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嬗》 第一章 引子 地点:西安影视城,一座府邸前 天气:小雨霏霏 时间:下午 人物:一个身穿白色裙裳的美貌女子,一个面目英挺、身躯伟岸的男子。 情节:女孩一脸悲愤、绝望、难过、悔恨的神情,将手中的玉佩扔给对面的男子,哭喊道:“霍去病,我真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居然杀害了我的兄长!我李兰当初误信你的鬼话,痴心错付。今天把玉佩还给你,从此恩断义绝。杀兄之仇,逼父之恨,我李家不会忘记,早晚有一天要报这血海深仇。” 女孩说完,转身就走,男子手拿玉佩,拔腿欲追上女孩,想了想,又停住了身形,僵立在那里,直到浑身被雨水打湿。 “第二机位组的注意,给女主和男主两个表情特写,再慢慢拉长,给个远景。此时要表现出女主决绝的心理,男主矛盾的心理。ok,过关,拍下组镜头。” 胖导演王一坐在椅子上指挥着,看到青嬗被洒水车淋得一身湿,转过身来说:“青嬗,快去换衣服吧,别冻感冒了。今天没你的戏了,好好休息吧。”青嬗向众人打过招呼,回了自己的房间。 青嬗,中戏大三的学生,十六岁开始拍戏,到今年二十岁,已经拍摄过六七部电视剧,两部电影,其中一部电影还获得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提名。她从出道开始就极受关注,曾先后获得世界最美面孔第19位、网络“你最喜欢的女演员”和“宅男女神”等荣誉。 今天青嬗拍的是古装电视剧《大将霍去病》,她出演女一号-霍去病的情人李兰。青嬗在拍戏前认真读了有关霍去病的史书,知道这个少年英雄,军事天才,号称“战神”的人物,根本就没有任何绯闻。他的三观就是建功立业,忠君报国,所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就出自他的口中。而且他16岁打仗,24岁病逝,之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也没有闲暇时间谈恋爱。 可是编剧和导演觉得一部男人戏会失去女观众,所以在里面硬加入了感情戏。霍去病有没有娶妻,史书上没有记载,只写着他有一个儿子,所以编剧就充分发挥想象力,编出一套苦情戏,让李广的女儿、李敢的妹妹李兰(杜撰的人物)和霍去病相爱,英雄美人,本来是一对让人极羡慕的组合,但后因李家和卫青霍去病两人结下仇恨,李兰痛恨霍去病射杀了兄长李敢,也把父亲李广的死归咎于霍去病的舅舅卫青,就因爱生恨,生出无数事端。 青嬗本来不太想接这部戏,但扮演霍去病的是她非常崇拜的一位实力派男演员,想和他搭档演对手戏才接了下来。这部戏已经拍完一半,再有两个月就杀青了,青嬗这段时间一直是学校和外景地两处跑,特别辛苦,她计划拍摄结束后一定给自己放个假,去马尔代夫放松一下。 进了房间,青嬗先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衣服,给自己冲了一大杯咖啡,开始做功课。刚坐下就听有人敲门,青嬗起身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一米八多,长得非常帅气,一脸窘迫又着急的样子。他见到青嬗呐呐地问道:“请问你们是在拍霍去病的戏吗?” 青嬗以为他是想做群众演员或者要签名,就客气地说:“小弟弟,你想做群众演员,就去片场找副导演吧。想要签名呢,呵呵,你要谁的?我的现在就可以给你签,你要其他演员的,他们也都在片场呢。” 男孩听见青嬗的话,脸红了一下,“我不是要签名的,也不是想做群众演员,我是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人想要这块玉佩?” “玉佩?我看看。” 青嬗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抱着一个非常精致的檀木盒子,虽然破旧,但一看就是古物。男孩仔细看了看青嬗,惊喜地问道,“你是青嬗?” 青嬗点点头,笑着说:“可以给我看看吗?” 男孩很郑重的打开盒子。 青嬗将玉佩小心地拿起来,仔细端详后,不禁惊呼出声,原来这是一块汉代的玉镂雕舞人佩。白玉质地,温润缜密,如脂似蜡,整体无沁,玉中雕刻的舞女面目娇美,云髻高耸,形体婀娜,楚楚动人,可谓形象鲜明又生动传神。 青嬗之所以肯定这是汉代之物,是因为今年恰好参加了一次大型国际拍卖会,会上就有一个汉代的双舞人佩,当时拍卖的底价是60万美金,这种玉佩都是传世珍品,留存极罕。 男孩见青嬗看得入神,就在一旁介绍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玉佩,我叫霍南,是影视城东面霍家村的。我的祖先就是西汉时期的名相霍光,他是霍去病的弟弟。祖上传下来说这是去病祖先生前所刻,要后代子孙永世传承,说要送给有缘人。可我爸得了癌症,急需用钱,我家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它了,我想卖了它给我爸治病。”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卖,卖多少钱,听说你们在这里拍戏,就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买?” 青嬗心想,这个玉佩我倒是非常喜欢,可它既是霍去病留下之物,那就比拍卖会的玉佩还要值钱,也就是至少在60万美金以上,我当下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再说霍南还是个孩子,卖玉佩必须得他爸爸签字认可才行。青嬗就告诉霍南可以委托拍卖,这样能卖出更好的价钱,但必须要他爸爸书面同意。霍南点头应允。 青嬗对玉佩又端详了一阵,觉得玉佩上的舞女竟有几分面熟。霍南见青嬗看的认真,也跟着看了起来,他忽然惊呼出声:“青嬗姐姐,这个女子怎么这么像你啊?” 青嬗也颇觉意外,笑道:“难道这是我的祖先么?”她把玉佩翻过来,发现玉人的后背上竟刻着一个小小的篆字,别的古篆字或许不认识,这个字却是她小时候就认得了,正是青嬗的“嬗”字。 青嬗忍不住用纤纤玉指摩挲着这个字,心里忽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这个两千多年前的古物与自己有了莫大的关联。此时窗外的一抹余晖照射到玉佩上,那个玉人似乎鲜活了一般,如此灵动、曼妙,与持着它亭亭玉立的少女完全一样,霍南看到此景诧异的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少女连带玉佩竟凭空不见了。 第二章 穿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青嬗渐渐清醒过来,还没睁开眼,就听见耳边有女孩低低的哭泣声。这是哪里?青嬗茫然四顾,发觉天色已黑,自己正躺在一座大花园里,旁边站着十几个穿着古代服饰的女孩子,个个掩面低泣,无人注意到自己。青嬗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很疼,看来这不是做梦,可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方。她站起身,拍了拍离得最近的女孩,“请问这是哪里?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听明白,哭道:“这里是揽月阁,我们今天都要接客了,你不知道吗?” “接客?接什么客?难道揽月阁是****场所吗?”青嬗无比诧异,心想难道这里是强迫女子****的地方,那为什么****还要扮古装,太诡异了。 女孩道:“你被爹娘卖到这里,竟不知道这里是女子卖身的地方?我爹已经告诉我了,让我听老鸨的话,千万不可违拗,否则吃亏的是自己。”她又看了看青嬗,颇为羡慕地说:“不过你长得真好看,凭你的容貌,也许今晚会有个好人为你赎身的。” 青嬗正要继续发问,几个男子提着灯笼快步走过来,为首的命令道:“你们都快整理一下衣装,拍卖大会马上开始了。你们等会儿按顺序进入花厅垂帘后等着,上一个拍卖完了,下一个再出场。要是有想不开或者逃跑的,嘿嘿,云老板可吩咐了,抓住后先打100大板,一年内接客的收入全部归老板,你们自己想想后果,可别做蠢事。” 青嬗听了大吃一惊,这里的确是个****,该怎么办,偷着报警?她摸了摸身上,居然没带手机。糟糕!这可怎么办呢? 青嬗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可又都觉得不妥当,尤其是自己对这里根本一无所知,即便逃跑出去,没有交通工具,没有地图,又能去哪里呢。 正当青嬗想办法的时候,为首男子走到她面前,提起灯笼仔细照了照,赞道:“好一个绝色女子!啧啧,比媚红院和金玉堂的几个花魁还要强上几倍。我说兄弟们,这么个人物我们早前怎么没看见呢?有了这位姑娘,咱们揽月阁还愁客人吗,这可是个摇钱树!你们都快过来照顾着点,千万不得有一点闪失。” 最后面的男子道:“这些姑娘怎么办?” 为首男子道:“除了呆二、猴三护着她们,其他人都过来,这一个比那一堆都值钱多了。” 另外三人快步过来,分站在青嬗的四周。青嬗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可怎么跑掉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装作顺从的跟着他们走。 一行人走出花园,进入一个大厅通道,不一会儿就到了花厅垂帘。为首男子吩咐大家站住,让前面的女孩逐一进去。青嬗隔着布幔,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喧哗声。听了一会儿,觉得很奇怪,因为里面很多人说话都文邹邹的,乍一听还以为在拍古装剧呢。而且他们报价都说白银几两,铜钱几贯,而不说几百块,几千块,再看看周围也是很奇怪,居然点着蜡烛灯笼。青嬗忍不住问旁边的男子道:“这里没有电吗?为什么要点蜡烛?还有,我,我想去洗手间。” 男子一愣,继而笑道:“姑娘,什么店?揽月阁里还要什么店。这里都点蜡烛,你家那里点羊油灯还是猪油灯?你想洗手,等着拍卖结束喝花酒的时候再洗也不迟。” 青嬗听了更加纳闷,难道他是从古代穿越来的,还是故意在开玩笑。男子忽然往青嬗身边靠了靠,“姑娘,你不是汉朝人吧?你的打扮可有点奇怪呀,不过我挺喜欢的。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手臂、大腿还有玉足,这的姑娘可没人敢这么穿。” 青嬗彻底懵了,什么汉朝人?她颤抖着小声问道:“汉朝人?难道这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不是公元2016年吗?” 男子轻笑道:“什么中什么国?这里是大汉朝的天子脚下--长安城,现在是元狩元年。姑娘,你真不是汉朝人哪?” 青嬗差点晕了过去,元狩元年?刚刚结束的戏份就是发生在元狩元年,即汉武帝时期,这时霍去病十七岁,而青嬗这个虚拟的女主人公是十六岁。她异常烦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不过看了眼玉佩,怎么会无端穿越到了这里。咦,玉佩呢,玉佩到哪里了?青嬗记得晕倒前是手拿着玉佩的,v领短袖连衣裙没有口袋,玉佩到哪了,难道落在花园里了?找到玉佩,是不是还能穿越回去,青嬗稳了稳情绪,不再理会旁边的男子,心中慢慢盘算脱身之策。过了大半个时辰,前面的女孩已经走光了,轮到青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昂着头,撩起布幔,大步走了进去。 第三章 拍卖大会 揽月阁大厅香艳奢靡,花团锦簇,无数根燃烧的牛油巨烛将大厅照的异常明亮。今晚是揽月阁的拍卖大会,中间偌大的圆台下坐满了人,或划拳行酒,或与女子调笑,一片热闹喧哗。角落里一位三十岁上下,丰姿卓越的女子一边关注着台上,一边和身旁年轻男子低语道:“这次尚有几个容貌过得去的,但距我的期望还差的很远。” 男子轻轻一笑,容颜更增俊逸,“姐姐期望的是一位色艺俱佳的绝色女子,然世间平常女子居多,绝色女子可遇不可求也。”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忧色,轻叹道:“李末,你也知道揽月阁的情况已大不如前,虽说有四大花魁支撑着,但一则她们日益骄纵,动辄使性子发脾气,难以管理;二则她们也是独力难支,无法撑起整个揽月阁的发展。这样下去,我们会很快沦落为二流欢场了。” 李末刚要答话,忽见垂帘后款款走出一个少女,仔细看时,只觉心头一震。台上少女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雪肤花貌、清丽绝伦。奇的是她身着一袭极短且修身的浅黄衣裙,把曼妙婀娜的身材显露无疑。本来喧哗的大厅突然寂静无声,所有男子莫不睁大眼睛盯着她,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男子竟忍不住上前去摸少女的玉腿,少女并不慌张,淡定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缓缓扫视过众人。 台下众男子被那清澈如水的目光扫过,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一时间无人做声。这时席间摇摇晃晃站起一个虬髯大汉,他看了看周围,大声嚷嚷道:“云老板呢,去哪了?这个美人卖多少钱?啧啧,你看那腿,胸,小腰,还有那小脸蛋儿,真是勾走了我的魂咧!我出白银一百两,今夜志在必得。” 见有人出价,其他人也跟着竞拍了,不一会儿就涨到了白银一千两。先前带领青嬗的人在帘幕后笑着对同伴说:“我没说错吧,她就是个摇钱树,刚才那十几个加起来也就是二百两银子,她一个人就能卖一千两,估计还有人涨价呢。” “我出黄金一百两!”先前的虬髯大汉大喝道,周围好多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黄金一百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纵千般不舍,也没法和这位财神爷死杠下去了。拍卖主持人听到这个报价,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忙不迭地问道:“还有人出价吗?我数三声,要是没人竞价,那姑娘的初夜就归这位大爷了。” 三声后,主持人敲下了锤子。虬髯大汉见自己最终胜出,喜出望外,恨不得立刻拉上少女洞房。 令人意外的是台上少女并不像其他女子那样怯懦卑微,也毫无凄楚可怜之态,她淡淡地看着大家,嘴角竟浮起了一抹讥笑,“你们闹够了吗?” 声音清越,虽不大竟把众人的喧闹给硬生生的压下去了。少女自然是青嬗,她刚醒来时还摸不清状况,有些惊慌失措,但冷静思考之后,便想到了关键一点,花园里的女孩都是被亲人卖进来的,而自己是穿越来的,仍是自由之身,揽月阁无权拍卖她。 她看向拍卖主持人:“你有什么权利拍卖我?你去查一查,我有没有被卖给你们揽月阁?” 李末忽觉有些不对,他忙翻看手里的籍册,竟没有这位少女的信息。他又转身吩咐一旁的助手立刻查找今晚所有新来女子的卖身契,不一会儿,助手回报没有找到少女的卖身契,今晚应该是十八个女子,她是第十九个上场的。 李末暗暗松了口气,他正待向身边的女子也就是揽月阁的老板云眉报告,一直冷眼旁观的云眉却不慌不忙地道:“我都听见了。她不是入籍的妓女也好,要不倒糟蹋她了。” 云眉向李末助手低声交代了一番,后者遂快步至主持人那里也如是吩咐。主持人听罢, 朝虬髯大汉拱手作揖,“对不起大爷,我们刚刚查实这位姑娘的确不是我们揽月阁的人,刚才的拍卖取消,幸而也没让大爷出钱呢,请您多多包涵。” 虬髯大汉本来对青嬗的美貌垂涎三尺,要不也不会花百两黄金竞买初夜,锤子落下后,他实是高兴到极点,恨不得立刻拥美人入怀,但这到手的鸭子忽然飞了,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虽说揽月阁没收他的钱,但这种得到又瞬间失去的滋味也让他受不了。青嬗说话时,他只听美人娇声细语,也没太注意内容,但拍卖主持的话让他一下子就暴跳如雷,“什么?拍卖取消,你是要消遣大爷吗,还是怕大爷拿不出钱来?大爷我出得起价,就拿得出钱,小四,赶紧把黄金给他。” 拍卖主持赶紧摆手道:“大爷您别误会,小的哪敢消遣您呢。的确是小人做事不周,误把这位姑娘当做我们阁里的人了,这都是小人不察之过,您要打要骂都行,只是这个拍卖取消了。” 周围众人本来对虬髯大汉千金买得美人一夜羡慕嫉妒恨呢,听到揽月阁取消拍卖,都有些幸灾乐祸,大有一种我得不到也不让你得到的心理。 青嬗见揽月阁已经公开承认自己不是被卖身的妓女,拍卖也取消了,就欲转身离开。 虬髯大汉本有三分醉意,虽然主持人再三解释,仍恼羞成怒,又见周围众人取笑嘲弄,更是火上浇油,他正欲发作时,忽见青嬗要走,立刻想也不想就窜到台上伸手相拉。 古代男女间授受不亲,即禁止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揽月阁已声明青嬗非欢场女子,那虬髯大汉的行为就过火了,都可以以调戏妇女之名告上官府了。李末见此,忍不住喝到:“住手”。 台下人也都纷纷喊道:“快住手。” 台下站的主持人也已飞身上台欲给青嬗解围,只是大家都落后几步,眼见大汉就要抓住青嬗手臂,众人不禁惊呼出声。但青嬗未等大汉抓住自己,已侧身避过,大汉一抓不中,竟不顾身份的要来个熊抱之势,这就叫人觉得太下作了。 青嬗本不想惹是非,但虬髯男子一再相欺,不禁有气,见男子又扑上来,便轻巧转身,绕到男子背后用肘部重重一击,男子收势不住,向前趔趄了两步摔倒在地。 台下见男子摔得狼狈,都哄然大笑。李末已经上台,见青嬗毫发无损,放下心来,朝主持人使个眼色,让他将虬髯男子扶起送回座位上,又对青嬗低声道:“姑娘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请跟我来。” 虬髯男子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他见李末带着青嬗要走,又想拦住,主持人早已上前拖住他。眼睁睁地看着青嬗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帘幕后,他气急之下大声喝骂起来。这时,云眉 缓缓走过来,娇媚又不失气势的冲男子一笑,“钱爷今夜是怎么了,想是我揽月阁的酒太醇厚了,钱爷酒不醉人人自醉?刚才那位姑娘是我的远方表妹,初来乍到误闯进了这里,钱爷又误以为是青楼女子才闹了这么一出天大的误会。您哪,消消气,我让秋菊今晚陪您,一切花销都算我的。” 秋菊是揽月阁排名第三的美女,云眉这样说,也是为了不得罪这位开铜矿发家的金主。谁知道姓钱的虬髯男子并不买账,还在那里叫道:“牡丹给我也不要,我就要刚才那个美人,她是良家女子,那我出千两黄金做聘礼,娶她做我的夫人总可以吧。” 千两黄金,这真是一笔大数目了,即便是云眉,听了也不禁心动一阵,只是她心里另有打算,便笑道:“谢谢钱爷对舍妹的抬爱,只是婚姻之事尚需父母之命才可,我这个远方姐姐可说了不算。要不这么着,您今晚还让秋菊陪您,我呢,抽时间去问问我姑母,看看他们同意与否。” 虬髯男子见云眉应允可以去提亲,立刻眉开眼笑,也不在揽月阁呆了,带着手下回家筹备聘礼去了。 云眉见他走了,把揽月阁的女子都叫出来陪客人吃酒行乐,一时间衣香鬓影、灯红酒绿,醉人莫过温柔乡了。 第四章 只能留下来 青嬗随李末出了花厅便停下脚步,她想赶紧离开这里,不过离开之前要先去花园看看玉佩是否落在了那里。李末见她忽然停住,便知晓她的心意,道:“我知道姑娘想离开这里,因为刚才的确是我们行事不周,让你受惊了。姑娘家在何处,我这就备车送你回去。” “我家在…”青嬗不知道如何回答,犹豫一会儿,问道:“这附近有没有酒店?哦,我说错了,这附近有没有客栈?”李末闻言一愣,他借着四周摇曳的烛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女。一头长长的秀发随意散开,花瓣般娇嫩秀丽的面庞上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正注视着自己,毫无羞涩忸怩之态。李末猜测着她的来历,看她的外貌举止,一定是出身显贵,可为何她会误闯进揽月阁?而且这身作料考究的衣裙几近于半裸,领口开的很低,不仅露出整个雪白颀长的脖子,往下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袖子就没有,两个纤细的玉臂一览无余;裙子只到膝盖以上,奇怪的鞋子除了让脚看起来更美丽之外,似乎一点也不起遮挡作用。而这样打扮又这样性感美丽的她居然想独自去住客栈,他忍不住提醒:“姑娘,长安城内没有女子独自住客栈。而且姑娘的打扮也颇引人瞩目,似乎换一身衣服更为妥当。” 青嬗这才注意到虽然此时的长安城是盛夏时节,但对面这个年轻男子包括自己看到的其他人都是长袍广袖,云袜布鞋,只有自己身着短裙和高跟鞋,看起来相当怪异。她一时有些无措,如果不能住客栈,自己去哪里容身呢? “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揽月阁暂住下来。” 青嬗闻言见一个三十岁左右非常美艳的女子走过来,她微微一笑,两道柳叶眉梢上扬,极有风韵:“我叫云眉,是揽月阁的主人,要是姑娘眼下没有可去之处,住在这里倒也方便。所谓相遇就是一种缘分,姑娘误闯进这里,也算是咱们姐妹两个有缘,你看如何?” 青嬗思考了一会儿,或许,暂时留在这里是唯一之计。她又打量了一下云眉和男子,云眉虽有些风尘女子的味道,但总体看来是一位大气端庄、气质高贵的人,而男子虽然年轻,但儒雅稳重,气质亦是不俗。青嬗点点头,“那就太麻烦你们了。” 云眉笑道:“姑娘客气了。” 一边说一边引领青嬗到了后面一个非常雅致的独院,“这个院子原来是我妹妹住的,她嫁人后就空了出来,我一直让人打扫着,姑娘不嫌弃就住这里吧。”她顿了顿,“不知姑娘芳名,家住哪里?” 青嬗心想,穿越的事可不能告诉你,就含糊道:“我叫林青嬗,来自蓟州,和家人失散了,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里。” 云眉道:“原来如此,蓟州离长安很远,姑娘既来了,倒也不用急着回去。不妨在这里多住上几日,得闲我陪你逛一逛长安城,还是很有意思的。” 青嬗摘下迪奥限量版手链,递与云眉道:“我没有带银子,这个手链还值两个钱,请你收下吧,就当我在这里的花费了。” 云眉坚辞不受,“姑娘太见外了,你住在这里又会花多少钱,以后你要是回冀州,那路上才需要钱呢,快收起来留作日后用吧。” 青嬗见她坚决不要,只好作罢,想起玉佩,就道:“云眉姐姐,我刚来时可能不小心把玉佩失落在花园里了,想现在去找一找。” 云眉想了想,道:“现在太晚了,妹妹还是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让李末带妹妹去找吧。晚上花园里没人,即便落在那里也不会丢的。” 青嬗心想也是,古代没有路灯,打着灯笼去找也很难找到。 云眉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她走后不久,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端来饭菜,青嬗随便吃了几口,简单洗漱之后就上床休息了。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变故,好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她忍不住使劲掐了几下自己的手臂,好疼,看来真的悲催的穿越了。不能认命,一定要想办法回到现代。显然这次穿越是因为玉佩而起,那这块玉佩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找到它就找到了回去的关键。 第五章 谋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嬗睡着了,做了好多梦,都是在现代的惬意生活,直到早上听见公鸡打鸣的声音,才悠悠醒来。看了看手腕上的百达裴丽表,居然停止走动了,只好把它摘下来,小心翼翼的收好。青嬗打量了一下四周,花梨木大床、花团锦簇的绸缎被子、粉色的床幔、雕花的窗棂、红色的漆木家具,一切都古香古色,叹口气,开始在古代的生活。 昨夜照顾青嬗的小姑娘已经端来了洗脸水,小姑娘不仅长得清秀可爱,说话做事也透着聪慧明快,“小姐,李末大人一大早就吩咐过,请您不用着急,安心洗漱吃饭。他已经将花园封锁,您饭后再跟他去花园就行。” 青嬗心中暗赞李末做事细致周到,便一边洗漱吃饭,一边和小姑娘闲聊了几句。小女孩叫芷兰,今年十二岁,因为家里很穷,被卖来揽月阁当使唤丫头,已经在这里三年了,平时主要服侍那些比较红的姑娘,因为以前服侍过云眉的妹妹,所以这次被派来专门服侍青嬗。 唉,青嬗心里感叹,十二岁,这在现代还是个中学生,是看着漫画、吃着零食,朝父母可劲撒娇的年龄,可她已经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了。 饭后,青嬗换上芷兰带来的衣服首饰,嫩绿色的上衣,雪白的裙裳,又将秀发用一根玉簪束起。收拾妥当,芷兰带着青嬗去了花园,李末早已等候在那里,青嬗向二人介绍了一下玉佩的样子,三人便分头寻找。但是找了一上午,花园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尤其是青嬗刚醒过来所待的地方更是找了好几遍,都没有见到玉佩的踪影。 李末又派了几个人在花园外寻找,也都一无所获。青嬗见玉佩没有下落,不免神情沮丧。李末见状,温言道:“姑娘不要着急,我会加派些人手寻找,实在不行,再贴些失物招领启事,多给些酬金,万一有人捡了,也会送回来。” 青嬗感激地说:“谢谢你!玉佩对我很重要,关系到我能否回到家乡。” 李末看向青嬗,后者眼中满是急切,他不忍让她如此着急,郑重地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一时找不到玉佩,又无处可去,青嬗只好继续留在揽月阁。慢慢的她也了解到揽月阁的一些情况,因云眉的长袖善舞,这里曾是长安城最著名的风月场所,但近几年行业竞争激烈,最繁华地段开设的媚红院和金玉堂都有很强大的背景,揽月阁生意每况愈下。但云眉有复兴的雄心,也一直在布局,只是缺少能迅速改变局面的燃爆点。正当四处探索之际,青嬗到来,她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女孩必会成为自己事业转折的关键人物,所以对青嬗照顾有加,而她又是极聪明之人,每每只是闲话家常,并不说破心意。 青嬗在这里住了十余日,也没有玉佩的一点线索,无奈之下,也开始筹划长久之计。云眉对自己甚是不错,而眼下揽月阁也是缺人手的时候,如果自己留下来,既可生存下去,也能报答云眉的容留之情。只是做些什么呢?青嬗突然想起,奶奶出身中医世家,承袭祖业开了中医药公司和按摩店,自己从小接触,对基本的按摩手法、身体穴位和药物配置很清楚,要是把这项技艺教给揽月阁众人,在这根本无人懂得按摩的汉朝,一定会非常受欢迎。 一日吃过早饭,青嬗把几天来想好的方案又理一理,觉得没有什么纰漏,就向云眉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云眉听后非常高兴,拉着青嬗的手说,“妹妹说的按摩,整个长安城也没有,要是能让那些爷们喜欢,肯定赚钱。我把那些不能接客的姑娘叫来,让她们跟你学习,再腾出十间房子,重新装饰一番,专做按摩之用。妹妹把要配置的药物列个单子,李末去采买置办,咱们说干就干。” 云眉见青嬗成竹在胸,所提想法不仅新颖独特,而且行事计划做的周密细致,心中不免暗暗赞叹。而青嬗对云眉也甚为钦佩,按摩是她第一次接触的新事物,但一点就透,而且还能因时制宜想出更详尽的方案。 二人极为默契,半日的功夫就把揽月阁近期的发展计划拟好,又敲定了每一个环节的负责人,下午就招来相关人员风风火火干了起来。 书说简短,十几日后,揽月阁的特色服务—按摩开张了,在青嬗的意料之中,在云眉的意料之外,开业就非常火爆,而且良好的服务、优雅的环境、美好的体验又积攒了极好的口碑,每日客人都爆满,甚至深夜还有人排队。青嬗见机立刻推出了预约服务,很快就排到了十几日后。私下里,云眉和李末都问青嬗按摩成功的原因,青嬗解释按摩是揽月阁首创,长安城内没有任何竞争的原因。其实她知道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古代服务业极端落后,硬件环境简陋,没有服务标准,缺乏服务意识;这才使得自己按照现代服务业标准创设的按摩所向披靡,不过这个原因自然不能告诉她们了。 第六章 初试身手 青嬗初试身手就大获成功,云眉自是喜出望外,一方面揽月阁人气鼎盛,财源滚滚,另一方面竞争对手又无法快速跟进复制,自己独占市场,这种感觉真是太畅快了。青嬗也慢慢体会到了自己在古代的价值,现代时她家境极为优越,本人又非常优秀,人生就没有过一丝波澜。这次莫名穿越到古代,一切从零开始,她才体会到以前是多么幸福。这段时间她身处欢场,没少见姑娘们的血泪和底层人生活的艰辛,她们毫无尊严和自由,如果自己也沦落到这般处境,恐怕更加悲惨,因为古代人没经过好生活,以为生活从来都是这样,她们有一种宿命感。但对于自尊、自信、自立、自强的现代女性来讲,她又怎能一下子适应呢。 很简单的例子,初来时碰到的虬髯大汉后来带着大箱贵重礼物求见,想求云眉为他和青嬗牵线搭桥。当时揽月阁的姑娘嫉妒的眼睛发红,在她们看来,虬髯客也只二十上岁,面貌并不丑陋,最难得的是他家祖上世代经营铜矿,富可敌国,而且他是要迎娶正室,并非没什么地位的小妾,这基本上是一过门就摇身变成了豪门少夫人,这等美事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啊。云眉问青嬗意见时,并无隐瞒,把这位钱大少爷的家境介绍的很清楚,青嬗怎么会只因为他有钱就嫁给他呢,当然一口拒绝。当钱大少爷最终灰溜溜的从揽月阁离开时,在场的人无不惊讶得掉了下巴,她们无法理解青嬗的那句话“我只会嫁给我爱的人”。 所以青嬗渐渐稳定下来后开始思考如何在这里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自己有两个大问题,一是没有身份,二是女人;这两样是致命的。如果是个男人,虽没有身份,但凭借自己的能力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可是在古代,女子一般是没有独立人格权和财产权的,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换句话说没有任何社会属性。 现在很多穿越小说写女主到古代怎么翻云覆雨,让很多女孩读了之后有一种幻觉,觉得到古代社会更好生存,再遇上个王子贝勒的,简直是快乐的不要不要的。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尤其是像青嬗这样凭空穿越过去的,没有身份,连个客栈都住不了。如果年轻貌美身无分文,还流浪街头,什么后果大家可自行脑补。幸而她到了揽月阁又遇到了云眉,暂时有个栖身之所,才不至于特别狼狈。所以青嬗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一定要在此立足,才能生存下去,也只有自己帮助揽月阁发展了,才有更好的未来。 青嬗经过一番调查,发现揽月阁的创新能力不足,不会包装,无论是房间装饰还是女子服饰,或者歌舞弹唱,都没有定期推陈出新,时间久了难免让人觉得没有新意。青嬗和云眉李末商议后,在几个方面都做了很大改善,建立研发机制,大到环境布置、歌舞表演、餐饮茶点,小到姑娘的妆发配饰,都要不时创新,这样才让客户时时感觉到新鲜,才愿意来这里消费。 青嬗的计划一落实,回头客来的频次更高了,新客也增加了不少。特别是青嬗教的新曲推出后,连乐府官署都惊动了,他们对新曲都评价甚高,认为曲风别致,歌词新颖,唱和之下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一日,一个乐府官员对云眉说:“青嬗姑娘创作的歌舞甚是美妙,在长安城可谓独树一帜,只是每次曲目太少,颇觉不过瘾,要是唱上一台大戏,我们可就大饱眼福耳福了。”云眉和青嬗商议是否做台大戏,青嬗听后心里一动,自己在工体开办过几次演唱会,操作流程很熟悉,要是在这里也举办一场,效果应该不错。她和云眉、李末仔细筹划了几日,便开始寻找场地、合作伙伴和演出人员。 因为半月后进入盛夏,所以青嬗把这次演唱会命名为“天涯共此时?揽月盛夏晚宴”,地点是一位西域富商提供的府邸别院。富商叫付贵人,是西域龟兹国的王族后裔,他年轻时就弃政从商,往返于汉朝和西域之间从事茶叶和丝绸贸易,经过多年的打拼,已经是一个超级大富豪了。因为青嬗策划的晚宴需要一个很大的场地,揽月阁不合适,云眉就找到和她有着多年交情的付贵人,请他提供自己的私人府邸别院给青嬗暂用。 付贵人是一个极有生意头脑和敏锐眼光的人,听了青嬗的详细策划,就决定不光提供举办宴会的场所,还提供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支持。也正是他的鼎力相助,让青嬗的很多现代创意得以顺利实施。 演出的自是揽月阁姑娘,这是青嬗和云眉早就商量好的。她们知道这次机会难得,所以尽量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上台表演的任务,大部分人对此都非常高兴,也有几个例外。话说青嬗来到揽月阁虽然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但她推出的按摩、歌舞表演、全新的环境建设都让揽月阁生意火爆,宾客盈门,众人都对她甚是钦佩和敬重。唯独四大花魁颇为不忿,原来她们仗着自己在揽月阁的地位横行无忌,打骂小厮丫头、抢夺其他姐妹生意是家常便饭,众人敢怒不敢言,云眉因为要依靠她们,也不敢深管。青嬗来了之后,揽月阁风气慢慢变了,首先新推出的按摩和歌舞已经比传统卖身业务更赚钱,更吸引人气,四大花魁已不如以往那么重要;其次青嬗为每个姑娘都量身打造了全新的形象,各有千秋,原来四大花魁独领风骚的局面也已改观。鉴于形势改变,四大花魁也不得不收敛一些,但心底里对青嬗却恨之入骨,尤其是看到她受到众人爱戴,更是嫉妒的不得了。 青嬗心胸宽广,虽然四大花魁时不时给她一些难堪,但她觉得这几个女孩流落青楼已经很悲苦了,自己何必雪上加霜呢,所以大多数时候并不计较。这次晚宴她本来给四大花魁安排了很好的展示机会,但是花魁们都觉得青嬗想出风头,自己可不会甘当绿叶,就都拒绝了,青嬗也没有在意。青嬗的退让不仅没有让几人收敛,反而为她惹出一件祸事来。 第七章 以武服人 这天青嬗和李末讨论演出名单,正说着,就听见前面院里传来男人的打骂声和女孩子的哭饶声,青嬗让李末赶紧去处理。本来青嬗想以李末的调解功夫很快就会处理好了,可是李末过去了好一会儿,那男子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而且竟然叫嚷着一定要青嬗出去才肯罢休。 青嬗仔细一听,那个一直求饶的赫然是芷兰的声音,今天云眉不在,外面的闹事者显然是有恃无恐,即便是李末在场也无济于事。青嬗立刻从小院快步跑到了前面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大厅里已经围了好几圈人,周围是杯盘狼藉,此时芷兰脸肿的像个猪头,头发也都散乱下来,正躲在边上哭泣。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正满身酒气的站在那里喝骂,“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什么人?一群瞎眼的东西!老子在外征战,来你这里按摩一下,是看得起你们。你们倒拿捏起来,说什么名额已满,明日再来,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呸!你这个死丫头,那个叫什么青嬗的不是也教你了吗?你为啥也不给老子按?老子让你陪酒按摩,你居然不答应,把你打一顿,你就知道老子的话要不要听了。快去再把那个青嬗叫来,今天老子非要她按摩不可。” 李末在旁边劝他,可是他一把把李末推了个趔趄,“滚,小白脸,老子最讨厌你这样的油头粉面,你能像老子一样上阵杀敌吗?” 一句话说的李末脸通红,他沉声说:“公孙将军,我不能像您一样上阵杀敌,可是将军这样殴打一个小丫头,也有损您的身份吧。” “少来这一套,打你们这样的人,我只嫌脏了自己的手。”他又开始大叫,“青嬗呢?怎么还不快出来?” 青嬗见他如此不讲理,立刻分开众人,走到他面前,“我就在这里,公孙将军,您打够了吗?” 这个粗鲁男子见青嬗越众而出,对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青嬗毫不畏惧的回视他,显然他没料到青嬗竟敢如此直视他,一时有些错愕,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来得好,赶紧给本将军按摩。” 青嬗冷笑了一下,“敢问您是骑将军公孙敖还是轻车将军公孙贺?”他见青嬗报出他的名号,又有些得意起来,大声道,“我是公孙敖。” “公孙先生,您上阵杀敌,剿灭匈奴,我们自然尊敬您,”青嬗顿了一顿,公孙敖听青嬗如此说,以为青嬗要低头服软,露出一副很得意的表情。“可是有功劳的人不代表可以超越法律,为所欲为。”青嬗话锋一转,“揽月阁每日限定按摩人数,是已经执行好一段时日的事情,此规定也是为了保证按摩的质量,并无不当,执行一个多月来,贵客并无异议。今日您来此,揽月阁也只是照常行事,难道她们有冲撞您的地方吗?”这时旁边的按摩师负责人陈妈妈赶紧低声说,“青嬗姑娘,我们哪里敢呢。我们只是客气地说今日已经排满了,请将军明日再来,还把将军排在了明日第一位。” 公孙敖大声说:“虽然没有冲撞,可是让我明日再来已经是对我的侮辱了,况且你这个小丫头还不知天高地厚,不肯陪老子喝酒,也不肯给老子按摩,实在气煞我了。” “公孙先生,我们既然礼遇有加,只因一个小丫头不肯为您按摩,不陪您喝酒,您就大打出手?这个小丫头既非按摩师,也不是揽月阁为您安排的在册的姑娘,您有什么权利强制她按摩陪酒呢?还把她打成这样?” 青嬗见自己这一方没有任何得罪他的地方,却引来他如此暴虐,自然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周围人见青嬗如此,都开始窃窃私语,没想到青嬗有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公然顶撞公孙敖。 在现代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人可以因为身份随意打骂服务人员,但在这个时候,显然特权阶层的人是可以随意伤人的,处于社会弱势的,简直是命如草芥。 青嬗因为拍戏,对汉武帝时代的事情了解的比较多,这个公孙敖也算是个男三号,他和他的兄长公孙贺因为救了卫青而成名。当时卫青在汉武帝姑妈馆陶公主处做马奴,因为汉武帝宠幸了卫青姐姐卫子夫,且卫子夫怀孕,引起皇后陈阿娇的嫉妒。馆陶公主是陈阿娇的妈妈,她就打算杀了卫青泄愤,结果卫青被公孙敖兄弟救走了。之后卫青建功立业,也成就了公孙敖和公孙贺兄弟,都被封为将军。此时的他们正是汉武帝面前红极一时的人物,别说揽月阁了,就是朝中的一品文官都不敢正撄其锋。 可是青嬗没有他们那么多顾虑,想到此就如此说了,哪有考虑后果。估计公孙敖自成名后,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当面顶撞他,他一张因喝酒而涨红的脸更红了。他气得踱过来踱过去,一边以拳击掌,一边愤愤的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我?”他又打量了一下青嬗的脸,青嬗想他可能琢磨着把自己也打一顿,众人紧张的盯着他的手,唯恐他真的一拳下去,那花朵般的脸可就毁了。 青嬗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罢,如果硬碰硬,自己不是公孙敖的对手,但忍气吞声一来会让揽月阁和自己的声誉扫地,二来也没有为芷兰讨回公道。略一思索,她想出一计,“公孙先生,久慕您的剑法超群,青嬗想请您赐教一下。如果您赢了,青嬗一定满足您的要求,亲自为您按摩。但是您输了,您不仅要赔偿揽月阁的所有损失,包括芷兰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还要向我们道歉。” 史书记载公孙敖的兵器是一杆梨花枪,他枪法非常厉害,霍去病小时候都受过他的传授。在对匈奴作战中,一杆梨花枪上下翻飞,让以勇猛彪悍著称的匈奴人都闻风丧胆。但是在剑术方面公孙敖并无所长,当然这只是针对一流高手而言,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剑术还是很厉害的,所以青嬗才敢这么出言挑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公孙敖听说青嬗要和他比剑,像是听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你这个娇滴滴的女娃想要和我比剑,真是太好笑了。” 青嬗丝毫不理会他的嘲讽,“怎么?您不敢么?也是,您要是输了,估计以后也没法见人了。”青嬗朝众人淡淡一笑,“各位觉得青嬗提议如何?” 周围人并不相信青嬗能胜公孙傲,但见青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发觉公孙傲对青嬗有些怜香惜玉,就觉得这定是一场好戏,于是有好事者就喊,“青嬗姑娘,让我和你比吧。我保证怜香惜玉,不会伤害到你,你要输了,你只要用玉手给我轻轻那么按摩一下就行了。”一片哄笑声,“公孙将军,这样的好事您还不同意,犹豫什么呢?我们也想看看青嬗姑娘的超群剑法呢,哈哈哈。” 旁边一直紧张关注的李末赶紧暗地里拉了青嬗一下,低声说:“青嬗,万万不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打得过他,要是输了,你就骑虎难下了。你就让我处理吧,我今天就是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你受辱。” 青嬗心里一暖,李末对自己真是不错,不过,青嬗这么说,倒并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因为青嬗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学习击剑,从初中开始就参加国内国际大赛,还获得过一些重大赛事的冠军。这些是青嬗的底气,在限定的时间内,运用高超的技术和灵活的步伐是可以击败公孙敖的。更何况青嬗的击剑技术来源于欧洲,和中国古代的剑法大不相同,他从没有见过这种招式,比剑时自是吃亏的那一方。 周围人的起哄和青嬗挑衅的目光终于使公孙敖解下佩剑,他仗剑立到场中,大声说:“既然青嬗姑娘愿意挑战,那某家就接招,虽然胜之不武,但要是不战,恐被你们耻笑,以为我怕了个小丫头,来吧。” “好,公孙将军,我们十招定胜负。在十招内,以先刺到对方身体者为胜,您看可否?”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公孙敖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做了个让青嬗先出招的手势。 青嬗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知道他并没有做好准备,心里暗想,等会就让你吃些轻敌的苦头。 青嬗让李末取了一把比较轻盈的长剑,又引得周围一片议论。在冷兵器时代,兵器本身就代表着一个人的实力,除非超出对手很多,否则单凭兵器就能看出二者力量的悬殊。公孙敖手持的玄铁重剑,剑身厚重,长盈三尺,黑色中透着冷厉的光芒,而青嬗的则是剑身狭窄轻灵,拿在手里都看不出有多少分量。两个人的身形也相差很大,一个是高大粗壮,一个是纤弱苗条,看起来公孙敖一剑青嬗都难以抵挡,更别说取胜了。 青嬗不理别人的诧异,正要进攻,这时芷兰见青嬗真的要和公孙敖比剑,跑过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青嬗的腿,哭着求青嬗,不让青嬗以身犯险。 青嬗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芷兰,你放心,今日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女子剑术,如果以后有时间,我会教给你的。” 青嬗让李末把芷兰拉走,定下心神,迅速绝伦的攻出第一剑。 青嬗刺向的正是公孙敖的弱处,他显然没料到青嬗如此迅猛,惊慌之下,立刻举剑相迎。青嬗不与他正面相碰,立刻侧身,凝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了他的腕部。公孙傲急忙回撤,剑差一点掉在地上。这两下迅捷无比,攻的公孙敖进退失据,险些被青嬗刺中,周边就有人起哄为青嬗叫起好来。这一下,公孙敖更下不来台了。不过,他不愧是久经战场的老将,见青嬗不好对付,立刻收起刚才的轻视之心,严阵以待。青嬗刚才只是给他个下马威,真正的剑术并未施展,要不他三两下就被刺中了,岂不是很丢他面子。 青嬗等他重新守好门户,立刻开始了下一轮的进攻。本来刚才叫好的人虽然惊异于青嬗的剑法,但也认为只是公孙敖轻敌之故,等到青嬗真正施展开来,他们才发觉一种以前完全没有见过的诡异剑法逼得公孙敖极为狼狈,他防守且不及,根本无暇进攻。众人也忘记数招数了,青嬗也乐意凭此立威,所以等到青嬗剑尖抵住公孙敖的咽喉时,周围先是一片寂静,接着爆发出洪水般的喝彩声。 公孙敖声音有些嘶哑的说:“我输了。” 一直俏立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的四大花魁之首牡丹冷冷说道:“可是事先言明是在十招之内刺中对方才是获胜,现在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招了。再说公孙将军好男不和女斗,让让你,还真以为是你剑法厉害呢。”其他几个花魁也都随声附和,并想过来拉公孙敖重新入席。 青嬗撤下剑,对公孙敖说:“请将军看看自己的衣袖。”公孙敖不解其意,等他缓缓抬起衣袖来时,周边一片吸气声。青嬗早在第九招的时候就已经在公孙敖的衣袖上刺了一个洞,如果青嬗当时想刺伤他的肘部,易如反掌,只是青嬗不会无缘无故伤人,本次比赛点到为止即可,再说公孙敖也没有什么重大罪恶,青嬗岂能随意伤他。所以后面青嬗每隔五招,就在他衣袖上刺一个洞,现在他衣袖上赫然是两朵梅花。 这下牡丹她们无法再强辩了,而公孙敖倒也是个磊落男子,他见青嬗手下留情,对青嬗深深一躬,随手拿出两个大银锭,“姑娘剑术高超,公孙敖佩服,刚才承让。这点银子用来赔偿损失,今后公孙敖再不会为难姑娘,告辞了。”说完,他一把推开拉扯他的牡丹、芍药,分开众人,大步离去。 众人意犹未尽,围在青嬗身边问东问西,李末立刻礼貌的将大家拦住,让青嬗和芷兰回了后院。 第八章 盛夏晚宴 不理众人的反应,青嬗带着芷兰回到房间。青嬗见她的脸上越发红肿,就赶快让小厮带自己写的药方去买药。不一会,办事利索的小厮已经把药拿来,青嬗用软布蘸上温水,轻轻给芷兰擦拭了一下,又将药研成粉末,敷在她脸上红肿之处,过了半个时辰才一切妥当。 芷兰感动的要哭,青嬗赶紧制止了她,这要是让眼泪一冲,还得重新上药。青嬗问芷兰公孙敖怎么会当众羞辱她,芷兰有些不敢说,在青嬗鼓励下,才道出了原委。 原来芷兰奉青嬗之命去外面办事,回来经过大厅的时候,正赶上公孙敖按摩不成,在那里酗酒撒气。公孙敖虽不是揽月阁的常客,可是他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所以跑过来对他阿谀奉承套近乎的很多,花魁牡丹也放下其他客人,过来陪酒,一桌子好不热闹。本来别的男客听到公孙敖按摩被拒,只是安慰他,并未鼓动生事,可是牡丹却在那里替公孙敖鸣不平,说这些都是青嬗的伎俩。芷兰路过时,牡丹眼尖,一眼瞧见了她,就让芷兰过去给公孙敖按摩,还说芷兰得了青嬗的真传,在侍候男人方面非常厉害。 芷兰一是没有系统学过按摩,她只是在青嬗教别人时都看见了而已,再说即使她会按摩,又岂能坏院子里限制人数的规矩,这样怎么对其他客人解释,所以芷兰推说不会。 牡丹见此就在一边煽风点火,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假清高之徒,八成是嫌公孙将军的官职小,不愿服侍,越说越离谱。芷兰见她污蔑青嬗,忍不住辩驳了几句,牡丹自然更是在公孙敖那里添油加醋。本来一肚子火的公孙敖还无处发泄呢,经牡丹的一番撺掇,就拿芷兰出气,他是武将出身,两巴掌就把芷兰打的鼻青脸肿,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果然不出所料,青嬗想历史上的公孙敖其人虽未有太多赘述,但以他的好朋友卫青为人,绝不应是那种嚣张跋扈、胡作非为之人,这也是今天青嬗只让他当众难堪了一下,并小惩大诫的原因。青嬗猜到可能是几大花魁从中作梗,但没想到她们如此恶毒,对无辜的芷兰下此毒手。虽然芷兰和青嬗所处时间不长,但两人感情亲厚,如亲姐妹一般,眼下见芷兰受了欺负,青嬗自是心疼不已。 晚上两人在灯下谈心,芷兰叹气道:“小姐要是走了,我的日子就难过了,再也没人护着我了。”青嬗见芷兰凄苦,安慰道:“芷兰你别担心,我不会不管你的,等我攒些钱就帮你赎身,到时你和父母团聚,再也不用受她们的欺负了。” “唉,小姐,我其实更愿意和你呆在一起,回到自己家,我爹稍不如意就会打骂我。过几年我就得嫁人,要是嫁个像我爹一样的男子,我还不是一样受气。” 芷兰叹了口气,又道:“小姐,你在家乡时定亲了吗?” 青嬗道:“没有,我可不想早成亲。” “我也不想,可是我们总归要嫁人的。小姐你既然来了长安,为什么不在这里找一个如意郎君呢?你看你容貌美,又有学问,家世也好,还会剑术,得找个文武双全的人才配得上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芷兰的几句话正戳中了青嬗的心事,因为她知道这里一般女子十三岁到十五岁就成亲了,再大也不会超过十八岁,要不就很难嫁出去了。成亲是古代女子的最终归宿,自己怎么办呢,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的话,即便自己不想也没办法。唉,算了,不想这烦人的问题了,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好好地活下去吧。 第二天见到云眉的时候,青嬗并没有向她告状。她知道,如果不能打开别的局面,这几个花魁就依然是揽月阁的摇钱树,虽然她们经常欺负其他女孩,可是在这个时代,实力为尊,地位低下被欺负就是活该,云眉即便有心管教她们,也只怕没有什么效果。所以青嬗只和她简单说了昨天的情况,并没提牡丹等人。云眉也不知道昨天的事情是否会给揽月阁招来祸端,虽然公孙敖并没有为难青嬗,可是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下绊子,不过也没办法,昨日如果青嬗不出面解决,也无法收场,以后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 云眉从这件事情上就更对青嬗的计划重视了,在这个实力为尊的地方,要想不被别人欺辱,就要实力更强,并且寻找更大的靠山,否则永远生活在别人的威压下。这件事情之后,青嬗专心和云眉、李末筹备晚宴的事情。芷兰的脸在青嬗的精心照顾下,也很快好了,因用药的缘故,皮肤显得比以前更加粉嫩了,惹得知道此事的姑娘都向青嬗讨要秘方。 半月后,天涯共此时?揽月盛夏晚宴隆重开始了。 汉朝长安的盛夏之夜远没有今日的酷热,此时正值文景之治后的汉武帝早期,经过前几任皇帝的休养生息,国库丰盈,百姓富庶,商业繁荣,到处都是繁华热闹的景象。往日的晚上,达官贵人、土豪富绅们不是喝酒吃饭,就是偎红倚翠,或者到揽月阁按摩消除一下疲乏,而今夜大多数人都去了一个地方—付贵人的府邸别院。 此时,夜幕降下,别院内灯火通明,宾客早已在院内两边的观赏台入座。观赏台中间是一个蜿蜒曲折的小湖,湖面上正盛开着白色的睡莲和粉色的荷花,湖水映着四周的灯火,光影交映,投射在湖面的鲜花之上,非常好看。鲜花尽处是一座气势宏伟的亭台楼阁,也是今晚的舞台。 见大家已准备齐全,李末征得付贵人、云眉和青嬗的同意后,命令燃放开幕焰火。一个个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被这别开生面的开场吸引住了。 烟花散落,鼓声响起,舞台大幕徐徐升起。中央,一个身着红色裙装的绝色少女凝神而立,她云髻高耸,眉间一点朱砂。鼓声渐歇,琴声响起,少女把水袖朝前一挥,便幻化成千奇百异的优美姿态。长袖空中纵横,少女婀娜辗转,舞若长虹,连绵不绝有如行云流水。鼓声又密密如织,舞也随乐声渐急,一时间,影若炫霞,满台都是闪烁迷离的袖影!这就是《云袖击鼓舞》,青嬗此番尽情演绎出来,满场嘉宾都惊艳住了。 接下来的曲目都是史上经典之作,《高山流水》、《广陵散》、《平沙落雁》、《梅花三弄》、《春江花月夜》、《阳春白雪》,每一曲之后都是潮水般的掌声,青嬗从帷幕后看了看四周的宾客,发现他们都如醉如痴。的确,青嬗今天展现的都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几首曲子,或激扬,或阴柔,都是代表当时音乐的巅峰之作,今晚他们有幸欣赏到了后世古典乐曲的集大成者,怎能不沉醉其中。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三个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十几日前与青嬗过招的公孙敖,他虽是一介武夫,但显然对今晚的演出格外满意。他低声问身边的两个年轻男子,“怎么样?不错吧,第一个出场的红衣女子就是青嬗,看来她不光剑法出众,歌舞也不错。” 身着月白衣衫,面容清秀俊雅的男子微笑道:“岂止是不错,这场晚宴的所有曲目都足以流传千年,青嬗的舞蹈也绝对经典,没想到烟花之地竟有这等人物。” 另一位身着黑色劲装,面目英挺的男子却表情淡漠,一言不发。公孙敖打趣道:“去病总是这样,这等神仙般的女子也入不了你的眼。” 一阵极为悠扬的琴声响起,空中轻雾弥漫,沁人心脾的香气随风而至,众人因从水牌上得知晚宴已经到了最高潮部分---青嬗的压轴之作《明月几时有》,皆屏住声息,凝神观赏。只见琴声、雾影、幽香中,青嬗自湖畔一株上百年的榕树上,缓缓飞向湖水中央,白衣如雪,衣袂飘飘,一头如瀑秀发随风一丝丝散开,笼在袖中的花瓣,徐徐洒落,一片片落在宾客的肩上、头上。 青嬗轻启朱唇,“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青嬗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声音清越、空灵,配上悠扬的琴声,余音袅袅,在湖上荡漾开去,瞬时秒杀了所有人。一曲将终时,湖水中缓缓升起了一轮弯月,青嬗衣袂蹁跹,自空中轻轻落下,坐在银白色的月亮之上,如夜晚的精灵,格外璀璨。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接着人群中爆发出狂热的呐喊声、欢呼声、赞叹声。白衣男子距离青嬗尚远,但他却觉得将那出尘如仙的少女看的分明。虽然出生于皇室,见过美女无数,但没有一个让他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他说不清楚,但是内心里却觉得异常舒服,似乎多看少女一眼,这种快乐的感觉就更强烈一些。 周围疯狂的欢呼声久久不息,青嬗已从月亮之上下来,穿过湖中的游廊,来到观众席前的甬路上,云眉、付贵人和其他演出人员早已按之前商量好的在边上等候了。她们就像走红毯秀一样沿着观众席缓缓前行,边走边朝观众挥手致意。 往常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们在周遭气氛感染下摒弃了矜持,就像现代的粉丝一样疯狂,有的拼命往前挤,想离她们更近一点;有的在那里高呼“青嬗姑娘,再来一曲”;有的令侍从递上名牌。青嬗早已叮嘱过众人,走秀时一定要迈着最优雅的步伐,露出既亲切又端庄的笑容,把自己想象成一颗众人瞩目的星星,不论对方是多大的官职,此刻都要保持一定距离。 她们的风仪更加引发了观众的热情,幸好青嬗早已让云眉在外围安排了三十人的保安队伍随行,遇到递上名牌的,李末微笑着一一接过,这样既不显得无礼,又保持着一份神秘感。 青嬗经常出席各种走秀和发布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已经是司空见惯,此刻把出席戛纳电影节的派头展现出来,在众人簇拥下自是风采无限。走到一侧尽头,青嬗正想朝另一侧走去,忽见角落里正泰然坐着三个人,左边的认识,正是公孙敖,旁边是两个年轻人。青嬗没想到公孙敖也会来,自从打败他后,就听说武将中老有人拿此事嘲笑他,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记恨自己呢,所以青嬗特意朝他们三人点头微笑了一下。公孙敖和白衣男子见此都站了起来,也朝青嬗点头示意。青嬗见公孙敖脸色如常,并没有异样,也就放下心来,正想继续前行,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刚才一瞥间,看见白衣男子的边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他独坐一隅,神色淡漠,目光清冷,与周遭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青嬗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此时也恰巧看过来,青嬗心里一震,这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高大的身形冷峻孤傲,无形中似有一种威压竟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是谁?怎有如此强大的气场。青嬗心中疑惑,可是知道此时不宜深究,就装作不经意的一笑,然后转身继续前行。 一行人在众星捧月中走完了红毯秀,再次回到舞台时,观众的热情已经达到了沸点,这样的效果早已超出之前最乐观的想象,青嬗没想到汉朝人民也有追星的热情,这帮大叔们很像自己的90后粉丝,萌极了。 看着火爆的场面,付贵人和云眉都笑的合不拢嘴,他们悄悄问青嬗接下来怎么办,青嬗低声说:“打铁趁热,半月后我们在此地举行鸡尾酒宴,邀请今晚所有嘉宾出席。” 付贵人虽然没完全明白青嬗的意思,但是他一向精明,头脑也转得快,略一思索,即点头同意。等到大家终于安静下来时,他先是说了一些场面话,接着邀请所有在座嘉宾参加半月后的鸡尾酒宴。意犹未尽的人们听到半月后还有新奇的“鸡尾酒宴”,光听着名字就知道一定也是新鲜有趣,个个都满意的离开了。 第九章 筹谋 晚宴结束后,付贵人摆好了庆功酒,并且依了青嬗的请求,把所有演出人员召集一起庆祝。云眉也极为兴奋,拉着揽月阁的人一起喝酒。青嬗也格外高兴,虽然回去的事情还没有一点头绪,但现在也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宴席上,付贵人频频向青嬗和云眉敬酒,青嬗的酒量不浅,但现代时只喝红酒和洋酒,不喝白酒,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只好象征性的喝了一点白酒,可是酒刚入唇,一股极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她差点吐了出来。大家见青嬗很狼狈,都笑问她既想着要搞什么鸡尾酒会,怎么喝不了一口酒。青嬗解释道鸡尾酒口感清冽甘醇,气味芬芳,最重要的是酒精含量少,可谓千杯不醉,特别适合酒量浅的男士和女士,也很适合商务宴请或者诗酒会,想象一下,一群文人墨客喝的满脸通红的作诗,那可太煞风景了。 云眉听完忍不住笑道:“青嬗你真要酿出这样一款酒,全长安城的姐妹都要感念你的恩德,谁不知道被客人灌酒的滋味,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不喝不行,可是喝下两大杯连北都找不着了。” 旁边的几个女孩也都说:“青嬗你有这种好东西怎么没早点拿出来啊,前几日我们还被几个武将灌得吐了半夜,第二天头还疼呢。这下好了,以后我们就点这种酒,喝着不难受,还能多赚点酒水钱。” 付贵人也赞道:“我见过的酒怕也有几十种,但青嬗说的这种酒还真没喝过,听起来倒像是我们龟兹国的果子酒,果子酒最受女子的喜爱,只是佳酿难得,也只有皇室贵胄能喝的上。” 青嬗见大家都对鸡尾酒很感兴趣,便承诺会尽快研制出来,众人听闻异常高兴。大家谈谈说说,直闹到三更天,才渐渐散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盛夏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青嬗伸了伸懒腰,看见芷兰早已站在边上等候了。 “小姐早”芷兰一直坚持叫青嬗小姐,“芷兰,今天的日程你都帮我排好了吗?”青嬗还保持着现代的很多习惯,每天让芷兰帮自己做好日程表,排好事情的优先等级。 “做好了。今天第一件事情是和老板娘、付老爷商量按摩和鸡尾酒会的事情;第二件事情是羽霓裳绸缎庄的李老板要见您和老板娘,这次您让他们赞助的演出服装很受那些大人的好评,昨晚李老板在宴会上一直听到旁边人夸赞衣美人靓,所以按您之前和他的约定,今天商量继续合作的事情;第三件事情是丽人脂粉铺的蔡老板也在昨晚见证了您用他们的脂粉化妆后的效果,也按您之前和他的约定,今天商量继续合作的事情。小姐,我看以后揽月阁的服装和脂粉都有人免费提供了。昨晚很多客人都说揽月阁的女子越来越出众了,原来都以为是四大花魁最美,可是昨晚见得那几个姑娘比四大花魁还要美艳,这要是别人知道都是您化妆的功劳,估计以后要合作的大商铺就更多了。” 她一边叽叽呱呱的说,一边掩嘴偷笑。 “你笑什么?” “小姐,您不知道,昨晚上您表演的时候,场上所有的男子都呆住了,眼睛瞪得这么大,有的人口水都流了一地。”她一边说,一边夸张的给青嬗演示了一下。 “去你的,我又不是红烧肉,干嘛别人看我会口水流一地呀。” “真的,小姐。谁不说您姿容冠绝天下,要不昨天怎么会那么多客人啊,还不都是冲着您来的。您整天忙不知道,云老板也不让我说,其实好多年轻公子上门提亲呢。” 青嬗听了轻轻叹了口气,她并非全不知道,只是一开始心思都放在了找玉佩上,后来见回去无望,心想的是如何在这里立足生存下去,根本就没考虑过要和谁成亲在这里过一辈子。 芷兰见小姐叹气,道:“以小姐的品貌,定要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才配得上呢。” 青嬗心想,我真正想的是回到自己的家乡,我不属于这里,我也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只是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又怎么能对你们说呢。 吃完早饭,青嬗带着芷兰去找云眉和付贵人,到达会议室时,他们已等了青嬗好一会儿了。之前已经谈好,如果晚宴举办成功,青嬗和云眉、付贵人就继续合作。青嬗负责策划、演出和培训,云眉负责人员管理和日常事务,付贵人负责资金支持和市场销售,按照现代的说法,三人就是头脑、人脉和资本的结合。 付贵人已命人把别院全部腾出来,作为今后的活动场地,并为青嬗和云眉、李末和其他揽月阁的人安置了住处和办公室。三人的目标就是把这个别院打造成一个集休闲、娱乐、洽谈商务、政务的高端会所。青嬗今早上已经把鸡尾酒会的大致方案想了一下,要想把鸡尾酒会办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除了精良的食物、醇美的鸡尾酒,还有一个重要元素,那就是环境,要想达到最佳的效果,必须有一个高雅、清幽、又有氛围的场所,现在青嬗看到的别院厅堂要么布局狭小,要么过于中规中矩,和心中的定位相去甚远,而自己在别院活动过的地方不足十分之一,还有相当多的地方没去过,所以得全面考察一下,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可开发的。青嬗和付贵人、云眉说了之后,他们也非常赞同,几个人就在别院里到处转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长安的夏日,晴空万里,烈日炎炎,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身上已经都是汗了,青嬗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这个院子真够大的,我们现在走了有一半吗?” 付贵人也又累又热,在灌下一碗酸梅汤后,说:“现在基本上都转过来了,只有后院还没去,那里地处院子深处,平时没什么人过去,不过挺清幽雅致的,还有一处地方能喷出热水,仆妇杂役们就从那里打水洗澡。” “能喷出热水?那应该是温泉呀,快带我去看看。”这个消息让青嬗很惊喜,因为长安地处西北,是个干旱少雨的地方,平时水资源不富裕,虽然作为都城,饮用水能正常供应,但是老百姓的其他生活用水控制的比较严。这时长安还没有温泉一说,到了唐代,才开始有了华清池,但那也是皇家的专利,一般老百姓包括官宦贵族可没这待遇。所以青嬗听到这里有温泉,立刻想到一定要好好利用,这可是稀缺资源,有了这个,将来把汉武帝引来泡泡澡也不是难事。 三人来到后院,里面果然非常清静幽雅,整洁的石子路,茂盛的树木花草,尽处是一堆堆岩石,岩石中一股股热水正喷涌而出。青嬗看了一下,这里的水量能保证每天接待100个人左右,可以建立一些室外温泉,还可以在周围建上房子,把温泉引到房里,温泉之内加上自己配置的中药,就是有着保健治疗作用的药浴了。 青嬗把温泉的好处以及如何利用讲给两个人听,他们也非常赞同温泉的开发计划,三人当即商量了详尽的改造方案。温泉后面是几处相连的庭院,房子布局都非常宽敞大气,周边遍植树木花草,虽然房子因长期无人使用有些破败,但是只要装饰休整一番就会焕然一新,这个地方最适合办鸡尾酒会,于是付贵人立刻叫来管家吩咐了一番,让手下人立即动工。 青嬗看时间差不多,就和他们告辞,去见绸缎庄老板和脂粉铺老板。和这两家商谈的非常愉快,他们同意做揽月阁衣服、脂粉的定制商,免费提供,条件是允许他们使用青嬗的名号,并可以将青嬗提供的款式做成衣服卖给其他人,双方共赢,皆大欢喜。 之后的几天,青嬗和云眉、付贵人忙碌着温泉场地的建设、鸡尾酒会的筹备和按摩师的培训。 一日刚吃完早饭,芷兰就报告宫里来人要见青嬗。宫里?青嬗想自己来汉朝一段时间,还没和宫里发生任何交集,怎么会有人找呢,宫里的人也不能不见,就让芷兰招待来人进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着宫装的女人进来,青嬗看她举止,在后宫里应该地位不低,像个女官,就朝她行了个礼。女官显然对青嬗的礼貌很满意,拉起青嬗,微笑着说,“青嬗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不光容貌绝美,气质出众,为人更是谦和。我是卫皇后身前的一等女官芳姑,因青嬗姑娘的名声已传遍整个京城,皇后娘娘想见见你。” 原来是这样,青嬗心里松了一口气,能和当今皇后搞好关系自然是好事,而且史书记载卫子夫皇后为人谦和、本性善良,非常受汉武帝的宠爱和尊敬,是历史上有名的贤皇后,想到这,青嬗立刻欣然接受,让人告诉云眉自己的去向,收拾了一下后就带着芷兰随芳姑去往皇宫。 第十章 皇后 这是青嬗来到古代后第一次上街,她坐在轿子里,好奇的掀起窗帘往外看,大街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青嬗一边看,一边用心记下好吃好玩的地方,想过几日,拉着芷兰和李末出来逛一逛。 走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皇宫,芳姑招呼青嬗二人下了轿子。青嬗抬眼望去,好气派,汉宫规模虽比现在的故宫小一半,但也是气势雄伟,金碧辉煌。 青嬗随着芳姑到了卫子夫的椒房殿,进到殿里,只见一个美丽高贵的女人站在那里,气质雍容、神态平和,这就是卫子夫皇后了。 青嬗一边上前行礼,一边在脑子里迅速搜索出她的信息。卫子夫出身卑微,却偶然间因自己的容貌和气质俘虏了汉武帝刘彻,从此她的人生出现了转机。他把她立为皇后,万般宠爱,她的儿子刘据被立为太子,弟弟卫青被封为大将军,外甥霍去病也被封为大将军,整个卫家风光无限,那是她一生中的巅峰时期,也是眼下这个时期。可是后来太子刘据卷入巫蛊案,卫子夫也落个被迫自尽的下场,可谓一生充满传奇。 青嬗朝卫子夫行了礼,卫子夫将她轻轻扶起,细细的打量一会儿,温柔的说:“别人告诉哀家你是一位才貌、气质俱佳的绝世女子,哀家还不信,现在亲眼看到了,才知道这世上竟有你这样完美的人儿。这样的容貌也就罢了,还有那样七窍玲珑的心思,这些时日长安城里都是你的传说,听说你还把公孙将军打败了,真是了不起。” 青嬗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是真心欣赏,并非虚情假意,就对她也生了几分好感。卫子夫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岁,要是搁到现代,没准还是一个剩女呢,可是在这个年代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而且她的太子刘据已经成人了。 青嬗笑了笑说:“皇后您过誉了,青嬗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哪有您说的那么好。您不怪罪我竟敢挑战堂堂大将军,我就很高兴了。” “呵呵,当然不怪罪,要是汉朝的女儿个个都像你这样厉害,那匈奴还敢侵犯咱们的疆土吗?据儿和哀家说,你不仅武艺了得,还精通诗词歌赋,这段时间乐府献给皇上的歌曲有好几首都是你创作的,皇上听后大加赞赏。这还不算,这段时间长安城里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你们办的晚宴,你的表演至今还让参加过的人回味无穷呢。” 说罢,她掩嘴轻笑,“据儿这个孩子还是很有眼光的。” 据儿?那就是太子刘据了,听皇后这么说,应该是太子也参加了晚宴,可是自己怎么不知道,也不知道怠慢了他没有。青嬗忙回道:“皇后娘娘,青嬗不知道太子也亲临了晚宴,失礼之处,还请您转告他不要见怪。娘娘,这是青嬗亲手调制的香水,敬献给娘娘,希望您不要嫌弃,因为来得匆忙,无暇准备更精心的礼物。” 青嬗一边说,一边从手袋里拿出一小瓶香水,这是她来古代后调配的,这个时代还没有香水,因为配置不易,只调制了几瓶,今天出门时想到总得给皇后带件礼物,就顺手拿了一瓶。 青嬗打开盖子,请皇后伸出手臂,在她的皓腕上点了两滴,立刻幽香弥漫。卫子夫和芳姑都非常惊喜,她们从没使用过这个,感觉很新奇。皇后又对青嬗称赞了一番,然后就拉着她聊起了家常,诸如家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祖上都是做什么的,喜欢什么,年龄多大了,有没有许配人家或者有没有中意的人。青嬗虚虚实实的答复了一番,称自己来自蓟州,家里三世同堂,今年十四岁(这里青嬗倒不是故意隐瞒自己二十岁的事实,一是现代人比古代人要年轻得多,青嬗看起来就是汉朝十四五岁的年纪。另外最重要的就是此时如果青嬗是二十岁还没有嫁人的话,要到官府去登记。为了避免麻烦,青嬗就对外宣称自己十四岁),没有许配人家。 期间,皇后叫宫女给青嬗端来精致的糕点和时鲜水果,她们一边吃一边聊。卫子夫听到青嬗和家人失散,意外进入揽月阁,为了生存和寻找家人,才帮助云眉重振揽月阁的生意时,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怜惜,她拍了拍青嬗的手背以示安慰。青嬗想卫子夫身为皇后,事情也很多,呆了一个时辰后就告辞了。卫皇后让芳姑送青嬗出宫,并一再叮嘱青嬗今后要多到宫里走走。 青嬗答应着,和芷兰告辞离去。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两个年轻男子一边谈笑着一边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芳姑赶紧让在一旁,侧身施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去病少爷。” 太子殿下?去病少爷?青嬗心里怦然一动,难道这两个人就是太子刘据和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霍去病,一时有些怔住,竟忘了行礼,呆呆地看着两人。 第十一章 霍去病 这时两个男子也朝青嬗看了过来,青嬗赫然发现他们就是那晚参加晚宴坐在公孙敖身边的年轻人。太子就是晚宴时身穿白衫的公子,此刻正含笑注视着青嬗,“青嬗姑娘,想不到能在宫里见到你,真是幸会。晚宴后一直想登门拜访呢。” 青嬗回过神来,福礼道,“青嬗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去病少爷。” 刘拒身穿一件淡蓝色的袍子,腰间佩着美玉,站在那里,有如清风明月,“快快免礼,姑娘在晚宴上的表演可谓惊艳全场。” “太子殿下莅临晚宴,青嬗不知道,怠慢您了。” “没有怠慢。我听说姑娘把公孙将军打败了,有些好奇,又听闻长安城中有人传唱姑娘的曲子,歌词新颖,曲风别致,就想见识一下。正好你们举办晚宴,我们三人就去了,果然名不虚传。” 刘据说话时,霍去病一脸漠然,眼帘低垂,似根本没有听二人的谈话。青嬗打量了一下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他身材奇伟,面目英俊,一身黑色的劲装,更衬得他孔武有力、英姿勃勃。如果说刘据像一匹白马,那霍去病就像一头猎豹,身上散发着冷傲、危险的气息。 “您过奖了,如果太子殿下有兴趣,青嬗可多做一些词曲献给太子,请您鉴赏。” 刘拒听青嬗如此说,非常高兴,正要点头同意,一边一直冷眼旁观的霍去病冷冷的道,“这种糜糜之音不听也罢。”青嬗一愣,没想到霍说话如此不客气,忍不住回击道,“霍骠姚说的是,霍骠姚终日想的是上阵击杀匈奴、建功立业的大事,这种诗词歌赋风雅之事自然不合您的气质。” 霍去病闻言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上前一步,逼视着青嬗,冷冷地道:“你叫我霍骠姚?一个深闺女子能这么准确的叫出我一个低级将领的军衔,你到底是何人?” 青嬗一愣,剧本里写的大家都叫他霍骠姚,自己随口说出了,难道不对吗?对上霍去病暗沉的双眸,青嬗第一次觉得心里很没有底,不由后退两步,故作镇静地道:“我在揽月阁听人说起过,军衔又不是什么秘密,霍少有些反应过度了吧。” 霍去病再要发问,一旁的刘据解围道:“大家叫你霍骠姚也有些时日了,揽月阁时常有武将出入,有人提起你也不足为奇。” 霍去病听刘据为青嬗说话,更加不悦,只是耐着刘据的面子没有追问,甩甩手走了。 刘据见霍去病如此不留情面,就安慰青嬗说霍去病就是一副怪脾气,不要往心里去。青嬗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见面就得罪了霍去病,颇有些郁闷,和刘据聊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和刘拒告别后,芳姑一直将青嬗二人送上宫中官轿才回去。 回到付家别院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付贵人邀请青嬗和云眉一起进餐。他们听说皇后邀请青嬗进宫都异常高兴,付贵人和云眉是生意人,一向注重在朝里结交权贵,也颇有根基,但是却没有能直接和最高统治者见面的机会。青嬗只是举办了一场宴会,就已经在长安城有了影响力,连皇后和太子都对她青眼有加,是他们始料不及的,是他们连做梦都要笑醒的。 付贵人特意起身给青嬗和云眉斟了一杯酒,“付某当初有幸结识云老板和青嬗姑娘,真是上天眷顾,原本只想着靠二位多开拓个财路,大家一起发财,做梦也没想到,竟有今日的局面。青嬗姑娘,付某敬你一杯,今后都要仰仗姑娘了。” 一边的云眉也举杯说,“说句心里话,我一个女人家做着最糟践女人的营生,实属无奈,但穷人家的女儿也要吃饭。可是女人真的吃这这碗饭,这其中的辛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是青嬗让我知道女人除了身体,也可以和男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我为了自己和揽月阁的姑娘,敬青嬗一杯。” 青嬗道:“要说谢,应该是我谢谢二位,我刚来长安时举目无亲,幸好云姐收留了我。这次办晚宴全蒙付大哥支持,才有这么好的效果。我也借手里这杯酒,向二位表示感谢。” 云眉道:“那咱们一饮而尽吧,今后咱们三人齐心协力,把生意做得更红火。” 第十二章 误会 三人席上谈谈说说,吃得非常愉快。饭后又商讨起下一步的规划,根据工程进展情况对计划做了一些调整。本来温泉池设计成室外和室内两种,现在考虑到室内建造最少也要三个月才能竣工,就主力打造室外的和简易室内的。室外的温泉已改成十个比较独立的小温泉池,中间都以绿竹、花草相隔,既能增强温泉的美感,又能保持适度的隐私。把简易室内的建成青竹围墙、香樟木做檩、蒲草苫顶的小单间,一共二十间,室内引入温泉水,可以接待女宾。等到冬天,盖的精品房舍就好了,不愿意在外面泡温泉的就可以到温暖的室内。根据温泉设置情况,再增加按摩师数量,客人可以泡完温泉后按摩,或者一边泡温泉,一边享受精致的美酒和茶点。 青嬗让付贵人从西域引入一些奇花异草,遍植温泉周围,这样就是一处非常高档的休闲会所了。除了这些,青嬗又设计了浴袍浴巾的款式,请云眉联系布庄老板加紧赶制一批。青嬗想到现代泡温泉,喜欢放一些舒缓的音乐来放松,这里没有电视、电脑,只能是人工的了,就建议在附近建立一个琴房,每天定时有人在这里弹琴,客人也可以点播自己喜欢的乐曲。两人都非常赞同青嬗的提议,说话间,正好交给******酒坊定做的鸡尾酒样品送到了,青嬗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和要求的差不太多,不过以后会有女客,就让酒坊增加一款更清淡芳香的口味。付和云尝了之后也觉得这酒味道芳香、入口清冽甘醇,色泽艳丽,是从未见过、喝过的佳酿。 他们很好奇,问青嬗为什么管这种酒叫鸡尾酒,青嬗就用他们能懂的语言讲了鸡尾酒的故事。鸡尾酒起源于纽约州埃尔姆斯福一家用鸡尾羽毛作装饰的酒馆。一天当这家酒馆各种酒都快卖完的时候,一些军官走进来要买酒喝。一位叫贝特西?弗拉纳根的女侍者,便把所有剩酒统统倒在一个大容器里,并随手从一只大公鸡身上拨了一根毛把酒搅匀端出来奉客。军官们看看这酒的成色,品不出是什么酒的味道,就问贝特西,贝特西随口就答:“这是鸡尾酒哇!”一位军官听了这个词,高兴地举杯祝酒,还喊了一声:“鸡尾酒万岁!”从此便有了鸡尾酒之名。 现代鸡尾酒种类繁多,配方各异,其色、香、味兼具,盛载考究,装饰华丽,除圆润、协调的味觉外,观色、嗅香,更有享受、快慰之感。甚至其独特的载杯造型,简洁妥贴的装饰点缀,都充满诗情画意。现在汉朝只有烈性的白酒,入口辛辣,酒劲很大,喝酒的时候,更是用大碗斟满,极讲究的人才用酒樽。要是庆功会或许这样才显得英雄豪气,但在休闲娱乐的场所,酒量浅的一碗就昏昏欲醉了,还怎么享受,所以鸡尾酒才适合高档会所之用。 他们不住点头,付贵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青嬗,“咱们是不是应该给这个会所起个名字,这样好打出招牌?” 云眉附和道:“好主意,咱们三人里面青嬗的墨水最多,还是青嬗想个吧。” 青嬗低头想了一会儿,“有句诗为‘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们的会所就是想让大家休闲放松的,不如就叫‘半日闲’可好?” 云、付二人都觉得不错,就这样名字定下来了。 距离开鸡尾酒会的日子只有七天了,李末赶紧印制请柬,一一送上门去。写请柬时,付贵人和云眉都提议青嬗一定要把太子请来,今后有了当朝太子做靠山,就不用惧怕其他势力了。青嬗对刘据的印象不错,也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一些欣赏,可觉得他毕竟是当朝太子,这样冒昧的去邀请他不知道合适不。可是付贵人和云眉是极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哪怕有一点点希望,都会去做尝试,青嬗拗不过他们,只好给太子写了请柬。他们又考虑到青嬗和公孙敖结过一次梁子,还是趁此机会和他修复关系为妙,毕竟做娱乐行业的都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的道理,青嬗也认为公孙敖应该是个心胸坦荡之人,虽然上次有些不愉快,可没必要一直计较,更何况上次他也来参加晚宴了,这次再邀请他参加酒会,大家就都把台阶下了,于是也给公孙敖写了一份请柬。 在青嬗等人为鸡尾酒会忙碌时,长安城郊的一处大宅院里,一个劲装男子手持一杆梨花枪已练习了两个时辰。这时暮色四合,鸦鹊归巢,年轻男子收了枪,用汗巾抹了一下汗就进入书房。家中老仆见少主已停下休息,赶忙端来饭菜,一边摆桌子,一边念叨道:“少爷,我看你这几日太过劳累,就给你炖了一锅牛肉,你可多吃点啊。” 年轻男子道:“文伯你费心了,你快拿来碗筷,咱们一起吃。” 老仆道:“我每日都和少爷一起吃饭,今天这锅肉是我炖给少爷你吃的,你就自己吃吧。” 年轻人不依,硬是拉了老人一起坐下吃饭,还往他的碗里夹了好多肉。老仆道:“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让我能够伺候少爷,少爷待我比我那不孝的儿子还要强上百倍。” 年轻人道:“文伯你从我小就开始照顾我,我们就如亲父子一般,这里就是你的家。” 老仆道:“少爷自小就是有情有义的孩子,我也愿意照顾你。不过少爷你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年轻人道:“文伯你知道我的志向,成家之事以后再说。” 老仆无奈的摇了摇头。 二人很快吃完了饭,老仆知道年轻人有很多事做,就赶紧撤下碗筷,掌上灯火并泡了一壶凉茶。年轻人坐在桌前,开始在竹简上奋笔疾书,一直到深夜,才起身舒展一下筋骨。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布片,将上面的文字看了两遍,低声道:“到底是不是她?” 此人正是霍去病,一个月前他收到一份飞鹰传书,此乃他两年前安插在匈奴的间谍所发。信上说匈奴单于几个月前派了一名女奸细到长安的风月场所,专门拉拢高级将领,刺探汉朝军情。霍去病收到报信后,立刻报告大将军卫青,二人随即安排人员对长安城内的所有风月场所进行排查。青嬗也是被怀疑的人员之一,所以霍去病主动找到公孙敖要和他一起去参加晚宴,恰好太子刘据也对青嬗很有兴趣,三人遂一同前往。 第一眼见到青嬗,霍去病不太相信她会是奸细,因为青嬗太过出色和耀眼,一般人是不会选择这样的人做奸细的,太惹人注目,反而容易败露。正当他对青嬗放松警惕时,在皇宫偶遇了她,这次她无意叫自己为霍骠姚,还说自己击杀匈奴、上阵杀敌,要知道自己才作为骠姚校尉出征了一次,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虽然她后来掩饰说听别人提起过,事实上霍去病之前对她的调查结果是她除了和揽月阁的人以及西域富商付贵人有过接触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交集,显然她是在说谎。所以霍去病当即就想把她抓起来审问一下,气愤的是刘据有意维护她,奈于刘据的身份,只能作罢。但他已在揽月阁安插了眼线,暗中注视青嬗的一举一动。 他想了一会儿,又提起笔在一幅布帛上画了起来。夜深人静,虫鸣啾啾,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去病终于停下笔,拿起绢画看了看,上面赫然是一个异常灵动美丽的女子。他把布帛卷起来放入一个竹筒,到院中打了个口哨,一只体型壮硕的鹰隼飞了过来,他把竹筒绑在鹰腿上,朝北方指了指,雄鹰即振翅高飞,一会儿就不见了。 第十三章 遇到古罗马人 发出请柬后,青嬗等人的酒会筹备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稍稍轻松了一些。一日早上刚吃完饭,云眉就笑嘻嘻的走进来。青嬗见她打扮的格外漂亮,心想她又要去拜访哪位官眷了,因为自己特制的香水、香袋、胭脂水粉极受豪宅大院中小姐夫人的喜爱,所以云眉就巧妙地利用这一点结交了一些上层社会的女人。云眉却道:“青嬗,今天你把事情都放下,姐姐带你过乞巧节去。芷兰,赶紧服侍你家小姐换上我带来的新衣裙。” “乞巧节”,哦,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是牛郎会织女的日子,青嬗心想,不过自己在现代从来没过过这个节日,虽然近几年商家在这天打出中国情人节的噱头,也没有什么人气。芷兰接过云眉手中的衣物,笑着对青嬗说:“小姐,咱们长安城的乞巧节可热闹了。我还是小的时候去逛过,整个长安城到处是张灯结彩,卖各种玩意的都有,这是女子一年中最爱的节日,比过年都高兴。” 云眉也道:“芷兰说的不错,乞巧节是咱们女子最看重的节日。这一天呐,所有女子都不用干活,可以上街游玩。这一天上街的男子也很多,尤其是没有娶亲的,都想在这天看看哪家的姑娘最漂亮,回头好上门提亲。嗯,你这么漂亮,得戴着面纱遮挡一下,要不过两天‘半日闲’的门槛都被踢烂了。” 原来乞巧节是这么隆重的节日,一定要好好看看。青嬗欣然换上衣服,打扮好后又按云眉的意思在脸上戴了幅面纱。街上果然非常热闹,人来人往,青嬗第一次在古代逛街,感觉也蛮有趣的,一路上走走看看,买了一堆小玩意。 三人走到繁华的朱雀大街时,看到中间搭起了一个彩棚,彩棚周围聚集了好多人,非常热闹。三人也忍不住好奇心,跑过去看。只见装饰华丽的彩棚被屏风分成两部分,前面的舞台上有一个中年胡人男子正在介绍,只听他说道:“各位,今日是大汉朝隆重热闹的乞巧节,我家主人虽来自西方,但素来仰慕汉朝的文化。久闻汉朝人杰地灵,人人都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心甚向往,所以特借用这块宝地,设下擂台,与诸君切磋一下。”他顿了顿,接着道:“为了助助雅兴,我家主人特备下一百两黄金,凡是胜过他者,就以黄金相赠,输与他者,只要答应他一个请求就可以了,当然这个请求不会令各位为难,定是极容易做到之事,各位听清楚了吧。” 台下的人一听都乐了,有人在那里小声道,“一个西域胡人来和咱们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真是不自量力,我们自幼就学习这些,难道还比不过他么?”“是呀,他还真是有钱,出手就是一百两黄金,等会儿咱们一定要第一个抢上,要不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就被别人抢去了。” 胡人男子继续道,“一共四个题目,第一个题目是为画中人作一首诗词,并谱曲吟唱;第二个题目是和我家主人比弹奏乐器;第三个题目是在半个时辰内为台下任一人作画,要求形神兼备;第四个题目是与我家主人对弈。上述题目要按顺序作答,前一场比赛获胜才能进入下一场比赛,能四场全胜者,就能得到一百两黄金。来人,把画、纸笔、乐器和万古象棋呈上来。” 后台立刻有人拿上来一些事物,只见最前面两个人手里持着一幅美人图,画中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衣着虽然简单,但容貌清丽脱俗,宛若空谷幽兰一般,正低眉浅笑,似是很羞涩的样子。显然作画之人心中描摹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把这个女子画的格外传神,在人物画技巧还非常粗糙简单的此时,能看到这样的画作,可见作画之人的绘画功力非常深厚,恐怕此时的西汉胜过此人者并不多。 第二件事物是两台古琴;第三件是纸墨笔砚;第四件事物是一个棋盘。台下众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中年男子到屏风后请示过,即宣布第一场比赛开始了。 作诗吟诵美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水平高低不同而已,更何况此时的西汉还没有后代严格的对仗、押韵的要求,所以只听台下此起彼伏,到处是吟诵的声音,可是屏风后的主人似乎对这些诗作都不太满意,并不肯表示哪一首过关。 忽听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女声道,“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女子吟诵完,场下一片寂静,的确这首诗词比刚才的都高明多了,大家都纷纷查看到底是哪位小姐做了这样的好诗词。台上也有了动静,只见屏风后转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高鼻深目、肤色白皙、一头黄色卷发。汉朝风气开放,长安城内住着不少胡人,不过那些大都是现在的新疆人和中亚人,还从没有过欧洲人呢,所以这个男子一现身,立刻惹来台下人的一片惊呼。男子用蹩脚的汉语说他来自罗马共和国,名叫马略,因幼时在西域接触到大汉的文化,心向往之,便从小学习汉朝的语言和文字,最近更寻到机会来汉朝学习。他容貌极为俊秀,气质高贵,谈吐斯文有礼,让台下很多女子眼睛里噌噌直冒小红心。他又冲台下作诗的女孩子道,“小姐刚才的诗作可谓佳品,可否请小姐上台与在下切磋一下琴技?” 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穿粉色裙装的少女轻快地顺着台阶上了舞台,她落落大方,冲着男子道,“我大汉朝乃礼仪之邦,你虽在西方,也能自幼受益于我们的文化。但你应该知道汉人有句话,叫三人行,必有我师,是劝诫人要虚心学习,不要自以为是,三人之中就必有我的老师,何况汉朝天邦济济人才。你设下擂台,名义切磋,实是挑衅,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 马略没想到少女一番话竟是如此锋利,他微微笑道,“小姐误会在下了,我多说无益,愿闻小姐雅奏。” 粉衣少女坐到一台古琴后,开始弹奏,马略坐到另一台古琴后弹奏。起初,少女的音律欢快清越,极为动听,马略的则雄浑激昂,犹如万马奔腾,但是二者各擅专场,不分胜负。但是慢慢地,马略的演奏越来越有如滔滔江水,气势如虹,而少女的弹奏则出现跳音,到后来竟似都淹没在马略的琴音之中。 突然,啵的一声,少女的琴弦竟然断了,少女负气立起,一张粉脸涨个通红。马略拱手道,“小姐承让了。” 少女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台下一个男子道,“男子汉大丈夫和小姑娘比拼琴技,胜之不武吧。”只见一个青衫男子缓步走到台上,他先冲粉衣女子一抱拳,“小姐琴艺精湛,我们闻弦歌而知雅意,在下饱了耳福,只是被这胡人蛮搅一番,打断演奏,令我等甚感遗憾。且请小姐下台休息,让在下教教他如何演奏。"少女知道此人是来为她解围,所以道谢后就下台了。 青衫男子也不客套,径直走到已换过的古琴旁,低头弹奏起来。马略见又有人来挑战,也不慌不忙的坐到琴旁。青衫男子琴艺非凡,弹奏起来有如高山流水,绵延不绝,而马略也不示弱,这次他的弹奏一改刚才的风格,宛转悠扬,如泣如诉。 两人的弹奏都极为精彩,不逞多让,一曲完毕,台下之人纷纷鼓掌,可以说他们二人水平相当,难分轩轾。马略站起身道,“这位兄台琴技出众,在下佩服,这局就算兄台胜了,请兄台完成其他三道题目。” 青衫男子略一思索,即在纸上题了一首诗,这首诗虽没有刚才粉衣少女的生动传神,却也把画中女子之美给表达了出来。马略看后也颇为满意,请他完成第三个题目,在现场任选一人作画。现代学过简笔画的,在半个时辰内,为路人画一幅肖像并不难,可是这是两千多年前,人物画非常复杂,要想在半个时辰内为一个路人画一幅画,是非常困难的。青衫男子似乎也颇为踌躇,他拿起笔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开始下笔画,很快一个明艳少女就跃然纸上。等他画完大家观看时,人群中爆发了善意的笑声,原来他画的就是刚才的粉衣少女,只不过时间仓促,他只来得及把脸部画完了。坦率的讲,他画的并不十分像,但是大家对粉衣少女的印象很深,此时见画有五六分相似,就都联想到画的一定是粉衣少女。 马略点头示意这场比赛仍是青衫男子胜,接着请青衫男子和他对弈。对弈的乃是国际象棋的鼻祖-万古象棋,万古象棋和中国的围棋、象棋,日本的将棋都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棋类游戏,万古象棋发源于西方,到近代才逐渐为中国人所熟悉,所以除青嬗之外,青衫男子包括台下众人都不识此棋,大家互相询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说是象棋,却又不像呀?” 马略向台下解释了一下弈棋的规则,转身对青衫男子说,“这位兄台,因为此棋乃是我从家乡带来,兄台之前从未接触过,要是我们正常比赛,显然对你极不公平。我让兄台五子,并且兄台在对弈后二十步之内未输的话就是兄台赢了。” 大家听了也觉得这个胡人的提议颇为合理,显然青衫男子对自己的棋技颇为自信,他同意后就和马略下起棋来。很快他的脸色由轻松变得异常凝重,到第十五步棋上就落败了。青衫男子冲马略一拱手道:“阁下果然高明,在下自愧不如,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马略摇了摇头,冲台下说道:“本人以棋会友,如有胜我者,在下赠送一百两白银。”本来琴棋书画都很精通的人少有,但擅长某一类的却不在少数,此时人越聚越多,已有五六百人,人群中不乏棋类高手,听说单场也可以上去,就纷纷上台应战。一个时辰内,已有十几个人挑战但都失败了。 马略显然也有些得意,他站起身来在台上伸展了一下身体,又冲台下道:“再有愿意对弈者,不限人数,大家可以集思广益,规则同刚才的比赛。” 他这一句话可有点得罪大家了,本来上去之人也都是棋界高手,都有些自负,虽然落败了,但因都是第一次接触万古象棋,心里也还过得去,但这时马略居然提议大家一起上,未免有些狂妄,更加上他是胡人,台下众人自是议论纷纷。 青嬗见乱吵吵的,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忽然旁边的云眉轻轻在她耳边说:“青嬗,你有办法打败这个胡人吗?” “这有何难?他的万古象棋简单得很。” 云眉听青嬗说完,竟大声问道:“你说你能打败他?” 青嬗正诧异怎么云眉一反常态,周围之人已听到了云眉的话,竟有人立刻冲台上喊道:“我说胡人,你打败几个有什么了不起,这位姑娘就能赢你。” 旁边听到此人如此说,也纷纷冲台上喊道:“胡人别得意了,这位姑娘就能赢你。” 台上的马略朝青嬗看来,显然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冲青嬗抱拳道:“在下非常荣幸,恭请姑娘上台赐教。” 周围之人立刻附和道,“姑娘快上去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大汉子民的厉害。” 青嬗有些踌躇,自己的国际象棋、中国象棋、围棋水平在专业棋手中都是很高的级别,要和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古人对弈,简直是一个健壮的大人打一个小婴儿,太胜之不武了。 可是云眉早已把青嬗推向了台边,青嬗只好拾级而上。见青嬗上了台,马略冲台下说道:“诸位,大汉女子不让须眉,半日内竟有两位姑娘上台挑战,真是令在下敬佩。刚才我说让五步棋子,在二十步之内不输就是赢了,现在我改成在十步之内不输就是赢了,姑娘请吧。” 台下倒也没有什么异议,估计不会有人认为青嬗真的能打败他,顶多就是按照他的规则赢了而已。青嬗不想占古人的便宜,就冲马略说:“这位公子,我想更改一下规则,可以吗?” 马略和台下众人都有些诧异,马略很绅士的一笑道:“姑娘请讲。” 第十四章 轻松打败你 马略以为青嬗提出更利于她自己的条件呢,青嬗冲他微微一笑道:“我让你五子,你在二十步之内不败就是你赢了。” 青嬗的话立刻让全场一片寂静,接着大家就像商量好了一样,齐齐的发出一声“啊”。 青嬗又重复了一遍,但是马略不肯答应,青嬗只好提出平等对弈,谁也不要让棋,他见青嬗说的认真,才勉强同意。 青嬗和马略对弈五步之后,他已经频频擦额头上的汗了,到了第十步,脸如死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冲青嬗施了一礼道:“在下输了,在下对小姐的棋艺佩服之极。” 台下见青嬗如此轻松的就把刚才还神气活现的马略打败了,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青嬗心里很惭愧,心想要不是占了两千多年智慧的便宜,怎么可能打败他呢。青嬗见好就收,转身要走,马略却道,“小姐且慢。” 青嬗回过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马略已恢复了神态,他道,“小姐棋技如此出神入化,想必其他才艺也非常惊人,还请不吝赐教。” 台下人听了大都以为马略在找场子,希望在其他方面赢青嬗好赚回面子,有的道:“姑娘,跟他应战,把他打得一败涂地。” 有的道:“胡人,你失败一次还不觉羞耻吗?还想要一败再败吗?姑娘别理他。” 马略也不理台下的吵嚷,只是淡然的说:“小姐你别误会,在下确实只是想见识一下小姐的才艺而已。” 青嬗朝台下云眉看了一眼,她正冲青嬗拼命点头,看得出,她十分想让青嬗赢得这场比赛。 青嬗转回身道:“好啊,既然马略公子愿意切磋,我就试一试吧,从第一个题目开始。” 青嬗走到美女画像前,认真看了几眼,发觉她面目竟有些熟悉,但是自己确信没有见过这个人。算了不管了,该选哪首诗词来赞美她一下呢。有了,就是那首“北方有佳人”吧。 青嬗坐到琴旁弹奏起来,并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曲完毕,马略在旁边听得呆住了,他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道:“好一句‘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小姐,你这首诗真是妙绝了。” 众人都道:“自然是妙绝了,你想不到吧,姑娘继续第二个题目、第三个题目。” 众人见青嬗连创马略,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青嬗知道第二个题目是弹琴,刚才见马略在弹琴方面很厉害,心想不能大意了,想了一会儿,选定《广陵散》这部千古绝唱。《广陵散》是中国十大名曲之一,旋律激昂慷慨,正能压制住马略的雄浑曲风。 青嬗待马略坐好后,开始抚琴弹奏。《广陵散》能在历史的长河中一直被奉为琴曲中的经典,自是经过千锤百炼,台下不懂音律的也能辨识出青嬗弹奏的曲子要比马略高明,马略也是心悦诚服的认输这场比赛。 接下来就是现场临摹了,青嬗朝台下扫了一眼,画谁好呢。嗯?青嬗看见那个粉衣女子正和身边两个男子朝自己看呢,那两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太子刘据和霍去病。此时刘据正朝青嬗微笑示意,青嬗猜想他可能认出自己了(青嬗一直戴着面纱),也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青嬗自然不能画太子,他身边的女孩和霍去病青嬗也不能画,人群中那么多人,青嬗也没法仔细观察谁,看来只能画他了。 青嬗提起笔,在纸上勾画起来。青嬗四岁开始学习美术,一直到上了高中,才慢慢把这个兴趣搁置了,但是出外旅行的时候,还经常带着画板,在街边、野外临摹,所以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一幅人物素描也不是难事。 青嬗很快完成,然后把画纸展示给台下看,台下轰然叫好。马略走到前面看后也不禁莞尔,青嬗画的正是他得胜后自信满满的样子。至此,四场比赛以青嬗完胜告终,台下的人见青嬗力压马略,都为青嬗鼓掌祝贺。 马略倒也洒脱,虽然他都输给了青嬗,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恭敬地送上一百两黄金,这边芷兰早已上台替青嬗接了。青嬗见到黄澄澄的金子,心里忽然一动,冲台下说道:“我侥幸赢得百两黄金,受之有愧。我一直以来有个心愿,便是天下鳏寡孤独者皆有所养,虽然百两黄金微不足道,但我可以从点滴做起。从明日开始,‘半日闲’会所建立一座孤儿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各位见到流浪儿童,也可以将他们送到我们这里。为了显示我们此举绝无私心,我们愿意接受在场所有人的监督,我们会把所有的支出定期在墙上披露。欢迎大家监督。” 青嬗的话有如水进油锅,立刻炸开了。一百两黄金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以说是天文数字,即便是豪奢贵族拿出这么多钱也要皱皱眉头,肉疼一下。青嬗却随口就说将金子全部用来收留流浪儿童,即便是大善人也只是在饥荒年月搭个粥棚,青嬗这举动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 马略听了也是一愣,他忽然对青嬗说道:“小姐自从上台后,就一直让人意想不到,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见到小姐这样的脱俗之人,可否请小姐露出真面目呢?” 台下之人也纷纷附和,“姑娘,您这样神仙般的心肠,一定让我们看看您的样子,也好为您传传美名。” 青嬗不好拒绝,就轻轻摘下了面纱。 “啊” 台下再次发出一致的呼声,马略也呆了一呆,低声道:“没想到小姐如此美丽,这次马略输的是心甘情愿。请问小姐芳名?” “我叫青嬗,其实你的琴棋书画功力非常好,我只是沾了时间的光,要不一定不会是你的对手。” 青嬗轻声说完,就带着芷兰下台了。 第十五章 和太子的约会 青嬗下了台,云眉和芷兰簇拥着她走出人群,本来很多人想围上来的,但是青嬗身旁出现了十几个保镖似的人物,一遇到人上前,就礼貌的劝阻了。云眉低声对青嬗说:“太子殿下请你过去一叙,已备好马车,就在路边呢。等会出去,有人护送我们回去,你不用担心。” 青嬗想到云眉之前的举动,问她:“姐姐早就看见太子了吧,所以才撺掇我上去。” “是啊,人说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你这么大本事,不在太子面前展示一下,岂不埋没了。如果太子对你青眼有加,肯帮你,你还怕找不到家人吗?” “太子在我找家人的事情上也无能为力,不过,既在这里,结识一下当权者也是件好事,更何况太子的历史评价还不错呢。” “什么太子的历史评价?”云眉诧异的问。 “没什么,咱们快走吧,别让太子久等了。” 出了人群,早已有太子的侍卫将青嬗指引到街边的马车旁,另有人护送云眉和芷兰回去了。青嬗上了车,看见宽敞的车厢里坐着两男一女,正是太子刘据、霍去病和粉衣少女(青嬗仔细打量后,发现她和卫子夫、刘拒都很像,那么应该是公主了)。青嬗施礼道:“青嬗见过太子殿下、霍少爷、公主殿下。” 刘拒让青嬗坐到粉衣女子的一边,微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没想到和姑娘在这里遇上,我就冒昧的邀请姑娘前来,还请见谅。好长时间没见到姑娘了,姑娘可好?” 青嬗刚要回答,旁边的公主忍不住扑哧笑了,“太子殿下,青嬗姑娘来咱们宫里也没几天呢吧,怎么就好长时间没见了呢,是你思念的太紧了吧。” 她又转头对青嬗笑道,“青嬗姐姐,我太佩服你了,本来我被那个胡人打败,心里气的不行,幸好你帮我教训了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大汉猖狂。以前哥哥和母后夸你,我还有些不信,今日见了,才知她们所言非虚。” 青嬗笑道:“公主过奖了,我只是侥幸而已。” 刘拒刚才被妹妹取笑,也并不着恼,他道:“青嬗太谦虚了,刚才你琴棋书画无不力压胡人,岂是侥幸所致。我一向自负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但若刚才和胡人对弈,我也要甘拜下风。更难得的是你胸怀天下,心系苍生,愿将百两黄金捐出造福流浪孤儿,这等风范和气概连须眉男子也要自愧不如。” 青嬗听兄妹俩比赛夸自己,颇有些不自在。抬头看见霍去病正注视着自己,心想上次不知为什么得罪了他,趁此机会改善一下和他的关系吧,就转移话题道:“其实这些也算不了什么。霍少爷做的才好呢,所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种民族大义,纵使千百年后也会为后人所敬仰。”(青嬗心想,我说的可是实话,霍去病这句话是千古名言) 一直冷眼旁观的霍去病接口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是谁告诉你的?” 刘据和公主也有些奇怪的问:“怎么,霍去病昨日和父皇说的话,这么快就在民间传开了?” 青嬗立即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便赶忙掩饰道:“哦,我也不知道今天谁在人群里这么说,被我听到了。” 刘据等人也没有再追问,小公主兴致勃勃的问青嬗如何下那种万古象棋,青嬗将入门的基础给她讲了一遍。原来公主叫诸邑,是卫子夫的小女儿。诸邑非常聪明活泼,缠着青嬗问这问那,几次刘据和青嬗说话都被她打断了。 刘据宠溺的揉揉她的秀发道:“诸邑,是谁非要我叫去病一起来的?你可知道去病是被我用太子身份威胁来的,你还不和去病哥哥说会儿话?” 诸邑朝着刘据撅了一下嘴,然后拉着霍去病在一边聊了。 刘据是那种典型暖男的形象,清雅的容貌,高贵的气质,温暖的笑容,举手抬足间流露着皇家风范。刘据提起青嬗那首“北方有佳人”的诗词,叹道:“这首词曲深得我心,寥寥数语就把一个让人无尽想象的绝世佳人形象描画出来。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句话说的太好了。” “太子殿下对诗词很有研究,那青嬗冒昧邀请太子参加我们举办的鸡尾酒宴,不知道您肯光临吗?” “鸡尾酒宴,好别致的名字,我一定去。今天我请姑娘去泰丰楼吃饭,那里的菜肴不比宫里的差,还请姑娘赏我这个薄面。” 太子请青嬗吃饭,青嬗敢不去吗?青嬗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侍卫将门帘打开,刘据和霍去病先下去了,分别将青嬗和诸邑扶了下去。 青嬗抬头一看,这座饭庄很是气派,上下两层,每层大概有二三十个包间。门口早已有侍者恭候,将几人引入了其中一个最大最豪华的包间。 四人落座不久,就有各色美食一一端了上来。刘据坐青嬗身旁,不时地帮她布菜,诸邑则忙着照顾霍去病。青嬗见自己两次和霍去病说话,都引起误会,自知言多必失,说话时往往要深思熟虑后才肯出口。 幸好霍去病草草吃了几口就告辞了,诸邑也顾不上和青嬗聊了,和他一起走了。刘拒见两人都走了,谈兴更浓,和青嬗吃了两个时辰,才将送她回了半日闲会馆。 第十六章 鸡尾酒会 晚饭时,云眉请青嬗和付贵人一起聚餐,付贵人听青嬗说了白天的事情,捋着胡子思考了一会儿道:“你们说的那个马略似乎是罗马贵族,我以前对他略有耳闻,听说这个人出身军人世家,自小便文武全才,在西域都很有名气。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千里迢迢来了长安,不过看此人行事,倒也是个胸襟开阔的磊落男子。我本想邀他参加鸡尾酒会,可是此次贵宾太多,太子也会大驾光临,我们邀请他来,倒会怠慢了他,还是日后再找机会吧。” 青嬗和云眉都点头同意,付贵人又道:“青嬗提议把比赛赢来的黄金都用来救助流浪孤儿,此等见识和气度别说一闺阁女子,就是绝大多数男儿也做不出来。我虽说也时常在灾荒年月施衣舍饭,但那都是一次性的,从未把这个当成一件事情来做。青嬗,你要是把这件事情做好了,不光长安,整个大汉朝都会传播你的好名声。” 青嬗摇头道:“我其实并不是为了博取名声。比赛胜利后当场宣布,是希望大家能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有好心人把流浪儿童送来,也吸引更多的富人加入进来。更重要的是,我也看到太子刘据在场,希望能引起官方的注意,为我们提供一些支持和监督。做慈善从来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要想真正施惠于人,必须要有一整套完善制度和机制,要不很容易成为沽名钓誉者的工具。” 付贵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刚才所说倒有些浅薄了。我和云眉肯定是会全力支持你的,你要钱要人只管吩咐就成。” 青嬗忙道:“谢谢你们的理解,有些事情我在家乡做惯了,可能会不自主的就说出来了,也没有事先和你们商量,真是抱歉。” 云眉嗔笑道:“你还和我们这么客气,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会站在你后边的。” 听了他们两人的话,青嬗心里一暖,上天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能在古代遇到这样两个贵人。 接下来的几天青嬗等人除了筹备鸡尾酒会外,还把孤儿院开办起来。青嬗花了一千两银子在附近购买了一处闲置的大宅院,收拾打扫了一下,又购置了很多床椅被褥等生活用品。芷兰的母亲一直在有钱人家帮佣,青嬗就让她过来帮忙,又从左近找了几个贫苦人家的女子负责做饭、洗衣、照料孩子。自开办孤儿院的消息传开后,已陆续有人把露宿街头的孤儿送上门来,有的亲生父母因为家贫,或者孩子有病,也不得不把孩子送过来,青嬗也一样接收了。 转眼到了农历七月十三,筹备多日的鸡尾酒宴开幕了。因为活动内容不止是品尝美酒,还要让客人体验精心打造的温泉沐浴,所以酒宴被安排在了傍晚。 当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涂抹在树梢上的时候,宾客们陆续到了,门口早有穿戴一致的小厮将客人引到温泉池。此时室外和简易室内温泉池都已修葺完毕,周围遍植奇花异草、翠竹藤萝。花木掩映下,汉白玉石砌成的池底,花岗岩砌成的池周,池边造型别致的石桌石椅,都显得舒适整洁。每个小型温泉池边又都设有苫草为顶,香樟木做檩的酒屋,屋里早已摆好了几十种鸡尾酒和精致的茶点。本来设想是在大厅里举办酒宴的,后来考虑到更多客人会愿意和同袍好友聚会品酒,就把温泉池边的休息室做成了酒屋。 树丛中、岩石上、墙壁中到处都装设了丁香花型的灯笼,夜晚华灯初上,温泉池内水汽氤氲,花丛中异香浮动,酒屋内美酒飘香,中间衣帽整齐的小厮女仆穿梭,来此的客人莫不目瞪口呆,这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间盛景啊。很多高官富商都在心里暗暗自卑,心想这排场,做梦都没梦到过,自己怎么这么土呢,看来以后还要多来“半日闲”啊,要不都跟不上潮流了。 不提温泉酒宴多么成功,单表青嬗。虽然今天贵客很多,但是青嬗三人早已做好分工,青嬗只管负责接待太子一行。太子在前一天就已经派人告知青嬗,他会在晚上处理完政事后过来,这几日公务繁多,不敢偷懒,还请青嬗体谅。 青嬗见眼下无事可做,便主动到琴房替换下其他人弹起琴来。青嬗弹得是“春江花月夜”,这是青嬗最喜爱的曲目之一,也特别暗合此时的情景。弹着弹着,青嬗心里一痛,因为这首是妈妈最喜欢的曲子,小的时候,母女俩经常在一起弹奏。那时在明亮的落地窗前,她们并排坐在钢琴旁,妈妈一边弹一边微笑着看青嬗,而青嬗也笑看着妈妈,爸爸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专注地听着,多么温馨的场面呀。此生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当青嬗察觉到琴音中暗含了一些悲伤之意后,立刻清醒了,赶紧调整心情,重新演绎出安宁愉悦的曲调。 一曲完毕,青嬗忽听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好一首曲子,闻琴音似乎身处江南春夜,看到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情景,后半曲略含伤感之意,又似游子思归,真是上乘佳作。” 青嬗回过身来,看见门口站立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一席青色的袍子,身材瘦削,面目俊雅,气度不凡。青嬗见来人竟一语道破了曲子的意境,心中非常佩服,施了一礼道:“请问大人尊姓?刚才青嬗所奏《春江花月夜》(唐代的诗词)正是江南春夜,月下潮生的情景,想不到大人从未听过,竟能一语道破,实在令人敬佩。” 男子微微笑道:“是姑娘的琴音佳妙,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我姓卫,是个粗人,最不懂琴棋书画等高雅之事。” 姓卫?青嬗脑中灵光一闪,啊,卫青,对,看他的年纪应该是卫青没错,而且仔细看看,会发觉他和姐姐卫子夫、外甥刘据竟有五分相像。卫青是青嬗心中最敬佩的古人之一,虽说青史垂名的武将不少,但是卫青可以说是其中无论在个人修养、民族贡献、政治操守等各方面都最完美的一个。可惜后代知道此人、了解此人的非常少,他和霍去病一起被称为帝国双璧,开创了大汉朝拓疆扩土的盛大局面。他和汉武帝互相成就了对方,可是千百年后世人记住更多的是汉武帝的文治武功,雄心大略,却忽视了背后这个决定性的人物。卫青本人又极为低调谦和,从不倨傲跋扈,在部下李敢射伤他的时候竟能压住这件事,没有报告朝廷,可见他的心胸之广。而且最重要的是很多人在位高权重后难免结党营私,但是卫青则从不养士,所以猜忌心很重的汉武帝也对他信任有加。 青嬗没有想到今日竟能见到这位仰慕已久的英雄,颇有些激动,稳了稳心神后,请卫青到给太子预留的酒屋就坐。卫青落座后,喝了两口酒,似乎有话要对青嬗说,又有些踌躇。青嬗见状问道:“卫将军可是找青嬗有事?” 他赧然一笑:“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实不相瞒,我今日是特意来找姑娘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当不当讲。” 青嬗微微笑道:“能让日理万机的卫将军亲自来求的事情想必极其重大,只要青嬗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卫青道:“那先谢过姑娘了。我们一直想打造一种射程更远,力道更强的弓箭,只是试验了半年也没有成功。我听说西方罗马帝国的骑兵非常强大,他们的武器就是这种弓箭,而这种弓箭的制造者恰是马略家族,我们曾出重金向马略购买,但没有成功。听说乞巧节时马略对姑娘极为钦佩,我们就想请姑娘代劳探得这种秘密。其实我们和罗马国也没有利害冲突,即便制作了弓箭也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只是此事和姑娘无关,倒让姑娘帮此大忙,也是卫青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举,还望姑娘见谅。” 青嬗心想,制作弓箭还用找马略?马略掌握的不过是两千多年前的技术,而我则是知道如何制作现代冷兵器之王---连弩弓。得益于家庭的熏陶,我自幼在爷爷的教导下就熟悉很多武器,包括他们的制作原理和使用方法,可惜在这里绝大多数现代武器都无法制造,但是连弩弓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能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吗?在这里连强大的汉朝都做不出来的武器,我一个女子如何懂得制造呢,这一定会引起别人的猜疑,处理不好,也许会有杀身之祸。可是卫青开口相求,想必事关重大,能为自己的祖先做点事情也是好的,倒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妥善之策。 青嬗思索了一会儿,“卫将军,青嬗愿意帮忙,只是马略和青嬗也只是一面之缘,青嬗能否完成您的任务很难说。青嬗做到了不求有功,但求做不到时您高抬贵手,不要追究青嬗的责任。” 卫青道:“这个自然,我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到求姑娘帮忙的,这事也只有你知我知。” 青嬗松了一口气,道:“将军如此说,青嬗就放心了。” 卫青又感谢了一番就离开了。 酒宴都快结束了太子刘据才姗姗而来,进门先赔礼道:“让姑娘久等了,实在失礼。为表歉意,我准备了一份礼物,还请姑娘笑纳。”说着,他拿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来,盒中竟是一块晶莹圆润的石头。 青嬗有些纳闷,笑道:“太子言重了,太子能亲临我们的酒宴,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我怎能还厚颜收您的礼物?” 刘据道:“姑娘不知,这块石头对我意义非常重大。我幼时身体孱弱,经常生病,母后日夜担忧。后来她带我去骊山上的女娲庙祈福,我们一直从山脚跪拜到山顶,在庙前我捡到了这块石头,说也奇怪,从那之后,我越来越健壮,再没有生过病,父皇就将这块石头命名为“补天石”。我一直珍藏着,今日想着给你带份礼物,便想到了它,还请姑娘收下。” 青嬗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太子,只见他双目含情,无比热切地看着自己。青嬗在现代,对男女之别、阶层之别几乎就没注意过,异性好友和穷朋友无数,来了古代后也没有在这方面特别在意,所以青嬗在揽月阁的人缘是最好的,因为青嬗从来不摆架子,和付贵人、李末等男子也相处融洽。但青嬗不知道自己仅和太子见了三次,怎么他就一见倾心了呢? 青嬗有些无措:“太子,我不知道是不是举止失当,让您有所误解,我实在不敢接受您如此贵重的礼物,很抱歉。” 刘据微微有些错愕,不过他很快又温和地笑道:“青嬗,错不在你,是我自己在见了你之后就无法自拔了。我以前自负得很,父皇母后给我介绍的女子没有一个让我动心的,我本来想今后娶妻也不过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后继有人罢了,绝不会是为了爱情。但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像仙女一样飞了过来,一直飞进我心里。宫中偶遇,我又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你,我原以为自己只是痴迷于你的美貌,没想到和你交谈也是这么美好。后来为了尽快见到你,从来不去逛街的我主动找小妹偷溜出宫过民间乞巧节,天遂我意,真的又看到了你,而且你又让我大开眼界。青嬗,你就是我一直想找的那个可以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的女子。” 青嬗怔了半晌,道:“谢谢太子的厚爱,只是婚姻大事需要父母之命,青嬗父母不在身边,怎么能自作主张。” 刘据笑道:“是我太心急了,我急于向你表白心意,倒忘了礼节了。你放心,我一定奏请父皇颁下圣旨给你父母,到时我就可以娶你为太子妃了。” 青嬗知道刘据误会她的意思了,便正色道:“太子殿下,我对您的欣赏很感激,只是我现在还不想谈婚论嫁。” 刘据一愣,道:“难道你不喜欢我?” 青嬗心想我只不过见你三次,怎么就会喜欢你呢。不过不好意思说得这么直接,就委婉地道:“不是,只是我……” 刘据见青嬗俏脸微红,眼波流转,在烛光下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他忽觉自己和青嬗相遇即是一生,在青嬗面前,他不是太子,他只是一个极度爱慕她的普通男子,一个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所爱之人的男人。 他上前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柔声道:“如果你还没喜欢我,那我会努力让你喜欢;如果你已经喜欢我了,我会让你更喜欢。” 青嬗一震,抬头看向刘据,后者正深情地注视着自己。青嬗知道其实以刘据的身份,自己是没有权利拒绝他的,他是当朝太子,他想娶哪个姑娘就娶哪个姑娘。虽然如此,青嬗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道:“如果我一直不喜欢你,你会强迫我成婚吗?” 刘据郑重地道:“不会,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青嬗松了口气,“您还没来得及坐下喝杯酒呢,也没体验我们的温泉,不如我带您去温泉池看一看。” 刘据不想让青嬗感觉有压力,就笑道,“好啊,我看看你们的温泉池如何?” 青嬗为刘据准备的是最里面的温泉池,也是设计的最漂亮的温泉池,芷兰早已把各种药浴的草药放到池里,并备好浴袍浴巾等。刘据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自行去换了浴袍进入池里。 青嬗在琴房为他抚琴弹奏,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刘据才更衣出来。 酒屋里已准备了上好的酒宴,二人边吃边聊,虽然有两千多年的思想差距,但聊起天来竟是极为契合。这是青嬗来到古代后第一次敞开心扉地聊天,天南地北,随兴而至,除了未来人的身份,青嬗在其他方面倒没什么隐瞒。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刘据见时间太晚,就起身告辞了。 第十七章 夜探霍府 鸡尾酒会后,虽然生意非常火爆,但因一切都已上了正轨,有云眉、付贵人和李末照管,青嬗每日就是去泡泡温泉,研究一些新的药浴,或者设计一下室内布置,比起之前,清闲了许多。 一日青嬗和芷兰聊天,芷兰讲了一个‘嫦娥盗药’的故事。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村子,里面住着后羿和嫦娥夫妇,他们两个非常恩爱。有一天,后羿因为射日得到了王母娘娘赐予的一粒仙药。后羿知道吃了仙药就可以飞上天做神仙,但他舍不得和嫦娥分开,就一直藏在家里没吃。后来嫦娥发现了这粒仙药并偷偷吃了,结果就飞到了广寒宫。一开始嫦娥因为做了神仙很高兴,但过了一段时间后越来越寂寞,想起和后羿在人间的日子是多么快活,她后悔了。嫦娥于是求大仙盘古将她送到人间,盘古答应了,可是这时后羿已经不在人间了。嫦娥用尽法力把自己送回初见后羿的时代,他俩终于遇到了,又结为了夫妻。后羿因射日得到了仙药,但这次嫦娥找到藏起来的仙药毁掉了,二人就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青嬗听了这个故事忽有所悟,自己在现代因玉佩穿越到这里,就一直想当然地认为找到玉佩就可以回去了,但玉佩却不见了。如果换个角度想,自己和这玉佩会不会有莫大的关系?自己来这里会不会是一种命运的安排?玉佩的主人是霍去病,自己来到的也恰是霍去病生活的年代,这难道仅是一种巧合?霍去病,霍去病,青嬗心中默念了两遍,那个一身孤傲、面目清冷的身影便浮上心头。他那里会不会有自己回到现代的秘密呢?不管怎样,都不能放弃这条线索。可惜霍去病似乎对自己颇有戒备,无法直接问他,不如冒一冒险,深夜到他家去探个究竟。 想到此,青嬗让芷兰准备一些应用之物,并雇佣一辆马车等候差遣。 傍晚时,青嬗收拾妥当,将夜行衣、攀墙锁等必备用品放进包裹,趁四下无人时和芷兰偷偷出门上了马车。 青嬗在下午时已托李末打听了霍府的位置,上车后即吩咐车夫一路向南,在霍府附近的一家客栈停下,明日早上再来此地相接。 安排好后,天也完全黑了下来,青嬗换上夜行衣,带好东西,夜深时悄悄出了客栈。走到霍府墙外,她把攀墙锁用力甩到墙头挂牢,小心的一步步爬入院内。 霍府很大,但房屋稀疏,院墙内外都是高大的树木,中间大片空地貌似练武场,庭院深处也是一片树木,书房和卧室没有掌灯,都是黑灯瞎火的。青嬗侧耳倾听,四下一片寂静,估计霍去病等人都睡熟了,小心些就没有事情了。 青嬗朝着书房摸索过去,到了门口,掏出一根铁丝将门锁轻轻捅开。她闪身进去,打开火折子。虽然火光如豆,但青嬗借着微弱的光也将室内的陈设看了个大概。书房北面是书架和书桌,南面则是兵器架,挂满了各式兵器。 一一看过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走到书架的一角,青嬗随手拍了一下挂在上面的犀牛角,最里面的墙上竟无声无息地开启了一道暗门。这个暗门设置的很巧妙,如果不是无意触发,根本就不会发现。 青嬗有些迟疑,暗室设置的如此隐蔽,必是霍去病存放极为重要东西的地方,自己不应进去窥探人家的秘密,可是如果里面真的有自己回去的线索,那就此错过,便是一生的遗憾了。以青嬗的为人,如果不是事关自己能否回去这样的大事,她是不会深夜闯入霍府的,只是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想就此放弃。 她小心地进入暗室,里面空间不大,中间摆着一套桌椅,墙上则挂着一幅兽皮。青嬗凑近看了两眼,兽皮上画的是匈奴所居住的漠河一带的地形。青嬗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就翻看桌子抽屉。抽屉最上层放着一些竹简和写满字的纸张,往下看,竟见到一张精致的绢画。 青嬗好奇,把画轻轻抽出来查看,画中是一个女子,冰肌玉骨,清丽绝伦,正是自己。这是谁画的,为什么放在霍去病的密室? 青嬗正思索时,突觉背后有一阵冷风,她自幼修习咏春拳,感觉要比一般人敏锐的多,知道有人背后袭击,立刻掣肘后撞,同时右脚后旋踢出。但青嬗显然低估了来人的应变能力,还没施展开,就在瞬间被推到墙上,一条铁箍般的手臂已压住她的脖子,火折子掉到地上熄灭了。 第十八章 狭路相逢 黑暗中青嬗听来人低喝道:“你是谁,鬼鬼祟祟在我房间里干什么?说。” 青嬗听出来人正是霍去病,只是她被紧箍住脖子,根本无法言语。霍去病见不答话,松开手,俯身捡起地上的火折子打开,并一把撤下青嬗的面纱。 灯光下二人四目相对,青嬗颇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是你。”霍去病冷冷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半夜潜入我的书房?” 青嬗揉了揉被勒的很痛的脖子,正想如何解释,霍去病看了看她翻出来的竹简,神色更加冷峻,良久才道:“你是为此而来吧。” 青嬗见他眼神极为凌厉,疑惑地拿起一片竹简看了看,脸色顿时苍白。竹简上赫然是霍去病写给皇上的对匈(匈奴)作战计划,自己刚才翻看的时候并未留意,没想到竟这么凑巧,这下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霍去病一定误会自己是为此而来的。 青嬗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是......”只是情急之下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是为了来探查玉佩的下落,只不停地重复道“我真的不是为了这个,我是刚看到的。请你相信我。”霍去病见她支支吾吾,极为可疑,想到自己所做事情之机密,要是被这个女子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心中渐渐起了杀意,今夜无论如何不能放过她。青嬗见霍去病眼神变得冰冷,正一步步靠近自己,她只好往后退却,但很快后背就抵到了墙壁,再退无可退。青嬗呼吸渐渐急促,性命危在旦夕,危急时她忽瞥见墙上那幅简易地图,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道:“我可以用地图换自己的命吗?” 霍去病闻言一愣,青嬗指着墙上的地图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过我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相信。你不是要打仗吗?那你得用地图,我愿意用比这精确一百倍的地图换自己的性命,你同意吗?” 青嬗知道在信息极其闭塞的古代一幅详尽的地图对军事将领的重大意义,果然,霍去病沉吟一会儿道:“比这精确一百倍的地图?如果你能绘制出来,我可以暂时饶了你的性命,你要绘制不出来,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青嬗见他答应了,松了一口气,因为画这样一幅地图对他是个天大的难题,对于自己却很轻松。青嬗从小就泡在爷爷的书房里,爷爷书房中的东西她都熟悉不过,像这样的军事地图不下百幅,虽然有些河流山川的名字和汉代时的叫法已不相同,但在精确度上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倍。所谓耳熟能详,青嬗经常对着这些地图,不敢说烂熟于胸,但基本上的都能画出来。 霍去病让青嬗从暗室出来,回到外面的书房。青嬗拿过兽皮地图,看了看边界,默默想了一会,就挥笔在布帛上画了起来。虽说容易,也花了四个多时辰才完成,下面又做了详尽标注。画完,青嬗又向霍去病解释了一番标注的意思。 霍去病面无表情的听完,说道:“一个流落青楼的女子居然能画出如此精确的大漠地图,还说不是奸细?” “奸细?霍公子,我是哪国的奸细愿意把匈奴地图呈现给您?我确实有难言之隐,不过我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危害过大汉朝,也没有危害过任何一个汉人。你已经同意放我了,该不会食言吧?” 青嬗直视着他,霍去病眼色深沉,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答应今晚饶你性命,并没说放过你。” “那你要怎样?”青嬗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我会一直调查你,一旦发现你有问题,我会立刻取你性命。另外警告你离太子远一点,你别妄想把太子作为护身符!走吧。” 青嬗稍微松了口气,摸摸尚自疼痛的喉咙,心里一酸,自己深更半夜跑过来,玉佩的影也没见着,倒差点被他勒死,还被迫画了几个时辰的地图,真是倒霉极了。 青嬗无可奈何,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扭身就走。等青嬗悄悄回到客栈时,芷兰正急的在屋内团团乱转,见她终于平安归来,才放下心来。两个人怕云眉担心,天一亮就坐了轿子回到半日闲。 第十九章 太子情深 云眉见青嬗回来,立刻让人端上精致的早餐,青嬗洗漱之后,随意吃了几口。经过昨夜的折腾,青嬗觉得浑身疲乏,就让芷兰准备些熏香和中草药,带上自己在古代的特制泳衣去泡温泉。 青嬗避开人多的地方,来到最里面一处较小的温泉,换好衣服下了水。芷兰早已把香薰点上,又在水里撒入有润滑肌肤作用的药草、花瓣,青嬗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恍惚间,青嬗觉得自己在一团迷雾中努力寻找着回家的路,但不知不觉中竟走到悬崖边上。欣喜的是爸爸妈妈站在悬崖对岸,悬崖空隙很窄,自己只需轻轻一迈,就可够到他们。父母满面含笑,正伸开双臂迎接自己。青嬗正待迈过去扑到他们怀里,忽然后面有一双结实的手臂将自己环腰抱住,回头一看,正是桀骜、冷漠的霍去病。脚下缝隙越来越宽,父母无比着急,叫喊着青嬗的名字,让她快点过去。青嬗拼命挣扎,可是霍却越抱越紧,根本挣脱不开。不一会儿,父母已离极远,终于消失不见,青嬗万分悲恸,哭喊起来。 “青嬗,青嬗,快醒醒!” 青嬗听到有人呼叫,悠悠醒了过来,原来只是个噩梦,自己仍泡在温泉里。 刘据站在温泉边上,无比关切,“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 青嬗不好告诉刘据梦中内容,就转换话题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个梦而已。太子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请太子移步到外面花厅用茶,我换好衣服再和太子说话。” 刘据点点头,道:“你要有事一定告诉我,我会帮你承担的。” 青嬗等刘据出去后,起来穿好衣服。她有些纳闷,明明对芷兰交代好了,不要让人进来,怎么刘据进来他们竟一点未觉呢。 青嬗拉了拉铜铃,过了好一会儿,芷兰才从外面进来。她进来后竟喜孜孜的问青嬗,“太子殿下是不是见到小姐在沐浴啦?您别怪他,他来找您,我就说您在这里,不过没有说您在沐浴,他也没多想,就进来了。” 青嬗有些生气芷兰的擅自主张,“你明知我说不让任何人打扰,为何还让他进来?” “小姐,芷兰只是想小姐如此的人品,也只有太子才配得上您,我看太子很喜欢您,您也和太子有说有笑,就没考虑那么多。”芷兰有些委屈,也有些惶恐的说。 “唉,你这个丫头,我对太子并没有男女之情。怎么说呢,我的家乡,男女之间除了可以结为夫妻,还可以做同窗、朋友、知己,长大后还可以一起共事。我只是觉得太子人很好,而且又能谈得来,才和他来往的多些,不是想嫁给他。” “可是小姐,您是个女儿家,总是要嫁的,嫁给太子又有什么不好?” “我和你说不清楚,总之,你以后不要乱给我安排。这次就算了。你去拿些时鲜水果和冰镇酸梅汤招待太子。” 青嬗到会客室,刘据道:“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上林苑每年中秋都会举行狩猎大会,诸邑举荐你协助母后筹备今年的狩猎会。父皇准许了,我是来传父皇口谕的。” “狩猎大会?”青嬗道,“我不太了解,还请太子给我讲一讲。另外我要怎么协助皇后?”刘据道:“我先讲一下狩猎大会的由来。匈奴冒顿单于与韩王信勾结,导致高祖白登之围,朝廷被迫屈辱求和,换来边境几十年的安宁。然最近十数年,匈奴族贪得无厌,每年都索要大批粮食、盐铁等物,逢冬春缺衣少粮时,还有少数散兵游勇侵扰我朝边境百姓。父皇不甘现在的局面,想用武力将匈奴彻底赶走,他一直厉兵秣马等待时机,每年的狩猎大会就是为了发掘杰出的军事将领。但为了掩人耳目,狩猎大会都办成皇家秋围的形式,除了比赛还有歌舞表演,所以这次诸邑向父皇举荐你,也是希望本次盛会更精彩一些。” 青嬗笑道:“既然皇后、太子和公主信任青嬗,青嬗一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刘据见青嬗一口应承下来,颇为感激。他详细介绍了狩猎大会日程安排和参加人员规模,以及往年的筹办经验,又把揽月阁需要做的事情交代清楚。青嬗知道兹事体大,认真听完后又就自己不明白之处详细询问,刘据一一解答。二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已到晌午。 那厢早有人汇报给云眉、付贵人,说太子一直和青嬗姑娘商议要事,云眉自然不敢怠慢,命后厨准备上好菜肴招待太子。 青嬗想起昨日高丽(朝鲜)商人送来几尾活鱼,极为鲜美、嫩滑,正好做生鱼片,就到厨下按照现代日本料理的样子把鱼切成极薄的鱼片,用非常精致漂亮的器皿盛放、缀上鲜花和苜蓿,再配上上好的酱油、醋和芥末、青葱端上来。 刘据见此菜装饰华丽,承载考究,尝了一口,味道更是鲜美无比,不禁对青嬗的手艺大为叹服。 饭后,刘据告辞而去。青嬗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去找云眉和付贵人商量筹备中秋狩猎的事情。 第二十章 筹备狩猎节 1 鸡尾酒会后,半日闲的生意非常火爆,一时间成为京城显贵趋之若鹜的地方,很多人都把到这里泡温泉、按摩作为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不光是男人,皇宫女眷,豪门贵妇也都喜欢来此。所以云眉和付贵人这两位是整日招待贵宾,忙的不亦乐乎。自然半日闲的收入也非常可观,付贵人把收入扣除成本后均分成三份,分与青嬗和云眉。 和青嬗合作的绸缎庄和脂粉店也因制作青嬗研发的新款式而生意兴隆,他们不仅免费提供揽月阁和半日闲的日常所需,还每个月额外给青嬗一份分红。青嬗的财富暴涨,身家已经赶得上一个侍郎级别的官员了。青嬗有了钱后,拿出三分之一用于孤儿院,现在孤儿院的孩子已经激增到六百个了,加上照顾孩子起居的帮佣、教导孩子各种技艺的师傅,加起来有七八百人。 这时汉武帝在长安兴办了太学,免费招收优秀的寒门学子,学子通过考试后可以走上仕途,这个举措改善了过去的门阀制度,拓宽了底层人士的上升空间。但因减免的只是学费,穷学生生活费没有着落,青嬗知道后捐助了一部分助学金,使得寒门子弟不至于因贫失学。 青嬗做这些只是做习惯了,在现代,青嬗演艺收入的三分之一都投入到各种慈善基金了,却没想到在这里无意插柳柳成荫了,青嬗在长安的声誉日隆。很多文人名士都喜欢到半日闲拜会青嬗,以和她结交为荣。 青嬗找到云眉和付贵人,说明了太子的来意,他们都很兴奋,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做得好,那是连皇上都会知道的。青嬗向他们转述了狩猎节的情况,上林苑方圆三百里,里面修建了行宫,每年中秋前后皇帝带领文武大臣及女眷到此狩猎。狩猎区分成外围区、猛兽区和格斗区,外围区是比较温和的动物,比如狐狸、袍子、羚羊、麋鹿等,第一日就在外围狩猎,有参加狩猎大会资格的人都可以试一试身手,没有什么危险,顶多就是抓不到猎物而已。 第二日是在猛兽区狩猎,里面都是比较凶猛残忍的动物,比如狼、老虎、豹子、黑熊以及一些猛禽。进到猛兽区的需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因为林苑深处猛兽众多,打猎的人一旦分散后,极有可能遭到猛兽的反噬,而地域广袤,杂草丛生、林木茂盛,别人施救未必能及时。除非精于骑射的好手,一般人就是在外围打打猎,多猎一些,也能得到一些奖赏。 第三日是真正的勇士进入格斗区,和猛兽格斗,进入场内者不得骑马,不得携带弓箭和长兵器,只能携带短匕首,所以格斗场更为凶险,很类似于古罗马的角斗场。只不过古罗马的角斗士是被迫进入场地,只有战胜猛兽才能出来;这个格斗场则是真正的勇士格斗野兽的地方,是勇士自愿进入,并且可以随时退场。汉武帝年轻时就曾多次在里面徒手和黑熊搏斗过,可以说格斗场是一个极考验人意志和心理素质的地方。 第四日是中秋,白天召开表彰大会,晚上林苑御膳房会摆开中秋盛宴,君臣同乐、不醉不休。 青嬗等人的任务就是协助皇后办好中秋节这天的歌舞表演,让今年这场办的更有声有色,最好能有一些别出心裁的节目,因为一般的宫廷表演大家都看烦了,希望青嬗有所革新。 付贵人听青嬗说完,提起西域刚兴起魔术表演,他可以立即发信邀请那边的魔术队伍来演出。因为此时大汉尚没有这种杂艺,应该算是新奇别致的节目了。 受付贵人启发,青嬗想到参加狩猎大会的都是精于骑射的人,那么增加一项观赏性极强的马术表演必能受到欢迎。青嬗一说,云付二人也觉得很新鲜,但是他们担心找不到这样的驯马人,青嬗告诉他们自己就可以完成。他们极为佩服的看着青嬗,付贵人惊叹道:“青嬗,你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本事?我听说你打败了公孙敖,以为你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想不到你还精于骑射,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青嬗心里暗笑,我哪有了不起,只不过是来自现代,并且是家庭条件很优越的现代,现代人都极为重视子女的教育,自己从小就学习各种知识和兴趣特长而已。古代女子地位低下,豪富家的女子被养在深闺,只学习琴棋书画、针凿女红;穷苦家的女孩子要为生活操劳,温饱都成问题,哪有机会受教育。 云眉拍手道:“咱们的魔术和马术表演都是人们前所未见的,一定受欢迎。青嬗你再多想些新鲜的未表演过的歌舞,咱们让那些没来过半日闲的老爷们饱饱眼福,我这两天回揽月阁时再多找一些能歌善舞的姐妹。” “好,我到明日中午先想出个初步方案,再跟你们探讨。” 三人分头行事。青嬗仔细思考了一天,到第二天中午时,拟出了一个初步方案,就拿去和云眉、付贵人一边吃饭一边探讨。青嬗想先安排马术表演,因为马术是在外面场地表演,开完庆功会,青嬗等人就表演马术,正好衔接。中秋晚宴开场前是魔术表演,之后是歌舞。青嬗考虑到参加者除了一些女眷,绝大多数都是喜欢骑射的男子,不宜过多的柔美音乐,应多一些激奋人心、热血奔腾的男儿歌。青嬗列了几首,分别是《策马奔腾》《男儿当自强》《相信自己》《满江红》《天路》《难忘今宵》,青嬗唱给他们听,他们都觉得歌词壮丽、曲风激越,听的人血脉贲张,很有士气。 青嬗想起李末以前曾和自己一起抚琴唱和,他的嗓音不错,可以唱一两首。云眉听青嬗提起李末,一拍手道:“我这李家表亲,不只李末一个男儿,他在家乡还有两个哥哥。因他二人已娶妻生子,所以姑父母只让李末来这里投奔我了。他们兄弟三个都精通音律,所以让他们来一定能帮上忙。要是他们愿意,我还想把他们留在身边呢,现在咱们半日闲的生意越做越大,我都忙得焦头烂额,想有人帮我分担一些。” 青嬗和付贵人也都同意。确实,三人之中,青嬗是专司策划、研发和走宫廷路线的;付贵人除了半日闲的生意外,还有自己的事业,他也非常忙碌,他身边的可靠之人都是西域胡人,语言上和青嬗等人都有障碍,不能帮忙;云眉既管着半日闲,又要照应揽月阁,身边只李末一个帮手,所以她要是找到能干可靠的人帮忙,青付二人自然双手赞成。 云眉又提到青嬗应该调些好鸡尾酒送过去。青嬗答应后想起演出之日正好是中秋节,应该吃月饼,可是这时还没有月饼呢,少不了这几日要研发几款新糕点,自己很想吃蛋糕、面包,干脆一起让他们做了,对,再做点果酱。 三人商议完,云眉去找李末,青嬗则找来院内的厨师,指点他们做这些新式糕点,付贵人则去筹备魔术表演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 筹备狩猎节 2 青嬗因为马术表演要用战马,就派人给太子送信,把半日闲的安排和借战马的事情都在信里写明。太子当天就派人送了二十匹神骏的战马过来,并为每匹马安排了骑奴,以配合青嬗训练马匹。 青嬗想结合实际的战场情况来设计马术穿越障碍表演,战场的情况是向公孙敖请教的。原来鸡尾酒会后青嬗谨记着卫青交代自己的事情,派人邀请马略来半日闲,可惜马略似乎人间蒸发了,无人知道他的去向。好在青嬗也不是真的指望从他那里获得铸造弓箭的秘密,他悄悄走了正合心意,这下自己就可以推说制作的连弩弓来自他留下的图纸了。青嬗在鸡尾酒会后第二天就开始绘制现代连弩弓的制作图,考虑到古代弓箭制作工艺还很落后,青嬗又做了一些改良。绘制完后,青嬗派人送给卫青,告知这就是马略的弓箭制作图纸。卫青喜出望外,立刻让兵器司照图打造,不过毕竟这是现代的武器,很多设计看似简单却包含着深奥的原理,所以兵器司根本制作不出来。无奈卫青又派公孙敖来让青嬗向马略咨询,青嬗自有准备,先把制作的难点向公孙敖解释清楚明白,又把一些设计的艰深复杂之处写了一份说明交与卫青,又如此反复了几次,连弩弓才大功告成。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都是公孙敖来和青嬗联系,二人的关系也因此日益融洽,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次马术表演的事情青嬗不好老麻烦太子,再说太子也没实际上阵杀敌过,不了解战场情况,青嬗就请教公孙敖,他给青嬗提了好多宝贵的建议。后来青嬗又突发奇想,想请他唱《满江红》,他一开始很忸怩,不肯答应,禁不住青嬗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最后同意唱了。 几天之后,李末的两个哥哥也来了。青嬗一见之下,暗想李家的基因真好,李末的哥哥也长得清秀俊雅,举止脱俗。李末介绍道:“青嬗,这两位就是家兄,这是我大哥李广利,这是我二哥李延年。二位兄长,这位就是青嬗姑娘。” 青嬗听完大吃一惊,李广利和李延年是武帝时期有名的人物,他们的妹妹就是武帝最宠爱的妃子李夫人。李延年后来成为掌管乐府的官,而李广利则成为将军,还为汉武帝出师大宛夺取汗血宝马呢。青嬗原来从未问过李末家的情况,竟不知他也是未来李夫人的兄长。不过历史上似乎没有李末这个名字,这青嬗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李广利和李延年对青嬗客气地行了礼,青嬗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个非常漂亮的妹妹呀?”他们二人有些惊讶,随即看了李末一眼,做恍然大悟状,道:“三弟告诉姑娘的吧,我们是有一个妹妹,不过中人之姿而已,并非佳丽。” 青嬗心想,太谦虚了,你们的妹妹李夫人因为非常美貌备受武帝宠幸,死后还被武帝招魂相见呢。不过李夫人是李延年推荐入宫的,此时的李延年和李广利兄弟还籍籍无名,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武帝,看来是自己和云眉无意中成就了他们,冥冥中似乎自己也在影响着历史的进展。 因为他们是李末的兄长,又是云眉主动邀请过来的,青嬗对他们非常尊重,把演出计划向他们讲了一遍,听取他们的意见。李氏兄弟三人都是一等一精明能干的角色,又精通音律,深谙达官贵人的的喜好,很多想法青嬗提出后,他们能因地制宜、举一反三,想出更全面、更完善的计划来,所以不出两天,整个演出方案很详尽了。 这两天中,公孙敖有空时也会帮青嬗一起训练马匹。因为有二十匹马,青嬗怕他照应不过来,又请李广利来帮忙。青嬗想李既然日后能成为战场上威名赫赫的将军,应该有骑射方面的本领,不出所料,李广利很胜任这个工作。而且他是个非常谦虚、肯于钻研的人,遇到不懂的,就会向公孙敖请教,很快两个地位悬殊的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青嬗看了心里暗想,恐怕不久李广利就会随着公孙敖上阵杀敌了。 在青嬗等人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刘据来了两次,一方面是他要视察一下事情进展,另一方面他拿了新做的几幅画给青嬗看,还给青嬗带来一些高丽进贡的特级人参,一些百乘王朝(古印度南部的一个小国)进贡的珍贵玛瑙。青嬗起初不肯收下,但刘据谎称是皇上御赐,不能拒收,青嬗只好接受。 中间青嬗还被卫子夫皇后叫去皇宫一次,每年的狩猎大会,有品级官员的女眷也被特批参加,所以这不仅是男人们的盛会,更是贵族女子的盛会。既然是女人扎堆的地方,自然相互之间就会有攀比。卫子夫母仪天下,且她为人极为低调、谦和,倒没什么要求。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则性格张扬,喜出风头,她让青嬗为大家在衣饰妆容上多提些意见。青嬗尽己所能为皇后、平阳公主、诸邑等人量身打造了全新形象,让众人极为满意。 青嬗又把半日闲要贡献的鸡尾酒和糕点先送上一些样品供她们品鉴,大家都非常喜欢。青嬗见受欢迎,就提议每个月月初给宫里送一些新式的点心,卫皇后非常高兴,除了支付半日闲承办演出的费用外,还厚赏了青嬗一些上等的丝绸和玉器翡翠。 第二十二章 汗血宝马 青嬗等人将狩猎节演出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表彰大会后在场地进行马术表演,青嬗在前面骑着头马指挥示范,骑奴控制后面马匹跟随头马完成规定动作。第二部分是晚宴开始的时候,在舞台上表演魔术,西域的马戏团早已确定好节目,正在加紧训练。第三部分是晚宴的高潮部分--大型歌舞表演。 因为大家每天都排练得很辛苦,青嬗出钱让厨房准备很多美味,等练完后,无论身份,所有参加演出者都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唱歌,好不热闹。相处久了,大家都有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青嬗和公孙敖之间,本来公孙是个武将,性格粗犷彪悍,和青嬗的个性气质截然相反,但二人却能互相欣赏,话语投机,俨然成了知己好友。李广利兄弟对青嬗也不象原来那么拘谨了。 一次公孙敖私下里悄悄对青嬗说想给她介绍个人家,青嬗以为他为太子说亲呢,结果他神秘兮兮地说:“我介绍的这个男儿可是个少年英雄,虽然他现在官职不高,可是终有一天他会和卫青将军一样显赫。我看着他长大,他是一个忠孝仁义的好男儿,有情有义。哈哈哈,我看也只有你这样的女孩才和他相配,一般的庸脂俗粉未必入得了他的法眼。” 公孙敖极力称赞的这个人,青嬗已隐约猜到是谁了,心想霍去病不把我当奸细已经谢天谢地了,当下装作不知,也不接公孙敖的话。公孙张着大嘴,有些尴尬、有些不明白的挠着脑袋,“这样的奇男子你还不满意吗?现在他还没有定亲,要不皇上赐婚,你就没这个机会了。喂喂,你怎么不理我啊?” 时间在青嬗等人紧张的筹备中匆匆而过,转眼已经到了狩猎节。清早半日闲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奔赴上林苑,一路上大家都在谈论着大会的盛况,非常期待。上林苑距离长安有一百里,早上出发,半天就到了。到了门口,青嬗等人拿出太子的腰牌,正要进去,忽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人一骑,闯到了众人前面。门口守卫的士兵看到此人,就拦住他要通行证,来人下马后,冲着士兵一抱拳:“守门大哥,我并无通行证。我不远千里来此,是要献给皇上一匹神马,等我得到赏赐后,一定会孝敬几位酒钱。” “向皇上献马?”门口士兵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继而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哪里来的莽汉,要给皇上献上这样的马。我看你是疯了。你不要消遣我们,有多远滚多远。” 青嬗就在后面,他们的对话听得很清楚。青嬗打量了一下骑马之人以及他的坐骑,怪不得士兵不肯相信他的话,只见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简直像个乞丐。他的马看起来更是不堪,灰突突的鬃毛,没有一点光泽,浑身长满皮藓,有的地方看似还流着血,马腿也不匀称,三条腿细,一条腿粗,这还不算,左眼上还戴着眼罩,看来眼睛有疾,这样的马不要说献给皇上,即使送给一个普通的军官,也会觉得是一种侮辱呢。 可是这位骑马大哥似乎信心满满,他一边勒住马缰绳,一边说:“士兵大哥,你就行行好,放我进去吧。我的马儿确实神骏,只是我长途跋涉,还没来得及给它梳洗,也怕有匪人惦记,故此给它乔装了一下。你看,”他伸手往马身上一擦,手掌所到之处,灰突突的毛发登时变了颜色,是那种非常罕见的淡金色,而且皮藓也消失不见了。可是守门的士兵并不买账,他们仍不屑道:“就算你的马儿不是这般丑陋也不行,皇上的骏马无数,听说这几日大宛国还要送来一匹珍贵无匹的马,你的马怎么能一定入皇上的眼?要是龙颜震怒,我们都要受到牵连,你赶紧走吧,不要啰嗦了。” 献马汉子哀求道:“士兵大哥,你们就放我进去吧。我这匹马确是神马,我是敦煌人,距此有3000里,骑着这匹马,只用了三天时间。要不是马儿神骏非凡,我也不敢献给皇上。” 一个士兵随手摸了一下马身上,惊叫起来:“马都累出血了,你还敢夸口说是神马?你这个家伙定是招摇撞骗之徒,看你的模样,你能有一匹神马?你快点走开,这队人马是太子的客人,你老挡着路,还怎么让人家过去?”士兵说着就要拿鞭子赶他,青嬗听到这里心中猛然一动,史书上记载,敦煌有个名叫“暴利长”的囚徒捕得一匹汗血宝马献与汉武帝,汉武帝大喜,将之命名为“天马”,难道就是这匹马?献马汉子见士兵赶他,只得拉着马缩在一边,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青嬗仔细看了一下马匹,体型高大,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应该是三肢修长,一条有些粗),皮薄毛细,步伐轻盈,正是汗血宝马的典型特征,青嬗俯身摸了一把,果然手上有一些红色。 青嬗问那个汉子,“请问你贵姓大名?” 汉子见青嬗对马很有兴趣,认为事情或有转机,拱手道,“姑娘,我叫暴利长,您发发善心吧,带我进去。我这匹马真是神马。如果皇上没有相中,其他将军老爷看上了,也是我的福分。我冒死捕得这匹马,不远千里送到皇城,就想找个识马的英雄。我下半辈子全靠它了。” 此时青嬗已确定这就是史书记载的那匹“汗血宝马”。汗血宝马是世界上最神秘的马匹,外表英俊神武,体型优美,产于土库曼斯坦科佩特山脉和卡拉库姆沙漠间的阿哈尔绿洲,是经过三千多年培育而成的世界上最古老的马种之一。青嬗在现代参加马术比赛时,就见过一位欧洲贵族骑着一匹全身淡金色的汗血宝马参加比赛,那次他们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身边的李广利也动了恻隐之心,他低声说:“姑娘,这匹马即便皇上看不中,也必有其他将军能看上,我们就带这个人进去吧。”青嬗点头答应,暴利长见青嬗同意,异常高兴,连连对众人作揖致谢。守卫士兵见青嬗答应了,也无可奈何,只好放暴利长和青嬗众人一起进去。 要想皇上见识此马的神骏,再不能像刚才那样直接献上,要不还没等到皇上面前,就给拦下了,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才好。青嬗问暴利长愿不愿意跟在自己的队伍里,等有合适的时机再将马献给皇上。暴利长自然答应,青嬗就让李广利把他编入到队伍里,好好招待。 第二十三章 太子之忧 进入上林苑后,刘据已经安排了专人招待青嬗等人。众人先到住处安置好行李、马匹,然后一起去马术表演场地和魔术、歌舞演出场地巡视。李末已经先来了两天,他已带人将舞台搭建好,青嬗和云付二人看了一圈后,发现准备工作非常完善,就放心的回到住处。 刚回到院里,就看见暴利长疾步跑过来,他冲青嬗诸人一施礼,急切地道:“姑娘,各位老爷,请去马厩看我的马。”众人随他一起到了马厩,汗血马已经冲洗干净,立刻显得神骏非凡,原来一条腿和其他三条腿不同,现在清洗过后,也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围观众人都赞叹不已,又好奇暴利长为何将一匹好马装扮的如此丑陋不堪。 暴利长搔搔脑袋,憨笑道:“我不远千里孤身来此,生怕有匪徒拦截。我自己身无长物,倒也罢了,但是怕歹人抢夺马匹,才出此下策。我一路急赶,生怕误了时间,就没顾得上到此后给马儿冲洗一番。” 青嬗知道暴利长此行不虚,但是其他人虽见识了马的神骏,却不知道在拥有天下万物的皇帝眼里,是否也是如此,所以大家议论了一会儿,也就散了。青嬗怕节外生枝,就叮嘱暴利长这几日要好好守住宝马,不要轻易给外人看,自己已想好向皇上献马的计划。马术表演在五日后,这几日完全有时间训练汗血马,到时自己骑上马表演后,定能引得皇上的关注。暴利长听了青嬗的计划,满口答应,青嬗就抓紧时间骑马在院内练习起来。汗血宝马果然通晓人意,比一般战马强的太多,青嬗花了大半天时间就已经把全部出演内容训练完毕了。 暴利长一直在边上陪着青嬗,遇到汗血马不配合的时候,他就协助青嬗安抚、鼓励宝马,等到傍晚的时候,青嬗才结束。晚上吃饭时青嬗让芷兰把云眉、付贵人、李氏兄弟以及所有演职人员都一起请来,把所有流程又都梳理了一遍,每个环节都无遗漏,青嬗才放下心来。 饭后不久,刘据就来找青嬗了,他现在组织筹备整个狩猎节,要做很多事情,早已提前几日来了这里,每天忙得不得了。刘据详细问了半日闲的准备情况,又叮嘱青嬗不可太过劳累,多注意休息。青嬗看出刘据有心事,他平时总给人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今天却有些神魂不守的样子。 青嬗想起前两日付贵人提起的一件事(半日闲权贵云集,各种坊间传说最早发源地皆出自此处),付说现在王夫人很受宠,皇上自从有了王夫人,就很少到卫子夫的宫里去了。王夫人又生下了皇次子刘闳,皇上自然是更加宠爱了。 本来皇上宠爱哪一个妃子,只是后宫的事情,可是朝廷上却因此有了微妙的变化。卫子夫虽出身歌女,但是现在她的弟弟卫青、姐夫公孙贺等人都已经是大将军,在皇太子周围是一个强大的卫氏集团。表面上看太子刘据是皇嫡子,母亲贵为中宫皇后,外戚又特别强大,可谓地位稳固。实际上万事万物都是物极必反。因为武帝刘彻幼时被祖母、母亲把持朝政,非常痛恨后宫及外戚专权,他早年废掉皇后陈阿娇,扶植歌女出身的卫子夫以及卑微的卫氏家族,固然有情感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培植自己的势力,可与皇太后集团抗衡。但时势已逆转,当初毫无分量的卫氏(已出了两位大将军,且亲上加亲,公孙贺既是皇姐夫,又是长公主的公爹;卫青既是国舅又是郡主的丈夫)已权倾天下,有歌谣“生男不必太欢喜,生女不必太悲伤,试看卫子夫,一家霸天下。”要说正值盛年的汉武帝毫无芥蒂,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一来卫氏集团确实是帝国顶梁柱,汉武帝还要依仗他们,二来上至卫子夫下至卫青,都为人宽厚低调,不招惹是非,口碑好,刘据又聪敏睿智,深得武帝宠爱,所以武帝即便有所顾忌,但没有竞争者出现,太子地位仍非常稳固。以前从没人在皇上面前说刘据半个不字,但近年王夫人专宠,又生下皇子,想做政治投资又不能进入卫氏集团的自然投靠王夫人,这股势力找机会就诋毁太子,打击卫氏集团。 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谗言多了,难免让人不快。青嬗看刘据不开心,想可能是因为此事,不过这种朝堂上的事情自己也插不了手,最主要的是别人不知道历史,会有担心,但自己知道王夫人不久就会病逝,而太子好多年后才会出事,现在是无人能撼动太子地位的,所以不会庸人自扰。青嬗找来能安神的沉香,在房中点上,就悄悄退出去了。 青嬗早上起床后问起芷兰,她说太子在这里小睡了一会儿就走了,走时心情已经大好,还叮嘱众人要好好准备演出呢。见刘据已经无事,青嬗也放下心来,吃过早饭,便和云、付等人一起参加狩猎节开幕式。 第二十四章 后宫狰狞 当青嬗众人到达狩猎场外围时,场内早已是旌旗招展,骏马嘶鸣了,勇士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青嬗被卫皇后安排到后宫女眷的看台,一进去,就有数十道目光朝她射来,有友好的,也有敌视的,青嬗泰然处之,不卑不亢地跟随芳姑向东宫休息区走去。 诸邑公主远远地向青嬗招手道:“青嬗姐姐,我在这里!” 芳姑一旁笑道:“小公主一早上就吵着要见姑娘呢,她最喜欢姑娘了,比对石铭公主还亲热呢。”青嬗知道石铭公主是刘据和诸邑的姐姐,现在已经嫁给了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生,公孙敬生的母亲正是卫子夫的大姐,他们结的是姨表亲。平日里石铭很少回宫,而且她性格温柔沉默,和活泼开朗的诸邑不是特别合得来,而诸邑和青嬗似乎格外投缘,自从泰丰楼一起吃过饭后,青嬗每次去皇宫,她都会呆在椒房殿和青嬗聊上好久。虽然诸邑贵为汉武帝最喜爱的公主,但她和刘据、卫子夫一样都是平和宽厚之人,青嬗自己也不是那种拘泥礼法的,两个倒很投契。 青嬗走到诸邑旁边坐下,早有宫女端来茶点。青嬗一边和诸邑聊天,一边随意看了看。青嬗发现王夫人在后宫已和卫子夫呈鼎足而立之势。看台上只有少数几位年岁大的妃嫔坐在卫子夫一侧,更多年轻妃嫔围绕着花团锦簇的王夫人。青嬗心下有些恻然,卫皇后和刘据都是宽厚之人,待人一向不薄,可是后宫内更多的是趋炎附势之徒,皇上的宠爱与否是她们选择阵营的头等考虑因素,纵然是皇后也可能一夜易主,这一刻,青嬗体会到了深宫内的凉薄。 青嬗和诸邑正说着话,王夫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青嬗见她走近,就站起来福了一福,王夫人上下打量了青嬗好一会儿,叹道:“果真是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怪不得太子这么迷恋呢。这样的脸蛋儿,这样的身材,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呢。”青嬗正要回话,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只可惜再漂亮,也不过是一个歌妓而已,又怎么能配得上太子呢。简直痴心妄想!” 青嬗朝王夫人身后一看,一个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正用极冰冷仇视的眼神瞪着自己,青嬗也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微笑着回敬道:“首先我不是歌妓,其次太子与我不过君子之交,谈何配不配呢!再说天下人人皆知太子开明仁厚,礼贤下士,对我亦不过如此,我又怎会做其他之想。倒不知小姐何等身份,出言便涉及太子的交友择偶,是不是偺越了而不自知?” “你,你敢说你不想做太子妃?”艳丽女子有些气急败坏。 “我从未想过。再说太子妃是由太子遴选,皇上皇后决定的,似乎也轮不到谁想不想吧。”青嬗好整以暇地道。 一旁的王夫人接口道:“青嬗姑娘比传说中更犀利呢,一向不输人的田大小姐也要甘拜下风呀!太子就像皇上,一向开明,对身份毫不在意,又都喜好歌舞,将来就是立青嬗姑娘为太子妃那也不过是因循了旧历而已,田大小姐大可不必对此感觉意外。” 王夫人这番话可是在影射皇后卫子夫了,因为卫子夫原来就是平阳公主家的歌女。她刚说完,诸邑立刻反唇相讥道:“王夫人此言差矣,大哥也不全像父皇,父皇娶了母后,倒能欣赏下歌舞,娶了出身屠户的夫人您倒是欣赏什么,欣赏屠猪么?呵呵呵呵……青嬗姐姐蕙质兰心,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曾打败西域高手;心怀悲悯,救济天下孤儿,资助寒门学子。这等贤能、这等人品又岂是孤陋寡闻、狭隘善妒之人所能比拟的。” 王夫人见诸邑当众顶撞自己,脸色阴晴不定,计议半天,终是忌惮诸邑乃是武帝最喜爱的女儿,忍住没有发作,带人怏怏而去。 诸邑低声对青嬗道:“王夫人自从生下二皇子,就整日在父皇那里说母后大哥的坏话,她想废掉大哥,让她的儿子当上太子。那个田大小姐一心想做太子妃,只是大哥不喜欢她,她就投靠到王夫人那里,这两个人是一丘之貉。” 青嬗没想到表面上娇滴滴的王夫人竟有了夺嫡之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两年后她就染病而亡了。诸邑正说着,场内的人马已经陆续奔向了狩猎场外围的森林里,诸邑一边看,一边自语道:“听说去病哥哥今年只参加猛兽区的比赛了,他对狩猎节的兴趣越来越小了。”她忽然转头对青嬗说道:“青嬗姐姐,明天你能陪我偷偷进入猛兽区吗?我们看看去病哥哥的身手。” “猛兽区,那没有危险吗?” “呵呵,没什么太大危险。我会骑马射箭,一般的野兽我不怎么怕,就算碰上狼虫虎豹,我们骑的都是好马,也能顺利逃脱。”青嬗听了立刻摇头,虽然青嬗骑马射箭功夫都不错,但从未和猛兽正面拼杀过,而且生于现代的青嬗头脑里尽是保护珍稀动物的观念,从心底讲,她是不愿看见这种血淋淋猎杀场面的。只是入乡随俗,眼不见为净吧。青嬗劝道:“猛兽区尽是凶猛的野兽,我没有狩猎的经验,不敢下场。我劝你也不要去了,要不皇后会担心的。” 诸邑神秘一笑:“青嬗姐姐你不知道,我从小就胆大妄为,已经偷偷跟随哥哥和去病进过两次猛兽区了。他们虽然不让我去,但也教了我很多自保的技巧。明日的猛兽区有大批勇士狩猎,野兽们都忙于逃窜躲避,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你放心吧,我可以保护你。” “即便没有太大危险我也不想去,我对狩猎没有兴趣。”诸邑见青嬗执意不肯,就笑道:“那我也不去了,你不用替我担心了,只是今年见不到去病哥哥的身手很有点可惜。” 青嬗见她似乎只为了去看霍去病才下场,就道:“公主要想见霍少爷的身手何须非要冒险下场呢,让他演练给你看不就好了。狩猎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你即便跟去了也未必能见到他击杀的场景,如果因此被霍少爷发现,他倒是没法专心狩猎了。” 诸邑点了点头,青嬗见她不再提狩猎的事情,放下心来,看完各路人马入场,就回去了。 第二十五章 林苑遇险 青嬗一回到临时行馆就立刻和大家操练起马术和歌舞的排练。第二天半日闲的人也是早早起床,继续昨日的安排。其他人早已去了演出场地训练,青嬗有点事耽搁了,正当她也要出发时,芳姑来访。她一进来就着急地问道:“姑娘,诸邑公主可在?” 青嬗有些纳闷,道:“诸邑公主没来这里。” 芳姑急道:“那公主去哪了?她一早用过膳就说来姑娘这里,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现在皇后有事找她回去。” 青嬗立刻明白了,昨日诸邑只是假意答应自己而已,她一定去了猛兽区。青嬗告诉芳姑诸邑很可能是去猛兽区找霍去病了,让她马上回宫禀报给皇后,自己则立刻换了衣物,带上弓箭及一些急救药品出发了。 猛兽区四周都修建了很高的围栏,入口处有一队士兵把守,青嬗出示了太子的腰牌就被放进去了。猛兽区实际是上林苑森林的核心区域,这里比外围树木更高大葱郁,地势也更陡峭险峻。进入猛兽区的人也少了许多,为了不打草惊蛇,大家都分散开来,纷纷隐藏在有猛兽踪迹的地方。青嬗在路上就一直思考,诸邑会去哪里找霍去病呢?显然霍去病有特定的目标,而诸邑又知道他这个目标,所以她才敢一个人偷偷跑进来追踪他。霍去病喜欢猎捕什么呢?青嬗突然想起他书房里有数张金钱豹的毛皮,也许他的目标就是金钱豹。青嬗努力在脑中百度了一下,依稀记得豹是独居动物,嗜血,只吃捕杀的活物,喜欢居住在森林深处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想到此青嬗就悄悄往森林深处掩去。 青嬗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周边宁静的可怕,原来还能不时的看到隐藏在树后,石后的身影,现在只能听到自己所骑之马的蹄声。青嬗心里也不免有些恐慌,她使劲握了握手中的弓箭,精神高度戒备,往森林深处悄悄行进。走了十几里路,还未发现诸邑的一点踪迹,青嬗不免焦躁起来,再往深处去,地势更加险峻复杂,自己没有打猎的经验,又单人匹马,真要走到密林里面能否安然而退? 正当青嬗踌躇不决时,忽然发现地上有一行血迹,血迹尚未干涸,看来受伤之人或野兽走的不远。青嬗顺着血迹追踪下去,到一处山洞附近时,血迹消失了。青嬗仔细观察了一下山洞,洞口狭长,成人根本无法通过,应该是受伤野兽栖息在这里,洞口四处尚有一些未吃干净的动物骸骨。见受伤的是野兽,不是诸邑,青嬗放下心来,正要拨马去其他处看看,马儿似乎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竟突然抬起前腿,直立起来。 青嬗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子从马上掉了下来,还未翻身站起,忽觉头顶上方一丝破空之风,夹杂着极浓重的野兽气息,青嬗本能地就地一滚。她抬头一看,吓得差点叫起来,只见一只金钱豹正蹲在身后不远处,豹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刚才它一击未中,正在等待下一轮进攻的时机。 眼前的金钱豹显然就是刚才受伤的那只野兽,它的左侧肩胛处正往下滴血,不过看来它受的只是皮外伤,并不如何严重。青嬗心下虽然惊恐,但危险当前,也只能镇定心神,苦思脱身之策。马儿早已吓得瘫痪在地,肯定是指望不上它了。青嬗除了左手持的弓箭,右手尚紧握着一柄短刀,此刀刀锋锋利、削铁如泥,是刘据送给她的礼物,眼前豹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正伺进攻之机,肯定没有时间弯弓搭箭了,为今之计,只有依靠手里的短刀一搏高低。 青嬗知道豹子正在寻找进攻时机,它要等自己精神松懈时一击即中。不能再等了,趁现在精力和体能正在顶峰时快速拿下它才是上策。青嬗故意扬了扬左手的弓,右手则悄悄把刀朝上竖起,果然豹子见青嬗行动,就如闪电一般朝她扑来。青嬗不避不让,在它快到头顶时才身往后仰,刀锋自前向后划去。金钱豹跃出几丈远,重重摔倒在地,利刃在它的腹部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一招可谓险极,差的一丝一毫,青嬗就会命丧豹爪之下。但尽管如此青嬗的左胸上方还是被利爪抓了一下,现在只是初秋,衣着单薄,一抓之下,鲜血直流,疼痛无比。青嬗忍痛握紧了短刀,站了起来。 青嬗看到金钱豹腹部露出一些肚肠,知道这次重创了它,再耗一段时间,它必然血尽而亡,便不忍再用弓箭射杀它。但所谓困兽犹斗,金钱豹在那里****一会儿伤口后,竟又站了起来,发疯般扑向青嬗。青嬗此刻再无法用弓箭和短刀,只好左躲右闪,拼命周旋。豹子喘息声越来越重,渐渐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第二十六章 心存芥蒂 青嬗游斗半天,体能消耗殆尽,见金钱豹终于死了,放下心来。她这才想起身上的伤,低头一看,前胸衣服被撕破了一大块,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面三道深深的爪痕,血珠正不断冒出。青嬗忍痛从马鞍中取出自备的伤药,先用清水洗去血迹,然后涂上自制的上好白药以及防止感染的草药,涂抹完毕,又拿了纱布仔细包扎上,这才觉得疼痛稍减。青嬗用的药膏都是根据自家绝密配方特制的,效果奇好,之前已在揽月阁给芷兰用过,虽然伤口不浅,但是涂抹药膏之后,只要月余时间皮肤就会恢复如初。 青嬗见胸前衣服已经破损,便拿出件披风披在肩上,正待出发,忽见树后转出一人。来人长身玉立,一身蓝色劲装,肩挎弓箭,正是霍去病。青嬗正要开口问他有没有见到诸邑,发觉对方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前胸,片刻后,那两道寒光向上,逼视过来,“临危不乱的胆识、精准无误的刀法、效果奇佳的金创药,青嬗姑娘还有多少秘密?” 青嬗一愣,她原以为霍去病刚刚到此,可是听他所说,他应在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回想刚才的惊心搏斗还心有余悸,可最令人心冷的是在自己最凶险、最无助的时候,这个人一直冷眼旁观、暗自揣度,这到底是怎样一副铁石心肠啊! “难道霍少爷一直在旁边?”青嬗问道。 霍去病眼神冰冷,脸沉如水,并未答话。 青嬗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玉佩,我又怎会穿越千年来到这里,又怎会从无忧无虑、幸福美好的人生中跌落到挣扎求生、卑微低贱的尘埃里。你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我不怪你,可你不该始终高高在上,审视我的每一点不同,并据此幻想我是个奸细。你有时间诬陷我,为何无心亲自调查一下,看我是否有危害大汉的行为。我刚才危在旦夕,即便是个路人你也不应袖手旁观吧。枉我小时候把你当做盖世英雄崇拜,甚至到这里后还幻想过和你有一段宿世缘分呢。看来我真是个自作多情的大傻瓜! 青嬗只觉浑身凄冷悲凉,如坠入无底深渊,生性乐观豁达的她竟有一刻悲观绝望到极点,两行清泪不禁潸然而下。 随即她意识到眼前之人是霍去病,即使自己流血丢命他眼都不眨一下,在他面前流泪,除了让他觉得自己博可怜外,能有什么用处。青嬗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屏住眼泪,微笑道:“霍少爷,我就是这样有胆有识,就是既会用刀,又会用药,难道这也是一种罪过吗?你处心积虑构陷我,何不拿出些真凭实据,每次都是凭空猜测,不觉得自己水准很低吗?” 说完,青嬗扳鞍上马,扬长而去。 霍去病看着青嬗疾驰而去,低语道,“很快就会有真凭实据。” 他回想起早上接到的飞鹰传书,信上只有简短的六个字,“画中人,奸细也。”这是他安插在大漠匈奴内部的眼线所发。 虽然他派到半日闲盯梢青嬗的人没有报告多少有价值的线索,虽然他觉得青嬗不太像奸细,但在匈奴多年安插的眼线却告诉了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她是奸细,她一定经过长时间的专业训练,否则她为何深更半夜潜入自己书房盗取作战计划?否则她一个深闺女子为何画出匈奴精确地图?否则她为何如此出色,却沦落到烟花之地?否则她为何胸有千壑,文能打败西域高手、武能打败师傅?否则她为何视金钱如粪土,救济天下寒士和孤儿?她一定是奸细,她一定有大图谋,想到自己刚才躲在树后,见她遇险,差点要出手相救,幸好忍住了。林青嬗,下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脱了。 青嬗骑了大半个时辰,心情才渐渐好转,忽见前面路上疾驰来一匹快马,青嬗正想策马让过,马上人冲青嬗拱手道:“青嬗姑娘,在下乃是李敢,奉皇上之命来保护姑娘,姑娘安好吧?” 李敢见青嬗有些疑惑,解释道:“诸邑公主并未进入猛兽区,她被太子拦下了,上午一直在陪着皇上呢。芳姑不知,还以为小公主在姑娘那里,连累姑娘来猛兽区冒险,这都是一场误会。皇上得知后立刻命在下前来保护姑娘,可惜我之前一直在其他地方转悠,来的晚了,还好姑娘安然无恙。” 李敢和刘据差不多大,长得剑眉星目、英俊不凡,他未看出青嬗的伤,青嬗也懒得多说,就和他一起骑马朝出口而去。李敢风趣幽默,格外健谈,一路上谈谈说说,倒把青嬗的不快驱走了。 青嬗和李敢又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出口,青嬗出来时间已不短,怕云眉等人着急,就请李敢代自己回复皇上,径直骑马回去了。 第二十七章 挣扎求生 青嬗回到住处,赶紧清洗了一下,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皇后已差人送来上好的炖燕窝,她连喝了两碗,才慢慢恢复了元气。回想不久前奋力击杀豹子的情景,还有些后怕。又想起霍去病的冷酷无情,心里蓦的一痛,旋即又释然了,本来在这里就是无可相依,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智慧。能够温暖自己的,多靠近一些;对自己冷酷的,敬而远之;想欺压、迫害的,也要奋力还击,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青嬗不顾身体的伤痛,打点起精神,带着伤去演出场地和大家一起排练。为了保证演出万无一失,大家都练得很辛苦,午饭也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干粮,一直到夜幕降临,青嬗等人才收工。芷兰心疼道:“小姐,马术表演您别每次都参加了,大家都练得很好了,您怎么还一点错误都纠正呢。您多累呀!我看您今天脸色很苍白,您一定是累坏了,明天在行馆休息吧。” 青嬗摇头笑道:“傻丫头,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以为舞台上的精彩一瞬是那么容易得来的,那都是在台下反复练习的结果。我今天是有些累,可是不这么练,怎么能保证演出的最好效果呢。”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青嬗,你就是太要强了!” 芷兰吐了吐舌头:“小姐,您不听我的,管您的人来了。”说完,她朝太子行了礼,退到一边去了。 刘据骑马上前,关切地说:“青嬗,今天都是诸邑胡闹,害你到猛兽区冒险,你有没有受伤?咦,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青嬗怕他担心,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你那么忙,怎么还有时间视察我们的工作?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懈怠的。” 刘据低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今天一早听说你去了猛兽区,我甚为担忧,幸好父皇得知后立刻派了几路人马去寻你。直到李敢回报说你没事,我才放下心来。” “答应我,今后不要独自去面对危险,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你终究是个弱女子,都要男人来保护你才是。”月光下,刘据一脸坚定的说。 青嬗看到刘据缱绻的面容,关切的眼神,心里暖暖的,毕竟他是发自内心地关心自己,就答应了。夜色如水,青嬗一袭浅紫色的衣衫,更衬的她受伤后苍白的面颊晶莹如玉,墨玉般的眼睛没因劳累失去神采,相反,格外明亮、灿若星辰。刘据看着这个外表柔弱,骨子里格外坚强的女孩心都要融化了,真希望二人可以在这月光中一直走下去。他一直护送青嬗到行馆,才恋恋不舍告别回去。 睡前换药时青嬗故意支走芷兰,脱掉衣服,打开纱布,伤口已开始愈合了。她重新涂抹了药,包扎好才上床入睡。 接下来两天狩猎场上群雄逐鹿,骏马嘶鸣,另一边青嬗等人刻苦练习。转眼到了中秋,这一天,半日闲的人早早起来,洗漱吃饭完毕,便集合前往林苑外围观看场地。为了演出方便,青嬗并没有坐入后宫女眷的座位,而是和云眉、李末等人一起候在外围。 秋日碧空如洗,天高云淡,和煦的微风中,隐有一阵阵桂花的芳香。青嬗站在人群中,和场上众人一起迎接狩猎表彰大会。 能容纳万人的狩猎场观赏台呈圆形,中间高处是皇上、文武大臣和外藩使者所在,右后方是皇宫女眷,左后方是官员家眷,前方狩猎勇士按品级高低列队而立。场上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在一阵鼓乐声中,汉武帝按这几日各勇士的表现情况论功行赏,逐个嘉奖。 表彰之后,各国使臣纷纷朝贺,进献贡品。一时场面上各种奇珍异宝,飞禽猛兽。青嬗正看得高兴处,只听大将军卫青宣布道,“下一个贡品,大宛国进献的天马!” 第二十八章 大宛使者 大宛国献来的汗血宝马通体漆黑,极为神骏,一牵出来,就引来一片赞叹声。汉武帝刘彻击掌笑道:“果然如张骞所言,大宛国有天马,我看这马也只有天马之名才配得上它。来人哪,厚赏使者。” 大宛国使臣是一个高鼻深目,毛发丛生的大汉,他看了看周围,缓缓道:“尊敬的陛下,我国天马是天山野马和五色马交配而生,故神骏无比。今日献上的乃是我国最好的马匹,从小生长在天山下,是由我国十位最勇敢的骑士捕获而得,但野性未除,还要天朝的英雄驯服了它才好供皇上骑乘。” 大宛使者的话并未引人重视,在场的人中不乏精于骑射之人,天马虽烈,终究是个牲畜,只要掌握驯马技巧,并不难驾驭。更何况,此时的天马在使者身后,并不狂暴,有何惧哉。只是天马乃皇上钟爱之物,一般人不敢贸然上去试骑。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掌管皇上御骑的军官越众而出,向皇上请示先将马儿带下配上鞍蹬后再供皇上骑乘,皇上同意。大宛使者见汉军官过来,摩挲了几下马头,将缰绳交与来人后慢慢退回到中间高台上。军官刚要牵马下场,安静的马儿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一下子挣脱缰绳跑到场中。 众人诧异,军官唯恐皇上怪罪,不敢怠慢,立刻奔跑到场中去拉马匹。可是汗血宝马异常机警,军官根本就无法近身。他换了好几种方法,都奈何不得。军官紧张不已,一个不留神,竟被马踢翻在地。 这时众人才回想起大宛使者的话,一直侍奉在皇上身边的卫青命人将受伤的军官抬走,并让另一个年轻男子下场将马驯服,可是这个男子也没几下就被马踢中。无奈卫青又换了几个人,汗血宝马似乎更狂躁了,竟然主动踢咬下场的人。 接连几人受伤,皇上发话了,“公孙敖,还是你下场吧。”公孙敖应了一声,转身进场。公孙敖要比那几个军官强很多,他抓住马鬃骑到马上,任马怎么摇晃,也没掉下来。正当众人庆幸之时,那马猛然抬起后腿,一下子将公孙敖掀翻在地,公孙敖爬起来又翻身上马,又被掀翻在地,如此几番之后,把个铜豌豆般的公孙将军摔的七荤八素,而马儿倒越来越精神。皇上只好让公孙敖退下,让李敢上前。李敢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他早已在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此时奉命下场,自是使出诸般手段,可是宝马神勇异常,连最彪悍的李敢也不是对手,李敢也是无数次上去后又被甩下来,最后他发狠死死拽住马鬃,被马拖了很远,也不肯下来,汗血马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不停转动身体,四蹄腾空,最终还是把李敢甩了出去。 此时汉武帝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因为看到汗血宝马如此神骏而高兴,另一方面也因为连李敢这样勇猛的将士无法驯服宝马有些焦躁。他思忖片刻,道:“看来这天马野性难驯,在场诸人,能驯服此马者,朕重重有赏。” 暴利长一直在青嬗身侧,他仔细观察场内许久,低声说,“这匹马有些古怪呢。”青嬗也一直在观察这匹汗血宝马,初时只为它的神骏吸引,待到它踢咬多人后,发现这马是一匹公马,而且是一匹正在发情的公马。公马发情期间经常会暴起伤人,要不凭公孙敖和李敢的御马功夫,怎么会吃大亏。可是那大宛国使者怎么安然无恙呢,青嬗看了看使者,发觉他和随从脸上都有一丝得意之色,难道这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大宛使者这时向武帝鞠了一躬,“尊敬的陛下,这天马的确神勇非凡,我国勇士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驯服它。我想大汉天朝英雄无数,定能化解这匹马的戾气,陛下不必担忧。” 他们话说得很周到,但是却也能听出弦外之音,大宛国都能驯服的马匹,大汉现在却无人能够驾驭。看来他们赠送马匹并非心甘情愿,这匹公马突然发情或许就是他们背后搞的鬼,以此来挫大汉的锐气,更深层次的恐怕是让大汉知道天马难驯,不要有觊觎之心。青嬗看着旁边的暴利长,突然想到一计,低声对他交代了一番。暴利长听罢迅速离开场地。 一时无人敢轻易下场,一是很多人自忖没有李敢、公孙敖的御马之术,下去了也是白白丢人,再者经大宛国使者刚才的说辞,要是不能驯服马匹,恐怕都有损大汉朝的天威,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怔在当地。 大宛国使者见此,神态益发骄纵。青嬗见此,越众而出,向汉武帝施了一礼,朗声道,“民女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青嬗不才,愿意下场一试。” 汉武帝发话后,看着场下万余精兵猛将竟无一人响应,颇觉郁闷。但他也知众人心理,只是当着诸国使臣之面,颇觉颜面上有些挂不住,正待寻个台阶下来,忽见人群中款款走出一位娉婷少女。少女在旗甲鲜明的场中异常显眼,刘彻知道她就是早已听闻的青嬗,不觉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青嬗容颜之美远超他的想象,更难得的是她清丽绝伦的外貌中有一股极为高贵的气质。如果说卫子夫的美中有一股平和,王夫人的美中有一股妩媚,诸邑的美中有一股可爱,那青嬗的美中则有高贵、自信和智慧,怪不得据儿对她如此迷恋,果然是一个极难得的女子。青嬗的提议让他颇有些意外,“青嬗,朕知道你武艺出众,不过这匹马很烈,你一个女孩家,是不是太冒险了。” 大宛使团中一年轻男子冷笑道,“难道大汉朝的男儿都不敢出来,要靠你一个弱女子吗?虽然你非常美貌,可这是马不是人,不懂得怜香惜玉,别到时你的花容月貌毁了。” 汉军中离他近的听到了这句话,自然非常愤慨,纷纷斥责这个出口不逊之人,大宛使团见犯了众怒才有所收敛。 卫青也劝道,“青嬗姑娘,此事不是儿戏,还请姑娘退下吧。堂堂大汉男儿怎能驯服不了一匹马呢?” 青嬗对汉武帝和卫青道:“请皇上和卫大将军放心,青嬗不是有勇无谋之人。青嬗已想好驯马之策,请皇上准许青嬗下场一试。” 汉武帝虽不太相信青嬗能驯服马匹,但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大汉女儿不让须眉,朕准许青嬗下场。” “是,皇上。” 青嬗转头对大宛使团莞尔一笑,道:“刚才贵国使者说十个勇士才驯服此马,此话当真?”大宛使者不知道青嬗要说什么,只好点头应道:“是的,我大宛国十个最勇猛的武士才驯服此马。” “那么刚才上场诸人单人徒手,且知吾皇极为爱惜天马,不肯轻易伤了马匹,才未施展出厉害手段,但在使者看来,却是天朝无人了吗?” 大宛使者没料到青嬗满面含笑,温言软语中却是词锋犀利,不由得一惊,“这位姑娘说笑了,我等都无此意。” “哼,我想也是,不要说大汉的男儿了,即便青嬗一介弱女子,施展些手段也可以驯服此马,而且我不仅要驯服此马,还要让马儿为皇上跳舞表演呢。这次你们有幸赶上,正好开开眼界。” 刚才出言嘲讽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知道一匹发情的汗血公马即便是最厉害的武将在不动用暴力的情况下也驯服不了,即便驯服,没有一段时间的磨合,也不会让野性十足的天马能领悟主人的心意。他出言轻佻,“这位姑娘,我相信要是一个男子的话,姑娘所说定能实现,可它是一匹公马啊。”他语言粗俗,毫无顾忌,大宛使者担心武帝震怒,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少说为佳。 青嬗不动声色,回敬道:“既然你屡次出口不逊,等会我要惩罚你,可不要怪我,乃是你咎由自取。” 第二十九章 智驯宝马 青嬗转身退出场地。场外,芷兰等人已准备好了。 青嬗到临时搭建的更衣室迅速换好服装,收拾妥当,便率众而出。因现在情况变化,青嬗做了一下调整,让李广利跟随马队进场,等到她驯服汗血公马后,李便骑乘暴利长进献的汗血母马走在队伍最前端,青嬗随后,后面是20名战马。 李广利颇有些不放心,“听闻那匹大宛马极烈,还是我骑乘吧。” 青嬗成竹在胸,“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就这么安排。” 众人一一上马,在随行乐队的演奏中,鱼贯入场。 青嬗等人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很多人鼓掌、吹口哨,刚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场下众人见一队人马在欢快的乐曲中轻快前行,骑手均上穿黑色劲装,下着纯白色紧身马裤,脚蹬锃亮马靴,头顶黑色无檐马术帽,手戴白手套,个个英姿勃发,气质昂扬。 为首者正是刚才挑战大宛使者的青嬗,她本来就身材火爆,这套紧身衣装更显得她凹凸有致,曲线曼妙。场下众多小伙子看了,都不禁心猿意马,恨不得化作她骑乘的淡金马才好。 正在场中狂躁的汗血公马见青嬗等人出现,停止折腾,驻足观望起来,不一会儿竟跑过来跟在淡金马后边,一副低眉顺眼、满脸讨好的样子。青嬗见火候到了,在大宛马和淡金母马交错的瞬间飞身跃上,公马竟完全臣服。一旁的李广利则出手如电,迅速为公马套上事先准备的缰绳,青嬗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摘下帽子朝场上高台处挥手示意。 众汉军见青嬗轻而易举就将天马驯服,无不鼓掌喝彩。各国使团纷纷朝大宛使者侧目,那个曾多次出言不逊的人有点怏怏地道:“不过取巧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要马儿跳舞嘛,且看她如何办到?” 似乎青嬗等人专为了配合他这句话,大宛公马此时跟在李广利骑乘的淡金母马后面,就像初见情人的男子,异常乖觉,完全听从青嬗的指挥,跟随着淡金马做起了盛装舞步和跨障碍表演。虽说它是第一次接触,但是这匹马异常通灵,竟做的丝毫不错。它前腿腾空,轻轻一跃,就跨过了高高的护栏,越过了长长的陷坑,汉军掌声更加热烈了。青嬗等人表演完毕,又绕行一周才缓缓停下,众人翻身下马列队向皇上请安。 汉武帝见青嬗一举收服天马,又大大扬了汉军威风,龙颜大悦,鼓掌笑道,“果然是大汉的好儿女,再烈的马到你们手里,也通晓人性了。哈哈,来人呀,赏赐青嬗玉如意一柄、黄金一百两,其他健儿黄金十两。” 皇上的厚赏让王夫人等人颇觉不自在,田大小姐更是在那里气的银牙暗咬;另一边卫皇后和诸邑等人则异常高兴,她们见青嬗一出场就为皇上解决了难题,又受到重赏,即便嘴上不说什么,心中也颇为青嬗得意。 众骑手跪谢皇恩后,卫青让御马军官将汗血公马带下,李广利向卫青低声说明淡金马的来历,卫青告知了皇上,皇上自然更加高兴,命御马官军官将两匹天马带下好好饲养。 青嬗也转身退场,在经过大宛使团时,忽停下脚步,冲那轻薄男子道:“你两次出言不逊,我要你道歉,否则就让你见识一下大汉姑娘的厉害。” 青嬗表演前特意让暴利长在马上佩了箭囊,下马后,她一直随身携带。此时,青嬗取下箭囊,从里面取出卫青打造的连弩弓样品,拈弓搭箭,对准那人。男子一开始并不惧怕,脸上颇有些不以为然,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青嬗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她转身对准三百米外的杨树按动机括,嗖嗖嗖,三支利箭鱼贯射出,尽皆没入树干,只露出箭羽兀自摇晃。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大宛使团人人变色,其实公马突然发情正是他们的伎俩,原因也正如青嬗猜测的那样,想让汉武帝对天马失去觊觎之心。开始计划顺利,他们暗自得意,结果半路青嬗杀出来,巧妙利用汗血母马将公马驯服。大宛人正心中郁闷,青嬗又露出百步穿杨功夫,他们既惊又怕,心想大汉tc卧虎藏龙,一个柔弱美貌的女子都这样厉害,那大汉军队岂不是铁甲雄狮。青嬗此时相距不过五十米,只要抬抬手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吓得赶紧大喊道:“尊敬的陛下,我们是贵国的使臣,您快下令让这个女人住手吧。” 刚才大宛使团出言侮辱青嬗,周围汉人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见他们求饶,自然幸灾乐祸,对他们讽刺挖苦一番。而汉武帝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假装没听见,嘴角却露出笑意。 青嬗朗声道:“身为一国使者,首先要尊重出使国的君主和臣民,可是你们挟马自傲,屡屡出言不逊,难道这是使者应有之仪吗?这是大宛国君要你们如此的吗?” “这、这……”大宛使团顿时语赛,青嬗抬起弓箭,对准他们,就要按下机括,那个出言嘲笑的男子再也忍不住,一边作揖,一边道:“姑娘放过我们吧,是我刚才行事孟浪,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其他使者也都作揖相求。 第三十章 初试身手 汉武帝见差不多了,出言道,“大宛使者确有不对,本当重重惩罚你们,看在你们进献天马份上,朕就饶了你们。青嬗,你就放过他们吧。” 青嬗放下弓箭,恭声道:“是,皇上。”她朝大宛使者道,“我这次放过你们,记住下不为例。大汉的女子不是好欺负的。” 青嬗缓缓退下,到了场外,付贵人和云眉已在外面等她,他们一齐说道:“青嬗你今天可真威风,不仅替皇上收服天马,还威震大宛使者,这下可不只是长了咱们半日闲的威风,连整个大汉都觉得扬眉吐气。这件事情要是传到西域,让那些自诩马上功夫了得,经常滋扰边境汉民的小国也知道,大汉朝的骑射之术是很厉害的。” 付贵人虽说也是西域人,但他是龟兹人,龟兹土地肥沃,经济富庶,也经常受到周边游牧民族的侵扰,所以和大汉颇能同仇敌忾,并且他在大汉经商多年,大部分根基和财富都在这里,自然是唇亡齿寒,不希望大汉有事。 青嬗换了衣装,和大家休息一会儿就准备晚上的魔术表演和晚宴表演。中午时,刘据带了几个侍从过来,他满面春风,一扫前几天的郁郁之色,一见面就高兴地对青嬗说:“青嬗,父皇清晨猎得两只梅花鹿,四只狍子,他赏赐给你一只鹿和一只狍子。呵呵,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获此恩宠的。”他命几个侍从把猎物抬到厨房里,趁四下无人,忍不住用手轻抚了一下青嬗的秀发,满眼宠溺,“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特别出色?父皇一直称赞你呢。你一出场,光芒四射,威力无限,把大宛使团彻底征服。” 青嬗笑道,“不要夸我了,这里有很多人的功劳。等到晚上我们希望能给大家更多的惊喜。” 刘据点头道:“大家都很期待晚上的表演呢。这几日各路人马都很辛苦,也希望晚上能看看精彩的歌舞,彻底放松一下。”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刘据才告辞离去。 上林苑某膳房内,十数位年轻军官正围坐在一起吃饭,众人皆谈论着上午的事情,对美貌聪慧的青嬗赞不绝口。霍去病这几日的工作主要是负责上林苑的安全,除了在猛兽区打了半天猎外,他一直在外围巡逻,所以对于今天上午之事一点不知。他刚进膳房,见众人在高谈阔论,便盛了饭菜和众人坐到一起。 只听一个御前侍卫道:“你们说青嬗姑娘看起来那么柔弱,怎么会百步穿杨?真是奇哉怪哉!” 另一个千夫长道:“我看她的弓箭颇有些特别,像是特制的。我离的近些,当时看她随手一抬,似乎按动了什么机括,三支箭就射出去了。” 霍去病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旁边便有人详细向他讲了青嬗如何智驯宝马,如何威慑大宛师团的经过,霍去病听罢暗暗心惊,匈奴人要是有这样一种弓箭,明年春的河西大战己方岂不是大大不利。除非汉军也有这种弓箭,这样双方才势均力敌,可是眼下这个弓箭在青嬗手中,如何让她交出来呢?他一边吃饭一边思忖,至于后面众人谈论的青嬗如何美貌,身材如何火爆的话题他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晚上青嬗众人早早到了演出场地。舞台已按青嬗的意思布置妥当,粉色的布幔垂下,点缀着淡黄色的流苏,看起来美轮美奂。场地上仆从正在忙碌的将各种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流水阶的端到酒桌上。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谈笑声,汉武帝在众臣子的簇拥下来到宴会,刘据正陪在身边。青嬗看得出此时的汉武帝对太子刘据非常宠爱,完全是一个慈父的模样,看来那些谗言并未影响太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青嬗松了口气。 君臣落座,汉武帝端起酒杯,“各位爱卿,今天既是狩猎节结束的日子,也是中秋节,可谓双节登临。这几日的狩猎节,朕甚感欣慰,无论文臣还是武将,精于骑射的人越来越多。过去咱们对外一直是和平外交,靠和亲和经济帮助处理和匈奴等国的关系,可是胡虏生性贪婪、残忍、永不满足,一次次侵犯我边境领土。所以朕认为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要发展壮大大汉tc的骑兵,给他们迎头痛击,只有这样,才能熄灭他们的狼子野心。这也是朕一直坚持举办狩猎节的原因,就是想从中发现优秀的人才,你们没让朕失望,朕非常高兴。各位爱卿,今日痛饮,不醉不归。” 众大臣附和道:“谢主隆恩,今日痛饮,不醉不归。” 酒宴开始,演出也开始了。先是西域魔术团表演的《吐火》、《吞刀》、《自缚自解》等经典剧目,场下众人第一次接触魔术,都被一系列的戏法迷住了,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掌声。皇上也饶有兴味的看着,看到精彩处也不禁大声叫好。 最后一个魔术是压轴之作,大家都引颈期盼。灯光慢慢暗了下去,再度亮起时一个中年魔术师缓步登场,随手取出一幅巨大的红绸,徐徐向观众展开。众人看上面空无一物,不禁有些纳闷。魔术师缓缓将红绸铺展到地上,过了一刻,他似乎在用力向上提,手下的红绸慢慢凸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魔术师将红绸轻轻一揭,一个巨幅模型呈现在众人面前。 立体大汉版图,上面有山川、平原、丘陵、湖泊,河流,脉络清晰,泾渭分明。汉武帝一下子呆住了,随即离开座位,上前仔细观察、抚摸着这个模型。虽说此时已有军事地图,但像这样详尽的疆域版图还未出现,对于一国君主来讲,没有什么比看到这更令人激动的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武帝不住颔首道:“做得好!实在是太好了。” 这个模型是青嬗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的。青嬗知道汉武帝此时雄心勃勃,一直想开疆拓土,所以她为了迎合上意,不光把此刻汉朝的版图纳了进来,还把终汉武帝时期扩大的疆域也纳入进来。果真汉武帝龙心大悦,赞不绝口。 第三十一章 深恶痛绝 等到君臣重新入座,并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时,半日闲才开始了歌舞表演。因节目新颖,阵容华丽,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此时皓月当空,台上是载歌载舞,台下是君臣尽欢,付贵人和云眉也都非常投入。青嬗则悄悄站在一隅,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今天是中秋节,现代时都是和家人一起过。林家的每一个人,无论身处多远,都会尽力放下手中的事情,聚到一起过这个团圆节。可是今年自己无故失踪了,不知道家人此时有多难过。 青嬗有些黯然,看晚宴上也不再需要自己了,就悄悄退出来,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她记得不远处有个桂花树林,就朝那里走去。 桂花林中飘着浓郁的花香,皎皎月光洒落在盛开的桂花上,为这个宁谧的角落增加了很多温馨。青嬗靠在一棵大树上,轻轻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是家中天伦之乐的场面。她正在冥想之际,忽觉颈上一片冰凉,睁眼一看,却是霍去病将剑对准了自己。月光下,他一脸冷峻,双目如炬,注视着自己。 青嬗颇有些恼火,自己没招惹他,为什么他有此举动。她不禁沉下脸,质问道:“霍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霍去病冷冷地道:“把金创药和弓箭的秘密交出来。” 青嬗这才明白霍去病是为金创药和连弩弓而来,本来连弩弓的秘密已经交给卫青,再给他也无所谓;金创药也就是自己自制的伤药是治病救人之物,自己也不会藏私,如果霍去病开口相求,她一定不会拒绝。但眼下霍的手段倒让她有些不齿了,心中对他生了厌憎之意。她不知道霍去病误以为她是奸细才如此,如果换作旁人,虽然二物极其重要,霍也不会强索。霍去病既认定她是奸细,自是把她当做敌人看待,如此对她已颇觉客气了,要是个男奸细,说不得早已抓起来严刑拷打了。因为青嬗是刘据心爱之人,他又没有太直接的证据,才有所顾忌,只是逼她交出秘密而已。 青嬗心中所想在眉目间流露出来,她淡淡地说:“霍少爷总是这般蛮横吗?我想我的秘密我有权利不告诉你。” 霍去病没有答话,却将宝剑更逼近了一分,青嬗只要稍稍一动,就会血溅当场。 青嬗见霍去病如此不留情面,也不禁动了真气,心想你也欺人太甚了,既然这样,我就是不给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把眼一闭,头一昂,任凭霍处置。 霍去病见青嬗威而不屈,正想如何对付时,远处忽然传来芷兰的呼叫声:“小姐,你在哪里?小姐?” 霍去病为人果敢,杀伐决断一念之间,他既不想放弃当前的机会,又不想让事情公开,所以芷兰一出现,他毫不犹疑,一把搂过青嬗藏身树后。 青嬗骤然被霍去病钳制在怀内,正要呼叫,就被霍用手捂住了嘴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芷兰越走越近,却无法现身。 芷兰走到二人藏身的大树旁站住,四下张望,自言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听见有人说话啊,怎么不见人呢!”她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别处寻去。 这当时,青嬗正被霍去病搂在怀内动弹不得,眼下不过中秋,二人都衣衫单薄,此刻紧密相拥和****相对也没什么区别,青嬗的傲然双峰紧紧压迫在霍的铮铮铁骨上,她又羞又气,却又无可奈何。直到芷兰走远,霍去病才将她放开。 青嬗吃了个哑巴亏,满心愤懑,却无处发泄。她经刚才之事明白霍去病是志在必得,如果再和他纠缠下去,倒霉的终究是自己。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霍去病,我明日回到半日闲就把金创药和连弩弓的制作方法交到你府上,希望你今后再不要打扰我。” 霍去病见青嬗主动讲和,自是求之不得,本来他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也不想真的杀了她,便点了点头。其实霍去病对刚才之事也并非无动于衷,在他看来,不管青嬗身份如何,她都是一个姑娘,自己可以杀了她,但不能侮辱她。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没有仔细考虑,待到青嬗柔软娇躯紧贴在他身上时,他才意识到不妥,自己太唐突了。但霍是一个极内向,心机深沉之人,心里所想不会流露出来,面上仍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青嬗见霍去病神色淡定,对刚才之事丝毫不以为杵,心想,他居然没有一点歉意,我曾以为霍去病多么英雄了得,为人正派,原来不过如此。他功劳再大,也掩盖不了人性的丑陋。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第三十二章 青嬗被掳 青嬗郁闷地回到行馆。晚宴结束后,付贵人、云眉等人兴高采烈地回来,公孙敖也一起来了,他一见面,就说:“青嬗,你怎么早回来了?你不知道皇上看见我唱歌,当时笑的酒杯都拿不稳了。哈哈,等我唱完,场下那叫掌声如雷啊。原来都以为我是大老粗,这回见识了吧,我公孙敖可是多才多艺。青嬗,这都是你的功劳。” 付贵人笑道:“是,青嬗,你先走了,没看到公孙将军的精彩表现,真是你的毕生憾事。今日是君臣同乐,皇上龙颜大悦,对咱们又有一笔厚赏呢。” 云眉道:“咱们的月饼、鸡尾酒也得到了一致好评,后宫妃嫔、官府女眷尝过后都赞不绝口。这次青嬗可让咱们露了大脸呢。” 青嬗本来心情抑郁,听到这些好消息,便把刚才的不快抛到脑后,和众人说说笑笑,一直闹到后半夜,才去就寝。 第二天吃罢早饭,皇上率领众官员、女眷回长安城了,其他人马也陆续走了。青嬗等人安排人手把场地拆除,再收拾行李,直到下午才浩浩荡荡回到半日闲。一到家青嬗就将连弩弓和伤药的制作方法写好,交与李末送到霍府。 因前段时间大家为准备演出都非常劳累,云眉给众人放了两天假,这两天之中,除非极重要的人物或早已安排好的活动,其他一律不予接待,大家就泡温泉,吃大餐,彻底放松。 青嬗也休息了两天,第三日正待去和云眉商议今后的发展计划,一个相熟的小厮送来一封信。信上只写青嬗亲启,并无落款,她就问小厮:“谁给你的?” 小厮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今一早有个男子找您,说受人所托给您捎来一封信,我看他举止倒也斯文,穿的也不赖,看看信封没什么问题就给您拿来了。” 青嬗想不出会是谁给自己写信,一边打开信一边问道:“那人呢?” 小厮道:“他把信给我就走了。” 青嬗仔细看完后,高兴地一把抱住芷兰,“芷兰,我的玉佩找到了!找到了!太棒了!我终于找到玉佩了!”青嬗让芷兰送给小厮十两银子,小厮拿上银子高兴地出门去了。芷兰知道玉佩对青嬗的重要性,也非常高兴,忙问:“小姐,信里写的是什么?玉佩在哪里?” “哦,写信的人说他是长安东郊五里村王员外,三个月前来了长安,经过揽月阁时捡到一枚玉佩。他第二天就回了家里,所以也不知道我们张榜招领玉佩的事情。直到前几天他又来长安时,从一个朋友那里偶然知道,他觉得这块玉佩可能是我的,请我去辨认。你看他说的时间、地点都非常吻合,而且他特意说这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位美女,如果是假的,那么这个信息他是不会知道的,因为我只和几个人说过。所以我相信他捡到的一定是我的玉佩。你快去告诉云眉姐姐,就说咱们要去五里村找玉佩,再让她找个认路的马夫,咱们坐马车去。” 芷兰答应着飞快地跑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后,她又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好了,小姐,云老板说她让马车在门外等咱们。她想派李广利大哥和咱们一起去有个照应,可是李氏三兄弟今天都不在,她就让两个护卫和咱们一起去,都已经等在门外了。这里到五里村,来回也就半天,咱们现在去,晚饭前就能回来。” “好,那我换件衣服稍微收拾一下,你再去账房领取五百两银子,要真是我的玉佩,得给人家一些酬谢。” 一炷香之后二人坐上马车,向东郊五里村进发。 八月中旬,正是瓜果飘香的时节,沿途所见皆是树木葱郁,果实累累。青嬗因有了玉佩线索心情极好,一路说说笑笑,欣赏着窗外的田园风光。走到一处桃园,二人都有些口渴,出来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就请车夫去买桃子。两个护卫见一路无事,也就放下心来,下马坐在树下闲聊。 青嬗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车夫回来,正要喊两个护卫去看一看,忽觉窗外飘进一股芳香,香气沁人心脾,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眼皮倦怠,一阵睡意袭来。 马车外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竹管,撩起车帘往里看了看,便满意的笑了。随后他轻轻跃上马车,驾驶着一路向西北而去。 马车消失在大路尽头,树上又跳下一个小个子男人,他目睹了刚才的一切,颇有些惊慌失措。他快步走到桃林中,找到了马夫和那两个护卫,发现三人均已被利剑割喉,一招毙命了。他惊骇无比,立刻奔到桃园入口处找到自己拴在那里的马匹,扳鞍上马,疾驰而去。 第三十三章 真相大白 卫府,霍去病在客房内等着舅舅,他拿到青嬗的金创药和连弩弓制作方法后,就将药方交与军医依样炼制,自己则连夜研读连弩弓的秘密。等他两日后终于读懂读通之后,他便马上去找舅舅卫青。 卫青刚和李广商议完新兵培训计划,下人就来报霍去病有要事求见,李广告辞离去。卫青知道这个外甥虽然年轻,却沉稳老练,没有极其重大的事情不会这么着急过来。果然,他一进客房,霍去病便上前道,“舅舅,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说完,他把青嬗写的和自己这两日思考总结的内容都递与卫青。 卫青一边接过,一边问道:“什么好东西?” 霍去病道:“一种新式的弓箭,射程最远三百米,可以三箭连发,一次上箭十二支,无需拉弓,按动机括即可射出,劲道强劲。” 卫青仔细看了看,正是青嬗给自己的那种弓箭,只是旁边加了霍去病的很多批注,但批注只是他的理解,并没有创新。卫青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霍去病有些讶异,见到这种骑兵利器,舅舅竟丝毫不以为意,他有些纳闷地道:“从一个匈奴奸细那里要来的。” 卫青吃了一惊,“匈奴奸细?你查到是谁了吗?这种秘密怎么会落到奸细手里?” 霍去病道:“这个奸细不是别人,正是最近风头无两的林青嬗。”然后便将自己如何派人盯梢,如何飞鹰传书到匈奴查探青嬗底细等经过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 卫青听罢连连摇头道:“去病,我想这中间定有曲折,青嬗姑娘不可能是奸细。一是她早就应我所托从罗马人那里探知连弩弓的秘密并把它交给了我,并无藏私。如果她是奸细,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呢,我可没像你一样逼她。而且据我所知,匈奴现在也没有这种弓箭。其次,你观青嬗外貌举止谈吐,她根本不是北方人,更不可能是匈奴人。还有你记不记得她给你的匈奴地图,虽然个别地名有些出入,但形状轮廓精确无比,就连匈奴单于也不会有这么高级的东西,一个匈奴奸细怎么会有,还怎么会给你。还有她中秋节时献给皇上一幅疆域版图,那上面都有滇南,一个匈奴人连大汉都未必了解,如何知道滇南。其他细节就不一一列举了,你一定错怪她了。” 卫青一席话惊醒梦中人,霍去病仔细一想,不禁汗颜。的确,青嬗身上是有很多神秘之处,但这并不等于说她就是奸细。自己先入为主,心中认定她是奸细,就觉得她处处可疑,实际上除了自己安插在匈奴的眼线说她是奸细外,连派去盯梢的人都没有察觉异样,这如何能证明她是奸细啊。 霍去病越想越觉得不安,如果青嬗不是奸细,为何眼线写那封传书?难道自己的眼线有了问题? 霍去病又把金创药的事情告知卫青,卫青喜道:“青嬗姑娘居然有这种上好的金创药,真是我军之幸。那你就抓紧找军医炼制吧,明年春就可以大批量的使用了。” 二人商议妥当,霍去病告辞离去。他在回府的路上一直考虑如何查清匈奴眼线的事情,刚一进门,牛伯就迎上来道:“少爷,陈二头已经在书房里等你了。” “哦,太好了,本来我也正要找他。”陈二头就是霍去病派到半日闲盯梢的人,他正一脸焦急的在书房里团团转呢,见到霍去病,开口就道:“青嬗姑娘可能被掳到匈奴了。” “什么?怎么回事?”霍去病吃惊地问道。 陈二头道:“小人被少爷派去半日闲后,一直暗暗观察着青嬗姑娘都和哪些人来往,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今早上我无意中看到一个面熟的小厮和一个丫头在外面的巷子里嘀嘀咕咕,那个小丫头交给小厮一封信和一包东西,小厮随后就去找了青嬗。我心里一喜,心想这回可让我逮着了,这一定是匈奴给青嬗姑娘的秘密文件,就偷偷地跟上去。发现小厮虽给了青嬗信件,却对信的来历扯了个谎。我心里纳闷,再听下去,却听到青嬗非常高兴地说她找到玉佩了,然后就急着要去东郊五里村。我觉此事颇为蹊跷,就在她们出门后也赶紧骑马尾随而去。结果到城外王家村附近的桃园时,青嬗主仆停了车,让马夫去买桃子,两个侍卫坐在树下歇脚。这当时突然出现一个匈奴大汉,悄没声地就把马夫三人给解决了,他又朝马车里吹了迷香,然后驾车往西北大漠方向走了。小人愚钝,推敲前后经过,觉得青嬗姑娘可能一早就中了圈套,她应该是被掳到匈奴了。” 霍去病一直认真地听着,陈二头一说完,他吩咐道:“你立刻回到半日闲,告知云眉青嬗已被掳匈奴,但此消息全面封锁,不能散播。然后让她配合你抓住那个小厮和丫头,审问她们幕后主使是谁?不管牵扯到谁,一律秘密抓起来关押,等侯太子和卫大将军的发落。” 陈二头道:“是,小人这就去办。”他迅速出门,上马骑驰而去。 霍去病立刻骑马去找卫青,把事情经过及自己的处理方案讲了一遍,并请舅舅派人通知太子前来商议营救对策。他交代完毕,又打马去往半日闲。陈二头不愧是他的得力手下,这短短时间内已经问出幕后主使是揽月阁的头牌牡丹和一个叫嫣红的歌伎,云眉已经亲自去揽月阁暗中将二人关押起来了,就等霍去病审问。 第三十四章 真正的奸细 霍马不停蹄,又飞奔到揽月阁。 揽月阁一处阴暗的柴房内,牡丹和嫣红仍在顽抗。 霍去病进去后,见云眉和陈二头还没有审问出什么来,他先叫出云眉了解了二人的背景情况,然后就命陈二头将嫣红带了下去。众人都出去后,霍去病一把拽过牡丹的头发,冷冷地道:“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如果现在说出来,我可以奏请皇上按你只是嫣红的利用工具论处,最多流放,你还可以保住性命。如果不说,我就报你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种罪可是要诛你九族,你本人也要五马分尸。二者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 牡丹听到霍去病冰冷的话语,脸色灰白,但仍嘴硬道:“你吓唬我,不过是个贱女人被卖到匈奴而已,最多是个拐卖的罪名,官府顶多判我充徭役,我交了赋税就可以脱身了。” 霍去病一掌重重打过去,牡丹的粉脸登时肿的老高,嘴角流出血来。他盯住牡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个蠢货还蒙在鼓里,你以为那个嫣红是个人口贩子?她是匈奴派来的奸细,专门刺探军情的。青嬗之事也是他们的阴谋,你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还在这里替她们狡辩?” 牡丹在揽月阁见惯大人物,也自忖在男人面前非常吃得开,原本并不把霍去病放在眼里,所以嘴无遮拦,等领教了这位爷的手段,才害怕起来,“我、我只是告诉她青嬗的一些情况,又和她一起写了那封信骗出青嬗而已,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霍去病道,“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件事的?除了她,你还有没有接触过别的人或者听她说幕后主使的人是谁?” 牡丹捂着被打肿的脸思索了一会儿,道:“嫣红那个贱货比青嬗早来揽月阁几天,她来之后就讨好我,见我这有贵客,她也经常腆着脸赖在这,因她经常孝敬我,我也就忍了。忙不过来时,我还会把客人介绍到她那去。半月前,她假惺惺地问我想不想赎身,我当然想,但我手里没那么多钱。她说有个大买家看中青嬗了,要是我们能把她骗出去,我能分黄金一百两。我虽财迷心窍,但也听说太子对青嬗挺上心的,不敢做,她说这事只要计划周密,不会泄露的,买家是匈奴的,到了草原,就是皇上也没办法,太子能怎么样,又查不出是我们干的,我犹豫,她就劝我,说什么富贵险中求。我一时猪油蒙心,就把玉佩的事跟她说了。但老天爷作证,我可真不是奸细。” “她都孝敬你什么了?” “就是一些贵重首饰什么的。”牡丹低头嗫嚅道。 “那她说没说匈奴买家是谁?或者什么来头?” “我问过,她说她也不知道,还说少问为佳,知道的越多,对我越没好处。” 霍去病见再问不出什么,一把推开她,“我现在去审问嫣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牡丹摇了摇头,霍去病冷冷道:“等会儿有人给你录口供,你老实在这呆着吧。”说完,闪身出门。 嫣红已在一个临时囚室被陈二头吊起来打了一顿,但她一是知道自己罪行深重,不交代兴许能活,交代了肯定死路一条,二是她有所顾忌,所以即使被打的皮开肉绽,仍一言不发。 霍去病得了牡丹口供,深思许久才进入囚室。眼见嫣红披头散发、鞭痕累累,霍淡淡地道:“我跟你谈个条件。” 嫣红已打定主意,即使被打死也绝不肯吐露半个字,她听霍去病如此说,嘲笑道:“霍骠姚不用枉费心机,我是不会说的。” 陈二头按捺不住,道:“少爷,我把这个女人再狠狠打一顿,看她说不说。” 霍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有顾忌,我问你,你自认是汉人还是匈奴人?” 嫣红闻言一呆,喃喃地道:“我是汉人还是匈奴人?哼哼,汉人视我为匈奴野种,匈奴人又歧视我体内流着低贱汉民的血,我什么人也不是。我只是我娘的女儿。” 霍去病继续道:“所以你明知做奸细可能丢了性命,为了你娘的安危你也来做,是不是?” 嫣红黯然道:“不错,如果我不来大汉做奸细我娘一定会死;如果我向你吐露了秘密,我娘也一定会死,所以我让你不要枉费心机。” “你想过没有,即便你不招,你死了的话,你娘在匈奴还能安然活下去吗?” 嫣红一震,刹那间脸色灰白,“我死了,我娘也未必能善终。” “所以我的条件是如果你招供并配合我,我可以派人救出你娘,把她暗中护送到长安和你相会,而你可以继续在这里扮演奸细,等我不需要你的时候,朝廷会给你们母女安排一条出路。反之,如果你不合作,我会让匈奴误以为你已投降,你娘马上会身首异处。” 嫣红声音颤抖:“霍骠姚如何保证我娘的安全?” 霍去病低低说了一个人名,嫣红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道:“霍骠姚当真能让此人保我娘到长安?” 霍点了点头。 嫣红顿时泪如雨下:“真如霍骠姚所言,我愿意听骠姚任何差遣。” 原来嫣红乃是匈奴人和汉人的混血,十七年前,嫣红母亲在汉匈边境采药时,被嫣红的父亲掳走,那时嫣红母亲已有个两岁的儿子。这位匈奴千户见红母颇有几分姿色,便强娶为妻。红母初时惦念儿子和大汉的家,屡次逃跑,每次被抓回后都是一顿毒打。后来她怀了嫣红,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只好和红父过日子。最初红父对她还算不错,但几年后她一直未再生育,没有儿子会失去家族财产继承权,红父就另娶了一个匈奴姑娘。很快嫣红就多了几个同父异母弟弟,从此一家人就将这对母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红母曾带着女儿偷偷到边境找寻原来的夫家,奈何夫家说只收留红母,野种嫣红必须回匈奴。红母悲痛欲绝,手心手背都是肉,大汉有十岁的亲儿子,匈奴有七岁的亲女儿,如何取舍。好在大汉的儿子已渐渐长大(古时男孩十四五岁就可以娶亲了),而且大汉的夫家对儿子甚好;匈奴的女儿幼小些,失去娘亲的庇护,那虎狼之窝如何容得下她。红母前思后想,终又带着嫣红回了匈奴,过着牛马般的生活。这一切自然被小嫣红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是母亲悲剧的根源,暗中发誓一定要守护好母亲。 因嫣红相貌酷似母亲,看起来就是一个漂亮的汉女,再加上她精通汉匈两种语言,在今年初被单于看中,经过一番训练后被派来长安做奸细。 嫣红来揽月阁以后,果如牡丹所说,刻意接近拉拢这些比较红的姑娘,以期迅速结识汉军高层。只是汉军中的大将军卫青、公孙兄弟以及李广等人不喜风月,其他中层将领掌握的绝密情报有限,是以嫣红的收获并不是很大。一个月前,匈奴方面有人重金相托将青嬗诓骗出去,嫣红不敢违抗,便诱惑牡丹帮忙设计了一个圈套。这个绑架主使者并未透漏具体身份,但嫣红根据各方面线索推断出应该是休屠或浑邪部落的贵族。霍去病听到此处,叫来陈二头吩咐了一番,又骑马飞驰到卫府。 第三十五章 营救 卫府大厅,太子刘据正急的团团转,他一见霍去病进来,立刻迎上去,“青嬗到底被掳到哪里去了?” 霍去病道:“应该是匈奴休屠或者浑邪部落。” 卫青道:“那不是靠近匈奴腹地祁连山了?” 霍点了点头。 刘据一拳重重击到几案上,“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把她救出来。我这就回宫请求父皇恩准我带兵攻打匈奴。” 说着就要往外走,卫青急忙拦住他,“殿下稍安勿躁。” 刘据双眼血红,“舅舅,我怎么能不急躁呢!我怕,我怕我迟了一步,青嬗已被那帮贼子……” 刘据未说完,但久和匈奴打交道的霍、卫明白刘据的担忧,青嬗如此年轻貌美,匈奴人又是处心积虑要掳走她,她落入魔掌后会遭遇什么三人都很清楚,只是内心仍期盼有奇迹发生,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免遭厄运。 卫青何尝不了解刘据的心情,只是他知道要顾全大局,“殿下,我也和你一样担心青嬗姑娘的安危。只是皇上是不会发兵的,你去求他,只会令他对你失望,认为你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国家大义。你知道皇上是打算明年春才发动战争,现在一切都未准备妥当焉能出战。又岂知这不是匈奴的阴谋?更何况即便皇上答应你带兵出征,难道一时三刻就能把青嬗救回来吗?恐怕到时战争胶着,最受苦的还是青嬗吧。” 刘据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关心则乱,他一心要救出青嬗,自然顾及不了那么多。他双拳紧握,“那我自己去救她,即便死在匈奴,我也要救回自己心爱的女人。” 霍去病道,“太子焉能以身犯险?如果是匈奴诱敌之计,太子去了恐怕正中他们下怀。我倒是有个想法。” 刘卫二人齐道,“什么?” “眼下形势还是小规模营救比较好,殿下和舅舅身担重责,自然不能去冒险。我、师父(公孙敖)、李敢还有我的几个属下都很熟悉匈奴各部落情况,又有青嬗画的地图,我们每人带好地图、武器和通讯之物,化妆成匈奴人分成几路偷偷潜入,待找到青嬗姑娘伺机营救,这样不是更好吗?” 二人听了也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霍拿出地图,与二人部署起营救行动。 青嬗悠悠醒来,发现自己仍坐在马车里,旁边的芷兰也好好地坐着。怎么回事?青嬗打开车门往外看,这时前面的车夫回头一笑,“青嬗姑娘,你醒了?” 此人已不是原来的车夫,是个年轻匈奴男子,五官鲜明,身材魁梧。青嬗问道:“你是谁?原来的车夫呢?” 男子勒住缰绳,回转身:“车夫连同护卫已被我杀死了,我出马难道还会留下活口吗?你们看看现在到哪儿了?” 二人向窗外望去,大吃一惊,外面已经不再是田园风光,而是茫茫草原了,成群的牛羊在悠闲地吃草。 青嬗镇定下来,淡淡地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见青嬗临危不乱,心下有些佩服,又见她粉面桃腮,眉目如画,比那画像还要漂亮几分,不由得深深看了青嬗两眼,道:“我仰慕姑娘已久,此次请姑娘来,是想和姑娘结为永世夫妻。” 青嬗细细打量了一下男子,一身匈奴贵族装扮,面目俊朗,英气逼人,一双褐色的眼睛中透漏着机敏、刚毅和果敢。她不相信这样的男子是贪恋美色的人,相反他掳自己来倒一定是隐藏了什么阴谋。再细细捋一遍事情的经过,青嬗推断出在桃园时这个男子袭击了马夫和护卫,又用迷香将自己和芷兰迷倒,顺利带出大汉。不过自己平时很少出门,他一个匈奴贵族怎么会恰好遇上呢,看来所谓的玉佩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设计者非常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对玉佩心切,也知道半日闲武功出众的李氏兄弟不在家,所以诱骗自己出了长安半路埋伏。那么想来他们筹划已久,目的是什么呢?这个男子到底是谁?半日闲谁是帮凶?自己和芷兰怎样逃出魔掌? 她思索良久,决定单刀直入,“公子玩笑了,青嬗何德何能让公子大费周章的将我掳到这里。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倒也许能达成些默契。”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沉默了一会儿,道,“都说青嬗姑娘冰雪聪明,果然不假。不错,我筹划一月请来姑娘,的确有所图谋。实不相瞒,我是浑邪部落的王子,名叫托托桑。两个月前左贤王抓了一个可疑人物,经过严刑拷打,此人招供乃是受汉将霍去病驱使,查探匈奴派到大汉风月场所的女奸细。本来左贤王要杀了此人,过没几日,又收到汉将寄来的画像,询问画中女子是不是奸细。此举正中左贤王下怀,他立刻让此人回复画中人就是奸细。当时好些部落首领都在场议事,大家无意中看到画中女子居然是生平仅见的绝色佳丽,均有些心驰神往,特别是左贤王。所以,青嬗姑娘,我就请你来了。” 青嬗有些错愕,想不到霍去病真的疑心自己是奸细,竟然还画像来查探虚实,可笑的是恰巧被匈奴利用,让自己背了黑锅。上林苑遇险他袖手旁观、桂花林险被他错杀,就连这一次被掳也是阴差阳错托了他的福,霍去病啊霍去病,简直被你坑死了。暂时按捺住对霍的一腔怨怼,青嬗冷笑道:“我没记错的话,您自我介绍说是浑邪王子,左贤王对我有兴趣,为何您动手呢?” 托托桑缓缓道:“因为我们要和左贤王结盟,你---就是我们献给他的礼物。” 青嬗冷冷道:“堂堂浑邪族的首领为了政治利益,居然做出拐卖绑架的事情,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吗?” 托托桑目光炯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你非我族类,我掳掠你也不算是失了身份。” 青嬗淡淡道:“很多道理是适用于所有人的,不分民族和身份。民间宵小之徒为财为色拐卖绑架让人不齿,王子的行径和他们又有何区别?” 托托桑表面未动声色,心中却反复咀嚼她这两句话。浑邪部落商议这个计策时,托托桑并未觉得不妥,在他眼里,这个异族美少女不过是个可以拉拢左贤王的工具而已,现在被青嬗当面直斥,竟有些心虚起来。 青嬗说话时一直心中暗自忖度,这个匈奴王子心智武功很高,明斗斗不过他,如何逃脱呢?她在长安日久,自知道匈奴男人如何对待女俘虏的,只是苦思之后终无良策,只有见机行事了。不过她性格坚毅勇敢,即便身临绝境,也不会轻易放弃,她对旁边呆愣的芷兰耳语了一番,便假装欣赏起窗外的风景来。 托托桑见二人不再说话,收起心思驾着马车一路向北而去。 行了半日,天色渐黑,托托桑驾车到了一处牧区停下。帐篷外几个男子看见浑邪王子,立刻跑过来迎接。托托桑吩咐他们了一番,又对青嬗道:“你们颠簸了一路,先洗漱一下,去去疲劳,等会儿我会安排上好的美酒佳肴给你们接风洗尘。” 那边厢已有两个匈奴女子过来带路,青嬗二人随她们进了一顶帐篷,里面陈设虽然简单,倒也干净整洁。二人洗漱完毕,匈奴女子又送进来两套衣物,青嬗见草原夜晚比长安冷得多,穿上匈奴服饰又不会让太引人注目,便和芷兰一起换好。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芷兰见四下无人悄悄问青嬗:“小姐,我们怎么办呢?”青嬗也没有主意,但见芷兰一脸惊恐,便安慰道:“你不用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第三十六章 草原之夜 正说着,托托桑已命人叫二女出去用餐。 青嬗和芷兰走出帐篷,外面已非常热闹。一张张长桌环形摆开,上面摆满了烤肉、马奶酒、馕以及各色时鲜水果。场地中间燃起熊熊篝火,上面架着一排排烤羊,香气四溢,数十位匈奴老少一边布置酒宴一边说笑。 浑邪王子让青嬗和他一起坐在上首的位置,二人落座后,众人才纷纷坐下,场上渐渐安静下来。浑邪王子举起酒杯,朗声道:“今天大汉最美丽、最聪慧的青嬗姑娘来咱们草原做客,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她就像天空中最亮的星星,让我们的草原光芒四射;也像阴山上最美的云朵,映衬我们的湖水纯洁无暇。我为拥有这样的朋友而自豪,也希望青嬗姑娘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乡,喜欢上我们香醇的马奶酒、热烈的舞蹈和豪迈的歌声。来,大家一起欢迎我们的美丽姑娘!” 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这时各桌男子纷纷过来敬酒,浑邪王子酒量极大,他来者不拒,每次都是一饮而尽,喝了几十杯,也不见醉意。一些年轻男女在场内跳起了欢快、热烈的舞蹈。酒过三巡,浑邪王子在众人起哄下唱了一首草原情歌,声音醇厚,意境苍茫辽阔,倒是很有一番韵味。 浑邪王子唱完,众人又起哄让青嬗也唱一首。青嬗正欲推辞,托托桑在她耳侧低语道:“被我当成贵宾还是女奴全由你自己选择,如果你愿意侍奉左贤王,我绝不会碰你,还会保证你得到荣华富贵;如果你不同意,那你今晚就得服侍我。”青嬗一惊,见托托桑眼神深沉,但最深处隐隐有一小簇火焰,她原本以为他不会动这方面心思的,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只听他又低语道:“在一个女奴面前,我不是正人君子,也用不着是。你这么聪慧,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做我的女奴供我消遣还是做左贤王的阏氏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我演戏。” 青嬗权衡一会儿,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如果眼下得罪了他今晚就会遭殃,还是假意答应下来再想脱身之策吧。于是她站起来唱了一首“明月几时有”,声线柔美,曲调悠扬婉转,让听惯了粗犷歌曲的牧民顿觉耳目一新。一曲唱毕,众人都热烈鼓掌。 托托桑等大家安静之后正欲开口说话,忽听场外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托托桑王子,草原上都传说你不好女色,我还信以为真呢,看来,事实不是如此啊。这是哪家的小姐歌声如此动人,想来容貌也美,我倒想见识一下,没想到咱们草原上竟有一颗这样的明珠。” 场上众人一片错愕,不知何时帐篷外竟围了数十个骑马的黑衣人,个个斜跨弓箭和长枪,奇的是他们行路竟然悄无声息,直到近前都没被发觉。 托托桑脸上微微变色,但很快镇定下来,大声道:“原来是休屠王子哈布列呀,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既然来了,就请喝两杯吧。” “哈哈哈,的确应该喝一杯,有这样的美酒和美女,不叨扰一杯,岂不大煞风景?” 场外众男子纷纷下马,但绝大多数仍环伺在外侧,并不近前,只有几个首领模样的人大步走过来。这时,托托桑小声对青嬗说:“这个休屠哈布列王子是我的对头,我们两个部落一直不睦,待会儿他们要是流露歹意,你们两人就进帐篷躲避,一切我来应付。”说完,他从桌后走到场中站定。 青嬗悄悄拉芷兰退后几步。这时休屠王子哈布列已走到托托桑对面,他站定后,远远朝青嬗扫了几眼,赞道:“好一个国色天香的尤物!我说怎么没见过呢,原来是汉人。浑邪王子是要效仿汉帝金屋藏娇吗?” 托托桑不想横生枝节,把话题岔开道:“哈布列兄远道而来,还没坐下喝一杯呢,来人,给王子摆上酒菜。” 几个牧民立刻在托托桑旁边重开了一桌酒席,哈布列大刺刺地坐下,和托托桑喝了几杯。他随手拿起一个烤羊腿啃了两口,对托托桑道:“怎么,怕我吃了你的女人?你看她吓得都不敢上前了。”托托桑见青嬗站的远远的,故作不经意地道:“这位姑娘只是我的朋友而已。大汉姑娘都生性腼腆,不喜喝酒热闹,咱们两人把酒言欢岂不更好?” 哈布列比托托桑稍长几岁,性格阴鸷狠毒,又极有城府,见托托桑对这女子似乎格外小心,便忍不住又细细看了她几眼。哈布列并未看过青嬗的画像,但也听说过青嬗的盛名,见眼前少女如此出众,便试探道:“你的朋友?托托桑你何时成为大汉第一美人青嬗姑娘的朋友了?” 托托桑心里一惊,但表面不动声色,“我不认识什么青嬗,这位姑娘的确是我的朋友,她是我一位汉师的妹妹,叫雪儿。” 哈布列可没相信托托桑的话,他知道浑邪部落这几年在休屠的打压下急切想和左贤王结盟,也听说左贤王对大汉朝的青嬗姑娘很有心意,眼下见托托桑一副外松内紧的神态,便断定这个美少女一定是青嬗。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片刻后在托托桑耳边低语起来。 托托桑面色越来越沉,道:“哈布列王子说笑了,我把雪儿看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她一个清白女孩,要嫁自然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人做侍妾呢?王子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了。” 哈布列霍地站了起来,冷笑道:“托托桑,我敬你是个英雄,才跟你好言相商,想不到你竟不识抬举。我堂堂哈布列王子娶个汉女做侍妾还委屈了她?” 托托桑道:“委不委屈要看雪儿父母的意愿,你要真心娶她,大可以备上厚礼去大汉提亲。” 哈布列道:“我可等不及了,今夜我就要和她成亲,等成亲后再去岳父岳母家拜会也不迟。”说完,他朝周围吹了一声口哨,场外的人慢慢围上来,把浑邪族人困在中间。 托托桑朝青嬗使了个眼色,然后从旁边族人手中拿过一柄大刀,大喝道:“既然你欺人太甚,我托托桑也不客气了。” 双方随即展开了混战,初时青嬗躲在远处想做壁上观,但很快发现休屠人下手极为凶狠,托托桑这边上百口人一半是老弱妇孺,其他男子也大多是普通牧民,休屠人不管男女老幼一律一刀斩首,很快浑邪族或死或伤,折损大半。看到刚才还活泼可爱的小孩顿成刀下之鬼,青嬗再也无法袖手旁观,而且观之哈布列为人,真被他掳走,恐怕下场更加悲惨。 青嬗从地上捡起两把长剑,一剑递给芷兰护身,自己则仗剑闯入阵中和休屠兵打起来。哈布列见青嬗加入战团,急忙高声叫道,“不许伤她一根毛发。” 第三十七章 白狼王 青嬗加入战团,形势稍有好转,休屠兵不敢伤她,青嬗趁机刺伤数人,救下几个妇女孩童。拓拓桑极为勇武,能以一抵十,但时间一长,终是力量悬殊,浑邪死伤人数越来越多,他见族人纷纷丧生,不免焦躁起来。哈布列为人歹毒,知道今夜一战,双方的梁子彻底结下了,索性将对方赶尽杀绝以免后患,于是朝众手下命令道:“除了两个汉朝女子,其余一个不留。” 形势危急,眼看拓拓桑和十几个牧民寡不敌众、难以支撑,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狼吼,声音极为尖锐有力。拓拓桑闻听大喜,立刻也发出一声类似的吼叫,远处的狼听到回应,似乎知道托托桑形势危急,竟召唤起同伴来。很快草原上到处是野狼嚎叫的声音,势若春雷,越来越近,好像千百只狼正朝这边进发。哈布列一个手下吓得大叫道:“不好了,刚才是白狼王召集狼群的声音,我以前听过。王子,咱们赶紧跑吧,晚一步恐怕都成了野狼的晚餐。”哈布列迟疑道:“白狼王没事进攻咱们干什么?再说这里有这么多火把和人,这些畜生不敢近前。” 片刻功夫,牧区外已聚集了几百只野狼,它们围绕成一圈,蹲踞在场外。为首一只大狼,长逾五尺,通体雪白,一双碧绿的眼睛紧紧盯着拓拓桑。众人见此异象,早已吓得停止打斗。青嬗虽觉震惊,但想这些狼是托托桑召来的,他定有深意。果然,托托桑朝着哈布列等人一指,又发出一声狼吼般的声音,白狼便率领群狼直奔休屠人扑去。 哈布列等人挥刀力战,一边厮杀一边退到马旁,可是野狼众多,逃得慢的很快被狼群撕成碎片。青嬗虽然痛恨哈布列这伙匪徒,可究竟场面太过血腥,不忍观看,托托桑将她拉到身后护住。哈布列在随从保护下终杀出一条血路,他急忙跨上战马,疾驰而去。行出很远,他阴鸷的声音传来,“托托桑你等着,我一定要报今日之仇,青嬗我也要夺过来。” 除哈布列和几个亲信脱身外,其他休屠部落的人都已成了野狼的晚餐。群狼吃完后,白狼朝托托桑长啸一声,便率众消失在夜色中。 拓拓桑转危为安,松了口气,只是族人死伤大半,也不免心下伤感。他命妇女和两个略懂医术的牧民赶紧救治伤者,其他人清理亡者,打扫场地。 草原上药物稀少,医术也很落后,青嬗见很多伤者得不到有效救治而痛苦不堪,终是不忍,招呼芷兰一起帮忙。青嬗知道救治时间紧迫,否则会有人失血过多而死,对众人进行了分工,芷兰带领一部分人负责准备药品和纱布,两个懂医术的人带一部分人负责清洗伤口消毒,自己则带人负责上药和包扎伤口。有了青嬗的指挥,救治工作有条不紊,卓有成效,受伤的二十三人在半个时辰内都被救治成功了。对于牧民来说,虽然失去亲人非常悲痛,但伤者生存下来也算是万中之幸,心下有些宽慰了。 这边厢青嬗等人救治伤者,拓拓桑则率人清理场地,又将死去的族人聚到一起,实施了火葬。 忙了大半夜,众人疲惫不堪,拓拓桑见都处理完毕,便吩咐大家回去休息。 青嬗和芷兰也回到帐篷内,青嬗对芷兰耳语了几句,两人便吹灭烛火,和衣躺下。过了大半个时辰,耳听四周寂静无声,青嬗悄悄爬起,叫起芷兰。芷兰收拾东西时,她先到门口探查情况,刚走出去,便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她大吃一惊,月光下,只见拓拓桑一脸淡定地站在门外。青嬗本想今夜拓拓桑遭此大变,会放松对她的看管,正好趁机逃走,谁知人家一直在门外守株待兔。托托桑伸出手臂,将她环腰搂住,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是看我太孤单,想来陪我吗?” 他语调虽轻,青嬗听来却犹如一声惊雷,忙挣脱道,“我只是出来透个气,现在就回去。”托托桑并不拦阻,含笑道:“好!只是你记得下次再透气的话,我就请你去我的帐篷里陪我了。” 青嬗不敢回应,闷头又回了帐篷。芷兰见打先锋的小姐怏怏而回,料得事情败露,也不多话,和小姐又回到床上。二人知道今夜再无机会,便安下心来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夜露寒重,拓拓桑在帐外又悄然站立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休息。他思绪纷杂,躺在床上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本来浑邪和休屠都是匈奴最强大的部落,只是近些年休屠王攀附上了单于(匈奴首领称谓),二人结盟,休屠王帮单于清除异己,单于则助其打压其他部落,浑邪因毗邻休屠,实力又差不多,自是首当其冲受害。而浑邪王渐渐老迈,早已没了斗志,部落内又分成几派,有积极主战派,想联合其他部落暗中对付休屠;有主和派,只图眼前安稳,得过且过;有******,看哪边强硬就往哪边倒。幸而拓拓桑和弟弟扎吉勇武智慧,虽年岁不大,但已渐渐代替父王掌控了部落实权,二人齐心协力,才使得浑邪局面不至于太差。 二人和几个主战派一直想与单于不睦的左贤王结盟,但因左贤王和老浑邪王有些宿怨,所以一直没有成功。两个月前兄弟俩拜会左贤王时,碰巧看到左贤王对一画中美女极度痴迷,二人于是商议将画中女子献给左贤王,必能化解先前的恩怨。一打听才知道画中女子乃是大汉最有名的青嬗姑娘,又知道青嬗是汉太子的意中人,二人苦心筹划,通过单于派到大汉的奸细嫣红才把青嬗带到了草原。为了避人耳目,拓拓桑只身前往大汉掳掠青嬗,本来计划实施的很顺利,再有一天的路程,三人就会到达浑邪核心牧区,不想今夜碰到哈布列,更没想到对方竟想趁机致自己于死地,看来浑邪和休屠今后将水火难容。如今之计,只有尽快和左贤王结盟,才能不惧休屠的威胁。等回到部落后,要力谏父王认清形势,早做决断,否则真如砧板之肉,任人宰割了。只是今晚见青嬗为了保护妇孺竟挺身而出,又在救治伤者时沉着若定,指挥有素,这样的女子真是万分难得,只可惜她是自己的一着妙棋,要不真有点舍不得送给左贤王了。 托托桑忍不住胡思乱想,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才睡了一小觉。 第三十八章 情愫渐生 青嬗和芷兰虽然身处险地,但因一日来迭遭突变,又忙了大半夜,竟而在上床后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敲门,方才醒觉。 原来是牧区妇女奉托托桑之命叫二人起床洗漱,两人经过昨夜好眠,精神好了许多。洗漱干净,妇女端来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和奶茶,青嬗知道前路艰险,有了力气才能应付一切,便嘱咐芷兰多吃一点,芷兰会意,二人饱餐了一顿。 饭后不久,托托桑已安排妥当,叫二人上路。 因此地距离浑邪王族牧区尚有一天路途,加之昨晚的事件,托托桑已弃车不用,改为骑马。他又带上五个身手较好的年轻牧民作为随从,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清水,等候青嬗出发。 青嬗出了帐篷,见托托桑已在牵马等候,六个人六匹马,便对托托桑道,“我和芷兰骑一匹马吧。” 托托桑道,“不行,你们两个骑马跑了怎么办?你和我共乘一骑,你的侍女和列休共乘一骑。快点上马吧,我们要在天黑之前到达。” 青嬗抗议道,“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两个岂能和你们共乘一骑,我答应你不会逃跑,你让我们两个骑……” 话未说完,托托桑已将她拦腰抱起,放到马背上,自己也一跃而上,放开缰绳,纵马疾驰起来。列休见首领如此,也照样学样,将芷兰抱上马背,招呼众人跟随托托桑而去。 青嬗被托托桑强行抱上马背,还未来得及反抗,托托桑已带她疾驰起来,初时她又惊又怕,担心托托桑有非分之举,幸而行了一段路,发觉托托桑倒似故意和自己保持点距离,才渐渐放下心来。 其实托托桑表面平静,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托托桑和扎吉兄弟两人在年轻一辈的匈奴首领中都是佼佼者,二人精明强干,武艺超群,兼之相貌堂堂、人品端正,可以说是所有草原少女的梦中情人。只是二人事业心太强,加上近几年浑邪部落内忧外患,兄弟俩一直忙于公务,儿女私情倒未挂在心上。是以初时托托桑虽见青嬗极为美貌,也没有心生波澜,但经过昨晚之事,他对青嬗已有几分心意,加上刚才肢体接触时,软玉温香,心中竟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托托桑立刻警觉,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便刻意拉开和青嬗的身体距离,借此让自己清醒一下。 青嬗哪想到外表刚毅、神情冷淡的托托桑正内心挣扎,她见托托桑规规矩矩,一颗心也就放下了,暗想自己多疑。等她静下心来时,便不露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地形地貌来,她以前给霍去病画过匈奴的地图,现在一一对照起来,竟对匈奴的地形方位了然于胸。 众人一路疾驰,到了晌午,托托桑在一处水草丰美的地带停下,命大家下马休整。几个牧民忙将马牵去饮水吃草,列休也颇为识趣,见少主虽表面冷淡,实则对大汉的青嬗姑娘体贴有加,不时的送上食物清水,还特意为她备了瓜果,便强拉芷兰往远一点的地方歇脚。 青嬗想着逃跑路线,自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见托托桑送上食物,便随手拿来吃了。托托桑见随从走远,从马鞍中拿出一块毯子铺在地上,让青嬗坐到上面休息一下。青嬗依言坐下,托托桑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躺了下来,他假寐了一会儿,待得睁开眼时,发现青嬗正在凝目眺望远方,那侧颜竟是如此绝美。他看得有些呆了,忽然少女转过头来,“托托桑,你怎样才肯放过我?” 第三十九章 身不由己 话说托托桑正在心醉神迷之际,青嬗忽然转头问道:“托托桑,你怎样才肯放过我?” 托托桑一愣,他避开少女迫人的目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身不由己,昨夜你也见到了,休屠吞并浑邪的野心由来已久,只是浑邪近几年多由我和弟弟主持,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吞并,但蚕食早已开始。我们只有结盟左贤王才能挽救整个部落的命运,你.....不要怪我。” 青嬗道:“难道左贤王是一位昏庸无道,见色忘义的人吗?” “不,恰恰相反,王爷睿智多谋,深明大义,是草原上最贤能的人。” “那他先前为何不愿结盟?” “我父王和他有嫌隙。” “嫌隙,多大的嫌隙会让他将个人恩怨放在政治利益之上?恐怕对他而言,和你们结盟没有利益可图吧?” 托托桑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现在匈奴局势复杂,左贤王不愿结盟激化矛盾,那样只会招致外患。与其说我们结盟没有政治利益可图,倒不如说是左贤王将民族利益放在了个人利益之上。”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不这么想。现在的单于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任人唯亲,这几年匈奴内部残杀与他有很大关系。如果让他和休屠王继续胡闹下去,不仅浑邪有灭顶之灾,恐怕整个匈奴都会四分五裂。”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按你所说,左贤王也不是为了美色就任你摆布的人。” 托托桑深深看了青嬗一眼,“因为你还有一个身份,你是大汉未来的太子妃。单于对汉政策是和亲,他是对内打压,对外笼络;左贤王则是对外打压,对内团结。他们政见不合,只是左贤王未因此和单于公开决裂,你则是我给他的导火索。” “第一,我是不是大汉未来的太子妃你说了不算;第二,既然左贤王早和单于政见不合都一直没有决裂,怎么会因为我就下定决心呢?说不定他为了安抚单于,将我送回大汉呢。” “青嬗……你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 “关键不在于左贤王是否留下你,而是我把你送给过他。你觉得谁会相信天下第一美人林青嬗进了左贤王的帐篷,却能完璧归赵?没人相信!即便他看都不看你一眼,天下人也会争相传说他睡了大汉未来太子妃。大汉势必会因此和匈奴决裂,那明年还打算和亲的单于岂不恼恨左贤王,这样二人必会矛盾激化,我们就可以联合左贤王逼单于禅位了。那样休屠还有谁为他撑腰?” 青嬗听完,呆愣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托托桑,你好深的心机。” 托托桑见少女脸色变得苍白,知道她担忧什么,他走过去,一把将青嬗揽到怀里,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把你送给左贤王只是权宜之计,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回到我的身边。” 青嬗猛然把托托桑一推,冷笑道:“你把我掳来完成计划,你以为我还会对你有好感?” 托托桑道,“青嬗你是个聪明人,你回不了大汉,在草原你除了跟我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青嬗凝视着托托桑,目光明亮,神情坚定,“托托桑,我会回到大汉的。我绝不会甘当你刀俎之肉,任你宰割。” 托托桑见她外表柔弱,却性情刚硬,倒也有几分佩服,他知道要收服她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终会让这朵带刺的鲜花死心塌地的跟了自己。他笑了笑,不再多言,招呼远处的随从尽快上马赶路。 茫茫草原上,一匹白马正在如闪电一样奔驰,马上的年轻人眉头紧锁,双目中布满血丝。此人正是霍去病,他和大将军卫青、太子刘据商议了营救青嬗的方案后,召集公孙敖、李敢和几个得力年轻将领到卫府。霍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事件经过,又把之前确定好的营救路线和方案又重复了一遍,给众人做了分工。大家都知道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商议完毕后马上乔装打扮成匈奴人带了匈奴地图、武器和通讯之物直奔草原而去。 出发时已是深夜,此时距离青嬗被掳已过去十几个时辰,众人心急如焚,因为夜晚意味着青嬗将面对被蹂躏的巨大危险。霍去病在营救者中不仅是最心急的,也是最内疚的,这份内疚不只是因为他一再错怪青嬗,不只是他曾在青嬗面对野兽袭击时袖手旁观,也不只是他在中秋夜时对青嬗刀剑相加,甚至还有肢体侮辱,更主要的是因为他已推断出青嬗被掳和他飞鹰传书送去青嬗的画像有直接的关系。 第四十章 悔恨 霍去病第一次听说青嬗,是因为她打败了师傅公孙敖,他虽有些吃惊,但也很快忘却了。过不多久,就得到匈奴派来女奸细的密报,经过暗地调查,青嬗赫然就在被怀疑的人员之中,他不动声色的跟随刘据和师傅去了揽月阁。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女,没想到竟是如此璀璨夺目,如此秀丽绝伦,他放下了对她身份的怀疑,一个奸细不可能如此出众。 可是皇宫巧遇,他疑虑又生,这个少女随口叫他霍骠姚,还说他终日想着上阵杀敌,消灭匈奴,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一个身处青楼的女子怎么知道这些?更惊奇的是乞巧节上,她当众和罗马人对垒,琴棋书画皆大胜对方,赢得百两黄金后竟宣布要用来救助孤儿,在场的人无不对她交口称赞。这也就算了,她在泰丰楼吃饭时竟又说出自己“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句话,让他不得不联想到她一定是和朝廷中的上级军官走得很近,那她除了是奸细还能是什么? 对她的疑惑正加深时,她在一天深夜竟潜入他的书房,还打开了他的作战计划,他当时就想把她毙于掌下,可后来她提出用地图交换,不知道内心是不是有点舍不得还是别的原因,总之他竟然答应了她。他终是不放心,将她画了像并飞鹰传书给匈奴的眼线,也正是此举,让匈奴人利用,他不仅彻底误会了她,几次想杀她,还间接导致她通过嫣红这个真正奸细之手落入匈奴人的虎口。 他想到此,悔恨交加,眼前仿佛出现了七年前的那一幕。那年冬天,他又像往常一样进入草原,行了不久就遇到一伙匈奴人马,他们刚刚劫掠了一个大汉的村子,正在营帐中瓜分着女人和财物。那伙人非常凶残,见一个女子反抗,就把她砍成两半。他忍不住冲上去与他们厮杀,他本领不弱,但最终因寡不敌众被俘虏。那伙人将他绑了起来,轮番拷打。到了晚上,他们变成禽兽,将掳掠来的女子一个个剥光了,肆意侮辱。营帐变成了人间地狱,充斥着匈奴男人的淫笑声和汉族女子凄惨的尖叫声。看着那些女子的悲惨遭遇,他当时气愤的胸膛都快撑破了,可是却无能为力。那晚他起下最重的誓言,发誓此生一定要消灭那些侵犯大汉的匈奴人。天快亮时,他才将那些绳索挣开,他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酣睡的禽兽一个个杀死,可是那些女子都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了气息。 青嬗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他不敢想,只是从出发后他不敢有一刻停歇。 托托桑又带上青嬗等人继续赶路,虽然向青嬗表白了心意,但为了不引起她的反感,托托桑并没有在骑马时趁机轻薄她,青嬗心下宽慰了一些。但是她知道多留在草原一刻就多一分凶险,不管是心机深沉的托托桑,还是阴鸷狠毒的哈布列,抑或那个未曾谋面的左贤王,自己随时可能遭受他们的侮辱。无论如何,一定要和芷兰抓住时机逃走才是上策。 青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故作随意地道:“昨晚上你为何能召来白狼呢?” 托托桑道:“那是白狼王,我少时曾无意中在一个猎人的陷阱里救过它。白狼通灵,知道报恩,我救过它一次,它就会救我一次,这是远古时草原人就和白狼一族达成的默契。一般的野狼嚎叫声是高亢洪亮,但白狼王的嚎叫则是高亢尖利,所以我一听,就知道白狼王到了。那也是我们命不该绝吧。” “草原上野狼这么多,那你们岂不是很危险,随时都可能被狼吃掉。” 托托桑笑道:“难道大汉的狼少吗?狼一般不攻击人,尤其是成年人,除非晚上人落单了或者它饿极了。所以你不要想着偷偷逃走,不识路途,又是两个孤单女子,单是草原上的野狼就够你受的。即便你遇不到狼,被人捉住,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青嬗见他看穿自己是拐弯打探夜晚野狼的情况,便不再说话。托托桑忽道:“你或许以为我也不是好人,但我不会逼你,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不会碰你。我托托桑还不是那种强占女人身子的下作之徒。” 青嬗忍不住讥讽道,“我记得有人昨天晚上还对我说不愿意配合演戏就要我伺候他,还说要供他消遣呢。” 托托桑道:“难道你都听不出来我只是吓唬你吗?这一路走来,我可有占你便宜?” 青嬗过了一会儿,闷闷地道:“那有什么用,如果我被你送给左贤王或者被哈布列抓去,我还不是要受侮辱。” 托托桑见青嬗担忧,对她附耳低语道,“我不会让你被哈布列那贼子染指的,至于左贤王,只要你不顺从,他也不会真的把你玷污的,这一点我绝对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促成结盟,我就会把你接回来,到时你就是我的女人。” 第四十一章 深入虎穴 托托桑等人又疾驰半晌,天色渐黑时,终于到了浑邪王族的聚集区。青嬗见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脚下一大片帐篷,绵延数十里,远远望去,似一朵朵硕大的白蘑菇。众人又骑了一会儿,到了托托桑的领地。 众侍者见大王子归来,忙上前伺候,托托桑吩咐两个侍女招待青嬗和芷兰。这里是浑邪王族所住的地方,条件自是比先前的牧区好了许多。侍女引领二人到一处布置雅洁的帐篷里休息,不一会儿又送来沐浴的香汤及各种应用之物。 芷兰见侍女退出去,低声问青嬗:“小姐,我们可怎么办啊?再在这里呆下去我快疯了。你说咱们已经被掳两天了,太子他们会来救咱们吗?” “不会,这里是匈奴腹地,即便是太子也鞭长莫及,咱们只能靠自己。从现在起就要时刻做好逃跑准备,偷偷储备干粮、衣物、防身武器和其他能用到的东西。” “可是咱们不知道路啊?我本来想记住咱们来的路线,可这都是成片的草原,分不清哪跟哪,一点也没记住。” 青嬗微微笑道,“这个倒问题不大,我已经想好了一条逃跑的路线,不仅能避开牧民聚居区,还不容易被托托桑他们发现。只是咱们要想办法偷到一匹马。” 芷兰见小姐胸有成竹,也放下心来,道:“那我们等会儿假装出去看风景,顺便看看哪有马匹吧。” “好,咱俩小心行事,不要引起他们的怀疑。” 二人计议已定,先沐浴更衣,收拾妥当后故作随意地出了帐篷。 可能是托托桑认为二人在此地无法逃走,就没有派人在她们的帐篷外看守,两人正好四处溜达,没多久就发现一百米外有一个马厩,那里有上百匹骏马,只有一个马夫在那里填草填料。 二人大喜,如果从此处悄悄过去,偷上一匹马应该问题不大,只是如何出了这片牧区呢,眼见牧区内人来人往,如果骑马奔出,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青嬗正要继续探查,忽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喜欢这里吗?” 青嬗回头一望,发觉托托桑不知何时已跟在了身后,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她故作娇羞的一笑,低声道,“我只是随便看看,这里的景致很不错呢。” 托托桑一直见青嬗是扳着一副面孔说话,宛如一座冰山,这时她突然笑语嫣然,真如春花绽放,美不可言。他心里有点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揽少女柔软的腰肢,青嬗轻巧的闪到一边,“我好饿了,王子快安排晚餐吧。” 托托桑扑了个空,心里更加炽热,只是见青嬗又换上那副冰山面孔,不得不按捺住了。他笑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你们的帐篷里。” 三人回到帐篷,餐布上已经摆满了食物,手扒羊肉、烤牛排、烤野兔、奶皮子、奶豆腐、蒸土豆和馕,托托桑倒也没有久留,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二人支开侍女,先将各色食物打包了一些偷偷藏好,才慢慢吃起来。 饭后,二人坐在酥油灯下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聊天。芷兰道,“小姐,我一直没机会问你,咱们怎么会被掳到这里呢?” 青嬗道,“一个叫霍去病的家伙以为我是匈奴奸细,他在这边有眼线,就把我的画像飞鹰传书给眼线查探,可是这个人被匈奴左贤王抓到了,我的画像自然也落到左贤王手里。托托桑兄弟见左贤王对画中的我很感兴趣,就把我掳来送给左贤王示好。” 芷兰气愤道:“都是这个霍去病多事,小姐怎么会是奸细呢。” “是啊,我不是奸细,倒被真正的奸细送给了托托桑。哦,那真正的奸细应该是在揽月阁。”青嬗忽然想明白,托托桑一个匈奴贵族必是通过奸细才把自己骗出来的,那能如此了解自己情况的应该非揽月阁的人莫属,也就是奸细很可能就在揽月阁。如果自己逃出去,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刘据和云眉。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夜晚的草原格外静谧,霍去病仍在纵马疾驰,这一天他没有片刻休息,饿得狠了,才随便塞两口干粮。这已是青嬗被掳的第二个夜晚,可他还没有一点线索,奸细嫣红只说可能是浑邪或休屠的贵族所为,按照这个范围,他已跑了上千里路,仍不见青嬗的踪迹。 “青嬗,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找到你的。”夜幕下,他又如闪电一样疾驰而去。 第四十二章 恶人来访 托托桑告别青嬗径直去了弟弟扎吉的住处,一进门,就见扎吉和几个亲信贵族正在喝酒,众人见托托桑来了,都起身相迎。扎吉一边为他倒酒,一边说道:“哥哥出马,果然手到擒来,这些日子还顺利吧?” 托托桑得手后就已飞鹰传书通知了兄弟,是以众人都知道青嬗已被掳来,只是具体细节还不知晓。托托桑便简明扼要的说了整个经过,众人听说哈布列围攻托托桑,都非常气愤,扎吉一拳击到桌上,怒骂道:“混蛋!居然敢对咱兄弟下死手,看来以前小瞧了他们。这次他吃了亏,焉能善罢甘休,咱们一定要做好准备,以防他突袭。” 托托桑道,“不错,以哈布列的为人,他必会报复,咱们一定要加紧戒备。”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商议,直到夜深,才渐渐散去。 托托桑连日劳累,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第二日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吃完饭后到了父王的议事大厅,部落重要人物都已聚齐议事,弟弟扎吉冲他使个眼色,二人正要汇报防备浑邪突袭和结盟左贤王的事情,就听远处有万马奔腾的声音。众人吃惊,忙出门查看。 远处黑压压聚集了一大队人马,这时守门人慌张来报,“启禀王爷,休屠哈布列王子来访。”浑邪王一惊,近几年休屠和浑邪面和心不合,并且颇有些小摩擦,今天他带这么多人马来访是何用意?他定了定神,道:“既是来访,那就请王子带几个亲信进来吧,其他人员就留在外面等候。” 守门人得令而去,浑邪王转头问两个儿子有何想法,扎吉道,“父王,有些事情还没向您老人家说,总之这个哈布列狼子野心,这次来肯定没好事,父王你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答应就好了。” 老浑邪王正想详细问问,却见哈布列已率领数十人骑马过来,只好打住并率众往前迎接。哈布列等人纷纷下马,哈布列一拱手道:“尊敬的浑邪王叔,小侄哈布列来给王叔请安了!家父命小侄送来最珍贵的马奶酒表达敬意,愿休屠、浑邪两族永远友好。” “哈哈哈,贤侄和令尊客气了,我浑邪和休屠两族比邻而居,自是该互相照应、和睦友好。”浑邪王爷客气道。 “是,王叔说的极是,小侄此番前来就是为此。我父王愿意将舍妹伊娜许配给托托桑兄弟,并将我们东面交界处的塔桑地区作为嫁妆送给王叔。不知道王叔和托托桑兄弟意下如何?”哈布列谦恭地说。 浑邪王不知道哈布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方主动提亲,自己拒绝又不太好,便转头看了看两个儿子,希望他们给拿个主意。 托托桑了解哈布列为人,知道他这次带重兵前来提亲并没安什么好心,恐怕真正的目的是青嬗。他冲哈布列一拱手,笑道:“小弟谢谢王爷和兄长的抬爱,可惜我粗人一个,配不上伊娜小姐。” 哈布列道:“兄弟谦虚了,草原上谁不知道托托桑王子文武双全,是少女心中的第一人选,兄弟推辞,倒是显得舍妹高攀了。” 托托桑见哈布列步步紧逼,便笑道:“我可没有此意,既然兄长盛情,那我择日备上厚礼去拜访王爷。”托托桑这话说得巧妙,既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回绝。但哈布列岂不知他的心意,“既然兄弟同意了,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顿了一顿,道:“既然是一家人,我也就不难为情了,实不相瞒,自从上次见到雪儿姑娘后,我便茶饭不思害上病了。今天前来除了为舍妹提亲,我还想兄弟救我一命,将雪儿姑娘嫁给我。” 托托桑和扎吉对望一眼,心想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这才是你来的真实目的吧。老浑邪王不明前因后果,问道:“雪儿?这是哪家姑娘?” 托托桑忙拦过话头道:“唉,兄长来晚了,自从前夜相遇后,雪儿姑娘就很害怕,原本要来这里住几日的,可是她临时改变主意,第二天早上就非让我派人把她送回了大汉。” 哈布列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兄弟此话当真?” 托托桑道,“我骗兄长干什么?” 哈布列阴恻恻地一笑,“我还以为是兄弟看上了雪儿,舍不得割爱呢。既然兄弟并非对她有情,那我就没什么担忧的了。昨日大单于已将雪儿赐婚给我,婚书都下诏了。王叔可以看看。托托桑兄弟与雪儿姑娘是朋友,等我们成亲之日,我还要请你来喝杯喜酒。” 托托桑和扎吉一愣,他们没想到哈布列来了这么一手,虽说青嬗不是匈奴族人,但如果她在草原上就要受婚书的约束了。 二人接过哈布列递过来的婚书,确实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并盖有大单于的印章。 第四十三章 左右为难 原来哈布列前夜狼狈逃命后,回到家里越想越气,他静下心来仔细琢磨,知道托托桑绝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他带青嬗来草原一定有所图谋,想起浑邪一直渴望联盟左贤王的事情,隐约猜到青嬗必和结盟有关。他叫来亲信商议对策,有人就提议既然托托桑谎称青嬗是他朋友的妹妹,那就将计就计,请大单于赐婚哈布列和青嬗。托托桑要利用青嬗结盟,必不肯把她交出来,那休屠就有了攻打浑邪的理由。如果托托桑权衡利弊后妥协,将青嬗送给他,那他不仅白得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间接阻止了浑邪和左贤王的联盟,这样怎么算他都是稳赚不赔。 托托桑兄弟何等精明,见到婚书自是知道哈布列打的什么算盘,所以托托桑淡定地说青嬗已回了大汉,轻轻巧巧把事情推开了。 哈布列一个亲信见托托桑推脱,便对少主人附耳低语了几句。哈布列脸色变化,冷笑道:“托托桑兄弟真会玩笑,昨日我上百手下在边境巡查都没发现雪儿姑娘的影子,难道她是从天上飞过去的不成!还是兄弟贪恋姑娘的美貌,故意不交出来呢。” 扎吉性格较烈,见哈布列如此咄咄逼人,冷言道:“王子远来是客,我兄弟自当好好招待,可要是血口喷人,诬赖我兄弟人品,我等也不是吃素的。” 哈布列原本带重兵来访就没安好心,见扎吉如此说正中下怀,便哈哈大笑起来,声如夜鹰,“王叔您老人家可听到了,小侄是诚意满满的来和浑邪结亲,可我这热脸是贴上冷屁股了。托托桑兄弟霸占我的未婚妻不交出来,扎吉兄弟还蛮横无理,既然这样可别怪我无情。”他拨马就往外走,浑邪王老朽怕事,听哈布列如此说,禁不住埋怨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真把什么雪儿藏在咱们这里了?你看休屠不下一万多精兵,咱们可抵挡不了啊。” 扎吉道:“父王无需担忧,咱们大营里也有上万人,我再调一批弓箭手过来,先射他们几个窟窿,看哈布列还敢耀武扬威不?” 老浑邪王吓得连连摆手道:“使不得,真要把休屠得罪狠了,他们全力攻打咱们,浑邪可就完了。” 到底是托托桑沉稳老练些,他安慰父亲,“父王您也不要过虑,哈布列虽来势汹汹,可这里究竟是咱们的地盘,他能讨得多大好去。我倒觉得咱们可以调来弓箭手威慑他一下,以免他轻举妄动。要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最好了。” 老浑邪王听了也只好依从,调兵遣将,自是一顿忙活。托托桑叫过亲信嘱托他们务必看好青嬗二人,以免她们出来被哈布列看见。 这时哈布列已回到营外大军中,他手擎腰刀,高喊道:“浑邪人听着,本王子奉大单于之命前来迎娶大汉的雪儿姑娘,可你们的大王子托托桑竟抗旨不尊将她藏匿起来,本王子今天就要替大单于将他抓获定罪。非是休屠与浑邪过不去,实在是托托桑欺人太甚,如果在场诸位不与之为伍,我也不会牵连无辜。但如果有人非要和休屠对抗,和大单于对抗,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扎吉见哈布列公开挑拨浑邪内部的关系,立刻回应道:“大家不要听信哈布列的妖言,谁不知道他狼子野心,时刻想着吞并咱们浑邪。前日晚上他带人围歼落单的大王子,要不是白狼王相助,王兄已经被这贼子害死了。哈布列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浑邪人本来听到哈布列所言,都有些埋怨托托桑,认为他为了一个女人而置族人安危于不顾,颇有些怨怼,当下听扎吉道出此事,才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扎吉见族人已被自己打动,不等哈布列回复,接着道:“哈布列你今天带重兵而来,可见早有图谋,还假惺惺的一会儿说要联姻,一会儿说迎娶大汉的姑娘,别那么多套话。你既然说我王兄窝藏汉女,你可有实据?如果没有,你敢假借大单于的名义清除异己,我浑邪族也不是吃素的。来人,弓箭手给我上。” 已经埋伏在侧的弓箭手哗啦啦站起来,纷纷弯弓搭箭,对准营外的休屠大军。 第四十四章 绝地逃生 哈布列带领两万铁骑将浑邪王族大营团团围住。 大营内,托托桑率领一批弓箭手与强敌对峙,扎吉则带领上万兵将在后边防守。 双方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哈布列与托托桑隔空对视,眼中俱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狠绝,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哈布列要失去耐心,下令进攻的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牛耳的尖啸声。哈布列凝神倾听,顿时喜上眉梢,得意地冲托托桑道:“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青嬗会落到我手里吧。现在本王子就要去抱得美人归了。” 回转身,他命令道:“除了本王子铁骑军,其他人都听安帕大人指挥驻守此地,在太阳下山前,连浑邪的苍蝇都不能放出一只。哼,我看你托托桑到底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托托桑听到哈布列如此说,心中惊疑,他见哈布列已带上数十个铁骑军纵马而去,嘱咐扎吉镇守后,忙带人前往青嬗的帐篷。 远远地托托桑就见帐门外守着一个侍女,他心里略微安定了一些。侍女见大王子前来,行了个礼。托托桑道:“青嬗姑娘出去过吗?” 侍女道:“就在休屠人来的时候,芷兰出来说青嬗姑娘昨夜受了风寒,让我多送些热茶过来,然后没事就不要多打扰了。我送过茶后,在门外守着,但一直没听到声音,我就往里望了望,隔着帘子看见芷兰在弯着腰给青嬗姑娘捶腿呢。” 托托桑听罢,心中忽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刻推门而入。撩开那袭珍珠垂帘,托托桑又惊又怒,哪里是芷兰给青嬗捶腿呢,分明是一个穿上芷兰衣服的布偶人在那低着头,而睡榻上的青嬗也是一个布偶人被塞进了被子里。只要侍女进来查看,这一切便会露馅,可惜她只是远远地在门口隔着帘子看了一眼。 侍女见此,忙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托托桑无暇处罚她,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青嬗。如果侍女一直守在门外,那青嬗一定是另寻出路逃跑的,果然,在帐篷一角,上面被划了一道很长的裂缝。托托桑从这缝隙处挤了出去,便发现了不远处的马厩。 托托桑带人来到马厩一看,两个马夫已被剥了外衣打晕在地上,拴马桩上也少了十数匹快马。 托托桑之才想起前夜自己给了青嬗一柄匕首防身,后来因事情繁多,加上他也自信青嬗无法从他身边逃脱,便没有把这匕首收回。如今,她就是靠了这匕首才划破帐篷,牵马逃走的。 强按下怒气,冷静想了想,托托桑向东南方向奔去。一路上,他暗暗祷告青嬗千万不要逃出去,也许在关卡处正等着自己,只是连过数道关卡,直到大营外时,都没有见到伊人倩影。而那几个守门的直到大王子提醒了好几句,才意识到一个多时辰前放走的马夫有问题。 托托桑这才真正明白为何哈布列听到牛耳叫声便匆匆离去,却又安排重兵防守在外,就是不让他抽身出去救青嬗。怎么办?是不顾代价,带兵突围杀出条血路后去救青嬗,还是这样眼睁睁地等待休屠傍晚撤兵,托托桑从来没这么犹疑过。 原来青嬗在昨夜托托桑走后就开始和芷兰准备起来,先是借口衣服破了,向侍女要来针线,匆匆缝制了两个布偶,套上二人刚刚换下的衣服藏匿于帐内。二人又将火石、干粮、衣物和托托桑之前赠予的匕首装到包裹里,收拾停当,只待寻找合适机会。 今日休屠兵围营外,青嬗偷偷观察了一会儿后,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便佯装生病,其实就在侍女守在门外时,二人已悄悄地用匕首将营帐的另一侧划开,并潜入不远处的马厩。因为休屠来袭,浑邪士兵都调到大营四周防守,普通牧民大都在各自的帐篷内收拾细软,以便万一战败能随时逃走,所以诺大的大营内部,反而静悄悄地没有多少人。青嬗二人顺利地避开巡逻人员,打晕了两个马夫,并把他们身上的衣服除下套在自己的身上,骑了两匹快马又赶了几匹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青嬗早已看好地形,休屠和浑邪两族比邻而居,休屠在浑邪的西北部,所以他们来袭,也是包围了西北方向,东南则没有围住。而浑邪军兵自然也是布控在西北的边界,所以东南方向除了少数几道关卡外,并没有重兵防守。 青嬗二人穿着马夫的大袍子,又用毡帽盖住了大半个脸,关卡哨兵远远地看见是两个马夫赶了几匹马急忙过来,倒也没有多想,就早早地打开营门放他们过去了。 二人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地出了浑邪大营,都喜出望外,只是芷兰以前并没有怎么骑过马匹,刚才是强撑着跑了一段路,是以出营不久,青嬗就和她同乘一骑,二人竭尽所能地纵马往大汉的边境跑去。 哈布列为人阴鸷狠毒,却也心思缜密,虽然将大军主力布控在浑邪大本营外,但也在外围边界上安插了少数人马,为的是阻断其他浑邪族人对其本部的支援,也防止托托桑兄弟暗中将青嬗转移。他给每队人马配了一个牛角,约定如果见到大批浑邪后援部队,便吹三长两短;要是侥幸遇到两个汉族美少女,便吹四长三短,这样休屠主力和外围军队之间可以互相支应。 没想到青嬗二人奔驰出几十里后就遭遇了一小股休屠军,幸好这股人马只是负责通信联络的,无论马匹速度还是士兵战斗力都不强,青嬗在他们拦截后趁其不备,用匕首刺伤了两个,又抢过他们的一支长矛,拍马跑了。只是这一番打斗,却也让二女的毡帽脱落,露出本来的面貌。 休屠兵见两个逃跑的浑邪马夫原来是王子所说的汉族美少女,都异常欢喜,两个伤兵留下来吹响牛角召唤王子,其余几人纵马直追二女。 本来青嬗还赶着几匹马掩人耳目,这番见后有追兵,便急中生智,将前面奔跑的马儿往回驱赶。急追的休屠士兵见数匹马突然掉头疾驰过来,有的反应不及,已然被撞于马下,被后面的马踩踏,这样又折损了三人,剩下五人避开奔马继续追赶。 青嬗跑了一阵,见后面追兵又近,忙对芷兰喊道,“把马夫的衣服脱了,待他们靠近时点燃扔过去。”芷兰忙脱下套在外面的马夫袍子,取出火石火镰等物。青嬗故意放慢马的速度,后面追兵不疑有诈,忙骑马聚了过来,待到近前时,青嬗大喊:“点火,扔!” 芷兰迅速将衣物点着,朝后扔了过去。可怜休屠士兵突见一团火球迎头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火点着了身上的衣服,几人忙拍打扑灭身上的火苗,就在这时,青嬗二人又已跑远。 虽然连施妙计,侥幸逃脱,但青嬗却更加紧张,因为她也听到休屠兵吹响了牛角,她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 第四十五章 芷兰之死 哈布列带了上百铁骑军朝牛角响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眼前不时闪现出青嬗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哼,托托桑,你终是为我做了嫁衣裳。”想到这,他不禁得意地轻笑起来。 只是到了牛角声发源地,才发现两个伤兵躺在地上,青嬗早已跑掉。问清情况后哈布列放下心来,原来青嬗并不是被托托桑兄弟保护着,倒像是自己偷跑出来的,那她还能跑出自己的手掌。虽然追击的只是一股通信兵,毕竟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要对付两个女子还是绰绰有余。只是这种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又见到路上几个被马践踏的士兵,哈布列有些急躁起来。待见到那几个被火烧伤的倒霉蛋时,哈布列再也不那么淡定了,忍不住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汉女竟这样厉害,怪不得这么多男人迷恋她呢。如此的姿容和身手,天下女子除了青嬗倒也没别人了。” 身旁铁骑军首领问清了青嬗二人逃跑的方向,道:“王子,这个女人知道去大汉的路线,我们得赶紧去追。” 哈布列道:“好。她们刚走了大半个时辰,马蹄印还很新鲜,我们沿着踪迹去追,应该很快能追上。” 众人又上马疾驰。 行了一段路后,哈布列忽然发现前面失去了马的踪迹,他忙命身后众人停住,自己亲自下马察看。可无论怎么仔细找,马蹄印到这里后就没有了。铁骑军首领也发现蹊跷,也下马仔细查看,忽然他指着旁边一些极浅的痕迹道:“王子请看。” 哈布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一排极浅的痕迹从旁边岔了过去。铁骑军首领道:“她们一定是到了这里下马,然后用布把马蹄包了起来,这样追踪她们的人就不容易顺着马蹄再追下去了。要不是我们细心,又追赶的及时,恐怕到这里就失去了她们的线索。看来这个女子真是诡计多端呢。” 哈布列冷笑道:“越是这样,我越庆幸。要是托托桑得她为妻,岂不是如虎添翼。幸好我不顾父王反对,带了重兵出来,这番我对青嬗是志在必得。”他扭转头,对着手下大声道:“都听好了,今天帮助本王子擒住青嬗姑娘的,重重有赏。” 铁骑军听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赏之下也必有心细之人,有人见青嬗用布包住了马蹄以掩盖踪迹,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从左近牧民处买来一只牧羊犬,这样牧羊犬循着气味追踪,比人辨认马蹄印不知道高效了多少倍。 青嬗和芷兰跑了两个多时辰,马儿已疲累不堪,青嬗只得在一处水洼处停下来,让马休息一下,顺便饱餐一顿。她紧张地朝后望去,虽然视野内并未出现追兵,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芷兰看得出青嬗极为紧张,安慰道:“小姐别怕!吉人自有天相。你看咱们这一路上虽然惊险,也安然过来了。你这么聪明,这些蠢头蠢脑的匈奴人不是你的对手。” 青嬗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紧张。按理说,我们将马的痕迹掩盖了,他们不好追踪,即便追过来也会浪费许多时间。”忽然,她想起一件事,道:“不好,我虽能掩盖住马蹄印,却不能掩盖住马的气味,只要他们找到一只狗,就可以轻易破解。” 她秀眉轻憷,立刻拉起马道:“芷兰,我们还是快走吧,恐怕他们离的不远了。” 话音刚落,就见远远地地平线上出现了数十道黑影,青嬗急忙拉芷兰上马,二人又纵马狂奔起来。 然而青嬗和芷兰的坐骑终是普通的快马,和哈布列等人的宝马良驹不能同日而语,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后者已渐渐迫近。 青嬗无法,只得拼命打马狂奔,眼见双方越来越近,再过得片刻,二人就会落入包围圈。芷兰回头,见后方追击的竟是哈布列,心彻底凉了。如果是托托桑,凭借小姐的本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这哈布列明显是一个阴险毒辣的人,他对小姐恐怕不会像托托桑那样君子风范。想到小姐这样神仙般的人要是落到他手里,后果定不堪设想,她咬了咬牙,从包裹里取出匕首,狠心朝马的屁股刺了下去。 马儿吃痛,立刻发狠狂奔起来,芷兰松开搂住青嬗的手,向后倒去。青嬗突见马儿发足狂奔起来,有些诧异,忽然身后一松,芷兰已跌下马去。青嬗大惊,她死命拉住马缰,可是马儿已跑发了性,哪里肯停下来。等青嬗终于停住马,回过头,芷兰已被哈布列擒住。 哈布列高喊道:“青嬗姑娘,你难道就忍心丢下你的侍女不管吗?你要是乖乖跟我走,我保证不伤她一根汗毛。她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青嬗就要拨马回来相救,芷兰远远地喊道:“小姐不可,你不要相信他!芷兰心甘情愿为了小姐而死,小姐你快走吧!” 青嬗哪肯丢下她独自逃生,大叫道:“哈布列,你不要伤她,我这就跟你回去。” 哈布列笑道:“这才对!你乖乖过来,我保证说话算话。” 青嬗催马就要奔过去,芷兰见一番苦心就要白费,知道只要自己活着,青嬗就断断不能独自逃生。她见旁边抓住自己的人正持着一柄锋利的宝剑,一咬牙,就撞向了剑身。宝剑极为锋利,芷兰瞬间就割颈而死。 青嬗一见,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掉下马来。哈布列见变故途生,立刻松开芷兰的尸身,又觉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拿起长矛用力在芷兰身上刺了几个窟窿。 青嬗心碎欲裂,但见哈布列又带人追了过来,只得咬紧牙关,催马跑了起来。 本来这马就受了伤,一番狂奔后已是强弩之末,渐渐体力不支。哈布列又渐渐逼近,众人散开,形成了一个扇形,将青嬗团团围住。 第四十六章 绝处逢生 青嬗见哈布列带领的上百骑军个个彪悍,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闯不出去了。只是危急之际,她抑住痛失芷兰的悲伤,反而更镇定起来。她将身上的马夫袍脱掉,露出少女窈窕的身段,长矛在手,跨马而立。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场中少女面容宁静,气势沉稳,虽然在众悍将的包围中单人独骑,但那股凛然不可犯的气质却令众人心折。 僵持了好一阵,哈布列终按捺不住,道:“青嬗姑娘,你们汉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之势,你即便插翅也难逃出去,何不顺从与我,我哈布列保证不会亏待了你。” 青嬗长矛一指哈布列,面沉如水:“我林青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即便战死,也不会向你屈服。” 哈布列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只有得罪了。我哈布列做事只为目的,不问手段。” “都听好了,你们只管消耗她的体力,断不可伤害她一根汗毛。如有伤她者,我定斩不饶。” 众骑兵领命,将青嬗团团围住。 霍去病终于打听出了青嬗的确切下落,然而等他潜入浑邪王族营地时,只见到托托桑等人为青嬗失踪懊恼呢。他窃听到青嬗朝东南方向逃走,根据青嬗之前为他所画的匈奴地图,猜到了青嬗逃跑的路线,是以他不像哈布列等人需要根据马蹄印追寻,路上没耽搁多少时间。他也碰到了被青嬗所伤的休屠兵,一番逼问之下,知晓了哈布列正带领铁骑军精锐在追捕青嬗。 霍去病心急如焚,催动胯下的照夜狮子马直追下去。 青嬗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上百个休屠铁骑兵轮番进攻,她的气力被消耗殆尽,已是疲于奔命的状态。她看了看天边那轮残阳,忽然想到身处现代的父母,心如刀割,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了,他们能感应到吗?也许死亡并不可怕,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回到现代的方法,死亡或许是唯一的途径呢。想到这里,她心情豁然开朗,死既是生,那死何惧哉!青嬗只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她只求速死,而且要壮烈的死。她挺起长矛,以一种自杀式的打法转守为攻。 没想到这一招竟有奇效,初时,别人进攻她力图自保,现下,她不管不顾自己的安危,只求杀死对方。这种拼命式的打法倒让休屠兵束手束脚了,因为他们不敢伤了青嬗。不消片刻,接连几个休屠兵就被刺伤了。青嬗倍受鼓舞,她下手更加狠辣。 哈布列一直冷眼旁观,发觉青嬗越来越吸引他了。她之前表现出的冷静机智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了,如今在生死面前也能淡定自若,还能抓住敌人的弱点击伤敌人的,女人里除了林青嬗,真的找不到别人了。她就是一块瑰宝。“我一定要得到她!” 青嬗又拼杀了大半个时辰,重创了十几个休屠兵。她只觉双臂已完全麻木,体力被透支到极限,“我即便战死也不会屈服。”她咬紧牙关,凝聚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长矛朝一直观战的哈布列掷去。 哈布列眼见青嬗就要倒于马下,没想到她竟孤注一掷,将长矛朝自己掷来,当下不假思索,立刻拔出佩剑格挡。幸好青嬗已是强弩之末,这飞矛的力道不大,要不还真可能被她所伤。 青嬗用完最后一点力气,只觉眼前一黑,便栽于马下。 哈布列见青嬗摔到地上,急忙下马过去查看。青嬗这一番恶战,刚才又从马上摔下,早已昏厥过去。哈布列见她软绵绵的躺在那里,正要过去将她抱起来。就在这时,一丝利箭破空之声传来,他吓得赶紧低头一躲,只听噗地一声来箭射到旁边的地上。他刚道侥幸,又一支利箭飞来,这次他举剑格开,可还没等他喘息,第三支利箭又破空而至,这一下正中哈布列的左肩,差一点就穿喉而过。 事发突然,这三支利箭鱼贯而至,等众铁骑军反应过来,队伍中已闯入一人。此人也手持长矛,但他如天兵下凡,一杆铁枪使得神出鬼没,片刻功夫,便刺伤十数人,平时在草原上所向无敌的休屠铁骑军在这人面前不堪一击。他又是一番凶猛的进攻,待青嬗周围的骑兵或死或伤时,他纵马而至伊人跟前,单手执枪,俯身将地上的青嬗抱至马上。 众人这才知道此人是为救青嬗而来。哈布列忍住肩膀钻心的疼痛,大叫道:“拦住他!拦住他!” 可哪有人拦得住他,冲到前面的骑兵都被他所伤,其他人也不敢追得太近了。就在众人迟疑间,来人已带青嬗杀出包围,疾驰而去。哈布列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气的在地上大骂。 第四十七章 永不相见 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青嬗渐渐清醒过来。夜色中,她发觉自己正身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想起昏迷前最后见到的是哈布列,心里一紧。抬头恰巧看到男子正低头看她,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寸许,青嬗想也没想,抡起手臂就打了过去。 男子显然没料到青嬗刚醒就给自己一个耳光,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男子低喝道:“林青嬗,我是霍去病。” 青嬗一愣,没错,这确实是霍去病的声音,仔细看去,夜色中那神情冷峻、面目英挺的男子不是令自己讨厌至极的霍去病还是谁。 她立刻想起此次被托托桑所掳就是因为霍去病查探自己的身份才引起的,想到这,她脸罩寒冰,“怎么,你还亲自跑匈奴来查探我是不是奸细了?” 霍去病闻言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要不是我向匈奴探子查问你的身份,你也不至于被托托桑盯上。” “哼,你一句轻飘飘的不对有什么用呢?芷兰已死,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霍去病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才被掳到这,因为你,我才失去最好的朋友。我恨死你了!” 说着,青嬗就要挣脱霍去病的怀抱,霍去病并不松手,沉声道:“即便你恨死我,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里只有一匹马,你离开我,难道要走回大汉吗?” “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无需你假惺惺地关心。” 但无论青嬗如何用力,却也无法推开霍去病一双铁臂。她情急之下,张口就朝霍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嘴里有了咸咸的味道,但霍去病仍然不松开,这样僵持了一阵,青嬗终究心里一软,松开了口。霍去病的手臂上已经有了两排很深的齿印,鲜血淋漓。 青嬗默然半晌,纵使自己不再介意被掳匈奴所受的苦楚,但芷兰因此丧命,多少还是和霍去病有些关系的。眼下自己被救,芷兰却惨死异乡,连尸骨都要暴尸荒野,想到这,她无论如何不肯原谅霍去病。 只是如何才能甩开他呢? 又行了两个时辰,夜色越来越黑,霍去病终于停住马,对青嬗道:“这里已远离各部落大本营,我们暂时安全了。下来休息一下吧。” 青嬗见他终于放开手,立刻就跳下马来。眼前是一片小树林,林边似有溪水流过,无论青嬗怎么讨厌霍去病,她冷静下来后,也知道在没有寻到马前,自己还真不能离开他,否则自己真的无法在草原上生存下去。虽然面对哈布列时,自己能视死如归,但一脱离那种险境,求生的本能就出现了。 霍去病就近找了很多粗大的树枝,在草地上围了一圈,他先燃起篝火,然后去溪边灌了清水,又饮了马,便放照夜狮子在附近吃起草来。 青嬗疲累不堪,便到溪水旁洗漱了一番。等她回到火堆时,霍去病递给她一个水囊和一块烤的热乎乎的干粮,青嬗对霍去病成见颇深,虽然眼下不得不和他同处,但心里已讨厌的要命,哪会接受他的恩惠。她看也不看,捡了一处较为干净的草地,躺下来休息。 霍去病见青嬗对自己不理不睬,只好在一旁默默吃了干粮。他见青嬗很快睡去,便又在她身旁燃起了几个火堆。霍去病知道草原的夜晚并不太平,这里时常有野狼出没,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青嬗,不能打瞌睡。 时间一点点流逝,霍去病睡意渐浓,他为了尽快救回青嬗,已经三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一刻,这一人一骑就是这样不眠不休,才在茫茫草原中把青嬗救了回来。长时间的疲劳和精神紧张,让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支持不住了,终于沉沉睡去。 夜色越来越浓。 青嬗其实睡得并不沉稳,她正在半梦半醒间忽觉脸上痒痒的,立刻惊醒了。原来是霍去病的照夜狮子马正用舌头不住舔她,有些诧异,忽见前方不远处几只绿色的眼睛盯着自己。青嬗吓了一大跳,旋即明白,这是草原上的野狼。古代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野狼常常成群出没,尤其是晚上。青嬗强自镇定下来,观察了一下形势,原来霍去病烧起的火堆已渐渐微弱,他本人也正靠在旁边一棵树上沉沉睡去,因为自己在外侧,所以这几只野狼抢先盯上了自己,要不是照夜狮子马将自己叫醒,恐怕再过得一刻,这些火堆彻底熄灭后,自己就会成为野狼的晚餐。 没有任何武器,霍去病的长矛又在他身边,离自己尚有一点距离,怎么办?如果自己过去取长矛,说不定这几只狼就会暴起袭击。青嬗大脑飞速盘算,野狼怕火,一定要先把火烧起来,然后再去取长矛,这样即便野狼进攻,凭借着火堆的掩护,也能平安。她不动声色地将外套除下,抓在手里,看准火堆的位置,突然一个翻滚,将手中衣物抛到火上。 衣服易燃,一落到火堆上,即腾起一大片火。几只野狼吓得后退几步,青嬗趁机将附近的干柴都扔到火堆里,火越烧越旺。野狼怕火,青嬗跟前有了这道火障,它们一时倒不敢逼近了。 只是青嬗还未松口气,就发现众狼已朝霍去病所在的位置扑去。原来这时间霍去病身边的火堆也渐渐微弱,野狼见此,就转移了攻击对象。青嬗看到霍去病仍靠在大树上熟睡,一杆长矛已掉落在身边。形势危急,来不及细想,她伸手抄起火堆中烧的正旺的木棒,挥舞着奔向霍去病的身边。 野狼见两团火光近前,停住了身形,暂时后退,但一双双眼睛却紧盯着青嬗的举动。青嬗此时已距自己的火堆较远,野狼见此,竟狡猾的团团围住她。 青嬗除了手中火棒再无寸铁,眼见野狼缩小包围圈,一个个耸肩呲牙,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只是生死之际,她并没有叫醒霍去病,因为她想起上林苑遇险时霍去病曾袖手旁观,眼下虽见他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但心里的积怨让她即便葬身狼腹也不会开口向他求助。 青嬗知道野狼正等待自己露出破绽,是以她摄紧心神,严阵以待。终于一只幼狼按捺不住,朝她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青嬗将手中木棒朝它腹部击去,木棒上的火顿时将幼狼的皮毛点燃。幼狼被烫的嗷嗷乱叫,其他狼却趁机朝青嬗扑了过来。青嬗虽自幼修习击剑、柔道和咏春拳,但也只勉力支持了一会儿,很快就被群狼攻击的狼狈不堪,左右支绌。 正在万分危急的关头,一杆长矛杀了进来,一枪一个,片刻功夫就把几只野狼尽数刺死。青嬗见危机已除,才有时间在旁边喘息。霍去病过来问道:“你没受伤吧?怎么不叫醒我,刚才太危险了。” 青嬗冷冷道:“叫醒你再欣赏一下我的身手?” 霍去病闻言一呆,瞬时想到青嬗是指自己在上林苑时对她见死不救之事,那时他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以前是我误会你了。可是性命攸关,你即便对我有气,也不应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青嬗霍然转身,对着霍去病道:“但凡你觉得我的性命有一点点重要,你之前就不会那么对我。霍去病,我活到今日不是因为你的救护,是靠我自己。上林苑我独自杀死金钱豹时,你在哪里;我被掳后几次三番陷入险境,你又在哪里。你以为今日救了我,便能抹杀之前你对我做的一切。你错了,有些事,你错了便再也无法挽回,比如芷兰再也回不到我的身边。” 青嬗掷地有声,“霍去病,我在桂花林中说过,我再也不想见你了。今日你救我一次,刚才我已还了回去,我们互不相欠。” 霍去病凝视青嬗良久,终于缓缓道,“好。过了今晚,你我就分道扬镳。” 第四十八章 回到大汉 青嬗掷地有声,“霍去病,我在桂花林中说过,我再也不想见你了。今日你救我一次,刚才我已还了回去,我们互不相欠。” 霍去病凝视青嬗良久,终于缓缓道,“好。过了今晚,你我就分道扬镳。” 青嬗见话已挑明,再也不理霍去病,径直回到刚才所睡得地方休息,这次她很快沉沉睡去。 当清晨的阳光洒满草原时,青嬗醒了过来。她发现身上披着一件斗篷,身旁放着霍去病的长矛、水囊和干粮,照夜狮子马也在不远处啃草,霍去病却已不见。青嬗见霍去病真的走了,心里舒服了一些。只是虽然不想接受他的好意,但现实时她要没了马和长矛,在这个草原上真的很不安全,青嬗心想,这些就当之前我送你连弩弓和金创药秘方的回报吧。 青嬗去溪边洗漱,又把水囊灌满清水,吃过几口干粮,就牵了照夜狮子马朝着大汉的方向驰去。这一路都比较太平,傍晚时,她已远远地看见了大汉的边界。 边界上有一小队人马正朝这边望着,其中一人见了青嬗,立刻打马飞奔过来。待到近时,青嬗才看清来人正是刘据。青嬗跳下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被同样下马的刘据紧紧拥入怀里。他用力抱着青嬗,似乎怕她再被掳走似的,沉声道:“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又忙把青嬗推开,上下仔细打量道:“你有没有受伤?” 青嬗摇了摇头,看刘据只是几天没见却瘦了一大圈,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胡子拉碴,一幅憔悴的模样。青嬗心里一阵感动,以前自己顺风顺水,也没有觉得刘据的好有多珍贵,此番历经劫难,对刘据的痴心竟有了新的感受。 青嬗道,“虽然几次差点死掉,但我没受什么伤。只是,只是芷兰为救我被匈奴人杀死了。” 刘据知道青嬗对芷兰如对自己的妹妹一样,是以见青嬗难过,便又安慰了她一番。 前面众人见太子终于放开了青嬗,也都聚拢过来,原来是公孙敖、李氏三兄弟、付贵人和云眉等人,大家纷纷过来慰问。云眉想的周到,让李广利从半日闲驾了一辆马车来接,至此,青嬗弃马登车,除了云眉和她同坐外,众男子包括刘据在外骑马跟随。 在车上,青嬗又把这几天的遭遇向云眉讲了一遍。 云眉也把青嬗失踪后霍去病和刘据如何搭救的经过讲了,道:“太子对你的心意我是不必说了,但这次你能得救却是仰仗了霍少爷的机智谋断。没想到他这样年轻,处事却如此缜密果断。听你说,你在草原也是他最后相救,只是为何没见他?” 青嬗听到此次搭救行动全是霍去病之功,对他的怨怼减轻了一些。见云眉相问,不好说是自己逼他离开,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离开,可能有其他重要事情处理吧。再说那时我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青嬗握住她的手道:“姐姐,我虽然饱受惊吓,但最终平安回来了。只是可怜芷兰,她这么小就惨死在异乡,一想到她,我心里就难过极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的家人交待。回去后,我一定要给她家人一笔钱略表下心意。” 云眉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芷兰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因你像亲姐姐一样待她,她便是舍了命救你也是心甘情愿,你不要因此自责,那样倒埋没了她救你的心意了。咱们揽月阁也会出一笔钱给她家里,你放心吧。” 青嬗心里稍微顺畅一些。一路上,刘据对青嬗体贴入微,连公孙敖这个粗人都看不下去了,道:“太子对青嬗真是心细,我想我老娘对我也没这么好过。”一席话说的众人都大笑起来,青嬗脸红,刘据却不以为意。 青嬗回到半日闲后,休息了几日,云眉早已按照和青嬗商量好的,去慰问了芷兰的父母,又把芷兰的妹妹若兰带来给青嬗做伴。若兰比芷兰小一岁,容貌和芷兰有七分相似,性格倒比芷兰还明快活泼,青嬗因为对芷兰的感激,对她自是更好,她也因芷兰的关系,把青嬗看成亲姐姐一般。 青嬗回来后,刘据腾出时间把揽月阁的奸细嫣红和花魁牡丹处置了。云眉和青嬗、李氏兄弟趁机重整揽月阁,至此揽月阁和半日闲的生意越发红火,把之前的竞争对手都远远甩在身后。 因为霍去病在青嬗刚失踪时就抓住了绑架事件的所有参与者,之后就封锁了消息,是以青嬗被掳的这件事情,众人皆不知情。她刚回来时得云眉叮嘱,只说出门探亲,初时青嬗不解其意,只是照着做了,后来发生的一件大事,才让她知道霍去病对自己用心良苦。 青嬗重回大汉后,她和刘据间的情感也有了些变化。来到古代后,青嬗最初一直想着怎么样回到现代;没有办法后,又想着如何在古代生存下去;好不容易在半日闲站稳脚跟,又被绑架到匈奴,这短短数月,青嬗的人生可谓跌宕起伏。是以本就对情感懵懂的她对异性的认识还处于非常幼稚的阶段,可是这次劫难,匈奴的托托桑和哈布列皆有占有她之意,也屡屡有肢体的接触,得他们的性启蒙,她对男女之情似乎开化了许多。 刘据也感受到了青嬗的细微变化,以前他流露的亲昵,青嬗要么浑然不觉,要么无动于衷,而他又怕惹恼她,不敢太明目张胆。这次青嬗回来后,对自己的情感敏锐多了,更美妙的是她似乎对自己也越来越在意了。 第四十九章 盛名之下 这段时日对刘据来说简直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知晓青嬗被掳,刘据就在霍去病等人去匈奴营救后到了汉匈边境上守着,前面的三天两夜对他来讲真是一次巨大的煎熬,每一刻他都担心青嬗会遭遇不测,以至于他总是问身边的李氏兄弟,“青嬗会不会有危险?” 在望眼欲穿后,终于接到了霍去病的飞鹰传书,信上说青嬗已被救下,她一切平安,再有一天一夜就会回到大汉。那一刻,刘据顿觉世界又重现了光明。 回到长安后的某日,刘据抽空去找了霍去病,听他讲述营救的经过。霍去病不是话多之人,三言两语便将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行动说完了,刘据听完,沉默许久,终于问了那个二人都不愿意涉及的问题:“青嬗在这几日有没有受辱?” 霍去病抬头注视刘据,目光炯炯,“我不知道,我见到她时她已经逃出了浑邪王营。虽不知前两日她有没有受到伤害,但我最后见到她时,她是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没屈服,这种气节即便男人也未必都比得过,何况一个弱女子。不管她身体是否还清白,这种心性品质便如美玉一般无瑕。” 刘据也看了霍去病许久,终于道:“没错,我说知我者只有去病你。我刘据虽不是古时圣人,但也不是那种迂腐于礼教之人,不管青嬗遭遇过什么,在我心中,她都是天下最完美、最纯洁的女孩儿,值得我一辈子去珍惜爱护的人。” 霍去病听到这,眼眸中似有某种情绪涌动,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再看时,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刘据和霍去病交谈过后,心情更加放松,和青嬗的相处也更加轻松起来。 以前刘据多和青嬗交流一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高雅的事情,二人来往的频繁了,青嬗便经常拉刘据和她一起去孤儿院或者太学。这样刘据见识到了青嬗的另一面。比如每次去孤儿院,青嬗都和其他人员一样去照顾孩子,有时给一两岁的幼儿喂水喂饭,有时给病残儿请医抓药,有时又会教大一点的孩子读书认字。总之每次去的时候,她都事事亲为,那里的孩子都特别喜欢她,每次去都有人黏在她的身上。 其实刘据最初以为青嬗只是出于天性善良,才出钱出力筹办孤儿院的,虽当时很赞赏,但事后没多久就忘了。直到他参与的多了,才发觉青嬗做的远不止是出钱那么简单。她经常和孤儿院的照料者商谈如何制作更好的食谱,如何预防、治疗孩子们的疾病;如何教育孩子,让他们学知识和本领。特别是这里的女婴,因为很多家庭重男轻女,经常有女婴被遗弃,但到了这里后,男女都被一样养育,女孩跟男孩一起学习。在刘据看来,青嬗眼里不光男女是平等的,似乎人人都是平等的。 即便这些出身卑微低贱,或者天生残障,在她眼里也是一个宝贵的生命,也是值得她花费巨大的精力去培养的人。刘据知道青嬗极爱清洁,但在孤儿院里,她经常会帮孩子擦鼻涕、洗脏手,就连那些喜爱她的幼儿亲她一脸口水,她也不嫌弃,还把孩子抱起来亲了又亲。 但就是青嬗的努力,来到这的孩子不出两个月就会摆脱原来因贫穷、饥饿、疾病而导致的恹恹之态,变得生机勃勃。 刘据觉得新奇却也不解,问青嬗:“你为什么愿意花那么大精力照顾那些孩子,这些交给别人做就好了。” 青嬗答道:“我从小就经常跟祖父母去家乡的孤儿院,那时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只是出于孩子天然的同情心想去帮助他们,每次去的时候会为那些孩子多买些玩具、零食。后来我大一点了才问他们为什么带我去那里。祖父说人人都是平等的,只是有些人天生不幸,那我们这些幸运的人应该去帮助他们,我应该从小就有这种理念,自己成功的同时别忘了别人的福祉。后来再大了,我慢慢理解了这句话。而且我也明白了如果我想帮助别人就要了解对方的疾苦,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敷衍,而是真正到他们中间去体验。” 刘据听了这话大受触动,他是当朝太子,未来大汉的天子,了解民间疾苦,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每一位皇帝毕生追求的。只是很多人居庙堂之高,离江湖很远,那些民生政策便常常华而不实,实施起来也往往与初衷背道相驰,时间久了,民怨沸腾,掌权者却很纳闷,“为何我费心尽力却不讨好呢?”看来青嬗说的很有道理,你要想了解和解决百姓的疾苦,就必须到民间去。 刘据对青嬗有了新的认识之后,便会经常和青嬗商讨一些具体的治国之策。因为刘据已成年,他早已开始帮父皇处理政事,尤其是农业方面的,农业乃国家之根本,一年中如果哪个地方出现了大的自然灾害,父皇就会召集大臣们彻夜商谈对策,唯恐饥民暴乱。 青嬗虽不懂农业,但有些见解却是触类旁通的,比如青嬗建议可以设置专门的研发机构,一是研究农作物,引进高产品种;二是研发水利灌溉技术;三在官府设置气象部门,遇有极端天气要及时通报。这些在现代人眼里看来轻松平常的方案,放在2000多年前的汉朝却是真知灼见,刘据每每听过之后,便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青嬗也为自己能帮到刘据感到高兴,因为她觉得如果这些好的建议被朝廷采纳,定会造福于百姓。青嬗出身于现代的精英阶层,不论是从小的教育还是长大后接触到的很多国外顶级富豪的理念都是致力于人类的进步,这些也都是她身体力行的。但她恰恰忽视了她现在所处的时代以及她的身份,没有政治敏感性,所以她所作所为为她赢得了很多底层百姓和基层官员拥护的同时,也为她今后埋下了致命的隐患。 第五十章 结盟 长安已经入冬。汉宫奢华的凤凰殿内生起了几盆炭火,花团锦簇的王夫人倚在窗前,注视着院子里盛开的几株寒梅,目光萧索,往日隆宠下熠熠生辉的容颜在阴沉的天色中显得有些苍白灰败。女官月秋从宫女手中接过燕窝粥,对主子道:“娘娘,请用膳吧。您早上都没怎么吃饭,天气寒冷,身子怎么受得了。” 王夫人恍若未闻,月秋又连叫了几声,才摇了摇头,“放下吧,本宫不想吃。皇上几天没来咱们宫里了?” 月秋低声道:“十日了。” 王夫人霍然转身,“十日了,都已经十日了,皇上从来没这么冷落过我!”说完,泪盈于睫,一双娇媚的眼睛里满含凄楚之色。 月秋见此,忙屏退了其他人,“娘娘,您也不要难过。本来皇上对那位也不是薄情寡义,现下太子生辰,那位自是用尽手段绊住皇上、讨皇上欢心,皇上旧情复燃也是情理之中的。” 王夫人听罢,叹道:“好一个旧情复燃,果然是君心难测。上一刻还把你搂在怀里,一副宝贝心肝的样,下一刻就又到别人那里广施恩宠去了。” 月秋走至王夫人跟前,压低声音道:“娘娘,这话可别被别人听了去。别说后宫这样,就是普通小富人家也是妻妾争宠的厉害呢。您与其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皇上的宠爱上,倒不如趁隆宠正盛时多谋得权势才是正理。您看那位表面无欲无求,实际上暗里使劲,把个刘家天下都变成卫家的了。” 王夫人听到这自怨自艾,“唉,谁让人家有好兄弟,好姐妹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的情况,本宫除了有个屠夫老爹和两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兄弟,还有谁可以依靠。” 月秋微微扬了扬眉毛,“娘娘虽然没有家人扶持,但只要娘娘肯屈尊,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 焉知没有人攀高枝呢?”王夫人见月秋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月秋,你有什么话尽管讲,眼下本宫能信任依靠的唯有你了。” 月秋道:“娘娘,奴婢和田蚡田大人府上的乳母是自幼的姐妹,前段时间她在我出宫时约我一叙。原来田大人想请娘娘帮忙,帮田大小姐当上太子妃。奴婢觉得奇怪,好端端地怎么说起太子妃的事情,原来太子已向皇上奏请这次生辰之后就要选定太子妃。按规矩,太子前两年就该娶正妃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拖着,今年倒一反常态,自己主动跟皇上提出来了。皇上自然大喜过望,已经颁口谕给朝中大臣,让家中未婚配的少女随父参加太子寿宴。田大人一家早有入主东宫之心,所以这次想借助娘娘您的一臂之力。” 王夫人听罢,疑惑道:“虽然老太后已逝,田家失去了靠山,但田大人贵为皇舅,皇上终要给他几分薄面,何况田大小姐品貌一流,被选为太子妃也不是意外之事,何需要本宫帮忙。” 月秋道:“奴婢也这么想,只是奴婢那姐姐却道田大小姐能否当选全靠娘娘呢。因事关机密,田大人邀请娘娘去城外华严寺一叙。” 王夫人皱眉道:“田大人好糊涂!虽然本宫也称他一声皇舅,但男女有别,怎好私下相见。”月秋道:“奴婢最初也这么回复的,但奴婢那姐姐却说正是田大人知道此事重大,才与娘娘一 见的。而且华严寺虽为皇家寺庙,但实际一直都是田大人背后掌控,所以娘娘倒也不必多虑,只需寻个好的由头就是。” 王夫人思索了一会儿,她近年专宠,表面上自是风光无限,但出身低微且又家族不兴,实际上势单力薄,田家暗里倒是对她多次照拂,这个情她一直未还。另外王夫人不蠢,眼下小皇子年幼,自己势单力薄,皇上再宠爱,终是如履薄冰,倒不如多结交一些权臣,这样羽翼才能丰满。想罢,王夫人对月秋低语了几句,月秋听完领命而去,王夫人伸出一只玉手,轻轻将早上刚采撷下的梅花掐了一朵,又狠狠用玉指碾碎。 清晨的华严寺庄重肃穆,朝阳的光辉洒在金灿灿的琉璃瓦上,更为这座皇家寺庙涂抹了一层光环。王夫人已在前一天就派人知会了主持,是以寺庙分外宁静。 王夫人进过香后,来到早已布置妥当的客房内休息,刚坐下不久,田蚡就进来了。田蚡施礼后垂手站在一旁,“这次微臣斗胆邀来娘娘实是不敬,只是事态紧急,微臣就顾不得周全了。娘娘肯定听说了太子要选妃的事吧?” 王夫人道:“本宫知道了,只是本宫以为田大小姐当选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为何大人如此紧张呢?” 田蚡叹道:“如果事情如此简单,微臣就不敢劳动娘娘了。这次礼部推荐的太子妃人选共有十六人,其中李广之女、上官桀之女、以及微臣孙女这三人,无论是容貌家世还有才情都是最出挑的。本来微臣已想好胜出之策,只是半路上突然出现了个民间女子林青嬗,这个人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王夫人道:“林青嬗我倒是知道,虽说这个女子很出众,可是田大小姐、李家小姐还有上官小姐都是名门闺秀,皇上怎么也不会允许太子娶一个民间女子为正妃啊。” 田蚡道:“想必娘娘也听说了太子被此女迷惑已久吧,老臣听说正是因太子向皇上奏明要娶林青嬗为妃,皇上才安排礼部筹备太子选妃一事的。” 王夫人心中暗暗惊疑,这些内幕自己是一点不知,看来皇后一定是提防自己插手此事才如此瞒着的。她定了定心思,道:“既然皇上已安排诸家好女一起待选,那皇上未必属意林青嬗呢,说到底她背后没有什么靠山,除了太子的喜爱,没有什么可依仗的。太子即便再喜欢,这种婚姻大事还是要皇上点头同意的,到时本宫在旁为田大小姐美言几句,那林青嬗顶多做个妾侍也就打发了。” 田蚡摇头轻叹道:“娘娘和皇上想到一起了,当初皇上也是这么回复太子的,但是太子执意立林青嬗为妃,并央了平阳大公主举荐她,这样一来,林氏的地位就不比其他人低了。皇上见太子心意坚定,才安排了一个选妃的形式,实则早已内定林氏了。” 王夫人虽然不愿意青嬗被选为太子妃,但她身份终究和田蚡不同,她为田婉儿尽力不过是想拉拢田家,说到底田婉儿真成了太子妃也会和亲婆母皇后站在一起,又怎会再和自己相互扶持呢。既然太子和皇上都要立林青嬗为太子妃,那她也没必要作坏人,要不万一拂逆了皇上,就得不偿失了。是以她面上神情并不如何紧张失措。 田蚡是何等老辣之人,他早已想到王夫人此时的心态,便继续道:“微臣之所以斗胆邀来娘娘,倒也不是只为自家着想,实是此事和娘娘也有很大关联。” 王夫人奇怪道:“和我有关?” 田蚡郑重道:“微臣斗胆直言,娘娘独得皇上宠爱,后宫再无人敢与娘娘比肩,哪怕是皇后也要让娘娘三分。” 王夫人脸上露出了自矜的表情,田蚡语气一顿,“只是微臣不久前得知林青嬗向乐府举荐了一个叫李延年的人,此人深通音律,仪表堂堂,又巧舌如簧,伴驾了几次就备受皇上喜爱。他向皇上吟唱过一首歌颂美人的曲子,皇上听过后对曲中的美人颇为神往。臣花重金打探出这个李延年有个极出众的妹妹,容貌倒与林青嬗有三分相似,尚待字闺中。恐怕此子早就想攀龙附凤,才故意为皇上布下迷魂阵。皇上的脾性娘娘最清楚,如果李氏女真进了宫,加上林青嬗做了太子妃,娘娘恐怕在后宫中不会像往日那样高枕无忧了呢。” 王夫人听了田蚡一席话,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皇上专宠之下竟又存了另一番心思,自己出身卑微,做宫女时因为姿色出众才被皇上宠幸,幸运的怀上龙种,才被皇上破格封为夫人。这几年她是用尽手段献媚皇上,兼之母凭子贵,才在后宫中与皇后平分秋色。如果后宫中再来一位劲敌,那自己所获恩宠肯定大不如前,夺嫡之事将化为泡影。 田蚡见王夫人脸色变了几变,知道她心意已动,便趁热打铁道:“婉儿想嫁入太子府,没有娘娘相助,决难成功。只要娘娘肯相助这件事,下官就会让那个还没走进皇宫的李氏之女永远消失,再也不会影响到娘娘。” 王夫人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道:“哀家会尽力的。” 第五十一章 一吻定情 华严寺内,青烟袅袅,王夫人和田蚡秘密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才起驾回宫。 田蚡则又呆了两个时辰,才带心腹秘密回府。 天空慢慢飘起了雪花,这是进冬的第一场雪。午后雪越下越大,直如鹅毛一般,密密实实从天空洒下,把个大地笼罩起来。 往日喧闹的朱雀大街也因这漫天大雪而显得颇有些冷清,商铺因无人光顾都早早关了门,路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也是拱肩缩腰,似是把自己缩得更小点儿才能抵抗住这严寒。忽然风雪中一个身披白色狐裘的年轻男子骑着一匹千里良驹从街上快速驶过,男子身姿挺拔、丰神俊朗,最瞩目的是他身上那股亲和儒雅,即便这严冬酷雪也让人觉得如三月早春。这男子正是太子刘据,今日下朝后就应青嬗之邀去长安东北角的半日闲会馆。 到达会馆门口,刘据把马缰扔给迎接侍候的小厮,径直朝青嬗的绿野仙居行来。虽说外面严冬大雪,但是建于温泉旁的几处会客厅却暖意融融。受温泉水滋润,这里仍是繁花似锦,树木葱茏。 青嬗的侍女若兰听到脚步声,出来迎侯,一边帮太子脱下狐裘,一边请安道:“没想到下这么大雪太子殿下还赶来了,也不枉我家小姐一大早就费心准备呢。” 刘据笑道:“你家小姐相邀,我哪敢不来?” 进入室内,刘据眼前一亮,今日青嬗穿了一身湖水蓝的衣裙,上身罩一件银鼠滚边的夹袄,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松松的绾在脑后,露出雪白颀长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又清爽又可爱。她正专心地插花,听到刘据进来,转头嫣然一笑:“太子,这花好不好看?这是李敢将军托他在岭南驻军的兄长给我捎回来的苗木所开,闻起来很香呢。” 刘据见古拙的花瓶里疏疏落落地插着几支鲜花,花朵极为妍丽,气味也格外幽香,不由赞道:“这花甚好!论花型、花色和气味都是花中极品。” 他忽然话锋一转,颇有些酸溜溜地道:“真是名花献美人,李敢对你倒很用心呢!” 青嬗见刘据误会,笑道:“你吃醋了!” 刘据纳闷道:“什么是吃醋?” 青嬗脸微微一红,娇嗔道:“意思就是你嫉妒我,你嫉妒李将军对我比对你这个太子还好。不过你也不用伤心,他之所以送我花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军中士兵感染伤寒,军医无策,公孙将军无意中提及时,我就去把他们治好了,他是为了答谢我才送的。” 刘据转忧为喜,道:“那是我多心了。想不到青嬗姑娘还是神医妙手,真是失敬。” 青嬗学着老学究般举手一揖,“太子谬赞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两人正在笑闹时,若兰走进来,“太子、小姐,火锅准备好了,请用餐吧。” 刘据奇道:“火锅?这又是什么新奇菜式?” 说着,三人已进入隔壁的餐厅。刘据见桌子中间摆着一个新奇的锅子,锅下燃烧着雪碳,锅里放了蘑菇冬笋枸杞丹参的底汤已沸,冒出一阵阵香气。桌子上摆满了碧绿鲜嫩的菜蔬,晶莹雪白的豆腐、冬瓜和萝卜,一大盘一大盘切成薄片的鲜牛羊肉,以及数盘海鲜。刘据纳罕道:“隆冬时节怎还会有这时鲜菜蔬?” 若兰快言快语道:“太子殿下,这是小姐给您的惊喜。我们在原来的菜地上修了四面环绕的温泉水渠,又搭造个可以生火取暖的暖棚,这地上就能四季都长蔬菜了。这是今冬的第一茬,以后您要想换换口味,尽管来咱们这里就是。” 刘据轻叹道:“这温泉在你来之前也不过是付府仆妇杂役沐浴之地,现在竟有这许多妙用,看来你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啊。” 二人落座后,青嬗为刘据倒了一杯自酿的梅子酒,若兰则用银筷将鲜肉菜蔬逐一放到锅子里涮煮。 锅内再次沸腾时,青嬗将煮好的肉菜捞起放到刘据面前的蘸料碗里,刘据吃了一口,但觉羊肉鲜嫩、豆腐爽滑,蔬菜清新可口,与宫里浓油赤酱的菜肴相比,别有一番滋味。 吃了几口,青嬗道:“太子数日未来,可是在帮助皇上处理防范雪灾一事?” 刘据停箸道:“正是,今日你不邀我我也要赶来向你致谢呢。之前你提议我奏请皇上让钦天监设置预测天气的机构,父皇准奏,但当时父皇包括各路大臣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监测部门会有什么用。前几日钦天监预测出西北、东北会有数日暴风雪,各大臣不以为然,我力荐父皇紧急诏令各州府官员做好雪灾防范工作,这数日我便是一直忙于此事。今日果然下起了大雪,因我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即便再下几日也不必担忧了。” 青嬗道:“皇上英明,这次百姓们可以安稳度过雪灾了。” 刘据道:“真没想到一个小小天气预测和民生结合起来,竟能有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青嬗道:“天气预测可不是小事,何况这还只是第一步,预测出灾难天气能够快速有效的应对,做好防患措施,这是一整套完备的制度和体系呢。” 刘据低低重复了一遍:“一整套完备的制度和体系,不错,你的儿童福利院也有一套完备的制度和体系。青嬗,我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女,怎么你的所思所想总是那么有智慧。” 青嬗微笑不语,若兰在一旁道:“太子只见小姐的轻松,却不知道小姐为了想出这些办法也是常常夜不能寐呢。” 刘据细细看去,不知是不是若兰的话先入为主,竟真的发觉青嬗更显纤弱了,他心中生起疼惜。待二人吃完后,若兰泡上上好的花茶,便退出去了。 刘据轻轻将青嬗拥入怀里,低声道:“你真的又瘦了,我总是想让你过得更好些,却每每让你为我费心,以后我再也不拿这些事来劳烦你了。” 虽说从匈奴回来后,青嬗对刘据的感情日增,但像今天这样紧密相拥二人还是第一次,青嬗一颗芳心怦怦乱跳,一张粉脸也晕红起来。 刘据低头见青嬗晶莹如玉的脸颊上升起的两朵红云更显娇艳,墨玉般的眼睛流光璀璨,若隐若现的梨涡更似有一种魔力,让他情不自禁,陷溺其中。这个看了第一眼就让自己陷入情网,夜不能寐的少女,这个让自己差点单人独骑闯入草原营救的少女此刻正一脸羞涩的依偎在怀里,刘据再也忍耐不住,一手揽着少女的纤腰,一手托住那小巧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双唇甫一接触,二人觉得身上似烧了一团火,那么热烈,那么难耐。对于刘据而言,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今天爆发出来,真犹如地下喷薄而出的岩浆,他用力地搂着青嬗,恨不得把那娇躯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的唇是那么甜美,让他忘情的吸允,她的气息是那么芳香,让他流连忘返。 青嬗在现代从未交过男友,拍戏时也没有和男星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吻戏是借位,床戏是替身,来到古代后除了被霍去病搂抱过,那时因为对霍是又气又恨,也没有什么生理反应,今天算是第一次与男子有真正亲密的接触。刘据的吻有三分霸道、三分宠溺、三分温柔,还有一分小心,青嬗初时有些无措,有些慌乱,但那温暖的怀抱,那双如月光般明亮的眼睛渐渐让她放松下来,陶醉其中。 二人缠绵了许久才渐渐停下来,刘据见少女脸颊绯红,星眸迷离,一张小嘴更是被吻得嫣红。他低声又温柔地叫道, “青嬗。” “嗯。” “青嬗。” “嗯。” “我是不是在做梦?” “傻瓜!”说完,少女踮起脚尖,勾住男子的脖子,在对方温软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男子低语道:“君投之以桃,我必报之以李。”说完俯下身去,抱住少女,又是一次漫长的亲吻。 第五十二章 太子生辰 天色已黑,若兰知趣的没有来掌灯,二人就这样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相拥。 “什么时候开始的?”刘据轻声问道,这句话虽没头没尾,但青嬗却知道他所问何事,她依偎在他怀里,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从匈奴回来后,也许是更早,如果今天你没有吻我,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也许就是日久生情。”她总结道。刘据握紧了她纤细的小手,轻声道:“青嬗,我已经奏请父皇要娶你为太子妃了,你可愿意?” 青嬗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能感觉到刘据此时的紧张,虽说这段时间自己对太子芳心已属,但现代人恋爱到结婚要经过好长时间,现在二人要从甜蜜的恋人一下子过渡到夫妻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刘据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知道你一下子难以适应,只是,只是上次你被掳,我就一直不安,我怕再次失去你。你不嫁给我,我无法每天在你身边保护你,而且时间长了,我这样和你来往也有损你的清誉。所以考虑再三,我才没经过你同意就奏请了父皇。你放心,只要名分定了,我会把婚期订的晚一些,这样你还有一段自由的做女孩儿的日子。” 青嬗听他如此说,心里稍稍放松,又听刘据接着道:“本来我私下请求父皇指定你为我的太子妃,父皇已经答应。但皇祖母在世时曾为我指定田婉儿为妃,父皇当时正在压制田家,故没有下旨同意。时隔多年,前日田蚡大人再次当朝提起,父皇不想认但又奈于这是皇祖母在后宫当众所说,所以就下旨在我生辰时广邀文武大臣家中十六个未嫁女儿供我挑选,当然这些只是障人眼目,为了不落田家口实。我怕你多想,就提前告诉你。” 青嬗心里一紧,这才想起自己喜欢的人是大汉太子,如果成了太子妃,恐怕后宫争斗无法避免。想到田婉儿的嚣张,王夫人的深沉,众妃嫔的迎高踩低,心里有些烦闷。 刘据见青嬗久久不语,知道她的性子,是不愿意卷入女人间的争斗是非,他安抚道:“你放心,父皇已为我单独修建了太子府,我们成婚后就会在自己府中居住,你是唯一的女主人,不用担心那些明枪暗箭,勾心斗角。我虽然无法完全保护母后免于宫廷的斗争,但我可以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其害。” 青嬗见他为自己思虑周详,心下感动,轻声道:“我不喜无谓争斗,但也不代表我懦弱好欺,如果别人非要欺压,我也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刘据想起青嬗在狩猎大会时威震大宛使者,当下笑道:“是啊,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的青嬗也不是好欺负的。” 青嬗解开心结,心情舒畅,二人偶偶私语,尽是情人间的甜言,又过了一个时辰,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刘据今日终于确定了佳人的心意,自是欢喜无限,虽是数九严寒的天气,却觉得如春天般的温暖。 青嬗也是刚陷入热恋中的少女,刘据走后,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凝望着镜中那个眼角眉梢皆是盈盈笑意的自己,这是她来到古代后第一次这么开心。 晚上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外面虽是大雪纷飞,室内却温暖芳香,青嬗第一次睡得那么安稳,那么甜美。 六日后,太子刘据十八岁生辰。持续了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雪后初晴,天空中一碧如洗,一扫数日前的阴沉。 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清扫完门前和官道上的积雪。关闭了数日的商铺饭馆又重新开放,一派热闹兴盛的景象。 这一日,一向勤勉问政的大汉天子刘彻给文武百官们放了一天假,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出席太子的生日宴会,早已知情的官员们纷纷备了厚礼前往太子东宫中朝贺。 太子东宫建制仅次于皇帝和皇后的宫殿,有前殿、中殿、寝宫和配殿,格局宏大,房屋数量众多。这概因刘据是汉武帝刘彻即位十多年后才得到的第一个儿子,是以刘据一出生就深受皇帝宠爱,更在七岁时被立为太子。汉武帝对之期望甚高,从小就是按未来储君培养的。 刘据之后多年汉武帝才又有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资质一般,母子皆不受宠,三皇子即是王夫人所生,虽子凭母贵但年纪幼小,是以在皇家子女中,太子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只从今天他十八岁的生辰宴会即可看出,场面之隆重,排场之奢华让前来的文武百官暗暗咂舌。 刘据一身极为华贵的银白锦袍,腰间一条金玉腰带,更衬的他雍容俊雅,气质非凡。众大臣纷纷献上贺礼,太子一一酬谢回礼,他的谦逊随和让每一个人都如沐春风,倍感舒适。 献礼祝福完毕,众臣子见皇上皇后还没有前来,便都自发地走到院子里迎接圣驾。原来根据礼部拟定的流程,众臣献礼祝寿,太子妃人选入宫,皇上皇后及后宫诸妃驾临,遴选太子妃,开始寿宴。文武百官刚到了院中,就见数顶软轿陆续停在宫门外,十余位盛装打扮的妙龄少女在丫鬟乳母的陪伴下陆续进入太子东宫。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个个明眸皓齿,青春靓丽的少女从眼前迤逦而过。 少女们乍见庭院内站着上百男子,一个个都羞红了脸,只有一人一脸高傲,目光中微有不屑。 她一双丹凤眼冷冷地扫过众少女,仅仅在面容娟秀,气质沉静的一位少女脸上停留了一刻,便再不旁顾,专注地望向远处那玉树临风的身影。 她就是田蚡的娣长孙女田婉儿,论辈分要叫已故皇太后一声姑祖母。她小的时候,田家仰仗皇太后甚为得势,而她又是孙子女辈的第一人,是以无论太后还是田家都对她极为宠爱。那时她经常在后宫中居住,刘据就是她最好的玩伴。田婉儿自幼聪明伶俐,又性子高傲,很少能和别人玩的投契,但刘据就不同,他聪慧过人,又为人亲切谦和,能对她包容谦让。是以老太后经常指着田婉儿道:“以后婉儿这丫头就得据儿这样的夫婿才能降住他,若是性子强硬的,她受不了委屈;若是太温和又不够聪明的,也被她瞧不起。” 太后当众说了两次,田蚡就明白了太后的心意,若田家出了皇后,自是可永保富贵。虽然田蚡打了一手如意算盘,奈何运气不佳,老太后过不多久就得了重病,太医竭尽全力救治,终回天乏术,没多久太后就薨了。太后去世,汉武帝大刀阔斧改革,首先就是对这些曾握有大权的外戚开刀,田家自此一蹶不振,只是表面上未倒而已。田婉儿也从云端摔落,再无机会进入后宫接近刘据,直到王夫人受宠,田蚡曲线救国,抓住了王夫人这根稻草,才让婉儿在后宫中又可偶尔走动起来。此时的田婉儿看着远处那个早已印入心里的身影,骄傲的双眸中有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炙热,他就是自己全部的荣光和梦想,不仅为那些年少的懵懂情感,更为今后要走入权力中心,再也不要遭受从云端摔落的绝望。 田婉儿正看得出神,忽见一个下人疾步走到太子身边低声汇报了几句,刘据便朝旁边陪伴的人拱了拱手,朝众少女这边走来。田婉儿心里一喜,回想起今早上祖父出门前还叮嘱:“今天一定要好好打扮一下,拿出未来太子妃的气势,别让人看低我田家。”她弱弱地说道:“听说太子喜欢那个叫林青嬗的女子。”祖父一阵冷笑,“婉儿你放心吧,林青嬗今天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她不解其意,但是她选择相信祖父,没有继续追问,祖父也顾不上解释,匆匆带着给太子的贺礼先走了。 刘据越来越近,近到能清晰地看到他远山春水般的眉梢眼角,田婉儿忽觉心里漏了几拍,那样清秀俊雅的面容,那样温暖平和的微笑,那样挺拔颀长的身姿,就这样一步步走了过来,走到了自己的心里。少女们也都见到太子过来,一个个面色娇羞,粉颈垂的更低。田婉儿并没有低下头去,反而俏脸一扬,一双凤目定定地注视着刘据。 就在她想着太子过来如何应答时,忽听道:“殿下,林姑娘就在门口。” 田婉儿只觉嗡的一声,眼神微微凝滞,再看过去时,太子已从她们十几个人面前走过,径直去了大门。宽大的云袖里,她不由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扎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第五十三章 波涛暗涌 门口款款走进一个娉婷少女,一身雪白的狐裘斗篷,长的是雪肤花貌,清丽无双。众大臣也在少女进来时纷纷停止了谈话,目不转睛的看向这里。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什么叫美女,就是走在美女堆里还鹤立鸡群的才是绝对的美女,当新来的少女走过众女子时,大家心里都涌现了这句话。那样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孔,那样出尘高贵的气质,那样即便在千万人中也让人第一眼注意的璀璨,先前来到的少女们不由自惭形秽起来。少女正是林青嬗,其实绝大多数官员也都见过,或者在揽月阁的晚宴上,或者在半日闲的鸡尾酒会上,或者在狩猎大会青嬗智擒大宛宝马时,只是那时都没有今天这样近,也没有今天这样震撼。 刘据自那日离开后再没去半日闲,但是各种礼物却被一匹匹快马悄悄送来,有极为名贵的九尾狐裘大衣,有南方刺绣世家缝制的最顶级衣衫,有西川唐家打造的款式最经典的首饰,有西域各国进献的奇珍异玩。青嬗知道刘据的心意,她在现代时是一些国际大牌服装的代言人,更是经常去巴黎米兰看秀,虽说古今衣服的差别很大,但那种远高于一般人的审美能力却是共通的。以前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素面朝天,今天一大早就精心准备,光是化妆就用了一个时辰,挑选衣服配饰又用了一个时辰,本来就美貌精致的她盛装打扮后更有如瑶池仙子一般,明艳不可方物。 刘据由衷赞道:“青嬗,你今天真美!” 青嬗轻笑道:“女为悦己者容!我今天可是花了两个时辰才打扮好的。祝太子生辰快乐!幸福安康!” 那一句句话进入田婉儿的耳朵里,似针一样,刺得很疼。女为悦己者容,刘据,你可知道我今日是花了三个时辰呢,可是你却没有看我一眼。她的手越握越紧。 “谢谢你肯为我花费这么大心思。我书房前的黄色腊梅开的极盛,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你不需要留在这里吗?”“没关系,父皇母后还要过一刻再来,到时我们回来就是。”二人边说边朝太子书房走去。一众文武大臣早已听闻太子对半日闲的青嬗姑娘情有独钟,如今看来果然不假,那今日选妃之事如何进行,看看远处那十几位少女,心思各异,只有事不关己者才不以为意。 田玢站在人群中,看到太子公然对青嬗示好,眼中精芒毕现,但很快一闪而过。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看着太子和青嬗快步离去时,百官中一位四十岁上下身穿一件绛紫色绸衫的男子向一位青衫男子朗声说道,“东方大人,听说你最近从南疆得了个宝物,可否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啊?” 被称作东方大人的男子约摸二十多岁,长得虽不英俊,但言行举止间却别具一种潇洒,他笑道:“管大人消息可真灵通啊!不错,在下确实两月前从南疆带回来一样奇妙之物,不过并非宝物。” 管大人干笑了两声,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这等奇妙之物还称不上宝物?东方大人要是肯和在下合作,在下保证东方大人凭借此物财源滚滚,大发横财。” 东方大人见管大人两眼放光,似乎在他眼里自己成了财神爷一般,对于这种唯利是图的人自己一向敬谢不敏,是以并不答话,眼睛微微露出不屑。但管大人情绪高涨,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又问道:“东方大人,你得此物已有时日,此物,此物确实像传闻中那样神奇吗?” 周围众人听到二人谈话都起了好奇心,加上大家对这位东方大人东方朔都略知一二,知道这小子虽然年岁不大,但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几次汉武帝见到奇异之物问遍百官皆不得时,都是东方朔一语道破。是以众人听他珍藏了南疆的奇异之物,都按捺不住,纷纷要他拿出来给大家见识一下。 东方朔被逼无奈,只好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药瓶,“各位大人,这瓶里就是我从南疆得来的妙物,名为守宫砂。南疆女子一出生即被父母点上一滴,除非和男子有夫妻之实,否则殷红如血,终身不退,是南疆鉴别女子是否失贞的最有效方法。但因制作不易,是以守宫砂只在贵族之间使用。” 绛紫衣衫的男子道:“咳咳,还是南疆人厉害,能研制出这等神物,要是黄门侍郎葛家早点知道,也不至于当年闹得灰头土脸。”说完又嘿嘿笑了两声。这时周边已围了十数人,听他如此说,都想起两年前一场轰动长安城的丑闻。 黄门侍郎葛家大公子和给事中秦家二小姐自幼定亲,但秦二小姐在成亲前与姐夫暗中私通一年有余。新婚之夜,早有男女经验的葛公子洞房后发现秦二小姐不是处女,大闹秦府,要求退婚。但秦二小姐却死不承认,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喜布(新婚之夜铺在婚床上,如果新妇有血流在上面则为处女,反之则为失贞)自证清白,葛公子知道喜布上的血乃秦小姐后来撒上的,不肯承认。秦二小姐知道自己和姐夫的丑事一旦泄露,不仅会被葛府休掉,还会被秦家逐出家门,所以一口咬定葛公子是为了休妻再娶青楼女子才故意编出自己不洁的鬼话。秦府一来并不知道自家女儿的丑事,二来即便知道也断断不敢承认,所以也力证女儿清白。两家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葛家没有有力证据,只好妥协,并向秦家登门致歉才算完事。这件事在长安城特别轰动,以致曾有一段时间娶亲一方在新婚夜都先请有经验的稳婆帮助验明新妇是否处女,但因此举颇有侮辱女方之嫌,遭到女方家族强烈反对,最后不了了之。 原本在外围的官员听说南疆传入的妙物可以看一看手臂即知道女方是否处子之身,也都围了过来,听东方朔详细讲述。东方朔见众人一个个凝神倾听,便微笑道:“在下游历南疆时,得知当地贵族在生了女儿后会用瓦罐饲养守宫,以朱砂喂之,待到守宫吃满七斤朱砂全身变赤后,将其捣烂并千锤万杵,汁液点在女孩手臂,不经历房事颜色终身不退。在下初时不信,便暗暗依法炮制,并设计在二十多位贫家女子身上试验,处子之身的点上后经久不退,已婚妇女点上后却很快消失,在下才信服。后来又多次暗中实验,也百试百灵。有次机缘巧合,在下遇到一神医,询问之后才知守宫砂确实符合药理一说,并非巫邪异术。”众男子听后尽皆叹服。 正当这边在热烈讨论守宫砂的时候,另一边腊梅树下走着一对璧人。二人一身盛装,足踏白雪,徜徉在梅林中,冷风拂过,片片黄色花瓣飘下,犹如下了一场梅花雨。青嬗伸出纤纤玉手,接了一朵花儿,闻了闻,“好香!以前我有次冬天去重庆,接连天气阴霾很不舒服,恰好看到路边有人售卖黄色的腊梅花,就心血来潮买了一大束插在花瓶里。晚上睡觉时花香盈满了房间,心情才好了很多。回想起来,那日子好像太过遥远了。” 刘据奇道:“重庆?我怎么没听过。很大的地方吗?想不到那里也有这等稀罕的梅花品种。”青嬗答道:“不大,很小很小的地方,要是大地方太子就知道了。”随后心想,黄色的腊梅花在重庆遍地都是,哪里稀有了。 青嬗自怀中拿出一个异常小巧精美的盒子,递到刘据手上,“这是我在家乡时带的配饰,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幸运之星”,今天我把它送给太子,希望太子一生幸运相伴!” 刘据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根精美别致的链子,中间镶嵌了三颗星星,他郑重收起,“谢谢你送给我这么有意义的礼物,它是你的幸运星,你才是我的幸运星。这辈子有你相伴,才是我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