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剑尊》 前言一 这是一个关于友情和爱情的故事。 这是一个讲述普通现代人在异界精彩人生的故事。 这里有一见倾心、生死不渝的爱情,有肝胆相照、福祸同当的友情, 当岁月流逝,再回首从前,斟满的酒杯中溢出的不只是悠长的芬芳。 故事开始之前,先给大家介绍几位主人公的朋友。 一、妮妮, 红色是妮妮最喜欢的颜色,妮妮也只穿红色的衣裳,她红的像盛开的海棠,红的像天边的朝霞,红的像情人心中跃动的火焰。 妮妮的美丽不仅在于容颜的娇美无伦,更源于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圣洁,因为妮妮的血脉中有一丝凤凰之血。 凤凰血脉带给她绝色容颜和超凡天赋的同时,也让妮妮小小年纪就背负了沉重的命运。 但妮妮仍然是快乐的,每一天都很幸福快乐,因为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便遇到了他,从此他们就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虽然那时候他还只当她是妹妹。 当隐藏于幕后的黑手借命运之名奴役苍生,噩运降临到他们身上,将他们拆散分开,摧残折磨。直到有一天,他们化作光的锐芒,刺破黑暗。 当阳光重新照耀大地的时候,他们的故事也演绎为最动人的传说,千古传唱。 在春花烂漫的季节,若你有幸看到天边的明霞红分九彩。那便是妮妮笑颜纯真,于九天之上随心轻舞! 二、朱有能 我叫朱有能,我的身世高贵无比,因为我是上古猪皇唯一的嫡亲子孙。手持后天重宝红泥犁山耙,修炼的是可达玄境顶峰的【震坤宝录】。生的白净敦厚,为人忠正内敛,可谓低调踏实有内涵。 可偏偏有人污蔑我,说我贪吃贪睡、胆小好色,你这分明在说一头猪嘛! 为了证明我不是猪,从那以后我每天吃一个猪头、四个肘子、八个猪蹄。 可他们变本加厉,说我是一头自残骨肉的猪! 我真的怒了,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我爱好美食,从不浪费,这有错吗,我追求丰富多彩的爱情,难道不可以吗!你们分明是在嫉妒,嫉妒我有一颗宽广博爱的心。 终于有一天,我恰巧路过爱莲池,恰好正在里面洗澡的大婶、二婶。。。。。六婶,还有我那一大群表妹,朱大彩、二彩、三彩。。。。。。十八彩,一起尖叫着,彪悍的冲上岸来,我就知道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于是我一张火符点着了她们心爱的衣服,机智的离家出走了。 老实说,外面的日子不太好混,别说五彩缤纷的爱情了,就是每天一个猪头都吃不到。饮食不给力,好在我的睡眠质量高,青石上,小桥下,大树旁,都能看到我仰天大睡的英姿,每天十个时辰的基本睡眠还是能保持的。 但吃饭问题让我很苦恼,圣人云:人以食为天,我很后悔,离家出走的时候不该洗劫厨房,应该洗劫银库才对,毕竟厨房里的东西才够我吃三天而已,可惜了我如意宝袋里面的巨大空间,这个真的不是我蠢,实在是太年轻,没有离家出走的经验。我也从未想过,作为家族唯一嫡系血脉继承者的我,有一天竟会离家出走。 我曾好几次想回家,豁出去让那帮五大三粗的女性亲属们揍一顿算了。可回想起我烧了她们衣服后的可怕眼神,心里不寒而栗,要是她们每个人每天揍我一顿怎么办!只怕我英俊浑圆的脸真的要比猪头还难看了,这绝对不行! 于是一文不名的我在外流浪,外面的世界好残酷,没钱的我真的不比一头猪更高贵。 我快要饿死了,人穷志短,猪饿胆肥,我把心一横,决定做无本买卖。当我平生第一次好容易鼓足勇气拦路抢劫的时候,我遇见了她。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陷落了,沉醉在她那双如最名贵的紫星魄般熠熠生辉的凤目里,我的生命从此有了全新的意义,感谢缘分!让我在天河星砂一样多的生灵中遇见了她,我的梦中仙子。我毫不犹豫的改变计划,加入他们,只想和她在一起。虽然我知道她心中只有她的哥哥,可我不在乎,只要每天能看见她就好。 渐渐的我也成为了她的哥哥,虽然她只管我叫猪哥哥,但我已将她当做亲妹妹。 有人说爱情的升华是亲情,说的真好,我对她的爱一点都没减少,只是转化成了亲情, 我衷心祝愿她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要她幸福就好! 多年以后,我会在哪里? 或许也会有我的猪妹妹,生下一群猪宝宝,但我心中总有一块地方属于她,没有人能抹去! 再次郑重声明,我朱有能,不是猪! 三、熊武忠 朱有能不是猪,熊武忠却真的是一头熊,他来自于大河之东的彪熊部落,平时是一个彪形大汉,战斗时激发血脉之力,变身为高达丈二的人熊,力量与防御都大幅增加,速度慢、不灵活的缺点在得到部族最高传承的飞熊之血后一跃转弱为强,成为完美的狂战之王! 熊武忠对武道一途极为执着,修行之刻苦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为之咋舌,就连走路,都时不时的挥拳出掌。人们在赞叹他武道天赋时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其实他的所谓天赋只有一个就是执着! 当人们看到他一拳击出,石破天惊,有谁会知道在别人享受美酒佳肴、温暖被窝、软玉温香的时候,酷日下、寒风中,一个满脸稚气的憨厚少年咬着牙独自面对石壁成千上万次寂寞的出拳,鲜血混着汗水从他身上不时滴滴落下。 熊武忠曾对李昱说过: 我从小就知道我比别的小孩儿笨,别的小孩儿学一遍就会的东西,我至少要三遍才能记住,爸爸不喜欢我,教拳的熊二也不喜欢我。 特别是有一天,熊二开始教我们正式战技拳法【破岩式】,别的小孩儿一上午都学会了,可我怎么也学不会! 他们都管我叫笨笨,我不喜欢他们叫我笨笨,让他们不要这样叫我,可他们叫的更大声了。我很伤心,躲到一颗大树后面偷偷哭了,我不想再学拳了。 这时候一个腰快要弯到我头顶,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白眉毛老爷爷来到我面前,我知道他是族中的大祭司,连族长都要管他叫爷爷的人。 他颤抖着手给我擦去眼泪,他的手很粗糙,弄得我脸都有点痛了,声音却很温暖:好孩子,别哭了,你不是笨,只是比别人学得慢一点,俗话说勤能补拙,熟能生巧。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用力摇头,完全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忽然笑了,他笑的可真难看,脸像山核桃一样,但眼睛却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我知道他喜欢我,终于有人喜欢我了,我的心情好起来,不难过了。 老爷爷拉着我的手,坐在我身边,慢吞吞的给我讲慢鸟先飞的故事,最后他笑着对我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明白了吗? 我有点明白了,点点头,我也要像慢鸟那样,早早起床练拳。 老爷爷拍拍我的头,起身一摇一晃的走了。 从那天起,熊武忠变成了一只鸟,先飞的慢鸟。 每天清晨,别的小孩儿还在被窝的时候,熊武忠已经一个人跑到后山的石崖下练习【破岩式】。 上午,别的小孩儿练拳的时候,熊武忠练【破岩】。 下午,别的小孩儿玩耍嬉戏的时候,熊武忠还在练【破岩】。 夜幕降临,当别的孩子都已进入梦乡的时候,熊武忠依旧在后山苦练【破岩】。 一个月后,别的小孩儿开始学习新武技【靠山碎】,熊武忠仍然在苦练【破岩式】。 没有一个小孩儿跟他一起玩,开始还有几个熊孩子跑来看他对着石壁傻傻的挥拳,闹了他几次,熊武忠理都不理,大家觉得无趣,也不再来了, 负责教授熊孩子们武技的熊二更是对他问都不问,渐渐的熊武忠好像被整个部落遗忘了。 一年后,别的小孩儿又学习新武技【裂地击】,熊武忠一如既往地苦练【破岩】 三年后,别的小孩儿已经开始学习高等武技【霸山冲】,熊武忠依然在后山埋头苦练【破岩式】 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孩童长成为少年,直到十年一次的族中大祭到来,按照规矩,大祭之前族中少年要进行大比。整个部落所有少年都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独往独来六年的熊武忠又回到众人面前,在三百多名同龄少年中脱颖而出,无论是谁,以什么样的招式向他进攻,都以一式【破岩】将对手拍飞。 少年们怒了,大家苦练了这么多种高等武技难道都抵不过一式最简单的破岩拳。 熊孩子脾气暴,一声怒吼,五六十个少年一窝蜂冲向熊武忠。各自施展最拿手的武技向熊武忠招呼。 然后如空中飞人般一个个被高高抛起,重重摔在地上,全场哗然! 熊二脸上实在挂不住,大喝一声,施出看家绝技【熊魔霸山冲】。如一辆人形重卡般以120迈的高速直撞向熊武忠。 迎接他的依然是那式【破岩】,一瞬间,已经迈入真武境的熊二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撞到了一座大山,巨大的力量让他一路翻了七八个跟头倒滚回来,睁圆小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个小小的少年。 大祭司和族长熊大再难保持脸上的平静,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眼中无法抑制的震惊与狂喜。 大祭司眼中精芒厉闪,对熊大重重点了点头。 熊大霍然起身,大喝道:好,痛快,让俺来试试你这小子。 话音一落,威猛无匹的气势瞬间从他身上爆发,除去大祭司,方圆十丈内的众多族人都如狂风中落叶般被吹开。一个黑色夹杂金光的巨大熊形虚影在他背后浮现,随后熊影迎天咆哮,声震四野。 一股绝强的压力笼罩当场,族中的少年和弱者被这沉重的气势压得或坐或跪在地上,只有修炼有成的武者还能苦苦支撑。 这已是灵武境界的威能,此时的熊大宛如,一步踏出,右手高举,口中喝道:【熊王降虎霸】 背后巨大熊影也同时举掌按下。 空气中响起沉雷般的轰鸣,只听声音便知道这一掌的威力是如何恐怖。 身处漩涡中心的熊武忠只觉得仿佛自己练功时的百丈石崖突然倾倒,当头压下,背上又似背了万斤重担,让他屈膝,让他跪倒,要将他压成肉饼。 少年倔强地咬紧牙,因为用力过猛,嘴唇鲜血直流,他却毫无知觉,面对这山崩地陷的一击,挥出自己百万次的凝练的一拳【破岩】 绝境中的庞大压力让少年的真气突破桎梏,凝气成罡,进阶真武,一道小小的白色拳罡在山呼海啸中逆流而上,坚定不屈。 灵武境的力量不是初入真武的熊武忠所能抵挡,被一股大力轰击直退出十丈才止住身形,尘烟散去,少年已变得全身破破烂烂,浑身颤抖,双腿打颤,但他依然站着,平伸的右拳仍保持着那一式【破岩】的姿势。 而熊大宽阔的胸前印着一个小小的拳印! 整个大比现场奇怪的寂静下来,只有风过林木的沙沙声,每个人,无伦男女老少都惊的瞪大眼睛,长大嘴巴,这一刻都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轰然间全场沸腾,各种尖叫欢呼震天响起,不仅为神奇灵武绝技的熊大,更是为那个身材矮小,却坚强不屈的少年。 大祭司已经浑黄的眼中滴下两滴晶莹的泪,哆嗦着取出一块收藏了近二百年的小铁牌,亲自将熊武忠送入了青霄宫下院。 熊武忠坚韧执着、忠诚勇武,重情重义,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他都是最可信赖和依靠的同伴。除非死亡,他不会倒下,除非倒下,他不会让同伴受到半点伤害, 这就是他,义薄云天,虽死无悔的熊武忠! 有熊一族当代最杰出的英雄,大熊天宫之主,大熊神王! 当初那只呆呆的小笨熊。 李昱的朋友还有很多很多,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讲给大家。故事马上开始了。 第一章 前世今生 苍尧山,燕州四大名山之一,山势险峻,崔巍高绝,遮蔽云天,自西向东绵延千里,犹如一条苍翠的巨龙横卧于燕州之北,硬生生将幽、燕二州分隔开来。 山中峰岭叠嶂,丛林密布,巨木参天,人迹罕至。除了数不清的凶猛野兽,还孕育了各种奇花灵草,引来不少采药人和寻宝者,可有所收获的幸运儿终究是少数,更多的人走进那茫茫大山后便再也没能回来,渐渐的有了一种传闻,说是在大山深处隐藏着一头凶残嗜血、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大妖,让寻常百姓愈加不敢深入此山之中。 话说苍尧山东麓有一处幽静小谷,不过四、五亩大小,四周绝壁环绕,谷口更是被密林遮掩,位置十分隐蔽。即便是天空的鸟儿飞过,不留意也难发现其所在。 小谷深处,绝壁之下,不知何人修了三座小小的茅屋。 六月十五,正午时分,小谷上空阴云密布,风嘶如吼,暴雨成注,宛若天倾,硕大的雨点打在木窗上发出密如爆豆的声响。 中间那座稍大的茅屋中,一位灰袍老道士端坐在云床之上,双目低垂,对窗外风雨充耳不闻。 老道士面前三尺处,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小道童仰卧在地上,面色惨白,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还随着呼吸隐约起伏,真不知是死是活。 即便如此,老道士依旧安坐于云床之上,无动于衷。 只是这同样一动不动的老少二人,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诡秘味道。 窗外,风雨更急,漫天乌云已经黑如墨染,云层不断向下迫近,让人不由自主生出黑云压顶的心悸感觉。 明明是正午时分,山谷中却是对面都难以看清人面容, 不知何时,风中多了几分啾啾声,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一道黑气隐于风中,直奔正中的茅屋而来,随着疾风穿过房门的空隙,在地当中打了个旋,化作一个高不足四尺的身影。 它满身乱糟糟的暗红色长毛,与矮小的身体相比,脑袋出奇的大,面部内凹,秃眉大眼,鼻孔上翻,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张大嘴,沙钵大的东西也足以一口吞下。论长相只有一分像人,两分像猴,七分倒是像鬼。 实际此怪也与鬼物大有渊源,它名为啖魂魈,身具妖、鬼双重属性,天赋能吞食生魂鬼魄,又喜吃活人生肉,邪恶非常。 它原本住在远处大山底下一个地穴之中,十年前与老道士斗了一次法,被伤了右眼,仓皇逃脱。今日见到空中异相,忽然心血来潮,乘乱前来查看,到了谷里才发觉,已感应不到老道士的生命气息,不由喜出望外,这才长驱直入,进入屋中。 啖魂魈先是谨慎的靠近老道士,确定其已经魂归那世,转过脸来,直盯着小道童,眼中显出贪婪与狠毒之色。 身形一闪,再次出现时已蹲在小道童头顶之前,双爪捧起小道童的脑袋,张大满是尖锐獠牙的大嘴,猛力一吸,小道童口鼻之中忽然冒出微弱的白光,光点剧烈抖动挣扎,却怎么也抵不住大口中的奇异吸力,须臾便没入其中,小道童幼小的身躯猛的一挺,随即软了下来,再无半点生机。 吞了小道童的生魂,啖魂魈露出一个极为人性化的满足表情,轻微打了个嗝,正要啃食其血肉,突然感应到什么,抬头望向屋顶,大眼之中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 就在这一刻,半空的乌云急剧涌动,向四周翻滚退开,山谷正上方露出一个极深极高的云洞,一道耀眼欲盲的闪电从苍穹深处飞射而下,穿过云洞,笔直落在茅屋之上,纯粹的银白色电光瞬间充斥小小茅屋,吞没了屋中一切,也掩盖了其中一道细若发丝却浓郁粲然的紫色光芒。 随后一阵惊雷炸响,震耳欲聋却又旷远漫长,仿佛贯穿了无数时空。 待到电光消逝,邪恶可怖的啖魂魈形神俱灭,连一星残渣都没剩下。 而一老一少的躯体却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完好如初, 片刻之后,那本已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小道童蓦然睁开了眼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李昱艰难的抬起头,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晃,好半天才从眩晕中缓过神来,看着眼前一双纤细的小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这是一双标准小孩子的手,瘦弱,纤细,无力,颜色略显苍白,说明手的主人营养水平一般,也许还有点贫血。只是现在手的主人却换成了自己。 他本是西元2016年华夏国四九城中一个三十大几的准大叔,老好人一个。自幼聪慧谦和,毕业于国内一所一流大学。年轻时也曾自负才华,信心满满的经商创业,或许是他的才华不在商业,或许是他的才华不够多,亦或是他根本就没什么才华,数年商海浮沉,赤条条爬上岸来,当他背着空空的行囊回到家中,风韵动人的老婆很冷静地对他笑笑,也拎起行囊,追寻自己的幸福去了。 当时他也露出一个同样苦涩的笑容,随手打开家里的窗户,把雄心梦想什么的统统从23楼狠狠扔下去,然后大睡一场,接下来很自觉的转变角色,找了一份普通而稳定的工作,由老板变身为员工,从此过上了人民群众的幸福生活。 他是公司公认的第一好人,对同事有求必应,对新人提携有加,他的座右铭是“吃亏是福,难得糊涂”。面对各种利益纷争总是置身事外,同事们都赞他活得潇洒,看透了生活,觉悟了。 李昱淡然一笑,只是明朗如雨后天空般的眸子中,在常人难以窥视的最深处闪过一抹黯然,没有大痛苦,何来大觉悟,我只是学会了忍受,“恰似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当年那雄心壮志的我,魂归何处。 也许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某个雷雨风狂之夜,当他忍着酒醉的头痛,坚拒了朋友的殷勤挽留和靓丽佳人的妩媚眼神,从后海一家准一流歌厅出来后,一道奇异的紫色闪电直接将他劈到异界,一个小男孩体内。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名字也叫李昱。 李昱用力甩甩头,醉酒的头痛仿佛还在,一段段陌生的记忆却浮现出来。 原来此地叫青砚谷,多年前一位无名老道士云游至此,深爱此地清幽静雅,便安居下来,修了这座只有三间房子的无名小道观。小男孩是八年前老道士自山中深涧里捡回来的,当日也是大雨倾盆,山洪暴发,势若奔雷,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系在一个大木盆中,载浮载沉,被老道士救上来时小脸青紫,一条小命已去了大半,身上没有任何说明身份的东西,只在贴身小被中找到一块看似平淡无奇的玉坠,上面简简单单刻了个“昱”字。老道士俗家姓李,于是给男孩取名李昱,祖孙相称。 从此二人相依为命,直到昨日,老道士寿元耗尽,撒手归西。小李昱自幼由老道士养大,骤失亲人,又惊又怕,哭了一夜,水米未进,昏了过去,居然也随老道士就这么走了。此刻的李昱自然不知道方才发生的惊魂动魄的一幕,还以为他的穿越不过是偶然之事。 回忆起小李昱的短暂一生,性格懦弱而听话,竟与自己童年时颇为相似,都是亲人眼中的“好孩子”啊!李昱自嘲一笑,令人惊奇的是小男孩的心中竟有一个极为执着的梦想,生性胆小的他连爷爷--老道士都没有告诉过,只是深深埋藏在内心最深处。那便是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 感受着小男孩纯真、敏感的情绪,李昱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强烈的刺痛,回想起另一个时空的父母,思念的痛苦,感同身受。只怕自己也再难见到父母了,这一别,即是永恒。 不知何时,窗外已雨歇雷止,只是阴云仍未散去,依然阴暗的让人压抑。 想到自己两世为人,名字都叫李昱,分毫不差,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天际,在极暗极深处,密布的阴云不住翻滚变幻,冥冥之中,仿佛隐藏着莫测玄机。 饶是李昱随遇而安的性格,面对再世为人的诡异经历,也不禁感到茫然无措。一场魂穿让他瞬间失去一切,前世他好歹还有真心关爱他的父母,一套足以安身立命的房子,安宁稳定的生活环境,以及一群可以在一起消磨时光的酒肉朋友,而现在,他只能独自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如一块大石沉沉压在心上,让他心中不由自主生出惶然和迷茫,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记忆如潮水涌来,淹没他的情绪,从记忆中得知,这世身处的国家名为“陈国”,位于燕州北部,社会环境类似华夏国历史的两宋,却又大不相同,这里有威力强大的武技和神秘莫测的法术,传说中更有能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仙人存在。这里人的个性得到充分施展,潜能得到充分释放。就连逝去的老道士在小男孩心中也是一个本领高强的人,甚至还传给他一套练气的法门。不知不觉间一丝微笑浮现在李昱嘴角,看来这一世亦会有不同的风景等着我去经历。 天色越来越暗,李昱的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眼神慢慢变得坚定,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破茧重生后的明悟。前世,经历了太多遗憾与无奈,那个整日忙忙碌碌,却一无所成的李昱终已逝去。 今天的我已不是昨日的我,不管明天要面对什么样的未知与磨难,这一世的我定然--不负此生。 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是有着可比拟天地的距离,当李昱乘雄心壮志飞扬于九天之上时,腹中强烈的饥饿感毫不留情的将他拉回到地面来。 他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又冷又饿,在厢房找了点冷硬面饼,就着凉水胡乱吃了些,饥饿感稍好了一点,阴冷难过的感觉却更胜从前,寒意直透骨髓,隐隐的止不住微微颤栗,心中暗忖不好,不会是风寒入体,要生病吧,小道观位于大山之中,远离人烟,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小毛孩一个,若是病倒,小命堪忧。 忽然灵机一动,小李昱不是修炼过功法嘛,自己不妨试试。怀着好奇与期待的心情,按照记忆中的姿势,李昱挺身站好,双脚分开踏定乾坤,双腿微蹲,两手虚抱阴阳,上下叠放于丹田处,默默运功行气。 很快,便感觉丹田处生出一股极细微的气流,这气流是如此弱小,稍不留意便会忽略,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甚至可以在自己意念指挥下延着体内的经脉游走,心中恍然,这便是所谓的气感和真气了。只是体内这一丝真气便如刚刚蹒跚学步的婴儿一般,不仅速度时快时慢且磕磕绊绊,明显就是最低级的水准。 小李昱修炼的这套功法名为“小周天引气术”,已有近半年的时间,三个月前产生气感,修炼出第一股真气,用老道士的话说是资质尚可,但尚未开辟“气海”,在修行途中连入门也算不上。 在这个世界中,练气并非越小越好,主要是小孩子心性未定,意念薄弱,定力不足,一旦贪图好玩,行气不当,轻者经脉受伤,重者会伤及根骨资质,甚至丧命。一般大宗族门派中子弟从五六岁开始以灵药和秘法锻炼筋骨,提升体质,到七八岁时挑选心性沉稳者传授练气法门,开始修炼。心性不定者连练气的资格都没有。 李昱身为成人,心性定力自不必说,能魂穿异界,亦是经历一番大际遇的。 被闪电劈中后,他的灵魂便被吸入到一个广阔无垠的黑暗空间中。 刚进入这片黑暗,便感到一股极沉重的力量作用在身上,犹如万斤巨物压在胸口,一种强烈的窒息痛苦瞬间将他包围。尽管失去了身体,偏偏却能清晰的感应到自己变成了一团白色的光团,在四周庞然大力之下,几个呼吸间,白色光团便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大小,黑暗中好似一只巨手无情的捏紧,似乎下一刻便会被捏爆。 生死之间,心头灵光乍现,李昱想既然已经成了光团,何不再变小点,体积小了,承受的压力自然也就小了,于是他顺着四周的庞然大力,主动收缩自己,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果然,压力小了很多,勉强可以支撑片刻。 逃过一劫的李昱心中甚是还生出一丝小得意,自己还是很聪明地,为自己骄傲一下。可惜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他发现自己陷入一种求生不得、残喘等死的悲惨境地,四周黑暗无边无际,庞大压力亦在不断挤压蹂躏他的灵魂,他的聪明亦不过是让他多活一会,多受些活罪罢了,命运的结局没有任何不同。 他拼命的大叫求救。黑暗不为所动,依旧用力的挤压他,禁锢他,蹂躏他, 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让李昱不由自主发出惨叫,只是在黑暗的庞大压力下,惨叫亦被湮灭,回应他的唯有更强烈的痛苦,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的神智都逐渐模糊起来,恍惚之中仿佛听见那遥远的极深极黑处传来无声的嘲笑。 李昱心里突然愤怒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桀骜情绪从他心底奔涌升起,这混账的黑暗太过可恶,竟然这么折磨他,戏弄他,轻贱他,他一世处处与人为善,忍让退却,换来的便是这样如虫子般被捏死的悲惨结局吗! 他怒吼,他呐喊,他要撕破这该死的黑暗,白色光点剧烈的闪烁起来,可这黑暗是如此沉重,他就像佛祖手中小猴子,一切都是那么徒劳和可笑。 不!即便是万能的神明也不能如此践踏他的尊严,即便他真的只是一只小虫子,也要在神明手上咬上一口。 胸中澎湃的怒意化为一种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身死魂灭也要奋起反抗的的决绝。 刹那间,好似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爆发了,一股凛冽冷酷饱含决然杀意的气息从白色光点上散发出来,其中决死一击,毁灭一切意念是如此的强烈,无边的黑暗似乎也为之一怔,庞大的压力瞬间因此些许动摇,不再牢不可破。激愤狂怒之下,人性之中与生俱来的决绝杀气竟然如此凶戾可怕。 李昱拼命的收缩,把自己变成一根针,锋锐的针,然后向着黑暗的极深处,狠狠地刺去。 光点甫动,几乎又忍不住要惨叫起来,与黑暗接触处传来撕裂灵魂般的强烈痛楚,穿行在黑暗中,犹如在烈焰中灼烧。但是他咬着牙,不顾一切的向黑暗深处刺去, 当愤怒化为一种力量,即能让人无惧无畏,一往无前。 仿佛感受威严遭到挑衅,黑暗的压力越发庞大,李昱忍受着万剐凌迟般的痛苦,孤独的穿行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十年,他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孤独,越来越绝望,只记得自己变得仅有不到开始时的一半大小,漫漫长途中也偶尔见到几点光华,不久便湮灭了,虽然无人告知,却心中明了,那便是真正的神魂俱灭吧。 那也会是自己的结局吧,李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先前的怒意早已消磨殆尽,剩下的唯有无尽的悲哀,之所以不肯放弃,非干愤怒,只是习惯了坚持,坚持向前飞,尽管他知道永远也刺不到心中那个可恶的混蛋,他已经太累了,也许很快就能休息了。 就在李昱浑浑噩噩、神魂濒临溃散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停了下来,再不能移动半分,不止是自己,而是整个空间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禁锢,甚至时光也被完全凝固静止,李昱被这变故惊得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道极细的紫色电光,气息古朴高緲,仿佛蕴藏了天地间难以言喻的玄奥,无声无息的在前方亮起。 下一刻,紫光暴涨,整个天地刹那间失去了其他色彩,充斥视野的唯有那璀璨耀目的紫色。 威凌绝顶、浓郁灿然的紫色光芒,如剑如刃,带着开天辟地般的锋锐斩向这方天地。 强大至不可撼动的黑暗,如薄纸被轻易撕裂,贯穿。 这令天地亦为之失色的绝世锋芒,深深震撼李昱的灵魂。 随后,无穷无尽的雷声轰鸣,将他彻底震昏过去。 第二章 师门隐秘 再次醒来,他已经变成小李昱。 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奇妙,当你经历了某种大苦难后,若能坚持不被击垮,往往都会得到与之相应的珍贵收获。 经历了黑暗中的大痛苦,大恐怖,大绝望,李昱的意念力变得极为敏锐和强大,记忆中一贯调皮不听话、难以驾驭的那一小缕真气变得相当乖巧,在意念引导下很快便按照记忆中行气线路走了一圈,体内渐渐生出一股暖意,先前的寒冷一扫而空,脑门甚至微微见了些许汗意。 李昱满意的站起身,这次行气比记忆中的效果好了很多,不仅速度快了不少,真气也粗了一丝,尽管只是那么一点点,也让他小小高兴一下,终究他还是一个乐观开朗,随遇而安的人啊。 清晨,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不过片刻,初生的朝阳将光芒洒满整个山谷。昨日的阴云早已彻底散尽,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 李昱推门而出,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重生的喜悦中。 自此刻起,他彻底融入新生。 新的一天开始了。重生后的头等大事便是老道士的身后事。好在老道士早已做了交代,他只要依照嘱咐行事即可。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李昱才在谷中北面的小坡上挖好一个五尺深的墓穴,山居简陋,道观清贫,老道士亦是洒脱之人,连一口棺木也未准备,只嘱咐他将一席用了多年的竹席卷了尸身下葬即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老道士的遗体移入墓穴中,待要填土时又出了状况,原来老道士身材颇为高大,竹席本就陈旧,方才拖拽之下又有些破损,竟无法将老道士的脸和双脚同时遮住,这在本地风俗中是大为禁忌的,传说中人入土时若不能将全身盖住,裸露的部分便会消失,到了阴曹地府就要变成残缺之鬼。 对于老道士,李昱有种近乎本能的敬爱和依恋,相当程度是来自于这具小身体中的玄妙感觉。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执念。 自然无论如何也要送好老道士最后一程,略一思索,便有了计较,道观中有两床铺盖,小李昱那床是棉的,老道士的一床则是单的,如今之计唯有将老道士的夹被盖在尸身上。 一路小跑来到老道士的卧房,忙了大半个上午的李昱通身大汗、气喘吁吁,心中不禁暗暗抱怨:这副小身体还是太弱了,老道士不知为何,除了那套引气术外,从未传授过任何拳脚武功,亦不曾在小李昱面前显露过任何本领。 就连唯一次小李昱鼓足勇气提出要修炼武技和法术,亦遭到坚决拒绝,那次也给小李昱留下极为深刻的记忆,老道士对小李昱一向和蔼慈祥,那一刻脸色却沉得如要下雨的云,缄默许久才长叹一声,声称自己不过是个没本事的老道士,根本不会什么武技法术,反过来告诫小李昱不要想那些打打杀杀、刀光剑影的事,平安是福,平安是福啊!若有什么愿望,在神像前上一炷香,诚心祷告,定能心想事成。 小李昱将信将疑,乖巧的天性让他轻易屈服了。李昱却知道,这老道士绝非等闲之人,结合自己前世的知识经验,亲眼见到老道士已死了超过十二个时辰,面目依旧栩栩如生,即未僵硬,更无尸斑和尸水,这岂是寻常之人。他毫不怀疑老道士对小李昱的关爱之情,不肯传功,其中定然另有缘故,心中更隐隐揣测怕是老道士有极亲近之人命丧于争斗中,内心有大伤痛,唯恐小李昱重蹈覆辙,才不肯传授他武功道法。 对老道士的好心,李昱既是感动又颇有微词,平安是福!没有强大力量做保障的平安如积石累卵,经不起半点风波扰动。 强者自当最大限度将命运掌握于自己手中,岂能寄希望于他人,更勿论虚无缥缈的神灵保佑了。经历了前世浮沉的李昱不知不觉间已有了一丝强者心态,不肯再一味听任命运的摆布,这种心态默默改变了他的处事原则和风格,让他此生划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轨迹。 将老道士的蓝布夹被提起的一刹那,李昱蓦然停住双手,同时平静的心湖波澜激荡。 手中,洗得发白的蓝布夹被里子赫然缺了一尺宽、尺半长的一角,仔细看去,边缘极为整齐,分明是被什么利器割去。记忆中直到老道士离世前一日这蓝布夹被还是好好的,现在却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心中猛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小谷中只有自己与老道士二人,这被角是老道士临终前自己割去的,老道士为什么要割去被角?夹被是用了多年的旧物,当然不会是什么宝贝。 唯一可能便是,老道士一定是用它包了什么东西,那样东西必定非比寻常,大有可能就是自己孜孜以求的武技法术的修炼法门,也许还可以解开老道士的身份之谜,说起来老道士真是古怪,不仅不肯传授小李昱功夫,就是自家来历也讳莫如深,到现在,小李昱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不过这亦侧面证实了老道士必定是大有来历之人,无名之辈,何需遮掩。 联想起老道士先前的态度,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明悟,老道士的刻意为之,也许便是道家所说的机缘吧,若是找到了,便说明自己与此物有缘,找不到则正合老道士的心意,平平淡淡过此一生,平安是福啊。 只是这样的平安真的非我所愿。 心思转动,李昱便能感受老道士内心的纠结,若真是不愿留下东西,自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销毁一切。 留下如此明显的提示,又何尝不是希望小李昱能灵心慧质,福缘深厚,有资格继承他留下的东西,获得一番大成就呢? 如此煞费苦心安排一切,既希望小李昱能远离争斗,如常人般平安一世,又不愿自家的传承就此中断,说起来还真是一种矛盾的心态。 可人真的能摆脱争斗吗?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强者与宿命抗争,弱者为生计挣扎,各有各的斗法罢了。 想通这一切,李昱的心变得无比火热,抓起夹被,以远超来时的速度赶回墓穴。墓穴中,老道士静静的躺在那里,面容慈祥,嘴角带笑,一如生前。 默默向老道士告了一声罪,手上毫不迟疑,将老道士身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一连三次,翻遍老道士全身,结果却没任何不同,李昱才无奈的确信蓝布绝不在老道士身上,眼见天将正午,记起过午不葬的古训,使出吃奶力气,木锨飞舞,总算及时将老道士入土为安。 回到茅屋,李昱顾不得吃午饭,又是一番搜索忙碌,从老道士的卧房到供奉神像的正堂翻了个遍,连角落的几个鼠洞也未放过,惊起无数虫飞鼠窜,依旧徒劳无功。那块蓝布便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没半点踪迹。 李昱颓然坐在地上,想起入土前老道士嘴角一丝高深莫测,不可捉摸的笑意,不由自主生出强烈的挫败感。眼见宝山不得入,空手而归的感觉真是让人沮丧。 这一刻,穿越带来的优越感荡然无存,纵然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面对机缘也无奈的败下阵来,何谓机缘,强求不得。 直到傍晚时分,腹中饥肠辘辘的李昱,才无精打采的起身,心中自嘲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灶台旁,打着火石,点燃干柴的刹那,无意间目光落在灶台内侧靠近墙壁的阴暗角落,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灰烬静静的躺在那里,李昱猛然身躯一震,仿佛被定身咒定住般停住所有动作,心也随之猛烈的颤抖起来。 灰烬便是寻常灰烬,没有半点神奇之处,只是它不应出现在这里,除非是有人故意将它遗落在此。不消说这又是老道士的一个提示,也是最终的提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同时生出强烈的后怕,若是自己稍不留神,点燃了灶台,里面的东西不消片刻就将变成同样的灰烬。 强制压抑内心的激动,李昱将手伸进灶洞,残余的树枝灰烬中,一片苦苦搜寻的柔软触上指尖。 小心翼翼的抖落沾染的灰烬,打开蓝布,里面是一本薄薄的青皮册子、一块暗青色小铁牌和一封信笺。 展开信,正是老道士的手笔,只见信中写道: 昱儿吾孙,很高兴你能见到此信,知道你一心想修习武技和法术,得偿心愿你一定满心欢喜,爷爷也为你高兴,唉,其实你看不到此信,爷爷也一样高兴。平安才是福,善水者多溺死,不过既然你有缘见到此信,此乃天意,爷爷也只能顺天行事,你既与修行有缘,便将过往经历告知于你。吾俗家本姓李,名守余,师承于仙岩宫,乃陈国五大宗门之一,地位崇高。 吾资质愚钝,性喜静定,不善争斗,只是宫中一名普通的弟子。不过吾的兄长李守荣乃是难得一见的修炼之才,天资聪慧,道心坚定,又勇猛精进,身为平民子弟一跃成为门中嫡传,依然苦修不缀,以大毅力,大机缘,拜入道门仙宗,后竟成为内门弟子,可谓名动陈国,光宗耀祖。 兄长一直想将吾也引入仙门,为此出生入死,积累不少功勋,不料六十年前惊变发生,兄长在一次门派任务中得罪一位不知名强者,不久便陨落了。 吾不愿你修行武技术法,参与争斗便是此故。 吾剑术道法皆是了了,没什么可传给你的。 唯有包中留下的书籍是兄长留下的仙门不传之秘,乃正统道家练气之法,唯仙宗内门弟子方可修习,此物书原本一直由兄长随身携带,最后一次见面之时才秘赠于吾,想来已存不测之念,可笑吾当时还浑然不觉,得此秘籍,暗自窃喜。 此书你要妥善保存,不可现之人前,否则必有大祸。修炼此书至开辟气海之后方可去仙岩宫,持包中铁牌去宫中天枢阁,转去云荡山青霄宫,直接添为外门弟子。此后的修行之路便看你造化了……。 寻仙路上诸多磨难……。 吾在谷中还有几处布置……。 吾亦有两个心愿……。 第三章 谷中修行 3、谷中修行 读罢老道士的信,李昱沉默半晌,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老道士留给自己的不仅有拜入仙门的机缘,也附带了大大小小的一堆麻烦。 沉吟之后,不由无声一笑,他两世为人,焉能不知,成就路上岂会一帆风顺,唯有秉持坚定勇敢之心,直面艰难与挑战,不搏风击浪,怎得见云开月明。 不过总算得到一门高深的练气法诀,和一个好像非常强大的师承。不要小看师承的重要性,一个强大的宗门会带给门中弟子各种各样修行便利和好处。 可师傅除了练气诀竟然什么剑术拳脚都没传下,自己还是无一武技傍身,而且这练气诀还好似见不得光的样子。 抛开郁闷的心情,捧起那册薄薄的小书,李昱便是一愣,青色的封皮上三个古朴苍健的篆字【**练气诀】,奇怪的是封面上一共五个字,练气诀上面还有两字却被浓墨涂成漆黑的两团。 不知其中又是何缘故,李昱按下心头的疑惑,充满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翻开练气诀, 开篇第一页,只见其上一连串笔迹如龙蛇起舞,腾转飞扬: 练气之道,存乎一心,然用心者,当知天地运行之奥秘,一切神通变化,皆师法天地也。 纵是李昱对书法和修行之道知之甚少,见了这字迹,亦生出强烈震撼的感觉,更泛起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只因这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雄大气魄,及对练气乃至修行之道本质的揭示。寥寥数语,却让他大有豁然开朗之感。好比后世的方法论,有了正确的方法,才能让人事半功倍,达成心中的目标。尤其是“一切神通变化,皆师法天地也”这一句更是所有修行之道的纲领性指导。这句话对李昱未来影响之深,直到数年以后,他修行有成才真正体会其中的价值与可贵。 从第二页起图文并茂详细记叙了一套练气法门,共分六页,不过字体一如封面的古拙,却与扉页的雄健飞扬大为不同,显然不是一人手笔。 李昱略一对比便发现比自己已经修习的小周天引气术复杂了许多,运行的经脉和窍穴多了十倍不止。 好在开始修习引气诀时老道士已将人体经脉和窍穴等修行的基础知识尽数传授给了李昱,现在想来便是为今日做好了铺垫。 得到珍贵的法诀,李昱并未急着修炼,老道士一再告诫,练功之前,先得定静,务要扫除一切杂念,现在自己情绪激动,绝不是练功的好时机。 将练气诀宝贝的贴身收好,李昱又将那小铁牌举到眼前。 目光落在小铁牌上的瞬间,他的心神便被深深吸引。 小铁牌宽不盈寸,长亦不过二寸,入手却相当沉重,通体为幽深如苍穹般的黯青色,密布暗纹如云如瀑,最让人震撼的是手掌微微晃动,便仿佛有点点星光透牌而出,神秘玄妙。 若是修行之人见了一定会赞叹不已,这小小铁牌打造过程中竟参入了天星精铁,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亦足以让人动容,须知天星精铁可是打造法宝的材料,本身也是珍宝级别,最难得的还是天星精铁的出处,这世间所有的天星精铁都源自于域外天空中的神秘所在,唯有真正的大能方可采天外陨铁合九天星力以秘法炼制而成。 而这铁牌不过是青霄宫的入门信物而已,可知其底蕴之深。让李昱不由得对未来的师门大生向往之情。 夜幕降临,李昱静静伫立在老道士坟前,将信烧了,同时心中默默许下诺言:爷爷,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努力修行,有所成就,再现李氏一族的荣耀辉煌。也会完成您的心愿,将您的灵位堂堂正正地移回仙岩宫。 夜深,月上中宵,万籁俱寂,李昱坐在小床上,按书中所示,首次修习起练气诀来。 先是盘膝稳坐,右腿在外,左腿在内,以阳抱阴之势;左手拇指与中指虚握成环,右手拇指抵左手掌心劳宫大穴,掐子诀,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成以阴抱阳之势。此为道家闻名的阴阳子母连环行气之诀。所谓手脚连环相合,抱元守一通玄。 他按照书中的心法,抱中守一,意念引导那丝微弱的真气自然而然随着书中的线路依次经过途中窍穴,一股温热之意自足下腾起,渐布全身。 半个时辰后,气行九转,徐徐收功,李昱跳下小床,惊喜的发现自己拿丝真气竟然粗壮了三分,足抵得上平日修习引气术半月的功效。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李昱每日早晚两次练功不缀。 小谷东南角处,老道士种了一片草药,名为紫叶草,平日无须侍弄,天生地养,需要时便采些换钱,供应山居用度。 紫叶草,效能小补气血,虽算不得奇珍异草,却也价值不菲,每棵按品质不同在一两到二两纹银之间,对于凡人来说亦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可李昱志不在此,一门心思用在修行上。 李昱在意的是老道士信中特意提及的两株真正灵草,一株在紫叶草边,形状大小与紫叶草极为相似,但叶片紫中带红,色殷如血,名为紫血草,一年生一叶,九叶长成方为成熟,服下后可提升后天体质一点。 提升体质之物皆非同小可,那可是增强人气血,强身健体,延长寿元的宝贝。 这株紫血草已经长出九叶,等到顶端最后一片叶子完全长成,最多一个月便可服用了。 另一株则生在小谷南侧向阳处,名为熊耳果,三年开花,三年结果,三年成熟,果实状似熊耳,是椭圆形的黑色扁球。也是接近成熟了。 效果非常纯粹,提升后天力量一点。 只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众多武者杀个你死我活。 这两株灵药是老道士为改善李昱从小体质虚弱,千方百计,费尽心机才觅得,移植到谷内,专门留给小李昱的。 本想亲手给他服下,奈何在灵草成熟之前,寿元耗尽,黯然羽化,泯灭于世间了。 让李昱慨叹物是人非,天意无情之余,更坚定了刻苦修行、勇猛精进,进而掌握命运的决心。 一个多月的苦修让他的身材变得矫健挺拔起来,先前的瘦弱无力之感一扫而空,脐下丹田处更在最近几日时常感到鼓胀和酥麻。 八月八日,朝阳初升,天高气爽,李昱一如往常在谷中一块大青石上修炼练气诀,奇妙的事发生了。 先是脚心涌泉大穴处渐渐发热,不同往日的是,这次热度越来越高,不断攀升,若是换做有师门长者指导的修行者,一定会立即停功散气,不敢再练下去,因为这已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偏偏他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这是开辟气海的必应之景,待发觉不妥时,体内已直如火灼。接下来火热四散,炙热的气流粗暴地涌入体内各大**脉,那种仿佛要撕裂经脉的剧痛,让他几乎要叫出声来,好在经历了黑暗中的大痛苦磨练,这种足以让旁人神智崩溃,真气失控进而经脉爆裂而亡的疼痛,对李昱而言不过是小巫之于大巫,在有若烈火焚身的痛苦中,仍能保持灵台清明。 紧要关头,心头灵光闪现,李昱知道这是气机神动,开辟气海的的关键时刻,忍着身上的剧痛,静心凝神,抱元守一,引导体内乱闯乱窜的真气,按照熟记的行气线路运行。 也幸好他不知道自己已处在走火入魔之中,否则面对轻者经脉瘫痪,重者丧命的结局,绝不敢如此坚持下去。 足足一个时辰,真气炙流自足心涌泉至脊椎尾再延督脉逆流直上冲破玉枕关,直抵百汇大穴后,又在自人体前方任脉顺流而下返回脐下丹田。 李昱还在苦苦坚持着,只觉得丹田处越来越鼓胀,灼热的气流还不停的向那里汇聚,到最后竟是要涨破似的,意识中仿佛“轰”的一声巨响,全身经脉似乎要炸开般,下一瞬间,整个人晋升入一种无意无念的玄妙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李昱“清醒”了过来,发觉几乎要将他烤熟的炙热真气已如退潮般逝去,全身清凉爽利,舒服至极。更感应到一个小小如星河漩涡般的气旋出现在自己下丹田处。心念微动,真气以十倍于原来的速度流遍全身,喜不自胜的一跃而起,纵情欢呼,心中明了,他终于成功开辟了气海,从此真正踏入修行之门。 举目环顾四方,李昱不由得身形一震,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世界,目光所及处,整个天地与往日迥然不同,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透彻感,天地万物变得多姿多彩,灵动鲜活了起来。 最震撼的是每一株山花,每一棵小草都仿佛有了新的生命和意义。 平日里难以觉察的种种细微变化,纷纷有感于心。 他甚至可以看到微风拂过时花瓣的轻舞,听到新叶在风中的歌吟。 一种无以名状的喜悦涌上心头,让他静静伫立风中,任思绪飞扬。 事实上,若是老道士活过来也要对李昱现在的状况瞠目结舌,按常理估算李昱即便修行了上乘的道家练气诀,也要少则三年,多则五载才能进入气海境,孰料不过区区月余,一场足以让武道高手死于非命的走火入魔,竟被李昱硬生生挺了过来,还因祸得福,成功开辟气海。 危机危机,度过大危难,自有大机遇。 第四章 长街恶斗 4、长街恶斗 作为距离青砚谷最近的镇子,百柳镇古朴而不失繁华,毗临苍尧山,小清河如一条浅碧色的玉带绕镇而过,河堤上不知何人在不知多少年前种下了足足百棵高大繁茂的古柳,加之逐代繁衍,每到夏日,翠色成幕,蔚为壮观,百柳镇亦由此得名。 为数众多的采药人和猎手以生命为赌注从大山深处带回各种珍奇宝物,进而引得大批商家往来于此,算起来镇中足有上千户人家,过万人口,单论繁华,比起四十里外的永安县城也不稍让。 镇中东西两条长街,酒楼、客栈、青楼、茶馆、买卖商铺一应俱全。 天近晌午,李昱漫步在人流如潮的西大街上,这是他重生后一次走出山谷,经过两个月,观中的米面盐醋等物已经告罄,他特意采了几株紫叶草,出山采买。 望着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不觉生出重返人世的感慨。 忽听前方传来嘈杂惊叫声,李昱顺着声音望去,一座三层大酒楼前,两伙人马正在对峙。 一方为首者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高坐在一匹银鬃骏马之上,一身华丽惹眼的银丝滚云袍,头戴鎏金文锦冠,中嵌美玉,熠熠生光,这身行头怕是就要价值百金。 他身材修长,英俊倨傲,好似生来便高人一等,可惜眼袋发黑,面色中隐隐透出青气,给人冷酷阴沉之感,大大降低了他的分数。 手中自命风流的把玩着一把尺半长的大号折扇,时开时合,折扇同样华丽到了极点,银骨金面,曜人眼球。 身边围绕着八名凶神恶煞般的黑衣恶仆,一个个挎刀持棒,横眉立目,凶焰嚣张。 另一方为首者是一个中年汉子,身材不高,强健魁梧,黑红的脸膛饱经风霜,两道粗重的浓眉,一双虎目凛然生威,站在那里,浑身散发迫人的气势。好似一株屹立不倒的古柏,无惧任何狂风暴雨。十几个短衣打扮的棒小伙子气呼呼的立在他身后。 李昱随着人流来到近前,只听身旁两个商贩打扮的中年人交头低声说道:这下事情闹大了,那银袍公子爷是永安县第一豪强白家的少爷,人称银翅蜂的白世安,出名的贪财好色、心狠手辣,数不清祸害了多少好人,不知今日又轮到谁倒霉。说到此处声音又压低三分,显然惧意甚重。 另一人大约是本地人,虽亦不敢高声,却不甚怕,道:咱百柳镇也不是好欺负的,看见那位了吗,那是百威武馆的馆主辛三爷,铁骨铮铮的好汉,人送绰号狩山虎的便是。 说话间,冲突已然升级, 白世安一方一名刀削脸的黑衣汉子,趾高气扬的来到辛三爷等人面前,指着一个躲在其身后只露出半张小脸的绿衣少女道:你这小娘子真不知好歹,惊了我家公子的坐骑,我家公子宽宏大量,大发善心让你入府抵债,从此吃喝不愁,这乃是天大的福份,不赶紧磕头谢恩,居然还敢逃走!还有你们这群劣货,也不打听打听永安白家是什么人家,轮得到你们出来多管闲事,想找死是嘛! 不等辛三爷搭话,身后一个只穿了土布褡裢,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黑脸少年大声接口道:既是这么大的福份,干嘛不让你妈、你妹一起去给你家公子骑! 围观数百人哄堂大笑,李昱也不禁莞尔,这少年言语虽糙,但直指事情本质,一语中的,善恶分得一清二楚,更是把理字占了个十足,绝对是个外粗内细的腹黑家伙。 刀条脸汉子恼羞成怒,怪叫了声:找打,手舞短棒便冲了上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蓬的一声响,那刀条脸以数倍高速倒飞而回,重重摔在地上,眼见只剩大口喘气的份儿。 李昱却清楚看到辛三爷在短棒下落前一瞬,侧身上步,抢在短棒落下之前,率先出脚将刀条脸蹬得直飞出去,当真如猛虎出闸般迅捷威猛。 白世安气得面色铁青,飞身从银鬃马上一跃而下,摇头晃脑的来到辛三爷面前,阴测测恶声道:早听说百柳镇有个辛三,霸道无匹,今日小爷头次路过,你便当街行凶,打伤了我的家奴,说话间,指向倒地不起的恶奴,接着道:他若死了,你如何。。。。。。。 众人正顺着他手指看向那刀条脸,不料白世安话说到一半,右脚为轴,身形猛地一转,如狸猫捕鼠般扑向辛三爷,左手一笼,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处,如啄如信,直叨辛三爷右眼,这一手大出在场人意外,众人本以为他要理论一番,原来不过是麻痹对手、借机偷袭而已,果然不负阴狠毒辣之名。 辛三爷久经战阵,处变不惊,侧步晃身避开这快如蛇噬的一啄,却见白世安眼中凶光暴闪,右手折扇忽的挑刺,自下而上,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形的金色锋芒,撩向辛三爷小腹,扇面前缘隐隐有森冷寒光透出,赫然竟是一件奇门兵器。 李昱心中凛然,白世安的凶恶狠毒超出预料,毕竟前世生活在法治社会,一言不合,当街杀人这种事只出现在新闻中,便是新闻中也不常见,要知道打伤和打死人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白世安这招摆明了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此外白世安奇招迭出,阴险狠辣的处事手段也让李昱心悸,易地相处,换做是他处在辛三爷的位置,穿越之旅就可告结束了,横尸当场是唯一结局。 此刻辛三爷亦处于极大危机之中,白世安的连环杀招,阴损之极,狠毒无比,先以左手虚招迫使对手闪避,真正杀招在对手旧力已发,新力未生的瞬间,直袭胸腹要害。 好个辛三爷,虽惊不乱,暴喝一声,吐气吸胸,猛然后坐,硬生生后移二尺,险之又险地避开这开膛破肚的一击,随即右手凭空一拳轰出,以攻代守,截断了对手的后续攻势。 刚猛雄浑的劲气直击白世安面门,声势骇人,扑面而来的劲风让白世安顿时生出呼吸不畅之感,不由心中大震,对手功力之强,出乎想象,隔空发招竟也有这般威势。 眼见避无可避,仓促之间,只得右手一翻,金色扇面“呼”的张开,橫挡在面前。 呯的一声巨响,劲气交击,金屑纷飞,腾起一层金色尘烟,宽大的扇面生出一种奇异的扭动波纹,将几不可当的威猛拳劲堪堪化解。 待尘烟落尽,白世安手中的大折扇已变得面目全非,整个扇面斑驳不堪,露出大片大片的黑色,原来这扇面竟是玄蚕丝织就,水火不侵,善避刀剑,更能消减真气带来的伤害,实是难得的宝物。小小的二尺扇面,价值比他那身耀眼的行头还要高出数倍。只是玄蚕丝本为黑色,白世安不喜,特意涂了一层金粉在上面。 白世安退出两丈之外,晃动酸痛的手腕,心中首次生出悔意,惹上了不该惹的强敌。 辛三爷一拳击退对手,挺立当场,大喝一声:刀来! 先前身穿土布褡裢的黑脸小子应了一声,甩手将一柄长刀抛向辛三爷。 这是一口俗称“虎搫”的长刀,由军中的双手斩衍化而来,刀身长三尺六寸,刀柄一尺,一掌宽,刀脊笔直,到尖部才向上翘起,厚背宽刃,给人以十分沉重之感,极利劈砍,整个刀身黯淡无光,一团团幽暗深浓的云状阴影遍布刀身。真正的高手见了,定要大生警惕,那是此刀久历沙场,饱饮鲜血后形成的痕迹。 辛三爷一刀在手,气势陡然再度攀升,夺然散发出猛虎激怒般的慑人威势, 长刀斜指白世安,怒喝道:卑鄙小人,吃某一刀。 说罢双手捧刀,急步前冲,人未到,长刀已高高扬起,刀光一闪,瞬间越过两丈的距离,如狂飙般当头斩下, 刺耳的凄厉风声大起,这一刀简单到了极点,也正因为简单,充满了沙场血战、刚猛惨烈、生死立决的味道。 白世安早已被那夺人肝胆的怒气和扑面而来的杀意所慑,满身的骄狂狠毒消失得无影无踪。手中挥舞折扇抵挡,脚步踉跄,仓惶后退。 刀扇相交,白世安一声痛呼,宝扇已脱手飞走,长刀不停,坚定劈落。 眼看这恶人已无路可逃,却见他反手一拍额头,头顶鎏金文锦冠正中镶嵌的美玉中突然发出一道青金混色灵光,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奇异的光幕。长刀砍在其中,仿佛陷入一种极粘稠的物质中,极速缓了下来,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将这必杀的一刀托住。 围观众人也被这异相惊呆了,辛三爷虎目之中光芒大盛,抽回长刀,全力催发,刹那间三刀斩出,连成一片,化作一道长一丈、宽一尺的巨大刀气斩在混色灵光之上,一阵裂锦般的刺耳声响起,灵光终于被斩破,白世安惊叫着一路倒滚出三丈之外。 辛三爷一招建功,并未乘胜追击,单手持刀虎视对手。 待白世安爬起身来,形象已是凄惨无匹,披头散发,嘴角鲜血直流,灵光虽然为他挡住了必杀一刀,巨大的反震之力还是让他内腑受创。头上的鎏金文锦冠变成碎片散落在地,镶嵌的美玉也从中裂为两半,灵气全无,光彩不再。身上的银丝滚云袍沾满了灰尘与泥土。含恨盯了辛三爷一眼,回身咬牙道:我们走! 站住!辛三爷断喝道:某让你走了吗! 记住,从今日起,他指了指己方人群中的绿衣少女,道:若是她与她的家人出了任何意外,某就到永安白家府上,见一个,打一个,直到把你打出来为止,然后,让你如同此马! 说罢手中长刀一挥,刀气激发,两丈外银鬃马一声哀鸣,硕大的马头打着旋飞起,落在白世安面前。 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李昱看到白世安的瞳孔猛然收缩,眼珠不由自主的剧烈转动,便知辛三爷的警告正中其心中所想。 暗赞辛三爷心思缜密和当之无愧的侠义精神,要知道那绿衣小姑娘全家皆是普通人,绝难抵挡白世安的泄愤报复。 辛三爷此举摆明了是要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让白世安在对付自己前,不敢惊扰她全家,所谓侠义,莫过于此! 白世安不甘道:岂有此理,若他家遇上天灾人祸,焉能算到我的头上。 辛三爷一声冷笑,以掌拭刀锋,道:所以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她全家平安无事,否则,要你陪葬!滚吧! 随着白世安主仆狼狈而去,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尽,连那巨大银鬃马尸也给人收走。 百柳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空气中尚未消散的血腥味道,还在表明方才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无人注意到,街角处一个小小男童,露出一个与年龄绝不相称的深思表情,消失在川流的人群中。 回到谷中,李昱呆坐在云床上,百柳镇发生的血腥一幕给他极大震撼,让他深思自省,未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辛三爷的威猛刚毅和侠气,白世安的骄横狠毒和狡诈,武功仙术的强大威力,厮杀争斗的冷酷血腥,向他展示了一个规则截然不同的世界。 最触动他的还是白世安表现出的骄横张狂、肆无忌惮,视杀人如儿戏的态度。这种弱肉强食、毫无保障的社会秩序,让他警醒,亦恐惧,。 他推开房门,来到谷中,新月如眉,夜凉如水,却无法平复他的心绪。 心中暗自思忖:今日如果冲撞白世安的是我,又没有辛三爷这样的大侠出手搭救,结局又会如何,是断手断腿,还是更倒霉些小命不保。本以为开辟气海后,有了修为本钱,天下可行,现在看来,真是可笑,一个小小的百柳镇便如此危险,万里燕州多少大城,更勿论燕州之外了。 一时间思绪繁杂,无依无靠的软弱感不住侵蚀他的心灵,恐惧、焦虑、纠结种种负面情绪在他眼中依次浮现,过了良久,一道精光李昱眼中骤然亮起。 人生在世,哪里不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这一世不过是更现实、更残酷罢了,自甘弱小,听天由命,还是自强不息,向天争命! 重活一世,决不再畏缩忍让,定要换个活法,以勇敢坚定的心态面对这场异世新生。 短短一个时辰,李昱经历了一次从恐惧焦虑到纠结不安,再到念头通达的奇妙的心灵洗练。 强大的心灵不是一日炼成的,李昱从前世一个普通人,到异世开始修行,成长为一代天骄,不仅仅是武技道法的提升,更是心灵一次次历经洗练,逐渐强大的过程。 所谓强者,最强大的不是修为,而是心境。 夜深了,又有谁知道一个小小的身影,独立风中,孤单静谧,一如月色。 第五章 学艺百威 5、学艺百威 半个月后,紫血草和熊耳果先后成熟,李昱按照老道士留下的方子,先将紫血草熬水煎服,入口片刻,又感受了一次全身热血沸腾。不过这种刺激痛苦对他而言只算小菜一碟。 依据老道士交代,十日后紫血草完全吸收后方可服用熊耳果。 李昱思索再三,老道士肯定不会想到他能这么快开辟气海,气血和经脉都得到大幅提升,情况已截然不同,自然要进行调整,不过究竟该如何调整,只能依靠他自行决断。 三个时辰后,李昱感觉全身气血已达到峰值,不再增长,便将熊耳果扔进口中,用力咬破,随着果实汁液流入腹中,本已渐渐平静的气血再度沸腾,同时全身肌肉酥酥涨麻,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的估算不错,两种灵药相互激发,效果远大于分别服用。 异样感觉持续了足足一天,李昱只觉得整个人好似泡在温泉中,从五脏六腑向外透出暖意。婴儿时受到水浸风寒带来的隐患终于被彻底消除。 待到十日后,紫血草和熊耳果的药力完全吸收,他的身高猛增三寸,力量更是由不足百斤,增加到一百五十斤以上,这已与普通成年男子相仿。 李昱满意一笑,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百威武馆便坐落在百柳镇东大街后面的西北角,青砖院墙,占地接近两亩。铁牛在这里习武已经五年了,十五岁的年纪身材却已与成年汉子无异,一身黝黑的腱子肉,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像一头健壮的小公牛。五年前他逃难来到这里,馆主辛三爷收留了他,从此他便又有了家,铁牛为人勤快又懂的感恩,不仅练功刻苦,还包下了家里几乎所有的杂务,照顾起辛三爷的日常起居,也成为辛三爷唯一的亲传弟子。 这是让铁牛自感极为骄傲的事,要知道辛三爷在这一带可是大名鼎鼎的武师,百里之外都有人慕名而来跟他习武呢。 门口传来清晰而舒缓的敲门声,铁牛抬头望了望太阳,正当晌午,心道这是谁,怎么这时候上门! 打开门,一个小小少年出现在眼前,双手各提一个大酒坛,年纪不过十来岁,一身灰衣,略显消瘦的身材却很是挺拔,相貌俊秀,双眼明亮灵动,鼻梁高直,最引人的是嘴角带着的一抹淡淡笑意,一如雨后天空般明朗。 铁牛面相憨厚,心思却机灵,见来人不俗,先拱拱手才问道:“小郎君,可有什么事?” 这少年正是李昱,见开门之人便是那天为辛三爷拿刀的黑脸少年,提了提手中两个十斤装的酒坛,作出无法回礼的歉意,笑答道:“这位大哥,我叫李昱,久仰辛三爷的大名,今日特来登门学艺的。” 铁牛半点未怠慢,将李昱让进堂屋,道:“小郎君,你且稍候,我这就去请师父,” 不过片刻,一个雄健的身影立于门前,李昱抬眼望去,来人正是辛三爷,气势一如既往,充满了强悍坚定的男子汉气概。 李昱心中暗自赞叹,却不知辛三爷心中惊骇更甚,他出身军伍,其后走南闯北,见识自然远超常人,眼前少年衣衫虽旧,身上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极不寻常的沉静自若的大气,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旧衣亦无损他气度分毫,让人感到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久违的感觉甚至让他想起某位“大家子”来。那位大家族的天之骄子是何等高贵的存在,自己也是机缘巧合才得见一面,眼前少年却偏偏让他生出与之极为相似的气质。 打量半晌,辛三爷才拱手道:“小郎君乃人中俊杰,在下不过是一个粗鄙乡下武夫,只习得几手粗浅功夫,不敢误了小郎君的前途” 李昱一笑,起身直立,神态恭敬道:“辛三爷过谦了,您的名字在百柳镇谁人不知,人品更是有口皆碑,小子十分敬仰,小子是苍尧山中人,与祖父相依为命,半点拳脚功夫也不会,此次前来诚心向您学艺,只求习得几手强身健体的拳脚和一两式防身的武艺即可,还请成全。” 辛二爷注视李昱良久,见他态度真诚,不似作伪,亦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不提拜师,只是学艺而已,显见这少年另有大志,不过这也是意料中事,如此结个善缘也好,一念即此,便点头答应道:“既然这样,我便答应了,我一身所学大部分来自军中,没什么高深功夫,你想学什么,但凡我会的,定然倾囊而授。” 李昱忙躬身施了大礼致谢,又将两坛美酒敬上,作为学艺之礼。这两坛酒乃是本地颇有名气的玉楼春,十两银子一坛,算是颇为昂贵了,便是辛二爷一月也难得喝上几次,足足耗费了李昱十五颗紫叶草才购得。要知道,寻常山民一人一年收入也不过数两银子。 施过礼后,三人落座,时辰尚早,李昱见辛三爷此刻闲暇无事,便请教起武道修行之事。 辛三爷先问过李昱,见他确是对武技拳脚一窍不通,便从武学层次划分等常识讲起。 凡俗武学之道目前公认分为十二个层次,自下而上依次为: 不入流,这一层次之人未修习过半点拳脚武技,只知使用蛮力,不懂发力之法,打斗起来,十分力气能使出五分便是好运,为最低层次。 李昱小脸微红,貌似自己正合此类。 辛三爷并无取笑之意,接着讲道:其上为下九流,这一层次之人练了几式把式,但皆是花架子,不知如何发力,所练的招式完全无用,真正战力只比不入流稍强有限。再之上分别为: 九流,这一层次又称为聚力,这层次的人只懂的最基本的发力方法,靠的是自身肌肉的力量,十分力量也就发挥出六七分而已。 八流,这一层次又称为强筋,筋者,肉之精也,通过对筋腱和肌肉的锻炼,力量大幅增加,普通人可以对付三五个。 七流,这一层次为易骨,骨者,人体之支撑,是人体内最坚硬的部分,通过不断锤炼,骨骼会变得坚硬而充满韧性。此时的力量已再不是蛮力,力量凝聚,能发能收,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到了这个层次才有资格被称为武者!传说真正炼体大成的强者,达到极致可骨坚似铁,骨自生棱,碗口粗的铁木桩一击而断。 六流,这一层次为劲动,武者到了这一层次,体内生出一种劲力,称为内劲,它不同于普通的力量,不是来自肌肉,而是来自于气血,这种内劲可以等同,甚至数倍于自身的力量。这便是为什么有些人身材瘦弱,却有数百斤乃至千斤的力量。这种力量又称为刚劲,俗话说的血气方刚便是指这个。 五流,这一层次为蓄劲,将体内的力与劲蓄住,劲力内藏于中节,可攻可防,注重的是对劲力的控制。 四流,这一层次为合劲之境,此境界之人已练至全身劲力通达合一,收放自如,浑身力量与内劲可暴发于身体任意一点,故全身无一处不可伤人,算是到了外功修行的极致。然而这些与真气相比,仍只是小道而已,不修真气者,不入上三流,而只有上三流才能被称之为高手,可修炼真气的法门珍贵,要求苛刻,有幸习成的武者之中不过十之二三罢了。 听到此处,李昱不由感叹功法的难得,看来即便是老道士传给自己的小周天引气术也是弥足珍贵的秘籍啊! 辛三爷继续讲道:上三流中,第三流为气动之境,乃指气机兆动之意,真气初生,有限的少量真气配合真气运用的武技,威力便不是普通修习外功者所能抵挡,即便只是将真气附着在拳脚、兵刃上,亦能威力大增。打个比方说,一个人力气够大,可一掌将木桩打断,若是附着真气,可使断口平如刀削,威力的差别,由此可见。 李昱听了不觉微感兴奋,他开辟气海已一月,体内真气日见充盈,却始终没有运用的武技法门,便如乞儿突然得到大锭金元宝却不知如何花销,实是郁闷之极。与辛三爷学艺主要便是想学习真气运用之法,哪怕最低等的武技也好。 辛三爷举起茶杯,一口饮尽,清了清喉咙,又道:二流,此境称为聚气境,武者在此境界不断凝聚真气,打通体内经脉,最重要的便是打通任督二脉。这一境界方可真正运用武技之妙,如真气外放,隔空发出剑气、刀气等手段,都要在此境界方能施展。不过受真气数量所限,这样的大招一般只能发出几招而已。 一流,此境称为气海境,达到此境的武者已开辟气海,运行周天,体内自成小天地,真气充盈,生生不息,运转随心,攻防自如。如此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辛三爷说到此处,流露出强烈的感慨,感慨中饱含再清晰不过的遗憾。 再上为超一流,这一层次最明显的标志便是真气凝结为虚罡,已可现形。 以上十二个层次为凡俗武学境界,又称为“人境” “人境”之上为”地境”,俗称陆地神仙,又叫地仙境,修炼到了地仙境界,标志便是真气化虚为实,凝气成罡,有若实质,大成者,罡气威力堪比神兵利器。地境分为九品,具体如何划分层次,便非我所知了。 至于地境之上,是为“天境”,又称先天之境,其人可以凌虚步空,于凡俗而言,已是真正的神仙了。 李昱只听得心潮澎湃,便如眼见一道道修行的阶梯步步升起,比之以前一无所知,如盲人摸象般的感觉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忽然想起一事,虚心问道:馆主,那日在大街上见到您大发神威,痛打白世安,后来他头上现出的青金色光芒是怎么回事? 辛三爷面色多了几分凝重,道:白府家大业大,白世安这恶贼身上有不少护身宝物,那灵光来至于他头上那块宝玉,其实是一块玉符,被修道之人封印了一道法术在其中,以真气或灵力刺激,会应激而发。若我没看错,那应该是一道二阶的“金檀护体符”为金、木双属性,防御颇高,价值不菲,应是他的保命之物。 李昱心中暗忖:这果然便是法术。 又听辛三爷讲道:法术一道,千变万化,神奇莫测,我专修武道,对此知之甚少,唉,便是武学一道,我也是门外汉罢了,三十多年苦修,不过堪堪打通任督二脉,勉强算是二流而已。 李昱无言,总不好说,三爷你资质的确废材,我修行不到两月便开辟气海,已经步入一流行列,不过等级虽高,技能不行而已,呵呵。 从这日起,李昱便开始跟辛三爷学习武技。 辛三爷主修的功法是陈国军中校尉修炼的标准功法,虎咆诀,还配了一套名为虎咆拳的拳法,名字很威风,效果很垃圾,看辛三爷的修炼效果便知道了,辛三爷资质一般,但修行之刻苦并不下于李昱,笑话,人在军中,生死厮杀是家常便饭,不想死当然得刻苦修行。刻苦者不一定能活下来,不刻苦者必死无疑。 即便十年前退出军伍,辛三爷也未尝放松自己,每日练功不缀,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个弱二流。 辛三爷的刀法名为七虎斩魂断,也是军中所传,但比虎咆诀高明不止一筹,算是一种比较强大实用的刀法,特别注重实战,极为适合军中使用。毕竟砍人是军队的主业,功法涉及修行的根本,有所保留情有可原,战技当然不能太次,否则就不是砍人而是送菜了。 李昱现在主要便学习这套刀法,但他心怡的是剑术,这套刀法只是无奈之选,谁让辛三爷压根儿就不会什么剑术。 当李昱提出要学习剑法时,辛三爷咧嘴苦笑,将所会的唯一一招剑法传给李昱,然后便轮到李昱哭笑不得了,斩马剑,一刀两断。 你这哪是什么剑法,斩马剑就是陌刀好不好,何谓陌刀,超级大砍刀是也,不过这一式“一刀两断”气势十足,辛三爷杀败白世安的一刀便是从此变化出的,乃是辛三爷的杀手锏,毫无保留的传给李昱,算是诚意十足了。 于是百威武馆的诸位学徒便每日看到一个小男童杀气腾腾的舞动一根比自己还高得多的大木棒。。。。。。 第六章 恶贼上门 转眼几个月过去,年关将近,这日清晨,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因为往返路途较远,李昱大部分时候住在武馆,同住的还有几位家不在本地的师兄。 李昱走出房门,铁牛已将来人引向辛三爷的正房,一瞥之下,心中不由一沉,来人一共两个,走在头前的一个人高马大,长方脸膛四棱头,乃是百柳镇的小捕头,人送绰号马三炮,身后之人气势不俗,年纪在四旬上下,身材高瘦,健步如风,青面长脸,腮边少许黄须,眼神凌厉阴冷,一身黑色公袍,胸前绣了三道红纹,赫然是一县总捕头才有的标志。只是此刻这一县之中屈指可数的实力人物面带焦虑,隐含惊惧,以他这种人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两刻钟后,辛三爷亲自送二人离开,随后铁牛将众人叫到正堂,只见辛三爷虎着脸沉声道:方才县里总捕头林如虎向我通报一件大事,耒阳府著名的飞贼花泥鳅近日逃到永安,短短三日便作下三起大案,县令的如夫人,白府的八姨太都已惨遭毒手。现有可靠消息,花泥鳅已逃向咱们百柳镇,大家近几日当心些,此人武功了得,且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恶毒非常,身上背了几百条人命,看到可疑之人,不要声张,速告我知。 众弟子听了不免又惊又怕,议论纷纷,这样的高手绝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待众人出门,不一会儿,李昱又转了回来,静静望着辛三爷道:馆主,这花泥鳅什么来路,怎么会跑到咱们百柳镇这种小地方。 辛三爷声音中不由得带了几分怒气,道:花泥鳅是近年来唐州府最臭名昭著的淫贼,出奇的贪淫好色,不过本身亦是货真价实的高手,本领高强,身手诡异,平日流窜于名府大城,此次他在衡城犯案给飞影剑俞轻鸿撞到,一剑伤了右臂,逃将出来,慌不择路,才跑到永安地界,没想到刚保住狗命,便又兽性复发,接连犯案。 李昱讶道:那位飞影剑既然伤了他,没追杀此贼吗? 辛三爷再无法压抑心中的怒气,愤然道:那位俞公子、俞少侠哪里有空闲追杀淫贼,转头便去赴素心仙子杨依依的百花宴去了。否则以他飞鸿落影的身法,花泥鳅怎么可能逃掉,便是让他走脱也是一场笑话,那花泥鳅眼见脱身不得,跳入一条臭水河,俞公子怕粘上臭气,竟然不肯再追,目送他跑了。 李昱也只能无语,这位俞公子哪里是什么行侠仗义,分明是沽名钓誉,心头一动,想起前世一句名言,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问道:花泥鳅这绰号从何而来,有何特长与本事? 辛三爷犹自怒气难平,长吐一口恶气才答道:花泥鳅的功夫在二流高手中算是前排,善使一对奇门兵器的蚰蜒锥,小巧狠辣,专刺人要害穴道,不死即残。他这绰号有三个原因,一是他的身法一绝,好似泥鳅一般,转弯变向,灵动异常,且速度极快,因为这古怪身法,好几次面对一流高手都给他逃出生天。二是说他为人极为奸猾警觉,稍觉风吹草动,立即消失无踪。唐州官面与白道三次捕杀都被他嗅出风头不对,逃之夭夭,简直可算上滑不留手,不然焉能活的到今日。三是说他有一癖好与泥鳅相仿,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哪知道李昱已瞬间秒懂,心念一转,已有了计较,小脸当然不露半分声色。 他装作低头思索片刻,猛然抬头道:馆主,我想到办法对付花泥鳅了。 辛三爷又惊又喜,道:快说来听听, 李昱的办法简单直接,诱敌围捕,瓮中捉鳖,一点都不复杂,但简单的方法执行得力通常都是最有效的。 听了李昱的计策,辛三爷寻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花泥鳅罪大恶极,可这些年来他恶事做绝,能活到今日,靠的便是生性警觉奸猾,稍感威胁便远遁百里,要想杀他,难之又难。你可有十足把握让他中计?况且永安城中好手寥寥无几,参与之人又不能太多,引起他警觉便不灵了。 李昱目光炯炯,嘴角浮现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道:世事无常,这世上哪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有七分便很值得一试,不过这次,我料想花泥鳅十有八九会上钩。 人都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花泥鳅一方面胆小如鼠,警觉万分,感到危险,立即闻风遁逃,另一面在察觉不到危险时,又胆大包天,肆无忌惮,丧心病狂。 他的弱点非常明显,就是好色成癖,无法自制!在逃亡的路上还敢连续作案,且对象都是当地艳名远播的美人,毫不顾忌受害人的身份与背景,这固然是自持本领高强,又何尝不是一种偏执的变态心理呢! 在别的地方可能还无法准确猜测到他下手的对象,可在百柳镇,符合花泥鳅一贯作案标准的只有一家,那便是百柳首富,号称刘百万的刘员外的小女儿刘玉芝。只需召集高手,坐等其上门围捕便是了。 况且,花泥鳅在永安境内连犯大案,如今林捕头找上咱们武馆,抓不到花泥鳅,林捕头固然没法向上头交差,咱们也脱不得干系。 俗话说好汉护三村,花泥鳅既然来到百柳镇作恶,便是咱们的敌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命运,铲除他,咱们百威武馆责无旁贷。我年纪虽小,愿与馆主共诛此獠。 最关键的是此人恶贯满盈,围杀他是为民除害,乃是大义所在!义之所在,不容辞也!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微笑道:不过,请馆主放心,若情形不对,我也不会冲上去白白送命。 学艺之始,李昱便对辛三爷言明自己修行家传功法一事,只说已凝聚真气,打通任督二脉,瞒下了修炼至气海境的事实。一方面是因为辛三爷都还未开辟气海,李昱不想人前卖弄,惊世骇俗,低调做人才是他的心性。另一方面,也是想为自己保留一份底牌。 辛三爷看着李昱小脸上流露的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沉静成熟,心中颇为惊讶,李昱给他的一贯印象是静逸自若,虽然嘴角常带笑意,但言语不多,有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今日侃侃而谈,言出必中,真如名剑出鞘,锋芒毕现!不过由此亦可见他对此事的决心。 沉思片刻终于同意,带上李昱,直奔镇上的捕房。 诱敌之计毫无异议的被林如虎通过,难点在于参与围捕的人选,百柳镇唯一拿得出手的武者便是辛三爷,普通捕快都是俗手,根本派不上用场,林如虎快马加鞭赶回永安城召集人手,甚至专门提请县令大人出面,将永安县附近的知名高手一并请来。 傍晚时分,参与围捕的一行人赶到刘府汇合, 分别是永安县总捕头林如虎, 永安白家的二长老白晟武,五旬上下的干瘦老者,面色阴冷,人送绰号追风剑客,三十六路追风夺命剑法狠辣迅捷,威震永安黑道,也是白家第一战力。 这次白家家主、白老太爷最宠爱的八姨太头一个遭了花泥鳅的毒手,先奸后杀,死状极惨,连那个作恶多端的白家嫡公子,银翅蜂白世安也在阻挡时被一锥封喉,死于非命,白老太爷倒是毫发未损,他被花泥鳅封了穴道,眼睁睁看着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死在眼前,简直生不如死!白府嫡系对此贼可谓恨之入骨,本次行动最为积极,全力以赴。 胡雄,三十出头的中年武夫,江湖人称劈山棍,白家总教头,护卫之首。 永安镖局总镖头常景明,年近四旬,身披大氅,气度沉凝,乃是公认的永安第一高手,在整个唐州府都颇有名气,据说已是一流高手,不定哪一日便会踏入地境,成为真正威赫一方的大人物,一手祖传的卷云刀使得炉火纯青。此人更是由县令大人亲自出马请来助阵的。 赤面罗汉智昆和尚,威猛魁梧,一身赭黄罗汉袍,年纪在四十七八,广安寺方丈,天生神力,擅使一根二百二十斤重的月轮方头禅杖。 加上辛三爷和李昱,共是七人。 长相如布袋弥勒般满脸笑容的刘员外听说自家女儿被花泥鳅盯上,面色瞬间变得比门前的青石狮子还要难看三分,听林如虎讲完来意,忙不迭答应下来。连连作揖,恳请众人无论如何也要将花泥鳅铲除,这点倒是与众人心思相同,以花泥鳅的睚眦必报和狠毒残忍,若是杀之不死,必然后患无穷,毕竟众人都在此地有家有业,谁也不愿日后千日防贼,寝食难安,相互对视后,都下了必杀此贼的决心。 待得知李昱尚缺一口趁手的兵器,刘员外亲自转去后堂,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口连鞘短剑。 当夜便要在此做生死搏杀,李昱也不客气,接过短剑,轻推崩簧,随着嗡的一声轻鸣,一道雪亮的光芒映入眼中,这口短剑只有寻常匕首般大小,刃长八寸九分,剑柄三寸,宽不过二指,精致而简约,明亮的剑刃均匀分布着雪花般的菱形花瓣,美的简直像一件艺术珍品,但剑身上透出的丝丝寒意让人知道这同时也是一件难得的杀人利器。 刘员外眼中亦流露出几分不舍,道:此剑为小老儿早年外出经商时的防身之物,以云铁与冰晶石打造,乃是难得的利器,可惜小老儿不曾习武,让宝剑空束高阁,今日家门不幸,为恶贼所扰,幸得诸位高人相助,就以此剑赠与小英雄,诸位高人事后另有重谢! 天色渐暗,众人用过饭后,分头依计准备。 是夜,星月无光,定更刚响起,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越过刘府后墙,落地后紧紧贴墙而立,与墙上阴影融为一体,即便是有心之人也极难发现他藏身所在,显然是经验极为丰富的夜贼惯盗。 黑影头戴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对贼光四射的细眼,先向四周打量一番,整个后园寂静无人,唯有风过草木传来沙沙声,他伸出奇长的脖子,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嘴角泛起一个淫亵猥琐至极的笑容。 来人正是飞寇淫贼花泥鳅。他身材瘦长,全身黑衣,最奇怪的是仿佛站不直似的,身上总带着两道弯。 潜伏片刻,未察觉到任何威胁自身的不安感觉,花泥鳅身形一晃,十分老练的径直奔后园东侧的绣楼而去。 第七章 香闺激斗 绣楼之下,花泥鳅身形一弹而起,直接跃上二楼,左手一张,扣住飞檐,整个人一扭如磁石般橫贴在闺房窗户上方的飞檐之下,伸指点破窗纱,探头望去。 室内红烛未歇,一个满身翠绿的小丫鬟正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小姐,你怎么还不睡啊,红儿都困死了,你就别再想张秀才了,老爷不会答应你嫁给他的,还总是让红儿为你担心。。。。。。 小丫鬟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忽听窗棂异响,抬头看去,窗销已断成两节,啪的一声,窗子一开即合,一道黑影出现在面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花花绿绿布满胎记的怪脸,小丫鬟一声尖叫,一步跳上床去,瞪大眼睛,惊恐万分,只恨自己不能立即晕过去。 花泥鳅大喇喇的站在那,猫逗老鼠般戏弄的看着小丫鬟。 这小丫鬟年纪不过八九岁,生的俊秀白净,只看了他一眼,便吓得低着头,蜷缩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花泥鳅这才发现床上原本空无一人,人称的“百柳娇红玉芝兰“的刘小姐竟不知所踪,顿时沉下脸,目中凶光四射,道:小丫头,快说,你家小姐到哪去了。 小丫鬟骇的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道:我。。。我不知道。 花泥鳅上前两步,恶狠狠道:敢不说实话,大爷我现在就在你脸上划上十七八刀,让你的小脸比我的还花俏,怎么样。 不要啊,我说,我说,小丫鬟给吓得带了哭腔道:小姐去见张秀才了,让我给她瞒着不叫老爷知道。 花泥鳅大感扫兴,想起小丫鬟俊秀的小脸,色心再度勃发,暗道:跑了小姐,干脆拿这小丫头来消消火,很久没尝这样的嫩豆芽了,想到此,走到床前,伸手向小丫鬟抓来,一面淫笑道:小宝贝儿,抬起头让大爷我好好看看。 小丫鬟竟真的听话抬起头向他望来,明亮清澈的眸子中哪里还有半点惊恐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锋锐骇人的决绝杀意。 花泥鳅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如利刃般破空而来,直刺入自己双眼,让平生坏事做尽的他都不由生出心悸的寒意。 下一刻,剑气激射,横空斩来,剑气未至,凌厉的破空声已让花泥鳅肝胆俱丧,心知不妙,整个人如游鱼扭动,闪形变位,向后飞窜。 奈何两人距离太近,李昱又用的是大范围的橫斩招式,饶是花泥鳅奸猾似鬼,身法特异,浑不溜手,也无法完全避开这刻意为之的一剑。 血光飞溅,痛叫声起,花泥鳅落地时身子一晃,左大腿上已多了一道长逾半尺,深可及骨的伤口。 强忍着腿上伤口的剧痛,花泥鳅心中一沉,顿时生出不安之感,伤势之重已影响到他的行动,引以为凭的轻功身法大受影响,可恨自己一贯警觉小心,竟在这样一个小丫头身上吃了如此大亏。 再向小丫头看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小丫头生的白净俊秀,但此刻英气勃发,神采飞扬,分明是一个小男孩。 不过无论男孩也好,丫头也罢,最多不过十岁的年纪,怎么能练成如此锋锐骇人的剑气,这小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昱心中也不平静,这一剑蓄势而发,凝聚到巅峰,再配合来自【演员的自我修养】一书的精湛演技,终于获得这样近在咫尺的出手机会,本想毕其功于一剑,将这恶贼斩杀。对付花泥鳅这样的积年巨寇,出其不意一击毙命是最好结果,否则其身上不晓得有多少保命秘术与手段,一旦有机会施展,平生诸多变数!自以为花泥鳅绝难逃过这一剑,不料在剑气及体的瞬间,他竟然能凭空改变姿态,扭曲变幻,避开这致命一击,完全打破了前世的物理常识。不过花泥鳅身负恶名十余年,为害江湖而逍遥法外,原本也不太可能就这么轻易被干掉,倘若真的被自己一剑杀死,反倒有些恶名之下、不副其实了。 好在这一剑斩伤了他左腿,让其轻功大减,只要缠住他,等一众高手赶到,就是他丧命之时。 这个道理花泥鳅同样心知肚明,咬牙忍痛,左手挥动一把奇形短刺向李昱扑来,他的步伐极为诡异,好似泥鳅长虫一般忽左忽右,游动前行,偏偏速度奇快,眨眼便到面前。 短刺当头落下,同时手腕急颤,直线进击同时刺尖的角度和方向又不断变化,让李昱根本无法确定他究竟要刺向哪里,极尽险恶机变之能事。 李昱当然晓得自己招式上的斤两,若是被花泥鳅贴身,只怕三招两式便要交代。哪敢与之近战搏斗,抬手便激发一道剑气隔空斩去。 花泥鳅腿上带伤,行动大感不便,面对锋芒毕现的剑气,实在没有迎面而上的把握,没奈何只得向一旁闪开。 李昱毫不停顿,反手又是一道剑气斜削而来,花泥鳅无奈再次退开。 一连七八道剑气劈出,迫得花泥鳅左躲右闪,不住后退,眼看二人距离越拉越远。 花泥鳅身形虽退,心中却狞笑:这小孩是修炼天才不假,但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竟不懂得珍惜节省真气,你小小年纪,就算是从娘胎开始练功,又能凝聚多少真气。一会儿你真气耗尽,看我如何收拾你,不戳你十个八个洞,难消我心中之恨。 要知道寻常二流高手最多也就是发出十来道剑气、刀气而已。不看准机会,谁肯这样大肆挥霍! 于是花泥鳅只在丈外游走闪避,不再上前抢攻,哪知李昱大开大合,纵横挥洒,十七八道剑气使出,不见分毫衰减,反而锐意更盛。 花泥鳅做梦也想不到,李昱小小年纪便已开辟气海,体内真气生生不息,恢复极快,虽不能说用之不竭,百八十道剑气肯定是没问题的。 二人便在香闺中生死搏杀,花泥鳅越打越是胆寒,凶悍之气消退殆尽,惊惧之心暗生。这小男孩随手发出剑气,仿佛无穷无尽,难道他已是气海境的高手,再看他的年纪,这根本是没可能的事嘛!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越来越痛,只怕等不到对手真气耗尽,自己先要失血倒地。何况眼前局面明显是中了计,用脚趾想也晓得不知多少高手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再不走,我命休也。 一念至此,退意萌生,不过要走也非易事,二人交锋,若是转头便跑,把后背卖给对手,结果可想而知,至少要去掉半条命。 眼珠一转,打定主意,要逃命,先得拼命。藏于袖中的右手猛然探出,五指急弹,五六根弯弯曲曲的奇形钢针划出诡异的弧线射向李昱全身。 花泥鳅眼珠转动时,李昱便大生警惕,转眼间数点幽冷针刺带着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不禁心中大惊,本能后退,他可没练过接发和躲避暗器,这么多暗器同时打来,不免生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感。 后退不到一尺,双腿便碰上刘小姐的闺床,刹那间福至心灵,反手抓住床上的大红牡丹锦被,真气勃发,灌注其中,同时身形如陀罗般高速旋转,大红锦被瞬间在身外绕了一圈,形成一道朱红屏障,钢针纷纷射中锦被,被急速带飞。 花泥鳅眼中现出毒蛇般狠厉的光芒,纵步前冲,凝聚平生功力,蚰蜒锥向锦被中的李昱恶狠狠刺去,一股黑青色螺旋厉芒自锥尖呼啸而出,直入锦被之中。 大红锦被被那螺旋型的邪异厉芒搅得四分五裂,如红花彩蝶般片片飞舞,突然,一道绝艳的雪亮剑光自下方飞射而起,如惊虹一跃,正中花泥鳅面门。 原来李昱心思机敏,挚动锦被护体时便蹲下身来,伺机反击,果然一举奏效。 花泥鳅发出一声凄厉骇人的惨嚎,转头撞破窗子冲出房去。 一道狰狞恐怖的伤口出现在他脸上,斜着斩断了他的鼻梁,左眼骇然变成一个血窟窿,眼珠已不知去向。 此刻,花泥鳅惊恐万分,近乎疯狂,直奔后墙逃去。 眼见距离后墙不过三丈,忽听一声断喝如炸雷响起:淫贼,拿命来。 迎面一柄巨大的方头禅杖泰山压顶般落下, 广安寺方丈,赤面罗汉智昆和尚,率先出手,好个花泥鳅不退反进,向前一扑,曲身低伏,如长虫般贴地飞掠,速度不减,间不容发的从大和尚胯下窜过。 没等他起身,白家长老白晟武从右侧杀到,运剑如风,直刺其头顶百汇大穴,花泥鳅深知此刻若是停下,被众人围住绝对死路一条,凶性大发,不闪不避,左手一甩,蚰蜒刺化作一道幽暗冷光飞射白晟武前心,后者当然不肯与其同归于尽,飘身让开,长剑只在他右臂留下一条三寸的伤口。 还未跑出三步,一道棍影夹带沉重的风声拦腰横扫而来,看似缓慢,但恰好出现在花泥鳅逃走的必经之路,呜呜作响的破空声更让人明了这一棍的威力绝不逊与第一击的巨大禅杖。 此番出手的是担山棍胡雄,白家总教师爷。 生死关头,花泥鳅亦爆发出积年巨寇的看家本领,长棍及腰之时,腰背奇异的扭曲转动,硬受了这一击,靠奇功化去棍上的劲力。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却借这一击之力,高高飞上墙头,还趁势避过了总捕头林如虎劈面打来的厚背铁尺。 就在花泥鳅刚喘了一口气,待要继续逃命之时,长啸声起,头顶一暗,举头望去,一片云影当头罩下,那是一抹如云刀光,刀光甫落,便已锁定花泥鳅身形,一见那刀光,花泥鳅便知道此生最大的危机就在眼前,当下再无任何保留,五颜六色的光华接二连三在他身上亮起,或抵消或挡住那云片般的刀光,可任他如何躲避奔逃,直到光芒耗尽,也没能逃出绵绵不绝的刀光,被卷入其中,惨叫声再起,花泥鳅跌下墙头,左臂赫然已与身体分离。 永安镖局总镖头常景明,无愧为永安第一高手,一出手便显出超乎众人的武道修为。 一柄黯淡无光的长刀笔直斩落,惨叫声戛然而止。墙角下,辛三爷缓缓收刀,为祸多年、恶贯满盈的花泥鳅尸首两分,终于伏诛。 待刘员外得知恶贼花泥鳅已经伏法,喜极而泣的将众人请到大厅,大排酒宴,先奉送每人雪花白银千两,李昱淡然一笑称已得了宝剑,银子就不要了,刘员外见大祸患消除,小气病复发,顺势道:如此也好,小童子一会儿多吃点,好快些长个儿,哈哈。 却见众高手皆以古怪眼神向他看来,更奇怪的是席间众人对那小童子都极为客气,林如虎还特意起身敬了一次酒,就连地位崇高的总镖头常景明也含笑与李昱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话。 对于身份从小英雄跌落成小童子,李昱并不介意,笑意不减,津津有味的品尝桌上的美味佳肴。 刘员外不知内情,一头雾水,参与围捕的一众高手却心中清楚,今夜最大的功臣正是这个看起来俊秀斯文,人畜无害的小男孩。花泥鳅凶悍、狡诈的的本事他们都亲身领教,虽然每人不过交手一招,但除了常景明之外,没人是花泥鳅的对手,若是一对一,能保住性命就是好运,即便常景明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更大可能也不过是击败对手而已,想要伤他,绝不容易。而李昱与花泥鳅二人搏杀,算起时间,至少交手十几招,结果更是花泥鳅身受重创,落荒而逃,无论李昱用什么方法办到的,都足以让众人尊敬。 世上让人尊敬的方式有很多,实力无疑是含金量最高的那一种,无关年纪。 第八章 风波骤起 刘员外毕竟久历商海,不是见识浅薄之辈,回想起席面上众人的表现,越品味越是觉得不对,心中隐隐感到犯下了什么大错,坐立不安。 付出不菲代价后,终于从林如虎口中得知事情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便亲自带上白银千两和丰厚礼物,登门谢罪,委屈得好似被老公抛弃的小媳妇般,一见面就死死抓住李昱的小手,顿足捶胸,眼中带泪,道:小公子恕罪,小老儿有眼不识人中龙,慢待的小公子,大罪,大罪。 李昱见刘员外声泪俱下的投入表情,微觉好笑,仿佛回到前世的商场,商人果然古往今来都是同一种人。 瞬间把握到刘员外心中所想,李昱并未让其为难,彬彬有礼的谦让一番后,便道谢收下礼物,送刘员外出门,回身望着小山般的各色礼物,特别是那承于精美的红墨漆盘之上的一锭锭雪花白银,和着初生的阳光,发出炫目迷人的光彩。 李昱的目光只是稍一停留便移开,轻轻摇了摇头,前世曾经孜孜以求的财富,如今已不能让他为之心动。实力决定眼界,世俗普通的金银财物对他意义大减,干脆的直接交给铁牛处置。 与此同时,走出老远的刘员外长出一口气,心中暗道:谢天谢地,总算圆过这一场,这李昱不愧少年英杰,并不计较自家的慢待,单凭这份沉静大气,日后成就便不可限量,这样的人物,自己竟看走了眼,莫非真的是老了。想到此处不由连连叹气,可惜后继无人,偌大家业只有一个女儿,要是这李昱再大个七八岁招个养老女婿就好了。 这次围捕花泥鳅的最大收获不是金银,而是其随身携带的一本武学秘籍【灵游功】,正本自然由实力超众的常景明收入囊中,其余四家,各自手抄了一本。 对于李昱而言,这本秘籍弥足珍贵,【灵游功】分为两部分,其一是名为灵游步的轻功身法,另一部分为灵游劲,是一种既能配合灵游步,又可单独运用的奇特功法,最擅长借力和化力,可惜这部分是残篇,所载有限。 只看了一遍,李昱便知道这灵游劲是一门了不得的功法,涉及到的经脉窍穴众多,只比他修炼的练气诀相差少许,根据他的经验,越是高级的功法真气运行越复杂,这点绝不会错。 能修行的武技实在有限,李昱将精力集中在灵游功上。 转眼一个月过去,灵游功小有进境,身法速度大大提升,李昱心中却越来越困惑,灵游功是一门奇特的功法,最大的特点便是高速运动中突然转向和变幻身体姿态。 可他施展出来总觉有一种生硬别扭,好似两点间以直线相连,转折时总有一个微小的停顿,间断不畅。毫无那种圆转流畅,运行随心之感。 比之花泥鳅施展出来的灵游功亦大大不如。 虽然由于心性问题,花泥鳅将本就以“奇”字著称的灵游功练得失之诡异,但在流畅性方面远胜李昱。 这也暴露出李昱的最大短板,缺乏名师高手的指导,只能靠自己摸索,在武道,特别是行气技巧方面,缺欠颇多。 辛三爷这方面的见识还不如李昱,二人都陷入瓶颈,不得破解。 明了这不是苦练能解决的问题,李昱与辛三爷打了招呼,回青砚谷住上几日,看换个环境心情,能否激发灵感,取得突破。 眼见距青砚谷已然不远,大雪忽至,狂风怒号,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洒洒飘满视野,天地一片苍茫迷蒙,李昱脚下加紧,干脆运起灵游步,在风雪中急行。 忽听不远处隐约传来呦呦的哀鸣,赶到近前才发现山崖下枯草从中一只棕色黑纹的小狗状小兽正在不停嘶叫,见生人过来,本已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兽挣扎着站起来,东倒西歪的向李昱走来,一双乌溜溜呈暗青色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昱,满是哀求之意。 李昱心中一紧,猛然握住袖中的短剑,警惕的打量四周。苍尧山中多有凶兽恶狼,可不会有什么流浪狗,这小兽应该是一只小狼崽儿,若是母狼和狼群赶来,少不得一场恶战,狼这种生物最护幼崽,残忍狡猾又特别记仇,往往不死不休。所以与狼群搏斗最好便是斩尽杀绝,一只不留。 狼群并没有出现,小狼崽跌跌撞撞的来到李昱脚下,执着的试图爬到李昱鞋上。李昱迟疑片刻,终于做出决定,伸手将小狼崽托起,显然这是一只走失的小狼,很大可能便是从山崖上滚下来的,漫天风雪吞没了幼崽的气息,打消了狼群找回它的希望。 这样的天气,没有母狼照顾的小狼崽绝对活不过今夜,只是狼这种动物,基本是养不熟的,收留一个日后几乎是注定的反骨仔,李昱颇感犹豫。 望向不远处的青砚谷,老道士的面孔仿佛浮现眼前,当初的自己是否也如这垂死的小狼般眼巴巴的求救呢!李昱叹了口气,也罢,就算是你我有缘吧,不过是一只小狼,也不指望你将来有所回报。 以李昱今日的武功,便是十只成年恶狼,斩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青砚谷中住了十日,灵游功的突破仍然没有半点头绪,李昱又回到了百威武馆,只是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李昱毫无责任心的给它取名小黑。 不想辛三爷见了小黑却大为惊讶,告诉李昱他捡到宝了,这是一条相当罕见的低级灵兽,或者说是妖兽,青睺狼,天赋风属性,成年后能驭风飞奔,口吐风刃,战力远超一流高手。 小黑真的灵性十足,听到辛三爷说他是低等灵兽,不满的用淡青的眼白翻了辛三爷一眼。 李昱想的却是小黑长大后,若为非作歹,是否制得住它,要不要干脆掐死算了。似乎感觉到李昱的不善,小黑乌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却晃晃悠悠的跑到李昱脚边,讨好的伸出舌头,舔他的鞋子。 望着那又憨又萌的样子,李昱实在下不去手,暗叹:不教而诛是为妄,日后好好教育吧。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灵游功的进境微乎其微,好在修行练气诀,李昱体内真气日见雄厚,气旋不断扩展,让他不至于一无所获。 这日傍晚,武馆中只剩辛三爷、李昱和铁牛三个,铁牛买了不少鱼肉,要做上一桌丰盛的晚餐答谢李昱。 原来前日,李昱将小周天引气诀正式传授给了铁牛,铁牛不晓得其中利害,辛三爷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早知李昱身怀道家顶尖功法,不然怎能小小年纪打通任督二脉,真气有成。只是高级功法太过宝贵,岂敢奢求。 李昱人小心大,沉稳有度,能主动将功法传给铁牛,实在是铁牛几世修来的福分,定要铁牛给李昱跪下磕头。 李昱笑着拦住铁牛,对二人道:我与馆主和铁牛有缘,一见如故,不必拘于俗礼,这小周天引气诀是仙岩宫的基础功法,算不得太高深,但胜在根基牢固,循序渐进,风险与瓶颈都极小,日后开辟气海,步入一流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铁牛这才吃惊的长大嘴,一流高手,那可是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啊,自己未来竟也有这样的希望吗! 只听李昱继续道:馆主,您修炼的虎咆诀是残简版本,编撰时又不用心,只注重实战威力,进阶困难,几乎没可能开辟气海,成就一流,且对身体经脉损害颇多,消耗生命之力,折损寿元,请您也转修小周天引气诀吧,以真气修复经脉与气血,如此还能恢复不少生机和寿元。 辛三爷早就明白其中道理,可始终没有可转修的功法,唯一的机缘还因为一大憾事和倔强的性格而放弃。 时至今日才得偿所愿,郑重的对李昱深施一礼,三人相视哈哈大笑,畅快之极。 李昱只觉得困扰自己多日的焦躁苦恼一扫而光,心思恢复灵动。 铁牛兴奋之下一人包揽晚饭,从厨房端出一个大木盆,里面呈着一尾尺长的花鲤,伸手捉时,花鲤猛的一弹跃出木盆,在地上噼噼啪啪跳个不停。 李昱脑中轰的一声,一个念头炸开,灵光闪现,灵游劲,这不正如灵游劲的妙处嘛!无从下手的难题,终于有了解开的方向。 此后百威武馆中的诸位师兄便常常见到小师弟一人安静的蹲在一个特大号的木盆边,手持草棍,不时的去捅盆中的小锦鲤。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小黑已长到一尺有余,浑身绒毛褪尽,换了一身油亮细密的黑毛,细腰长腿,尖吻竖耳,很有些不同凡狗的气势。 李昱则初步掌握了灵游功的精妙,灵游步飘忽不定,最难得的是变向换位时的那种流畅自然,竟有几分游鱼行波,妙若天成之感。 这年,百柳镇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河堤上的百株古柳早早便抽枝发芽,泛出新绿。 李昱又回青砚谷小住了几日,再回百柳镇,便感觉气氛不对,路上行人变颜变色,一种恐慌的暗流在无声涌动。 赶到武馆,一见面铁牛就拉住李昱沉声道:出事了,镇上出了怪事,丢了好几个小孩儿,咱们邻居家的小花也不见了。 李昱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六七岁,梳着两个小辫子,总爱在头上戴几朵鲜艳野花的活泼可爱的小女童的样子。 心中泛起不祥之感,沉声道:铁牛哥,别急,把情况仔细给我说说。 听铁牛说完,李昱心中不安愈加浓重,离开不过几日,镇上竟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从三日前,每日镇上都会有一名孩童失踪,已经有一男两女三个孩子不知所踪,最大的男孩不过九岁,最小的就是小花,才六岁。 这在百柳镇历史上是从未有过之事,诚然百柳外来人口众多,鱼龙混杂,亡命之徒大有人在,但在镇中却很少有生死搏杀,那种事大多在镇外便解决了,特别是本地人口极少受到牵连和伤害。 馆主呢? 馆主带人到镇中巡查凶手去了, 李昱眉峰一挑, 铁牛叹了口气,解释道:镇上的捕快马三炮辞职不干了,昨日县里的林捕头来了一趟,了解情况后也连夜走了,再没消息。据说有些大户人家已经要逃去永安县城了。 闻言李昱再无法保持平静的态度,形势竟坏到如此地步, 正在此时,辛三爷阔步走了进来,一见李昱便大声道:李昱,你回来的正好,快与我去内堂。 李昱边走边问道:可查到什么线索? 辛三爷双眉紧皱,道:真是怪事,三个孩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杀人不难,可要将尸体藏的如此隐蔽,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李昱讶道:没有用狗吗 辛三爷面色更加沉重,道:怎么会不用,说起来渗人,不管多凶猛的猎狗恶犬,闻了失踪者的气息,走不了多远就屎尿齐流,趴伏于地,不敢前行。 李昱看了看进镇后就惶惶不安的小黑,决断道:让小黑试试,您不说他是灵兽,肯定比那些狗儿强的多。 小黑果然没让众人失望,在小花家转了一圈,锁定小花的气息,便战战兢兢地带领众人来到河堤上一株高大的古柳之下,辛三爷咬牙吩咐众人:挖! 挖下去足有一丈深,一具小小的尸骨被拉了出来。 与其说是尸骨还不如说一具小小的骷髅,色泽晦暗,仿佛经过了上百年的时光腐蚀,身上没有半点衣服布片和能表明身份的物件。 随同前来的小花父母也无法判断这骷髅是否就是小花。 一个最多死去两天的尸体怎么会衰败成如此模样。 李昱却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不能以常理解释的现象,心中一动,伸手掰开小骷髅的下颌骨,露出一口细小的牙齿,回头问小花父亲道:小花现在正在换牙,她缺了几颗牙。 片刻之后, 李昱的小脸紧绷,目光亦冷的让人心寒,旁边传来小花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声,尸骨的身份已经确定就是小花,凶手依旧没有半点线索。 第九章 河堤惊魂 9、河堤惊魂 是夜,月晦星暗,天幕阴沉,内堂中辛三爷犹豫再三,终于从床板下一处黑色秘匣里取出一张信笺,这是一张极为奇怪的纸,成六角形,色泽暗黄,显然年头不短,比寻常纸张两倍还要厚上几分,纸上布满龟甲蛇鳞般的奇纹,最奇怪的是这些秘纹不是画上去,而是仿佛天生长在那里似的。 辛三爷斟酌良久,才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正而重之的放入火盆中引燃,火蛇翻卷,怪纸一霎间化为灰烬,同时一道青烟腾起,一股玄奥莫测的气息直冲天际。 远处一双昏黄枯萎的眼珠忽然幽光大盛,向镇中望来。 李昱当然不晓得刚刚发生的一幕,回想起白天的情形,怎么也无法将那腐朽败坏的骷髅与童真可爱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胸口闷得呼吸不畅,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索性起身,推开房门来到院中,心中依然烦躁莫名,忽然生出出去走走想法,不想惊动旁人,来到墙角下,刚要跃起,脚下传来一股拉力,低头看去,正是小黑的尖嘴咬着他的裤脚。 李昱蹲下身小声道: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小黑死死咬住裤脚,坚定的摇头。 李昱只好道:那我们俩一起去,小黑马上松口点头,同时用眼神警告他,你骗我,我马上就叫! 一把提起小黑,李昱双脚点地,纵上墙头,飘身消失在夜色中。 灵游身法展开,李昱全速飞奔,料峭冷风扑面而过,烦躁之感稍减,停身站住时,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来到河堤,白日那株古柳旁。 心中不由一惊,只觉得周身上下忽的生出一种阴冷寒意,更可怕的是这寒意不是来自体表,而是仿佛从心里凉起,直叫人浑身发冷。 伸手将小黑放在地上,小黑的表现比白天还要夸张,竖起的双耳背后,颈上的毛儿纷纷立起,不安的望向四周,嘴里不停的呼噜呼噜低吼。 月色愈加黯淡,朦胧凄凉,堤上不知何时腾起一层浓雾。 猛的,小黑朝着一株古柳声嘶力竭的狂吠起来,一个幽灵般的老太婆忽然间从古柳后出现了。她背上仿佛背了一口无形的大铁锅,让她整个腰都弯的不成人形,整张脸都朝着地。她手里提了一个极古老的灯笼,老旧到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李昱的右手握紧剑柄,诡异到极点的氛围反倒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你是什么人,他平静问道。 老太婆的脖子奇异的扭曲,让她的脸竟然抬了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足以引发噩梦的笑容,道:我已经太老了,老到名字也记不住了,不过他们都叫我怨婆婆。 李昱不为所动,继续问道:失踪的孩子是你杀的, 怨婆婆浑黄的眼珠转了转,承认道:是呀,三个孩童,都是我杀的。 你与他们有什么仇?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李昱沉声问道。 怨婆婆喋喋大笑,笑的几乎要留下泪来,道:傻小子,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们,怎么会与他们有仇,哈哈。 李昱的声音微微颤抖,道:那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怨婆婆好容易收起笑容,道:因为我高兴,想杀人而已。 她抬头望着浓雾外迷茫凄楚的月光,道:每次看到这美的让我心碎的月光,我就忍不住想要杀人,嘻嘻。 李昱小小的身体都无法遏制的轻轻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出离愤怒,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灭绝人性、丧心病狂。这怨婆婆绝对是一个恶魔,以杀人为乐的恶魔。 突然,漫天浓雾飞旋急转,一只枯瘦嶙峋如鬼爪的手掌从中探出抓向李昱心脏,爪未至,阴寒腐朽的气息已让李昱浑身如坠冰窖,血脉似乎都被冻住,生不出半点力气,丧命就在眼前。 生死关头,李昱体内气旋如星河飞转,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高速礴发,瞬间挣脱怨婆婆的阴气锁拿,一道雪亮剑光惊虹般从袖中冲出,斩向鬼爪后的黑影。 鬼影闪动,忽而退去,怨婆婆一声怪笑:小娃娃倒有两下子。 李昱的心跳成一线,方才怨婆婆突然出手,若非他出剑及时,让对手未及发力,此刻已开膛破肚、横尸当场。 更古怪的是怨婆婆闪身后退时,布裙飞起,露出一双大红绣鞋,红的如同狰狞的鲜血,尤为可怕的是鞋面上绣了一只碧绿的奇形恶鬼,两只鬼眼仿佛是活的,死死盯住李昱。 怨婆婆呲呲一笑,道:你这小娃娃也不老实,竟然喜欢看女人的脚,那好,婆婆就让你看个够。 身形晃动,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左侧后方,一脚弹出,踢向他腰椎,这一脚若是踢中,最好的结果也要下身瘫痪,余生在床榻度过的命运,实是恶毒到了极点。 李昱身子忽地后仰,陡然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让开怨婆婆致命一脚的同时,右手一翻,雪亮的短剑掠过鼻尖向后急刺,剑气激射,凝成一线,嗤嗤作响,夺然直钉怨婆婆面门。 这临阵创招,超越常规的精彩一剑,让强如怨婆婆也大感意外,再没有戏耍的余力,急切间只得闪身暴退。 李昱妙招逼退强敌,身形猛地弹起,一声唿哨,头也不回,毫不停顿的向前狂奔。灵游步瞬间发挥到极致,风驰电骋般向镇中逃去。 小黑听见唿哨,夹紧尾巴,如一道黑烟般紧随其后,速度竟超过李昱,不消片刻就跑到前面。 怨婆婆并不追赶,只是露出一个古怪的讥笑,似嘲讽又似有几分惋惜。 手中古老的灯笼忽然自燃,碧油油的火苗蹿起,如恶魔般翻卷升腾,噼啪作响,怨婆婆幽幽道:去吧,把那小娃娃的魂儿给婆婆捉回来。 无声无息间仿佛一个极可怖的存在自灯笼中冲出,月色都暗了一暗。 眼见便要逃入镇中,李昱脚下加紧,跑在前面的小黑突然停了下来,破命的狂吠。李昱心中一惊,前方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事物,小黑却好似遇到到了最恐怖的天敌般,叫的凄厉渗人。 握紧手中短剑,李昱小心翼翼来到小黑旁,以往明丽的月光此刻说不出的幽暗阴森,仿佛隐藏着莫名的凶险。 惊叫着的小黑忽地跳开,李昱只觉得眉心一阵尖锐的刺痛,一股异常邪恶冰冷、深入骨髓的森寒直贯脑海。转生后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死亡恐怖。 几乎在遇袭的一瞬间,李昱小小的身体猛然一折,如受惊的鱼儿般反向弹开,与此同时手中短剑带着雪练般的剑光向前疾刺。 剑光照亮黑暗,却没有斩中任何东西,前方空无一物。 李昱站起身,凝神四顾,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小黑再次大叫,李昱毫不犹豫的就地一滚,一股阴冷气息从脸庞划过。 月光下,李昱挥动短剑,剑气无差别扫射,皆是徒劳。小黑每次大叫,他便以最大能力闪转躲避,仍被阴寒气息几次扫过,只觉得通体寒彻,渐渐麻痹,行动不灵。 心中暗道:不好,这是什么鬼东西,看不见,打不着,这可怎么办! 猛然觉悟,该死,这不是鬼东西,根本就是鬼!那老太婆看起来就不是好人,这鬼定是她招来的,我说她怎么不追来灭口,原来是派来一只鬼杀我。 猜到对手是什么东西对眼前局面并没有什么实质帮助,李昱还是一看不到鬼,二伤不到鬼。 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小黑叫声更急,大概鬼也被小黑叫烦了。下一刻,小黑呼的凌空飞起,撞在一块大石头上,头破血流,改为呜呜哀嚎。 李昱飞身将小黑操起抱在怀中,见小黑眼睛瞪的溜圆,虽然血流不止,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正不知该如何闪躲,猛然间,小黑那暗青色的眸子中映出一个惨绿的鬼脸,额头生角,口处一个黑通通的洞儿,最骇人的是一双墨绿的鬼眼,充满了怨毒憎恨的恶念,让见过这鬼眼之人夜夜噩梦,无法解脱。 李昱反手擎剑橫削,剑气如虹,眼见鬼头被一剑枭首,飞起老高,又忽忽悠悠的落回原处,没半点伤害,李昱只看得头皮发麻,这恶鬼根本无惧剑气,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死,分明是无解的死局啊! 瞳孔中两支鬼爪高速迫近,李昱再次狼狈翻滚,同时双眼紧盯小黑的瞳孔,好歹能看清恶鬼的所在。 急切间,一滴小黑的鲜血飞起溅落在鬼爪之上,忽然看到恶鬼张大嘴惨呼,鬼眼中露出痛楚和畏惧之色。 心头灵光乍现,这恶鬼怕小黑的血。 想起前世传言,黑狗血破邪,小黑作为灵兽,自然比黑狗还要厉害几分,鲜血克制恶鬼也在情理之中。 一念即此,手上不停,短剑掠过小黑头上的伤口,剑身沾满鲜血,翻手向恶鬼斩去,在恐怖的鬼脸上留下一个巨大的伤口,这次恶鬼的伤口没有立即愈合,反而痛得哀嚎不止,颜色都黯淡了几分,竟转头跑了。 李昱暗道侥幸,趁机抱紧小黑,逃回武馆。 听了李昱讲述,辛三爷眉头紧锁,道:兹事体大,竟有鬼道邪修在百柳镇施展邪法,这不是我们应付的了的,得马上找人去永安求救! 若无仙门高手出面,便只能让镇中百姓逃难了,总好过成为鬼道祭品,死后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看了看李昱,又道:本来你是最好人选,但你伤了恶鬼,只怕它已记住了你的气息,绝不会放你离开,只好让铁牛去了。 镇子中闹恶鬼的消息一早便疯传开来。 有机灵老练的寻宝人火速离开,有大户人家拖家带口的准备到永安县城避难,更多的平民百姓还是在惶惶不安中等待,祈祷厄运不会降临到自家头上。天下虽大,哪儿都不好过,背井离乡的决心不是轻易可以下定的。 太阳落山,没人知道,最后的逃生机会已经失去。 第十章 百鬼湮日 10、百鬼湮日 午夜时分,遍布古柳的河堤上,某一处,忽然泛起浓重如墨的黑雾,很快便笼罩了整个河堤。月光仿佛也失去了色彩,阴风四起,隐隐有鬼哭低嚎之声回荡,似乎转眼间成了阴冥鬼蜮。一个高大的身影自迷雾中当先走出,他一袭黑袍,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却让人根本无法看清面孔,因为一团阴寒浓郁的黑气缭绕在他脸上,不住变幻形状,忽而如恶鬼,忽而如邪灵,忽而如冤魂,诡异之极,又强大莫测。十几个同样打扮的黑袍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古怪邪恶的怨婆婆此刻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迎接道:恭迎宗主大驾, 原来为首的黑袍人乃是苍尧山北面的幽州境内有名的魔道邪派六鬼宗宗主,此次亲自携门中长老、护法等一干精英大举出动,越界而来,是为了一件事关六鬼宗兴起,而暗中密谋了数百年的大事。 原来这小清河下隐藏了一条极为罕见的地煞阴脉,最利蕴养鬼物,被六鬼宗上任宗主偶然发现,施展鬼道秘法种下百株古柳,抽取地煞阴气,以养百鬼,用来炼制一件鬼道奇宝,这鬼宝威力巨大,耗时也极为惊人,前期准备竟然超过两百年之久。 幽深黑雾中,六鬼宗主低沉阴森的声音响起:此次是本宗有史以来最为重大的行动,事关未来千年兴衰大计,尔等不得出任何差错,否则休怪本座无情,将尔等打上魂钉,点为魂灯。 群邪趴伏于地,颤栗道:请宗主放心,属下自当尽心竭力,不敢懈怠! 六鬼宗主左手高举,掌中托起一个小小的微雕般的祭坛,黑白相间,白色为骨,密布各种诡秘的黑色癸纹,充满邪恶,阴森、毁灭,死寂之意,让人只看一眼便生出魂魄被吸入其中,九死不得解脱的感觉。 手掌猛的扬起,祭坛被抛到半空,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祭坛中冒出大股大股的黑烟,体积急剧变大,落地之时已足有方圆十丈,群邪按方位盘坐在祭坛各处,各祭法器,一时鬼影重重,阴气沸腾。 六鬼宗主珍而重之的捧出一幅画轴,喃喃自语道:师尊,您老人家冥府有灵,弟子终于等到这一天,您两百多年前布下的棋局,今日要收官了。请您放心,此宝练成,弟子修为将再上一层,达到您老人家也未曾抵达的境界,一定将六鬼宗发扬光大,完成您的心意! 将手一抖,画轴腾空而起,无风自动,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操控着,呼的展开,宽约三尺,长度足有三丈,画面苍白透绿,并非是纸,而是不知何种生灵的皮儿炼制,上面画着幽绿色的一百头各型鬼物,每一个都散发着强横可怖的鬼王气息。一条惨绿的阴龙贯穿画面,鳞爪张扬,鬼气森森。 没有人托举,画轴就这么自行漂浮在祭坛上空,阴风呼啸之声大作,静静流淌的小清河忽然泛起层层波浪,现出一个个湍急诡异,形如鬼眼的漩涡,好似有什么肉眼难见的恐怖之物挣脱束缚,从中冒出。百棵古柳也纷纷摇动枝叶,伸向画轴,如鬼魅附体一般。 一道道古老阴凝的气息向画轴涌来,投入其中,画中的百鬼和阴龙仿佛渐渐苏醒般有了生命。 六鬼宗主面色的黑气剧烈扭曲,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目光,道:百鬼阴龙屠,真的可以练成了,为了这一天,等了足足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个日夜,只要再过一日,百鬼阴龙图就将炼成,加上镇中过万生魂献祭,必将威力无匹,哈哈哈哈,狂笑过后,忽而厉声喝道:开启阵法,不得放任何人离开,知道了吗。 群邪面上皆有喜色,齐声称是。 可怜镇上所有人的命运便被残酷决定。 其实早在两百多年前,百株古柳被种下时,他们的命运就同时被种下, 第二日,清晨,天色分外阴沉,天地间仿佛隔了一层黑纱,镇中人发现一层暗淡的黑雾将百柳镇彻底包围起来,形势诡秘到了极点。 李昱跃上屋顶,遥望河堤,往日清晰可见的景致变得阴晦难明,风帘翠幕般的古柳隐约带了几分张牙舞爪的狰狞,让他心头更是沉重不安。 黑色雾气越来越浓,透过的阳光也越来越稀少,百柳镇变成一个阴暗的世界,不少人,胆大的,或胆小的,纷纷逃出镇子,惨叫声此起彼伏,走入雾气中的人再没能回来,其命运可想而知。 李昱望着辛三爷,问道:馆主,铁牛能搬来救兵吗? 辛三爷声音低沉,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不想骗你,我也想铁牛能搬来救兵,但这只是一个希望,懂吗! 李昱闻言只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辛三爷又道:其实救兵一定会有的, 心中默算了一下时日,道:少则三日,多则七日,救兵就会到了。 李昱诧异的看了辛三爷一眼,不知他为什么会如此肯定,此时此地却没了细究的心情,叹息一声道:可惜我们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今日便是三月十五,十五之夜,月色正圆,恰是鬼物大行其道的时候,只怕今夜他们就要动手了。 李昱的估计还是太乐观了,不知道强横的法术可以扭转阴阳,颠倒日夜。 黑色鬼雾像一个大罩子,将百柳镇方圆十里笼罩其中,太阳都似乎被鬼雾吞没,只剩下一个惨白黯淡的影子,时近正午,天却愈来愈黑暗,对面都难以看清人的面容,犹如末日来临。 留在镇中的所有人都来到东西长街之上,面对危险,人们总习惯于聚集在一起,好像这样便能给自己壮胆似的。 鬼雾已经漆黑如墨,内有重重魔影时隐时现,鬼泣哀号之声不绝于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镇子中缓慢而残酷的涌来。 看着离自己愈来愈近的黑雾,一个身高不足五尺,尖嘴猴腮,瘦小精干的年轻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等死的绝望,尖叫道:我是窜天猴庞怲,路过的探宝人,咱们无冤无仇,我把银子都给你,放我离开吧! 伸手从怀中掏出十几块大小不等的银子,投向鬼雾,不等同伴反应过来,嗖的纵入鬼雾中,单论速度,已不在李昱的灵游步之下,果然无愧窜天猴之名。 下一刻,骇人听闻的惨叫骤起,乌黑的鬼雾中跌跌撞撞现出一个人影,一步一步向众人走来,身上的衣物都消失不见,赤身裸体呈现在众人面前,却没有一人笑得出来。人们已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脸上、身上的肌肉都已腐烂发黑,随着他每走一步,眼球,鼻子,耳朵及身上的腐肉不断脱落,化为黑色的血水,短短五步,就已经变成一具骷髅,栽倒在鬼雾边缘。 一个马脸汉子见了同伴的惨状,大受刺激,如痴如狂吼道:恶鬼,该死的恶鬼,老子是来进山寻宝的,放老子离开,想要老子的命,老子炸死你! 说着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乌黑的鹅蛋大小的浑圆铁球,甩手向鬼雾中抛去。 该死,是霹雳子,快闪开,身边识货之人一边惊叫着招呼同伴,一边向后全速逃开。 笑话,霹雳子乃是江南霹雳堂的独门火器,威力惊人,一旦炸开,方圆十丈难逃活命。这马脸汉子也是半疯了,随手扔出这大杀器,连他自身都在杀伤范围之内。 鬼雾中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响,连火光都被湮没,依旧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向镇子中蔓延而来。 被困在镇中的寻宝人超过百位,见了此情此景,皆自骇然,再无侥幸之心。除了拼死一搏,别无他法。其中至少二三十人掏出了保命之物,各种各样的符篆,激发之后,纷纷射向鬼雾。 一时间火光,雷音,冰刺,金刃,巨石,五颜六色的光芒不停闪烁,却都好似泥牛入海,在黑雾中沉寂消失,看不到半点有用的效果。 李昱与辛三爷目光相交,都看到对方眼中无尽的绝望,这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力量,甚至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长街上的众人也明白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残酷的结局,绝望的哭泣声越来越大。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澎湃的潮声,遮天蔽日、浓稠如墨汁般的鬼雾自极高处突兀裂开,一条大河从天而降,带着汇聚百川,一往无前,奔流到海的雄浑壮美,从高空奔涌而来。 气势恢宏,磅礴之极,好似九天银河,一朝倾覆,冲下凡尘。 凝神细看,每一股波涛,每一朵浪花都是由锋锐无匹的剑气凝聚而成,数以万计的剑气幻化成这条天外长河,以将整个天地都冲破的威势倾泻直下,洪涛海啸般的剑浪撕裂长空,席卷大地。阻挡在前面的一切事物,转眼间便被摧毁吞没。雷火刀剑都无法撼动的诡异黑雾在这剑气长河面前竟如烈阳下的残雪般飞快消融。 黑白祭坛之上的六鬼宗主及众多黑衣高手心中都生出感应,一贯引为依仗、至阴至邪的阴殇鬼气正在极速崩灭,惊恐之下纷纷举头望去,刚好见到无穷无尽的剑浪向他们席卷而来。 剑气充斥祭坛的每一寸空间,六鬼宗群邪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瞬间被吞没, 目光所及的一切,上下左右,全是纵横呼啸的剑气,群邪不分先后同时被汹涌的剑浪斩中,各种护身秘宝,强悍鬼物,甫一闪现便遭斩破,连同主人一同被切成碎片。 唯有六鬼宗主激发了刚刚炼成的鬼道至宝百鬼阴龙图,百道凶戾鬼气喷涌而出,化作百头巨大无匹的鬼王阴兽在他身侧,凶鬼厉魄同时现身,嘶吼咆哮,不求伤敌,只求自保,逃得一命就好。 然而,在这几近天威的剑气前不过是螳臂当车,万千剑气聚成一个方圆足有百丈的巨大漩涡,将他环绕其中,仅仅一息连人带图都被绞杀成尘,灰飞烟灭。 盘绕在百柳镇上空的阴殇鬼气一扫而空,温暖和煦的阳光重新洒满大地,阴鬼邪魔消失殆尽,没留下半点气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知何人发出一声尖叫,声嘶力竭的痛哭起来,那是恐惧到极点,劫后余生的爆发。 各种怪声连绵不绝,有人狂笑,有人嚎叫,有人默默流泪,有人虔诚拜神,高呼神佛保佑,有人如呆如痴,人生百态,一时俱现。 李昱亦被深深震撼,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在他心中升起,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那如滔滔大河、晴空霹雳般的一剑, 这一剑,惊才绝艳、盖世无双! 心底一个声音在不停呐喊:这才是我想要学的剑法,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回过神来一看,正是辛三爷,他眼中满是复杂难明的情绪,大声道:别发呆了,走啦,回武馆。 第十一章 人中第五 回到武馆,辛三爷似乎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兴致,默默坐在椅子上,表情似惊似喜,似羞似愧,不住变化。 李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想要劝解,却又无从说起,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辛三爷自己解决自己的难题,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有这样的担当和觉悟。 整整一天,辛三爷都沉浸在奇怪的情绪中。 第二天一早,李昱来到河堤上,见百株古柳,每棵树上都有一道贯通的剑痕,生机灭尽,只会渐渐枯萎腐朽。当然堤上不止这百株古柳,还有更多它们的子孙生机勃勃,迎风招展,舞动枝条,卖弄柔美的身姿,迎接早春的到来。 回想起昨日那神武绝威的一剑,李昱心中仍禁不住荡气回肠,不由自主的亮出短剑,演练起剑法来。 当然那剑气长河的神威李昱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哪怕照猫画虎也是无从下手,实是境界差距太大。 于是翻来覆去施展的还是那一招斩马剑,一刀两断。一剑接一剑劈向小清河,剑气破空,激得浪花四溅,声势倒也不小。 忽听耳边一个声音笑道:小朋友,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昱心中大惊,开辟气海以来,他的五感大幅提升,任何人接近到两丈之内,都会生出感应。今日竟被人贴近耳边都未发觉,怎能让他不惊。 转头看去,一个葛衣男子站在不远处一株垂柳旁,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年纪在三十上下,中等身材,相貌平常普通,双目锋芒内敛,却隐隐有一层温润晶莹的光华,让李昱明了,此人绝非看起来那般平凡。 他嘴角的笑意中带着几分悠闲自得的味道,却有种惹人好感的真诚与洒脱,让人自然而然生出亲近之心。 腰间挂了一个一尺多长的黄皮酒葫芦,背后斜背一口三尺长的黑色连鞘长剑。 明了来人绝非凡俗,李昱躬身施了一礼,道:不知前辈招呼小子有何事。 葛衣男子不疾不徐的踱步到近前,才道:我见你练的有趣,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你的真气练的不错,不过剑法嘛,呵呵, 李昱见对方神色坦荡,虽有调笑之色,但并无恶意,道:前辈好眼力,小子只学过这一招斩马剑法,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要我指点,却也不难,不过,先要回答一个问题,你为何练剑?葛衣男子道。 小则强身自保,大则扶正却邪!李昱毫不犹豫答道。 葛衣男子目光变得深邃莫测,表情似笑非笑,道:小小年纪,竟作如此大言,你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天眼中,何分正邪,君不见多少良善之人,百般忍让,难得善终,多少邪恶之徒,坏事做尽,逍遥快活。正又如何,邪又如何! 淡漠却坚硬如铁的话语似利刃直入李昱心灵,话中所言不正是自己前世的真实写照吗!仿佛结疤的伤口陡然撕裂,刺痛的感觉一如昨日,若是前世,李昱或是自嘲一笑,或是沉默无语,可今日的他心态不同以往,虽隐约感觉对方说出这番话别有深意,胸中仍有一团火腾起,大声反驳道:不错,纵然如你所说,天地无正邪,可人心自有正气,每个人胸中都有一杆秤,称量善恶!若天道不彰,大丈夫自当替天行道,扬善抑恶,匡扶正义,使正道畅行于天下。 葛衣男子闻言不由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不止,笑声纵情豪迈,长鸣不绝,激荡于河水与远山之间,仿佛山川也被他的豪气感染,回声应和。 李昱话一出口,便觉奇怪,今天自己怎么如此冲动,不愿被此人看轻似的,心中凛然,此人竟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实在高明得可怕,不由低声道:“我知道自己本领低微,面对您这样的高手,说出这样的大话来徒然惹人嗤笑,你尽管笑好了”。 葛衣男子收住笑声,首次连嘴角边那丝悠闲笑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神色郑重道:“小朋友,你误会了,在下是笑你所言正合我意,当浮一大白。” 说罢右手一翻,腰间的葫芦变戏法似的来到手中,长吸一口,转头望向李昱,眼中闪现赞赏之色,道“你不须自卑,道法和剑术可以修行,但一个人的品性和胸襟往往却是与生俱来,难得改变,你有这样的心胸和气魄,天下何人可以嘲笑于你!” 豪爽磊落的大气,尽显无疑,让李昱为之心折,开口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葛衣男子一笑,道:我是谁,你猜猜看,若是贴到一点边儿,我便指点你什么是真正的剑法,如何? 李昱闻言心思高速转动,对方摆明了心怀善意,有考教和指点自己的意味,仔细看这葛衣男子的面孔气质,突然生出一种感觉,脱口道:您莫非是馆主,辛三爷的……,说到这里,停住话头,迟疑起来。 葛衣男子笑着接口道:能猜出我是辛三爷的朋友,也是难得,算你过关了。 李昱犹豫一下,道:您不仅是馆主的朋友,还像是。。。。。他的亲人。 葛衣男子双眼霎那间光华大盛,一现即逝,又恢复平常,但神情中多了几分玩味,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一瞬间,李昱只感觉对方目光如实质般扫过自己的身体,仿佛所有的秘密都已被对方洞悉,甚至所思所想,一切都已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好在李昱经过黑暗空间的磨炼,意志力极为坚定和凝练,明白这不过是一种错觉,是双方修为相差太远所至。况且对方并未刻意为之,只是不经意间显露的实力,已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恭敬答道:我也说不出原因,只是一种直觉,您与馆主虽然相貌不近相似,但在气质上,仿佛总有几分一脉相承,正直、坚定、无畏、不屈,嗯,主要就是这四种。 葛衣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小小少年感觉之敏锐,让他微感诧异,须知这万里燕州能让他感到诧异的事情着实不多。 抚掌道:你猜对了,我与他是同族兄弟,我叫辛武,排行也在第五,我的朋友都管我叫辛五。 此刻的李昱还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否则定会被惊得目瞪口呆。 江湖有言,辛五辛五,人中第五! 这里的人指的是人榜,所谓人榜,不是一洲一界,而是包含了诸天万界,各个智慧种族的生命,年纪在一甲子之内的高手榜单! 由神秘莫测的天机门发布,一年一榜,人榜上榜名单有一千之数。而人榜前十,若不中途陨落,很大机会能成就至高无上的境界。 人榜中对于辛五是这样描述的: 排名:第五, 姓名:辛武, 年龄:三十八岁, 师承:太和山,真武宫, 佩剑:玄渊,真武宫四玄神剑之一,后天灵宝九重,集万年寒铁、玄龟甲与墨麟角炼制,水土双属性,威力惊人。 修为:主修功法,真武七截剑,神武镇天功。玄境二重,实战击杀玄境五重强者万魔渊赤囫魔神。 评价:外圆内方,大巧不工,人族同代第一人!假以时日,当执掌真武剑! 真武剑:先天灵宝,天下十大名剑之一!曾为玄武大帝佩剑。 你可千万别以为第五这个排名没什么了不起,人榜可是包含诸天万界一切种族,有些洪荒异种,后裔出生就是先天境界,而且天机门还有一个引人争议的规定,洪荒异种从化为人形后计算年龄,譬如真龙血脉,化形后其实就已经是玄境高手了。所以人族在前期是非常吃亏的,人榜之中很多年份,前十之中一个人族都没有,辛五的排名已经是近三百年来人族的最高排名! 辛五走到一棵垂柳下,随手折下一根纤长柔软的柳枝,道:看好了。 李昱点头,眼珠不错的紧盯辛五,只见他嘴角笑意收敛,眼中神光涌起,手腕一震,柔软的柳条陡然笔直,枝上的十几片柳叶被真气激得四散飞射,然后随风飘落,辛五终于动了,只见他忽地扬臂疾刺,迅如闪电,猛然间,惊雷破空之声大作,震得李昱双耳都隐隐发痛。 待雷音散尽,才发觉纤细的柳梢上穿满了柳叶,竟无一片漏网。 辛五看着被惊得目瞪口呆的李昱,悠然道:这便是真正的内家剑法。 李昱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脱口问道:辛五爷,昨天那一剑使出来的人便是您吧? 辛五淡然道:随手而为罢了。对那样石破天惊的一剑,没有自傲,没有得意,平静的仿佛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昱却知道辛五所说没有半点虚假,因为那一剑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且留有余力,威力控制在恰好诛杀了所有邪魔,又未伤及任何一个无辜者。 心中揣想若是全力出手,那一剑又会是怎样的威势。 内心不由得火热起来,眼中亦闪现精光,接着问道:那便是天境的剑法吗? 辛五微微摇头,道:所谓天境是先天境界的简称,关键处是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将体内真气由后天转为先天真气。并生出灵识。不过先天境形成的终究是幻象,我昨天那一剑已超出了先天范畴,达到玄妙之境,又称玄境。 玄妙境,李昱眼睛一亮,道:先天境之上便是玄妙境吗?馆主都不知道的境界。 辛五道:不错,只有到了玄妙境,才能初步窥探天地造化的奥秘,修炼神通。不入玄境,皆是蝼蚁! 李昱好奇不止,道:那玄境之上又是什么呢? 辛五道:你这小家伙还真是贪心,修行者能迈入玄境者百万中未必有一,玄境九重,每一重又不知要难住多少人,不过你我有缘,告诉你也无妨,玄境之上便是那至高无上的虚境,步入虚境,便成为诸天万界真正最顶尖的存在。 说到这,轻轻拍了拍李昱的小脑袋,道:那些东西离你太远,说说你的剑法吧,因为门规所限,我不能将门中剑法传授给你,但你要记住一句话,师法天地,神通自足! 李昱身躯猛然一震,这不正与老道士留下的练气诀中扉页上所写的,一切神通变化,皆师法天地也,如出一辙吗! 察觉李昱的异常,辛五问道:怎么,以前听说过这句话? 差不多,李昱老实答道:爷爷留下的练气诀中有一句话与此类似。 辛五点头道:类似就对了,其实各大门派中都有相关记述,只是能领悟到哪一步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抛开招式不说,剑术中的基本动作不外乎刺劈挑削,绞云抹撩等。其中前三式又是基础中的基础。我方才给你演示的就是刺字诀,想象一下夏日里燕子于空中捕捉飞虫时,不禁速度奇快,更要根据飞虫的飞行变化随时调整方位,刺字诀就要模仿燕子捕食,目标是活的,所以剑也应该是活的。 李昱双眼闪亮,喜不自胜的大声道:原来如此,果然精妙,我明白了! 辛五看了看李昱兴奋过头的表情,摇头笑笑道:再说这劈字诀,你的那式斩马剑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劈字诀的神髓在于“势”,要有一往无前,劈山断流的气势,说着手一挥,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气势浑然雄起,纤细的柳条再次绷得笔直,劈向小清河,刹那间宽达十丈的河面仿佛静止了一般,河水被当中截断、一分为二,分断处露出布满卵石的河底,下一刻又恢复了流淌,一切如常。 不待李昱从震惊中恢复,辛五继续道:再说挑字诀,恰巧一只青头飞蝇在二人面前飞过,辛五手腕轻抖,柳枝扬起,将飞蝇迎头挑了回去,却又不伤它分毫,飞蝇猝不及防,扭头急飞,柳枝再起,又将它原路挑回,任飞蝇如何上下左右飞逃,总逃不过柳枝的迎头一挑,足足十次,枝条垂下,飞蝇嗡嗡叫着逃走了。 辛五问道:看出什么了,真的明白了吗? 李昱沉默不语,思绪飞转,总觉得抓住了什么,又一刹那被它溜走! 沉默很久,李昱才小脸通红,道:请辛五爷指教, 辛五这才语重心长道:你很聪明,又勤奋,但过于注重修为和技巧,流于表面,其实剑术的本质是力、气、意三者合一,共同作用于剑,将剑真正变成自身的一部分,用心来练剑,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以心练剑。气与剑合,意与剑合,从而达到身剑合一,进而心剑合一的境界。 李昱愧道:辛五爷,我错了,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了。 辛五哈哈一笑道:你小小年纪就能开辟气海,自然有骄傲的本钱,我当年可比你差远了,之所以给你泼冷水,是希望你少走些弯路,以你的资质,将来前途远大,超凡脱俗只是时间问题。 李昱不由心中火热,道:辛五爷,我也有机会练成你那样的剑法吗? 那是自然,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还得从头练起,辛五说着将剑术的基本技巧一一讲解给李昱。 第十二章 不忘本心 12、不忘本心 李昱将自己的师承原原本本的讲给辛五。 这个无须隐讳,被人一眼就看出开辟气海,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以辛五的修为和人品,又怎么会贪图他任何东西。 当辛五听说李昱不久将去仙岩宫,再转往云荡山青霄宫,双眉微皱,多了一分凝重,沉吟片刻才开口道:这么说来你爷爷是被仙岩宫排挤出来的,仙岩宫只是青霄宫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附属门派,青霄宫本宗便有数万之众,附属门派数以千计,世家过万。你的资质自然没问题,但要出头,也是三分人事,七分天命,而且青霄宫分为七殿,内情十分复杂,你若愿意,可随我入真武宫,直接成为内门弟子,以你的资质不出十年必为真传弟子,未来玄境可期。不知你意如何! 李昱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爷爷口中的陈国大宗仙岩宫不过是青霄宫附属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门派罢了,而青霄宫内又是如此庞大与复杂,自己本指望在青霄宫中出头后,再借势将爷爷的灵位接回仙岩宫,看来难度比之前所想不知大了多少倍!前世的经历让他太清楚一个无名小卒想在数万之众的庞大国企集团内出头是一件多大难度的事儿。更勿论青霄宫中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怪物比比皆是,利益纠葛,盘根错节,复杂程度远胜前世。 喜的是居然可以入辛五的法眼,拜入真武宫,峰回路转,一条光明大道就在眼前! 可想起在老道士坟前许下的诺言,本应立即答应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憋了好久,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话,辛五爷,您能给我说说真武宫和青霄宫吗? 好在辛五并无责怪之意,道:真武宫建宗于四万年前,开山祖师便是玄武大帝,以剑道闻名于世,镇派武功为真武七截剑,传承至今,算是天下一等的宗门。 青霄宫比真武宫更加古老,乃是天地间最古老的宗门之一。宫内又分为七脉,又称七殿,各有传承,神通绝技不胜枚举,我也不能详知,就不与你细说了。 那,青霄宫有和真武七截剑同样厉害的剑法嘛? 这个自然是有的,辛五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崇敬之意道:就剑道论,青霄宫可谓执天下之牛耳。 李昱惊讶道:比真武七截剑还厉害! 辛五神情庄重道:也不能这么说,真武七截剑是天下最强的剑法之一,足以以此入道,但同样强大的剑法,青霄宫至少有三种,这便是差距所在。 李昱明白了,青霄宫顶尖剑术虽多,但自己学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在真武宫自己可以得到最高传承,当然这也要靠自身展现出相应的实力。实力不够怨不得任何人,但起码能保证得到公平的机会,这个几率比在青霄宫不知要大几千倍! 心中暗想,若是老道士得知自己能有这样的机缘也会高兴地眉开眼笑、举双手赞成吧! 老道士肯定深知仙岩宫和青霄宫中修行的艰难和凶险,否则也不会在是否传功给自己一事上如此纠结。老道士一心为自己着想,对自己有利的事他定会支持。 想到此处,李昱终于点头道:我愿意随辛五爷您去真武宫。 略一犹豫,又道:走之前我想回青砚谷看看。 辛五满口答应,道:你可知我为何会来百柳镇,三哥数日前传信给我,一是请我解决镇中闹鬼之事,再就是向我推荐你入真武宫。 李昱心中泛起无法形容的暖意,辛三爷并不知道自己的师承,能将真武宫这样的仙缘引荐给自己,且不声不响,不求回报,果不负侠义本色。 返回武馆的路上,李昱提及辛三爷的心事,辛五轻叹一声,道出其中原委。 原来辛三爷本是卫阳城辛氏一族的嫡子长孙,自幼好武成痴,一心习武,刚满十五岁那年,当时的辛氏族长,也就是辛三爷的亲爷爷偶然救下一位真武宫的道长,为表达谢意,道长答应带一位辛氏族人入真武宫修道,这可是千载不遇的机缘。要知道辛氏一族最多也就算是土财主,真武宫对它来说不啻为天上骄阳,连仰望的资格都欠奉。 辛三爷问讯自然欣喜若狂,以为非己莫属,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辛老太爷没有选择自己的亲孙子,而是选了当时只有八岁,出身旁支庶子的毫不起眼的辛五。 辛三爷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多处拜师无果的情况下加入的陈国军队,而辛老太爷焦急之下,一病不起,撒手归西。 事实证明辛老太爷眼光的精准,却负了自己的孙子,给当事人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昨天,辛三爷目睹了那傲世惊天的一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使不出那样的剑法,才彻底明了老太爷的眼光与当日的良苦用心,愧悔难当,情绪激荡,难以自持。 百威武馆内堂,辛氏兄弟独处了整整一个时辰,出现在李昱面前时,辛三爷双眼通红,辛五眼中也有淡淡的伤感。 终于解开心结的辛三爷宣布,将带铁牛返回卫阳老家,武馆就此关门。 李昱在为其高兴的同时,心中难免几分不舍,人生七苦伤离别,意气相投,同生共死的朋友却不得不天各一方,从此万水千山,相见不知何日,这便是人生! 有人说,离别是为了下一场相聚,可再次相聚时,是否还有今日的情怀! 所以李白在秋风词才会有【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的感叹。 依依惜别后,辛五拉起李昱,背后的玄渊剑玄光绽放,将二人包裹其中,下一刻,腾空而起,如一道玄虹划过天际,不过数息就抵达青砚谷,又狠狠的震撼了李昱一次,照他估算,至少二十里的直线距离,不到半分钟时间,这个速度已经不逊于后世的喷气战斗机的最高速度。 望着熟悉的山谷、茅屋,乃至一草一木,这里是他今世的第一个家,如今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李昱是一个极念旧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即将迎来光明前途的兴奋,反而有种淡淡忧伤,没有什么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无论是人,还是物。 当夜二人便留宿在谷中,月上中天,李昱仍默默站在老道士坟前,如松,如柏。 翌日清晨,辛五来到静立一夜的李昱身前,轻声道:好了,我们该起身了,以后自有机会回来看的。 李昱缓缓转过头,眼中仍有挣扎之色,渐渐的,挣扎之色褪去,目光变得坚定而明亮,开口道:辛五爷,对不起,我不能跟您去真武宫了。 辛五仿佛并不感到意外,平静道:你决定了, 李昱点头道:决定了,我不能忘记对爷爷许下的诺言, 辛五沉声道:可你选择的路并不好走,我相信你爷爷若是活着,决不会让你走这条路。 您说的没错,若爷爷在,一定会让我跟您去真武宫。 辛五继续道:也不会有人怪你没有信守诺言,天下人都明白这种情况该如何选择。 李昱抬起头,目光迎着辛五的双眼,道: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诺言不是说给别人听的,而是说给自己的。既然许下了诺言,总要为之努力吧,哪怕最后没做到,也对得起自己的心,若是随随便便就放弃了,那还能叫诺言吗! 如果爷爷只能让我的修行之路到仙岩宫为止,我一定会跟您去真武宫,可现在我有机会到青霄宫学艺,只是因为前路艰难就心安理得的放弃了,跟随您去真武宫,这样的话,我无法面对自己! 我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很傻,请您不要怪我! 辛五眼中再次亮起神光,目光中有讶然,更多的是欣赏与赞叹,动容道:你做出这样的选择难能可贵,我也要为你竖起大指,何来怪你一说。 辛五神色从容,声音却变得铿锵有力,道:这世上有些所谓的聪明人,他们善于变通,总能找到最好走,最安全的路。在任何地方,任何领域都能混的如鱼得水,潇洒快活,他们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也习惯了避难取巧。 但是,你要记住,那些只是小聪明罢了!因为通向巅峰的成就之路,从来就没有好走的,更不会什么捷径可言,当你选择了那些简单容易的道路的同时,也就绝了自己的强者之路,选择了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弱者。 真正的强者必然拥有坚强的意志,不会轻易被外界环境和情绪影响与左右,不会被逆境击倒,也不会被顺境迷惑,坚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此不懈努力。 巅峰之路从来都是艰难无匹,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在绝壁上攀爬,显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当你不放弃自己的理想,坚持攀登,于是大多数人都会议论你,嘲笑你,把你叫做疯子和傻子! 其实你也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路线是否能抵达巅峰,哪怕路线是对的,稍有不慎同样会摔得粉身碎骨。 可当你有幸登临巅峰,你会成为他们口中的传说和仰视的风景。你是天才的故事会被他们到处传颂。 天才与疯子的区别就在于你爬上了山顶,还是摔死在山下。 而当你俯瞰他们时,会发现他们真的已经与蝼蚁无异。 井底之蛙与井外之蛙,眼中的天地是完全不同的! 说到这里,辛五语气一转,道:当然,我们很难从一开始就找到一条对的通往巅峰的道路,总要经过修正甚至从头再来,变通也是必不可少的,但坚持本心,不轻言放弃更重要。哪怕走了弯路,只要你坚持往上爬,总有一丝成功的可能,而一旦放弃,就只能成为看客和围观者了。 你既懂的变通,又能不忘本心,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第十三章 何之为我 13、何之为我 说到这里,辛五似乎引动了某种情绪,双目闪动智慧的光华,谈性大发,道:传说佛主悟道时曾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凡夫俗子以为这是在说佛法无边,神通广大。对于我辈修行者来说这却是宝贵的箴言。 何为我!这里说的我指的又是什么? 对于“我”有不同层面的意义,最低层面的含义,是指身体,由血肉骨骼等物质组成的实实在在的身体。 比身体高一层次的“我”是五感,分别是眼、耳、鼻、口、身五种器官带来的五种感觉。我们通过五感认识天地,也认识自身的我。比如我们通过眼睛看到自己的模样,通过鼻子嗅出自我的味道。 比五感更高一层面的“我”是意识,何为意识,觉知是也,五感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等各种感觉信息,在脑海中形成的觉知就是意识,是对自我和外部天地的感觉综合。意识建立在五感之上,高于五感。 比意识更高一层次的“我”是心性,又称为灵智,因为有了意识,人不断感知自我,认知自我,懂得了思考和学习,有了自己的思想、脾气和秉性。知、情、意三者合一,外感天地,映射内心,从而真正形成独一无二的“我”,不管这世间有多少亿万的人,“我”总是与众不同的,这才是真正的我! 这个“我”至高至贵,在精神层面上“我”与整个世界都是平等的!与任何神明、圣人都是平等的! 所以真正的强者根本无惧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不是要挑战世界,只为坚持自我! 我们潜心修行提升的归根到底就是这个“我”! 李昱听得心头剧震,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将“我”分析的如此透彻,作为一个成年人,前世浑浑噩噩几十年,从未对【自我】存在的意义有过这么深刻的思考,辛五的话为他打开一扇认识自我的全新大门。 对照辛五的话,前世的软弱更让他无地自容,经商失败固然有不可抗因素,但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少了份坚持,习惯了退缩放弃。 他郑重的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对辛五一躬到地,道:多谢五爷的教诲,小子谨记在心。 辛五忽而一笑,道:既然你不愿入真武宫,以后别管我叫什么五爷了,叫五哥吧。 李昱愕然道:这怎么可以,您是馆主的兄弟,年纪又比我大那么多,怎能乱了辈分。 辛五不以为意,道:咱们各论各的,你又没有拜我三哥为师,年纪就更不是问题,各门各派中年纪相差百岁的师兄弟数不胜数,真武宫中,我好几个师侄都已年过百岁,我师伯的年纪更是超2000岁,若是一辈儿一辈儿论起来那还了得,哈哈。 李昱这才想起这方世界人的寿命相差极大,更咋舌修行大成者的寿元。 又见辛五嘴角翘起,微微一笑道:怎么,对自己没信心,不敢做我辛五的兄弟。 李昱心中一热,豪情激发,这是两世以来第一次有大人物这样看重自己,这种认同给了他强大的自信心,昂首朗声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我虽不知道,却猜得出,五哥必然是叱咤风云、名动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今日我得五哥青睬,一定刻苦修行,他日武道有成,配得起五哥兄弟这个名头!请五哥受我一拜。 辛五端正衣冠,极为正式的受了李昱一礼,赞道:不愧是天生宿慧,豪气可嘉。 李昱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重生以来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轻易被辛五识破,不禁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只听辛五平静道:你不必惊慌,宿慧这种事,各大门派中并不罕见,大能者若不是死于非命,总有一部分人会选择秘法转世,保留部分记忆和思想。某些强大的智慧种族甚至会以本命传承的形势将核心功法和神通传给下一代,如真龙和凤凰等等。 李昱压下心中惊异,问道:五哥,你怎么知道我是生来宿慧呢。 辛五笑意悠然,道:人,没有能生而知之的,生而知之者必为宿慧。 李昱很想问问,为什么只说宿慧而非夺舍,不过这秘密只能藏在心中,注定不能与任何人分享,更不会蠢到问出口。 好在辛五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话风一转,道:此去仙岩宫两千里之遥,昱弟准备如何前往啊? 李昱洒脱一笑,道:若是认识五哥之前,只好一步一步量过去,到了地方再小心探看风头,见机行事。如今自然要烦劳五哥送我一程了。 辛五欣然道:坚持而不迂腐,不愧为我辛五的兄弟!鲲鹏尚须借风而起,何况是人! 此刻的李昱心结全开,豪情飞扬,朗声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小弟在此多谢五哥了。 二人相视大笑,酣畅之极。 大笑过后,辛五不无遗憾道:昱弟你不肯入真武宫,限于门规,为兄不能传你宫中武学,不过为兄年青时曾自创一式腿法,不在禁忌之内,就作为见面礼传授给你吧! 李昱大喜,辛五主动传授的功夫岂是等闲。 辛五来到谷中空旷处,停身站定,开口道:这招腿法是我当年与先天灵兽追云豹生死搏杀时有所感悟而成,我将其命名为豹尾彻云腿,又叫豹尾彻云鞭。 说罢身形闪动,右腿忽而弹出,整条右腿甚至身躯的脊柱都仿佛没了骨头的面条一般,再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又玄奥之极的弧线,命中丈外一棵古木,在踢中目标的瞬间,右腿猛然崩得笔直,爆炸性的力量勃然而发,在古木上留下一个深浅如一、清晰可见的脚印。 李昱拍手叫好,辛五自然笑纳,然后将招式与行气诀窍详细的说给李昱。 听了辛五的讲解,李昱更知这豹尾彻云腿的精妙高明,不由得赞道:五哥真了不起,竟能创出这样精妙绝伦的武功,小弟佩服之至。 辛五感慨道:追云豹不是我遇到的最强敌手,但那次却是我最接近生死的一次。那时我初入先天,又得到玄渊剑认可,意气风发,到落日荒原历练,没想到第一天就在荒地边缘遇到了一只追云豹,它速度太快,我根本逃不掉,只能拼死一搏,勉强挡了一招,错身时便给它一尾打中,若不是有骊龙软甲和师尊给的玄武镇冥符,当场就完蛋了,后来也是依仗玄渊之威才斩杀了它。 辛五说得平淡,李昱却听出其中隐含的凶险而惊心动魄,一连串问道:追云豹那么厉害吗,什么叫先天灵兽,和妖兽有什么区别呢,还有,五哥你的历练之地选的也太凶险了吧。 辛五扬起酒葫芦,大吸一口,长吐一口气才道:先天灵兽是指成年后拥有先天境实力的灵兽,其实到了先天境界,无论任何种族灵智都已不逊色与人类,只是思维与处事方式不同于人。还有,先天灵兽只是一个大致范畴,其中总有一些佼佼不凡者能突破种群的限制,成为更高级别的存在,如追云豹就有玄境级别的存在!而所谓灵兽或妖兽,不过是人类的称呼不同罢了。 至于历练之地,纯属是我运气不好,本来落日荒原的边缘只有初入先天境界的灵兽出没,正适合我历练。那只追云豹差不多是先天五转的水准,因为带了一只不满月的幼崽,大约为了躲避危险才来到荒地边缘的。 要知道,越是强大的种族越难产下后代,就追云豹而言,三分之一以上的追云豹终生没有后代,一半以上的追云豹一生只能产下一胎,只有十分之一左右才能产下两只以上。所以母豹对幼崽极为爱护,稍感威胁便失去理智,本能的拼命要消灭对手。当然这也是感觉对手实力不强,否则该是叼起幼崽逃命! 即便是龙族,拥有数千年寿元和高阶玄境的强悍实力,龙性又好淫,留下后代无数,可真正能传承血脉的也不过屈指可数,天道如此。 李昱点头附和道:这是必然的,否则神龙满天飞,麒麟多如狗,岂不天下大乱。 辛五闻言大笑。 沉吟一下,李昱还是问道:后来那只幼崽怎么样了? 止住笑声,辛五转头向李昱望来,玩味一笑道:我将它送给羽神宗的一位朋友了,可还满意吗? 李昱尴尬的搔了搔头,自己的心思逃不过辛五的眼睛,道:五哥所为正合我意, 心中暗赞,辛五不愧人中之杰,所作所为磊落大气,一头先天中品灵兽的幼崽,价值巨大,无数玄境高手都趋之若鹜想养一只在身边,毕竟玄境灵兽的幼崽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有命得到也未必有命去养!譬如你捡到一枚神龙蛋,孵化出来,你养一个试试,不用多久便会有一群神龙带着一大群近亲远亲打上门来,真正的户灭九族!九族都不止,因为方圆百里内的生灵只怕都要遭殃。 当然象龙族这样的强悍又喜欢组团打群架的玄境种族属于特例,除了至高无上的存在,其他很少有人敢惹它们。 对一头还没满月、没有记忆力的幼崽,辛五没有选择自己养作灵宠,也没有高价卖出,而是送给合适的朋友,就为了能让小豹得到善待,易地而处,换做自己,大概也会是同样的选择吧。 毕竟亲手斩杀了它的母亲,再将它养为灵宠,尽管大多数人都会这样做,但这肯定不会是辛五和自己的选择,不是怕它将来反噬,而是心结难解。 真正的朋友,可能脾气不同,性格完全向左,但肯定拥有相近的价值观和道德标准,志同而道合,不在于相处时间的长短,更不会介意彼此身份的高低,年龄的差距,与财富的多寡。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辛五,想必辛五看自己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会心一笑,脱口道: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 辛五闻言微微一怔,目中神光湛然,赞道:好句,格高气盛,意象非凡! 李昱不好意思道:前世一位文豪的佳句,一时兴起,借用的, 辛五有感而发,道: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 李昱也叹息道:可惜他一生蹉跎,壮志难酬,坐拥万夫,霹雳惊弦的豪情,终成烟云。所以我今生只求“一世逍遥,直抒胸中意” 这是李昱第一次说出今生的目标,辛五抚掌大赞。 二人感慨半晌,李昱道:五哥,可否让我见识一下豹尾彻云腿的真正威力, 辛五慨然应允,原地出腿,真气凝罡,幻作一条粗逾一尺,长逾十丈的黑色豹尾,优美矫健,每一根毫毛都纤毫毕现。下一刻,忽地甩出,如鞭如蛟,黑色豹尾瞬间绷直,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刚柔相济,力与速结而合一,直中十丈外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古柏,古柏立折,慢慢倾倒,这时李昱耳中才传来罡气裂空的惊爆声。 辛五道:这是初入先天的力量,若运用玄境的力量,足以开山裂谷。下面我给你讲讲力、气、意三者的关系和奥妙,这不在门规禁止之列,我说与你听,但不可外传。 李昱不知道的是辛五此刻所讲的虽不是门规禁止,但却是武者最宝贵的修行感悟,除非至亲好友,传承弟子,绝不会传他人,可见辛五对李昱的看重与期望之高。 因为指导李昱修行,二人在谷中又多住了一天。 临行之际,还有一事须安排妥当,李昱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小黑留在青砚谷。 看着小黑极为人性化的不舍眼神,李昱心中也多了份牵挂,伸手到小黑颌下,最后给它抓了次挠,轻轻拍拍它的头顶,狠心起身离去。 第十四章 初到仙岩 崇翠山距陈国都城平京一百二十里,大名鼎鼎的仙岩宫就坐落其中,作为陈国五大宗门之一,气度自然不凡,一丈三尺的朱红色高墙上嵌着黄绿相间的琉璃瓦,显得既威严又华丽,如一条赤龙盘踞山间,整个仙岩宫占地超过二百亩,殿、阁、楼、台林立,大小房屋五百余间,宫中修行的居士将近千人。 这一辈的掌教真人张浩然更是先天境界的超级高手,在偌大陈国都是威名赫赫的顶尖人物。 张真人不但修为高强,胸中亦有城府沟壑,仙岩宫在他的带领下势力不断扩大,蒸蒸日上,声威日隆。在五大门派中已仅次于已传承八千年的古刹香林寺,稳居第二。 唯一惹人非议的便是其大权独揽,宫中实权者多为张姓子弟,或其心腹附庸,颇有变为一家一姓的势头。 不过张浩然手腕高明,近十年来,反对者或退隐或出走,已听不到与其分庭抗礼的声音。 午后,养心阁中,张浩然正端坐一张暖玉云床之上,打坐行气,他已年逾百岁,但对于寿元足有三百年的先天高手而言,至少还有三个甲子好活。只见他须发如雪,打理得一丝不乱,面色却如婴孩般红润细嫩,配上一身墨绿八卦仙衣,好一派仙风道骨,活脱脱画中的老神仙。 此刻五心朝天,双目低垂,一团白雾随着他悠长平缓的呼吸绕在他身边不停旋转吸张,连带的周围四十九棵粗如儿臂的红烛都不断明暗摇动。 突然,张浩然蓦地抬头,双目霍然睁开,精光如电在室内亮起,一瞬间连烛火都黯然失色,他右手一挥,袍袖拂动,两丈之外的房门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猛地推开,透过房门看去,一道玄色长虹高挂苍穹,而常人难以察觉的是,照进他灵识的斩破云霄的剑气与再清晰不过的警告之意! 张浩然再难保持云淡风轻的仙家气度,满目皆是骇然之色,只因对方实力太过强横,身为先天四转的高手,他清楚的感应到对方这一剑若是落下,任凭自己有诸多宝物,秘术,和护宫阵法,仍难逃身死魂灭的下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和挣扎都是无用,面对如此的威胁,一向自诩足智多谋的张真人没有气愤和恼怒,只有惶恐和深深的不安! 玄虹分化出一道,自高空飘下,径直落在养心阁门前,玄光散去,一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现出身形,正是李昱。 从青砚谷出发,李昱就坐上辛五随手取出的一艘龟形飞舟,据辛五说真武宫使用的飞舟大多为龟蛇两种,以灵石驱动,适合长途飞行使用。其中龟形飞舟速度较慢,但内部空间较大,飞行平稳,蛇形飞舟速度较快,但狭长窄小;飞行波动较大,辛五一贯懒散的性子,龟形飞舟正合他意。即便是速度较慢的龟形飞舟,两千里路程也不过用了大半天时间,抵达仙岩宫后,二人并未急于露面,而是详细打探了宫中情形,发现情况比预想更差,辛五定下了敲山震虎之策,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李昱心中暗自庆幸,多亏辛五相助,不然面对张浩然摆明了要一家独大,排除异己的局面,想通过仙岩宫去云荡山青霄宫不知要经历怎样的难关。 张浩然起身,一步迈出,便来到李昱面前,上下打量,见眼前的小小少年,身姿挺拔,相貌俊秀,目若晨星,神情洒脱,特别是那种超越年龄、从容不迫的静气,让人过目难忘。 沉吟之余,正待开口,李昱率先施礼,道:晚辈李昱,见过真人。 张浩然面色已如平常,心中惊疑不减,客气道:免礼,不知你是谁家后辈? 李昱挺直身躯,郑重道:家祖父名讳李守余。 张浩然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原来是守荣的侄孙,眉眼中依稀还有守荣小时的样子,来里面说话, 又抬头望向空中长虹,转头问李昱道:不知哪位上仙大驾光临,可否一并请到屋中就坐。 李昱早已准备好了说辞,道:是大爷爷生前的好友,因路途遥远,特地送我来仙岩宫的。 说话间,虹光一敛,消失在天际,踪迹皆无。 张浩然顿感全身一轻,心头的重压之感散去,惊惧之心犹甚,对方来去自如,全无征兆,实是高深莫测! 脸上笑容更加和蔼,套李昱话道:不知是何方高人,你可知道姓名吗? 李昱恰到好处的略显畏惧道:那个怪人脾气大的很,我可不敢问他的事儿。 张浩然心中一紧,老奸巨猾的他当然不相信李昱会不知道神秘高手的名字,不过对方连名字都不肯透露,摆明了就是警告他不要耍花样,否则对方真有杀人的决心,毕竟青霄宫再厉害也不会为他满世界追杀一个不知名的神秘玄境高手。 打消了种种念头,张浩然兴致乏然,问过李昱的来意,又亲手验看了天星铁牌,便吩咐奉经童子先带李昱下去休息。 不过在天星铁牌入手的一刻,李昱隐隐的感觉到对方内心的悸动,那是贪婪和嫉妒的混合。好在辛五长虹经天的一剑彻底震慑住对方,否则绝保不住这块铁牌,小命能留住都是祖坟浓烟滚滚。 奉经童子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言语不多,处事老到,李昱两次尝试与他搭话,都被他以简明扼要又不失礼数的回答终止。便不再多言,跟在其身后,心中却对张浩然的评价又调高一分,一个上位者的水准高低从他身边人处最能体现出来,很多人通过其子女作为评价上位者的标准,大多数时候是不准确的,因为越是身居高位者与子女家人相处的时间就越短,而亲情又影响了他们对家人的态度,所以最好的参考对象是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通过他们可以大致准确的判断一个上位者的品性和能力高低。 奉经童子将李昱引到沐云院,简单交代清楚缘由便告辞而去。沐云院的掌院执事张怀远,不仅是掌教真人张浩然的亲传弟子,也是张氏族人,显然是嫡系中的嫡系。 他年纪四旬左右,中等身材,微微发胖,一张圆脸仿佛永远带着笑容,热情无比的拉着李昱的小手,嘘寒问暖说个不停,这回轮到李昱采用与奉经童子同样的策略,言简意赅的回答了几个问题,便推说赶路乏累,明日再叙。 张怀远没有丝毫不快,反而笑着告罪,亲自将他送到一处清净的院落,待李昱坚定回绝了四名伺候道童,表示一切满意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这是一处独立的小院,面积不大,三正四厢的格局,胜在清静雅致,室内陈设简约大气,绝不见金盘银瓶之类的奢华俗物,但一套桌椅是暗红色的赤桐木,坚逾精铁,千年不腐,凡火不焚。床具更是由淡黄色的香梨木所制,发出的清香有安神益气的奇效,皆是千金难买之物。低调之中暗藏奢华!昭显出五大宗门的气派。 不过据辛五所说,仙岩宫在陈国五大宗门里历史还是最短的,历史最长的香林寺传承已经超过了八千年,寺内一石一木都有典故传说,其深厚底蕴绝非仙岩宫可比。 天色尚早,李昱倚在床上闭目假寐,脑海却不曾停歇,思索今日的经过得失,忽听院门传来喧哗声。 一个声音大叫道:今天新来那小子,赶紧滚出来,少宫主到了。 李昱微微皱了皱眉,起身出门,院门已被人推开,十几个人一下子涌了进来。当中之人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衣着华贵,神情倨傲,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李昱,却并不说话。 身旁一个矮小干瘦如猴儿般的少年替他开口道:你就是今天新来的小子? 李昱面色平静道:不错,诸位有什么事吗? 那少年继续道:听说你是早年被扫地出门之人的孙子,还不快来拜见我家少宫主。 李昱见他年纪与那少宫主相仿,说话时一双溜圆的小黄眼珠不时转动,显然是精明狡诈之徒,自认为人多势众,来势汹汹,想以势压人,让李昱屈服,但在李昱眼中,来人不过是一群被宠坏的大孩子,幼稚到可笑。淡淡道:我来仙岩宫另有缘故,诸位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恕不远送。 见李昱直接下了逐客令,那少宫主急了,开口道:听说你有天星牌,拿出来给我看看。瘦猴般的少年连忙帮腔道:对,赶快拿出来给我家少宫主检验,别是哪里混进来的奸细。众星拱月般围在四周的一众少年纷纷出言支持,顿时乱作一团。 李昱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待喧闹声低了下去,才不紧不慢的微笑道:天星牌是掌教真人亲自验看过的,莫非你们以为掌教真人看错了吗? 此话一出,包括瘦猴在内所有少年一起闭口,笑话,掌教真人岂是他们敢质疑的,院内一时寂静无声,可见张浩然在仙岩宫中权威之重。 只有那少宫主还不甘心,道:只要你将天星牌献给我,今后就跟着我,保你荣华富贵。 李昱缓缓摇了摇头,坚定的表达了拒绝之意。同时心中暗暗替张浩然悲哀,至亲后辈竟是这样智商,十五六岁也不算小了,竟当众说出如此天真可笑的话来。不过想想他的年纪,也未必有机会接掌仙岩宫。 少宫主白净的脸儿一下子胀红,僵在当场,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那瘦猴儿少年机警,见自家老大受辱,跳脚大叫道:好一个狂徒,竟敢对少宫主不敬,童虎,还不快去教训他。 童虎是这群少年中最魁梧高大的,足有九尺开外,比普通的成年人还要高出一头,体壮如牛,天生力大过人,闻言大步向李昱迫来,粗声瓮气喝道:小子,交出天星牌,不然爷爷将你打出屎来。 说话间,右手当胸捣来,真气灌注右臂,发出呜呜的破空声,赫然已是聚气顶峰的二流高手。 李昱不慌不忙,待对方沙钵般的大拳头距离自己胸口不过一尺,才抬左手挡在胸前,劲气交击,嘭的响声大作,李昱站立当场,只是上身微微一晃,半步未动,童虎则蹬、蹬、蹬,跌出三步,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众人皆目瞪口呆,出乎意外。 看看人高马大的童虎,在看看孩童般的李昱,无不生出荒谬之极的感觉。 此刻方明白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童儿绝非好惹的人物。 李昱一招击退对手,心中亦暗自高兴,几日前他还做不到这般,听辛五阐说了力、气、意三者之间的奥妙,对“意”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领悟上还差了一层,但力、气合一,已可勉强做到,如此才能轻易击败实力本不逊自己的童虎。 瘦猴儿少年眼看情形不对,童虎已是这群少年中武力最强者,论真实本领,连开辟了气海的少宫主都无法相比,他都不是李昱的对手,单打独斗注定是行不通了,连忙尖声道:大胆小子,竟敢暗算伤人,大家一起上,狠狠教训他! 见局面有失控的危险,李昱小脸一沉,厉声断喝:住口!你们再若放肆,我可要到掌教真人那里去告你们,掌教真人一向公正严明,看会否轻饶你们! 众少年面面相觑,不知该冲上来还是怎地。 李昱直视当中的少年,那所谓的少宫主,道:你既然知道天星牌,便该知道青霄宫吧,且不说青霄宫本宗,单论附属门派便有上千家,世家过万,排名前一百位的门派和世家都有玄境高手坐镇,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要再这么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了,免得连累了张真人。 目光一转,又落在瘦猴儿少年身上,冷冷道:掌教真人虽年过百岁,但至少还有三甲子的寿元,你如此挑唆吹捧他的亲孙子,到底是何居心! 瘦猴儿少年顿时面色大变,冷汗直冒,这样的诛心之话若是落地张浩然耳中,他不死也要脱去一层皮。 口中分辨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人却下意识的不住向人群中退后, 少宫主恨恨看了李昱一眼,终于开口道:我们走。 第十五章 虹光射斗 接下来的几日,李昱终于清静,再没人来上门挑衅。 五月十五这天,他一早便来到养心阁求见张浩然,奉经童子通报后很快将他引入阁中,李昱绝口不提冲突之事,恭敬的施了一礼,朗声道:掌教真人,我从小就听爷爷说宫中有一块天降奇石,内蕴仙家无上剑法,可供天境之下的武者参悟,晚辈一直十分向往,此番有幸来到宫中,想见识一番,请真人成全。 宫中发生的一切,张浩然自然早就清楚,事实上也正是他严厉警告了那群闹事少年,李昱这几日才如此风平浪静,不过这样的事李昱不说,他自不会提起。只是对眼前这个小小少年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层阶,觉得李昱很是有些气度,而这种沉静大气与城府之深正是成大事者必不可缺的素质。 望着静逸自若,从容不迫的李昱,心中竟生出一种难以拒绝、无计可施之感。 联想到那隐藏背后的神秘莫测的玄境高手,心中暗自胆寒,无奈点头应允道:你乃宫中故人之后,这个自无不可,不过参悟仙岩只在每月十五月上中霄前后一个时辰方才有效果,每一人次限时一刻钟。你初来宫中,道路不熟,到时候我命奉经童子带你去吧。 李昱称谢,施礼退出。 这次求见目的完全达到,奉经童子名义上是带路,实际肩负护法的责任。毕竟参悟之时,意念进入到仙岩中,留在外面的身体自然需要看护。有代表张浩然的奉经童子照看,仙岩宫内可保无虞。 当夜,李昱随奉经童子来到氲仙院,一进院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中央一块宽七尺,高九尺,汉白玉般的整块大石。大石正面仿佛被利刃剖开般光滑如镜。此刻明月东升,高挂天际,月华如流水洒落在大石上,生出清辉般的银色光晕,正面看去变为半透明状,内中仿佛有云絮般的氤氲缓缓流动。 李昱忍住惊异,收回目光,见院中已经围坐了十余人,主事的氲仙院执事是一个五十出头的黒面老者,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一望便知道定是古板严厉之人,连那个少宫主都与童虎老老实实地坐在当中,不敢有半分越矩。 黑面老道见月近中天,人已到齐,起身宣布参悟仙石的次序,鉴于感悟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以每人一刻钟记,只有八人有幸在列,李昱被排在最后一位。毫无疑问这是最差的位置,那少宫主满脸挑衅的盯着李昱,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容,分明在说这便是得罪小爷的下场,孰料李昱并不在意,只是扫了他一眼,沉稳淡定的静坐等候,让那少宫主小脸顿时紫酱,暗自咬牙发狠。 金波西转,时光飞逝,排在李昱之前的七人都一无所获,仙岩没有任何异相波动,让人不禁暗自腹诽,所谓感悟之说是否骗人的。 终于轮到李昱,他悠然起身,不紧不慢来到仙岩前三尺处,自顾盘膝坐下,双目直视其中。 众人眼中,这小小孩童面色沉静,身姿挺拔,一身寒酸的灰布衣衫,无损他英姿分毫,此刻时过中霄,月华依旧,将仙岩和李昱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超然静谧意味。 让众人不由自主的专注看着,会否有异相出现。 李昱双眼合拢,全神贯注在仙岩之中,忽然意识轰的一下,进入到一个灰蒙蒙的神秘空间中,仔细打量身处的这方空间,唯有脚下的一丈方圆是勉强可以看清的实地,四周遍布浓雾,昏暗迷蒙,看不到尽头,亦没有任何出路。 按照前人经验,以意拟剑,向前方灰暗处斩去,首先李昱模拟的是斩马剑,一刀两断,经过辛五的指点,这一式剑法大有进步,带着开山断河,一去无回之势,斩向前方。 浓雾弥漫,略一波动,又恢复平静,剑光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李昱不禁挠头,自己所会的唯一剑法徒劳无功,这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只有辛五那神武绝威的一剑可堪借用,但自己功力境界相差太远,那一剑只见其威,不得其神,根本没可能模仿,不过这里是意识空间,没有修为的限制,可以充分发挥想象,能模仿出几分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思绪泛起,当日情形又重现于脑海,那如滔滔大河、晴空霹雳般的一剑是他毕生难忘的记忆,甚至无需细想便历历在目。 李昱心无旁骛地投入到那一剑之中。片刻后,身边虚空忽然响起水流涌动之声。一道溪流凭空出现,围绕李昱,不停流转。水势越来越强,由溪流变为小河,由小河变为大江,终于带着怒潮一线天际来的澎湃雄壮冲向迷雾, 浓雾似被触动,激荡起来,但仅仅一息,又恢复平静, 这回李昱真的挠头了,这一剑已经发挥了最高水平,依旧无功而返,自己还能使出更强的一剑吗?还是就这么算了! 不行,凡事贵在坚持,不可轻言放弃! 李昱苦苦思索,脑海飞转,回忆辛五那如天外长河,奔涌而来、雄浑壮美、无坚不摧的一剑,忽然心中灵光一现,冒出一句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精神猛地一振,豁然开朗,回想起前世孕育了中华民族五千文明的长江大河,从古至今,见证了多少王朝兴衰和生死荣辱,又有多少英雄豪杰,随着时光流逝都无情的消沉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唯有滚滚江河,不尽东流。 胸中剑意陡然发生不可思议的飞跃,剑意长河凭空再现,只是这次多了几分苍茫玄远,无可穷尽的意味,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时光与命运,任尔独霸一方的宗门世家,还是冠绝一时的至尊强者,展尽风流,最终都湮没其中。 苍茫世界,谁主沉浮! 不知不觉中这一剑带了一丝天地大道的意味,浩浩荡荡斩向前方。 浓雾中传来一声清鸣,不知什么东西应声而断,迷雾剧烈翻滚,急速向两侧退去,中间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距此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一处昏暗空旷的山洞中,一位闭目盘坐的披发老者蓦然睁开双眼,两道洞彻万物的神光在黑暗中陡然亮起,越过万水千山,穿透重重时空,向这边望来。深沉幽暗、如神明般不带半点人类情绪的眸子中,竟生出些许波动。 模糊人影同时张开眼睛,刹那间,一种恐怖到极点的感觉占据了李昱的心灵,空间被禁锢,时间被凝滞,就连灵魂似乎都被瞬间冰封,思维都变得缓慢和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魄散魂消。 好在这惨事并未真的发生,只是短短一瞬,一切恢复正常,模糊人影收回目光,气海处亮起光芒,随后上百窍穴依次点亮,构成一幅完整的行气图,三息后,光点熄灭,人影手中忽然多了一口长剑,一步踏出,人剑合一,施展出一式旷绝古今的无上剑法。 氲仙院中众人,包括前面七个一无所获的参悟者,都不曾离去,围坐一起等待李昱感悟的结果,不过绝大多数人并非看好李昱,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仙岩宫建立五百年来,参悟过的武者数以万记,真正有收获的据记载只有寥寥十几人,算下来平均三四十年才会有一个幸运儿,事实上最近一个甲子都没有这样的幸运儿出现了。 童虎低声问身边的少宫主,道:少宫主,您看这李昱能感悟到上乘剑法吗?忽见荧光涌动,整个仙石发出光彩,银色光晕扩至丈许,就在众人皆以为即将看到多年未现的异相,仅仅一息,银光又缩了回去,涌动平息,归于寻常。 童虎惊讶道:明明有了反应,怎么会又消失了。 那少宫主难以抑制心中喜悦,幸灾乐祸道,道:当然是还差了一点了。仙石岂是那么容易感悟的! 话音未落,嗡鸣大作,巨大的仙石颤动起来,随着清脆的响声,一道银白光华自其中喷薄涌出,腾空而起,直上苍穹,银色光柱高逾千丈,仿佛将整个天地贯通,中霄明月也瞬间失去色彩,黯然无光。方圆百里的生灵都被这奇景深深震撼! 围观众人不约而同站起,一个个呆若木鸡,目光茫然的长大嘴巴,忘记了呼吸。 张浩然独坐在养心阁中,目光却时不时透过大开的门户望向氲仙院的方向,虽然自恃身份,没亲自到场观看,可心中一直关注此事,总觉得李昱肯定会激发出点什么动静。 对于仙石,他的了解远超诸人,至今还清楚的记得最后一位感悟之人,李守荣,也就是李昱名义上的大爷爷,当年的异相如在眼前,银光湛然,可达一丈。说实话,这种异相在记载中只能列入下等,仍让当时寿元将近的师尊激动得老泪盈眶,连呼三声:剑道奇才!剑道奇才!剑道奇才! 异相刚起,张浩然便驭气凌空飞渡而来,映入他眼中的便是为之目眩神夺的“虹光射斗”的绝世奇观。 名动陈国的有数高手,仙岩宫掌教真人,就这么直挺挺的从空中摔了下来,几乎落地的瞬间才勉强定住身形,眼睛仍死死的盯着独曜夜空的光柱。 心中的震撼远超诸人,只有身为掌教的他才有资格看到完整的仙石秘记,其中记载了仙岩宫建立以来激发出的全部仙石异相,迄今为止只有十七次,最强一次是两百三十年前的一位青年俊才,当时的记载是光焰蒸腾,高达十丈,而那位青年俊才后来一路修为精进,如今已成为开辟一门世家的玄境五重的真仙老祖。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光焰十丈即是玄境五重,那这贯穿云霄,照彻夜空的又该是什么,难道真的会是超玄入虚吗! 其实李昱能使展出这样远超自身水准的一剑,很大程度得益于辛五为他讲述的力、气、意三者之间的奥妙,让他能超越修为与境界的限制,将内心所思所感融入剑意之中,并在这个特殊的空间内相对完美的展现出来。 第十六章 仙使驾临 李昱并未注意在场诸人的反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一式剑法所吸引,直到十息后,人影消散,意识也被瞬间推出仙石。 还未等李昱回过神来,一个身影突然冲到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气急败坏道:你从仙石中得到了什么好处,赶紧交出来,不然休想离开。 李昱定睛一看,正是那所谓的少宫主,还没等他开口,一股庞然大力自侧后方传来,那少宫主立时被轰得腾空飞起,直落在三丈开外,又翻了七八个滚儿才停了下来。 犹自不可思议的盯着出手之人,哭叫道:爷爷,你怎么打我! 出手的正是刚刚赶到的张浩然,一向注重风仪的张真人此刻又惊又怒,喝道:混障,这里哪轮到你胡说八道,还不滚回去! 那少宫主是真的昏了头,从小到大张浩然还没动过他一根指头,养成了他骄纵自大的性子,此刻又是委屈又是羞愤,大嚷道:爷爷,你老糊涂拉, 张浩然面色霎时阴沉冷酷,让人不寒而栗。大袖一挥,数道真气封住少宫主灵台窍穴,让他瞬间晕死过去,吩咐道:将他押送戒身堂,囚禁百日。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其实张浩然并非多看重这个唯一的嫡亲孙子,像他这样的人物,除了自己,其他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只看价码是否合适而已。 以往没处罚少宫主,是因为他年纪小,没惹出过什么大祸,在仙岩宫势力范围之内,也没什么摆不平的,再者好歹也是自己的孙子,关乎自己的脸面,小事放纵一下也无关大局,若真关系到核心利益,哪怕亲手毁去,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转回身面向李昱时已是面带微笑,慈霭道:李昱,你随我来, 李昱敏锐的感觉到笑容中甚至带着几分讨好与奉承,心思一转,不动声色的跟在身后。 养心阁中,李昱首次享受到主宾的客位,让他感叹这个世界的现实,纵然有辛五化身的神秘高手作为大靠山,也只是让他不受为难与加害罢了,并不能获得尊重。起码此前在养心阁中,他都是站着与张浩然对话的,今日地位明显不同了。看来任何时候实力都是最大的凭仗,尽管自己今日展现的只是潜力,但潜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虽然是打折的实力,也足以让张浩然这样的老牌先天与自己平等对话。 二人宾主落座,张浩然首先祝贺李昱参悟出仙家剑法,少年奇才,当世罕见,其中恭维之意太过明显,李昱不由矜持一笑,并不答话。 不过心中并未看轻此人,反倒赞叹身段柔软,能屈能伸,有成大事者之风。 张浩然此刻心中已盘算清楚,既然李昱注定是剑道天才,又不能得罪,当然必须交好。故意长叹一声,道:唉,当年你爷爷离开仙岩宫之事,其中大有曲折,只是涉及长辈,我也不便与你细说,现在回想起来,也颇有不妥之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耿耿于怀,总算现在我身为掌教,恰好你又来到宫中,我有意将你爷爷的名分重新纳入仙岩宫,你看如何。 李昱心道:这个恰好还真是妙不可言, 哂然一笑道:爷爷的尸骨已经安葬,就不惊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了,只将灵位摆放宫中即可。 张浩然神情肃穆,道:既如此我就以掌教身份钦定李守余之灵位入功祭堂! 李昱立即起身,恭恭敬敬施以大礼,郑重道:多谢掌教真人恩典! 这个真心得感谢张浩然,功祭堂是用以供奉祭奠仙岩宫建立五百多年以来为宗门做出重大贡献的门人灵位之地。每逢年节由掌教亲率全体门人拜祭,迄今为止也不过三百多人享受这样的殊荣,凭老道士是无论如何也不够资格位列其中的,张浩然能破例将李守余的灵位置于功祭堂,远远超出了老道士信中遗留的重录仙岩宫门墙的心愿,也让李昱提前超额兑现了诺言,这份人情大礼李昱是一定要承的。 有了这个铺垫,双方都非常满意对方的表现,交情自然比方才更进一步, 当张浩然满面春风的为少宫主之事道歉时,李昱也微笑道:掌教真人客气了,令孙不过是少年气盛,意气用事罢了,待过几年,年纪长了,心性自然会沉稳些,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了。 看着孩童般的小李昱云淡风轻的笑谈自己那倒霉孙子少不更事,张浩然心中泛起无法言喻的怪异感觉,同时哀叹若是能将两人掉个个那该多好! 不过也暗自庆幸李昱笑纳了自己送出的大礼,化解了昔日旧怨,且亲爷爷灵位在此,日后宫中若有危难,少不得施以援手,也算多了个助力。 接下来几日,李昱都在屋中潜心参悟剑法,仙岩中展现的这一式剑法名为【飞虹射日】,凭李昱的直觉足以与辛五那一剑相媲美,更妙的是这【飞虹射日】起点远低于辛五那一剑,威力也会随修为与境界逐步提升。自己若是能练成这一剑,哪怕是最低威力级别的,实力也会有极大的飞跃。 来到异界只有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李昱已经深刻体会到实力的重要性,同时也对提升自身实力有种超乎自己想象的渴望。 这日李昱正在房中悟剑,忽听门外传来张怀远的笑声,连忙将其让进门来。 只听张怀远笑着恭喜道:李公子,好消息,青霄宫的仙使驾到了,正在大殿落座,师尊陪着,特地让我来请你过去。 李昱心中也是一喜,旋即又有些许紧张,决定此生命运的一个关键时刻到了,不知能否顺利加入青霄宫,还有那辛五口中神秘复杂的青霄宫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只听张怀远又低声道:公子还请小心些,这仙使架子极大,只怕这来头也是了不得的。 李昱呼吸间已经平复了心情,微微一笑,向张怀远点头致谢。 二人来到正殿,仙岩宫的正殿平日里很少开放,每日打扫整洁后便关闭落锁,李昱来了十几日,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进来。 此刻却门户大开,高挂彩灯红锦,显得隆重之极。 步入正殿,李昱目光一扫,见除了掌教真让人张浩然,还有六位从未见过的老者陪坐在两侧,显然都是仙岩宫中的头面人物,最引人瞩目还是坐在上垂首主位一名锦袍公子,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相貌英俊,面如冠玉,眉宇间带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更可怕的是他坐在那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凌厉逼人的气势,李昱一进大厅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距离这锦袍公子足有三丈距离,面颊便有种隐隐刺痛,赫然是先天真气外放。 李昱心中一惊,这锦袍公子如此年轻竟然已经是先天境界高手。托辛五之福,他不再是修行小白,对修行界中的诸多常识有了一定了解。 修行者的外貌与实际年龄和修为关系密切,除了一些特定功法和刻意改变。在步入先天境界之前,外貌与实际年龄相差不大,一旦步入先天,人体衰老会大大延缓,导致年龄和外表差距越来越大。若有幸成就玄境,则有一次重塑身体的机会,外貌和年纪也就完全脱离了关系,玄境高手若想变成一个六岁顽童也完全没问题,不过除了一些特殊心理爱好者,不会有人这么做也就是了。 依此判断,这锦袍公子实际年龄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可谓资质惊人了,要知道当年辛五迈入先天时也已经二十二岁,当然每个人的修行之路不同,辛五进阶先天后,意外得到四玄神剑中最神秘的玄渊剑认可,从此一飞冲天,几乎一年一个台阶,短短十年便跨过人神之隔,成就玄境,实在是不可思议,更难以复制。 但无论如何这锦袍公子当得起人中之杰,修行天才的称号,有足以自傲的资格。 此刻张浩然脸上尽是笑容,一贯的矜持与肃穆消失得无影无踪,侧身面对锦袍公子,笑容里无法掩饰地充满谦卑和奉承,道:刘少一路奔波,辛苦了。 刘少靠着椅背上,口中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别说正脸,连正眼都未给张浩然一个。 李昱心中一动,看来这刘少果真大有来头,因为他身上有种和自己前世四九城中那些太子党极为相似的气质态度。只有真正出身一等权贵之家的核心子弟才会拥有的那样的态度,旁人会觉得他们狂傲无礼,而在他们眼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低等的存在, 每天一睁眼便有数不清的人争先恐后的奉承讨好,试图搭上关系,谋取利益。 他们既享受这种待遇,又不厌其烦,根本无所谓旁人的脸面。 没等李昱上前施礼,刘少的目光已落在他身上,眼神猛地一亮,开口道:你便是宫中后裔,持有天星牌的? 李昱赶紧恭恭敬敬将天星牌奉上,对这种贵二代,此时真不能搞什么不卑不亢的风骨,天晓得这刘少是什么脾气,无端惹怒对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才叫得不偿失,平平安安到青霄宫最好了。 刘少只看了一眼就将天星牌随手抛了回来,看似随意的问道:听说你小小年纪就开辟了气海,修行的是什么功法啊? 李昱心中一沉,功法问题是他绕不过的一个坎儿,老道士信中特地嘱咐不得泄露,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从小修炼的小周天引气诀, 刘少面色一冷,嘴角泛起一抹讥笑,道:这么说你还真是天才, 话音未落,右手忽的一抬, 李昱暗道不好,近乎本能的灵游步发动,向左后方急闪。左脚刚刚移动,刘少猛然挺身而起,一步跨出便来到他面前,李昱只觉得右腕一紧,已被人牢牢抓住。 一股森寒凌锐的真气自脉门攻入,在右臂打了个转便收了回去。 接着身影一闪,刘少已回到座位上,得意道:果然是少清真气。 事到此处李昱心中反倒不再紧张,反正一会儿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大大方方施了一礼才道:请仙使恕罪,小子最初修炼的的确是小周天引气诀,后因进境缓慢,便私自修行了大爷爷留下的功法,只是那功法上只有练气诀三字,不知是否仙使所说的少清练气诀。 心中同时了然,原来秘籍上涂黑的二字是少清。 刘少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请什么罪,看你的年纪修炼少清练气诀不过一两年时间,就成功开辟气海,这份资质也算难得。你本是宫中后人,修炼少清诀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你若是练了十年八年才开辟气海,那就是罪不可恕,必定要严惩不贷,废去修为! 李昱闻言不禁心中好笑,这位刘少还真是直率的可爱,话说的虽直,却是不折不扣的实话。若是天才,偷学功法,宗门只会顺势将你引人门中,加以培养。若是蠢材,宗门便要铁血镇压,顺便立威,震慑宵小! 老道士虽然一心为了自己好,终究是地位低下,格局太小,只知道规矩,却不明白制定规矩者真正的目的! 同时心中对刘少生出几分好感,这人虽然表面上傲气凌人,却并非没有尺度,譬如方才扣住自己脉门试探真气时便一发即收,没有大咧咧直入气海探查。 要知道气海是关武者修行根本,一旦受损修行之路就会艰难百倍,是最重要与私密之所在,不容窥探。 可见这刘少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只是他身份尊贵,无须顾忌太多,规矩与旁人不大相同罢了。 只是接下来的麻烦不可避免! 第十七章 终见青霄 果不其然,刘少开口问道:张掌教说一位玄境高人送你来此,不知是哪位? 李昱面现难色,道:仙使,小子确实不知他老人家的尊姓大名,只知道他是大爷爷早年相交的一个好友。 刘少深深看了李昱一眼,不愉道:你这小家伙,心机太重,那好,我问你,他相貌打扮如何,何时何地与你见面的。 李昱不由暗道:这刘少好聪明,不过戏还要照本演下去,道:他是爷爷去世前一天突然到青砚谷的,一身玄色袍子,相貌。。。。。。 说到这里,李昱犹豫一下,接着道:他的相貌好奇怪,我根本记不清,一想到他的相貌,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可他明明没戴什么面罩之类的啊,还有就是似乎他的相貌会变化似的,脾气也很古怪,我都不怎么敢跟他说话。 刘少和张浩然目光一碰,眼中多了份凝重。按李昱话中所说,这确是玄境的手段,一个玄境高手若是不想让人看到真实相貌,凭李昱的修为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 李昱这番话听起来毫无破绽,但刘少岂会相信,继续发问:他有没有传授给你什么武技、功法? 李昱当然说没有,台词是早与辛五对好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道:那人说了,青霄宫是天下最顶尖的宗门之一,神通妙法无数,远胜于他,让我只管练好少清诀,日后到宫中努力修行就好。 听神秘玄境高人如此推崇青霄宫,刘少脸色稍霁,仍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人说过什么重要话,不可遗漏、详细说来。 李昱苦笑道:那人很少说话,一天也与我说不了几句,我能记得的只有两句,第一句,他说遇到修行瓶颈,辗转不能突破之时,记住一句话,师法天地,神通自成! 李昱话音未落,刘少心中便狠狠一震,这句话他自小至大不知听了多少次,印象最深的是六年前他的亲爷爷,宝辰峰宝晟殿司礼长老刘步庭突破玄境六重后与好友錾星道人的一段话,当时他爷爷心情大好,道:困顿于明玄之境二十载,今日终于一举超脱,穷其根本,还是在于师法天地,神通自成。每次精进,对其感悟便又深了一层,亦越发觉得其真意难言。 玄境九重,一重难过一重,前五重还稍好,从第六重开始,每一重都难上加难,因为已涉及到万物造化,越来越接近天地大道本源。能步入后三重者都是不世天才,诸天万界中一等一的存在。 可见送李昱而来的神秘高手绝非一般,应该是一位同样对修行有深刻理解的真正高人。 强压心中震撼,刘少又问道:第二句呢? 李昱低下头去,声音却清澈有如出水青莲上晶莹的露珠,道:不入玄境,皆是蝼蚁! 刘少猛的张大嘴巴,再无法掩盖心中的惊骇,身子慢慢靠在椅背上,颓然无语。 原来他在半个月前刚刚突破,成就先天,心中欢喜异常,兴高采烈地去拜见爷爷,不想爷爷却让他到司务厅领取一个去近百万里之外接人的任务,还美其名曰借此良机稳固境界、打磨真气。他满心不愿,说自己已经是先天高手,为什么要做这种最低级的跑腿活计!当时爷爷背对着他,冷冷说了八个字【不入玄境,皆是蝼蚁】语气之冷,让他现在想起都心生寒意。 深深注视身前那貌似谦恭的小小身影,刘少面色阴晴不定,反复变化。 好在张浩然见气氛不对,出面圆场道时候不早,该用午饭了。 殿中众人也异口同声道吃饭比较重要,请仙使品尝一下本地佳肴特色云云。 刘少似有不甘,不过终究没有再问,李昱总算过关。 不多时,宴席排开,丰盛自不必说。气氛也渐渐和缓。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意兴缺缺的刘少谢绝众人挽留,带李昱回转青霄宫。 张浩然亲率仙岩宫全体人员,足有近千人在宫门前广场列队送行。 临别之际,张浩然自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匣,眼中带了几分不舍,珍而重之地捧到刘少面前,道:刘少不远万里而来,一路辛苦,仙岩宫地瘠物贫,慢待贵客,此乃老朽偶然得到的一件小玩意儿,算是鄙宫上下一点心意,还请刘少不要嫌弃。 礼物送至手中,刘少自然不会拒之门外,这也算本宗弟子执行任务时应有的福利,不过由于他爷爷的原因,这份福利远超常规而已。 随手将玉匣接过,真气轻吐,玉匣啪的一声弹开,露出一个龙眼大小,通体冰青,光华流转不定的果子。 李昱站在刘少身旁五尺处,顿觉全身清凉,芳香扑面,就知道这是难得的灵果,比起当年自己服用的熊耳果不知贵重了多少倍。 刘少眼睛一亮,嘴角带了点笑容,客气几句,将玉匣收入怀中。 张浩然强忍痛失宝物的心疼,仗着礼物入了刘少法眼,赔笑道:还请刘少回山后,向刘长老他老人家转达老朽的问候。 刘少心不在焉的敷衍着,本来已要离去,听了这话,猛然转过身来,双眼直视张浩然,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一般。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含蔑视,嘴带讥笑的站在那里。 一贯注重风仪,不露表象的张真人当着身后近千名门人弟子,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心中懊恼无比,暗恨自己失言,刘长老身份何等崇高,岂是自己可以轻易攀附的。双方地位的差距之大就好比一个乡镇长托人向省委副书记问候一样可笑。 李昱心中暗笑:这人啊,真是利令智昏,张浩然这么精明的人,明知道刘少狂傲不近人情的性子,偏偏还要说出那样自取其辱的话。 眼见张浩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到了极点,想起其将李守余灵位排入功祭殿的情分,倒也不好让他当着全宫上下颜面尽失,装傻卖萌道:刘师兄,方才匣中是什么宝贝呀,闻着便清香提神。 刘少当然明白李昱的心思,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此果是产于东海之滨的青琅果,内含一股天地水灵之气,恰好与我真气属性相合,算是不错的东西了。 看在青琅果的份上,终是没让张浩然继续难堪,道:我爷爷整天不是修炼,就是忙那些门派大事儿,等闲我也见不到他,有机会我会给你转达的。 接着面向李昱正色道:你还没资格叫我师兄,只有升入内院,经内学监录名后才算本宗弟子。到了云荡山你也只是外院弟子,与下院一样,由外学监录名。想叫我师兄,先入内院再说吧,哈哈。 言毕,嘴角微翘,傲娇非常。 李昱无语,这位刘少还真是直率可爱啊。 二人终于启程,难怪刘少不愿接这项任务,仙岩宫距离云荡山实在是太远了,两者直线距离就超过九十万里,考虑到避开某些凶险之地,实际走过的距离可能要接近一百万里。对于凡人而言,走到死也看不到云荡山的影子,即便是先天高手驾驭日行万里的飞舟也要飞上几个月,算上消耗的灵石和飞舟损耗,同样是一笔惊人的费用。更勿论还要连续在天上喝一百多天的风,想想都让人无法忍受。 距离带来的不都是美,更多的是巨大的成本。 好在三万年前,白卢山十绝宫出了一位惊才绝世的阵法天才王建阳,受界域之门和界域通道的启发,发明了举世震惊的巽空阵,可实现远距离超高速传送。这是一项改变万界的伟大发明,其意义不亚于后世的飞机和高铁。 虽然建造耗资巨大,各大宗门、世家还是第一时间看到其巨大的战略价值,纷纷投入建设。 经过数万年发展,这方主世界中繁华大城之间基本上都开通了巽空阵。不过费用惊人,大致为飞舟的两倍左右,速度基本上都稳定在一小时一万里。十倍于飞舟。 刘少和李昱此行的主要交通工具便是这巽空阵,不过巽空阵这么高端的东西陈国是没有的,万里燕州也只有最强大的燕国之都天安城外才有一座,距此大约三千八百余里。 刘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梭形飞舟,抛向空中,掐诀念咒,飞舟忽地变为三丈,全身星光熠熠,刘少拉起李昱跃上飞舟,飞舟一震,风驰电骋般向天安城驶去。 李昱随辛五来仙岩宫时已经坐过一次飞舟,二者相较,发现刘少这飞舟竟然比辛五的龟形飞舟还要好上不少,速度大约是龟形的三倍,飞行极为平稳,舒适精致,明显不是辛五那大路货可比。心道这老兄真是货真价实的豪人,普通修士即便有了收入,不是购置法宝装备,就是购买丹药灵果,谁肯将钱花在飞舟之上。 两个时辰后,二人降落在一处高大的建筑前。 这是一座通体由青黑色玄乌岩建成的正方形巨殿,高逾十五米,长宽各五十米。步入其中,发现内部空旷简洁,八根高达十二米,一个成年男子都无法合抱的洁白巨柱矗立在殿中央,围成一个直径八米的正圆法阵。地面也由白色巨石构成,上面刻画了无数玄奥纷繁的图案。抬头望去,殿顶开了一个同样直径的圆形大洞。 另外,左右两侧大殿内墙边各有十个隔断小间不知是何用途。 付过费用后,一名青袍男子殷勤地将二人让到一个隔断小间之中,一名容貌俏丽的妙龄少女侍候二人喝茶等候,才知道原来此处是贵宾候车室。 李昱注意到方才交费时刘少递给青袍男子的并非金银而是一片青色玉片,宽仅一寸,长不过寸半,厚度只有半分,灵光浓郁、青翠欲滴,绝非凡品。 有心请教,不过看刘少一脸傲骄相,不愿自讨没趣,压住好奇,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静默不语。 不想刘少反而开口道:李昱,你是第一次坐巽空阵吧,这巽空阵可不是好坐的,在高空高速飞行,每小时一万里,须有相当于天境真气护体才能保证不受损伤。 李昱听了心中先是一惊,随即释然,那么高的速度以及加速度,没有强大的防护,肯定要内脏出血,血管破裂,肌肉撕裂,甚至骨骼都会损伤乃至折断。自己可没有先天真气护体,不过刘少既然带他来此,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不慌不忙放下茶杯,淡定的看着刘少,静听下文。 刘少本想看看李昱大惊失色的窘态,孰料对面小孩儿一副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样子。 失望之余,也禁不住佩服李昱沉静自若的大气。 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小鬼真是聪明到家,吃定我了。 说着自乾坤袋中取出一物,托在掌中,道:这是我为了接你特意借来的法器,青光玉符楼,可抵御先天境界的真气攻击。 李昱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座高不过三寸的二层小楼,整体由深青色寒玉雕成,精工细琢,每一片砖瓦乃至廊柱上的浮雕都分毫不乱,小小玉楼宝光重重。 没等他细问,青袍男子进来禀告巽空阵即将开动,请贵客入内。 两人起身,李昱随刘少进入阵中,发现同行的还有两人,待四人站好,一位身着玄纹白袍的中年男子发动了法阵,八颗巨柱次第亮起,各色光华涌动,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直径八米的巨大光柱,冲天而起,直射云端,同时脚下剧烈的颤动起来。 刘少右掌一翻,青光玉符楼被抛至半空,表面神奥符文亮起、陡然变大,高达六尺,青光莹莹,流转不休,将李昱整个人连头带脚罩在其中。 一息之后,四人在光柱中腾空而起,消失无踪。 李昱只觉得天旋地转,四周景物飞退,仿佛穿行在云端,眩晕感不请自来。 三个小时后,李昱小脸煞白,摇摇晃晃地走出法阵,颇有晕船之感。 二人已经身处三万里外的檀州,就这样两人一站一站的坐下去。每日行程都在十至二十万里之间,李昱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空中飞车。 九日后,刘少和李昱终于抵达云荡山周边最大的城市覃阳,距青霄宫不过三百里。二人一路奔波,饶是刘少这样灵丹当主食的先天高手,精神也疲惫不堪。 带着李昱熟门熟路在城中最奢华的荟春楼客栈休息一夜,翌日一早,养足精神的两人直奔青霄宫。 一路同行,两人关系倒是亲近不少,李昱从未给刘少带来过半点麻烦,超强的自制力让刘少也心中暗赞。 星梭舟上,李昱亦禁不住心潮澎湃,梦想已久的所在就在前方,一时思绪万千。 忽然,飞舟落地,抬头望去,连绵无尽的苍翠映入眼帘。 第十八章 万古长青 百丈外,一道绵延不绝的奇峻高崖静静矗立,高足有百丈,从下面看去,仿佛要直插天际,崖壁葱绿幽翠,向两侧漫延开去,望不到尽头。有如一道雄伟之极的绿色城墙,横亘于天地间。 更令人震撼的是高耸的青崖自前方笔直断开,形成一个长约百丈的缺口,一座宏大到难以想象的山门屹立其间。山门的顶部竟然比那青崖还要高出一截。四根直径超过十米如擎天柱般的巨大青白色石柱高高耸立。与崖顶平齐处是宽十五丈,长近百丈的青白色橫牌,尤为奇妙的是橫牌与垂柱浑然一体,没有丝毫缝隙,真是鬼斧神工,让人叫绝。 橫牌正中三个墨绿色的大字【青霄宫】,每个字都是九丈方圆,一尘不染,仿佛有生命般高高在上,俯瞰苍生,威压千古,有种说不出的纵横睥睨之意。 偌大的橫匾上没有半点华美雕刻和装饰,甚至连最常见的云纹都没有。因为青霄宫这三字根本无须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装饰有与之相配的资格! 一股古朴、厚重、苍茫、旷远的气息如泰山压顶迎面而来。那是凝聚了五万载的历史与荣耀。 最令李昱心折的却是字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清峻与骄傲,那种傲气不是流于表面的骄狂,而是植根于骨子之中,绝不向任何困境和威压低头的高傲!亦不屑于任何伪装,堂堂正正展现自我意志。 两世为人他都极为推崇这样的气质。前世没能拥有,今生有幸得见,绝不愿再错过。 李昱着魔般盯着青霄宫三字,心脏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越看越觉得自己渺小,好似小草在仰望参天大树,不,是在仰望天空。 震撼过后,豪情渐生,纵然此刻的我如何卑微渺小,终有一日,要化为神龙,笑傲于九天之上,领略那从未见过的风景。 脑中只剩下一个疑问,该是何等卓绝伟大的人物才能留下这样的字迹! 不论其他,仅凭青霄宫这山门,便不虚此行,哪怕真武宫与青霄宫同样伟大,此刻的李昱心中也没有半分后悔。 至于仙岩宫与其相比,就仿佛青虫与神龙的区别。 刘少看着李昱被震惊得瞠目结舌的样子,回想这小屁孩一路上像小大人似的沉静从容,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故意板脸冷声道:好好看看吧,如果你不能进入内院,这大概就是你此生唯一一次到这儿的机会了。 与其说是毒舌,更多的却是激励与关心,只是这温情被刻意伪装的冷傲所掩饰,某种意义上说他仍是个大孩子。 李昱不理他,对着山门,其实对着那三个大字恭恭敬敬行了三个九十度的大礼,心中默声许下诺言。 然后慢慢挺直脊梁,大步前行。 刘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小小的身体里好似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偏偏又难以把握。 难道是这小屁孩突然长个了,他摸摸自己的头,顿时觉得好心情全没了。 山门前并立着六名青袍道士,看相貌都在三十上下,神情肃穆,眼中精芒闪现,气势不凡,赫然皆是先天高手。 见二人走近,年纪最长的道士迎上前来,大声喝问:来者何人,出示凭证。 刘少无奈地摇头,撇了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自怀中取出一块三寸玉牌,随意朝那道士晃了晃,道:内院乙舍弟子刘锦华,带持天星牌的门中后人去公务堂所属司务厅交任务。 青袍道士又仔细查验了李昱的天星牌才抬手放行。 让李昱领略到门规的森严,也暗自咂舌,这青霄宫的实力真是惊人,守门人都是堂堂先天高手,特别是方才那名年长道士,风采卓然,气度沉凝,看修为不在张浩然之下,放在燕州足以成为一方巨擘,在这里不过是一个门卫罢了。 转过巨大的垂柱,一伙人引起李昱的注意,共有四人,每人身高都接近两米,黑色道袍,身后背剑,最奇怪的是每人脸上的戴了一副青面獠牙的黑铁面具,凶恶异常。似乎察觉到李昱的注视,一个黑袍人忽地转头望来,面具后闪亮两点幽绿碧光,充满警告威慑之意。 李昱赶忙收回目光,心中正奇怪,耳边响起刘少的声音:这几个不是活人,乃是门中前辈炼制的剑傀。每个都有玄境三重的实力,剑法高强,即便玄境五重真仙一时三刻之内也休想闯过它们的拦截。 李昱不禁暗暗骇然,玄境三重,一个大概就可以橫压万里燕州了吧,这里足足四个,原来它们才是真正的守门人,前面那六位老兄其实只是前台接待,呵呵。 走了将近一里路才走出“城墙”,与墙外一样,百丈之内除了茵茵碧草,别无他物,好似铺了一张巨大的地毯。百丈外是一个恢宏的广场,长宽各有千丈。广场对面楼堂厅阁,次第林立。 远处还有数不清的巍峨山峰,在云雾氤氲中,却是看不清了。 踏出草地,李昱陡然发觉体内气海中气旋转动速度比之前快了几分。开辟气海后,即便没有打坐练气,体内气旋也会自动旋转,修为越深,气旋就越大,自转也越快。可像这样突然加快还是第一次,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心中暗赞:宫内和宫外分明就是两个世界,在宫内修行都会更快一些。可惜自己还没资格在宫内修炼,看来要加把劲了,争取尽快“入宫”。 正想着,身子忽然一轻,原来被刘少抓住了左臂,速度骤然加快,见刘少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每一步跨出都在十丈之外,迅若保时捷,真是又潇洒又拉风。 宫内行人并不多,但也不算冷清,不时有人往来穿梭,甚至还见一人大约有什么紧要之事,伏身疾行,快如流星,转眼消失在远处。 李昱不禁问道:宫内不许飞行吗?若真有重大急事怎么办? 刘少冷哼一声,道:宫内各殿精英,获得准许资格后方可飞行,且非特许不得驾驭法器飞行。其他人等皆不可在宫内飞行,真有急事,自有传音符篆和法器,误不了事,再说了,连飞行资格都没有的人,能有什么大事。 李昱竟有种无语的感觉,好在保时捷速度不慢,很快来到一个热闹所在。 抬头看去,是一座占地颇大的二层楼,正门上方三个大字,【司务厅】此行的终点到了。 进门来,是一个面积足有千平的开放式大厅,对面临墙并排摆着八张条案,不过此时只有三张后面有人。 左右两侧墙上挂着各色任务公告栏,约有五六十人驻足观看,年纪从十几岁到三十上下不等,或英姿勃发,或菁华内敛,均是人中俊杰。 不等李昱细看,刘少拉上他径直来到一张条案前。 条案后坐着一个相貌在四旬出头的灰袍道人,气度清雅不俗,手里捧了一卷古册,正在默读,见刘少上前,文雅的放下古卷,微笑开口道:短短二十一日便返回,此行真是顺利啊。 又给了李昱一个和煦的笑容,让人顿生如沐春风之感,问道:你便是李守荣的后人? 李昱忙恭敬称是。 灰袍道士接过玉牌,很快办好了手续。 刘少交了任务,难得向李昱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灰袍道人笑容稍减,一丝不苟的验过天星牌,核实了李昱的身份,又查验了他体内的少清真气,一切无误后方填写一道玉函,点手招来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命那人带李昱去外学监办理相关事宜,天星牌却是就此收回了。 出了司务厅,那人看李昱年小体弱,便放缓了脚步,不紧不慢地向宫门走去。李昱见那人身材高大魁梧,沉稳的神情中蕴藏一种强悍勇武的威势,与辛三爷颇为相似,只是高明了不止几条街。 笑着招呼道:不知大叔怎么称呼? 那人并不托大,正色道:小郎君客气了,我姓李,只是宫中一个杂役罢了。 李昱心中不免一惊,刘少说过,杂役根本不算是本宗成员,属于没编制的临时工,这人至少也是个资深地境武者,放在燕州就是雄踞一方的大豪,竟然在青霄宫做了一个地位低下的杂役,真让人不可思议。 心中诧异,面色当然不露分毫,笑着道:李叔,小子李昱初来乍到,对宫中事情一无所知,还请李叔多加指点。 说着一个十两的雪花银锭悄无声息的塞进李叔手里。 李叔扫了一眼手中的银子,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低笑一声,手指一动,银子已消失在袖中,道:小李郎君,有话请讲。 李昱立时明白自己肯定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可笑事儿,仗着年纪小,故作不知,道:请问李叔,宫中弟子有多少人,内学监和外学监是怎么回事儿? 李叔看起来不是善于言辞之人,却将这问题答的清清楚楚。 青霄宫的弟子分为两种,分别录名在内学监和外学监,内学监为本宗正式弟子,外学监只是后备弟子,二者待遇差别极大。 外学监弟子住在宫外,非经特许不得入宫,其分为两院,外院和下院。 下院弟子又叫记名弟子,有九千四五百人,分为九舍,每舍千人上下,地位最低。每三年招收三千六百人,每三年晋级外院九百人。入下院满三年后方可晋级,最长可在下院学艺十年,十年期满者除名。年龄限制最小为十岁,最大二十五岁,超过者除名。 外院弟子又叫外门弟子,有三千七八百人,分为六舍,每三年除招收下院弟子九百人,另对外招收五百人。每三年晋级二百人。年限与下院相同。 内学监弟子在宫内修行,同样分为两院,上院和内院。 内院弟子又叫内门弟子,共八百余人,分为三舍。每三年除招收外院弟子二百人,另对外招收约百人。每三年晋级三十六人。满三年方可晋级,最长可在内院学艺十年,十年期满者除名。年龄限制最小为十岁,最大三十岁,超过者除名。 上院弟子又叫菁华弟子,在百人左右,最多不超过一百零三人。因为菁华楼只有一百零三座。只招本宗内院弟子,满五年方可选为殿主和长老们的真传或亲传弟子,最长可在上院学艺十年,十年期满者除名。最小年龄限制为十五岁,最大三十五岁,超过者除名。 各峰殿主、长老皆出于上院! 另有杂院,有杂役一万八千人,每三年招两千人。杂役中符合年龄者每三年招百人入下院。 李昱听得心中震撼,青霄宫竟然拥有如此完备的教育体系,好似前世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般,层层筛选后的精英才有资格成为著名学者的博士和硕士研究生。毫无疑问这是最科学、最有效率的做法。 让两院院士去教初中和高中,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且效果也未必佳。 修行之道更是如此,一个人的修行成就主要看四个方面,资质、悟性、心性和机缘。除了资质一项,其余都神秘莫测。譬如悟性,看似越聪明越好,可各门各派中将强大功法和神通修炼至最高境界的往往都不是最聪明的人。 君不见多少公认的悟性绝高之人,一路高歌猛进,却突然在某一瓶颈一困十年、数十年乃至一辈子。 心性一项也是如此,大能力、大成就者皆是心性坚毅执着之人,可走火入魔的基本也是此类心性。 至于机缘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再加上修行之道艰难凶险,陨落的几率同样大的惊人。 收徒是一件风险和投资颇大的事儿,相当考验人品。 从小收徒就好比玉雕大师以原石赌玉一般,风险太大,成材率过低。 上院弟子则相当于开好的帝王绿,上手即可精心雕琢,出传世之作的几率自然大增。 第十九章 进入外门 二人一路低声交谈,出了宫门,李昱想起一事,问道:李叔,我见刘少手中有种青色小玉片,用来支付巽空阵的费用,小子见识浅薄,不知那是何物? 李叔并不因此小瞧李昱,反而为他的磊落直爽心生好感,小小少年言谈举止中有种难得一见的从容大气,让见识广博的他隐隐感觉其未来成就必然非凡,存了交好之心,详细解说道:那是我们青霄宫的青宸玉币,又称青辰币,每一枚价值赤金百两,天下通兑。这赤金乃是修士由普通黄金精炼而成,纯度几乎为百分之百,再加入微量赤曜石的粉末,金中透红,华丽珍贵。价格为普通黄金的三倍,每两赤金可兑换雪花白银百两。修行之物,价值巨大,沾上“灵”、“宝”二字者,动辄数万、数十万金银,携带与计算都颇为不便,所以才有了这青宸币。 李昱心中暗道:这是自主发行货币啊,还能天下通兑,赤果果的金融霸权啊。看来青霄宫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加强大可怕。毕竟没有一种霸权不是以铁与血为手段来实现的。不过自己身为受益者当然坚定不移的站在霸权一边,呵呵, 抛开杂念,继续问道:方才厅中仙长将我分到外学监,不知是哪院? 李叔笑道:仙长一词在燕州可以说,在这里就不可随意说了,只有功参玄妙,德高望重者方能配上。方才你说那人是刘执事,在执事中修为、资历和风评都是极好,为一等执事。宫中等级明了,最下为执事,分为三等,其上为掌事,二者皆属下层。中层为各堂堂主与护法,以及外聘客卿。上层则为各峰殿主、长老和供奉。其**奉地位尊贵,但对殿中大事无表决权,实权与长老相差巨大。各殿真正权力都掌握在殿主和长老手中。 至于分配一事要恭喜小李郎君了,你持有天星牌,且小小年纪开辟气海,资质上佳,故而被直接分至外院。 李昱心道:这是跳过小学上初中了,听起来不错,小小得意一下。 好奇道:一定要有天星牌才能成为宫中弟子吗?若有资质超凡的可以直接成为内门弟子吗? 李叔面色微沉,眼中有落寞之色,似触动某种心事,轻叹一声,道:并非如此,宫中有三种信物铁牌,分别是凡星牌、天星牌、宸星牌。分别代表对青霄宫不同的功勋。持有信物者会得到优待,但也要看是否有修行的资质和天赋,根据不同的资质天赋,享有不同的待遇。 以你为例,若身具神龙或麒麟血脉,又开辟气海,可直接进入内院。无天星牌也可直接入外院。 你若是资质普通,打通了任督两脉,气海未开,会被分至下院。 若是只练出气感,刘少会直接收回你的天星牌,给你赤金百两,让你做一辈子富家翁。 非天赋超凡者,持天星牌,最高也就是入外院,持凡星牌,最高入下院。但青霄宫会安排接人,费用公出,修炼功法也会有一定优待,并免第一年学费。 只有持宸星牌,且有堂主、护法及以上级别者推荐,资质和修为合格才能直接入内院,成为宫中弟子。 不是只有持信物者才能成为宫中弟子,青霄宫每三年举行一次招生大典,只要身在现场,都可以参加招生考试。每一次都有不下十几万人竞争下院的三千六百个名额。 而这十余万人不是来自于各个附属宗门和各大世家,便是本身家资巨富兼有一定修行基础的。否则连到达现场的资格都没有。 青霄宫高层极为重视后备弟子的选拔,每个宗门和世家推荐的弟子若能入选,便能得到不菲的功勋,日后可以凭功勋优先自宫中购买法宝、神兵和灵丹等等。 李昱听得入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忙道:李叔,您方才说还要收学费! 那是自然,下院每年五个青辰币,外院十个,你有天星牌,免第一年学费,不过你不必担心,庶务厅中任务繁多,赚钱路子很广。见洒脱从容的小小少年脸色微变,李叔笑着宽慰。 李昱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想到花销这么巨大。 李叔摆了摆手,道:修行之路本就耗费惊人,岂可以世俗计。 李昱终于明白送十两银子的可笑了。 两人一路走来,李叔讲了不少宫中常识和规矩,让李昱对青霄宫有了些表面的了解,只是了解越多,对这个庞然大物越感到震惊和敬畏。 外学监距离青霄宫正门五十里,坐落在一处小山丘之阴,前后三重院落。李叔与门房打了招呼,便领着李昱径直来到第二重院子的正堂前。 通报,入内,办完交接手续,李叔告辞离去,留下李昱一人面对一脸古板严正的外院教喻。 古板脸先让李昱站在一面九尺高,布满玄奥花纹的古朴铜镜前,此镜名为照魔鉴,青霄宫外院弟子入院前都要在此镜前照上一照,防止邪魔混入,李昱当然没问题,三息过后,没有任何异相,顺利过关。 古板脸又问了他的基本情况,随后竟让人取来半尺多厚的考卷,命他当场作答,限时一个时辰。 上面的问题五花八门,既有最简单的人体经脉图,又有初级道法十例,剑术入门剑式,大荒发展简史,更有洪荒异兽简述,天地灵果一百例等等,最扯淡的是默写青霄宫历代掌教,宫内八大盛景是什么,千奇百怪,闻所未闻,让他十分无语。 运笔如飞,不到半个时辰李昱便答完所有考卷,不过没有半点得意,因为大半考卷均是干净洁白如雪。 李昱沉稳恬静看着古板脸,当对方以看半文盲般的眼神望来,微笑回应,谦恭而不谦卑。 也许是他的笑容起了作用,古板脸并没发飙,只是不住摇头叹气,取出一卷青册,埋头写了好多,然后拿出一个拳头大小,无色透明好似水晶般的珠子,让李昱将真气灌注其中。 珠子瞬间发出碧蓝色的光华,近百平的正堂中碧水荡漾,波光粼粼。 古板脸难得现过一丝喜色,又是一阵埋头狂写。 接着取出一块完美无瑕的精致玉牌,以指代刀,画画点点,片刻完工,然后珍而重之地祭出一方青赤小印,落在玉牌之上,青红光华交替闪动,三次过后,光华敛去,古板脸郑重地将玉牌递给李昱,又说了一套青霄宫弟子的入门誓言。 李昱照说一遍,施礼退下,才有机会细看手中的玉牌。 目光落处,心神便是一震,玉牌长三寸,宽寸半,厚约一分。通体青色,上部刻画的是,青冥之下,云涛碧浪中三点星光若隐若现,玄妙难言。 下半部刻着他的名字【李昱】,只觉得冥冥之中与青霄宫有了一种荣辱与共的关联。 古板脸又勉励两句,最后填好一张青笺,命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带李昱前去。 这人是真正的闷葫芦,李昱试着和他说了几句,每次回答都绝不超过三个字。索性也闭了嘴跟在后头。 一路绿树掩映,房舍毗连,走了足有七八里路,来到一片庞大的院落前,门旁竖着牌匾,【青霄宫外院五舍】 进门便是一个上万平的操场,对面是十几栋高大的建筑,两侧一排排房舍整齐罗列。一眼望不到边。 此刻正是中午饭口,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香味,闷葫芦用力吸了口气,表情似乎有了些变化,脚下加紧,将李昱引到一处高大厅堂前,指指门口,说声到了,竟转身奔向香味来源处,自顾自吃饭去也。 李昱又好气又好笑,无奈摇头,整了整衣衫,敲门入内。 室内宽敞明亮,足有八十平,正对房门摆了张四米长的乌檀条案,后面一张宽大的藤椅,上面半躺半坐着一个矮胖道士,其貌不扬,四十出头,肤色较黑,两脚叠搭在条案之上,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李昱目光中尽是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挑剔,表情似乎甚是不满。 李昱心中一沉,这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对方心情明显在便秘中,绝不可触了眉头,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又道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忙恭敬施礼道:请问可是舍监大人。 过了足有一分钟,矮道士才用鼻子哼了一声,一股强大浑厚的气势将他笼罩其中,李昱顿觉心中发紧,身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咬牙相抗,不一会儿就热汗淋漓,内衣尽湿。 这时忽然一个十七八岁年轻人自屏风后转了出来,他一身俗家打扮,黄白肤色,脸上仿佛天生就带了笑容,相貌有些俏皮,但透着那么讨人喜欢,眼神灵活,精明暗藏。屋中原本紧张凝重仿佛暴雨狂风顷刻即至的气氛不知不觉就转为云散雨收。他笑着从李昱手中接过青笺放在条案上、矮胖子最舒服看到的位置,然后躬身退后。 矮道士扫了一眼青笺,撇了撇嘴,开口道:你今年多大,有十岁吗! 李昱暗道:这矮胖子眼睛真毒,难道我会告诉我今年九岁,然后被你撵出外院吗! 心中明白其实十岁的年龄限制是因为下院和外院弟子都不得携带仆从,必须要自理生活,这并非是一个红线条件,否则刘少、刘执事、古板脸也不会谁都不提年龄之事。矮胖子这么说也不过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于是恭恭敬敬答道:回舍监,我今年恰好十岁。 矮道士嘴角抽了抽,终究不再纠缠,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小方,把他的手续办了。 小方笑着应了一声,领李昱来到旁边的屋子,不到五分钟便麻利地办好一切。 笑嘻嘻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饭堂,剩下的事儿吃完饭再办,说着拉起他直奔饭堂。 进入饭堂,望着眼前场景,李昱心中感慨,恍惚回到大学食堂。当然这里的环境比大学好了太多。 饭堂大厅中井然有序地排列了二百张方桌,每张桌子配四张座椅,都是真正的上好白橡木,放在后世至少过万,只有一等会所才舍得投入的高端装备,在这里也就是小板凳的待遇。整个饭堂可容纳八百人同时就餐,此刻只有约两百人左右。大多数是两三个人围在一张桌子边吃边谈,有两伙将两张桌子并在一处,五六个人一起吃喝,还有一部分独行客。并没有人大声喧哗,高呼怪叫,显示出良好的素质。 李昱随小方哥来到东侧取餐处,琳琅满目的美食映入眼帘。六荤四素四鲜依次排列,两个素汤一个甩袖汤,一个菠菜汤,后面还有两口大锅,一口煮着大肉块和肘子,另一口翻滚的浓白汤汁中各种杂货和牛蹄羊腿上下起伏,浓烈霸道的香气让人顿时生出强烈的食欲。主食也很丰富,米饭、馒头、大饼、包子、馅饼,甚至还有麻花、发糕、油糕等点心。最后是六种水果,洗的干干净净,挂着晶莹的水珠儿,整齐的放在木案上,任人选取。 最让他惊讶的是吃饭居然不要钱!将随身玉牌给对方看一眼,就可以随便吃了。 小方笑着介绍道:这里不仅吃饭,房子也是免费住的,还有基本用品也是免费发放。当然你若是想吃些好的,用手指了指楼上,就要自己另外花钱了。 李昱暗喜,心中沉重的阴影顿时散去大半,这次来青霄宫,他随身只带了二百两银子,按他的计算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十万左右,本以为能应付前期费用,到了地头才知道这点钱生计都难以维持,原本他身家已过千两银子,可银子这东西又重又占地方,不便携带,就将大部分银子送给了铁牛。如今正为三餐发愁,不想还有这等福利。 这方世界不是没有空间装备,如意袋,乾坤袋都是有的,只是空间装备价格昂贵,即便是大路货色也价格不菲。 再者空间装备使用要求较高,需要先天境界的真气,或可以引动天地灵气的术士才能使用。这也是为什么辛五没有送一个给李昱的缘故。 耳边传来小方哥亲切明快的声音:今日中午先领你品尝一番饭堂的口味,晚上我做东,为昱哥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