者封住少年感知的真气。随着这点红光跳动的越来越剧烈,已被染红的不灭佛印裂痕慢慢变大,最终当裂痕布满时,寸心尊者无力的闭上了双眼,但是他的手仍按着岚汀的丹田。 不知是哪一个瞬间,寸心尊者停止了呼吸,心脏停止了跳动。就在这时,他按在岚汀丹田的手上光芒大放,“轰”的一声,洞中山石掉落。 不灭佛印上相互连接的缝隙间金光从底下射了出来,包裹着不灭佛印的红光急速收缩。红光收缩的越紧,不灭佛印的金光就透射出越多。 山洞摇晃,火把掉在地上,从下往上照着寸心尊者,一个黑影填满了山洞的上方。 洞外齐楚三人已经察觉到异常,天音神算喊了一声,“快去!” 可是无论他们有多么快,已经来不及了。 封印了岚汀体内魔脉十四年的不灭佛印在寸心尊者强大真气的碰撞下尽数碎裂。 岚汀喉结间的红光被冲的粉碎,“啊!”,少年双目紧闭,怒吼着! 天生妖孽在沉睡了十四年后已开始苏醒! 不灭佛印碎裂的金光有着强大的冲击力,打在四周石壁上,碎石断壁,轻而易举。打在寸心尊者身上,老人飞了出去,撞击在石壁上,鲜血狂喷。 山洞顶部庞大的黑影落下,寸心尊者靠着墙壁,微微张嘴,他已没有力气说话。可是他想说,“为了你们,我做到了。” 他这一生,光明磊落,因打破神庭门规而被囚禁,因救陈炬而被封经脉,这些他都不后悔。可是临死之前,他做了一件不知道结局的事。 唤醒了天生妖孽,这究竟是对是错? 寸心的人走了,但是他靠着石壁,头不歪,一身傲骨不散。 不知对错,就像昨夜玉炎说的那样,“我只是想还神庭一片净土,有错吗?” 没有人有资格评论他们的对错,他们发了善心,种了恶因。在伤害甚至毁灭别人的同时,也拯救了其他的人。 至于结果,没有人能算到。 大雨从天而降,如利剑一般插入无垠的大地,也插进了所有人的心。 第四三四章 牺牲 在寸心尊者打破不灭佛印的那一刻,红光与金光交织四射,炽热而耀眼,整个龙雀山都笼罩在金红两色光芒之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天音神算,他知道师父的经脉被封,真气无法流动。所以他放心的带齐楚三人来此,否则他还真怕师父心一软,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岚汀的一条命,帮其重新封印不灭佛印。 这不是自私,这是天音神算对师父的关怀。 当时他想不到昨夜掌门玉炎尊者送来了祖师爷留下的千年药酒,更想不到传说中那长生不死的言逝错也见了自己的师父。 当然,让天音神算万万想不到的事,师父冲破自己经脉冲的禁制为的不是救人,而是渡人成魔! 这…… 太出乎意料了! 天音神算三人离山东不远,但因为寸心尊者封住了洞口,所以之前他们察觉不到任何异象。 当三人冲进山洞,天音神算看见了靠着墙壁的师父,寸心尊者闭着眼,安详面容的背后隐藏着一丝无法察觉的担忧。 他终于可以瞑目了,但还有担忧。临死时,最挂念的就是被自己唤醒魔脉的岚汀。从今往后,这孩子何去何从,无人知晓。 天音神算冲到师父面前,几乎是在冲刺的同时就跪了下来,他的双膝在坚硬的地面上划出两道深痕。 “师父!” 功力渡入寸心尊者体内,却发现老人体内经脉尽毁,生机全无。天音神算刚得知老友通天神龙的死讯,本就悲痛万分,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 虽然年纪已不小,但在师父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臭小子”。 “师父,你怎么就丢下我了呢?” “说好了,今后我留在神庭服侍你的,为什么要丢下我!” 胎纳音神算变得像个孩子,死死抓着寸心尊者的手,来回晃动,企图能通过自己的呼喊唤醒自己的师父。他只把寸心尊者当做在睡觉,他坚信师父只是睡得有点沉,只要自己大点声一定会醒过来。 “师父,你醒醒!” 用力也大了,天音神算的手开始颤抖。 “醒醒!” “醒醒!” “醒醒!” 无论怎么呼喊,寸心尊者的回应永远都是沉默。 “师父,我知道你累了,那你可以多睡会,无论多久,我都等你醒过来。可是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天音神算原本是跪着的,但现在却瘫坐在地上。他功力深厚,但现在心已伤透。 一切的力量都来源于心,所以他现在很虚弱。 齐楚发现岚汀表情痛苦,眉心处有一团黑气,似旋风般旋转着。 仔细观察少年的身体,虽然他穿着厚厚的衣服,但是仍能发现他强壮了许多。 一时间,齐楚还想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岚汀面色,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 神庭大殿中,易德由于身体虚弱告了病假,就没来守夜。 善化尊者也没有找人来替班,此时他正站在玉炎尊者的面前,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师弟,你说这、这一切早已经安、安排好~~~了?”一句话说成这样,善化尊者险些咬了舌头。 “是” 玉炎尊者比他镇定很多,但是看见刚才龙雀山中传来的金红光芒,听见那声炸响,他其实比谁都兴奋。 成了! 兴奋的同时,心中又无比悲哀。 是自己把寸心师兄送上绝路的啊!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他在短时间里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而这一切又等不了,所以他只能牺牲寸心。 为了保护神庭,不得已为为之。玉炎尊者明白,自己这么做善化师兄肯定不理解,甚至责怪。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年计划的大事,付出了许多努力,他没有办法放弃。 如果这件事是为了自己,成功与否都不重要。但是这件事关乎到神庭往后百年的安危,所以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够阻挡。 哪怕自己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师兄,你快去吧!”玉炎尊者催促道 “可是,寸心他……”善化尊者是众多长老中最随和的,同时也是最善良的。他是一个好的帮手,辅佐掌门玉炎多年。 “已经来不及了,你没有必要去看他。”玉炎尊者转过头去,不想与善化尊者对视,“大事要紧!” 善化尊者心里有气,这时候虽然对方是掌门,但是还想说上两句。可是一想到这些年玉炎为了神庭受的委屈,心里又不由一软,叹了一口气,转身匆匆去了。 在善化尊者走后,玉炎尊者走出大殿,抬头看着夜空,长长的、深深的、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寸心师兄,多谢了。” 话语是那么的诚恳,同时也那么的无力。这一刻玉炎尊者有些累了,身上的重担扛了这么多年,为了这保护神庭的责任,自己变得越来越深沉,玩弄计谋,利用同门,他不想做下去了。 神庭大殿往前一直走,到底是光明大道,还是无底深渊? 只有走上去才知道结果,玉炎尊者迈出一步,无比的艰难,却也无比的坚定。 如果说昨天夜里在见到寸心时,玉炎尊者还是可以选的。那么现在寸心为了玉炎和神庭牺牲了,玉炎尊者就没有退路了。 既然只能向前,至少装,也要装的坚定。 …… 龙雀山上,刚才蟋蟀们还叫的很欢,一声炸响过后,顿时安静了。 可是雨却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一时间有些枝干较细的树已被拦腰折断,地面上水泡炸裂,土变成了泥,似沼泽一般,踏上去就沉入其底。 齐楚一遍遍的试探着岚汀体内的情况,可是一遍遍被少年体内魔脉中的力量阻挡下来。 流光公子的心急了,现在他已经能看出来,岚汀体内的不灭佛印消失了,也就是说刚才寸心尊者破去了不灭佛印。 可是齐楚不明白,为何寸心尊者要这么做?回头看了一眼身体已经凉透的寸心尊者,目光露出杀气。 这人不惜搭上自己一条性命,也要破去不灭佛印,为什么! 第四三五章 僵持 遗失之阵被毁,神庭众弟子全部出动来修复结界。可是到底该怎么修复,没人知道。白天里已经发现连长老们都不懂怎么修复了,夜里长老们不在,所以偷懒的很多。 折戟很认真的领着一些人在想办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徒劳无功,可是若放弃不想,心里就会不踏实。 当龙雀山方向传来金红两色光芒,当所有人都听见那声炸响的时候,在远离结界的树林某处,一身黑衣的决水微微仰头注视着龙雀山。 言逝错靠在旁边粗壮的树干上,双手抱胸,很是得意。他只知道寸心当年被囚禁龙雀山,但却不知道寸心经脉被封的事。否则就算神魂破灭,他也不会让寸心帮自己做这件事。 寸心死了,言逝错不知道。 现在他还想着如何抢到阴阳逆乾丹,然后卷土重来,让三邪两正不得安生。 “主人,龙雀山方向竟然下大雨了,我们这里却没下。”决水的修为不低,自然能看见远处龙雀山大体的情况。 言逝错没有说话,伸出手,向上摘下一片树叶,拿近眼前看着。 “主人,那边的雨太大了,怕是要泥石流。”决水提醒着,但他发现主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言逝错把树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曲子很简单,但悲伤的味道很浓。这个时候应该高兴,自己计划的第一步顺利的完成了。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泛上一丝忧愁,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排解心中情绪。 一曲作罢,言逝错松开手,树叶向前飞去。 “天生妖孽出世,必生异象,不用担心。” “会对我们不利吗?” “要是让他成长起来肯定会的,不过你认为我会让他活很久?就算我放过他,神庭能放过他?” “主人说的对,挡我者杀!”沉默的决水往前走去。 “你去哪?”言逝错心头莫名的难受,胸闷的很。 “去神庭大殿抢阴阳逆乾丹啊。” “急什么?沉住气,再等等。” …… 玉炎尊者冲进山洞中的时候,齐楚转身警惕的看着他。 掌间绿光环绕,齐楚已准备动手。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岚汀。 “别乱来,我不会伤害他!”玉炎尊者做了一个别动的手势,慢慢的往里面走去。 齐楚没有放松,“站住!” 玉炎尊者在离石床三步远处站住,“不灭佛印破了,这孩子体内的魔脉要觉醒了。” 齐楚想到了,可是当亲耳听见时,还是长叹一声。 “我不会伤害他,让我看看,也许我有办法。”玉炎尊者没有强来,他在跟齐楚商量。 徐锦鱼在一旁小声跟齐楚说道:“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否则白天的时候就对我们动手了。” 直觉这东西有时候很准,但有时候很坑人。齐楚不让,他指着死去的寸心尊者道:“是他破了不灭佛印,你们都是神庭的人,我会信你?” “现在不管信不信,为了这孩子的安全,你必须让我看看。因为我是神庭掌门!”玉炎尊者说自己是掌门并不是想要施压,他是想让齐楚明白,神庭掌门也懂不灭佛印,而且会许多上古奇术。 这时候天音神算站起来,“让掌门师叔看看吧,他不是坏人。” 齐楚低头看着昏迷的岚汀,发现他体内的情况比刚才还糟。而自己没有任何办法,看来只能相信玉炎尊者一次。 他闪身站到一旁,玉炎尊者走上前,把手放在岚汀手腕上,查看其体内的情况。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凝重,他装的很完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魔脉开始觉醒了,这孩子的神魂在一点点的被魔性吞噬。” “那该怎么办?”齐楚急道 “如果神魂完全被吞噬,那他就成魔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问你那该怎么办!”这句话几乎是喊着说的,齐楚从未有过的激动。徐锦鱼有些害怕,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袖。 “你们先跟我回去。”玉炎尊者要抱起岚汀,齐楚抢先一步。 “掌门师叔,我留下看着师父的遗体。”天音神算双目通红,声音也沙哑了。 玉炎尊者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右转出洞口时,用眼角余光瞥了寸心尊者一下,紧咬牙关往山下走去。 外面的雨非常的大,山路泥泞。 玉炎尊者真气外放,形成一层保护罩,雨水落在上面顿时弹开。 齐楚横抱岚汀,徐锦鱼跟在他身边。绿光如伞,撑在二人头顶。 这一路徐锦鱼都挽着齐楚的胳膊,一来怕摔倒,二来怕齐楚爆发。 现在的齐楚一言不发,目光露着恨意,暴露在外面的手掌上青筋暴起,异常的可怕。 徐锦鱼感受到他的呼吸低沉而急促,情绪很不稳定。这时候,自己要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下山后,又走了片刻,当看见神庭大殿中传出来的灯光时,徐锦鱼松了一口气。现在她已经知道这次出来不是为了屠龙,应该是为了给岚汀治病。那么齐楚选择神庭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不知道神庭的厉害之处在哪里。但徐锦鱼相信齐楚的判断力,可是现在她又疑惑了,为何神庭中有人要杀岚汀呢? 到了大殿门口,善化尊者站在外边,当他看见玉炎尊者的身影时,急忙迎了上去。 二人碰面,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说话。 走进大殿,齐楚把岚汀放在蒲团上,让他盘膝而坐。转过身,仍是问了那句,“现在该怎么办?” 说话的是善化尊者,他说了一句多余的话,“发生什么事了?这孩子体内的不灭佛印怎么消失了?” 齐楚心中一阵急躁,好不容易沉住气,“就是你们的同门寸心尊者干的。” “什么?怎么可能!”善化尊者又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就在早一些的时候,掌门还要我带你们去找寸心呢,毕竟这孩子和他渊源甚深。可是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你们自己去龙雀山了?”善化尊者道。 今天要请假一天喽 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看最快更新 《一念永恒》请上 http:// 第四三六章 压力 齐楚不想说话,徐锦鱼见情况不妙,说道:“我们也是替岚汀着急,所以就自己去了。” 玉炎尊者道:“我万万想不到寸心师兄会这么做。应该这些年他被囚禁所吃的苦都算在这孩子身上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偏激的事。” 玉炎尊者只一句话便把所有罪过推到寸心身上,打消了齐楚的疑惑,给这个阴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齐楚态度好了一些,语气舒缓道:“还请掌门救一救这孩子。” 岚汀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就算拿自己的命换他的命,齐楚也愿意。 因为岚汀是燕寒的儿子,也因为齐楚爱他。 善化尊者似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看了看玉炎,问道:“掌门,其实有办法的。” “那你快快说来。”玉炎尊者转头问道。 “可是这不太合适。”善化尊者为难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有办法就快说,救人要紧。” “我想阴阳逆乾丹可以守住这孩子的神魂不被吞噬。”善化尊者暗中观察齐楚的表情,发现自己说出阴阳逆乾丹时,齐楚身子一震,心道:掌门真是神机妙算。 “阴阳逆乾丹?”玉炎尊者也变得为难起来,“我也知道管用,但这世上只有一颗阴阳逆乾丹了。” 齐楚大致听明白了,神庭中的确有救岚汀的药,但是这阴阳逆乾丹世上只有一颗,应该是神庭至宝,所以对方不想用它来救岚汀。 “掌门,神药若是一直放着,就算再神也救不了人命,只有用了才能显示出它的奇效。如果让岚汀魔脉觉醒,那受苦受难的可是天下苍生。这一次不只是就岚汀的命,还是救天下苍生的命。” 齐楚分析当下情况,帮助玉炎看清形势。 一旁的善化尊者也道:“是啊,掌门,如果不救这孩子,遭殃的就是天下苍生了。” 玉炎尊者当下拿定注意,“师兄,你再此守候,我去拿阴阳逆乾丹。” 阴阳逆乾丹乃神庭至宝,只有掌门知道它藏在何处。正当玉炎尊者准备走出大殿时,门口呼啦啦来了许多人,都是一些年轻的弟子。 不过玉炎尊者还是从这些年轻的弟子中看见了十夜和七擒等长老的身影。他停了一下,十夜带着众长老踏入大殿。 “掌门发生什么事了?”七擒还算客气的问道 以这些长老的修为,从龙雀山发出的金红奇光和那声巨响中都能推断出是天生妖孽觉醒了。但是七擒依然这么问,似乎并不是对玉炎尊者的尊重,而是有让其承认事实的嫌疑。 面对逼问,玉炎尊者只能道明现状,“寸心师兄破了这孩子体内的不灭佛印,魔脉开始觉醒了。” 十夜尊者站在最前面,气势极强,“寸心?是谁带他们上的龙雀山?” 如果这时候玉炎或者善化其中一人敢说是自己,那十夜尊者绝对不会放过一个打压他们的好机会。 说话的是齐楚,他想玉炎尊者已经答应救岚汀了,事实上确实也是他们自己上的龙雀山。这时候没有必要让玉炎和善化背黑锅。 “我们自己上的龙雀山,和别人无关。” 三邪两正中神庭地位最高,但是面对神庭长老的质问和施压,齐楚丝毫不惧。 流光公子走上来,站在玉炎身旁,“上龙雀山有什么不可以吗?” 他竟然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敢质问十夜尊者。 十夜尊者哼道:“这里是神庭,岂容外人随意走动?” 齐楚冷冷道:“我们没有随意走动,是寸心尊者请我们去的。” 此时寸心已死,这么说死无对证。 十夜尊者被呛了一句,他乃神庭长老之首,平日里连掌门玉炎都不敢当面与他争锋。想不到今夜竟然有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放肆,他已有了动手的想法。 反正是在神庭的地盘,对方又是与天生妖孽一伙的,若是自己出手杀了他们,可以说为民除害。至于掌门哪里,根本不需要什么交代。血气上涌,十夜尊者失去了理智。 他习惯欺压别人,这样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强大。 这时候止澜尊者说出了问题的关键,“掌门,你急匆匆要去哪里?” 玉炎尊者没有回答,齐楚从一天中玉炎和十夜他们两次对峙中发现,这些人虽然都是神庭之人,但是不和。 所以,齐楚也没有说话。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玉炎尊者在十夜他们面前处于劣势,如果这些长老不想用阴阳逆乾丹救岚汀,那就麻烦了。 玉炎尊者不说话,但并不代表止澜猜不出。 “掌门,我们大家都知道魔脉觉醒,魔性就会吞噬人的神魂。要想救人,只有神庭的阴阳逆乾丹!”止澜尊者往前跨了一步,咄咄相逼。 “你想把阴阳逆乾丹拿出来?不可以!”不动尊者怒喝道 “阴阳逆乾丹乃神庭至宝,就算你是掌门,也没有权利动用!”七擒尊者道 离断尊者也站了出来,“掌门,你太放肆了!” 用放肆一词来训斥玉炎尊者,实在有些过了。要知道他才是掌门,而其他人不过就是长老而已。 善化尊者发现事情严重了,急忙走过来制止,“都别说了!当着这么多徒弟的面,你们争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法慧尊者道:“就是,这么多人吵架成何体统!” 他说完就命令年轻的弟子们推出大殿,并让他们把大殿的门关上。 一众弟子也不敢违背法慧尊者的命令,乌泱泱推出大殿。 殿门关上,场面安静下来,但却是剑拔弩张。 “我不同意用阴阳逆乾丹救那妖孽!”七擒尊者表明立场。 然后站在玉炎尊者对面的几个长老纷纷站在七擒尊者一边,十夜尊者得意的看着玉炎,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如果现在不救人,一旦魔脉觉醒,遭殃的是天下苍生!”玉炎尊者争执道 “趁魔脉还未觉醒,先除去这妖孽。”七擒尊者虽然是提议,没有经过掌门玉炎尊者的同意,但是他已经要动手了。 齐楚周身绿光爆射,堆月箫横亘在空中,“谁敢!” 第四三七章 现身 他气势冲天,虽知不敌众长老联手,但毫无退缩的挡在七擒尊者面前。 “你敢拦我?”七擒尊者显然想不到看似安静的公子敢阻拦自己。 “有何不敢?”齐楚紧攥堆月箫,竟然主动向前踏了一步。 其他几个长老已经有了动作,把玉炎、善化和齐楚围在圈中。 外边留了十夜尊者一人,只听七擒尊者道:“师兄,你快去了结了那妖孽。” 就在十夜尊者马上要动手时,忽听玉炎尊者怒喝一声,“谁敢!” 众长老见玉炎尊者态度强硬,都非常吃惊。这些年里,身为掌门的玉炎尊者在他们面前一向软弱,怎么今天像变了一个人。 “你们若要乱动,我就捏碎无尽宝库的钥匙!”没人注意到玉炎尊者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拿出一把玉石钥匙。但是当诸位长老看见这把玉石钥匙时,目光中露出的是贪婪、恐惧和兴奋。 无尽宝库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其中有数不尽的宝物。宝库乃是上古遗留下来,里面除了宝物之外,还有许多千年奇术,万年神兵,但这都是传说。 除了神庭历代掌门,没有人进去过。 神庭新一代掌门会从老掌门的手里接过一把钥匙——无尽宝库的钥匙;同时会从老掌门口中得知一粒丹药的存放地点,那就是阴阳逆乾丹;还会从老掌门的口中得知一个保护神庭的秘密。 玉炎尊者在接任掌门时,得到了要是,也知道了阴阳逆乾丹存放的地点。但是并不知道那个保护神庭的秘密。 老掌门担心自己死后,被封经脉、被囚禁龙雀山的爱徒寸心受到伤害。所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寸心,这样一来玉炎尊者为了这个秘密也必须保护寸心周全。 现在,玉炎尊者捏着玉石钥匙,手上开始用力。长老们都清楚,一旦钥匙被捏碎,不管无尽宝库中有什么宝物都必将从此以后不见天日。 其实,很多人想要坐上掌门之位,大多也是为了无尽宝库中的宝物。所以,十夜尊者妥协了。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妥协了。 但玉炎仍死死捏着玉石钥匙,因为他怕这些人反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与长老们第一次的撕破了脸。 如果十夜尊者不顾及神庭安危,带着其他长老突然发难,自己加上善化师兄肯定不是对手。等杀了自己,再出去齐楚,十夜尊者一定对外面的弟子说是齐楚为了抢阴阳逆乾丹和自己打了起来,最后双方同归于尽。 玉炎尊者不能冒险,他必须把自己的命我在手里。现在无尽宝库的钥匙就是他的命。 “诸位师兄弟,我现在去拿阴阳逆乾丹,你们就在这里等我,谁也不许动!”这一刻他才有了当掌门的气派。 十夜尊者憋着一口气,但是为了无尽宝库,他只能站在原地。 “掌门师弟,你真相好了?阴阳逆乾丹可是神庭至宝。”法慧尊者提醒道 “师兄,不管好人坏人都是一条命,十四年前这孩子既然能逃过一劫,就说明命不该绝。要不是寸心师兄乱来,他体内魔脉也不会觉醒,说起来还是神庭对不起他。”玉炎尊者已经往外走去。 十夜尊者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寸心!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他们给你送饭,饿死你!” 玉炎尊者推开门时,天音神算刚刚把寸心尊者的遗体安顿好,立刻赶回大殿。 “掌门师叔,那孩子怎么样了?”只一会儿不见,天音神算又老了许多。 “我现在去想办法,你守住大殿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玉炎尊者腾空而起,片刻间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天音神算踏入大殿,关上殿门,用背倚着门,静静的注视着殿内的所有人。 齐楚回到岚汀身边,此时少年的脸上已现黑气。 齐楚蹲下来,抚摸着岚汀的脊背,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再忍一会儿,药马上就来了。” …… 玉炎尊者大概离开了半个时辰,回来时手上并没有拿着阴阳逆乾丹,没人知道他把这神庭至宝藏在身上何处。 长老们非常不情愿的给他让路,当他走到岚汀身边时,齐楚抬头致谢。 玉炎尊者背对着十夜他们,右手缩进衣袖,再伸出来的时候手里有一颗小药丸,“你快给他服下吧。” 齐楚点头,心道刚才误会玉炎尊者了。接过药丸,捏开岚汀的嘴。可是少年身体僵硬,动作慢了一下,这就是这呼吸之间忽听大殿外笑声震天,然后两扇大门“轰”的一声飞了进来,一起飞进来的还有十几个年轻的弟子。 言逝错和决水出现在神庭大殿中时,那笑声仍回荡在天际。殿外的弟子们弓着身想要上前捉拿擅闯之人,可是想到刚才有人阻拦,现在都躺在地上。 就连天音神算也被一起打了进来,要不是他功力深厚,可能早就被打晕了。 可无论功力多么深厚,和言逝错比起来,就像一个孩子看见一个巨人。 被言逝错二人一干扰,齐楚手中的药没有送进岚汀口中,反而被玉炎尊者又抢了回去。 齐楚一惊,“前辈,你这是为何?” “有敌人!” 只说了三个字,玉炎尊者便把药丸放进袖中,站了起来,看着言逝错,目光不闪不躲。 刚才无比嚣张的长老们看见言逝错就如老鼠见了猫,一直往后退。心中都有深深的恐惧,甚至已经萌生退意。 但十夜尊者咬着牙道:“不死老妖怪,想不到你还敢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十夜尊者也是怕的。但是为了掌门之位,为了无尽宝库中的宝物,他必须冒险。 言逝错只瞥了他一眼,不屑道:“黄毛小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寸心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更何况十夜。 玉炎尊者道:“言逝错,你擅闯神庭,到底所为何事?”其实他当然知道言逝错为的就是阴阳逆乾丹,这可是自己千方百计引他来的。 但言逝错不知道,他以为如今这个场面是自己设计的。 言逝错也没有理睬玉炎,微笑着看着齐楚,“朋友,你还认得我吗?” 齐楚刚才一直对玉炎尊者慌乱之中收回阴阳逆乾丹而耿耿于怀,此时才注意到言逝错,“你是阎王爷!” 第四三八章 攻击 言逝错仰天长啸,啸声冲破神庭大殿,殿顶轰隆一声金瓦银砖片片落下,四周墙壁上镶嵌的琉璃宝石怦然碎成粉末。 他身后跃跃欲试的神庭弟子被这啸声一震,第一排的经脉尽碎,第二排的鲜血狂喷,第三排的飞出十丈之远。 神庭众长老纷纷运功抵抗,虽然他们功力身后,但仍觉体内气血翻腾。 奇怪的是齐楚和徐锦鱼二人安然无恙,只吃惊的看着言逝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啸声许久方停,言逝错排解胸中烦闷,只觉通透无比。他仍对齐楚笑道:“朋友,别来无恙!” 在船上时,齐楚曾注意到他用一只手把即将倒扣的大船按住,于是大船立刻恢复平衡。那时候,齐楚就知道此人必定有绝顶功力。直到今日一见齐楚才知道错了,眼前的一切证实了言逝错的实力。 不是绝顶,而是绝世! 现在的齐楚心中骇然,若是说言逝错是天下第一绝不为过。天下如果有人能与其平起平坐,那就只有自己的师父神中之神徐道佛了。而恩师他老人家已经多年不再出手,现在的修为到底多高,齐楚也不清楚。 齐楚在心中设想这样的场景,有一天言逝错和师父相遇,到底谁能更胜一筹呢? 他想不到结果。 “我看走眼了。”齐楚走上前说道。 流光公子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感到羞愧,他不是神,他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神庭众长老在言逝错面前活脱脱像老鼠一般畏首畏尾,除了玉炎尊者和十夜尊者,其他人根本不敢说话。 而玉炎尊者是为了保护神庭,十夜尊者只是不想被玉炎尊者压下去,他要的是神庭掌门之位。 在神庭中,这些长老们的地位虽然很高,修为也无人能及,但是在这些人的记忆中,有一个阴影,那就是言逝错了。 这个不死妖怪,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纵横三邪两正,虽然他们长大了,变老了,但是依旧忘不了言逝错的手段。 杀人不过头点地,言逝错杀人,除了头点地外,还要把人头当做蹴鞠,一脚踢上天,而另一边无头的身体,碗大的伤疤处喷着鲜血,“手舞足蹈”的诡异的跳着舞。 曾经有一次,三邪两正中不知是谁花重金雇了一个死士准备刺杀言逝错,谁知道这个死士还未出手就被言逝错身边的决水发现,并揭露其身份。 死士和刺客的区别在于,如果双方都收了雇主的钱。刺客一击不中必然迅速逃遁,而死士一击不中则服毒或咬舌自尽。 当时,死士已准备死了。 可是像言逝错这样的人,既然能决定别人的死,就能掌握别人的生。 没有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阻止了死士服毒。 那时候他长期住在神庭,于是第二天即发出召集令,把他怀疑之人全部召集到神庭大殿。 言逝错相信在这些人中一定有指使死士的那个,于是他让死士开始指认。 被叫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是长老,就算有年轻弟子,也是神庭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那时候玉炎和十夜他们还都是孩子,而这些人中就有寸心的师父,天衍尊者。恰恰也是他们的师父花重金雇的死士,不过死士为了保护雇主,故意指出了别人。 其实决水在前一晚已经调查出真正的雇主就是天衍尊者,但是言逝错告诉他不要揭穿。 被死士故意指错的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此人也是个硬骨头,本就被言逝错欺压已久,一怒之下竟然承认自己就是雇主。 不就是个死吗?我不怕!他心里想。 可是死也有很多种,痛快的死当然不怕,要是不痛快,甚至是折磨的死法世上有几个人能不怕? 言逝错命令人把他的家眷全部带到神庭大殿,并把此人一刀刀活寡。 这还没完!这才刚刚开始! 人死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刀刀割下骨肉。这是凌迟,但比凌迟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在行刑的同时,决水已经下去找大锅烧水,此时铁锅端到大殿之上。 “煮!” 言逝错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个字,然后自己做到椅子上。 骨肉下锅,煮开,煮烂,出锅,摆在此人家眷面前。 “吃!” 此言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想不到言逝错会用这样的手段。简直惨绝人寰,伤天害理! 家眷们不吃,那可是自己的亲人啊!怎么能咽得下去? 决水拉过一个貌美妇人,手中的刀架在其脖子上,“不吃就剁了你,然后下锅,煮熟了再给她们吃!” 美妇当场吓晕,接着就是一桶凉水泼醒。 “给我吃!” 决水一声令下就有人按住她们,然后掰开她们的嘴,把煮烂的肉塞进嘴里。 言逝错端起桌上茶杯,“你们别太粗鲁,适当的蘸些佐料,这样好吃。” 大殿中被叫来的神庭中人,此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但是没人敢反抗。真正的雇主天衍尊者并不敢站出来,他不怕死,可是死后要是如面前场景一般,自己的亲人怎能吃下? 吃不下就是死,不就连累了一家老小? 所以,他选择沉默。心中万分痛苦,自责悔恨,但只能看着一切的发生。 期间被强塞熟肉的人有的昏死过去,有的直接疯掉。但无论如何,这一锅的肉全部塞进他们的肚中。 那个死士早已经自杀了,这一次言逝错不会阻拦。 所有人都看见了谋害言逝错的下场,从今往后在无人敢有加害他的心思。 这件事玉炎和十夜他们记得清楚,在他们心里言逝错一直是个不能碰的妖怪。 后来决水问过言逝错,为何不杀了天衍尊者。 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是寸心的师父啊,没了师父,臭小子会伤心吧。 决水追问,可是自此以后他必定痛恨主人,一定会在此行刺主人。 言逝错无所谓的说,不要紧,只要不让那臭小子伤心,杀我千次万次又能何妨? 可是这段对话,寸心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因为他桀骜的一生刚刚终结。 第四三九章 神器 言逝错并不知道龙雀山上发生了什么,他只以为寸心被囚禁,却不知道寸心早在十四年前经脉就被封了。否则他就算自己神魂破灭,也不会去找寸心。 寸心自己明白,要想破了不灭佛印,就只有强行冲破禁制,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就当昨夜他答应言逝错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为其牺牲的准备。 许多年以前,尽管他没有听见言逝错和决水的那段对话,但是在他心里,如果能让言逝错活下去,他可以去死。 因为他们是一生的朋友,一世的亲人,无论正与邪,甚至没有任何理由的,寸心都会帮他。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寸心这一生就算活的再久,也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曾经那与天斗的意气仍在,但已经没有了力气。 用自己的命换言逝错的命,让他活下去,让他继续与天斗下去。 寸心想看一看言逝错是不是会逆了这天,灭了这地! …… 神庭大殿中气氛剑拔弩张,齐楚还不知道言逝错的目的。不过刚才玉炎尊者等人的反应已经说明神庭与言逝错是敌对。 此时双方僵持着,在之前的计谋中,言逝错已经得逞。 现在阴阳逆乾丹出现了,就在玉炎尊者的身上。只要抢到阴阳逆乾丹就能固守神魂,言逝错就可以带着寸心卷土重来,血洗三邪两正。 “把阴阳逆乾丹交出来吧,我现在已经厌倦杀人了。” 言逝错注视着玉炎尊者,而神庭众长老此时同仇敌忾,纷纷挡在掌门身前。就连十夜尊者都没有犹豫,其实这些人为的倒不是玉炎的安危,而是为他们自己。 如果让言逝错抢走阴阳逆乾丹,等他固守了神魂,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就算是死,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时候长老们想起了多年前那把人活剐、下锅煮烂的场景,他们更加坚定了信念,一定要挡住言逝错。 可是有决水相助的言逝错,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挡住的? “再不交出阴阳逆乾丹,休怪我无情!” 言逝错身上的袍子在夏夜里随风飞扬,没有一丝一毫的悠闲之感,从内向外散发着肃杀之意。 听说他要抢阴阳逆乾丹,齐楚知道朋友做不成了。 或许二人根本就算不上朋友,毕竟也只认识几天。但在齐楚心里,不知为何总想能和言逝错成为朋友。 或许他们都是要与天斗的人吧! 一身黑衣的决水,右手从背后拿出一根两尺长的乌黑铁棍。 齐楚心想,这应该是他的兵器了。可是这铁棍似乎很普通,如果非要说特点,可能就是比普通铁棍更黑吧。而且这么短的铁棍,威力能有多大? 可是他并不知道决水手中的乌黑铁棍正是十大神器中不曾出世的一件。 “神将乌金杵!”玉炎尊者虽站在众人身后,但是他目光如炬,还是认出了这件不曾出世的神器。 “怎么可能是神将乌金杵!?”十夜尊者声音已经颤抖了,如果再加上这件神器,那自己这方绝对没有取胜的把握。 法慧尊者年纪比他们都大,心中虽然震惊,但仍咬紧牙关,“想不到还是让你找到了沉入北冥深海万年的神将乌金杵。” 这话听起来过于平淡,但已经透漏了许多信息。 这根神将乌金杵竟然已有万年,至于不曾出世竟然是因为沉入了北冥海底。 齐楚也不禁疑惑,既然沉入北冥海底,那决水是如何得到的?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神将乌金杵在决水的手里安静无比,乌黑发亮的神器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和文字,浑如天成,传自上古。 齐楚盯着神将乌金杵,观察着局势,忽然心头一丝无力之感传来。 这是他平生最无力的时候,从前他只知道江湖上有十大高手,除了十大高手之外,还有像天门城老城主和师父那样的存在。 就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样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 尽管他听说过三邪两正的传说,但从未亲眼见过其中之人。之前在扬州和天音神算分别前,他听天音神算说三邪两正中能人辈出。那是他第一可以确定关于三邪两正的传说是真的,也是第一次有了压力。但是后来他见了舒灵雪,身为魅凰的右护法也逃不过自己的追踪。 第一次揭穿舒灵雪身份时,他有了无穷的动力,心想魅凰的左右护法都不是自己对手,三邪两正也不像传说中那样是恐怖的存在。 再后来到了京城,东海龙城刺杀岚汀不成,自己又破去北冥葬魂的阵法。流光公子觉得以自己的功力完全可以应付三邪两正。 可是他并不知道,南诏魅凰除了左右护法,还有代掌门和神秘掌门的存在;而东海龙城除了东方云符和东方晁岩,幕后还有龙帝;蛊王虽然懂得北冥葬魂的阵法,但那只是皮毛中的皮毛。 直到今日误闯神庭,见了神庭的掌门和长老,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当他看见了言逝错破门而入,阻挡其的神庭弟子不下百人瞬间即被重创时,齐楚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但这还没完! 就在刚才当他看见了神将乌金杵时,齐楚觉得自己之前真的太天真了。 那根神将乌金杵仿佛只是安静的躺在决水的手里就能顶天立地! 齐楚明白了,完全明白了——十大神器就是一个骗了世人的谎言! 之前十大神器的排名根本就不对! 他见过排名第一的浔江匕,根本就不能和眼前的神将乌金杵相比! 还有他身上的翻龙印,也无法与神将乌金杵匹敌! 脑海嗡鸣,齐楚强忍着镇定心神。可是一直以来的认知还是悄然破碎,原来这世上大能之士就如夜空繁星竟有无数之多。自己在他们面前渺小的不过蝼蚁,可是他不甘心! 我为什么就不如别人? 为什么别人就比我强大? 心中震撼,此时的齐楚仿佛肩抗高山大石,两腿绷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挺立不倒。 但额头已见汗,目光已涣散。 其实关于十大神器的排名齐楚想的并不对。 第四四零章 排名 抛开今夜现世的神将乌金杵不说,之前已经有六大神器被世人发现。 舍灵手中的浔江匕和不知所踪的绝情环并列第一,齐楚身上的翻龙印排第三,岚汀身上的相忘刀则是第四,杨忆箫的焚天灼世剑列第五,舒灵雪的忘无花排第六。 如按排名,应该是从一到六威力逐渐减弱。但是当日他们被困云蟒山陵墓中的山洞时,通天神龙说过翻龙印的威力要大于浔江匕,之所以排第三,是因为没有人能发挥出翻龙印的威力。 后来众人齐心合力以翻龙印为基础幻化出五爪神龙,证实了通天神龙的话。那时候齐楚就对十大神器的排名有些质疑。 其实,通天神龙也错了! 因为十大神器根本就没有排名! 十大神器的真正威力是跟随使用者而定,也就是说普通人并不能发挥出太大的威力,而一个功力深厚的人可以发挥出一部分威力。所以当众人把功力都集中在翻龙印上时才能幻化神龙。 决水一直跟在言逝错身边,修为自然高的可怕,神将乌金杵在其手中能发出巨大的威力不足为奇。 如有一天齐楚也有了决水的修为,那么翻龙印也能发出令人恐怖的威力。 但今日的齐楚和决水还有许多差距,甚至和神庭众人想比,齐楚也处在下风。 流光公子就算神技精湛,但三邪两正修炼的可不是普通的江湖秘籍,那是上古留下来的奇术。加上此地灵气充裕,境界提升的速度奇快。 所以就算是资质一般的普通人,修炼的速度也要比外面资质好的还要快上许多。 更何况三邪两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如要追溯,他们的祖先曾在上古生活。 …… 决水握着神将乌金杵,等待着言逝错的命令。 齐楚虽知自己不敌,但也开始向神庭众人靠拢,希望以人多的优势先击退对面两人。 “玉炎小儿,阴阳逆乾丹真的不准备给我?”言逝错眯起眼,聚焦在玉炎尊者身上。 “你妄想!” 玉炎说完后,众人各自分开,占位不同,似一个阵法。虽然分散,但暗中却有某种关系相连。 七位长老把玉炎尊者守在阵法正中心,法慧尊者正对着言逝错,看样子准备硬拼了。 阵法启动,七位长老身上光彩各异,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停流传,七色光彩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如烟如雾,交织、弥漫、融合。 另一边决水手上的神将乌金杵依旧安静,面对坚如堡垒的防御,它视若无睹,稳如泰山。 神器看似没有生命,但自有威严。 七色光彩在玉炎尊者头顶上方汇聚,形成一个光球。同时光球中射出一束金光罩住玉炎尊者。 然后玉炎尊者的身影不见了! 这变化齐楚想不到,但看决水面色,没有任何波动。 神庭众长老以为决水会在下一刻发起攻击,可是他们错了。 决水不动,静静的看着眼前七色光罩,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动! 齐楚看出他的心思,这是要拖死神庭众人。 如此无赖的做法,齐楚真是哭笑不得。 这就好比两军交战,约好了出兵时间。一方士兵穿戴好了盔甲,拔出刀剑准备开战,结果另一方没出现! 人都没有,你怎么打? 现在神庭众人的情况和穿好盔甲找不到敌人的士兵们非常像,他们虽然看着决水,但是却不敢主动出击。因为决水身后还有一个可怕的老妖怪! 所以他们能做的就只有防守,可是防守做好了,等待敌人来攻时,人家不动了。 决水心里活动应该是这样的,你们等吧,看看能不能等到我出手。 然后那冷酷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戏谑,这是光明正大的挑衅! 最尴尬的是神庭众人根本不敢停止防守,因为他们怕自己一旦放松下来,决水就会出击。 他手里有神将乌金杵,他身后有言逝错! 没有办法,只能僵持! 一方面的僵持,另一方竟然很轻松的如看戏一般。 耍猴啊! 言逝错得意无比,对齐楚说道:“你看他们像不像猴子?” “……”齐楚汗颜,虽然他不知道言逝错的身份,但看神庭众人的反应,此人身份地位绝对不低。竟然不顾身份做如此掉价的事,还真让人出乎意料。 不过齐楚转念一想,若是换了自己——我也这么干啊! 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是连口都不用动,那不是更好吗? 但现在他为了救岚汀必须和神庭站在一边,心中正想着对策。 此时神庭众长老额头上已微微见汗,这阵法极耗真气,要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必败无疑! 这时候齐楚说了一句话,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就连言逝错也是大吃一惊。 齐楚说:“人家这么卖力的启动阵法,你好歹也给个面子进攻一次吧,也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不是?” 言逝错先是吃惊,然后笑了。他想不到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齐楚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换了自己,好像这句话是打破僵局的最好办法。 “给他们面子是肯定不行的,但这个面子可以给你。决水,你去吧!”言逝错很欣赏齐楚,所以要用什么办法抢到阴阳逆乾丹已经不重要了。 决水也很果断,身影一闪到了法慧尊者面前,聚起神将乌金杵直接砸了下去。 他的动作就好像举起锤子砸一个西瓜,岂能砸不漏? 不过这一次还真没砸漏,神庭众长老一起使出的阵法要是被轻易砸漏,那也太弱了一些。 这一下虽然没有砸漏七色光罩,但神将乌金杵发出的威力竟让神庭众长老心神一颤。同时地面石板崩裂,双脚入土三分。 齐楚注意到决水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比先前苍白不少,果然以一敌七还是太艰难了。 而决水下一刻的动作依旧是举起神将乌金杵,从上而下,重重的砸了下去。 “砰!” 神庭众人双脚再次入土三分,而决水的脸色更加惨白。 当神将乌金杵第三次砸落,这一次神庭众人双脚只下降一分,而决水的脸上全无血色,握着神器的手竟已渗出了血珠。 神将乌金杵看似朴实无华,但用起来实在太费真气,三次下去,决水已然到了边缘。 第四四一章 逃遁 神庭众长老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决水后退一步,露出言逝错的身影。 然后他们心头再次蒙上一层阴霾,这接连上场是真的不准备给他们留任何的喘息机会。 言逝错既然能破了遗失之阵,面前这个阵法就不是问题。再加上决水已经为他打好了基础。 只见言逝错大袖一挥,骈指做剑,轻松而迅速的剑指点在七色光罩之上。 齐楚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被言逝错攻击的七色光罩上裂纹丛生,然后七个长老口吐鲜血被震飞。 可是这个画面并没有出现! 就当言逝错剑指点在七色光罩上的一瞬间,光罩消失,七位长老突然放弃抵抗。 这一突变连言逝错都没有想到。 七人迅速向后退去,依旧看不见玉炎尊者的身影,他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七人现已身在七处,竟把言逝错困在中间。而此时言逝错所在的位置正是刚才玉炎尊者消失的地方。 言逝错心念电闪,似已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可是已经晚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彩分别从七人体内射出,快如闪电,迅速在空中汇聚,然后把言逝错罩在其中。 同时,大殿之上出现了玉炎尊者的身影,就在决水身后! 刚才三出神将乌金杵的决水,此时体力下降极快,回身以杵为剑刺了出去。 玉炎尊者一掌打在神将乌金杵上,让决水想不到的是,他本意竟不是攻击,而是要借反击之力逃遁。 这一下,决水拼了全力,玉炎尊者借着神器之力如箭离弦,眨眼间已倒飞出大殿,然后落入夜色之中。 言逝错逢此突变,剑眉一皱,他真的动怒了! 七色光彩汇聚处的光球向下射出一束金光困住言逝错,也就在这片刻之间,玉炎尊者又骗过决水,逃出大殿。 从一开始神庭众人就不想跟言逝错正面对敌,因为他们知道有了神将乌金杵的相助,己方根本不是言逝错二人的对手。所以他们用了一技,看似因防守不能停下而被言逝错戏耍,其实是在让言逝错放松警惕。 当决水三出神将乌金杵后,神庭众人又假装要支撑不住,这让言逝错完全相信对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最后齐楚那句话乃是画龙点睛,言逝错是性情中人,此言一出,让他又惊又喜,仿佛又遇见了一个朋友。于是让决水停手,换自己来。 齐楚也只是误打误撞,想不到帮了大忙。 其实,这一计相当凶险,如果最后决水真的用神将乌金杵破了七彩光阵,然后言逝错出击,隐身的玉炎尊者必定被逼的现身。 一切也就失败了! 所以神庭众人这是在赌! 还好有齐楚的帮忙,最后险中求胜。 言逝错为了阴阳逆乾丹费尽心思,又怎能让玉炎尊者轻易的跑掉。只见他剑指向上刺去,他要击碎七色光彩汇聚成的光球,破了这阵法。 这一次让他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就在剑指触碰到七色光球底部的那一瞬间,神庭七位长老同时收回功力。 七色光球消失! 七位长老迅速向神庭大殿外奔去,他们逃了! 又是相同的计策,言逝错再次上当。其实他早就该想到的,对方怎么会跟自己硬拼?怪就怪自己太大意了,这七十年在北冥呆的脑袋都生锈了。 等言逝错追到大殿外时,外面还哪里有人?年轻的弟子们在刚才双方争斗的时候就已经逃光了,玉炎尊者早已不见踪影。 原想着今天就能拿到阴阳逆乾丹,万万想不到神庭众人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到对策。 其实这也不怪言逝错,今天神庭长老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早在玉炎尊者当上掌门时就已经计划好了。 言逝错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就算当年他神魂被重创后隐遁北冥。但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卷入重来,为了自保,掌门玉炎尊者和七位长老商量多日才想出这一计。 虽然表面上十夜尊者他们和玉炎尊者不和,但是为了自己的命,为了神庭能延续下去,他们必须合作。 这些年里,八人练习了无数次,最后才能达到今日的天衣无缝。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言逝错并没有输。只不过当年他心如死灰,想着余生就留在北冥,从未想过会卷土重来。 神魂破灭的结果不就是个死吗?他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活够了。生无可恋,死就变得不再可怕。 可是这几个月来,他耳边总是响起那个声音。 “你会为我在这龙雀山上种满杜鹃花吗?” “会的,我要让杜鹃花开的漫山遍野。” 七十年后,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再出北冥,看似是为了多阴阳逆乾丹固守神魂,实则他只是想多活些时日,然后在那龙雀山上种满心爱之人喜欢的杜鹃花。 神庭大殿中火光微暗,一番争斗后,石板尽碎,墙壁上镶嵌的琉璃也碎了一地。 言逝错两次上当,心中气闷难当。眸中忽现血色,身上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戾气。 决水紧攥着神将乌金杵道:“主人,咱们追吧,就算把神庭翻个底朝天也要帮你找到玉炎小儿。” 言逝错点头,原本是自己戏耍别人,想不到反被戏耍。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就算不为了阴阳逆乾丹,这口气必须出! 齐楚看出来言逝错不会轻易放弃,于是问道:“朋友,我要阴阳逆乾丹是来救命的,不知道可否让给我?” 他想不到言逝错会笑,“呵,救命?难道我不是用来救命?” 言逝错讥讽着,目光落在盘膝而坐的岚汀身上,又道:“孩子,我们是同命相连,但我必须要活下去,所以只有你死。” 此话一出,齐楚立刻警惕起来,他听明白了言逝错的意思。 岚汀和言逝错都要用阴阳逆乾丹来救命,可是现在只有一颗丹药,岚汀吃了,言逝错就要死。言逝错想要活,就必须先杀了岚汀。 这样一来就算今夜找不到玉炎尊者,阴阳逆乾丹也不会被岚汀吃下去,好毒的心! 第四四二章 博弈 言逝错上前一步,齐楚挡在岚汀身前。一旁的徐锦鱼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冲到齐楚身前,对着言逝错道:“你不能杀他!” 言逝错微微一怔,目光中闪耀着别样的光彩,曾几何时也有个女子如此一般的护他。 可是到底她还是伤了他啊! “姑娘,你让开,我不会对你们动手。” “我不让!”徐锦鱼丝毫没有犹豫,这是出自本能的反应。在她的心底深处,有一个男子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当他面临危险的时候,无论自己能否抵挡,她都会站出来。因为曾经许多时候,他一次次挡在自己身前。 言逝错不想动手,他到底活了多久,其实自己也记不清了。杀的人也记不清了,可是他不想杀重情的人。 这世上重情的人本就很少,杀一个,就少一个。 就算是重情的坏人,他也不想杀。 齐楚把徐锦鱼拉到身后,现在他清楚情况,自己绝不是言逝错的对手。但他依然要保护岚汀。 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用武力,齐楚就不准备动手。 “在你看来,只要杀了这孩子,就能保住这孩子。其实你错了。”齐楚自信道 “我错了?”言逝错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他错了,就算错他也不用别人来说。不过今夜,齐楚说他错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半点不高兴,倒是很有兴趣听听齐楚的见解。 “那你说说,我错在哪里。”言逝错道 齐楚分析形势道:“之所以要杀这孩子,是怕今夜找不到玉炎尊者,等你走后,我们就会把阴阳逆乾丹给他服下,对不对?” 言逝错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齐楚笑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杀了他,依旧找不到玉炎尊者呢?” 言逝错道:“找不到也无妨,我只要确保阴阳逆乾丹不被别人吃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拿。” 齐楚摇头道:“所以,我说你错了。如果你杀了这孩子,还找不到阴阳逆乾丹的话。你认为玉炎尊者会把阴阳逆乾丹留给你吗?” 言逝错似乎已经明白了,好像真的是自己错了。 齐楚继续道:“我看的出来你和神庭之间有不可化解的仇恨,本来这阴阳逆乾丹能救你的性命。而现在的情况是,这丹药同样也能救这孩子的性命。就算玉炎尊者不想把它给你,也要留给这孩子。” 言逝错有点被绕晕了,当即说道:“你直说好了,我应该怎么办?” 弃船笑道:“如果你杀了他,玉炎尊者一定会毁了阴阳逆乾丹,这样就确保你得不到丹药,活不下去。反过来如果你不杀他,阴阳逆乾丹还能救别人的命,玉炎尊者就会犹豫不决。” 言逝错道:“按你这么说,我如果不杀这孩子,今夜离开这里。玉炎他们回来还是会把丹药给他服下。你在耍我?” 齐楚摇头道:“你不杀他,但可以把他抓走。这样一来,人不在我们手里,怎么给他服药?” 言逝错恍然大悟,不过转瞬间他就明白了齐楚的计谋,于是笑道:“你说的完全正确,我杀了他,药就会被毁。不杀他,药就会被他吃了。所以我必须把他带在身边,这样看来表面上这孩子是我的人质。其实你是想让我保护这孩子,对吧?” 不等齐楚回答,言逝错继续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孩子体内的不灭佛印已经破了?他的魔脉已经开始觉醒,一旦魔脉完全觉醒,魔性就会吞噬他的神魂,所以阴阳逆乾丹是救他的唯一方法。但是现在我要杀他,你又打不过我,所以给我下套,让我把他带走。” 言逝错揭穿了齐楚,却发现他笑的更加开心。这下心里不知他在想什么了,于是更加挑明道:“在我杀人势在必行的时候,你说了这么一番话让我看清眼下形势。保住这孩子一条命的同时,你心里清楚我既然想要阴阳逆乾丹,就会好好照顾这孩子,所以就会想方设法的阻止他体内魔脉的觉醒。真是一举两得啊!” 等言逝错说完后,齐楚才道:“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不然呢?”言逝错虽然在冷笑,但是却不那么冷。 齐楚摇头道:“我并没有在利用你,反而在帮你。我承认你刚才说的都对,而且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有一点你没有想到。” 言逝错问道:“我漏了哪一点?” 齐楚道:“神庭十四年前就想杀了这孩子,不过因缘际会让他多活了十四年。如今他体内魔脉觉醒,除了玉炎尊者,其他长老还是想杀了他以绝后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言逝错道:“当然知道,虽然服了阴阳逆乾丹能让他的神魂变得更加强大,但是魔脉依然会觉醒,魔性依然会吞噬他的神魂,只不过吃了丹药能延长他成魔的时间。可是终有一天,魔性会占据上风,到那时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他,天生妖孽一出,生灵涂炭。所以现在就杀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齐楚顺着他的话道:“那么你把他带在身边既能保住阴阳逆乾丹,又能用他来要挟神庭。如果神庭敢毁了阴阳逆乾丹,那你就助他提前成魔,看在芸芸众生的面子上,神庭是绝不会毁了丹药的。” 这一点言逝错真的没有想到,齐楚说出来后,他依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可是齐楚说的完全对,如果杀了岚汀,丹药一定被毁。所以只能把岚汀带在身边,这样既确保丹药不会被其服下,又能要要挟神庭。 只要把岚汀带在身边,确保他活着,自己就有筹码和神庭谈判。 明明被算计,可是他却只能认了,并且还要感谢齐楚算计自己。 这种心情实在太复杂,有感谢,有气愤,有无奈,最后都变成一声苦笑。 言逝错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办法不上当。 齐楚拉着徐锦鱼让出了路,道:“你带他走吧。” 这句话就好像在讽刺言逝错一样,本来是要杀人的,结果现在要带人在身边,还要好好照顾,否则出了事,神庭一定毁了阴阳逆乾丹。 哎,这到底是怎么了?心甘情愿的被算计啊! 第四四三章 夜话 言逝错把岚汀带走了,不过齐楚一点也不担心。现在的情况跟在言逝错身边更安全,反而跟在自己身边,神庭中掌门和长老的意见不容统一,谁知道会不会出差错。 了却了一桩心事,齐楚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做。 现在的情况是言逝错带走岚汀,那他一定会像齐楚说的那样,用岚汀要挟神庭,不交出阴阳逆乾丹就助岚汀迅速成魔。 神庭再被言逝错要挟的情况下会交出丹药吗? 齐楚站在玉炎尊者的角度去想问题,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交出丹药,这样就帮了言逝错,而对方一定会反过来报仇。 第二,不交丹药,那么言逝错就会让岚汀迅速成魔。 如此看来,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 两难境地玉炎尊者会如何抉择呢? 徐锦鱼见他紧皱着眉头,便问道:“你不是说那人会照顾好岚汀吗?那还担心什么?” “照顾只是一时的,如果长时间得不到阴阳逆乾丹,他一定会对岚汀下手。” 其实,齐楚明白就算得到了丹药,言逝错也不一定放过岚汀。 想到这忽然灵光一现,等等! 言逝错和岚汀又没仇,为何要杀他? 全因为神庭只有一颗阴阳逆乾丹,给了岚汀,他就要死。那么如果他得了丹药,也就没理由杀岚汀了。 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仇! 齐楚站在言逝错的立场终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虽然给岚汀服下阴阳逆乾丹是最好的结果,可是现在他们斗不过言逝错,所以先保住岚汀的性命要紧。 那么自己放弃争夺阴阳逆乾丹,并想办法帮言逝错得到,他一定会放过岚汀。到那时再想救岚汀的办法吧。 齐楚想到了问题的解决办法,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转头看着身边的徐锦鱼道:“刚才谢谢你啊!” 徐锦鱼俏脸一红,“怕你死了没人带我屠龙了。” 齐楚想到欺骗她屠龙的事,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来这里并不是屠龙。” “我知道是给岚汀治病嘛,你早说就好了,也省的我在兴奋后,又失望。” “不是故意骗你的,实在怕你觉得无趣而不跟来。” 徐锦鱼笑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懂事啊?岚汀的性命要紧,还是我的心情要紧?当然是他的性命更重要啊,再说了你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是给他治病,我不会不来的。” 齐楚欣慰道:“若是从前我不担心你,可是现在你失了记忆,又封了武功,我怕坏人对你下手。” 徐锦鱼莞尔道:“你是怕我喜欢上别的帅哥吧。” 齐楚厚着脸皮笑道:“那倒是不怕,毕竟天下比我更帅的还没有。” 徐锦鱼假装嫌弃道:“你就那么自信?” 齐楚笑道:“那是自然,毕竟曾经遇见比我帅的都被我打成了猪头。”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就这样对视许久,还是徐锦鱼先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岚汀的病严重吗?” 徐锦鱼并不知道天生妖孽是什么,她只以为岚汀是病了。 齐楚也不想让她担心,于是便说:“我已想好了解决办法,你放心好了。” 徐锦鱼是信他的,完全的相信。 “那咱们回去睡觉?” 这画风转的太快,齐楚一时接受不了。刚才还生死关头,现在竟然可以有心情睡觉。 “我们俩睡觉?”虽然心里还是放不下岚汀,但齐楚想让她开心一会儿。 “呃……各睡各的,你不许捣乱。” 齐楚看了眼天色,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已经快天亮了。不知道神庭长老们何时才会回来,是需要休息一下。 “那走吧,咱们还是回去睡觉。” …… 齐楚带路,领徐锦鱼回到善化尊者给他们安排的那个屋子。 睡觉的结果自然是徐锦鱼睡床,齐楚睡地。不过因为是夏夜,徐锦鱼说太热不用盖被,就把被子扔给齐楚,让他铺在身子底下。 其实她是怕他着凉。 躺在床上的徐锦鱼,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齐楚则平躺着,闭目养神的同时运功调息,慢慢的恢复体力。 这一天令他吃惊的事太多,神庭高手如云,加上言逝错这可怕的人物,大大冲击了齐楚的神经。此刻他再也不是什么当世十大高手,仿佛又回到当年在长白山的时候。 从现在开始他要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只求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神庭长老们的水平。只有这样才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应对即将发生又不可预知的危险。 就这样一个床上一个地上,一个熟睡一个练功,时间消然流逝。 齐楚虽然闭着眼,但依旧能感受到屋外的变化。 月落日升,鸟儿离巢觅食,屋外的路上已有两三人行走。 不久过后,饭香飘进屋中。徐锦鱼睡毛了,突然从床上坐起,眼睛还没睁开,一只手竟然伸了出去,喊道:“放开那只烧鸡让我来!” 齐楚正在练功,听见她喊话的内容差点走火入魔。心中叫苦,小鱼儿啊,你不用武功却能让高手毙命,我都自愧不如。 他睁开眼,发现坐起来的徐锦鱼靠着墙又睡着了,有些心疼她。走过去想让她平躺下,谁知道双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就听她说道:“你这坏人竟然想偷我鸡蛋!” “……”齐楚汗颜,小声嘀咕着,“想不到你这么喜欢吃鸡。”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齐楚的话,不过醒了过来,惊恐的眼神在看见齐楚之后放松下来。 齐楚关心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梦见有人抢我鸡蛋,吓死我了!” “……” “还好不是真的,要是鸡蛋被坏人抢走了,他们会吃了它,那样就杀死了里面的小鸡。” 齐楚知道她心地善良,安慰道:“你别担心,不过就是鸡蛋而已。” 徐锦鱼认真道:“齐楚,以后咱们别吃鸡蛋了,这样小鸡就能出来见见世界,好不好?” “其实,也不是所有鸡蛋都能孵出小鸡的。”齐楚笑道 “真的吗?那我又有个问题,你说没有公鸡,母鸡可以下蛋吗?” 第四四四章 如何 “当然可以,你是不记得了,以前我们在长白山上的时候就养过一只母鸡,每天你都到窝里去拿蛋。” “呃……那我间接杀死了许多小鸡。” “没有公鸡的帮忙,母鸡下的蛋是不能孵出小鸡的。” “公鸡是怎么帮忙的?”徐锦鱼好奇的问道 “帮忙交配啊!”齐楚笑道 “你……说的好像挺对。”徐锦鱼红着脸。 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心中一阵躁动。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她低着头,偷瞄着齐楚,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说这该死的总是这么不正经,不过说的也挺有道理的,难道是我想歪了? 齐楚大致能猜出她心里的想法,不过看见她害羞的样子,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记得曾经在长白山上学艺时,自己经常逗她,每次她都害羞的不说话,想起这段往事,又幸福又温馨。 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只有一瞬间,就比如昙花一现,就比如嫣然一笑。可是就这短短的一瞬间在多少人心底变成了永恒。 瞬间即是永恒,多么美丽而又简单的道理。 徐锦鱼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句,“齐楚,以后我们只吃单身母鸡下的蛋吧。” “单身母鸡?下的蛋?”齐楚有点蒙,怎么扯到这了。 “对啊,鸡蛋那么好吃,而我好像是个吃货,要是让我不吃我会郁闷的,所以吃单身母鸡下的蛋不算杀生啊,对吧?” “……”齐楚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对,完全没错,可是怎么辨别单身母鸡?” “你那么聪明也没有办法嘛?” “我是聪明,可是这聪明也不是拿来辨别母鸡是否单身啊!”齐楚有点委屈,可是在徐锦鱼面前,他可不敢有半点脾气。 “那你这就不叫聪明啊,连单身母鸡都辨别不出来,我看你是个傻蛋。” 这一早上都在说蛋,最后徐锦鱼把齐楚鉴定为傻蛋,想来就有趣。 齐楚话锋一转道:“你说不想杀生,可是吃肉要杀生吧,吃鱼也要杀生啊,杀生可是要下地狱的哦。” 徐锦鱼想了半天,忽然急中生智,说出一句无懈可击的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二人哈哈大笑,热烈的气氛又变得轻松。 这时候齐楚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接着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警惕道:“谁?” “果然在这里。”声音兴奋而熟悉,正是天音神算。 “前辈,是你啊,等我给你开门。”齐楚也担心天音神算的伤势。自从昨晚言逝错大发神威,伤了不少人后,天音神算也受了轻伤,正是他带着神庭的弟子们先隐蔽起来。 等天亮了他又带着大家返回大殿,看见殿中被毁的不成样子,天音神算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神庭还在就终有修复的一天。 玉炎尊者和七位长老也回来了,他们出去多了几个时辰,发现言逝错并没有找来。于是结伴而回,这一次他们躲过了危机。但不代表下一次还能全身而退,尤其像言逝错这样的人,岂会第三次上当? 掌门玉炎尊者发出命令,召集神庭所有弟子速来大殿。 一大清早,大殿就被挤得水泄不通。玉炎尊者让大家赶紧收拾衣物,并带着受伤的弟子迅速离开此地,隐藏在各处,千万不要出来。 他的做法是对的,面对言逝错,就算是长老们都讨不了好,这些年轻的弟子就只有逃的份了。 保存实力,并暗中蓄势待发。 当整个神庭大殿只剩下九人时,玉炎尊者让天音神算去找齐楚他们。眼下压制岚汀的魔脉是最重要的事,言逝错已经走了,再畏首畏尾也没有用。 天音神算听玉炎尊者说昨晚他们离开后,大殿中就剩言逝错和齐楚三人,这下心急如焚。 天音神算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里,因为齐楚他们来神庭也就一天时间,也只能回这里来。果然,让他猜对了。 简单的跟齐楚说了几句,立刻要带他们回去见掌门。 “前辈,尊者可有办法对付那人?”齐楚说出这句话后也觉得多余。 “暂时还没有,大家聚到一起先商量下。” 天音神算带着齐楚二人返回大殿,还没到地方,就听见殿中的争吵。 “言逝错分明是为了阴阳逆乾丹来的,要我说就毁了丹药,大家鱼死网破。” “不行!要是我们毁了阴阳逆乾丹,那老妖怪一定会发怒,到时候遭殃的还是神庭,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弟子们想!” “我赞成法慧师兄的说法,不能毁药,否则只会加速神庭的灭亡。” “不毁药,他早晚有一天会得到,等他固守神魂,我们还是死!” “虽然结果是这样的,但这期间我们还有时间去想别的办法。” “想什么办法?要是有办法,当年三邪两正联手时就能杀了他,可是怎么样了?还是被他打败!” “离断师弟,你不要长他人威风没自己志气,这不还没到最后一刻吗?” “我看你们是自欺欺人!打不过就打不过,不就是个死吗?怕什么!” 齐楚和天音神算已经走到大殿门口,见众人争吵也没个结果。一帮头发灰白的老头,竟像孩子一般不肯退步,想来也有趣。 不过要是想到即将面临的是言逝错,事情就不那么有趣了。 玉炎尊者道:“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要还是争吵不休,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我死了不要紧,神庭亡了,你们能对得起咱们的师父,能对得起身后这些师祖们吗?” 他说完侧身,指着身后历代神庭掌门的画像,一言不发。 激烈的场面陷入无声,众人心情沉重。他们都一把年纪了,但是神庭的弟子们还很年轻,无论如何都要给下一代争个机会。 法慧尊者道:“掌门师弟,你说该怎么办?” 玉炎尊者不语,却听十夜尊者讥讽道:“他会有办法?我看他就只会拿祖师爷们来压我们。” 玉炎尊者随即回击道:“十夜师兄,那你说该怎么办?” 十夜尊者被呛的说不出话来,老脸通红,很是没面子,一甩袖不再看玉炎尊者。 第四四五章 死穴 善化尊者道:“我看你们都少说两句,这么吵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吵了几十年还没够吗!” 他性情温和,从来也不发怒,今日发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众人被善化尊者说的一言不发,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次。而且今日不必百年前,从前言逝错一统三邪两正为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自七十年前,神庭用计重创言逝错,令其隐遁北冥后。他一直记恨在心,这一次要是让他得到阴阳逆乾丹。他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把从前的账找回来,所以神庭必亡。 这时候齐楚走了进来,他对玉炎尊者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人家力排众议拿出阴阳逆乾丹救岚汀。虽说最后没有救成,但这份恩情齐楚记在心里。 “前辈们,恕我直言难道言逝错就没有弱点吗?” 在齐楚看来每个人都有弱点,既然从前神庭能算计言逝错,今日一样可以。 被齐楚一句话点透,玉炎尊者恍然大悟,“有!而且是死穴!” 众人也想到了言逝错的死穴,纷纷激动不已,但随即又大失所望。 这一切都被齐楚看在眼里,他问道:“掌门,可否告诉我他的死穴,越详细越好。” 想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先了解他的所有。 玉炎尊者点头,示意大家坐下来说。 “如果要讲,就要从百年前说起,那时候我们这帮老家伙也还没出生,这都是听老一辈说的。” 这世上总有些古怪的人,古怪的人。无论你信不信,他都存在,而且谁也解释不清。 言逝错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他没有父母,亦无兄弟姐妹,出现在北冥的时候就有绝世神功,整个北冥找不出一人能接下他三招。 那时候他非常年轻,就如现在一样,或许那时候的他就已经活了很久。 一开始他只是在北冥活动,虽然打遍北冥无敌手,但却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日子过得平淡且逍遥。 忽然有一天,葬魂掌门的人头出现在大殿之上,众人皆惊。 葬魂上下动容,大殿之前聚集了几千弟子。 这时候忽听人群最后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众人本因掌门被杀而义愤填膺,此时有人敢如此大不敬,众人回头准备教训这人一顿。 言逝错悠然的站在人群最后,月白宽衣上还染着鲜血,指着挂在大殿牌匾上的人头笑道:“他姓言,我也姓言,为何我就不能当掌门?”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最后葬魂上下臣服在其脚下。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有了一统三邪两正的想法。 接下来的一年里先争东海,再占南诏,最后集四派之力齐攻神庭。 万年来分裂的三邪两正,因为言逝错的出现,大一统。 在言逝错统治下的三邪两正可以说是一片和平,平日他喜欢种种花,散散步,看起来这是一个温和的统治者。 但只有他的部下才知道言逝错有多可怕,表面上温和,但手段毒辣,尤其对待背叛和不服从命令的人,不只是死那么简单。 如果让你想,什么是比死还可怕的? 断手断脚?活剐凌迟? 小意思! 你永远也想不到言逝错的手段,所以三邪两正的人都很怕他。不但怕而且恨,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可是以言逝错的修为,能动其分毫的人世上没有。刺杀也进行过多次了,结果当然是失败,而且连累了许多无辜的人。 后来大家索性放弃了,不过这只是在表面上,暗地里正进行着一个绝密的计划。 言逝错说作为一个统治者只需要做三件事,那就是让自己统治区域的老百姓吃饱、穿暖、生活开心。 事实上,三邪两正这五片土地上的普通百姓还真能吃饱、穿暖、生活开心。 想要夺回统治权的人一直都是曾经的那些统治和压迫者们。 那时候言逝错久居神庭,尤其喜欢在龙雀山上看日落。 那是一个春夏交接的日子,日落西山,天边红霞万丈,龙雀山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短小而翠绿的草随风摇摆,而那风却吹乱了言逝错看海的眼神。 龙雀山背依大海,言逝错坐在礁石上手拿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那是龙雀山上最普通的树叶,但被他吹出了天籁之声。 言逝错陶醉在这清脆的音乐之中,闭着眼,听着浪花拍打沙滩的声音,享受着天地间难得的清净。 突然背后有人喊道:“你吹的什么啊!吵死人了!” 正享受着宁静的言逝错突然被打断,一股火冲了上来,唇间树叶被他捏碎,猛然起身、回头。 其实他发怒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被人打断,第二是怪自己太放松而没有察觉到有人站在身后。这一次要是有人刺杀,那自己岂不是身首异处。 不过还好,这人只是说他吹的不好听,并不是什么刺客。不过到底是谁连这么好的音乐都欣赏不了? 这是他起身,回头过程中的心里活动。可是当他看见身后的人时,完全震惊了。 白裙冰肌,红唇墨瞳,眉宇间一点朱砂,正对着霞光万丈却不是半分光彩。 这是顾青瓷和言逝错的初见,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真的会爱上他。 不是因为他的有绝世的武功,无上的地位,只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子如此毫无轻薄的认真的看着自己。 他惊吓,惊呆,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贪婪垂涎。只是欣赏她的美,并为之赞叹。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话很直白,也不动人。但从心而发,艳丽无比。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顾青瓷低着头,夕阳落在她的刘海之上,眸中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那不是害羞,而是为之倾心。 言逝错还没有缓过神来,原本捏碎了树叶攥在手中,却因失神而松开手掌。 绿叶成粉,随风旋舞,这一场相遇注定刻骨铭心。 “其实,我吹的不好。” 他一生之中第一次退步,而且是明知敌弱我强,还心甘情愿的退步。 第四四六章 初见 顾青瓷听了抬起头,竟然非常认真的说了一句,“我就说嘛,不好听!” 言逝错人生中第一次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不失为自己,而是为对面大言不惭的女子。 大言不惭永在这里不合适,但是他已想不到别的词。大概心里觉得她说话声太大,而且还不知道惭愧。 毕竟从没人告诉过他大言不惭的意思,也没人用这么成语来形容他。 因为他说的话,如果听起来有点玄乎,那不听就是了,何必触了老虎的胡须? 但顾青瓷好像每一句话都能碰到老虎的胡须,不仅仅是碰,说“拔”也不为过。 她再次用确定的语气道:“其实你也听可怜的,吹的那么难听肯定没少挨揍吧。” “挨揍?”言逝错差点笑喷,心说她都是怎么想的词,竟然一点也不贴切。我像是会挨揍的人吗? 然后“啪”的一声,他被顾青瓷打了一个耳光。 好疼! 言逝错被打得愣住,却听顾青瓷说道:“哎呀,刚才在你脸上有个蚊子,让它跑掉了。” “蚊子?”言逝错发现这些年他一直纵横三邪两正,绝无敌手,可是每年都会被蚊子咬。 看来自己也不是天下无敌啊! “真有蚊子?”他还是有点不信,可看这姑娘的神情不像撒谎。 顾青瓷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回答,“啪”,又是一个耳光,打得言逝错双眼直冒金星。 “哎呀,打死了,你看还有血呢!” 顾青瓷伸出手给他看,在她掌心真的有一只被打扁的蚊子。 “我说你为何那么不招蚊子待见,它两次都咬你?” “嗯……嗯……”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言逝错没有找到答案。 “或许是我的血比较甜。”这次不能再落下风了,言逝错想了个原因。 “那还能有冰糖雪梨甜吗?” “冰糖雪梨是什么?” “一个特别好喝的东西,我请你喝怎么样?” “好啊,咱们现在就走。” “现在不行,不是时候。” 言逝错并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以为她没带钱,或者买冰糖雪梨的小店关门了。 “我问你,是不是别人都说你吹的难听,所以你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吹?”顾青瓷眨了眨眼睛,一副道破天机的样子。 言逝错心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但竟然附和道:“是啊,他们都嫌弃我。” 顾青瓷仗义道:“没事,以后你就在这吹吧,我不嫌弃你。” 言逝错好像当着她的面大声说一句,“我嫌弃你!” 可是他又找不到嫌弃她的理由,那么美,那么天真,只是有点傻…… 从那以后言逝错每天都会来这里吹树叶,一开始顾青瓷还好心鼓励他说,“你一定要相信,苦心人天不负,早晚有一天会吹的好听的。” 然后言逝错故意越吹越难听,用这样的方式来让顾青瓷知道自己错了。 谁知道顾青瓷一句话差点让言逝错跳海,那是大概两个月后的一天。顾青瓷兴高采烈的拿着两个桃子,分给言逝错一个,“奖励你的!” “为什么奖励我?” “最近你很张进啊,越吹越好了。” “……”言逝错气不过,一不留神把桃子捏碎了,浓浓的桃汁流下。 “喂,你怎么这样啊,桃子会不高兴的!” “那你吃桃子,它会高兴?” “因为我美嘛,所以它甘愿被我吃。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水多!” 言逝错还击,不过还是把捏碎的桃肉吃了。毕竟那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虽然是随处可见的桃子,但经过她的手后,天下就只有两个了。 顾青瓷小心翼翼的扒着桃皮,嘴里嘀咕着,“你不知道嘛,桃皮上有一层毛,要是吃了会拉肚子的。” “你不早说……” “我就是想你能试验一下吃完了会不会拉肚子啊!” 桃子扒好了,顾青瓷眼巴巴的看着美味。让言逝错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把桃子举到他眼前,“吃吧,你替我试验了,我犒劳你的。” 三口吃完一个桃子,这是言逝错一生中最不顾形象的时候。 犹豫吃的太快,一开始并没有感受到桃子的问道,直到吃完,他皱起了眉头,满嘴酸涩。 “不好吃吧?”顾青瓷问道 “不好吃。” “那就对了,因为我这个桃子没熟。” “……” “我是故意给你的。” “……” “有没有很生气啊?” “……” 顾青瓷喜欢捉弄人,准确来说只喜欢捉弄言逝错。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两人相识半年后,那是第一个冬天,下了第一场雪,天气骤然变冷。 依旧是黄昏,可惜没了树叶,言逝错坐在礁石上,不知道干嘛。 看着天边的红日,海面上浮光掠金,风吹着雪粒在他发间跳动。 “喂,今天你怎么没吹树叶啊?”顾青瓷按时赶到,发现并没有听到“天籁之音”,于是好奇的问道。 “树叶都枯黄了,吹不响了。” “有没黄的树叶啊!” 言逝错一听来了精神,“秋天不黄,冬天不落的树叶?真的有?”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言逝错心说这半年你一直骗我的好吧。 “那是什么树啊?” “常青树啊,你不知道?” “这里有吗?” “有啊,我带你去。” 顾青瓷带着他,在龙雀山某处找到一颗枝繁叶茂的常青树。 言逝错惊呆,他看着茫茫白雪中翠绿的树叶,惊叹不已。 “常青树代表着永生,所以四季常青。”顾青瓷道 听见永生,言逝错身子一震。他走上前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无比认真的吹响了曲子。 天高海阔,山深径幽。 这是顾青瓷第一次没有说他吹的难听。 一曲作罢,言逝错长叹一声。忽听身边顾青瓷道:“其实,你一直跟我赌气,所以越吹越难听吧?” 她忽然变得聪明,言逝错还真有点不适应。 顾青瓷又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吹的不错。之所以说不好听,是怕你骄傲。” 言逝错笑道:“那你整天说自己很美丽,就不怕骄傲?” “我说的是事实,怎么能说是骄傲呢?” “……” 第四四七章 凛冬 那个冬天言逝错尝到了顾青瓷说的冰糖雪梨,一生难忘,每每想起都记忆犹新。 深冬,天寒地冻,冰雪覆盖大地,神庭的土地上连人影也无。 言逝错第一次被顾青瓷邀请去家里做客,只是她的家只有她一人。 顾青瓷说房子是父亲留给她的,母亲死后,父亲不知所踪。她不准备找了,找到只是两个人在一起伤心。而现在虽然伤心,但彼此都会希望对方过的好。 言逝错对于生老病死没有体会,他从未生过病,而且他的命不在轮回之中。 顾青瓷在院中的大缸里拿出了梨子,那是冻得比石头还硬的梨子,原本黄白的果皮已经发黑。 两个人,她只拿了一个梨子。 进屋,烧了一锅水,利落的把水倒在盆里。在盆上放上个盘子,就把梨放在盘子上。 言逝错见她动作熟练,想必以前经常自制冰糖雪梨。 等黑色的果皮上浮了一层白霜,顾青瓷又从厨房拿来了一个陶罐,那里面是糖。 她微微得意的看了言逝错一眼,“等着啊,马上就好。” 然后飞快的跑出去,飞快的跑进来,手里捧着雪。因掌心的温度,雪水从指缝间流下。 迅速的把雪放进茶壶里,然后把用嘴把梨子要开一个小口,汁水流出,对准茶壶。 等梨子的汁水流尽,她还用力的捏了两下,紧接着挖了一勺白糖倒入茶壶中。 言逝错看着她化梨,融雪,放糖,心里又暖又凉。 暖的是她对自己如此之好,凉的是俗世凄冷她一人承担。 “好了吗?” “就快了,还差最后一步。” 顾青瓷又跑出去,这回拿来一块透明的冰,用刀砍碎,放入壶中。 摇晃茶壶,然后给言逝错到了一杯,“趁凉喝。”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凉的、甜甜的、还有梨子的香味,“好喝” 顾青瓷笑了,拿起一旁已经干瘪的梨子咬了一口。她舍不得扔掉,因为这是秋天最后的几个,很是珍贵。 “好喝就都喝了,不用客气。”她一边吃梨,一边摇晃着身体,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因为兴奋。 言逝错不忍,“这就是冰糖雪梨啊!” 他由衷赞叹她的想象力。 “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去世了,爹爹失踪后,没人管我。别人家的小孩子在我面前炫耀说他们的爹娘都会做冰糖雪梨给他们喝。我没有爹娘,就只能自己做了,冰、糖、雪、梨,四样齐全,是这么做的吗?” 十多年里,顾青瓷一直是这么做的,也认为冰糖雪梨就是这样。 言逝错笑道:“是啊,你做的冰糖雪梨才正宗,比他们的都好喝。” 她喜笑颜开,干瘪的梨子已经吃了一半,“那下次来我还给你做?” “好啊,三天后我再来。” 言逝错走了,冰糖雪梨没有喝完。不是因为不好喝,而是他想留给她享用。 三天,他用了三天,想尽一切办法为她找来了一百个冻得发黑的梨子。 这够她喝一个冬天的冰糖雪梨了吧。 三天后再见,当她看见言逝错带来的一百个梨子,全身上下光彩照人。高兴地接过竹筐,可是太沉了,直接坠到地上。 “我帮你。”言逝错轻而易举的拿起竹筐,走到大缸前,小心翼翼的一个个拿出梨子,放进去。 “留两个在外边啊。”顾青瓷站在他身后,点着脚尖往缸里看。 言逝错知道她要给自己做冰糖雪梨了,这次还会给自己做。她终于不用再委屈自己,这是他想看到的。 最后,他左右手分别拿着一个梨子,“给我开门啊,梨子好凉。” 以他的功力这点寒凉根本侵不了身,可是在她面前,言逝错只想做个普通人。 顾青瓷推开门,拉着他的衣袖进去,抢过又硬又凉的梨子放在桌上,“呼~呼~我给你吹吹手就不凉了。” 言逝错坐在桌边,看着她里外忙乎,这一次做了两壶冰糖雪梨。 顾青瓷给他倒了一杯,而自己依旧吃着干瘪的梨肉。 “你怎么不喝?” “你喝就好了,我吃梨。” “可是有两壶,我喝不完。” 顾青瓷看着桌上的茶壶,抿了抿嘴,“隔壁的小阿福也是个没有爹娘的孩子,从小跟在奶奶身边,也没喝过冰糖雪梨,我要把这壶送给他。” 说完,她拿着茶壶跑出去,应该是找隔壁的小阿福了。 言逝错看着桌上剩下的茶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胸口堵了一块大石,憋得喘不过气来。 站起身,认真的看着屋中的一切,简陋的木屋,冬天一定非常冷。发现床上有两双被子,心中一痛,夜里她用两双被子来御寒吧。 这一刻,他做了个决定。 天大地大,他要给她一个家。 然后他走了,这一次没喝冰糖雪梨,全都留给她。从今往后,世上一切好的东西也都留给她。 顾青瓷在隔壁看着小阿福喝完一壶冰糖雪梨,心情极好。回到家中,站在门口,看见屋中空无一人,手中捧着的茶壶掉在地上,碎了。 “他怎么走了?” …… 七天后,当言逝错再次来到顾青瓷的家,找她时,发现屋中没人,桌上放着的茶壶中还有满满一壶冰糖雪梨。 他跑出去,把大纲放倒,数着里面的梨子。 九十九个,这七天她竟然没动。那么桌上放的那壶就是七天前她做给自己的。 发生什么事了? 言逝错心里不安,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没有安全感。哪怕从前面对三邪两正所有高手时,他也从容应对。可今日为了一个顾青瓷,他再也没办法淡定。 他人生中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她。 第一次放下戒备,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温暖,还有第一次不安。 从最开始两人相遇就注定一生牵绊,再也无法回到曾经一个人的时候,因为无论谁少了谁,都过不好。 “会去哪?” 言逝错想着她的去处,似乎他知道的地方只有那么一个。然后走出院子,身影连闪,双脚离地,乘风而去。 第四四八章 相依 龙雀山后是一片大海,不管春夏秋冬,它常年泛着幽蓝的光。 顾青瓷坐在曾经言逝错坐的那块大礁石上,衣衫很薄,手里拿着一片常青树的叶子,放在唇边,可是怎么也吹不响。 她心急如焚,红了眼眶,忽听身后言逝错道:“见不到你,我很担心。” 她猛然回头,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泪水瞬间流下。 “见不到你,我也很担心。” 抱住她,发现她身上冰凉,心中一疼,“怎么不在家等我?” “上次你生气走了,我等了六天你也不来,以为你会到这里来。” “上次我没生气,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哦,还有比我更重要的事。” “没有,只是很急。” 听见没有,她心里欢喜,听见很急又为他担心,抬起头,“那办完了吗?” “还差一点。” “那赶快去啊,别为了我耽误你的事。” “最后这一点,必须要有你才行。” “什么事?”她觉得有趣,到底什么事必须要有我来完成? “跟我走。” 拉着她的手,走的不快。这一路上回忆着半年里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幸福。 言逝错觉得这个决定是自己一生中做的最对的一次,没有之一,以后也不会有之一。 木屋外,没有任何不同。但是顾青瓷觉得今天的言逝错很不一样,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气质都变了。可是她又说不好,哪里不一样。 一个男人在跟他心爱的女人求婚的时候一定是不一样的,无论他是多么稳重,多么淡定,都会紧张,会不知所措。因为一句话一辈子,一个人一生相守。 “从今往后我都想喝你做的冰糖雪梨,可以吗?” “可以啊,不过夏天没雪的。” “……”言逝错心说你这姑娘理解能力实在出奇的离谱,但是他依然不放弃道:“以后我不想来这里找你了,但每天还想见到你,行吗?” “行啊,那我去找你。” “……”“以后我天天给你吹树叶好不好?” “不好,那样树叶会很痛苦。” “……” 顾青瓷笑嘻嘻的看着他,“有没有很生气啊?” “……” “喂,我是故意的啊,是不是很气啊?” “……” “我知道你要求婚,但我就是不答应呀!” 她既嚣张又得意,言逝错故意转身离开,嘴角一丝笑意。 顾青瓷心中忽然慌乱,“喂,别走啊,刚才闹着玩的,我嫁还不行嘛?” “我不娶了。”言逝错迈出了两步。 “你都说了,不可以耍赖的!”声音有些急,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依旧没有停留,心道:让你捉弄我,哼哼。 然后就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了,他停了下来,心想她怎么不说话了?还是往前迈了一步,试探着,依旧听不见她的声音。 回头看去,发现她竟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冲了过去,俯下身,“你怎么了?” “我哭了。” “为什么哭?” “因为你不要我了。” “我要。” 那天言逝错把她带回神庭,其实早已经布置好了今日成亲,婚礼盛大,空前绝后,她笑的很开心。 婚后她每日做冰糖雪梨,他每日吹常青树叶。 言逝错以为他的生命从这一刻开始改变,有了爱情,有了心。 可是三个月后,她忽然晕倒,吓坏了他。 找来所有大夫依然看不出问题,甚至一气之下他想下令处死这些医术不精的骗子。 躺在床上的顾青瓷,脸色苍白,闭着眼,已没有了力气,但还是抓住他的手,“别怪他们,我的病没人能治。” 喝退了这些庸医,言逝错一个人守着她,“到底是什么病?为何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我怕告诉你就没机会和你在一起了。”泪水从眼角流下,身体的痛苦已经承受了二十年,但不想欺骗他,所以内疚。 “怎么会呢,不管什么病,我都会陪着你。”言逝错觉得自己天下无敌,长生不死,无论什么疑难杂症他都能解决,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顾青瓷坦白了,她没办法再瞒下去,因为自己时日不多了。 原来她很小的时候被人取走神魂,没有神魂本来只能死。但是她活了下来,因为取走她神魂的人下了诅咒,要她受尽磨难才肯让她去死。 诅咒的期限是她二十一岁生日,如今已不到一年。 “是谁这么狠毒?”言逝错恨不得杀尽天下人来泄愤。 “不知道。”她很无奈,如果可以真的希望能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做个好妻子,不求他有多么爱自己,只求他在身边。 可是他竟然那么爱她,照顾的无微不至,本以为能永远幸福。 可是噩耗传来,终究是命啊! “我一定能救你。” 他不信命,从一开始就与天斗了多年。 “别为难那些大夫,他们是无辜的。” “区区神魂而已,难不倒我。” 临走时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我一定能救你!” 这是对顾青瓷的承诺,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叱咤风云,统治三邪两正的言逝错,他怎么会没有办法? 他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一夜,没有办法。 决水在远处看着主人,言逝错曾救过他的命,并改了他的命格。现在他可以活很久,很久很久。 从前决水问过言逝错,为何要替自己改命。 言逝错笑道,我怕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想找个人陪我。 这些年,决水忠心耿耿,为言逝错鞍前马后,绝无半句怨言。并不是感谢,而是他憎恨命运,所以要帮主人跟命运斗一斗。 “决水!” 言逝错终于叫他过来,决水不想去,但被叫第二次时,他不能不去。 “主人,我没有办法就她。” “你有!” 言逝错太了解决水了,因为二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记不得多久,他知道如果决水没有办法绝不会一整夜都远远站着。正是因为他有办法,但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己,才会离得远远的。 “说!” 第四四九章 分魂 决水不说,死也不说。 言逝错想发火,但是他知道对决水不能用那种强压的手段,因为他不怕死。自己也不能让他死。 “我不能没有她,我见不得她受苦,我受不了她难过。” 决水低头,风静了,两个男人静默无言。 许久后,当月光从龙雀山头洒落,那满山的雪泛着冷光时,决水动了动嘴。 “主人,你就没有给自己算过命吗?” “我的命不在轮回之中,所以算不得。” “那你给她算过吗?” “就是因为我算过,才知道她这一次是有惊无险,可是救他那人却找不到。”言逝错坦白 “那人不在轮回中,所以你找不到。”决水叹道 “你说那人是我?”言逝错心道怎么早没有注意到呢! “是你,但是我不想让你救她。”决水直言道 “为什么?” “因为用了这个方法后,你的命就堕入轮回,可是这之前谁也算不出堕入轮回的你命数如何,因为现在你的命不在轮回中,所以我怕。” 言逝错知道他怕的是什么,一切未知的事都会让人恐惧。但是自己最怕的是顾青瓷出事,“别怕,不过轮回而已,大不了一死。” “可是,你说过不会孤注一掷,不会冒险,做任何事前都要有十成的把握。” “我答应你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冒险。” 决水知道拗不过他,“主人,这方法我实在神庭的无尽宝库中看到的。” “无尽宝库中有许多上古奇术,所以这方法可行。” 有了希望,言逝错放松下来。 “那本古书上记载着一种情况真是她现在的状况,神魂被夺,又下了诅咒。想要就她,必须找个神魂强大的人,把神魂分给她一半。神魂分二,从此二人同生共死。”决水道 “这方法不错,以后我们就可以白头偕老,就可以生时相守,死后同墓,你怎么不早说。”言逝错兴奋道,原本他还担心自己长生不死,活的太久终有一天要眼看着她离开人世。想不到因祸得福,很是开心。 决水面色沉重道:“可是那样,你就不能长生了,堕入轮回,就再也斗不过天了。” 言逝错听了,抬头看着夜空,缓缓道:“从前想与天斗是因为自己天下无敌,如今不想斗了。因为就算我胜了天,她也逃不过天命,最后还是我输。” 决水不语,交出了无尽宝库的钥匙,“主人,你别冲动。”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话多余,钥匙已经交出去了,没人能阻止言逝错。 “不用想了,她多受一天的苦,我都生不如死。” 二人连夜去了无尽宝库,找到那本古籍,其中对分魂之术有详细的记载。 “你立刻随我回去,找来书上所说器具,我要连夜分魂给她。” 言逝错激动道吗,他心里想着有办法了,终于有办法了,小青瓷你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决水本想再劝他几句,可是劝不了。用最快的时间找来了书上所说的所有器具,抬入顾青瓷房间。 决水看见顾青瓷毫无生迹的躺在床上,心中不忍。跟在言逝错身边你的这些年,他见多了世态炎凉,像顾青瓷这么善良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其实,他也想救她。 如果能换,决水想替言逝错去做这件事。因为他想让言逝错帮自己与天斗下去。 可是换不了,治好顾青瓷就意味着他的希望破灭了。天还是天,高高在上,谁也无法撼动。但这一刻决水改变想法了,他不知道胜了天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治好顾青瓷后,世上又多了一个善良的姑娘。 救吧,决水放弃了希望,但露出了笑容。 言逝错有不在轮回中的命数,有不死之身,有无比强大的神魂,有参透天地的本领。古书上记载的分魂之术,他只看了一遍就能运用。 屋子中决水为他护法,法器漂浮在空中。言逝错逼出自己的神魂,亲手扯下一半神魂,然后放入法器中炼制。 其实这分魂之术要由第三个人进行,因为贡献神魂的人被分走一半神魂后身体极其虚弱,必须要同时炼制出两个新的神魂才可以。 可是言逝错没有信任的人,而决水的修为不够。他只有自己上阵,弊端就是他分魂之后极其虚弱,功力不够同时炼制两个神魂。就只能先炼制好给顾青瓷的那个,而剩下的一般神魂要先收入体内。 他拥有强大的神魂,分魂之后,炼制出的新神魂依然可以让他再活百年,可要是不及时炼制剩下的,对他的损害极大。 但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救顾青瓷要紧。 他的月白宽衣湿了,黑发上汗珠滴答流下,嘴角流血,万幸的是坚持下来了,把新的神魂打入顾青瓷体内。 众多法器“当啷”落地,决水冲上去扶住主人。 看着顾青瓷脸上慢慢有了血色,言逝错满足而开心。 走到床边,俯身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从今往后你我同生共死,不会让你再孤单了。” 决水知道现在主人的身子非常虚弱,提前从无尽宝库中抓了一把丹药,全部给言逝错服下。 “主人,我带你去疗伤。” 言逝错点头,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决水扶着他离开,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他开始推算自己的命数。神魂分二后,他堕入轮回,有了生死,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一切未知的事情都会让人恐怖,只有预知未来,以法改命,才能逃过劫数。 言逝错第一时间推算命数,想要把自己命中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部改掉,就像当年为决水改名一样。 屋外已近黎明,他的手在袖中掐算,突然拇指按在无名指第三节处,身子僵住。 决水察觉到主人的异常,扭头问道:“主人,你身体不舒服吗?” 言逝错充耳不闻,挣脱决水,猛然转身朝着顾青瓷的屋子飞去,提前喊出了那句,“不要!” “轰隆”一声,屋子粉碎,烟尘四起。 第四五零章 断肠 115.159.52.46  言逝错冲入烟尘中,飞到原来的床前,可是哪里有床? 待烟尘落下,他发现顾青瓷被人胁迫。 对方有数十人之多,全都是神庭中人,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寸心的师父天衍尊者就在其中。 “言逝错,想不到吧,你也会中计。” “你们设计的?”决水赶来,浑身杀气尽出。 言逝错冷冷的注视对面的人,担心的看着顾青瓷。 “放了她,我们还有的谈,否则所有人都得死。”他怒了,但很平静,目光凌厉,一眼便让对方胆寒。 天衍尊者曾经雇死士刺杀过言逝错,所以胆量略大,走上一步冷笑道:“言逝错,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是如何算计你的?” “卑鄙手段,不过尔尔。” 天衍尊者哼道:“你以为顾青瓷真的爱你吗?” 此言一出,以言逝错的心思察觉到异样。 “她只不过使我们的一颗棋子,故意引诱你的罢了!至于神魂被夺,被下诅咒,怎么可能!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好好想想,一个人要是没了神魂能活几天?”天衍尊者不怕言逝错出手,因为他抓着对方的死穴——顾青瓷。 言逝错的心坠入谷底,“青瓷,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顾青瓷闭着眼,泪水直流,却不肯开口。 他的心凉透了,“你不说话是默认吗?” 本就身体虚弱,加上刺激,他再也无法冷静。 “青瓷,我想听你亲口说一句。” 其实他已经明白了,可是他想死心。 “言逝错你想听吗?那我讲给你,告诉你吧,顾青瓷接近你是我们安排的,她神魂被夺也就是前天的事而已,所以才能活到现在,至于诅咒根本就不存在。”天衍尊者打断道。 “对了,无尽宝库的那本古籍是我故意放在显眼的位置上的,所以决水才会看到。至于为何我们把无尽宝库的钥匙给了你,还能打开宝库,那是因为本来就有两把钥匙。”天衍尊者补充道 决水发怒,捏碎了钥匙,他想出手,他要杀人,可是顾青瓷在他们手上。 言逝错乱了心神,只觉腹中血气上涌,但他忍着又强咽了下去,不能让这些跳梁小丑看笑话。 “哈哈哈!”言逝错仰天长啸,他绝不允许自己落入下风。 狂笑让神庭众人心中发毛,天衍尊者问道:“你笑什么?” 言逝错眯着眼睛,露出得意的表情,“你们以为只有自己能算计别人,就不允许我用计中计?” “你……不可能,你根本想不到!”天衍尊者也乱了,谋划了这么久,不可能有破绽。 言逝错笑道:“你们真以为我会爱上她?太天真了吧,逢场作戏,引蛇出洞,向来是我的强项。怎么样,还是算不过我吧?” 听了他的话,顾青瓷睁开眼睛,痛苦的问了一句,“从前你都是骗我的吗?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从来没有!”言逝错咬牙笑道,可是他的心在滴血。 顾青瓷的嘴角流出了鲜血,她自嘲着,“是啊,我根本不配你爱!” 天衍尊者喝道:“言逝错,现在你神魂分二,命数已经堕入轮回,再也不是从前的不死之身了。你和顾青瓷同生共死,所以你的命掌握在我们手中!” 决水忽然想起什么事,冷笑道:“天衍,你以为自己算对了?主人他虽然分魂给顾青瓷,可是并没有炼制剩下的神魂,就算他的命数已堕入轮回,有了生死,但剩下的神魂并不是和顾青瓷同生共死,所以这一次你还是算错了!” 决水说的没错,他仔细的看过古籍多次。其中记载着神魂分二后,如果炼制出两个新的神魂,那么从今往后拥有新神魂的两个人同生共死,但要是因某种原因只炼制一个,就不会同生共死。 但要是死了其中一人,另一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就算活着,恐怕也时日无多,或者和废人一样。 从一开始顾青瓷遇见言逝错,到相知相爱,成婚。这一切都在天衍尊者他们的计划中,但却漏了一点。就是今日言逝错爱顾青瓷之深,顾不得自己,所以并没有把自己剩下的神魂炼制。也就是说他们杀了顾青瓷,言逝错也不会死。 双方对峙,言逝错早已不在乎生死,凝望着顾青瓷,回忆着曾经所有的日子。 海边相遇,喝她做的冰糖雪梨,家中求婚,一切历历在目。他从来没有想过顾青瓷会欺骗自己,哪怕所有人都背叛他。言逝错也相信顾青瓷会跟在他身边,所以他不怕任何事。 可是当事实摆在眼前,他无法接受,“你为何要骗我?” 这是他一生中最伤心的一次,绝望涌上心头。 冬夜里,月光清冷,那雪飘飞如絮,那风空弹琴弦,那人衣衫猎猎作响,那颗心纷乱如麻。 她改怎样面对他? 明明爱着,可终究没有办法。因为自小失踪的父亲在神庭手中,她被胁迫,为了救父亲的命只有引他上当。一开始,她听说言逝错是个大魔头,所以心里没有愧疚感。可是遇见他,了解他,爱上他后,才明白真正的魔头并不是他。 善恶难分,对错难明。 他是杀了很多人,但三邪两正要置他于死地的原因并不是为死去的报仇。而是想夺回自己的统治权,自古争权夺利才是世间最大的杀手。 顾青瓷本想坦白的,本想让言逝错帮自己救父亲。可是一旦告诉他真相,还来不及见到父亲,那暗中盯梢的人就会把消息传回去。 最后的结果就是父亲被杀。 她也不想害他,可是还有什么办法? 终于,四目相对,二人皆泪水纵横。 爱到缘尽,天日如此。 人啊,怎么能斗得过天? …… 天衍尊者心中琢磨着决水的话,事情到了这里,付出这么多,现在不能冒险。本想着今夜就结束顾青瓷的性命,然后言逝错也就必死无疑。如今看来还要从长计议。 “言逝错,你是不是很不服气?”天衍尊者放了一个诱饵。 第四五一章 诡计 不言逝错听不见他的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顾青瓷身上。 她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心情又不好了? 原来,无论她怎么欺骗他,怎么伤害他,还是不忍心去责备,还是深爱这个天真有趣的姑娘。 决水扶着主人,要不是顾忌顾青瓷的安危,他早已经出手了。 “天衍,你想怎样?” 一身黑衣的决水,情绪波动得厉害,没有人可以伤害言逝错。 他不允许! 天衍尊者嘲讽道:“决水你不过是言逝错的一条狗而已,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决水竟然笑了,“你说对了,我就是一条狗,但我仍可以咬死你!” 别人怎样侮辱他都不要紧,但这一次他要替言逝错还回去,十倍奉还! 言逝错摇了摇头,道:“天衍,你错了。决水是我的伙伴。”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伙伴二字,但一直以来心中都这么想。 他杀的是反抗和背叛的人,顺从的人可以活的很好,忠诚的人可以成为他的伙伴。 他不是魔头,在三邪两正普通百姓的眼里,他从来都不是魔头! 甚至他比那些假惺惺的统治者要更加真实。 当一个人从不掩饰愤怒时,他值得信任和托付。 对面不只是神庭的人,还有龙城和魅凰的重要人物。当他们听见言逝错说出伙伴二字时,竟然有些羡慕他和决水。 虽然他们身处下风,但彼此信任,真心相待。 而这些口口声声代表正义的伪君子,不过是相互利用来获取自己所需罢了。 “天衍,你敢和我们光明正大的斗一次吗?不耍诡计,只凭实力!” 决水代替言逝错道。 天衍尊者的计谋得逞了,这是他的缓兵之计。 “有何不敢,明日午时,烙仙柱处一决生死!” 天衍尊者心想,一个晚上的时间应该可以想出对策。 他放言逝错二人走了,现在还不能冒险。因为言逝错太深不可测了! …… 这一夜言逝错坐在龙雀山后海边的礁石上,手里拿着常青树叶,几次放在唇边,最后都放弃了。 他把常青树叶扔进海中,月光之下,幽蓝的海面上,一叶浮萍孤独的流远。言逝错望着翠绿的叶子,海面似夜空般幽深,那刺破他心底的绿色就如划破夜空的流星,带着无限光芒和温度,慢慢黯然、冷却。 爱到尽头,再也无法挽回。 决水站在一旁注视着主人,海水冰冷,浮上沙滩,淹没脚面。 他,屹立如山。 …… 顾青瓷被关在牢房中,外面有十几个人把守。此处牢房是前几日刚刚修建,除了天衍尊者等人,无人知道牢房所在。 在天衍尊者的眼里,顾青瓷是安全的,这种安全能要了言逝错的命,能拿回他们失去的一切。 共同策划这件事的人聚在一起商量明天如何对付言逝错。 天衍尊者阴沉道:“诸位可知道为何明天约在烙仙柱吗?” 神庭的人好像明白了,有人道:“师兄,你是想用烙仙柱毁了言逝错的神魂?” 天衍尊者点头,“他功力深不可测,身体强悍无比,现在神魂不稳,正是我们的时机。” “好办法!” “咱们一击必胜!” …… 第二天正午,烙仙柱四周围满了人,他们等待着言逝错和决水的到来。而顾青瓷则被绑在烙仙柱上,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望着远方,希望那个身影永远也不会出现,那样自己就没有对不起他。 但她还是看见了言逝错的身影,月白宽衣,凝重的双眸,表情平静,他的双手没有拿任何兵器。 决水不在身边,他单枪匹马的来了。面对数不尽的敌人,依然那么淡然。能让他心痛的就只有顾青瓷。 天衍尊者鼓起勇气道:“言逝错,想不到你还真敢来?” 言逝错笑道:“我要是不来,你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而且此战我必胜,为何不来?” 他无比自信,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顾青瓷的身上。 “昨晚睡得好吗?”言逝错低声的问了一句。连他面前的人都没有听清,但是顾青瓷听见了。 “不好。” 轻声的回了一句,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谁是真正的恶人。神庭他们拿父亲的性命要挟她,利用她谋害言逝错。可是明明说好自己完成任务后就放了父亲。可就在今天早上,天衍尊者的手下带着父亲来了,当着她的面一刀捅进。 眼睁睁看着父亲断气,她还怎么相信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义之士?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言逝错能全身而退,可是看眼下的情况,数以千人齐聚烙仙柱,势必断他后路。 烙仙柱上红光渐亮,温度慢慢上升。顾青瓷只觉背后如火烤般难受,无数热气钻入体内,似毒蛇般侵蚀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鲜血从嘴角流下,脑海中画面扭曲破碎,身上三万个毛孔均渗出血珠。 从一开始天衍尊者他们就没想和言逝错正面对敌,有了顾青瓷这张底牌,不仅能保命,还能将言逝错一击必杀! 神魂分二,其一毁灭,言逝错体内剩下的也必受重创。就算他只炼制了一个神魂,不是与顾青瓷同生共死,只要其神魂被重创。天衍尊者他们就会一起涌上,趁机要了他的命。 这个计划很完美,而且必胜无疑。因为顾青瓷在他们手上,烙仙柱也是他们掌控。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拖住言逝错。 当烙仙柱发挥出威力的时候,有十几个高手已经和言逝错斗成一团。他们一出招就是必杀技,而且拼命的要拖住言逝错。 本来神魂分二后的言逝错修为势必大减,耗损了真气昨天没有休息,内心又经历绝望。现在的他身体虚弱,实力大不如从前。 十几个高手拖住他片刻,烙仙柱上红光越来越强,温度越来越高。顾青瓷只觉自己的背部已被烤焦,可这也才刚刚开始! 皮肉之苦并不能伤及神魂,只是让她整个人濒临崩溃,这时候天衍尊者便会出手。 第四五二章 断魂 色天衍尊者手中有一根长鞭,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黑色的外表下竟有如血脉一样的红色在内部流动,似呼吸一般时快时慢。 当顾青瓷经受不住摧残,攥紧双拳,指甲插进手掌,仰天怒吼时,第一鞭打了出去。 鞭长一丈,如长蛇吐信凶猛而迅速的咬在顾青瓷的丹田之上,深入体内三分。 天衍尊者运转体内真气,汇聚在他右手腕上。只见黑色的长鞭中红如血液的光芒渐渐浮了上来,交叉、纵横、撕扯。 天衍尊者额头上已有汗珠流下,那根长鞭极重,尤其他距顾青瓷一丈之远,要想让长鞭悬浮在空中不会落下,必须有强大的真气支撑。 同时那长变的作用是把顾青瓷体内的神魂拉扯出来,要知道那可是言逝错的神魂,强悍程度可想而知。也就是在刚刚进入顾青瓷体内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要是时间久了,等神魂和顾青瓷融合,就凭天衍尊者这点道行,十个他也无法撼动其神魂。 发现天衍尊者那边情况不妙,与他同谋之人纷纷前去相助。 顾青瓷身子本就虚弱,神魂与她还没有完全融合,在众多高手强大的真气之下,长鞭死咬其体内的神魂,最终还是被他们扯了出去。 神魂一出,言逝错只觉心神一荡,全身气血翻腾,一个措手不及便被敌人打了两掌,然后三刀四剑插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在没有以前那么强悍,鲜血狂流如柱,但生死关头最关心的还是那个最疼爱的女子。 他自有记忆开始敌人无数,背叛者无数,被刺杀过无数回,但全然不放在眼里,更不会放在心里。唯有顾青瓷,是他的命! 怎能允许别人伤害她?就算她欺骗了自己又能如何呢? 我还是爱她,还是要宠她,还是要不顾一切的救她! 他有与天斗的力量,眼前这渺小而无能的人,用卑鄙手段,用宵小伎俩,想跟他斗,无异于逆天! 顿时间风声大作,天地间飞雪乱舞,飞入空中皆化成冰,如一根根锋利的铁刺,对准他的敌人。 言逝错一头黑发被细绸轻束起来,此时细绸断裂,黑发在风中狂舞。深邃的双眸中燃烧着烈烈狂傲,他已没有了退路,而前路也是死! 这个时候,这轮回之中的人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没人能挡住他,无人能困住他。 狂傲燃烧,烈焰滔天。 同一时间在所有人身后的神庭大殿突然着起火来,毫无征兆的大火从燃烧到无法挽救只用了片刻时间。 决水站在大殿之顶,一身黑衣是无尽的深渊,放肆仰天大笑,“要死一起死吧!” 火光映天,连天边有无限光芒的太阳都避其锋芒,天上乌云密布,地上大火如龙,雨落如箭却浇不灭滔天大火。 那不是雨!那是愤怒,那是护她周全的意气。 言逝错大袖一挥,千百冰刺对准敌人射去。 对面敌人数千,却不敌冰刺攻击,触之则死,碰之必亡。 烙仙柱前血流成河,无人能挡其锋刃。 众人拼死拖住言逝错,另一边天衍尊者一鞭鞭抽着顾青瓷的神魂,每一鞭下去,神魂便暗淡一分。 决水从大殿之顶飞身而来,天衍尊者最后一鞭只要落下,顾青瓷神魂必定毁灭。 天衍尊者手腕用力,这一鞭被抬得极高,从天而降,破风之声响彻天地。 顾青瓷怔怔的看着人群中正拼命向自己奔来的言逝错,月白宽衣已染成血色,他白皙的脸上血雨混合落下,一双眸子明亮无比。 长鞭落下,在面临神魂毁灭的时候,她唯一的眷恋就是那个曾说要守护自己一辈子的男人。 她对不起他,但是又何尝不是无奈? 空中残肢断臂横飞,地上尸骨无数,言逝错奔袭在血泊之中,向着他最爱的人不顾生死的扑去,可还是差那么一步。 决水本以为自己能抓住长鞭,可是当他伸出手的时候才知道晚了一步。 天衍尊者笑了,手一松,眼一闭倒在地上。 顾青瓷的神魂被长鞭一分为二,又化为无数光点,慢慢消散。 “啊!” 言逝错怒吼,掌锋如刃,抬起落下便有数人身首异处。 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她用微笑和眨眼来迎接他的到来。 言逝错抓着锁链,扯碎。那柔弱的女子倒在他的怀里,二人同时倒在地上。 顾青瓷的神魂被毁,言逝错被牵连重创。 决水挡在二人身前,面对仍然数不尽的敌人,流下了泪水,但无惧生死。腾腾杀气逼退敌人三步,“快过来送死!” 他咬着牙,声音低沉,如一头愤怒的野兽,想要尝到鲜血的滋味。 言逝错的白衣上有自己和敌人的血,现在顾青瓷的血落在上面。 “对不起。”她想说我想你了,可还是说了这三个字。 “没有,是我没照顾好你。”言逝错从来都是无情的,因为万千情感皆系于一人。 他们之间不需要道歉,纵使有欺骗,有伤害。但红尘万丈,他懂她的无奈。 他不怪她。 “我再也不能给你做冰糖雪梨了。”原来死是这样啊,她不害怕,只是担心以后谁来照顾他呢?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为我活下去。” 他不想做什么统治者了,不想与天斗了,他只要她好好的,还像从前一样开心而无忧。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落在她的脸上,苦苦哀求着,“老天爷,我求你了,别让我失去她。” 认输了,软弱了,他可以放弃尊严,只要她没事。 “你啊,总是抢我的台词。本来我想说你要为我活下去的,咳咳。” 三天里,先是神魂被天衍尊者他们夺取,然后言逝错分魂给她,如今神魂被毁。 她活不成了。 临死之前,还想逗他笑笑,不想伤感,那太无趣了。 “我想去看落日。”她知道他最喜欢落日,所以走之前要陪他看最后一次。 言逝错抱起她,身体摇晃,但拒绝了决水的搀扶。 “走,我抱你去。” 倚着他的胸膛,靠着他的臂弯,她知足了。 决水为二人开路,上前阻拦者碎尸万段! 第四五三章 曲终 <敌人已失了斗志,纵使赢了,从今往后也不敢提起言逝错,不敢回想今天的场面。 从正午开始战斗,到言逝错一步步的走向龙雀山,绕到山后,把她放在那块礁石上,自己爬了上去。 雨过天晴,乌云散去,一轮红日映红西天。 顾青瓷靠着他,抓着那双手,泪水夺眶而出。 她还记得二人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言逝错吹着曲子,自己偷偷走到他背后大喊一声,“你吹的什么啊!吵死人了!” 那天的夕阳跟今天一样美丽,浪花冲击着礁石,弹起的水花落在她的发间。 “我想再听你吹一首曲子。”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了。 言逝错从怀里拿出一片常青树叶,放在唇边。时光又回到那个春夏交接的日子,天真蓝,海真蓝,曲子轻缓,有淡淡悲伤跳动。 “我看风轻扬 我看草轻扬 海水又荡漾 你衣衫飞扬 …… 我听梦轻扬 我听歌轻扬 天涯又断肠 残魂归何方 …… 我一生凄凉 我半世彷徨 从此无你 只影向天荒” 远在西天的红日凝视着红尘中这对情侣,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遥相对视,它们也有许多无奈吧。 顾青瓷努力抬头望着言逝错,“等明年龙雀山上的杜鹃开了,可是我看不到了。” “我会为你在种满杜鹃花,到时候我去找你。” 她走了,在他的怀中离去。 安详、满足,一生结束,再无多求。 …… 决水站在岸上,看着言逝错的侧脸,看着他怀里的顾青瓷,转身走了,他去杀人。 他要为顾青瓷报仇,于是烙仙柱前再次腥风血雨。 当他回来的时候,言逝错已经做好了木筏,上面洒满了常青树的叶子,把顾青瓷放在翠绿的叶子上。 决水走过去想要把木筏推入海中,让她自由的徜徉。 “等一等,我还想再看她一会儿。”言逝错蹲下来,抚摸着她的脸庞,“你知道吗,我有多么舍不得,可是你说过啊,要我为你好好活下去,我还要在龙雀山上种满杜鹃。那时候我再去找你。” 手放在木筏上,送她入海。前方汪洋一片是她最好的家。 “别怕,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然后,言逝错倒下。在顾青瓷飘走的时候,他的心死了。 决水带着言逝错回到北冥,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言逝错的神魂受到重创,在面临着生死之际,决水做出了选择。 他想起了流传在北冥的传说,北冥深海中有一件上古神器,沉入海底万年之久,名叫神将乌金杵。得到神器后,他能用神器之力召回言逝错散落的神魂,这也许是救主人的唯一方法。 北冥深海,尸骨无数,阴冷无比。 决水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便跳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他在海底经历了什么,当他从海中游上来时,身上有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海水泡的发白。 最后,决水用神将乌金杵召回几缕神魂,才保住了言逝错的性命。 从那以后,二人一直隐居北冥。 …… 玉炎尊者讲完了言逝错的故事,但隐去了许多事情。大致上之说言逝错是个滥杀无辜的人,而神庭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虽然当年他因年龄还小没有参加其中,但这件事不怎么光彩,尤其牵扯自己的师父,能瞒则瞒。 齐楚和徐锦鱼听完了,两个人都不说话。 徐锦鱼心情低落,往齐楚身边靠了靠,也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 神庭大殿上寂静无比,许久过后,只听齐楚说道:“前辈,这么说言逝错是个重情之人,他的死穴就是顾青瓷。” 玉炎尊者点头道:“不错,可是七十年前顾青瓷已经死了,如今他没了死穴。” 其实就算顾青瓷还活着,齐楚也不想用她做文章。他虽然迫不及待的救岚汀,但是不能害人。 “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齐楚道 听见他说话,徐锦鱼暗中松了一口气。 玉炎尊者见齐楚兴致索然,也没有过多说什么。他先让众人回去了,只留下善化尊者。 众人走后,善化尊者叹气道:“我说掌门师弟啊,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有。”玉炎尊者想都未想便说道 “那刚才怎么不说啊?”善化尊者急道 “师兄,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昨天就办好了,大概三四天就能有动静了。” “不能大概,你一定要确保才行。我已经收到消息,葬魂的人已到蓬莱水城了,看来不日就到这里,想是和言逝错汇合。” “你收到消息?谁的消息?”善化尊者不解道 “这不重要,消息是真的,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玉炎尊者道 “可是我不明白,本来就是多事之秋,你为何还要加快速度?” “一锅烩!”玉炎尊者突然想起这个词,好像寸心以前比较喜欢吃一锅烩这道菜。 善化尊者听了震惊道:“咱们可没有这个实力啊!只言逝错一人就对付不了,再加上那畜生,还有神庭内部的叛徒。你这太冒险了。” 玉炎尊者道:“师兄,险中求胜你要信我才行。” 善化尊者叹气道:“哎,我一直都信你,可是这次、这次冒进了!” “我知道你的担心,各个击破虽然稳妥,但一网打尽更加出其不意。他们万万想不到的。”玉炎尊者走到师兄身边,握着他的手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次我也豁出去了,为了神庭,咱们搏一次!”善化尊者挺起胸膛,有了信心。 “是啊,都是为了神庭。”玉炎尊者看向殿外,想起了寸心。 “师兄,你现在去龙雀山收拾下残局,一定不要让言逝错发现寸心的事。”玉炎尊者提醒道,忽然发现好像已经晚了。以言逝错的心机,昨夜夺药不成,一定会去龙雀山带走寸心。 因为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寸心为了他可以说背叛神庭,必会遭灭顶重罚。言逝错怎能让寸心受到牵连。 玉炎尊者一拍大腿,“哎,百密一疏啊,要是让言逝错发现寸心死了,他就算不要阴阳逆乾丹也会血洗神庭!” 第四五四章 对错 不玉炎尊者想到这,立刻没了精神,一切算计都付之东流。 他整个人萎靡不振,善化尊者看他这副样子竟然笑了,“放心吧,我昨夜就去了,收拾的一干二净,言逝错瞧不出来的。” “师兄,多亏了你啊!”玉炎尊者激动道 忽然,他又变了个人,重新掌握着局势,胸有成竹。 善化尊者有点心疼他,“师弟,这些年你受累了。” 玉炎尊者笑道:“没事,我心甘情愿。” 说起心甘情愿,善化尊者自叹不如。本来他也不想争什么掌门,更不想管什么内务。一开始玉炎当上掌门的时候,众师兄弟没人支持。 玉炎找到善化,苦求他的帮忙。善化被师弟打动,才答应先管理神庭内务。想不到这一管就是十多年之久,这期间他几次想退下来。每一次玉炎都又把他劝回来,最后他也断了隐退的念头,专心给玉炎当了帮手。 七十年前一场浩劫,三邪两正中超过一半高手都死在言逝错手里,这其中包括当代的神庭掌门。后来天衍尊者被推举为掌门,三十多年里尽心尽责,才让神庭恢复生机。 加上玉炎尊者十多年的努力,现在的神庭虽达不到当年全盛的顶峰,但实力大增。 获得了成功,玉炎尊者并不高兴。他知道在神庭之中早有叛徒,而这个叛徒是谁他也清楚。 十夜尊者,他的师兄,为了掌门之位不惜和北冥葬魂合作,互通有无。 玉炎尊者安排在十夜师兄身边的眼线回报,北冥葬魂的言苍赋现已到了蓬莱水城,想必就是一两日的时间便会和言逝错碰面。 原本玉炎尊者和善化尊者已经启动了铲除叛徒的计划,但现在言逝错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计划。 其实,玉炎尊者也想先对付言逝错,然后再除叛徒。可是双方一旦合作,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他不怕死,但神庭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上。 看眼下的形势,十夜尊者一定会与言苍赋合作。 他没退路了! 孤注一掷,只能赌一次! 只要言逝错还是当年的言逝错,玉炎尊者就有三成的把握赢。 没错,就是三成的把握。因为这件事太错综复杂了,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不过就在昨天,第一步已经完成。他利用岚汀魔脉觉醒的紧张时刻,借机拿出阴阳逆乾丹,引言逝错上钩。然后和同门师兄弟配合,顺利摆脱言逝错。 现在他有五成的把握。 输与赢终于各占一半,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了。 等十夜尊者和言苍赋见面,等下一轮对阴阳逆乾丹的争夺。 这场博弈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牵动人心。 无论如何,他都要赢,因为他搭上了所有,包括他的命和一生清誉,还有神庭万年基业。 善化尊者见他不说话,便低声问道:“师弟,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玉炎尊者看着师兄,摇了摇头,“不行。” “怎么你还不信我啊?”善化尊者笑了,他当然知道玉炎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 “我不想让你陷得太深,终要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不是吗?” 善化尊者愣了一下,“师弟啊,你不要太有压力,为了神庭,我们没有办法。就像当年师父他们对付言逝错一样,都是被逼的。” “不是的师兄,那都是借口。”玉炎尊者虽然没有参与那场策划,但是现在的处境与当时完全一样,所以他明白师父天衍尊者的选择。 “那你说说,要是不那么做还能怎么办?”善化尊者问道 玉炎尊者缓缓道:“我们都说坏人是被逼上绝路的,可是这世上有些人活着虽然贫穷,虽然总被欺负,甚至为了做个好人搭上一条性命,但他们死而无憾。” 善化尊者争执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等死好了,还费什么劲,又劳力劳神。” 玉炎尊者道:“如果是我自己,怎么死都没关系。但师父把神庭交给我,你说我怎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心意?” 他想起当年跪在床头,听天衍尊者遗言的场面。为了一个承诺,他已经走向毁灭。 “是啊,所以说我们没有错,都是为了神庭。” 玉炎尊者摇头,“其实我们还是错了,只不过这样的过错能救神庭,错了也值。” 他动了动嘴,笑了,“师兄,我最欣慰的是你是清清白白的,我就安心了。” “师弟啊,我真的想跟你一起分担。”善化尊者说出了心里话 “不行!”玉炎尊者万分激动,“你必须是干净的,否则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善化尊者听不太明白,他不善心计,过了片刻又道:“若说没错,我觉得今天那个年轻人就没错。” “你说齐楚?” “是啊,在听了言逝错的故事,知道了他的弱点,他竟然不想利用其重情的弱点做些什么。所以我说他没错。”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虽然现在还有点弱,但未来必定一飞冲天。” …… 这一天平安无事,神庭弟子收拾好东西纷纷藏了起来。 到了晚上,天彻底黑了。 龙雀山上一个黑影在山中穿梭,决水把整座山找了一遍,不见寸心的踪影,最后他回到山洞中。 言逝错坐在石凳上,他把岚汀放在石床上,已经探查过少年体内的情况。 就连言逝错也叹气摇头,怕是除了阴阳逆乾丹外,任何灵丹妙药对这少年都无用了。 天生的魔脉果然霸道! 最开始的时候,言逝错想利用寸心唤醒岚汀体内的魔脉。神庭为了救岚汀一定会拿出阴阳逆乾丹,然后他出手抢走丹药。最后等自己稳固了神魂,就有能力帮岚汀封印魔脉。 可是现在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魔脉一旦觉醒,就算是阴阳逆乾丹也只是延缓他成魔的时间,而不能再次封印其体内的魔脉。 这一次害了一个无辜的少年。 言逝错心里内疚,此刻脑海中正搜索着救人的办法。 决水走到他身边,见主人皱眉神思,没有打扰。还是言逝错先问了一句,“没找到寸心?” 第四五五章 揭穿 决水如实回答,“整座山都找了,没有寸心。” 言逝错点头,“我想到了,寸心犯了这么大的错,神庭怎么还能容他。想是关押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了,希望他这一次要挺住。” 对于言逝错来说,世上活着的人只有决水和寸心对他最重要。 本来昨天寸心破去不灭佛印后,他可以上山带寸心离开。可要是他来了,一定就被神庭发现,就再也见不到阴阳逆乾丹了。 言逝错心想,先多了阴阳逆乾丹,然后再救寸心不迟。 可是他不知道,十四年前寸心经脉被封,为了帮他,也为了帮神庭,这一次寸心选择了牺牲。 在寸心的心里也很矛盾,帮了言逝错,帮了神庭,但双方又会争执起来。他多少了解玉炎尊者的计划,知道叛徒必须除掉。最后也只能把赌注压在玉炎尊者身上,希望他不要辜负自己。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所有人都在挣扎求存,就连那未来的大赢家现在也是惶惶不能终日。 决水担心道:“主人,我怕神庭会对寸心不利。” “他们不敢。” 言逝错心里清楚,自己这么在意寸心,如果神庭还想和自己谈判,那一定会留寸心一命,不过可能要让寸心吃点苦头了。 一咬牙,心中不断告诫自己,等救寸心出来,要让那些伤害他的人十倍奉还。 接下来言逝错给岚汀渡了些真气,压制下他体内的魔性。这样维持七天应该可以,七天后他也不知道会如何。 这时山洞外响起了脚步声,如今这个时候,神庭之人肯定不敢上龙雀山。 决水回头望着洞口,外面传进来的味道很熟悉。 “您老人家在里面吗?”声音苍老,但故意装着稚嫩与胆怯。 “言苍赋,主人在这里,你在洞外恭候。”决水直呼其名。 洞外有十余人之多,为首的就是替朱翊钧封了徐锦鱼经脉的言苍赋。他看不见言逝错,但仍然弯着腰,不敢直起身来。而他身后的年轻弟子也都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喘,看来怕极了洞中之人。 “主人,他们来了。” “叫他一个人进来,你出去等我。” “是” 决水走出去,外面人见了他纷纷后退一步。 言苍赋急忙谄媚道:“大护法,最近身体可好?” 决水可没有心情和他闲聊,“主人叫你进去。” “遵命。”言苍赋对着决水鞠了一躬,然后往山洞里走去。 “主人他心情不好。”决水警告道 “我知道了。”言苍赋谢过他的提醒。 洞中,言逝错背对着言苍赋,随意说道:“按约定的时间,你应该比我早到。” 言苍赋一听,汗水从两鬓流了下来。他见过太多大场面,可是面前这人只随便问一句,心就开始颤抖。 “我、我有些事情耽搁了。” “是忙着害人所以耽搁了吧?”言逝错轻笑一声 “没、没有,去见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什么样的老朋友会喜欢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女子,就算这样的老朋友存在,这人也不用费尽心机找你去,还要用倒逆乾坤封了人家的记忆和经脉。再说你有几个老朋友我会不知道?” 言逝错见过徐锦鱼,以他的眼力早已看出徐锦鱼是中了葬魂的倒逆乾坤才被封了经脉和记忆。 葬魂之中也只有言苍赋这等功力,至于他自己,这区区的倒逆乾坤怎能瞒过他的眼睛? 言苍赋迄今为止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只以为队伍中有他的眼线,只能承认自己说谎,否则要是再固执下去,他可不敢。 “您老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接着言苍赋一五一十的把当年嘉靖皇帝救自己的过程,和自己给对方的承诺讲了出来。 “这一次你是去还愿了,言而有信,我不应该罚你。不过为了自己的承诺而伤害别人,以后这种事不要再做了。” 言逝错可以为徐锦鱼解开经脉、恢复记忆,所以这件事可以圆满解决。既然言苍赋也有他的苦衷,如今形势自己急需人手,也就免了他的罪责。 “您老猜猜我在皇宫中遇见谁了?”言苍赋故意卖了个关子。 “少废话,快说。” “就是害的寸心被囚困终生的陈炬,本来我想取了他项上人头给您老带来,后来小皇帝非要保他性命,我也就没有动手。不过现在知道陈炬在皇宫了,以后随时可以动手。”言苍赋还在得意,他想在言逝错面前邀功。 却听言逝错道:“还好你没杀了他,否则现在你就死了。” 言苍赋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真是拿捏不好言逝错的心。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脸上一丝皱纹也无的言逝错坐在石凳上看着熟睡的岚汀。 苍老的言苍赋弯着腰一声不吭,斑白的两鬓上有汗水流下。在他心里有不满和愤怒,可是只能隐藏起来。如果稍微表露出一点,那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明天你替我去趟神庭,把阴阳逆乾丹带回来。” 这是言逝错的命令,不允许言苍赋多问。甚至这个可怜的老人连当下局势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言逝错已经去过一次。 他只知道明天要把阴阳逆乾丹带回来,否则?没有往下想,因为不敢。 言苍赋恭恭敬敬的退出山洞,看见洞外地上有两名弟子倒在血泊之中。然后他憋着一口气用余光扫了决水一眼,心里清楚这两名弟子一定是触犯了决水。刚才在山洞中已经受了气,现在自己的弟子被决水给杀了,他要是不说几句话,以后在徒弟面前还哪有面子。 “大护法,不知道我这两个徒弟怎么得罪你了?”语气中有着微微怒意。 “啪”的一声,决水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滚!” 葬魂的弟子们全都愣住了,那、那可是他们的师父,葬魂的长老,就、就这样被决水打了一个耳光? 是的,就这样。言苍赋一半边脸都被大红了,但是他一点气都不敢有,就连刚才那微微的怒意也压回心底。 转身带着徒弟们下山。 第四五六章 赴约 言苍赋走的很快,如果你被一个人打了耳光,而又不敢发火,那也会和他一样灰溜溜的逃走。 他走在队伍的前面,灰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山路崎岖,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早已经乱了分寸,虽然功力深厚,但有好几次险些摔倒。 跟在身后的徒弟们没一个敢上来扶他的,都低着头默默的生着闷气。 下了山,言苍赋没有交代一句话,急匆匆的走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队伍里有两个年轻的弟子“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他们被吓的脱力了。 言苍赋走在神庭的土地上,心情很是复杂。恐惧和愤怒交织着,让他心中如火烧一般难受。这么大年纪了,被人当着徒弟的面打了一个耳光,还不敢有任何意见。 “啊~” 他停下脚步,怒吼,紧攥的双拳在空中疯狂的抡着。 面前、两侧的树木纷纷折断,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渐渐的停了下来。地上一片狼藉,但心里舒服多了。 “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因为还会有下一次的。” 声音是从正前方传来的,很有穿透力,一下就戳到言苍赋的心。 黑夜中出现一个人影,期初并看不清这人的容貌。但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深沉气息很有压迫感。 言苍赋哼了一声,冷傲的扬起脖子,用下眼白对着那个身影,这是鄙视的姿态。 “你也只有在我身上找一找自尊了。” 那人还是在黑夜中,还是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压迫之感越发沉重。 “你不也一样吗?十四年了,还只是神庭的长老,你那无用的师弟做了这么多年掌门,你又能把他怎样呢?” 言苍赋知道对面的人是谁,所以肆意的嘲讽。 “我和你可不一样,就算当不上掌门,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那人终于出现了,十夜尊者慢慢走近,打量着言苍赋,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言苍赋感觉到敌意。 “我笑你活的像只缩头乌龟!” “你也别得意!要是没有我,你想坐上神庭的掌门之位?做梦去吧!” 二人怒视对方,眼中都有愤怒,最后十夜尊者低声道:“互相利用罢了,不用这么高尚。” “你知道就好,这次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言苍赋早和十夜尊者约好了在这里见面,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寸心死了。” “什么!” 言苍赋看着十夜尊者无所谓的表情,惊呼道。他吃惊并不奇怪,因为他完全明白寸心对于言逝错来说有多么重要。 顾青瓷死后,言逝错心里在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日夜跟随在他身边的决水,另一个就是寸心。 “当真?”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开玩笑?” “死的太是时候了。” 言苍赋在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后,露出了笑容。 “所以我说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十夜尊者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言苍赋冷笑道:“别高兴太早了,明天他要我去取阴阳逆乾丹,要是拿不回来,你知道后果。” 十夜尊者见他愁眉不展,得意道:“那你肯定取不回来了,等死吧。” 言苍赋恨的咬牙切齿,威胁道:“我死之前一定把你这个神庭叛徒告诉玉炎。” 十夜听了忽然变成笑脸,“老朋友,你还当真了?我怎么能让你去死呢。” 言苍赋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死,你也逃不掉。”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我早都想好办法了,刚才是逗你的。” 言苍赋一听他有办法,“快说,别卖关子了。” 十夜尊者道:“明天你去拿阴阳逆乾丹,以玉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给的。就算给了,你也不能给言逝错,要是让他强大了,咱们都没有好下场。” 言苍赋道:“你说的我想到了,但要是我拿不回阴阳逆乾丹,恐怕会被他断手断脚。” 十夜尊者道:“放心吧,我这办法保你平安。明天你依然去神庭大殿,但不过装装样子,空手而归是必然的。等见了言逝错,你就说玉炎拿寸心的命要挟你。” 言苍赋双眼放光,“好办法,这样一来拿不回阴阳逆乾丹也属正常,毕竟寸心在言逝错的心里比一颗丹药重要的多,就算这药是救他性命的。” “没错,言逝错不会怪你,他会把这笔账算到玉炎的头上。” “可是寸心已经死了,这么说没问题?”言苍赋开始仔细思考起来,他与十夜尊者算不上朋友,也害怕其中有什么阴谋。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当然没问题,玉炎不会跑到言逝错面前告诉他寸心死了,想法玉炎还要保守这个秘密,而寸心自己就更不会了。” 言逝错点头,“你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缓兵之计吧?” 十夜尊者笑道:“当然不是,这几日葬魂和神庭为了阴阳逆乾丹周旋。同时你可以给言逝错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按时他寸心整日被玉炎折磨,时机成熟了就告诉他寸心被玉炎处死的消息。到那时,言逝错定会大怒,以至于牵连玉炎。双方争斗,你我坐收渔翁之利。” 言苍赋拍手称赞道:“好办法,只要言苍赋和玉炎同归于尽,我就能当上葬魂掌门,你就顺利接管神庭,妙计啊!” 高兴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一些事,便问道:“可是决水怎么办?他的修为也比我高很多。” 十夜尊者笑道:“玉炎身边还有个善化,让他和决水给言逝错他们陪葬吧。” 黑夜里,二人放生大笑,好似大事已成。 过了许久,心中畅快之后,言苍赋又道:“这一次事成之后,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十夜尊者点头道:“你放心,只要我当上掌门,无尽宝库的宝物随你挑。” 言苍赋道:“只要你信守承诺,葬魂就永远是你的盟友。” 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等我们休养生息十年后再联手拿下魅凰、龙城和云孤,这天下一人一半!” 原来他们最终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第四五七章 眼线 夜里,神庭大殿的长明灯亮着,但地上琉璃碎瓦没有收拾。弟子们都按照玉炎尊者的指使藏了起来,此时大殿中空无一人。掌门玉炎尊者也不知道去哪了。 十夜尊者从外边回来,路过大殿,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看见玉炎的神庭,轻哼一声,扭头走了。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了,后退两步,站在大殿门口,看着里面的掌门宝座。 四下无人,他放开了胆子走了进去,站在掌门宝座前,露出贪婪的神色。 十夜尊者伸出手抚摸着纯金打造的座椅,那扶手上的纹路摩擦着手掌,感觉心里痒痒的。 终于忍不住坐了上去,双手放在扶手上,靠着椅背,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这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闯入,他想不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大殿。猛然站起,但还是被那人瞧见,竟然是自己的徒弟折戟。 “你小子怎么还没走!”十夜尊者抢先一步质问道 “我、我记得今天是我守夜。”折戟看见师父从掌门宝座上站起,但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这都什么时候,哪里用得着守夜!你快带着干粮找一处安身之所吧。”十夜尊者说完,匆匆走出大殿,再也没搭理折戟。 折戟木讷的跨出大门,看着师父的背影消失,砰砰直跳的心刚要放松下来,突然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抓在他腰间,一下把他扯进黑夜中。 折戟惊慌失措,开始挣扎,那只手捂住他的嘴,有一个声音再耳边响起,“别说话,是我。” 折戟回头望去,哼哼两声。如果他不是被那只手捂着嘴,此时要说的就是掌门二字。 玉炎尊者在确定十夜走远,四下无人后,松开手。 “掌门,你怎么没在大殿等我啊?” “我要是在大殿刚才不是和你师父碰上了吗?”玉炎尊者假装严肃。 “是啊,还是掌门想的周到。”折戟傻笑一声 “怎么样打探到什么?” “师父刚才出去了,我远远的跟着,发现他和言苍赋碰面了。”折戟虽然没出过神庭地界,也没见过言苍赋。但许久前,玉炎尊者曾拿来言苍赋的画像让他记住。 “他们说什么?”玉炎尊者道 “离得太远没听清,不过我看到他们笑了好几次。”折戟学着二人的样子,并没有出声,但脸上的表情很像,“就是这样狂妄的笑。”他补充道 玉炎尊者点头,“看来是要行动了。” 折戟有些担心道:“掌门,那咱们怎么办?” “你现在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也不要让你师父看见。” “然后呢?一直藏着?” “没错,藏到事情结束,你就算立了大功。”玉炎尊者笑道 “可是我想跟掌门一起抓叛徒啊!”折戟很早之前就知道十夜尊者和言苍赋暗中勾结的事了,但他选择大义灭亲站在了玉炎尊者一边。 “该做的你都做了,剩下的就由我来。”玉炎尊者见折戟不想放弃,又道:“剩下的事你也做不了,要是非要参与或许会坏了大事。” “那好吧,掌门一定要小心。” …… 第二天一大早言苍赋带着徒弟们赶往神庭大殿,不过走了一半他又把徒弟们遣散了。原因只有一个,怕这些毛手毛脚的小子坏了今日的大事。 今天不是去抢阴阳逆乾丹的,而是去演戏的。 人生这场戏他眼到头发都白了,无疑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场。 本以为到了神庭大殿会看见玉炎等人,谁知道大殿之上竟没有一个人。 耍我? 他第一个念头涌上时,大殿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雨来的很快,而且只眨眼之间小雨就变成了大雨。地面上水花四溅,雨水混着土变成了泥。 .空城计? 他第二个念头涌上时,天空中就响起了雷声,震耳欲聋,连这坐落在此地万年的神庭大殿都震颤起来。 天公发怒,雷声震的雨珠在空中炸裂,这景象有些奇怪。 十夜把我给出卖了? 他第三个念头涌上时,从大殿外传来一股腥臭之气,甚是难闻。尽管言苍赋定力很强,但险些弯腰呕吐。 他皱着眉头准备走出大殿,这时候玉炎尊者和几位长老迈步进来,齐楚和徐锦鱼跟在他们身后。 “言苍赋你好大的胆子!”玉炎尊者怒喝道 同时长老们把言苍赋围在圈中,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 言苍赋正对着十夜尊者,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小心。 他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我也没准备真动手,装装样子就走,不是昨天你告诉我的吗? 善化尊者指着他道:“师兄弟们千万不能让他逃了,后山的事肯定是他捣的鬼!” 言苍赋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后山的事?我捣的鬼?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是他已经来不及想了,对方已经出手。 在神庭长老的眼里,言苍赋可比言逝错差远了,要想擒住他不难。 言苍赋愣了一下,这场戏不应该是这样安排的。应该是自己来抢丹药,然后和神庭动手,最后他假装不敌逃走。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错了,自己还没说要抢阴阳逆乾丹呢,对方怎么就动手了? 玉炎尊者没有参与战斗,因为仅凭这些长老们就够了。 十夜尊者的动作缓慢,故意想放走言苍赋。可是他又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所以装的有些辛苦。 离断尊者和他是一伙的,看出了师兄的用意,准备帮上一把。于是在和言苍赋有一个机会照面的时候,让他一掌打在自己右肩,然后身子一顿,放走了言苍赋。这一切玉炎和善化都看在心里,但面不改色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言苍赋逃出包围,看着玉炎尊者堵着大门。拼尽全身力气双掌推出,二人交手,然后他惊奇的发现玉炎尊者好像没有用全力。 这是在藐视我吗? 现在来不及多想,绕过玉炎尊者,逃出大殿。 外面大雨瓢泼,言苍赋几个起落已飞出很远。这个时候他才有些明白,玉炎尊者是故意放我走? 第四五八章 后山 回想今日这些蹊跷的地方,神庭明知道言逝错会来抢阴阳逆乾丹,那么掌门和长老应该时刻聚在一起,这样才有与言逝错一争高下的可能。他们一旦分散,那只有等死。 神庭之人就应该呆在大殿中,一起想办法或者一起等待言逝错的到来。而今天自己代替言逝错来了,应该第一时间在大殿中遇见玉炎尊者和几个长老。可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空空的大殿。 看起来这件事不那么简单,最开始言苍赋以为这是个计策或者自己被十夜出卖了,但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神庭众人赶到。 见了玉炎第一眼时,言苍赋确定自己是被十夜出卖了,故意引自己前来,然后众人合力缉拿。可是看见十夜的眼神时,他又知道自己错了。 十夜用目光告诉他小心。 这么说十夜没出卖自己,玉炎他们也不是要瓮中捉鳖。 只是自己来到大殿,玉炎他们凑巧不在。而自己回来时,玉炎他们又凑巧回来了。 但是他又想不明白了,既然对方不是故意设局要抓自己,为何刚一照面只说了一句话就动手? 等等! 想到这里,言苍赋回忆起善化说的一句话,“师兄弟们千万不能让他逃了,后山的事肯定是他捣的鬼!” 他放慢了速度,回头看了看,发现神庭众人并没有追来。就走在雨中,思考着,后山的事到底是什么? 今天的鱼简直就像银河决堤,哪里是雨,分明是洪水! 只不过洪水是从河里来,而现在是从天上来的。 言苍赋努了努鼻子,那腥臭之感更浓了,胃里非常不舒服。 突然,天上一道闪电从他眼前劈过,那方向正是后山! 愣住! 傻了! 言苍赋看着那道闪电落下的方向,想着善化的话,“是、是那畜生?” 然后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像他这样的高手忽觉全身都没了力气,“不会这么倒霉吧?” 有点安慰自己的意思,可是他渐渐觉得自己明白了真相。 如果是后山那个畜生,玉炎故意放走自己就说得通了。 因为神庭要在第一时间对付那个畜生,而自己和那畜生相比,根本就不重要。 怪不得最开始他们都不在大殿,原来是去了后山! 言苍赋加快了脚步,先找个地方躲一躲,至于什么时候回龙雀山跟言逝错禀报,还是先等雨停了再说吧。 …… 神庭大殿中,众长老并没有因为言苍赋逃脱而气急败坏,现在他们的心思都不在此人的身上。当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别说是言苍赋,就算是言逝错来了也没有这件事重要。 “掌门师弟,我觉得后山的事并不一定是言苍赋捣的鬼。”法慧尊者道 善化尊者急忙接了过去,“师兄,眼下不是说这个时候,快快拿出清心玉壶吧!” 不动尊者也说道:“是啊,大家都拿出自己的钥匙,快打开七窍同心锁。” 众人听了互望一眼,急忙走向掌门宝座。 齐楚和徐锦鱼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纷纷转头看向天音神算。 天音神算一耸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三人有些像局外人,不过也跟着长老们走到掌门宝座前。 事实上,言苍赋分析的没错,今日他扑空并不是因为对方提前设计好瓮中捉鳖,而是后山出事了。 神庭众人先是从大殿去了后山,发现事情已经很严重了,于是又急忙赶了回来。路上遇见了齐楚三人,那时候徐锦鱼正扶着墙呕吐,毕竟空气中腥臭之味太浓。 善化尊者拿出三个药丸给了天音神算,让他分给齐楚二人。 徐锦鱼吃过药丸后,状况就好一些了。三人跟着长老们来到神庭大殿,这才看见了要离开的言苍赋。 善化尊者之所以说后山的事是言苍赋捣的鬼,是因为后山的事太大了,太蹊跷了,简直解释不通,如果找不到一个替罪羊,那众人一定会怀疑。 言苍赋还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就当了这个替罪羊,至于为谁替罪,他怎么也想不到是故意放走自己的神庭掌门玉炎尊者! 没人能想得到! …… 齐楚走到掌门宝座跟前时,发现上面有一个垫子。 玉炎尊者撤走垫子后,露出了下面的图案。 那是一幅精美绝伦的图案,虽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但其艳丽的色彩和反复的纹路让齐楚觉得神秘而深沉。 是的,艳丽的色彩给人的感觉就是深沉。没有一天轻佻或者热烈,深沉的让人一眼往下去就有种感觉,这图案怕是有很多很多年了。 准确来说,这张椅子,也就是神庭掌门的宝座足足有上万年了。 上万年前它就在这里,任时光苍海沧田,换了一代又一代的掌门,这张椅子不变,它上面的图案不变。 齐楚仔细看着图案,发现它是有中心的一个点出发,由一条线组成,纹路复杂,向外延伸出七角,最后这条线不知怎么又回到中心。 如果换个方法理解,这精美绝伦的图案是有一条线组成。只是这条线从一点出发到最后终点既是起点,这一路没有断过,哪怕是颜色变了几种,线始终不断。 这是怎么做到的? 齐楚想不明白,在场的人没人能想明白。 神庭这些长老们不会去想,因为那图案代表着神圣,过度的思考会变成亵渎。 图案向外延伸出的七角分别有一个小洞,每个洞的形状不同。从小洞的外面往里看去,一片漆黑。 这时候七位长老分别从身上某处拿出一把钥匙,然后找到和自己钥匙相匹配的洞口。七人抬头对视一眼,点头,闭气,把钥匙插了进去。 当七把钥匙插入小洞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异象,气氛变得很静。 离断尊者皱起眉头道:“这七窍同心锁不会坏了吧。” 法慧尊者责备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离断尊者强调道:“不是啊师兄,毕竟这七窍同心锁也有五六百年没有打开了吧,真的有可能坏了。” 第四五九章 玉壶 一  正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只听“咔咔”两声,七八钥匙被吸了进去,紧接着在图案的正中央,露出一个小洞。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玉炎尊者身上,只见他拿着自己的那把钥匙插了进去。 然后座椅震动,众人急忙向后退去,大殿之上金光万丈,所有的光芒都是从那图案上发出。 只有耀眼的光,而没有任何声音,座椅一分为二,从里面漂浮出一只纯白色的玉壶。 玉壶上面散发着仙气,白色的光晕渐渐变大,充满了大殿。 所有人只觉神清气爽,不约而同的闭上眼享受起来。 半柱香后,白色的光晕开始收敛,等到完全回到玉壶中后,玉炎走上前双手托住玉壶,眼中有了希望。 “清心玉壶真是神物啊!”长老们赞叹着。 齐楚目不转睛的盯着所谓的清心玉壶,刚才闭上眼后的感觉让他舒服极了。 只见玉炎尊者把玉壶放入大袖中,转身对众位长老说道:“师兄弟们,咱们走吧。” 有了这清心玉壶,众长老挺起胸走出大殿。 这雨比刚才更大了,真的太奇怪了。而天上的闪电变得频繁,空中水气甚浓,浓重的水气里也闪着电光。 齐楚护着徐锦鱼跟在众长老身后,朝龙雀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 龙雀山的后面有一片海,当年言逝错就是在这里吹曲子,然后遇见顾青瓷的。 此时,他和决水站在山上往下看去。 海面上波涛汹涌,深蓝的海水变成了黑色,那腥臭之气就是从海中传来。 雨太大,冲刷着龙雀山,岩壁上泥流滚落。苍青色的山峰在大雨中屹立,岩壁缝中长着的青草几乎都被大雨冲断了叶子,落在泥中,好像还在拼命的扎根。 “主人,看来真是那畜生。”决水目光凝重,鼻息也重了。 言逝错点头,“我们在船上的那晚,遇见的风浪就是它在作祟。” “怎么偏偏赶在这时候,真是坏了我们的大事!”决水说的是从神庭手中抢阴阳逆乾丹。 “老天爷是真的不想让我活啊!”言逝错抬头望天,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在空中就摩擦出无数火光。 闪电朝着他劈来,言逝错不躲,凝望着天。 决水屏息凝神,手中攥紧了神将乌金杵。“啪”闪电落在二人面前,泥泞的地面被烤焦了。 决水松了一口气,只听言逝错笑道:“看来老天还是舍不得杀我。” 说完他就又望着那片海,看见了几个身影从远处靠近。 …… 神庭众人赶路的速度奇快,齐楚带着徐锦鱼落在后面。等他们到了海边的时候,发现沙滩上有很多死鱼。 黑色的海水发出滚滚腥臭,徐锦鱼胃中翻涌,闭着眼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齐楚发现她不舒服,抓起她的手,源源不断的传入真气。 这时候,百丈之外的海面突然大浪翻飞,不知那浪有多高,落下的时候,激起水柱都有四五丈之高。 “掌门师弟,别犹豫了,快用清心玉壶吧。”法慧尊者道 玉炎尊者观察形势,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清心玉壶。 玉壶一出,空中那腥臭之气就渐弱不少。 众长老把玉炎尊者围在中间,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玉炎尊者捧着清心玉壶,掌间和玉壶接触的皮肤渐渐变得透明。玉壶上白色光晕再次出现,慢慢扩大,最后如一团白雾向着海面飘去。 齐楚注意到在海面上有一座小山,正慢慢的向岸边靠近。 这时候风大了几分,然后那座小山竟然高了寸许。齐楚清楚自己在岸边看着高了存寸许,实际上可能高了一丈有余。 这山会生长吗? 答案是会的,随风而涨,速度奇快。 风一吹,那山就长一分,随着那山每长一分,风就变大一分。 再看玉炎尊者,面色金黄,庄严而自在,双目缓缓闭上。他口型变换,低沉的声音传出,完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面前海浪滔天,黑色的海水发出浓浓的腥臭味,每一次浪涌,都会有一些鱼虾被推到沙滩上。 齐楚注意到这些鱼虾是已经死了的,而那远处的小山靠近岸边的速度又快了。 狂风卷着大浪配合着闪电和雷声,像一只发怒的猛兽,让海岸上的人们瑟瑟发抖。 齐楚注意到徐锦鱼的手变得冰凉,然后她有些害怕的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别怕,有我在。” “嗯” 徐锦鱼转头望着他,不知为何如此信任,但心底踏实了许多。 神庭众人齐心协力下,清心玉壶所发出的白色光晕在海上四散,变成薄薄的一层笼罩着无尽的海洋。 这时候,齐楚看见玉壶上的盖子动了动。这一变化让所有人又惊又喜,玉炎尊者仍闭着眼,但口型变换的速度更快。 玉壶的盖子“咯咯”的动着,最神奇的是随着盖子的震动海面上的大浪好像意识到什么,从最开始的恣无忌惮变得有些顾忌。 还有那座随风而涨的小山,在玉壶盖子动了几下之后停止了生长,停止了前进。 一切都是因为那只清心玉壶的盖子动了,巴掌大的玉壶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神庭众人见小山停止前进都暗自松了口气,正要收功之时,突然风声又起。这一次比之前更大,然后原本停止前进的小山突然猛的向前窜去。 小山所带起的海浪直接拍在沙滩上,水花四溅,众人衣服湿透,纷纷向后退去。 这一次齐楚终于看清楚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山,而是一只庞然大物。其脊背如山,身上带有鳞片,正慢慢的从水下钻出。 众人心底一寒,只听法慧尊者道:“掌门师弟,决不能让它冲破阵法,大家再试一次。” 齐楚不知道他们说的阵法是什么,但见众人重新排列,这次玉炎尊者在前,其余人都退到其身后。 清心玉壶飞到玉炎尊者面前,正对着大海,壶嘴向前倾斜,只见一股清流从中流出。随之天地间一阵奇香袭来,把海中的腥臭之气完全压了下去。 第四六零章 御风 一  “轰!” 海面上刚掀起的大浪落下,激起无数水花冲天而去。 本以为压制住了对方,可是突然间狂风不止,海面震摇,那个庞然大物隐隐有乘风而飞之势。 神庭众人苦苦支撑,清心玉壶中流出的液体落入海中稍有作用。可是风力太大,这一次并没有想象中管用。 齐楚渐渐发现那个庞然大物之所以抵抗住清心玉壶,好像是因为突然起风了。 难道说风能帮它? “师弟,快把玉壶扔进海中!”法慧尊者催促道。 他们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和那庞然大物的对抗显然极耗体力。就算是神庭的长老们,一起对付它也占不了上风。 玉炎尊者听了法慧尊者的话迟迟不做决定,清心玉壶的盖子跳动的厉害,从盖子与壶口的边缘不断有蒸汽冒出。 齐楚想帮忙,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现在是危机时刻,一旦帮错,后果不堪设想。 忽听法慧尊者又道:“别犹豫了,快扔,一会儿风再大就晚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十夜尊者也道:“快扔,绝对不能让那畜生飞天!” 玉炎尊者完全没有想到今天的情况会不受控制,突然睁开双眼,目中尽是血色。如今已没有退路,一咬牙准备把清心玉壶打进海中,就在这时茫茫大海深处忽有一点亮光凸显出来。 距离虽远,但是那点亮光耀眼无比,就像夜空中的星,能为人指引迷失的方向。 随着那点光的亮起,肆虐的狂风开始变小。风一渐弱,海中的庞然大物就开始下沉。 玉炎尊者看见那点亮光眼中再也掩饰不住兴奋,其余长老看见那点亮光有的面色疑惑,有的神情激动,有的放松下来。 齐楚看着那点亮光却看不出任何不同,但他知道刚才若不是那点光突然亮起,玉炎尊者肯定就把清心玉壶扔进海中和那畜生做最后的决斗了。 清心玉壶中流出的液体注入海中,远处海面上那点亮光始终不灭,风渐渐小了,直到停止。再看海中那畜生露出的脊背渐渐下降,最后消失不见。 黑色的海水因为玉壶中液体流入的缘故,慢慢恢复成蓝色。 雨歇风停,雷消云散,海面归于平静,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玉炎尊者收回玉壶,众人总算松了口气,纷纷互相看着,心底还很后怕。 “掌门师叔,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天音神算问道 玉炎尊者脸色不是很好,“回大殿再说。” 回去的路上神庭众人并没有着急赶路,可能是因为刚才太累了,所以想歇歇。 齐楚和徐锦鱼依旧走在最后,她扭身问道:“刚才海里的是龙吗?好大个啊,想不到你真是带我来屠龙的。” 虽然刚才很害怕,不过现在她很兴奋。因为自己这方有神庭高手,还有那威力奇大的玉壶。 “龙……这个吧,我也不知道。”齐楚回想刚才情景,貌似那畜生不是龙吧,和当初在云蟒山中幻化出的金龙相差甚远。 徐锦鱼又道:“等我们杀了饿龙,割一块肉下来尝尝。” 她用舌头舔了下红唇,看着齐楚,眼神中似在说着,我好想吃龙肉啊。 齐楚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恶龙?也许是条好龙呢?” 徐锦鱼一本正经道:“它要是不饿怎么会从海里出来啊,肯定是饿龙啊,出来找吃的嘛!” “饿……”齐楚被彻底打败,两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你也饿了吗?那咱们快回去弄点吃的吧,大早上的没吃饭,昨天晚上吃的都吐出去了。”想不到她胃口竟然这么好。 “可惜岚汀不在,要不然他一定能把龙肉做出花来。”徐锦鱼低着头,想起岚汀,就有些担心。 齐楚见她情绪不高,安慰道:“别担心,有言逝错在岚汀暂时是安全的。” …… 龙雀山上,言逝错和决水也看见了海面上的光点。 “主人,是御风盏吗?”决水问道 “看来是了,想不到又一件神器出世了。”言逝错始终盯着海面上光点来源的地方,缓缓呼气,缓缓吸气,他在平复心绪。 决水拿出神将乌金杵,低头看着,黝黑的神器没有发出异常。只听他说道:“主人,龙城的人也在附近吗?” 言逝错道:“御风盏乃是龙城的神器,看样子应该就是他们了。” 决水疑惑问道:“可是我不明白,三邪两正要遵守帝训,不得出入江湖,他们怎敢擅自离开东海?” “帝训?你太天真了,那都是上万年前的事了。如今谁还会管什么帝训。就像你我,不也离开了北冥吗?”言逝错道。 “龙城的人来此地不知有什么目的,主人我们要小心了。” “虽然我功力不及当年十一,但也不用惧怕区区东海龙城。眼下需要担心的是那畜生,看样子神庭的阵法困不住他多久了。”言逝错目有所思,皱起了眉头。 “那明天我们抢了阴阳逆乾丹就走吧。只要那畜生破了阵法,一旦出世,神庭这些可恶的人反正都要死的。我们没必要管他们死活。”决水才不在乎神庭之人的死活,当年言逝错要不是被他们所害,顾青瓷要不是被他们利用,会是今天这种境地吗? “你说的容易,就算拿了阴阳逆乾丹回到北冥。你要清楚那畜生万年前曾居于北冥海底,如今他出世了,怎么能不回北冥?到那时,就算我神魂已固也不是它的对手。”言逝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言逝错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其实这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生与死对他来说早都不重要了,之所以活着是想能多回忆一些当年和顾青瓷的往事。现在他和神庭间的仇恨报还是不报已经没有意义,不过能看着神庭遭殃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转身走进山洞,日光跟着他的身影而动。决水回头看着主人,发现当言逝错走进山洞后,日光就落在洞口,洞中一片漆黑。 只听其中传出言逝错的声音,“你进来把神将乌金杵给我。” 第四六一章 定魂 一  决水走了过去,进了山洞后便点燃了石壁上的火把。虽然这是白天,但言逝错走进来后日光好像就害怕进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他发现言逝错手中拿着一把刀。 断刀! 断刀的长度大概和一把匕首相当,但决水看在眼里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相忘刀!” 此话一出只听洞外风声呼啸,从洞口灌进险些吹灭了火把。 一日之内,他看见两件神器出世,也难免震惊。 “主人,相忘刀是从这少年身上找到的?” 言逝错点头,一手拿着刀柄,一手托着刀身,凝神注视。就在刚才他想给岚汀查看下身体,无意间摸到其胸前有块硬硬的东西。本来他对别人的东西没有兴趣,但就是那轻轻的一碰,言逝错心底突然跳动。 这种预感让他兴奋,最后忍不出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了那硬硬的东西。 看到这把断刀时,他也如决水一样吃惊。这样一件神器竟然在一个少年身上。 可是刀为什么断了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断了这件神器? 言逝错并不知道冯拔的故事,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看来这少年命不该绝。” 最开始为了引玉炎拿出阴阳逆乾丹,他让寸心打破岚汀体内的不灭佛印。这就相当于亲手把岚汀推上绝路,言逝错心里多少都有些内疚。不过看到相忘刀后,这种内疚便消失了。 当年自己神魂几乎一丝不剩,是决水潜入北冥海底找到神将乌金杵,用神器的力量召回几缕神魂,才使他活下来。 如今岚汀体内魔脉觉醒,魔性会慢慢吞噬他的神魂,最后入魔。如果有相忘刀在,仿照当年的方法,可以把岚汀现在还没被吞噬的神魂,其中一部分引入到相忘刀上。就算最后他魔脉觉醒,魔性吞噬了体内的神魂。残留在相忘刀上的神魂还是这个善良的少年,至少让他保留一些善心。 决水把神将乌金杵交给言逝错,他知道主人心中的想法。然后转身走到洞口,黑衣上紫光渐亮,一个人面对天地,守护洞中二人。 有了决水在一旁护法,言逝错可以全神贯注的帮助岚汀。 他要先把岚汀因魔脉觉醒而出现的魔性先引到神将乌金杵上,用神器困住魔性,接着把神魂中的一丝引到相忘刀上,让神器与少年这丝神魂融合,最后再把魔性引回少年体内。 整个过程异常凶险,他现在已不是当年全盛时期,稍有不慎就会被魔性侵染,不仅自己神魂不保,还会连累岚汀丢了性命。 所以要格外小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也不能被任何人或事影响。 言逝错把神将乌金杵立在石床上岚汀的肩膀一侧,左手握着刀柄,右手按在岚汀丹田上。 体内真气由手掌进入少年经脉,寻找着已觉醒的魔性,双目紧闭,平心静气。 随着真气源源不断的进入岚汀体内,少年经脉中的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 言逝错发现了那微弱的魔性,然后催动真气前去。可是魔性狡猾,见有敌人来攻,根本不想恋战,飞速的在岚汀体内穿梭逃遁。 几个回合下来,言逝错与魔性一追一逃,每次刚要靠近时又被它逃走。他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消耗自己的真气,看来要想个办法。 正在追逐时,言逝错故意让真气涣散,果然魔性逗留片刻,调转方向攻来。 沉住气,继续等待,直到魔性散开想要吞噬这团真气时,言逝错精神一震,真气聚集,反扑而去,牢牢把魔性包裹住。 魔性被困定然奋力挣扎,但它力量还太小。真气透体而出,言逝错第一时间把魔性打在神将乌金杵上。 黑气缠绕,神将乌金杵摇晃不已,但最终神器的力量战胜了魔性。 待神将乌金杵重新恢复平静后,言逝错再次把真气渡入岚汀体内,这一次他要取出少年的神魂。 此时,月白宽衣下已满是汗珠,刚才的争斗消耗了他许多真气。但他必须挺住,如果放弃,下一次魔性再不也不会上当。 洞外决水看着山下的路,忽然看见一个黑影慢慢前进。 言苍赋躲过了危机,在确定那畜生不会再次捣乱后,他选择回龙雀山禀报。刚才特意去了海边查看,沙滩上一片狼藉,但看样子神庭长老们应该是暂时压制住了那畜生的躁动。 上山,他走的不快,正盘算着该如何跟言逝错说。如果按照昨天十夜说的那样,说玉炎拿寸心要挟自己,那就会有破绽。 神庭众人可是一大早就来到岸边,言逝错二人在龙雀山上一定会看见他们的动作。如果自己说是为了不让寸心受伤害,那离开大殿后应该第一时间回来禀报,可是整整迟了近两个时辰。 这一段时间他要怎么解释?不可能跟言逝错说是自己害怕那畜生出世吧。 这时候他抬头望见了不远处守在洞口的决水,整个人紧张起来,被发现了就不能再慢吞吞的了。可是当他加快脚步往上走时,忽然发现决水好像哪里不对劲。 守着洞口,周身紫光很强,这看起来好像是在给言逝错护法。 言苍赋心想,该不会言逝错神魂要散了吧?他巴不得言逝错去死,但很明显现在不是时候,如果言逝错现在死了,那神庭就占据了上风,而且自己还对付不了决水。 言苍赋发现决水也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担忧。 不对! 他转念又想,如果言逝错神魂将散,决水应该在洞中保护,怎么会一个人守在洞口。 最后得出结论,言逝错本人没事,那决水为何要守住洞口。 想起昨天夜里自己进洞看见那天生魔脉的少年躺在石床上,莫非言逝错在渡他成魔? 言苍赋只能想到这里,毕竟让他去想言逝错会冒险救岚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如今怎会在自己神魂不稳的情况下冒险救一个少年呢? 等到他走到山洞外时,决水瞪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大护法,我回来了。” 第四六二章 生变 言苍赋发现决水不说话,他很好奇洞内的情况。可是决水挡住洞口,自己又进不去,这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用倒逆乾坤可在短时间内让意识出窍,绕过决水进入洞中。可是决水的修为要在自己之上,在其面前施展倒逆乾坤一定会被发现,要不要冒险一试? 然后他又想到一个好办法,这次不用冒险,有充分并合适的理由用倒逆乾坤。 “大护法,你怎么不说话?” 决水不说话。 “大护法,掌门是不是出事了?” 决水瞪眼,不说话。 “大护法,你到底对掌门做了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觊觎掌门之位,是不是你杀了掌门?” “你别以为不说话就能瞒过我,我要进去看看。” 至于决水不说话的原因其实是他不想说话而已,就这么简单。 言苍赋这看起来拙劣的离间计对于山洞中的言逝错一点用都没有。这么多年过来言逝错和决水之间的情谊岂是别人几句话就能离间的? 言苍赋当然也知道没用,不过只要他这么说了,就有了理由闯进山东。 我担心掌门的安危,所以就算冒犯了言逝错,罪不至死,也不会受罚。 言苍赋想要闯入山洞,有决水在他是无法进去的。 但决水没有想到他敢用倒逆乾坤,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倒逆乾坤施展,片刻时间言苍赋的意识透过山体进入山洞,然后他看清了洞中的情景。 这时候言逝错已经把岚汀的一丝神魂与相忘刀融合,正在把魔性从神将乌金杵上导入岚汀体内。偏偏最后关头,如此紧要的时候,言苍赋的意识乱了言逝错的心神。 刚才在与魔性一番争斗后,又艰难的把岚汀一丝神魂和相忘刀融合,这已经让言逝错疲惫不堪。此时是他意识最薄弱的时候,被言苍赋这么一扰,送进岚汀体内的魔性在挣扎的过程中突然有一丝侵入言逝错体内。 轰隆! 洞中山石掉落,决水回头一望,一道白光从他身边而过。那是言苍赋的意识,被言逝错打了出来。 意识受到强烈冲击回到言苍赋体内,他鲜血狂喷! “给我弄死他!” 声音带着愤怒与焦躁,言逝错转身,双眸寒光乍现。 决水整个人突然射了出去,言苍赋感觉到危机哪里还敢逗留,以最快的速度转身逃走。他甚至就从山上跳下去,摔死总比落在言逝错手里要好,更何况他的功力还不至于摔死。 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回想刚才洞中情景,言逝错在帮那少年压制魔性?他不敢相信,但眼见为实,奸诈的笑了起来。 “别追了!” 这一声虽然响,但是中气不足,很明显言逝错受伤了。 决水立刻回到洞中,扶着主人,关切道:“主人,你没事吧?” 他知道自己多此一问,看见了主人脸上的黑气,被魔性侵了身子。 决水恨死了言苍赋,这狗东西在最关键的时候扰乱主人心神,该死! 言逝错靠着决水,看着石床上熟睡的岚汀,少年的表情比昨天要安详许多,脸上露出了笑容。 “主人,你为何要救他啊!” 决水不明白,主人从来都不是个被感情所控制的人。内疚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简直可笑,但为何今日主人会动了恻隐之心? “我和青瓷不曾有个孩子,或许是老了吧,总觉得这孩子亲切。你瞧他是不是哪里和青瓷有点像?”话语间夹杂些许落寞。 决水心中一痛,这么多年了,主人还是忘不了顾青瓷。 是啊,换了谁,能忘呢? 让你刻骨铭心的痛和笑,怕是到底也不会忘吧? “扶我出去。”言逝错被魔性侵了身子,这个时候最应该好好休息,可他就是这样固执。 曾经与天斗的人,怎会在意自己的身子? “主人,你休息一下吧。”决水不答应,他与言逝错虽然是名义上的主仆,但相依为命,都是彼此心底最重要的人。 听了决水的话,言逝错忽然笑了,“你啊,难不成怕我死了?” “我……” “放心吧,他那点道行还伤不了我,倒是这魔性还真有点意思。” 决水扶着言逝错走出山洞,站在外面,山风轻轻拂过,吹动言逝错衣衫飞扬。 他望着海面,看着曾经自己与顾青瓷相遇的地方,那块礁石经历了七十年海水冲刷,虽然表面有些被腐蚀,但它的心不变。 那日的夕阳很美,抱着心爱的人,看着天边红日,吹着曲子,可惜最后曲终人散。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我再回到神庭,再站在这岸边,就像现在这样一直望着那无边的海洋,你说我能不能把当年的木筏等回来?” “我亲手做的木筏,亲手把她放在木筏上,亲手把木筏推入海中,那时候想让她自由。可是现在我后悔了啊,当初要是留下她,现在我想她了,也能见见,可是如今什么都没了。”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最害怕的并不是死,而是怕有一天突然忘记她的模样,现在啊,我就有点记不清了。” 他自语着,决水不知说什么,只见泪水从主人眼角流下。 他的心又痛了,这是第多少次心痛? “你听过望夫石吧,如果我做一颗望妻石,不知道能不能再等到她。” “好想有一天,海面上飘着常青树叶,人世间兜兜转转,木筏流回来,她站在上面向我挥手。” “你说会有这么一天吗?” 风吹来常青树叶,言逝错伸出手,翠绿的叶子落在他掌心。纹路清晰,就像从前那些清晰的画面,重现、重演。 七十年后,再次把常青树叶放在唇边,曲声响起。 “我时常想 怕有一天与你难见 你去了很远 或是不知我的思念 …… 我时常想 怕岁月一年快过一年 曾经长发披肩 变成苍老容颜 …… 我时常想 怕慢慢的心会变 忘了誓言 抑或丢在身后不管 …… 我时常想 怕有一天与你难见 可我不敢想 无你的余生 不欢” 最后,曲终,日落。 第四六三章 烤兔 一  当天边红云似火,残阳如血一般艳丽时,山洞中传来一声呻吟。 岚汀醒了,慢慢的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有些虚脱,但还是挣扎着从石床上坐起。 “这是哪啊?”自言自语道。 当他抬头往洞外看去时,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你醒了。”言逝错竟然笑了笑。 “是你啊。”岚汀还记得言逝错,毕竟与公子一样好看的男人不多。 少年下床,活动下身体,然后走出去。 这时候决水已经不见了,洞外只剩言逝错一人。 “你看见我家公子了吗?”岚汀第一个问的还是公子,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当然是公子。 “你家公子有重要的事先离开几天,他把你托付给我。”言逝错撒谎道 “哦,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岚汀低着头,噘着嘴,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都这么大了,还离不开大人?” 岚汀当然能听出来言逝错在嘲笑自己是个小孩,他才不肯示弱,“哪里有,我就是怕公子饿肚子。”心想,没有自己在身边,公子想吃面了怎么办?他喜欢吃辣椒,很辣很辣的那种。 言逝错轻笑一声,又把常青树叶放在唇边,吹起了曲子。 岚汀抬头望着,和着曲子哼起歌来。 “老和尚下山去化斋,小尼姑有交代。记得给我带烧麦,没有就别回来。走过了一村又一寨,老和尚暗自揣,为什么没人卖烧麦,辜负了宝贝儿滴爱,宝贝儿滴爱,嘿!嘿!” 言逝错拿开树叶,歪头看着他,无语中……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有坑崴着腿;亲爱的你张张嘴,飞得累了停下喝点水;亲爱的你跟我飞,因为前面有个老色鬼。” 言逝错再次无语中……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放纵自己。没有我的日子里,买个胡萝卜安慰自己。” 言逝错继续无语中…… 岚汀深吸一口气,此时他灵感大发,突然想创作一首新歌。不料被言逝错打断,“你唱的都是什么歌?”言逝错的表情很逗,有点嫌弃,也有点欣赏。 毕竟能编出如此让人无语的歌——不容易! “这都是我自己编的,是不是很好听啊?”岚汀笑道 “你唱的什么啊,吵死人了!” 然后言逝错愣住,这句话与当年和顾青瓷初见时,她说的那句几乎一模一样。如今自己说出来,看着岚汀愣神。 “咦、呀。”这两声说的非常有水平,咦字出口时岚汀咬着右边的牙,右半边脸往上扬。呀字出口时,他咽了咽口水。 “你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告诉你,我对男人也没兴趣。就算是女人,我也没兴趣的,除非、嘿嘿,除非身材好的女人。”岚汀笑道。 “你这少年,才多大就会开玩笑了。”言逝错呵道 “我是认真的啊!”岚汀强调道 言逝错发现这孩子说话比唱歌还让人无语,这也是一种能力,不容易! “不过那是以前了,毕竟现在我名花有主了。” “你这朵花也能有主?”不知为何,在岚汀面前言逝错总觉得无比轻松。 “什么叫我这朵花?你瞧不起我啊,告诉你吧,咱这虽然不是牡丹,怎么也是朵菊花。” “菊花怎么了?” “菊花残,满地伤啊!” “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言逝错觉得这六个字读起来应该挺有意境,可是从这孩子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不是觉得****疼?”岚汀嘿嘿笑道 言逝错眼前一片乌鸦飞过,“用这个屁……***好像不大文明。” 他费了老大劲才说出这两个字。想不到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会栽在一个孩子手里。 “不用这个***,用哪个?”岚汀笑道 言逝错突然凌乱,解释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哪个?”笑吟吟看着对方,岚汀无比得意。 言逝错知道自己被他算计了,心说我认栽。然后不说话,转身望着山下。 岚汀以为他不好意思了,踮起脚尖拍了拍他肩膀道:“喂,都是老爷们,你怎么整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不想和你说话。”言逝错哼了一声。 “我去,你脾气不小啊。直不直道我是谁?”他用的确实是“直”这个音。 “不直道。” “现在让你直道直道。我就是一枝海棠压梨花的岚汀少爷。” “你这孩子真是没救了。”言逝错苦笑道 “是啊,就是没救了。”岚汀低着头,假装不开心。 言逝错想到他被魔脉困扰,自己不小心戳到他的痛楚,急忙挽救,“别伤心啊,要不我叫你吹叶子怎么样?” “好啊,不过你要给我交学费哦。”岚汀抬头笑道 “你跟我学,然后我交钱给你?”言逝错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不好用了。 “就是我跟你学才让你给钱,要知道少爷我可不是随便跟人学东西的。” “好吧……”言逝错把常青树叶给岚汀,“放两片嘴唇中间,用力吹。” “扑……” 言逝错听见这声音,不禁笑了。 “笑什么啊,是我吹的不好听吗?” “不是的,是这片叶子刚刚我用过了。” “曰……”弯腰呕吐,却连水都没吐出来。 “你算计我!”岚汀气鼓鼓道 “我没有,只是忘记了。”言逝错转头看着山下,这时候决水以飞快的速度上山,他手中提着一只兔子,原来是去找食物了。 岚汀早都饿了,看见兔子,立刻双眼放光。 决水站在二人面前,提着兔子,望着言逝错,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主人身上。却听言逝错一脸无辜道:“你别看我,我不会做。” “我会啊!”岚汀笑着拿过兔子,发现已经死了,“咦,这兔子不是得病死的吧?” “不是,是被我吓死的。”决水冷冰冰道 岚汀看了看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啊,你长这么难看,老虎也被你吓死了。” 然后决水脸上有了表情,他想掐死这孩子! “都闪开,我要开始烤兔子了。” “你会烤?”言逝错一脸狐疑,他可不相信如此不正经的孩子会烤兔子。 第四六四章 野猪 一  “我不会你会啊,让开,快让开!”岚汀蹲了下来,拔毛,“那个丑八怪叔叔你去弄点柴火来。” 决水咬着牙,转身去了。 “漂亮哥哥,你躲远点吧,一会崩你一身血就不好了。” 被叫做漂亮哥哥,言逝错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看着岚汀利落的处理兔子,言逝错还真有点意外,想不到他竟然真会烤兔子。 等决水拿着树枝回来时,兔子已被清理好。 岚汀拿出相忘刀把树枝的皮去掉,然后穿过兔子,又搭好烤架,正要生火的时候发现火折子没带在身上。 他回头看了决水一眼,“丑八怪叔叔你会点火吧?” “不会。”决水被他弄生气了,走到一旁靠着石壁发呆。 言逝错弹指一挥,地上的树枝便着了起来。 “我去,厉害啊!”岚汀对言逝错竖起大拇指。 “那是啊!”言逝错总算在这孩子面前露了一手,很是得意。 不过当他听见岚汀下一句时,差点就被气死。岚汀说,“你们这些练杂耍的果然都会点绝技。” 杂耍?我们?言逝错看了看决水,发现他已经破罐子破摔,自顾自笑了起来。 要是被曾经三邪两正的人知道言逝错被一个孩子屡次戏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心情。 雨后的树枝本来是不爱着的,但不知为何言逝错这弹指一挥那些树枝燃起的火苗还不小。 岚汀也觉得奇怪,不过现在脑海中全是美味的兔子,也就懒得想了。 刚开始烤时,岚汀翻转兔子的速度挺快,从兔子身上不时有血水落下。掉在火堆中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之所以翻转的速度要快是因为这时候最容易烤糊。 大概过了一炷香后,翻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这时候岚汀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瓶瓶罐罐装了不少。 “那是什么东西?”言逝错很好奇,凑过去认真的看着。 “是佐料啊,我跟你说啊,我这些佐料可都是很贵的,今天你有口福了。”岚汀打开一个罐子倒出些碎碎的东西,洒在兔子上,加上底部火烤高温,顿时香气四溢。 就这样他挨个打开罐子撒上佐料,翻转,再撒佐料。又开始哼小曲了,不过这次没有唱出来。 “你可别弄咸了,到时候没法吃。”言逝错笑道 “没法吃?等烤好了你别抢着吃就行。” 言逝错见他非常自信,也就放心了。渐渐的空气中香味越来越浓,吸入身体,口水差点流了下来。 烤兔上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油,随着岚汀的翻转兔油落入火堆,然后火苗变大,正好把兔子外面烤的焦酥适宜。 撒上最后一遍佐料,一手拿着树枝,另一只手撕下兔子大腿递给言逝错,“快尝尝,看好吃不?” 言逝错看着金黄的兔肉不用尝也知道肯定好吃,“那我就不客气了。”再也顾不上其他,开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岚汀又撕下另一只大腿,走到决水面前道:“丑八怪叔叔,也有你的份,毕竟这兔子是你吓死的。” 决水翻了个白眼,没有挡住美食的诱惑,然后接过兔腿,一口要下去。 又脆又酥,外焦里嫩,肉香充满口腔,引诱着口水流出,闭上眼睛仿佛飘飘欲仙。 一口 两口 三口 四口 吃完一只兔大腿然后眼巴巴看着岚汀,妥协了,“再给我一些。” 这时候岚汀还没有吃,作为一个厨师最幸福的莫过于吃客喜欢自己的手艺。他撕下一只小腿,给了决水,然后看着对方像个吃不饱的孩子一样狼吞虎咽。 岚汀转身看着言逝错,这家伙早已经等不急了,嘿嘿笑道:“给我多来点,多来点。” 少年扯下一只小腿自己留着然后把树枝递了过去,“都给你吃。” 言逝错接过树枝,啃了起来。 岚汀享受着一只小腿,也觉得很满足了。虽然吃不饱,但是看着二人吃的开心,他就很欣慰。 等二人吃完,决水看着言逝错,言逝错看着决水,竟然异口同声说道:“你怎么不给我留点!” 这哪里还像主仆,活脱脱两个吃货。这时候才意识到岚汀只吃了一只小腿。 言逝错吃的最多,心里有些内疚,“你没吃饱吧?” “没事的,我经常自己做好吃的,你们吃够了就好。” “经常做好吃的?”言逝错双眼放光,“你还会做什么好吃的?” “那可多了去了,说不清的。”岚汀故意引诱道 “明天继续做给我吃啊。”言逝错笑道 “那要看明天丑八怪叔叔吓死的是什么了,吓死山鸡就吃山鸡,吓死野狗就吃野狗,只要不吓死人,我都会做成美味。” 这一次决水出奇的没有生气,心里有了想法,“还等什么明天啊,马上就来。” 此时夜色初上,决水一溜烟跑没影了。岚汀也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吓人,哦不对,吓动物,真是作孽啊! 决水大概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抗回来一头野猪! “我的天啊,丑叔叔你是怎么做到的,连野猪也被吓死了?” 岚汀当然知道野猪不是被吓死的,但这么短时间里决水能弄回来一头野猪真是不简单。等决水把野猪放在地上时,岚汀才发现这哪是被吓死的,更不是被打死的,“人家”根本没死! 只不过睡着了…… “猪都这么能睡么?”岚汀都替野猪不好意思了,心说大兄弟啊,人家都要吃你了,好歹也给个反应成不? 忽听决水道:“你们知道我怎么发现这头野猪的吗?” 岚汀第一个道:“肯定是你找到猪窝了,然后把它从猪窝里拖了出来。” 决水摇头,又看向言逝错。 “不会是半路捡的吧?”言逝错比较了解决水。 “哈哈,就是半路捡的。本来大晚上的动物也要回家吃饭的,谁知道路上发现一只野猪在睡觉,我跟你们说啊,这头猪就睡在路上,也真是奇怪了。”决水踢了野猪一脚,没反应…… “我只听过随地大小便的,这还有随地就睡觉的啊!”岚汀蹲下身,拿住相忘刀,耳边仿佛想起了一阵杀猪声。” 第四六五章 发现 岚汀举起刀有些犹豫,“要不你们来?” “你不是害怕吧?”言逝错笑道。他觉得这少年很有趣,被岚汀这么一问,自己也有些下不去手了。 “其实你们吃饱了对不?”岚汀问道 二人点头,又听他说道,“那就不吃他了吧,毕竟也吃不完,浪费啊!” 言逝错能看出他的善良,点了头,决水也就没意见了。 三人走进山洞,洞外夜色渐深,一只睡死的野猪呼噜呼噜的喘着粗气,并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山洞内,言逝错拿过岚汀的相忘刀,这时候他体力恢复一些了,吃了那么美味的兔肉,心情也好了大半。 “你这刀有些钝了,我给你磨磨吧?”他好心说道。 “我这可是神器,你别给我弄坏了。”岚汀谨慎的看着言逝错。 “要是轻易被我弄坏也就不是什么神器了。” 很多年前冯拔想用相忘刀砍碎绝情环,但后来可能失败了,导致相忘刀断了。 其实神器并没有钝,就算是断刀也能削铁如泥。但言逝错想让它更加锋利,至于达到什么程度,他也想不到。 岚汀只见一根黑色的铁棍出现在言逝错的手上,心想,这应该是磨刀用的吧。 他猜对了,言逝错就是要用神将乌金杵来磨相忘刀。 两件神器接触的那一刻洞中火光摇晃的厉害,言逝错拿着相忘刀在神将乌金杵上用力的磨,火花四溅,天地震摇。 “我说这是要地震么?”岚汀扶着墙壁,看着顶上落下的碎石问道。 言逝错没有回答,现在他的注意力都在两件神器上,磨刀耗费了他很大的功力,说话会分神,也会破气。 磨一下,刀刃就亮一分;磨一下,天地就摇晃一次;磨一下,人心就不停颤抖。 终于,在第十九下的时候,一面刀刃锃亮无比。 言逝错把相忘刀还给岚汀,“没吃饱,没力气了,另一面等下次再磨。” “哦”岚汀很是感激,但现在对新的相忘刀充满了好奇。看着一面被磨的锃亮的刀刃,随手一挥! 寂静、片刻的寂静。仿佛这一刀斩尽天下喧嚣,然后石桌一分为二,“砰”的一声灰尘四起。 “这……”少年看了看言逝错,怔住。 “等另一面磨好后会更锋利。杀猪的时候猪就不会痛苦了。”言逝错开玩笑道。 “不会伤了我自己吧?”岚汀想把刀揣进怀里,但是犹豫了一下,心说这么锋利的刀,一个不小心切了我身上某个地方,那不就亏了? 言逝错要知道他龌龊的想法肯定后悔为他磨刀,“不会的,神器认过主了,不会伤害主人。” “那就好。”岚汀松了一口把相忘刀放进怀里,“我说漂亮哥哥你不是江湖卖艺的吧?” 言逝错心说原来你把我当成江湖卖艺的了?笑道:“你说呢?” “我猜一定不是,你肯定是个厉害的人物。”在少年心里能把神器磨的无比锋利的人肯定不简单。 “其实我告诉你啊。”言逝错勾了勾食指,岚汀凑到他身边。他在岚汀耳边小声道:“我就是个磨刀匠。” “额……”少年满脸茫然,蒙了。 “磨剪子嘞,抢菜刀!”言逝错学着走街串巷小贩的腔调重重的给了岚汀一个回击。 “你抢人家菜刀干什么?”岚汀笑嘻嘻问道。 “……” 言逝错彻底服了,他纵横三邪两正百年之久,最后栽在了一个少年手里。关键是还心服口服,主要还是口服,毕竟烤兔肉太好吃了。 他和决水走出山洞,岚汀看着二人背影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只觉头痛便爬上石床倒头便睡。 洞外月色如水,海面上泛着点点银光。 一个白衣,一个黑衣,还有一头熟睡的猪,画面有些诡异。 “主人你伤了元气,又为何要给他磨刀?”决水不明白言逝错的举动。 “我也不知道。”言逝错看着月亮,唇边还有一抹油迹。 “不会是被他的美食收买了吧?” “有可能哦。”言逝错笑道 决水发现今天的主人很不一样,七十年了他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这孩子体内除了天生的魔脉,还有一样东西。”言逝错发现岚汀体内的情况,非常吃惊。 “什么东西?”决水问道 “涅槃火种。” “不可能!” 决水震惊,他知道涅槃火种代表着什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少年体内。 “本来我也不信,但你想他既然能是天生妖孽,有天生魔脉,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言逝错深思熟虑过后的结论。 “可我还是不信,就算是凤凰血脉的后裔也不一定会有涅槃火种,他一个肉体凡胎的少年怎么会有?” “谁说他肉体凡胎?”言逝错转头看着决水,眨了一下眼睛,“天生妖孽怎会是肉体凡胎?” “可是让我相信一个少年能如主人一样跳出轮回,不在三界,这、这实在太难了。” “他与我不一样,我生来便不在轮回中,这没得选。而他可以选。” “主人是说凤凰泣血?”决水想起那个传说,眼前浮现很多画面。 “这孩子的一生注定跌宕起伏,也要受尽坎坷,最后究竟结局如何,尚不可知啊!”言逝错叹气道,刚才已经给岚汀看过命了,看不出他的命数。 “还记得我那个叫做玉帝老儿的朋友吗?”言逝错说的是齐楚,当日二人在甲板上相遇都没有告知对方真名。现在他还不知道齐楚的真名。 “记得,他怎么了?”决水不知言逝错为何会突然提起那人。 “我这一生只看不出三人的命,第一个便是自己,不过那是在神魂没被毁之前。第二个就是洞内的少年,第三个嘛就是他了。”言逝错看着海面,波浪起伏,他的心很平静。 “主人什么意思?”决水今天有太多听不懂的话了。 “虽然现在他还很弱,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强大起来。”言逝错道 决水随便问了一句,“难道他的命也不在轮回之中?” “轮回?”言逝错哼了一声,“你啊,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第四六六章 神兽 回到神庭大殿后,玉炎尊者和诸位长老开始就后山发生的事情探讨起来,当然最后也没有研究出个结果。 十夜尊者一向强势,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他昨天和言苍赋商量好今天的计划,可是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大殿上众人从白天吵到黑夜,最后不欢而散。十夜尊者带着其他长老离开,这次除了善化尊者留下外,法慧尊者竟然也留了下来。 “师兄,你不走吗?”玉炎尊者笑着问道,他并没有生气,这样的场面十四年里不知道出现多少回。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能走吗?”法慧尊者吵的口干舌燥,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善化尊者道:“想必大家一天没吃东西也饿了,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吧。” “师叔,还是我去吧。”天音神算拉住善化尊者,现在他是晚辈。齐楚他们又是客人,自然是他去找东西。 齐楚有些不好意思了,“神算前辈,要不我跟你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言逝错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的,我去去就回。”天音神算转身走出大殿。 齐楚不明白他说的言逝错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但看神庭三人的脸色,大致能猜出言逝错也应该很担心今天后山发生的事情。 “掌门前辈,今天海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齐楚问道。 徐锦鱼竖起耳朵,她多么想听到玉炎尊者说是龙。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那就是鲲了。”玉炎尊者叹气道 齐楚只觉内心一颤,“那不是传说中的吗?真的有鲲这种东西?” 善化尊者道:“今日你也见了,还不相信?” 齐楚长出一口气道:“实在太难相信了,逍遥游说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莫不是今天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玉炎尊者点头道:“简直连冰山一角也不算,要是让它乘风化鹏,这世间便再无宁静之日。” “那鲲怎会在神庭海底?”今天的所见超出齐楚的想象,虽然他是神中之神徐道佛的弟子,但见闻大多停留在人的层面。也有几次听说过鬼神之事,但所见着甚少,自从听天音神算说三邪两正后,便开始相信世上许多稀奇之事。但听说今日见到的是传说中的鲲,心中无比震惊。 “哎,要是说起来话就长了。”玉炎尊者摇头,目光中有了忧虑之色。 这时候天神神算拿了一些馒头和鱼干回来了,“厨房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只找到这些大家先吃一口吧。” 徐锦鱼拿过一个馒头,轻咬,心想要是岚汀在的话,一定能做出好多美味。想起这个苦命的孩子,心中一痛。看向齐楚,又想起玉炎尊者说的鲲,心情也渐渐沉重起来。 几人坐下边吃边聊,但玉炎尊者大多是话说道一半然后把剩下一半就着馒头鱼干咽下去。 齐楚看见他欲言又止,也猜出关于鲲的事肯定牵连到一个惊天的秘密。但这秘密会是什么呢? 法慧尊者年纪最大,既然选择留下来就是想要帮助玉炎解决问题。他没有吃饭,想了很久终于说到:“师弟,我看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吧,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下去。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我们三邪两正的由来而已。” 善化尊者道:“是啊,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告诉他们也无妨,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好吧,既然两位师兄都这么说了,就有我来讲讲三邪两正的由来吧。”玉炎尊者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忽觉心中压抑消失,回头看着齐楚道:“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何在江湖之外还有三邪两正的存在,而我们这些人看起来和普通人并不一样,除了功力高出你们很多外,还有自己的规矩。” 齐楚点头,为了表示礼貌,他也站了起来,“这一直都是我想问的,就像之前为何我跳入海市蜃楼便进到神庭地界,实在想不通。还有照前辈所说,言逝错看起来应该有两百岁了,这怎么可能。” 嘴上嘴说不可能,但眼见为实,齐楚不得不信。 “你坐吧,这故事有点长,我们慢慢说来。”玉炎尊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大殿外夜空中的明月,讲起了这个久远的故事。 “世界之大,人眼所不能及。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要上万年了,在遥远的渤海之东有一片无底之海,名叫归墟。” “归墟之下有无底之洞,传说在这世间一切河流,甚至是天上星河中的水,最后都汇集道神秘的归墟之中。但无论有多少水流进归墟,它其中的海水却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减,所以连仙人们都说归墟之下有一个无底之洞。” “在归墟之上有五座神山,分别是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五座神山相距七万里,其上台观为玉,碎石为金,山中泉水为仙酿,饮之能不老不死。” “在这五座神山上生活着神仙的后裔,其人能跨海领空、旋游天地,七万里之距半日则来回。神仙的后裔原本生活的无忧无虑,可是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五座神山飘浮在归墟之上,无所依附,常随水而流。他们害怕自己的家园流到别处,便把此事禀告天帝。” “天帝闻之便派人面鸟身的北海之神禹强驱使十五只巨鳌,从北海来到归墟,分为五组背托五座神山,每六万年轮换一次。” “神仙的后裔们以为从此以后再无忧虑,谁知道有一日远在昆仑山脉的龙伯国巨人到归墟之处游玩。龙伯国巨人身高三十三丈,力大无穷,见神山之下有巨鳌,便动了心思。” “巨人们钓了六只巨鳌上岸,并将其宰杀。这导致岱舆和员峤两座神山没有了巨鳌的背负最后随水流向北海。” 讲道这的时候,玉炎尊者看着齐楚,“接下来就是三邪两正的由来了,说起来这是个错误的开始,但不知道会以怎样的结束。” 第四六七章 神迹 “前辈请继续讲下去吧。”齐楚知道前面是铺垫,从下面开始变得重要。 玉炎尊者继续道:“刚才说到因为没了巨鳌的背负,岱舆和员峤随水流至北海。北海之神禹强发现两座神山流进北海,猜想定是巨鳌偷懒导致神山北流,他为了不被天帝惩罚,决定偷偷的把两座神仙送回归墟。” “可是北海仅有的十五只巨鳌已经都在归墟,神山太重,若想送回只有一个办法。在北海之底困着一只神兽,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禹强想让鲲驮着两座神山游回归墟。” “那鲲虽为神兽,但生性凶猛,曾因触怒天帝才被困于北海之底。禹强身为北海之神有看守鲲的责任,但万年以来鲲再没有犯错。禹强以为它变得温顺,并与其商量说只要鲲把两座神山送回归墟,从以往后就多给它一些自由,鲲答应了。” “禹强解开封印,他以为鲲会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把两座神山送回归墟,可是就在解开封印的时候,北海之上电闪雷鸣、狂风四起,鲲从海底游上,遇风化鸟,乘风而飞,把和禹强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鲲遇风化为鹏,在向南飞的途中遇见了异鸟希有。传说昆仑山下的异鸟希有只其背上没有羽毛的地方就有一万九千里,可见其大。二者结伴飞往南诏,交配后产下一子,那便是南诏魅凰的祖先了。” “在北海之神禹强擅作主张放走了鲲后,岱舆和员峤两座神山因没有回到归墟而沉入北海之底,原本生活在两座神山上的仙人后裔无奈只能离开家园,从此以后生活在北海附近。这些仙人的后裔便是北冥葬魂的祖先了。” “天帝在得知龙伯国巨人吃了六只巨鳌导致神山北流后震怒,惩罚巨人离开昆仑山,永生永世生活在渤海之东,并且每一百年巨人们的身高就下降一些,最后变成与常人无异。所以龙伯国就是东海龙城的祖先。” “再说北海之神禹强因为放走了神兽鲲被天帝赶出北海,困于西极荒漠。禹强因不满天帝,弄得西极荒漠整日风沙漫天,最后人迹罕至。禹强的后代就是西域云孤的祖先了。” “那神庭呢?”徐锦鱼问道 “天帝为了制约东南西北四方势力,派他的天兵天将落入凡间,我们神庭就是那些天兵天将的后人。天帝曾定下规矩三邪两正不能出入江湖,违背帝训将被重罚。” 讲完了,玉炎尊者看着齐楚二人吃惊的表情,笑了笑又道:“后来大鹏鸟被天帝囚禁于神庭海底,也就是你们今日看见的鲲了。” 齐楚陷入沉思,今日所见所闻实在难以置信。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施紫雨带着自己去救岚汀,在山洞中的石柱上雕着一只像极了凤凰的大鸟,当时自己还奇怪为何那大鸟身上不是羽毛而是鳞片,原来那是大鹏鸟和希有的后代。 现在想来《逍遥游》中所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其中北冥也就是北海,而鲲化为鹏想不到竟是违背了和北海之神禹强的约定,而向南迁徙竟然遇见异鸟希有,二者在南诏产子。 原来三邪两正竟然是神仙和神兽的后裔,怪不得强于常人太多。 “前辈,那鲲是不是快把天帝的禁制冲破了?”齐楚问道了最关键的。 “是啊,时间太久,如今万年已过,鲲生性凶猛加上日日撞击,就在前几日我已经发现禁制有了裂痕,想不到今日它竟然想乘风而飞。还好老祖宗留下了清心玉壶,其中仙酿有抚平情绪的功效。这才压制住鲲的凶性。”玉炎尊者道 齐楚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又问道:“后来在海上突然亮起光点,然后狂风消散,是不是没了风,鲲就不能化成大鹏?” “不错,鲲必须遇风而飞才能化成大鹏。我也不瞒你,今日海上亮起的光点就是神器御风盏。”玉炎尊者和盘托出。 “御风盏?神器?”齐楚知道世上有十大神器,但有些神器的名字却不太清楚。像决水手里的神将乌金杵,以前他就不知道。 玉炎尊者道:“御风盏乃是东海龙城的神器,看来龙城的人已在附近了。” 听玉炎尊者说起东海龙城,齐楚想到龙城对岚汀的追杀,他对龙城之人可没什么好感。 善化尊者道:“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对付言逝错,而是怎样对付鲲。要是让这畜生遇风而飞,从此天下再无宁日。” 齐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看来言逝错也知道,所以才没有步步紧逼。如今的言逝错是不是也在想办法对付鲲呢? “前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齐楚问道 “要找到龙城的人,有了御风盏就多了一分胜算。”玉炎尊者道 齐楚大概明白了,御风盏可以控制风起风散,没有了风,鲲也就无法化为鹏。 “御风盏就交给我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去找御风盏。”齐楚自告奋勇,之所以有此担当除了临危之时,他有保护天下的心,也因为只有压制住鹏,所有人才会安全,其中当然包括徐锦鱼。 玉炎尊者点头道:“那你要小心,如果和龙城的人起了冲突就告诉他们是我让你去的。” “前辈放心,我有分寸。” 最后他和徐锦鱼告别玉炎尊者他们,天音神算也走了。 路上天音神算道:“明天一早我送你们出去。” “那就有劳前辈了。”齐楚笑道 “什么话,为了神庭你承担起重任,我该谢谢你才是。”天音神算加快脚步。 …… 神庭大殿中,善化尊者刚刚送走师兄法慧,立刻关上大门来到玉炎尊者身前。 “师弟啊,原来你早已经联系了龙城,怎么不早告诉我啊,吓得我今天冷汗直流。”善化尊者以为是玉炎尊者告诉龙城,他们才派人拿了御风盏在海上等待,最后才御风消散。 “师兄,你想多了,真以为我神机妙算吗?”玉炎尊者苦笑,要不是御风盏,今天众人都要死在海边。这回局势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 “不是你让龙城的人来的?”善化尊者呆住。 “哎,不是!” 第四六八章 回城 听了玉炎的话,善化尊者很是后怕。如果今天在海边没有御风盏的帮助,他们是压制不住鲲的,至于会发生什么后果,他不敢想。 “可是师弟,如果不是你联系龙城的人,御风盏怎么会突然出现?”善化尊者提出了疑问。 玉炎尊者道:“这也是我要问的,所以我才让齐楚去查,看样子想要拿到御风盏不容易。” 在此之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让寸心破了岚汀的不灭佛印,到引言逝错来大殿抢阴阳逆乾丹,算计的恰到好处。就连今天鲲的异动,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否则天帝留下的禁制,怎会被鲲撞毁? 在遗失之阵还没有被言逝错毁坏之前,玉炎和善化就在策划这件事了。那时候他们已经知道十夜就是叛徒,并准备找个机会铲除叛徒。 后山海中的鲲就是这个机会。 天帝留下的禁制只有神庭掌门才知道如何控制,正是玉炎告诉善化让他一点点的渐弱禁制的威力。这样既不会被十夜发现,又可以让鲲撞破禁制。 从最开始,他就想利用鲲要遇风化鹏的事铲除十夜。可是一切准备妥当就要开始时,言逝错出现了,他毁坏遗失之阵,打乱了整个计划。 那时候的善化尊者是全无对策的,毕竟言逝错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就算这些年见识多了,但那个不死老妖怪的实力还是让人心惊胆寒。 善化尊者以为言逝错的出现会毁了他和玉炎的计划,但与此同时玉炎尊者也在心中反复琢磨着一个更大的计划。 言逝错想要拿到阴阳逆乾丹就需要一个契机,所以他找到寸心,想让寸心帮自己破去岚汀体内的不灭佛印。这样一来,玉炎不会见死不救,只要他拿出阴阳逆乾丹。藏在暗处的自己就会出现抢走丹药。 言逝错以为自己打响了如意算盘就万无一失。 可是他却掉进了玉炎尊者设计的陷阱里。 玉炎尊者也算出拥有天生妖孽命格的岚汀就在神庭附近,他从言逝错破去遗失之阵中察觉到对方的动向。既然言逝错要用岚汀这个诱饵引自己上钩,那么自己就来个将计就计,同样引言逝错入局。 寸心的经脉早在十四年前就被封了,根本不可能破去岚汀的不灭佛印。当时他答应言逝错,只是想等岚汀来了自己以命试验,其实他还是没有把握。 但玉炎带着祖师爷留下的药酒找到他,带着那只绘着腊梅花的酒杯,二人彻夜畅谈后。寸心明白了玉炎的想法,为了神庭,他只有答应。但最后他让玉炎承诺一定要救回岚汀的性命,这是他的底线。 第二天寸心喝下药酒,先破开经脉内的禁制,再破去岚汀的不灭佛印。 言逝错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成为了玉炎的一颗棋子。 言逝错在神庭大殿出现,让十夜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这时候玉炎和善化的动作一定不会被发现,这两天来玉炎让善化多次到后山去渐弱禁制的威力,他要提前开始行动。 今天鲲出现了异动,这个时候无论是十夜,还是言逝错都会把注意力放在鲲的身上。没有人会察觉到玉炎的计划,殊不知他们正在被玉炎一步步的推向深渊。 不过这件事中也出现了一些差错,比如今日差点压制不住鲲,还好御风盏出现了。 在玉炎的计划中只要平稳的度过今天,就不会再出差错了。他让齐楚去找御风盏只不过想万无一失。 神庭叛徒十夜,敌人言逝错,凶猛的鲲都是玉炎计划中最后要除去的,这其中十夜的实力最弱,言逝错和鲲无论哪一个单独出现都能让神庭毁灭。 玉炎到底想要怎么做? 善化尊者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他只负责执行。其实他很想知道计划,但是玉炎总说这件事中一定要有人是干净的。 善化尊者似懂非懂,为何要有人是干净的?产除叛徒,剿灭敌人怎么就不干净了? 他忘记了寸心,忘记了岚汀,在处理这两人的事上,玉炎做的并不干净。但是掌门玉炎尊者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玉炎尊者看着师兄,“明天你去看下寸心的遗体。” 善化尊者道:“你放心吧,后来我又去检查过了,那个地方很安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谁知道玉炎尊者说了一句,“过于安全也不行。” “师弟,你的意思我没懂?”这两天善化尊者有点晕头转向,面对这个师弟,自己这点道行还是太浅。 “师兄啊,寸心的遗体不能被言逝错发现,但我没说不能被别人发现。”玉炎尊者道 “你的意思是安放遗体的地方可以被别人发现?” “不是可以,是一定要被别人发现,而这人只能有一个,是谁你能想到吗?” 善化尊者捋着胡须,“你让我想想啊,让谁发现呢?” 他想了好一会突然一拍巴掌,“我懂了,我懂了。师弟还是你高明!我现在就去把遗体换个地方。” “那就快去吧,趁着夜色,不要打草惊蛇。”玉炎尊者坐到椅子上,把手伸进袖中拿出了清心玉壶。 善化尊者已经去了,好戏已经开始,序幕拉开接下来精彩陆续上演。而幕后的玉炎尊者洞若观火,运筹帷幄,至于结果? 玉炎尊者没想过太多,因为无论成败,似乎对他来说结果都只有一个。 看着手中的清心玉壶,喃喃道:“还能再用一次,希望这两天别处意外。” …… 第二天一早天音神算就带着齐楚和徐锦鱼走了。三人称作小船,就在后山那片海上驶出。 风不大,夹着海水淡淡的咸味,晨雾侵衣,有些潮湿。徐锦鱼安静的坐在船上往海面看去,不时的转头问齐楚道:“你说大怪物鲲不会出来吧?” 这已经是她第八十六次这么问了,齐楚第八十六次的回答,“谁知道呢!” 然后,她第八十六次的没底…… “你就不能给我个准话啊,这样我有点害怕。” 第四六九章 海啸 小船不大,除了三人,还有一个摇桨的神庭弟子。自从掌门玉炎尊者命令神庭弟子藏起来后,满神庭都找不到一个人。也不知道天音神算在哪找的这个出苦力的。 其实天音神算自己也挺奇怪的,为什么早上在找齐楚二人的路上碰见一个年轻弟子。不过若是他知道这个弟子名叫折戟,应该也就不会吃惊了。 折戟双手摇桨,小船顺风顺水的前行,他对于这条航线已经非常熟悉了。因为曾经玉炎尊者派他多次出去打探消息,而这条小船,也是每次出去打探消息坐的。 齐楚坐在徐锦鱼旁边,和天音神算正对着,“前辈,一会儿你还跟我们去蓬莱水城吗?” “是啊,一起去吧,神庭这边暂时没有危险,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天音神算道 这时候折戟回头说了一句,“那我也一起去吧,如果找到御风盏我还能带你们回来。” 齐楚闻言一怔,御风盏的事只有船上三人和神庭长老知道,面前这个弟子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昨夜善化尊者走后,玉炎尊者找到折戟让他明天一早带着天音神算三人出海。本来玉炎尊者也没想告诉他御风盏的事,但是折戟死缠烂打终于问出了御风盏。 但就在刚刚折戟一不小心说露了,而且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齐楚察觉到有些不对,内心里有几个问题也浮了上来。这几天事情又多又急,他没有时间多想。现在正好坐在船上有时间让他仔细思考。 看着折戟的背影,齐楚想到最开始他们登上丹崖绝顶在蓬莱阁中遇见了赵四哥。正是从赵四哥的口中得知神仙的故事,但当时他就发现赵四哥的话有破绽。那时候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蓬莱阁中过夜。 但当时他有个疑问,到底是谁指使赵四哥来的呢? 幕后之人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帮他们找到神庭,肯定有自己的目的。那么幕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时他没想明白,直到在龙雀山上寸心尊者破去岚汀体内的不灭佛印,导致其魔脉觉醒。齐楚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寸心尊者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何会害岚汀? 如今他细细想来,两者之间应该有关系。 寸心尊者在破了不灭佛印后自己也死了,这么说唤醒岚汀体内的魔脉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那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只有一种可能,寸心尊者为了一个人必须这么做? 齐楚大胆设想,如果这个人就是指使赵四哥的幕后人,一切好像看起来就能说得过去。 那幕后人为何要唤醒岚汀体内的魔脉呢? 海水荡漾,船在前行,没有人注意到齐楚表情的变化。 终于,他想通了! 岚汀魔脉觉醒后就必须要用阴阳逆乾丹,从神庭赵老的口中得知阴阳逆乾丹只有掌门玉炎尊者知道存放的地方。 问题的关键在于阴阳逆乾丹,现在齐楚终于明白了幕后人就是言逝错。 他知道玉炎尊者不会把阴阳逆乾丹交出来,所以放了岚汀这个诱饵。 此人心机太毒了! 齐楚虽然想明白这里面的一部分事情,但他根本不会想到最后运筹帷幄的会是玉炎尊者。 没有人会想到,所以玉炎尊者是安全的。 那事情会按照玉炎尊者计划进行吗? 这时候徐锦鱼突然抓住齐楚胳膊,“鲲真的不会出来吗?”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齐楚心中一疼,“放心吧,暂时被压制住了,应该是安全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徐锦鱼拍着胸脯,转念又道:“一会儿上岸先吃早饭吗?” “你果然忘不了吃……” 齐楚这么一说,连天音神算都笑了。 “额,不是的。我是问先吃饭还是先找个地方睡觉,毕竟早上我还没睡醒。”徐锦鱼笑道。 她心里大概不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为了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你要是困了就靠着我肩膀睡会儿吧。” “不用不用,我觉得还是床舒服。” 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前面划船的折戟也露出笑容。 在海上行船,小船在穿过一片白雾之后就看见了蓬莱水城的轮廓。 “前辈,想不到神庭竟然里蓬莱水城这么近。”齐楚感叹道 “说近也不近,毕竟不知道路的人一辈子也找不到神庭。”天音神算是神庭中人,也是江湖中人,深知神庭和江湖之间隔着的不只这一层白雾。 齐楚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有些时候近在眼前却也远在天边。 船靠岸,四人下船。齐楚带着大家先到最开始他们落脚的客栈,一路上发现蓬莱水城中好像被水淹了一般,路上全是积水。而两旁海中的船也好像被大水浇过。 一路上行人不多,没有最开始来的时候热闹。刚到客栈门外,就看见老板用木盆冲船上舀水然后泼进海中。 神庭地界是夏天,蓬莱水城还是寒冬。不过船上和路上的水并没有结冰,这有点奇怪。 老板弯腰时忽然看见齐楚回来了,扔下木盆急忙下船。 “客官啊,你总算回来了。” 看着老板很急的样子,齐楚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别提了,就是昨天海神发怒差点淹了整座城。”老板一脸愁容道。 齐楚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神兽鲲为了冲破禁制闹的海啸,“现在没事了,你也别担心。不过为何这水不结冰?” 老板随即道:“你是不知道啊,昨天海水上来时都是沸腾的,烫伤不少人呢!而且这海水也真怪,一整夜都没有凉透,今天早上还热乎呢。” 想起昨天岸边那些死鱼,现在才明白是被烫死的。看来这神兽的威力实在不小,昨天他们在岸边,加上有清心玉壶的压制,并没有感受到海水沸腾。 齐楚道:“老板还有房间吗?给我开三间吧。” “没问题,给您三间最好的。”老板领着三人上船,边走边说道:“客官,之前你那三个朋友昨天还来找过你呢。” “你说的是海生他们三个吗?”齐楚问道 第四七零章 下落 “对啊,一个年轻人,两个中年人,他们跟我说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告诉他。”老板道 齐楚想起海生三人要找老舵主的宝物,也不知道如今有没有宝物的下落。 “老板,那就麻烦你派人给我朋友送个信吧,就说我回来了。” “好嘞,我这就派人去。” 齐楚四人安排好住处,船下人声渐大。他推开窗往外看去,只见街道上一队人马渐渐靠近,其中就有海生三人,带头的是那个络腮胡军官。 刚才老板派人通知海生他们,络腮胡一听“皇上”回来了,哪有不跟来的道理。阵仗很大,但是自然没有京城迎接皇上的阵仗大。 齐楚故意叫天音神算和折戟在屋里不要出来,再把徐锦鱼叫到自己的房间。二人没准备下去,皇上和娘娘呆在屋中稳稳的等待他们的到来。 没有敲门声,这时候络腮胡咽了咽口水,用非常恭敬且低沉的声音问道,“圣上,小的们来给您请安了。” 络腮胡不敢敲门,就连这低声询问也是准备了多次的。毕竟一个小官和执掌天下的皇上比起来,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 “进来吧。”徐锦鱼站在齐楚身边轻声道。 络腮胡推开门,身后跟着海生三人。他注意到岚汀不在,心中还想公公难道去办事了? 跪下,磕头,汗流浃背。 “你先退下,圣上和三位英雄有事要谈。”徐锦鱼端庄的真像个皇后。 从始至终齐楚没有说一句话,甚至都没看络腮胡一眼。这叫派头! 当皇上了,怎么也要和常人不太一样。架子越大,他就越像皇上。 上次齐楚对海生三人说自己并不是什么皇上,但三人也没有透露这个事情给络腮胡。毕竟络腮胡对他们毕恭毕敬,好吃好喝的款待着都是给皇上面子。海生他们不笨,这世道说实话没有前途。 络腮胡退下,一直退到船下。大街上列阵以待,这一次他挑的都是军中精英,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留意。不过一定要做好面子工作,毕竟升官发财从来都是靠这些。 自古以来,治理国家的大才和能打胜仗的将军最后往往没有好下场。反而那些说话一套一套的、办事圆滑老道的、面子工程做的极好的官员备受爱戴。 这时候络腮胡想到了水军都督陈大人。陈大人就是文武双全,可是在京城不会搞人际关系,不会阿谀奉承,最后被贬至此。虽说蓬莱水城也是军事要地,但一到这里怕是一辈子也爬不出去了。 干的好,击退倭寇顶多得到些钱财上的嘉奖。干不好,被倭寇干死,如果朝廷念及旧情,还能给个忠心报国的封号。若是朝廷无情,谁管你尸骨埋何处,死了就是死了。 “哎,草、他娘的,这世道!”络腮胡叹气,看着船上二楼,又担心起陈大人来。 陈大人这次出去已经十多天了,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该不会出事吧?想到这竟然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乌鸦嘴,别乱说!” 对于陈大人,络腮胡还是很尊敬的。 这时候从军队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让开,都让开!” 有人冲撞军队,精英们纷纷亮出钢刀,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同伴。 “大人,急报!” 来人翻身下马,由于速度太快摔了个跟头。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络腮胡心中本就郁闷,再被手下一闹,真有上去踢两脚的冲动。在军队中,上级对下级拳打脚踢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反是一种厚爱的表现。 “大人,出事了,陈大人出事了!” “你说什么?”络腮胡一把抓住手下衣领,“给老子说清楚!” “就是刚才在海岸边巡逻的兄弟们发现了陈大人,他全身是血。” “活着还是死了?”抓着衣领的手青筋暴出。 “没、没”这人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差点呛到。 络腮胡一听,“没气了?草、他娘,都跟老子走!” 话刚说完,他直接跨上手下的马,拔出腰间钢刀狠狠排在马屁股上,“驾!” 战马吃痛,前蹄一抬直接跃了出去。这时候其余几个军衔较高的人翻身上马追上络腮胡,“大人,皇上不管了?” “草、他娘,陈大人都死了,还管毛皇上!”络腮胡血气上来,管他天王老子,不就是杀头吗?那就砍了老子好了,反正陈大人能保一方平安,在络腮胡眼里陈大人的命可比皇上的面子重要。 军队首尾变换,跑着跟在络腮胡后面。街上只剩下前来禀报的士兵,他一口气刚刚顺了,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没看清啊,不是没气了,哎!”一拍大腿,他也只能跟上军队,回头望了望二楼,小声啐了一句,“管他娘的,还是陈大人重要。” 军令如山,说的并不是皇命如山。 …… 屋中,齐楚让海生三人坐下,几日不见大家都有点想念对方。在这个生死一线的时候,人的心时而脆弱,时而坚强。 “公子,这几天你们去哪了?”海生看起来比之前轻松了许多,黑爷和老三也都没那么拘谨了。 “有些重要的事,所以就急着走才没跟你们打招呼。”齐楚笑道 “事情办完了吗?要不要我们帮助?”海生问道,之前齐楚也算两次帮他们。老百姓都懂得知恩图报。 “你们帮不上忙的。老舵主的宝物有下落了吗?”齐楚之所以叫海生他们过来只是想问问是否找到宝物。 听到宝物,海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惆怅,“还没找到,但是有下落了。” “是嘛,快说说。”齐楚一直希望好人有好报,虽然这是一个可笑且幼稚的想法,但他从来没有动摇过。 海生往前坐了坐,道:“就是昨天早上,发生了海啸。也正是从海啸中,我们发现了师父宝物的下落。” 齐楚心中一动,“宝物跟海啸有关?” “是啊,原本凶猛的海啸后来突然平静,就是师父的宝物的功劳。”海生道。 齐楚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非常重要的信息,急忙问道,“说的再详细些。” 第四七一章 疗伤 海生继续道:“就是昨天早上突发海啸,原本整座城都快被淹了,谁知道海中亮起光点,就在亮起光点后海啸就消失了。我曾经听师父说过那间宝物能御风定海,只是之前一直没见过。” 海生师父老舵主的宝物就是御风盏,也是神庭和言逝错口中东海龙城的宝物。 当年东海龙城第一杀神东方宇被东方云符他们谋害,后来把其挫骨扬灰。东方云符害了东方宇后就进宫杀死龙帝,并放了一场大火烧了宫殿,对外则声称是东方宇杀了龙帝放了大火。而他们则是替龙城除了逆贼,同时暗中刺杀东方宇的部下。 御风盏是龙城的宝物,又是神器自然归强者拥有。龙帝极其信任东方宇,所以交给他保管。东方宇把神器藏了起来,并把藏的地方告诉了亲信东方玉轩。 在东方宇出事后,东方玉轩带着御风盏想要逃出龙城。一路被追杀,最后跳入东海。东方玉轩在海中漂了三天三夜,最后脱力昏厥。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所救。救他的就是海生的师父老舵主。 当时东方玉轩万念俱灰,但是又想给东方宇报仇,几经权衡最后把御风盏给了老舵主。他非常清楚,自己虽然没有死,但并不安全。如果把御风盏带在身上,一旦被东方云符抓住,不仅自己活不了,神器还会落入奸人之手。所以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御风盏送给老舵主,一方面当做救命之恩的报仇,另一方面可以让老舵主帮自己保管神器。这样就算最后被东方云符抓住,也能保全神器。 老舵主得了御风盏,但并不知道怎么使用,只听东方玉轩说这是个宝物。否则也不至于几次遇见风浪而束手无策,后来老舵主把御风盏抵押给刘一霸。 刘一霸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不过他之前却说了一句实话。这小子真的把御风盏卖给了倭寇,卖价八千两。 就是昨天早上,海中神兽鲲发生躁动,想要乘风化鹏。倭寇的船只就在海上,御风盏感受到海上有神兽气息,并感受到危险,所以自己启动,才让狂风停止,这才保住了蓬莱水城和神庭。 一切看起来都是巧合,可是又那么的顺理成章。更巧合的事,之前亲自出城探查倭寇消息的水师都督陈大人被倭寇抓了。就是昨天早上,在严刑拷问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后,倭寇准备杀了陈大人和一起的士兵。 这时候神兽鲲发生躁动,陈大人他们所在的那艘船翻了,倭寇杀人不成自己反被淹死。陈大人他们落水,不幸的是同伙士兵都死了,万幸的事陈大人随水飘到岸边,被巡逻的兄弟们发现,捡回了一条命。 齐楚在听完海生的叙述后,可以确定御风盏就是老舵主的宝物。他不得不感叹人世奇妙,兜兜转转,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那么你们知道宝物现在何方吗?” 海生看见齐楚突然对宝物产生兴趣,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抢夺自己的宝物,但也非常好奇,于是问道:“公子怎么突然关心起宝物来?” 黑爷和老三也是磊落人物,根本不会去想齐楚会抢他们的宝物。 齐楚现在非常开心,原本毫无御风盏的消息,想不到刚回到水城见了海生就知道了神器的下落,“不瞒三位,我最近遇见了难事,而你们的宝物正好能帮我解决这难事。” 于是齐楚便把神兽鲲的事讲给三人听。不出所料,海生三人听了鲲的故事瞠目结舌,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公子,你确定没开玩笑?” “自然是认真的,现在就差御风盏了。”齐楚道 在刚才的对话中,齐楚已经告诉他们宝物的真名叫做御风盏。 海生看了黑爷和老三一眼,当下做了决定,“公子,我们一起找御风盏,找到后随你去用。” “爽快!”齐楚给三位倒茶,四人以茶代酒为这次的行动打气。 接下来就是找络腮胡要兵了,他们人少,行动起来见效慢。要是全城水军出动,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御风盏的具体下落。 可是当齐楚走到床边向下看去时,大街上除了零星的来往行人,军队的影子早都没了。 “真怪,他们不怕皇上了?”齐楚自语道 现在的情况,他可以带着大家去军营,可是这样就丢了皇上的威严。但要是不去就会耽误时间,正在想万全之策,忽听徐锦鱼说了一句,“你啊,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找御风盏要紧。” 一句话点透齐楚,是啊,怎么当皇帝还上瘾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御风盏,这关乎到所有人的生死。 让海生带路,齐楚他们一起去往军营。到了大营外,守卫认得海生,之前络腮胡吩咐过海生三人可以随意出入。守卫也就没拦着,不过都到了议事堂也不见络腮胡出来。 海生询问门口士兵,才得知是水师都督陈大人受了重伤,络腮胡正让军医救治。这几天在军中,海生听说过陈大人的事迹,而且这个大人口碑极好。 海生跟齐楚汇报此事,齐楚决定还是自己去看看,应该能帮上忙。 “你不怕丢了皇上的颜面?”徐锦鱼跟在身边笑道 “我这叫体恤下属,这么一个好皇帝几百年都遇不到。”来到内堂,果然看见络腮胡急的满头大汗。 “圣上!”在络腮胡心里陈大人虽然更重要,但皇上都上门了,要是不去迎接,那简直是找死。 找死和不怕死不是一回事,找死是闲的,不怕死是胆量。 “不用跪了,朕听说陈爱卿受了重伤,特来看望。”齐楚看着旁边的徐锦鱼,似在问道,是应该叫爱卿吧。 徐锦鱼浅浅一笑,大概的意思是凑合事吧。 一听皇上关心陈大人,络腮胡眼泪都下来了。他哪里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皇上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接着一顿千恩万谢。 齐楚微笑点头,等他说完,才道:“你把军医都叫出来吧,朕进去看看。” 第四七二章 戏弄 “啊?”络腮胡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让把大夫都叫出来了,难道说不想给陈大人疗伤了?心里有气,又不敢发。动作也就慢了,正想着怎么拖延时间。 忽听齐楚道:“朕从宫中带出了仙丹,要是耽误了救人的时辰你能负担的起?” 络腮胡自然也知道皇宫大内有不少仙丹圣药,看样子皇上还是想救人的,急忙冲进屋里把军医拽了出来。 就这片刻时间,徐锦鱼凑到齐楚耳边笑道:“我看你没有仙丹,那是咸蛋吧。” 齐楚小声道:“那也是单身母鸡的蛋。” 徐锦鱼抿嘴一笑,见络腮胡拽着军医出来,当下不再出声。 那军医听说皇上在外面,吓得双腿发抖,虽然已出门来但仍不敢抬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皇上万、万岁。” “平身吧。”齐楚一挥手,这下可是过了皇帝瘾,“陈爱卿的伤怎么样?” “伤、伤不严重。”军医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回答,虽然站起来但是仍靠着络腮胡。 “朕进去看看,你们在此等候。”说完也不管络腮胡,推门而入。 门外军医才意识到刚才没给徐锦鱼请安,又重新跪下,“娘娘千岁!” 徐锦鱼故作深沉道:“刚才你给圣上请安时还结巴,为何给本宫请安不结巴了?” 比起皇上,娘娘自然不是那么令人害怕。尤其徐锦鱼长得这么漂亮,很难让人有畏惧之感。不过军医也不傻,总不能直接了当的来一句,启禀娘娘,皇上长得吓人! “启禀娘娘,微臣本来是不结巴的。” “你确定自己不结巴?”徐锦鱼笑了笑,她一个人待在外面很没意思,不如拿面前这两人开涮。 “微臣确定啊!”军医不明白为何她要这么问,殊不知已经掉进徐锦鱼随手挖的坑。 “既然你不结巴,刚才面对圣上时就是假的,那可是欺君之罪!”徐锦鱼不动声色,但这样却更吓人。 “额……”军医哪里能想到娘娘会这么玩,一时间答不上来。 “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哦。”徐锦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不把这条人命放在眼里。其实不过是逗逗他而已。 “娘娘饶命啊,微臣不是故意的,刚才是被圣上威严所摄,才结巴了。” “好啊,你被圣上威严所摄,难道就不被我的威严所摄?这么说我长得一点都不吓人喽?” “不是的,娘娘长得很吓人。” “好啊,你竟然敢拐弯抹角说我长得难看!” “娘娘,不是微臣说的,是您自己说的啊!”军医都有一头撞死的心了,这皇上难伺候也就罢了,怎么娘娘还这么难缠。急忙看向络腮胡,求助道:“娘娘,郭大人可以作证,是您自己说的。” 徐锦鱼横眉冷对,“嗯?你会给他作证吗?” 络腮胡心想我要是给他作证就是傻子,笑了一声道:“娘娘,您刚才就没说自己长得吓人这句话。” “嘿嘿,你上当了,我刚才确实说了这句话。大胆奴才竟敢欺骗我!该杀!” 徐锦鱼一下翻脸,络腮胡马上跪下,心说这都怎么了,娘娘你可真调皮啊! 外面玩的高兴,屋中齐楚给陈大人把脉后发现他除了身上的皮肉之伤,其实没有什么内伤。想来是被倭寇用了重型,加上在海中漂了一夜,所以晕了过去。 齐楚可没有皇宫内的神丹妙药,把手放在其丹田之上,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大人咳嗽一声,有了反应。 等陈大人睁开眼看见齐楚时,先是皱起眉头,然后问道:“你是谁,怎会在我军中?” 齐楚这个假皇帝还要继续当下去,严肃道:“陈爱卿,你糊涂了吗?不认得朕了?”其实他心里想,蓬莱水城里京城很远,这里的小官小吏应该没见过天子真容,所以能继续骗下去。 谁知道这个陈大人就是京城来的,因为不会阿谀奉承,不会贿赂上级所以被贬至此。陈大人是见过天子真容的,虽然有伤在身,但是脑袋清醒,慢慢坐起身,看着齐楚冷笑道:“阁下若是想骗我,那真是骗错人了。陈某人曾有幸见过天子真容,你无论从长相和气度上都和当今天子差了不少。” 陈大人揭穿了齐楚,可是发现他竟然不慌不乱,还是风度翩翩,甚至比刚才更加收放自如。其实陈大人并不是说齐楚在气势上比朱翊钧差,而是二人的气度不同。 朱翊钧气势有强大的压迫感,而齐楚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很舒服。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就算看不见人,仅凭气息就能分辨。 齐楚发现被揭穿,无所谓的笑了笑,“想不到陈大人还是从京城来的。” 提起京城,那里有陈大人的梦想,可是如今烟消云散。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在蓬莱水城了却余生。虽然今年他刚刚四十岁,正是施展抱负的好时候,但男儿热血已冷,男儿梦已碎。 “阁下假冒圣上究竟有什么目的,被我揭穿竟然不慌不乱,难道不怕我告诉外面的人吗?”陈大人问道,其实他暂时还没有告发齐楚的打算。虽然不会阿谀奉承,但是身在官场,看面识人的本事倒是不赖。 齐楚笑道:“告发我吗?还没等你喊出来,就已经死了。” 陈大人面色一沉,道:“你敢杀我?” 齐楚冷冷道:“我是倭寇派来的刺客,自然要杀你了。” 陈大人一听是敌人派来的,不但没有惊慌,坦然道:“想不到还是被你们钻了空子,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我死之前一定拼个鱼死网破!” 他说完后竟然笑了,这倒是让齐楚有些吃惊。 谁知陈大人捋着胡须笑道:“哎,我就是演不了戏,撒不了慌。你啊,哪里像个倭寇?再说了倭寇又怎么会自称倭寇?” 齐楚也笑道:“本来我倒是想把倭寇奉为主上,可是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最后还是被你瞧出了破绽。” 二人虽然不认识,但都痛恨倭寇,这一点瞬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第四七三章 打赌 不过陈大人可不会让步,虽然官场中到处受排挤,但是对于朝廷和皇上的忠心从来没有变过。 “阁下要是说出来意我可以不告发你。”虽然刚才齐楚说了自己没有时间去告发,看样子对方的武功很高,自己还没说话估计已经死在他的手下。可是陈大人的态度还是很强硬,他半生戎马,倒下亡魂无数,早就不怕死了。 齐楚见他嘴硬,便笑道:“我来是给你疗伤,顺便问问你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陈大人见对方并没有别的心思,告诉他事情经过也无妨。 屋中,陈大人缓缓到来。原来他带着几名亲信去打探倭寇的消息,坐的是小船,本想在海上看见倭寇的踪迹就立刻返回。可是想不到却被倭寇算计了,陈大人几个人被擒,并受了重型。 倭寇想从他口中知道水城内的布防情况,可是陈大人嘴硬的谁也掰不开。最后倭寇一气之下决定看了他们几个推下水喂鱼,不过很不巧,行刑时发生海啸。也就是神兽鲲的躁动,陈大人所在的那条大船翻了,他捡过一条命。 从陈大人的口中,齐楚得知御风盏就在倭寇手上。不过对方不会使用,这次要不是神兽鲲躁动,御风盏也不会启动。 知道了神器的具体下落,接下来就是夺宝了。不过茫茫大海,谁知道倭寇的藏身之处? “你还能记得倭寇的船只停在海上何处吗?”齐楚问道。 陈大人摇头道:“如果不被发现的话,我可以确定他们的踪迹。可是我们被发现了,而且我还逃了,他们一定会换地方。” 齐楚微微思索道:“那看来只能让他们亲自把宝物送来了。” “你想要他们把宝物送来?简直是做梦。”陈大人刚才还挺佩服齐楚,不过现在听他说大话,有点不舒服。 “就算是做梦,也有梦想成真的一天。你要是不信,我们打个赌?”齐楚来了兴致,这几个月来处处受人牵制,各种势力藏在暗处,他就算有绝世才智也施展不出。 这就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拿它砍空气,怎么能砍断? 现在有了对手,而且还有了动手的理由,齐楚决定这一次要把几个月受的欺负都还回来。不过倭寇好像不太禁打吧?心里默念,你们可要抗住啊,在我没出气前,千万别死了。 陈大人并不知道齐楚心里怎么想。要是知道肯定会被活活气死,要知道他可是和倭寇斗了多年,互有胜负,很少能占大便宜。 齐楚一来就大放厥词,还了是谁能好受了? “打赌就打赌,你跟我赌什么?”陈大人也较上劲了。 齐楚笑道:“先不说赌注,你信不信这一战要是赢了,我能让你军中兵力增加一倍?” “开玩笑!” 陈大人这么回答也在情理之中,打仗就要死人,从来都是尽量减少伤亡。人怎么可能越打越多? 齐楚又道:“那你信不信这一战要是赢了,我能让朝廷扩建蓬莱水城,并且让当今内阁大学士沈一贯亲自带巨量银子前来给你庆功。” “你傻了吧?我离开京城,就是因为得罪了沈一贯!”陈大人不信,现在他觉得齐楚就是个疯子。扩建水城这件事,自己已经上奏多次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还有沈一贯,那可是视自己如眼中钉的人,怎么可能亲自到此给自己庆功?而且还是带着巨量银子? 齐楚并不在意,仍说道:“那你信不信,这一战要是赢了从此倭寇再也不敢打蓬莱水城的注意,甚至海面三十里外再无倭寇踪迹。” 这回换做陈大人傻了,他当然想啊!谁不想再无战争,谁不想安居乐业?可是倭寇觊觎大明国土已有几百年,就算打输了,也肯定会卷土重来。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怎么会从此再也不敢靠近蓬莱水城? “我不信!” 齐楚又道:“那你信不信,这一战要是赢了……” “别说了,我不信!我不信!”陈大人打断道,他不能让面前这个疯子继续说了,要不自己都被他搞疯了。 “既然你不信,那就不用跟我打赌了。”齐楚笑道 “不行!必须要赌!”陈大人虽然知道对方是吃人说梦,可是好有诱惑力啊! “可是赌注有点高,你可想好了。”齐楚故意吓他道。 “不管多高的赌注,哪怕要我陈某人的命,我也赌了!” 在陈大人心中如果自己的一条命能换来蓬莱水城往后百年的安定和富足,就算被碎尸万段他也愿意。 一个军人的使命就是守护一方土地,虽死不悔。 “不用去死。我只要你答应我,如果此战大捷,朝廷升你的官,你不接受就可以了。” “不接受?”陈大人疑惑了,他倒不是贪恋权利,而是这个赌注也太小了点。 “就是不接受。我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守护这片土地和这里的百姓,让他们丰衣足食,可以吗?”齐楚这次认真了。 “可以!”陈大人眼圈红了,齐楚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做到。如果能让这里的百姓丰衣足食,不升官又何妨?他倒是甘愿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因为一个人在一片土地时间久了,会生情。 “你要我怎么做?”陈大人觉得要打胜仗一定很难,尤其还有齐楚说的兵力增加一倍,扩建蓬莱水城,并让沈一贯亲自来给自己庆功。 “我要你好好睡一觉,睡上三天三夜!”齐楚笑道 “睡觉?你没开玩笑吧?” “我从来没有现在这么认真,如果你能好好睡三天三夜,这一战必赢。” “为什么非要我睡觉才能赢?”陈大人不懂,他觉得眼前这人真怪。 “因为你睡着了,就没人揭穿我不是皇上了。这样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齐楚坏坏的笑着。 “你想怎么为所欲为,我可不答应!”陈大人发现自己上当了。 “不答应也晚了。”齐楚点了陈大人的睡穴。 看着一个大活人摇摇欲睡,到最后睡得不省人事。齐楚站起身,自语了一句,“你要记住今天的承诺,这一战我帮你赢。” 第四七四章 设局 陈大人睡去,就再也没人知道齐楚的真实身份。 齐楚又给他输了些真气,确保陈大人没事后。走出屋子,这时候他又成了皇帝。 屋外,徐锦鱼已经把络腮胡和军医给折磨的要自杀了。 看见这二人苦瓜似的脸,齐楚险些笑出声,心说我们家大小姐可是只吃单身母鸡下蛋的人,你们不是对手。 笑在心里,表情仍然是严肃的,虽然知道和朱翊钧的差别很大,但一个人要是真生起气来,也是很吓人的。 齐楚现在就很生气,堂堂中华儿女被倭寇欺负到家了,能不气? 想起之前和沈一贯的一年之约,再想想自己听闻倭寇作恶的事,他做了个决定。这一次是一年之约的开始,这是第一次和倭寇正面交手。 但不管是明理还是暗里,他要反击了,为了这个民族反击。 齐楚详细的询问络腮胡关于倭寇兵力部署和之前双方交手的细节。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海上倭寇人数不多,只是擅于水战,而且经常偷袭水城。 大规模的战争决定胜负的有两个关键,第一兵力,第二战略。至于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那都是在战略上占了优势。 现在自己这边兵力有优势,至于战略。流光公子在此,还用什么战略? 络腮胡跪在地上听候命令,齐楚之所以没让他起来的原因是跪着能让他更加听话。 “圣上,现在陈大人还在昏迷当中,我们真的要跟倭寇正面交手吗?”络腮胡已经看出了齐楚的意思,要打仗,而且准备打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络腮胡心里有点没底,就算陈大人在的时候和倭寇也只是互有胜负,从来没有占过太大的便宜。皇上治理国家可能很厉害,但是打仗肯定不及陈大人。 最令络腮胡郁闷的是不懂兵法的皇上竟然想打一次大胜仗,这怎么可能啊? 齐楚当然知道络腮胡心里怎么想的,不过不要紧,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一个有本事的人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因为他们有真本事,有底气。倒是某些没出息的人总是喜欢在别人面前炫耀,到了关键时候,这些人比谁跑的都快,而且还是夹着尾巴逃跑。 齐楚忽然笑道:“现在倭寇肯定不知道陈爱卿已经回到了蓬莱,对方一定认为现在城中没有最高指挥官。所以现在是攻城的最好时机,对方一定不会放过。也就是说我们不动手,对方也会行动。” 听了齐楚分析局势,络腮胡有点犯愁了。是啊,现在没有陈大人的指挥,倭寇攻来可怎么办?靠着皇上救大家的命吗?这玩笑是不是开的大了点。 络腮胡道:“圣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其实在心里,他早已经放弃了正面交锋的想法,甚至萌生退意。倒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不相信眼前的齐楚。 “只有一个办法,打!”齐楚说完这句话,反应最大的是徐锦鱼。 她猛然转头,双眼放光,好像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又兴奋、又激动。 络腮胡为难道:“可是、可是怎么打啊?”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就是当面质疑皇上,万一皇上不高兴,自己人头当场落地。 “你不用关心怎么打,只要知道朕要歼灭倭寇,一个不留。”齐楚很淡然,现在他是最高统帅,手里有兵,而且能随意支配。要打一场胜仗简直太简单了。 “那、那小的应该做些什么?”络腮胡问道。 “你去做三件事,第一派出城中一半兵力挨家挨户的收桐油和柴火,有多少桐油就要多少,柴火收上来后摆放在军营各处,切记隐蔽,但要清楚摆放的位置。” “第二件,剩下一半兵力收拾细软和食物,带上吃的用的找到落脚的地方。天寒地冻不宜露营,就和城中百姓同住吧。” “第三件,在军营后方挖一条河,并把城外海水引入河中,让整条河把军营围起来。” “第一件和第二件事要在天黑之前完成,第三件事晚上办。” 齐楚交代的很清楚,剩下的就要络腮胡去之行了。 直到现在络腮胡都云里雾里的,他根本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自己做这三件事。尤其第二件为什么要收拾好吃的用的从军营搬走,这是要跑路? 可是皇上刚才还说要和倭寇决一死战呢? 他不敢再问了,只能按照皇命去办。 等屋中剩下齐楚和徐锦鱼二人时,徐锦鱼走过来嘻嘻笑道:“你真要打架啊?” 齐楚笑道:“这可不是小孩子只见的打架,这是战争。” “可是我看你很轻松啊,就像玩游戏一样。”徐锦鱼开始拍马屁了。 “虽然是战争不过也不难,只要计划妥当,想赢很容易。” “吹牛不好的,脸上会长麻子。”徐锦鱼笑道,不过立马又奉承起来,“我知道你最厉害了,这次可不可以也让我过过瘾啊?” “过瘾?你想怎么过瘾?”纵然齐楚心思缜密,但是他依旧想不到这个只吃单身母鸡下蛋的徐锦鱼要做什么。 “来之前你不说要屠龙嘛,可是根本就没龙,怎么也要补偿我一下吧?” “怎么补偿,说说看?” “让我当大将军啊,我想威风威风。” “你要是威风了,会出人命的。” “坏人就是该杀啊,这叫替天行道。” “我是说有可能害死好人……” “怎么会!?我有那么笨吗?” “这个要分和水比了,要是和猪比,还是笨一点的。” “你……”徐锦鱼好没面子,可是主动权掌握在齐楚手里,不甘心的问道:“那和什么比会聪明一点。” 齐楚故做沉思,时间慢慢流逝,一盏茶过去了,一炷香过去了,天色慢慢的黑了,他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哎,就算聪明如我也想不到你会比什么聪明一点。” “那你要是不同意我当大将军,我就出去揭发你假冒皇上,而且说你绑架威胁我。” “那恐怕你没机会了,因为里面的陈大人就是跟你想的一样,然后我就打晕了他。”齐楚笑道 徐锦鱼一急,“不带你这样的!” 第四七五章 靠岸 天黑了,齐楚交代络腮胡的事情,他已经办完了。 现在军营外全军将士手里拿着挖河的工具严阵以待,虽然不知道挖河的目的,但是皇上交代的事那一定要重视,并且百分百完成。 这时候齐楚和徐锦鱼在吃饭,海生三人也在,他们在海上讨生活对倭寇也是非常痛恨,早就想找个机会收拾一下这些可恶的倭寇。这次机会总算来了,海生三人自告奋勇要参加这次战争。结果齐楚分配的任务是拿着工具和大家一起去挖河。 这回海生他们也蒙了,公子这是闹哪样,挖河干嘛? 虽然不懂,但是他们还是相信齐楚,毕竟帮过他们两次。如今御风盏也在倭寇手上,海生说道:“要是这场仗打赢了,就能拿回御风盏。” 齐楚却笑着说了一句,“不存在要是,一定能赢。” 徐锦鱼因为齐楚不让自己当大将军,心情不好,在旁边瞥了瞥嘴,一副不看好的样子。 全军将士准备就绪,现在就等皇上的命令。齐楚最后告诉络腮胡一句,“你把军中还剩的银子统统分给外面的将士,就当今晚干活的奖励。另外再告诉他们,这场仗赢了还会发更多的赏金。” 蓬莱水城虽说是军事要塞,但是军中的钱不多,平日里他们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尤其每年到了深冬连过夜的木炭都没有,甚至有的士兵都没有棉被。 一个冬天下来,被冻伤的数不胜数。朝廷不是没钱,也不是没拨款,而是下发的银子被人贪污了。 陈大人在京城没有话语权,只能忍气吞声。一听要把军中的银子都发给兄弟们,络腮胡这回高兴了。先不管能不能赢,有了钱大家就有了劲,打起仗来也就能冲上前。可是他不知道齐楚根本就没想让他们打仗。 打仗是会死人的,齐楚只是想全歼倭寇,我方不伤一兵一卒。 这个想法他没打算说出来,毕竟之前说的已经够惹人恨的。 做人要低调,一定要低调。 齐楚和徐锦鱼走出去,看着络腮胡带着几个人把银子分给大家。 开工了,所有人干的都很气起劲。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亘古不变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其二他们也想杀倭寇报效国家。 对于河的要求,齐楚说宽三丈深两丈,最后就是速度一定要快! 蓬莱水城驻军五万,全军开动,挖一条宽三丈深两丈,长度要把军营围在中间的河,一晚上加明天一上午就能完工。 大家在挖河的时候,齐楚也没闲着,他带着徐锦鱼沿途查看。 齐楚并不是不当心,而是想散散步。毕竟晚上吃的有点多,徐锦鱼失忆后胃口大增,并完美的传染给齐楚。 二人沿河散步,看着弯腰干活的士兵们。徐锦鱼觉得心里很踏实,她不说话,就悠闲缓慢的走着。 齐楚在观察地形,蓬莱水城是南北贯通,南边是链接陆地的振扬门,北边的水门则直接出海。 倭寇在海上,如想攻城一定会从北边水门攻来。而水门之后便是军营,齐楚让士兵们挖的河围绕军营,换句话说也就是连通大海把水门也围在其中。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深意。 一路下来,齐楚把地形熟记心中,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一旦挖通了河,军营就是面朝大海,三面是河。 齐楚停下,脸上带着笑意,看来这次稳操胜券了。 徐锦鱼见他无缘无故的笑了,有点好奇,便问道:“你想什么美事呢?” “我在想你到底会不会游泳。” “打仗和我会不会游泳有什么关系?” “没一点关系,只是心血来潮想知道明天引水入河后把你推进河里,会不会淹死……”齐楚挪开一步,以防徐锦鱼偷袭。虽然他有神功在身,对徐锦鱼可不能用。 “你……好过分诶。” “还好吧,流光公子不讲道理,没听过吗?”齐楚笑道 “你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徐锦鱼白了他一眼,转念又问,“说真的,要是我和岚汀都掉水里了,你救谁?” 齐楚想也没想便说道:“岚汀会游泳,我让他救你。” 徐锦鱼撅起小嘴,“那你怎么不下来救我。” 齐楚一本正经道:“我要是下去你就没救了,我不会游泳,岚汀肯定先救我。” 徐锦鱼无语中…… “齐楚,说真的,要是我和岚汀都掉水里了,岚汀不会游泳,你先救谁?” “那我也跳下去,和你们一起等别人救咱们仨。” “……”徐锦鱼不甘心,“要是你会游泳,先救谁?” “先救岚汀吧,毕竟你太胖了,也救不上来。” “……” 二人继续往前走,徐锦鱼突然说道:“齐楚,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先救我啦,你去救岚汀吧,但要记得往水里扔两个鸡腿,死之前我可不想饿肚子。” 这次换齐楚无语…… 这一夜安稳度过,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河在第二天太阳初升的时候挖好,引海水,到了正午一切准备就绪。 络腮胡请示皇上接下来要做什么。齐楚说接下来让大家回去睡觉。 将士们之前已经找好了落脚的地方,城中船上挤满了人。累了一夜,就算站着都能睡着。 徐锦鱼没睡,毕竟正午的时候人家刚起来…… 现在军营中没有人,只有昨晚就隐藏起来的柴火。 将士们一直睡到月色初上,起来的时候得到的命令是穿好衣服,不用带武器,下船赏月。 络腮胡已经要疯了,皇上搞什么啊?连海边巡逻的士兵都叫了回来,这要是倭寇突然攻城,可怎么办? 而现在齐楚想的就是万一倭寇不攻城怎么办? 接下来一人失望一人得意,倭寇攻城了,络腮胡乱了,齐楚稳如泰山。 无论是谁,双方交战,对方主帅被己方打成重伤,对方城中无人指挥,这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海面上有数不清的船只慢慢向岸边靠近,城中大部分将士在赏月。 自参军以来,他们整日训练,时刻戒备,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而齐楚则带着徐锦鱼,络腮胡,还有几个将领站在制高点看着海面上慢慢靠近的船只。 “圣上,不好了,倭寇要攻城了。”络腮胡已经有了哭腔。 “哦,算起来他们来的有点晚。”齐楚若无其事的回答。 第四七六章 入局 络腮胡几人见倭寇靠近城下立刻慌了,这是要攻城啊,可是全部将士都在这里赏月色,挡不住了! 络腮胡看向齐楚,眼泪汪汪道:“圣上,城要破了,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齐楚装作没听见,饶有兴致的看着倭寇从船上跳下,然后弯腰潜行。敌人都穿着黑色的外衣,趁着夜色正是攻城的好时机,想来对方应该早就计划好了今夜攻城。 可是倭寇肯定想不到军中有一个不讲道理的流光公子——算在了他们的前头! 攻城最难的一步就是冲破城门,战场之上攻守城门往往会死很多人。倭寇们本来是准备派几个人先慢慢爬上城墙,进去之后杀了城墙上的守卫,然后再偷偷溜下去从里面打开城门。 几个身手矫健的倭寇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些人手腕上绑着铁爪。爬墙时铁爪能深入墙内,以便他们轻而易举的爬上去。然后几人从腰间抽出匕首,用嘴叼着,左右手上的铁爪交换,慢慢的往上爬去。 这几个倭寇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敏捷,心理素质过硬。可是当真正要偷袭时,他们的心也是砰砰直跳。 爬啊爬…爬啊爬…… 终于爬到了顶,翻身而入,右手迅速拿下叼着的匕首,然后杀人! 可是人呢?! 妈的…人呢! 几人心里怒吼,早已经准备好动手了,可是剧情不像设定的那样啊?说好了翻墙而入以最快的速度杀掉城墙上的守卫,可是人呢! 他们要疯了,可是又不敢出声,心里这个急啊! 人呢!出来啊,让我杀啊! 最后当然是没人,人都去赏月了。 城墙上月光浮动,只有几个倭寇面面相觑,怎么办?其中一个叫龟人一郎的以手扶墙,往下看去,友军黑压压一片,都抬头望着他,眼神中充满期待。 龟人一郎露出无奈的神色,慌了,绝对慌了,下面该干什么? 这几个人在城墙上愣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原先的计划先去开城门。一路小心翼翼,以为城墙上没有守卫,下面一定会有埋伏,可是到了城门处,埋伏呢? 连埋伏都没有?是不是太假了? 这几人站在城门内侧,望着高大的城门,只觉心中有一万只骏马在奔腾,要开门吗? 城门外,倭寇们等的急了,有些想象力丰富点的,脑海里都出现了龟人一郎几个杀人和搏斗的画面。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里面一片安静,什么都没发生。 门开了,露出一道缝隙,龟人一郎伸出脑袋,看着他的父亲龟人将军,小声问了一句,“进去吗?” 龟人将军愣了一下,“进啊,快让我们进去。” 龟人一郎解释不清,但总觉得很害怕,最后和同伴们把门打开。 龟人将军带着所有人悄悄走进,越往里走越是心惊。 咦?没人? 他转头用目光询问,龟人一郎做了一副想死的表情回应。 等所有倭寇都进入城中,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楼阁,全部呆立在原地。 龟人将军才想起来汉人诡计多端,很有可能上当了,“撤!” 带着大家又退了出去,然后悄悄又把城门关好。所有人站在城下看着城门不知所措。 “这是敌人的陷阱?”龟人一郎问道 “汉人奸诈,以前有个诸葛亮就用空城计骗司马懿。同样都是城中空无一人,对方不敢进去。”龟人将军卖弄学问,但是想到一点空城计这个故事好像哪里记错了。 龟人将军回想着空城计的典故,说的是司马懿兵临城下,而诸葛亮城中兵力太少。所以干脆打开城门,让司马懿带兵而入。越是这样,司马懿越觉得有埋伏,最后掉头撤军。 这么说对方用的也是空城计,那么城中本来就没多少兵了? 想到这里,龟人将军露出了倭寇应有的淫荡笑容,一挥手:“攻进去,见人就杀!” 军令一出,倭寇们拔刀冲入城中,可是他们真的找不到人来杀啊! …… 齐楚等人在远处制高点上看的一清二楚,络腮胡简直想不到倭寇竟然会这么犹豫不定。然后他歪头看向齐楚,“圣上,倭寇进城了,要不要躲躲?” 从一开始他就没认为“皇帝”会打仗,所以满心思想逃跑。 这时候忽听军营方向响起呼喊,众人立刻看去,起火了! 军营竟然起火了?这是怎么回事? 徐锦鱼也很意外,难道说倭寇找不到人气的放火了?然后她注意到海生三人没来,难道齐楚派他们去办事了? 海生三人的确一早就领命藏在军营中,准备伺机而动。昨天齐楚交代络腮胡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全城收桐油和柴火,然后把柴火藏在军营的隐蔽处。 齐楚告诉海生和黑爷等到倭寇全部进入城中并放下戒备后,点着所有的柴火,火烧军营! 大火一起,倭寇们立刻慌了!最后悔的就是龟人将军,他想到了对方用的是空城计,可是想不到竟然真有埋伏。可以说齐楚提前早就洞悉了他的内心活动,得出结论不管怎样倭寇一定会入城。 海生和黑爷放火后悄悄的从城门的缝隙中溜了出去,本来他们和老三形影不离。可是现在老三也有同样重要的事要做。 昨天夜里挖的那条包围军营的河上,老三一个人撑着小船沿岸前进。船上装着一罐又一罐的桐油,夜风吹动,老三打开一罐桐油倒入河中,接着又打开一罐倒入河中。依照此法,船前进着,一罐罐桐油倒入河中,最后到了河的尽头,也就是连接大海的地方,他跳下船,等待着。 军营中大火滔天,火苗如毒蛇般扑来,吞噬一个又一个倭寇。龟人将军乱中有稳,立刻下令穿过军营进城! 龟人将军知道只要穿过军营,就能逃出火海,因为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整座城都烧了。他想进城之后,屠杀百姓泄愤。 倭寇训练有素,得了命令拼命的往外跑去。当他们穿过军营时,发现眼前是条三丈宽的河,跳不过去,那就游过去吧,反正他们的水性很好。 “扑通”声接连想起,倭寇下水准备渡河。正在这个时候,老三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吹亮,然后潇洒的扔进河中! 第四七七章 绝望 “呼啦”浮在水面上的桐油顷刻间被点着,身在河中的倭寇全身沾满了桐油,就算反应再快跳上岸,也逃不过被点着的下场。 “啊!”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这可比军营中面对大火要痛苦的多。 一个人全身桐油被点着,最后肯定烧得连灰都不剩。 龟人将军傻了,他哪里能算的过齐楚? “巴嘎!”忍无可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到现在为止,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看见,就算要泄愤也找不到对象。他恨不得砍自己两刀! “撤!” 没办法了,这条河过不去,只能再回军营,虽然哪里是火海,可是也比呆在这里等着被敌人用乱箭射死的好。 这时候倭寇伤亡过半,站在高处的络腮胡等人都看傻眼了。 皇上真厉害啊!不费一兵一卒,让敌人惨败! 络腮胡直呼过瘾。“让你们这些杂种犯我国土,让你们这些狗东西杀我兄弟,活该!烧死你们!” 现在他可是太佩服皇上了,直接跪倒在地,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只有他才知道这些年在和倭寇的战争中受了多少屈辱,憋了哪只一肚子的气?现在好了,皇上给我们出气了! “平身吧,好戏还在后头。”齐楚笑道 什么?还有好戏?络腮胡下巴都合不上了,有点太出乎意料了!这个皇上不一般啊! …… 龟人将军带着手下返回军营,再次穿越火海,这一次可比上次凶险万分。现在火势很大,整个军营都烧了起来,要想闯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是能不走吗?留在这是死,出去也许还有活路。 这时候远处齐楚心说你们真是想多了,我能让你们活着?吞我国土,欺我兄弟的时候想什么去了,现在后悔?晚了! 龟人将军的儿子龟人一郎葬身火海,最后别说连灰了,连魂儿都烧没了。 不过还是有三五十人逃了出去,看见了大海,看见了他们的船只,终于松了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向着船只奔去。 上船,开船,逃走! 几十人一条船,当船驶入海中,远离火海后,幸免于难的倭寇回头望着还在火海中的军营,牙缝中挤出一丝嘲笑,“想全歼我们,做梦吧!” 这是他们最后的骄傲了,虽然自欺欺人,但是也算疗伤的良药。 岸边,黑夜里走出海生三人,看着大船离开,黑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 海生问道:“黑爷,你不是替倭寇惋惜吧?” “替倭寇惋惜?开什么玩笑,我都差点乐死了。” “那你叹什么气啊?”海生不太明白的问道。 “我就觉得谁要是和咱们公子为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哈哈,就是啊,天下就没人能惹得起咱们公子。”海生看着大海笑道。 老三说了一句,“你说这些倭寇是不是觉得能逃出咱们公子的手掌心?” 三人称呼齐楚为咱们公子,那是打心眼里佩服并爱戴。 海生装作一脸无辜道:“咱们公子也真是的,烧死他们不就好了。非要让人家绝望,不过啊,真他娘啊的过瘾!” …… 海面上大船越飘越远,当看不见身后的蓬莱水城后,倭寇们终于松了口气。 甲板上,龟人将军跪着,拿着一把武士刀,准备剖腹自杀。 因为他判断错误差点全军覆没,他已经没脸再见大将军了。剖腹是神圣的,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严肃,死寂。 武士刀擦得很亮,寒光逼人。龟人将军嘴里咬着擦刀布,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他一生戎马,从来没有败的这么惨,就在前几天还抓住对方主帅,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是这个下场。 身为军人,剖腹和马革裹尸一样令人尊敬。 甲板上其他的倭寇看着将军要自杀,没有一个敢上去阻拦的。弄不好,这龟人将军一气之下剖腹之前再斩了阻拦的人。所以没人去拔老虎的胡须。甚至有人心想,只要龟人将军死了,回去之后就能像大将军交代,自己也不会受罚。甚至还有人想龟人将军一死,自己就能接替他的位置了。 武士刀已经割破了小腹的皮肤,龟人将军抬头看着天上明月,他觉得这样的死很神圣,这证明自己很有勇气。 就在武士刀慢慢的划破皮肤,深入……就在旁观的人内心无比喜悦,以为马上就能登上将军之位……就在有人觉得只要龟人将军一死,自己就不用受罚的时候,“轰隆”一声,大船摇晃不已。 武士刀停下,所有人怔住,因为船漏了。 海水从底部如喷泉一样射出,喷的他们满脸都是。 海水又凉又咸,惊醒了所有人的美梦。龟人将军知道自己不能完成剖腹了,想要登上将军之位的人知道美梦落空了,以为能逃过一劫的人知道真的逃不过去了。 因为大船从底部裂开,就是片刻之间一分为二,所有人掉入海中,无论他们刚才是想神圣的死,还是苟且偷生,现在都绝望了。 因为接下来,他们要被淹死,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 总之死的很窝囊! …… 岸边,早已经看不见大船的影子,但是海生都笑弯了腰。大船之所以会漏,是因为齐楚交代海生和黑爷放火之后溜出去和老三汇合,然后三人潜入海底用锤子凿漏船体。 他们在海上讨生活多年,分寸把握的很好,确保大船会在驶出去很远后才会发生漏水。 “咱们公子神机妙算啊,你说倭寇现在多绝望!” “就是啊,本来以为逃出生天,结果还是死,哈哈!” “哎,都说了,惹了咱们公子,那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三人谈笑风生,直呼痛快。 站在高处的络腮胡等人在听了齐楚对整件事的讲解后,简直激动的不能自已。 “咱们的皇上真是太厉害了!” “谁要是惹了咱们皇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虽然害怕触怒龙颜,但是络腮胡他们还是忍不住啊! 不费一兵一卒,全歼倭寇,而且让敌人几经绝望。这太神了吧! 可是……络腮胡咧开的嘴再也合不上了,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军营烧了啊!这可怎么办?陈大人醒过来会不会气死? 第四七八章 无懈 胜利了,而且是大获全胜。这一夜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狂欢,最开始齐楚已经告诉络腮胡让将士们把吃的喝的都带出来,虽说军营烧了,但对于将士们并没有什么损失。 他们提前得到了银子,而且已经找好了落脚的地方,丝毫不用担心衣食住行。 蓬莱水城的百姓们把家中最好的食物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外来的旅人加入到这场狂欢中。 黑夜被火光照亮,白雪皑皑,空气中飘荡着笑声和欢呼声。 大街上挤满了人,他们相互的拥抱、掏心窝子的说话,不论是否认识,都真心相待。因为他们都是华夏儿女,都有一颗善良淳朴的心。 齐楚让络腮胡等人加入了狂欢,现在正是建立军民感情的好时候。他和徐锦鱼从高处走下,看着眼前欢腾的一幕尤其欣慰。 能让一个人满足的并不只有金钱和权利,付出者的内心永远都洋溢着喜悦。 “喂,你看他们好开心啊,我都羡慕了。”徐锦鱼由衷说道。 “是啊,其实他们所求不多,平安幸福就是最大的愿望。”齐楚拉起她的手往下走,这一次她没有闪躲。 “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就没有胜利。”徐锦鱼说的是实话,如果齐楚不来这里,想要打败倭寇还真不容易。 齐楚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全歼倭寇,一方面是因为时机成熟,陈大人重伤,倭寇掉以轻心。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能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整个局势。 烧军营是需要魄力的,换做是陈大人一定不敢做。但是齐楚敢,因为他看透了。全歼倭寇之后,敌军必定闻风丧胆,再也不敢轻易来犯。而朝廷方面,得知军营被烧不但不会怪罪,还会以最快的速度重建水军。因为一旦蓬莱水城失守,这里就会成为倭寇进攻大明的大本营。 作为旁观者的齐楚想明白这些后,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全歼敌人。至于火烧军营,挖河倒油,凿漏船底,那都是信手拈来。 忽然想起了陈大人,齐楚笑了笑,心想也不知道明日他醒来后发现军营被烧了会是什么表情。 这时候齐楚又看见海生三人回来了,他们是这场胜利的大功臣。将士和百姓们都很感激他们,尤其是从海上来蓬莱水城做生意的商人,更是奉他们为大英雄。 倭寇被灭,从此海上重归宁静,这些商人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众人们把他们举过头顶,然后抛向天空,接住,再抛。 徐锦鱼笑道:“你说万一有哪下没接住会怎么样?” 她笑的花枝招展,这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齐楚痴痴的看着,竟然说了一句,“要不要把你扔过去试试?” “你敢!”徐锦鱼柳眉一挑,看似生气,实则心里都笑开了花。 海生从对面匆匆走来,脸上除了笑容,还有一丝隐忧。 “公子”他小声呼唤着,生怕络腮胡听见齐楚的真实身份。其实就算他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因为欢呼声早已淹没了一切。 “怎么了?”齐楚把他拉到身边,“快去庆祝吧,有事明天再说。” 这一战赢的漂亮,海生终于知道什么叫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了。可是算无遗漏的公子好像还是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全歼了倭寇,但是御风盏呢? “公子,御风盏啊!”海生叹气,心说毕竟公子不是神仙,忘记了御风盏也属正常。可是心有不甘,那是师父的遗物,也是帮助公子对付神兽鲲的神器。 齐楚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原来这年轻人以为自己把御风盏的事给忘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海生一听双眼放光,“真的?” 太难以置信了,要是连御风盏都算到了,那公子简直是神人。可是一场大火烧死大部分倭寇,敌人的船沉入海中,并没有人说出御风盏的下落啊? 正在疑惑的时候,从军营方向走来一个人,身材瘦小,正是天音神算。 其实昨天在和陈大人短暂的交流中,齐楚得知御风盏就在倭寇手中,由龟人将军的儿子龟人一郎保管。齐楚询问了龟人一郎的长相,夜里回到船上告诉天音神算。 刚才军营中除了海生和黑爷,还有天音神算,不过他的任务是盯住龟人一郎,然后找机会拿到御风盏。 龟人一郎虽然是被烧死的,但实则天音神算暗中动了手脚。大火把军营化为灰烬,天音神算在倭寇慌乱中打晕龟人一郎,从他身上搜出御风盏,然后把他扔进大火中。最后天音神算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直等大火熄灭,才赶了回来。 天音神算把御风盏交到齐楚手上,月光之下,几人看见那是一个酒盏大小,通体纯金的小东西。除了闪耀着金光外,还能从上面感受到一丝神圣的气息,真不愧为神器。 “公子,我、我服了!”海生折服,奉齐楚为天人。 齐楚笑着把御风盏递给海生,“物归原主。” “公子,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参加接下来的行动吗?”海生知道御风盏是对付鲲的神器,齐楚把它还给自己,肯定是默许自己可以参加加下来的行动。 “这神器是老舵主的,自然要给你。至于你参不参加接下来的行动,我想你一定会参加。”齐楚笑道 “我参加、肯定参加啊,今日做了公子全歼倭寇的先锋虽然过瘾,但是也上瘾了,哈哈。”海生看着御风盏,笑声中眼眶红了。为了这件宝物,他的师父死了,他和黑爷、老三受了多年委屈。如今看见师父的遗物,心中百感交集,最感谢的还是齐楚。 “公子,从今往后我海生的命就是你的,要是有一天你要是需要,我二话不说提头来见。”海生年纪虽轻,但极为重情义,说出此话也是心中所想。 齐楚笑道:“傻孩子,你的命只属于自己,好好活着才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再说了提头来见听起来很渗人。” 一句话逗乐众人,这场胜利来得太容易了。接下来对付鲲就难了,在此之前要尽情的享受一番。 “快去和大家庆祝吧,明天中午我们启程。”齐楚对海生说道。 第四七九章 兑现 海生把御风盏揣进怀里,然后跑远,挤进人群中,把这些年受的委屈统统宣泄出来。 齐楚带着徐锦鱼和天音神算回到船上,本以为今天店家不营业。结果老板专门为三人准备了晚饭,纯属感谢齐楚。 房中,伙计端来铜锅,下面放上木炭,又端来盘盘碗碗。 “涮火锅!”徐锦鱼竟然知道这是涮火锅,然后她看着天音神算道:“前辈,你快坐啊,你坐下我才能做,要不没礼貌的。” 天音神算笑着坐下,齐楚招呼折戟过来坐。忙乎了一晚上确实饿了,桌上摆满了羊肉。看着伙计忙前忙后,木炭映红他的脸,弃船笑道:“你也一起坐下吃吧。” 伙计嘿嘿笑道:“我要出去陪媳妇孩子,难得今天放假。” 齐楚点头,伙计临走前关上门。 桌上的铜锅中水冒着气泡,徐锦鱼倒入一盘羊肉,嘴里念叨着:“快熟,快熟。” 这一顿饭吃的很开心,直到夜色阑珊,众人才回屋睡觉。齐楚透过窗户看见大街上还有零星的人手拿酒瓶、搂着肩膀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去。 从今以后他们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但谁也不知道蓬莱水城接下来面临着更大的危险。如果神兽鲲遇风化鹏,羽翼扇动能顷刻间毁灭整座城池。 当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齐楚来到陈大人的房间替他解开了睡穴。 这一觉睡了快两天,体力基本上恢复了,虽然身上伤口还有些微痛,但已无大碍。 陈大人凶狠的看着齐楚,“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帮你全歼了倭寇,这算好事吗?”齐楚笑道 陈大人噌的一声从床上窜起,“你说什么?全歼?” “是啊,有问题吗?” “不可能!”陈大人打死也不能相信自己斗了多年的倭寇,在不到两天就被齐楚全歼。 “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齐楚做了个请的收拾,陈大人都顾不上洗把脸,推门就走。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全歼! 齐楚带着他出门,外面络腮胡等一众将士看见陈大人醒来,脸上不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死了爹一样的哭丧着。不过看见陈大人和皇上同行竟然气势无量,也打心眼里佩服。 到了河边,看着两岸被烧成灰的倭寇,连久经沙场的陈大人都不禁胆寒。这是经过一场厮杀啊! “你说我方伤亡多少将士?”陈大人一肚子的气,被人夺了指挥权,然后让自己的兄弟去送死! “没伤一兵一卒。”齐楚抓着他跳过河。 “真的?” “君无戏言。” 齐楚把战争的经过仔细的讲给他听,讲完后陈大人好像也死了爹一样。 打了胜仗却不开心,因为军营被烧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陈大人很不赞同,唯一欣慰的是手下兄弟没有伤亡。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你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齐楚道 “你个江湖草莽,根本不懂政治,现在虽然打了胜仗,可是没了军营,朝廷怪罪下来可不止是杀我一人这么简单。”陈大人用以往经验分析着。 “还记得我说的三个承诺吗?”齐楚问道 “当然记得,第一个此战大胜让军中兵力增加一倍。现在虽说没有伤一兵一卒,但也没有增加一倍。”当初陈大人对齐楚抱有幻想,因为对方说的话太有吸引力了。可是现在已经打完了,而对方的话却没实现。 “我问你打仗是不是一定会死人。”齐楚道 “那是当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说战争的残酷。”陈大人回答。 “所以其他人也跟你想的一样,打仗就会死人几乎是个不变的真理。那么全歼倭寇,正常说应该死多少人?”齐楚笑着问道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你说说看。” “你是让我跟朝廷谎报军情,就说倭寇凶狠,我军拼死杀敌,全歼了敌人,但损失惨重,上报伤亡人数。”陈大人道 “你还不算太笨,朝廷得知伤亡惨重,而蓬莱水城又是军事要塞,肯定会增加兵力,你说会派兵多少?” “一倍?” “那要看你怎么忽悠朝廷了,忽悠的越大,派兵越多。”齐楚用忽悠这个词,陈大人心领神会。 是啊,反正自己是为了老百姓,蓬莱水城驻军多了,不仅能保一方平安,还能帮百姓打渔干活。他现在已经开始想怎么忽悠朝廷了。 “那重建水城的事呢?”陈大人觉得齐楚当初不是说大话,而是有根据有计划的。 “军营被烧,你猜朝廷要不要重建?” “对啊,一定会重建,可是怎么才能让朝廷扩建?” “根本不用跟朝廷说扩建的事,上面批银子,你就用来扩建。这里天高皇帝远,朝廷还能管你真的建了多大的军营?” “说的有道理,可是要让沈一贯亲押银子前来,还要当面嘉奖我,这就困难了。” “一点都不难,沈一贯为人狠辣,但对大明忠心耿耿,也是痛恨倭寇。如今得知军营被烧,朝廷下发的银子是用来重建军营的。他也知道这些银子会被层层克扣,可要是没了蓬莱水城这道屏障,倭寇再犯定然失守,接着京城就会受难。你说这么大的事,他会不会亲自前来?” “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也没必要当面嘉奖我吧?毕竟我和他之前有过节。” “听说刘一霸是沈一贯的亲戚,你就说在这场战争中刘一霸为了最终的胜利献出了生命。你说沈一贯是不是要感谢你?” “这我就不懂了,虽然刘一霸牺牲了,是件光荣的事,但他也不必要感谢我吧。” “哎,说你不笨吧却有那么点迟钝。刘一霸死了,那他的功劳是不是就成了沈一贯的?” “哦,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到此陈大人完全相信了齐楚之前说的话,虽然军营被烧,但看来是件好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陈大人觉得能在这么短时间里看清局势并作出判断,而且判断的准确无误的人一定不简单。 “姓齐,名楚,与你一样都是痛恨倭寇之人。”齐楚正色道 “流光公子?!” “就是我。” “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 “嗯” “哎,你还真像别人说的那样不讲道理啊!” “我这算讲理的了。” “……” 第四八零章 小计 沿河行走,齐楚和陈大人畅谈甚快,许多观点不谋而合。既然都是为了百姓好,之前齐楚冒充皇上的事他也不想追究了。齐楚在临走前告诉陈大人要赶快集合城中商户百姓,因为很有可能两天之后会发生一场海啸。 有了之前全歼倭寇的事实,陈大人对齐楚的话深信不疑。送走了齐楚几人,根本顾不上休息,立刻召集水军将士,动员百姓一起修建堤坝。 海生加入到队伍当中,和齐楚他们一起赶回神庭。这一次夺得御风盏的过程还算容易,但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生死一线了。 齐楚之所以让海生加入的最根本原因其实是想把自己从御风盏这件事中脱离出来。现在他和神庭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虽然表面上是他帮神庭来一起对付神兽鲲,但实则是为了拿到阴阳逆乾丹给岚汀治病。 如果御风盏由他带回去,无疑在神庭面前还是没有话语权。因为为了阴阳逆乾丹,他必须要完全服从神庭的安排,交出御风盏。可是当他把御风盏还给海生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海生和神庭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他不帮忙也没有问题。而海生和齐楚的关系,他一定会听命于流光公子。也就是说齐楚通过海生间接的和神庭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如今神兽鲲的事情迫在眉睫,齐楚通过海生可以和神庭讨价还价,才有了争夺阴阳逆乾丹的希望。 大概在下午时分小船穿过白雾,看见了神庭大殿的轮廓。 下船后,齐楚找了个借口先和徐锦鱼回去休息,自然要带着海生。 天音神算则先去大殿禀告玉炎尊者,双方约定黄昏时分大殿见。 齐楚三人回到住处后,他便跟海生交了底。 “公子,你的意思是先把御风盏藏起来?”海生问道 “不错,神庭长老修为太高,如果他们硬抢,我也不是对手。为了岚汀,必须要拿到阴阳逆乾丹,有了御风盏才有了谈判的筹码。所以一定不能让神庭从我们手中把御风盏抢走。”齐楚道 “我懂了,只要御风盏在咱们手里,就不怕神庭不给阴阳逆乾丹。可是要把它藏在哪里呢?”海生在屋中走了一圈,没有合适的地方。 齐楚想了一会儿,道:“有一个地方肯定安全。” 海生和徐锦鱼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地方。” “茅房!”流光公子竟然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徐锦鱼听见茅房二字直接捏起鼻子,“不是吧,你把神器藏在茅房里,这也太委屈神器了吧!” 齐楚道:“所以谁也不会想到御风盏被我们藏在茅房。” 徐锦鱼好像真能闻到茅房的味道,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俏脸旁边扇风,用嘴喘着气,“人家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你可倒好变成最臭的地方最安全。” “能不被发现的地方就是好地方,管它是不是茅房呢!”这是流光公子解决问题的办法,只管最有用,不管是否漂亮。 在黄昏之前,齐楚出去藏御风盏了,他并没有把神器真藏在茅房里。而是在茅房不远处挖了个坑,放进御风盏,埋好土,还在上面踩了几脚。确保不会被人发现后返回带着二人去神庭大殿赴约。 一路上海生不断感叹世间的奇妙,蓬莱水城大雪皑皑,冷风刺骨。可是这里竟然热的连衣服都湿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多了。 齐楚他们虽然也穿着冬装,但从扬州走的时候带了些衣服,挑了些薄的穿上,尽管这样也还是热。 晚霞如红色的颜料染红了天的尽头,落日在龙雀山头停留。齐楚三人走进大殿,神庭的七位长老都在,玉炎尊者坐在掌门椅子上,寂静无声,每个人的心都很沉重。 看见齐楚三人跨进大殿,天音神算急忙迎了上去,小声说了一句,“你还真沉得住气啊!” 齐楚微笑不语,他当然要沉住气,就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神庭觉得他们已经没有了优势。 天音神算回来时就告诉了玉炎尊者关于御风盏的事,玉炎尊者城府之深已经想到了齐楚的目的。不过他之前已经想通了,齐楚如果不让海生交出御风盏,那就抢。可是他想不到齐楚来之前已经把御风盏藏了起来。 就算他想到这一点,也想不到齐楚会把神器藏在茅房附近。 所以现在齐楚于不动声色见已经夺回了主动权。 聪明人不兜圈子,玉炎尊者跟齐楚说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得到御风盏。玉炎尊者的态度很好,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一点野蛮强硬。但是软刀子杀人,早就暗示过齐楚,如果得不到御风盏,那就抢! 齐楚笑着应付,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想要御风盏?没那么简单! 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已经崩了,齐楚做好了准备。 玉炎尊者也做好了准备,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拼谁算的深,谁算的全。 双方没有谈拢,神庭长老已经围住了齐楚。天音神算见情况不妙,准备拉仗,可是帮哪边呢?这时候他发现齐楚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心想也是,反正打不过,干脆不动手吧。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毕竟神庭八人对付齐楚一个,齐楚必输无疑。可要是不打呢?齐楚胜券在握,“前辈们,实话告诉你们,御风盏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然后神庭长老把目光投向徐锦鱼,她一摊手,笑道:“别看我,也不在我身上。” 海生不等神庭长老看自己,提前说道:“肯定也不在我身上。” 这时候玉炎尊者才明白过来,“你把御风盏藏起来了?” 齐楚不语,无声是最好的回答。 “这可是神庭的地盘,你认为能藏的天衣无缝?”玉炎尊者有点嘲笑的意思,心想在我的地盘跟我玩藏猫猫?小子,你也太天真了。 他派折戟去找御风盏,天黑时折戟回来,一个劲的摇头。 “没有?”玉炎尊者道 折戟点头,虽然是和玉炎尊者一伙的,但心中还是为齐楚竖起大拇指。能把掌门都给算计了,墙都不服,我就服你! 第四八一章 上钩 玉炎尊者不甘心,带着长老们去找。过了一个时辰返回,垂头丧气。他压根就不会往茅房那里想,重新坐回椅子上心里还在嘀咕,藏哪里了? 齐楚不语,现在要是说话就失了先机,绷得住,才有优势。 “说吧,有什么条件?”玉炎尊者退一步问道。 “前辈,其实我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我那徒弟命在旦夕,所以我必须要拿到阴阳逆乾丹。”话虽这么说,但齐楚心说其实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样?同时还露出了不怕事大的表情。 海生在一旁看着,强忍着笑,凑到徐锦鱼旁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公子平时也是这样嚣张吗?” 徐锦鱼眯眼微笑,“是啊,就是这副欠揍的样。”心说不过我喜欢啊! 齐楚的话说的很到位,让人觉得他也是逼不得已。可是脸上的表情实在让人想上去揍他,但玉炎尊者也没有办法,毕竟求到人家了。 其实,玉炎尊者可以拖齐楚几天。但眼下除了制服神兽鲲,还要除叛徒,对付言逝错。所以他不能等。 “阴阳逆乾丹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 齐楚知道玉炎尊者的顾虑,“前辈放心,如果约定好,我绝不会返回。” 玉炎尊者道:“三日后对付神兽鲲,到那时一手交药一手交盏。” “一言为定!”齐楚终于扳回一局,心中替岚汀祈祷,只要熬过三日就好。 在二人博弈的这段时间里神庭长老们并没有人插嘴,这时候止澜尊者道:“掌门,为何非要等三日呢?要我看就明天最好了,时间紧迫拖的越长越危险。” 玉炎尊者点头道:“话是没错,但和鲲比起来我们实力太弱,这三日我还想找别人帮忙。” 止澜尊者道:“可是神庭上下修为高的都在这里了,还能找谁?” 听了他的话,玉炎尊者不动声色,但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在等一个人说话,而这时十夜尊者终于说话了,“如果言逝错能帮忙那就好了,加上他的修为,我们胜算就大了许多。” 玉炎尊者心中暗喜,他所设局以神兽鲲为引,想一举消灭叛徒和言逝错,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如何把言逝错引进局。其实刚才的话他可以说,但如果从十夜尊者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不会有人反对,不会有人起疑。 玉炎尊者顺势说道:“师兄说的对,可是要找一个和言逝错有交情的去,可惜寸心已经死了。”他故意不去看齐楚,背在身后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使劲的搓着,只觉从鼻子中呼出的气都火燎燎的。 “前辈,我和他有些交情,不如让我去试试吧。”齐楚道。 玉炎尊者心里大喊着要成了,要成了,但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让众人觉得他不看好齐楚,也没对这件事抱多大希望。 “那你就去试试吧,切记不要和他提寸心的事。现在言逝错应该住在寸心曾经住的那个山洞。”玉炎尊者做了最后的叮嘱。 齐楚三人离开了大殿,他先送徐锦鱼和海生回去,然后再上龙雀山。 长老们走了,如往常一样大殿内剩下善化和玉炎二人。 “想到咱们被齐楚将了一军。”善化尊者笑道 “无妨,用阴阳逆乾丹换御风盏,值了。”玉炎尊者虽然是跟善化尊者说话,但意识外放,好像在警惕着什么。然后问道:“师兄,我让你把寸心的遗体安顿好,怎么样了?” 善化尊者道:“放心吧,我已经把寸心的遗体放在后堂了。我想三日内先让他入土为安吧。” 这时候神庭大殿外某处一个黑影闪过,竟然奔向后堂。 玉炎尊者道:“也好,他生前多苦多难,早日入土,早日安息。” “那行,我现在去看看他,顺便上柱香。”善化尊者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却被玉炎尊者抓住手腕。他发现掌门师弟用力极大,甚至手有些抖,登时皱起眉头,“师弟,你怎么了?” “咳、咳,师兄,好像昨天用清心玉壶对付鲲的时候,我伤了经脉。”玉炎尊者道 “严不严重啊,快来,我帮你疗伤。”善化尊者扶着玉炎尊者坐下,然后把双手放在他的背上,为其疗伤。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善化尊者收功,有些疑惑的问道:“师弟,你也没受伤啊?是不是这几日太操劳了。” 玉炎尊者笑道:“没事了,师兄你快去看看寸心吧。” 他话里有话,但善化尊者没听出来。看着善化尊者离开,玉炎尊者重新坐回掌门宝座上,右手缩进衣袖,清心玉壶在那里面。抚摸着玉壶,一股清凉之感袭来,很是舒服。 过了没多久,善化尊者慌张的跑了回来,“师弟啊,不好了!不好了!寸心的遗体不见了!” 听了这个坏消息,玉炎尊者不但没有表现出惊讶和愤怒,脸上的笑意比刚才更浓了。 “师兄,大鱼上钩了。” 善化尊者一头雾水,“什么大鱼?” 玉炎尊者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现在只等齐楚的消息了。” 善化尊者有些郁闷,“师弟啊,寸心的遗体不见了,你一点也不着急?” “那是好事啊!” “……” 夏夜蟋蟀又开始拼命的叫,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神庭大殿中善化尊者问道:“师弟,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 “不能”玉炎尊者认真道 “为什么啊?”善化尊者知道掌门师弟是信任自己的,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什么话也不对自己说。 “师兄,我说了你必须是干净的。” …… 龙雀山上,山洞中,地上是某个动物的骨架。言逝错嘴唇上还残留着油渍,不时的舔一舔,“真好吃啊!”他看着石床上熟睡的岚汀,真想把这孩子带在身边给自己做饭。 决水也有这样的想法,一天下来的相处,他也喜欢上了岚汀。 这个不正经、不着调的孩子可爱起来真是让人没有一点抵抗力。但要是可恨起来,铜墙铁壁也被他见缝插针。 突然山洞中火光一暗,洞口出现一个身影。 齐楚看着熟睡的岚汀,竟把言逝错忽略了。 “你怎么来了?”决水站起,拿出神将乌金杵,有动手的准备。 第四八二章 知己 “我不是来打架的,再说我也打不过你们。”齐楚很坦诚,这让决水放下戒备。 言逝错大概猜到他的来意,起身走了出去。 二人站在洞外,夜空中群星万千,头顶明月,脚踏龙雀山,山风吹动衣襟,许久无话。 言逝错看着山下海面出神,幽蓝色的海面上时而浪涌,时而平息。他仿佛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而且还听得如痴如醉。 他二人不是敌对,没有深仇大恨,算起来因缘分相遇,彼此欣赏,惺惺相惜。若是不争抢阴阳逆乾丹,他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岚汀很好,不用担心。”言逝错像是自言自语,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海面。 “谢谢。”齐楚欣慰的笑了,他在听了言逝错的故事后就相信此人不会伤害岚汀。他的笑是为了岚汀,同样也是为了言逝错。 言逝错不再说话,他已很久没像今夜这般安静了。七十年里每每回忆和顾青瓷的往事,曾经是美好而幸福的,但现实却无比残酷。 他只能默默的承受,孤独的活着。身边虽然有决水相伴,但没人能分担他的痛苦。而今夜齐楚来了,二人就这般并肩而立,言逝错被岁月冲刷消磨的心房竟然有了复苏的迹象。 “我知道你和顾青瓷的事。”有些同情,也有些怜悯,齐楚侧身凝望身边的男子,心上摹地一痛。 “如果换做是我,也一定要灭了神庭。”他咬着牙,动了情。 言逝错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惊讶的转身对望,目光闪动,其中有几分炽热,有几分感激。现在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我一直以为一个人最大的痛苦不是别人不懂你,而是你自己不懂自己。可当我发现这世上还有个人懂我的时候,还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他说的这个人就是齐楚,二人在年纪上相差很多,但在情之一字上却异常相像。 齐楚叹道:“如果这世上有两颗阴阳逆乾丹就好了。” 言逝错苦笑一声道:“可是老天就是这样,本来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它偏偏让我们站在对立面上,看着我们拼命挣扎,又没有选择。” 夜色迷离,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齐楚注意到言逝错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绿色的叶子。 “所以我要与天斗啊!”言逝错抬头望天,把手中绿叶挡在眼前,“你看这样就看不见天了。” “一叶障目其实是想告诉我们天虽然广阔,但总有一种方式让它变得和人一样渺小,对吗?”齐楚忽然明白了言逝错的意思。 言逝错惊喜的看着他,“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第一个当然就是他自己,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豪情万丈,誓与天斗,也是世间唯一能与天斗的“人”。 “这些年我总会想如果不遇见青瓷,或许真能找出天道背后的答案。可惜了。”虽然嘴上说着可惜,但言逝错的脸上没有一丝惋惜的表情。 “你肯定不后悔。” “你如何知道?” “因为换做是我,也是一样。” 言逝错把绿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响,曲声清脆,撩动着夜色,缠绕着山风,一呼一吸之间收放自如。 当年他和顾青瓷相遇的时候吹的便是这首,这些年里已经很少吹起。山洞中,决水听见曲声凝望着主人,又低下头,没人能看清他的眼神。 昨日的雨还垂垂的下 窗外草地上 不知哪来的披着绿衣的蛙 桐油还未干的伞 描你眉目如画 是我笔点朱砂 …… 白日的风还斜斜的刮 婉婉而至的人 像那年交接的春与夏 龙雀山上的杜鹃花 你无意的倦倦的笑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在我的心上开了花 惹我放不下 便 再也放不下 言逝错缓缓闭上眼,沉浸在自己吹响的曲声之中,微晃着身子,微微的皱起眉,对齐楚没有一点戒备。 海浪跟着曲声起伏,青草跟着曲声摇摆,拼命叫着的蟋蟀变得安静。天地之间,只有言逝错一人在发着光,散着热。 片刻之后,在他身边又亮起了一丝光。 齐楚拿出堆月箫,如叶一般翠绿的玉笛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横笛在颈,丹唇轻抿,应和着言逝错的曲子,齐楚吹响了心底对他和顾青瓷凄美爱情的惋惜。 二人相识不久,但非常默契,就真如两个交心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在曲声中互助前行。 这一首曲子吹了很久,中间没有停顿。在言逝错的脑海中浮现了与顾青瓷有关的一切,他们注定没有好的结局,但又能如何呢? 深爱着,他从未怪过她。虽然她先走一步,但在他的心里,这些年中她从未离开。 月色清澈如水,在曲子结束的时候,随风而落,落在言逝错的肩头。他披着月光,张开手掌,常青树的叶子飞走。目光跟着叶子往前,寻觅着,有万般不舍,最后还是让它自由翱翔于天地。 “你的笛子很漂亮。”言逝错说的漂亮并不是齐楚理解的那个意思。 “这是很多年前恩师送我的生日礼物。”齐楚有些想家了,虽然徐道佛说他是被捡来的孤儿。但是每个人都有家,只是有人的家在身边,而有人的家在天涯。 “你师父一定很疼你。” “是啊,他老人家最疼我了。只是很多年前他已不问俗世,我也没脸见他。”念起往事,心里有些冷。 “有时间去看看他吧,他一定很想你。” 齐楚侧目,“我是岚汀的师父,所以一定要保护好他。”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言逝错道:“我理解,你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 二人同时转身向洞中望去,石床上岚汀睡得很香,眉宇舒展,呼吸顺畅,嘴角有一抹笑意,很可能梦中在吃美食。 “陪我下山走走?”言逝错邀请道。 “正有此意。”齐楚笑道。 夜空中有北斗引路,二人向着北斗星缓步下山。月色下的龙雀山蒙上一层淡淡白雾,一路无话,二人各自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和清净。 第四八三章 天问 走到海边,浪潮渐大,海风微凉,言逝错走向海中,直到海水没过脚踝,他停下。 齐楚跟上,与他再次并肩,感受着无尽的大海所带来的气势,任海风冲撞胸膛。 “其实我很羡慕你。” 言逝错突然这么说,齐楚不明白他的意思。听他解释道:“因为你有师父,有徒弟,有爱人,而我只有我自己。” 他落寞,弯下腰捧起一把海水,并紧指缝,但海水还是从指缝间流下。 “你看有些东西就像海水,越想留越留不住。” 齐楚指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道:“可是你只看到自己手中的海水,却忘记了面前有一片汪洋。留不住的就让它走吧,只有放下后得到的才会更多。” “呼啦”言逝错双手落下,掌心海水落下,他怔怔的望着前方出神。心中想着齐楚的话,一时不解,几经迷茫,最后往深处走去。 走了三步,再次停下,海水没过小腿。海风湿咸从鼻孔钻入,他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知道的太晚了。” 这一次齐楚没有跟过去,就站在言逝错背后,像一个呼唤浪子回头的朋友,说道:“不晚,只要你能放下。” 言逝错背对着他,笑道:“让我放下屠刀吗?” “是放下执念。” “你能放下自己的执念吗?” 言逝错反问,齐楚不答,因为他也放不下。 当年无故被追杀,害的小师妹送命,若要他放下仇恨,他绝对不能。后来大师兄燕寒自废武功,直到现在都不知其原因。如今卷入三邪两正的纷争,加上虎视眈眈的玉面人,他能放下? 然后齐楚也向前走了三步,面前的大海就像一片深渊,引诱着他,吞噬着他,每走一步就陷进去一尺。 走了三步,却退了一步。 心中还有一丝清明,他不能沉沦,不能堕落,不能被仇恨吞噬。 “我不是放不下,只是要个公道。”提起公道二字,心底轻松许多。 言逝错却道:“要公道就会死人,那对于死的那人来说他的公道又是什么?” 海浪打来,劈头盖脸,二人衣衫全湿。 齐楚又被问住,是啊,何为公道? 言逝错又道:“当年神庭害我,青瓷送命。这些年我不曾想过报仇,如今只想要阴阳逆乾丹,神庭都不给,我的公道又在哪里?” 他继续道:“而你为了岚汀也必须得到阴阳逆乾丹,如果我得了丹药,你的公道又在哪里?杀了我,抢得丹药,就是公道了?” “我……”齐楚内心挣扎,肩膀颤抖。言逝错句句戳在他心上,根本没有还口的余地。 “当年我统一三邪两正后五个地方的百姓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神庭带头反抗,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也是要个公道。可是什么才是公道?”言逝错越说越激动,小腿外圈的海水波纹乍现。 “你告诉我,他们口中的正义又是什么?就算我是魔头,但青瓷是无辜的!” 齐楚低着头,内心沉重,他无法回答。想起鬼市蜃楼的七浮屠和鬼医,他们为了救自己的兄弟,为了兄弟们以后能过上安稳的生活,杀了五个好人。这又是正义吗? 可如果换做是齐楚,他很有可能和鬼医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世间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天道? 在没认识言逝错之前,齐楚一直以为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可是言逝错却说要与天斗,因为人不能被天命所控制。 齐楚心想如果苍天有眼,世间又怎会有这么多痛苦?这一刻内心中燃起熊熊烈火,似乎与言逝错的相遇是注定的。因为他要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一样东西,常人身上绝对没有的东西。 “徐锦鱼对你很重要,那我问你如果非要在她和天下苍生之间选一个,你选哪个?”言逝错这个问题异常残酷。 齐楚目光茫然,选哪个?他不敢想,不敢选! 言逝错忽然笑道:“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放弃天下苍生。” 他笑的轻松无比,笑的异常狂妄,“和青瓷比起来,这天下苍生又算的了什么!” “我想找到拯救爱人和天下的方法,不让他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齐楚固执的像个孩子,理想化的想法,或许根本没办法实现。 但言逝错听了竟然猛然转身,他还是轻视了齐楚。 “不会有那样的方法!”他狠心的打击,如手拿尖刀刺入齐楚心脏。 他能看到齐楚的表情变得痛苦,但仍然固执道:“一定有方法!” “不会有!” “一定有!” 二人争执,朝着对方怒吼,然后竟然动手。 言逝错一袖扫去,齐楚明知道不敌,但依然还击。 “哇”的一声,齐楚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面前的海水。 言逝错竟然开心的大笑起来,“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因为胸中实在太高兴了。 “我找到了,就是你!”言逝错异常兴奋,看着齐楚挺起胸膛。 齐楚受伤,但心中却很痛快。二人行为举止奇怪无比,换做第三人根本无法理解。 言逝错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觉得与天斗才能开辟出一条大道,但最后却失败了。不是人斗不过天,而是我错了!大错特错啊!” 他苦笑,然后双目如电,拍着齐楚肩膀,“你是对的,一定会有一种方法能两全其美。” 齐楚笑了,擦去嘴上血迹,“那你愿意跟我一起找吗?” “我?”言逝错摇头,他没有说原因。 “也许你心灰意冷了,我懂的。但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们和神庭联手对付鲲。”齐楚道。 言逝错竟然想也未想道:“好,不过我要阴阳逆乾丹!” 齐楚根本没法拒绝,就算那是用来给岚汀救命的,但眼下若是斗不过鲲,留着命又有何用? “我答应你,三日之后岸边相聚,先给你半颗阴阳逆乾丹,事成之后再给你另外半颗。”齐楚很无奈,他与言逝错应该算做朋友。可是言逝错要活命,他也要防止对方欺骗自己。 “两日后的晚上,山洞外你带着半颗阴阳逆乾丹来找我。”言逝错向着岸边走去,最后还留了一句话,“我要提前服下丹药稳固神魂,三日后来不及。” 第四八四章 藏身 齐楚看着言逝错的身影远去,黑夜淹没了这个苦命的人。 龙雀山上风声渐大,言逝错慢慢的走着。他走过曾经和顾青瓷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这一次内心中只有怀念,没有痛苦。如今他的命已堕入轮回,再也不能长生不死,可是他遇见了齐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仅仅相识几天的人的身上。 有点孤注一掷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信任。尽管现在齐楚的实力还很弱,但只要一个人有心,就能做成他想做的事。 在答应了与神庭联手后,言逝错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之所以会答应,不只是看在齐楚的面子上,他也不希望死太多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仇人,在动手取他们的性命时都会三思而行。 这就是言逝错,一个充满矛盾的多情之人。独孤常伴身边,寂寥吞噬着他的血液,但依然活的不妥协、不服输。 世间许多人都和他一样,生活的痛苦,又对眼前的现状无奈。只是这些人慢慢的妥协了、认输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生如此的活下去。而他,拼命的反抗着,或许结果还是一样,但至少可以说一句“我和你们不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当言逝错回到山洞时,决水正站在洞口等待着他。二人见面,点头微笑。很多年了,他们都不曾如此。 这些年中言逝错是会笑的,但决水不会,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这不是他的错,有些人就是如此不苟言笑,却真心待人。 “主人,他走了?” 他指的是齐楚,自从言逝错跟决水说过齐楚身上的秘密后,决水就格外重视这个人。 “走了,不过两天后会再来。”言逝错往旁边挪了一步,让自己看清了洞中的岚汀。不知为何,总是对这孩子很亲切。 “你们聊什么了?”有些试探的问,决水发现自从见过齐楚后主人有些不一样了。 “他让我帮神庭对付鲲。” 言逝错说的非常肯定,决水已经知道主人答应了。 “可是你的身子?” “不碍事,帮助神庭的条件是阴阳逆乾丹。”说话的时候言逝错往洞中走去,落在岚汀身上的目光不曾移动半分。 决水长出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这比买卖做的不亏。然后又想到什么,跟进山洞,问道:“可是神庭不会耍手段吗?” 言逝错摇头道:“放心,没有我一起对付鲲,他们必败无疑。所以不会有问题。”坐在石床边,帮岚汀理了理头发,目光中无限的宠爱,“那一年我和青瓷什么都有了,就差一个孩子。” 苦笑,叹息,红了眼眶,用手指弹去眼角的泪珠,自语道:“曾经青瓷跟我说过,希望我们有个可爱的孩子。” 决水在他身后道:“如果像这孩子一样可爱,那有你们愁的了。” 言逝错眯眼轻笑,“你说世上还有比他更可爱的孩子吗?” 决水不禁笑道:“怕是没有了,毕竟他已经可爱到极品了。” 言逝错忽然道:“从前总是觉得照顾一个孩子很麻烦,现在竟然想做个父亲,人啊,就是很奇怪。” 决水听了心中一喜,“做父亲好啊,到时候可以把一身绝学教给他。我还能当个干爹,这神将乌金杵也有了传人。” 作为朋友,决水多么希望言逝错能放下从前,好好的生活。 可言逝错不是那样的人,注定无法放下,就算有办法他也不想放下,这是执念。 “算了,那是徒增烦恼。” “可是……” “别说了!” 言逝错心中明白决水是为了自己好,但还是打断了他的话。因为顾青瓷不只是他一生挚爱,还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如果放下她,忘记她,那些美好的记忆都会如泡沫般磨灭。他不怕死,但不能忘记那些岁月。 决水如石像一般站着,忽听主人说道:“言苍赋留不得。” 决水转身出去,他一直都是这样忠诚,为了言逝错可以杀任何人。 …… 十夜尊者来到与言苍赋见面的老地方,可是等了半个时辰却不见对方的踪影。 难道他怕了?或者说反悔了?心里想着,鼻息渐重。 本来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言苍赋,但迟迟不见他来,最后只能一甩袖转身离去。 回去之后,十夜尊者去找了离断尊者,二人密谋了一些事情,然后分开。当十夜尊者一个人走到自己的屋外时,发现里面的油灯灭了。 本来他秘密赴约,为了以防别人发现,故意没有吹灭油灯。这样从外边看来屋里是有人的,谁成想油灯自己燃尽了。 十夜尊者心里有些气闷,今天怎么这么不顺?推开门,走进去,在合上两扇房门时突然停住,“谁?” 低声且有力的质问,同时暗运功力,脑海中有几个想法,会不会自己的行踪败露,被玉炎发现了? “是我!” 这声音很熟悉,言苍赋从黑暗中走出来,两只眼睛如狼一般明亮。 “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不知道有多危险吗?”十夜尊者生气了,要是被第三个人知道自己和言苍赋的关系,后果不堪设想。就连一起密谋的离断尊者,他都没有告诉实情。只是说当上掌门后,与其共享无尽宝库中的奇术与仙丹。 “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他虽然是头嗜血的狼,但在言逝错面前不过是只蚂蚁。 “发生什么事了?”十夜尊者再次警惕起来,他心中响起一个声音,要是言苍赋暴露了,那自己马上出手杀了此人。 “哎,是我糊涂了!” 言苍赋其实并不糊涂,当他得知山洞中言逝错帮岚汀压制魔性不能分神时,他准备出手重创言逝错,然后逃走。 一旦言逝错被重创,决水必会竭尽全力的救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等到决水一心救治言逝错的时候,自己现身杀了决水。除了两个心头大患,从今往后北冥就是他说了算。那时候他还有一个想法,一旦成功除去这二人,不但不会告诉十夜尊者,还会利用十夜尊者消灭神庭。然后自己就顺理成章的坐上神庭掌门的宝座。 可惜了,多么好的计划,最后失败了。 第四八五章 选择 如今言苍赋来投奔十夜尊者,是为了躲避言逝错的追杀。现在只有神庭是最安全的,决水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 “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次你必须帮我。” 屋中漆黑一片,看不清十夜尊者的表情,但也能猜出来现在他很生气。 “你不应该贸然前来,万一被人发现,这些年的计划就都白费了。” “可我并没有被人发现,所以你说这话多余了。” 十夜尊者肚子里有气,但最后还是点亮油灯。他已没有退路,只能向前,还好今天有个好消息。 …… 齐楚回到房中,徐锦鱼还未睡。看见他回来,急忙跑过去上下查看,“你没事啊?”她表示惊讶,毕竟是去见言逝错,很难相信齐楚能全身而退。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有事啊?”齐楚笑道 他告诉徐锦鱼,言逝错已经同意帮他们,但隐去了阴阳逆乾丹的事。 “太好了,这样胜算就大了。”徐锦鱼脸上浮现出笑容,竟然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有两只鸡腿。 齐楚还真饿了,“你是从哪弄的鸡腿?单身母鸡吗?” 徐锦鱼得意道:“早上从蓬莱水城离开前,我特地跟客栈老板要的,快吃吧。” 她把两个鸡腿都推到齐楚面前,以肘支桌,以手托腮,眼睛一眨一眨,舌头舔着红唇,看来是馋了。 齐楚拿起一只鸡腿,张口咬下,咀嚼。 “好吃嘛?”徐锦鱼咽了咽口水,鸡腿的香气飘进鼻子,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还行。”齐楚若无其事道。 “那是不好吃?”她探头过去,趴在鸡腿上闻了闻,“挺香的啊!” “还行。”齐楚一口吃掉一半鸡腿,险些把骨头都吞了。 “那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呀?”她把手放在鸡腿上,来回扇风,让香气飘入鼻子,闭起眼睛,露出陶醉的表情。 “你吃一口不就知道了?”齐楚手里拿的那只鸡腿还剩些肉,递了过去。 她正开心,哎呀,好想吃,“可是、可是你咬过了啊!” “那你不吃,我可就吃光了哦。”他晃了晃鸡腿,张开嘴假装要吃。 “我、那个、这个。”徐锦鱼有点不好意思,余光撇着另一只完好无损的鸡腿,用手指了指,“我可以吃那只嘛?” “那只我还要留着明天吃呢。”齐楚笑道 “可是天气这么热,明天会坏的,要不今天就吃了吧。”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齐楚,好像再说快给我吃啊! “太晚了,吃多了会胖。” “我、不怕、胖!”她笑着,又补了一句,“我怕饿。” “你啊,怎么跟岚汀一样,见到吃的就没了骨气。”说着把鸡腿推到她面前。 “不知道诶,或许美味的香气有毒,我一闻到腿就软。”徐锦鱼拿起鸡腿,慢慢的享受,然后嘴里夸赞有多好吃。 齐楚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今夜见到言逝错的时候,本想求他给徐锦鱼解了到逆乾坤,恢复她的记忆。可是思来想去,还是迟疑了。现在的徐锦鱼每天都很开心,失去记忆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坏事。人活着不就是要开心的吗?既然开心了,记忆还重要吗? “你……”齐楚思索着,总觉得自己这样对她不公平。 “你最近开心吗?” 徐锦鱼想都没想便回答:“开心啊,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人保护。”她习惯了在他身边做个小女人,纵使天下大乱也不用担心。有他在,总会有办法。 其实自她失忆以来,和齐楚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难忘的事。也不像从前那样几经生死,但平淡之中见真情。 “齐楚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喜欢和你在一起,那感觉可好了。”红唇上还残留着油渍,笑着说道。 “你喜欢我就每天和你在一起。”他往前坐了坐,伸手去摸她的脸颊。这一次她没有闪躲。 肌肤相亲,她红着脸,“可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吧。” “不要紧,以后会更好的,从前就让它过去吧。” “不行!”她认真的说道。 “真的不行哦,我必须要记起从前的事。”她强调道 齐楚心中一乱,“为什么非要记起从前的事呢?” 看着他的眉目,徐锦鱼大致能猜出些事情,“你担心我想起了以前的事会不开心吗?” “嗯” “其实我猜以前肯定会有不开心的事,或许还是那种很不开心的事。但是也会有非常非常开心的事啊,上次你给我讲从前我们在长白山学艺的事,我到现在还都记着呢。”红着脸,有些兴奋,她美的娇艳无比,就连那如画的江山也不能比拟。 “你要还想听,以后我可以给你讲,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开心的事情。” “可是你讲的再好对于我来说也是故事,如果我要是能记起来就不一样了。那就变成了亲身经历,不管开心与否,都是有价值的。”她的话点通了他,是啊,那是她的人生,她有权利拿回来。而自己不可以剥夺,哪怕是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 “帮我恢复记忆好吗?” “好。” 齐楚想明白了,只有记忆完整了,她的人才完整。 “可是我有些怕你想起曾经的事了,就不想现在这么可爱了。” “不会啊,保证还像现在一样见了吃的腿就软。” “……” 就这样闲聊着,每一句都是玩笑话,但每一句又是那么认真。 没有困意,越来越精神。徐锦鱼问道:“岚汀呢,你见到他了吗?” “见了,他挺好的。”齐楚有愧于岚汀,也有愧于言逝错。 原本玉炎尊者已经答应把阴阳逆乾丹给他,可是为了让言逝错帮忙,他没得选,只能交出丹药。不过他也没想过要真的交出来,与言逝错约定两日后带去半颗。而剩下半颗,齐楚并不想给言逝错。 言逝错有了半颗丹药,就会帮忙对付鲲。而事成之后,齐楚决定把剩下半颗留给岚汀。 这一个决定对不起两个人,可是他也没得选。 第四八六章 发怒 这两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龙雀山后的海面上一如从前平静。可是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没有人敢放松,包括设局的玉炎尊者。 就在刚刚善化尊者得到掌门的命令,把藏身暗处的神庭弟子全部召回来,这一战不仅关乎神庭的存亡,更关乎天下苍生。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斩杀鲲! 是的,不再是封印,而是斩杀! 这是玉炎尊者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尽管所有长老都反对,哪怕善化尊者也不站在他这边。最后还是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就算每个长老说的话都很难听,甚至带着人身攻击和侮辱。最后还是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十夜尊者说,“玉炎!你这样有违天道!” 离断尊者说,“玉炎!神庭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法慧尊者说,“玉炎!我们不能随便斩杀神兽!” 止澜尊者说,“玉炎!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不动尊者说,“玉炎!你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 七擒尊者说,“玉炎!你算老几!敢跟我横眉对眼?” 善化尊者说,“师弟啊!请你三思啊!” “啪!”玉炎尊者把清心玉壶狠狠的摔在地上,玉壶四分五裂,其中液体流的到处都是。 这一摔,把诸位长老的心都摔碎了! “都给我闭嘴!我是掌门,我说了算!你们要是不听。”玉炎尊者手中拿着无尽宝库的钥匙,就要往地上摔。 这可是世上唯一能开启无尽宝库的钥匙,一旦被摔碎,宝库中的奇术仙丹都将永世不见天日。 玉炎尊者不是吓唬谁,他是真的准备摔了! “你敢摔?!”法慧尊者是年纪最大的,他站起来,颤抖着。 “你看我敢不敢!”玉炎尊者一咬牙,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鱼死网破吗?从一开始我也都是要鱼死网破的! 他要摔了,一把翠绿色的钥匙,马上就要四分五裂。 有了之前清心玉壶的铺垫,没人再怀疑玉炎尊者到底敢不敢摔。 他一定敢摔,但是不能让他这么做。 十夜尊者为了当这个掌门谋划了多年,马上就要坐上掌门宝座。他不能让玉炎毁了无尽宝库的钥匙,第一个阻止道,“师弟啊,你别动怒,我支持你还不行吗?” 人生来不用学就会犯贱,要不然怎么会被叫做贱人?好说好商量的不同意,非要以这种方式让贱人妥协。 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支持玉炎尊者,并且态度和蔼,十四年里从未有过的和蔼。神庭长老们一片其乐融融,甚至把玉炎尊者围在其中不停的赞美。 现在他总算有了当掌门的样子,八面威风,过足了瘾。 善化尊者送走了师兄弟们,急忙关上大殿的门,跑到玉炎尊者面前,用极其吃惊的表情看着他。 “师弟啊,你摔的是真的清心玉壶吗?” “是真的啊!”玉炎尊者有些疯狂,甚是得意。 “哎,你糊涂啊!没了清心玉壶,我们又少了一成胜算啊!”善化尊者想骂他两句,但却说不出口,真是又气又恨。 “师兄,我们稳胜的,你根本不用担心。” 善化尊者摇头道:“师弟啊,你向来谨慎,这次怎么如此鲁莽啊?” 言语中已有了责怪之意,怒火上来,要不是强压着,都想把神庭大殿给砸了。 玉炎尊者见他着急,笑道:“师兄,我这么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 “师兄,多说无用,你跟我来吧。” 玉炎尊者带着善化尊者走出大殿,一路上二人无话,走了很久。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乃是龙雀山山脚某处。面前石壁上绿藓丛生,想来是这些年太过潮湿,又不见阳光所致。 看着普通的石壁,善化尊者疑惑的转身问道:“师弟,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干嘛?” 玉炎尊者眼中含着笑意,但却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何深意。 石壁后正是神庭的无尽宝库,里面藏着无数仙丹和奇术。当年言逝错从其中拿走分魂之术后,无尽宝库就再也没被人开启过。 神庭长老虽然知道无尽宝库的位置,但没有钥匙谁也进不去。 现在玉炎尊者手里拿着钥匙,走上前,也没看清他把钥匙插在哪里。只听轰隆一声,石壁上升,眼前豁然开朗。 善化尊者看着漆黑一片的宝库,激动之情难以掩饰。虽然他从来没有觊觎其中宝物,但有生之年能进宝库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玉炎尊者把钥匙拿下来,第一个走进去。不用他说,善化尊者也会跟上。 二人都是第一次走进无尽宝库,从外面看漆黑一片,但走在其中能看清楚从宝库深处传出微微光亮。就在二人走进宝库不久后,入口处的石壁悄然落下,将这无数的宝物再次与世间隔离。 二人修行甚高,就算环境漆黑,但也不妨碍前进。 “师弟,你怎么突然带我来这里了?”善化尊者心想,就连当年师父天衍尊者当掌门的那些年,他老人家都不曾进入过宝库一次。 神庭有规则,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进入无尽宝库。也就是说虽然宝库中有仙丹奇术,但神庭中人也不能染指。他们只负责看管里面的仙丹奇术。 走了有半个时辰,才从狭长的隧道中走出。当善化尊者看到面前的景物时,他长大了嘴,瞪大了眼,内心吃惊的程度根本无法用无言形容。 这里已经不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了。 如果说神庭大殿上的琉璃宝石非常珍贵,那这里的宝石简直是天上人间最稀有的。因为墙上镶嵌的宝石个头极大,有半人多高,完美无瑕,晶莹剔透。 宝库之中如白昼一般,但却没有任何火把油灯,而是其中夜明珠发出的亮光。先不去说夜明珠的大小,就是成千上万的数量就令人瞠目结舌了。 龙雀山从外面看去和普通的山并无区别,但谁也想不到其中别有洞天。善化尊者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抬头望去,宝库高十丈,越往上空间越窄。 经过短暂的吃惊走神后,善化尊者稳住心神,可当他看见宝库正中那物件时,只觉血脉膨胀,似要爆体而亡。 第四八七章 宝库 一颗高五丈的翠绿玉树,枝繁叶茂,根须竟从地面破土而出。此间白光耀眼,映的这颗玉树仿佛有生命般呼吸有度。 善化尊者看了这巧夺天工的建筑激动不已,可让他更加吃惊的是高大玉树主干上竖着雕着四个大字。他看不懂文字,那可能是万年前的文字,但隐隐觉得这四个字应该是——无尽宝库! 这里才是真正的无尽宝库吗?那么四周石壁上镶嵌的巨型宝石都是给它做陪衬的?价值连城的巨型宝石都用来做陪衬,那么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宝物? 这时候许久没说话的玉炎尊者开口道:“师兄,你眼前看的才是真正的无尽宝库啊!” 原来真是无尽宝库! 谁能想到无尽宝库会是一颗高大的玉树? “我们走吧。”玉炎尊者一人当先,看见鬼斧神工的建筑他没有那么激动,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善化尊者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注意力仍放在面前的玉树上。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刚刚离远了没有注意到在四个大字下面还有落款,与字体的大小比起来差了很多。 仔细的看着落款,只觉有些奇怪。他又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四个大字,皱起眉头,发现了二者的不同。大字是雕上去的,凹陷的部分才是笔画,可是落款的小字竟然是凸起的部分是笔画。 为什么要用两种方法雕刻? 善化尊者心中疑惑,凑上前去看着,他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越发的感觉这落款的笔画有些熟悉,莫不是神庭大印?! 一念至此登时绷直了身子,转身看着玉炎尊者,双手甚至抓住他的衣襟。 “师弟、师弟,你告诉我这是不是……” “是” 玉炎尊者没有过多的回答,但这足以让善化尊者震惊的了。 当玉炎尊者拿出神庭大印翻过来给师兄看时,善化尊者注意到神庭大印上凹陷的部分正是玉树落款上凸起的部分,反之亦然。也就是说把神庭大印按在落款的文字处才能开启无尽宝库。而所有人都想得到的那把钥匙竟然只能开启外面石壁,真正的无尽宝库的钥匙是神庭大印! 善化尊者真的没办法相信,一切都太突然了,暂时还接受不了。 他又想到了什么,可是不对啊!当年言逝错没有神庭大印,只凭两把钥匙中的一把就进入此地,还得到了分魂之术,最后把自己的一半神魂分给顾青瓷。 如果说只有神庭大印才能开启无尽宝库,当年言逝错是如何得到分魂之术的?想到这里,善化尊者就把疑问说了出来。 玉炎尊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师兄,你想知道答案为何不绕到玉树后面看看?” 善化尊者一听,以最快的速度绕到玉树后面。他才注意到玉树后面有一个入口,这么说从此处进去就是无尽宝库了? “我进去看看啊!”善化尊者说着就走了进去,从外面看玉树又高又大,进去之后却只有半个房间大小。里面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书架,中间是一方木桌,上面摆着许多瓶瓶罐罐。 看样子书架上放的应该就是上古奇术,瓶瓶罐罐装的就是仙丹妙药。 善化尊者走到书架前翻看,被一本本上古奇术吸引了。里面记载的功法实在是厉害,不过大多数文字都看不懂。逐一翻看四个书架,最后能看懂的古籍也就五六本。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木桌的瓶瓶罐罐上,左手拿着古籍走近,右手拿起一个瓷瓶,上下查看并无特别。 这时候玉炎尊者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善化尊者想要打开瓷瓶,急忙说道:“师兄,我劝你还是莫要打开。” “为什么?”善化尊者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传说中的仙丹妙药就在眼前,换做别人也一样控制不了。 “因为你拿的并不是什么仙丹妙药,而是能要命的毒药。”玉炎尊者很平静,他早已经知道这里的真实情况。 “不会吧?” 善化尊者不甘心,就像那些拼了命也要来到此地的人一样。他们从小就听说过无尽宝库的传说,知道里面有上古奇术和仙丹妙药,修奇术能有通天彻地之功,食仙丹能得长生不死之寿。这些人一生拼搏为的就是最后能来到此地,看一看上古奇术,吃一颗仙丹妙药。 无论是谁,追求了一生最后如愿以偿,就算身边有至亲至信的人说仙丹是毒药,他们也愿意赌一把。并不是他们傻,而是当第一次听见这个传说的时候就中魔了。 善化尊者也同样控制不住自己,他虽然已年迈,虽然经历过许多沉浮,但若是吃了仙丹能不死,修了奇术能升仙,他又何尝不想呢? “师弟,你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是毒药?” 他开始自己骗自己,不管是谁到了此地都会如他一样的自欺欺人。最后吃了毒药,哪怕在断气的前一刻,这些人都不会怀疑是吃了毒药,而是以为自己福薄,没命享受仙丹。 玉炎尊者叹气,“师兄,我带你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外面石壁上生者绿藓,这里已经很多年没人来了。就连我们的师父都不曾来过一次。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仙丹妙药,师父当了掌门后怎么可能不来此地呢?” “这……”善化尊者看着手里的瓷瓶,不愿意相信玉炎尊者的话。 “师兄,你再想想,如果这里面真有上古奇术,那神庭掌门怎会打不过言逝错?” 这一句重重的戳在善化尊者的心上。是啊,就算言逝错当年修为再高,又真能敌得过万年前的奇术吗? 可是如果无尽宝库中没有仙丹妙药,没有上古奇术,为何又会有那样的传说?而且神庭历代以来,这个传说一直都被人当成是真的。就连每一代的掌门也从未表现出半点疑惑,这太不正常了! 但是善化尊者也知道玉炎师弟既然带自己过来就没必要说假话,可是他也想不通,就算这里面没有仙丹妙药为何要在瓶瓶罐罐中放入毒药呢? 第四八八章 绝密 善化尊者放下手中瓷瓶,又看着古籍怔怔出神,又听玉炎尊者道:“师兄,那古籍上的奇术也不能练。” “为什么!”腔调中已经明显听到了愤怒。 善化尊者能看懂上面的文字,翻了几页,发现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奇术,而且威力巨大。为什么玉炎师弟还说不能修炼? 发觉师兄生气了,玉炎尊者叫了他一声,“师兄你跟我出来吧,我们到外面说。” 为了要个答案,善化尊者只有暂时放下古籍,跟玉炎出去。 外面石壁上的宝石闪闪发光,善化尊者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就站在入口处,他的目光仍往里看着。 “师弟,我不明白,为什么瓷瓶里的会是毒药,又为什么书架上的奇术不能修炼。” “师兄,不用太吃惊,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很吃惊。” 接下来玉炎尊者把关于无尽宝库的所有秘密没有任何保留的告诉了善化尊者。 三邪两正中神庭除了维持其余四派的平衡外,还要看守神兽鲲的职责。而无尽宝库中从始至终并没有什么仙丹妙药和上古奇术,里面只有一样东西。 那个关于无尽宝库的传说根本就是假的,只是为了用仙丹妙药和上古奇术来隐藏这件东西。人们只要听了这个传说,就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仙丹和奇术上,没有人再会多想这里面还有另一样东西。 就像善化尊者那样,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真正的无尽宝库,以为修炼了书架上的奇术就能功力大增,以为吃了瓷瓶中的仙丹就能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古籍上的奇术除了能让人功力大增外,还会损伤身体,一开始修炼的时候并不会被发现,十年乃至二十年过去后就会出现经脉承受不住真气撞击的征兆。到了那时候停止修炼还有活路,一旦强行修炼则会经脉尽断而亡。 瓷瓶中的丹药也并不是什么仙丹,正如玉炎尊者说的那样是毒药。只要服下当场毙命。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无尽宝库中的那样东西,而这个秘密只有当神庭掌门要去世的时候才会告诉下一代掌门。每一代掌门都会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在保护神庭。 玉炎尊者并不知道这个秘密。前几天寸心临死前一晚告诉他的。 当年天衍尊者去世前,把寸心叫到床边,抓着他的手讲出了这个秘密。原本只有下一代掌门才有权利知道,但当时寸心经脉被封,神庭中又有很多人想害他。 天衍尊者怕自己驾鹤西去后寸心被害,所以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爱徒。并告诉玉炎说寸心手上掌握着一个能拯救神庭的秘密。这样一来玉炎在坐上掌门之位后就会竭尽全力的保护寸心,也就免去寸心被害的可能。 天衍尊者算的很好,寸心的确多活了不少年。可是他算不到神庭会出现叛徒,更算不到玉炎和善化会对封印神兽鲲的阵法动了手脚,也算不到言逝错会卷土重来。 那一晚玉炎尊者除了让寸心帮自己破去岚汀的不灭佛印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从他的口中知道当年师父没有告诉自己的那个秘密。 当他听寸心说无尽宝库的钥匙只能开启一道石门,而真正的钥匙则是神庭大印时,玉炎尊者也如善化尊者一样无比的震惊。 后来寸心又说从玉树后入口进去所看到的奇术不能修炼,仙丹不能服用时,玉炎尊者也如善化尊者一样不甘心。 人都是有欲望的,实力越强、权利越大的人欲望越大。当年设下此处陷阱的人就是抓住了人心欲望,才故意设计了这道屏障以保护无尽宝库中的那件东西。 善化尊者听了这个秘密,抬起手擦着额头上的汗,还真是贪心害人。刚才要不是他极其信任玉炎尊者,肯定会打开瓷瓶吞下仙丹,那也就意味着此生走到了尽头。 换做是别人,从小就知道关于无尽宝库中奇术仙丹的传说,并且几十年的追求就是想要进入无尽宝库。当他们看见古籍奇术,当他们拿起瓷瓶时,岂有不吃里面仙丹的道理? 与其说这是陷阱,倒不如说这是对人心的考验。如果没有贪欲,就不会上当。如果上当那也是自找的。 善化尊者又问道:“师弟,按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当年言逝错也进入过无尽宝库。虽然那时候他统一了三邪两正,但听师父说咱们的师祖谎称神庭大印丢了,并把开启外面石门的钥匙给了言逝错。那么言逝错当年也就像今日我们这样仅仅到了这里,可是书架上的奇术不都是害人的吗?他怎么能用来救人呢?” 玉炎尊者道:“虽然同样是害人,但如果古籍上写的就是害人的奇术,那明眼人一定能看出来。所以为了做的真切才放入了一些只有练了十多年后才会损伤经脉的奇术。而这么做恰恰为这些丹药做了掩护,就像师兄你一样,当进来的人看见古籍上的奇术并知道修炼后会功力大增,他们还会怀疑瓶中丹药的真假吗?” 善化尊者一拍脑门儿道:“我懂了!当时设计陷阱的人根本就没想让进来的人活着出去!” “没错,只要有人相信了古籍上的奇术,那么一定会服下这里的仙丹,最后当场毙命。就算有人定力强些,不服仙丹,只要拿走古籍带在身边早晚有一日会修炼的。”玉炎尊者想起了言逝错,露出的表情有些同情,有些嘲笑,“言逝错当年得到的分魂之术虽然能救人的命,但也会伤害自身。所以他也中计了。” 善化尊者嘴里不断念叨着吗,“厉害啊,厉害啊。”目光再望向里面木桌上的瓶瓶罐罐,却是恐惧和后怕。 “师弟,那你快说说如此费尽周折为了保护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又藏在哪里呢?”善化尊者心里痒痒,再次走入,四下搜索。 玉炎尊者在外面笑道:“师兄,你别白费力气了,那样东西根本不在里面。” “什么?不在里面?不是说那样东西就在无尽宝库中吗?”善化尊者扭身问道 “是啊,但我没说这里面就是无尽宝库!” “什么!这里不是无尽宝库?” 第四八九章 师兄 善化尊者吃惊的看着玉炎师弟,如果按照他说的那样这里不是无尽宝库。岂不是几千年以来所有人都被骗了?当然这里面也包括言逝错。 玉炎尊者又带着他走回玉树正前方,看着上方的四个大字,问道:“师兄,你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吗?” 善化尊者脱口而出,“不就是无尽宝库吗?” 玉炎尊者摇头道:“当然不是。” 善化尊者再次无话可说,只听玉炎尊者道:“其实并没有无尽宝库,那只不过是用来骗人的。” 石破天惊!这个消息实在让善化尊者无法接受。本以为刚才玉炎师弟说后面入口不是无尽宝库,而真正的宝库在别处。如今听说根本就没有无尽宝库,他怎能不震惊? 这时候玉炎尊者拿着神庭大印往玉树上小字落款处扣去,他的手很稳,没有颤抖,均速前进。 白光照着玉炎尊者手中的神庭大印,善化尊者才注意到原来神庭大印和这玉树是同一材质,这么说万年前神庭大印很可能就是玉树上某块枝干制成。 当神庭大印压在小字落款上时,风声不知从何方传来,再看玉树上方繁盛的叶子,竟然随风摇摆,就像真的活了过来一样。 玉炎尊者的手再往里推了一下,然后此间白光瞬间消失。 漆黑一片! 善化尊者立在当场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用说能否看清。他只能听到耳边风声掠过,听到身旁玉炎师弟喉咙里有一声低沉的惊呼,尽管玉炎压抑着但他仍然听清了。 低沉的惊呼!善化尊者心想玉炎师弟一定是看见那件东西了。 然后他心里奇痒,可是眼前一片漆黑,就算他修为再高,没有一丝光是根本不可能看见景物的。这时候善化尊者心里奇怪,玉炎师弟是怎么看见那件东西的? 有了这个疑问,他更加好奇,急忙从身上摸出火折子,想要点亮。可是任他怎么吹起,没有一丁点火花。如果自己的火折子点不亮,那玉炎师弟的也一定点不亮。可是师弟到底怎么看见那件东西的? 或者说师弟也和自己一样从始至终就没有看见那件东西,而是靠摸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玉炎师弟摸一下就激动不已? 正想着突然眼前就有了光亮,善化尊者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玉炎师弟手中的东西,可是玉炎手中空空如也。 “东西呢?”善化尊者急道 “师兄,过两天你就能看到了。”玉炎尊者颇有深意的笑道。 “师弟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好歹我们也是一伙的,这不公平啊!”善化尊者就像一个孩子,有点不讲理,但一定要看到那件东西。 玉炎尊者并不在意,扯开话题把神庭大印放在善化师兄手上,“师兄,大印你收好。” “你才是掌门,给我干什么?”善化尊者道 “你我之间不用计较这么多,这些年过来了,我还会不相信你吗?”玉炎尊者转身,二人从来时的路返回。 走出入口,看着石门缓缓落下。月色正明,空气清新。善化尊者因没有看到那件东西而不甘心,又转身想说话。 正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玉炎师弟手一抬,一件碧绿色的东西射入石门中。 “啊!”善化尊者大叫,他虽然没看清,但是心中想到一样东西。 打开石门的钥匙! 善化尊者以冲出去想要再次进入石门,然后把钥匙捡回来。可是玉炎尊者抓住他,二人眼睁睁看着石门落下。 同时开启石门的钥匙永远被封在石门的后面。 “你为什么这样做?”善化尊者不明白,把钥匙扔进去,以后还怎么打开石门? “没用了。”玉炎尊者心底落下一块大石。 “什么没用?” “东西拿到了,无尽宝库就没用了。” “东西在你身上?”善化尊者立刻把注意力放在玉炎身上,突然笑了,“师弟啊,我们商量个事啊,你给我看看呗,就一眼。” “行啊,不过就一眼。” 善化尊者刚要答应,就看玉炎一抬手,然后撂下。 “看完了。”玉炎尊者出其不意,其实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善化尊者很是抓狂,“不带这样的啊,你糊弄我。” “说好了就一眼。”玉炎尊者笑的格外开心,月色下的他似乎年轻了几岁。 “哎,不给看算了,我走了回去睡觉。”善化尊者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神庭长老,倒是有些像他们年轻的时候,互相开玩笑。那时候善化都不是玉炎的对手。 说完他竟然真的转身离开,玉炎尊者也没有挽留,只看着师兄的背影渐远。忽然叫住,“师兄!” 善化尊者身子一震,以为计谋得逞,玉炎师弟要给自己看那样东西,急忙转身。 “这么多年,谢谢你啊!”玉炎尊者目光中晶莹闪动,他老了,身体老了,心也老了。但这句话说的格外大声,“谢谢你啊,师兄!”眉间微皱,眯着眼,眼角皱纹丛生。 突然被感谢,善化尊者怔了一下,一挥手,毫不在意却又无比认真道:“你见外了啊,我们不是一伙的嘛!” 玉炎尊者猛的点了点头,“永远都是一伙的!” 善化尊者想到这些年二人支撑着神庭的不容易,心里也有些感慨,但扛了过来,到了今日马上就要见到胜利的曙光,他期盼着、有些等不急了。 不想太煽情,善化尊者转身离开,却又听身后玉炎师弟叫了一声。 “师兄!” 善化尊者没有转身,看着眼前慢慢长路,背对着玉炎,问道:“干什么?” “师兄!!”玉炎尊者看着熟悉的背影,发现师兄的腰有些弯了。这些年他陪着自己扛了太多的胆子。 “有话就说!”从前每当遇见困难,每当玉炎求到他时,善化尊者都对师弟这般说,有话就说,有我在,别担心。 “师兄!!!”玉炎尊者眼角晶莹的东西终于流下。 他老了,但依然有情。 “有事就说,害怕我不帮你吗?”善化尊者依然没有转身,他苍老的脸就如干涸的土地,此时土地被河水灌溉。 “我没事啊!”他笑了,泪水顺着嘴角流进,原来我的泪也是咸的。 “我真的没事!我就想喊喊你,师兄!师兄!!师兄!!!有师兄在真好!” 推几本绝对好看的书 生活中对于我来说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方式,也没有什么爱好,以神是个工作狂。 如果非要追问爱好是什么,肯定不是写作,那就说是读书吧。 今天给大家推荐几本真正好看的书,我个人对文字的要求挺高的,写书的时候经常因为一句话一个词想半天,所以既然我推荐的书,大家可以放心去看了。以下几本都是剧情流的好书,不管你是不是书荒都要去看看。 第一本《青灵诛心》,一看名字大家应该知道作者的文笔绝对不差,事实上作者写这个故事也很用心。 故事发生封神二百多年后,西周和东周的分界线。剧情上承《封神演义》,下启《西游记》,补完了中间的故事。 那时没有道教,只有阐教和截教;没有佛教,只有西方教。主角是朝歌城里的官二代,眼看着就要到17岁。 17岁对于主角来说就是一个魔咒,主角两个哥哥死在17岁,因为某种原因家里的孩子绝对活不过17岁(这是作者挖的陷阱,看到后面恍然大悟) 16岁生日的时候,一个阳痿的恶霸,企图霸占主角的“青梅竹马”。主角打算先入为主,牺牲自己的“清白之躯”来拯救妹子(好想法)。不过,毕竟不是小黄文,主角并没有把生米煮成熟饭,但仍达到了目的,不过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他和哥哥们一样在17岁那年“死”了。 当然,主角不会真的死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更好地活着,具体细节还需要亲自阅读,毕竟这不是一个能三言两语说完的故事。开头只是用凡人的眼睛去看,过程相当于修仙,到后面就像升级了一样,仿佛拥有玄清二境的慧眼,能看破前面的伏笔,这个体验是以前从未有过。前几章看似仙侠元素不多,但回味一下就会发现,太多表面看似简单平常的事物,其实都是玄门道法的作用。 例如:扑朔迷离的梦境,其实是一种神奇法门。庙里的几个人表面与主角称兄道弟,其实一个个都在演戏。 哪怕老乞丐手里的一个破碟子,一撮狐狸毛,花瘤儿头上的一颗瘤子,青灵庙地下通道…… 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其实暗藏玄机。沙僧做河妖那些年;猪刚鬣(猪八戒)的前世今生;女娲补天的石头,为什么变成孙悟空?金蝉子(唐僧)为什么被贬十世下界?姜子牙的徒弟们武吉,为什么没被封神?引发烽火戏诸侯的妖姬褒姒,最后去了哪里? 看到这里有没有很想看? 第二本《冥主》,作为同样喜欢古龙的作者,这本以四季山庄开头。 春衫年少,细雨微茫,他是四季山庄的贵公子。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他是言定天下的谋主。 雷峰塔倒,西湖水干,他总也等不到要等的人。 ………… 他是王侯,亦是乞丐,既是高士,又是俗人。畏他的人如畏妖魔,敬他的人如敬神明。这是天河上边上一株仙草生生世世轮回不休的故事,也可能是正在你我身边发生的事。 无尽岁月,悄然回首,群星寥落,唯季寥一人独仙。 第三本《以神为饵》,一个妹子写的男频书,上本女频叫《九章锦》。初识《九章锦》简直惊为天人,文字极美。 宇宙不灭,文明更迭,乱象中谜之少年横空出世,进退两难。 “进一步你将沦为棋子。” “退一步你会灰飞烟灭。” “为寻真相,我九死不悔。” “一念悟,众生即神,一念迷,神即众生。” 我很赞同众生即神,神即众生。挺烧脑的一本书,要收藏然后订阅哦。 第四本《东方神探九录》,堪称中国的福尔摩斯。 又是一个喜欢古龙的作者,写出来的故事让人拍案叫绝。这是一本适合出实体书和拍电影的书,作者对故事的认真程度让人佩服,为了写好这本书,作者布艺去了很多城市,其中有他对人生的理解和感悟。 虽然是灵异类的,但跟灵异没什么关系。 第五本《荡剑诛魔传》,同是武侠分类的书,是传统武侠,味道很纯正。该书写了四十万没签约,作者一直没放弃,最后终于梦想成真。已经很久没找到这种很正很好看的武侠了,堆月箫其实不能算武侠(从最开始的设定就偏仙侠)。 这样有屹立的作者,大家要去收藏一波哦。 ………… 以上这几本希望大家能订阅正版,另外有月票和推荐票的都可以投给他们。以后发现好书我会推荐给大家的。 第四九零章 前辈 二人就这样站着,这对师兄弟间的情谊世上没有人能理解。 患难,受苦,相扶向前。 善化为了师弟付出了所有,他的青春,他所有的心血都贡献出来。 玉炎给予他所有的信任,这一次更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交在师兄手上。如果善化中途背叛,那玉炎死的比谁都惨。 但他不会背叛师弟,没有理由,因为他是师兄。 最后,玉炎尊者转过身先离开。善化尊者站在黑夜里许久,然后回头,看着对面,笑着说道:“其实有师弟也很好。” …… 玉炎尊者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神庭,他往龙雀山上走去,路过半山腰处,那里是寸心的山洞,现在言逝错住在里面。 没有停留只看了一眼,悄悄的走过,再往上,直到站在山顶。 山顶的风很大,甚至有些冷,夜里他一个人往悬崖处走去。 龙雀山有一面是陡峭的悬崖,当玉炎尊者脚尖在悬崖外,脚跟踩着地面时,停住,回头凝望。 他这是在看是否身后有人跟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确保没被跟踪,然后跳了下去。 山风猎猎拂面而过,呼啸之声填满他的双耳。玉炎尊者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大概在下降几十丈后,突然伸出手抓住石壁上的藤蔓。 下冲的力量太大,藤蔓折断,但玉炎尊者却稳住了身体。他双脚踩着石壁上凸出的石头,低头往下看去。 距他脚下不远的石缝里长出一株果树,虽然环境恶劣,但是树上结着果子。如今盛夏,正是果子成熟的时候。这里养分不足,雨水也无法流入树根,果子不大,不过很红。 玉炎尊者往下落去,脚尖点了果树树枝一下,然后用手抓住旁边岩石。这时候他的右面有一个洞口,里面漆黑一片,仔细听去却有轻轻的呼吸声。 有人! 洞中的呼吸声绵长有力,比常人呼吸的速度要慢上很多很多。 “前辈,是我!”玉炎尊者轻唤。没得到洞中人的回答,他就横跨而入。 由于明月在龙雀山的另一边,所以这里面只有些许星光。可是当洞中人睁开眼时,整个山洞都亮了。 “你来了。”语气平淡,不过让人很舒服。 “打扰前辈了。”玉炎尊者行礼,能让神庭掌门都尊敬的到底是什么人? “有事找我?”那人盘膝而坐,不见他张嘴,不知道是用什么说话。 “前辈叫我等的人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 “那我叫他来见你?” “我与他自会相见。那孩子怎么样?” “那孩子挺好,不过魔脉开始觉醒,怕是撑不了太多时候了。” 玉炎尊者提到岚汀,目光中流露出惋惜。想了一会儿,问道:“前辈可有什么办法吗?” “有” 那人不动声色,但一个字足以让玉炎尊者狂喜。 “真的吗?那前辈快救救他吧。”玉炎尊者也不希望岚汀有事,如果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那世上还哪里会有苦? “要看他造化了。”提到造化二字,那人目光明灭,眼皮跳动一下。 玉炎尊者问道:“连前辈也看算不到天机吗?” 那人道:“那孩子生来就是要毁天灭地的,天机当然是要他死。不过他也不会死,因为魔脉觉醒已能偷改天机。” 玉炎尊者身子一震,“那前辈所说的造化又是什么?” “如果他能服下阴阳逆乾丹,再得到黄河图的力量,也许能压制住魔性。不过魔龙转生,这是不可阻挡的。” 玉炎尊者心情沉重道:“真的要重现万年前那场大战吗?” 那人说道:“如果当年两个婴儿死了其中一个,无论是神还是魔龙的残魂,这世界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暗流涌动。只可惜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神所创造,本来要死的神之残魂被救,这就是神改了天机。” 玉炎尊者对面前的人很是恭敬,静静倾听,没有打断。 那人又道:“只要神的残魂不灭,魔的残魂就算成长起来,最终也会被消灭。为了胜利,魔的残魂才生出了天生妖孽,也就是那孩子了。” 玉炎尊者问道:“前辈,我还是不明白。天生妖孽不也是生活在这世上,还是被神所控制啊?” 那人道:“你可知道什么是神,什么是天,什么又是魔吗?” 玉炎尊者摇头,他明白前辈说的神、天、魔并不是常人口中那样。 那人微微皱眉,忽然他和玉炎中间出现一面镜子,里面的景物正是龙雀山下那片海。 “现在你看到的海就是神,而里面的水便是天,水中的鱼则是魔。最开始鱼是生活在水中,无论鱼有多少,大海都能容纳。可是当某一天水中的鱼变成了鲲,鲲遇风化鹏,脱离大海后,展翅而飞,就再也不受大海的控制。”那人把话说道这就停了。 转而叹气道:“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测,到底何为神,何为天,何为魔,我也不甚清楚。至于我说的神创造了世界,也许不对。因为魔也有创造世界的力量。” 玉炎尊者知道他有通天彻地之功依然不能参透其中奥义,索性也就不想了。 “前辈,如果要避免万年前那场大战出现,是不是只有杀了那孩子一个办法?” “无法避免了,他体内有涅槃火种,死而不死。如果你真的杀了他,倒是麻烦。魔性刚刚觉醒,他还很弱小,尚有办法压制。如果杀了他,肉体一毁,魔龙之魂将隐藏于世间,再也无法找不到。等魔龙之魂完全苏醒,靠着涅槃火种重生,那时候才是大难临头。” “涅槃火种?想不到连凤凰血脉的后裔都不一定有的涅槃火种,会在一个孩子体内出现。” “是凤凰血脉和魔龙残魂的结合生出的涅槃火种。” “前辈,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个婴儿他?” “不错,原本应该与神之残魂结合的凤凰血脉,被他抢先了一步。” “那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你还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鲲的身上,日子就算在三天后吧,我会帮你的。” “不用劳烦前辈了,我已经得到那件东西了。” 第四九一章 故人 玉炎尊者刚才在无尽宝库中得了一样东西,现在他信心十足,仿佛不用任何人帮忙,他都能稳赢。 那人听了他的话,笑了笑,“你啊,真以为有了那件东西就能杀死鲲吗?” “难道不能?”玉炎尊者心里没底了,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如果解决不了鲲,那就意味着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失败了。 “还差那么一点。” 玉炎尊者脸色煞白,抬起手捂住胸口,那里传来硬硬的感觉。幸好自己今晚来见了前辈,否则三日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前辈,有办法帮我?” 那人点头,没有太多的反应,越是这样越显得高深莫测,“自然是有的,不过你想好了吗?真要这么做?” 玉炎尊者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苦笑一声,长长的叹气道:“前辈,我没有退路了。” 然后他从袖子中摸出一只杯子,杯身绘着蜡梅,颜色鲜艳,一丝悲凉涌上心头。想起了寸心,想起了那晚自己对他的承诺。 玉炎尊者要保护神庭,他有太多的无奈。寸心是他的棋子,岚汀是受害者。当晚寸心甘愿牺牲,临死前只让玉炎答应要救岚汀。 这个承诺,玉炎尊者一直记在心里。今夜来这里的目的也是想求洞中人帮忙。 他知道洞中人的神通,只要此人肯出手帮忙,岚汀就不至于没命。至于以后在岚汀身上会发生什么,他管不了,先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洞中许久无话,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像他这样的人早已看惯红尘疾苦,已知晓天道无情。可看着玉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同情。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拦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恢复了平静,那人重新闭上眼,已不准备说话。 玉炎尊者给他鞠了一躬,然后退到洞口,抓住果树枝叶,按原路返回。 自那人闭上眼后洞中又变成漆黑一片,真不知道平日里他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这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就连外面那颗果树上的果子都没少一个。 他吃什么?喝什么? 这时候洞外不知是什么弄出了声响打破了寂静,有可能是把窝建在岩石缝中的鸟儿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 “来都来了,还藏什么?”那人闭着眼,嘴角却浮现一丝微笑。 洞口被一个人影挡住,因为无光,所以洞中还是一片漆黑,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言逝错跳进来,走上前,坐在那人旁边,也像模像样的盘起腿。 “想不到这些年你一直藏在这里。”言逝错也闭起眼,笑道。 “我也想不到你会找到这里。”那人道 “我本以为你已经死了,谁知道刚才玉炎在我住的洞口经过,睡不着所以就跟在他身后下来了。想不到啊,又让我遇见你。” 黑暗中两个人并排而坐,肩膀相聚咫尺,就好像很多年前的某个日子,也是这样。然后他跟言逝错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从哪来回哪去?”那时候的言逝错已在北冥隐居了多年,经历了丧妻之痛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出来的太久,已忘记回去的路了。” 嘉靖十五年,廖文政第一次入朝。同年九月二十五日,廖文政随嘉靖皇帝巡视天寿山,对当时的长、宪、景、茂、裕、泰、康七处皇陵进行逐一点评。 廖文政说:“长陵势如万马自天而下,四山拱位,穴法天然,夺天下之正气,为万世之鸿基。宪陵格局小巧,砂完气聚。景陵砂水无情,穴法不明。茂陵明堂广阔,龙穴分明,山势奇特。裕陵一山一水,所聚来脉不明,四山不顾。泰陵来脉不正,砂水无情,又且水冲山射。康陵山麓水恶,右山昂头,左砂随水。” 后来廖文政为嘉靖皇帝选陵,定在天寿山十八岭前,是为永陵。从此“风水状元”的名号响彻神州大地。 明面上永陵作为嘉靖皇帝死后安葬之所,但暗地里廖文政已为嘉靖皇帝另选别处。 紫禁城外有云蟒和虎踞二山,云蟒山乃是大明龙脉,大明朝千秋基业便由此处发源,而虎踞山成守势,以保龙脉灵气不外泄。 嘉靖皇帝生前祈求长生之术而不得,想让廖文政帮自己选一处宝地,能吸天地日月精华,以求身体不腐,气息不断,甚至百年后可以重生。 芸芸众生在天地之间孰能不死?长生乃是逆天之法,自古以来秦始皇求长生最后一统六国的秦迅速灭亡。廖文政知道凡是求长生者都没有好下场,当时他掐指一算参透天机。 得知大明朝字嘉靖之后每况愈下,气数已不足百年而断送大明基业的正是嘉靖皇帝自己。 廖文政知晓天机后明白大明气数已尽,冥冥之中是上天安排他遇见嘉靖皇帝,并帮他选皇陵。那这样自己就是顺天而行,不算千古罪人。 云蟒山中的皇陵修好以后,那已是嘉靖十八年。廖文政想辞官回乡,这时候黄河决堤,毁坏无数良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廖文政为救百姓脱离苦海,亲驻凤阳府,治理黄河三年,最后得到天地至宝黄河图,平息水患,功成归来。 同年他辞官隐居,嘉靖皇帝再也找不到其行踪,天地至宝黄河图也随着一起消失。 他的人已经消失于江湖,但江湖上却流传着许许多多关于这位风水状元的传说。 如今这位风水状元就坐在言逝错的身旁,想起当年往事无悲无喜,心潮平静早已超脱世俗。 “当年我离开北冥后,遇见了你的小徒孙陈炬。那时候他被阴寒之气逼到了生命的尽头,我指点他去京城,救了他一命。”廖文政知道言逝错的往事,知道他把寸心带大,寸心的徒弟,应该算他的徒孙。 世上没有人会想到廖文政还会出现,更不会想到当年是这位高人指点陈炬去了京城,让他与万历皇帝朱翊钧相见。 世间奇妙的事太多,无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像廖文政和言逝错,他们都想不到会在这里相遇。哪怕廖文政能参透天机,也想不到。 第四九二章 心愿 言逝错听说陈炬是被他所救,心中感激,“谢谢了,想不到你还记着我这桩心事。” 廖文政道:“当年我修建完皇陵后便游历天下,到了北冥与你结识。如今算起来差不多三十年了吧?” “时间好快啊,一晃三十年,你还是老样子。”言逝错转过头,睁眼,甚至想伸出手拍一下他的肩膀。 “你也是老样子。”廖文政睁眼,于是洞中有了光,对望。 “其实我们都老了。”这是言逝错第一次说自己老了,如果按年纪算,他早就已经老了。 “你来神庭是为了阴阳逆乾丹吗?”廖文政问道 言逝错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廖文政凄然道:“事实上阴阳逆乾丹只有半颗了。” 又是一个坏消息,但言逝错听了之后只微微怔了一下,心底没有波澜。他说道:“我觉得玉炎就没那么好心,就算我帮他除了鲲,他也不会轻易把阴阳逆乾丹给我。原来是只有半颗,这小子真狡猾啊!” 言逝错没等廖文政接话,继续道:“我知道你慧眼如炬,那给我看看,没有阴阳逆乾丹,我还能活多久。” 廖文政反而把头扭了过去,过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半年。” 言逝错听了依旧没有悲伤,伸出手数着日子,“要是真能再活半年,说不定还能赶上当年我和青瓷成婚的日子。”目光中竟有些小兴奋,浑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廖文政道:“如果真有整颗的阴阳逆乾丹,你还能有百年寿命。就算有半颗,至少也能再活三十年。只可惜了,玉炎说当年你神魂被重创后,他师父就是怕你卷土重来,把阴阳逆乾丹一分为二,有半颗扔进了海里。” 言逝错却嘲笑道:“天衍尊者小肚鸡肠,天天想着算计人,怪不得死的早。他徒弟玉炎也是一样,我看啊,估计这小子是没几日活了。” 在廖文政面前,他变得放肆,因为他们熟悉,并且了解对方。 “这些年你在此地苦修,可有什么感悟?”言逝错问道 廖文政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感悟就是最好的感悟。” 言逝错笑道:“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装蒜,我问你,那黄河图现在何方?” 廖文政伸出手,在他掌心处缓缓浮现一幅画面。那是一个山坡,山坡上有一个村子,从山上流下两条小溪,来势很猛,似要冲垮村子。 言逝错刚要细看,画面消失。只听廖文政说道:“黄河图就在那里了。” 言逝错急道:“你就不能说明白点,以前就爱弄玄虚的事,现在这毛病都改不了。” 廖文政也笑了,“以前你在我面前就总着急,现在也还是那样,你怎么不改?” 言逝错一听,起身跳下去,居高临下道:“那是你喝酒耍赖,关键是打赌输了还不认账!” 廖文政也一整衣襟,双手按着石床,双腿一跃站了起来。 “你别瞎说!那次我不知道是酒,是你在茶壶里倒酒骗我喝的!” “狗屁!你就说你喝没喝酒,破没破戒!” 廖文政想了一会儿,固执道:“被人骗了不算!” 言逝错见他气的脸红,笑道:“我就说你不适合修行,你看吧,都多少年了,还跟我计较!” 两个人就像争吵的孩子,他不像叱咤风云的言逝错,他也不像神功通天的廖文政。 忽然就不说话了,各自想起某些事情,目光闪烁却不离对方。 言逝错叹了口气道:“当年你云游四海为了修行,可我不想让你离开北冥,以为让你破了戒,也就断了你修行的念想。谁知道你修行了几十年,脾气竟然那么爆,不就喝了一口酒,至不至于摔了茶壶,卷铺盖走人?” 提起往事,廖文政苦笑,“我也不知道你如此没正经,一口酒就毁了我几十年的修行。”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很多年过去了,越来越觉得曾经追求过的修行,如今都变得微不足道。 这世间一切的修行最后证的都是小道,真正的大道其实特别简单。 当人们不再去追求大道时,也就证了大道。 廖文政向洞口走去,这是他在神庭修行后第一次站起来。 洞口不大,他一人站着,言逝错就只能站在他身后。 “我有三个未了的心愿,你知道是什么吗?”背对着言逝错,廖文政问道。 言逝错很了解他,随口答道:“第一个守护黄河图,第二个还神庭一个情,咦?以前不是两个吗?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第三个?” 忽然发现多年不见,老朋友有了新的故事,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追问道:“你快说第三件事是什么?” 廖文政只笑不语,惹得言逝错心急。月光从山顶后方照射下来,他低头看去。 “黄河图有它自己的价值,是留是毁,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至于神庭的恩情,三日后就能还上。可是第三件事……”他转身,凝望着言逝错。 他们是朋友,像伯牙子期一样的朋友。 “曾经你说过,寸心是你的晚辈,决水是你的兄弟,而我是你的朋友,还记得吗?” “什么年月的事了,当年矫情了,现在想来有点不好意思。”言逝错说的是玩笑话,只是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重。 现在的他,不习惯也不喜欢沉重煽情的气氛,那样会让他心软。 “我以为第三件事永远也不能完成了,还好你活着,还好你来了。” 言逝错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忽听廖文政道:“你走吧。” “我以为你要煽情呢,原来是撵人啊!我感情都准备好了,你倒是煽啊!” 廖文振让出洞口,不准备再说话了。 这天下只有他一人敢如此对待言逝错,而言逝错不会生气,谁让他们是朋友呢? 言逝错往外走着,嘴里不停,“最近我认识个可爱的孩子,烤的兔子很好吃,说的话很好玩,整个人就是个鬼灵精。改天带过来让你认识下。” 走到洞口,他仍在说道:“你要是不喜欢见外人,那就不见。你要是不喜欢被打扰,明天我就不来了。不过这里不适合修行,跟我回北冥吧?” 第四九三章 送药 言逝错转身,他这是在邀请,甚至有点恳求的意思。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看惯生死,看不透的就剩一个情字。 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对于言逝错来说都比命重要。 他一生凄凉,如今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常常看见老朋友,哪怕是说说话也好。 寂寞和孤独是两个概念,寂寞在人,孤独在心。这些年来虽说有决水陪在身边,但是言逝错心里一直都有别人无法触及的痛。 他不能和决水说,因为决水曾经跟他一起经历那些痛。如果再提及往事,他找决水倾诉后痛快了,可是决水找谁倾诉呢? 做人不能只顾自己,可往往为别人着想就意味着要委屈自己。 但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成全别人委屈自己呢? 因为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都知道自己的一生已经不会有完美的结局了,但他们想看见别人幸福,所以心甘情愿的受委屈。剩下一部分人,他们的付出在别人看来是委屈,甚至是不值得。但他们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为姽婳而死的乌可人是这样的人,甘愿牺牲的寸心也是这样的人。如今,言逝错和廖文政都是这样的人。 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那世间将会变得多么温暖? 廖文政和言逝错没有一起经历过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连共患难都算不上。当年他游历天下,到了北冥与言逝错相识。 一杯茶,一杯酒,二人对饮,酣畅淋漓。 言逝错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而他就静静的听着。言逝错讲了一遍又一遍,他听了一遍又一遍,从未厌烦。 渐渐的言逝错心里的痛减轻了,渐渐的他把廖文政当做最好的朋友。所以他想留他在身边,到最后却事与愿违。 当年廖文政离开北冥的时候非常生气,不过岁月抚平了他心中的愤怒。如今再见老友,除了亲切,再无愤怒。 “你让我再想想。” 这是廖文政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是动心了。 …… 当言逝错往回走时,在山洞附近看见了齐楚的身影。 “等我很久了吧?” “还好。” 齐楚伸出手,掌心放着一个瓷瓶,“半颗阴阳逆乾丹在里面了。” 他也才到这里,刚刚玉炎尊者从廖文政那里回去后,就把仅有的半颗阴阳逆乾丹给了齐楚,叫他给言逝错送去。 言逝错拿过瓷瓶放入袖中,廖文政说世上只有半颗阴阳逆乾丹了,如果他吃了,岚汀怎么办? 齐楚不知道情况,他以为还会有半颗留给岚汀。 “你怎么不打开看看?” “是真的不用看。”言逝错往洞中看了一眼,岚汀在睡觉,决水坐在一旁守护着。他又解释道:“既然玉炎要我帮他对付鲲,那么今晚这半颗药就不会是假的,不过事成之后的那半颗就不一定了。” 齐楚心中一跳,以为言逝错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事成之后,你把岚汀还给我,我再给你剩下半颗。” 齐楚提醒言逝错,要他用岚汀跟自己换药,这样自己就不能给他假药。 言逝错当然知道齐楚的心思,从一开始他就洞悉了一切。没有揭穿,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 “三日后动手,你要准备一下。”同样是刚才玉炎尊者告诉齐楚的,如今他转达给言逝错。 “嗯”言逝错往山洞中走,中途停下,忽然问道:“其实我可以帮徐锦鱼解了倒逆乾坤。” 齐楚愣神,他还是犹豫了,现在让言逝错帮忙恢复她的记忆吗?虽然已经想明白了,但言逝错的话有些突然。 “信不过我?”言逝错当然知道不是这样,这么问实在让齐楚正视自己内心的恐惧。 “不是。” “很好。” “很好?”齐楚皱眉,其实在他心中有很多放不下的事。 言逝错笑道:“这几天我要练功,所以解倒逆乾坤的事等等再说。” 刚才他用一句话把齐楚的心墙敲出了裂痕,并没有敲碎,因为那需要时间。 “我把岚汀的一缕神魂引到了相忘刀上,所以他不会彻底入魔。” 这对于齐楚来说是个好消息,“谢谢。” “不说谢了,三日后见。”言逝错走进山洞,这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齐楚知道岚汀在他身边不会有危险,药已经送到,话也已经带到,他该走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三日后与鲲的对决。 …… 第二天一早岚汀醒来后非要给言逝错和决水做什么水果宴。 “水果我可以去摘,可是没盘子装。”决水在岚汀面前也不那么严肃了。 “神庭有盘子啊,你去神庭的厨房拿几个盘子不就好了。”岚汀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不错,又加上一句,“你是不是要说没刀怎么切水果?” “是啊,是啊。”决水心想你叫我去神庭厨房那盘子岂不就是偷么? “我有刀啊!”岚汀拿出相忘刀,嘿嘿的笑。 言逝错看不下去了,“用神器切水果?” “怎么了?”岚汀扭头,用右眼角对着他,有点蔑视的样子,竟然还摇了摇头。 “大材小用,神器会生气的。”决水可不想去神庭厨房偷盘子,他堂堂一个大护法,怎么能偷人家东西。 “哎呀,我就知道你是爱面子,不想去偷。可这不是偷啊,你就光明正大的去,然后站在厨房门口大喊一声‘老子来拿盘子了!’看看有没有敢阻拦。” 不用想,当然也知道结果了。神庭长老会为了几个盘子和决水大打出手?要是那样,他们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夹了,也有可能是进水了。 决水没话说了,所有的退路都被岚汀堵上,还能怎么办?去吧! 岚汀急忙提醒道:“对了,回来的路上记着摘点水果啊,千万别忘了!” 决水心里想好家伙这是那我当佣人了,可是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啊,谁让这孩子是个鬼灵精,要比挖坑埋人,他能把全世界的人都忽悠到坑里去。而且还是心甘情愿! 第四九四章 疑惑 去了大约半个时辰,决水终于回来了。他把盘子水果都放在石桌上,“你做吧,我看看能不能做出花来。” 岚汀还真用相忘刀切了水果,然后放入盘中。言逝错深知他的厨艺精湛,边看边问道:“是不是要放佐料,比如盐?” 岚汀不抬头,随意道:“那是烤兔子才放盐的,好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打开,压低瓶口。从小瓶中有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流出。 “这个……”言逝错真想到一种东西。 “这个是做水果宴的专用酱,我爹发明的。”倒了一些水果宴的专用酱,岚汀把小瓶竖起,用舌头把瓶口周围的乳白色液体舔干净。 “该不会每次倒完你都舔一下吧?”言逝错皱着眉头。 岚汀盖好小瓶重新放入怀中,“不是每次都舔一下了。” 言逝错悬着的心落下了,又听岚汀道:“而是有时候我馋了,就拿出来舔舔。” “额……那我还怎么吃?” 看着岚汀把水果和酱拌均匀后,言逝错想吃却犹豫了。 “这算什么啊,我家公子还吃过我用挖坟铲子炒的菜呢!” “你家公子命真大。”言逝错俯身闻了闻盘子里的水果,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切,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用挖坟铲子炒的菜怎么了?我小时候村子里闹饥荒,饿死很多人。活着的人为了不被饿死,还吃死人肉呢。” “你也吃过死人肉?”言逝错虽然杀人,但可没吃过人头。 “我想吃来着啊,可是个子小又没力气抢不过那些大人。”岚汀说起这些来倒是侃侃而谈,其实就算给他吃,他也不会吃的。但可不能让言逝错觉得自己胆子小。 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就是他了。 “你爹吃过没?”言逝错问道。 “我爹也不吃,他都是把那些被吃了肉后的死人骨头找个地方埋了。你不知道,光是埋这些人没把我累死。就是用这个铲子挖的坑。”岚汀又拿出给徐三老鬼挖坟的铲子,在言逝错眼前晃了晃。 “你这铲子的命运还真惨。不过我觉得你家公子更惨。”言逝错呵呵笑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抓起一块水果吃了起来。 甜甜的香味,丝滑的口感,有那么一丁点腻的感觉,就好像依偎在爱人身旁。能把水果做成这种味道,简直是神奇! 言逝错当然知道水果是最普通的水果,哪里都能弄到,最关键的是那小瓶里的酱。 “咱俩商量个事啊?”言逝错殷勤道 “除了要我的水果酱外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岚汀左手一块水果,右手一块水果。 “额……那就是说没的商量了?”被岚汀瞧出了小心思,言逝错尴尬道。 “也不是没商量,看你能出什么价格了。” “价格?钱我可没有,毕竟我出门不用钱,就算上次坐船也是我把船家抓住,问他要钱,还是要命。最后他非要命,我只能免费坐船了。”言逝错心说小伙子跟我玩心计,你还太年轻! “你威胁我啊,我本来也不想要钱的。”岚汀吃完水果,手上还残留着乳白色的粘稠液体。 “那你要什么?”言逝错疑惑道。 “我看的出来你神通广大,教我点武功总行吧?”岚汀笑道 言逝错忽觉被他耍了,“小子,你一大早就要做什么水果宴,原来是想用它勾引我,让我教你武功。” “是啊,你现在才看出来吗?哎呀,真是蠢的可以。” “反正吃我也吃了,不教你能怎么样?”言逝错笑道。 “不教就不教呗,最多明天不给你做水果宴了,烤兔也没有了。”岚汀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只要吃第一次就绝对会想吃第二次,这个筹码很有分量。 “好小子,够精的。教你其实也可以,不过我生来就有绝世神功,没人教我,所以我也不会教别人。”言逝错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吃了起来。 “那指点我几下总行吧。”岚汀就由他吃,吃的越多就越想吃。 “行,那你就耍几招给我看看。” 接下来岚汀开始卖力的练功,脚下步法变换,用出了龙神八变的身法。 言逝错边吃边看,越看越惊,“停停停!” 突然被叫停,岚汀差点被自己绊倒。 “怎么了?是不是太快了,你看不清啊?” “不是太快了,我问你,这身法是从哪里学来的?”言逝错停止吃,现在他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家公子教我的,说是我爹创的一门武功,名叫龙神八变。”岚汀有些疑惑,不明白言逝错为何这么问。但还是挺骄傲的,以为用龙神八变吓住了他。 “你爹叫什么名字?”言逝错又问。 “我爹名叫燕寒。” “姓什么?” “姓燕啊!”岚汀挠头,心想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吗? “不是姓东方?”言逝错目光凝重道 “还姓西方呢!”岚汀对于言逝错的这个问题有点不高兴,在他心里爹爹是无比神圣的,不容侵犯和侮辱。 “奇怪了。”言逝错站起身,看了决水一眼,二人一起走出山洞。 身后岚汀喊道:“喂,去哪啊,水果还没吃完呢!” “你留着自己吃吧。”言逝错背对着他,一挥手,竟然和决水往山下走去。 岚汀看着盘子里的水果,自语道:“真是个怪人,刚才还说好吃呢,怎么一会儿就不吃了?不吃拉倒,我自己吃,哼!” 言逝错二人走到山下,来到沙滩上,面对着大海。 言逝错道:“你刚才看出什么没有?” 决水道:“看出来了,那孩子的身法好像是东海龙城的武功。” 言逝错点头,“虽然不全是,但至少七分像。” 决水又道:“可是他体内有涅槃火种,怎么会和东海龙城扯上关系?” 这回言逝错摇头,“天生妖孽,涅槃火种,东海龙城,这孩子身上的秘密还真多。” 决水想了想,“如果他没说假话,齐楚和燕寒中一定有个人和东海龙城有关系。看这孩子的年纪,他爹燕寒应该不到四十岁。” 言逝错道:“别瞎猜了,找齐楚问问不就行了?” 第四九五章 冷汗 言逝错直接去了神庭,他根本不用知道齐楚在哪。因为当他到了神庭大殿,弄出一点声响后,神庭长老一定第一时间赶来。到时候他就问问齐楚住的地方,也就能找到人了。 神庭大殿又被言逝错砸了个稀巴烂,等玉炎尊者带着长老们来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 可是众人看着言逝错却没有办法,因为他有绝对的实力。而且现在要对付鲲,没有他帮忙不行。 看着眼前被毁的祖师画像,被砸碎的宝石,众人之中除了语言尊者,其他的人气的胡子都歪了。 可是又能说些什么呢?半颗阴阳逆乾丹也给人家了,要是把人家惹怒,万一不忙帮了怎么办? 玉炎尊者镇定道:“你来做什么?” 言逝错温文尔雅道:“我来找齐楚,顺便把大殿收拾了一下。” 玉炎尊者心说你这叫收拾?这明明就是捣乱!让善化尊者带着言逝错去找齐楚了。剩下的人一起进大殿打扫。 大家心有怨言但是又不好说,最近几天玉炎的脾气大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了,谁要是触了他的眉头,少不了一顿骂。 人都是欺软怕硬,以前玉炎尊者对师兄弟们态度很好,他们反而不把它放在眼里。现在对他们态度极其恶劣,谁知道这些人竟然忍气吞声。 法慧尊者提议这两天把散落在外面的神庭弟子都找回来,毕竟总让他们藏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堂堂神庭,竟然被言逝错吓得人都跑光了,这怎么行? 不动尊者也同意师兄的说法,过两天就要和鲲决一死战了,把大家找来打打气也好。 七个老头子打扫完大殿后,众人就都出去找自己的徒弟了。其实玉炎尊者手里有神庭的烟花召集令,但他就是不发。谁让这么多年你们一直欺负我,现在我也欺负起伏你们。 玉炎尊者看着他们乖乖的出去找人,心底相当痛快。 转身望着重新被挂起的祖师像,变得郑重起来。 扫过一幅幅画像,仿佛领略了神庭万年的风光。如今到了他这一代,已然没落,但志气仍在。 玉炎尊者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轻道了一声,“各位祖师在上,我玉炎一生无愧于神庭。”然后叩首。 一个人要做几件好事容易,但要是一生无愧实在是难的很。玉炎尊者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 善化尊者带着言逝错来到齐楚屋子前,然后他就离开了。他可不想触了这阎王爷的眉头,还是躲得远远地好。 言逝错走上前礼貌的敲门,齐楚根本想不到会是他。打开门的时候竟然笑了,“主动送上门来?” 有些开玩笑的样子,似二人已认识许久。 “找你问些事情。”言逝错开门见山,他没有理由绕弯子。就算有,在齐楚面前也不用,因为对方是个聪明人。 齐楚走出去,关上门,和言逝错走出很远。 “到底是什么事情要你亲自跑一趟?” “岚汀说龙神八变是你教他的?” “是啊,怎么了想学龙神八变?我看你用不着吧。”齐楚笑道。 “三邪两正中的东海龙城你熟悉吗?” 齐楚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这么问,不过还是回答道:“有些了解,怎么了?” 言逝错点头道:“看来你和东海龙城没什么关系。” 齐楚笑道:“当然没关系,他们之前还追杀过岚汀,而且是四次!” “追杀岚汀?”言逝错对这件事有了极大地兴趣,“为什么追杀一个孩子?” “谁知道呢?对付一个孩子,他们竟然处心积虑,而且每次追杀来的都是高手。不过岚汀每次都有高人相助。” 第一次在锦绣坊,是天音神算和通天神龙出手。第二次在扬州城外,是于也风出手。第三次在京城,是大和尚真可。第四次是秦对鸟用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救他。 这么算起来岚汀还真是走运。 “岚汀的父亲燕寒是你朋友吧?”既然齐楚和东海龙城没关系,最后就只剩燕寒一人了。 “他是我大师兄,更是我的好大哥,你怎么又问起这个来?哦,对了,龙神八变就是他创的。” 言逝错可以肯定了,“你对自己的大师兄了解多少?” 齐楚笑道:“了解多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说了解多少?” 他的意思是天下再也没有人别我更了解燕寒。 但言逝错不这么认为,“看来你也不知道燕寒和东海龙城之间的事。” 这倒是勾起了齐楚的好奇心,一直以来东海龙城都没有对岚汀停止追杀,可对方到底为何追杀岚汀,齐楚一直都不明白。他曾经想过这可能是燕寒从前惹的仇人,可是自己的师兄为人仗义,从不恃强凌弱,更不会主动和别人结仇。最主要的是燕寒十四年前自废武功后就隐居山野,他能有什么仇人? 齐楚反问道:“你说我大师兄和东海龙城有关系,那就说说是什么关系。” 言逝错也没有隐瞒,“就在刚才岚汀给我演示了龙神八变。在我看来这身法不但天下无双,而且威力绝伦。最主要的是龙神八变和东海龙城的一门绝学竟有七分相像。” “这、这怎么可能?” 言逝错这些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也难怪齐楚吃惊。 “我大师兄说龙神八变是从玲琅阁绝学象帝之功中道家三卷的大象无形中悟出的,怎会和东海龙城扯上关系?”齐楚之所以说的这么清楚,也是再让自己重新想一遍前因后果。 “大象无形?真的那么厉害?”言逝错把注意力放在此处,此时脑海中思绪万千。 “当然了,那是我的恩师神中之神创出的,得象帝之功者便可纵横天下。”齐楚没有说大话,事实上也是如此。 当年徐道佛纵横天下时就是用的象帝之功,而佛家五境是他隐居长白山后才悟出的。 言逝错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道理,不过事情也许并不像齐楚说的那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大师兄一直在撒谎?龙神八变根本就不是从大象无形中悟出的?” 这一问把齐楚问的冷汗直流! 又发个单章 这两天有书友说每天九点十点更新不如放在一起更,这样看的过瘾点。 我觉得这想法不错,从明天开始十点两更一起。 感谢这两天大家的打赏,看到有书友问群的事,那在这里说下。 原来是有个群的,不过我也没时间打理,就晾在那里了。 群号51303687,想加的可以进来聊天。不过平时聊天的人不多,哈哈。 第四九六章 难解 齐楚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他与燕寒这么多年的交情,大师兄怎会骗自己呢?可是想到这些日子岚汀被东海龙城追杀的事,他觉得言逝错说的有几分道理。 岚汀初入江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得罪什么人?就算得罪了人,也不可能是三邪两正中的东海龙城吧? 那么如果不是岚汀,就只能是大师兄燕寒了。先假设言逝错的话是真的,龙神八变是从东海龙城绝学中演变而来,或者说这绝学就在大师兄身上,所以东海龙城的人才会穷追不舍。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么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可是大师兄真的会骗自己吗?如果真的要骗,为何一开始又把龙神八变传给自己呢?像这种从东海龙城绝学中演变而来的武功越多人学了就越容易暴露。如果大师兄真的要骗,就不应该把龙神八变传给自己。 齐楚想不通了,不过他又注意到另一个问题。大师兄在隐退江湖后一直带着岚汀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为何今年初突然让岚汀拿着信物来找自己呢? 第一次见到岚汀的时候,齐楚很惊讶,想不到大师兄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但问岚汀为何投奔自己的时候,岚汀也不知道父亲的想法,只说想多学点东西。 刚开始齐楚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身上,现在想来有些蹊跷。大师兄既然退隐江湖了,肯定是无心再管江湖之事,想过清静自在的生活。可是过了十四年的平淡日子,为何要把岚汀送到自己身边呢? 经过沉思后,齐楚想通了。言逝错说的话对也不对。 在龙神八变是从东海龙城绝学演变而来的这件事上,大师兄的确骗了自己。不过欺骗的时间却不是最初他们刚入江湖的时候,而是十四年后岚汀来找自己的时候。 最开始,燕寒创出龙神八变,他也不知道这身法和东海龙城之间的关系。而他和齐楚关系要好,其为人有大方,便把龙神八变教给了齐楚。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知道龙神八变和东海龙城之间关系的,应该是在退隐江湖后的某一年,某一天,某一刻机会,燕寒洞悉了其中的奥秘。 也正是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身怀龙神八变,并且曾经名扬天下,名声在外,东海龙城一定早晚会找到自己。所以,最后为了岚汀的安全,才让他找到齐楚。 齐楚觉得自己的推断应该没错了,可是大师兄和东海龙城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当年二人情深义重,大师兄既然没骗自己,那么他说龙神八变是从大象无形中悟出的,事实上就应该是这样。 难道说大象无形就是言逝错说的东海龙城的绝学? 可师父不是说道家三卷都是他领悟出来的吗?难道师父说的不是真话? 《象帝之功》在齐楚身上已有多年,曾经也无数次的翻起大象无形来看,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说世上真有两种一模一样的绝学? 言逝错见他许久不说话,便道:“怎么了,想不明白?” 齐楚看了他一眼,“不是想不明白,是不敢想明白。” 齐楚的确不敢往下想了,他知道这后面有个天大的秘密。停止思考,决定等时机到了找大师兄问问。至于为何不找恩师徐道佛,作为徒弟的怎么敢怀疑师父? “眼下还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对付鲲上吧。” 听齐楚这么说,言逝错明天他开始回避了,没有追问的意思,准备动身离开。走了几步转头回来颇为神秘的笑道:“这几天没吃到岚汀做的饭菜是不是馋了?” “还真是。”齐楚笑道。说完就想到了岚汀的手艺,曾经许许多多美食都是由这个少年做给自己的,几天吃不到还真不习惯。 “放心吧,我会把岚汀还给你的。”言逝错笑着离开。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这对于言逝错来说也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想管江湖之事,这次要不是关于岚汀的,他才没心思管呢。 回龙雀山之前,又到神庭厨房洗劫一番,把能吃的都带走了。言逝错心里美滋滋的,身边一个大厨神,似乎什么东西都能做成美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了。 这一天过的很开心,早上吃完水果宴,中午有吃烤鱼,晚上再次尝到了烤兔。本来岚汀是不同意做烤鱼和烤兔的,毕竟让他这样一个大厨神几天之内做几次烧烤确实有点没面子。 可是他也架不住言逝错的软磨硬泡,最后只能妥协。其实最大的诱惑是言逝错说只要他给自己烤了鱼和兔子,晚上就教他一些吐纳呼吸之法。 夜晚来临,刚刚吃完烤兔肉,岚汀兴致勃勃的拉着言逝错走出山洞。 “快教我啊。” “教什么?”言逝错假装听不明白。 “白天你不是说只要我给你做了烤鱼和烤兔,晚上就教我呼吸吐纳之法的嘛?”岚汀小眼睛瞪得溜圆,生怕言逝错说忘了。 “哦,这个啊,想起来了,现在就要学?”言逝错笑道 “对啊,趁着天黑你快点。”岚汀盘膝而坐,认真起来。 “趁着天黑?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怪怪的。”言逝错笑道。 “别磨蹭了,春宵苦短啊,你快点!” 岚汀念书不多,知道的成语也大多用不对地方。此时言逝错惊奇的看着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怪物。 “我等不及啦!” “……”言逝错强稳住心神,“我说你能不能别吓我,好好说话。” “这个有什么不对吗?”岚汀还真不知道自己用错了成语。 决水在一旁观看,把岚汀刚才说的几句话连起来回忆,不禁嗤嗤笑了。 “好了,我们开始吧。”言逝错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争论,因为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跟着我学哦,呼…”他腹部慢慢瘪了下去,岚汀非常认真的跟着学。 “排除浊气,然后吸…”岚汀仍然非常认真。 “然后呼…然后吸…然后呼……”言逝错眼中尽是笑意。 “呼……”岚汀吐气,然后发觉不是那么回事,“诶,我说你这不就是普通的呼气吸气吗?” “是啊,呼吸吐纳之法就是这个啊?你听成什么了?” 岚汀无语,言逝错终于扳回一局,心说小子让你早上算计我,哈哈,姜还是老的辣吧! 第四九七章 领悟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这样欢乐着度过的。在武功上,岚汀可是不如言逝错的。但在忽悠、扯淡、蒙人上少年和言逝错互有胜负。 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却在彼此心底留下来深刻的回忆。 三日之约的前一晚,依旧是吃饱了美食,离休息还有一段时间。言逝错、岚汀、决水并排而坐,少年坐在二人中间,一会儿碰碰左边,一会儿碰破右边,玩的不亦乐乎。 言逝错看着山下此起彼伏的海面,没人会想到明天会有一场生死对决。如果是当年全盛时期的他,尚能对付神兽鲲。可是如今的修为比当年差远了。纵使与神庭联手也没有稳胜的把握。 “想什么呢?”岚汀扯了扯他的衣角问道。 “再想为什么海是深蓝色的。”言逝错随意答道。 “夜空也是深蓝色的啊!”岚汀指着夜空,看着闪烁的星星,心中没有任何杂念。这一次来神庭是为了自己的魔脉,但其实对于他来说一生的幸福安稳已经不现实了,而片刻的安宁已经可以满足少年的内心。 就像这几天和言逝错二人的相处,有欢笑的难忘瞬间,岚汀已经知足了。 言逝错抬头看着夜空,“其实天上也有一群人,正在如我们这般看着下面的海。只不过在他们眼里这片海叫做天。” 岚汀似懂非懂,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又问道:“你说的是神仙吗?” 言逝错道:“其实并没有什么神仙的,那些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生老病死,和我们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认为目及之处都应该由自己主宰。而我们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的生命被别人主宰是理所应当的。” “好像有点懂了,你是说自己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岚汀笑道,可是念及自身,又问:“但像我这样生来就有魔脉的,要怎么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言逝错起身往山顶走去。 岚汀想跟上去,但最后还是回了山洞。“哎,也不说明白,跟我打哑谜啊!” 少年躺在石床上,闭上眼,哼着歌。曾经吃饱不饿就是最大的愿望,那时候他根本不会想怎么活下去,因为年少的他从来都不知道死有多可怕。 自从跟在齐楚身边后,他也见过了生死,慢慢的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可是越想越糊涂,生命到底是什么呢?有人说它无比的珍贵,因为人生只有一次;而有的人却说它无比下贱,因为人如蝼蚁。 岚汀自己也分不清,他见过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他们的生命就活的很有价值。很多人都想杀了他们,但是这些人一般都会活的好好的。他也见过没钱没势最底层的人,他们的生命就活着和死没什么分别。没有人想杀他们,甚至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这些人往往生活的很苦,最后也没有个圆满的结局。 还有很多富人,他们其实比穷人也多不了什么,甚至很久以前他们也是穷人,可为什么他们会变成富人呢?还有很多穷人,他们其实比很多富人都要有能力,有学识,但为何一生碌碌无为,穷酸潦倒呢? 再想到自己,为什么偏偏我是天生妖孽呢?为什么我没有选择呢? 言逝错说只有自己知道答案,可是答案又是什么呢? 岚汀睁开眼,跳下床,走出山洞。他低头看着海面,又抬头仰望夜空,都是幽深的蓝色,为什么一个叫做海,一个叫做天呢? 少年心中有一个胆大的想法,海与天能不能换一换!一念至此,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岚汀躺在地上,刚才他需要仰起头才能看见天,而如今很自然的就能看见。 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从前他以为高高在上的是天,如今知道自己错了。 从前只是我觉的它高高在上啊,可如今我躺着的时候,就不用再仰望它了。换个角度,换个方式,自己对天的理解就完全不同了。 到底是谁说神仙掌控着世间?又是谁说在神仙的眼里人就如沧海一粟?又是谁说天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不管是谁说的,岚汀现在可以清楚的告诉他,你错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人与神从来都是样的,神从何来?神不也是人吗? 那么天从何来?如果不再仰望它,天不就变成了海吗? 那么富人为什么是富人,穷人为什么是穷人呢? 因为富人想成为富人!就这么简单! 富人并不是因为有了钱才变成的富人,而是在他们想要成为富人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当成了富人,所以最后他们会赚很多的钱。 这就像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最后成为一代大侠一样。在别人看来,少年是经历了无数困难和磨练终成一代大侠。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自己当做大侠了。简单的说来,那时候他就成为了大侠,所以在经历困难时才不会被打倒。 否则换作一个普通的少年,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逃避,会崩溃,永远也成为不了一代大侠。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 言逝错的话再次响起,岚汀真的明白了,是啊,只有我自己知道。 少年站起身,平视远方,发现用这个姿势依然能看见天。 我们有多少人在看天的时候是不自主的抬起头,殊不知平视前方一样能看到天。甚至有些人低头也能看见天! 这时候岚汀心底的迷茫一扫而光,齐楚常对他说:你想要什么就去创造什么。现在想来完全理解了,一个人饿了想要吃饭就去做饭,渴了想要喝水就去找水,困了想要睡觉就去睡觉,这是本能。 人生也是如此,真正想要的时候就要去创造,不去努力永远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岚汀想到舍灵曾问过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男人。当时他回答的时候懵懵懂懂,现在却完全通透了。 当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你就是那个人了! 第四九八章 悟道 岚汀豁然开朗,此时山风起,吹动他的衣襟。少年从怀中取出三本已微黄的书籍。 盘膝而坐,把三本书放在自己面前,月光如水落在微黄的纸张上,依次是《大道无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象帝之功》乃是神中之神徐道佛当年纵横江湖时的绝世武功,只有玲琅阁的掌门才能修习三卷。 岚汀那如星光般闪耀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三本秘籍,夏夜的风如少女柔弱无骨的手轻轻翻动三本秘籍。 他目不转睛,同时看着三本秘籍,一目十行,一页百字,书中图画的招式随着翻动随着印在他的脑海中。 时光宁静如水,慢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夜仍然是黑的,天仍然和海一样颜色。世间中一切未变,只是龙雀山石洞前的这个少年黑发飞扬,眉宇舒展,星眸闪烁,如古井般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他,一念悟道。 如今已非昨日能比,甚至随着时光的流逝,每一刻的他都与前一刻大不相同。 人虽不动,但他的神、他的魂上九天下四海,一念千万里,一望万千重,不管沧海桑田,不管世事变迁。 我不动,天则不动。 当道家三卷被夜风翻到最后一页时,少年站起,缓缓闭上眼睛。 风停,云歇,天地明灭间,三卷书籍化为金色星光四散而去。 那金色星光如风一般徜徉天地,打着旋儿,上升、分散、聚合。最后三卷书籍所化的金色星光从天而落,恰从岚汀头顶百会穴上进入其体内。 少年四只伸展,微微抬头,睫毛之上隐有一丝金光出现。 他闭着眼,无意识的从怀中拿出相忘刀,随意挥去便是一招,随意砍去又是一式。 一招一式间乃是惊天动地的绝世刀法,劈星斩月,分水断山。 这个孩子从此刻开始便不再是孩子,悟道之后功力精进神速,未来不可限量。 岚汀闭着眼挥舞着相忘刀,他并不知道因自己的改变,引起天生异象。 在最东方的天际有万丈光芒从天而降,于此同时在西方的尽头有万道闪电劈下。 他是天生妖孽,却有一颗善心。如今悟道,竟连苍天也不知是助他,还是灭他。 异象一出,言逝错和决水立刻从山顶返回此处。他们看见岚汀舞刀的这一幕,二人目瞪口呆。还是言逝错反应的快,一个健步冲上前,找准时间从背后打晕岚汀。 言逝错把相忘刀从少年手中拿下来,这一刻东方光芒和西方闪电才渐渐消失。凝望着怀中少年,也不知是该替他高兴,还是悲伤,“想不到他竟然悟道了,太快了,太快了。” “主人,刚才天生异象是不是针对岚汀的?”决水走过来接过相忘刀,以便言逝错抱起岚汀。 把少年放在床上,言逝错长出一口气,“你说的不错,天生妖孽竟然以善心悟道,我看连老天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幸好刚才我们回来的及时,否则闪电劈下,他必死无疑。” 决水目光凝重,“他虽已悟道但现在还太弱了,刚才那几招刀法耗尽了体内真气,怕是这一觉要睡好几天了。” “这样也好,就让他在此处睡吧,等醒来的时候我们也就除去了鲲。”言逝错目光中满是怜爱,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的正是世上仅有的半颗阴阳逆乾丹。 把小瓶塞入岚汀怀中,确保不会掉出来,然后帮少年整理了下衣衫。 “主人,你这是……” “其实我管齐楚要这半颗阴阳逆乾丹不是为了自己,一开始就是为了给他。玉炎为人狡猾,虽然答应把丹药给齐楚。但是事后究竟给的是什么没人知道,毕竟没人见过真的阴阳逆乾丹。就像那晚我们去抢丹药的时候,玉炎手里拿的就不是真的!”言逝错站起身,往外走去。 决水跟在后面,“所以你才跟齐楚要了半颗,就算玉炎再狡猾,为了明日的胜利,他也不敢给你假的。因为没有我们的帮助,神庭必败无疑。” “不错,这样至少能确定这半颗是真的,有了半颗丹药能保他一年半载无事,也算我对得起他了。”言逝错想起廖文政的话,世上只剩半颗阴阳逆乾丹了,有些替岚汀悲哀。 “可是我们为什么非要对得起他呢?”决水不明白了,岚汀虽然可爱,虽然他们相处的不错。但那没了阴阳逆乾丹,就相当于放弃了生命。 “我和青瓷什么都有了,就差个孩子。”言逝错笑着。 …… 这一夜言逝错没有休息也没有练功,他站在洞外看着海面出神。 对于他来说生与死已经不重要了,帮不帮神庭也都无所谓。隐居北冥多年的他这次出来只是想得到阴阳逆乾丹,固守神魂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是为了能在未来的日子继续回忆和顾青瓷的美好往事。 不过这一次他选择把仅有的半颗阴阳逆乾丹留给岚汀,因为他喜欢这个孩子,把岚汀当做自己的孩子。这种缘分实属难得,他是性情中人,一旦决定就不会后悔。 决水在一旁守护着主人,他不能理解主人的选择,但是他却支持。没有阴阳逆乾丹的言逝错还能活多久,他自己和决水心里都很清楚。 “主人,我没找到言苍赋。”这几天决水一直暗中寻找言苍赋的下落,但是他想不到言苍赋会躲在神庭之中。 “不重要,等回了北冥再收拾他。”言逝错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他一生之中又会把几个人放在眼里? “明日若胜了,你带我跟玉炎说一声,让他不要惩罚寸心了。”言逝错现在回想起来,一开始自己为了得到阴阳逆乾丹不惜利用寸心加害岚汀,想不到最后自己竟会舍命救他。 缘分啊,真是说不清。 “如果玉炎不答应,我就血洗神庭。”决水握着神将乌金杵,咬着牙说道。 “他不会不答应的。”话说的很平淡,但在言逝错心里如果玉炎不答应,他不惜一切代价必灭神庭。 第四九九章 风起 天微微亮的时候,言逝错转身往洞中看去,里面的火光已熄灭,岚汀还没有醒过来,但他却要上路了。 “走吧。” 在面对困难时,他永远是这样,平静中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决水随着他下山,夏天的清晨海面上海鸥翱翔,它们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玉炎尊者带着神庭七位长老从大殿出发,天音神算和齐楚跟在后面。原本徐锦鱼是要跟来的,但是齐楚没有同意,如此凶险的境地,他怎能让她冒险呢? 天亮的时候,齐楚才挖出御风盏。在路上,玉炎尊者教他如何使用。齐楚的领悟力极强,听了一遍,琢磨了一会儿基本能掌握御风盏的使用方法。 随后玉炎尊者给了他另外半颗阴阳逆乾丹,当然这半颗是假的,但齐楚并不知道。 “前辈,不急的,事后给我就好。”齐楚是觉得在众人当中只有自己和天音神算的实力最弱,一会儿与鲲动起手来,不知道结果如何。万一自己不幸丢了命,或是被鲲给一口吃了,这最后半颗阴阳逆乾丹岂不是跟着自己进了鲲的肚子,那还怎么救岚汀。 到了这个时候,玉炎尊者也不在意了,“拿着吧,你别怪我就好。” 齐楚以为玉炎尊者话中的意思是怕自己怪他把另外半颗给了言逝错,哪里能猜到这半颗阴阳逆乾丹会是假的。 一路上除了玉炎尊者教齐楚如何使用御风盏外,其他的人没说过一句话。离断尊者走在十夜尊者身旁,几次想跟师兄说点什么,最后都放弃了。 等到了海边,看见言逝错和决水的身影。众人有的露出憎恨的目光,而有的则露出阴险的目光。 玉炎尊者走上前跟言逝错说了两句好话,然后把众人聚拢过来,交代一会儿的情况。 他对齐楚说道:“最开始你用御风盏先引来大风,风势一大鲲势必会再次寻找乘风化鹏的机会。这时候我们所有人千万不要着急。” 所有人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敢听漏一个字,这一次不只关乎自己的生死,还关乎神庭的存亡和天下百姓的性命。 玉炎尊者又道:“师兄弟们,在御风盏启动的同时,我们也要启动阵法,所有人无比小心,千万不能分神。待鲲找准时机要乘风而飞的时候,它会从海中慢慢飞上天。就这是个时候,它刚刚脱离海面,还没有飞上天空,我们用阵法困住它。” 玉炎尊者看向言逝错和决水,“等我们用阵法困住了鲲,就劳烦二位用神将乌金杵重击其头骨,力求一击毙命。” 转而又看着齐楚,“你千万记住,一开始竭尽全力的控制风势,引天地之风越大越好,但当鲲脱离海面还没有飞上天的那一瞬间,立刻收回御风盏。那时候狂风一停,鲲就无法飞天,我们就能用阵法控制住它。” 齐楚点头,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看似只需要他启动御风盏来控制风势,但这却是个非常难完成的任务。首先风势一定要控制好,否则鲲不会上当。其次要抓准时机在鲲刚刚脱离海面就要飞天的那一瞬间收回御风盏,如果错过时机让鲲一旦化鹏飞天,那所有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这个计划简单却周密,可是实行起来非常困难。除去齐楚不说,神庭众人的阵法也至关重要,虽然他们是上古神族后裔,但万年以来神族血脉已经不纯,就算有很高的修为,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想要合八人之力以阵法困住神兽鲲,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假设齐楚和神庭众人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这最后一环言逝错和决水要用神将乌金杵击碎鲲的头骨,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它的头骨都有五六个神庭大殿的大小,想要一击毙命,这比登天还难! 如果言逝错和决水第一次没成功,就算第二次成功了。在两次攻击的空隙,神兽鲲势必愤怒疯狂,它一吼天地颤,它一动江海移,疯狂的鲲会做出什么,毁灭什么,没人能想得到。 很有可能最后双方同归于尽,想要战胜鲲,还想保住命,几乎没有希望。 众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没有人退缩,在场众人都是经历过无数磨难的,深知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如今团结在一起对付鲲,就只能竭尽所能。 齐楚拿出御风盏,轻轻向空中一送,神器便漂浮在空中。 那是一个酒盏大小,通体纯金的器物,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每一道光都有着生命。当无数道光同时绽放时,御风盏渐渐的变得透明。 御风盏中没有装任何东西,可以说它是空的。但它却装了天地之风,因为风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但无处不在的。 齐楚心中默念玉炎尊者教给自己的口诀,双掌变换,指法古怪,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原本海风习习,但当齐楚心中默念口诀时,海面上的风,龙雀山上的风都向御风盏汇聚。他睁着眼,微微转头,此时已看不清变换的指法。 齐楚的目光就如一只大手,抓住天地间的风,然后送入御风盏中。这时候风停,甚至连呼吸的空气也消失了。众人虽像以往一样的呼吸,但却发现身体外并没有一丝空气,然后只觉体内血液撞击着经脉,有种爆体的征兆。 众人急忙运功抵抗,减缓这种不适感。唯有齐楚凝视着御风盏,最后双手停下,结成某种手印。 此时御风盏慢慢的向海面飘去,而它所散发出来的金光好像被风吹着,时而往东,时而往西,方向不定,犹如田野上的青草随风摇摆。 当御风盏飞到海面上,金光便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旋转,神器从透明又变成了绿色,那是生命的颜色。 御风盏在变成绿色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变成红色,那是火的颜色,然后消失的空气渐渐的充满天地。 再然后神器又变成金色,接下来它的周身不断变换颜色,直到最后才变成风的颜色。 风是什么颜色? 第五零零章 危险 空气充盈,不适感消失。 玉炎尊者带着八位长老开始启动阵法,他一人在内,其余人在外,八人或坐或卧,表情或笑或怒,或悲或喜,口中振振有词,但每个人念的却截然不同。 再看齐楚,不知他何时已腾空而起,结印的双手分散开来,慢慢的平推向前,对着御风盏。这时候他只觉两手掌心微微发热,然后掌心处有细微的风浮动。 海面上的御风盏开始倾斜,与此同时天地间某一个角落开始有风吹来。 风起,微风拂面,吹动齐楚衣角。也就是片刻之间,他的黑发随风而舞,然后沙滩上有一股小风卷起细沙,向御风盏飞去。 旋风带着细沙在逼近御风盏时,突然海水翻涌,狂风似从海底升起,骤然间浪起千层,气势凶猛。 海浪因风而起,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海面,水花四溅。 海边狂风舞动,飞沙走石。神庭众人的衣服已被狂风撕扯的几近碎裂,这时候决水把神将乌金杵插在沙滩上和言逝错面对面而坐。 四周环境恶劣,天音神算运转全身真气,只见他双掌一推,一团白光笼罩住神庭和言逝错等人。 狂风越来越大,从身后龙雀山上不断有碎石滚下。晴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黑云遮日,白昼有如黑夜。 突然一声炸响,天边惊雷滚滚,大雨和闪电从天而降。雨水带着电光,落在沙滩上烧焦地面,落在海面上泛起层层电光。 御风盏左摇右晃间只听大海中一声低沉且有力的怒吼,神兽鲲从海底浮了上来。 齐楚看着远处海面上一座小山慢慢冒头,心知肯定是鲲无疑。那日他亲眼看见神庭众人用清心玉壶对付它,今日换成自己,一时间不知是何心情。 待鲲的脊背慢慢露出,齐楚才觉得紧张而兴奋。 今日有了御风盏的帮助,风势比那日大上十倍之多,不信鲲不上当。它被困于海中万年之久,早就想着能一飞冲天,可以说万年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冲破封印,化身为鹏。 如今风势如此之大,它没有理由不抓住机会乘风而上。 齐楚见计划的第一步奏效,心中窃喜,但仍不敢疏忽。他控制着御风盏,并没有让风势再变大,维持现有的风势,观察海中鲲的动向。 随着鲲的脊背渐渐露出,海水温度升高,直到最后沸腾。从天而降的闪电如毒蛇般抽打着海面,带起的电光有十几丈之高。沸腾的海水爆炸开来,上面伏着电光,一旦碰到海中鱼虾直接就被电焦。 小一点的鱼虾碰到带着电的海水顷刻间变黑冒烟,甚至连骨肉都被电得丝毫不剩。 海面上冒着水气,冒着黑烟再加上道道电光,简直如末日一般恐怖。 就是这样恶劣的环境却对鲲没有丝毫影响,它慢慢浮了上来,露出鳞片,露出两腮。现在鲲还没有完全浮上来,仅仅不到一半的身体好像能充满天地,甚至撑破汪洋大海。 齐楚控制着御风盏让风势慢慢变小,减缓鲲上浮的速度。他侧目看着天音神算真气下的神庭长老们,这时候他们的阵法还未完成,但却到了最后关头。 齐楚知道自己必须撑过这一关,等待阵法完成才能让鲲乘风而飞。可是他虽这样想,但当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天地间的狂风好像已不受自己控制。 再看海面上漂浮的御风盏,激烈的震动着。突然一声嘶吼,庞然大物鲲的尾鳍从海面下挺了出来,尾鳍所带起的大浪直接向海边打来。 这时候齐楚控制着御风盏,神庭众人阵法到了最后关头,言逝错和决水二人分身不暇,而天音神算全神贯注的保护着他们,没有人顾及打来的大浪。 海浪如一堵坚硬的石墙,劈头盖脸的落下,“轰隆”一声,从齐楚的头顶砸落,打碎天音神算的真气屏障。 真气屏障下的神庭众人和言逝错二人并没有受伤,而齐楚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全神贯注的控制着御风盏,根本无力抵抗,铜墙铁壁般的海浪砸在他的身上,原本腾空的齐楚被砸倒在地,以手撑地鲜血狂喷。他露在外面的脸颊、脖颈、手掌纷纷渗出血珠,五脏六腑似被击碎,体内翻江倒海,要不是意志坚定早已昏死过去。 这一突变让齐楚对御风盏失去了控制。 神器御风盏有呼风唤雨的力量,齐楚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想不到竟被鲲给反控。骤然间,风声大作,海面震摇,地面开裂。只见天边有紫电青雷无数,一起劈落。 鲲乃神兽,有撼天动地的力量,如今又控制了御风盏,距离它乘风化鹏也只是一瞬而已。 齐楚慢慢站起,发现自己的经脉已乱,真气枯竭,似已到了死亡的边缘。刚刚若是寻常海浪且不足惧,可是那海浪乃是神兽鲲用力激发,威力无穷。 齐楚一具血肉之躯怎能扛得住那样的敲打。他看着大海中鲲的身体慢慢浮上,待到庞然大物完全出现时,海面之下爆起数百水柱直冲天际。 按照最开始的计划,齐楚应该控制着风势让鲲从海中浮上,在它刚刚离开水面,还没有飞入天空时,收回御风盏,让天地间一切风声瞬间消失。然后神庭的阵法接上,控制住神兽鲲。 如果计划成功,鲲在大海中能掀起巨浪,但它离开海水力量骤减,又不能乘风化鹏,这时候实力最弱,是言逝错二人出手的最好时机。 可是现在齐楚重伤,神兽鲲控制着御风盏,它怎么可能让狂风停歇?势必一鼓作气扶摇直上,化身为鹏。 一旦它化身为鹏,天地间就再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它!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齐楚身上。而流光公子却身负重伤,现在就算他要舍命一搏,已无法调动体内枯竭的真气。 死亡笼罩着众人,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鲲的身体完全脱离海面,然后鳞片立起,逐一变成羽毛。 它的两鳍伸展,变大,挥动时身体上升。只要鲲的鳞片完全变成羽毛,两鳍变成翅膀,到那时它展翅一飞,势必乘风化鹏,睥睨天下! 第五零一章 法相 齐楚心中焦急,竟然又吐出一口鲜血。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连计划的第一步都无法完成,所有人的准备就都白费了。他们因此而死也无所谓,但是龙雀山后还有神庭大殿,大殿中有神庭所有弟子,世间有芸芸众生。 如让鲲乘风化鹏,世间将变成炼狱! 这时候齐楚勉强撑着身体,双拳攥紧,尚有一丝力气他都不会放弃!恰好此时,齐楚衣襟下有淡淡绿光飘出,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堆月箫。 绿色代表着生命,堆月箫发现自己主人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它显现出威力。蓬勃绿光带着无限生机流入齐楚体内,浇灌他干涸的经脉,只呼吸间枯竭的真气复苏。 与此同时,齐楚身上另一样东西自己飘出。 一方蓝色石印,其上雕着九爪金龙,那蓝色就如面前大海,流动着,甚至翻涌挣扎。 通天神龙在临死前把翻龙印交给了齐楚,让他做通天神龙下一代的掌门。二人虽然年纪相差许多,但却结成忘年之交。齐楚受了重托,自那一日起翻龙印从未离身,想不到今日神器竟然自己出来。 翻龙印向着空中飞去,而且越飞越高,竟然自己变大。 这一幕无比神奇,让齐楚看的目瞪口呆。如果说那日在云蟒山陵墓中集众人之力才幻化出五爪金龙。这一次因为鲲的出现,御风盏被其所控,无限危机唤醒了沉睡在翻龙印中的上古之力。 只听天边一声龙吟,遮天黑云被一只巨爪撕开,硕大龙头探了出来。漆黑的天空上金光万道,片片黑云被金光穿透,金龙咆哮飞出。 齐楚才看清它腹下的龙爪,“七爪金龙!” 竟然比上一次多了两只龙爪! 七爪金龙一出,天地肃静,狂风一顿。就是这片刻喘息的时机,刚刚恢复真气的齐楚飞身而上,一下抓住漂浮在海面上的御风盏。 当他的手接触到神器之时,只觉神器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登时把他反弹开。 本以为能控制住御风盏,但还是小看了神器的力量。齐楚再次倒地,这一次没有受伤,当他站起身时,只见七爪金龙大嘴一张,竟然把天边的紫电青雷吞进腹中。 传说九爪金龙乃是神兽之首,今日这七爪金龙应该和鲲是同等级别。它也有呼风唤雨的能力,所以现身以后风势变小。但是这七爪金龙毕竟是幻化之物,有形无实,不能完全控制住局势。 在它吞下雷电之后,齐楚发现龙腹变大,似有爆裂的征兆。 齐楚知道七爪金龙也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能重新控制御风盏,一旦七爪金龙的幻影消失,再无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一咬牙,再次飞身而起。这一次是飞向翻龙印。 世有翻龙印,一掀生死知! 在幻化出七爪金龙后,翻龙印底部的生死二字交替变换。 齐楚找准时机一下握在翻龙印最上面的九爪金龙上,只觉顶部九爪金龙奇烫无比。刚刚接触到翻龙印,齐楚就觉手掌已被烤焦,但忍着剧痛,握着翻龙印向一旁的御风盏砸去。 两件神器相撞,迸发出开天裂地的力量。大海翻腾,狂风逆转,正在上升的鲲受到波及,沉重的身体开始下降。 它怒目而睁,嘶吼着,显然愤怒极了。但齐楚不肯给它任何机会,在翻龙印和御风盏相撞的时候,心底默念口诀。 终于再次控制御风盏,而他体内的真气也因此被耗尽。 在最后关头,齐楚控制着御风盏收风息雨,天地一静,惊雷无声,闪电无形,黑云消散,重回白昼。 这时候神庭阵法已成,当风势完全消失,玉炎尊者带领七位长老腾身而起,以指为剑。霎时间万千剑雨从天而降,剑光耀眼,摩擦着空气燃起火光,落在鲲的脊背之上。 鲲虽然凶猛,但是离开海水实力大减,又在这将要化鹏最虚弱的时候被神庭八人重击,庞大身躯一晃,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但是神庭众人岂会让它回到海中?阵法启动,一张捕天大网向它罩去。 另一边齐楚收回御风盏和翻龙印落在地上,嘴角流血,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捕天大网。细看之下,只见网眼中竟然有着奇怪的经文,正是那经文的威力才能困住鲲。 大网罩住鲲的身躯,阻止它回到海中。此时风已停了,它无法化鹏飞天,也无法回到海中,上下皆不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但是鲲之凶猛非常人能想,料是在这样的困境中,仍然奋力挣扎。头部,两鳍,尾鳍竟然从网眼中挣脱出来,眼看着就要撑破天网。 齐楚心急如焚,但自己已没有一点力气,只能转头看向神庭长老。只见原本玉炎尊者在中心,七人为他成圈的阵法变成了玉炎尊者在排头,其余人排成一排站在其身后。 从玉炎尊者开始,前四人左手竖掌在胸前,右臂向右侧伸出。后四人右手竖掌在胸前,左臂向左侧伸出。 八人八条手臂,如此看去有点像传说中的八臂哪吒。 《法华经》有云:如来放眉间白毫相光,照东方万八千世界。 此时,八人合一,生四面,长八臂,身在空中,座下莲花绽放。 “四面大日如来!”齐楚惊呼。 想不到神庭八人竟然合力化成四面大日如来的法相! 这时,天上有金光万丈,从天而降一座宝塔。 “七宝塔!”齐楚再次失声。 刹那间从宝塔中迸发出万道白光,远远天际处有禅音响起。 “宝塔从天降,以之镇八荒。 万象分空界,合而一阴阳。 如来生法相,世间存佛光。 如可佛光见,自此无迷方。” 齐楚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于胸,沐浴在佛光之中。 挣扎着的鲲被佛光一照登时低头,收鳍,降尾,无比温顺。 神庭八人拼尽全力生出四面大日如来的法相就是为了镇住鲲。 但是他们毕竟肉体凡胎,如何能驾驭得了佛祖三身之一的四面大日如来法相? 第五零二章 重击 局势几经逆转,现在又被神庭所控制。可是神庭八人身上却承受着无穷无尽的压力,仿佛就要被压垮。 从天而降的七宝塔压在鲲的脊背上,四面大日如来的法相坚持不了多久,留给言逝错二人的时间不多了。 再看言逝错和决水中间的神将乌金杵,在佛光普照之下泛着淡淡金色,底部插进沙土中,露在上面的部分震动不已。 大地竟然也跟着神将乌金杵一起震动,地面开裂的程度更大,从地下有岩浆冒出。言逝错月白宽衣被烤的发焦发黄,他双目紧闭,双眉拧在一起,面如滴血,显然已到了极限。 刚才二人也启动了一个阵法,由言逝错守阵,决水负责攻击。这时候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言逝错一个人身上。 决水面如涂金,神圣而庄严,慢慢伸出双手握住神将乌金杵,缓缓的往上拔起。可是原本很短的神将乌金杵这一次却拔出有一人多高。 决水缓缓睁开眼,只见他瞳孔泛金,转身正对着大海。 此时四面大日如来的法相已开始变淡。凶猛的鲲用自己的尾鳍拍打着脊背上的七宝塔。佛光充满天地,但却有了消散的征兆。 一身黑衣的决水腾空而起,如箭射去,手中抓着神将乌金杵,势如破竹。 鲲的身躯少说有万里之长,决水飞到它硕大的头颅上,远远看去就是一个黑点。 凭这样一个黑点的全力一击,能打碎神兽鲲的头骨吗? 神将乌金杵虽已有一人多高,小臂粗细,可是鲲的头颅比山峰都大,它能击碎鲲的头骨吗? 如果决水无法用神将乌金杵打碎鲲的头骨,一旦神兽反震,他必将粉身碎骨! 决水身在空中,看着下面的鲲,狠狠咬着牙,把神将乌金杵抛向空中。 “大!” 决水怒吼,声音回荡在海面之上,只见神将乌金杵顷刻间变的有一丈长,粗细如树。 “大!” 这一次神将乌金杵突然暴涨,十丈长,粗细已不能目测。 随着他一声声喊出,神将乌金杵越来越大,仿佛要把天捅出个窟窿。在神将乌金杵变得有百丈长时,决水手捏法诀,道了一声,“落!” 百丈长的神将乌金杵对准鲲的头骨从天而落,“轰”的一声,大海中所有海水被震得向四面八方爆射。鲲的鳞片被震的生出无数裂痕,头颅正中被打得向下凹陷,两只凶目中不断流血。 这一击重创了鲲,但还不至于要了它的命。决水手中法诀再变,他要再打一次,而下一次定能敲碎鲲的头骨。 胜利在望,除去鲲整个世界都将恢复安宁。海面上守阵的言逝错嘴角流血,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只见他瞳孔涣散,已近崩溃。 可是为了胜利,仍然苦苦支撑。 如果是当年全盛时期的他,完全不用这么辛苦。可是现在他神魂即将消散,能坚持到这里实属不易。 言逝错心存一念,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决水完成最后一击。那时候,就算死了,也无遗憾。 正当他准备重新闭上双眼时,从空中飞过一道黑影,好似是一个人影,不知从哪里飞来,不偏不倚的落在言逝错面前。 言逝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低头一看,竟口喷鲜血,瘫软在地。原本就承受着强大的压力,此时只听其骨头咯咯作响,全身关节处被压力挤碎,顷刻间变成了废人一个。 齐楚定睛一看,在言逝错面前的竟然是寸心的尸体。如今距寸心死亡已有些日子,尸体腐烂,散发着阵阵尸臭。 言逝错深受重创却不顾自己,怔怔的看着寸心的尸体。当今世上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决水和寸心,这二人比他的性命重要千倍百倍。之前他只以为寸心是被玉炎重罚,却想不到寸心已死。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恍然失神,再也顾不上守阵,奋力的想要爬起,可是全身关节已碎,又哪里能用上力气? “你怎么了!” 泪水夺眶而出,言逝错撕心裂肺的怒吼。他知道寸心已死,可是却不敢接受现实。 自顾青瓷走后,这神庭大地上能牵动他心的人就只有寸心一人而已。隐居北冥七十年,每天都挂念这个“孩子”,无数个夜里梦见寸心跟自己说。 “他们都说你是老妖怪,可是我怎么看你也不老,长的还挺好看,更不像妖怪。” 当年寸心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如今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言逝错几近疯癫,掩饰不了内心的悲伤,放声痛哭起来。 海面上决水本想给鲲最后一击,可是刚刚抬起神将乌金杵,忽然发现身后的力量消失不见。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回头一望,虽距海岸几十里,但以他的目力把沙滩上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言逝错趴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在他的面前躺着一句尸体。 尸体虽已腐烂,但决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张脸。 寸心! 再也顾不上任何事,向着海岸快速飞去,神将乌金杵瞬间变小,紧跟其后。 在决水眼里,言逝错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他从来不关心天下人的死活,他只在乎主人。这一次也是主人要帮神庭,所以他才出手。 现在言逝错重伤,他放弃一切赶回其身边,可见二人之间情谊深厚。 决水放弃攻击,鲲得了空隙。它虽然受了重伤,但伤不至死。 此时神庭八人的四面大日如来法相也消失了,天地间佛光不在。捕天大网被鲲撑破,它再次回到水中。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海边一声惊呼,玉炎尊者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师弟!”善化尊者冲了上去,扶着玉炎尊者,抬头怒视着十夜尊者。 就在刚才神庭八人还齐心协力的启动阵法,化出四面大日如来的法相对付鲲。谁也想不到在法相消失的一瞬间,十夜尊者竟然出手重伤玉炎尊者。 玉炎尊者身为神庭掌门,对他动手无疑于与神庭为敌。 现在除了玉炎、善化、十夜三人外,其余五位长老目瞪口呆,纷纷看着十夜尊者,法慧年长,却也不能冷静,声音颤抖的问道:“十夜师弟啊,你这是为何?” 第五零三章 上风 十夜尊者听了仰天长啸,多年来心中的压抑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待他啸声落罢,得意的看着被自己重伤的玉炎尊者,冷笑道:“玉炎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玉炎尊者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挣扎着站起,冷哼道:“十夜,看来你终于忍不住了。” 法慧尊者听着二人对话,只觉有些云里雾里,急忙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玉炎尊者道:“师兄,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明白吗?十夜他早已背叛神庭了。” “这、这怎么可能?”法慧尊者看着十夜尊者,“十夜师弟,你快解释啊!” 十夜尊者摇了摇头,笑道:“解释什么?玉炎说的不错,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背叛神庭了。” 谁也没想到他会自己承认,其余长老皆是一惊,不动尊者问道:“师弟,你是不是有苦衷?” “苦衷?呵,没有。”十夜尊者一句话让众人无话可说,他继续道:“早在师父把掌门之位传给玉炎的时候我就已经背叛神庭了。当初我为神庭做了牺牲许多,到头来却被人抢了掌门。你们说,我一生忠于神庭有什么用!” 十夜尊者露出憎恨的目光,咬着牙道:“一个人最应该对自己忠诚,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法慧尊者挡在玉炎尊者前面,指着十夜尊者道:“你想篡位?” 十夜尊者笑道:“不只是想,我现在不就做着吗?” 法慧尊者身子一颤,万万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十夜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十夜师弟,你三思啊!” “三思个屁,今天我就要杀了玉炎,等我当上掌门不会亏待你们!”十夜尊者早已下定决心,法慧劝上两句根本不能打消他图谋掌门之位的想法。 这时候在法慧尊者身后的玉炎拨开师兄,他受了伤,但此刻站的笔直。 玉炎和十夜面对面针锋相对,却听玉炎尊者道:“十夜,你别做梦了,真以为自己能当上掌门?” 十夜尊者冷笑道:“难不成你现在还有还手之力?” 其实不只是玉炎尊者没有了力气,其余长老们都没有了力气。刚才启动阵法,又化出四面大日如来的法相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真气。可偏偏十夜尊者刚才没有尽全力,他留有余力等待着时机,今日他必须杀死玉炎。所以,在八人收功的那一刻他突然袭击,重伤玉炎。 现在十夜尊者一个人,对面七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且听十夜尊者道:“离断师弟,如今胜负已分,你还要帮着玉炎吗?” 早在前几天十夜尊者就跟离断尊者说了谋逆之事,那时候离断是同意的。刚才离断尊者一直站在玉炎他们一边,现听十夜师兄叫自己过去,没有一丝犹豫便走到他身旁。 “哈哈哈!玉炎,你看看吧,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掌门,最后却聚不住人心,现在想来是不是很后悔?”十夜尊者狂妄的大笑。 现在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担心,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坐上神庭掌门之位。 他瞥了一眼善化尊者,哼了一声,又对其余长老道:“师兄弟们,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谁强谁弱不用我说,从前玉炎当掌门的时候我们都不服他。今后我当上掌门,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怎么样,你们是跟我还是跟他?” 法慧尊者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十夜,我看你是疯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都能干得出来,我法慧绝不会与你为伍!” 十夜尊者本以为他们都对玉炎以后很大的意见,只是估计玉炎的掌门身份才隐忍多年。这次自己打伤玉炎,他们会看清局势,自会站在自己这边。他怎么也想不到法慧竟然帮着玉炎。 “师兄,胜负已分,你只要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现在要是还帮着玉炎,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十夜尊者威胁道。 忽听不动尊者大笑道:“十夜啊十夜,你真以为我们和你一样吗?” “不然呢?”十夜尊者挑眉道。 止澜尊者道:“我们是对玉炎不满,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于他。身为神庭弟子,一生的使命就是守护神庭这片土地。师父把掌门之位传给玉炎,我们只会拥戴他,绝不会像你一样篡权夺位!” “不错!”七擒尊者也站了出来,“十夜,我们曾经都是发过誓的,一生与神庭共存亡。玉炎一日是掌门,终生就是掌门,我们不能背叛他,更不会背叛神庭。” 几人掷地有声,玉炎尊者红了眼眶。想不到这么多年他们排挤自己,大难临头时竟然不顾性命的保护自己。这就是师兄弟间真正的情谊。 十夜尊者被他们斥责,怒道:“既然你们自己不想活了,那也就别怪我!” 对面众人道:“你尽管杀过来,我们死也不从!” 除了玉炎和善化外,其余的几人都是今日才知道十夜的嘴脸。虽然到了强弩之末,心中都想凭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保护玉炎。毕竟他们人多,要是真拼起命来,十夜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十夜的另一个帮手。 言苍赋一直隐藏在暗中,刚才寸心的尸体就是他找准时间丢出来的。他与十夜早就勾结在一起,意图夺取神庭和葬魂的控制权。 现在这个时候,言逝错和玉炎重伤,而其他人几乎都没了战斗力。二人隐忍多年,终于可以在这一刻如愿以偿。 十夜尊者向着远处喊道:“老伙计,你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言苍赋慢慢的走了出来。与十夜尊者并肩而立,看着瘫软的言逝错,悲伤至绝望的决水,他心里真是痛快。 就在前几日决水还打了他一巴掌,如今重创言逝错也算是打决水一个耳光。 “畜生!你怎敢伤了主人!”决水抱着言逝错,摸起沙滩上的神将乌金杵。他恨不得把言苍赋碎尸万段,可是此时也没了力气。 言苍赋得意笑道:“决水大护法,一份小小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第五零四章 反杀 “喜欢。”言逝错现在情况非常不好,但是面对言苍赋这等小人,他气势不让。又听他说道,“小子,你还真不长进,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望着一旁寸心的尸体,他的心已坠入谷底,小声对决水说道,“找时机要他命。” 简单的六个字,决水心领神会。这一次就算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谁让言苍赋伤害的是主人。 另一边玉炎尊者在善化尊者的搀扶下稳住伤势,问十夜道:“你现在可以承认勾结外人,意图篡位了吧。” 十夜尊者不屑道:“我从来就没有否认。” 其余长老气的面皮发紫,但又能如何呢?十夜来了帮手,己方不是对手,一会儿只有等死的命。 这几人心中后悔,为何这些年就没发现这头毒狼呢?不但没有发现,还与他一起反对玉炎。想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真是有愧于玉炎了。 善化尊者拨开挡在前面的师兄弟们,扶着玉炎走上前。 玉炎尊者用手拍了拍师兄扶着自己的手臂,善化尊者松手,往后退了半步。 “十夜,既然你承认了,那我就要为神庭清理门户。”说这话的时候玉炎还在咳血。 十夜尊者看着他,哼了一声,“玉炎是你找死!” “死”字一出,他突然发起攻击。刚才的阵法消耗了他的真气,现在所剩不多,必须抓紧时间解决玉炎。 出手乃是杀招,现在神庭众人中只属十夜的战斗力最强,他又突然发难,众人惊呼纷纷上前抵挡。 其实他们也知道这是杯水车薪,可是能挡一刻便是一刻。他们心中都充满了悔恨,就算为玉炎死了也心甘情愿。 可就在十夜尊者杀招刚出,往前迈了一步时,只听他痛呼一声,突然停住不动。 众人以为他装的,却不料十夜一口鲜血喷出,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就在前一刻十夜尊者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就在前一刻他还嚣张的要取玉炎项上人头,就在前一刻他已经离掌门之位近在咫尺。可是这一刻他重伤了! 十夜尊者不敢相信有人能打伤他,面前的几人所有的动作都被他瞧在眼里,他们只有垂死挣扎的份,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不可能有力气重创他。 可是他忘记了身后的离断尊者,刚刚是他自己叫离断过去的。他一直以来都以为离断师弟和自己是一伙的,从未想过离断会出手重伤自己。 回头望着,目光露出骇然,“师弟,你……”十夜尊者用手捂着腰,那里有一把刀,深深的插进他的身体。 离断尊者面色平静,他刚刚拿刀的手还半握着拳,悬在空中没有落下。 “师兄,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背叛神庭,残害同门,要是我们的师父还活着,他老人家也不会放过你的。”离断尊者径直的走到玉炎身旁。 十夜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离断会在这个时候算计自己,他不明白自己马上就要当上掌门了。只要自己当上掌门一定不会亏待离断,他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 “离断,我不明白。”十夜尊者目露凶光,他不甘心。 离断尊者正视他说道:“在你眼里每个人都想当掌门,每个人都贪恋权势,而我就是那个例外的人。” 一瞬之间时局逆转,主动权重新回到玉炎手上。这时候善化尊者拿出一瓶丹药递给玉炎,“师弟,快吃吧,时间还来得及。” 十夜尊者看着玉炎服下整瓶的丹药,“你、你是故意引我上钩?”他到现在好像明白了,本以为是自己设的局,想不到却掉进了玉炎的棋局。 玉炎尊者服下丹药,脸上有了血色,体内真气渐渐充盈。善化尊者又拿出一瓶分给其余师兄弟。 “十夜,我就让你死个明白。”玉炎尊者说出了早已谋划好的棋局。 在言逝错还没有来之前,玉炎和善化就计划通过神兽鲲的异动引叛徒十夜出现。他们私下里对封印鲲的阵法动了手脚,鲲的第一次异动引发了海中风浪,那一次齐楚他们恰好在驶往蓬莱的船上。 那一晚言逝错闻到腥臭味,就知道是鲲耐不住寂寞了。 言逝错来神庭要拿阴阳逆乾丹,寸心说岚汀是他的契机。所以言逝错请寸心出手破去岚汀的不灭佛印,这样一来玉炎尊者为了救人就会拿出阴阳逆乾丹。 可是言逝错想不到,那时候自己就落入了玉炎的棋局。 对于玉炎来说,神庭内有十夜反叛之忧,外有言逝错卷土重来之患,简直是腹背受敌。但玉炎尊者老谋深算,准备将计就计让言逝错和十夜一起入局。 岚汀魔脉觉醒时,玉炎拿来的并不是真正的阴阳逆乾丹,只是引诱言逝错的普通丹药。 不出意料,言逝错中计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玉炎引入了局。 与此同时,玉炎让善化对封印鲲的阵法又做了手脚,致使神兽鲲再次躁动。 神兽鲲的躁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有人会关注玉炎。而玉炎尊者轻而易举的把言逝错抢阴阳逆乾丹和十夜联合言苍赋谋害自己这两件事变为一件事,那就是神庭与言逝错合力对付鲲。 他要在对付鲲的时候将言逝错和十夜一网打尽。 首先要引十夜出手重伤自己,然后让他亲口承认背叛神庭。玉炎尊者非常了解十夜,知道他一定会选择在四面大日如来法相消失的时候动手。事实上也是如此,十夜动手重创玉炎,承认自己的狼子野心。 但是十夜不知道,离断是玉炎故意安排在他身边的,就是要在他出手是给他致命一击。 可以说玉炎尊者算死了十夜,对付他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要对付言逝错就要格外小心。玉炎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在寸心的尸体上花心思。 玉炎知道自己在算计十夜的时候,十夜和言苍赋也想把他和言逝错一网打尽。那么十夜一定也会想到用寸心的尸体扰乱言逝错的心神,以便重创于他。 所以那一晚,玉炎让善化把寸心的尸体放在一个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是故意让十夜偷走寸心的尸体。 当晚,众长老离开神庭大殿后,十夜则悄悄返回,玉炎自然察觉到十夜就隐身在大殿之外。所以大声和善化对话,并假装受伤拖住善化为自己疗伤,给十夜可乘之机。 在十夜成功偷走寸心的尸体后,他和言苍赋商议,等众人在对付鲲的最后关头,把寸心的尸体扔到言逝错面前。 以言逝错在乎寸心的程度,突然得知他的死讯必定心神大乱,再加上他神魂本来就不稳,肯定重伤。 十夜所料不错,但料不到玉炎早就洞悉他一切的计划。 第五零五章 棋子 无论是言逝错的局,还是十夜和言苍赋的局最后都成了玉炎的局。而玉炎之所以没有全部告诉善化整个计划,正如他说的那样,最后要有一个人是干净的,这个人就是善化。 他虽然帮玉炎布了一个局,但其实他什么也不知道。 玉炎清楚自己做的这些事虽然是为了神庭,但却伤害了岚汀,伤害了寸心,可是他又别无他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善化干干净净,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听了玉炎的整个计划,十夜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另一边决水气的咬牙切齿,“玉炎,原来你才是最卑鄙的!寸心是你逼死的!” 玉炎尊者没有解释,他知道寸心是心甘情愿的牺牲,甚至他不去求寸心,为了言逝错,寸心也会破去岚汀的不灭佛印。 换句话说寸心的死,言逝错有责任,现在他真的好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找上寸心,为什么自己要夺阴阳逆乾丹! 言逝错不知道寸心的经脉被封,还以为他只是被困山洞而已。如果知道寸心要冲破经脉才能破去岚汀的不灭佛印,就算自己死,他也不会伤害寸心。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早已无法挽回。 十夜尊者腰间伤口处血流不止,肉体上的疼痛和心中的愤怒比起来,简直想银针入海,一声不闻。 现在玉炎尊者的真气已经足够取十夜的命,再加上其余六个长老,就算把言逝错和决水一起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十夜尊者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曾经做梦都上登上的神庭掌门宝座已触不可及。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拉着玉炎一起死。 一个人到了要死的时候,几乎都是疯狂的,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 在这个时候,十夜身后的言苍赋竟然说话了,“老伙计,你别怕,还有我呢。” 十夜尊者惊讶的看着他,“事到如今了,你还肯帮我?” 十夜想不到大难临头了,言苍赋不但不跑竟然还说要帮自己,这让他非常感动,心想原来这么多年我只交下他一个朋友。 言苍赋认真道:“你我本是盟友,我怎会丢下你不管?” 十夜尊者清楚当下局势,就算有了言苍赋的帮助自己也必死无疑。但他不在乎,死之前要拉个垫背的,既然有人帮忙再好不过,心一横,“老伙计,我们跟他们拼了!” “一起上!”言苍赋此话一出,他和十夜一起冲上。 对面玉炎尊者已准备好接招,另一边决水正想着要如何杀了言苍赋给主人报仇,想不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决水安顿好言逝错,飞身上前追被取言苍赋狗命。此时他也是体力不支,唯靠着信念支撑。 三方交手之际,十夜尊者冲在言苍赋前面,忽觉背后有人用力推了自己一把。他如何也想不到刚刚还要和他同生共死的盟友言苍赋会出卖他! 言苍赋嘴上虽说要帮十夜尊者,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面对神庭长老和决水,己方根本没有胜算。与其死,倒不如先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自己只要隐遁起来,休养生息。有朝一日时机成熟还可以卷土重来。 但如果今天要跟着十夜尊者一起丢了性命,多年来的隐忍和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可是眼下敌众我寡,实力悬殊,他想逃也不容易。于是暗中想了个办法,自己先说要帮十夜尊者一起抗敌,但是早已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之所以告诉十夜要帮他,是让他和敌人都放松警惕,给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当十夜尊者做好死的准备,敌人一起攻来时,言苍赋用尽全身力气打了十夜一掌,把他向前推去。 这一突变来势太快,除了有心里准备的言苍赋,其余人都以为这是十夜尊者二人的某种对敌之术。 神庭众人身子一顿,准备先做防守。也恰恰在这个空档,言苍赋借着打十夜那一掌的反击之力急速后退。 除了神庭,还有决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言苍赋的。 不过言苍赋刚才也想好了对付决水的方法,眼看着决水追来,他头不回,却丢下一句,“大护法,神庭杀了十夜后会放过主人吗?” 一句话如利剑刺入决水心窝,言苍赋说的不错。神庭众人不会放过背叛的十夜,那么又怎会放过本就和神庭敌对的主人?如果决水选择紧追言苍赋不放,最后也许能杀了他。但再返回时,很有可能主人已经没命了。 言逝错不在乎死活,但是决水在乎他。 无奈之下决水只有停下,然后飞回言逝错身边。 这时候他发现刚才还要与玉炎同归于尽的十夜已倒在了地上,胸骨下凹,虽然腹部还有起伏,但脸上已没了生机,这人离死不远了。 神庭众长老低头看着十夜,表情都很复杂。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却想不到有一天十夜会为了夺掌门之位做出背叛神庭、残害同门之事。 他们觉得十夜很可怜,但是没人同情他。因为在这些人的心中神庭最重,为了神庭,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想寸心一样随时牺牲。 十夜的眼中满是怨恨,临死之前最恨的反而是言苍赋,如果不是被他欺骗,自己也不会败的如此狼狈。 可是他又能怪谁呢?如果自己不对掌门之位有贪恋之心,岂会有今天的下场? 十夜带着怨恨结束了他的一生,潮水涌上托起他的尸体,退去时把他带入海中。 神庭众长老目送着十夜远去,心潮难平,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言逝错的身上。 玉炎尊者设计了一个完美不可挑剔的棋局,除去了叛徒十夜,而此时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言逝错的性命。 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瘫软如泥,从未有过的虚弱。言逝错没有还手之力,决水虽还能和神庭抗衡,但最终的结果应该是一番打斗后在愤怒中丢了性命。 这一刻,言逝错和决水的性命掌握在玉炎尊者的手中。 第五零六章 发誓 决水抱着言逝错,他知道今日逃不过一死,双目满是怒火,打算与神庭拼个你死我活。 玉炎尊者并没有急着动手,走到言逝错身边,俯视着他,“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言逝错冷笑道:“神庭一窝都是伪君子,你这么做我也不惊讶。当年为了对付我,你那心狠手辣的师父天衍竟然利用青瓷。如今你利用寸心,要说你不是他的徒弟,恐怕都没人相信。” 法慧尊者急忙道:“掌门师弟,你别和他废话,直接杀了他以除后患。” 齐楚在一旁听着,刚才善化尊者并没有给他丹药。所以他还是坐在地上,听见神庭要杀言逝错,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玉炎前辈,我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听齐楚为自己求情,言逝错心中一暖,心道:自己果然没有交错朋友。不过今日的生死不是齐楚说了算的。 其实玉炎尊者并没有杀言逝错的意思,现在对方已失去与神庭对抗的能力。算起来玉炎尊者总觉得自己欠言逝错的。当年神庭利用顾青瓷毁了言逝错的神魂,而今自己有利用寸心重创于他。 虽然双方是敌对,但交手两次,神庭都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玉炎尊者道:“言逝错,我欠寸心一条命,所以今日不会杀你。” 神庭长老们一听纷纷劝玉炎改变主意,但是玉炎尊者却阻止他们说下去。 “言逝错,我不杀你可以,但今天你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许与神庭为敌,不可伤害我门中一人,如违此誓让身在九泉之下的顾青瓷不得安宁!” 如果让言逝错发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根本不会在乎。可是要拿最爱的顾青瓷来发誓,言逝错犹豫了。他不是一个被人欺负的人,如果今日侥幸不死,七十年来两次被神庭算计,这仇不能不报。 可如果报仇的代价是九泉之下的顾青瓷不得安宁,他宁愿不报这仇。虽然她死了七十年,但言逝错相信她不过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生活。 见言逝错犹豫,决水劝道:“主人,你就答应吧。你必须活着,你还要在龙雀山上种满杜鹃花。你和青瓷不是说过吗,待杜鹃花开满龙雀山时,她回来见你。” 这是一个永远也不能实现的愿望,但在言逝错心底,这些年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就是这个虚无的愿望。 想起顾青瓷,想起曾经与她一起度过的美好日子,想起自己曾说过要在龙雀山上种满杜鹃花。言逝错妥协了,“玉炎,我发誓此生此世不与神庭为敌,也不会伤害神庭任何一人,如违此誓就让青瓷永远恨我。” 玉炎尊者的目的达到了,本来他也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对付言逝错。现在只要言逝错肯发誓,他也就不再相逼。 “你们走吧。”玉炎尊者对决水说道,然后他又跟善化师兄说了一句,“师兄,你带着寸心的尸体,送送他们。” 善化尊者点头,抱起寸心的尸体走在前面。决水心中虽有恨,但还是抱起言逝错跟上善化。 法慧尊者叹气道:“师弟啊,你这是放虎归山。” 不动尊者也道:“是啊,今日你放过他,等他养好伤一定会杀回来的。” “不会。”玉炎尊者目送着善化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他转过身再次看着大海。 十夜死了,决水带着言逝错离开。但玉炎尊者对付鲲的计划可以说成功了,神将乌金杵给鲲的一击砸得它头骨碎裂。虽不致死,但已重伤。 刚才这段时间众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十夜和言逝错的身上,当玉炎尊者再次看向大海时,他们才意识到危机并没有过去。 海面上无风无浪,但整片海洋被鲲的鲜血染成红紫色,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回到海中的鲲并没有选择游回海底,这一次它真的被激怒了。本来就性情凶猛的鲲,现在正往岸边游来。 它的身躯庞大,又受了重伤,所以游的很慢,可是如果不阻挡其前进,等到它到了岸边尾鳍一扫,怕是龙雀山都被它一下毁了。 偏偏这个时候东方大风骤起,有了风,鲲变得无比兴奋,两鳍挥动前进的速度变快。 齐楚拿出御风盏递给玉炎尊者,“前辈快用神器控制风势。” 玉炎尊者急忙接过御风盏,可是心中默念口诀时发现全然无用。才想起来刚才御风盏被鲲所控时,齐楚用翻龙印砸了御风盏,两件神器相撞导致御风盏暂时失去了神力? 玉炎尊者又试了几次,还是无法控制风力,看来御风盏真的不管用了。刚刚解决了两个敌人,想不到又大难临头。 玉炎尊者把手放在胸口,那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是他从无尽宝库中拿出来的。本想着解决了十夜和言逝错后,有这东西在定能斩杀鲲。但那是在无风的情况下鲲无法反抗,攻击力也弱。 现在风势越来越大,鲲有了帮手,要是豁出去的游到岸边,给众人一击,别说他们死无全尸,怕是龙雀山和山后的神庭都将不复存在。 玉炎尊者的心再次落入谷底,想起了廖文政的话。 “你以为有了那样东西就能对付鲲了?” 难道真是天意吗?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杀了十夜,胜了言逝错,但还是胜不过天啊! “师弟,大不了咱们跟它拼了!就算死也要保住神庭!”法慧尊者道。 其余的几人也是这个意思,但见玉炎尊者摇头叹道:“拼不过的。” 捂在胸口的手垂下,面如死灰,已然没了斗志。 齐楚看着鲲一点点的逼近,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真的要等死吗? 忽见玉炎尊者表情变了,他转过身看着龙雀山,炽热的目光好像预示着什么。 在他看着龙雀山的时候,众人发现苍青色的山峰上浮着淡淡金光。再往上看,只见顶峰之上有一人负手而立! 第五零七章 龙雀 那日玉炎尊者与廖文政见面时,廖文政曾说过仅凭玉炎尊者身上的那件东西不足以对付鲲,而自己会在需要帮忙的时候出手相助。 此时,玉炎尊者想起廖文政来,回头望着龙雀山,想不到廖文政已经站在山峰之上。 他一身灰衣,头发乌黑,一眼瞧去也只有四十几岁,却有一股傲然仙气从山顶直逼山下。 众人与他相距甚远,但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仙气拂面。 “前辈!”玉炎尊者仰望山顶大喊。 在场众人修为都不弱,但谁也没看见廖文政是怎么来到他们面前的。 齐楚并不知道廖文政的真实身份,只把他当做是神庭的一个老前辈,冲着他行了礼,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齐楚现在的伤势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却没有力量和鲲争斗。刚才见玉炎尊者对此人的态度,心中也大致能猜出几分这人的来历和地位。 忽听法慧尊者恭敬的问道:“您可是家师说过的那位风水状元?” 廖文政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众人,他是! 齐楚听见“风水状元”四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廖文政了。毕竟他们去京城就是为了廖文政留下的黄河图,还记得在皇陵中不死人要取他们性命时,黄河图的虚影出现,并且还有一副对联。 抽爻换象堪移一天星斗 避凶趋吉真乃万国神仙 若是提起神仙,眼前这人还真有点像。但齐楚还是没把他当成廖文政,不只在他的心里,在世人的脑海中,廖文政早都死了。 大海中鲲还在前进着,如今比最开始还要危险。因为众人功力不足,要想抵挡实在与做梦无疑。 原本玉炎尊者有把握,但最后也没了信心。幸好这个时候廖文政出现了,玉炎尊者心里有底了。 众人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除了担心,就是担心。但廖文政却非常平静,他只跟玉炎尊者说了一句话,“我助你一臂之力。” 玉炎尊者听明白了,廖文政肯定是早就有了对策,应该在那天自己去找他时,就有了。他想听听这位前辈的办法,可是还没等张口,却见廖文政的身影消失了。 再抬头看时,对方竟然又站在龙雀山顶,以至于怀疑刚才廖文政是不是真的下来了。 山下众人的衣服已被空气中的水气浸湿,腥臭之味让人窒息。他们仰望着山顶的廖文政,发现他的身体被一团白雾包裹住。 片刻之间白雾遮住所有人的视线,没人能看清白雾后面廖文政在做些什么。但他们感觉到地面在颤动。开裂的地面下岩浆涌了上来,炽热无比,烤的众人身体发烫。 玉炎尊者的目光中闪耀着兴奋,他好像明白了廖文政接下来要做什么。 “真的会是那样吗?”玉炎尊者嘀咕着。 法慧尊者问了一句,“师弟,你说什么?” 他摇头,好像在否定自己的想法,但心跳如鼓,难以自抑。 随着地面的颤动,岩浆的涌出,屹立在神庭大地上万年的龙雀山开始低声咆哮。 那声音又低又沉,像野兽,而且是一头发怒的野兽。 龙雀山上山石碎落,而从地下涌上来的岩浆却都朝着龙雀山汇聚过去。这一幕惊呆了众人。 滚烫翻腾的岩浆如一条条火蛇匍匐前进,咬住石壁,然后顺势攀岩。岩浆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灼烧沟壑,但很快就有后面的岩浆流入。 万千条红色的火蛇从山脚爬到山腰,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由于震动落下的山石落入岩浆中立刻化为灰烬。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已经顾不上身后凶猛的鲲了,似乎连自己的生死和神庭的存亡也顾不上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火蛇之上,看着岩浆继续向上,他们咬着牙,呼出来的气息都炙热无比。 当这万千火蛇在山顶汇聚时,从山下望去,龙雀山几近浴火。原本那古朴苍郁的颜色变得似能焚尽世间一切。 从龙雀山中传出的低吼声忽然停住,在那一刻众人的心仿佛也停止了跳动。 浴火的龙雀山和对面的汪洋大海成了鲜明的对比。包裹着廖文政的白雾慢慢消尽,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从龙雀山上滚落的不再是坚硬的石头,而是一团团的火流。 廖文政站在高耸入云的绝顶之上,脚下踩着炽热的岩浆,那温度竟把天上的云朵烤的通红。 廖文政衣衫不焦,面色不改,他负手而立的样子真如天神。然后整个人直冲天际,就在他离开龙雀山的那一刻,从山中传出一声鸟鸣。 龙雀山从中间分开,向着两侧退去。翻滚的岩浆从石缝中灌入,然而灌入的岩浆在眨眼之间竟然喷射出来,想来在山中应该受了外力冲击。 鸟鸣冲天,只见山顶之上闪过一道虚影,快如电,急如箭,迅如风。最开始仅仅是一道虚影,但越往高处虚影越真。当那道虚影冲破云霄现出本身时,只听神庭众人高声惊呼——“龙雀!” 在神庭大地上流传着一个传说,上古神鸟龙雀化做高山守护这片土地。而这龙雀实是凤凰的一种,乃是天地间最凶猛的神兽。想不到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廖文政说要帮玉炎尊者原来是召唤出龙雀! 鲲为鱼,雀为鸟,正是它的克星。 众人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龙雀,其中玉炎尊者的目光最热烈,他的手捂着胸口,摸着一件硬硬的东西。 龙雀浑身浴火,翎羽竖起,显然已被海中的鲲惹怒。就在刚才它一飞冲天之际,海中前进的鲲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鲲虽然也是神兽,也很凶猛,但龙雀是它的克星。如今见了克星,鲲绝望的低吼,哪里还敢放肆,立刻心生退意。它的身体迅速下沉,同时调转方向准备逃走。 可是它的体型实在太大,就算速度再快,也需要一段时间。 龙雀沉睡了万年之久,早已经寂寞难耐了。今日廖文政召唤它出来,神兽无比兴奋,又遇见了对手鲲,岂能让它轻易逃了? 羽翼一挥从天冲下! 第五零八章 飞镰 龙雀一挥羽翼,如一张大网罩了下来,它身上的火焰射入海中顿时海水沸腾。 尖利的鸟爪抓住鲲的脊背,龙雀神力奇大,捏碎鲲的鳞片,鸟爪插进肉中。 其实鲲的鳞片很结实,它的皮也很厚,可是谁让龙雀是它的天敌? 鲲的逃跑计划变成泡影,又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龙雀的对手,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难道只能任其宰割? 众人的目光随着龙雀移动,只见它两只庞大的鸟爪死死嵌入鲲的皮肉中,血如泉涌,哀嚎一声接着一声。 在神兽龙雀的面前,鲲只能乖乖的做一条鱼,因为身在水中,移动速度又慢,根本不是龙雀的对手。 正在龙雀用尖嘴狠戳其头骨时,鲲发了疯似的把头插进水中,用尽全身力气往水底游去。 它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就算不死也被龙雀折磨个半死。 鱼潜水,鸟掠空,只要自己把龙雀拖入海水中,它就没办法再为难自己。 恰恰龙雀的鸟爪嵌入鲲的皮肉中,见鲲要逃走,而自己还没玩够,也用尽全身力气拼命的把鲲往上拉。 两只神兽一只拼命想把一只抓上来,一只死命要把一只拖入水,就这样争斗着。 它们每一次晃动,大海仿佛就要爆炸一般,而岸边众人早已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扫倒在地。 已经没有人会注意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龙雀因为身在空中,既要保持自己不被鲲拖入海中,又要把它拉上来,所消耗的力气比鲲要多的多。 只听一声鸟鸣,龙雀拔出两只大爪,再次挥动羽翼飞入空中。 它选择了放弃,本来也没想杀了鲲。毕竟都是神兽,再说留着鲲,说不定万年之后还能像今天一样戏弄其一番。 此时海水已经和鲲的血液一个颜色,可想而知它流了多少血。 龙雀身影变虚,虚影飘回山中,分为两半的山合上,开裂的地面也慢慢合上,除了山上、地上残留的岩浆,现在好像很难想象刚才发生了一场怎样的恶斗。 众人松了一口气,暂时度过了危险。 玉炎尊者忽听耳边有人说道,“鲲已重伤,你没有杀它的必要。” 廖文政千里传音,玉炎尊者却摇了摇头。 也正在他摇头之时,原本想逃走的鲲竟然又浮了上来! 刚才被龙雀折磨一番,身为神兽怎能咽下这口恶气?如今龙雀飞回山中想要再次召唤它根本不可能。 抓住这个机会鲲决定卷土重来,他要拿岸上的众人泄愤!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见鲲卷土重来,愁上心头! 没有了四面大日如来法相,没有了克星龙雀,该怎么抵挡这凶猛的神兽? 廖文政落回山顶,看着玉炎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众人正准备撤退之时,只见玉炎尊者腾空而起,去势极快,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 玉炎尊者的手始终捂着胸口,就当他稳住身形,停在大海之上时,缓慢且有力量的从怀中拿出一物。 岸上神庭众人虽离的很远,但看清了那件东西。 “飞镰雀羽!”他们齐呼,比刚才见了龙雀还要吃惊。 飞镰雀羽乃是十大神器中唯一不用认主的,而且其中蕴含的力量不会随使用者实力强弱而变化。换句话说,就算是一个三岁孩童拿着飞镰雀羽,也能用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不用认主,也就是说任何人都能使用,一旦落入坏人之手,天下苍生将面临无尽的危险。正是因为它如此独特,才会用无尽宝库来保护它。 鲲已经被龙雀重伤,如今玉炎尊者手握飞镰雀羽,可以说胜券在握,但要想以神器杀了它,还是有很大危险,甚至一不留神就会和它同归于尽。 今天对于鲲来说很不走运,打击一轮接着一轮,其实就算刚才它逃跑,玉炎尊者也没有想放过它的意思。 飞镰雀羽形如镰刀,传说是天帝用龙雀的一根肋骨和十七根翎羽锻造而成。 羽为魂,骨为形,是名飞镰雀羽。 玉炎尊者手握飞镰雀羽,向下俯冲,每挥动神器一下,鲲的脊背上就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 身影闪躲,手不停,飞镰雀羽上红光越来越强,鲲的脊背上已是血肉模糊。而玉炎尊者衣衫湿透,本来和同门幻化出四面大日如来法相就把他的真气消耗尽了,再加上被十夜打伤,虽然后来吃了一小瓶滋补丹药,但他毕竟是肉体凡胎,怎能经得住如此折腾? 玉炎尊者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手上已经没了力气。这时候的鲲遍体鳞伤,甚至有的皮肉已脱落掉进海中。 玉炎尊者举起飞镰雀羽,准备最后一击,只要击中鲲的头骨,他必死无疑。可就在他最后一击朝着鲲的头骨打去时,鲲的尾鳍从海水下伸出,它用尽力气扫去。 玉炎尊者想要闪躲,可是已经下降到鲲的头颅之上,就算现在逃走也躲不过这致命一击。所以他索性没逃,飞镰雀羽落下,而他却抬头望向岸边。目光的方向正是龙雀山,那里有为神庭牺牲的寸心,山后有神庭大殿,神庭之中有他的弟子。 这一切浮现在他的眼前,从小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内心对这里的人与物无比的热爱。 他也想做个干净的人,可是他答应过师父,要保护神庭,保护这片土地。 飞镰雀羽刺入鲲的头骨之中,玉炎尊者被它的尾鳍扫中,顷刻之间全身经脉尽碎,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形成血雾。阳光透过血雾,却发现这个老人笑着,心中只有满足。 飞镰雀羽插在鲲的头颅上,随着它慢慢沉入海底。被鲲尾鳍扫中的玉炎尊者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调整了方向,借力飞向岸边。 临死之前他想再抚摸一下这片土地,好好的抓起一把沙土,就像年轻时那样,看着指间沙慢慢落下,然后闭上眼睛。 “不要啊!”从岸边传来一声怒吼,刚刚送走决水和言逝错的善化尊者回来了,恰巧看见了玉炎尊者被伤的一幕,他飞奔,然后泪水向后落去。 第五零九章 星落 善化尊者冲到岸边,接住玉炎尊者的身体,把他安放在地上。 “师弟!你怎么了?”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活不成了。 “咳、咳”血不断的从玉炎尊者的嘴角流出,“我以为把你支开,你就不用看着我死了。” 其实,刚才玉炎尊者是故意让善化师兄去送决水他们的,因为他已经准备和鲲同归于尽了。 善化尊者老泪纵横,紧紧抓着师弟的手,呼吸急促,把体内残余的真气渡入他的身体。 “师兄,我是自己找死,别救了。” 玉炎尊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他和善化师兄计划除掉十夜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别说话,我能救你的!”善化尊者看着身旁的几个师兄弟,“你们别愣着啊,给我传功,快点给我传功。” 法慧尊者带头,几个长老纷纷盘膝而坐,双手抵住前一人的后背,最后真气都传到善化尊者身上,再由他传给玉炎。 玉炎尊者被善化师兄抓着的手开始变得冰冷,瞳孔开始涣散,意识也渐渐不清楚,可是他仍记着一件事,“师兄,神庭大印呢?” “在这里、在这里。”善化尊者胡乱的拿出神庭大印,这时候他双手松开了玉炎的手。没有了真气,玉炎尊者双手落下,这一刻眼睛也闭上了。 善化尊者见他危在旦夕,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神庭大印,急忙又抓起他的双手,再次渡入真气。而神庭答应就落在玉炎尊者的胸口上。 看着胸口上的神庭大印,终于无怨无悔的笑了。自从当上神庭掌门,他就担负起了保护神庭的重担,这些年每日每夜都觉得煎熬。如今神庭大印压着自己的胸口,他反而觉得轻松。 “我、我终于能说一句、咳、咳,我对得起神庭了。” 原来他的愿望竟然如此简单,可是为了这个愿望寸心牺牲了,岚汀被害了,十夜死了,言逝错重伤,最后连他自己也要搭上一条性命,真的值吗? 值! 玉炎尊者一定觉得值,否则他不会这么坚定,更不会让自己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师兄。”他的声音已含糊不清。 “我在呢,你说,我听。”善化尊者知道救不了他了,真的救不了。 “神庭大印在你手上,从今往后。”说到这他一口气提不上来,缓了一会儿才道:“从今往后你就是神庭掌门。” 善化尊者不停的摇头:“我不当什么掌门,我当不来的。以后、以后还是你当掌门,我辅佐你,行吗?” “不行了,这一次真的不行了。答应我,保护好神庭。”玉炎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哪怕是死也是为了神庭。 善化尊者不能拒绝,如果一个人注定了要死,那么在他临死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的走。 “我答应你。”善化尊者想明白了,原来师弟从一开始就准备赴死的,因为他们对付叛徒和言逝错的手段太卑鄙了,害了寸心,害了岚汀。而神庭掌门代表着神庭的脸面,虽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神庭,可要是玉炎害了这么多人还是掌门的话,从今以后神庭上下所有人都将被抹黑。 可如果玉炎不做掌门了,为了神庭的光耀,他必须退出师门。可是他一生为神庭而活,生是神庭的人,死是神庭的鬼。退出神庭还不如让他就这样的死了。 神庭掌门必须要是一个干净的人,所以从一开始玉炎尊者就没有把整个计划告诉善化尊者,只是让他帮忙。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善化尊者是干净的。然后等自己死的时候传他掌门之位。 那日在无尽宝库外,把神庭大印给善化尊者的时候,玉炎就知道今天的结果。其实就算鲲没有用尾鳍扫中他,最后玉炎也会以另一种方式赴死。 廖文政看出来他的心思,在绝壁山洞中曾劝过他,刚刚也阻止过他,但是没用。 只有他死了,才对得起寸心,才能让齐楚不为了岚汀而迁怒于神庭。只有他死了,神庭才能变回三邪两正中最光明的门派。也只有他死了,神庭长老内部的矛盾才会接触。 从今以后师兄弟们会竭尽全力的辅佐善化师兄。 如此苦心,却一直藏着。 “师兄,带我回大殿吧。” “好。” 善化尊者抱起他,其余师兄弟们左右护卫,绕过龙雀山向神庭大殿走去。齐楚和天音神算相互搀扶,跟在他们后边。当众人看见神庭大殿时,折戟带着所有弟子跑了出来,发现掌门重伤,他们让出一条路。 善化尊者把玉炎放在大殿地板上,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那些古旧的神庭祖师画像。 众弟子堵住了大门,同样也堵住了外面的阳光。可是大殿中却有光,因为此刻的玉炎正散发着无尽的光。 他的生命已走到尽头,这便是他的归宿。 众人低着头,泪水噙满眼眶,尤其是善化尊者悲伤的难以自已。 “师兄。”又像那一晚,玉炎尊者呼唤着,重新的闭上眼。 “我在。”善化尊者只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师兄、师兄……”他好像停不下来,但声音却越来越小。渐渐的没了意识,但嘴唇微动,善化尊者俯身听去。 “师兄……”人生的最后一刻,挂念的还是师兄。 玉炎尊者走了,安详而满足,他终于没有辜负恩师的重托,也可以面对寸心。其实最让他欣慰的是保护了师兄,让师兄干干净净的坐上神庭掌门之位。 善化尊者把他的身体放平,众长老盘膝而坐,把玉炎的遗体围在圈中。接着门外的神庭弟子有序的走进,坐在外圈。 这些人双手合十,为他超度。 齐楚见了这一幕,心中无限感慨,对玉炎的成见一扫而光。 一个人在世上生存当真不易,疲惫与挣扎已是小事。玉炎为了大义甘愿做小人,宁可自己毁灭也要让神庭延续下去,正应了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最后一抹夕阳落在大殿之上,如心头的血,让人痛着却满足。 第五一零章 锦囊 齐楚返回龙雀山,言逝错二人走了,那么岚汀应该还在山洞中。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岚汀,不知道他的身子怎么样了。 龙雀山上因岩浆流过而惨不忍睹,岚汀今天醒来后发现言逝错和决水都不见了。本来以为这两个人一起去找吃的,可是没过多久山下就传来动静。 少年好奇就站在半山腰观望,他看见了公子、看见了神庭的人,同样也看见了言逝错和决水。在龙雀出现之前的一切,少年都看见了。 惊天动地的对决,让他热血沸腾,也让他无比担心。当看见言逝错重伤,决水带着他离开时,岚汀掉眼泪了。 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少年心里已经把二人当做很亲的人了。他涉世不深,但觉得二人并不是坏人。 本来岚汀想跑下山去,但他知道言逝错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绝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受重伤,更不想被别人瞧见狼狈的样子。所以,岚汀站在山上目送他们离开。 后来岩浆逆势而上时,他就躲回洞中,还好龙雀山分开时,山洞在偏右的地方,否则山洞也分开,那岚汀就掉下去,不烫死,也摔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岚汀想除去找齐楚,可当他走到洞口时,却看见了一个灰色的身影。 “你是谁?”岚汀警惕起来,忽觉这身形有点熟悉。刚才廖文政一闪下山,岚汀曾见过一次。但距离太远也只能看见背影。 廖文政没有说话,看着岚汀,心道:天生妖孽加上涅槃火种果然不凡! 这时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齐楚已到山腰,看见廖文政的身影。 他一直很好奇对方的身份,走过去问道:“前辈,您是?” 廖文政转身走了,只丢下一句话,“跟我来。” 齐楚看见岚汀没事也就放心了,给岚汀也只丢下一句话,“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跟着廖文政顺着山路往上走,速度不快,等到了顶峰时,天色已暗,月上中天。 “想知道我是谁吗?”廖文政背向大海,往另一个方向望去。那是决水带着言逝错离开的方向,他似乎在寻找着二人的踪迹。 “想。”齐楚回答的很简练,他觉得像这种高人都不喜欢别人啰嗦。 廖文政是不喜欢啰嗦的人,所以他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廖文政。” 语气很平淡,就好像这名字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您是风水状元廖文政老前辈?”齐楚只有震惊的份,心想廖文政不是死了吗? “我很老吗?” “不老,但算起来您应该已是百岁高龄了。”这次来神庭,知道言逝错是个寿命极长的家伙,想不到今日又遇见一个同样的人。而这人还是修建皇陵的廖文政。 廖文政道:“对于修行的人来说,活一百岁并不是很难办到。” 齐楚惊讶,“可世上百岁的长寿者并不多。” “世上有几人是真正修行的?” 廖文政这一句话问的齐楚哑口无言。 是啊,世人都说修行,但真心修行的人屈指可数。如不真心,又怎能得道? 齐楚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神通广大的廖文政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此人一定知道如何救岚汀。 “前辈,刚才您看见的孩子他……”齐楚还没说完,廖文政直截了当道:“天生妖孽!” “您知道了?”说完后齐楚就后悔了,连神庭长老都能看出来岚汀是天上妖孽,廖文政又怎会看不出? 所以廖文政没有回答,但却道出了齐楚的心声,“你想救他。” “是的,我非救他不可。”齐楚斩钉截铁道。 “如果救不得呢?” “救不得,也要救!” 谈话就停在此处,齐楚不知道廖文政听了自己的话会怎么想。他也猜不出,不管别人怎么想,他都不会让岚汀有事。 过了许久,廖文政突然说了一句,“你真想救他?” “是必须救!请前辈指点。” 廖文政仰望星空,银河万里如一副巨大画卷,星光闪烁,哪一颗才是最亮的? “当今世上唯一能救他的只有黄河图。” “求前辈把黄河图赐我。”齐楚弯腰行礼,世人都知道黄河图是廖文政的宝物。自从风水状元消失后,黄河图也从人间消失。 “黄河图不在我手上,但我可以告诉你它的下落。” 齐楚愣神,他想不到会这么容易就得到廖文政的信任。要知道黄河图可是天地至宝,无数人做梦都想得到它。今天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黄河图的下落?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齐楚听见这句话才觉得应该是这样,有条件才说明对方是真心赐图。可是当他听见廖文政的话时,又觉得这件事也不难办到。 廖文政说:“你必须答应我,无论以后遇见什么事都要努力活下去。” “就这么简单?”齐楚疑惑了,这不用廖文政说,自己也会努力活下去的。在这世上虽然经历了很多痛苦,可是还有他在乎的岚汀,有他深爱的徐锦鱼,还有大师兄燕寒和把自己养大的师父,为了他们自己一定会活下去的。 “这不简单。”廖文政转身看着齐楚,目光如刀,能剖开他的胸膛,看见齐楚的内心。 “你想好了再答应我。” 齐楚本想一口答应,但听见这句话后就陷入沉思。 时光流逝间,银河中的星斗悄然移位。齐楚心里有点乱,真正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时,反而想不明白许多事情。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廖文政。 “前辈,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努力活下去。” 紧接着廖文政给了他一个锦囊,“现在还不是打开它的时候。” 齐楚看着手中锦囊,知道里面是黄河图的下落。同样他知道廖文政的意思,既然已经把锦囊给他了,不让打开肯定有原因。 “那何时才能打开?” 廖文政道:“黄河图是用来救人的,它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当有一天你觉得这个锦囊中的线索能救很多人性命的时候,也就是打开它的时候。” 第五一一章 感动 “救很多人的性命?”齐楚听不太懂,便问道:“很多人是多少人呢?一千个是很多人,一万个也是很多人。” 当然他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廖文政不见了。 世上绝没有人能在流光公子面前消失,可那是以前,今夜就有一个,那便是廖文政。 就在上一刻还看见廖文政的脸,眼睛都没眨,他却消失了,齐楚不解,心想老前辈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齐楚一人站在山顶,反复琢磨廖文政的话,看着手中锦囊,几次想打开它。可要是违背了廖文政的意思,会不会打开锦囊里边的线索就消失了? 如果是以前齐楚绝对不会这么想,但现在他完全有理由这么想,因为那可是廖文政! 算了,还是先收起来,等时机到了再打开吧。 齐楚披着月色下山,回到山洞中时发现岚汀乖乖的坐在石凳上。 “公子,你回来了。” 几日不见,齐楚发现岚汀和从前不一样了,样子没变,个头没高,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心中一惊。 齐楚自然不知道岚汀一念悟道的事,他以为是言逝错教了岚汀独门修炼秘诀。 “这几天委屈你了。”齐楚走过去,像从前一样拍着少年的肩膀。 “不委屈的,公子我长大啦!”岚汀踮起脚尖,这样看去竟然比齐楚矮不了多少。 听他这么一说,齐楚忽觉内心有些失落,岚汀长大了就意味着自己老了。可自己刚过而立之年,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 齐楚欣慰的笑了,“是啊,我的岚汀长大了,过了年就十五岁了。” “嗯嗯,马上就过新年了,到时候又离十七岁进了一步。”岚汀开心的笑道。 “为什么是十七岁?”齐楚问道。 “因为公子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打败施游飞名扬天下了啊,我要超过公子,嘿嘿。” “这样啊!”齐楚回想当年,自己也如岚汀一样少年意气,否则怎会初入江湖就挑战逝水剑施游飞呢? “说起来我打败施游飞的时候其实已经快要十八岁了。”齐楚带着岚汀往外走,二人缓步下山。 “是嘛?从来没听公子说过呢。”岚汀跟在公子身边忽然就有了力量,一想到公子十七岁时一招打败逝水剑施游飞他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以前不想提,是因为我和你苏师叔的生日只差几天。”齐楚走着,想起小师妹心头又蒙上一层悲伤。 “哦”岚汀低下头,心里责备自己为什么非要揭公子的伤疤呢,“怪不得公子从来不过生日。” 齐楚转头看他,“你跟在我身边还不到一年,怎么知道我从来不过生日?” “公子不是说太师父捡到你的时候是个初冬嘛,现在都深冬了,我也没见你过生日。加上刚才你又说苏师叔的生日和你的是一天,所以我就猜是因为怕想起苏师叔,公子才不过生日的。”岚汀答道。 “鬼灵精你还真能猜。”齐楚笑道,忽然想起自己手里的半颗阴阳逆乾丹来。言逝错并没有告诉他这半颗阴阳逆乾丹是假的,而玉炎尊者死之前也没说。所以齐楚一直以为自己手里的这颗是真的。 现在看岚汀虽然没事,但他的魔脉已经觉醒,还是吃下阴阳逆乾丹为好。于是齐楚停下,把半颗丹药拿出来,“快把这个吃了。” 岚汀结果半颗丹药,“咦,这是糖球吗?为什么还是半个?另外半个是不是鱼儿姐姐吃了?” 少年看着手里的丹药,他当然知道不是糖球。因为世上虽然只有半颗阴阳逆乾丹,但是这半颗和另外半颗在外形和颜色上一模一样。 岚汀开个玩笑只是为了给自己点时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问题。今天自己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有半颗丹药,就和现在公子给自己的一模一样。那半颗应该是言逝错留给自己的,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就收了起来。 齐楚经过几番周折才得到这半颗阴阳逆乾丹,想不到竟被岚汀当成了糖球,笑道:“这可不是糖球,这是能救你命的仙丹。” “仙丹?”岚汀皱着没,心跳加快。 “本来是一整颗,但是你和言逝错都需要它来救命,对付鲲没有言逝错不行,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把另外半颗给言逝错的。”齐楚黯然,在他心里总想能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既能救岚汀,又能救言逝错。可到头来两个人都救不了。 “言逝错也需要它来救命吗?”岚汀的心已提到嗓子眼。 “是啊,他神魂将散,没有阴阳逆乾丹活不了多久。” “那他现在在哪呢?”岚汀声音已经变了,呼吸急促。想不到言逝错竟然把救命的仙丹留给了自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楚摇头道:“他受了伤,决水带他离开神庭,现在怕是已找不到了。” 少年盯着掌心的丹药,只觉两眼酸疼,要不是夜色太黑,齐楚一定能看见他红了眼眶。 “都是我不好,没能给你拿到整颗仙丹。”齐楚自责道。 岚汀没有说话,心里挂念着言逝错,他神魂将散,要这仙丹续命,可是丹药给了我,他怎么办?现在又受伤了,是不是离死不远了?越想心越凉,肩膀颤抖,低下头把脸埋在夜色中。 齐楚见他情绪不太对,以为是担心没有整颗丹药自己的魔脉觉醒的速度会加快,于是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刚才我知道了黄河图的线索,找到黄河图你就没事了。” “嗯。”岚汀没有想自己,心里很难受。为什么这半年来自己会遇见这么多好人?公子、鱼儿姐姐、师弟、舍灵,现在又多了一个言逝错。他们对自己好,全然不要回报。 “快吃了吧,这样能压制魔脉的觉醒,能给我们找黄河图留出时间。”齐楚心里很痛,但还是很平静的说道。 “好。”岚汀抬起手,迅速的把丹药送进嘴里,“走吧” 二人继续向前,夏夜里月光清澈,跟在齐楚身边的岚汀趁他不注意又吐出丹药,急忙放入怀中。 少年心想,现在两个半颗都在我这里,下次见了言逝错一定给他吃。 可是有些人一辈子也许只能遇见一次。 第五一二章 还愿 廖文政一声不响的从齐楚眼前消失后,出现在龙雀山脚下。他顺着言逝错离开的方向走去。 神庭这片土地与世隔绝,从海上可以进出,但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一条进出神庭的小路。 善化尊者带决水离开时走的就是那条小路,廖文政知道这条路。 这条小路其实并不能算作是路,因为路在脚下,而这条路却在天上。 当初齐楚看见海市蜃楼,鼓起勇气跳了下去,误打误撞闯入神庭。他走的就是这条天上的路。 现在廖文政就走上了这条天路,路到尽头时,他的身影出现在丹崖绝顶上。 这里仍是深冬,寒冷的风呼啸而过。在蓬莱阁中,决水正在给言逝错疗伤,可是他自己的真气已经耗尽,急的满头大汗。 这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廖先生,真的是你吗?” “是我。”廖文政迈步走了进去,然后寒风就留在阁外。 今日见到廖文政的时候,决水大吃一惊,当年廖文政突然离开北冥,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根本想不到他会现身。 当时决水没有和廖文政相认,现在他坐在地上,但目光却很是友好。 “他怎么样了?”廖文政俯身抓起言逝错的手腕,探查着他体内的情况。 “全身骨节尽碎,还好主人体魄强大,守住了经脉。” 廖文政点头,“你起来吧,把他交给我。” 决水自然知道他的神通,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这时候言逝错竟然努力的睁开眼,那双眸子仍然寒光逼人。 “滚!我不要你救!” 廖文政没说话,决水劝道:“主人,你……” “闭嘴!”言逝错瞪了决水一眼。 虽然听见言逝错叫自己滚,但廖文政还是微笑着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我叫你滚!”言逝错声嘶力竭,他似在愤怒,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你不用那么大声,我听见了。”廖文政笑道 言逝错想把手腕从廖文政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是他根本办不到。其实他并不是愤怒,而是不想让廖文政救自己。 “你要为我重塑骨骼,那会耗尽你一生修为!”他知道廖文政一生修行不易,就算自己死也不能毁了他的修为。 只听廖文政淡然道:“那又如何?” “你……”言逝错泪水滚动,“我已是将死之人,不值得。” “我说值得就值得,啰嗦什么。”廖文政用两只手抓住言逝错的两只手,开始为他重塑骨骼。 “算我求你了行么,我不想身边的人为了我一个个死去。”言逝错想起顾青瓷,他不想连累廖文政。 “一生修为而已,不至于要命。”廖文政笑道 “可是修为就是你的命!” “不怕,从新再练就好。”廖文政轻描淡写道。 “哪有那么容易,你修炼了一辈子才到此境界,今年你都一百多岁了!” 廖文政不去看他,“那就再活一百年,难道老天还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决水震惊,不自主的看向阁外夜空。 苍穹无比的静,没有闪电,没有惊雷。老天似乎假装没有听见廖文政的话。 “我这一生有三个心愿,第一守护黄河图,第二还神庭一个情,第三让你多活些日子。” 终于,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言逝错流下了泪水。 当年二人在北冥相识,结成好友。那时候廖文政只有两个心愿,至于第三个是他听说言逝错神魂被重创,如今只剩一缕时默默在心中许下的。 虽然后来廖文政离开了北冥,但这个心愿从来没有变过。 言逝错闭上眼,他不想让泪水流出,可是眼泪仍如决堤般涌出。 “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阁中金光亮起,廖文政一生修为通天彻地,但要为言逝错重塑骨骼仍然非常困难。因为言逝错不是常人,能承担起他身体的骨骼岂会那么容易就被重塑? 冷月寒星,狂风骤雪,蓬莱阁外一片银白。丹崖绝顶上的白雪硬而厚,反射的月光非常刺眼。决水瞪着眼看着雪地上的月光,背对着言逝错二人,握紧了神将乌金杵。这时候他想杀回神庭,用神将乌金杵敲碎神庭长老们的脑袋。 可是他不能。 廖文政欠神庭的恩情,今日召唤龙雀帮助玉炎,看起来是还了这个情。但是廖文政知道玉炎算计得言逝错重伤,虽然言逝错发了重誓。但决水却没有发誓,以后言逝错不能与神庭为敌,不代表决水不能。 决水待言逝错如兄如父,等他恢复好后一定会找神庭报仇。 所以不管是为了言逝错,还是为了神庭,廖文政都必须救他。这样一来,决水要想报仇就会想起自己还欠廖文政一个恩情,而廖文政又欠神庭的。 从此以后,言逝错和决水都不会对神庭怎样。 许久过后,廖文政收功站起,他的头发还是黑的,脸上还是没有皱纹,甚至他的目光仍旧明亮。但他的一生修为却在刚才重塑言逝错全身骨骼时被耗尽了。 “廖先生,你快坐下歇歇吧。”决水扶着廖文政,看着主人没事了,他安慰自己这仇也就不报了。 “我没事。”廖文政看着言逝错,现在他睡着了,提醒决水道:“等天亮,你带着他立刻离开,记得做大船。” “先生放心,天一亮我们就走。”决水想了一会儿,又道:“先生跟我们回北冥吧。” 言逝错的睫毛动了动,他仍睡着。但却听见了廖文政的话。 “不了,神庭的恩情还了,从此以后我将游历天下。” “先生!”决水叫住要离开的廖文政,“你的心愿已了,就跟我们回北冥吧。” “我的心愿没了。”廖文政摇了摇头,然后走出蓬莱阁。面对狂风暴雪,他身影单薄,缓慢的向山下走去。 决水皱着眉头,看着廖文政下山,然后自语道:“救了主人,心愿还没了吗?” 他又仔细回想廖文政之前说过的话,“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这才是他的第三个心愿吗? 然后,决水心里就有了希望。 第五一三章 决绝 黑夜中因为有了月光,所以才有了光明。廖文政缓步下山,他不会回神庭了,也不会留在蓬莱。至于要去哪里,现在他还没想好。听着海浪,踩着松软的雪地,他走进蓬莱水城。 几天前齐楚就告诉陈大人过些天会发生海啸,陈大人让手下做好了防御措施,并带着商户百姓撤出城去。可是谁也不会想到海啸会如此的恐怖,几乎把蓬莱水城给毁了。 道路两旁的船只变成了木屑,城墙坍塌,城中无人。 廖文政穿过蓬莱水城,跃过护城河,来到海边。他虽然耗尽了一生的修为,但仍然比一般江湖高手要强上许多。 廖文政沿着海岸行走,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找到,驻足,思索。当他大致想明白后,头也不回的对着黑夜说了一句:“跟了我这么久,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忽然有一片月光动了动,走上前一人。 那是云青壁的面孔,此时他神情激动。走到廖文政身后双膝跪地,“我应该叫您一声爷爷。” 脸虽然是云青壁的,但声音却是廖不到的,有些诡异。但廖文政没见过云青壁,也没听过廖不到的声音,所以他就认为这张脸和这个声音就是面前这个人的。 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孙子。 “起来吧。”廖文政以长辈的身份说道。 云青壁站起身,想说些什么,但由于太激动了,几次尝试着说话,但话到嘴边又怕说错,也就没说。 “我猜你是和齐楚、言逝错他们坐同一艘船到的蓬莱,对吧?” “是的。”云青壁没有隐瞒,他自然知道任何事情都逃不过自己这位爷爷的眼睛。 “你打算和他们一起去神庭,对吧?” 云青壁点头,他已经准备好被训斥一顿。却听廖文政问道:“为什么要去神庭?” 云青壁急忙道:“去找爷爷您啊!” 廖文政极其敏锐,一下抓住了要点,“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神庭的。” “猜的。”云青壁有些得意,他知道此时在爷爷的心里一定在夸自己呢。“我曾听父亲说过,您早年间受过神庭的恩惠。而我为了找您,寻遍了大江南北,最后都不见您的踪迹。所以猜测您有可能为了报恩,这些年都生活在神庭。” 廖文政笑了笑,“我廖家的孩子都很有灵气。” 虽然在笑,但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悲哀。他虽然被世人称作风水状元,但为了修行离开了妻儿。如今年过百岁,妻儿早就不在人世,今日能见到自己的孙子,除了高兴,还有一点愧疚。 如果还有修为在身,或许他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现在的廖文政因为耗尽修为,那静如止水的心再起波澜。不过也只是在今夜,过了今夜,他又会踏上修行大道。 “爷爷,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黄河图,今日见到您就好了。”云青壁说出这话的时候,廖文政的脸却冷了下来。 “你父亲没和你说过,我曾经告诉过廖氏一族,黄河图是属于天下的,不属于廖氏一族吗?”廖文政冷冷道 “可是黄河图是您的啊,您是我们廖氏一族千年以来最出名的风水师,所以黄河图就应该是廖氏一族的,我找它没有错。” “住嘴!”廖文政转身,怒目而视。 云青壁低下头,不再说话。许久过后,只听廖文政道:“黄河图只会让你惹上麻烦,甚至丢了性命,懂吗?” “我懂,但是我也要找到它。因为那是我的使命。”云青壁很固执的说道。 廖文政见他不知悔改,也不想多劝。“告诉我,你父亲给你起的名字。”他又做回了长辈,因为只有今夜可以想些俗世,明天他要踏上修行大道。 “爷爷,父亲叫我廖不到。”云青壁的脸,廖不到的声音,其实就是廖不到本人。 “廖不到?料不到!哈哈,世人以为我什么都料得到,其实到头来什么都料不到!”廖文政仰天长啸。在这世上无论是谁,无论占卜之术多么厉害,都有料不到的事。 “我不会告诉你黄河图的下落,你走吧。如果你非要找黄河图,那就去找。但记住,不要再来找我。” 廖文政拂袖而去,只剩云青壁站在月光之中。他摸着自己的脸,转身往蓬莱水城中走去。 …… 当齐楚带着岚汀出现在徐锦鱼面前时,她冲上去张开双臂抱住二人,然后在岚汀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宠溺的问道:“小岚汀,你没事吧?快让鱼儿姐姐看看,有受伤吗?” 岚汀红着脸,转了一个圈,笑道:“我没事的,不过公子好像有事。” 徐锦鱼再看向齐楚的时候,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再说你都亲岚汀了,是不是也亲亲我?然后徐锦鱼笑骂了一句,“美死你!” 齐楚并没有失望,能活着回来见到她,又怎么会失望呢? “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害我好等。”徐锦鱼拉着岚汀坐下来,故意的冷落齐楚。 “鱼儿姐姐,你可不知道啊,今天那是相当的危险。天塌地陷的,吓死人了。”岚汀说的好不夸张,其实他觉得自己还说的不够准确,简直比天塌地陷还要可怕。 徐锦鱼听了心里就担心起齐楚来,但刚才故意冷落他,现在只能用眼角余光瞥着齐楚,看他是否有受伤。 谁知道齐楚竟然故意的躲避徐锦鱼的目光,害的她眼睛都要飞出去了。 见齐楚的身手还算灵活,想来应该没什么事,然后就开始了打击性的报复。 “去去去,今晚岚汀和我在这里睡,你出去睡。”徐锦鱼挑衅的笑道。 她以为齐楚会非常不高兴,谁知道齐楚竟然露出非常乐意的表情,“我这就走啊,你早点休息。” 齐楚转身就往外走,推开门的时候忽听身后徐锦鱼问道:“哎我说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不生气啊,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齐楚高深莫测的笑道。 “感谢我什么?”徐锦鱼摸不透他的心思。 “毕竟你打呼噜声太大了啊,这下岚汀代替我,我就解脱了。”齐楚故意装出一副解脱的样子。 徐锦鱼差点拿起椅子扔过去,谁知道齐楚不怕事大的冲岚汀使了个眼色,“岚汀啊,你要小心,晚上被打雷声吓醒也不要害怕。因为那不是打雷,而是你鱼儿姐姐打呼噜。” “滚!”徐锦鱼河东狮吼。 第五一四章 送行 齐楚走出去,关好房门,随便找了一间没人住的屋子,走进去。 屋子还算整洁,点亮油灯后,幽暗的灯光中齐楚额头布满汗珠。他急忙坐在床上,闭上眼,稳住呼吸。可尽管这样心脏还是扑腾扑腾直跳,血液冲击着经脉,双耳嗡嗡直响。 今天他并没有受重伤,但与鲲的争斗中却动了心神。一直被他压抑的心魔此时又出来作祟,脑海中闪过无数血腥的画面,让他痛苦不堪。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迅速离开徐锦鱼房间的原因。 灯光晃动,齐楚的身体颤抖起来,只觉头晕目眩,心魔在吞噬他的本心。尽量的保持清醒,顽强的与心魔抗争。 过了两个时辰,激烈跳动的心才慢慢平稳,呼吸开始变得顺畅,额头上的汗珠消退。 齐楚压制住心魔,但他感觉到这次用的时间比上次长了许多。看来每次心魔出现都比上次严重,但玲琅阁的绝学练到最后都是要有心魔的。 如果这样下去,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心魔控制。 齐楚心情沉重,下床走到门前,推门出去,漫无目的的行走。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神庭大殿前,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最熟悉吧。 大殿中灯火通明,善化尊者叫守夜的弟子回去休息了,他一个人守着玉炎的遗体。 没有棺材,没有纸钱,安详的玉炎尊者躺在一块木板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善化尊者跟师弟说着话,回忆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有开心的、有棘手的。他不停的念叨着,多么希望师弟能给自己一些回应。 “前辈,你还好吗?”齐楚悄悄走了进去,站在善化身边。他本想给玉炎上柱香,但是没有香炉。 被人打扰,善化尊者也并没有吃惊。看见是齐楚,微微颔首,“还好”。 “前辈不要太伤心了,人都有这一天,或早或晚。”齐楚想安慰善化尊者几句。毕竟他们一起战斗过,虽然之前神庭长老们想杀岚汀。但是那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的,可是太突然了。”善化尊者刚才是蹲着,现在站起身,示意齐楚到外面去说。他不想打扰玉炎的清净。 二人走出神庭大殿,夜色阑珊,却是最宁静的时候。 现在的善化尊者已是神庭掌门,但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 “明天就要送他离开了。”善化尊者道。 “不用棺材吗?”齐楚疑惑道 “神庭的规矩不大一样,人死之后不会入土。明日会用火化,因为我们相信大火会把一个人生前所犯下的错、造下的孽都焚烧殆尽,让他们干干净净的上路。”善化尊者解释道 齐楚回头看着玉炎,“至少玉炎前辈是心满意足的,这也就够了。” 人这一生,到头来无非是个死。可是很多人死不瞑目,很多人在生命结束的时候才发觉有那么多遗憾,如果真的都能像玉炎那样心满意足的离开人世,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 善化尊者叹气道:“师弟为了让我干干净净的登上掌门之位,他把所有的错都拦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我真是有愧与他。” 齐楚道:“所以前辈要好好守护神庭,等有朝一日与玉炎前辈在九泉之下相见,可以无愧的跟他说一句,我做到了。” “我做到了?”善化尊者重复着齐楚的话,他当然知道自己也会有死的那一天。甚至刚刚还想过干脆就陪着玉炎师弟一起去了,这样他黄泉路上不会寂寞。 但他现在是神庭掌门,不能那么任性和放肆。玉炎为了保护他,一个人承担所有过错,甚至死后要背负骂名,被人不解。这让他非常内疚,但听见齐楚说的话。善化尊者有些明白了。 师弟的死已无法挽回,他生前做的那些事除了为神庭,也是为了自己。我不能辜负师弟的重托,善化尊者心里想着。 正如齐楚说的那样简单,人的一生总会结束,死亡不可避免。如果自己能守护好神庭,真到双脚踏入鬼门关时,也有脸跟师弟说一句,我做到了。 那也就够了吧。 善化尊者抬头仰望星空,夜色将尽时,繁星几近透明,“你说天上哪一颗星辰会是玉炎?” 齐楚也抬起头,“不管是哪一颗,他都会指引着你的。” …… 天亮之后,弟子们把玉炎尊者的遗体抬到了树林中。神庭掌门善化尊者在前,众长老在后,行礼跪拜。原本送行之礼不用跪拜,但是要是没有玉炎,神庭落到十夜的手里,严重性可想而知。他们这是感谢。 齐楚他们也参加了送行,看着大火燃起,玉炎尊者的遗体渐渐变成灰烬,他们也祝福九泉之下的玉炎可以安息。 随着大火的燃烧,风吹散了骨灰,飘向树林各处。从今往后玉炎属于这片土地,而这片土地是他最好的归宿。 送走了玉炎尊者,齐楚他们拜别神庭众人,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一次依旧是折戟划着小船带他们出去。 海边,海水没过沙滩然后退去。天音神算为他们践行,看着齐楚,露出慈祥的目光。 “我知道你与康回是好友,如果以后见到他,替我捎句话给他。” “前辈尽管说,这等小事我一定办到。”齐楚并没有把施紫雨的事告诉天音神算,自然也就隐瞒了崔灵渺的死因。 天音神算叹道:“这不是小事,至少对我来说是件大事。当年我逼着灵渺嫁到施家,拆散了她和康回,害的她最后悬梁自尽。这些年我非常内疚。” 齐楚一惊,当年竟是天音神算逼着崔灵渺下嫁施家,怪不得前辈守在扬州那么多年。原来是因为内疚。 天音神算道:“自从灵渺死后,作为师父我再也不敢去见康回了。心里虽然内疚,但却不能道歉。我的恩师寸心尊者已经归天,今后我也不打算再入江湖,就在这片土地上了却残生。但亏欠康回的,不能逃避。你带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师父错了。” 第五一五章 回城 忽然间老人泪眼朦胧,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高手,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康回就像自己的孩子,当年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毁了两个徒儿的一生幸福,十几年不敢面对徒弟。如今让齐楚传达的虽然只是一句“对不起,师父错了。” 但在天音神算的心里,那种愧疚和痛苦别人无法理解。 气氛变得伤感,齐楚挡住吹来的风,让天音神算的泪水流下,让他安静的宣泄。 “前辈,我记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原话转告康回的。” “谢谢你了。”天音神算擦去眼角泪水,他的手背粗糙不堪,有几处褶皱的伤疤。 齐楚拜别天音神算,带着徐锦鱼和岚汀上了小船。折戟只顾摇桨,没有和齐楚搭话。十夜尊者是他的师父,虽然一早就知道师父背叛了神庭,而自己还给掌门当卧底。可是最后师父和掌门都死了,怕是自己以后在神庭再无立足之地。 现在他很惆怅,所以没心思和齐楚说话。 岚汀和徐锦鱼的心情倒是很好,劫后余生,正商量这如何庆祝呢。 等小船穿过白雾,驶出大海,就看见了蓬莱城的轮廓。只不过远远望去好像城墙比之前矮了。 等小船靠岸,三人跳下船,才发现城墙岂止是矮了,已经有一部分塌了。齐楚心想应该是昨天和鲲决战时引发的海啸毁了城墙。 “走吧,我们进城看看。”齐楚带头,徐锦鱼二人跟在身后。 岚汀还不停的回头张望,徐锦鱼问道:“你看什么呢?” “我看送咱们来的船啊,真奇怪不见了呢。” 徐锦鱼笑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家回神庭了。” 岚汀琢磨着,“要是当初咱们知道从海上也能找到神庭还跳什么悬崖啊。” 徐锦鱼道:“等下次再来就不用跳悬崖了。” “下次还来啊?那还是算了吧。”岚汀对神庭有点成见,所以心里想着以后都不来了。 三人进了城,发现守军早已撤退。城中破败的让人难以想象,可见海啸威力之大。 “公子,要不我们直接回洛阳吧,反正这里有没人。”岚汀左看右看,不但没人,连路边的船都没了。 “我倒是想回去,可也得有船吧。难不成我们游回去?”齐楚笑道。 “呃,算我没说,算我没说。”岚汀笑道。 正说着话,突然发现远方有人影靠近。齐楚眼力胜过二人,第一个看出来来的人是海生他们三个。 海生那边发现城中有人,脸上露出喜色,跟黑爷和老三打声招呼,三人一起往这边跑来。 六个人照了面,海生惊喜道:“公子,真是你啊!” 昨天发生了海啸,海生知道齐楚他们应该是和鲲交手了。所以今天特地找上黑爷和老三一起来城中,心想如果齐楚他们回来,也许能碰上。 运起还不错,刚进城就撞见了齐楚。海生对昨天的海啸印象深刻,所以担心齐楚出事,现在见他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你们怎么来了?”齐楚问道。 “就是来找公子的啊!” 六个人一起往南城门走着,海生说陈大人把商户百姓都集中安顿在城外了,军民一家安营扎寨,已经这样生活了好几天。 “将士们和百姓相处的怎么样?”齐楚问道 海生笑道:“非常好,将士们帮忙搭帐篷,百姓们就做饭,夜里大家一起喝酒,简直比城里的生活要快活百倍。” 齐楚笑道:“这么说来海啸倒是帮了忙。” “就是啊,要不是海啸,将士们和百姓可不会一起生活,这下好了,双方打破了隔阂,现在像一家人。” 这时候已经出了城,海生指着远方道:“公子你看,营寨就在前面,现在时候还早,想来大家都还没起来呢。” “没起来?这太阳可都升起来了。”齐楚抬头看天,时候其实不早了。 海生笑道:“这不都是海啸给闹的嘛,大家以为世界末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干脆享受生活。连陈大人都给将士们放假了,随便什么时候起床,都行!” 齐楚笑道:“看来陈大人也以为这次躲不过了。” “可不嘛,陈大人自己估计也没起床呢。” 到了营寨,正如海生说的那样,没人起来。外面也没人站岗,六人走进去,海生让他们先在自己的帐篷里歇着,自己去找陈大人禀报了。 不一会儿帐篷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有不少人。 陈大人带着络腮胡和几个手下匆匆忙忙的赶来,站在帐篷外,弯腰请安,对着帘帐喊道:“微臣给圣上请安了。” 也真是难为他了,过了这么多天还要演戏。虽然陈大人知道齐楚是冒牌皇帝,但是络腮胡他们不知道,所以现在就像皇帝在帐篷里,虽然看不见他们,但还是无比恭敬。 “进来吧!”岚汀捏着嗓子喊道,声音很尖。络腮胡心想,小公公也来了,一会儿要多加小心。岚汀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今难忘。 “你们在外面等我,我一个人进去。”陈大人叮嘱一声,撩开帘帐走了进去。 齐楚正襟端坐,徐锦鱼和岚汀各站两侧。陈大人走进来看见齐楚的样子,恨得直咬牙,“行了,就我一个人,别装了!” 岚汀可不知道齐楚的身份被陈大人识破了,见他以下犯上,提了提嗓子,“大胆奴才,你敢对皇上无礼?” 由于岚汀学太监的声音挺像,陈大人愣了愣神,还真以为是宫里的公公。 “你是谁?”陈大人心想皇帝是假的,公公也应该是假的,可为什么声音这么像真的? 他哪里知道岚汀小时候总去看戏,尤其擅长模仿别人的声音。 徐锦鱼笑道:“陈大人,这位可是岚公公。” “还绿公公呢!”陈大人笑道。 当公公本来就有点憋气,竟然还说自己是绿公公,岚汀气道:“大胆奴才,竟敢对本公公无礼,来人啊,给我拉出去斩了!” 这话是喊着说的,因为以前听戏,每当这个时候公公总是说“来人啊,给我拉出去斩了!” 岚汀一直记着这句话,顺口就给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万一真进来人给陈大人拉出去斩了,自己不是误杀人了吗? 第五一六章 联欢 站在帐外等候的络腮胡几人忽听里面传出一句“来人啊,给我拉出去斩了!”登时吓得浑身冒汗,刚才海生通报时说帐篷里只有皇帝娘娘和一个小公公,那拉出去斩了的就应该是陈大人。 这可怎么办? 络腮胡急的冒汗,现在要是带着手下进去,那陈大人肯定没命了。要是不进去应该算抗旨,那也是要杀头的。 岚汀也不会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让外面的人这么犹豫。 络腮胡的几个手下也都转头望着大人,心里想法跟他差不多。 他们拿不准该怎么做,只能等络腮胡下命令。可是络腮胡也拿不准啊! 这几人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帐篷,突然帘帐撩起,陈大人走了出来。 络腮胡一见陈大人以为他自己出来受死,结果陈大人身后还跟着岚汀,并且公公脸上还带着笑意,紧接着娘娘挽着皇上走出来。 怎么回事? 络腮胡蒙了,忽听岚汀说道:“见到皇上和娘娘还不下跪?” 一语惊醒络腮胡,他赶紧给手下使眼色,大家一起给皇上娘娘请安。 结果齐楚和徐锦鱼都不看他们一眼,扬长而去。陈大人和岚汀跟在后面,络腮胡几个没有听见平身之类的话也不敢起来。 等四人走出十几步后,岚汀回过头给他们一个平身的手势。络腮胡几个才敢起来,急忙跑过去跟上,然后小声问陈大人,“大人,刚才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啊。”陈大人假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络腮胡一愣,又笑嘻嘻的问岚汀道:“公公,刚才是要斩谁啊?” 岚汀也假装不明白,“斩谁?你是不是幻听了?” “我幻听?”络腮胡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刚才里面明明有人说拉出去给我斩了。” 岚汀摇头道:“你要不是幻听,就是脑子有问题。刚刚陈大人正在给皇上回报军情呢,我一直在旁边可从来没听谁这么说。” “那不对啊,我明明听见的。”络腮胡嘀咕着。 岚汀笑道:“我看啊你就是活腻歪了,要不一会儿把你脑袋看下来助助兴?” “呃,别了别了,这可不好玩。”络腮胡摸着自己的脖子,想到刽子手的刀,就觉得脖颈飕飕的凉风。 其实就在刚才岚汀一下说错话的时候,陈大人也是一惊。还好齐楚反应的快,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不要拖时间等人进来,他们先出去这样能化解尴尬。 要是真等人进来抓陈大人了,那就晚了。现在络腮胡虽然不相信自己幻听,也不相信自己脑袋有问题,但是陈大人捡回一条命,他还是很开心的。 陈大人带着齐楚视察军营,当然了两个人都在装。一个装皇上,一个装不知道身边的是假皇上。一圈下来,陈大人说的话倒是真的。 海啸的破坏力太大了,蓬莱水城几乎是毁了,就算没有倭寇袭击和烧军营的事,现在也要重建了。而这次重建要的银子数目实在太多,看来只能祈祷苍天,朝廷能多拨一些银子了。 齐楚叫他不用担心,蓬莱属于军事要塞,不管多少银子,朝廷一定会给。 晌午时分将士们和百姓也都起床了,这几天虽然过得胆战心惊,但在身体上并没有太操劳,除了吃就是睡的,这可是从前不敢想的奢侈生活。 陈大人告诉大家危险过去了,但家园被毁了。可奇怪的是大家并没有感到绝望,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因为这几天军民打破了隔阂,现在其乐融融,虽然没有了家园,但是在哪里不都是吃饭睡觉? 尤其大家在一起过日子,人多热闹,还觉得有安全感。 齐楚见大家并没有被影响,他也就放心了。 陈大人说晚上大联欢,偷偷的告诉齐楚这是感谢他上次歼灭倭寇的事。从扬州出发到现在也有些日子了,每天精神都高度紧张。现在手里有了黄河图的线索,齐楚也可以放心了,既然晚上有好吃的好喝的,那就先放松下。 陈大人吩咐下去,让将士们去林子里打点野味。结果林子里的野鸡野猪野狗野兔什么的都还挺配合,听说晚上大联欢了,纷纷跑出来献身。看来小动物们的觉悟也挺高的。 野味拿回来了,百姓们就扒皮烧水,忙乎的不亦乐乎。本来起的就晚,所以也不觉得饿,有了这么多美味,大家就等晚上甩开了膀子好好吃一顿。 因为心里想着晚上吃美味,所以心里有了盼头。一个人要是心里有了盼头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黄昏将至时一切准备就绪。 岚汀带着几个人在军营的中间堆起了许多树枝,他这是想点篝火。 夜色初上时,岚汀点燃篝火,大家分作几摊烤起了野味。 火光趁着雪地,野味上冒出的油落在底下燃烧的树枝上噼啪作响,香味飘散,大家都饿了一天早都忍不住了。经不起诱惑,就纷纷拿出刀,寻觅着野味上烤好的地方。一旦被他们找到可以吃的地方,急忙用刀片下,然后大口咀嚼起来。 就这样吃了一会儿,但是总觉得不过瘾,忽然想起——没酒! 这么高兴的日子,这么多美味怎么能没酒呢?可是他们在撤出城中的时候除了那吃的用的,谁也没有多余的手来拿酒了。再说那时候只顾着逃命,谁还能带几坛子酒? 突然有个农户站了起来,跑到陈大人面前。现在军民一家,他也不怕当官的,早都拿这些人当自己的家人了。 “大人,我想起来了以前刘一霸有个酒窖好像就在这附近。” 陈大人心说,刘一霸还真干点好事儿。双眼放光,“那还等什么,你叫上一些人去找找。” 听说有酒大家也都来了劲头,六七个壮汉跟着那人去了。不一会儿这几个人就愁眉苦脸的回来了,陈大人一看他们的表情,大概猜到了结果,“没找到吧?” 那人道:“找到了。” “那是没酒?”陈大人心说可恶的刘一霸你弄个酒窖不放酒算什么。 “不是没酒,是酒太多了,上千坛,我们人手不够啊!” 我靠!上千坛的酒这下发财了! 第五一七章 心事 陈大人激动的跳了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兄弟们跟我走,拿酒去!” 浩浩荡荡一群人往酒窖的方向跑去,远远望去乌压压一片。回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坛。 齐楚见陈大人脸上露出笑容,心想他也是个酒鬼。 有酒有肉,边吃边喝边聊。虽然是冬夜,但围着篝火而坐,人多就不觉得冷。其实从前的很多时候是觉得心冷,因为动荡,因为孤单。 但现在大家团结在一起,除了开心,就是开心。 在外人看来,齐楚现在还是皇上。所以陈大人肯定要假装恭维他,但是陈大人就不会拍马屁,要不然也不会从京城被赶出来。 陈大人想了很久,也没想好要怎么拍。最后还是齐楚说,“阿谀奉承就算了,本来就是假话,现在皇帝都是假的,不管你说起来,还是我听起来,都觉得太假。” 他们这一块只有四个人,徐锦鱼和岚汀在那边烤兔子。陈大人一听齐楚这么说也就没了压力,“那样子总要装装的吧?要不然皇帝是不是太没面子?” 齐楚笑道:“我又不是皇帝,我管他有没有面子,来喝酒!” 陈大人半生戎马,喜欢爽快的人,之前齐楚又帮他全歼倭寇,这份恩情还没还呢。正好今天有机会,他不会说话,就只能多喝两杯。二人一人一坛酒,谈天说地,无所不说。 另一边岚汀在翻转着烤兔,徐锦鱼在一旁认真的看着,“什么时候能吃啊?我饿的不行了。” “刚才不是给你一块了吗?”岚汀若有所思。 “那也不够啊,我很能吃的。”徐锦鱼托着香腮,瞪大了眼睛,眼珠随着翻转的烤兔在动。不过她发现岚汀好像有心事,便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自己和兔子也是有缘啊,之前咱们去梁溪的时候我就和师弟一起烤过兔子,前两天还和言逝错一起烤过。可是现在看看和我一起烤兔子的人都不在了。”岚汀有点难过,兔子烤的有点心不在焉。 徐锦鱼也和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很多事情,真的很不容易。 “别不开心了,人活一世悲欢离合总要经历,再说了忆箫他只是暂时离开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徐锦鱼安慰道 “鱼儿姐姐,你不是失忆了嘛?怎么还记得师弟的名字?”岚汀扭头道。 “之前在扬州的时候,我听你家公子念叨过他。” “看来公子也很担心师弟啊。”岚汀瞥着不远处的齐楚,“可是公子为何不去找师弟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忆箫他注定要经历这些事情。就像你的魔脉觉醒一样,都躲不过的。再说了,跟在我们身边也不一定安全。”徐锦鱼道。 “那倒是,东海龙城刺杀我四次,都连累了师弟。”岚汀想起曾经的事,那时候自己受伤昏迷不醒,东海龙城三个黑衣人闯入锦绣坊刺杀,杨忆箫用血祭当住片刻,最后生命垂危。要不是后来通天神龙出现救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次两个人误入绵绵若存阵,又是杨忆箫舍命相救,还好最后于也风出现。第三次在京城的客栈外,东海龙城下了血本,那一次也真是危险,最后真可大和尚出现。第四次自己被绑架,连累的师弟失去了父母。 又想到言逝错,不顾性命也要给自己留半颗阴阳逆乾丹。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自己好,他们甘愿牺牲也要保全自己?可他们最后又为什么没有好的结局? 岚汀想着就很难过,已经没心情烤兔子了。只觉经脉中一丝阴寒之气涌上,全身一凉,那是魔性在吞噬他的本心。这时候胸口一股暖流袭来,相忘刀在保护着主人。 自那日他一念悟道后,虽然外表变化不大,但内在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现在的岚汀只是实力还太弱,随着他的实力的增加,其功力会突飞猛进,至于以后能达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因为这世上还活着的一念悟道之人几乎没有。 徐锦鱼见他难过急忙说道:“要不我们去跳舞吧?” “跳舞?”岚汀还没跳过,“要怎么跳?” 徐锦鱼一指对面,你看他们怎么跳,你就怎么跳呗。 大家酒足饭饱之后都围着篝火跳起了舞,小姑娘们唱歌伴奏,玩的很开心。 徐锦鱼拉着岚汀加入了人群,开心热闹的气氛让岚汀心中的不愉快一扫而光。少年英俊很受姑娘们的欢迎,不一会儿就有胆大的姑娘来搭讪。 徐锦鱼跳得累了,刚想下去休息,一转身看见了齐楚的脸。 “干嘛呀!吓我一跳!” “看你跳的挺起劲,所以就来助助兴了。” 徐锦鱼见岚汀已被姑娘们围住了,她和齐楚这边人也不少,估计二人说话岚汀听不见,便道:“说正经的,我问你,有办法压制岚汀魔脉觉醒的速度吗?” 齐楚道:“给他吃了半颗阴阳逆乾丹应该能挺一些日子。” “那以后呢?”徐锦鱼柳眉微皱。 齐楚笑道:“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徐锦鱼掐腰佯怒道:“找死啊你,快说。” 周围跳舞的人多,又比较吵闹,都是些普通百姓,齐楚觉得不用太小心,就正常聊天道:“给你看看这个。”他拿出了廖文政的那个锦囊。 “什么啊?哪个美女送的?”锦囊精美,徐锦鱼看在眼里表情都变了。她虽然记不得从前和齐楚的事情,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已对他动了心。加上身边亲近的人都说从前二人感情深厚是神仙眷侣,正合了她意。所以,看见锦囊,第一个想法就是女人送的。 齐楚笑道:“哪是什么女人啊,这里面装着黄河图的线索!” “黄河图是什么啊?”徐锦鱼盯着锦囊。 “能救岚汀的东西,而且这可是黄河图主人给我的哦,所以你就别担心了。” “是嘛,那你快收好。”徐锦鱼拿过锦囊塞进齐楚怀中,终于放心了。 可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二人身旁有一个陌生人,当此人听见锦囊中装着黄河图的线索时,身子一震,目光变得炽热无比。 第五一八章 信使 在徐锦鱼把锦囊还给齐楚后,这人就离开了。他悄悄的往营寨外走去,然后隐入山林。此人长得普通,是那种掉进人堆就认不出的类型。但走在黑夜中,他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另一张脸。 这个人就是廖不到。 他根本就没有被云青壁杀死! 当初在京城,玉面人得知黄河图在云蟒山中时就让云青壁对廖不到下手了。原因很简单,廖不到是廖氏一族的,他的使命就是寻找黄河图。那么也就跟玉面人成了敌对,玉面人可不会傻到相信廖不到是真心臣服自己。他当然知道为了黄河图,廖不到只是暂时的臣服。 虽然不怕廖不到与自己为敌,但他却不喜欢有人在暗中计划谋害自己,干脆就让云青壁杀了廖不到,这样既简单,又省事。 廖不到跟在玉面人身边也有几年,他当然了解其为人。自己只要对黄河图不死心,随时都有被杀的可能。所以他提前做了准备,在云青壁刺杀自己的时候先装重伤,然后偷袭云青壁,取了其性命。 廖不到撕下云青壁的脸,用一种奇特的方法制成人皮面具,以此伪装自己,再次回到玉面人身边。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金蝉脱壳,玉面人以为廖不到已经死了,可是却想不到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云青壁。 廖不到一直以云青壁的身为出现在玉面人的面前,他小心谨慎的模仿着云青壁的轻微举止和声音,但与云青壁多年好友的雨丹崖还是觉得奇怪。 虽然觉得奇怪,但雨丹崖是不敢想象云青壁已经被杀,而现在的云青壁是廖不到。 前些日子在扬州,玉面人利用逝水山庄培育的鬼战士觉醒了,他转移成功后便无心管施家的事。不过离开扬州前,他让云青壁盯着齐楚。 廖不到从扬州一直跟到蓬莱,但是却没有齐楚那样走运,找不到进入神庭的入口。可是寻找黄河图的心不会变,他一直在丹崖山上等齐楚他们出现。当等到廖文政的时候,他以为终于可以找到黄河图了。谁成想自己的亲爷爷竟然拒绝说出黄河图的下落,就在刚刚他得知爷爷给了齐楚一个锦囊,里面有黄河图的线索。 这让他无比的激动,离开营寨后,他躲了起来,却在暗中监视着齐楚。 这一夜过的很快,因为开心的时光总是匆匆如流水。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齐楚他们才起来,睡了一个好觉,真是难得。 齐楚让岚汀把陈大人和海生他们叫来,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些事情。 陈大人说蓬莱城毁了,那只有带着将士们和百姓在此居住,然后慢慢的建城。齐楚告诉陈大人他们要回扬州了。 说是要走但却没船,海生他们的大船停靠在岸边早已被海啸毁了。现在要想离开蓬莱就必须造船,还好海生他们懂得造船。陈大人给他分配了人手,众人伐木造船,终于在三天后的黄昏造出一条中型的客船。 海生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出发。 可是就在这一天的夜里来了一个人,带来一个消息。 陈大人在军营里烤着火炉,这时候络腮胡匆忙的闯了进来。 “什么时候进来不用禀报了?”陈大人不是故意拿架子,只是军中有军中的规矩。 “大人,有前线的信使带来了前线的战报。”络腮胡所以慌张有两个原因。第一看那信使的表情,前线的战事怕是不太好;第二皇上就在军营里,为什么信使不先禀报皇上,而是来找陈大人呢? 这也太奇怪了吧? 齐楚只说要走,对外宣称是回京城。所以现在络腮胡还被蒙在鼓里。 陈大人心里想的和络腮胡一样,看来前线战况不妙啊,哎齐楚的身份要露馅了。 他们所说的前线其实并不在大明国土上,而是爆发在朝鲜境内的战争。 几年前倭寇曾意图侵占朝鲜,那时候还是李如松一战定胜负,打退倭寇。倭寇龟缩南海,但就在今年初他们卷土重来,在朝鲜国土上爆发了第二次战争。 蓬莱水城外的倭寇其实是牵制水军的,要不是龟人将军想立功,瞒着上级擅自出兵,也不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陈大人心想要是让信使进来,络腮胡一旦说出皇上就在军营,齐楚势必露馅。冒充皇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在昨日他和齐楚结为好友,自己不能看着朋友丢了性命。 思索片刻道:“你找一处干净的帐篷带信使过去,就说我带着巡逻队出去了,一会儿才能回来。”他想争取点时间给齐楚通风报信,至少先让齐楚他们藏起来再说。 络腮胡跟在陈大人身边多年,知道他的性格,向来把军机看的比命都重要,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大人,信使说前线急报!”络腮胡把话说得更明白了。 陈大人一拍桌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让你怎么做,照办就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络腮胡见大人生气了,心底嘀咕,我什么时候教训你了?我是好心提醒啊!算了照大人说得去做,就算错了,那也是大人错了,我不用担责任。他转身往外走去,又被陈大人叫住。 “记住安顿好信使后派几个身手好的在外面保护信使,还有你不得跟信使打听军机要事,否则按通敌罪处置。” 络腮胡扭身道了一声“遵命”,可心里就不明白了,这是咱们的地盘,用得着派人保护信使吗?再说了,我关心前线战事,问问信使怎么变成了通敌呢? 哎,今天大人有点不对劲啊! 心里有气,但只能乖乖照办。 陈大人之所以让他派几个身手好的保护信使,其实是不想让信使在营寨中随意走动,万一知道皇上就在这里,岂不是露馅了? 至于不让络腮胡打听前线战事,是怕他和信使聊起来嘴快一下说出皇上用计谋全歼倭寇的事,那也就露馅了。 络腮胡走后,陈大人急忙出了帐篷,往齐楚的住处跑去。 第五一九章 准备 齐楚三人在帐篷中聊着天,这时候陈大人突然闯了进来。看见陈大人慌张的样子,齐楚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前线来了信使,你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陈大人开门见山,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齐楚知道麻烦上身了,不过这比起从前的麻烦,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慌什么,不是没有露馅吗?” 陈大人见他不急,有些气恼:“早晚的事,纸包不住火的。” 齐楚笑道:“你一个堂堂水军都督,遇见点小事竟然慌的不成样子。” 陈大人好心办错事,气道:“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齐楚笑道:“应该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旁边岚汀笑道:“事先声明啊,我也不急的。” “行行行,你们都是经过风浪的人,就我一个没见过世面。” 齐楚道:“麻烦来了,躲是躲不去的,你先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陈大人道:“年初的时候倭寇再犯朝鲜,这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我们派去了援军,刚开始打了几次败仗,后来不是听说稳住局势了吗?”齐楚虽是江湖中人,但他是汉人,时刻关注着战局。 陈大人道:“战场上时局瞬息万变,这次应该是出事了。” 齐楚站起身,“那你还不赶快去见信使,竟然还有时间跑我这里来。”对于陈大人给自己通风报信,他很感激。但前线战事肯定更重要。 陈大人瞪他一眼道:“我本来也不想管你死活的,但也不能看你去死。” 齐楚笑道:“你啊,就是太小瞧我了。区区信使能把我怎样?” “倒是不能把你怎样,可你的身份一旦露馅了,可是会连累全军将士的。”陈大人担心道。 “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自然不会让将士们出事。现在你先去接见信使,然后回来报告前方战事,快去吧。”正如齐楚所说,假冒皇帝对于陈大人来说是大事,但对于他,简直不值一提。 “我说你还真拿自己当皇帝了啊,还让我回来禀报?”陈大人苦笑道 “我也不介意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个信使认不认得我这个皇帝。”齐楚笑道 “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陈大人又匆忙的回去,本来好心报信结果不但没有得到齐楚的感谢,还被数落一番。不过齐楚的话让他也放松下来,看来齐楚应该是有准备的。 回到自己的帐篷外,看见络腮胡正在东张西望。 “大人,你可算回来啊!信使都要急疯了。你这是去哪了?”络腮胡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来道。 “上茅厕去了。”陈大人回答,心说自己这个理由可不怎么样。 结果络腮胡心想莫非大人感觉前线战事不妙,吓尿了? “速带我去见信使。”陈大人催促道。 一路上二人没有交谈,等来到信使所在的帐篷外。陈大人听见里面有人怒吼:“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这是要软禁我吗?” 陈大人撩帘进去,看见信使急忙赔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出去巡逻了。手下不懂事怠慢了信使,还望见谅。” 这信使早已气疯了,可自己身负重任也不好发火,拿出信件扔给陈大人,“自己看!” 陈大人打开手中的信,许久后,他抬起头,目露诧异道:“前线告急?” 信使点头,叹气道:“哎,谁都想不到啊!” “这怎么可能?十月时不还先取谷城,又取青山吗?怎么就打败仗了?”陈大人不解道。 信使垂头丧气道:“我也希望带来的是好消息,可是、可是确实打败仗了。”当下把前线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气氛变得无比沉重,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陈大人心头蒙上一丝阴霾。 信使道:“我这次来就是请你们援助的。” 陈大人反应过来,“要我们援兵朝鲜?”转念又想城中水军本来就不多,这要是都带去前线估计就回不来了。 “是的,倭寇有二十万大军,虽说我军先前夺回许多城池,但他们一旦反扑,其势之快不可想象。” 陈大人为难道:“可是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蓬莱水城已毁,眼下只有一艘可以出海的船只,让我们怎么援助?” 信使到了蓬莱水城,发现城墙倒塌,城中空无一人,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营寨。“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倭寇来犯也不至于整座水城都毁了。” “海啸啊,你从海上来的时候没遇上?”陈大人问道 “前线战事紧急,海上多是倭寇的船只,我走的是陆路。”信使道 最后陈大人让信使先做休息,自己要和部下商量一下。其实他是想去找齐楚商量。从信上了解到前线的战事紧急,敌军二十万,我军不足敌军一半,又打了败仗,具体情况可想而知。 又回到齐楚帐中,把情况说了。 “到底是怎么打的败仗?”齐楚问道关键点上。 陈大人说:“先前我军节节胜利,但信上说前些日子倭寇军中出现一批刀枪不入的战士,能以一敌百。我军和这些刀枪不入的战士遇上只有等死的份。” “刀枪不入的战士?”齐楚思索着,他心中有了眉目。“一共有多少这样刀枪不入的战士?” “信上说大概有百余人左右,虽然人少。但你也知道两军交战打的就是个气势,这百余人集中在一点上对我军猛攻,根本就挡不住的,他们如铜墙铁壁挡在前面,身后又有敌军,这气势一旦落了下风,也就败了。” 陈大人见齐楚不说话,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齐楚道:“我在想扬州是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你的假身份还没暴露,不用担心。” 齐楚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既然信中所说的那些战士如此厉害,就算有了你的几万援军怕也不管用的。” “你要跟我一起去前线?”陈大人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知道齐楚的本事,要是能得其相助,也许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第五二零章 远行 “你刚才说的那些刀枪不入的战士,我知道他们来自何处,受谁指使。”齐楚猜测倭寇中突然出现的这些刀枪不入的战士应该是玉面人培育的鬼战士。 自扬州失去玉面人的踪迹,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想不到他终于现身了。 “你知道?不是吹牛吧?”陈大人心想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齐楚笑道:“我当时说全歼倭寇的时候你也说吹牛。” 陈大人老脸一红道:“别提那件事了,既然你了解这些战士,那还真得跟我一起走。” 二人商议后,决定今晚就出发。但是现在只有海生他们造的一条中型船,大概能载二十多人。陈大人说自己叫上几个身手好的一起上路,其他人加紧造船,然后陆续跟上。 陈大人出去安排了,帐篷里岚汀凑了过来,“公子,不回扬州了?” “不回了,战事要紧。”这些日子除了鲲的事情外,齐楚没有玉面人的消息,没有南诏魅凰的消息,也没有东海龙城的消息。 好像他们商量好一样,同时隐藏了起来。这让齐楚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在暗中谋划着某件事情。现在听说疑似鬼战士出现了,齐楚隐隐觉得魅凰和龙城也有可能出现。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之前施紫阙说过逝水山庄参加过十四年前的追杀,但到最后死无对证。既然玉面人用逝水山庄做掩护,在欲望之泉中养了鬼战士,他会不会知道十四年前的事呢? 从前的耻辱可以不去计较,但小师妹的仇不能不报! 想到这更坚定了齐楚的决心,这时候徐锦鱼也挪了过来,“可是要过新年了啊,不回扬州,要漂泊海外过新年吗?” 齐楚微笑道:“我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怎么了,还怕我不给你肉吃吗?” 徐锦鱼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我怕朝鲜的菜吃不惯啊!” “……”她果然在想着吃! 三人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只等着陈大人来叫他们走就可以。 过了一个时辰,陈大人又匆忙的赶了回来,“喂,我说你的身份怎么办?要是跟着我们,肯定会露馅的。” 齐楚道:“那就在还没露馅前告诉他们吧。” “什么?!你不是傻了吧?这是多大的事啊!”陈大人差点跳起来,虽然没跳起来,但表情也变了。 “这次跟我们一起走的也就二十人,一会儿你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叫他们不用声张。这个不难办到吧?” 陈大人带着的都是自己的亲信,所以是可以信任的,“不难,可是到了那边怎么办?” “放心,我自有办法,不会连累你们就是了。” 陈大人又匆忙的出去,他总是觉得自己变成了齐楚的手下。虽然有点不情愿,但又没办法,可为什么没办法呢?想不明白…… 等他告诉同行的手下齐楚的真实身份后,自己没回来叫齐楚,反而是派络腮胡来的。 之前络腮胡可把齐楚当真皇帝,知道他的身份后不但没生气,还在心里夸齐楚有勇有谋。 络腮胡撩开帘子,探进头来,“公子,可以走了。”他眯眼笑着,有点不怀好意,但看上去很逗。 既然齐楚不用装皇帝了,那岚汀也就不用装太监了,用正常的声音回答,“稍等下,我们马上就出去。” 络腮胡听见少年的声音,微微一愣,竟说道:“小兄弟,你不当太监真可惜了。” 岚汀表示很无语,“你什么意思啊?” 络腮胡笑道:“我是说你很有当太监的潜力,要是进宫做了太监,以后肯定能当上掌印太监。” “掌印太监不还是太监嘛,这就像一头猪再漂亮,它也是一头猪。”岚汀道 络腮胡笑骂道:“你小子口齿伶俐,我竟无言以对!”放下帘子,去和陈大人汇合了。 一盏茶后,齐楚三人出了帐篷往城中走去。 至于为什么不和陈大人他们一起走,岚汀说一起太尴尬了,毕竟大家都知道他这公公是假的,脸上挂不住。 穿过水城,来到海边,海生和老三已在船上向他们招手。 陆地上没有人迎接,岚汀心说这帮兔崽子,知道老子不是公公了都不出来迎接,哼,等我做了真公公的,看你们还嚣张不。又发现自己这样想不对,可不能做真的,太恐怖了! 那该怎么把面子找回来呢?少年有了计划。 上了船,海生和老三走过来告诉齐楚,黑爷留下来帮将士们造船了。有了黑爷的帮助,赶工能快一点。剩下的人也好能早日到达朝鲜。 海生说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航线。从蓬莱到朝鲜国土,有两条航线可以选择,第一条横穿大海,能在最短的时间到达,但大海深处风浪多,暗礁多,容易出事。第二条不深入,基本靠着海岸线前进,安全但时间长。 齐楚知道战事紧急,一刻也耽误不得。所以他选择横穿大海,虽然危险了些,但是他相信海生的本事。 不过陈大人选择第二条,他是水军出身,自然知道海中行船的危险性。这不是掌舵人本领大不大的问题,这是老天爷高不高兴的问题。 二人出现分歧,最后能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肯定是听齐楚的,谁让流光公子不讲道理呢!再说了与陈大人比起来,海生肯定是站在齐楚这一边的。后来海生还说了一句既有哲理又无限嚣张的一句话,“风往哪里吹,老天说了算;船往哪里开,我说了算。” 起锚,扬帆,开船。 海生选择支持齐楚,陈大人有点郁闷,所以他带着手下回船舱睡了。 上次坐船,齐楚三个是以旅客的身份。这次却是以海生朋友的身份,虽然夜已深了,到了睡觉的时候。但想一想很有可能要在海上漂泊好几天,以后有的是时间睡觉。徐锦鱼和岚汀就拉着齐楚来到驾驶室,看海生怎样开船。 海生的技术非常娴熟,一边开船一边和他们聊天。 “公子,我看这新年很有可能要在船上过了。”海生道 “要那么久才能到达朝鲜国吗?”齐楚问道。 “行程倒是不远,但今天可都是腊月二十六了。”海生笑道 第五二一章 生变 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竟然都忘了快过新年了。齐楚看了一眼身旁的徐锦鱼,这些年里与她相隔两地,一直没有和她一起过年,这次不能赶在除夕前靠岸,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海上过年也是幸福的。 徐锦鱼倒是不在乎在哪里过新年,主要是必须有好吃的。岚汀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你们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美食肯定少不了。” 海生搭话道:“岚汀兄弟,你还会做菜?” 岚汀才想起与他认识以来自己还没露过绝技呢,笑道:“对哦,海生大哥没吃过我做的菜,不要紧,明天就能吃到了。” 四人聊着天,海生讲着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海上奇遇,齐楚三人听得兴起,早已没了睡意。 “海生大哥,原来大海中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啊。”岚汀问道 “是啊,我们生活在陆地上对大海所知甚少,要不是我自幼跟着师父出海也不会知道这些事的。”海生虽然与他们在聊天,但也没耽误开船。 正说着从上面甲板下来一人,络腮胡睡眼朦胧,还打着哈欠,“海兄弟你上去睡一会儿,我来接班儿。”走到海生身边接过船舵,动作熟练一看也是老手。 海生确实也累了,靠在一旁的船板上闭上了眼睛。 络腮胡见他没有上去睡觉,笑道:“放心吧,以前虽说开的是战船,但也都差不多,你就上去睡吧。” 海生笑道:“我有个老毛病离开驾驶舱就睡不着喽。” 靠着船板不久,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络腮胡控制着船前进的方向,同时调侃起岚汀来,“我说公公啊,要不您也回去歇着吧,别累着您老人家。” 岚汀知道络腮胡是故意拿自己开涮,但他怎么能在斗嘴上落了下风? “乖孙儿,我老人家不累,你好好开船,要是不专心我可打屁股哦。”岚汀之所以大胆,并不是因为有齐楚在身边保护。现在以他的武功,一般江湖人都拿他没办法。谁让龙神八变是绝顶的身法,当然了岚汀现在只用它来逃跑。 “哎呦呦,公公还关心我们下属啊,真是千年不见的好公公。”络腮胡拐着弯骂岚汀是千年的王八。 岚汀呵呵笑道:“那也比不上你这万年的乖宝宝啊!” 二人这一来一去谁也不肯认输,在船舱中斗的热火朝天。齐楚跟徐锦鱼说要不先上去睡觉。毕竟他觉得和岚汀比扯淡,一般人都赢不了。至于为什么现在络腮胡还没败下阵来,估计岚汀是想多玩一会儿。 刚才听海生讲海上奇闻时还挺有意思,现在变成两个人斗嘴,徐锦鱼也困了。可是她想了想齐楚的话,“我们上去睡觉,这么说会不会让人误会啊?” “仁者见仁呗,你要非往那方面想,我也不介意。”齐楚笑道 徐锦鱼道:“江湖人都称你为玉箫堆月,人定胜天的流光公子,可是你哪里有个公子的样?” 齐楚笑道:“在别人面前自然要有个公子的样,可是在自己媳妇面前不用吧,否则那岂不是活的很累?” 徐锦鱼俏脸一红道:“我上去睡了,你不许跟来!” “那我怎么办?”齐楚反问 “你就在这陪岚汀吧。”徐锦鱼笑嘻嘻推开甲板,走了上去。 齐楚还真没跟上去,此时岚汀和络腮胡斗到关键时刻,络腮胡一口长气说话不停,唾液横飞,憋的满脸通红。 岚汀则潇洒许多,流利的回击,娴熟的应对,加上肢体语言,几乎可以完胜络腮胡。 就在这时船舱的甲板又被打开,徐锦鱼探进头来,齐楚以为她回心转意,不忍他待在这“是非之地”,笑道:“是不是回来找我?” 徐锦鱼美目慌张,“你快上来看看,海里好像有个东西。” 齐楚警惕起来,一下跳了上去,回头道:“你们先停会儿,岚汀叫醒海生,然后你跟我上来。” 徐锦鱼刚才准备回去睡觉,结果刚到甲板上就看见海中有东西在朝这边游来。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真有东西。听了海生讲的奇闻,觉得还是找齐楚看看比较稳妥。 二人走到船边,齐楚往海里看去,星光辽阔,涌动的海水中的确有东西! “是乌贼!”喊话的是海生,岚汀叫醒他之后,说海中好像有怪东西。海生跳上甲板,虽然还没到船边,但他常年在海上行船,一眼就看出来是乌贼! 瞧那乌贼的体型,大小如牛,触腕粗壮,露出海面的部分与海水颜色相近,正朝着他们的船游来。 海生俯身,把头探进驾驶室中催促着络腮胡,“兵大哥快换方向!” 络腮胡心说海生小题大做,不就是一只乌贼吗?有什么可怕的?他常年在海上大仗,虽然开过战船,但两军交战不会选在深海中,自然不知道深海中的乌贼都是成群生活,有一只在附近,基本可以确定还有一群隐藏在暗中。 果不其然,海生吩咐换方向后,从船的前后左右纷纷浮出一只只乌贼,体型竟然都与最开始那只相当。 “我的天啊!遭殃了!”海生冷汗都流了下来,他深知海中行船的危险性,风浪暗礁还好说,一旦遇上什么古怪的东西,基本可以说逃生无望了。 但他们也不会等死,海生和岚汀以最快的速度叫醒睡觉的将士们,用最简洁的话告诉他们现在很危险,随时有可能送命。将士们穿上衣服,拔出刀就冲上甲板。 这时候齐楚已经行动了,飞身而出,掌中绿光亮起,一挥手绿刃像海中一只大乌贼砍去。在深海中体型巨大又成群结队的乌贼连鲸鱼都要避让三分,这些大海怪想不到竟有人敢对自己动手。而且还是一击毙命! 绿刃威力巨大,登时把一只乌贼从中劈成两半。船上观战的众人拍手叫好,齐楚双手连动,海面上一只又一只的乌贼丢了性命。可是架不住数量太多,杀了一只又浮上来两只,竟然越杀越多。 突然在船的另一侧,有一只乌贼从水中射出,“砰”的一声落在了甲板上! 第五二二章 乌贼 见有大乌贼上船,众人聚在一起。岚汀拿出相忘刀,瞧那乌贼的触腕如一只细长的大手正朝自己这边移动。此时齐楚不在船上,少年一咬牙,走上一步,一刀挥出。 夜色中寒光一闪,大乌贼的触腕被砍成两段。可是它有八条触腕,一条被伤,还有七条,而且除了这八条短腕,其囊内还有两条长腕。所以失去一条短腕对这只多手怪来说并不严重,而对于岚汀他们来说,现在严重的是除了面前这一只乌贼外,大海里还有数不清的大乌贼正游过来。 海生保持冷静,急忙道:“大家围住乌贼,砍下他的所有触腕!” 到了这个时候,陈大人让徐锦鱼先回船舱,其他人手握钢刀喊叫冲上。 将士们都是久经沙场,临危之时也不会退缩,有人指挥,他们就互相配合。三下五下就砍断了大乌贼的所有触腕,可是他们发现触腕虽被砍断,但还能在甲板上蠕动! 众人心底一寒,迅速退回,就在这个时候海中的大乌贼一只接着一只的射了上来,“砰砰砰”落在甲板上,搭眼一看就有十多只之多,它们竟像人一样训练有素,把众人围在其中。 徐锦鱼已回到船舱,但担心大家的安危,她推开一点船板,借着月色观察外面情况。当她看到十多只大乌贼把众人围住的时候,只觉手脚冰凉,冷汗从鼻尖冒出。 这还能逃吗? 虽处险境,但众人脸上却没有惧色。将士们握紧手中钢刀,等待着陈大人和海生的指令。 只听陈大人道:“海生兄弟,我们集中力量突破一点,先冲出包围圈再做打算。” 海生心想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当下点头,“诸位听我口令,一会儿合力冲东面。” “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想不到外圈的大乌贼们却先动了! 十多只大乌贼上百条触腕有的贴着甲板,有的抬起如长鞭,纷纷朝他们而去。 可是事到如今,退缩就是等死,海生只能硬着头皮喊出“三!” 这一声就相当于军令,战场之上军令如山,哪怕命令有误,将士们也不会迟疑。 大家按照最开始的计划往东面冲去,如果他们能冲破包围,也就能有片刻的喘息之机。可是东面的那只乌贼意识到危险,粗壮而有力的触腕一使劲,竟从甲板上射向空中,同时那大小如牛的腔囊喷射出黑色的墨汁! 从天而降的墨汁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被染上的部位会瞬间麻痹。而且墨汁有毒,乌贼喷射出的量又大,被麻痹的同时基本也就断送了性命。 面对从天而降的墨汁,众人知道不能硬冲,只能纷纷躲避。但黑夜中有一个身影用难以想象的速度躲过墨汁,从东面缺口处逃了出去。 最危机的时刻,岚汀用龙神八变冲出重围,由于速度太快撞到护栏上,还好他及时稳住身体,否则就凭刚才那一招的余力足以把他带入海中。 刚才喷射墨汁的大乌贼落在船上,差点把船砸漏。少年站在这只大乌贼的身后,手中相忘刀高高抬起。神器锋利无比,一刀挥下,大乌贼变成两半。 包围圈中的众人得了喘息之机,不顾一切的往东面缺口处跑去。二十多人有前有后,但都拼尽全力的逃生。可是终有跑在前面和落在后面的。 跑在前面的是络腮胡,他第一个来到岚汀身边。当他转过身时,看见落在最后的那个兄弟被一条乌贼的触腕缠住右脚。络腮胡惊呼,但早已经晚了。 乌贼的一条触腕缠住那人右脚,其余触腕缠在他腰间,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从甲板上抬起,然后直接塞进嘴里。 这时候众人都已跑到岚汀身边,眼睁睁看着乌贼把自己的兄弟放进嘴里。那人上半身在乌贼的嘴中,下半身还在外面,只听他大声吼叫,声嘶力竭,显然被乌贼所伤,极其痛苦。 刚开始双腿奋力挣扎,可是没过多久便僵如死尸,鲜血流下,染红甲板。最后几条触腕把下半身也送进嘴里,包餐一顿的乌贼比先前更兴奋了。 同在船上的其余乌贼见同伴先吃了美食,再也等不急了,纷纷向护栏处爬来。 躲过了刚才的危机,眼下又面临着新的危机。岚汀回头望着海上的齐楚,大海中的乌贼大概是船上的十倍之多。齐楚为了不让这些庞然大物飞上船,只能在海面上起起落落,在乌贼飞起的时候,找准时机把其劈成两半。 齐楚已经杀了二十多只乌贼,从这些乌贼体内流出的墨汁把蓝色的大海染成黑色,那是死亡的颜色。 在岚汀望着齐楚的时候,齐楚也在望着他。岚汀知道公子是不可能回来救他们的,因为公子一旦返回,将有数不清的乌贼从海中飞上,到时候落在船上,先不说它们强有力的触腕和有毒的墨汁,单单这万斤重量都会把船砸的粉碎。 现在岚汀只能靠自己了,这是他初入江湖第一次面临危险。先前那几次身边都有比自己强的帮手,可是如今众人之中属他实力最强。他不仅要救自己,还要救身边的人。 到了这生死攸关之际,少年反而无比冷静,看着爬来的乌贼,竟还能静下心来想着对策。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大家攻击乌贼的眼睛!”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明了。乌贼虽然可怕,但要是眼睛瞎了,杀伤力必会大减。 有了岚汀的提示,众人主动出击。陈大人和络腮胡身手敏捷,相互配合着刺瞎了一只乌贼的两只眼睛。 岚汀仗着龙神八变的霸道,在众多乌贼中穿梭着,刀法飘逸,每次挥出必伤一眼。可饶是这样,还是有人被乌贼的触腕缠住,难逃被吃的悲惨结局。 徐锦鱼在船舱中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同伴一个又一个的被乌贼当成食物果腹,胸中无比气愤。虽然不能出去帮忙,但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她冰雪聪明,观察战局立刻想出了方法,转头往里面跑去。 第五二三章 有光 等她从后面再次跑到船舱门时,左臂上挂着三张弓,右手捧着两桶箭。虽然她武功全失,但毕竟曾身怀绝技,玲琅阁的弟子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异于常人。 鼓起勇气,一脚踢开舱门,对着外面喊道:“接弓箭!” 同时扔出弓箭,众人见空中有弓箭飞来,这无异于雪中送炭,找准空档接过弓箭,拉弓搭箭就射。众人之中除了海生和岚汀,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箭法极准,也就是在片刻之间便把甲板上这些乌贼的双眼射瞎,然后提刀就上,砍下其触腕。 船上的危机解除了,但海中少说还有五十只乌贼,此时正一个接着一个飞出来。众人拿起弓箭来到护栏边上,每当有乌贼飞出海面,他们就瞄准其眼睛射箭。 齐楚落回船上,不拿弓,大袖扫起十余只箭,真气透体而出,利箭射中空中乌贼的眼睛,登时间便射瞎六七只。 岚汀的办法很好瞬间就扭转了局势,徐锦鱼继续往外拿着弓箭。众人在护栏里站成一拍,拉弓射箭,海中乌贼虽多但一时间也不能上船。 本以为这样下去只要把海中乌贼都射瞎也就渡过了危机,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射箭的时候,幽蓝色的海水如被风吹动正慢慢向着船的另一面浮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凶猛且饥饿的乌贼身上,当齐楚发觉身后腥味袭来时,忽听耳边响起同伴的叫声。 众人皆惊,回头一看,在船的另一侧的水面下冒出一只无比巨大的乌贼,只看那腔囊就有三丈高,要是加上触腕,简直就是一只恐怖的海怪。 “乌贼王!是乌贼王!”海生惊呼,那乌贼王伸出的两条触腕已经卷起他们的两个同伴。齐楚反应迅速,掌间绿光一闪,绿刃已向两条触腕飞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乌贼王的触腕会如此坚硬,被绿刃砍中却只伤了表皮,其余触腕缠上船的护栏,使劲一拉就跳上了船,而那两只缠着人的触腕往口中送去。 他们又失去了两个同伴! 乌贼王身在船上,发出奇怪的叫声。海中乌贼纷纷效仿其法,用触腕缠住护栏然后拉自己上来。 众人心里都明白,虽然手中有弓箭,但要想在短时间里射瞎所有乌贼的眼睛根本做不到。众人退到甲板中间,此时因上来的乌贼太多,船承受不住重量已经开始下沉。 齐楚看了岚汀一眼,“擒贼先擒王!” 岚汀心领神会,知道只要杀了乌贼王,其余乌贼不足为患。又见齐楚右手指天,闪亮的双眸中泛起金光,“刹那境!” 天空中金光如沙,无声落下,时间凝固,乌贼们的动作变得缓慢。岚汀趁此时机施展龙神八变到乌贼王身前,迅速侧身,相忘刀插进其一只眼睛。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击得逞后刹那境也结束了。 岚汀没有拔刀,任由神器插在乌贼王的眼睛里,自己撤身而回。乌贼王被伤一目,愤怒无比,用一条短腕缠住相忘刀拔了出来。它毕竟不是人,加上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着要吃了伤害自己的东西。于是短腕拔出相忘刀后就送进嘴里,如果换做是一般兵器伤不得这百年海怪。可是相忘刀有神器之力,被乌贼王吞进腔囊中,一路滑下,锋利无比的刀刃划破囊壁。 乌贼王怎么也想不到会自食恶果,体内剧痛无比,急忙把短腕伸进嘴中想要拿出相忘刀。 就在这时齐楚动了! 他腾空而起,气势冲天,右掌竖于胸前,口中振振有词道:“平山定海逆天行,折戟断刃握云停。我有一柱擎天破,白衣染血自长风。” 龙神八变——定海! 齐楚离甲板约十丈有余,身影隐没于黑夜之中,四下风起云涌,海面浪起千层,船在海面上左右摇晃。船上众人有的滑到,有的互相搀扶,纷纷抬头看着上空的齐楚。 突然!风息云停,大浪落下后海面如明镜般再无波纹,黑夜被一道红光撕裂。齐楚变掌为指,剑指向下对准乌贼王。只见那道红光暴涨百倍,从天而降笼罩齐楚全身。 如血、如火,颤抖着、怒吼着,齐楚沐浴在红光之中,眉宇舒展,又变指成拳,紧紧一攥! 就在这时,仿佛天地间所有生命都被他攥在手中。如柱红光迅速变小,钻入齐楚拳中。黑夜再次降临,紧接着张开右手,掌心之上有一根细小红针! 齐楚只轻轻一吹,细小红针离手而去,摩擦着空气带起一串火星。 乌贼王体型庞大,就算想躲,但细小红针来势太快,空中火星未灭,红针就已打入乌贼王体内。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乌贼王竟然都没有颤抖,全身瞬间僵硬,从内至外被烤熟了! 乌贼王一死,其余乌贼顿时乱了阵脚,纷纷顺着护栏爬入海中,然后沉入海底,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众人也没有驱船追赶,在齐楚的命令下,他们把一起抬起乌贼王扔进海中。 乌贼王被扔进海中,重量减轻,下沉的船慢慢浮上。大家又捡起甲板上的断腕,扔进海里。 岚汀收起相忘刀,竟然还有心情跟络腮胡开玩笑,“留几条断腕,明天我给你们烤乌贼吃!” 累了一晚上,精神紧张刚刚放松下来听见吃都来了兴致。但吃的要是这凶猛的乌贼,总觉得倒胃。 死的三人与络腮胡都是好友,他听着岚汀的玩笑话,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低着头,捡起断腕然后拿起刀砍成几段。 陈大人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当兵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你也不用悲伤。”他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倒是比温声细语有效。 这时候徐锦鱼也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众人纷纷道谢。要不是她刚才及时扔出的弓箭,还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结束战斗。 徐锦鱼走到齐楚身边,柔声道:“你累嘛?” “不累。”齐楚笑道,他怕甲板上的墨汁脏了徐锦鱼衣角,拉着她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 “外面风大,快回去歇着吧。” 徐锦鱼被他关心,却扭头看着远处海面,“那里好像有光啊!” 第五二四章 战船 齐楚闻声看去,在远处的海面上果然有零星火光。他心中一喜,本来还担心被乌贼冲击的船可能撑不了太久。现在远处有火光,就说明有船,他们可以换乘别的船。 “海生,朝那里的火光开,要快!” “好嘞!”海生跳入船舱,转舵,就往远处光亮处驶去。 慢慢的等靠近了火光,众人看见了那边大船的轮廓,跳起欢呼。可齐楚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陈大人见齐楚一点也不兴奋,就眯起眼使劲的往对面的大船看去,只见大船之上插着旗子,由于火光映衬,看见了白底红日的旗子。 陈大人惊呼,“膏药旗!不好,是倭寇的战船!” 他这一喊,众人心中一惊,仔细一看果然是膏药旗!刚刚摆脱危险,却想不到自己送上门去,这也太倒霉了! 陈大人拉开船板,对驾驶舱中的海生喊道:“海兄弟,掉头!” 海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其声音,觉得可能又遇见什么东西了,急忙转舵掉头。 可是倭寇的战船速度奇快,又不只一艘。他们看见有船驶来,加快前进速度,发现是汉人的船,那是万万不能让对方逃走的。 一艘战船转了方向,在其后面又露出一艘,直到十二艘战船全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倭寇战船准备迂回包抄,这样一来对方怎么也逃不出包围圈了。 陈大人与倭寇交手多次,已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从前两军交战胜少败多,那时候还是己方占据地利的情况下,而且战船相差不大。如今一艘普通客船面对十二艘战船,根本没有一点胜算! 想逃,但是已逃不出去了! 陈大人心有不甘,刚才那么危险都挺过来了。现在死于倭寇之手,他怎么能甘心? 众人心情沉重,甚至已放弃抵抗。但齐楚从始至终面色不变,观察时局,脑海中思索着对策。 齐楚低头看着甲板上厚厚的墨汁,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只听他说道:“大家别灰心,我们还有机会。” 陈大人猛然抬头,“要我们怎么做?” “这墨汁有麻痹的作用,所以用箭尖蘸上墨汁射中敌人,虽伤不了倭寇性命,但却能让他们半身瘫痪。” 众人一听,纷纷拿起箭,在厚厚的墨汁上翻转,然后瞄准对面船上倭寇。 又听齐楚道:“箭矢所剩不多,大家集中射一艘船,我们先夺对方的船,然后用倭寇的船和倭寇交战。” 粘着墨汁的箭射出,对面船上有倭寇中箭,墨汁渗入血液顿时半身麻痹。 倭寇发现汉人的箭上有毒,急忙催促同伴放箭。十二艘战船上射出的箭如牛毛密雨,就算箭法再差,但也架不住对方箭多。 不过齐楚心念电闪,刚才大家捡起乌贼断腕扔进海中,除了乌贼王的尸体,甲板上还有几只乌贼的腔囊。他叫大家分成三队,每一队抬起一只乌贼的腔囊挡在前面,然后聚在一起,背靠着背。这样一来就算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再多只能射在腔囊上,却伤不得他们一分一毫。而且射进腔囊中的箭就变成了他们的。 古有诸葛孔明草船借箭,今有流光公子乌贼借箭。虽然比诸葛孔明稍逊一筹,但齐楚能利用现有条件扭转战局,也实属难得。 倭寇射来的箭伤不到他们,而自己这边原本所剩不多的箭变得越来越多。众人拔下乌贼腔囊上的箭蘸着墨汁,反射回去,一时间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腔囊上的箭越来越多,倭寇也发现伤不到对方。指挥的军官急忙让手下们换上火箭,然后变换方向,专门射船板。伤不得敌人,但能点燃船只,要想不被大火烧死就只有跳海。 茫茫大海冰冷刺骨,一旦跳下去就算水性再好,不被淹死也被冻死。 倭寇以为打响了如意算盘,火箭射在船板上,看着对方的船着起火来,直呼痛快。 可今天他们非常不走运,因为遇见了齐楚。 齐楚命令海生加快开船,不管方向,对准倭寇一艘船撞过去。 海生信任齐楚,得到命令立刻执行。“轰隆”一声,撞到对方船上。 齐楚大袖一扫,插在腔囊上的箭矢便被拔下,他控制着百余只箭,射向被撞的倭寇船只。 随着裂空之声不断传来,对面船上的倭寇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齐楚觉得还不过瘾,右掌朝下,只见甲板上厚厚的墨汁迅速向着他掌心汇聚。 在离掌心三寸之距时凝聚成一团墨球,齐楚催动着体内真气,手腕一翻,墨球随着其掌心而动,对准倭寇船只。 “去!” 齐楚一掌推出,墨球飞了出去,在空中变成百十只黑色小箭,一旦射入倭寇体内,瞬间麻痹敌人。 那艘战船先被撞击,又遭遇箭雨,伤亡惨重。最后黑色小箭狂射,顷刻之间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其余十一艘战船上的倭寇都看傻了,指挥官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在这空档,齐楚命令大家迅速跳上那艘战船,夺船成功,众人信心大增,只等齐楚接下来的命令。 齐楚完全可以让海生开着这艘战船撞击另一艘,然后再夺战船,依照此法最后能全歼倭寇。但这样一来最后也就剩下一艘战船,其余的都会被毁。 他心想前线战事告急,除了兵力不足外,肯定极缺战船。如果能把这十二艘战船开过去,肯定能增强己方实力。想到这里,就不能轻易毁掉其余十一艘战船。 可是现在面临着一个问题,如何在保留所有战船的情况下全歼倭寇。如果让倭寇洞悉了自己的想法,对方肯定会毁了战船,跳海自杀,也绝不会把战船留给他们。 “先撤退!” 这是齐楚给海生的命令,于是海生调转方向驶离战区。陈大人并不知道齐楚是如何想的,以为他觉得倭寇船多,不想正面为敌。 齐楚他们这艘战船撤出战区,倭寇指挥官也没有命令追击。毕竟刚才那一幕太吓人了,都说中土能人辈出,这哪里是能人啊,简直是妖怪。既然敌人不来攻击,那还是别惹妖怪的好。 第五二五章 夺船 倭寇指挥官见战船驶远,心说算了,还是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可是倭寇不计较,流光公子还计较呢!飞到眼前的肥肉能让它跑了?那可不是流光公子的性格! 有肉就要吃! 俗话说得好,宰相肚中能撑船,齐楚肚中能撑十一艘战船! 海生开着船渐渐驶远,大家累了一整晚也顾不得甲板上是否干净,“扑通”一个接着一个坐在了甲板上。 齐楚见远处倭寇船上火光渐渐模糊,让海生停下船。 “诸位,先别急着歇息,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齐楚目光扫过甲板上汗流浃背几乎已经力竭的大家。 众人被他一看,也不知怎地就好像吃了神丹妙药,突然就有了力量。 “公子,你说吧,要我们干什么!”络腮胡第一个站起,他还想着那三个死去的兄弟。 “我们杀回去!” 齐楚说的干净利落,众人听得激动不已,纷纷跳起来,海生就要调转方向。又听齐楚说道:“大家莫急,先听我的计划。” 大型战船上都有小型的探哨船,一艘能载四五人左右,专门打探消息。因为探哨船两头尖,船身细长,所以在海上行进的速度也快。 在齐楚的安排下,众人分作四队,一队留在战船上,其中包括徐锦鱼。另外三队乘三艘探哨船先悄悄潜回,大船跟在后面。 探哨船绕到倭寇战船后,给大船发信号,大船上的这一队放箭射击倭寇,其实是吸引倭寇火力。当倭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船上时,探哨船上早已准备好的人用铁爪绳索悄悄爬上敌方战船,在他们不注意的情况下杀人夺船。 依照此法,只要动作快,倭寇还没发现就已经死了。 在此之前,齐楚又让大家用刀把死去乌贼的腔囊劈成四半,然后脱下外套穿在四分之一的腔囊上,再把穿着人衣服的腔囊靠在护栏上,趁着黑夜伪装人的模样。 二十个人,最后护栏前穿着衣服的就有二十个,排成一排,远远看去感觉船上的人有不少。 放下三艘探哨船,众人拿起船桨快速划船。海生开着战船速度缓慢的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就看不见探哨船的影子。 齐楚带领这三艘探哨船回到刚才遇见倭寇战船的海域,不出所料倭寇战船没有离开,看样子是准备落锚过夜。三艘探哨船有夜色掩护,悄悄驶到倭寇战船后。 按照齐楚的计划,这三艘探哨船上的十五人不能分散,集中力量先夺下一艘战船。众人已准备就绪,手中拿着铁爪绳索,就等齐楚一声令下。 齐楚摸出堆月箫,月光之下,碧绿笛身光滑流转,手指轻抚笛孔,天边响起一阵笛声。 海生听见笛声,知道这是齐楚给自己发的信号,于是加快开船。 战争刚刚结束,倭寇们怎么也想不到敌人会去而复返。当他们看见远处火光迅速靠近,听见船上守夜同伴的叫喊时,脱衣准备睡觉的倭寇嘴里咒骂着迅速船上衣服,抓起身边的佩刀,背起弓箭,“噌噌噌”跳出船舱。 十一艘战船上的倭寇看着敌方一艘战船迅速靠近,只见那孤零零的战船护栏内齐刷刷站着一排汉人,站的笔直,严阵以待。 倭寇指挥官命令放箭,拉弓射箭,箭矢如雨,却惊奇的发现护栏内的敌人竟然躲也不躲。明明看见射中了敌人,但为什么对方没有倒下?不但没有倒下,连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倭寇指挥官有点慌,心想难不成对面的敌人不怕死?管不了那么多了,又下令放火箭,心说看我不烧死你们! 结果空中火箭划过,每一枝都射中了敌人,眼睁睁看着敌人身上起火,可是却还是看不见敌人闪躲!有的敌人全身起火,竟然还站的笔直,甚至连哀嚎声都没有。 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天黑,海生控制战船并没有靠近倭寇战船,这个距离能让对方看见船上情况,但却看不清。 倭寇只看见自己的箭射中敌人,可是却不知道这些不怕死的敌人只是穿着人的衣服,根本就不是人。 死去的乌贼当然不知道疼! 倭寇指挥官气的吱哇乱叫,可是也没有其他办法,眼看着自己这边的箭越射越多,敌人全身着火,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倒下,心里能不慌吗? 这时候空中飘来阵阵香气,探哨船上的岚汀努了努鼻子,笑道:“这是烤乌贼啊!” 众人脸上露出笑容,轻轻一笑。又听岚汀道:“我猜倭寇心里一定想这是遇见鬼了。” 齐楚笑道:“他们肯定在想这是什么鬼?” 话音刚落,齐楚腾空而起,海风吹起他的衣衫,黑夜中如一尊神祇。在飞起的同时,齐楚手中拿着一只船桨。此时他微微用力,船桨登时变成粉末,只见他左手一晃,木屑重新聚集,竟变成一根根细小木针。再一推,无数木针朝着倭寇脊背射去。 木针去势极快,从后方射入倭寇身体,根本反应不及。还没意识到自己受伤,体内经脉已碎,面目吃惊,双眼吐出,站着便死了。 齐楚发难之际,探哨船的人也纷纷扔出铁爪绳索,勾住战船护栏,以最快的速度上船。 他们人虽然多,但却比不上齐楚,翻过护栏,拔出长刀插入倭寇后心。也就是半盏茶时间,又一船的倭寇丢了性命。 杀完人,大家拔出倭寇的配到,刀尖插入甲板,刀柄顶着倭寇腰眼,这样一来人虽然死了,但是不会倒下。旁边战船上的倭寇都集中力量攻击海生的战船,有时候会瞥上一眼,但发现隔船同伴站着,也就没多想。 成功夺取两艘战船的控制权,众人悄悄跳上旁边战船,效仿此法再次成功夺船。就这样,倭寇们攻击着身穿人衣的乌贼,看着敌人受伤不死,火烧不退,心慌不已,然后死于敌人之手。 齐楚这个计划简直完美,最后于消无声息间夺了倭寇十一艘战船还没被发现。等偷袭结束,众人都捂着肚子大笑。这是他们有生以来打的最痛快的一仗! 犹豫很久的单章 先说一下这不是请假条,不是求月票,不是减更说明,而是。。。 斗转星移这一卷是两卷合在一起写的,因为写历史真的太累了。 这本书以明朝万历时期为背景,细心的读者应该可以推算出大概年份。 从通天神龙秦子豫的年纪上,从掌印太监陈炬的年纪上,从蒋一个的年纪上,从李如松的年纪上,还有沈一贯、赵志皋等 这些真实的历史人物,在某一年或者某一年前后发生了人生中重大转变,而我则把这些合二为一融入在书中。 我觉得一本好书应该是有历史的,这样能看出作者的功底。当然了肯定要有些改动,毕竟这是小说,就像戏说乾隆一样,故事性浓重。在我的坚持中,只要能不改动历史的尽量不改,但接下来朝鲜战争这一块实在是没办法了。 堆月箫的时间设定最初是在公元1597年,所有人物的故事背景也都是以此为基础往前推。最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细纲,只有一个想法,甚至连大纲也就是寥寥百字而已。当时想了要写万历三大征的朝鲜战争,于是埋下了伏笔。 但是朝鲜战争出现过两次,1592年和1597年,为了写好这卷,仔细研究了朝鲜古国的地图,查阅了许多关于这场战争的资料,询问了韩国的朋友,还看了电影。素材不缺,故事也都成型了,问题在于……这是个有点尴尬,但可以理解的问题。 那就是故事发生的时间没有按真正的历史那么写,现在故事里的时间已经到1597年末,而下一卷与朝鲜战争时,就是1598年初了。但有几个历史事件其实是发生在1598年之前的,还有五月份发生的,我要让它正月发生。 所以这叫篡改历史吗?应该不叫吧。 好吧,有点惭愧,赶稿真的是非常非常痛苦的,或许别人可以不说这个问题,貌似能看出来的也很少。因为书中从来没提过1597年这个时间,但我不说心里会不好受的。 说完了,大家看的时候就不要计较时间了。完本后,我会好好修订下的。 另外十二月是双倍月票,大家可以留着12月底投,88了,码字去。 第五二六章 抵达 众人在倭寇的指挥船上汇合,齐楚让大家把倭寇的衣服脱下来,尸体扔进海中。等众人忙活完,天已微微亮,累了一晚上,先有乌贼,后遇倭寇。两次经历生死,但都死里逃生,最后仅凭二十人的力量成功夺取十二艘战船。 要说不兴奋,绝对是假的! 齐楚让大家赶快回去休息,可是谁能睡着? 谁也睡不着,大家直呼肚子饿。在岚汀的建议下,找出五个人跳入探哨船,去钓鱼了。 深海之处鱼儿多又肥,没过一会儿就钓上十多尾大鱼。 此时岚汀已烧好了水,拨鳞清腹,然后把鱼放入锅中。 络腮胡见岚汀没放任何佐料,笑道:“我说老弟啊,你这样做法鱼肉食之无味的。” 岚汀忙着做鱼,哪里有时间理他,随随便便说了一句,“食之无味一会儿你别吃。” 等鱼出锅,众人均分,鱼肉入口直呼好吃。络腮胡一开始没吃,听说好吃他也悄悄的拿过半条鱼,却被眼尖的岚汀看见了。 “你不是不吃吗?”岚汀挖苦道 络腮胡嘿嘿一笑,“这不是饿嘛,不好吃也得吃了。”咬了一口,双眼放光,“我的天啊,咋这么好吃呢?” 络腮胡看着岚汀,惊为天人,殊不知岚汀是用海水煮鱼。海水中本来就有盐,根本不用放其他佐料。海水煮海鱼能保证不破坏鱼肉的鲜美,要是加其他佐料那就不好吃了。 众人吃着鱼肉,岚汀又给他们盛了鱼汤,吃饱喝足后摸着肚子回船舱睡觉。这才发现倭寇的战船颇为奢华,床软被厚,倒头就睡。 这一觉醒来已经黄昏,恢复了体力,洗好脸走出船舱在甲板相聚。 齐楚说人少船多,但所幸大部分人都会开船,所以挑出来十二人开船。分配好任务后,还有几个会开船的将士闲着。最后齐楚让这些闲着的将士再去睡觉,因为船多人少,战事紧急,必须轮班开船。 倭寇的战船要比他们原先的船快上许多,由于船型大,所以行驶平稳。终于在腊月二十九的黄昏,站在甲板上的齐楚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岛。 齐楚让岚汀挨船通知,在前面小岛靠岸。一个时辰后,十二艘战船靠岸,开船的将士们虽然是轮班,但人手不够,眼里布满了血丝。 停船休息,齐楚让所有开船的将士都好好睡上一觉。 走在岛上,发现百里之外似乎就是朝鲜国土,齐楚询问陈大人。 结果陈大人说他也不知道百里之外是否为朝鲜国土,看来只有开船过去才知道。 休息了三个时辰,将士们个个精神十足,听说前面很有可能就是目的地了,都露出了笑容。 再次开船,一路顺风顺水,在黎明来临时见到了大陆。正如所料,他们已临近朝鲜国土了。 海州城是朝鲜国西方靠海的一个城镇,这时候岸边岗哨发现有十二艘战船正在靠近,急忙吹起号角。朝鲜国的探子快马加鞭回城禀报,守城的将领姓朴。一听探子说有十二艘挂着日本国旗的战船靠近,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还好身边有大明援军将领孙敬,二人商量过后决定派兵前去抵抗。 齐楚他们慢慢的靠岸,却发现岸边聚集了众多士兵。这才意识到夺船后忘记摘下日本国旗,造成了误会。还好船上有信使,陈大人和络腮胡乘坐探哨船,护送信使靠岸。 信使见过大明将领孙敬,双方交谈,才知道原来是援军。抗战变成了夹道欢迎,朴将领以为对方是故意挂日本国旗,这样在海上遇见倭寇能通行无阻。可是当他看见从十二艘战船上走下来的只有二十人的时候,笑容变得僵硬了。 怎么只有二十个援军?大明朝这是开什么玩笑? 孙敬也很是诧异,但还是把齐楚等人迎进军中。陈大人讲述了他们在海上的奇遇,又说仅凭二十人夺下十二艘战船的事。孙敬对齐楚刮目相看,简直奉若战神。 齐楚简单的了解了战况,原来海州城内守军不足五千。城外倭寇却有一万。孙敬说要不是海州城易守难攻,恐怕今天就见不到齐楚他们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本应该高兴的日子。但谁也高兴不起来,孙敬说被困城中已经月余,而且粮食匮乏,原本齐楚他们带来了十二艘战船是大喜事,加上过年应该设宴款待,但是现在也只能喝粥了。 齐楚说十二艘战船只是见面礼,既然今天过年,那就要送一份新年礼物。 孙敬和朴将领对新年礼物不感兴趣,但当齐楚说这份礼物就是全歼城外一万倭寇的时候,他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二人说的最多的便是不可能、根本没戏、门儿都没有、想都别想。 但是陈大人在一旁偷笑,虽然他不知道齐楚有什么办法能全歼城外一万倭寇。但是他亲身经历过,当初自己也是怀疑齐楚,事实证明齐楚有这个能力。 齐楚说他需要一个懂日语的人,朴将领以为他是要找翻译,便派人去找了。结果翻译来了,齐楚却让海生从战船上拿下一套倭寇的军服和指挥官的令牌。 齐楚说他们开着十二艘战船靠岸,这么大的声势城外的倭寇不可能不注意。既然船上挂着日本国旗,连孙敬和朴将领都误会了。倭寇也一定会错以为是援军到了,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倭寇军服,手拿水军指挥官令牌的士兵去通风报信,要城外的军队和海上战船一起作战。 倭寇久攻海州城不下,早已心急如焚,听见这个喜讯,一定不会多想。一旦他们同意攻城,也就上了齐楚的当。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这个懂日语的人,他的戏一定要演好,否则被识破小命不保,还会令整个计划失败。 朴将领叫来这个懂日语的人姓崔名锦亭,个子不高,胆子很大。听了齐楚的计划,不但没有害怕,还很兴奋,急忙穿上倭寇军服,收好腰牌,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一定完成任务。 第五二七章 妙计 齐楚告诉崔锦亭前去敌军中的说辞,崔锦亭又练习几遍。众人发现崔锦亭的表演天赋很好,几遍下来加上他自己的领悟简直以假乱真。 在崔锦亭练习的同时,齐楚又让孙敬和朴将领在倭寇攻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出动城中所有军队,以最快的速度潜伏在道路两侧。 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崔锦亭出发了,他自己完全清楚如果能取得倭寇的相信,这一仗就算不能全歼倭寇,也能重创其势气。但如果失败,不但自己活不了,从此以后倭寇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想设计歼敌怕是比登天还难。 最后齐楚让徐锦鱼留下来,毕竟战场上太过血腥,徐锦鱼要是亲临战场看见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的场面晚上一定会做噩梦。岚汀怕鱼儿姐姐在这里没人保护,主动要求陪在徐锦鱼身边,齐楚也答应了。 齐楚和陈大人他们由孙敬手下带领往城外赶去,另一边崔锦亭已经到了倭寇营寨外。 虽然他穿着倭寇的军服,但还是被拦了下来。这时候那块水军指挥官的令牌就派上用场了,倭寇一看令牌直接放行。 崔锦亭见到倭寇最高指挥官,把情况说了。其实对方已经注意到靠岸的十二艘战船上的国旗,加上面前这块令牌,根本就没有怀疑崔锦亭的身份,直接下令集合全军出击。 倭寇之所以这么着急,除了他们久攻海州城不下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海州城算是明、朝联军的后方,如果能夺取城池,倭军就能从后方迂回,最后和前线军队成前后包夹之势。 一万倭寇全军出击,穿轻甲,为了不让海州城守军发现,跑步前进。指挥官以为胜券在握,拿下海州城自己升官发财美梦成真。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在军队前进十里后,那个来通风报信的小兵不见了。 崔锦亭还算聪明,一直跟着倭寇跑进了明、朝联军的包围圈,然后趁别人不注意时溜走了。他溜的及时,否则一会儿双方开战,倭寇知道上当第一个砍的就是他的脑袋。 待倭寇的队伍完全进入联军包围圈后,明军在道路左侧埋伏,朝军则在右侧呼应,信号弹一响,箭雨漫天,杀声阵阵。 一瞬间倭寇死伤惨重,他们哪里能想到会中埋伏。这时候指挥官才想起来那个送信的小兵,可是崔锦亭早已经溜了。指挥官知道上当下令撤退,可是从队伍后边杀出大量敌人。 由于没有准备,倭寇军队一冲即散,穿的又是轻甲,根本挡不住联军的攻击。指挥官后悔莫及,可是现在根本没人会听他的命令,纷纷逃命。 联军准备得当,指挥有序,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不出两个时辰正如齐楚说的那样全歼一万敌军。 孙、朴二人看着部下带领兵卒打扫战场,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一左一右把齐楚护在中间,一口一个神机妙算的赞美着。 陈大人发现好像只要齐楚在,无论多么难的战局都能被他扭转,心里也是佩服。 打扫完战场后,联军又顺路端了倭寇老窝,还缴获不少物资。 今天是大年三十,正愁着没有好酒好菜,这下缴获倭寇的酒肉米面,诸将士抗在肩上哼着歌就往城中走去。 打了一场打胜仗,将士们士气高昂,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比来时还快了许多。回到城中孙、朴二人为了庆祝全歼倭寇,全体将士们今天可以回家好好过年。 因为明军是远道而来,只能呆在军中。不过孙、朴二人下令在军中支锅做饭,一来感谢援军万里相助,二人也是给齐楚他们接风。 要说做菜,岚汀是行家,不过那是在中土上,到了朝鲜国土,他想还是先别张扬的好,万一人家有神厨呢? 内堂之中,地方宽阔,下人们搬来小桌。每张小桌可做一人,桌上放着四只小碟,分别装着瓜子、花生、果脯、糕点。 孙、朴二人作为东道主为齐楚等人接风。二十余人各自坐下,边吃边聊,菜还没好,酒已经喝了六七杯。 徐锦鱼见齐楚和他们聊得高兴,懂事的没去打扰,就凑到岚汀身旁,“你吃过朝鲜国的菜吗?” “没有啊,我觉得能挺好吃。因为靠海,所以海鲜肯定少不了,要不怎么叫朝鲜国呢!”岚汀嘿嘿笑道 “朝鲜国的意思是朝着海鲜的国家啊?”徐锦鱼竟然觉得岚汀这个解释还挺对的。 岚汀抓起果腹咬了一口,“应该是吧,你看日本国的意思就是太阳本来是从这里升起的。” “我竟然无言以对。”徐锦鱼拿起一粒瓜子放进樱桃小口,这句话是那天从络腮胡那里学的,想不到用在这里无比恰当。 这时候两个下人端着一口铁锅走进内堂,身后跟着另外两人抬着灶台。 铁锅放在灶台上,四人又出去,等再次回来时一个人捧着重十斤的陶罐,一个人端着树干粗细的木盆,另外两人抬着木架,上面摆着一口长方形的铁锅。 岚汀自幼跟父亲学厨艺,用的都是圆锅,而且是那种半球形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长方形的铁锅,锅底竟然是平的,心想这是干什么用的? 岚汀起身凑过去和那人交谈,才知道那人姓刘,竟然也是汉人,只不过二十年前为了躲避仇家追杀逃至此地,算是半个朝鲜人了。 “刘大叔,那个方形的平底铁锅是干什么用的啊?” 刘大叔神秘一笑道:“先保密,那个锅一会儿才能用到。我先给你们做面吃。”说着从木盆中取出一捆面条,解开绑着的麻绳。 在岚汀的认知里面条都是软的,可是刘大叔手中被麻绳捆着的面条竟然是硬的。他取过一根细长面条,用力一掰,“咔”的一声段成两半。 “这个是面条嘛?能吃?”少年把其中一段放进嘴里,很硬,很不好吃。 “呸呸,这什么东西啊?” “朝鲜国特色面条,现在还不能吃,一会儿出锅就好了。” 第五二八章 美食 铁锅中水已经开了,刘大叔把细而硬的面条放入锅中,又拿起一双大约三尺长的筷子,伸入锅中挑动面条。 岚汀姑且相信刘大叔的话,但是发现清水煮面,没有葱花,不放香菜以为这是要做打卤面。可是四下找了一圈,没有卤子啊? 奇怪了,难不成这面条自带咸味? 刘大叔知道岚汀心中着急,但就是卖关子不说,一双长筷挑起面条,这时候由于水已经沸腾,面条已经变成透明。 岚汀目不转睛的看着透明的面条觉得有趣,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透明的面条。 刘大叔用筷子把面条挑进木盆里,然后转身出门,回来时捧着另一个木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了岚汀一眼。 岚汀看见刘大叔捧着的木盆里是结了冰碴的汤水,如焦糖般褐色的汤水因为结了冰,没有散发出香气。 刘大叔把汤水全部倒进盛面条的木盆里,“哗啦”一声,汤、面融合,刚出锅的面条瞬间融化带着冰碴的汤水,雾气冒出,香气也随之冒出。 岚汀闻了闻,“呀,是牛肉汤!” “鼻子还不赖。”这时候又有人送进来黄瓜、葱和香菜,并端来案板放在刘大叔身前。 案板上有刀,刘大叔拿起刀,黄瓜切丝,葱切成小块,香菜剁碎,再把面条盛进碗中。每只碗里都倒入适量的汤,上面撒上黄瓜丝、小葱块和香菜末,最后熟牛肉切薄片,码在碗边。 “上面喽!” 刘大叔吆喝着,门外有下人鱼贯而入,每人端一碗面放到齐楚等人桌上。岚汀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拿了一碗,随便找了双筷子,挑起一柱。 吸——汤汁流到两腮。 咬——面条被挤到上下牙间。 咽——面条、汤汁、黄瓜丝、葱块、香菜茉、薄牛肉如洪流般涌进嗓子眼。 “呀!” 岚汀瞪着眼、不知道如何赞美这看似普通的面条。 第一个感觉就是凉!深冬严寒,牛肉汤在外冻的起了冰碴,然后混着刚出锅的面条,让滚烫的面条骤然降温,二者融合后温度适中。虽然凉,但不冰牙,就像炎热的夏天吃了一块冰镇西瓜那样舒服。 第二个感觉就是劲道!平日里手擀面就算再劲道,用热水煮过后,一咬便断,但这透明的面条咬断之后还在口腔中反弹几下。就是这不被注意的几下,使得两腮酥麻,全身过电。 第三个感觉就是好香啊!肉香、面香、黄瓜香菜葱的清香混在一起产生一种难以严明的香味,以至于面条咽下去后再张嘴散发出来的香气弥漫内堂。 齐楚他们可没有岚汀那样敏感,他们只知道好吃! 好吃就要吃完,众人狼吞虎咽,再抬起头来时,面条自然是没了,令刘大叔想不到的是连汤汁也没了。 刘大叔眯眼笑着,有人能喜欢自己的手艺,那是最幸福的事。 “大叔,这是什么面条啊,好好吃啊!”岚汀瞄了一眼木盆,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面条了,很是失望。 刘大叔笑道:“这是朝鲜特色美食,名叫冷面!” “冷面?”岚汀闭眼回味,“这名字可真贴切啊!吃一次一辈子也忘不了。” 岚汀发现朝鲜国的美食做法都很简单,甚至配料都是随处可见的。但不管主料配料还是汤汁都别出心裁,要是让他来做,一定会把带着冰碴的牛肉汤加热,然后放进面条煮开。但那样就落入俗套,反而用带着冰碴的牛肉汤和滚烫的面条混合,温度中和,恰到好处。尤其滚烫的面条遇到冰凉的牛肉汤,会变得更劲道。 “还有更让你忘不了的呢!” 刘大叔刚说完,又有下人端来铜盆,盆上面蒙着一层白布。 “这又是什么啊?”岚汀兴致更浓。他看见刘大叔拿去铜盆上的白布,里面是腌制好的猪五花。 刘大叔把圆锅从灶台上拿下来,取过一旁长方形的平底铁锅放在上面。用长筷夹起一片片猪五花放在平底铁锅上,灶台底下生小火。 岚汀注意到平底铁锅上没有放油,也就是说并不是煎、烤、炸、炒,可又不蒸、不煮,这是什么做法? 刘大叔用小火,温度不高,猪五花上慢慢渗出油,猪油?着猪肉反而更香。 猪五花肥瘦相间,肥肉出油以保证瘦肉不糊,由于提前研制好,并没有放任何的佐料。就这样掌控着火候,然后用筷子翻动一片片五花肉。 平底铁锅上猪油发出“嗞嗞”的声音,香气钻入众人的鼻子里,引诱的他们微微抬起身往这边瞧着,不停的咽口水,一副等不急的样子。 客人们等不急了,但刘大叔气定神闲,悠然的翻着五花肉,很有节奏,最后当平底铁锅上的油被?干,他才让下人们把五花肉分成小份,给每桌送去。 岚汀知道狼多肉少,怕没有自己的,抢在前面拿了一份,竟然还扭过身独享起来。 五花肉入口,又香又酥又嫩,因为腌制到位,所以越咬越有味道。每咬一口都有极少量的油流出,正是这少量不易被察觉的油勾引出岚汀的口水,让他吃完一块又吃了一块。 等吃完自己的一份,还想去拿一份,发现早已经没有了。看了齐楚等人一眼,发现他们嘴唇上还残留着油渍,心说早知道我拿两份好了啊,哎呀,真是失策,失策啊! 刚才只顾着吃并没有仔细想这道菜的做法,现在静下心来走到平底铁锅前,仔细观察。岚汀终于明白了,用平底铁锅是为了让五花肉受热均匀,这样一来一片肉上的任何地方口感味道都是相同的,犹如浑然天成。 如果换做是岚汀,五花肉他有六中做法,煎、炒、炸、蒸、烤,煮,非要弄出点创意只能像涮羊肉一样涮五花肉了。 煎、炒、炸、烤这四种做法稍有不慎就会把五花肉弄糊,就算厨技再高,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蒸、煮、涮可以保证五花肉香而嫩,但少了酥。 朝鲜国的做法却完全不同,用这种平底铁锅来做,只要用小火,五花肉就不会糊,而且又香又嫩又酥,简直完美。 第五二九章 过瘾 岚汀心说等回到中土,自己找铁匠也弄一个这样的平底铁锅。忽然有一个想法,要是在吃腻了家乡菜的大明朝开一个朝鲜饭馆,会不会很火? 于是急忙问道:“大叔,你这是什么做法?” 刘大叔笑道:“这叫铁板烧,不仅能烧五花肉,青菜海鲜都可以哦。” “还能烧海鲜吗?”岚汀看着平底铁锅,“有没有那么神啊!”心想要是真像刘大叔说的那样,岂不是万能神器? “那是当然了,我这就给你烧海鲜。”刘大叔其实早有准备,这时候门外下人们提着渔网走进来,竟然是刚捞的海鲜。 朝鲜国三面环海,沿海的城镇海鲜丰富,即使在冬天,有经验的渔翁一网下去也能有不少收获。 刘大叔刚才做的冷面和铁板烧五花肉实在太少,内堂二十多人,每人分点还不够塞牙缝的。怕客人们着急,刘大叔干脆用剪刀把渔网剪开,这一网的海货还真不少,里面有花蛤、扇贝、海螺。 刘大叔把这些海货摆在平底铁锅上。过了片刻、海螺没什么反应,但是花蛤和扇贝都张口了,这说明已经熟了。 刘大叔急忙叫下人们拿过盘子,把花蛤和扇贝摆在盘中。过程中再三叮嘱千万不要把硬壳里的汤水给弄洒,这一锅出来,刘大叔又摆上一锅。 大家每人一小盘,三下两下就吃的见了底,舌头舔着嘴唇,不过瘾啊! 岚汀这回学聪明了,自己拿了两份。以前都是煮海鲜,可没这么吃过,也不管烫不烫了,指甲夹着蛤肉放进嘴里,“咝哈咝哈”的喘着气,口中含糊其辞,也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见一个接着一个,两份比别人一份吃的还快。 吃完后,想把硬壳倒入木盆,却听刘大叔道:“快等等,不能倒!” 岚汀以为自己露了哪个没吃干净,双眼一扫,“肉都吃了啊?” 刘大叔笑道:“但是汤水你没喝哦!” 岚汀看着硬壳中的汤水,“这是花蛤自带的海水吧,能喝?” “岂止是能喝,简直是鲜美。”刘大叔拿过一个硬壳,用嘴轻轻一咗,少量的汤水入口,闭起眼,摇晃着头,一副陶醉的样子。 岚汀半信半疑的学着他,一咗,舌头最先与汤水相遇,双眼放光,好像遇见了什么宝物。然后迅速的一个接着一个,咗咗咗,最后花蛤中的汤水被他扫荡完毕。 舌尖还残留着鲜味,岚汀问道:“大叔,我看这就是海水啊,难不成海水加热后也能喝?”他当然知道海水很咸,平常人根本喝不下。拿来煮海鱼能入味,等盐分进入鱼中,剩下鱼汤中的盐分就少了,这样才能喝。 难道说铁板烧花蛤也是这个道理? 岚汀只猜对了一半,刘大叔告诉他,其实花蛤中的汤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水,所以不是很咸,可以形象的比喻成花蛤的血液。在海里,花蛤以海藻、海菜等植物为食,因其本身没有移动的能力,所以都是随水流而动。也就是说流到哪里算哪里,运气好的能在附近找到食物,运起不好的就要饿肚子。所以每次进食都会多吃,多余的养分就残留在其体液内,长时间没有进食可以从体液中吸取养分。 所以熟透的花蛤中的汤水不但鲜美,还很有营养。 “真是涨知识啊。”岚汀头一回听说,觉得很有意思。 这时候刘大叔又从渔网中拿出几个全身硬刺的圆球。 “这个我认识,是海胆。”岚汀用手指碰了一下海胆上的硬刺,“还活着呢,可是怎么吃啊?” 他擅长做菜,煮海鲜其实没什么难的,水开了下海鲜,熟了捞出来就吃。可是这海胆全身是刺,岚汀可不知道怎么吃了。 只见刘大叔把海胆翻过来,硬刺部分在下,底部露出一个圆口,好像是海胆的嘴。他拿过剪子,从圆口中插进去,然后剪开,沿着海胆外围,剪出一个大的圆口,去掉嘴的部分。 岚汀发现里面都是黑水,还有些海带碎片。 刘大叔把黑水和海带碎片一起倒入木盆,拿过一只银勺,又慢又轻的把海胆里面的肉挖出来,用水清洗干净,摆在盘子中。 岚汀第一次见到海胆的肉,颜色金黄,有点像鱼籽,铺开成五角,搭眼一看还以为是海星。 “大叔,你说蝴蝶是破茧而出,那海星是不是破胆而出啊?” “哈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刘大叔头也不抬,把渔网里的海胆都清理过,连带着硬刺的海胆壳都用水洗干净,看样子是留着备用。 海胆虽大,但里面肉却少的可怜,要是众人平分,每人一口都不够的。 刘大叔拿出十多个鸡蛋,蛋壳撞击碗口,蛋清蛋黄倒入碗中,用筷子搅拌。直到蛋清蛋黄融合,他又把清理出来的海胆肉倒进去,再次搅拌。 这一次搅拌速度很快,完成之后,端起碗倒入海胆空壳中,放进蒸笼里。 “我给你们做一道朝鲜非常有名的菜,海胆蒸鸡蛋糕。”刘大叔往灶台里加了些木柴,火旺起来,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蒸笼边缘冒出白气。 出锅! 二十多人只有八九个海胆,就算加了鸡蛋,也是不够分的。 孙敬和朴将领说今晚是给客人接风,自然是先给齐楚他们享用。陈大人有几个手下第一次见到海胆,虽然打仗不怕死,但却不敢尝试海胆蒸鸡蛋糕。这样正好,除去几人,每人分得一个。 大家用小勺挖出带着海胆的鸡蛋糕,入口即化,香嫩鲜滑,简直是人间极品,比起刚才的冷面、铁板烧五花肉和海鲜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轮过后,众人发现只吃了半饱,便问刘大叔还有没有美食了。 刘大叔叫人把身边的案板、铁锅扯下,这时候有四个人抬着一口又大又深的铁锅慢慢的走进来。 岚汀好奇的张望,发现锅中有刚才吃的五花肉和海鲜,还有青菜,豆腐,心道这不就是大杂烩吗? 第五三零章 依偎 其实在刘大叔做冷面的时候,隔壁屋子里就架起了大锅,现在里面的食物已经熟了。 刘大叔盛出来分给大家,这一次绝对够量,保证能吃饱。一开始大家也只觉得这就是大杂烩,吃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但是吃完后开始喝汤的时候才发现门道在这里! 有肉香、有鲜香、有清香,微微辣、微微甜,一碗下肚额头上冒出汗珠。在这寒冷的夜里,异常的舒服。 岚汀喝完一碗,又自己盛了一碗,直到三碗喝完才摸着肚子问道:“大叔,这是什么汤啊,真好喝。” 刘大叔介绍道:“这是朝鲜的大酱汤,别听名字俗,食材也一般,但最重要的是调味的大酱。” “和我们吃的大酱有什么不同吗?”岚汀问道 “当然不同了,这里面有辣椒、有牛肉、放糖加芝麻油,总之工序繁杂,而且朝鲜女子以做大酱汤为荣。”刘大叔道 岚汀笑道:“既然以做大酱汤为荣,岂不是每天都做嘛?” “你还真说对了,如果条件允许,家家户户几乎每天都做大酱汤。” “真的啊,原来还有这样的风俗。” 这一晚吃的饱,吃的好,喝的足,喝的尽兴,众人休息时已经子时。但因为是新年,所以没人回去睡觉。 齐楚和徐锦鱼在海州城中走着,街上小孩们放着爆竹烟花,热闹无比。 “明天我们是不是就要往前线去了?”徐锦鱼主动的挽起齐楚的手臂,烟花升空、绽放,映得她脸庞通红。 “是啊,战事紧急,要尽快赶到前线。”齐楚也抬头望着夜空,很久以前在长白山上过年时,就如现在一样热闹。 那时候他们师兄妹四人在雪地里追逐,一起放烟花,一起看星星,不知愁是何味。趁师父不注意的时候,还会偷偷喝酒。 总之当年的他们很开心,那是最美丽的青春,一生不忘,甚至蓦然回首还会微笑面对从前的日子。 人生中美好的东西往往只有一瞬间,就像昙花一现。可尽管那样,也足够了。 二人慢慢散步,小雪从天而降,齐楚拿出堆月箫,横笛在颈。 “你想吹曲子给我听吗?”徐锦鱼美目中闪着光,抿嘴微笑,期待着。 握笛的手竟然颤抖一下,“我……”齐楚不知道吹哪首曲子,一时间脑海空白,胸口一紧。 徐锦鱼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接过玉笛,摸着他的额头,“冻着了?” “没有,我功力深厚怎么可能冻着?” “那是吃饱了撑的?”她笑靥如花,葱白玉指抚摸着笛孔,“明明是笛子,却叫堆月箫,好奇怪啊!” 虽身处闹市,两边嘈杂无比,但他看着心爱之人,就好像天地间只有她的存在。 “是啊,当初叫堆月笛就好了。”齐楚念及过去,脑海中有了很多画面。 “但堆月笛不好听啊!” 徐锦鱼纯净的眸子里黑白分明,齐楚听见这句突然愣住。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说的,虽然她失忆了,但她还是那个人。 齐楚拉过她的手,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啊?”徐锦鱼攥紧了堆月箫,也攥紧了他的手。 齐楚不答,穿过热闹的大街,把跑跑跳跳的孩子们落在身后。月光从二人身后洒落,星光指引着前路。 她也不问了,因为有他在身边就不会害怕。 出了城,不远处有一座小山丘。二人爬上去,齐楚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让她坐在上面。 风声呼啸,徐锦鱼依偎在他的怀里,“事先声明,我是怕你冷,才靠着你,给你挡风的。” “好,我没往歪处想。”齐楚握着她的手,似乎她有些冷。 雪花飞舞,天地一片银白,在视线中并没有任何花草树木,目及之处略显荒芜。 “往那里看。”齐楚往远处指着,很远很远。 “好黑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徐锦鱼认真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齐楚所指的东西。 “那里是长白山。”其实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但长白山已烙在心上。 “又长又白的山吗?”徐锦鱼总是能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其实这次我想回长白山看看师父。”齐楚说出了心声,十四年前下山后,他还没有回去过,与徐道佛也有十几年不见了。 “那就回去啊,我跟你一起。”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徐锦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齐楚想起言逝错发现龙神八变的秘密,很好奇,但却没脸回去见师父。 “小师妹是因我而死,现在都查不出幕后之人,我对不起师父。”他凝望着,仿佛黑夜中出现了徐道佛的身影。 “又不是你的错,别想那么多了。师父不会怪你的。”徐锦鱼把堆月箫放在唇边,“要不我给你吹曲子吧?” “你是想逗我开心?”齐楚苦笑道 “哎呀,你就拐着弯说我不会吹呗。”徐锦鱼把堆月箫塞回齐楚手中,“那你吹一个。” “其实让你吹也无妨,因为你根本也吹不响。” “小瞧我啊?就算我不会吹,也能吹响吧,大不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徐锦鱼又夺回堆月箫,还真使出吃奶的劲儿。本以为能吓齐楚一跳,结果一口气吹进,眼睛都冒金星了,也不响。 “坏了?”徐锦鱼摆弄着堆月箫,生怕被自己弄坏,齐楚不高兴。 “这笛子只有我一人能吹响。”当年徐道佛送他时就说过,一开始齐楚还不信,但后来找了好多人试吹,都吹不响。 “奇怪了,莫非它被施了法术?”徐锦鱼好奇心强,越弄不明白的越想弄明白,直起身开始捣鼓起来。 齐楚仍看着长白山方向,默认不语。过了许久,她终于放弃,发现齐楚还是不开心时,眼睛一转道:“其实你要是觉得没脸见师父,那就带面具嘛!” “……”齐楚笑了,她费尽心思的想让自己开心,又怎能辜负她的好意。 “要不这样吧,等从前线回来,我陪你回长白山,好吗?” 齐楚没有回答,却问了别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想到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呢?” 第五三一章 出发 其实在齐楚心底最怕徐锦鱼想起小师妹的死,怕她内疚。他们分别十年,好不容易才跨过那道鸿沟,真的不想再失去她。 徐锦鱼聪明的眨着眼睛,“你是想让我记起某件事,还是不愿意让我记起某件事?” 齐楚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管你想起什么,我都不想让你再离开我了。” 徐锦鱼靠着他的肩膀,“齐楚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纵使什么都记不起来,还是那么亲切、那么喜欢。是不是从前也是这样啊?” “嗯。” “看来这是上天注定的,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喜欢你的,哪怕真有一天离开你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抓住她的手,真想一辈子这样抓着。 徐锦鱼闭上眼,小雪落在她的黑发上悄悄融化,月光照着水珠,发丝更显晶莹,“在你心里除了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人,有岚汀、有师父、有大师兄,可在我心底只有你了。” 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粉嫩的脸颊,心口不易察觉的痛楚就如一根细小的银针轻轻扎了手指一下。 齐楚的手臂从她身后绕过去,抱着心爱的人,“我可以为了岚汀、为了师父、为了大师兄去死,但却只为你一个人而活。”用侧脸摩擦她的额头,尽显宠溺。 她的心砰砰直跳,又使劲的往里靠了靠,“下次再见朱翊钧时,我会和他说清楚,我爱的是你。” 这一刻齐楚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快速的流动,全身炽热,竟有些煎熬,“可是从前你好像和他拜过堂了。” 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齐楚不会忘记,那个灵位,那人说的话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与她成亲的那天,她一走了之,第二天回来时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后来云蟒山大火,她失踪了,再见面时已然失忆。 这个结系的死死的,不知该怎么解。 “以前的事我记不得了,可就算我和他拜过堂,现在我想爱你了,行么?” 徐锦鱼没有用手去解开这个结,她拿着一把刀直接砍断。 齐楚胸口堵着的大石突然粉碎,没有任何海誓山盟,也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他只轻轻了说了一个字,“好”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两年。 他们守在一起跨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年。清晨十分,城内响起了军队开拔的号角。 徐锦鱼伸个懒腰站起来,“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昨晚齐楚真气外放护着她,所以不曾受寒。 “该走了,想必陈大人他们在等我们。”齐楚拿起外衣,抖落白雪,穿在身上。 “走!看看前线还有什么好吃的!”徐锦鱼笑道 回到城中时,孙敬、朴将领和陈大人正着急的四处寻找二人的踪迹。唯独岚汀不急,坐在马上,闭目养神。 看着二人不紧不慢的走来,三位将军立刻迎了上去,孙敬握住齐楚的手就不放,“我说老弟啊,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就是就是,这大过年的多揪心啊!”陈大人当然知道齐楚不会临阵脱逃,但是找了这个奇谋叠出的家伙,心里总是没底。 “这是要往前线去了吗?”齐楚见兵马不多,就问了一句。 孙敬道:“是啊,一天也不能耽搁。我们带两千人走,剩下的守城。我叫人给齐老弟夫妇准备了马车,路途遥远,你就多担待些。” 徐锦鱼低着头,心慌的很。却听齐楚道:“我们夫妇二人谢过孙将军了。”这下她就更慌了,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跟外人说了。 岚汀跳下马也来凑热闹,走到徐锦鱼旁边,“师娘,我服你上车啊!” 徐锦鱼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的上车。 大军出发,齐楚与孙、陈、朴三位将军同坐一辆马车。 孙敬说前线大军驻扎蔚山,此去千里,就算加速前进估摸着也要五天左右。一路上给齐楚介绍了前线的情况,明朝援军以邢玠为总提督,麻贵为提督。值得一提的是在总提督之上还有经略杨镐。 齐楚知道只有极其重要的军事任务时朝廷才会特设经略一职,看来这次要会一会这个杨镐。另外邢玠、麻贵之名他早有耳闻。 说道朝鲜军的指挥官时,朴将领面有忧色,只提了一嘴说水军最高指挥官叫元均,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这一天都在路上度过,晚上时分大军停止前进,支锅做饭,简单的扎了几个帐篷,准备休息。 徐锦鱼跳下马车,走到齐楚身边,“我说什么时候能到啊,这都快闷死了。” “还有三四天吧。”齐楚拿过装水的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天寒地冻,葫芦里的水很凉,猛然入腹真是痛快。 徐锦鱼一听差点晕倒,“也就是说这三四天都是一样的?每天就坐在马车上,忽悠忽悠的赶路?” “你也可以坐在马车顶,不过要小心,掉下来怕是要被后边的士兵踩死。” “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下嘛,过分了。” 齐楚笑道:“我这就行了,真要是怜香惜玉起来,怕你受不了。” 二人说着,岚汀走了过来,“公子,快过去吃点东西吧。” “好,你去叫海生和老三,我们先去。” 众人吃完后,大部队中留下一些守夜的,其余人赶快去睡觉了。赶了一天的路,虽然睡得条件一般,但还是躺下就睡。 徐锦鱼在马车上已经睡了一天,现在双眼如灯,精神抖擞,拉着齐楚往远处走去。 “这里可是有狼的,还是别乱走啊!”齐楚笑道 “有你这个色狼在身边,我都不怕,其他狼就不算什么了。”白天坐车实在无聊,晚上就拿齐楚开涮。 齐楚也不还击,任由她讽刺。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出发的号角再次响起。 第四天的夜里大部队已到蔚山附近,朴将领派出探子去前线报信。 众人原地等待,胸中的热血和刀鞘里的钢刀早都饥渴难耐了。不过等到白天也不见探子回来。 “难道路上被倭寇发现了?”孙敬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第五三二章 蹊跷 此去蔚山来回最多两个时辰,可是现在一整晚过去了依旧不见探子回来。看来只能是被倭寇发现了,然后死在了敌人的手上。 众人担心探子在倭寇的严刑拷打下吐露援军的位置,孙、朴一商量决定立刻赶往蔚山。 正常来说不清楚前方情况是不能冒然前进的,所以才派探子去蔚山找大部队。明、朝联军听说己方援军就在附近一定会派兵迎接。 但现在的情况不正常了,倭寇既然抓住了己方的探子就有极大的可能知道他们的位置。 所以转移军队是当务之急,反正离蔚山大部队不远了,那就快速行军。如果途中真的遇上倭寇,那只能拼死一战。 齐楚让岚汀和徐锦鱼同乘一辆马车,如果真的遇上敌军他们也能相互照应,自己则和三位将军骑马在前。 车马奔驰,兵卒紧追,大雪皑皑,两千余人浩浩荡荡向蔚山进军。 路程不远,一个时辰即到,行至一半时突发状况。只见远处射来无数箭矢,四周喊杀声响起,竟真遇见了敌军! 看敌军来势汹汹,前去报信的探子应该就是被倭寇抓了,并透漏出援军的行踪。而这一切都是陷阱,倭寇早就在此设伏,等待援军的到来。 在援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敌军已经前后包抄,把两千余人困在包围圈中。 此时空中箭矢不停,已有不少人受伤。孙、朴立刻做出决断,命令全军朝敌军左翼进攻,意图突围。 当双方真刀实枪的交上手时,孙、朴二人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倭寇啊!这明明是蔚山里的朝鲜军队! 齐楚也发现对方与己方的军服一样,所以手下留情,只打不杀。发现不是倭寇应该算作好消息,但朴将领脸色却异常难看,他命人吹响号角。 号角声响起,都是朝鲜军队应该明白这声音的意思。但是从蔚山来的军队并没有停手的意思,甚至明明知道对方是援军也要兵刃相向。 陈大人和齐楚并肩作战,被这一幕惊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陈大人挡住一个小兵的攻击,把其踹倒在地,举起刀时却不忍心砍下。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这支军队接到的应该是死命令。”齐楚真气外放,无人能近身。 “什么命令?” “大概是无论遇见哪只军队都格杀勿论!” “万一错伤好人呢?” 齐楚冷哼道:“万一?怕是没什么万一。” 陈大人不解道:“怎么说?” 齐楚抓起他的衣领,冲到朴将领面前,“问他!” 朴将领被质问,叹气道:“我们先突出重围再说吧!” 双方兵力差距悬殊,而且己方又是中了埋伏在先,对方早有准备,要想突围难上加难。齐楚心道只能想个出其不意的办法了,转身问道:“朴将军,你能找到他们的指挥官吗?” 朴将领抬头一看,“怕是没有。” 齐楚大致明白了,对方指挥官肯定隐藏在战场某处。他飞身而起,一跃三丈,脚下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只见四周都是蔚山来军,包围圈正在缩小。 这时候四面八方的来军拼命的对包围圈中援军施压,但却有一个地方始终没有兵卒流动,甚至此处有百余兵卒列方阵把守,看来这就是指挥官的藏身之所了。 齐楚俯身冲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直冲方阵。而对方看见有人袭来,纷纷拿起盾牌企图抵抗。 此时齐楚真气外放,周身绿光护体,盾牌接触到护体绿光顷刻间四分五裂。 方阵中的士兵们纷纷拔刀砍来,可是手起刀落却发现齐楚人已不见。因为齐楚早已施展龙神八变的浩渺躲过拦路兵卒,此时他身处方阵正中心,正看着一个身穿普通军服的士兵。 流光公子微微一笑,抓着这个士兵的衣领往空中一抛。 此人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眨眼间已离地十丈。他正是来军的指挥官,为了不被发现伪装成普通士兵,但战场上为了指挥军队,他不能随处移动,周围百余人把守,想不到还是被齐楚发现并挟持。 朴将领看见空中之人,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 被齐楚扔上天的这个人名叫元世尊,正是蔚山朝鲜水军总指挥的兄长。此时他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这掉下去必然摔死,害怕也属正常。 不过齐楚已回到朴将领身边,等元世尊掉下来的时候接住他。 睁开眼,看见了朴将领,元世尊的脸都绿了。 “老朴啊,竟然是你啊!打错了,打错了!”他反应迅速,急忙让手下停止战斗。 朴将领微微颔首,他官阶要比元世尊小两级,也没办法计较,只好道:“元大人,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齐楚当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沉默不语。这让元世尊有些尴尬,急忙道:“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快跟我回军营!” 当下转身离去,只是双腿发软,差点摔了跟头,还好身旁有人扶了一下,要不真是丢脸了。 元世尊带领部队在前,孙、朴二人部队紧跟。路上双方没有接触,朴将领偷偷派手下去前方部队打探消息。手下回来时说前方部队什么都不说,看样子并不是误会。 朴将领心里明白,事情应该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但实在不愿意相信。 等到了蔚山,来到军营外,元世尊让人进去禀报。过了好一会儿才让他们进去,朴将领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的手下们老老实实待在军营里,不许大声喧哗,不许随意走动,哪怕是上茅厕也要就地解决! 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朴将领都安排好后,和孙敬、陈大人、齐楚一同往议事堂走去。 元世尊领路,到了议事堂门口时,朝着里面喊道:“援军将领带到!” 谁知从里面传出一声冷哼,“什么援军?哪来的援军?”语气非常不友好,随之走出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 朴将领一见此人,立刻行礼,“元均将军,小的朴……”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我大哥说你们是援军,我也是元均,到底谁是元均!” 这明显就是找茬,朴将领一时间不知如何解围,冷汗流下,甚至不敢抬头看元均一眼。 第五三三章 冤枉 这时候元均身边有个副将为朴将领解围道:“元将军,老朴他也是口误,您就多担待。” 这元均真有点像疯狗见谁咬谁,转身就对那副将道:“李亿旗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的份吗?再说了什么叫我多担待?凭什么让我多担待?” 李亿旗好歹也是个副将,被元均这么一呛,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心里当然有气,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低头认错,“元将军是我错了,我不会说话。” 元均瞪着他,竟然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吃惊的话,“说错话就该掌嘴!” 朴将领此时抬起头看着李亿旗,知道他是个立过战功的人,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要是被掌嘴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这等羞辱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 众人都看着李亿旗,心说这下元均惨了,在军营待久了的将军哪个没点脾气和血腥?真要是逼到绝路上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们认为李亿旗会反抗,有可能扇元均两个耳光,最不济也是甩袖离开。可谁也想不到李亿旗竟然抬起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用力很大,声音很响,“啪啪”两声敲在众人心中,打得围观之人都没了脾气。 齐楚观察着发生的一切心知事情绝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他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不了解情况。 李亿旗这两个耳光打完,元均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好像侮辱李亿旗能让他非常快了,最后还非常不要脸的说道:“李副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做的很好。” 李亿旗竟然也甘心被羞辱,真是丢尽了军人的颜面,“元将军,是你带兵有方。” 这拍马屁的功力还真是强,元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他,最后还有心思夸元均两句。真不知道此人脸皮到底有多厚。 朴将领知道李亿旗是为了自己才被羞辱,脸上露出歉意,但当着元均的面也不能说什么道歉的话。只能转移话题道:“元将军,我们从海州城马不停蹄的赶来,现在战事如何了?”其实他想说我们来支援你们,但元均气势凌人,朴将领只能换种说法。 众人已站在议事堂门前许久,元均始终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只道:“打仗的事不劳你们费心了,既然赶路辛苦,那就请李副将带你们先去休息。”这么一说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不想告诉朴将领关于战事的任何情况。 可是朴将领带着两千兵马就是为了支援,听说前线打了败仗,他一路上非常焦急,但元均对战事只字不提,这让他很是尴尬。 “元将军,要不我们进去说?”朴将领试探着,虽然是询问元均的意见,但这无疑有点强硬。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叫你们先去休息!”元均怒目而视,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 朴将领还不死心,“可是我们……” “服从命令!”这句话几乎是喊着说的,元均双手叉腰,鼻息渐重,“你如此急于打探战事,是不是另有企图?” 这么一问可把朴将领吓坏了,“没有企图,我只是关心。” “我是指挥官,还轮不到你来关心!我现在怀疑你是倭寇派来打探军情的奸细,来人啊,给我拿下!”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齐楚这边的孙、陈两位大人已经要气炸了。明明是前来支援,刚才被斥责和羞辱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冤枉朴将领是倭寇的奸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元均这分明就是血口喷人,孙陈二人已经看不下去了,就要站出来替朴将领说话,可是被身后的齐楚抓住手臂,回头一看发现齐楚摇头。二人目露疑惑,牙关紧咬,用力想要挣脱齐楚。可是齐楚那如铁钳般的双手把他们扣的死死的,二人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候从议事堂中跳出四名带刀护卫,两人拔刀架在朴将领脖子上,另外两人从后面压着他的两只手臂,竟然真当成倭寇的奸细给带下去了。 李亿旗用余光撇着元均,不敢再替朴将领求情。忽听元均道:“李副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大明友军下去休息?” “属下遵命!”李亿旗走上前,拍了拍孙陈二人的肩膀,“两位将军,跟我来吧。” 朴将领已被带走了,齐楚松开双手,孙陈二人眼中流露出的目光恨不得把他杀了,但还是跟着李亿旗走了。 从始至终元均的兄长元世尊一句话也没说,这时候看着众人离开的身影,冷哼道:“真是自不量力!”看了自己兄弟一眼,二人对视而笑,转身进了议事堂。 李亿旗带着齐楚三人先把他们的部下安排好了。与其说安排倒不如说找一片空地让他们自己搭帐篷。 朝鲜士兵们发现朴将领没回来,纷纷跑来询问自己大人的消息。孙陈二人也不知如何解释,要是跟他们说朴将领被怀疑是倭寇的奸细关系来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相信。 其实二人心里清楚,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相信。最后只能说朴将领正在和元均商量军机要务,暂时不能回来。 安抚好朝鲜士兵后,这边已经搭好了一些帐篷,二人随意找了一个帐篷,撩帘而入。 齐楚跟了进去,刚想说话竟被二人抢了先。 陈大人急道:“我说齐老弟啊,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们?” 孙敬也道:“就是啊,这不明摆着冤枉朴将领吗?” 陈大人又道:“被羞辱也就算了,这要是真给朴将领定了通敌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孙敬骂道:“他奶奶的,元均是瞎子,还是傻子?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吗?” 陈大人火气也上来了,“谁说不是呢,这狗娘养的,脑袋肯定进水了。” 二人虽然都是将军,但军中生活,说几句脏话再正常不过。有时候对待下属就是要骂,而且很多兵就喜欢被骂,越骂越高兴,越骂越起劲。甚至着急发狠,还会踢上两脚。 第五三四章 缘由 他们生齐楚的气,但害怕其武功太高,只能骂骂元均以解心头之气。 等二人他娘的、他奶奶的、他爷爷的、他老子的骂完之后,齐楚笑道:“我说两位将军,你们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 陈大人一愣,“看不出来什么?” 齐楚道:“元均是故意冤枉朴将领的。” “不会吧?”陈大人反应慢了半拍,倒是孙敬先想通了,“所以说刚开始的羞辱也是故意的?” “不然呢?”齐楚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战事紧急,友军前来支援,不但不欢迎,还百般羞辱,挖坑陷害,这还不明显吗?” 孙敬一拍脑门儿,“我明白了,那照你这么说,先前我们被友军攻击,也是故意的喽?” 这时候李亿旗从外面撩帘而入,听见三人对话,叹道:“看来三位都瞧出端倪了。” “李副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孙敬走过去问道。 李亿旗说其实他们派来报信的探子并没有被倭寇发现,探子到达军营后请求见元均。等见到元均后便禀报援军已近蔚山的消息,元均问探子是谁的军队,探子说是朴将领的。 结果元均听罢,就说探子是倭寇派来的奸细,目的是要以援军支援为由,引诱他们出去迎接,最后一举歼灭。 现在敌我双方战事紧急,元均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但后来探子拿出来朴将领的令牌以示清白,按理来说元均见了令牌应该明白是自己多心了。谁也想不到元均竟把令牌用刀砍成两截,说令牌是倭寇伪造的,并叫人把探子拉出去斩了。 他匆忙间做出决定,身边有几个副将都觉得太草率了。虽说元均说的不无道理,但探子已经拿出了令牌,就算有可能是伪造的。但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应该把探子先收押起来,派一小队人秘密打探实情,等己方探子带回来真实消息后再做决断。 否则万一错杀好人,不但会让援军心寒,也会让军心不稳。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探子多半是真的,令牌也不是伪造的,但毕竟元均是最高指挥官,谁也不能直截了当的指出他的错误。 众人相劝,但元均充耳不闻,当场拔出刀砍了探子的脑袋,并命令其兄长元世尊带一万兵马前去击杀倭寇。 正如齐楚所料,元世尊出兵时说倭寇狡猾,很有可能会穿着朝鲜军服,伪装成援军,所以无论对方穿什么、说什么,一律格杀勿论。 元世尊是元均的亲兄弟,自然知道弟弟心里是怎么想的,之所以让自己带兵前去围剿,那是要斩草除根。像这样的事情只有交给自家兄弟才靠得住。 要不是齐楚机敏,抓住元世尊,己方这两千余人恐怕都难以活命。 孙敬叫人去统计伤亡人数,得到的消息是死了一百三十六个士兵,重伤七十九个,轻伤两百二十一个。 他和陈大人捶胸顿足,恨不得把帐篷拆了解气。 齐楚始终都保持着安静,等李亿旗说完后,问道:“李副将,元均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李亿旗摇头叹道:“说来话长,大家还是先坐吧。” 大约十四年前,日本国的真正统治者,人称“征天魔王”的织田信长因遭家臣明智光秀谋反而自杀。日本全国曾一度陷入混乱,最后由织田信长的心腹丰臣秀吉打败明智光秀,而结束了这战乱动荡的时期。丰臣秀吉由此成为日本国的下一位统治者。 丰臣秀吉野心极大,妄图侵占朝鲜和大明。六年前倭寇二十万大军进犯朝鲜,于顷刻之间占领半个朝鲜国。朝鲜全国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危难之际有一个站了出来,此人名叫李舜臣,自幼能骑善射,通兵法,被认命为全罗左道水军节度使,率领全国之兵抵御外敌。 终于在李舜臣的带领下,朝鲜水军气势如虹,一路连胜,最后与大明援军合力击退倭寇二十万大军。 自此李舜臣一战成名,天下皆知,就连一向狠毒的倭寇都闻风丧胆。 据李亿旗说在击退倭寇大军后,举国欢庆,国人百姓都把李舜臣当成救世的神。由于名声太大,当时朝鲜的君主李昖担心李舜臣功高盖主,处处提防。 二十万大军压境,最后失败而归并没有让丰臣秀吉放弃侵犯朝鲜的念头,终于在六年之后,卷土重来。 丰臣秀吉知道君主李昖与李舜臣有隔阂,而且李昖此人猜忌多疑。于是丰臣秀吉用反间计诬告李舜臣谋反,李昖得知此事,立即将李舜臣革职下狱。 丰臣秀吉阴谋得逞,率领全国之军渡海而来。这一次没有了李舜臣的指挥,朝鲜水军大败。 君主李昖认命元均为水军总指挥,不惜一切代价对抗倭寇。元均此人性格鲁莽,与性格温和的李舜臣速来不和。他一边对抗着倭寇,一边排挤李舜臣的旧部。 李亿旗、朴将领当年都在李舜臣麾下,元均早就想找机会动手。李亿旗虽为副将,但无兵无权,元均把他调到身边就是为了羞辱他。而朴将领远在海州,手中有兵,元均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元均害怕有一天李舜臣平反昭雪,到那时候其旧部必定鼎力相助,自己在军中名声不好,将再无立足之地。所以要赶在李舜臣出狱前逐一解决掉其旧部,这样一来就算李舜臣有一日出狱了,手里无兵可用,就算他本是再大也不足为虑。 恰逢今日朴将领带着两千人马到了蔚山,元均心生一计,诬陷前来报信的探子是倭寇奸细,命其兄长元世尊带兵前去杀敌。只要歼灭朴将领,斩超除根,就算日后走漏了消息,君主李昖知道误杀援军。他也可以说是自己没有查清事实真相就急于动手,全是因为倭寇狡诈,怕生变数。如此搪塞过去,君主李昖就算要怪,也只能怪他误杀,并不能把他怎样。毕竟现在倭寇进犯,还要留着他来指挥打仗。 齐楚三人听了李亿旗的解释,终于明白其中缘由。看来明争暗斗不止在大明朝廷中存在,而是只要有权利的地方,就有阴谋诡计。 第五三五章 杨镐 李亿旗面有愁容道:“三位说现在该怎么办?元均一计不成肯定再施一计,老朴已经被关起来了,看样子是逃脱不了通敌之罪了。” 齐楚微微思索,“李副将,军中可否有人能为朴将领说上话?” 李亿旗摇头道:“除了我敢替他出头,别人怕是没这个胆量。今天你也看见了,在元均的淫威之下,我也只能屈从。他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下面侮辱我,就是要镇住那些想为老朴说情的人。” 齐楚看向孙陈二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大明朝的指挥官了。” 孙敬明白齐楚的意思,“你让我们去见杨镐?” 齐楚点头,“就算没有朴将领的事,你们带兵到此也应该去见他。” “那好,我和陈大人现在就去。”孙敬带着陈大人出了帐篷。 齐楚见李亿旗仍是焦急万分,“李副将不用急,朴将领暂时还不会有事。” “元均既然想杀人灭口,那一定在短时间内有动作。”李亿旗道 “应该不会,毕竟这里还有两千人马,其中一半多都是朴将领的手下。他们要是知道了自己的长官被陷害处死,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李亿旗挑眉道:“一定会发生暴乱。” 齐楚点头道:“不错,现在外有强敌,就算元均想铲除李舜臣将军的旧部,但也要考虑战局。要是院内起火,不用倭寇攻来,败局已定,你说他会傻到现在杀了朴将领吗?” 李亿旗听后放心许多,“可是按兄弟的推断,元均会什么时候处置老朴。” 齐楚道:“我想现在元均还没想好,虽然抓了朴将领,但是临阵杀将是大忌,他还在考虑中。” “为老朴祈祷吧!”李亿旗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无力而无奈。 …… 孙陈二人依齐楚的办法,先去拜见杨镐,希望他能替朴将领说几句好话。毕竟现在战事紧急,急需有能力的将领,加上这次带来的两千人马一半以上都是朴将领的部下。要是真杀了他,这些士兵肯定要闹事。 有人领着他们来到明军的住所,本来只想拜见杨镐,到门口发现总提督邢玠,提督麻贵也在。孙敬与二人熟络,看来此事有门。 杨镐刚听说二人赶到,立刻出去迎接,身在异乡,有个同胞不容易。双方在门口相遇,二人被杨镐拉着进屋。 “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又多了两个得力助手。”杨镐满面笑容。 陈大人说蓬莱水城被海啸给毁了,现在将士们和百姓已在城外安营寨扎,生活艰苦。但让杨镐放心,自己临走之前已经交代过了,将士们一定会抓紧时间造船,然后第一时间赶到前线。 杨镐听说蓬莱发生海啸,露出悲伤神色,询问人员伤亡情况,当得知没有人员伤亡后,才安定下来。然后又安慰陈大人几句,让他不要太伤心,这都是天灾躲不过去,万幸的是没有人伤亡。水城毁了可以再建,他也会跟朝廷上报此事,相信不久的将来蓬莱水城会比以前更加坚固。 陈大人一听连忙道谢,然后又说遇见一位奇人,不费一兵一卒全歼海上倭寇。在此人的指挥下,他们在海上仅凭二十人夺取了倭寇十二艘战船,这在以前根本就不敢想象。 孙敬也夸齐楚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又说了前几天在海州城外设伏歼灭倭寇的事。 杨镐听说世上有这样的人物,恨不得现在就见到齐楚本人。 双方聊了许久,一旁的邢玠和麻贵根本插不上嘴。最后,孙陈二人觉得时机成熟了,就把朴将领的事说了,希望杨镐能出面跟元均说一声,算是替朴将领求情。 从二人进屋到提起朴将领的事之前,杨镐表现得非常高兴,并且严明需要孙陈二人的帮忙,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可是一听朴将领的事,脸色虽不变,但心里警惕起来。 “这个朴将领会不会真是倭寇的奸细?”杨镐问道 “不可能啊,前几天他还带领军队歼灭了倭寇呢,要是一伙的,怎么会这么做?”陈大人解释道 “也许你们不了解他呢?”杨镐再次问道 “孙将军和他共事的时间久,让他来说吧。”陈大人看了孙敬一眼,意思你快给杨大人解释解释。 孙敬道:“朴将领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心为国,不可能与倭寇私通。” 杨镐摇头道:“我看未必,元均将军既然说他是倭寇的奸细,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陈大人觉得有必要告诉杨镐,关于元均和李舜臣的事。但刚想开口,却发现孙敬从身后扯他的衣服。他看了孙敬一眼,发现这家伙一直朝自己摇头。 “杨经略,如果没事,我们二人就先回去了,您整日操劳,还要注意身体。”孙敬拉着陈大人站起来,行礼,准备退出去。 杨镐站起来相送,“回去带我像将士们问好。” “一定一定,将士们听说杨经略还挂念着他们一定很开心。”孙敬对朴将领的事只字不提,拉着陈大人急匆匆的就走了出去。 二人出屋走了百余步,陈大人停了下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啊?” 孙敬叹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杨镐他不想管朴将领的事。” “他怕受牵连?”陈大人想起杨镐前后的变化,才发现自己疏忽了。 “可能吧,我觉得他应该是这么想的,我们作为大明援军只负责打仗,至于朝鲜的政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孙敬解释道 陈大人胸中烦闷,“那他直说就行了,用得着拐弯抹角吗?” 孙敬摇头直笑,“我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杨镐要是直说了不是表明他见死不救吗?这叫老谋深算!亏你还在京城呆了好几年,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陈大人捶胸顿足,“我要是有这眼力也不会被赶到蓬莱了。” 孙敬见他生气,上去拍了拍他肩膀,“行了,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现在只能这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朴将领救出来。”陈大人叹道 孙敬倒是看得透,看的开,“别气馁,杨镐这里不行,回去不是还有个齐楚吗?” 第五三六章 分析 陈大人眼睛一亮,想起齐楚总算有了些希望。这家伙总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奇计百出,说不定真有办法。 “那还等什么啊,快走啊!” 二人回到帐篷时,齐楚正在打坐,李亿旗在一旁发呆。 看见二人回来,李亿旗急忙站起来,迎上去,“两位,怎么样了?”眼神中满是希冀,生怕他们说出不好的消息。 二人没说话,只是摇头,用这种方式可能会让李亿旗容易接受一些。 李亿旗大失所望,急的在帐篷中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嘴里念叨个不停,喘着粗气,明显心神不宁。 齐楚站起来,“怎么样?” 陈大人撇着嘴,翻着白眼,他倒不是针对齐楚,而是对杨镐失望。 走到孙敬面前,齐楚问道:“杨镐怎么说?” 孙敬道:“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很明显不想插手此事。” 陈大人凑过来道:“那杨镐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开始对我们嘘寒问暖,聊得甚欢,结果提到朴将领的事,竟说出什么元均认定朴将领是奸细,肯定是有理由的。这分明就是不想帮忙!” 原本齐楚对这个杨镐还抱有一丝希望,不过想来也正常,为官多年,早已知道不惹麻烦的道理。 “看来这个办法也行不通了。”齐楚道 孙陈二人只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齐楚身上,齐声问到:“齐老弟,有什么办法吗?” 齐楚笑道:“看样子我要是没办法,你们一定会吃了我。” 陈大人搓着双手,憨笑道:“不会不会,你一身傲骨,我们哪里能啃的动啊?” 三人相视而笑,一扫心中不快。最后孙敬问道:“说真的,齐老弟你到底怎么样的?” 齐楚看着孙敬,笑道:“先不说我是怎么想的,让我猜猜孙将军是怎么想的,如何?” 孙敬一愣,“我只知道齐老弟武功甚高,难道还懂人心?” 齐楚笑道:“在江湖上混久了,多少懂得些人心。” “那老弟倒是猜猜看。” “我猜孙将军是想让我劫狱。” 齐楚始终微笑,此话一出已经看见孙敬僵硬的表情。 “老弟啊,你真神了!”孙敬也不得不佩服齐楚的观察力。 陈大人一听,便问:“孙将军,你真想劫狱?” 孙敬叹气道:“哎,现在明、朝军中都没人肯帮忙,也只有劫狱一个办法了。”他看着齐楚,发现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心里总算有些安稳,“齐老弟武功盖世,区区牢狱一定挡不住你,对吧?” 齐楚点头,“放眼天下没有任何大牢能挡住我。”他说的是实话,铜墙铁壁都挡不住流光公子,又怎会把普通大牢放在眼里? 孙敬抱拳道:“还请齐老弟出手相助,我孙敬在此谢过了。”说着就要跪,他幼年从军,几十年戎马生涯使他养成了直率的性格。官场上可以逢场作戏,但深知对待齐楚这样的高人,必须以真心相待。 齐楚拖住孙敬手肘,“孙将军如此大礼,我可受不得。救朴将领的事我会尽力,但绝不是劫狱。” 孙敬一听,彻底放心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但劫狱不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吗?” 其实从一开始孙敬就想让齐楚劫狱,他是见过齐楚本事的,只要齐楚一出马别说什么大牢,就算是高手如云的皇宫也挡不住他。那些所谓的高手,在齐楚面前连一招都挺不过。 只是齐楚让他与陈大人先去找杨镐帮忙,他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齐楚分析道:“我们还是坐下说吧。” 交过李亿旗,众人相对而坐。只听齐楚道:“劫狱不难,也一定会成功。只是看似救了朴将领,其实是害了他。” “怎么说?”孙敬并没有齐楚的心思,他还想不到那么深。 “三位想想,如果我蒙面劫狱救出朴将领,这正合了元均的心意。他一定会对外宣称朴将领是被倭寇同伙就走,那么朴将领通敌之罪可就坐实了。从今往后他只能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但如果我明目张胆的额劫狱,元均必会说我们扰乱军心,到时候往杨镐那里一告,连累的就是你们二人了。” 听了齐楚的分析,孙陈二人连连点头,“可要是不能劫狱,难道说要看着朴将领被杀头吗?他可是一个优秀的将军,如今国家危难,不能上战杀敌,反而被冤枉说是倭寇的奸细,最后被在狱中受尽折磨致死,岂不凄凉?” 齐楚道:“你们也不用过于悲观,明、朝军中无人能帮上忙,别忘了还有倭寇呢!” 陈大人一惊,“你说倭寇是什么意思?要倭寇帮忙吗?你还真把老朴当成倭寇的奸细了?” 齐楚摇头,“我说的帮忙不是你想的那样。如今战事紧急,倭寇二十万大军跨海进犯,粮食补给是个问题。那么现在倭寇攻不下蔚山,一定心急如焚,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想如何进攻。” 陈大人问道:“那又与老朴有什么关系?” 齐楚见他还不明白,笑道:“当然有关系了。只要倭寇再犯,朴将领就有机会被放出来。” 孙敬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此时元均虽然把老朴打入大牢,但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倭寇的奸细,如果冒然处决老朴,必会烙下话柄。这时候倭寇攻来,元均苦于无法处置老朴,一定会把他放出来,让他带着自己的军队戴罪立功。” 说到这里陈大人才想明白,接着说道:“我们只有区区两千人根本不足以对付倭寇大军。但为了清白,老朴明知是死也不能退缩。最后双方交战,我军必败无疑,老朴用生命换回清白。元均借刀杀人,此计真毒啊!” 李亿旗听二人进一步分析,仿佛要气炸了。他身为李舜臣的旧部,自从跟了元均处处被挤兑,日日遭羞辱,要不是抱着有一天李舜臣平反昭雪的希望,他早就想脱下解甲归田了。 “元均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大不了跟他拼了!”火气涌上,李亿旗“噌”的一下站起身,看样子要找元均拼命。 第五三七章 办法 齐楚按住他道:“李副将莫急,我有办法救朴将领。” 李亿旗侧目道:“齐老弟,你真有办法?” 齐楚笑道:“当然,倭寇来犯,元均派朴将领出兵抗击,虽说兵力悬殊,但也未必不能赢。若是赢了,不就救了朴将领吗?” “说的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亿旗重新坐下,忽又想起一事,“你们不知道,元均之所以嚣张跋扈,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前天刚打了胜仗。” 陈大人问道:“不是说前方战事紧急,打了败仗吗?” 李亿旗道:“那都是半个月前了,自从那次败仗后援军纷纷赶来,就在前天发动了一次突袭,打了倭寇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我觉得短时间内倭寇不会再出兵了。” 齐楚道:“那也未必,李副将营中可有倭寇的俘虏?” “有啊,还不少呢,都被关在大牢里。元均说老朴是倭寇的奸细,估计现在他正跟这些俘虏关在一块呢!其实我觉得元均把老朴跟他们关在一块,是想借倭寇俘虏的手杀死老朴。所以现在老朴的安全是个问题。” 李亿旗说完,齐楚反而更加兴奋,“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朴将领和俘虏如果关在一起,事情就好办多了。” 齐楚仔细讲了计划,先让李亿旗派人去大牢里打探消息。过了半个时辰有人回报说正如李亿旗所料,元均把老朴和倭寇俘虏关在一起,很有可能就是想借刀杀人。 四人一听喜笑颜开,李亿旗笑道:“现在轮我上场了。” 他也去了大牢,并让人把朴将领单独找出来。朴将领见了李亿旗心知他一定为了自己的事费了不少心,但同为李舜臣旧部,也就没有客套。 朴将领认为自己这次是出不去了,他在牢里的这段时间也想明白元均为什么要害自己了。怪只能怪自己太鲁莽了,跟李亿旗交代了后世,把妻儿托付给好朋友,感叹人生多变,战场上几经生死都挺了过来,想不到最后死在自己人手里。 李亿旗笑着说元均哪里是什么自己人,虽属同一阵营,但这种小人其实比倭寇更难对付。 朴将领看着好朋友还能笑得出来,也是佩服他心胸豁达。 李亿旗说你死到临头了,我还在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人情味啊? 不等朴将领回答,李亿旗又说其实我是来救你的。当下把齐楚的计划说了。 “这能行吗?”朴将领半信半疑道 李亿旗笑道:“你可是见过他的本事,我觉得可行。” “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命都要没了老兄,你还怕冒险?”李亿旗提醒道。 “你说的也对,那我就按照你们的方法试一试。” 当天晚上大牢里有人越狱,跑的不是朴将领,而是一个倭寇的俘虏。看守大牢的士兵围追堵截,最后还是让这个俘虏个跑了。平日里逃兵都数不过来,也没人会把这个俘虏放在心上。 不过,当李亿旗告诉齐楚三人这个消息的时候,四人相视一笑,却也不点破。 齐楚回到自己的帐篷,见徐锦鱼和岚汀已经找地方睡下,自己也铺了个草垫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升起,就听号角声响起,原来是倭寇再犯。 不出齐楚所料,元均果然让朴将领带兵前去阻击。对外宣称如果朴将领的人马与倭寇交上手,就证明他不是奸细。其实他心里清楚,一旦交手,必败无疑。 元均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心中得意。派人去把牢中的朴将领带出来,这次李亿旗没有阻止。 朴将领重获自由,带着自己的人马除了军营,马不停蹄的前去阻击倭寇。 众人骑着马,竟然没一点打仗的样子。见到倭寇大部队时,不但没有打起来,齐、孙、陈、朴竟然带头下马,然后叫手下们放下兵器。 这一举动让跟随朴将领多年的士兵都感到奇怪,莫非他老朴真是是倭寇的奸细? 倭寇一方派人来接见四人,搜身后带着四人走进倭寇军队之中,留下身后一群士兵大眼瞪小眼。 他们奇怪是正常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齐楚昨天的计划。 昨天李亿旗去大牢里与朴将领单独会面,除了听朴将领交代后事,还告诉他整个计划。 当下的情况,明、朝两军中都不会有人为朴将领说情。那么最后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倭寇身上,一旦他们来犯,元均势必借刀杀人。 看似是个死局,但齐楚却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想要为朴将领洗脱冤屈,就只有一个办法,与倭寇交战。但他们只有两千人马,元均肯定不会派兵相助,最难的就是以少胜多。 还有倭寇刚打了败仗,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出兵。可是朴将领命悬一线,与倭寇身处一个牢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意外。 但在齐楚看来,任何事都有好坏两面。元均想借刀杀人,但齐楚也可以力挽狂澜。朴将领与俘虏同处一间牢房,看似危险重重,实则隐含机遇。 李亿旗告诉朴将领,让他回到牢房中表现出对元均以及国家的愤怒与失望,并当着倭寇俘虏的面说如果人生重来一次,真相帮着倭寇侵略朝鲜。 朴将领按照计划行事,说完后,倭寇俘虏果然上当,立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朴将领顺势把自己被诬陷,很有可能要被处死的事说了。 俘虏得知朴将领是个军官,急忙承诺,只要他帮着自己从狱中逃出去。等自己回到军营,见了将军,一定会帮朴将领牵线搭桥。 俘虏心中窃喜,以为这是一件好事,自己既能逃出去,还能给国家增加两千兵力。 朴将领假装犹豫,沉吟好一会儿,终于答应。并和俘虏商量,他一旦回到军中,就劝将军来攻。这样元均一定会派自己上战场送死,得了自由,带着部队,朴将领承诺会投靠他们。为了表示诚意,还咬破手指写了血书。 随后二人制造时机,俘虏跑了出去。夜黑逃命回到军中,把朴将领要投诚的事告诉将军。倭寇指挥官一听这是好事,虽然两千人马不多,但是对方军官一定熟悉朝鲜国的兵力部署。当下决定出兵两万,大张旗鼓的攻击蔚山朝军。 第五三八章 凯旋 倭寇故意闹出动静,是为了让援军知道有敌来犯,然后派朴将领领兵阻击。只要朴将领带着兵马与他们会面,这投诚的事就算成了。 此时,齐、孙、陈、朴四人已经见到了倭寇将军。虽然不是最高指挥官,但却是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 这人走上前问道谁是朴将领,齐楚走上去说我是。此人哈哈大笑,说终于把你等来了。 然后齐楚就把他的脑袋拧了下来! 倭寇哪里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投诚变成了偷袭,这人死的也太快了。这哪里是偷袭,更像是开玩笑,怎么齐楚一抬手就能拧下他们将军的脑袋? 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孙、陈、朴三人已经抢过一旁敌人的佩刀,刷刷几刀砍倒五六个。 主帅一死,两万兵马乱了阵脚。朴将领发了信号弹,最外围的明、朝联军知道这是进攻的意思。于是捡起地上的武器一下就把敌军阵型给冲乱了。 打仗其实打的是个气势,一群为了保卫国家的正义之师,本来内心里就有着无穷的力量。再加上倭寇主帅被杀,敌军乱成一团。所以这一仗不费吹灰之力杀的倭寇片甲不留,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最后清点战场杀敌一万,缴获兵器若干,凯旋而归。 议事堂中元均和元世尊还在喝酒庆祝,他们以为朴将领必死无疑了。两人刚一碰杯,忽听外面有人来报,“前线战报!” 元均一挥手,“不用报了,我知道全军覆没,朴将领真是忠肝义胆啊!”嘴上夸着人家,心里却说死的好,然后仰头喝酒。 来报之人却道:“前线大捷,朴将领以两千兵马杀敌一万,倭寇溃不成军,已向四处逃散。” “噗!”元均一口酒喷了出去,呛得脸都红了,“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前线大捷,朴将领以两千兵马杀敌一万,倭寇溃不成军,已向四处逃散。” 元均听傻了,“两千兵马杀敌一万,你确定消息没错?” “千真万确,朴将领斩敌首级,正在回来的路上。” 元均这个气啊,明明给朴将领扣上了一顶通敌的帽子,明明敌多我少是个死局,为什么就杀敌一万了呢? 怎么就打赢了呢? 这让我接受不了啊! 心中怒火中烧,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憋得难受,连话都说不出来。 元世尊看弟弟的样子,挥了挥手让探子先下去。 “二弟啊,朴将领这是走狗屎运了吗?” “谁知道呢,祖坟冒青烟吧!” 李亿旗听说大胜,高兴的出去迎接。蔚山的将士们也都纷纷前来道贺,都说李舜臣的旧部就是不一样。 元均虽然生气,但也不能不来祝贺。见了朴将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什么你真神勇啊,什么你用兵如神啊,什么你精忠报国啊,反正赞美的话说了一大推,但是心中好气啊! 朴将领知道他言不由衷,但这一仗打出了气势,不但洗脱冤屈,更让别人刮目相看。按照齐楚的计划,羞辱元均是最后一步。 然后朴将领说,“哎呀,元将军要不是你慧眼识人才,又怎么能轮到我去杀敌呢?我打了胜仗,功劳都归你啊!” 元均当然听出来这是在骂他,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点办法也没有哇!连忙点头说,“哎呀,我也就凭这点眼力混日子了。” 朴将领说,“元将军啊,你可要好好保护眼睛啊,千万不能让它瞎了,要不那可是国家的损失。” 元均听得头皮发麻,手脚冒汗,连忙点头。 这时候李亿旗拉过朴将领说赶快给大家传授下灭倭经验,以后战场相遇就有优势了。 当着所有将领的面,朴将领说,“首先要有一个好上级啊,这个上级一定要慧眼识人才啊,而且上级还要相信两千人打两万人能赢啊。我之所以打胜仗都是元将军的功劳啊,没有元将军就没有我的今天啊,谢谢元将军、谢谢元将军的老娘生了这么个儿子,相信元家祖宗对有一个这样的后代而自豪。” 朴将领这拐弯骂人的本领比岚汀可一点不差,“表扬”的元均无地自容。 最后他还说,“我爹之所以给我取名叫将领,意思是说我生下来就是当将军领兵打仗的!” 齐、孙、陈一听,原来朴将领真的叫朴将领,而且这名字还有典故——强悍! 元均以为朴将领发泄完就应该结束了,让他崩溃的是李亿旗竟然偷偷的让人准备了庆功宴! 有酒有肉,再加上打胜仗。这群将领们开怀畅饮,宴上朴将领非要敬元均酒,“元将军,都是你慧眼识人才啊!” 这一天说了好多遍慧眼识人才,元均每听一遍都觉得是在说他——你眼睛瞎吗?老子是倭寇的奸细?现在给老子好好看看,我两千人杀敌一万,你再说我是倭寇的奸细?你再说啊! 朴将领敬完,孙敬上,“哎呀,元将军闻名不如一见,你真是慧眼识人才啊!来,喝!” 孙敬下场,陈大人又上,“元将军啊,你……” 元均哭腔着说,“我是慧眼识人才行不行啊?” 陈大人哈哈大笑,“行行行,你怎么说都行,喝!” 三人轮番上阵,可不是一杯一杯敬,而是一坛一坛敬! 三坛过后,元均连自己老娘是谁都不知道了。可是齐楚不能放过他,拎着酒坛来了,“元将军啊,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不但慧眼识人才,而且还是海量,喝!” 元均头昏眼花,胃里翻江倒海,他不想再喝了。结果齐楚拖住他的酒坛,灌! 徐锦鱼在一旁看着,心说这招可真损啊,不过我喜欢啊! 元均喝到一半就喝不下去了,徐锦鱼急忙走上来,手里也拎着酒坛,“元将军,元英雄,元大人,你不是连小女子敬的酒都不喝吧?难不成一个大将军还不如我一个女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元均能不喝吗? 不能不喝!硬挺着再喝,可是真喝不进去了。他看着徐锦鱼干了整整一坛,一下就蒙了,大明的女人都这么能喝? 哪里是徐锦鱼能喝,而是来之前,她已经把坛中的酒换成了水! 第五三九章 耍弄 徐锦鱼下场,元均心道他妈的总算结束了吧。结果岚汀抱着两坛酒过来,一坛放在元均面前,吹嘘道:“元将军啊,我太崇拜你了,我敬你一个。” 看着元均死也不喝的表情,岚汀笑道:“元将军啊,你要是不喝和连一个孩子都不如呢!”说着拿起酒坛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元均心说妈的大明的小孩子都这么能喝?先前为了保住面子已经喝了很多,早已头昏眼花,也就不差这一坛了。拿起酒坛,仰头便喝,本来舌头已麻,味觉已失,可是为什么这坛酒有点骚骚的呢? 岚汀拿了两坛酒,自己的换成了水,元均的换成了尿。那可是新鲜的还冒着热气的尿,保证元均终身难忘。 庆功宴在吵吵闹闹中就结束了,元均最后被人抬走。当元世尊命人把元均放在床上时,他终于忍不住翻身吐了。 元世尊看着二弟吐出来的液体,紧皱着眉头,“喝多了吐很正常,可是吐尿是怎么回事?”这可把元世尊吓出一身冷汗,连夜叫来军医。 军医听说元均吐尿,眼睛都直了,他从医十几年,也没见过这等奇怪的事啊!他哪里敢想有人把酒换成了尿,还让元将军喝下去。最后只能跟元世尊说元将军天赋异禀和普通人不一样。 “吐尿叫天赋异禀?”元世尊盯着军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天赋异禀不是什么好话。 “咳咳”最后军医只能说,“元将军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器。” 元均被玩了,之所以他甘愿被玩,是因为不能在众将士面前丢了面子。 朴将领他们回去之后,围桌而坐,说起今天的事,帐篷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朴将领谢过齐楚,但他也知道今天如此对元均,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孙敬笑道:“你就放心吧,有齐老弟在元均的日子才不好过呢!” 长夜寒冷而寂寞,当胜利的喜悦随着庆功宴结束的时候,军营之中大雪飘落。 此去五十里外,倭寇军中气氛沉重。营帐里,那越狱的俘虏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正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不停的咽着口水,喉结上下浮动,嘴唇发干,眼睛发涩。 他。很紧张。 指挥官加藤清正坐在长桌后,盯着跪在地上的俘虏。心里想着,此人能从敌军大牢中逃出,这本就奇怪。竟然还带来了敌将投诚的消息,要不是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军心,他也不会这么草率的派兵前去迎接。 加藤清正知道自己大意了,可是两千人对两万人,怎么可能大胜?据逃回来的士兵说是因为对方投诚将军拧下了我军主帅的脑袋,导致无人指挥,军心大乱。 “敌军主帅是谁?”加藤清正双目寒光乍现,射在那俘虏脸上。 “他姓朴,至于叫什么,我不知道。”俘虏胆怯的回答,根本不敢正视加藤清正。 加藤清正在脑海中搜索着姓朴的将领,可是找不到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来说,可怕的不是对手多么强大,而是根本不清楚对手的底细。 他一挥手,就有两名武士走过来把俘虏拖了下去。此时俘虏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任何颜色。 帘帐起落,人被拖到外面,只听一声闷哼,一腔热血喷在帘帐上。 人死了,一刀毙命,头颅落在雪地上,滚出很远。 加藤清正站起身开始在帐篷里来回踱步,他很着急,自从上次战败,军中势气低昂,本以为这次敌军投诚是个振奋军心的好消息。谁知道竟然落入陷阱,被人杀了个人仰马翻。 帐中火盆里的木炭燃烧着,但他的心冰冷。 “将军,我看还是去找那人吧。”站在一边的护卫道。 加藤清正斜斜的看了护卫一眼,露出迷茫的神情,然后扭头停步。 帐外的风很大,呼啸而过,原本从北吹来,不知为何突然变了方向。 “呼~”帐篷摇晃,险些被大风连根拔起。 加藤清正的心如这变幻莫测的风向一样,忽而下定决心,忽而犹豫不决。木炭燃烧,炭灰脱落,露出的还是火红的炭,温度不变,可终有一刻当盆中木炭烧尽时,犹豫的人会下定决心。 炭火尽,加藤清正转身向外走去,在撩起帘帐的一刹那停住。 寒风如一把刻刀,在这张经历了三十五年风雨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加藤清正幼年时便跟随丰臣秀吉,精通多种武艺,其枪术出神入化,十三岁时以一杆片镰枪名动天下。二十二年戎马生涯,鲜有败绩。近日却败在敌军手中两次,这叫他无比气愤。 可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可以忍受。但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偏偏要对一个人低头。 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甚至和此人没有任何正面接触。 加藤清正只见过这个人的两个手下,但就是这两个手下就已让他无比头疼。前些日子他发过誓,此生再也不求此人办事。 但今天他要食言了。 走在风雪中,护卫拿过袍子披在他的身上。黑色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着神秘诱人的光,加藤清正走出军营,往夜的最深处走去。 护卫没有跟上,他知道加藤清正前去受辱,自己要是目睹了将军被辱的场面,就会永远消失在黑夜之中。 当加藤清正穿过黑夜,走在一片树林中时,夜空中的那轮圆月悄悄的躲了起来。星光散落在林中,竟往同一个方向汇聚。 加藤清正走到星光的尽头,面前是一个宅院。 他无比震惊的看着宅院,心道:前些天我来时,这里还是个简陋的木屋。怎么不到十日,竟能平地而起一座宅院? 看那宅子的墙壁是坚硬的青石砌成,红木大门上有两个虎头,虎口衔着铜环。在呼啸的风中,两个铜环一动不动,让人心生敬畏。 “仅凭两个人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真能建造出一座这样的宅院?砌墙的青石从哪里来?红木大门又从哪里来?精美的虎头绝非出自寻常人之手!”加藤清正低声自语,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第五四零章 恳求(祝头头小姐生日快乐) 加藤清正走上前,正当他抬手要扣动铜环时,门却开了! 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门开的那一刻风停了。加藤清正浑身都不自在,仿佛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可是他又没有任何办法不踏进去。 当他走进去后,门自己又关上了。没有寒风,甚至院外高墙挡住了严寒,可是他总觉得背后飕飕的凉风。 真的害怕了吗? 往前走着,在他正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屋子,从窗纸里透出红光。 加藤清正走到屋子前,站住,红光映着坚毅的脸庞。他恭敬的问了一句,“我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冰冷如一颗凉透的心。 被拒绝了,加藤清正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他只以为自己低头了,服软了,任对方羞辱一番,就可能得到帮助。可是想不到竟然被拒绝了! 接下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屋子里那个声音没有再次响起。 他默然而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像这样的拒绝比任何羞辱都令其难堪。 压抑着心中怒火,在等下一次询问的时机。 加藤清正这样一个骁勇的将军竟然被人拒之门外,而他就算不能欣然接受,也必须接受。因为当一个人有求于别人时,就矮人一等。 他在心中斟酌着如何开口,第二次不能再被拒绝了。他已经发誓如果再被决绝,立刻转身离开,于是吸了一口气道:“求两位高人帮我。” 当他提心吊胆的等着屋中人回答时,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寂静,没有人拒绝,也没有人同意。这让他无比抓狂,心想里面的人听见了吗?他们不会睡着了吧?要不再问一遍? 可是却有了顾虑,如果再问一遍也得不到回答怎么办呢? 这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门动了,朝外开了。这让他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加藤清正能明显感受到屋子里的温度,但那红光却停在了门口,没有出来。 他掌心已微微渗出了汗水,曾经战场杀敌只会让他无比兴奋,但现在的确怕了。 硬着头皮走上前,握紧拳头,咬着嘴唇,一只脚迈进去。然后另一只脚却留在外面,这时候半边身子开始颤抖,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最后由不得他选择,朝外开的门迅速内合,那红光仿佛有吸力般把他拖了进去。 红光拽着他腾空,前进。然后红光消失,他跪在地上,双膝撞击到石板,只觉骨头欲裂,咬牙忍着,鬓角汗水直流。 加藤清正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最先看见的是一张花梨木的椅子。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椅子,上面没有坐人,但是却比坐了人更加可怕。 在这世上能见到的凶神恶煞并不可怕,见不到但听说过的凶神恶煞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既见不到,也没听过,面对着空气,却如望着深渊。 花梨木的椅子两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把自己裹在黑色的斗篷中,帽子略大盖住头,没有故意遮住眼睛,却看不见他的目光,此人就是东方玉轩。 另一个就是雨丹崖,非常亲切的笑着,但却无比阴险。手拿折扇,不像翩翩公子,却如索命无常。 “加藤将军找主人有事?”雨丹崖摇着折扇,低头看着花梨木的椅子,仿佛上面坐着人。 “想请主人出手相助。”加藤清正不知道坐在椅子上的人叫什么名字,只能跟雨丹崖一起叫他主人。这样的叫法,让他看起来就如一条狗。 雨丹崖弯腰,耳朵停留在椅子上方两尺多高处,仿佛在听一个人说话。片刻后,才道:“主人说了你本事大,不需要他帮助。” “请主人息怒,之前的事都怪我不好,主人一定不要记仇。”加藤清正明明知道椅子上没人,可又要偏偏装作有人的样子。 世间能做到身不在,却能夺人心魄的只有玉面人一个。 东方玉轩冷哼一声,“就你还不配主人记仇。” “东方先生教训的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给主人赔罪了。”此时的加藤清正就像一条温顺的狗,为了讨主人欢心,无所不用其极。 只听“啪”的一声,雨丹崖手中的折扇抽了加藤清正右脸一下。这一下打得不轻,瞬间就起了红印。加藤清正只觉面皮热辣,心头更是愤怒,却不敢表现出来。 “先前你求主人帮你的时候可是说过的,事成之后就献出漪澜图,但最后却食言了。”东方玉轩提起往事,丝毫不用给他留面子。 这一年里,倭寇二十万大军进犯朝鲜,虽然一开始连夺数城。但后来明军加入,改变了战局。一个月前倭寇接连丢了城池,退到蔚山附近。此地近海,如果再败就只能乘船逃回日本。 明、朝联军势如破竹,准备一鼓作气把倭寇驱逐出境。原本倭寇败局已定,但这时候却出现了两个人。 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出现在倭寇军中,二人跟加藤清正承诺,只要他肯交出漪澜图,打败明、朝联军的事就交给他们。 刚开始加藤清把二人当成疯子,可当他看到一百个刀枪不入的鬼战士时,瞬间把二人当做上天派来的使者。他虽然不知道漪澜图是什么东西,但只要能打败敌军,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两军再次交战,正杀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百个鬼战士突然出现,他们刀枪不入,实力强悍,对准明朝联军的一个点猛冲。所到之处血流成河,顷刻之间扭转战局,致使明朝联军大败。 但打了胜仗后,加藤清正并没有如约定一样交出漪澜图。他确实派人回国去找漪澜图,可是却得到了丰臣秀吉的亲笔信。 信上说,漪澜图有,但不能给! 东方玉轩二人没有得到漪澜图,竟也没有闹事,只在倭寇营寨外的林子中盖了一处木屋,久居不出。 加藤清正原本还害怕对方找自己的麻烦,想不到这二人竟然如此好骗。 另一方面明朝联军虽败,但实力仍在,重整旗鼓后再次进攻。没有了鬼战士的帮助,倭寇再败。这一次加藤清正又找到东方玉轩二人,本以为花言巧语能骗其帮忙,却想不到二人揭穿了他的谎言,并羞辱一番。 第五四一章 对话 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东方玉轩二人像揭露骗局的智者,而加藤清正看起来无比的愚蠢。 急忙道:“东方先生有所不知,漪澜图真的不在日本。” 雨丹崖冷哼一声,“你真把我们当做三岁的孩子来耍?要不是早就打探好了,我们怎么会来找你。” 加藤清正一时语塞,自己也知道是骗人,但接到的指令是漪澜图不能交给别人,他也没有办法。现在忽然想到,这漪澜图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这两个人这么急着要,丰臣将军又为何不给呢? 自己从小就在将军身边,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漪澜图,莫非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当下对于国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打赢这场仗,上次战败后丰臣将军痛定思痛,年初发兵前曾说过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朝鲜。在丰臣将军的眼里没有比打胜仗更重要的事,但为何为了一个漪澜图而拒绝强大帮手,看来自己的猜测兴许是对的。 在没有丰臣将军的指令前,他没办法给二人承诺。现在他清楚对方的实力,如果再次欺骗最后的结果不堪设想。 “我真的需要两位的帮助,除了漪澜图其他的都好谈。” 雨丹崖笑道:“那你是承认漪澜图在日本了?” 加藤清正默认,但是他还想争取,“两位,我们还可以谈的。” “不必了,你走吧。”东方玉轩侧目望着门口,红光再次把加藤清正抓起,扔了出去。 门关上,屋内只剩二人,待门外的加藤清正走远后,雨丹崖道:“看来主人的消息是正确的,漪澜图果然在日本。” 事实上他们并不确定漪澜图是否在日本,这次来只是试探。所以上次加藤清正没有按约定给漪澜图时,他们并没有觉得被骗。而是决定要在暗中观察。 今天诈出加藤清正的真话,看来玉面人的消息很准确。 不过东方玉轩道:“现在高兴还太早了,毕竟漪澜图分作四块,丰臣秀吉手里的也就是其中一块罢了。” 言语中有些打压雨丹崖的气势,也表示出对此事并不看好。 雨丹崖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影响,反而开心的笑道:“东方先生,你是怕主人得到全部的漪澜图后实力大增吧。” 东方玉轩眉头紧锁,“哼,你真以为自己很聪明?在我眼里,你还太嫩了。” “是啊,比起先生,我自然太嫩。不过先生也不用太担心,就算主人集齐了全部的漪澜图,也还需要弄到八件神器。据我所知绝情环早就失踪了,十大神器只剩九件,想要弄到其中八件,谈何容易?”雨丹崖摇着折扇,扇出的风吹动着东方玉轩的袍子。 东方玉轩微微转头,袍子上的帽子被折扇摇出的风吹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只听他说道:“雨丹崖,你说这些就不怕主人知道?” 雨丹崖笑道:“主人的手段我自然知道,他要是听了我刚才的一番话,想必不出明日我定将尸骨无存,怕是连魂儿也没了。不过嘛!” 他眯起左眼,眼珠上动,用眼白看着东方玉轩,“不过嘛,先生是绝不会告诉主人的,对吧?” 东风玉轩冷哼道:“我有多讨厌你,想必你也知道,要是能看着你死无葬身之地那才叫痛快。所以等主人到此,我一定告诉他今日你说的话。” 这二人虽说都是玉面人的手下,但东方玉轩的地位要高于雨丹崖。不过雨丹崖却从来没有尊重过他,之前在玉面人面前的尊重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东方玉轩曾是东海龙城的名将,修为深不可测,通晓天地之理,洞悉万法之道,一生翻阅古籍无数,其中多少奇术都是世人求而不得。连玉面人那样骄傲的人都要对他敬重三人,偏偏轻浮的雨丹崖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怎么能忍? 当下又道:“如果你不想让我告诉主人今天的事,那也简单,出手杀了我,嫁祸给加藤清正。” 雨丹崖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摇头道:“先生啊,你真以为我有那么蠢吗?你讨厌我,但不杀我,并不是因为打不过我。而是因为我们都是主人的手下,你动手杀我,没办法跟主人交代。但如果是我先动手,你再杀我,就有了说辞。所以嘛,嘿嘿,我是怎么都不会动手的。”、 他洞悉了东方玉轩的想法很是得意,二人之间隔着椅子。雨丹崖手扶椅子,凑了过去,又道:“我就是想看见你讨厌我,但是又不能杀我的样子,哈哈!” 东方玉轩气上心头,有那么一刻真相把他碎尸万段。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自己动手杀了他,玉面人会怎么惩罚自己?漪澜图的事玉面人还要仰仗他,最多也就是责备两句。 想到这竟想动手,却听雨丹崖说道:“其实我料定先生不敢动手,并不是因为你怕主人的责罚。而是我手上有先生的秘密。”说完露出奸诈的笑容,收回身子,往前走了两步。 东方玉轩心中一紧,想起之前在逝水山庄密道里二人的对话,又打消了动手的念头。 雨丹崖闲庭信步,摇着头,脖子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回头看着东方玉轩,“上次在逝水山庄密道里我说的话,先生应该没忘吧。” 东方玉轩咬着牙,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有话就说,此间就你我二人,何必拐弯抹角?” 雨丹崖笑道:“长夜漫漫,荒山野岭没有温香软玉的身子享用,只能和先生斗斗嘴了。所以嘛,不急,对吧?” 东方玉轩压着心中的火气,心知对付雨丹崖这样的人一定不能输了气势。于是侧身坐在椅子上,把手放在两侧扶手上,颇有几分主宰天下的气度。 雨丹崖见他这般也没有吃惊,明白这是在示威,微微一笑道:“先生年纪大了,若是累了就坐下歇歇,无妨的。不过,尽管是累了,也要竖起耳朵听我说,否则错过了什么东西,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五四二章 结盟 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气势互不相让。 雨丹崖悠然道:“上次在密道中本想与先生多说几句,只可惜先生讨厌我,非要快点甩开我。有些话才留到今日,所幸今天只有你我二人,先生可不能再躲着我了。” 雨丹崖再说这话时,故意流露出一种让人讨厌的模样。东方玉轩见了,只觉胃里翻涌,扭头不再看他,“你说就是了。” 雨丹崖笑道:“主人培育鬼战士的方法是先生给的,历经多年,失败过许多次。但主人不曾放弃,先生觉得这是为什么?” 东方玉轩冷笑道:“你该不会说主人心智坚强,越挫越勇,认定的事只有成功,没有失败吧。别兜圈子,想说什么快说!” 雨丹崖合起手中折扇,攥紧扇柄,认真道:“先生真以为这么多年的努力主人只是想要培育出百余个鬼战士?” 东方玉轩以前只顾着复活于也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只以为玉面人培育这一百多个鬼战士是第一步,如果成功接下来会培育出一千个,一万个。但今日雨丹崖这么说,他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你说是为什么?” 雨丹崖勾起了他的兴趣,缓缓道:“人死不能复生本是常理,但若是能死而复生。先生觉得死亡还可怕吗?主人之所以培育鬼战士,并不是想用它来图谋天下。想必先生也知道,主人从来就没有把这天下放在眼里吧。” “这话不假,以主人神功和雄心,区区天下又怎会放在眼里。放眼天下有十大高手,但无论是谁,若真动起手来,主人要想杀谁,易如反掌。先前对付齐楚,只是主人不想杀他而已。否则大名鼎鼎的流光公子早已死了千次万次。” 东方玉轩自负甚高,之前因为鬼市蜃楼的事曾与齐楚有过交手,虽然未分胜负,但是却知道齐楚的武功不如玉面人。 雨丹崖继续道:“主人所图之事,你我二人根本无法想象。想要做成那样的事,人生百年怕也不够。可是一个人只有一条命,若是换了先生那该如何?” 东方玉轩明白他话中含义,“你是说培育鬼战士只是实验而已,主人真正想的是自己死后如何复活,这样一来百年不够完成大事,那就再来百年,如此复活,总有一日大事可成。” 雨丹崖点头,“主人养鬼战士的目的说完了,那现在就来说说先生的目的。先生是千古奇人,但心甘情愿臣服于主人,想必有自己的目的。” 见东方玉轩不说话,雨丹崖知道自己猜对了,“表面上先生帮主人培育鬼战士,实则是想复活一个人。让我想想,先生出自东海,按照你的年龄推算,复活之人应该比你稍微年长,应该也是出自东海。对吧?” 东方玉轩有些沉不住气了,抓紧扶手,道:“继续说下去。” 雨丹崖平静道:“能让先生费劲千辛万苦复活的人,怕也不是寻常人物。纵观东海龙城,只有三十多年前那场谋逆中死去的杀神东方宇。我猜的可对?” 东方玉轩激动的站了起来,“东海之事你怎会了如指掌?” 雨丹崖笑道:“先生忘了我是蛊王的人吗?他藏身北冥十四年,多多少少听说过三邪两正的事。所以我知道杀神东方宇的事也就不足为奇。” 被人看穿的滋味很不好受,东方玉轩知道雨丹崖敢说出这件事,就不怕自己灭口。想必自己的这个秘密已被他藏在某处,一旦他遇害,这个秘密会立刻出现在玉面人手中。所以雨丹崖料定他不但动手。 不过对方也绝不是心血来潮说出这件事的,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东方玉轩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之前我偷偷运走的那个人便是杀神东方宇,现在他已经复活了。” 雨丹崖目露寒光,看来东方先生果真不简单。笑道:“当年东方宇被属下谋杀,先生复活他是为了报仇,不过我想除了报仇,还有别的目的。” 东方玉轩其实不怕雨丹崖知道自己复活于也风的事,就算此时捅到玉面人那里,在没有集齐漪澜图前,玉面人是不会对自己怎样的。可是对方好像已经发现了自己深层次的目的,这让他非常不安。 雨丹崖时刻关注着东方玉轩的表情,从细微的变化中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先生复活东方宇最终的目的应该和主人所图之事相近,或许先生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可以确定,东方宇绝对是主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而最终为了东方宇,你也会和主人变成敌对。所以在你的心里并不想让主人集齐漪澜图,只不过先前为了得到主人的信任,你又不得不说出漪澜图的事,现在先生心里一定矛盾的很。” 东方玉轩往前走着,“我必须承认你非常聪明,所说之事几乎全对。但我不明白,知道我的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蛊王已死,以你的武功再练一百年也敌不过主人,所以现在为主人办事是最好的选择。可你说出我的秘密,但又不打算告诉主人,这样一来就变成与主人为敌,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以来,东方玉轩从未把雨丹崖放在眼里,不管是修为,还是阅历,这个年轻人都不及自己十分之一。但今天雨丹崖让他刮目相看,仿佛自己变成了透明人,而此人变得深不可测。 东方玉轩根本猜不出雨丹崖真正的目的,这是最令人恐惧的事。 雨丹崖罕见的没有绕弯子,“我说出先生的秘密,又不打算告诉主人,这就是与主人为敌。但先生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我就是主人的敌人呢?” 东方玉轩微微一怔,“与主人为敌的人死的都很惨,你为何要这么做?” 雨丹崖笑道:“那先生为何又与主人为敌?” 东方玉轩道:“因为在我心中有一个人,他比我的命还重要。所以我不怕死,哪怕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雨丹崖点头,“先生重情重义,我实在佩服。其实,我和先生是同一种人。在我心中也有这样一个人。” 第五四三章 诡计 东方玉轩大吃一惊,“谁?” 雨丹崖没回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先生真猜不出吗?” 东方玉轩恍然大悟,“可是他已经被齐楚杀了!” 雨丹崖笑道:“东方宇不也死了,但先生还是复活了他。” “所以你想让我复活蛊王?”直到这一刻清楚了雨丹崖的用意,东方玉轩才放下心来。 “是!”雨丹崖异常坚定的说道。 “如果我要是不帮你的话,你就会把我的秘密告诉主人。”东方玉轩道 “不错。”雨丹崖知道他一定会帮自己,因为现在东方宇加上东方玉轩还无法与玉面人抗衡,甚至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与玉面人正面为敌的实力。“先生一定清楚,以你们二人的实力想要对付主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但要是有了我和蛊王相助,也许就多一成胜算。” 东方玉轩不屑道:“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就凭你和蛊王的加入能让胜算多一成?” 雨丹崖面不改色道:“若是算上齐楚呢?” 东方玉轩没有太大的反应,“算上他能多一成胜算,但还是输。” 雨丹崖笑道:“我就知道先生会这么说,但如果算上齐楚的师父神中之神徐道佛呢?” 东方玉轩大惊,闪身到雨丹崖面前,“你凭什么能让徐道佛出手?” “凭一个真相!”雨丹崖剑眉一挑,气势无量。 “你还知道什么秘密?” 神中之神徐道佛的名号,东方玉轩自然听过。三十余岁便纵横天下,能与天门城城主平分秋色的人物,玉面人也要忌惮三分。 但他听说徐道佛在与天门城城主一战后便隐居长白山,虽然十余年前曾下山一次,因为大徒弟自废武功和小徒弟被人杀害的事,可却没听说过他为这二人报仇。 看来徐道佛已不想过问江湖之事,雨丹崖年纪轻轻若不是有足够的筹码,凭什么口出狂言让徐道佛出手? 雨丹崖转身推门,“有些事现在还用不着先生操心。主人三日后就要到了,所以先生只有三天的考虑时间。”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你。”东方玉轩不是没有考虑,他心念电闪早已想明白此事利弊。 自己要帮助于也风报仇雪恨,还要辅佐他做一件想象不到的大事,这已经站在玉面人的对立面上。 这些日子东方玉轩一直担心有朝一日玉面人识破他的心思,如果那一天晚些到来,于也风恢复从前修为,以他二人的实力或许能与玉面人周旋。但最终的结果却可以预料,那就是必败无疑。 尽管帮助雨丹崖复活蛊王,有了他们的帮助仍然无法与玉面人抗衡,甚至齐楚的加入也不会改变结局。但神中之神徐道佛实在太诱人了。 这世人口中神一般的存在,如果有徐道佛的帮助,那么要担心的就变成了玉面人。所以东方玉轩一口答应下来,他做事果断,分清利弊后不会犹豫。 雨丹崖背对着东方玉轩,但脸上却浮现出笑意,“先生爽快,等回到中原,我们从长计议。” 东方玉轩又道:“你真的能让徐道佛出手?” 雨丹崖道:“若那件事与我猜的一样,他会出手的。” 人已走了,屋子里就剩东方玉轩自己。此刻额头上流下汗水,有紧张、有兴奋、还有一些道不明的感受。 坐回椅子上,重新把自己藏在黑色斗篷中,慢慢的平复心情。同时也开始筹划下一步的行动。 …… 加藤清正失望而归,走到军营外时发现护卫还在等着自己。 这护卫发现将军的脸色难看,心知结果应该不太好,也就没有问结果。走上去迎接,二人一起走进军营。 新雪未冻,加藤清正在军营中走着,身边护卫不敢说话。 夜里要比白天更冷,但加藤清正的心却怒火中烧。明朝联军随时有可能来攻。而己方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占不到,若是敌军来攻,不用想又是一场败仗。 “你觉得敌军来攻,我们该怎么办?”他转身闻着护卫。 “嗯……”护卫在斟酌如何回答,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战而逃,这样能最大程度的保留实力。可是他却不能这样说,委婉道:“将军,或许先避其锋芒,积蓄实力,等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歼灭敌军,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加藤清正又道:“如何避其锋芒,如何积蓄实力,如何反击,你且仔细说来。” 原本护卫以为自己搪塞过去也就可以了,想不到将军还会追问。这让他紧张起来,“趁敌人来攻前,我们拔营遁走,这叫避其锋芒。找一处地势险要容易隐藏之处安顿下来,这叫积蓄实力。每日派探子打探敌军消息,认真分析敌情,找出敌军弱点,予以反击。也许大事可成。” 加藤清正摇头,“这里可是朝鲜国土,就算我们连夜撤退,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但朝军熟悉此处地形,不出三日一定找到我们的踪迹。到时候联军再功,结果还是一样。” 护卫冷汗流了下来,“那、那怎么办?” 加藤清正吐露心声道:“刚才我去找那两个人帮忙,但被他们拒绝了。如今之计,正面开战绝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不战而退只能让军心不稳,导致更早的失败。丰臣将军之前来信,我们的援军已经出发,只要熬到援军到来,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护卫问道:“可是敌军气势如虹,要是再战,我们怕是会全军覆没啊!” 加藤清正气息沉重,“你说的很对,所以不能真打。” 身处困境,又被东方玉轩拒绝,本已没有任何希望。但他还是不能放弃,身为一军之帅,若是连他都放弃了,那就真完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硬抗,就算最后还是死,在活着的时候必须尽力抵抗。 “你跟我来。”加藤清正转身往自己的帐篷中走去。 新月如钩破云而来,月光冰冷,落在雪地之上,填满了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第五四四章 商议 护卫撩起帘帐,加藤清正低头走入。 他面对着蔚山地图,怔怔出神。因为离开的太久,帐篷里的温度和外边无异。 护卫拿过几块木炭放入火盆,用火折子点燃,用手扇着风,直到木炭变得火红。 “将军吃点东西吧?”护卫拿过食物,看见加藤清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 “放一边吧。”加藤清正往旁边桌上一指,心思全在地图上。 “将军你在看什么?”护卫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也跟着一起看起地图。 加藤清正一边思索,一边道:“蔚山近海,如果敌军攻来,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条乘船回国,这就意味着占领朝鲜再次失败。第二条边战边退,找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落脚,等待援军的到来。” 护卫揣测他心意,“出发前丰臣将军曾说过此战不能回头,活人必须战斗,只有尸体可以运回国。所以第一条路不行的。” 加藤清正点头道:“之前你说的方法虽然笼统,但也有可取之处。现在敌我双方都在找进攻的机会,但比起明朝联军,我军气势太弱,正面对敌怕是要吃大亏。” 护卫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他非常了解,从几句话中就知晓了加藤清正的真正想法。说道:“将军的意思是面对敌军强大攻势,不能退而不战。仗一定要打,但可以边战边退,这样可以拖延时间。” 加藤清正很是满意道:“完全正确,我们不与明朝联军正面交锋,假装不敌,边战边退,既让对手接连获胜,又能保存实力。退守至一个固若金汤的城池,顽强防守,等待援军到来。” “可是哪里才是固若金汤呢?”护卫迅速搜索着地图上的城池。 “岛山!”二人异口同声道,皆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希望。 加藤清正当即下令,“你立刻传令下去,收拾行囊,等待敌军来攻。” 护卫去了,随后加藤清正又派人找来所有将领,把计划清清楚楚的讲给他们听。大家一致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第二天清晨,所有将士收拾好行囊,就等着明朝联军进攻。 另一边明朝联军营中,元均酒醒了,但是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喉咙里哼哼着,睁开眼只觉天旋地转。 昨天他喝的太多了,不止是酒,还有尿。张开嘴穿着粗气,微微皱眉,心道为何我呼出的气有点骚? 元世尊并没有把吐尿的事告诉他,虽然军医说这是天赋异禀的表现,但作为哥哥还是说不出口。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难受。”挤出两个字,浑身冒冷汗,心脏砰砰直跳。 “我叫他们弄吃的了,你多吃点才有力气。”元世尊心里恨急了朴将领一伙人,“他们这么针对你,我们可不能放过他们。” 身体上的痛苦可以忍受,但是心上的愤怒不能忍受。元均咬牙发狠道:“我一定把他们碎尸万段。” “说得好!”元世尊为了给他鼓劲,掷地有声,配上握拳和迅速站起的动作,看样子胸有成竹。 可是他刚才一直坐在床边,猛然站起,用力过大导致床开始摇晃。元均本就头痛欲裂,被这一晃,“哎呦哎呦”的叫着。 “晕啊,我晕!”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胃里一阵翻涌,一歪身竟又吐了出来。 …… 昨天的庆功宴本来也邀请了明军几个统帅。毕竟替朴将领洗去冤屈,并打败倭寇的注意是齐楚出的,他来此大明朝。李亿旗一定要感谢几个统帅,但杨镐为人谨慎,本来麻贵和邢玠想去庆祝,却被他阻拦。 杨镐认为他们来自明朝,朝鲜小国是大明的附属国,每年要按时上贡。现在朝鲜军队打了胜仗,叫他们去热闹一番,颇有耀武扬威的意思。 所以他决定不去! 也正是因为他没去,孙敬和陈大人才放开了死灌元均。今日一早有人来向杨镐禀报昨夜庆功宴的事,说起孙敬和陈大人的所作所为。杨镐气的吹胡子瞪眼,狠狠的拍着桌子,叫手下把二人带过来。 此时孙敬和陈大人站在杨镐面前,听着他大声的斥责,脸不红,心不跳。二人心说我们上战场杀敌时都没紧张过,你一个人动动嘴就能让我们害怕? 心里虽这么想,但嘴上还是不断的说,“我错了,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本以为杨镐出完气后也就算了,可他们并不了解这个人。此人心胸狭窄,非常记仇。要是讨厌谁,就会排挤谁。 现在杨镐非常讨厌孙敬和陈大人,觉得他们把大明的脸都给丢尽了。 结果一旁的麻贵替二人说了一句话,“杨大人,其实他们是给大明长脸才对。你看朝鲜小国在我大明朝面前不过是诸多附属国的一个,昨天他们打了胜仗就想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幸亏孙陈二位将军挫了元均的锐气,你怎么不表扬,反而责备呢?” 孙陈二人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心道:东李西麻果然不是白叫的,麻将军不仅骁勇,而且足智多谋,脑筋转的真快。 这下二人大义凛然的看着杨镐,一副我们做的对的表情。 杨镐在这些人中官阶最大,又是沈一贯的亲信,他才不会管你做的对不对。只要我说错了,那就是错了! “不用再为他们辩解了,错了就是错了。你二人马上交出兵权,手下人马归到李如梅将军麾下。”杨镐一甩袖,扭头不理二人。 这惩罚却是太严重了,一个将军没有兵,那还叫什么将军。陈大人还好,他没带几个人过来。孙敬手下可还有几百人,就这样并入别人麾下,他咽不下这口气。 “杨大人,我不服!”孙敬微怒道 杨镐冷哼道:“你有什么不服的?这是军令,你想违抗军令?” 孙敬道:“凭什么把我的部下并入李如梅麾下?” “就凭你丢尽了大明的脸,这还不够?”杨镐一挑眉毛,威严尽出。 一旁的麻贵心叫不好,他知道杨镐和李如梅关系密切,这明摆着是假公济私。但孙敬看不明白,要是一味顶撞,不仅改变不了结果,最后自己也会受罚。 第五四五章 责罚 “庆功宴上,我祝贺联军打了胜仗,给朝军主帅敬酒有什么不对?至于他喝多了,那是他自己酒量不行,关我什么事?”孙敬辩解道 杨镐冷笑道:“多说无用,你若敢违抗军令,那就军法处置!” 门外跃进四个带刀护卫,表情严肃,他们可是杨镐的亲信。不管是谁,只要是触怒杨镐威严,必定军法从事。 麻贵见事情闹大了,心知要是不劝孙敬,很有可能一会儿他就要矮板子。以孙敬的牛脾气,要是再顶撞杨镐几句,被杀头也不无可能。毕竟现在不是在京城,此处杨镐最大,就算他先斩后奏,只要理由编的好,皇上也不会怪罪他。 “孙将军,快点跟大人承认错误,别再执拗了!”麻贵拍了孙敬后背一下,用力不轻,意在提醒他事情的严重性。同时又笑脸对着杨镐,“杨大人,孙将军他好面子,其实他都知道错了,您千万别跟他计较。” 孙敬在气头上,可听不得什么劝。直接冒出一句,“要是收了我的兵,那还不如把我这个将军给免了!” 杨镐老谋深算,无论对待谁都是和颜悦色。但是当有人触怒他的官威时,他绝不姑息。 “那你就脱下这身衣服,援朝之战也不用你参加了。”杨镐一甩袖走了出去,留下几人怔怔出神。 这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陈大人心中有些愧疚,今天孙敬之所以会顶撞杨镐。因为昨天庆功宴上,二人酒喝的有点多,陈大人兴起说孙敬带兵打仗厉害,但左右逢源也厉害。 孙敬知道是第一次见杨镐时,自己组织陈大人,而惹得他不高兴。他也喝高了,就说别以为只有你一身傲骨,我也是刚正不阿的。 陈大人讽刺他说,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等再见杨镐又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孙敬这下不乐意了,直言道,你等明天的,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勇气! 本是酒话,但孙敬还当真了。面对杨镐的批评,竟然以下犯上,最后落得一个兵也没了,官也没了的下场。 邢玠和麻贵与孙敬早就相识,嘴上不停的安慰他,说等一会儿杨镐气消了,他们再去求求他。可是二人心里都明白,杨镐心胸狭窄,一定记仇,军令一出,再无收回的可能。 孙敬倒是没什么,一直说不要紧。其实对于他来说当不当将军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下的兄弟。他当将军是为了带领兄弟们打胜仗,可是现在杨镐已经挑明了要把他的人马并入李如梅麾下。 身边要没了兄弟,还当什么将军! 孙敬拜别二人,和陈大人走了出去。 “我说你傻啊,怎么顶撞杨镐呢?”陈大人替他惋惜,同时也后悔昨天说的那些话。 孙敬却道:“你不是说我只会左右逢源吗?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陈大人叹道:“那你也不能胡来啊,顶撞一次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他罢了你的官职?” 孙大人哼道:“一个没兵的将军,还能叫将军吗?”他倒是豁达,快步离开。陈大人在其身后一阵唏嘘,也只能跟上。 回到住处,走进帐篷发现李亿旗和朴将领也在,再加上齐楚三人,他们五个围桌而坐,正涮着火锅。 外面天寒地冻,围桌而坐的五个人满面红光,热的鼻尖、鬓角、额头上都是汗珠。 锅里的水翻腾着,热气冒出,还带着肉香和菜香,再看锅里的汤,鲜红鲜红的,勾起人的食欲。 “可以啊,吃火锅不等我们!”孙敬心还真大,拽过一把椅子就坐下。 朴将领笑道:“水刚开,还没吃呢,你们就回来了,鼻子够灵的。” 岚汀用勺子撇出白沫,直接洒在地上。红色的汤翻滚着,托起已熟了的肉和菜,香味弥漫,惹得众人口水直流。 齐楚夹起一块肉放进徐锦鱼碗里,“熟了,吃吧。” 徐锦鱼拿起筷子,蘸了蘸岚汀调好的佐料放进嘴里。因为太辣,一边吃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块肉下肚,齐楚又给她夹了一块。 明眸之中闪过一丝害羞,但还忘不了吃,边吃边说道:“大家一起吃啊,真的好好吃啊!” 众人谁也不跟谁客气,自己顾自己,吃的不亦乐乎。 随吃随下,锅里的东西不见少。陈大人暂时把郁闷的事放下,决定先填饱肚子。 孙敬笑道:“肉不少啊,你们哪弄的?”据他所知前线粮草不足,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能吃上肉,而且管够,这有点奇怪。 朴将领指了指齐楚,“齐老弟上山打猎喽,这可是一头大野猪。不只我们,兄弟们也跟着借光了。” “不错不错,要是天天能吃火锅,那我就呆在朝鲜不走喽。”孙敬已经吃了好多,但从军之人饭量都大,这也才五分饱。 岚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山上有猎物,为什么平时你们不去打猎呢?” 李亿旗道:“可没少上山,但就是没有齐老弟的好运气,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陈大人觉得有意思,“齐老弟是用什么办法猎到野猪的?” 不等齐楚回答,徐锦鱼笑道:“他啊,肯定是学母猪叫了呗。” 齐楚则道:“我是带着媳妇上山,野猪闻到我媳妇身上的气息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想不到这对夫妻还真能拿对方开涮。关键是二人还都没生气,均露出一副幸福的表情。 孙敬又问道:“岚汀小兄弟,听说你厨技不错,什么时候让我们过过瘾?” 岚汀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其实所谓的菜根本就没有多少,这可是冬天,能见到点绿色就不错了,想吃菜?想多了,还是吃肉吧! “孙将军怎么知道我会做菜?” “那天给你们接风时,我观察到你一直围着灶台转,就觉得你喜欢做菜。” 徐锦鱼竖起大拇指,“孙将军,好眼力啊,岚汀的厨技那可是天下一绝。” 孙敬已被免了官,总觉得被叫将军有些不舒服。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跟大家说了。 第五四六章 手艺 李亿旗和朴将领都为他抱不平,齐楚倒是没说什么。 岚汀却道:“那以后不叫将军,叫大叔啦。” 孙敬一拍他肩膀道:“好孩子,大叔更亲切。” 岚汀笑道:“都说无官一身松,恭喜大叔了。” 陈大人一旁提醒道:“是无官一身轻。” 岚汀不以为然道:“轻松轻松,都差不多嘛!” 这时候锅里的肉又好了,众人停止聊天,又专注的吃起来。 这世上没有人不是吃货,除非他遇不见自己爱吃的。 等肉都吃没了,众人还是意犹未尽,舌尖残留着香味,吃饱了,但没吃好! 岚汀作为一个厨技高超的厨师,自然能从人的眼中看出不过瘾! “你们等着啊,我去弄点好吃的!”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李亿旗提醒道:“剩下的猪肉都分给下面了,你要去弄什么?” 岚汀神秘一笑,“等一会儿就知道,保证好吃!” 他转身出去,其余人目光都看向齐楚。 齐楚一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岚汀去弄什么。那么就只能等了。 本来以为肉吃没了,虽然没过瘾,但也解了馋。谁知道岚汀又说去弄好吃的,尤其他临走前那神秘一笑,足足吊起众人的胃口。 让一个吃货等待未知的美食,这就好像让一个美女看见首饰盒,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一样。 心里好痒啊! 到底是什么呢? 孙敬他们四个还好,毕竟没尝过岚汀的手艺。徐锦鱼就不行了,她可是知道岚汀本事的,现在急的恨不得冲出去看看。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岚汀端了一口锅进来,至于里面装的什么,众人还没看见。 少年得意的笑着,把炉子上的火锅换下。这下众人才看见锅里面竟然是肥肉。 野猪也是猪,比起家养的虽然每天跑在山林中,但只要是猪就都有肥肉。 “这么肥的肉都没人要,你拿来做什么?”朴将领看着白花花的肥肉觉得有些倒胃口。 “是啊,太肥了,吃都没法吃,连许久没见过肉星的士兵都扔了,你怎么还给捡了回来。”徐锦鱼有点失望,本来脑海里想着许多美食的画面,可是看见这一锅的肥肉,顿时没了食欲。 李亿旗以为看着孙敬,“这是大明的特色?” “做肥肉?”孙敬被问的一愣,“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特色。” 陈大人也表示搞不懂,最后希望就都寄托在岚汀身上。 “要不你给我们讲讲该怎么吃?”孙敬问道。 岚汀再次保持神秘,“不能说不能说,等着就好。对了,一定要闭眼等着。” “闭眼?”徐锦鱼奇怪道。 岚汀笑道:“对啊,这是我家传绝技,不能被人偷学去,所以想吃请闭眼。” “确定好吃是吧?”陈大人也来了兴趣。 岚汀眯着眼笑道:“不要太好吃哦。” 最后众人就都闭上了眼,还别说岚汀这一招挺管用。眼睛一闭,就更加好奇了,还没开始做,口水已流了出来,心中无比期待,用耳朵仔细听,用鼻子不停闻。 此时锅已经热了,岚汀用筷子跳出几块肥瘦相间的放在一边。拿出相忘刀把大块肥肉切成四方小块,重新放入锅中。 然后他什么也没干,一个字等! 时间慢慢流逝,众人听不见声音,闻不到味道,心里越来越痒,到底做的是什么呢?他有没有开始做啊?不会耍我们吧? 接着就听见“吱吱”的声音,好像是在炒菜。可是声音很小,也没有铁铲与锅碰撞的声音。 “吱吱” “吱吱” “吱吱” 徐锦鱼心说这吱什么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然后有一丝香气飘入鼻子,是油香!可是没见岚汀拿回来油啊? 鼻子灵的陈大人闻到油香中还有一丝别的香味,可是又说不上是什么味道。 继续“吱吱”,众人等不急了。 “不许睁开眼睛哦!”岚汀看着他们着急的表情,提醒道。 原本想要偷看的徐锦鱼一下打消了念头,心说岚汀真能搞鬼。 当空气中的香味变得越来越浓郁,众人胃口大开,虽看不见,但已知道岚汀做的肯定是绝顶美食。 “我再提醒一下啊,千万不要睁开眼,东西已经好了,你们张嘴,我喂你们。” 早已经被吊足了胃口,听见好了,纷纷张嘴,伸出舌头。 然后就感觉到舌头上被放了一块东西,收回舌头,试探着,发现那东西指甲大小,咬下去酥脆无比。 香!绝对的香!从来没有过的香! 这是肉香,非常非常纯粹的肉香。众人一生之中从未吃过如此纯粹的肉香。之前不管是鸡鸭鹅狗猪牛羊马驴,肉的香味里都带有一点点油腻。哪怕是上笼蒸的,油已经蒸出,但仔细品尝仍旧有一丝油腻。 但今天吃的完全不同,只有肉香,没有一点油腻。香味充斥着口腔,馋的众人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啊!这么好吃! 盘子里放的是许多快指甲大小,金黄金黄的肉块,有点像烤的,有点像炸的,但却都不是。 不等岚汀解释,众人徒手吃了起来。直到五六块下肚,岚汀叫停,“停停停!给我留点!”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没有吃的意思。对于一个厨师来说,吃客喜欢他的菜,比自己吃还要高兴。 “这是什么啊?好吃的不得了!”徐锦鱼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岚汀眉眼一弯,笑道:“这个啊,是我家不传之绝学,名叫油吱了。” “油吱了?没听过啊!”孙敬又拿起一块,仔细打量着。 “要不怎么说是不传之绝学呢!我爹常说酒席满桌子,不如一口油吱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啊?”岚汀不用问也知道答案,因为这油吱了可是他小时候梦寐以求的美食,在他眼里天下美食都无法与油吱了相比。 小的时候,岚汀总是喜欢吃夜宵,但其胃口刁钻,面条和粥根本满足不了他。燕寒就做油吱了给他吃。在少年的心里这不单单是因为好吃,还因为一份父爱。 离家许久,他想用这道菜表示对父亲的思念。 第五四七章 绝技 每人几块油吱了,片刻之间风卷残云。最后还算他们有心,给岚汀留了一块。 少年用手拿起,放进嘴里,一边咬着一边含含糊糊道:“还是比爹爹的手艺差了点。” 吃完之后仍是不过瘾,油吱了勾起了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几个大人像孩子一般缠着岚汀要好吃的。 这场面无人能想象。 “我给你们做还不行嘛?”岚汀笑着,其实他早都准备好了。 刚才从肥肉中挑出些肥瘦相间的放在一边,现在拿过来。锅中倒水,烧开,下肉。 众人看着他动作迅速而熟练,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好吃! 肉下锅,随着受热慢慢变白,岚汀用勺子撇出白沫,盖上锅盖。 “这个要煮一会儿,但是也快。”岚汀取过大蒜,分给众人,“一起扒蒜,一会儿要用。” 为了快点尝到美味,众人非常卖力气。扒好蒜后,岚汀捣碎,成茸状。 这时候肉也煮好了,打开锅盖,雾气朦胧了双眼,用嘴吹散雾气,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筷子盛出肥瘦相间的肉,然后放入冷水盆。 因为大火煮肉,猪油被煮了出来,锅里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这样的水已经没用了,待猪肉不烫后。岚汀把肉放到案板上,用相忘刀切片。 肉片薄如蝉翼,肥瘦相间,卷成卷摆入盘中,直到摆满一盘后,岚汀才把蒜茸均匀倒在肉卷上。 “好了嘛?”徐锦鱼忍不住问道。 “马上就好,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了。”岚汀笑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有点舍不得的看着瓷瓶,最后还是打开。 顿时间香气四溢,浓郁的香气萦绕在众人鼻尖,他们纷纷坐过来盯着岚汀。 只见他压低瓶口,从里面流出酱料,均匀的涂满肉片。最后都倒没时,他还晃了晃瓷瓶,看来这里面的东西很是珍贵。 “可以吃了!” 众人看着涂满酱料的肉片,拿过筷子,夹起,咀嚼。 肉肥而不腻,混着蒜香格外有味道。细品岚汀的酱料,微辣、酥麻、醇香无比。 “什么酱料这么香?”孙敬赞不绝口的问道。 岚汀很是得意,“告诉你们吧,这是芝麻酱、辣椒油和麻油混合而成的酱料,所以才会有香、辣、麻的感觉。” “怪不得呢,原来是这样。”徐锦鱼又夹起一块再次享受起来。 岚汀笑道:“这道菜看似简单,肉煮熟切片,然后加蒜茸和酱料,但其实相当难做,初学者坐起来绝对没我做的好吃。” “有什么门道?”陈大人问道 “虽然都是用清水煮肉,但讲究火候,火候不到,肉不嫩,火候太过,切片会碎。而且还很讲究刀工,肉片必须要薄,这样陪着蒜茸,一口一块,不腻。还有就是这酱料了,香、辣、麻少一种都算失败。”少年熟练的讲着做法,众人听得很是佩服。 想不到一道看似简单的菜,里面竟然有这么多门道。 岚汀又补充道:“跟你们说哦,如果要是有黄瓜,切条,塞入肉卷中,吃起来爽脆嫩滑,带着清香,又是一种味道,这道菜叫做蒜泥白肉。” 荒山野岭自然没什么黄瓜,但就这样吃起来已经不得了了。 未尝过岚汀手艺的孙敬四人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看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的人武功高,有的人计谋高,而岚汀对厨道的理解,天下无双。 众人吃完后,露出满足的神色。忽听岚汀说道:“其实还有一道菜呢,不过都吃饱了,就等晚上做吧。” “没吃饱!”众人异口同声道,然后哈哈大笑。 怎么在少年面前变得这么贪吃?其实一个厉害的厨子会让每个吃客都变成吃货。 岚汀自然就是这样的,无论是什么食材到了他手里,都变得无比神奇。 岚汀再次走出帐篷,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盆猪骨头,上面的肉早都被剃光了。 “这上面又没肉,难不成让我们光啃骨头?”朴将领笑道 “我知道了,是猪骨汤!”徐锦鱼得意的看着岚汀,猜出他要做的菜,竟有了中成就感。 岚汀笑道:“让你猜到,算我输!” 把猪骨头放在案板上,上面还带着冰碴。 孙敬心里想,要是早把猪骨头拿进来,现在冰碴都化了,如今带着冰碴要缓好一会儿。 岚汀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先不解释。用相忘刀顺着骨棒,从上到下一划!然后翻过来,再一划!用手掰开骨棒,里面的骨髓竟然完好无损。 这多亏了相忘刀,要是没有这样锋利的神器,不可能这么轻松。 少年依照此法取出剩下骨头中的骨髓,依次摆好。 这时候他才给孙敬解惑,“之所以没有过早的把猪骨头拿进来,就是怕它受热,一旦受热里面的骨髓就会膨胀,然后贴在骨内壁上,这样用刀切时就很难保证不会划破骨髓。” 孙敬恍然大悟,“我懂了,受冷后骨髓收缩,就与骨内壁分离开,这样你划开骨头,骨髓自然脱落。” “大叔还很聪明嘛,看来是做菜的料。” 得到厨神岚汀的表扬,孙敬开心的不得了。再看他刷锅烧水,再水还没有开,锅里发出声响的时候,把骨髓一条条的小心放入水中。 然后用木柴把火压住,不再加温后,热水渐渐变凉。众人发现骨髓外的薄膜好像变厚了。 岚汀解释道:“不用开水煮,其实就是怕里面的骨髓膨胀,撑破薄膜,这样微微加温是起到塑形的作用。” 过了一会儿,捞出骨髓,然后切段。这时候岚汀换锅,倒油,撤去木柴,火苗再次燃起。抓一把白糖撒入锅中,用铲子使白糖融化。 从始至终一直用的是小火,所以糖不会焦。当白糖融化在油里,倒入骨髓段,油量不多不少刚好没过骨髓段。 不用翻炒,就这样让油慢慢的炸着骨髓段。 骨髓的香气不同于肉香,真的是吸进去,就流遍全身,然后侵入骨髓。众人只觉全身都被香气浸着,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第五四八章 骨髓 小火慢炸片刻后,捞出骨髓段,薄膜上闪着金光,那是油的颜色,而糖已化作无形附在薄膜上。 岚汀拿过盘子,把骨髓段摆在盘中,倒入少许酱油,上面撒上蒜末姜丝。 再次换上刚才的锅,里面的水还没凉透。因为没有蒸笼,岚汀就把两只筷子放入锅中,起到架起盘子的作用。 最后把盘子放在筷子上,盖上锅盖,等待着水开。 等水开了,立刻打开锅盖,迅速把盘子拿出来。这依旧是防止过度受热,骨髓膨胀撑破薄膜。 一个追求完美的厨师,讲究色香味俱全。要是薄膜被撑破就不好看了,也就是少了色。 “快尝尝啊!”岚汀笑道 第一个尝的是孙敬,他用筷子夹起一段骨髓。因为刚才炸过,所以上面泛着金黄。而岚汀只放入少许酱油,刚刚没过骨髓段的一半,所以下面乌黑发亮。 先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金黄的部分,很甜,那是附着在上面的糖。再舔了舔下面乌黑发亮的部分,很鲜,那是酱油的味道。最后咬住一端,一嘬,吸入骨髓,而薄膜完好无损。 神奇! 简直太神奇了! 这世上除了岚汀再也没有人能把一直被人忽略的猪骨髓做的如此好吃! 不仅好吃,而且好看! 一半金黄,一半黑亮,上有甜味,下有鲜香,吸髓留膜,看成天下一绝! 服了!真是服了! “岚汀啊岚汀,你真牛!”孙敬拍着他肩膀,竖起大拇指。 之前的火锅不算,从油吱了开始,然后蒜泥白肉,最后清蒸骨髓,谁能想到岚汀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徐锦鱼走到岚汀身后,“大厨神,我给你揉揉肩啊,放松放松,您受累了。” “我给你捶捶腿!”孙敬献殷勤道。 “我给你扇风!”陈大人也凑过来。 现在岚汀成了香饽饽,众人都知道伺候好这个大厨神,今后就有口服了,不管什么食材,都能做出花! 岚汀摇头晃脑,怡然自得的享受着,而他自己除了刚才吃的火锅,这三道菜也只是尝了一点点儿,说起来现在还没吃饱。不过却很开心,因为付出的人都会感到幸福。 …… 元均直到晚上才真正的醒酒,身体虚弱的刚下床就冒了一身冷汗。元世尊说大明几个将领已在议事堂等他们了,所以不管多难受都要去。 元均心里骂着朴将领几人,由兄长扶着走出屋子。一路上慢吞吞的走着,“大哥,你怎么也不给我准备一个轿子?” “要不我现在叫人准备?”元世尊果然没有想到要准备轿子。 “算了,也来不及了,还是走着去吧。”说几句话都觉得心跳加快,恨得更是咬牙切齿。 等二人到了议事堂,大明朝以杨镐带头,邢玠、麻贵、李如梅、解方等人都在。元均说明情况,希望诸位不要见怪。 双方开始商议战略战术,直到夜深时,杨镐带着诸位将领走出议事堂。 “元将军不用送了,就按我们商议的战略,今晚你就传令到下面吧。”杨镐道 元均笑着回答:“杨经略放心,我即刻派人传令下去。” 双方拜别,杨镐带着诸位将领离开。 齐楚等人在帐篷里聊的也是关于接下来的战事,四个将军加上齐楚,越聊越有激情,越聊越有信心。虽然敌众我寡,但在他们来之前明朝联军已经打了胜仗,齐楚又以两千人杀退两万人,再次挫倭寇锐气。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占,看来离最后的胜利已不远了。 这时候帐外有传令兵来到,岚汀过去撩开帘子,让他进来。 一个传令兵进来,后面还有一个,分别是大明和朝鲜的传令兵。 两个人说的话大致相同,连夜整军,后天开拔。 大明传令兵拿的是杨镐的令牌,他还带来另一个消息,就是孙敬手下的几百人今夜就要并入李如梅麾下。 孙敬脸上微有怒色,但也知道就朝传令兵发火是没用的,有气憋在心里,很是难受。 接下来大明军队兵分三路,以麻贵、李如梅和解方各带一支军队,走陆路三面包抄。而朝鲜则以元均为首,走水路,绕到倭寇军队后面,与大明军队成四面包围之势,同时也是防止倭寇不敌时乘船逃回国内。 所有的安排都恰到好处,孙敬也接受处罚。但是朝鲜的传令兵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朴将领的一千余人同样并入李如梅麾下。 “开什么玩笑?让自己国家的军队并入别人麾下,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朴将领气的面红耳赤,这也难怪他生气。元均的这种做饭就像亲妈不认自己的孩子,找来另一个女人接手。打个更犀利点的比方,这就像一个男人非让自己的媳妇和别人男人睡觉一样,妈的,是你,你能忍? 朴将领忍不了,李亿旗忍不了,但是又能如何呢?孙敬就是以下犯上的例子,这还是杨镐与他没有私仇的情况下。换做这朴将领和李亿旗二人,本身就与元均有仇,要是再对着干,元均以扰乱军心之罪先斩后奏,谁也不能把他怎样。 哑巴亏是吃定了,送走两个传令兵后,朴李二人大骂元均,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出出气了。 尽管流光公子足智多谋,但他也想不到元均和杨镐会心胸狭窄到如此程度,为了排挤打压下属,竟然以最后的胜利为代价。别看两千人不多,但是到了关键时候那可是反败为胜的筹码。 元均和杨镐随随便便就把孙朴二人的两千人马并入别人麾下,这简直是愚蠢的决定。 战场杀敌,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士兵是为了自己的将军。临阵换帅,这些士兵会卖命吗? 齐楚脸上也有了怒色,但军令如此,他总不能拿刀架着元、杨两个人的额脖子逼他们收回命令吧?要是真那么做了,就算两千人不用并入李如梅麾下,最后罪责也要归到孙朴二人身上。到那时候还是一个违抗军令的下场。 所以,现在只能听令行事。 第五四九章 准备 孙、朴二人召集人马,说了上面的安排。结果士兵们怨声载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齐楚三人,孙朴陈李四人心情都很不好,入夜了,交代完一切各自回去睡觉。 倒是岚汀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兴致勃勃的端了一盆土豆,还有为过冬准备的萝卜干。在军队中能找到这两样东西也不容易了,不过岚汀身怀龙神八变,来无影去无踪,顺手牵羊倒是不难。 神器相忘刀用来切猪肉,绝技龙神八变用来偷东西,这要是传到江湖上还不把人给气死。要知道多少人穷尽一生连其中一样都得不到,现在岚汀不仅有神器,还学会绝技,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然而,他不以这两样名扬天下,竟然用来做菜! 哎,好没天理! 徐锦鱼看着岚汀抱回的土豆和萝卜干,有点好奇,问道:“你是要给我做夜宵吃吗?” 岚汀笑道:“我是为明天准备的。” 一个合格的吃货必须要做到吃完这顿想下顿,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看着锅里的想着地里的。而一个称职的厨师必须要符合做完这顿准备下顿,菜决不能重样。否则那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明天我们吃土豆炖萝卜?”徐锦鱼想起这道菜就没有食欲,有些慵懒。 齐楚见她困了,便打趣道:“肚兜炖萝卜?那你贡献出肚兜吧。” 徐锦鱼俏脸一红,眉眼也染上一层羞涩,“你能不能正经点,当着岚汀的面怎么什么都说?” 岚汀一本正经道:“公子说什么了?我刚才走神了。” 徐锦鱼瞪他一眼,“你们就会联合起来欺负我。” 岚汀走过来笑道:“是鱼儿姐姐为难我好吧,肚兜炖萝卜我可不会做。” 徐锦鱼掐了他一下,却也不忍心用力,大概跟挠痒痒无异。 岚汀蹲下来给土豆去皮,然后切块,最后捣碎。 “土豆泥?”徐锦鱼走过去,看着乳黄色的土豆泥,好像有点想吃啊? 岚汀忙的顾不上抬头,“这次我做个狠的,不过要公子帮忙了。”他看向齐楚,眨了眨眼睛,“公子应该能猜出我做的是什么吧?” 齐楚点头,“以前在长白山学艺时,你爹经常做给我们吃的。我想应该是那个东西,对吧?” 岚汀点头,“公子是不是好多年都不曾吃过了?” “是啊,自与你爹江湖再见后都不曾吃过,还别说真的挺怀念这道菜。”齐楚走上去,拿过一个空空铁盆,用手指弹了弹盆底,发出“砰砰”的声音。 “公子不急,我这还没好呢。”岚汀忙活的出汗了,抬手擦汗,继续把土豆泥再弄的碎一些。 过了一会儿,岚汀满意了,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接近透明的方块。然后敲碎,变成许多小块。 徐锦鱼以为是冰糖,拿过一小块放入嘴里,“我呸!”,刚入口便吐了出去,“什么东西啊,这么苦!”眉头紧皱,急忙喝水漱口。 齐楚笑道:“这可不是冰糖,它叫矾石,有青黄红白黑五种颜色,其中白矾能入药食用,其余四色矾石能治外伤。” 岚汀又补充道:“爹爹说矾石能止血,江湖上很多金疮药里面都有矾石。”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不早说,害的我以为是冰糖呢!”徐锦鱼拿起一小块白矾,放在掌心仔细看着。 岚汀在锅中倒水,水不多刚没过锅底而已。点火烧水,等水开了就把白矾碎块撒入锅中,用勺子搅拌。 “这东西很苦的,你不是要给我们喝吧?”徐锦鱼警惕道 “不是喝的,是吃的。”岚汀笑道。 当碎块完全融于水后,又把白矾水倒入捣好的土豆泥中,把手洗干净,挽起袖子,揣揉。 “你这是在和面啊?”徐锦鱼觉得好玩,土豆泥和白矾水一融合就变得粘了,真有点像面。 “差不多吧,鱼儿姐姐要不要试试?” 徐锦鱼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算了吧,弄脏了不好洗。” 岚汀一边揉着土豆泥,一边大火烧水,这次水比较多。等揉好了,就把土豆泥倒入沸水中。 “公子,你可以开始了。”少年笑道 齐楚点头,左手拿盆,抬起右手,只见他掌心绿光缓缓浮现,刚开始颜色很淡,后来变成翠绿。 绿光渐渐膨胀成一团,脱离齐楚掌心,漂浮在空中。齐楚控制着体内真气,待时机成熟时一指绿光。绿团从中间分开,变成两团,然后变成四团,然后变成八团,越变越多,越变越小。 直至近百,这才停止,每一个绿团如筷头粗细。 齐楚左手拿盆,右手一挥,近百小绿团朝着盆底而去,于无声之间穿过铁盆。这一刹那,完好无损的铁盆底出现近百小眼,大小相同,均匀分布。 徐锦鱼根本猜不到他和岚汀要做什么,估计问了岚汀也不会说,所以她只能看,认真的看,恨不得不眨眼睛,生怕漏掉重要的部分。 沸水煮着土豆泥,变成粘稠的浆状,岚汀迅速端起铁锅,“公子,走啊,要趁热。” “好!”齐楚一步跨到帘帐前,撩起帘子,让岚汀先出去,自己跟上。 徐锦鱼不用问,当然也跟出去了。 帐篷外天寒地冻,岚汀把铁锅端到胸口位置,齐楚把底部布满小洞的铁盆放在铁锅下。 岚汀倾斜铁锅,粘稠的土豆浆液流入盆中,然后顺着小洞一股一股的漏下去。 因为天冷的缘故,从小洞中漏下的土豆浆液迅速冷却变硬,浆液变成固体。岚汀每次只倒入少许土豆浆液,等倒入的都从铁盆小洞中漏下去,再到下一次。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锅中的土豆浆液全部倒完。 “大功告成!”岚汀露出喜悦的神情,与齐楚一起弯下腰捡起雪地上凝固的东西。 比筷子细、白色几近透明、每根约长三尺,这看上去颇为神奇的东西,燕寒说叫做粉条。 徐锦鱼迫不及待的从齐楚手中要过一根,咬断,咀嚼,“我呸!”,感觉又被耍了,“这东西也不好吃啊?” 第五五零章 粉条 岚汀笑道:“粉条不是这么吃的。” “这个东西叫粉条?”徐锦鱼看着白色的长条,“哪里粉了?” “额……是土豆粉的粉,不是粉色的粉。”岚汀解释道。 徐锦鱼也不知道哪来的奇思妙想,“你们说白矾能止血,混着土豆泥做出这个粉条,吃进肚子里会不会把身体里的血给凝固了啊?” 齐楚和岚汀无语,”……” 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肯定是毒药!” “我倒!”岚汀彻底服了,心说你还能更逗么? 他拿着铁锅和铁盆,齐楚拿着粉条走进帐篷。今晚的准备工作就算完了,稍微收拾了下,三人躺在各自的棉榻上睡觉。 岚汀在梦里梦见了许多人,爹爹、舍灵、杨忆箫、言逝错。这些对他好的人,如今又在哪里呢? 齐楚梦见了长白山学艺的场景,师兄妹四人每天切磋武艺,然后给燕寒打下手,做美食。 如果没有江湖,或许很多人都不会痛苦。但江湖一直以来都充满神奇的魔力,少男少女、豪杰志士都对它心驰神往。可它就像牢笼一般死死的困住这些人,偏偏有些人心甘情愿沉浸其中。 齐楚的梦醒了,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帐顶,起身,往火盆里加了些木炭。 他走到徐锦鱼身边,见她已经把被子踢开,轻轻的拿过被子重新给她盖上。 “我要吃铁板烧五花肉!”徐锦鱼说着梦话,原来她梦见的竟是这个。 齐楚微微一笑,仔细看着她的眉眼。许多年都没有仔细的看着她了,似乎越熟悉的人越不认真的观察。 白皙的脸庞上有微微红晕,长长的睫毛,朱砂一般的红唇,鼻息微弱,她睡得很香。 齐楚又看了看岚汀,发现他的被子没有被踢开,心道一声,他长大了。 长大意味着很多事情,要告别被人呵护的日子,要开始承担生命中的痛楚,要不断的前进,要保护身边的人。 小的时候我们都盼着长大,长大了反而怀念童年。 人是矛盾的动物,拥有的总是不好的,追求的总是镜花水月。 齐楚悄无声息的撩开帘帐,走出去。 夜是静的,除了有巡逻的队伍走过时发出的声响,竟连风也没有。 齐楚突然腾空而起,身影起落间,已离军营而去。 朝着北斗星指引的方向,一路奔驰,脚下带起的雪花向两侧飞去。 不知奔袭多远,却见面前是一片树林,老树银枝,齐楚急停。 自与舒灵雪一赌后,如今已有些日子。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的事,被舒灵雪引着进了无名小镇,从徐三老鬼身上推测出小镇里隐藏着不一般的秘密。遇见舍灵,收杨忆箫为徒,为救岚汀与徐锦鱼再见,结识通天神龙和天音神算。 马家村查出鬼胎,认识于也风,与鬼市蜃楼结下梁子。 再后来去了梁溪,见到鬼医,帮他演了金蝉脱壳的大戏。从七浮屠口中得知玉面人的存在,舒灵雪现身,想不到她竟然是魅凰的右护法。 去京城找皇陵,目的是想和玉面人争夺黄河图。再次期间得知无名小镇就是培育鬼胎的第二站,同时也知晓了岚汀天生妖孽的秘密。 后来徐锦鱼失忆了,蛊王出现,和东海龙城合谋加害。秦对鸟以十年阳寿换一日天下无敌救下岚汀,自己破了蛊王的阵法,杀了他为小师妹报仇。 杨忆箫失去双亲,流落天涯。 他们回到扬州,帮助施紫阙揭穿施家兄弟的嘴脸。得知欲望之泉是鬼战士最后的落脚点。 为了岚汀,远渡蓬莱,上丹崖山寻访神庭踪迹。与言逝错成了交心的朋友,被玉炎尊者设计入局,除去神兽鲲。 再到近日为了抵抗倭寇,来到朝鲜。 回头想想发生的事情,想不到如此曲折,如此惊心动魄。纵使流光公子曾经无数次与生死边缘挣扎,但也不敌这些日子的经历。 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无法解开。 魅凰的真实目的绝不像舒灵雪说的那样,是对付玉面人才引自己入局的。而玉面人也不单单是为了养鬼战士。 于也风前世是东海龙城的人,但是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东海龙城为何又要几次刺杀岚汀? 言逝错又说龙神八变可能源于东海龙城的绝学,但是大师兄为何从来没有提起过? 施紫阙说施家很有可能跟十四年前的那场追杀有关,可是施家兄弟死无对证,施游飞踪迹不明。 廖文政虽然把黄河图的线索给了自己,但却不让打开锦囊。 从自己收到“欲寻浅漓,先娶灵雪”的字条开始,一切就如天降陨石突然而至,一个又一个阴谋,一个又一个秘密。自己被控制着向前,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呼~”齐楚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胸中烦闷难抒。 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情,但谜团却越来越多,想要揭开所有谜团,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可是齐楚又明明的感觉到,这些谜团都与自己有关。 他早就没有退路了,也无法全身而退。暗流涌动推波助澜,唯一的选择就是查出真相。 只有真相才能让一切归于平静。 齐楚转身,看着的方向正是长白山所在之处,虽然相隔千里万里,但他的心离它很近。 长白山上有一座庭院,那是徐道佛亲手建的。那里的一砖一瓦,亭台楼榭都出自徐道佛之手。齐楚在那里长大,在那里学艺,在那里爱上徐锦鱼。 离开的久了,总是思念那个地方,思念自己的恩师。 他是个孤儿,徐道佛在一个冬天捡到他。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齐楚好像叫他一声“爹”,拿出堆月箫,玉笛上绿光流转,时明时暗。 “老朋友,你愿与我一起走下去吗?”他认真的问着。 玉笛上绿光突然变亮,“愿意是吗?” 入手冰凉,但心中温暖,“那我们一起走下去。” 齐楚横笛在颈,丹唇轻抿,笛声悠扬空旷,穿过树林,在雪地上跳动,抖落银枝上的白雪,摇晃着月光,向着长白山飘去。 第五五一章 逼问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苏浅漓从前最喜欢这首词,后来齐楚为了作了曲,时常吹给她听。 他一生只钟情一人,那便是徐锦鱼。但却让苏浅漓误会,不能自拔,纠缠,最后殒命。 他一生只愧对一人,那便是苏浅漓。即使到了今日,想起小师妹心中还会隐隐作痛,不查出当年追查案的幕后主使,齐楚不会罢休。 风起,云散,月光凌乱。 在某颗老树之后慢慢闪出一个身影,东方玉轩闻笛声而来,想不到在这里遇见齐楚。 曲罢,收笛,负手而立。 齐楚并没有惊讶,他已习惯。 “东方先生果然在此。”齐楚有警惕,但没有恶意。 “公子怎知我在此处?”东方玉轩觉得有趣,自己和雨丹崖奉命来此,并不是想帮倭寇对付明朝联军,而是要拿漪澜图。 “我听说倭寇军中有百余个刀枪不入的死士,想来也只有你为玉面人养的鬼战士。方圆百里皆是平原,只有这一处林子可以藏身。我想你会把鬼战士藏在这里,看来我猜对了。”齐楚笑道 东方玉轩也不得不佩服齐楚,“公子的心思,我实在佩服。” “东方先生也不差,身为玉面人的属下,却可以瞒着他给于也风送消息。要不是你,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欲望之泉的地点呢?” 之前于也风承认自己知道欲望之泉的位置。 齐楚想过,如果于也风是东海龙城的人,那么只有东方玉轩是有可能给他送消息的。 东方玉轩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但却放弃了。他和于也风要想对付玉面人太难了,雨丹崖说能让徐道佛出手。如果自己杀了他徒弟,别说让神中之神帮忙了,自己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 “东方先生怎么不动手?” 东方玉轩忽然笑道:“我想公子不会把此事告诉主人,毕竟在主人身边有一个眼线对公子来说很重要。” “东方先生要帮我监视玉面人的行踪?”齐楚觉得这是个意外收获。 “我会告诉于也风,公子与他交好,很多事情也就知道了。” “那么我想知道于也风的身份。” “这不可能!”东方玉轩直接回绝。 齐楚笑道:“东方先生莫急,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我。” 齐楚脑海中思绪万千,接下来的一番话必须抓住东方先生的弱点。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失败,于也风的身份之谜将石沉大海。 “当日在云蟒山陵墓中,于也风以血逼退勾魂小煞。我知道勾魂小煞最怕龙城之血,所以于也风前世是东海龙城的人。” 齐楚已经看到东方玉轩表情微边,乘机而上又道:“东方先生见识广博,能让人死而复生,这样的齐楚只有三邪两正中才有。你给于也风送消息,所以你也是东海龙城的人。” 东方玉轩咬着牙,已不知怎样辩解,这是事实,无法辩解。以齐楚缜密的心思,越解释越表明心虚。 “以先生的大才早年间必定是东海龙城中重要的人物,可是你却离开东海,隐于江湖,为得玉面人庇佑,不惜臣服与他。所以先生的仇人绝不是常人,放眼东海,怕也只有执掌大权的龙帝了吧。” 齐楚这几句话有已经知晓的真相,有他推测的事实,也有故意诈东方玉轩的陷阱。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东方玉轩听在耳中,只觉石破天惊。 齐楚又道:“那么我猜于也风前世一定和东海龙城某些大人物有仇,所以被杀,而你是他的至亲或者好友,假借为玉面人养鬼战士之名,偷偷复活于也风,为的就是报仇!” 他大胆说出自己的假设,竟然完全击中事实。 “你、你如何知道这些?”东方玉轩这么问,就相当于承认齐楚的话。 齐楚上前一步,气势无量,“先生的仇人太强,所以屈服玉面人,得他庇佑。如果我要把这些事散播到江湖上,先生以为龙城之人会在多久之内找到你?就算你不怕死,那么千辛万苦复活的于也风呢?” “你敢泄露这个秘密,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一刻东方玉轩真的准备动手了。 齐楚毫不在意道:“先生出自三邪两正,有大神通,我自知不敌。但是我要逃也是能逃的。就算你杀了我,但是很不幸。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要是今夜我回不去,那么等你再回中土,江湖上流传的就全是你和于也风的故事!” 齐楚唇枪舌剑,越说越强,东方玉轩败下阵来。 “你要如何?” “我只想知道于也风的身份。” 东方玉轩沉默,齐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许久过后只听他说道:“他就是东海龙城第一杀神东方宇。” 此话一出,似带杀气,周围树枝“咔嚓”折断,大雪纷飞,月移星隐。 齐楚的心“怦怦”直跳,太惊人了! 他万万想不到于也风会是东海龙城第一杀神东方宇! 三邪两正的秘史江湖人虽然不得而知,但杀神这样的称呼足以证明于也风的实力。 能被人称作杀神的人,该有多么强大? 齐楚突然想问龙神八变的事,但却停下。若是他把此事说出去,东方玉轩就算知道其中秘密也不会如实相告。 现在自己攥着他们的把柄,东方玉轩恨不得也想得到齐楚的把柄。 所以不能说! “你必须保守秘密。”东方玉轩道 “若是先生不与我为敌,我自当保守秘密。但如果你打我的主意,那就别怪我不仗义。” 东方玉轩点头,“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那么我还想知道你们为何要帮倭寇。” “不要得寸进尺!”东方玉轩真的愤怒了,他比齐楚年长许多,足以当他的父亲,今夜却被齐楚逼到绝路。 第五五二章 安慰 齐楚心知不能把他逼得太紧,也就没有追问。离开树林后,心情舒畅了许多。现在终于知道了于也风的真是身份,解开了一个谜团,虽然这微不足道,但有开始,总会有结局。 回到军营中,发现徐锦鱼正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帐篷外东张西望,眼神焦急,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楚绕到她身后,大叫一声,“你干嘛呢!” “呀!”徐锦鱼跳起来,空中转身,惊慌失措的神色在看见齐楚后平静下来,“你去哪了?”带着哭腔,明眸中有晶莹的泪水。 “起来上个茅厕。”齐楚笑道 “你……”徐锦鱼愤怒的看着齐楚,委屈道:“我以为你走了。” 低下头,忍着泪水,月光落在她青丝之上,略显凄凉。 齐楚心中一痛,抱住她,“我不会丢下你的。” “嗯”答应着,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天地寂静,岁月无声,齐楚如一座坚固的城堡,她便是城堡里无忧无虑的公主。有时候,公主会站在城墙上看日落,在大街上欢乐的奔跑,用手拂过城墙,感受他的沉稳和宁静。不管沧海桑田,不管日升月落,这座城堡永远不变,哪怕城墙因年久失修而倒塌,哪怕大街因车马走过而产生裂痕,他一直爱着她,一砖一瓦都爱着她。 徐锦鱼抬起头,红唇贴在他的耳边,“下次我睡觉时,你要是出去,一定把我叫醒,告诉我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会担心。” 齐楚抓着她冰凉的小手,脱下外衣披在她肩头,“没有下次了。” 一手撩起帘帐,然后侧身用背倚着不让帘帐落下,横抱起她,走进去。 帐篷中微弱的火光映的她俏脸通红,害羞的闭上眼,心跳加速,却无比欢喜。齐楚把她放在棉榻上,轻吻睫毛,“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徐锦鱼安心的睡了,不需要担忧外面是否有战争,她只要知道齐楚在身边,就可以安稳的入眠。 第二天徐锦鱼被帐篷外的吵闹声惊醒,揉着睡眼,见齐楚仍坐在旁边,“你一夜都没睡?” “修为高的人一夜不睡没什么事。” 徐锦鱼心中内疚,“那你快躺我这里睡会儿吧,棉榻还热乎呢。” 正说着突然有人撩帘而入,是孙陈朴李四位将军,见他们怒气冲冲,齐楚便问,“怎么了?” “哎,别提了!”朴将领拿过一杯水如饮酒般喝了,冰凉透心,“哈,舒服。” “孙将军已经交出兵权了?”齐楚问道 孙敬点头,“不说这个还好,提到这个我就生气。几百人虽然不多,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李如梅竟然连面都没露,派下面人交接的。气死老子了。”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穿着粗气。 齐楚又道:“朴将领也是为了此事生气?” 朴将领骂了一句,“说起来就丢人。元均让我也把部队并入李如梅麾下,谁知道刚才我和孙将军带兵前去,人家只收大明的兵,把我拒之门外。” “不收你的兵,那不是好事吗?”徐锦鱼问道 “什么好事啊,元均说的话就是军令,要是我的兵没有并入李如梅的麾下,那就是抗命,要罚的!”朴将领刚打了胜仗,威风不到三天,竟被人家如此羞辱,也难怪他火气大。 “但那是人家不收与你何干?”徐锦鱼不太明白。 “弟妹不知道元均有多么恶毒,虽然是跟我没关系,但此事传到他耳朵里,肯定会怪到我身上。上次把他灌多了,肯定记恨在心。我猜啊,这就是他和杨镐设的套,故意整我呢!”朴将领分析道 “也未必。”齐楚大概想明白事情缘由。 “怎么说?”朴将领还是很看重齐楚的。 “违抗军令最多打二十大板,让你受点皮肉之苦。但元均知道这点皮肉之苦最多让你几天下不了床,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他之所以要把你的部队并入李如梅麾下,其实是想羞辱你,这种心里上的痛苦会让他非常开心。” 听了齐楚的话,朴将领也觉得有道理,“这么说他们没有串通好?可李如梅为什么不收我的兵呢?” 齐楚笑道:“这肯定是杨镐让的,大明将领带朝鲜的兵,他怕你的兵闹事。”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你应该去找元均,把情况说明下,省的他以为你违抗军令。至于他会怎么做,你去了就知道了。”齐楚指点道 朴将领忽然道:“齐老弟,你是不是知道元均接下来会怎么做?” 齐楚笑道:“知道归知道,但还是要你去问。” “哎,好吧,我再跑一趟,他奶奶的,真是折磨死我了。” 朴将领按照齐楚说的去找元均,等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 “元均说既然人家不收我,那我就带着兵镇守军营。这算什么事啊,大敌当前吗,正是报效国家的时候,我们刀剑锋利,有杀敌之心,却不让上战场,他一定是存心的!”越说越气,恼怒的直跺脚。 齐楚道:“事已至此,你只能按照元均说的做。” “那我明天就带着一千多人眼巴巴的看着大军出征?”朴将领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齐楚应该有妙计相赠。 “嗯。”齐楚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妙计。 这时候岚汀走了进来,竟然端了半盆生猪肉。 陈大人问道:“昨天的野猪不是都吃了吗?这肉哪来的?” 岚汀笑道,“元均的小灶,我偷来的,怎么样,解气吧?” 孙敬笑道:“你可真行,元均可能准备晚上吃的,这下没了,估计都要气死了。” 李亿旗凑过来,“你是不是又要给我们做好吃的?” “对啊,昨天我可是准备了一晚上呢!”岚汀生火烧水,挽起袖子,露出大厨师的风范。 众人都向他围了过去,把朴将领丢在一边。 “喂,我说你们也安慰下我行不?”朴将领苦笑道 “一会儿有好吃的就当安慰你了!” “让你先吃,可以吧?” “大不了让你多吃点,这总行了吧?” 众人一说,朴将领也不知怎地心情一下好起来了,一会儿有好吃的,还让我先吃,还能多吃。 哎呦,不错哦! 第五五三章 馋了 水烧开了,打开锅盖,岚汀把切好的四方肉块倒入锅中,用勺子搅动,慢慢出现白沫。当肉块变白时,捞出来,放进盆中。 “这是做红烧肉吗?”孙敬见猪肉未去皮,又去血水,想起了红烧肉的做法。 “红烧肉啊,大家都做的我肯定不做。”岚汀笑道。 这时候齐楚从外边回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手里拿着昨天他和岚汀做的粉条。 徐锦鱼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其他人并没见过,一脸好奇,凑上去,每人拿过一根,与昨天徐锦鱼一样,咬断,咀嚼,“呸!”。吐出去,满脸嫌弃,“这是什么啊,这么硬,这么难吃?” 徐锦鱼笑着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做粉条。” “可是也不是粉色的啊?”陈大人揉了揉眼睛,“明明就是白色的。” 这与昨天徐锦鱼问的一样,她的回答也与岚汀一样,“不是粉色的粉,而是土豆粉的粉。” “这东西是用土豆粉做的?”孙敬忽然有了兴致,仔细瞧着,如筷子般粗细,白色有点透明,每根长约一尺,用手一折就断了。 他当然知道土豆粉是什么样,但跟眼前的粉条一点也不像,“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徐锦鱼也想到这个问题,回想昨天岚汀制作粉条的情景,难道说是刚出锅的土豆浆液漏过小洞,因为天冷的原因被冻成了这样? 转念一想,不对!要是冻得,那拿进来后应该融化啊? 眨着眼,再回忆一遍,想起来了! 昨天岚汀拿出来一块方形的像糖块一样的东西,是白矾! 白矾和土豆泥混合受热,然后通过小洞塑形,冷却就变成了粉条。 奥秘之处就在于白矾,徐锦鱼双眸一闪,“岚汀加了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她故意不说是白矾,就是想让孙敬猜一猜。 但是孙敬整年行军打仗,对于生活是没有太多经验的。就算是一个掌勺多年的厨子也不一定就知道白矾和土豆泥能做成粉条。 这可是燕寒的独门绝技! “猜不到哎,弟妹快告诉我吧。”孙敬发现在岚汀上的秘密太多了。 这时候岚汀忽然道:“鱼儿姐姐不许说,这可是祖传的独门绝技。” 孙敬一皱眉笑道:“昨天让我们闭眼睛做油吱了的时候,就说是独门绝技。今天做粉条怎么又成独门绝技了?” “我家有很多独门绝技,不行吗?”岚汀一副欠揍的样子,但孙敬又拿他没办法。 岚汀昨天还拿来萝卜干,现在洗净,放做备用。在盆里加水,又掏出相忘刀,抓起一把粉条,每根看成三段,然后放入水中。 倒掉锅中的水,刷锅,倒入少许油,小火烧热,放入葱段蒜瓣,慢炒,直到炒出香味,然后倒入白色的肉块。 依旧用的是小火,翻炒,让油均匀的沾满肉块。岚汀很有耐心,这时候急不得,火大容易糊,直到白色的肉块被炒成金黄色,肉香四溢,加入酱油上色。 过了一小会儿,肉炒的差不多了,倒入水,又从盆中捞出粉条。这时候众人发现粉条已经变软了,而且比刚才更透明。 最后加入八角,倒了些酒,盖上锅盖,用干净的抹布把锅沿密封好,转中火。 由于被密封了,所以加热的过程中没有味道溢出,这更是众人心急如焚。 好吃还是不好吃? 本来大家都相信岚汀的手艺,但刚才可是尝过粉条了,又硬又涩,难以下咽。所以他们心中有点忐忑。 当从锅沿处有白气冒出时,岚汀拿走抹布,打开锅盖。 这一瞬间香气冒出,就好像分别许久的情人相见时的欣喜,无论怎样抑制,都会血脉膨胀,心脏收紧。 不用再怀疑了,肯定好吃! 岚汀加入洗好的萝卜干和盐,这次没有盖锅盖,水开了,翻腾着,香气越来越浓,勾的众人口水直流。 汤的颜色让人看了就有食欲,上面飘着油花,一看就知道肉里面的油已经被煮出来了,肯定肥而不腻。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最痛苦的不是吃不到,而是看到了吃不到,最最痛苦的是明明看到了,闻到了,知道味道决定,吃不到! 开锅煮了一会儿,岚汀用筷子夹起一块萝卜条放入嘴里,“嗯,不错。” 这让众人急不可耐。 看着岚汀舔了舔筷头,自语道:“有点淡了。” 然后加大火,水蒸气上升,锅中汤在变少,这样盐分就会附着在食物表面,吃起来就会咸一些。 “出锅喽!” 关火,端起锅把一大锅的菜倒入盆中,肉浸在汤中,色泽光鲜。 不用岚汀说,众人已经拿起筷子夹起肉吃了。 香嫩可口,肉皮劲道,肥肉部分入口即化,瘦肉部分越咬越有味道。太热,众人“咝哈咝哈”的喘着气,但谁也不肯停。 然后又尝了萝卜条,以前军营做菜,炖菜用水煮过加盐,炒菜用油炒过加盐,是个人都会做,根本不讲究味道。 但今日岚汀加的配菜萝卜条竟然如此好吃,一咬汤汁流出,是肉香!而且风干的萝卜条这样做来,口感和肉很像,要是闭着眼睛吃肯定会误以为实在吃肉。 这时候他们发现齐楚没吃肉,也没吃萝卜条,竟然乘了一碗粉条,像吃面条一样“吸”。 这东西能好吃吗?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们放弃了粉条,但见齐楚吃起来那么香,终于鼓足勇气决定试试。 先是夹起一根,学着齐楚的样子,吸入口中,试探着慢嚼。 “咦?”双眼放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接着又夹起一根,这次比上次更果断、更迅速,再吃! “我的天啊,原来最好吃的是粉条!” 于是再也控制不住,几人恨不得抱着锅,一口气吃个痛快。 我吸!我吸!我吸吸吸! 粉条很有咬头,而且没有之前那样涩。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喜欢一个人,非要把这人追到手,但她(他)对你若即若离,于是她(他)就对你越来越有吸引力,你也就越来越努力的追。 这个过程是幸福的,有点心花怒放,有点微微窃喜。 “喂喂喂,你们不能只顾着吃,不理我这个大厨师吧?”岚汀笑道 第五五四章 出征 当然不会有人理他,谁让粉条这么好吃呢? 盆干碗净,摸着肚子,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回味着。这时候众人才想起来没问菜的名字。 “这个菜叫什么啊?”孙敬心中有个想法,以后老了如果从军队中下来了,回老家开个饭馆。现在从岚汀大厨神这里多学一点绝技,到时候生意肯定红火。 岚汀看着盆里剩的汤,心说你们这帮猪啊,一点也不给我留! “猪肉炖粉条!”少年坐下,盛了一碗米饭,然后舀了一勺汤,拌饭吃。 听名字不难,看岚汀做菜的过程也不难,最难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把土豆做成粉条。之前岚汀已经说过了,这是祖传绝技,看来外人是学不到了。 齐楚见岚汀用肉汤泡饭,吃的津津有味。这才想起早年在长白山的时候,大师兄燕寒做猪肉炖粉条给他们吃的时候,也是用肉汤泡饭。 他还记得肉汤泡饭的味道,热腾腾的米饭混着肉汤,那叫一个香啊! 齐楚也盛了一碗米饭,用肉汤泡了,认真的吃着,回忆当年的味道。 众人虽然是吃饱了,但好菜不怕多。见齐楚和岚汀都用肉汤泡饭,心想味道绝对差不了。于是各自盛了一碗,吃几口,果然好吃! 这一天过的还算开心,第二天大军出征,李亿旗回到元均身边,朴将领和他的一千多兵马留守,孙敬没了官职成了闲人就和齐楚他们挥手和大军告别。 正午时分,送走了大军,整个营寨中冷冷清清。朴将领虽然不被重用,但还是尽职尽责,安排手下巡逻营寨内外,昼夜轮班。 陈大人和齐楚在下棋,没有真正的棋盘和棋子。只是在地上用树枝划出棋盘,齐楚画圈为黑,陈大人画叉为白,二人竟然玩的不亦乐乎。 朴将领从外面回来,扫去身上积雪,“今天冬天格外的冷啊,冻死了。”他走到火盆前,蹲下烤手,然后侧目看着齐楚二人,问道:“齐老弟,你说这次大军出征能凯旋而归吗?” “之前打败仗是因为倭寇有刀枪不入的死士,上两次死士都没出现,我猜这次也不会出现。”齐楚上次见了东方玉轩,虽然他没说帮助倭寇的目的,但是齐楚隐隐觉得玉面人调用鬼战士是想从倭寇那里得到些好处,但最后倭寇反悔,所以玉面人就不再帮他们。 没了刀枪不入的鬼战士,倭寇又连败两次,气势低沉。而明朝联军才去陆路强攻,水路迂回包抄的战术,只要杨镐和元均不是傻子,这场仗也就能赢。 看来倭寇第二次侵犯朝鲜又要失望而归了。 正如齐楚所料,大明三路大军一路畅通无阻,尤其解方一军火速前进,首先到达加藤清正营寨前,双方交战,倭寇不敌,丢下营寨逃命而去。 见敌人连老窝都不要了,解方大笑倭寇没胆量,这一战打的痛快。带着部队站了倭寇营寨,今晚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解方命令手下带人检查营寨,得到的消息是营寨很空,除了帐篷,连被子都没有。 解方觉得奇怪,莫非倭寇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提前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撤退?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如果真的想撤退,为什么不敢在自己来之前就撤呢?非要打一张然后败退,这是为什么? 他没有想到加藤清正真正的计划,不与大明军队真正交手,虽也有死伤,但保存实力,拖延时间,逐步撤退,等待援军的到来。 这时候加藤清正带着军队撤到事先找好的地方,已是傍晚,但为了不被发现行踪不能烧火做饭,大家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喝着带着冰碴的水。 “将军,要不我给你热一下?”护卫实难下咽,想到将军肯定也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不必了,我与兄弟们同甘共苦,哪有让你们受罪,我享福的道理?”加藤清正要了一口冰坨般的馒头,只咬了一个牙印,硌得牙疼。喝一口水,那简直是扎心的感觉。 他望着原来营寨的方向,露出憎恨的目光。忽听身边护卫道:“将军,我们这样退,真能拖延时间等到援军吗?” 这个时候全军上下都没有信心能获取最后的胜利,统帅的话至关重要。 或许在加藤清正心里也觉得希望不大,但他仍斩钉截铁道:“一定能的!丰臣将军不会放弃我们,援军已在路上,只要我们坚持下去,等援军一到,就杀敌人个片甲不留!” 护卫心里总算不那么担心了,“将军,我多加一队人守夜,以免敌人夜里偷袭。” 加藤清正点头,等护卫走了,只剩他一人时,转头望着自己国家的方向,露出期待思念的神情,低声自语道:“黑田军,你可一定要快点来啊!” 第二天一早,解方集合军队,命令火烧倭寇营寨,准备乘胜追击。大军一路搜索,终于发现敌军落脚之处,双方再战,明军再胜。 加藤清正连战连退,从未胜过,但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实力,七日后已近岛山城。 另一边大明另外两支军队,脚程比解方军慢了一些,赶到倭寇营寨时,发现地上只剩焚烧过的灰烬。麻贵军和李如梅军在此处汇合,继续追击,结果一路上都是打斗的痕迹,看来解方连胜。 麻贵是打心眼里为解方高兴,而李如梅却心生嫉妒。 这一天晚上,他找到了杨镐。 “子清啊,这么晚了找我何事?”杨镐笑着走到李如梅面前,子清是他的表字。 李如梅回身看了一眼,确定帐篷外无人,匆忙走进去,拉抓杨镐的手,“京甫兄,这次你要帮我!” 杨镐和他私交甚好,否则怎么会把孙敬的几百人并入李如梅麾下。 “子清别急,我们坐下说。”杨镐引着他坐下,热了壶酒,倒了一杯推到李如梅面前,“喝一杯暖暖身子。” 李如梅仰头干了,却叹气道:“京甫兄,解方跑在我们前头了。” 杨镐久浸官场,听出来他话中有话,“子清是怕解方剿灭倭寇,抢了你的头功?” 第五五五章 人情 李如梅开门见山,“京甫兄,行军打仗不比朝廷上出谋划策的文官,我们拼的是命,说不定哪次脑袋就搬家了。我向来不爱钱财,只求个战绩和名声。你说有错吗?” 杨镐摇头道:“当然没错,一个将军不求战绩,怎么可能打胜仗?” 李如梅得到理解,心情好了许多,“从军这么多年了,打的仗已数不清,身上的伤疤也数不清,你说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名垂千古,后世流芳吗?我与解方比起来,差在哪里?” “当然哪里都不差,而且你要比他强许多。”杨镐又给李如梅倒了酒。 李如梅叹气道:“我大哥李如松战功赫赫,比起他来我可是差远了。李家众兄弟,我排行老五,但我时刻想着做第一。这次解方运气好了些,跑在我前头,让他抢了战功,我不甘心啊!” 杨镐接话道:“的确如此,若是你先发现倭寇踪迹,现在早已剿灭敌军。谁也想不到解方时来运转,竟叫他先发现了。” 李如梅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杨镐,“京甫兄,你要帮我啊!要是解方灭了倭寇,这场仗也就结束了,到时候再也没有我立功的机会了。” 杨镐眸子一亮,微微思索,“子清要我怎么做?” 见他答应,李如梅大喜,“京甫兄只需要传令给他,让解放军原地等待我们,等三军汇合,齐攻倭寇,到时候谁能立功那就听天由命了。而且这也不会让人起疑,怎么样?” “你说的方法可行,不过解方军现在何处,我们尚不得知,派出去的传令兵并不一定能找到军队所在。”杨镐之所以答应,除了和李如梅私交甚好,还因为他是李如松的弟弟。 为官之道依强排弱,若是这次真能帮了李如梅,让他立了战功。以后自己和李家的关系就会更上一层台阶,而解方出身卑微,杨镐根本不用巴结他。 最后二人商议把军中传令兵都派出去,这样一来找到解方军位置就更容易了。 杨镐写了书信,大意是让解方原地等待大军,切不可擅自出兵,如若违抗军令,当军法从事! 连夜派出传令兵,快马加鞭寻解放军而去。 另一边解方并不知道杨镐和李如梅的小算盘,一路连胜让他信心大增,正与手下商议全歼倭寇的战术。 “老解啊,我一直觉得倭寇意不在战,而在退。”说话的这人叫茅国器,虽然这支军队是解方带领,但茅国器与他官阶一样。 从一开始解方也觉得倭寇意图不明,但一路的胜利让他早已把这件事忘了。 “怎么说?” “你看啊,从最开始我们杀到倭寇老巢,到现在,虽然一直追着敌军大部队在打,但是倭寇从来没有与我们正面交战。每一次都是打打就撤,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们找到他们,又打打再退。”茅国器分析道。 解方点头:“不瞒你说,一开始我也跟你想的差不多。但是你说说,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茅国器道:“我想过了,保存实力的可能性很大。” 这一路以来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寻找倭寇踪迹的路上,他们都很难静下来仔细想敌人的目的。现在听茅国器这么说,解方觉得有理,但又有点片面,“照你这么说,倭寇为了保存实力不与我们正面为敌,可是几场仗下来,倭寇也死了五千多人了。要是一直这么打打退退,敌军会越来越少,加藤这孙子会这么傻吗?” 茅国器抱着肩膀仔细想着解方的话,“你说的也不错,但我觉得保存实力至少是一个原因,但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捋了捋胡须,“莫不是再等援军的到来?” 虽然只是猜测,但解方恍然大悟,“极有这种可能,这已经是第二次侵犯朝鲜了,倭寇不可能轻易放弃。要真是边打边退,保存实力等待援军,那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倭寇所在,然后一举歼灭!” 先不说分析的是否正确,只有有一丝可能,做将领的都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我现在让人传令下去连夜开拔?”茅国器问道 “马上通知下去,不能再等了。”解方自己穿戴盔甲,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大军出发,寻找倭寇隐藏之地。但加藤清正的落脚点是早前就找好的,只要隐蔽的好,很难被发现。 此时,加藤清正仍啃着冰冷的干粮,望着岛山城,此处离岛山城不到一日路程,要是再能拖上几日,等进了城,有坚固的城墙,加上地理优势,还能抗上半个月。 又过了一天,加藤清正在和手下商量如何夺取岛山城时,探子来报,明军出现在十里外,看样子就要找到这里了。 “兵行神速,好快啊!”加藤清正站起身,这与他的计划早了两天。 战场上瞬息万变,两天看似短暂,但对于弱势的一方至关重要。或许就多了两天,就能等到援军。 加藤清正皱起眉,该怎么办呢?再退的话就到岛山城了,虽然里面守军不多,可如果正面有大军进攻,后面岛山守军出动,前后夹击,可就再无退路。 到时候别说夺取岛山城了,估计就是一个结果——全军覆没。 不行!决不能落入这种境地! 这时候护卫提醒道:“将军,我有个办法。” “快说!” “如果我们分出一千人来,故意吸引明军的注意力,远离岛山。而大部队加进前进,夺取岛山。这声东击西的办法或许可行。” 加藤清正听了大笑道:“说的好,就这么办!” 他一生果决,一旦下定主意从不犹豫。又听护卫道:“只是这一千人马怕是有去无回了。” “怕什么?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为了最后的胜利,别说一千人,就算一万人的性命该舍也要舍!”加藤清正丝毫没有悲伤,甚至脸上露出兴奋。 绝处逢生,哼哼,看谁能笑到最后! “对了,就你吧,立刻带一千人大张旗鼓的出现明军视野中,为我们争取时间。”加藤清正看着一脸茫然的护卫道。 第五五六章 军令 人都是怕死的,当护卫听见加藤清正让自己带一千人吸引敌人注意力的时候,吓得魂儿都丢了。只觉得是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跳进去,被别人埋了。 但是他不能拒绝,因为心里还是想为国家做些贡献的。 所以,很纠结。 护卫带着一千人马出发了,不能用浩浩荡荡和舍生赴死来形容,甚至坐在马上都会觉得脚软。 当一个普通人看着死亡走近的时候,他一定在恐惧,所以他死了。 看着小部队出发后,加藤清正召集兵马向岛山城前进,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到达岛山,并夺取城池。 解方连夜行军,由于敌军故意暴露行踪。所以在第二天的上午他就发现了敌军的踪迹,双方交战,茅国器领一队人马来回冲杀。 不出片刻一千倭寇死伤过半,剩下一小半还能逃的为了活命再也顾不上吸引敌军注意力的使命,上马而逃。 “老解,杀敌六百余人,但我觉得有问题啊。”茅国器摘下头盔,把钢刀插在地上。 解方脸色不太好看,“这明显是敌军用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恐怕大部队早已撤离。” “会去哪里?” 他们对朝鲜地形并不熟悉,只能命人拿来地图。经过仔细的分析,二人最后的结论一致,“去岛山!” “看地图上画的,这岛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莫非倭寇想以此作为最后落脚点,死守不出?”解方觉得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发现敌军的意图。 “要是那样必须加速行军了,岛山城的联军有危险。”茅国器说着戴上头盔,翻身上马,“老解,不能再等了,倭寇已经赶在我们前面了。” 解方最后下令急速进军岛山,昨夜行军到现在还未休息,又开始前进,战士们身体疲惫,但也都死扛。速度上就算最快也比倭寇晚了一些,又过了一天,等到达岛山的时候发现城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这时候忽见城墙侧面有一小股人马正在迅速靠近城门,穿的是倭寇的军服,数量和昨天逃走的基本一致。 解方心里清楚,看来倭寇最终目的地果然是岛山,小部队成功吸引我军注意力后,大部队应该连夜夺取城池。 只是现在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愿自己赶在了倭寇的前面,愿岛山没有失守。 但事实上就在今天早上,加藤清正已经帅大军偷袭了岛山,虽然此地易守难攻,但守军疏于防范,而倭寇早有准备,人数占优,双方激烈搏斗后,倭寇成功夺取城池。 现在加藤清正给战士们分配守城任务,这是他们最后的阵地,一旦失守必将全军覆没。 这时候有人来报,说城下发现越三百人的小股部队,经过辨认就是昨天他们派出一千人中的。同时城外有大批明军整装以待,似乎要攻城。 现在的问题是,打开城门放自己的人进来,但这样一定会让明军找到破绽进攻。 其实这对于加藤清正根本就不算问题,因为他根本不会打开城门,给明军一点可乘之机。区区三百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只要能保住大部队,再死三百人他也愿意。 城门下,一身是伤的护卫猛敲大门,高喊着救命。他侥幸没死,以为死里逃生了,拼命的带着剩余的人赶到岛山,希望能与加藤清正的大部队汇合。 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的敲门,那需要仰望才能看到顶的大门紧闭不开。 城墙上出现了自己的人,低头看着他,眼神中虽然有可怜,但没有悲悯。 这人大声告诉他,将军的命令是不许开门。 直到这时候护卫才觉得,自己效忠一生的国家和将领原来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战争可以让人变得泯灭人性,因为战争追求的是胜利,是杀人,不是救人。 最后这三百余人绝望的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城墙,唱起了家乡的歌。这个时候他们终于后悔了,想到了亲人,想到了朋友,想到了曾经安稳的日子。 为什么非要侵略别的国家? 从对面的明军处射来无数箭矢,三百余人万箭穿心。 解方命令攻城,倭寇与他们同样连夜行军,刚夺下城池肯定还没有布防,这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全军准备进攻时,大部队突然分开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一人一马高举书信,大喊,“杨大人密令,都让开!” 解方下马,打开信,然后整个人愣住。 “老解,上面写的什么?”茅国器见他脸色突变,心知怕是杨镐出了什么幺蛾子。 解方把信拍在茅国器胸口,“自己看!” 茅国器拿过信,搭眼一看,“什么!停止进军,原地等待大部队?” 他双眼瞪如牛眼,简直难以置信,“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杨镐这厮疯了吗?” 传令兵听见此话皱起眉头,但也不敢警告,这些将军的脾气都不好,又都是在气头上,话说过了少不了一顿板子。 解方攥紧拳头,看着不远处的岛山城,回头看茅国器,“赌一把?” “你想违抗军令?”茅国器也有这个想法,但看到后面军法从事几个字时,还是犹豫了。 “顾不上了,现在倭寇正在疲惫之际,要是不进攻,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就算大部队到了,怕是也攻不下。”解方抓着马鞍,想要翻身上马。 “太冒险了,万一没攻下来,那可是违抗军令,要斩头的!” “你怕了?”解方故意拿话激茅国器,希望有用。 “不是怕了,你知道杨镐让停止进军的真正目的吗?”茅国器已经直呼其名,说明他也很愤怒。 “哪有什么目的,分明是猪脑袋,蠢!” 茅国器摇头道:“你把杨镐看的太简单了,这可是打仗,万一他是深思熟虑过后下的决定呢?说不好有什么更好的计划。” 这也是茅国器不敢违抗军令的原因,死对于他们来说一点也不可怕,也就是一哆嗦人头落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万一杨镐真有歼灭敌军的计划。他们这样轻举妄动,岂不是坏了大局? 第五五七章 裴楔 解方听了这话也犹豫了,“会有吗?”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茅国器最后一句话让解方放弃了进攻的念头,撤兵,安营扎寨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可是他们谁也不会猜到杨镐只是为了送李如梅一个人情而已。 …… 元均带领朝鲜水军首战告捷,浩浩荡荡的战船密密麻麻的停靠在一个小岛边,这个小岛叫做闲山岛。 为了庆祝胜利,元均下令战士们打鱼捞虾,晚上狂欢。 庆功宴本没有什么错,但声势浩大,可能会引起倭寇的注意。宴上喝酒庆祝,很容易疏于防范,要是被倭寇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李亿旗觉得不应该太招摇,于是找到元均,“元将军,晚上庆功宴其实不用点篝火的,那样目标太大了,倭寇他们……” “我打了胜仗你不高兴?”元均打断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你是主帅,还是我是?”元均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不知道拿着一根鞭子。 “您是。”李亿旗低头,“可是……” 元均冷哼一声道:“没有什么可是,你要是不愿意抓鱼就去一边歇着,晚上要是不愿意喝酒那就回船上睡觉,我不会拦着你!” 李亿旗没办法再说下去,只能转身离开。路上他琢磨着应该找几个人监视海上的情况,这时候发现裴楔朝自己走来。 裴楔见李亿旗从元均休息处走来,便问道:“李将军,你去找过元均了?”其实他也不怎么得意元均。 “吃了闭门羹,哎。”李亿旗叹气道 “你是不是去告诉他晚上庆功宴不易太招摇?”裴楔问道 “是啊,虽然打了胜仗,但其实也没击沉倭寇一艘战船,不过是对方望风而逃。元均这人好大喜功,要是不把庆功宴弄大,还真不是他性格。”李亿旗看着裴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晚上你可不可以不去庆功?” 裴楔笑道:“李将军是想让我和你各带一支队伍监视海上情况吧?” 被他看出本意,李亿旗老脸一红,“其实酒喝不喝都无所谓,主要是安全。” 裴楔点头,“放心吧,我本来还想去找元均,劝他别太招摇。既然你都回来了,我也不用去了。我现在就去找些人过来。” 李亿旗露出善意,裴楔的友好让他心中一暖。 是夜,庆功宴开始,因为靠海,战士们人多,所以虾鱼蟹贝样样俱全,除了以酒助兴,元均竟然私自带了几名舞女。 夜很冷,舞女衣着单薄,但努力的扭着腰肢,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冻的通红,但是她们却不敢表现出冷,脸上的表情仍是很开心。 李亿旗远远的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回身望着海边。 从军多年战功无数,但从未骄傲。在他心里只有报效祖国,驱逐敌寇。 两队人在裴楔的安排下沿着岸边分散开来,然后各自找好隐藏的地方,悄悄的监视着海上的情况。 裴楔走过来,见李亿旗有些落寞,便道:“李将军为何心情不好?” 李亿旗抬头看着星空,今夜苍穹之上只有一轮孤独的圆月。 “正月十五了?”他侧目看着裴楔,露出询问的神色。 “是啊,团圆的日子,我们却在外面拼杀,不知家里面怎么样了。”裴楔解下酒囊,喝了一口,递给李亿旗,“喝一口吧,暖暖身子。” 李亿旗点头,接过喝了一口,“酒不错,你酿的?” 裴楔笑道:“我老父亲酿的,出征那天特意给我带着。平时都舍不得喝。” 这一句话勾起了二人的思乡之情,这场保卫战除了守护国家领土,还为了保护家人安全。 “谢谢。”李亿旗真心的说了一句,能把父亲酿的酒分给自己一口,可见裴楔没拿自己当外人。 “太客气了,给你喝,我不心疼。”这不是假惺惺,对于同样有抱负的裴楔,能和李亿旗交朋友,是他的荣幸。 转身望着火光摇晃的远处,似有几个窈窕身影,传来战士们的喝彩,也有起哄的。 “元均竟然带舞女出征?”裴楔露出愤怒的目光,咬着牙,攥紧了手中的酒囊。 “嗜酒好色之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李亿旗双腿就像两杆扎进土地里的枪,站的很稳。 裴楔叹气,“此人和舜臣将军果然没法比!” 李亿旗转头看他,“你?” “我可从来都是站在舜臣将军一边的。”裴楔笑道 李亿旗摇头,“支持将军的人不少,可是又能如何?君主昏庸,竟然相信将军谋反的鬼话。” 裴楔道:“若是此次仍由舜臣将军带兵,倭寇早就被赶出朝鲜了。” 聊起李舜臣,二人诸多感慨,又喝了几口酒。 “你说何时才能放将军出来?”裴楔擦去嘴角余酒,这是他一直关心的事。 “难啊!”李舜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可却挥不去心头的压抑。 “一辈子都要在大牢里度过了?”裴楔拧着眉,心中很不畅快。 “元均如此得意,怎么可能让将军出来呢?”李亿旗也希望李舜臣能洗清冤屈,重新带领他们驱逐倭寇。可是希望太渺茫了! “如果元均死了呢?”裴楔低声道 李亿旗肩头一震,猛然转头,“你是想?” 裴楔点头,“趁他酒醉之际,我们。”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李亿旗抓住他的手臂,“不可!” “为何?你不想让将军出来?” “我当然想,可是大战在即,杀了他,没有了主帅,军心必乱。到时候倭寇来攻,谁来指挥?”李亿旗的心跳的极快,当裴楔说道杀元均的时候,他是赞同的。但是理智告诉他,为了大局,不能杀。 “那如何是好?”裴楔泄气道。 李亿旗没有回答,只望着遥远的海面,幽蓝的海水此起彼伏,似动荡的时局,看似颇有章法,实而无法揣测。 “若是上下一心,相互信任,那该有多好啊。”李亿旗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 汉城大牢中,冰冷而潮湿,火盆从来不会出现在牢房里,但有一间牢房中有火光传出。 第五五八章 牢房 大牢中近千间牢房,唯独这间不那么冰冷,因为有两个火盆。 一个穿着棉衣的男子坐在石床上,下面是棉被,看来他的待遇很好。 衣服很整洁,上面没有血痕,看上去他并没有受刑。月光从墙壁上的小窗户透过,落在他身前,这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狭长而昏暗的通道中传来有序的脚步声,渐渐清晰,然后出现一个手提食盒的狱卒。 狱卒放下食盒,拿出钥匙,打开铁锁,“舜臣将军,我给您送夜宵来了。” 李舜臣站起身,非常有礼貌的冲他笑了笑,“劳烦你了。” 狱卒憨厚笑道:“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曾经赶走倭寇,我们哪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为您做这点事,都是应该的。”提起食盒,走进牢房,拿出其中的小菜,还有一壶酒。 李舜臣虽然被君主下狱,但他曾经立下赫赫战功,驱逐倭寇。朝鲜人民都很感激他,即使在狱中,狱卒都对他礼待有加。 牢房中的两个火盆和每晚的夜宵就足够说明他在人民心中的分量。 狱卒又把牢房收拾了一遍,临走时还说了一句话,“舜臣将军,我相信有朝一日您肯定能从这里出去。” 李舜臣没有回答,送他出去,然后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每一道菜。熟悉的味道,甚至连酒都是刚烫好的,但是他却没有一点胃口。 他非常担心前线的战事,元均的为人他比谁的都清楚。要想打败倭寇太难了。 移开桌子中间的盘子,抬起手臂,从袖子中倒出几片龟甲。 圆月东移,月光落在桌上,古老的龟甲上有着看不懂的小字。 李舜臣闭上眼,很虔诚的念了几句话,然后双手捧起龟甲,上下垫了三下,撒在桌上。 低头看去,只觉心神一震。 风疾水恶,雷电交击!乃是大凶之卦! …… 清晨,李亿旗和裴楔带着两队人沿岸守了一夜,并未发现倭寇异动。天亮时分他们准备回禀元均,催促他继续行军,以免让倭寇有逃走的机会。 可是却发现元均昨天酒喝多了,竟然还没醒。作为一军之帅,在两军交战之际,竟然能喝多,怕除了元均也没别人了。 加上昨天的狂欢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战士们都还在睡觉,哪里能开船追击? 裴楔气的简直想杀人,李亿旗默不作声,二人站在岸边心情失望,只能等元均醒来。 大约正午时分,有人来报说给元均送洗脸水时看见他舱中竟然还有一个衣衫单薄的舞女,想来昨夜定是欢好一番。 裴楔气愤道:“元均这哪里像打仗的样子,分明是出来享乐的。庆功宴喝多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和舞女欢好,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亿旗攥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冲进舱中打元均一顿,扭头看着战船,终于叹了一口气。 “咱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他醒吧?”裴楔问道 李亿旗道:“我想的和你一样,但能那么做吗?他毕竟是一军主帅,我们以下犯上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会被军法从事。” “哎,君主是瞎了眼么,偏偏找他带领水军,这要是能打赢,我脑袋砍下来当尿壶!”裴楔气道 “别乱说话,小心人多嘴杂。”虽然此处只有他们两人,但李亿旗还是提醒道。 …… 到了正午时分,元均仍赖在床上,这时候其他将军都看不下去了,纷纷聚集到舱外,冲里面大喊,“将军起床了!” 非常滑稽的一幕,但又无比真实。这么多将军此番作为看似让人笑话,但也是无奈。 元均被吵醒,元世尊告诉他现在若还不出兵,怕是犯了众怒。 元均也知道得罪一人可以,得罪所有人不行。当下起床穿衣,于下午时分命令大军前进,一路向东。 行船两个时辰之后,前方来报不远处发现倭寇船只。 “知道是谁的船队吗?”元均问道 “回禀将军,是岛津和高桥的船队。” 由于只有少量敌军,元均命令进攻。可是双方刚刚交火,倭寇就顺水而下。元均本无心恋战,现在他还因为醉酒而头疼。要不是众将军逼着他出兵,现在他还躺在床上休息呢。 既然都击退敌军了,元均说穷寇莫追,下令鸣金收兵。 李亿旗建议继续追击,虽然这是一小股敌军,但如果放走他们,敌军必定会回去报信,倭寇有了防范之心,想要再攻就难了。 元均怎么会听他的,船队掉头回到闲山岛。这一呆竟然就是半月有余。 期间诸多将领提议出兵,可是元均只顾享乐,每天醉生梦死,有舞女相伴,根本没有一点驱逐倭寇的意思。 最后众将领实在没有办法,联名给后方总指挥权栗写信,揭露元均的所作所为。 这一天后方有加急书信到此,权栗警告元均如果三日内再不出兵,就启禀君主,罢免他的官职。 元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仔细一想肯定是李亿旗撺掇其他将领一起给权栗上书了。连夜召集所有将领,破口大骂,然后开始摔东西。 但最后元均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是下令两日后出兵。 这半个月以来,在闲山岛安营扎寨,元均作为统帅根本不理军务。战士们已经懈怠,出兵时早已打不起精神,哪里还有一点打仗的样子? 李亿旗和裴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除了让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无它法。 海上行船三日后仍没有发现倭寇一点踪迹,李亿旗觉得很蹊跷,与裴楔商量后准备一起禀报元均。 谁知这时候元均突然下令在附近的绝影岛靠岸休息,李亿旗和裴楔还是晚了一步。 大军下船,开始烧火做饭,懒洋洋一片的躺在雪地上,也顾不得凉,闭上眼就打起呼噜来。 李亿旗仍派人沿岸监视敌军的动向,可是海面上起了雾,白色的雾越来越大,阻挡住探子们的视线,尽管他们努力的想看清海上的情况,可是却只能看见白茫茫的雾气。 第五五九章 浓雾 这团浓雾也好像堵在了李亿旗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三日行船,未见倭寇一点踪迹,太不正常了。 这时候忽见浓雾后好似有黑影晃动,李亿旗吩咐探子,“快乘小船过去看看。” 小船刚刚下水,黑影已穿过浓雾朝绝影岛而来。 “是倭寇的船队!”这一声想起后,接连无数声响起。 李亿旗心叫不好,此时大军正是疲惫之际,倭寇偏偏攻来,看来早已有预谋,要不然怎会三日不见其踪迹。当下吩咐下去确认倭寇船只数量,同时全军立刻上船准备战斗。 这时候元均是睡着的,当他听见倭寇进攻的号角时,差点尿都吓了出来,害怕的靠人搀扶才能上船。 要不是李亿旗反应迅速,现在早已经被倭寇船队给包围了。 元均慌了神,他本想掉头就跑,可是不战而退,回去后肯定会被权栗罢官。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全力进攻。 可是己方战士身体疲惫,又是被偷袭,气势和战局上都处在下风。 前去打探倭寇船只数量的探子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粗略估计倭寇有五百艘战船!” “什么?五百艘?不可能,哪来的这么多战船?”元均瘫坐在椅子上,他哪里知道就是在闲山岛休整的半个多月,从日本出发的援军于昨天已经到了。 元均看向一旁的李亿旗,用祈求的语气问道:“李将军,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到了生死关头,他哪里还有一点主帅的样子,拿不定主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亿旗身上。 李亿旗目露寒光,坚定道:“此战决不能退,否则必定溃败,传令下去全军进攻,不战而退者斩!” 可就在这时候探子再次回来禀报,“我军三十艘战船已被敌军击沉。” “什么?”元均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就三十艘战船被击沉? “不能打了,必须撤退!”元均怕了,他要保命,而不是胜利。 “不能退啊!”这几乎是所有将领一起发出的呼喊。 “听我的!撤退!违令者斩!”元均拿出军符,外面响起撤退的鼓声和号角。 李亿旗还想阻止,可是却被裴楔拉住。他转头小声问道:“你也不赞成进攻?” 裴楔摇头,“敌弱我强,还是先退再说吧。” 李亿旗想不到他竟然会说撤退的话,心中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叹了一口气,再不说话。 朝鲜水军掉头撤退,逃起命来竟然无比神速。片刻之间竟把倭寇甩在了后面,入夜时分已经脱离倭寇追击。 再往前是一处浅滩,不适合战船靠岸,谁知道元均偏偏下令在此休息整顿。 李亿旗对他大失所望,再不想与他共事,心里已有了辞官的想法,就等这次回去,便上书朝廷,脱了这身铠甲,回乡种地去。可是再一想,如今国家危难,百姓流离失所,倭寇横行,自己热血男儿怎能弃国家和百姓于不顾?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战船靠岸,战士们上岸休息,正当所有人放松下来时,突然发现倭寇的战船到了! 原来敌军一直没有回去,而是悄悄跟踪,抓住最好的进攻时机。 元均大惊失措,心里只想着一个跑字。国仇家恨在他眼里都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急忙叫人护送自己离开。 没有了主帅,水军阵脚已乱。紧要关头李亿旗却没有放弃,他代替元均指挥水军抗敌,这时候想找裴楔,却发现再无他的踪影。 …… 解方自那日接到杨镐的军令后,就在岛山城下不远处安营扎寨等待大军。 三日后杨镐大部队到达岛山,解方和茅国器询问杨镐不让进攻的原因。在他们心里都希望杨镐有更好的计划,可是等来的却是沉默不语的杨镐。 最后还是麻贵私下里找到解方说明了情况,解方得知杨镐只是为了送李如梅一个人情而让自己错失良机,气的暴跳如雷。 岛山城易守难攻,三路大军汇合后多次发起进攻。但是加藤清正死守城池,虽然倭寇也有死伤,但半月下来仍然没有攻下城池。 眼看着所备粮草马上就用完了,众人心里又气又急。气的是杨镐不应该因为私人交情让解方在最好的时机停止进攻,急的是如果再攻不下岛山城,恐怕倭寇援军就要到了。 这一天众人商议发动最后一次攻击,这一次必须夺下城池,没有别的退路。 为了胜利,解方决定暂时放下个人恩怨配合杨镐,完成这次进攻。 第二天明军再次进攻,这一次上下齐心,集中所有火力。 这些日子以来加藤清正疲惫不堪,甚至每天提心吊胆,食不下咽,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得知明军大举进攻,他心中鼓励自己坚持住。 加藤清正没有放弃,亲自站在城墙上指挥战士们顽强抵抗。 双方交战至黄昏,倭寇死伤无数,眼看着就要攻破城门。这时候杨镐忽听大军后面想起不一样的鼓声,回头一看黑压压一片敌军从大军后面杀来。 倭寇的援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到了! 城墙上的加藤清正看见援军赶到,喜出望外,哈哈大笑,“天不亡我啊,黑田君你终于来了。”立刻命令打开城门,全军出击,和援军前后夹击明军。 战局瞬息万变,谁也想不到倭寇援军会到。等杨镐反应过来时,明军已被冲散。他心生退意,竟然拍马就逃。 …… 朴将领没有随军而去,带着手下一千多人镇守军营。半月以来没有什么异常,倒是每天岚汀都给他们做不一样的美食。 这一日,几人在帐篷中谈笑。岚汀生火做饭,如之前一样并没有告诉他们要做什么,保持着神秘感。 忽听帐外传来喧闹声,朴将领第一个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还未等他出去,就有一人“扑”了进来。 帘帐落地,此人浑身是血,努力的抬起头。 朴将领看清他的面目,“裴楔,你怎么回来了?”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走上去扶起裴楔。 “前方战事如何了?”朴将领问道。 裴楔脸上有许多伤痕,被他一问涕泪横流,“败了,败了!” 第五六零章 军情 听见败讯,朴将领立在当场。孙敬和陈大人走过来,接过裴楔,给他一碗热水,劝道:“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楔哪里能喝进去水?当下抱头痛哭。后来等他平静了,才慢慢把事情的缘由讲给众人听。 自那日大军出征后,元均就骄傲自满,先是打了一场小胜仗,然后沾沾自喜,大摆庆功宴,不但喝的烂醉如泥,竟然还请舞女扰乱军心。 一个出征还带着舞女的将军,谁能寄希望于他的身上? 屯兵不前,一下就是半个月。要不是后方总指挥权栗来信催促,若再不进攻就免了他的官职。元均很有可能在闲山岛驻扎一个月。 半个月里没有练军,全军上下精神低迷,再次出征却落入倭寇圈套。面对倭寇大量战船,元均临阵脱逃,可是他头昏脑热,竟然在浅滩靠岸,准备休息。 可是谁知道这时候倭寇再次攻来,战船太大,浅滩水少前进后退速度都慢。就这样倭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大军溃败,元均当场被杀。更让人惋惜的事一心为国为民的将军李亿旗也难逃一死。 众人听后心情低落,就连齐楚也频频摇头。在他看来如果元均有一点勇气都不会是这个结果,可是元均此人偏偏胆小如鼠。 可惜了几百艘战船,可惜了李亿旗这个忠君爱国的将领。 朴将领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丢了魂一样。他恨元均入骨,但是向来以大局为重。元均带领出征的几乎是朝鲜所有水军,这次大败,意味着朝鲜水军全军覆没。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李亿旗战死沙场。他的朋友,曾经并肩作战,就在半个月前还为自己求情,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甚至他还记得出征那天,李亿旗与他告别说:等二人再见时就是驱逐倭寇之时。 谁能想到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再等到李亿旗的消息就是死讯? 孙敬上前拍了拍朴将领的肩膀,想说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安慰。 陈大人问道:“李将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裴楔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愧色,道:“我们在浅滩靠岸后再次被倭寇攻击,那时候元均是掉头就跑,而李将军则担任其了水军主帅。在他的带领和指挥下,水军和倭寇进行了生死搏斗,但是很遗憾,因为气势低迷,军心混乱,最后败在倭寇手里。” 陈大人又道:“李将军死前可说了什么话?” 裴楔摇头道:“李将军血战沙场,到最后身边战士都倒在血泊之中,而他还是拿着刀站的笔直,奈何英雄末路,最后不甘战败,跳海自尽了。” “哎,一代英豪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啊!”同为水军将领的陈大人能感受到李亿旗临死前的绝望,不是害怕死亡,而是眼看胜利就要到来,百姓将过上和平的日子,偏偏因为一个无能的主帅断送了胜利,他不甘心。 朴将领这时候缓过神来,看着裴楔道:“我军现在还剩多少战船?” 裴楔已不敢回望,低下头不说话。 朴将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不会一艘也没剩吧?” 裴楔点头,“对不起,老朴。” “怎么可能?”朴将领激动的站起来,冲上前,抓起裴楔衣领,在他耳边吼道:“出征时你们带走几百艘战船,现在一艘也没带回来,你是干什么吃的!” 裴楔面红耳赤也知道无法解释,干脆道:“老朴,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两下吧。” “我他妈的杀了你!”朴将领抽出刀,毫不犹豫的就往裴楔的脖子砍去。 但是偏了,朴将领手一痛,刀落在地上,回头望着齐楚,“齐老弟,你为什么拦我?” “杀人能解决问题吗?”齐楚走上前,捡起刀交给朴将领。“如果杀人能解决问题,那你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 朴将领低下头,蹲在地上,以拳捶地,却也难消心头之恨。 众人沉默,过了很久,还是没有人说话。岚汀本来要做饭的,可是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情吃饭? 锅里的水沸腾着,众人各自找了一个地方,或坐或站,互不理睬,只是想让自己的心能平静下来。 在这两军交战中,朝鲜水军全军覆没,几百艘战船被击沉,逃出来的只有裴楔一人。就算他们再有斗志,没有兵,没有战船,该如何与倭寇抗衡? 直到入夜,还是陈大人第一个开口,“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这是所有人想问的,而齐楚现在想的就是这个问题。众人都没有注意,听了这次战败的消息,心里再也没有一点自信和勇气了。 “水军败了,还有陆军、”齐楚又给了大家一个希望。 明军走陆路,三路包抄倭寇,可以说稳操胜券。众人终于放下心来,只要明军不败,就还有一丝希望。 可是两日之后,明军有一小队人马回到大本营。这是麻贵安排给孙敬他们报信的。 “你说什么?三路大军战败了?”孙敬气的在帐篷里来回踱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陈大人脸色极其难看,“人数上我们占优势,气势上我们占优势,就连能征善战的将领上我们也占优势,怎么能败?怎么能败啊?” 回来报信的人无地自容,道:“两位将军有所不知,加藤清正逃入岛山城,那里易守难攻。我三路大军进攻多次,倭寇顽强抵抗,城门不破,真是老天绝我啊!” “攻不破,也不至于败啊?”陈大人气的已经叫了起来。 “哎,在我们发动最后一次进攻的时候,倭寇的援军到了。城门大开,前后皆有敌人,我们被包围了!这一突变让人措手不及,所以战败了。” 回报消息的人隐瞒了杨镐指挥不当,见倭寇援军到了拍马逃命的事情。当然了他不知道杨镐下令让解方原地待命停止进攻的事。 “现在大军在什么地方?”齐楚问道。 “大军直接回汉城了,所以麻将军让我来通知你们速速收拾行囊,赶回汉城。过不了几天倭寇就会到此。” 孙敬注意到一个问题,“你说是麻将军让你来的,而不是杨镐?” 第五六一章 汉城 “这……”来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杨镐第一个逃了,怎么可能有时间告诉他回大本营报信呢?可是身为小兵,他也不敢说主帅的坏话。 孙敬和陈大人互望一眼,知晓了对方的心思,就让来人退下了。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孙敬道 陈大人点头,“我同意你的说法,这其中还隐瞒了很多事。”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立刻通知下去收拾行囊,连夜启程,赶回汉城。”齐楚道 朴将领不甘心问道:“就这么放弃大本营了?” 齐楚果断道:“这里只有一千多人马,倭寇援军已到,现在至少几万人马,不走的话,留在这里等死?” “可是,走了就是承认失败了。”朴将领道 “留在这里难道失败就没有发生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面对失败。”齐楚道 收拾行囊,离开前朴将领命令火烧大本营,目的是不给倭寇留下一件有用的东西。 众人带领一千兵马奔袭三日,终于到达汉城。而这一天明军残部也同时到达。 朝鲜派人来接,当得知水陆大军都战败后,举国震惊。坐在宝座上的君主李昖竟然吓得跌下宝座。 孙敬和陈大人一起去见杨镐,却被拒之门外,理由是杨镐有伤在身。这可把二人气坏了,他们转而去找麻贵,正好解方也在那里,这才知道杨镐为了送李如梅一个人情让解方停止进攻,延误战机的事情。如果解方在倭寇刚刚夺下岛山城时进攻,敌人精疲力竭之际很有可能扛不住解方的猛攻。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败局已定,众人心头蒙上一丝阴霾。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朝鲜的国事,但他们奉皇命前来支援,如果战败而归回去少不了被贬。 其实这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些人的心中不忍心看着老百姓受苦,虽然这不是大明的百姓,但都是人。 这时候邢玠推门而入,直接坐在椅子上大喘粗气,看样子是气坏了。 “刑大人,发生什么事了?”麻贵问道 “别提了,刚才我去找杨镐,本想跟他商议此次战败如何跟朝廷上报,你们猜他怎么说?”邢玠喝了一杯水,感觉气顺了一点。 “怎么说?”孙敬问道 邢玠一拍桌子,“我军阵亡两万人,他竟然要跟朝廷禀报阵亡不过千人,而且还要写是打赢了这场仗。” “他疯了吗?这可是欺君之罪啊!”陈大人道 “这次失败他应该负最大的责任,可是他却不想承认,谎报军情,不仅是要杀头。最主要的是如果朝廷知道打胜仗了,肯定不会再派兵支援,我们现在兵力所剩不多了。”邢玠道 “刑大人没和他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吗?” “我怎么没说,可是他却拿出沈一贯的手书来压我!” 众人互相看着,心中对杨镐已经彻底失望了。 孙敬和陈大人离开后去找了齐楚,这时候或许外人更能洞若观火。 他们把杨镐要谎报军情的事说了,想让齐楚帮忙出主意。 “这简单,你们派一个可靠的人送密信回去,把军情一五一十的禀报朝廷。”齐楚道 “可是这会得罪杨镐啊?”孙敬担心道 陈大人可不管得不得罪,“这都什么时候了,害怕得罪人?” “那好吧,我现在就和刑大人去商量下。你们等我消息。” 孙敬走了,他心里也是很生杨镐气的。把齐楚的想法告诉邢玠后,邢玠觉得可行,于是二人立刻写了密信,找了最可靠的人出城。 回来时遇见朴将领,“老朴,你上哪去?” “我去找齐老弟。”朴将领忧心忡忡道 “这么巧,我也去他那里。”孙敬道 “你去干什么?” 孙敬把杨镐谎报军情的事说了,最后朴将领叹气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见朴将领前来,齐楚也知道有事,出门相迎,四人围桌而坐,探讨接下来的战事。 现在水军没了,朝军元气大伤。本来水军占优势,能牵制倭寇,现在却成了致命的弱点。倭寇存余几百条战船,开到汉城附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加上明军这次惨白,阵亡两万余人,杨镐已没了再战的心思。 朴将领道:“齐老弟,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力挽狂澜了。” 齐楚听了倒是来了兴趣,现在敌弱我强,看时局明朝联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如果说真有力挽狂澜的人,为什么最开始他不出现? “说说看此人是谁?” “战神李舜臣!” 朴将领口中的李舜臣就是六年前倭寇第一次侵犯朝鲜时,被临时任命为水军指挥,击退倭寇,使其放弃侵略。 这六年的平静可以说是李舜臣带来的,而丰臣秀吉正是怕了李舜臣所以才休养生息六年。这次发动战争前故意用反间计让君主李昖以为李舜臣有谋反之心,而把他打入大牢。 若不是李舜臣被打入大牢,失去了水军控制权。再给丰臣秀吉十个胆儿,他也不敢再次侵略朝鲜。 李舜臣为人谦逊温和,精通兵法,战场上能临危不乱挥洒自如的指挥全军,洞悉敌军破绽,一举击溃敌军。 “我之前听你们说过他,元均正是因为恨他才排挤李亿旗,愿望朴将领你的。但是照你这么说,此人被定位谋反之最,现在应该在大牢里。”齐楚道 朴将领道:“没错,从去年就被打入大牢了,不过我相信将军一直都想再战倭寇,还江山和平。我这次前来就是想让齐老弟救李将军出来。”上次齐楚为他洗脱冤屈,打了一次反击战,让他记忆深刻。 在朴将领的心里,齐楚有勇有谋,最后救李舜臣的希望都寄托在齐楚身上。 “谋反之罪,可不是说笑的。而且既然能被定罪,肯定是有证据的。丰臣秀吉一定做了很多准备,这些证据也不是那么轻易就推翻的。”孙敬道 “是啊,上次为你洗脱冤屈是因为元均故意冤枉你。可这次冤枉李将军的可是你们君主,想要平反,太难了。”陈大人都皱起了眉头。 第五六二章 将军 朴将领始终看着齐楚,等他的回答。 “先让我见见他吧。”齐楚道 朴将领喜悦道:“你答应了?” 齐楚道:“办法还没有,不过至少先让我见见这位传说中的战神。” “好的,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大牢。”朴将领需要一段时间来安排此事。李舜臣是谋反之罪,想要见他可不是那么容易。 众人又聊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了。齐楚站起身,想去看看徐锦鱼,毕竟连日来不停奔波,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的消。 走到徐锦鱼房门前,听见她和岚汀在屋里说笑,看来心情不错。 敲了三下门,道了一声,“是我” 岚汀跑上前开门,“公子吃了吗?” “你果然每天都想着吃啊!”齐楚笑道 “民以食为天嘛,吃饱了才有力气。”岚汀往里走,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了酒菜,看来样子还不错。 “大酱汤,铁板烧五花肉,还有冷面。待遇不错嘛。”齐楚坐下来,他第一次来朝鲜,对这饭菜印象深刻。 “公子猜猜哪里弄的?”岚汀神秘的笑道 “不是偷的?你身怀龙神八变,来无影去无踪,拿点东西不难。”齐楚早知道岚汀用龙神八变偷东西,用相忘刀切菜。 “当然不是了,偷多麻烦,这次我换了一个方法,用钱买。”岚汀笑道,盛了一碗冷面放到齐楚面前。 “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到哪里都好用喽。”齐楚吃面,味道很好,最后连汤都喝了。 徐锦鱼见他胃口不错,问道:“看样子你已经有了对付倭寇的办法?” “听说有一个人能让倭寇闻风丧胆,明天我去见他。”齐楚放下碗道 “什么人这么厉害?”徐锦鱼觉得好奇,要是此人这么厉害,为什么一早不出现,非要等到打了打败仗,倭寇要兵临城下了才出现呢? “要不明天让鱼儿姐姐跟公子一起去呗。”岚汀这鬼灵精,早就洞悉了徐锦鱼的内心活动。 “也可以,不过听说那地方经常有野鬼出没,而且色鬼很多。” 徐锦鱼明知道齐楚是在吓自己,但还是表现出很害怕。这些日子她已经了解齐楚了,他是不想让自己去,所以才编了个谎话。那自己就不去了,省的他担心。 第二天太阳初升,朴将领就敲开了齐楚的房门,他一路小跑,满头是汗。 “你怎么这么着急?”齐楚很淡定,他这一直是这样。 “能不急嘛,这可是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事。要是将军能洗脱冤屈,重掌兵权,就有一丝希望能赢。”朴将领道 “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现在我还没想到办法,如何救他出来。”齐楚笑道 “齐老弟啊,你就别吓我了。你可一定要想出办法啊,朝鲜全国上下的人命现在可都在你手里,这可不是儿戏。”朴将领有些忧色,恳求道。 “先见了面再说吧,万一他记恨你们君主,不愿意出山,救他出来也没用。”齐楚收拾好,随朴将领出门。 一路上朴将领嘴里不停的说着李舜臣的事迹,一遍又一遍,看样子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其实在他心里最崇拜的就是李舜臣,可是说在朝鲜人民的心里最崇拜的也是李舜臣。 齐楚渐渐明白,救李舜臣出来其实是朝鲜人民的愿望。 朴将领昨天已经找好了关系,本来还准备钱打通大牢里的关系。谁知道大牢里管事的一听是要救李舜臣,根本都不收钱,乐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可见李舜臣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到了大牢门前,竟然有十几个狱卒列队欢迎,这有点夸张。但是朴将领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昨天晚上朴将领已经告诉他们,今天自己带这个人是智勇双全,而且有办法救将军出来。所以狱卒们出门迎接,齐楚看这阵仗还真有点压力。毕竟朴将领把牛吹出去了,而现在他还没有好办法救李舜臣。 走在冰冷潮湿的隧道中,齐楚偷偷的对朴将领说:“如果我没办法救他出来,会怎么样?” 朴将领心口一冷,用恶狠狠的眼光瞪了他一眼,“那你估计会被撕碎。” 齐楚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还没见到李舜臣就对此人充满了兴趣。 李舜臣的牢房在最里面,沿途经过的牢房中不断传出哀嚎之声。 “能被关在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曾经的地位和功劳都大的狠。”朴将领对齐楚说道 “那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被关在这里受酷刑?”齐楚知道自古以来便是这样,伴君如伴虎,没有人知道哪一天,自己以什么样的罪名结束辉煌的一声。但是他们都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是自己的主子,这就是为官的可悲。 “再往里面就是将军的牢房了,齐老弟。”朴将领突然拽住齐楚的衣服,露出祈求之色。然后跪了下去,这可把齐楚吓了一跳。 “你不必这样。”齐楚去扶他,却听朴将领说道:“一定要这样,如果你能救将军出来,你就是我的恩人。” “看来不救他出来都不行了。”齐楚笑道 齐楚理解朴将领,如果是大师兄燕寒被关在这里,自己也会像他一样做的。 “我答应你就是了,放心。” 流光公子的承诺不是用钱来衡量的,重于泰山,关乎天下安危。 朴将领起身,继续带着他向前,直到二人在一处牢房外停下来。 这所牢房与别处不同,因为有两个火盆,石床上还有棉褥和棉被。牢房里的人穿着干净保暖的衣服,背对着他们,正看着光秃秃的石墙。 “将军!”朴将领泪如雨下,太激动了,这可是他心中的神。 李舜臣闻声回头,看见朴将领露出了笑容,眼神中也有一丝痛楚,“你怎么来了?” “我带人来救你啊!”朴将领激动道 “胡说!救我干什么!”李舜臣脸色沉了下来,“你们快走,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他当然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君主亲自下令,岂是能救的出去的? 第五六三章 激将 “将军你别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这位齐老弟有办法救你出去。”朴将领解释道 这时候狱卒过来打开门,冲朴将领点了点头。 “齐老弟你先进去,我出去给你把风。”朴将领深深的望了齐楚一眼。 “放心。”齐楚小声道。 朴将领听了竟然真的放心了。这些日子和齐楚的相处中,他太了解齐楚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实力。所以齐楚说让他放心,他就放心。 牢房中的温度不低,感受不到冰冷。从上面的小窗户中射入阳光,齐楚站在李舜臣面前,点了点头。 李舜臣回礼,引着齐楚坐下来,“齐兄弟,有些话当着朴将领的面我没说。” 看来李舜臣很是照顾朴将领的面子,齐楚道:“将军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李舜臣点头,想了一会儿道:“救我出去的事就不劳齐兄弟费心了。” 看李舜臣的样子,齐楚想他应该是担心会连累自己。的确,谋反之罪岂是轻易能被救出去的?不过既然答应了朴将领,齐楚就一定要尽全力。 齐楚笑道:“都说将军心系国家百姓,可是我觉得将军心里没有国家,更没有百姓。” 这话说的很没有礼貌,要不是李舜臣心胸宽广,现在早已经对他破口大骂了。李舜臣皱着眉头,盯着齐楚,脸色沉了下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他战功赫赫,被君主冤枉谋反,即使是这样都没让他像现在这么生气。齐楚的话真的刺痛到他了。 “很明显,将军在大牢里呆习惯了,没了斗志,我能救你出去,你却百般拒绝。若是将军心里挂念着国家和百姓,又怎会如此?”齐楚挑眉,同时挑衅,他就是用激将法让李舜臣接受自己。 “我没有了斗志?”李舜臣穿着粗气,肩膀微微颤抖,咬着牙,看来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齐楚知道自己的办法奏效了,继续道:“难道不是吗?现在倭寇已攻到汉城附近,明朝联军已挡不住其进攻之势。朴将领说将军能力挽狂澜,所以求我救你出来。可是你却宁愿在大牢里当一只缩头乌龟,也不愿意出去和倭寇决一生死。这难道是有斗志?” 李舜臣听说倭寇已攻到汉城附近,激动的站了起来,“倭寇到了汉城?什么时候的事?” 齐楚淡然道:“将军别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朝鲜早晚要沦陷。百姓早晚要被倭寇践踏和侮辱,你既然不想出去,又何必关心这些事呢?” 李舜臣被他激的面红耳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齐楚又道:“哎,可惜了,朴将领为了求我救你,刚刚在外面给我下跪,还磕了头,真是枉费他一番苦心。” 李舜臣比齐楚更了解朴将领,曾经他们并肩作战。战场上生死之际,朴将领都不曾低头,想不到他为了救自己,竟然给别人下跪。这等恩情让他一时间感动不已。 “你真能救我出去?”李舜臣问道 这时齐楚反而站起来往牢房外走去,边走边道:“我不想救一个没有斗志的人出去,就算你出去了面对倭寇的猛攻,也无计可施。” “站住!”李舜臣几乎是用吼的。 齐楚背对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说看来上钩了。 “将军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那我也不会道歉。”流光公子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不怕事大,目的就是让李舜臣自己说要从这里出去。 “你说我没有斗志,说我不知道怎么抵挡倭寇的猛攻,那你过来看!”李舜臣上前抓着齐楚的手臂,用力奇大。现在的他不仅愤怒,而且激动。 齐楚被他拉到石床边,李舜臣扯去棉褥,石床上露出许多用石块刻上去的画。 齐楚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幅幅战船的构造图。这种战船他从未见过,想来应该是李舜臣发明的。仔细看过后,齐楚发现,由一幅幅构造图最后建造而成的战船,下方船体已铁皮包裹,而上方则像是由令一艘战船倒扣而成,外边有粗大的铁刺,前方有龙头。这样看上去,上下船体把战士守护在战船中,敌军的箭矢根本伤不到人。 “将军设计的?”齐楚对李舜臣刮目相看。 李舜臣一展眉宇道:“这些日子我在牢中一直关心着外面的战事。倭寇水军强大,要想战胜他们,就不能用以前的战船。所以我设计了新的战船。” 齐楚点头,“看来朴将领说的不错,只要救你出去,如今的形势肯定有转变。” 李舜臣继续道:“这些战船叫做龟船,上下严密,不论是箭矢,还是炮弹都伤不得战船分毫。而且上方的铁刺在和倭寇战船撞击时能瞬间把其击沉。前方龙头中藏有火炮,上体部分有一些小窗口能用鸟铳,也能射箭。这简直是倭寇的噩梦。” 齐楚听他一说,才发现龟船的诸多优势。如果这样的战船生产出来并投入战斗,一艘战船能敌倭寇的十艘。哪怕没有了火炮,就这样冲入倭寇战船中,所过之处必定是哀嚎一片。 “怎么样?现在还说我没有斗志?”李舜臣反问道 齐楚笑道:“将军怎么还记仇呢?我刚才不过是用的激将法而已。” “我不是记仇,你怎么说我都行。但是要说我心里没有国家和百姓,这我不能苟同。”李舜臣是个较真的人,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国家和百姓。 “那我给将军道歉。”面对李舜臣这样的人,齐楚也愿意自降身价,正准备行礼时,却被李舜臣脱出手肘。 “齐兄弟若是这样不是打我的脸吗?”李舜臣再次引齐楚坐下。 直到现在为止,他们二人才开始正式的对话。 李舜臣从齐楚口中得知水陆两军大败的事,这样的噩耗并没有让他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李舜臣这样的大将,又怎会在意一时的得失。 “齐老弟,我只想知道现在还剩多少战船?” 齐楚知道他是想建造龟船,但也不得不告诉他一个坏消息,“据裴楔的消息,一艘都没有了。” “一艘都没有?” 第五六四章 前奏 “是啊,元均指挥不当,我们的战船都被倭寇给毁了。” 李舜臣叹道:“哎,敌弱我强的局势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战船上不了战场。哪怕有一艘战船也好啊。” 被他提醒,齐楚突然想到自己在海上夺下的倭寇十二艘战船,“将军先别苦恼,也不是一艘都没有。” 李舜臣一听目光闪耀,“齐老弟,有几艘?” “将军也别太报太大的希望,只有十二艘。”齐楚道 “够了!”李舜臣噌的一声站起来,一步跨到石床边,看着自己的龟船,“十二艘就十二艘,只要造成龟船,我就让倭寇还债!” “将军真能凭十二艘战船胜了倭寇的几百艘?”齐楚好奇道 李舜臣几乎想都没想就道:“事在人为,我相信可以。” 此话一出齐楚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可是十二艘战船对敌几百艘,就算龟船再强,想要获胜也没有那么容易。可见李舜臣是豁出命了,真要与倭寇一战。 对于李舜臣来说,他现在也没有具体的对敌之策,但是有信心。为了国家和百姓拼死一战,于是他想到了关键的问题,“齐兄弟要怎样救我出去?” 齐楚心说刚才你还不愿意出去,现在竟然跑来问我,便笑道:“我先问将军,真有对敌之策吗?” 李舜臣坦白道:“暂时还没有。” 齐楚笑道:“那我也暂时没有。” “……” 二人相视而望,不久同时大笑。 …… 朴将领在牢外防风,毕竟想李舜臣这样的重犯,君主很有可能在牢中已经派了监视之人。不过李舜臣得民心,想来监视的人也不会把齐楚和李舜臣见面的事情上报,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等了许久,终于把齐楚等来。看齐楚志得意满的样子,朴将领笑道:“齐老弟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救将军出来。” 齐楚闻而不答,反道:“将军给我看了他新设计的战船,果然不愧为战神。” 当下就给朴将领讲了龟船的制造方法,还有如何使用。听得朴将领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让李舜臣出来,然后改造战船,上战场杀敌。 最后朴将领才注意到齐楚没说救李舜臣的办法,“齐老弟,我知道龟船威力巨大,可是你到底要怎么救将军出来呢?” 齐楚停下,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没说救将军出来的事吗?” “没说啊!”朴将领道 “没说就对了。”齐楚笑道,然后继续往前走。 “什么意思?”朴将领对带兵打仗很是擅长,但是怎能猜透齐楚心思,急忙追上去道:“齐老弟啊,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都急死我了,快说说你的妙计。” 齐楚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妙计。” “你这……”朴将领听得心上一紧,“不是玩我吧,难道没好办法?” “哎,好办法肯定是没有了。”齐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神秘的样子,更让朴将领难受至极。 “不是吧,你真没办法啊?不能这样啊,全国上下都等你救将军出来呢,你不能不管啊,之前你答应过的,我还相信了呢。你这是骗人啊。”朴将领像个孩子一样追着齐楚,在他心里当然是救李舜臣最重要。 等回到住处,孙敬和陈大人也在,他们也在等齐楚的消息。结果问了半天,竟然得到的答案和朴将领的一样。 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然后就听朴将领发牢骚,埋怨齐楚,说他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甚至是绝望,真是可恨可气。 谁知道流光公子却回答,就是这样才好玩不是吗? 朴将领气的面红耳赤,竟然说不出话来。 徐锦鱼见他这样,暗自偷笑。 一直到了傍晚,三人才愤愤离开。然后徐锦鱼凑过来问道:“你真没有办法救李舜臣出来吗?” 齐楚笑道:“如果有,可我为何要告诉你呢?”他这当然是逗徐锦鱼玩呢。 “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啊。”徐锦鱼笑道 “他们是男人,你是女人,确实不太一样啊。”齐楚笑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他们和你的关系。”徐锦鱼道 齐楚故做沉思又道:“他们和我是朋友关系,那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我和你……”徐锦鱼俏脸一红,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心里又奇痒难耐,觉得齐楚一定有办法,但就是不说,哎,又急又气。 这时候岚汀推门进来,端着饭菜,“公子啊,我觉得咱们还是吃朝鲜的特色菜吧,毕竟好不容易来一次,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了,所以吃个够。”他憨厚的笑着,有点不占便宜就难受的样子。 齐楚问道:“最近你的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啊,吃了阴阳逆乾丹没什么事了,公子别担心。”岚汀微笑着,胸口的半颗阴阳逆乾丹好似在发着温度。他心里想的是言逝错,等下次见他,一定要看着他吃下半颗阴阳逆乾丹。 三人吃饭,半晌后,徐锦鱼突然撂下筷子道:“你就告诉我呗,要不然我吃饭都不香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要博得齐楚的同情。 “别装啊,我有一双慧眼,你吃的香不香我还能看不出来?”齐楚笑道。 岚汀一旁附和道:“就是啊,鱼儿姐姐要吃吃饭不香了,那估计吃的不是饭,可能是土。” “你们!”徐锦鱼瞪眼,柳眉倒竖,“烦人!” “哈哈” “哈哈” 师徒二人相视大笑,这就是生活有吃有说有笑。 饭后,开始了日常闲聊,大概到了深夜,三人准备各自回屋睡觉时,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齐楚双目一亮,哪里像要睡觉的样子。 突然门被一脚踢开,朴将领冲了进来,鼻孔甚至冒着火,拔出刀就指着齐楚,“你到底对将军做了什么?” 这是质问,看来他很生气,齐楚曾经帮他洗脱冤屈,如不是愤怒到极点绝不会兵刃相向。 “发生什么事了?”徐锦鱼还是关心齐楚的。 第五六五章 办法 “大牢里传来消息,说将军死了!”朴将领说完就流下泪来。 “死了?不是开玩笑吧!”徐锦鱼看着齐楚,心说你不救人也不至于杀人吧。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确定死了?”齐楚还笑着,这无异于在朴将领受伤的心上又插了一把刀。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就盼着将军死!”朴将领已失去理智,刀架在齐楚脖子上,“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倭寇派来的奸细,就是要故意接触将军,然后加害于他?” 岚汀突然站了起来,他不允许别人把刀架在公子脖子上,已他现在的武功,十个朴将领也不是对手。平日里他不张扬,并不代表不会生气。谁要敢对公子不敬,别说是朴将领,就算朝鲜君主来了,该揍也要揍。 脚下生风,一眨眼已到了朴将领身后,以掌做刃打在朴将领后颈上。用力不重,否则这一下能让他全身瘫痪,朴将领被攻击,还没来得及还手,只觉全身一震,刀就被岚汀夺了去。 岚汀左手抓着钢刀,右手拿出相忘刀,两件兵器没有碰撞,相忘刀轻轻一划,钢刀段成两截。前后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朴将领看的目瞪口呆。 他只以为岚汀厨技高超,万万想不到岚汀武功也如此之高。不过一个孩子而已,自己竟然被一个孩子制住了? 这时候徐锦鱼也站起来,义正言辞道:“你要说我家相公是倭寇派来的奸细,那真是良心被狗给吃了。” 她这是在骂人,但是为了维护齐楚,她就骂人了,能怎样? “你可别忘了当初自己身陷囹圄,被冤枉的时候,可是我家相公出出谋划策,不但让你脱困,还让你战场上立了大功。现在翻过来咬一口,这不是良心被狗吃了,是什么?” 徐锦鱼双手叉腰,横眉冷对,虽然对方是杀敌无数的将军,自己不过是个女子,但是此刻气势不让,说的朴将领自惭形秽。 齐楚听着一口一个相公,心里美滋滋的,看着徐锦鱼背影,只觉无比温暖。 “那、那、那”朴将领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明白,李舜臣的死简直是惊天大事,他就差点发疯了。 “那我说说为什么李将军会死是吧?”齐楚拉过徐锦鱼的手,眯眼笑了,同时替朴将领说出他想说的话。 “对!”朴将领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说了,可见他也很辛苦。 “那你还要杀我吗?”齐楚笑问道 “不!”还真是一个字。 “我们坐下来说?” “好!” 齐楚到了一杯茶,说道:“李将军所犯之罪乃是谋反,按理当斩,那你说你们君主应该杀了他。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不杀吗?” “我、我”朴将领憋得难受,他还真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知道是吧?” 朴将领点头,“嗯” “之所以不杀他,是还没下定决心。舜臣将军战功赫赫,倭寇闻风丧胆,如果杀了倭寇将再无顾忌。但你们君主又是个多疑之人,怕他真有谋反之心,所以打入大牢。” “我再给你分析下现在的局势,我们水路联军大败后,倭寇将直取汉城。而元均已死,水军覆没,想要抵抗可以说痴人说梦。但是众人皆知李将军是战神,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盼着他能从牢中出来。” “可是这也是君主所怕之事。如果先前李将军没有谋反之心,被冤枉打入大牢,君主一定觉得他心里有恨。如果现在放他出来,把兵权交给他,他会不会真的谋反?” “这?”朴将领瞪大眼睛,齐楚说的确实有道理。 “你难道只以为自己想到李将军能力挽狂澜吗?我告诉你吧,你们君主肯定是第一个想到的,但是他还是不放心李将军。可是眼下倭寇大军就要兵临城下,如果李将军再不出来,那最后就真是一败涂地了。你求我救他,可就算我有通天之能,救他出来,他也没有兵权。现在能救他的,就只有你们君主。这就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懂了吗?” “懂。” “与其让你们君主继续怀疑,犹豫不定,还不如逼她下决心。那么怎么才能让他下决心?一个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看清楚局势,才会明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所以我就要让他绝望。” “让李将军活着或许这是你的想法,但他活着却没有价值,只有死才有价值。现在你们君主还对他抱有一点希望,我现在打碎他的希望,他一定会看清李将军的为臣之心。” “那、”朴将领使劲憋出一句话,“那将军他?” “你放心吧,他并没有真的死。而是吃了我给他的药,十二个时辰后就会活过来,而现在与死人无疑。现在你不应该在我这里,应该去打听下君主的反应。” …… 朝堂之上,当李昖听说李舜臣死在狱中时,竟然一下昏厥过去。两个时辰后苏醒时,抱头痛哭。 齐楚算对了,李昖绝望了,这一刻他才看清楚李舜臣对国家和百姓的重要性。之前他一直犹豫要不要放李舜臣出来,可是总不能下定决心。现在知道李舜臣死了,就算放他出来也晚了。 死一个人随他来说不是大事,但死的是李舜臣,这事就大了。李舜臣一死,全国上下再也没有人能抵抗倭寇。国家要亡了,他这个君主也做到头了。 朴将领回来时,兴高采烈,抓住齐楚的手就是感谢。 “齐老弟啊,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打听到君主得知将军死讯直接晕了,醒来抱头痛哭,看来咱们的办法奏效了。” 徐锦鱼哼道:“可不是你的办法,是我家相公自己的办法。” “咳咳”朴将领心说你们夫妻俩还真是恩爱,你看不得他受一点气,笑道:“是是是,都是老弟的功劳,我刚才鲁莽了。要我说啊,将军死的真好,哈哈哈。” 笑了半天,反应过来时,又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齐楚道:“你可以叫人去告诉君主,说大明军中有一个奇人,可以救活李舜臣。” “这是不是有点假?” 第五六六章 大师 齐楚笑道:“假不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君主现在像让李舜臣将军活过来。” “行,那我这就去找人。”朴将领风风火火的走了。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把李舜臣的死讯给传了出去,百姓们得知将军死了,简直比自己的亲人死了还要难过。他们讨厌倭寇,他们想过幸福的生活,这些希望都寄托在李舜臣的身上。可是现在他死了,所有人的希望都破灭了。一时间汉城上下哭嚎之声不断,可见李舜臣对国家和百姓的重要性。 李昖哭完之后决定去看看李舜臣,但是他现在极度悲伤和绝望,已经不想走路。干脆就派人把李舜臣的尸体从牢房中抬到他的寝宫,虽然有很多大臣觉得这样有损君主颜面。但是李昖力排众议,两个时辰之后李舜臣被抬了进来。 李昖走到尸体前看着李舜臣的脸,悔恨的泪水又流了下来,“爱卿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冤枉你了。你快起来啊,国家和百姓都需要你。” 要不是李舜臣现在什么都听不见,早都跳起来了。估计那样也就把李昖给吓死了。 大臣们也摸着眼泪,他们哭的是李舜臣,但其实更在意自己的生死。倭寇一旦攻来,国家沦陷,他们身为朝臣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这时候殿外有人来报,说明军中有位奇人,说不定能让李舜臣起死回生。 本来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信,能让死人活过来除了神仙谁能做到? 但是李昖现在急需李舜臣活过来,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道是假的也愿意试一试。李昖立刻派人去请齐楚,看来齐楚的计划基本成功了。 当朴将领带着人来的时候,齐楚正在床上打坐,岚汀和徐锦鱼站在一边,有点金童玉女的样子。要不是齐楚太年轻,要不是脑袋上没冒白气,朴将领他们还真以为他是懂点法术的仙人。 朴将领心说齐老弟还真行,这装的,像! 前来请齐楚的使者也是一愣,被这阵势吓到了,转头看了看朴将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朴将领之前也没和齐楚商量,现在该怎么办?冒然打扰大师修炼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两个人站在原地等着,心想一会儿等大师修炼完了再开口。谁知道这一等哪里是一会儿,两个时辰后齐楚还没睁开眼。 朴将领心说齐老弟啊,你这可玩大了,君主还等着呢。你再玩一会儿,舜臣将军药力一过可就醒过来了。 齐楚倒是不担心,毕竟时间他都算好了,无论自己什么时候过去,李舜臣都是在十二个时辰后才会苏醒。早去了反而没事干。 就这样一直到天黑,齐楚缓缓睁开眼,发现朴将领脸上全是黑线,心里笑道:老朴啊,要沉住气啊! 使者哪里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心里活动,现在觉得齐楚很厉害,应该可以救活李舜臣。 等到了大殿,李昖等了好久,大臣们也满脸的汗。使者跑到李昖身边小声嘀咕了两句,说的大概是齐楚多么厉害。 李昖一听喜出望外,走上前抓住齐楚的手,“大师啊,你可一定要救活李将军啊!” 齐楚点头,然后让李昖叫人准备许多器具,不管有用没用一并都搬到大殿来。其实对于他来说都是没用的。 老朴看着他把李昖玩的团团转,心里还是挺过瘾的,这就算给将军出口气了。 等东西都准备好,齐楚又让他们都退出去。毕竟大师法功不能被打扰,等大殿的门关上后,齐楚从旁边的贡品上拿过一只烧鸡和一壶酒,坐在地上边吃边喝。 他在里面吃喝惬意,外面可是焦急等待。李舜臣关乎到朝鲜国运,没有人能不着急。 等烧鸡吃的差不多了,齐楚把骨架放回盘子里,把手搭在李舜臣的手腕上,仔细的探查。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有了跳动,然后真气灌入李舜臣体内。 半个时辰后,李舜臣眼皮动了动,慢慢的苏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在大殿之上便询问齐楚发生了什么事。 齐楚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李舜臣笑的合不拢嘴,谁也想不到一个被定为谋反之罪打入大牢的人竟然被齐楚用这种方式救了出来。 说出去简直就是笑话,可是这确实事实。 看着一旁盘子里的鸡骨头,李舜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干等着太无聊,我就吃了个烧鸡。”齐楚笑道 “齐兄弟,你这玩的有点大啊,一会儿君主进来了该怎么交代?”李舜臣道 “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等待官复原职就好。” 流光公子深谋远虑,吃烧鸡前肯定想好了说辞。齐楚打开大殿的门,李昖第一个走进来,身后大臣们鱼贯而入,发现李舜臣满面宏观的站在大殿中间,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喜极而泣。 李昖拉着李舜臣的手一阵嘘寒问暖,竟然语无伦次,问他这一天在阴曹地府有没有受苦。李舜臣听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但也只能回答说挺好的,托君主洪福,阎王爷挺照顾我。 后来李昖发现盘子里的烧鸡竟然没有了,觉得有点奇怪。结果齐楚解释道:“神仙下凡,救活了舜臣将军,并吃了一只烧鸡。不过神仙说烧鸡有骨头不太好。” 李昖听的一愣一愣,当即下令,以后宫中再做烧鸡都要无骨的。 事情就这样欢快的结束了,李昖发了旨意,李舜臣官复原职,继续统领朝鲜水军与倭寇抗衡。 这一晚宫中大摆筵席,庆祝李舜臣地府一日游归来,汉城上下鞭炮烟花不停。 齐楚回到住处把经过给岚汀和徐锦鱼讲了,笑的两个人直不起腰来。 徐锦鱼道:“这天下还有如此傻的君主吗?” “那是自然有,如果他不傻又怎会中了倭寇的反间计?” 第二天一大早,朴将领就敲开了齐楚的房门。 “这么早朴将领有何时?”齐楚问道 “你看看这是谁?”朴将领侧身,他身后竟然是李舜臣。 “齐兄弟别来无恙啊!”李舜臣抱拳道。 第五六七章 主人 “将军快请进。”引着二人进屋,三人坐下商量对付倭寇的事。 原来李舜臣来是为跟齐楚要战船的,上次二人在牢房中说过现在还有十二艘战船,结果李舜臣问朴将领,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不知道。 也难怪朴将领忘了这事,毕竟相隔时间有点长。而且这段时间注意力一直放在倭寇身上,这才救出李舜臣正高兴呢!也就把齐楚夺取倭寇十二艘战船的事给忘了。 齐楚知道二人来意后,急忙让岚汀把海生叫过来,让海生和朴将领速回海州城去调十二艘战船。 二人得令,匆匆忙忙就赶往海州城。 也就是这一天,在齐楚他们后边从蓬莱驶往朝鲜的少部分援军抵达海州城。 三日后十二艘战船到了汉城附近,李舜臣找来工匠,拿出图纸。大家废寝忘食的建造龟船,这可关系到朝鲜全国百姓的生死。没有偷懒,所有人的力量往一处使,情况一天天的变好。 同时加藤清正和援军汇合,从岛山直奔汉城。自打败元均水师后,倭寇水军顺流直下,现在已在汉城附近。 这时候虽蓬莱船只到达的还有一个人,带着云青壁人皮面具的廖不到。在他得知齐楚身上有黄河图线索的锦囊后,他就日夜期盼快点见到玉面人。虽然他想独占黄河图,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力量太小了,而且黄河图这样的天地至宝,天下觊觎之人太多。自己恐怕还没见到黄河图就已经死了。 所以只有见到玉面人,跟在他身边才有一线机会得到黄河图。 随着加藤清正的陆军靠近汉城,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带着鬼战士在暗中跟随。他们的目的是拿到漪澜图,一路上正在想办法对付加藤清正。可是漪澜图远在日本,就算杀了加藤清正也拿不到。 这一日,天色刚暗就下起雪来。荒野之上哪有避寒的地方? 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就找了一颗大树,生了火,坐在地上取暖。现在他们可以说是盟友,目的都是对付玉面人。但表面上不说,心里却都清楚,一旦失败,定然万劫不复。 二人并没有走的太近,依旧和往常一样保持着距离,甚至还是表现出互相讨厌的样子。鬼战士身体强悍,列成一排安静的站着。 一路上水也喝光了,只有冰冷的干粮。雨丹崖咬了一口就吐在地上,“妈的,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东方玉轩哼了一声,摇头笑了笑,却听雨丹崖问道:“先生这笑是何意?” “你还是太年轻了,受不了苦。” 雨丹崖没有解释什么,只道:“也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才到。我们这样一直跟着倭寇也不是个办法。” 东方玉轩同意他的观点,现在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监视着倭寇的一举一动。这时候忽听雪地上有脚步声传来,按理来说这天寒地冻的应该不会有人在荒野之中。 二人转头望去,惊奇的发现玉面人已站在他们面前。 “主人!”二人立刻站起,背后已吓出冷汗,心道还好刚才没说什么,否则现在尸体已经凉了。 玉面人低头看着火堆,“看来这次任务完成的不好。” 没人敢做什么回答,因为没有达到玉面人的预期,想必主人心里也不高兴。 “倭寇很难对付?”玉面人挑眉道。 “不太容易。”东方玉轩年纪大些,说话也稳重。 “我只想知道你们何时能把漪澜图交道我的手上。”玉面人道 “这……”东方玉轩有些为难道。 “看来要我亲自出手了。”玉面人长出一口气,吓得二人不敢做声。 “也好,让你们尝尝失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玉面人看了二人一眼,并没有怪罪。 他们刚松了一口气,又听玉面人道:“可是这一次有人比你们做的都好。”他拍了拍手,云青壁从不远处走来,刚才雪地上的脚步声就是他弄出来的。 等走到二人面前,云青壁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只听玉面人道:“你跟他们说说,这次去蓬莱都有什么收获。” 云青壁把神庭上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最后道:“其实最大的收获还是黄河图。” 一听黄河图二人心中皆是一惊,他们心里都想争夺黄河图,之前还谋划怎样从玉面人手上夺取黄河图。一听云青壁的话,以为他已经拿到了黄河图。 云青壁故意停顿一下就是让他们着急,然后才道:“我得到了黄河图的线索。” 这二人松了口气,心里早已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可是却都忍住没问黄河图的下落,要知道玉面人的直觉非常敏感,哪怕是一句话,他也能从中分析出别人察觉不到的信息。 云青壁道:“齐楚现在身上有一个锦囊,里面就装着黄河图的线索。如果我们能得到锦囊,那么就能得到黄河图。” 玉面人之所以先前没有怪罪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其实也是听了这个好消息心情没那么差。再有就是他还需要这二人跟齐楚争夺黄河图。 “主人,那现在的重心是不是放在锦囊上,漪澜图的事先放一放?”东方玉轩问道 玉面人笑道:“黄河图我要,漪澜图我也要。” 此话一出,三人大惊,心道玉面人到底要做什么? …… 倭寇水路大军汇合,最后商议决定两军合二为一对汉城发动一次进攻。另一边杨镐派回大明的人已经把战事消息送到朝廷上,朱翊钧一面看到的是打胜仗的书信,而私下里邢玠已派密探交上一份真实战况。 此时陈炬陪在朱翊钧身边,看着他脸色异常难看。朱翊钧气的撕碎了杨镐的书信,胸口起伏,“杨镐他想干什么!死了两万人,他竟然说打胜了?他疯了吗?” 陈炬没说话,这些事情不是他掌印太监该管的。 “你速传沈一贯进宫,朕要听听的他的建议。” “是。” 杨镐以为他是沈一贯的支持者,又有沈一贯的手书,自己犯点错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可是他却不知道沈一贯为人虽然狠毒,但是最恨倭寇。 第五六八章 明抢 大殿之上朱翊钧坐在龙椅上,陈炬如无影人一般在旁边站着。沈一贯手中拿着来自邢玠的密信,气的身体颤抖。现在他还不知道杨镐谎报军情的事。 “看完了?”朱翊钧问道 沈一贯跪在地上,道:“都是我用人无方,不应该举荐杨镐。请陛下降罪。” 朱翊钧冷笑一声,“降罪?你现在只知道打了败仗,但却不知道为何我深夜把你叫来的真正原因。” 沈一贯一听话中有话,心知此事不简单,提前做好了皇上要发怒的准备。 朱翊钧站起来,往下走去。陈炬跟在他身边,脚下无声,不会让任何人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军被倭寇打败,伤亡两万,这件事我可以接受。但你可知道杨镐是如何禀报于我的?” 沈一贯这才注意到书信上的署名是邢玠,皱起眉头,也不敢回答。 “他却说打了胜仗,只有两百人伤亡,对两万人的生死只字不提!”朱翊钧怒呵道。 沈一贯被皇上一呵,登时汗流浃背,“他、他也太胆大妄为了。这是欺君之罪。” 朱翊钧冷哼一声道:“那你说说,该当如何?” 皇上把球抛给了他,沈一贯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毕竟军队远在朝鲜,如果下令不当很容易出问题。 “那陛下是何旨意?”沈一贯恭敬的问道。 “呵呵,你倒是好,自己用人不当把让朕给你收拾烂摊子?”朱翊钧质问道。 沈一贯叩头道:“实在是事关重大,微臣也不敢乱出主意。” 朱翊钧冷笑道:“当初可是你拍着胸脯跟朕说杨镐能担此大任,你记性还真差,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微臣最该万死。”沈一贯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出这个主意,因为杨镐是自己举荐的,现在已经出了问题。如果处理不当再出问题,那他也难辞其咎。 “也好办。”朱翊钧拍着沈一贯肩膀道:“找几个可靠的人速速赶往朝鲜,与邢玠接洽,秘密换了杨镐,把他带回京城。” 沈一贯明白了朱翊钧的目的,立刻退出去找人了。 朱翊钧侧目看着陈炬,“你觉得朕的办法怎么样?” 陈炬低着头不答,朱翊钧哈哈大笑道:“你啊,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他又走回龙案前,从下面取出一个金碗和匕首,割破手腕,鲜血流入金碗中。 夜色似乎带着炽热的温度。 …… 倭寇水路两军汇合后,安营扎寨,这一天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加藤清正认识东方玉轩和雨丹崖,而中间的玉面人他未曾见过。 现在战局对他们很有利,所以也不用求东方玉轩帮忙了,漪澜图自然也不用交给他们了。 加藤清正也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不过他也不用怕,毕竟这是在自己的军营中。 可是他错了,不算玉面人啊,单单是东方玉轩,这大营中就没有人能困住他,更别说伤他了。 加藤清正问道:“不知三位突然到此有何贵干?” 雨丹崖笑道:“自然是来帮你了。” 加藤清正笑道:“之前我军的确遇到点困难,不过已解燃眉之急。现在嘛,就不劳烦三位了。”他当然知道对方帮忙可定要酬劳,也就是要漪澜图。当初危难之际,自己都没有妥协,何况是现在形势大好呢? 雨丹崖面不改色道:“对了,忘记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主人。” 玉面人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加藤清正一眼。他往军营主座走去,然后坐在上面。 加藤清正见他如此,心中就有气。可是也还忍耐了下来,心想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已经够难对付了,他们的主人肯定是个厉害的角色。自己还是不要惹的好,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把他们当菩萨一样的供着,然后送走就好。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可却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加藤清正对玉面人点了点头,没有得到回礼,一笑了之。 雨丹崖又道:“之前我们主人有要事在身,所以晚到几天。现在主人有意亲自前来,就是想好好与将军商量一下如何对敌。” 加藤清正心道:你们想的美,想从我这里拿到漪澜图,门都没有。于是笑道:“三位真是太客气了,我也知道你们有大事在身,所以真不用帮忙。” 再次被拒绝,雨丹崖脸上还是没有怒色,因为来之前玉面人已经交代好了。这些话都是预热,好戏在后面。 玉面人自己倒了酒,边喝边道:“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别人想帮忙,主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加藤清正嘴角上扬,颇为得意道:“真的不劳三位费心,打仗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玉面人听了直接道:“其实这次我来帮忙是假,要漪澜图是真,你明白吗?” 加藤清正心说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过他仍笑道:“漪澜图我们真的没有,这次恐怕要让三位失望了。” “不要紧。”玉面人提着酒壶,看着杯满,然后酒溢了出来。 “我知道你有漪澜图,只不过不想交出来。而我嘴上说帮忙也只是想给你个面子,既然你不要面子,那我也就不给了。”酒一直在往外流,慢慢的流到加藤清正脚下。 这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明抢不成?” 玉面人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明抢,你能怎么样?” “你敢?”加藤清正一呵,外面冲入十几个带刀护卫,身强力壮,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可是也正是他们进来的时候,玉面人只微微抬头,这是几个老兵仿佛被重物所击,倒飞出去,落在地上鲜血狂喷,白色的血地被染成红色,胸口下陷而死。 “你欺人太甚!”加藤清正拔出刀,可是又被玉面人一看,钢刀段成数截。他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刀柄,才意识到自己面前之人的可怕。怪不得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叫他主人。 “我若是不给,你就杀了我是吧。可是我不怕死!”加藤清正阴笑道。 第五六九章 龟船 “杀了你实在太无趣,若是我把你军营中所有将领的脑袋都取下来,你觉得有意思吗?”玉面人云淡风轻道。 这一次他就是来明抢的,这是他的风格,不给就抢,颇有几分流光公子的样子。 不讲道理,你能如何? “你、你这无赖!”加藤清正已经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还讲不讲道理? “你说对了,我就是无赖。但我是个光明正大的无赖,因为我已经告诉你接下来我要怎么做了。交不交漪澜图是你的事,如果你拒绝给我,也可以派人来杀我。”玉面人笑道 加藤清正当然清楚,能成为东方玉轩和雨丹崖的主人,那武功肯定要在他们之上。营中虽有久经沙场的老兵,但比起这人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像刚才那十几个老兵一样,如果真去刺杀他,结果就只有一个字——死! 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已经挑明了,我就无赖,我就明抢,你能奈我何时,加藤清正就没办法了。不按常理出牌,换了是谁都懵…… 玉面人站起来,又道:“取下你营中所有将领的首级后,我还会带着我手下的一百个鬼战士投靠明朝联军,反过来打你们,你觉得怎么样?” “你!”加藤清正气的面红耳赤,就差一口血喷出来。 不帮忙也就算了,要杀我的将领也就算了,你反过来帮我的敌人。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现在不用急着回答我,漪澜图还在日本,所以你就修书一封给丰臣秀吉,让他来拿主意就好。不过嘛,下次我再见你时希望得到满意的答复,要不然我怕这白色的营帐就会被鲜血染红。”玉面人甩袖而去,东方玉轩和雨丹崖跟在后面。 加藤清正气的吱哇乱叫,但是他知道玉面人说得出做得到,这一次碰见厉害的无赖,他没辙了。来回在营中踱步,最后还是乖乖的写了一封信,派人马不停蹄的送回日本。 …… 除了营帐,玉面人志得意满,告诉雨丹崖监视着倭寇大军的动向。之前他可是说过黄河图和漪澜图都不会放弃,看样子漪澜图到手不难,倒是这黄河图的线索在齐楚手中。想要从流光公子手中得到黄河图的线索还是不容易的。 “主人,你觉得加滕小儿真会把漪澜图交出来吗?”东方玉轩道 “现在他们最主要的是对付明朝联军,战事虽然对他们有利,不过这是异国作战,粮草是个大问题。所以他们着急,现在我出来阻拦,是他万万想不到的。行军打仗我们不在行,但是若论单打独斗,你认为放眼天下有几人能与我争锋?” 东方玉轩道:“主人神功天下无人能敌,如果倭寇不同意交出漪澜图,那主人真要出手?” “杀几个人又不费事,你出手不就可以了。”玉面人笑着看向东方玉轩,目光中饱含深意。 “属下明白,这一次漪澜图志在必得。”东方玉轩道 “那么黄河图的线索你觉得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从齐楚手中得到?”玉面人问道 “这个有些难办,就算主人神功无敌,齐楚他足智多谋,抢我看是不行了,智取的话也有点难。”东方玉轩琢磨着,他还真没想到一个好的办法。 “既然明抢智取都不行,那么让齐楚主动交到我手上,你觉得如何?”玉面人笑道。 面前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却有几只大鸟飞过。 东方玉轩微微一愣,“主动交到咱们手上?主人莫非有什么妙计吗?” 玉面人笑道:“从明天开始你带领所有鬼战士找机会偷袭汉城。一定记住不怕死人,力度要大,毁坏力要强。目的是让汉城乱成一团,让明朝联军知道鬼战士的厉害。” “属下遵命。” “还有,在撤退时不用清理踪迹,可以让他们追,甚至可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落脚点。明朝联军来多少便杀多少,不要手软。”玉面人笑道 “主人的意思我大概理解了。”东方玉轩笑道,心说还是玉面人的主意好。自己带着鬼战士不断骚扰汉城,必定会让联军头痛不已,而鬼战士刀枪不入,实力强悍。就算明朝联军追来也不怕,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而玉面人最终的目的是让齐楚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到那时他自然会和齐楚谈交易。 …… 自李舜臣出狱以来,一直在监督工匠们建造龟船。齐楚从倭寇手中夺取的十二艘战船真是拿来救命的,最后一战能不能力挽狂澜就看龟船的了。 这一天下面人说龟船都建造好了,李舜臣一听大喜,急忙船上盔甲去建造地查看。工匠们也都知道现在全国上下的水军就只有这十二艘战船了,所以非常用心,按照李舜臣给的图纸,用最好的材料,日夜赶工。 十二艘龟船在码头排成一排,无比气派。李舜臣看着自己设计的杰作,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好啊,好啊,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他身后站着所有建造龟船的工匠们,他们这些日子几乎出了吃饭,连觉都不睡,就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造好龟船,让它们投入战斗。他们相信李舜臣,相信他的龟船,希望这些龟船能给百姓带来胜利。 李舜臣回身看着这些工匠,心中感慨万千,竟然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现在总领全国水师,国家是兴是亡皆系于他一人之上。他能给工匠们鞠躬,这可让工匠们心中无比激动。 “将军!”所有人一起跪了下去,泪水夺眶而出。这些日子他们也有过担心,有过恐惧。但是他们身后有一个战神,他们身后有妻儿老小,他们不能退缩。 “谢谢诸位了,我李舜臣答应诸位,我与龟船同在。我一定不负重托,驱逐倭寇,还我河山!”李舜臣慷慨激昂道。 众人一起喊道:“驱逐倭寇,还我河山!” 声音震彻天地,连旁边树上的白雪都被震落。 第五七零章 出事 这时候从后方匆匆跑来一人,李舜臣看起脸色知道有事情发生。 此人跑进了,只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不要慌张,有我在此,什么事尽管说来。” “将军,您快跟我来看看吧,出大事了。”听声音就知道这人是吓坏了。 李舜臣随即让此人带路,骑着马快速回到城中。到了城中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城中一条主要的街道上躺着许多尸体,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而两侧的商铺坍塌无数,有的还起火了。 “怎么回事?”李舜臣回头一望,虎目怒睁,胸中燃起怒火。 “将军,我们被人偷袭了。”那人说着就哭起来了,他也是汉城本地人,死的人中就有自己认识的。 “是倭寇吗?”李舜臣问道 “看样子不是。今天我们在城中巡逻时突然有百多个人从天而降,他们身体强壮,寒冬里竟然不穿上衣,就露着胸膛。我们刚和他们照面,话还没说,那些人就开始砸商铺,看见人就杀。我们上去阻止,可是他们的武功奇高,死了几个兄弟。” “这些人是为财?”李舜臣拧眉道。 “应该不是,砸完店铺还放了火,可是最后竟然又飞上天走了。” “从天上来,从天上走,这到底是些什么人?”李舜臣知道倭寇军中并无这些狠辣的角色。既然不是求财,那目的就不简单。可是听下面人说竟然毁了店铺、杀了人就走。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现在正当两军交战之际,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李舜臣急命手下把遇害的人埋了,然后好好安抚家人。又着急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前来商议此事。 众将领听了都面面相觑,有人提议,既然对方能来第一次,肯定还能来第二次。他们只需要在城中大小街道设防,等他们再来时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最后商议后也只有这个办法,李舜臣早已把汉城大小街道记于心中,不用看地图,就开始布防。 果不其然,就在第二天这些人又从天而降。东方玉轩奉了玉面人的命令带着鬼战士骚扰汉城。他们刚落在地上就被围了起来,这时候已经有人去找李舜臣了。 看着身穿盔甲,手拿弓箭的战士。东方玉轩摇头笑了,这些战士和鬼战士比起来,就像纸老虎和真老虎一样。至于要派出一个鬼战士就能把他们收拾干净。 李舜臣在第一时间赶到,还未走近,就看见有许多人被抛上天,落下就摔死。他终于看清了这些闹事的,身高要比常人高出一个头,体格强健,果真在严寒的天气里不穿上衣。而且最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的手下用刀砍在他们身上,皮肉竟然不坏。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身吗? 东方玉轩看见有将军前来,又命鬼战士撤退。李舜臣根本追不上,因为对方是从天上走的。看着地上死去的战士们,心中万分悲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没死一个战士对于他来说都是打击。 这时候朴将领也赶来了,他在别的地方布防。询问过事情经过,他走到李舜臣身边道:“将军,要不去找下齐兄弟?” 李舜臣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你留在这里,我去找他。” …… 齐楚正在看汉城周边的地图,这些日子他也在想对抗倭寇的办法。毕竟敌弱我强,而且实力太悬殊了,如果只依靠龟船,恐怕还是很难胜利。必须要想一个完美的计策。 这时候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岚汀看门,发现是李舜臣。 “齐兄弟,我有事找你。”李舜臣很急,坐下来也顾不上喝水。 “什么事让将军如此着急?”齐楚问道 “哎,昨天汉城突然被人偷袭。这些人是从天而降,杀完人就走。我叫人在大小街道设防,今天他们又来偷袭,又是从天而降,又是杀完人就走。而且这些人异于常人,都是刀枪不入的不坏之身。这件事现在最棘手,齐兄弟见多识广,可听说过世上有这样的人吗?”李舜臣后来又补了一句,“是一百多人,不是一个。” 齐楚最先想到的就是鬼战士,而且他敢确定这些人就是鬼战士。因为之前见过东方玉轩了,知道鬼战士就在朝鲜。看来倭寇前进,东方玉轩他们也没闲着。难道说双方又联手了? 齐楚把鬼战士的事仔细将来,包括鬼战士是如何培育,主人是谁。他对于李舜臣没有任何隐瞒。 “这么说齐兄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你们之前还交过手,那有办法对抗他们吗?”李舜臣问道 “如果以普通战士对抗鬼战士几乎没有胜算,之前他们帮过倭寇。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倭寇派来的,所以我现在需要查清此事。将军先别急,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齐楚安慰道 “那就拜托齐兄弟了。”李舜臣感激道,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齐楚在看汉城周边地图,“齐兄弟这是在做什么?” 齐楚笑道:“马上又要开战,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将军。” 李舜臣点头道:“齐兄弟为我国的事费心了,其实这几天我也在想对敌之策。对了龟船已经建造好了,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齐楚道:“正好,我真想亲眼看看将军设计的龟船到底是什么样子。” “说起来这还要谢齐兄弟救我出来呢。”李舜臣笑道 “将军真是太客气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李舜臣就离开了。现在他身上担负着保卫国家的重任,一个人要做的事太多。鬼战士的事交给齐楚后,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齐楚回忆上次和东方玉轩见面的情景,当自己问他们为何也来朝鲜,要帮助倭寇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东方玉轩狠狠的拒绝了。 齐楚知道他们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不说就侧面证明这件事又是机密。与倭寇联手,看来这件事倭寇能帮他们办到。不过上次玉面人不在,所以这些日子鬼战士都很安静。现在突然冒出来伤人,难道说玉面人来了,或者东方玉轩接到了玉面人的命令? 第五七一章 见面 一边思考天已经黑了,齐楚决定到城中查看一下。或许到了事发现场会有一些发现。 这次他没有带着岚汀或徐锦鱼,如果玉面人真的到了附近,那么今晚可能有一场恶战。 当齐楚走到事发地点的时候,狼藉的现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要想从其中查出一些看来是不可能了。那现在只有到城外去看看,齐楚腾空而起,衣衫无风自鼓,大袖一挥身影已在十丈之外,只见他身影连闪,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汉城守卫森严,因为怕倭寇偷袭。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上方有一个人飞驰而过。 齐楚落在雪地上,回身看着高大的城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往前走着,没过多远就发现了地上的许多脚印。 这是东方玉轩按照玉面人的吩咐让鬼战士故意留下来的,这次破坏汉城最终的目的就是引齐楚前去见玉面人。 齐楚停下,盯着这些脚印,然后抬头看去,一串串脚印看起来就是许多人走过时留下的,通往远方。心道:会是鬼战士留下来的吗? 可是不管是玉面人,还是东方玉轩都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莫非这是故意引自己前去,那么前方会有陷阱吗? 齐楚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看来自己要完成李舜臣的重托,就必须亲自前去查看一趟了。 顺着脚印往前走了很远,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这些脚印仍然向前延伸,看来鬼战士藏得很深。 齐楚脚下生风,加快速度赶去,不久后终于在脚印消失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时候忽听身后有人笑道:“流光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齐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玉面人,“你果真是故意引我来的,有什么事?”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公子风采,于是就叫你出来叙叙旧喽。”玉面人身形一闪已到了齐楚面前。 齐楚未躲,二人目光交错,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一丝深沉。 “若是叙旧,何须杀城中百姓?”齐楚问道 “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还好杀的人不多吧?”谈起人命,玉面人依旧一副轻松的样子。他当日告诉东方玉轩下手要狠,又怎么会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只是在他的心里,别人的命不叫命。 齐楚露出愤怒的目光,冷冷道:“人命在你眼里一点都不重要吗?” “人命?”玉面人轻笑,“那是个什么东西。我想要时,我就拿来,不想要时就让他们先活着而已。你说呢?” 齐楚闻言掌中绿光乍现,堆月箫突然出现,以笛为剑,于电光火石之间已刺了出去。这一剑刺出脚下雪地上的积雪轰然爆炸,连下面的泥土都飞了出来。 但是玉面人站着不动,竟然徒手抓住堆月箫,阻挡住齐楚的攻击。 绿光在他手上如愤怒的野兽,但却不能伤其一分一毫。只听他笑道:“你若是不以诡计骗我,怕是如何也胜不了我的。” 齐楚必须承认他说的话,不止玉面人,就算东方玉轩,自己想要胜他也难。但是他一生遇强则强,武功不敌,还有计谋。就算计谋也派不上用场,还有一腔热血。 “我们其实可以好好谈谈。”玉面人笑道,今天他引齐楚来其实是为了黄河图。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吗?”齐楚问道 “当然有了,比如说黄河图。”玉面人看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心。 “你想要黄河图,但是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得逞。”齐楚坚定道 玉面人笑道:“我听说公子身上有一个锦囊,里面有黄河图的线索。” 齐楚震惊,锦囊的事只有岚汀和徐锦鱼知道。玉面人是如何知道的?他当然不会怀疑岚汀和徐锦鱼,可是这也太蹊跷了。 玉面人笑道:“你也不用吃惊,我要想知道什么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你想怎么谈?”齐楚问道 “简单,你把锦囊打开给我看看里面的线索。”玉面人笑道 “完了?”齐楚心说这人也太不要脸,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的? “完了啊,难不成你不仅要给我看线索,还要给我钱?我可不缺钱。”玉面人恬不知耻道。 “你认为可能吗?”齐楚冷眼看他。 “有可能,因为你要是不给我看,我就杀了徐锦鱼和岚汀,如何?”玉面人笑道 “用他们的性命威胁我?”齐楚也笑了,“你若杀了他们,我就毁了锦囊。你觉得如何?” 玉面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之前在陵墓中齐楚戏弄过他,他一直记恨在心。想找个机会还回来,所以才用岚汀和徐锦鱼的性命要挟,不过在他看来齐楚要毁了锦囊也是情理之中。毕竟齐楚和加藤清正不一样,他是可杀不可欺,而加藤清正则是欺软怕硬。 玉面人笑道:“这样吧,你给我黄河图的线索,然后我帮你杀了倭寇军中统领,怎么样?” 齐楚却道:“难道我不会自己杀?” 玉面人道:“你也可以自己杀,不过要是有我的保护,你觉得能杀得了吗?” 对于倭寇,玉面人说不交出漪澜图,他就反过来帮明朝联军。对于齐楚,玉面人说不给黄河图线索,他就保护倭寇首领。他心里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用同样的方法想骗取漪澜图和黄河图。 齐楚则道:“那我便不杀了,不行吗?” 玉面人微微一愣,“不杀了?” “对啊,既然杀不了,就不杀呗。”齐楚笑道 这样的回答可是玉面人始料未及的,不过齐楚说的也有道理。他不是必须要杀倭寇首领,所以既然有人保护,那干脆放弃这个想法。 “那你有胜倭寇的办法?”玉面人问道 齐楚脑海中灵光一现,“其实我倒是觉得,咱们真的可以做一笔买卖。” “好啊,你说说看。” “你帮我杀了倭寇首领。”齐楚得意道 “这就完了?我的好处呢?”玉面人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完了啊,你没有好处啊!”齐楚仰起头道 第五七二章 争锋 玉面人道:“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帮你杀人?” 齐楚笑道:“简单啊,黄河图对你来说很重要。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把锦囊毁了。到时候你别想知道黄河图的线索。” “你……”玉面人果然被坑了,而且齐楚用的方法还是刚才自己的。 流光公子现学现用的本领真是强! 看来这一回合齐楚又占了上风,玉面人哪里能想到齐楚会反客为主。要知道结果是这样,他还费什么心思让鬼战士引齐楚来? 又听齐楚问道:“怎么样?你是帮我,还是不帮我?” 这可把玉面人难住了,黄河图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可是对齐楚来说却可有可无。他完全可以为了不让自己找到黄河图而销毁线索。如果自己不答应他的条件,流光公子向来不讲道理,什么天地至宝,估计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僵局,让玉面人重新占据了主动。 带着云青壁面皮的廖不到走了过来,这些日子他一直跟踪齐楚,知道齐楚要用黄河图来压制岚汀的魔性。所以齐楚一定不会毁掉锦囊。 “流光公子骗人的本领果然厉害,今天我若不来,主人就真被你骗了。”云青壁笑道,他给玉面人鞠了一躬。就是这个时候,玉面人微微皱眉,突然有一种感觉今天的云青壁为何与往日的不一样了?他没有细想,因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齐楚身上。 齐楚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玉面人是如何知道含有黄河图线索的锦囊在自己这里。直到看见了云青壁,心道:莫非是此人告诉他的? 云青壁走到玉面人身边,道:“公子,你真以为自己得了锦囊这件事天下再无人知道吗?” “果然是你。”齐楚没有吃惊,竟然还笑着,只是眯起了眼,眼中已有了杀气。 云青壁又道:“你能骗的了主人,却骗不过我。你真的敢毁了锦囊?我看未必吧,如果锦囊一毁,黄河图的下落就成了千古之谜。那么岚汀体内已经觉醒的魔性该怎么办?” 他说道了齐楚心中痛楚,本来齐楚是想用黄河图要挟玉面人帮自己先除去倭寇营中将领。谁知道反被将了一军。 齐楚不动声色道:“岚汀是我大师兄的孩子,自有一身傲骨。他要是知道用黄河图的线索能救很多人,哪怕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会同意我毁掉黄河图。我看是你低估了他。” 这时候玉面人道:“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岚汀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别人。可是我只想问一句,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齐楚攥紧拳头,是啊,自己怎么会看着岚汀死呢?他早已把岚汀当做自己的孩子,曾经多次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岚汀出事。 齐楚不语,玉面人已经知道他的答案。 齐楚一人面对两人,锦囊就在身上,“你们想要明抢?” “如果明抢,公子一定会毁了黄河图。所以我突然想到,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玉面人笑道。 “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和你做交易的。”齐楚转身就走,此刻他已做好了玉面人从身后偷袭的准备,但是对方没有偷袭,竟然任凭他安然无恙的离开。 云青壁看着齐楚离开,很不甘心,转身对玉面人道:“主人,就这么让他离开了?” “不碍事,让他走,用不了几天他还会来的。”玉面人很自信,目光凌厉如剑,追在齐楚身后。 “可是,这一次他回去要是打开锦囊,看了线索,然后放进去一个假的线索再来和我们做交易,怎么办?”云青壁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换做是他一定会这么做。 玉面人摇头笑道:“你真以为齐楚是傻子吗?像我这样的人,他换了线索,我会看不出来?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会和他做交易?” 云青壁追问道:“可是我不明白,主人也没有看过真正的线索,又如何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玉面人笑道:“风水状元廖文政亲自设计的线索,岂是常人能看懂的?齐楚就算再厉害,比起廖文政还是差远了。就算他足智多谋,也算他绞尽脑汁能想出来一个假的线索,但是比起真的来,定然是有漏洞的。” “漏洞是什么?”云青壁发现越来越看不懂玉面人了,他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玉面人竟然拍了云青壁一下,“与你这种笨人说话真是麻烦,自己好好想想、”他转身就走,云青壁一个人站在雪地上怔怔出神,然后自语道:“好好想想也想不明白。” 见到玉面人之后,齐楚终于知道鬼战士袭击汉城的目的了。就是为了引自己去见玉面人。不过今天二人的博弈谁也没占到便宜。 他已回到住处,关好门,拿出锦囊,准备打开。可是却想起了廖文政的话,黄河图是用来救世人性命的,只有它能救许许多多人的性命时才能打开锦囊。 齐楚向来重承诺,既然答应过廖文政就不能随便打开锦囊。可是今夜见过玉面人后,他已警惕起来。对方早就对黄河图有了觊觎之心,现在知道线索在自己身上,一定会想各种办法来抢。如果现在不做准备,很容易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盯着锦囊,齐楚心底有了一个想法,把真线索换成假的? 一念至此,便去扯锦囊上的封线,但是这一刻双手却抖了一下。 不行! 玉面人是谁?修为深不可测,心思无比缜密,自己如果换了线索,他会看不出来? 齐楚自问,比起廖文政来,自己差了多少。仔细一想差的太多了,风水状元能为皇帝点穴,能以黄河图的力量治理水患。这都是通天彻地的大神通,自己武功再强,始终停留在人的层面上。 廖文政留下的线索,岂是那么容易就编一个假的? 可是如果自己小心点,凭毕生所学造一个假的呢?玉面人就真的能看出来? 第五七三章 生变 齐楚再想如果让玉面人看不出来漏洞的线索应该是什么样的? 然后他想了十余个,最后又都否定了。 坐在桌边想了一夜,没想到一个假线索,都反复斟酌。可是一个个的线索又都被自己否定。 天亮时分,他依旧没有想到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线索。如果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又如何去骗玉面人? 同时云青壁也想了一夜,他是真的想不明白玉面人说的漏洞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古语说聪明反被聪明误。齐楚才智过人,他要想骗一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首先要先骗过自己。可是像他这般聪明的人又怎么能骗过自己? 流光公子自己想出来的线索当然知道漏洞在哪里,他骗不过自己就不能冒险去骗玉面人。 其实最大的漏洞不是线索本身,而是齐楚自己。可是一时间他还想不明白这最关键的地方,只要是他想出来的线索肯定都不过关,如果让别人想一个线索,还真说不定能瞒过玉面人。 可是齐楚也明白自己身边没有人的智谋能超过他,所以他更不会让别人来想这个线索。 所以,他永远也想不到一个满意的线索。永远也骗不了玉面人。 生活便是如此,聪明人有聪明的苦恼,愚蠢的人有愚蠢的快乐。 天刚亮,李舜臣就敲开了齐楚的房门。 “齐兄弟,从天而降那些人偷袭汉城的事怎么样了?”李舜臣一直记挂着,毕竟两次的袭击毁坏的店铺,死的人不少。而且手段残忍,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齐楚心想既然鬼战士毁屋杀人就是为了引自己去见玉面人,那么昨天双方见面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将军放心,这件事已经解决了。”齐楚笑道 “齐兄弟,我就知道你神通广大,我代汉城百姓谢谢你了。”李舜臣真心的感激让齐楚心底一暖。 “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李舜臣笑道,鬼战士的事解决了,他的笑声也变得爽朗了许多。 “将军有事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不必客套。”齐楚对李舜臣的印象极好,那日在牢中看见他被冤枉为谋反还在设计龟船,心里想着国家和百姓。齐楚就知道李舜臣是个好将军。 “那我就不客气了,齐兄弟快随我走,路上边走边说。”李舜臣真不把齐楚当外人,拉着他就往外走。也顾不上让他吃口早饭。 带着齐楚,二人来到建造龟船的码头。齐楚看见龟船,赞不绝口,真是如图纸上画的一样,铜墙铁壁,前面龙头中藏着大炮,船身处能发机关。如果这样的战船能大批量的投入战斗,那么倭寇必败无疑。 只是现在倭寇的战船超过龟船几十倍,虽然龟船坚硬威力十足,但想取胜还是很难。 “将军所造龟船真是当今世上海战威力最强的战船,倭寇战船如果碰上,只有被动挨打的份。”齐楚给李舜臣鼓劲道。 李舜臣听见赞扬也并没有露出笑容,他深知这次是场硬仗。 “齐兄弟,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看龟船,你先随我上小船。” 二人跳上一艘小船,船上有两名力士划船,正好顺着水流往下游驶去。 一路上李舜臣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仔细观察着岸边地形,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有时叹气,有时惊喜。 齐楚从他的反应中能看出他心绪起伏很大,其实齐楚也大致猜出来李舜臣今日急着带自己上船的原因了。 现在敌人几十倍强于他们,要想取胜不能只靠龟船。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朝鲜全国上下一心抗敌,这是人和。但还缺天时与地利,齐楚这几天在看汉城周边地形图,就是想找一处有利的水域和倭寇战船展开决斗。奈何他对朝鲜水域一点也不熟悉,一时间并没有找到这样的地方。 但李舜臣不同,他原本就统领水军,对全国上下的水域都熟烂于胸。几日来挑选了几处适合作战的水域,昨天他亲自来此查看。觉得这是几处中最好的水域,今日拉着齐楚,是想让齐楚给自己点建议。。 小船顺水而下,有一处急流,过了之后水流慢了下来。然后两岸变窄,之前能并排十余艘船一起通过,突然就变成只能通过三四条船。这一狭窄的水域很长,两个力士不停摇桨,竟然还用了两个时辰才通过。 这时候李舜臣让力士把船停下,和齐楚跳上岸。 他回望着那片狭窄而长的水域,问道:“怎么样?” 齐楚目露精光,喜道:“将军慧眼啊,果真是好地方。” “齐兄弟以为在此处决战如何?”李舜臣得到齐楚的肯定,信心倍增。 “再好不过了,若是能把倭寇引于此处,咱们就多了一分胜算。” “只是一分吗?”李舜臣看着齐楚,二人哈哈大笑。 二人正高兴之际,忽见从那狭窄水域急速驶来一艘小船,定睛一看是朝鲜水军,朴将领站在船上,正朝着二人挥手。 齐楚目光如炬,看清朴将领脸上表情,心道不好。 小船还未靠岸,朴将领竟然跳下水,看样子他实在是太着急了。冰凉的海水没过膝盖,他几步便上岸,来到二人面前,“将军、齐老弟不好了,那些刀枪不入的战士又从天上来了,这次杀了更多的人,领头的还扬言,要齐老弟亲自去见他。” 齐楚皱眉,心道玉面人应该不会逼得这么紧吧。急忙问道:“你看清楚带头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看清,他带着一个白玉面具,听声音肯定是个男的。那眼神我记得很清楚,非常毒辣。尤其他的笑,让人看了瘆得慌。” 听着朴将领的描述,齐楚可以肯定了是玉面人。可是他们昨夜才见过面,为何要逼得这么紧? 齐楚并不知道玉面人给加藤清正下的最后通牒,如果不交出漪澜图,自己就要帮着明朝联军。而对于齐楚,玉面人用同样的办法威胁。可是如果加藤清正要死拼的话,一直拖着时间,玉面人自己难道真的要帮齐楚吗? 第五七四章 破绽 那当然是不能的,否则他就算能拿到漪澜图,也拿不到黄河图。所以玉面人把两边都逼得很紧,让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没有时间去想对策。只要一边拿出东西,他就可以帮着一边打另一边,这样另一边迫于压力也必须交出东西。 李舜臣看着齐楚,“齐兄弟,你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 齐楚立刻安抚道:“将军放心,我这就去找那带头的谈谈。” “那就有劳齐兄弟了。”李舜臣抱拳感谢道 齐楚道:“无妨,将军把心思都放在此处吧。胜败在此一举,其余的事都交给我。” 朴将领听齐楚这么一说,眼睛一亮,“将军,有对付倭寇的办法了?” “有了。”李舜臣看着他,目光之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瞬间让朴将领觉得浑身是劲,“将军吩咐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齐楚乘着朴将领的船回汉城了,他没有去查看房屋被毁的情况,而是直接去找玉面人。 到了昨夜见面的地方,他以为玉面人会在那里等自己。谁知道雪地空旷无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玉面人的影子。 搞什么鬼?齐楚心想。 既然再次出动鬼战士闹事,不就是想要逼自己来见他吗?为何现在不出来了? 齐楚并不知道玉面人此刻正在加藤清正的营帐中,气氛很紧张,地上已经躺了几具尸体。 木炭味混着血腥钻入加藤清正的鼻子,他只觉心脏收缩,呼吸有些困难2. 汗,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 玉面人站着,东方玉轩在他身边,手臂上有一件裘皮斗篷,那是玉面人刚才披的。 雨丹崖和云青壁守在营长外,大雪从天而降,穿着盔甲的倭寇把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乎除了风吹雪,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从这里逃出去。 然而,在倭寇的面前仰面躺着数百具尸体,在这些尸体的胸口处都有一只脚,踩在上面。如果顺着这只脚往上看,便会发现一百个身体强壮,坦胸漏肚的大汉。 那胸膛如铁打一般坚实,面容肃穆,目光中除了杀气,竟然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鬼战士们一出手,再狠辣的倭寇都只有被踩成肉饼的份。所以包围他们的倭寇此刻拿着刀,正在瑟瑟发抖。 雨丹崖笑道:“你们谁还要上来?” 被这一问,倭寇们竟然后退一步。因为刚才有些同伴不信邪,举着刀冲了上去。可是刀被鬼战士徒手抓住,然后掰断,插入他们腹中,一拳砸死,一脚踩在胸口上面。 谁还敢不信邪? 看着胆小如鼠的倭寇,雨丹崖笑道:“一点都不好玩,要不我们换个游戏?” 他心里琢磨着,却听云青壁道:“别玩过了,主人还在里面谈事情。” 他们二人是好朋友,因为性格相近,都属于不怕事大的主儿。但是今天雨丹崖发现云青壁竟然阻止自己,扭头,皱眉,“你不想玩?” 躲在云青壁面皮下的廖不到突然警惕起来,心想自己太大意了,让他察觉到了破绽。立刻笑道:“当然想玩,不过主人在里面,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雨丹崖目光忽暗,“最近我发现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是怎么回事?” “有吗?”云青壁笑道 “有,除了你这张脸,其他很多地方都不像云青壁能做出来的事。”在以前廖不到确实不知道云青壁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这些日子装的有些辛苦,可是为了黄河图,他必须装下去。虽然步步危机,他也不能后退。 可现在该说些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和从前不大一样。”廖不到反问道。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反问对雨丹崖的冲击力有多大,因为他不知道雨丹崖心里谋划的事情。 这时候,雨丹崖忽然变得警惕起来,心道莫非事情露出马脚被他瞧见了?他要和东方玉轩联手,先复活蛊王,然后夺取黄河图,再对付玉面人。如果这件事被云青壁发现,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现在他应该说些什么? “哈哈,你看看你怎么还认真了呢?我开玩笑呢!”雨丹崖拍着廖不到的后背笑道 “哈哈,你不也认真了吗?难道我不是开玩笑?”廖不到也拍着雨丹崖的后背笑道。 然后雨丹崖那犀利的目光再次出现,带着惊悚,甚至是颤抖,“你?” “我怎么了?”廖不到并没有察觉到这一个字中蕴含的巨大信息。 “没事。”雨丹崖的手垂了下去,然后不再真是云青壁。 …… 营帐里,加藤清正已经接近崩溃,他在擦汗,但是越擦汗越多。 “想通了吗?”玉面人问道 “漪澜图我不会给你,而且现在也不在我身上。”加藤清正死扛着,因为丰臣秀吉的心中明确表明不能交出漪澜图。 “也好。”玉面人笑了,这样的笑容神鬼莫测。 “也好?”加藤清正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是却能察觉到玉面人发出的危险信号。 “你不给,那我就抢。要是抢也不行,那我就帮明朝联军灭了你们。”玉面人把加藤清正已经看透,这个人虽然在害怕,但是他就算死也不会妥协。所以玉面人放弃了逼迫加藤清正的想法,现在他的心思放在齐楚身上。心里有了一个不错的计划。 玉面人已经转身要走,加藤清正却在后面问道:“你不再问问我了?” “懒得问。”挑起帘子,走出营帐。风雪忽来,身后东方玉轩给他披上披风。 雨丹崖和云青壁同时望向玉面人,只听主人说了一句,“你们既然想玩,那就玩个痛快。记住,不痛快,不停手。” 然后他带着东方玉轩离开,接着倭寇军营中哀嚎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飞上天,有时候有几颗人头,张着嘴,舌头还在颤抖。 雨丹崖看着鬼战士尽情的屠杀,心中无比舒畅。不过他在痛快的同时,却留了一个心眼。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跟云青壁说了一句话。 “晚上后山见。” 第五七五章 逼迫 齐楚耐心的等着玉面人,他没有离开,哪怕是天下大雪,也安静的,不急不躁的站在雪地中等待着。 因为他清楚,如果玉面人达不到目的,还会派鬼战士去汉城杀人毁屋。 本来他以为要等到晚上,但是黄昏时分,玉面人就出现了。 红霞满天,映着白雪,广阔无垠的大地之上有两个黑点在慢慢靠近。 “大战之际,公子还有赏雪的雅兴,真是难得。”玉面人笑道 大雪翻飞,风吹着二人的衣衫,红尘之中最风华绝代的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带着笑意,却又饱含深意。 “如此迫不及待的逼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齐楚不想与他附庸风雅。 “不为什么,昨夜回去后我又想了很久。我觉得交易还是可以做,只不过换个方式而已。”玉面人伸出手去,只见空中鹅毛大雪在他掌心汇聚成球,然后悄然炸开,竟绽放成一朵琼花。 花蕊的部分还闪耀着光芒,然后他突然攥紧拳头,白雪琼花四碎而飞。 “公子若觉得有了黄河图的线索就能要挟我,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想要黄河图不假,但是我平生最讨厌别人要挟我。”玉面人也不知怎地,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竟在齐楚面前真情流露。 齐楚也是诧异,他们立场不同,一直以来都是敌对。玉面人城府极深,又怎会轻易在自己面前坦露真情? 玉面人盯着齐楚,嘴角泛起一丝邪气,“我跟你这么说并不是警告你。而是警告我自己,很多年前曾有一个人也像你这般要挟我,但是后来……”他停在这里,不是故意勾起齐楚的好奇心。而是想到这件事,心脏抽搐,下半句没有说出来。 “后来怎样了?” “后来她死了。”玉面人异常冷静道,然后又补了一句,“她是我一生最爱的人。” 齐楚咬紧牙关,“你杀了她?” “因为她要挟我,所以死了。”玉面人攥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 “你可曾后悔过?”齐楚问道 “我恨自己,但不后悔。”玉面人看着齐楚的眼神是凶狠的,似乎要挟他的人都得死。 “可是你既然能用鬼胎复活别人,为何不把她复活?” “复活她之后再被她要挟?”玉面人脸上的面具下冒出一股紫气。 “所以你就算恨自己,就算最爱她,也不会被她威胁。” “不错。” “你真是个怪人。” “所以别逼我。” “但我不怕死。” “我知道你不怕,岚汀也不怕,徐锦鱼也不怕。但是你怕岚汀死,你怕徐锦鱼死。” “所以现在你也在要挟我?” “是的,这笔交易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既然这样,那说来听听。” “你给我黄河图的线索,我派鬼战士加入联军,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像这几天一样,鬼战士会每天偷袭汉城。我知道他们绝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没办法一次性杀死一百个鬼战士。只要还有一个鬼战士,汉城中的百姓就会随时有送命的可能。” “我知道你还要说,如果我拒绝和你交易,那么你就会杀了岚汀。” “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人。” “这么说我没有退路。” “没有。” 夕阳还是夕阳,但快要消失。天边没有明月,但它却终会出现。 齐楚看不懂玉面人,也看不透他。如果最后要以这样的方式得到黄河图的线索,为何昨天要用别的方法? 玉面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是一个记仇的人,齐楚曾戏耍过他。所以他想以这种方式赢回来,可也想不到昨天仍被齐楚占了上风。加藤清正那边已经没有希望,最后他只能从齐楚这里先得到黄河图的线索。 他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所以不会给齐楚任何拒绝的机会。 这样的交易条件,齐楚没办法不答应。拒绝的后果他承担不起,而同意的结果看起来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玉面人知道黄河图的下落后一定会前去争夺,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时候耳边忽然想起廖文政的话来,只有当黄河图的线索能救很多人性命时才可以打开锦囊。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齐楚决绝,不知汉城百姓要死,一旦玉面人帮助倭寇,鬼战士那刀枪不入的身体,明朝联军绝对不是对手。战争的失败死的人会越来越多,所以和他合作,能救很多人吗? 齐楚有些奇怪,琢磨着廖文政的话。难道说廖文政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昨晚我回去没有打开锦囊,没有放入假的线索?”齐楚这么问已经说明他同意和玉面人做交易。 “你是聪明人,我也是聪明人。聪明人要想骗聪明人,首先要骗过自己。可是你能骗过自己吗?”玉面人道 直到这个时候齐楚才恍然大悟,自己不是骗不过自己,而是太在意自己的看法了。 看着齐楚的表情,玉面人很是过瘾,于不动声色间控制着别人的想法和行动,而且这人还是流光公子,这种成就感让他得意。 “我现在想通了,你不怕这次回去后,我换了线索?” “所以,我不能让你回去。”玉面人笑道 …… 天色刚黑,廖不到已经在后山等着雨丹崖了,他之所以来是想看雨丹崖找自己有什么事。 可是他却不知道今夜等来的不只雨丹崖一个人。 黑夜,白雪,让这个世界更加黑白分明。 雨丹崖来了,他一个人来的。因为另一个人已经提前藏好了,此刻正在暗中看着云青壁的一举一动。 “你来的真早,难道等不急了?”雨丹崖笑道 “是怕你等不急。”廖不到很稳,这一次他要格外小心。 “上次我跟你说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雨丹崖问道 廖不到微微一愣,“你说了那么多的事,到底哪件事?” “就是上次在京城,我跟你说的那件事。”雨丹崖笑道。 “都这么久了,我怎么记得?”廖不到以为自己很聪明,可是他真的蠢到家了。 第五七六章 识破 “就是让你查岚汀的身世啊!你这记性,也真是不好。”雨丹崖若无其事道。 “这件事啊,你早说不就得了。” “查的如何?是不是给忘记了?” “这个还真忘了。”廖不到当然不能说记得,否则雨丹崖问结果,他没办法回答。 “哈哈哈!”雨丹崖仰天大笑。 廖不到心里一惊,立刻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戏演的太差,明明不是云青壁,非要硬装。”雨丹崖揭穿了廖不到的身份。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廖不到心想自己应该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但是他不能承认。否则自己的下场只有死。 “听不懂?还是装不懂?”雨丹崖往前走了一步,“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时候杀了云青壁,伪装成他的。” “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廖不到在寻找逃走的时机,同时也在寻找出手的时机。先杀雨丹崖,然后再逃。否则就算自己逃了,雨丹崖把此事告诉玉面人,最后还是个死。 “到了现在还不承认?”雨丹崖微微笑道,可是这样的笑容里带着不怀好意。“那我就直说了,我与云青壁认识多年,平日里走的也近。但是这些日子你故意躲着我,是不是怕我看出破绽?” 廖不到已经不说话了,若不是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现在雨丹崖一定能看见他尴尬的表情。 “可是你躲得过一时,还能躲得过一世?今天在倭寇营外,我已经看出破绽了。其实之前我也并没有让你查什么岚汀的身世,只是随口一试,想不到你就上当了。”雨丹崖笑容的背后藏着警惕,他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云青壁要动手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可否替我隐瞒下去?”廖不到这是在商量,可真正的目的是让雨丹崖放松警惕。 雨丹崖正要回答时,廖不到已经出手,这一招奇快,只求一击毙命。而雨丹崖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没有躲。他站在原地,冷静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云青壁。 然后廖不到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攻来,如果自己硬要杀死雨丹崖,定会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碾得粉碎。所以他收手了,回头一望,万万想不到东方玉轩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廖不到心念电转,才想明白雨丹崖为何一点也不慌张。原来东方玉轩早就藏身暗处,就等待着自己承认不是云青壁。 一念至此,他以为是玉面人派他们前来试探自己,心凉半截,也没了逃命的想法。 “你们想怎么样?”廖不到沉声道。 如果是玉面人派来的,那自己肯定必死无疑。 “先看看你的真面目再说。”雨丹崖走上前,要撕去廖不到脸上的面具。 廖不到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雨丹崖折扇一打,左手藏于扇后,做的是杀招。 廖不到扯下云青壁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雨丹崖也是一惊,“廖不到!竟然是你!” “奇怪吗?”廖不到反问道。 “云青壁被你杀了?”雨丹崖和云青壁的关系很好,此时也还挂念着他的生死。 “主人派他来杀我,为了活命,我只好杀了他。”廖不到看着手中的面皮,似乎看见上面毛孔里有血液渗出。 “既然你逃过一劫,为何不远走高飞?装成云青壁再回来,跟在主人身边有多危险,你不知道?”雨丹崖问道。 “我自然知道有多危险,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可是我有使命,必须找到黄河图。”当初在梁溪的时候,廖不到也可以求鬼医给他换一张脸,自此就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是他没有,除了要保护鬼市蜃楼的几个人外,他必须要找到黄河图。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活着的意义。如果他远走高飞,虽然远离了危险,但也没了活着的意义。那时候活着对他来说就是每天吃饭睡觉。 有些人的一生注定与危险相伴,也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 他们是悲哀的,但也是幸福的。 “要杀就杀吧。”廖不到明白,有东方玉轩在自己是逃不掉的。 这时候雨丹崖竟然大笑道:“我为何要杀你?” “不杀我?”廖不到皱着眉,不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 “难道你很想死?”雨丹崖藏在扇子后的左手放下,然后给了东方玉轩一个眼色,叫他也不要动手。 “不是主人叫你们来杀我的?”廖不到问道 “当然不是,主人并不知道我们今夜和你在这里见面。”雨丹崖道。 “你们竟敢瞒着主人,私自行动?”廖不到对他二人另眼相看。 “难道你不也是瞒着主人杀了云青壁,又回到主人身边?”雨丹崖心中琢磨着计划。 “你们既然不想杀我,为何又要揭穿我?”廖不到问道 “为了拉你入伙。”雨丹崖笑道,他与东方玉轩虽然联手对付玉面人,但力量也很薄弱。如果现在再加上廖不到,他们三个人都是玉面人身边的亲信,到时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玉面人真能连三人都防范的住? “入伙?”廖不到以前看不起雨丹崖,但现在却发现这个人城府极深。又望了东方玉轩一眼,平日里东方先生很少说话,除了玉面人,再也没人能驱使他。但今夜他竟然能被雨丹崖找来,看来二人之间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错,你想得到黄河图,但却绕不过主人。只要主人在一天,就算你能看见黄河图,也摸不到。可如果我们三人联手,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你们也想要黄河图?”廖不到警惕起来,这世上奸诈之人太多,先说合作,事后杀人灭口的事他自己也做得来。如果雨丹崖和东方玉轩也是为了黄河图,那么就算三人联手杀了玉面人,最后还是要因为争夺黄河图而大打出手。 “先不说我们二人想不想要黄河图。我就问你,只要主人在,你能得到黄河图吗?” “那是肯定得不到。”廖不到很清楚玉面人的实力,甚至玉面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第五七七章 对局 “所以你必须和我们联手。因为如果你拒绝,我们会先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尸体送到主人面前。”雨丹崖威逼利诱,廖不到不可能不上套。 “可是我不明白,你们要黄河图有什么用?”廖不到问道 “那你要黄河图有什么用?”雨丹崖这么问,廖不到大致明白了。 黄河图乃是天地至宝,想要它的人数不胜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就像自己是为了使命,齐楚是为了救岚汀,玉面人是为了自己变强。 廖不到看着二人,又道:“你们早就联手了?” “也就在几天前而已,你加入的还不算晚。”雨丹崖笑道 廖不到点头,现在的情况他加入是对的。因为廖不到清楚,以自己的力量想要和玉面人争夺黄河图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是自己又背负着使命,所以没有退路。现在有了雨丹崖和东方玉轩的帮忙,就算二人未来会成为自己的敌人。但很显然,这二人和玉面人比起来还是要好对付一些。 达成了合作的意愿,三人非常有默契。没有过多的说话,因为现在他们还并不知道黄河图的下落,也不必要走的太近。三人转身,各自离去,只留下空旷的雪地和一座突兀的山峰。 …… 这一夜齐楚没有回汉城,玉面人也不能让他回去。自从道破了假线索的事后,玉面人很清楚一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齐楚定然会打开锦囊,换一个假的线索进去。 现在齐楚想走也走不了,因为他一旦表现出有离开的想法,玉面人很有可能就会终止本次的交易。 既然走不了,那就索性留下来。玉面人带着齐楚回到自己的住处,在这大战即将爆发的时刻,二人还有闲情逸致下棋。 棋盘上楚河汉界划的分明,玉石的棋子,在火光下似乎还有光晕流转。 棋已经下了一半,这是一局残棋。到齐楚落子,不过他拿起棋子一直也没有落下。 “不敢下?怕输?”玉面人嘴角上扬,这残局对他有利。 齐楚笑道:“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认为自己能赢?” “因为我剩的子多,而且占优势。”玉面人笑道 “什么时候以谁的子多论输赢了?”齐楚把棋子放回远处,这一步他没走。 “我的子多,我就有机会将军。只要我不停的将军,你早晚有输的一天。”玉面人笑道 “可若是你无军可将呢?”齐楚正说着,拿起“将”子放进兜里。 “你还想耍赖?”玉面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一局棋的输赢,他要的是黄河图,他要的是最后的胜利。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真能肯定我把锦囊带在了身上?”齐楚笑道,这一次玉面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玉面人身形一闪已到了齐楚面前,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让屋中烛火熄灭。 “你敢骗我?”这是威胁,也是质问。 “你从来没问过我锦囊在何处,所以谈不上骗。所以,这就好像下棋一样,在你往往能赢的时候反而会输。”齐楚玉指一扫,蜡烛再次燃起。 玉面人回头一看,自己的棋盘上,“帅”子已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齐楚的“将”。 这时候齐楚摊开手,在他掌心处赫然有一枚“帅”。 “如何?现在谁赢了?”齐楚笑道。 玉面人目光一闪,忽然笑道:“只要你的人在,我就没输。锦囊就算不带在身上,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它的所在。因为锦囊就代表着危险,谁知道了就会有杀身之祸。如果你还想让我帮你,还想打退倭寇,就必须和我合作。”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一次齐楚虽被玉面人牵制,但他却不会轻易低头。 “你想告诉我,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输赢。”玉面人似有些得意,左手一挥,齐楚放在他阵营中的“将”便朝他掌心飞去。 玉面人抓着“将”轻轻一握,玉石棋子便化成粉末。 …… 接下来的三天里,玉面人和齐楚形影不离。他没有跟齐楚回去拿锦囊,到了现在他反而不急了。 另一边李舜臣派人在选好的那片狭窄水域中打木桩,中间用铁链相连。三日里不见齐楚,他有些担心,直到这一天岚汀和徐锦鱼找到他。 得知齐楚自那日去见鬼战士的首领后便不见踪影,李舜臣皱起眉头,心里想着怕是出事了。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现在战事紧急,朴将领和孙敬他们都非常佩服齐楚。要是齐楚真的出事了,他们一旦知道肯定会乱了心神。 所以,李舜臣一个人承担着这份重担。看着徐锦鱼焦急的神情,他心有愧疚。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那些刀枪不入的战士再次出现在城中。话没说完,李舜臣心凉半截。齐楚上次就是去解决这件事,如今鬼战士再次出现就代表着齐楚失败了。那么他的人怎么样了?、 “快随我回城!”李舜臣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带着徐锦鱼和岚汀,还有几个将领匆匆赶回汉城。 城中严阵以待,朝鲜的战士们把鬼战士包围起来,但是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次他们发现,这些刀枪不入的战士和从前不一样。 不打不杀,很安静的站着。 战士们面面相觑,现在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都祈祷着李舜臣快来,可是之前他们已经见识过鬼战士的厉害。李舜臣来了就能退敌吗? 李舜臣来了,他也没有退敌的方法。不过让他开心的是齐楚出现了。 在西北方一个商铺的屋顶,齐楚负手而立,微笑的冲他点头。 见到齐楚安然无恙,李舜臣也就放心了。可是这时候身边有一个小兵凑到他身边,伏在李舜臣耳边说道:“将军,屋顶另一个人好像就是这些刀枪不入战士中领头的。” 李舜臣才注意到齐楚身边还有一人,虽然离得远,但是清楚的看见此人脸上带着一块玉面具。 “你确定?”李舜臣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确定,上次此人出现时,我也在这里。”小兵说话越来越没底气,因为他怕了。 第五七八章 心事 李舜臣不知道齐楚为何会和玉面人在一起,但看样子两个人的关系还挺和谐。再看面前的鬼战士,与之前相比少了杀戮之气。 这时候齐楚和玉面人已经飞身而下,眨眼间便站在了李舜臣的面前。 战士们虽然害怕,但是却都挡在李舜臣的身前。岚汀看见公子和玉面人在一起也心中犯疑,徐锦鱼则上下打量齐楚看他是否受伤。 “将军,借一步说话。”齐楚拉过李舜臣,玉面人也没有阻拦。二人往旁边走了几步,齐楚小声的和李舜臣交谈起来。 其实这一切都被玉面人听得一清二楚,李舜臣听着齐楚说的话,不断的转头往玉面人那里看,脸上表情时而变换。待齐楚说完了,仍是犹豫不决,最后长叹一声,“这次豁出去了,我信你!” 然后与齐楚回到玉面人面前,双手抱拳道:“在下李舜臣,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玉面人微微颔首,“李将军不必在意名字,我这人从来就没有名字。若是非要称呼,那就叫我一声玉公子吧。” 李舜臣看得出来此人非比寻常,能控制鬼战士的人岂会是普通人?当下又道:“玉公子,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 旁边的战士们听李舜臣要和敌人好好谈谈,都是一脸茫然。要知道先前鬼战士可是对汉城造成了不小的破坏,那些商铺不算,光是人命就不下一百。怎么到头来将军对敌人还客气上了? 他们自然想不到其中原因,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舜臣三人离去。 徐锦鱼本想上前跟齐楚说几句话,却见他使了一个眼色,心知他不方便。只能拉着岚汀跟在他们身后。 李舜臣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屋中只有他们三人,徐锦鱼等人都在外面等着。 刚才齐楚拉过李舜臣说了合作的事情,现在三人要详谈。 李舜臣一开始并不相信玉面人是真心的,但现在当齐楚说了拿黄河图的线索做交换。并讲清楚黄河图的来历以及威力后,李舜臣终于明白了。玉面人果然不是白帮忙,而是冲着黄河图去的。 屋外,众人焦急的等待着。朴将领甚至贴在门上想听里面说些什么,可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所有人唯一能听见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个时辰过去了,大门紧闭。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丝毫声响。 再后来忘记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三人面色平静的走出来,齐楚对李舜臣点了点头。然后和玉面人离开,这时候徐锦鱼跑上来,她想跟他说句话。可是心底的话岂是一句就能言明的? 齐楚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和玉面人快步离开。徐锦鱼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痛,转身看着李舜臣道:“将军,你们都说了什么?” 李舜臣叫了几个亲信,让其他人都退下去。然后把徐锦鱼和岚汀叫着,走进屋中,把和玉面人合作的事说了。 但是大家都表示出了担心,李舜臣一拍桌子道:“别说了,我意已决。诸位要是还相信我,就照我说的去做!” 众将领站起,在他们心中李舜臣就是战神,为了国家和百姓,他们不惜一死。能和李舜臣共同对敌是他们此生的荣幸。 众将领纷纷抱拳,言明会听从指挥,然后下去准备即将到来的大战。 当屋中只剩下李舜臣、徐锦鱼和岚汀三人时,他说出了齐楚拿黄河图线索做交换的事。 齐楚能为了朝鲜百姓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李舜臣真是感激不尽。他知道玉面人是个危险的人物,齐楚跟他此人身边也就有了危险。可是现在李舜臣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他能打赢这场仗,一切就都会结束。这也是齐楚告诉他的话,叫他专心打仗,千万不要有负担。 徐锦鱼听说齐楚拿黄河图的线索做交换,第一时间看了看岚汀,发现少年并没有什么反应,才放心下来。其实她心里很担心齐楚,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舜臣把徐锦鱼二人送出屋子,剩他一个人时,缓缓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了未来即将发生的战争,一个个画面掠过,他额头上竟渗出汗珠,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时而全身绷紧,时而片刻放松。 他这是在想象战争的画面,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每次大战前都要在脑海中预想战争中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提前做好准备。 过了许久,直到一身衣衫湿透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神情有些疲惫,自己倒了杯水,慢慢的喝了起来。 …… 徐锦鱼带着岚汀回到住处,关上房门,便问道:“岚汀,你没有怪公子吧?” 岚汀微微一笑道:“鱼儿姐姐是说公子拿黄河图的线索跟玉面人交易的事吗?” “是啊,这件事你怎么看?”徐锦鱼是个女子,虽然表面上见岚汀没什么异常。但她也知道少年经常把心事藏起来,回到住处后心想还是和他好好聊聊。 岚汀笑道:“我觉得公子做的对。现在倭寇压境,我们兵力不足,如果没有玉面人手中鬼战士的帮忙,胜算太小。这是为了朝鲜百姓的安危,我支持公子的。” 徐锦鱼点头道:“可是黄河图能压制你的魔脉,若是玉面人得到了线索,有可能会抢先一步。” 其实徐锦鱼清楚,玉面人一定会抢先一步,之所以说可能是不想让岚汀有太多的压力。 “没什么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真被他夺了黄河图,就说明那是天意。反正我们努力过就好了,没有遗憾,也不会埋怨公子。”黄河图关乎到岚汀的性命,想不到他竟然反过来安慰徐锦鱼。 其实少年早就想明白了,一切随缘,若是能压制住魔脉固然好。但如果黄河图的线索能换来战争最后的胜利,能救更多的人,他也愿意牺牲自己。 再说了,没到最后,谁敢说一定能得到黄河图?就算玉面人有通天之功,也未必就能如愿以偿。 公子虽然把线索告诉玉面人,但自己这边也会知道线索。不过是双方再一次的较量罢了,当初在云蟒山陵墓中,公子不也胜玉面人一筹吗? 第五七九章 准备 现在自己有了相忘刀,习得龙神八变,功力每天都在增加,谁说没有和玉面人一争的实力? 岚汀想的明白,却见徐锦鱼面有忧色,随即问道:“鱼儿姐姐,其实你更担心公子的安危吧。” 徐锦鱼点头道:“是啊,总觉得这次比之前还要危险。在神庭时,虽然神兽鲲凶狠异常,但毕竟多人联手。而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个人在面对,我心里总放不下。” 岚汀安慰道:“公子向来都能逢凶化吉,这一次虽然打不过玉面人。但我觉得公子心里已有打算,交出黄河图的线索看似是无奈之举。可如果真的能帮助李将军打退倭寇,救朝鲜于水火之中,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徐锦鱼听他老气横秋的口气,被逗笑了,“我怎么觉得你像经历过沧桑的老人一样,说的话一点都不想你这个年纪应该说的。” 岚汀凄然一笑道:“谁让我被老天选中当了这个天生妖孽呢。” 徐锦鱼发现说错话伤了岚汀,急忙挽救道:“我们都不要多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快想想一会儿吃什么吧,我都饿了。” 提到吃,岚汀果然来了精神,“鱼儿姐姐等着,我这就去弄点好吃的。” …… 玉面人带着齐楚返回住处,看样子他并不着急。似乎一切成竹在胸,其实他已派东方玉轩和雨丹崖暗中监视徐锦鱼和岚汀。虽然齐楚把锦囊交给二人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如果齐楚真把锦囊交给他们两个中的一个,想必这个时候他们会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锦囊藏起来。一旦锦囊出现,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就会出手抢夺。 可是玉面人错在以为自己的两个手下还像以前忠心,殊不知如果他们真的抢到锦囊是不会拿回来的。 这时候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心里想的都是拿到锦囊自己马上就去找黄河图。 但不管是玉面人,还是东方玉轩二人的美梦都要落空了。因为齐楚并没有把锦囊交给徐锦鱼二人,也没有把锦囊藏起来。昨天之所以那么说是想扰乱玉面人的视听。 真正的锦囊其实就在他的身上,现在他表现的云淡风轻,甚至比玉面人还冷静。 玉面人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呆在他的身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齐楚又身怀锦囊,他能如此镇定也实属不易。 刚才他们和李舜臣在屋中商量对敌之计,约定三日后发起最后的进攻。 没错是朝鲜水军以十二艘龟船主动进攻倭寇三百余艘战船,这看起来像个笑话。但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李舜臣选了一处狭窄水域,希望在此作战。因为龟船以铁皮包裹上半部分,铁皮外有铁刺,根本不怕撞击。论坚硬程度和威力,都要远远高于倭寇的战船。 但也有缺点,因为上半部分加了铁皮,所以重量要比平日的战船重许多,水中作战很不灵便。一旦在广阔的水域,双方发生追击,龟船就落了下风。 第五八零章 无局 可如果在狭窄的水域,倭寇战船就算速度快,可是水域狭窄,再用铜墙铁壁般的龟船拦截前后去路,不但可以让龟船不灵便的缺点变成优点,还可以包围三百余艘敌船,到时候龟船进去横冲直闯,倭寇必将遭殃。 这是李舜臣的退敌之计,依据有利地形展开殊死搏斗。机遇在于玉面人让刀枪不入的鬼战士加入,危险在于己方龟船只有十二艘。 以十二艘对敌三百,想要胜,太难!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李舜臣肩负着保家卫国的使命。就算这一仗是输,他也必须要出击。这是一个军人的尊严和勇气。 死,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一个热血男儿到最后连决战的勇气都没有。 …… 这一天到了晚上,倭寇军营中,加藤清正在大帐中来回踱步。他有些焦急,因为自玉面人离去后,再也没回来找他。 这看上去很不正常! 玉面人对漪澜图势在必得,自己虽然拒绝了他。但加藤清正非常清楚,玉面人不会就此罢手。 可是为何对方消失了呢? 加藤清正当然不会愚蠢的相信玉面人是放弃了漪澜图。那么也就说对方有了新的对策。 在没见到玉面人之前,加藤清正一直是和东方玉轩,雨丹崖二人接触的。从二人口中得知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主人,那时候加藤清正对这个主人就很好奇。 几次的接触下来,他很清楚东方玉轩和雨丹崖的实力。能做此二人的主人,实力必定在他们之上。其实他也清楚不只是实力,手段和心机也肯定要在他们之上。 那时候加藤清正就很畏惧东方玉轩和雨丹崖,更不用说他们的主人了。而当自己和玉面人接触下来,正如从前所想此人非同一般。 绵里藏针、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似乎吃人连骨头都不吐,像这样的人想要的东西怎会轻易放弃? “将军,该吃饭了。”手下送来饭菜,可是他已没有心情享用。 现在战事对他们非常有利,朝鲜水军全军覆没,明朝陆军损伤两万余人。眼看着就要去的最后的胜利,加藤清正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问题。 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害怕出问题。 因为他记得玉面人离开时脸上的表情,那种毫不在意的蔑视,让他心寒。 所以,最后他决定着急水路两军所有将领,商量下面进攻的事情。 这一夜,大帐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时而争吵,时而安静。 到了最后还是统一了意见,用最快的速度整顿全军,然后从以水军主攻。因为现在明朝军队还有几万兵马,而朝鲜水军不堪一击。 只要水军大胜,就可以成战船驶入流往汉城的河流。 统一了意见后,各个将领回去整军。加藤清正坐在椅子上,这时候饭菜早已经凉了,他的心也还是凉的。 就算布置好了一切,还是怕! 若问世上谁能不怕玉面人,到现在为止似乎只有流光公子一个! 好久不见 有一段时间没上来说说话了,确实实在太忙了。感谢大家的理解,毕竟我不是靠着写书赚钱生活,有自己的工作,写书只是个兴趣。 2018是忙碌的一年,忙着奔波,忙着学习,忙着进步,当然忙着创造。所以像睡个午觉、看个电影、放半天假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奢侈。 堆月箫写了一年,起起伏伏,最后总算结果不错。到目前为止故事已经进入第二部分,不过也要说声抱歉,确实是没时间更新了。 写书的初心是写一个自己满意的故事,不取悦任何人。想必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这个故事真的不适合网文,这一年里我同时也在研究网文的套路,迄今为止也明白了怎样让一本书火、让一本书受欢迎。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去写,因为最开始我只是想写一个自己满意的故事。如果真的变了风格,就算火了,自己不满意,贪图的又是什么呢? 所以,现在的成绩,我完全可以花钱雇一个枪手,给他提供大纲,让他每天写两章,然后按时更新。这样你们有的看,而且我还有钱赚。但是我又怎能那么做呢?虽然有不少大神是这么干的,但毕竟我不是大神嘛!哈哈。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是前些年很火的一句话,现在提起来有点老掉牙,但是说的容易,要做真的很难。 有多少人是写着写着就变成为了点击推荐月票和订阅那些冰冷的数据?有多少人写着写着就变成了为了争推荐,然后勾心斗角?又有多少人写着写着就变成了无限的水,然后还是无限的水? 有多少很火的书,写了五六百万还在水?为的是什么?因为有人看,写下去就有钱赚。但是我不能,我做不到。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我写的故事,写出来的字首先自己要满意。 如果,不满意,那干脆不写。 太忙了,以至于才上来说说话。明天还要坐很晚的飞机,凌晨一点多降落,两点多才能到酒店。那么有人会问,为什么不坐早点的飞机。因为早点的时候这边的事还没办完,所以你知道时间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我是一个做任何事都必须做到极致和完美的人,要不就不做。在这样的时候,只能把写书放到一边。否则看正版的稿费肯定不够我吃饭的,难道还要让看盗版的来养活我? 很感激一直以来支持的朋友们,同样感激看正版的你们。这本书的大纲早就写好了,结局也已经写好,只是现在没时间继续写了。 不管谁说太监也好,说江郎才尽也罢。堆月箫从去年二月底更新以来,我从来没求过一个人来看。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没几个读者的时候,我亦是自己硬抗。但我同样感谢我的读着。 只是想说,接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更新,如要弃书,还望好聚好散。毕竟网络无道德,也最能看出一个人的道德。 最后我想跟我的作者朋友们说点真心话,每当看见你们在群里发某本书一万字签约,某本书两万字上推荐,某本书三万字推荐票十万,某本书断更了一年还连续推荐,然后你们或抱怨、或讽刺、或牢骚,最后还是自以为委屈的回去更新时,我都想说一句:这太正常了,这世界向来就是不公平的,哪怕你做的再好,也还是不公平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追求正义和公平是没错的,但最后终将被时间的浪潮埋葬。商场如战场,本就是无情和残酷的,善良无错,但太幼稚了。有一天当你发现能给别人利益的时候,也就走上了成功的道路。 如果你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就要有看着别人大鱼大肉,自己啃窝窝头的平常心。 一边想着功成名就、吃香的喝辣的,一边躺在床上不努力吹嘘自己的正义感,简直是个逗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