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灵老师提不起劲》 第一章 那个家里蹲除灵师 “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 “太过不讲道理了吧？” “毫无疑问，这可是犯罪啊！” 除灵界世家、名门太平道传人的墨藏书现在很不爽。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因为过于吵闹已经多次引起了周围邻居的不满，他还是没有悔改的意思。 要说为何-- 今年正月，因为没能像往常一样从父母那里得到零花钱，他已经闹了很久的别扭。更别说现在，他的父母竟然让家里蹲五年之久的他出门工作。 “你们真的是我的爸妈吗？该不会我是哪里捡来的吧？” “正因为是父母，我们才不能让你继续堕落下去。”饭桌的对面，一家之主的父亲如此说道：“我说藏书，你想想自己多少岁了？” “18呀。” “已经是抽烟喝酒也无所谓的年龄了。” “昨晚我们不还一起喝个够吗？” “事先说明，我单纯是因为困了所以才会睡着的。” “那种事情超级无所谓，反正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还不是几杯就倒。” “那、那可是……” “孩子他爸！”厨房那边忽地传来了吆喝声，名为一家之主的这个男人，不知为何忽然浑身颤抖。 “咳咳。”他像模像样地咳了几下。 “总之，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决定的事情，你没有权力拒绝。再说了，这个年纪不上学不工作的、一天到晚就只会找我要钱，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听到这话，藏书翻了翻白眼：“我是废物儿子这种事总所周知吧？至今为止一直娇惯我的不就是你们嘛！既然把我生下来，已经养了我这么多年，就给我好好负起责任啊！像这样半途而废什么的，不管是作为除灵师还是为人父母，都是很差劲的行为吧？” 说着这种不要脸的话，墨藏书却还是一副理所当然。为此，作为生父的一家之主除了翻白眼已经无话可说。 “所以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藏书敲了敲桌子不满地叫了起来。 “只是让你出去工作而已。”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竟然产生了这么恶毒的想法？” “只是出门工作而已，哪有那么多……” “竟然想把儿子推进火坑，真是歹毒的父母！” “……” “真是难以置信，你们难道是被妖怪附身，还是被诱骗进什么奇怪的宗教吗？” “只是出去工作吧，为什么我非要被你这种笨蛋儿子说成这样！” “所以说，为什么要去工作呀。” “不就是工作吗，为什么要抗拒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是家里蹲啊，出门就会死的。” “这么容易就死掉的话，真是谢天谢地了！” “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我真希望当年把你甩到墙上。” “为什么突然就讲起了色情笑话？” “哎呀哎呀，又吵起来了。”母亲正巧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叹息着将脱下的围裙挂在墙角。 “你们之间除了玩游戏喝酒，就不能老老实实坐下来谈一谈吗？” “要是笨蛋老爸把欠下的零花钱还给我，我会考虑一下。” “我今天非得教训这个不懂事的蠢货儿子。”看着挽起袖子的一家之主，母亲“算了算了。”的拉住了他。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想干啥。”藏书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掏出一瓶啤酒。正当他打算像往常一样豪饮一口时，啤酒却一只手抢走。 “不行。” “妈！” “讲完正事先。你要是现在喝酒了，待会肯定假装喝醉酒。” “唔！”心中的小九九被发现，藏书只能呐呐地回到餐桌边。 母亲将啤酒放回冰箱后，同样来到餐桌边。 “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啊，该不会真的去当老师吧？话说这件事若愚知道吗？” 墨若愚，是墨藏书的妹妹。和完全放弃未来的哥哥不同，这个妹妹如今正在专门的除灵学院蜀山院就读。 “详情已经和若愚讲了，她也双手赞成。” “嘿。”藏书冷哼一声，感情当事人的自己是最晚知道的。 “那么，为什么突然让我去蜀山院当老师。你们可别说让我学会自立这种话。” 沉默了一会，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喂！” 眼看藏书又要激动起来，一家之主连忙说道：“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这些年你在家里也花了不少钱，再怎样下去，爸爸真的很怀疑你的未来。” “你们养我不就好了。咱们太平道不缺这点钱吧？” “话是如此，但日后我退位了怎么办？你可别妄想乡下生活的夫妻有义务养白吃白喝、整天乱花钱买手办的废物儿子一辈子。” “那样的话，”藏书皱起眉头：“让若愚养我不就好了。等过几年她从蜀山院毕业，考上除灵师后不就有钱了吗？那个时候就让她养我吧，毕竟是妹妹呢。” “……他真的是我的孩子吗，该不会是妈妈你从哪里捡回来的吧?” “你这是什么话，爸爸。虽然这个孩子又笨又蠢、自以为是又不知收敛，明明无可救药却还没有自知，但毕竟还是我们的孩子呀。” “喂，你们正在说着超过分的话啊。”藏书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说到底，让我当老师什么简直无法理解。” 看着沉默的双亲，藏书叹息着指出其中最大的原因。 “我完全没办法当老师吧。--别说大学了，我就连初中都没上。” “没关系的，蜀山院也有一般课程。以我们天才儿子的才华，就算没看过的课本，想必也能轻轻松松搞定吧。” “那倒也是哈。啊……不对不对，说到底，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老师啊，也没有教师执照，更别说我还是这个样子。”藏书指着自己小孩子的体型：“就算是蜀山院，也不会接纳我这种小鬼头吧？” 所谓的蜀山院，是全国唯一一家专门的除灵学院。在那里就读的，全都是拥有着“除灵之才”的少年少女们。在传统的宗门和家族制渐渐消亡的现在，蜀山院可谓是除灵界的摇篮。每一年都在向军部和社会各界输送新鲜的血液。 这样特殊的学校，自然会被社会各界关注。能在那种学院担任导师的人，理所应当全都是得到普遍认可的人才。 按照常理来说，像墨藏书这种既没有受过正统教育，在现代道术上也没有杰出贡献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成为教师的。 更别说墨藏书是个小鬼头。这个人年龄虽然是18，但仅从外表看的话，大概只有12、3岁。 清秀甚至有些靓丽的外表，作为男孩子而言稍显纤细的体型。漆黑漂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比起男孩子更像是女孩子。个子不高，因为常年不晒太阳所以肤色发白，衣服上沾着各种食物和饮料的残渣。头发又长又乱也不愿意整理。是各种意义上和废人完美结合的家里蹲。 “如果这是这种顾虑，那完全没问题。”一家之主沉声道：“太平道虽然没落了，但却不代表我们彻底被遗忘。动用人脉关系的话，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说……” 藏书正想继续抱怨，父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乖乖闭上嘴。 “我想你也意识到了吧，若愚被盯上了。” “……” “整个假期都缠着妹妹的你，可别告诉我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到。”看着沉默的藏书，父亲平静道：“虽说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但数量一多也很麻烦。” “弄清楚它们身份和目的了吗？” “调查了，但它们毕竟是不入流的炮灰，知道的事情有限。不过对方的强度和数量都在增加，在家里我们尚且能提防着，若愚回去读书的话，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这就是让我去当老师的真正原因？” “老师的话，就能理所当然出现在学院里。我们家和学院那边有不少交情，稍微拜托下，对方很爽快就答应了。” “……真是麻烦啊。”墨藏书像是鱿鱼干一样趴在桌子上：“这样的话，也不用特意去做什么教师吧。你把钱给我不就得了。” “所以说，这也是让你独立的锻炼。”父亲深痛恶及道：“这么多年了，你也给我成长一些呀！” “诶……” “就和爸爸说的那样，妈妈我也很担心你的未来。另外，藏书没有拒绝的权力哟。火车票我已经帮你定好，待会就出发。至于你的行李和那些玩具，我也打包好了。过去后和若愚一起住。至于生活费，我已经提前给若愚了。--当然，只有一个月的分量。所以你就好好工作，养活自己兄妹吧。” “诶等等！为什么只有一个月？” “不这么做的话，藏书一定会乱来然后被辞退的吧。” “啧，竟然被算到了！” “废话，你以为我们是谁的父母啊！……总之，你现在就给出发！” 就这样，家里蹲经验长达5年的墨藏书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被推上了赶往蜀山院的火车。 （新书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章 学生公寓（1） “真是冷啊。” 从门外的过道里，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明明已经是春季了，为什么还总是下雪？” “听说是有妖怪作祟？” “妖怪……不太可能吧。毕竟这里可是……” “但是，怎么想也不正常吧。已经好几个月了。” --像是这样的对话，从春天开始就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 每一次，东篱彩儿只能咬着牙沉默。本应该春暖花开的这个时节，不知为何还是被冰雪覆盖着。明明的冬的气息早已远去，蜀山院附近一带隔三差五却总是会下起大雪。 人们都说是有什么妖怪在作祟，讳莫如深。学院里的老师也告诫学生不要在夜里出行，甚至还有传闻说官方的大人物们已经在拟定应对策略，准备揪出躲藏在这一带的妖怪。 “滴答。” 如同玻璃珠跌落地板的声音，引起了彩儿的注意。 “滴答、滴答。” ……莫非是？想到了某个可能，彩儿深深吸了口气。她缓缓回过身，看着坐在病床边默默落泪的弟弟。 “没事的。” 脸色苍白的弟弟正在哭泣，悲鸣的眼泪在划过脸颊时，不知为何化成了雪珠。一般来说，大概是因为过于寒冷的气温吧。然而室温表上分明写着16度，墙角的暖气管也在散发着热量。 “姐……姐？” 但彩儿依旧觉得很冷，那是发自心灵的寒冷。明明是如此暖和的气候，自己弟弟的周边却始终环绕着一股寒气。那是肉眼无法察觉、厚重如海的“灵”，如果不是除灵师，大概只会觉得那是股莫名其妙的冷风吧。 “没关系的。” 彩儿走了过去，强忍着寒冷将弟弟东篱君陌抱入怀里。 “没关系的，我已经找到了治疗君陌的方法。一定、一定没问题的。” 这是谎言，毫无疑问是弥天大谎。彩儿完全没有办法。她找遍了能找到的医疗书籍，问遍了所有能够信赖的人，最后却还是无计可施。 不，方法的话，还是有的。但是……彩儿却无法信任那个人。 “真的吗？” 但是……一看见弟弟君陌哭泣的样子，彩儿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真的。” 她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窗户。如刺一样寒冷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彩儿忍受着那份寒冷和不甘，眺望着被大雪覆盖的夜空。 “约定好了，我一定会君陌看到春天的。” “真的……吗？” 一如既往的低语，彩儿也一如既往给出肯定的答复。 只是这一次，她没能注意到弟弟脸上那无可奈何的笑脸。那绝不是身患重病的人该有的表情，也绝不是正在哭泣的少年该有的表情。并不悲伤、也不是绝望。如同明悟了什么一般。 仔细回想起来，那不过是-- 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 这个世界，存在着灵（灵气）。 天空、大地，海洋，山川，鱼虫走兽、人，存在自然中的万物，都蕴含着灵。在现代化的理论中，灵被形象的归纳到空气的一类。虽然无处不在，但又无法察觉。 只有极少数被选中的人才得以窥探灵的一角，并借用灵施展各种神奇的术法。佛家里的觉者、炼丹驱鬼的道士、遵从五行之理的阴阳师以及西洋学派的观星术士，在这个时代被统称为除灵师。 当然灵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也不是一成不变。大约在30年前，以某次大地震为契机，原本逐渐稀薄的灵气一下子焕发新机。 灵力浓厚的话，鱼虫走兽进化而成的妖、万物枯寂后演化的鬼，拥有除灵之才的人——这些，数量也会相应增加。 这是最乱的时代，也是术式之花盛开最茂密的时代。 巨大的青铜钟敲响时，如同珠玉一般的雪花，正好从阴暗的空中飘落下来。沥青的公路和五颜六色的街道，很快就变得白茫茫一片。 在满是现代化气息的街道的一角，坐落着这样一栋陈旧的学生公寓。巨大的石块堆砌围绕着，形成简陋的护栏。面积的话，大概有四分之一篮球场。灰色、满是岁月痕迹的石砖上排布着杂乱的电线和网线，屋顶的瓦台零星地长着苔藓。房屋的左侧是装修后没有清理的石条和木块。右侧则是片与公寓格格不入的小花园。正中的大门上，挂着一个写着“蓝田学生公寓”的牌子。 “什么？这就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墨藏书皱着眉头盯着这栋学生宿舍，眼神里写满了不高兴。他虽然是不修边际的性格，但却对高质的生活有一定的依赖。 这种老旧的建筑，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过上高质量生活的场所。 不过他本人并没选择的权利。不说现在一穷二白，就算有钱了，他肯定会优先购买游戏和手办。 飘零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到莫藏书身上，一身夏季打扮的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话说回来，超级冷啊！现在不是春天吗？为什么还会下雪？”墨藏书将身子缩在一团，手不停地按着门铃。 只是过了一会儿，却还是没人回应他。 “没人在吗？” 来之前老爸有提到这个学生公寓目前是半废弃状态，只有几个学生零星住在这里。现在离蜀山院的开课的时间虽然还早，但说不准他们都跑学校去了。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以目前的状态走去学校，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行不行。”墨藏书看着锁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道符。 “嘿，既然我的东西已经寄到了，我也算这里的租客吧。可别说我撬锁的小偷——急急如律令。”伴随着这句咒语，他手上的道符发出淡淡的蓝光。扭曲、变形，在灵力的驱使下，道符很快就变成一把的钥匙。 “这种常人程度的锁怎么能难得到我——不对。”就在钥匙要触碰到大门时，他却停了下来。 “不对不对。”藏书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平凡无奇的锁头：“就算是半废弃的学生公寓，在这里生活的也是蜀山院的学生。怎么可能没防备到这种程度。”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咒语后，黑色的眼珠就变成淡蓝色。在现代除灵体系里，这是除灵师最基本的“灵视”的技巧。通过在双眼附近汇集灵气，从而增强眼睛的灵视效果，让原本暧昧状态的灵气变得清晰可见。同时，除灵师们也能在一定程度跳出视野的局限。 在莫藏书眼里，整个学生公寓被一个无色透明的结界笼罩着。 “果然如此。”他退后了几步，抬头看着这个被隐藏起来的巨大的结界。 “作为学生公寓，勉勉强强吧。不过呀，”藏书将目光看向左边屋顶的方向，露出奸笑。 “那里有破绽。” （新书求推荐和收藏嘿~~~更新模式为一天两更。） 第三章 学生公寓（2） 墨藏书抵达屋顶的时候，白雪已经将公寓的屋顶覆盖。 黑乎乎一片的天空，让人烦闷的气压，这里的一切都墨藏书感到难受。原本，地处南方的蜀山院一年到头基本都看不到多少雪。更别说是已经步入三月的现在，这场雪可谓是极其“不自然”。 说白了，不管是物理还是灵的意义上，这都不该是下雪的时候。 优秀的除灵师能够感应到大自然的灵的气息，根据气息就推断出现在以及即将出现的气候。墨藏书虽然是不学无术的家里蹲，但他在感应上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手。 只是直到刚刚为止春的气息都如此浓厚，为什么会突然下起大雪？按照现在摇摆的灵气的特性，说是严冬一点都不过分。 “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鬼情况呀！不同寻常到这一步，就连一般人也不可能察觉不到吧？掌权者们都在干什么？” 因为实在冷得没办法，从刚刚开始藏书已经在用灵力驱散身体的寒冷。但这份寒冷毕竟是物理意义上的，所以驱寒效果只能说一般。 相当艰难的，他终于来到了刚刚探测到的薄弱点。 “呼。”总算是抵达目的地这点他松了口气，但他也没心思继续磨蹭。 对于这个肉眼看不见的结界，墨藏书的评价是“勉勉强强及格”。可实际上真要他去破解，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这也是他没有选择正面突破大门的原因。 万幸的是在他脚下的这里结界的力量相当薄弱。 藏书并不觉得是施术者的疏漏，大概是经过漫长的时光后，因为建筑本身的改变导致结界自身的崩坏吧。又或者是某些后来者破坏性的行为，让结界失去效应。 不管如何，墨藏书可不会放过这点。 “不管了，赶紧进去再说。” 他轻轻向前一踏步，说着“急急如律令”后，淡蓝光如同潮水一样的波纹在他脚下浮现。很快的，墨藏书的身影就穿过了厚重的雪和砖瓦进到了公寓内。 短暂的下坠感后，藏书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室内。 一瞬间就感受到室内外的温差，多亏于此藏书身上的寒意立刻少了七七八八。 不过出乎墨藏书预料的，房间里有一个少女。 年龄的话，大概是16、7岁，看来是蜀山院的学生了。 浅绿色柔顺的长发，发梢处稍稍有些卷起。看上去是刚洗完澡，故而少女浑身湿漉漉一片。她手里正拿着擦洗身子的毛巾，在雾气的遮挡下，那如同象牙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与发色相同的浅色瞳孔如今正呆呆地看着墨藏书，看样子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毫无疑问是一位美少女，多年galgame经验的墨藏书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顺带一提，他觉得少女呆呆的表情和她的美貌很般配。 原来如此，是浴室啊。上面的砖瓦因为常年承受过多的湿气，所以才会导致结界变得薄弱吗？ 墨藏书冷静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当然他的视线还是落在了眼前的女生身上。 少女的眼神很快的就从呆滞变为惶恐。 然后这个人——是因为在洗澡，所以没听到我的门铃吗？ 墨藏书环顾一周后，再次将视线定格在少女身上。 “变……变态……”少女颤抖着用浴巾遮挡自己关键部分，惶恐地看着藏书。 对方这么害怕的原因，墨藏书也大概明白了。虽说是小鬼头的外表，但自己毕竟是男性。一个男人在自己洗澡时忽然出现，换做任何一个女性都会惶恐不安吧。更别说是穿墙这种诡异的方式。按照理解的不同，甚至会以为闹鬼吧。 “你这个……”就在少女打算开口时，却被墨藏书打断了。 “等等，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但请让我先解释一下。” 凡事都有个优先顺序，在被批判前先找好说辞，这是墨藏书的处世之道。 “如你所见我穿着相当单薄，外面又下着雪，所以我不得已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进来。所以这不能怪我。我完全不知道从这里下来是浴室，也完全没预料到你会刚好在这里。” 这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墨藏书得意的表情仿佛如此说道。因为多年的家里蹲经验，他很快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而且—— “另外，”他忽然大声地叫了起来：“其实都怪你！” “诶？”忽然听到这种谬论，东篱彩儿完全愣住了。说实话她直到现在还没能理解状况。比如说这个臭屁的小鬼头是谁，又比如说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 对方忽然出现在房间里，屋顶上却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那就意味着他并不是通过物理手段进来。公寓结界的强弱她很清楚，理应该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就潜入进来才对。 所以他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这也意味着他是个身手了得的除灵师。 话说回来，这个小鬼也太过分了吧？这么看着自己的身体，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比起害怕，现在彩儿更多的是感到耻辱。 另一边，墨藏书自然不知道彩儿内心的想法，他依旧叨叨絮絮着自己那一套聪明的处世之道。 “我明明按了这么久门铃，你却还优哉游哉的在这里洗澡！真是太过分了、真是太没素质了！说到底，如果你有老老实实给我开门，我就不用这么麻烦爬墙进来了。也就不会刚好从这里下来，也就不会撞见你洗澡了。所以都怪你！” 听到这种话，就算是这种状态下东篱彩儿也无法忍受。自己结束完早晨的练习后洗个澡，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变态。 “哈？你这个小鬼头到底在说……” “小鬼头？我已经成年了，别以貌度人啊混蛋！还有你是蜀山院的学生吧？学校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就这么对老师说话？” 口中虽然说着素质素质，但墨藏书很明显才是那个没有素质的人。 “你……” “总之有什么话待会再听你解释，我给你一分钟穿衣服。”抛下这句话后，墨藏书就转过身打算离开浴室。他看上去伟岸又光明，当然那灰溜溜夹尾巴准备逃走的样子还是被彩儿察觉。 “怎么可能给你逃走啊混蛋！”彩儿生气地叫了起来，然后随手拿起一边的铁桶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完全没防备的藏书就晕倒在地。 “怎么了怎么了！”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拉开了浴室的大门。 “我好像听到了男性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彩儿……” 第四章 所以这个孩子是老师？ 学生宿舍的公共客厅里，彩儿正坐在沙发上吹头发。她的前方，是受到重击后昏迷不醒的墨藏书。躺在地上的他此时正发出均匀的鼾声，身上盖着张粉色的小棉被。 大概是在做着美梦，藏书忽然轻笑了几声，紧接着是几句完全听不懂的梦话。看着他那张幸福的脸，彩儿一想起浴室的事就不打一气。 “恬薇学姐你人太好了，这种人根本不需要给他盖被子。” “可是……感冒就不太好了。”回应她的是一位身穿便服的女生。黑色的长发被扎成麻花辫置于胸前，时常露出浅浅的笑容。她这栋破旧的学生公寓里居住的学生之一，也是蜀山院二年级生，汪恬薇。 对一年级生的东篱彩儿而言，她是一个仰慕且值得依赖的大姐姐。 “笨蛋不会感冒的。” “也不能这么说啦。” “学姐你究竟是站在哪边的啦！”彩儿看着汪恬薇替墨藏书说话，生气地跺了跺脚。 “毕竟我们也有不少问题。”汪恬薇笑呵呵地打着马虎眼：“没开门这点毕竟是事实，果然就应该早换个门铃。” “即便是这样，这个家伙也很恶劣呀。突然出现在浴室，真是吓死我了。” “很厉害呢。”汪恬薇认真道：“就连住了两年的我也没发现，这个孩子一下子就注意到结界的薄弱点。想必在灵视的术式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增强灵视之力，这是作为除灵师最基础的手段。但正因为基础，所以才会衍生出许许多多的派系。往夸张里讲，每个人在这上面的处理方式或多或少都会有所不同。 一般而言，并不是汇聚越多灵力越好。毕竟是关乎眼睛这个薄弱器官的术式，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损伤。而且那种损伤往往是灵性意义上，一旦受损对除灵师而言就是致命的打击。 有的人只能让模糊的灵气变得清晰可见，像是墨藏书这样厉害的，就能跳出视野的局限，看见被隐藏起来的结界和弱点。而其中更厉害的，甚至可以如同千里眼一样。 在现代除灵师的对决中，先手的人总是占着天然的优势。所以比其他人看的更远更多，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技巧。 “厉害是厉害。”彩儿嘟囔着：“说实话真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彩儿还是这么好学。” 东篱彩儿是各方面都勤奋好学的学生，每次见到那些厉害的除灵术，她准会不厌其烦的寻求答案。这份好学常常会让他人觉得厌烦，但作为除灵师却值得称赞。 “但也只有这点，”彩儿盯着墨藏书：“这不是完全没能避开我那一下吗？” “……毕竟还是个孩子？” “但是他说自己成年了。” “成年？不太像呀。” “对于除灵师而言，从外表去判断没意义吧？” “那倒也是。”汪恬薇苦笑着：“不过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看来汪恬薇嘴上虽然认同彩儿的观点，但却还会不由自主地把藏书当做小孩。 “报警吧？” “除灵师的事件，只能交给官方处理了呀。……话说回来彩儿，时间没问题吗？” “时间？” 看着一脸迷茫的彩儿，汪恬薇苦笑着指了指墙上的时钟：“要，迟到了。” “哇啊啊！师姐你怎么不早说！”彩儿脸色立马就变得铁青：“这不是快要迟到了！” “抱歉抱歉，因为打工到深夜，我也有些迷糊了。” “不行不行，我要走了。听说今天会有新老师，我可不能留下坏印象。”那样的话，以后要问问题就会很麻烦的。彩儿比谁都清楚“好学生”这个印象的重要性，毕竟就算是专业的除灵老师，也无法做完全不偏袒。 彩儿连忙换上放在一边的校服，将吹干的头发扎成双马尾。她火速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拿起书包就冲到了玄关。 汪恬薇清楚她性子急躁、喜欢直来直往，所以也不阻止。只是提醒她：“注意点，外面在下雪。” “嗯嗯，我出门了。”彩儿点了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寓。 “……”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汪恬薇摇了摇头。她回过身捡起彩儿刚刚脱掉的衣服，这个孩子各方面都很好，就是生活上总让人不省心。 “那么……该怎么办？”汪恬薇歪着头看着还在睡觉的墨藏书。她是那种对可爱和需要照顾的孩子无法放任不管的类型，所以才没有对彩儿的日常进行纠正。 而墨藏书这个人，且不论那恶劣的性格。就外貌而言，他绝对算是可爱的类型。比女生还要纤弱的身板，因为长期家里蹲而养成的白嫩肌肤，更别说那张娃娃脸。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人浑身散发的那种“废柴孩子”的气息。 说实话，这让喜欢照顾人的汪恬薇完全没办法放任不管。 “果然应该……”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汪恬薇看了手机，是一年级的导师曲云生的来电。 “……喂？……诶，老师？哦哦……新的老师……一起住？……监护人……这样啊。……快到了，噢好的，我会注意的。外貌……外貌……小个子男生……噢噢……12、3岁……夏季打扮……咦？”聊到一半，汪恬薇忽然意思到了什么。 她噎了口口水，盯着墨藏书躺着的方向：“那个，云生老师。” “嗯？怎么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我想那个墨藏书老师，可能已经到了。” “是那样吗？”曲云生那边传来明显松了口气的语态。 “我去车站等了很久都没看见他，还想着会不会自己跑到公寓那边。……有电话确认真是太好了。毕竟忽然下起大雪，听说他一身夏季打扮担心得不得了。” “确实是个让人不担心不行的人。”汪恬薇苦笑道。 “那么汪恬薇同学，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能麻烦你给墨老师带下路吗？他是第一次来这里，我想应该不大熟这一代。” “嗯，没问题。” “那麻烦你了，请带到东篱同学的班上来。”曲云生说完后，就挂掉了电话。 留下汪恬薇一个人看着墨藏书发呆。 “诶？那不是说……这个人是彩儿的新班主任？” （感谢苏星雪小伙伴的打赏~~） 第五章 水火不容（1） 东篱彩儿很不高兴。 最近这段时间她可以说是倒霉透了，不好的事情总是一件接一件。 弟弟君陌的身体每况愈下，可他的病至今没有找到治愈的办法；暗中修炼数个月的茅山道术也没什么进展，虽然课程方面勉勉强强没有落下；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碰到了偷窥的臭屁色狼，还还被莫名其妙的训斥了一顿。因为这个今早还迟到了。虽然勉强赶在新老师之前，但对彩儿而言，这已经很“好学生”失格了。 “新班主任因为路不熟所以可能会晚一些到，大家稍安勿躁。”讲台上，班长传达着老师们的意见：“在新班主任到达之前，大家先自习。” 说完他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台下的大家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说是新老师，听说是个帅哥？” “哇啊，我是不怎么相信的。回来这里当老师的，不都是那些在社会上混不下去的大叔大妈吗？”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也有像曲云生老师那种。” “就是！话说班长你果然对曲老师有意思吧？” “这这这是什么鬼哗！” “咬舌头了！哈哈，班长你这个萝莉控！” 听到这句话，班上的学生忍不住一起呵呵笑起来。 就算是一群拥有特别之才的学生，也不过是些15、6岁的孩子。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彩儿一向对这些兴趣不大，她更在意的是新的老师学识和实力。能不能学到新东西，对她而言才是第一位。更别说她今天还特别恼火！ “嗯哼哼~”旁边忽然传来愉快的哼歌声，彩儿转过去：“真是奇迹啊，若愚今天竟然没有打瞌睡。” “因为啊，今天若愚可是超级~高兴！”这么说着的墨若愚，脸上满是懒洋洋的笑容。远比同年龄娇小的她，在彩儿眼里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像洋娃娃一样的精细体型，好看长长的睫毛、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从细长的手指到露在空中的细腿，每一处都体现了女孩子的柔软。长长漂亮的黑发随着身体的摆动划出无数道轨迹，淡蓝色的左眼发出淡淡的磷光。名为墨若愚的这个女生，毫无疑问是这个班上最受瞩目的人。 一方面是她的可爱无人能及，另一方面则是她作为除灵师的天赋。 先前也提到了，灵视对除灵师而言是基础又极其重要的技巧。在常态下，除灵师们虽然能感觉到灵气，但一般都会很暧昧。只有特别强化灵视之能之后，他们才能清晰的分辨各种灵气。但为了防止对眼睛造成过大的伤害，大多数除灵师都不敢过度使用这种技巧。 而墨若愚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一个天才。她和一般人不同，完全不需要锻炼和收敛灵视的才能。因为对她而言，开启“灵视之才”这才是常态。 其证据就是她那只会发出淡淡磷光的左眼，那便是灵视的象征。就这点上，她天然就甩开了其他除灵师。只要认真锻炼的话，日后达到国家法定“三十六天”的高度也不是问题。 然而本人却总是一副悠哉悠哉懒洋洋的做派。学习不上不下，上课总是偷懒睡觉。因为天赋极高所以勉强在学生阶层保持高位，可老师们却对她这种浪费天赋的行为感到无比痛心。 “怎么了？”看着开心的若愚，彩儿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什么都没做，也能让他人充满幸福感。 “今天呀，我的哥哥要来了！” “啊……以前常常提到的那个哥哥呀。”听到是家人的话题，彩儿不知为何想起弟弟君陌。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他现在应该很痛苦吧。可是自己、自己却不能待在他身边。 不过在友人幸福时露出这种表情可是很失礼的，她轻轻拍打着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是呀，他要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真的吗，那太……诶诶诶？等等！若愚你……若愚不是在校内的女生宿舍住吗？那个哥哥怎么可能和你住在一起？” “所以呀，若愚搬出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天就会搬出来。好像去什么旧学生宿舍……” “那岂不就是我住的地方！”彩儿惊讶地叫了起来。 班上的同学纷纷看过来，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一边的若愚倒是一副完全不受影响。 “这样啊，和彩儿一起住？……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和家人一起生活，确实很幸福。”看着开心的若愚，彩儿忍不住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弟弟君陌是她唯一的家人，但他却因为身体的原因要长期住院，所以彩儿很清楚和家人分开的痛苦。对于伙伴的幸福，彩儿决定微笑着送上祝福。 然而，若愚接下来的话，却让彩儿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是。而且……退宿舍的钱加上之前爸爸给的生活费，大概够哥哥这个月的开销吧。” “诶？” “真是让人苦恼呐，可能够也可能不够……好微妙。哥哥那种大手大脚的性格，说不定一下子就花光了。这样的话就不得不打工了。”若愚用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是到咖啡厅呢，还是到家庭餐厅……” “诶？” “不过若愚也想吃最近的南街新出的甜点和咖啡，真是苦恼啊……” “等等？刚刚……刚刚若愚说了什么？” 好友的疑惑让若愚下意识歪过头。 “咖啡？” “之前的！” “甜点？” “不是不是，是更之前的。打工什么的、生活费什么的，听起来感觉……是若愚在养那位哥哥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不顺心的事情……” “是呀，爸爸妈妈好像不准备给我们生活费了。” “哈？等等！”彩儿抓着若愚的肩膀：“一直都是这样吗？” “在家也差不多。若愚的零花钱基本都会借给哥哥。” “我问下……这个‘借’他还过没有？” “哥哥一直有请若愚吃甜食和喝咖啡呀。” “顺带一提，那些花费该不会……” “虽然是拿若愚的零花钱。” “好了，人渣确定。”彩儿死死地盯着若愚：“若愚你听我说，现在赶紧搬回校内的宿舍住。你的那个人渣哥哥，也是要住进旧宿舍吧？那就说明他也是我们学校的。我可不管他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学长，那样欺负妹妹的人渣，就由我来好好教训。” “诶？不是的不是的……” 看着好友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彩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说呀，那种人哪里有哥哥的做派呀。完全就是依附在若愚身上的寄生虫好不？” “这个呀，哥哥不是学生啦。他好像是我们班的新班主任来着？”若愚歪着头念到。 “就算是班主任……诶？班主任？我们的导师？” 就在这时，教室的们忽然被打开。 “这里就是一年三班啊。”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响起，彩儿下意识转过头。坐在靠近大门且前排的她在第一时间和拜访者四目相对，然后—— “水桶小鬼头！” “偷窥色狼！” 两人在同一时间叫了起来！ （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hhh，新书请大家多多推荐和收藏呀！） 第六章 水火不容（2） 除灵师这一行，在现在这个社会可谓是朝阳行业。就好像前些年流行金融，现在流行考古一样，除灵师如今也是一个热门的职业。 收入极高且不说，专门处理灵异鬼怪之事的除灵师是一个完全无法替代的职业。一旦入行就意味着不缺工作。不仅仅是官方，国内各大研究机构都会抛出橄榄枝。 毕竟除灵师的前提，必须要拥有除灵之才，既所谓的“除灵师必备的才能”。更确切来说就是——看得见灵气的才能。 然而“除灵之才”这件事，往往和本人的意愿没有关系。没有特定的条件，也没有特殊的理由。就好像某些孩子天生神力、某些孩子天生过目不忘，除灵师们只是拥有能看见“灵”的资质罢了。 这是个灵力充沛的时代，拥有除灵之才的人不少。然而会将其运用到业界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其中成功考取国家除灵“三型”（分别是狩人，驱鬼，除妖）的正牌除灵师，更是少的可伶。 甚至可以说完全无法满足现在的需求。 20多年前，当时的除灵师在官方的组织下，整合了世上大部分的异术。经过无数次洗练之后，那些异术中有益的部分被保留下来，并统称为“除灵术”。不久后，原国家三十六天最强者“北辰”破旧除新建立蜀山院，网罗并培养全国有志于成为除灵师的少年少女。 这是全国唯一且最具权威的除灵师培养圣地。在这里就读的学生，他们每一个都立志成为优秀的除灵师。时刻锻炼自己的才能、钻研学习高深的除灵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到实处而努力着。 ——这也是墨藏书即将担任教师的地方。 “大家好，我是新就任的老师墨藏书，从今天开始成为大家的主管导师。18岁，未婚。目前在征集女友，偏好是可爱任劳任怨又有钱的类型。” 蜀山院一年三班的教室里，姗姗来迟的墨藏书翘起脚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回过头看着陷入呆滞状态的学生们，露出自以为帅气的微笑：“如果在座的同学有兴趣的话，下课后记得找我要联系方式。” 在这充斥着崇高理想的学习圣地，新上任的墨藏书发出了自己的征婚宣告。 “你在搞什么鬼呀！哪有老师自我介绍时向学生们征婚的！”坐在前排的彩儿听完之后，第一个站起来发出反对的言论。 不过墨藏书并没有理她，反倒是很深情的看着其他学生：“啊啊，以上的内容，大概有十分之一是玩笑话。” “就是说有九成是认真的！？” “真讨厌啊，就算是我也不会那么挑剔。征婚对象只要百分之九十九听我的话就好了。” “那不是完全没区别吗！？” 面对墨藏书不正当的言论，彩儿不留余力的发出吐槽。 两人这样一唱一和的举动仿佛逗乐了大家，教室里充斥着学生们的笑声。有的人笑着说有趣好玩，有的人则是皱起眉头，觉得墨藏书的不正经影响了严肃的学习氛围。更有甚者，正在用审视的目光扫射着墨藏书，怀疑他是否乱跑进来的骗子。 本来就对藏书没好印象的彩儿自然是第三种类型。 “你真的是老师吗？” “刚刚已经说了吧。而且你没看到我穿的衣服吗？”藏书指了指自己，他身上确实穿着黑色的蜀山院导师服饰。这套衣服和学生服一样，都是蜀山院特别制作的。每一套都是现代除灵术和科学的结晶。 不仅美观实用，而且冬暖夏凉。每一套都有特殊的防伪标识，只要运用特别的术式，就能知道衣服主人的信息。最重要的是——如果不穿着相应的服饰，在没获得许可的情况下，是没办法自由进出蜀山院的。 这也是学院保护学生的措施之一。毕竟在这里的都是将来除灵界的中流砥柱，一旦他们有什么闪失，对业界可是极大地打击。 墨藏书能穿上这身衣服、并且正大光明的在蜀山院内行动这点，这就说明他是被学院大结界认可的人。 然而彩儿依旧无法相信。 “为、为什么偷窥人家洗澡的变态会是老师呀！而且我明明拜托师姐了……不对不对，就算你是老师，但偷窥的事情还是没变化！我要报警，我要投诉。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资格当老师。” “偷窥洗澡？”“对那个东篱同学？”“真勇敢啊。”“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天啊，下课后一定要问清楚。”“就是就是！” 听到彩儿的话，班上的学生、特别是男生纷纷开始激动起来。不管如何性格如何，彩儿都是一个不比墨若愚逊色的美少女。实力高超、成绩优秀，这样的她自然受到男生们的追捧。 不过她一直都表现得对恋爱没兴趣，所以男生们都相当苦恼。即便是抱着远大志向的学生们，说到底也不过是青春期的孩子。 “我说啊，那个完全是误会吧。”藏书叹息着说道：“我说了当时没注意到你的存在，下去后注意到也来不及了。”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彩儿两眼冒光，用仿佛要吃掉藏书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你偷窥的事情确凿无疑！不管有什么理由，像这样的行为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墨藏书两手举高，做出投降的手势：“真是没办法，完全没想到你会认真到这地步。” “知道错了吗？” “是的，我不打算逃避。” “那么请你……” “我就勉为其难和你交往吧。” “乖乖给我道歉的话，我可能会……哈？” “真是的。”用着仿佛看透彩儿内心想法的语气，藏书懒洋洋地摆着手：“没想到你一下子就迷上了我。虽然我对自己的魅力有一定的认知，但还是有些超乎预料。不过啊，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保守的女生，不就是被看到裸（防吞）体嘛，用得着这么在意吗？真是失策。……算了算了，也算我认栽，勉勉强强就和你交往一段时间。”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啊，混蛋老师！”彩儿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她下意识从裙摆的袋子里掏出一张符纸。 “五行之金，急急如律令！” 符纸一下子就变成一块砖头，彩儿想都没想就朝藏书扔了过去。 第七章 水火不容（3） “五行之土，急急如律令！” 符纸一下子就变成一块砖头，彩儿想都没想就朝藏书扔了过去。 不过墨藏书却只是往左边踏了一步，很轻松就躲过了彩儿的攻击。 “喂喂喂，这样好吗？在学校公然对他人使用除灵术。——特别还是这种伤害人的形式。” 墨藏书的话让彩儿浑身一震，一瞬间露出惧怕的神情。不过很快的，她眼神又恢复刀锋一般的锐利：“毕竟是你这种偷窥别人洗澡的犯罪者。” 在现代社会，除灵师被大致分为三个方向：狩人、驱鬼、除妖。这三个方向也对应着官方的除灵考核，既是常说的除灵“123型”。这样划分一方面是因为除灵术博大精深，一般人穷极一生也很难将某个体系的术式完全融会贯通。另一方面，则是由于除灵术的威力和效果。 佛门的真言、五行术式和奇门遁甲，茅山道术的驱鬼御雷，那些术式每一招对人体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更别说那些君临于除灵师顶点、被称为“护国三十六天”的那些人。他们之中甚至有和正规军队媲美的战斗力。 在此前提下，现代除灵术被严禁对他人、特别是一般人使用。即使在全是业界人士的蜀山院，非特殊情况下也严禁使用具备杀伤力的术式。 “而且严格来说，我并没有直接对你使用除灵术。” 彩儿的举动，很明显就介于这之中。看来她虽然因为墨藏书的话暂时失去理智，但还是下意识地遵守了学校的的规定。 “最重要的是，你并没有受到伤害。跟你这种喜欢胡来的人不同，我做事很有分寸的。” 最后面这句话，彩儿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墨藏书躲开了她的攻击这点，反倒成为了她诡辩的论点。 可就算是墨藏书，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自然是会生气。 “呵，真不愧是蜀山院的高材生，口才真不是一般的好。” “我只是实话实说。” “而且还一直是这个态度对身为教师的我说话，学年前五的优等生就是不一样。” “这也是要看人的，像你这种偷窥人的变态，我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真是小气呀，这一件事叨叨絮絮说个没完。” “你真是……可恶！你到底知不知道对女孩子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钱？”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肤浅！” “啧，所以说你还是小鬼呀。等过多几年你就会知道——钱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那样的事！”彩儿生气地拍着桌子：“就算是再多的钱，也有、也有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事情。” 这一瞬间她回想起了终日只能呆在病房里的弟弟。她找遍了能找的医生，尝试了所有的办法。就算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即便如此弟弟却完全没能康复。给她再多的钱、再好的生活环境，也比不上治愈弟弟疾病的良方。 “有很多比钱更重要的事情。” 两人就像龙与虎的碰撞一般，交织着看不见的火花。彩儿比体型纤弱的藏书高半个头，但因为藏书站在台阶上，所以两人勉强处于同一个高度。 教室里一下子静得可怕，其他学生完全被他们两个对立的气势压倒，大气都不敢出。然而在其中，某一个完全不会看气氛的人、倒不如说因为刚刚睡醒所以完全不清楚状况的人——墨若愚在打了个哈欠之后，迷糊地看着彩儿和藏书： “藏书？啊……对了，是今天来着？彩儿……彩儿你站着做什么？” “你这家伙。”墨藏书没好气地走过来：“哥哥第一天上班你就给我睡觉，这算什么？” 听到藏书的话，若愚用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像兔子一样歪着头：“诶嘿？” “卖萌也没用！”当然了，回应她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手刀。“疼疼疼……”若愚吃痛地捂着自己的额头，眼角泛起泪花。 “好痛啊，藏书。” “这就叫切肤之爱，要学会忍受。”墨藏书随口说着，然后手伸向若愚挂在课桌旁的书包。他很清楚若愚嗜睡和迷糊的毛病，所以也没在这点上过多纠结。 别说环境吵闹或是正在说话什么的，若愚甚至在走路的时候都可能睡着。这个孩子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睡眠时间远超常人。 “说起来，老爸的生活费给了若愚对吧？”墨藏书熟悉的打开书包，找到若愚放钱包的位置。然后毫不客气将钱包里大部分的钱拿出来，放到自己的口袋。 紧接着—— “应该不止这点才对。” “都在我卡里。”若愚老老实实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早上我退宿舍时也有不少钱，下午就会搬过去和藏书一起住了。” “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妹妹。说实话哥哥已经穷得连烟钱都付不起，而且最新的ps4我也很想买，这钱真是太及时了。”墨藏书笑眯眯地伸出手。可就在他要接过银行卡时，却被某人拦住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是彩儿，她将若愚一把拉倒自己身后。 “若愚你也是，到底在干什么啊！” 教室里的其他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说实话今天早上的意外状况一件接一件，他们已经完全陷入迷糊状态。先是看起来像小学生的墨藏书自称是老师，还光明正大的在自我介绍时向学生征婚；紧接着班上的高岭之花东篱彩儿爆出这个老师曾经偷窥过她洗澡的事情；现在更是，被认为是一年三班至宝的墨若愚乖乖地将自己的全部财产如数奉上。 嗯？墨藏书，墨若愚？刚刚两人的对话似乎还提到“哥哥”、“妹妹”什么的。难道说……班上不少脑子转的快的学生，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至于彩儿，看到若愚的举动后，一下子就想起了在这之前的对话。她用趾高气昂的神情看着墨藏书：“原来是你呀，若愚口中的人渣兄长。” “哈？……这是什么，今年流行的玩笑吗？我可是一向以好哥哥自称。” “就是，藏书才不是什么人渣。” “你怎么还没弄清楚状况啊。”彩儿叹息着，她指着墨藏书，视角从若愚转向其他人：“你问问大家，其他的我就不说了。就这个人刚刚的举动，你们说他是不是人渣。” 墨若愚看过去，发现同学们一致地、无声地、默默地点着头。 “喂！够了吧你这个混蛋！”一边的墨藏书挽起手腕，咬牙切齿地看着彩儿：“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给我找事啊？就算是老师，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别以为是学生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完全是你咎由自取好吗！”彩儿也毫不退缩，一点都不客气的志向墨藏书：“你这种人，根本没资格担任老师！”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 “就算是这样，只要我们联名反对，你肯定会被革职的。” “你是在威胁我？”墨藏书的眼里冒出火光，这下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本意自然是不工作最好，蜀山院的老师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这关乎他能不能在若愚身边呆着、以及将来的收入。一旦失去老师的身份，不管是在一边守护妹妹还是以后两人的伙食费，都会成为大问题。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如果有异议的话，请先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既然自称是老师，不管是学识修行还是品德，请先给我们做好表率！” 彩儿话让藏书很恼火，但正因为被说中了，所以才更火大。 “看来我必须要让你这个学校里的优等生好好理解下，什么才叫尊师重道。” “谁怕谁？” “既然这样的话，”忽然间，躲在彩儿后面若愚站了出来，她分别抓住藏书和若愚的手：“藏书和彩儿比一场就好了。” “哈？”“什么？” “谁输了就老老实实向对方道歉，然后就可以和好如初了！”若愚拍着手，“就像祭典一样热闹”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第八章 术式对决（1） 专门培育除灵师的蜀山院，自然设立有众多的实战训练场。这些用途不一的训练场分散在学校里，其中大部分都是独立的体育馆风格。 而彩儿和藏书选择的，就算专门用于学生们对决的小型比武场。战斗区域为半个篮球场，四周是超过五米高的座位席。 听闻一年三班的高材生彩儿要对阵新任班导，那些没有课的高年级学生们纷纷汇聚到这里。他们零星的坐在座位席上，饶有兴趣地等待着这场比试。 一方是破格入职的年轻导师，另一方则是一年级的高材生。东篱彩儿这个名字，即便在高年级也如雷贯耳。 收到秘密任务的汪恬薇抵达时，一下子就注意到坐在最前排的墨若愚。她思索片刻后就径直来到她的身边，也不管这附近的尽是一年三班的学生。 “汪恬薇学姐。”若愚看到她之后就愉快地打起招呼，而汪恬薇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然而然？”若愚歪着头道。 “这不是完全没解释吗？……算了，事到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已经无所谓了。我听说输了的人要向胜利者道歉，看来两人吵得很厉害。”汪恬薇苦笑着看向台下，她发现只有彩儿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怎么只有彩儿，墨老师呢？” “哥哥他说要去买烟。” “真是的，这不又惹彩儿生气了吗？” “哥哥他就是那种性格。彩儿绝对受不了的，但让他道歉也不可能。”墨若愚嘟囔着排在围栏上，淡蓝色的左眼发出淡淡的磷光。 “就是说……若愚觉得彩儿输定了？” “诶？……能赢吗？对手可是若愚的哥哥，他会输什么的，完全想象不出来。” “大概是吧。能在这个年纪就破格成为蜀山院的导师，墨老师肯定很厉害。但是啊，就这样小瞧彩儿的话，可是会吃大亏的。”汪恬薇露出神秘的笑容。 “是吗？”听到这话若愚开心地笑了起来：“那要好好为两人加油了。”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啊，到了。”听到汪恬薇的话，若愚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台下。自己的那个兄长——墨藏书果然慢悠悠地走进了比武场。 —————————— “你真是从头到尾的讨人厌。”注意到墨藏书衬衫口袋的香烟，东篱彩儿再一次露出厌恶的表情。 “是吗？会不会是你对我太挑剔了？”墨藏书打了个哈欠，轻笑着说道。他看上去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抽过香烟的缘故。 轻微的风从藏书背后大开的门吹了进来，彩儿浅色的马尾在空中飘荡着，像飞舞的萤火虫般划出一道道漂亮的轨迹。即便如此，彩儿也仅仅是看着墨藏书，不出一言。 明明不说话的时候挺可爱的。墨藏书忍不住这般想到，当然他肯定不会将这句话说出口。 “先说清楚各自的要求。”彩儿说道：“我可不是仅仅‘道歉’就能满足。” “噢？说来听听。” “如果我赢了的话，请就早上的事情向我道歉。还有，请离若愚远一些。” “嗯？”墨藏书愣了下：“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辞职。” “这件事确实是我欠缺考虑。” “原来如此。”看着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彩儿，墨藏书笑了起来：“很不错啊，就这点我要好好夸奖你。除灵师的对决可不能意气用事，越是冷静就越能发挥出实力。” “答案呢？” “因为我不可能会输，所以答应你也无所谓。不过我这边的要求，你也要答应对吧？”墨藏书似笑非笑地看着彩儿，这份从容让她为之一凛。 她并不是笨蛋，自然也明白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实力差。墨藏书为人再差劲，也是蜀山院破格招聘的老师。性格的好坏从来就与实力无关，历史上性格恶劣却极具才华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 但这也不意味着彩儿就没有机会，除灵师之间的比试从来就没有强者必胜的说法。就像早晨那个时候一样，彩儿用一个铁水桶轻松地就让藏书陷入昏迷。 和处理鬼怪、妖魔不同，人是很脆弱的。一颗石头有时候都足以致命，所以在除灵师的比试中，越是能冷静分析局势、越是小心谨慎的人胜算反而越大。 “……说来听听。” “嗯，第一你给我端正好态度，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还有……你输了就给我1000块。” “这件事我……嗯？” 刚刚……这个家伙说了什么？彩儿一脸无法理解地看着墨藏书。他让自己道歉、让自己端正态度——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后面那个是什么？1000块？那是什么俚语吗？ “太多了？”可惜藏书很明显误会了彩儿的表情。 “仔细一想也是，你既然住在那种破地方，就不是什么有钱的学生。把你逼急了我也很难办。这样吧，八百如何？……诶，还太多了？哇啊，真是可伶啊，连八百都没有。那五百吧，就五百……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呀，五百就只能买一个游戏了……” “你到底，”看着叨叨絮絮的墨藏书，彩儿强忍着胸口的闷气：“你到底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 “请认真对待比试！” “我很认真啊。”墨藏书无辜道。 “可恶！……这是什么鬼要求！那好，我答应你的条件。比试就……” “1000吗？” “500！” “啧！” “啧算什么！我这边也是在滴血！” “哈哈，穷人就是悲哀。” “老师你完全没资格说我吧？明明无耻地向若愚讨钱。” “毕竟我是监护人啊，那么大笔钱不好放在若愚身上吧？” “偏偏是这个时候才强调自己是大人吗？你真是恶劣到极致。……够了，我已经忍受不了了，比试可以开始了吧？” “诶？”墨藏书一愣：“可以可以，你随时都可以开始。” 像是完全不把彩儿放在眼里，他伸了伸懒腰：“突然间说要改变要求，我以为你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没想到你意外的正直。” “偷袭什么的，太恶劣了吧？”彩儿皱着眉头：“这可是比试。” “重要的是胜负而不是比试吧？这个学校到底在教什么，哪有除灵师会傻乎乎告诉对手‘我要进攻了’的，傻不拉几的。” “够了，说教的话，请等到赢了再说。” “也是，我也很讨厌说教，这点我们两很像。”墨藏书忽然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还是那句话，你随时都可以开始了。” “你这个家伙，要真出事了，我可不管！虽然还没完全掌握，但是--” 彩儿气急败坏地从怀里掏出五颗黑色的珠子，抛向身前的同时开始结印。 “敕东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恶金之精；北方黑瘟之鬼，溷池之精；中央黄瘟之鬼，粪土之精。五鬼唤来，急急如律令！” 彩儿令咒念完的那一瞬间，五颗珠子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黑色雾气。在雾气之中，五个身形慢慢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青面獠牙，巨大的眼睛是诡异的赤红色。手指是利爪，满是法纹的青铜身躯散发着让人心寒的气息。 “吼吼，鬼气。”墨藏书眯着眼注视着那五个：“不是一般的鬼啊……东南西北中五鬼，有趣。原来如此，是茅山的术式呀。” 第九章 术式对决（2） 从观众席那边，传来了一阵阵惊呼声。 到场的观众，除去一年三班的学生外，基本都是二年级生。蜀山院的高年级实行的是和大学相仿的学分制。从二年级下学期开始，学生只要修够学分，就不需要按时到课堂上课。 而这个时间点会在演武场附近并且会被这种事情吸引的，基本都是以实战为主的战斗系学生。 “茅山系的驱鬼，在现代除灵术里也属于超高级的技巧啊。” “不是才刚开学吗？我怎么记得驱鬼相关的课程是期中考试后才开始的？” “就算授课，讲师们也不可能教茅山系的除灵术吧。” “也就是说……自学？！” “那个真的是一年级生吗？即便是就职的除灵师，也没多少人能一次性召唤五只鬼吧？” “这种水准完全不是学生级别了吧？” “一年三班东篱彩儿……果然名不虚传。” 墨藏书听着从观众席那边隐约传来的话，不禁的哑然失笑。 “在现代除灵术里，茅山系的鬼这么有名气吗？” “当然，这可是等级4以上的除灵术。全蜀山院掌握这个术式的，应该不超过五个。” “等级4？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墨藏书好奇地盯着彩儿身前的那五只鬼。 “你……”看着依旧轻描淡写的墨藏书，彩儿下意识皱起眉头：“老师你不知道吗？” “确实不清楚。茅山系的术式，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鬼气相当浓厚，那副躯体……看起是介于虚幻和实体之间。原来如此……关键是刚刚那五颗珠子了，不破坏掉的话，这些鬼就会一直纠缠着我对吧？” “灵视吗？”注视着墨藏书淡蓝色的双眼，彩儿对他看出五鬼的破绽这件事一点都不慌张。 茅山系的术式天下闻名，特点和弱点早就被摸得一干二净。可就算是这样，要破坏那些珠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现代除灵术，根据危险程度和施展的难易程度，被大致划分为九个等级。一二级是基础，从第三级开始，就属于除灵术的高阶技巧。可就算是就职的除灵师，一般也只掌握到第三级的程度。像彩儿这个年龄就能施展等级四的除灵术，毫无疑问是天分和努力的结晶。 不过，从墨藏书身上感受到的魄力十足的“危险”气息，让彩儿明白自己这次敌人的强大。 这是—— 与半年前那只妖怪相当的恐怖气势。 寒毛直立、浑身发颤。 然后，一瞬间彩儿就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心里阴影在作祟罢了。 她握紧了拳头，深吸了口气。在驱散了心中的不安之后，抬起头、双眼满是坚定。 立足、合掌，口中诵念驱鬼的秘法。 “东南二鬼！”随着彩儿一声大喝，她身前的两只鬼迅速向藏书飞奔而去。 仅仅是一瞬间，两只鬼就出现在墨藏书面前。身高超过两米的它们挥舞着钢铁般的利爪，厚重的躯体如同山岳一般不可动摇。就算是大型货车，在这一击想必也会支离破碎。 茅山系的五鬼就是如此恐怖，这也是现代除灵术严禁对一般人使用的原因。 然而就在它们划过墨藏书的身躯时，他却化为无数的符纸四散开来。 替身术，还有隐形术吗？ 彩儿眉头直皱，双指一合，大喝：“西北中三鬼！” 剩余的三鬼便形成三角，将彩儿护在其中。 清风吹拂，漫天的符纸在空中飘零，但却不见墨藏书的身影。 “别小看人啊！”彩儿大叫着，将一张自己特质的符纸抛向天空。 “万物皆为虚、万事皆为事，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阵猛烈的光，墨藏书那些漂浮的符纸全都被点燃了。在符纸化为灰烬时，墨藏书的身影出现在演武场的一角。 他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术式被破解，此时正不紧不慢地将四张奇怪的符纸贴在自己的四肢上。 “急急如律令！”四张符纸分别卷住了墨藏书的手腕脚腕。再接着——他将双手伸到身后。这时再次发现目标的东南两鬼已经来到他跟前。 锋利的爪子再一次毫不留情的逼近，而墨藏书只是挥舞着手——还有不知何时出现的两把满是咒纹的铁剑。 “铿锵！”铁器碰撞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墨藏书和东南两鬼身形停滞下来。像旧电视机受到信号干扰，“嗤嗤”的声音传遍全身，三者的身形变得有些虚幻。 “怎么可能！”不仅是彩儿，观众席上的观众也充满困惑。 ——人之力，怎么能和鬼抗衡？更别说墨藏书那小鬼的身板。他的大腿加在一起，都不如东南两鬼的胳膊粗。 “唔！”彩儿的手掌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一时间竟然失去东南两鬼的控制。不过她毕竟是心性坚韧的人，很快就重新获得控制权。她连忙指挥两鬼撤退，远远地提防着墨藏书。 “你做了什么？” “鬼知道呢。”墨藏书将两把剑架在肩上：“看来你这个术还没完全掌握啊，空隙多得数不清。” 看着彩儿凝重的表情，墨藏书笑着说道“不如你再试试？” 这是很明显的挑衅，彩儿当然不可能上单。输了的话可是要给墨藏书五百，更别说彩儿好强的个性根本不想输。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谨慎的、小心翼翼的试探——理应该这样才对。可是彩儿注意到了，注意到墨藏书嘴角边的笑容。那仿佛看到新奇玩具的童真笑容，在这一瞬间，她那对知识和未知的渴望超越了对危险的预警。 墨藏书做了什么，墨藏书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她都很想知道。 决定了—— “既然你这么说。”彩儿控制着双鬼，再一次向墨藏书发起攻击。 “铿锵！”铁器的碰撞声再次响起，墨藏书和双鬼的身形再一次发生停滞现象。而彩儿强忍着手心的疼痛，再次指挥双鬼发起进攻。 眨眼间，墨藏书和双鬼就已经对拼了数十次。 铁器的碰撞声急速且不间断、刺耳的声音摧残着大家的耳朵。 “太乱来了。”观众席上的汪恬薇咂舌道：“不管是彩儿，还是墨老师，两个人都太乱来了！” “学姐看出来了？”一边的墨若愚询问。 “我可是茅山系现任的传人啊。”汪恬薇苦笑道：“墨老师把自己化为鬼了吧？” 若愚头也没回的盯着演武场，那只蓝色的左眼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在能清晰看透灵气的这只眼里，环绕在墨藏书身边的鬼气——完全被看透了。 “嗯。” 第十章 术式对决（3） 所谓的鬼，从古至今都是污秽和不详的代名词。 这世间的万物充斥着象征生命的灵气，而鬼——则拥有着与生者截然不同的鬼气。 常人只要沾染上一点，身体就会变得虚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长期沾染鬼气，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这一点就连除灵师也不例外——即便他们对鬼有充分的认知、自身灵气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抗衡鬼气。 所以修行与鬼怪相关的除灵术时，大家都会异常小心。在没有老师和前辈的带领下，贸然接触这一类除灵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一开始那些二年级生才会对彩儿召唤五鬼感到惊讶，因为这绝不是一年级生应该接触的术式。 然而即便是彩儿，也从未正面近距离接触过鬼。茅山的御鬼是通过特殊的法器，通过特殊的方式召唤出特殊的鬼。这些鬼严格来说并不算真正意义的鬼，只是借由术式诞生的类似于鬼的存在。虽然拥有鬼的特性，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法器的外在表现。 按照现代除灵术的分类，甚至可以划分到“妖”的一类。 但墨藏书不同。精通茅山术式的汪恬薇一下子就判断出来——积聚在他身上的，是货真价实的鬼。 墨藏书的状态，就和灵异作品里经常出现的一幕很像。 鬼上身。不，更确切来说，应该是—— “……跳大神。” 那是在东北一带古老的民间活动仪式，拥有着悠久的历史。起舞者、一般是道行高深的萨满能通过这个仪式让鬼怪附体。通过鬼怪沟通阴间之人，或是获得超出人体的力量。 在现代除灵术整合时，这个术式曾经出现在除灵师们的视野。然而因为其过于危险，甚至很容易导致施术者死亡，所以被列为禁忌。 即便是茅山体系最后的传人汪恬薇也只是从书上见过，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正品。 “太危险了。”汪恬薇皱着眉头说道：“墨老师怎么会用这么危险的术式。” 这可是存在本身都被删除的危险术式，仅仅是观摩和学习都很危险，像墨藏书这样施展并运用于与鬼的实战中，简直是在走钢丝。 “是那样吗？我看哥哥没什么问题啊。” “我承认墨老师掌控得很完美，但这是术式本身的问题。” 这就像原（保存）子（保存）弹和氢（保存）弹那些核武器，即便被完美的保存着，但其的存在本身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而且和彩儿的鬼接触时，那份干扰不是很明显吗？” 不管是东篱彩儿还墨藏书，不管他们使用着什么体系的术式，其结果都是在御鬼。灵气是鬼的马达，而施术者的精神则控制着鬼的行动。 在鬼与鬼接触时，施术者的精神会互相干扰，导致鬼无法识别施术者的指令。正常情况下就会失去控制，化为“停滞”的状态。这也是每次墨藏书和两鬼碰撞时会停下来的原因。 虽然也有特殊的方式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但至少这场战斗中两人并没有使用。 从结果而言可以算是半斤八两，但事实上墨藏书承担的风险远在东篱彩儿之上。茅山体系的鬼失去控制，最多也只会变回法器原本的相貌。而墨藏书身上的鬼一旦失去控制，就会反过来吞噬术式的主人。 汪恬薇刚刚说两人在乱来，就是指这个。彩儿经验虽然没她丰富，但从这些次碰撞里大概也能察觉一二。一旦失手就可能导致对方的死亡，一般情况下这个孩子不可能继续战斗的。但这次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是胜负心作祟、还是彩儿从墨藏书身上感受到什么，她仿佛着了魔一般—— 用尽全力、全心全意地发起进攻。 “果然还是要阻止他们。”汪恬薇站起身，可正当她准备介入时，却被若愚拉住了。 “哥哥和彩儿都很开心，我觉得不应该打扰他们。”注视着学妹那天真无邪的视线，汪恬薇认真道：“开心是一回事，但这场比试，已经……” “请稍等下，很快结束了。”墨若愚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哥哥已经到极限了，很快就会结束了。所以、所以请稍等一下。” “若愚！”似乎被学妹的不懂事气到了，汪恬薇提高了声调：“既然你也看出墨老师现在是劣势，还不赶紧阻止他！” “不是的。我是说……哥哥的玩具，已经到极限了。就算他想继续，也没办法了。” ——————————————————————————— 台上全力战斗的两人，自然无心去理会其他人对自己的评论。但两人其实都很清楚，这场胜负的天平，从刚刚的某个节点开始——就已经开始倾斜。 “铿锵！”再一次剑与利爪的碰撞，墨藏书迅速跳开了东鬼的攻击范围。然而他还没站稳，南鬼就出现在他左侧。墨藏书无奈只能将双剑架在身前，堪堪抵挡住了。 然而东鬼却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毫不留情地对他发起夹击。 墨藏书虽然选择了这种战斗模式，可他的本质却还是家里蹲。虽然从战斗游戏中学到不少看起来很帅气的动作，但要将其融会贯通似乎有些难度。 倒不如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证明了他的天赋。 然而进步的不止他一个人，彩儿也在战斗中逐步适应了对双鬼的操控。和一开始只能发出两者同时进攻的指令不同，现在已经能明确分工。 腹背受敌的墨藏书只能往上跳跃，然而这正中彩儿的计谋。她指示着双鬼继续追击，在空中可没有躲避的空间。 胜负就在这一刹那！ 正如彩儿预料的那样，双鬼成功攻破了墨藏书的防守。双方在空中纠缠了几下后，各自落在演武台上。 “是我的胜利！” “啧！”墨藏书看了眼站立不动的东南二鬼，将视线转向自己手腕上被划破的咒符：“果然半吊子的功夫不靠谱。” 他话音刚落，原本被隐藏得极深、灵视如果修行不到家就绝无法察觉的鬼气开始剧烈的翻滚、扭曲。他的手腕就像泄洪的口，如墨一般的鬼气喷涌而出。无形之中，似乎还能听到什么恐怖生物的嘶吼。 不过当事人还是面不改色。墨藏书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鬼气排出自己体内。然后，他轻轻一踩脚，大理石上仿佛出现一个法阵。 “回去吧。”随着这声低吟，那些鬼气纷纷钻进法阵里消失不见。 “果然。”彩儿看着他的左手：“果然是鬼啊。” “时间充足的话，我还能召唤更厉害的。”墨藏书耸了耸肩道。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明明老师你拥有妨碍精神干扰的技术，为什么一开始不使用？”虽然不清楚藏书使用的术式，但同样修行御鬼之术的彩儿也明白其中的难度。她的口吻无形中柔化了许多。 前面也提到了，这是个对知识怀抱敬意，并且无论如何都会虚心求学的好学生。 “难道说您想测试我的水准？不过很可惜，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 “啊，其实是我忘了。” “诶？” “呀，你看嘛。”，墨藏书指了指地面：“像是这样让鬼上身我也是第一次，太过兴奋了所以忘记还有这么一招。刚刚才想起来。” “你可真是……”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用“被你打败了”的表情，彩儿无奈地捂着自己的额头。不过她也松了口气。说实话要是墨藏书一开始就隔绝鬼与鬼之间的精神干扰，她可能在达到这个熟练度前就输了。 就这点上确实要感谢这个家伙。 但是—— “你已经无计可施了吧？所以请认输吧，我还没过分到给你最后一击。”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你都快要晕倒了，竟然还说我会输？” 墨藏书说的是正确的，彩儿现在的状况确实很糟糕。说实话一次性召唤五只鬼对她的压力确实大了些，一直都只用两鬼进攻，并不是她留手。 相反的，这真是“竭尽全力”的表现。 在这个情况下，她还高强度的使用灵气和耗费精神。不管是精神还是体力，目前都已经到了极限。 “就算是这样。”彩儿强撑着身体说道：“老师你也是强弩之末了吧？在我五鬼还在情况下，你根本就没有机会……” “更正两点。”墨藏书忽然伸出两个手指：“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所以我还是提醒你比较好。” “什么？” “第一，我强弩之末？”像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墨藏书摇了摇头：“由我来说可能不太好，我能用的灵气就连一般人的一半都没有。所以我平时一点都不敢浪费。直到刚刚为止，我灵气只用了三个术。替身、隐身，还有拘束鬼。顺带一提，这只鬼我一早就放在身上了。只是这个时候拿出来用而已。” “不可能！”彩儿叫了起来：“就算召唤出鬼不花费力气，你刚刚驱使鬼战斗怎么可能不耗费……” “耗费哟，但是啊，并不是我的‘灵气’呀。”墨藏书提了提手里的剑：“你以为完全不会武术、甚至还是家里蹲的我为什么要用这个法器？又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进行近身战？” “难道说……”彩儿瞪大了眼睛。 “啊，就是那个‘难道说’。”墨藏书狰狞地笑道：“正因为你拼尽了全力，所以才没能注意到呢——灵气的消耗远比正常状况下多——这件事。” “然后就是另外一件事。谁说，你还有五只鬼的？” 在彩儿惊恐的注视下，墨藏书两脚站立，双手合掌，做了个和彩儿一模一样的的动作。 “敕东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两鬼唤来！急急如律令！”随着这句话，彩儿的双鬼忽然发生强烈的停滞。 紧接着，它们缓缓转过身，将利爪对准了面色苍白的彩儿。 “好了，看在你刚刚没有打算伤害我的份上，我会一瞬间结束战斗的。” 第十一章 术式对决（4） 除灵师的比试，根据理解的不同，常常会引发截然不同的结果。 对东篱彩儿而言，这是一场崇高的、双方除灵师怀着各自的信念、定下相互认可的赌约后，为了赢取胜利拼命展现自己的全部，让术式之花在这个庄严的竞技场上盛开。 而对墨藏书而言，这只不过是一场能赚钱五百块的游戏。其实输了也没什么的，道歉什么的他简直是轻车熟路。而且就算他不主动向妹妹若愚取钱，她也会乖乖奉上。 但墨藏书不想输，特别是不想输给彩儿。要说为什么，仅仅是他觉得一连两次输给自己学生很没面子罢了。 当然想赢这点两人都差不多，关键是渴望胜利的他们为了胜利而使用的手段。 所以，当彩儿明白自己完全失去东南两鬼的控制时，她就意识到—— 墨藏书撒谎了。 她面色苍白地盯着墨藏书，双眼满是怒火：“你撒谎了！最初说什么自己不懂茅山的驱鬼，完全是骗人的！” “啊，是的。”墨藏书倒是毫不避讳，他指着身前数米处的静止不动的两鬼：“如果不这样的话，大概没这么容易得手吧。” 那是最开始的时候—— 早在第一次交锋，墨藏书就开始设法夺取两鬼的控制权。 使用替身术也好、隐身术也好，如果墨藏书一开始就了解茅山的五鬼，按照他节省灵力的说法，根本没必要那么做。 实际上一开始那漫天飘零的符纸，彩儿就察觉到不对劲。她原本以为那些符纸里隐藏着特殊的功效，还特意用咒法将其燃烧殆尽。可没想到还是着了墨藏书的计谋，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两鬼而不是身为主人的自己。 仔细一想，那么近的距离下，东南两鬼怎么可能不粘上对方的符纸？而那个时候两鬼正好背对着自己，接下来彩儿的注意力还被那些飘散的符纸吸引。 ——一切都是谎言。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也擅长鬼怪相关的术式，你肯定会提防的。实际上在察觉到我依附我身上的是鬼的时候，你不就开始那么做了吗？……虽然那已经晚了。” 这是言语上的欺诈，但没有任何条文规定除灵师比试时不能撒谎。 然而，这是怀着对术式的崇高敬意、刻苦专研并以此为荣的彩儿绝对做不出的事情。 “真是卑鄙，你真是为了胜负不择手段！” “比试的目的就是为了胜利，除此之外全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如果比起胜负更享受过程，那才是真正的舍本逐末。” 墨藏书说完，就指示着东南两鬼对彩儿发起进攻。早有防备的彩儿勉强着调动剩余三鬼。 在比武场的中心，五只身高超过两米的鬼在进行着最原始的搏杀。钢铁的利爪相互碰撞着，火花四溅。口吐的黑雾腐蚀着彼此的身躯，利爪这一刻刺穿了敌人的身躯，很快却遭到致命的反击。 数量上是彩儿占优势，但战况却渐渐向墨藏书倾斜。和已经摇摇欲坠的彩儿不同，他看上去还留有余力。不管驱使的鬼如何强大，如果施术者本身状态不佳，也很难发出鬼的力量。 “认输吧。再继续下去也没意义，你最终也是会输。” “我不想输给你这种人！”彩儿咬紧牙关，冷汗直流：“用这种方式输掉，我怎么会服气！” “是吗？你真是超乎预料的在乎这些呀。”墨藏书耸耸肩：“虽说一开始是玩着的心态，但至少现在我很认同你。作为除灵师确实还有各种不足，但你确实很优秀。” “说着这种话……” “作为学生真的很了不起了，东篱彩儿。”墨藏书的话让彩儿一愣，这应该是墨藏书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然后，”忽然间，墨藏书的身影消失在彩儿面前。 隐身术？还是……就在彩儿思考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站着某个人。 这个气息！意识到是墨藏书的彩儿连忙转身。可就在墨藏书出现在她的视野的一刹那，对方早就准备好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她额头的位置。 “给我好好睡一觉吧！” 彩儿忽然感觉世界变得无比黑暗，紧接着——她就陷入沉睡。因为失去控制和灵气供给，远处的鬼“砰”地一声，也变回了黑色的珠子掉落在地。 “嗯，这算是回了早上那次的恩情。” 战斗——结束。 出乎人预料、但又似乎理所当然的，是墨藏书的胜利。 ——————————————————————————————————— 彩儿醒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自己在医务室。 靠窗的单人床、白色天花板，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墙壁上的灯光让她下意识眯起眼，在关照的刺激下，那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脱离控制的双鬼，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那个瘦小身影。还有……胜利后那讨人厌的声音。 “这样啊……我输了。” 彩儿坐了起来，窗外的雪不知道何时已悄然停止。远处传来学生们整齐的声音，大概是哪个班又在进行集体的实战培训。 好友的若愚正趴在床边睡觉，彩儿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她变发出可爱的“哼哼哼”的声音。 墨若愚这个女孩子，毫无疑问是一个天才。即便她平时再怎么嗜睡、再怎么偷懒、再怎么不专心听课，她的实战成绩一直和彩儿相差无几。 自己这边明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努力，却还是只能勉强追上这个好友的脚步。 这是生来就存在的天赋差距，如果若愚和自己一样努力，那现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已经深得让自己绝望了吧。 然后那个人、名为墨藏书的小鬼头，则是这个若愚的兄长。 名门太平道的传人、让天才墨若愚自豪的兄长，还是蜀山院破格招聘的导师。 彩儿早应该知道，她早应该理解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撒谎……说什么我很优秀，全都是……撒谎。” 如果说从哪里开始判断失误，那大概是——自己有胜利的可能这点。 就算自己拼尽全力，可对方只是玩玩而已。 特别是最后的、那个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以及一瞬间就让她沉睡的术。 在传统道术体系中如同仙术一般的存在——缩地。 将灵气融入言语，进而发挥相应效应的——言灵。 这两种无一不是等级四以上的高难度术式。 “真是的……明明只是比我大两岁，就这么的、这么的……” 茅山的驱鬼自己学了数个月，却只能说是入门。就连最基础的控制都做不好，要和师姐那样自由运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可对方却—— 不甘心、屈辱、愤怒，彩儿的心头充斥着这些情感，她忍不住躺下后用被子将自己盖住。 “混蛋……” 第十二章 风华绝代北辰星（1） 蜀山院的行政区，汪恬薇和墨藏书两人并排着慢悠悠走在过道里。 “墨老师，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一直保持沉默的汪恬薇忽然开口，而墨藏书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随意。” “您上衣口袋的东西，不是香烟吧？” 墨藏书闻言一愣。 “为什么这么问？” “我原本也以为是。可后来仔细想了想，学校里虽然有饭堂和小卖部，但那里绝对没有卖烟。” “原来如此。”墨藏书轻笑着将衬衫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包皱巴巴的中华。他用大拇指剃开烟盒，拿出一根后又把烟盒塞回口袋里。 像是在炫耀，墨藏书用牙齿咬住过滤嘴。他上下摆动一会后，才笑着说道：“很可惜你错了。” “那么，”汪恬薇双指一合，“急急如律令！”手指就被点燃，冒出绿色的火苗。 “需要借火吗？” 听到这话，墨藏书再次愣住了。他注视着一脸平静的汪恬薇，眼神像刀锋一般锋利。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二年级的学生般，瞳孔中充满探视的意味。 良久之后，他才笑着推开汪恬薇的手。 “……很厉害啊。”墨藏书张大嘴，用舌头将整支烟卷入口中。“咔嚓咔嚓”的咬着。 “这是专门用来补充灵气的玩意。”墨藏书鼓着脸说着：“不过又硬又难吃，如果不咬碎一点，很容易就会消化不良。” “可我还是不明白。”汪恬薇将手指上的火苗驱散掉。 “墨老师并不缺这些灵气吧？” “总量上来说呢。”墨藏书大步向前：“可实际上如何？灵存在于我们人体内，这一点一般人和除灵师没有区别。但是为什么我们能使用除灵术而一般人不行？” “因为他们没办法调动自身的灵气。” “正确，我虽然总量还行，但能调动的有限。之前在演武场也说了，我只有常人的一半水准。以这个量要驱使那些术式稍微有些勉强，所以我稍微作弊了。” 用不好听的话就是“嗑药”。可和撒谎一样，除灵师的比试同样也没有禁止服用药物。人一生下来，拥有灵的量就固定了。后天的锻炼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但幅度很有限。可能成为除灵师的人，灵气的量一般都能达到常人的数倍。其中厉害的，甚至能达到夸张的数十倍。 因为除灵师都会根据自身的特性选择相应的除灵术，所以基本没有人会出现像墨藏书这样的状况。 ——不过这个老师的做法，果然和彩儿完全不一样。 “那么……说是去买烟，其实是在准备比试的法器吧？” “嗯哼。” “果然啊。即便是我，要从彩儿那里夺走五鬼也没这么容易。” “吼吼，很自信啊。” “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我们自己也清楚五鬼存在被夺去的可能，自然会多加防范。变成鬼的那个举措，是打算消耗彩儿的力气吧？选择和五鬼硬碰硬、还有一开始就激怒彩儿的做法，全都是为了让她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继续。” “对鬼的操控越发得心应手，彩儿的情绪就越是高昂。在那个时候，老师趁机夺走了她不少灵气借以驱动自身的鬼。同时慢慢地开始侵蚀彩儿对鬼的控制权。后来您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反应越来越差，并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您在分析彩儿的术式吧？”汪恬薇将自己看到的，通过推理得出结论。她虽然不在演武台上，但一直都有密切注视两人的动向。 因为过度强化灵视所以现在眼睛有些干，但这些都是必要的。通过观察、分析，得出结论。进而去吸收他人优质的部分，这是除灵师最基本的修养。 “八九不离十吧。”墨藏书赞许道：“这么短时间里就看出这么多，很厉害啊。” 就算是墨藏书，也不敢长期处于“强（强化）灵视”状态。其实这点大家都一样。强化灵视确实能让战斗变得直观，但因为其的不稳定性和危害，任何人都不敢长期使用。 在除灵师的战斗中，恰到好处地使用和休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当然，像墨若愚那样一直处于强灵视的状态，数遍整个除灵界，数千年来有记载的都不超过五人。 “厉害的是墨老师才对。”汪恬薇苦笑道：“我早上虽然有提到自己和彩儿都是茅山一脉的传人，没想到却……”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但多一手准备也没错吧？”墨藏书挑了挑眉毛：“只是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使用了未完成的五鬼。如果她完善了这个术，或许会变得很麻烦。” “不对吧老师。”汪恬薇快速走了几步后，在一处大门边停了下来。 “即便彩儿的五鬼完善了，我觉得对您而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以见得？”注视着门牌上“校长室”那三个大字，墨藏书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刚刚结束比赛后，一年三班的学生就带着彩儿离开现场。若愚说是去校医室，藏书就没有过多询问。那之后汪恬薇就来到他跟前，说有人要见他。 汪恬薇虽然没说对方是谁，但墨藏书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如今看到那个牌子，更是确信了心里的猜想。 他知道汪恬薇心里还有几个疑问，所以也没急着进去。 “最后的那个时刻，老师用的是缩地和言灵吗？” “并不是缩地。”墨藏书将手搭在门把上：“那种传说中的术式，哪里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如果不熟悉当地的灵气，没办法沟通大地中的灵脉的话，就算是神仙都施展不开。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你就好好想想吧。虽然不是我班上的学生，但我毕竟是老师。言灵的话……很可惜也不完全。和缩地一样，我投机取巧了。那准确来说并不算真正的言灵，毕竟我的灵气不足以使用那种术式。我能成功仅仅是因为那个家伙已经累到不行罢了。” 并没有敲门，墨藏书说完话就直接推门而入。对他这种长达五年家里蹲并且一点都不感到羞愧的人而言，“礼貌”这个词从来没存在过。 “就算是这样，老师你也没必要和彩儿纠缠那么久。一开始就使用缩地和言灵，彩儿就连一秒钟也撑不住吧？明明说自己灵气不足，那您为什么要特意选择这么麻烦的战斗方式？” “因为某些人想惦记惦记我的斤两啊，不好好展示一下可不行。你说对吧，”墨藏书看着眼前那个背对着他，坐在沙发椅上看窗外的人。 “蜀山院的院长，同时也是最强的三十六天，北辰星。” 第十三章 风华绝代北辰星（2） 和学院的现代化设施不同，蜀山院的校长室里充斥着旧时代的气息。 墨藏书首先注意到的，是放在房间一角的大喇叭留声机。孤零零耸立在那里的它仿佛高傲的国王，那高高翘起的巨大出音口对准了屋子的中心。 在留声机的正对面，则是一套散发清香的花梨木家具。桌子上摆放着茶几和水果。一旁的桌子上则是咖啡机和茶叶，还有精心准备好的点心。 房间的另一侧，是一排摆满了古籍和卷宗的巨大书架。仅仅是看一眼就明白，摆放在那里的无一不流传于世的精品。每一本都有着不菲的价值。 在房间最里处，摆放着一张同样由花梨木制的巨大办公桌。书桌上放满了各类文档和稿纸。而这个房间的主人，此时正坐在巨大的玻璃窗边眺望灰蒙蒙的天空。 就算墨藏书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她也没有做出应答。既没有呵斥墨藏书的无理，也没有微笑着展现上位者的气度。 房间里充斥着远离世俗的宁静气息，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注视着对方的墨藏书，双眼一瞬间失去了焦距。 白色开领的旗袍、上面绣着红缨和白菊。仅看外表的话，大约只有十来二十岁。纤细的四肢上的肌肤如象牙般雪白，漂亮的头发上别着一根玫瑰发簪。仔细端详的话，就一定会被那自然又精美的五官吸引。充斥着她周身的让人舒坦的浓厚灵气、让她浑身散发着的一股超然脱俗的圣洁美。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旗袍本身强调的曲线美则让她显得无比艳丽。 看着对方亭亭玉立的美丽侧影，就连墨藏书这种习惯了妹妹美丽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只要是除灵师，就一定会知晓她的名讳。只要是致力于登上除灵界顶点的除灵师，迟早有一天都会遇上这个人。她是最初也是最后的目标，只要超越这个人，那就必然能成为除灵界最耀眼的明星。 蜀山院的开创者兼院长，现代除灵术体系的创立者之一。 国家法定三十六天，拥有最强之天这一尊称的“北辰星”。 风华绝代贺兰云，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被冠以“伟大”这一赞誉的除灵师。 她的实力和威望无人能及，即便是现除灵局的最高长官，见到她都必须低头行礼，以晚辈自称。 “往年的话，现在已经开花了。”贺兰云忽然开口：“雪虽然停了，但阴霾还是挡住了阳光。” 墨藏书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窗外庭院那一排排橙子树。诺大的蜀山院并不缺少植被，但不知道为何只有橙子树的数量特别多。 有人说是因为院长喜欢橙子，可实际上却很少见她食用。 贺兰云转过身来，她将放在桌角的眼镜戴上。注视着墨藏书，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浅浅笑容。 “很久不见，墨老师。” “我们以前见过？” “那是你刚出生不久的事情，那个时候你……对，还只有这么小。”贺兰云双手比划着，过了一会才欣慰道：“一眨眼就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以十几岁的外表说着这种话，怎么看怎么不协调。但墨藏书知道，这个人的真实年龄并不像她外表那么稚嫩。因为她在那场改变灵气的大地震发生之前，早已名声在外。 “嘘寒问暖的老套话还是算了，你找我应该有什么事吧？”墨藏书说着，然后很不客气地拉开桌前的凳子坐了下来。 不过贺兰云毫不在意，她淡淡地说道：“比试很精彩。” “……果然。在进学校的时候就感受到探视的目光，试了几次都找不到源头。我想在这个地方能做到这地步的，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了。” “毕竟要守护每一个学生。”贺兰云没有否认。 “嘿，蜀山院的面积可是超过200公顷，真是大手笔。”墨藏书啧啧啧地说着。说实话，他是真的很惊讶。要布置这么大范围的结界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说这个结界还有探视、分辨、攻击等等功效。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真想认识一下这个大结界的创造者。那该是何等一个天赋绝伦的家伙。 “虽然我也不认同墨老师你的做法，但不可否认确实激励了学生们。” “就是说……我及格了？” “从来就没有及不及格的说法，在和你的双亲聊时就已经确定了你的入职。” “哼？真的吗？”墨藏书完全不相信贺兰云的鬼话。如果真是那样，也没必要专门让他过来这里了。 “不过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如果墨老师没有相应的实力，确实会很苦恼。” 说是苦恼，但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都是一副软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涉世未深的花季少女。 要从这种人的话里分辨真伪是不可能的，无奈之下墨藏书只好放弃揣摩她话里的真意。 “你让我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吧？” “墨老师你怎么看。”贺兰云指着身后的天空：“明明是春季，但冬的气息却如此浓厚。” “我反倒想问你什么情况。这里是蜀山院的地盘，也即是说除灵师的大本营之一。明明如此不同寻常，你们却还是无动于衷，这点真叫我困惑。” “就算是我，也会有处理不了的事情。这次的事件并不简单。” “当然。”两人同时盯着窗外，墨藏书感受着环绕在这片大地上的寒冬。 “这个范围太夸张了。至少上百人以上的除灵师团体，才能做到这一步。” “如果是那样的话，反倒比较简单。”贺兰云叹息着：“经过我们的确认，这并不是人为事件。” 不是人，那就只能是人之外。 “妖……么？” “是的。”贺兰云的话让墨藏书眉头直皱。 人能做到的话，妖确实能做到。但倘若这异象出自妖怪之手，贺兰云不可能找不到对方。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两点。 一，对方是极少数、或者干脆是单独的个体。 二，那只妖实力强盛到足以躲过蜀山院的搜查。 “不是一般程度的妖吧？” “嗯。” “不过那和我有什么干系？对方应该没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吧，不然早就上新闻头条了。而且……我并不觉得你会真的素手无策，已经在开始着手处理了吧？” “确实是这样。”贺兰云也没有否认：“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我希望墨老师能尽一份力。”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没问题。”墨藏书耸耸肩：“我倒还没自以为是到拿钱不干活。既然我是蜀山院的老师，我自然会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墨藏书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为此耗费多余的力气。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有墨老师这么厉害的人在，学生们的安危就大有保障。” “得了吧，我在你眼里不过是小鬼头而已吧？” “怎么会。” “话说回来，我也有些问题想问问你。”墨藏书身子向前，直直的盯着贺兰云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 “你知道……有奇怪的家伙盯上我家若愚的事情吧？” 第十四章 叛逃的“天” 墨藏书来蜀山院唯一的目的，就是调查自己的妹妹莫若愚会被盯上的缘由。 对方是谁，又有什么目的——这些，目前墨藏书都一无所知。 本以为要潜伏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抓住对手的端倪，但在他了解到蜀山院大结界的变态时，他就意识到这个贺兰云学院长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墨若愚同学吗？”贺兰云低头思索着：“说起来前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有线索吧？” “当然。对方是妖盟的人。” “妖盟？” 所谓的妖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妖怪联盟。 在这个星球上，妖怪有着远比人类漫长的历史。但和寿命短暂的人不同，妖怪大多都有漫长的寿命。在相当遥远的过去，当时的妖怪们为了方便相互间的交流和管理，便组成了松散的联盟。 每隔一段时间妖怪们就会聚在一起，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后又会分开。如此周而复始，所谓妖盟只是它们排解寂寞的手段之一。 不过时间总会改变很多，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们。 那个联盟一直发展到今天，成员早就不仅限于妖怪。不仅是鬼魅、就连人类的除灵师也有。过去松散无害的联盟，如今也混进不少仇视人类的家伙。 “那个组织为什么盯上若愚？”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贺兰云喝了口茶，缓缓道：“不过据我所知，对方只是妖盟很小的一个分支。” “就算是这样，这也太奇怪了吧？若愚虽然天赋不错，但她对妖怪而言一点价值都没有。” “确实，我也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委托了妖盟里的一些朋友去调查。” 听到这话，墨藏书莫名的感到违和感。 若愚是蜀山院的学生，贺兰云会保护她这点并不奇怪。但对方为什么会做到这地步？ “很奇怪吗？”贺兰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在校的每一个学生，有朝一日都会成为除灵界的基石。如果嫌麻烦就放任不管，作为教育者那就太失败了。” 贺兰云平静地看着墨藏书，她那平静的话语里仿佛带着什么魔力，让墨藏书心中一凛。 说实话墨藏书不太能理解这种使命感，但贺兰云没在说谎这点，还是很清晰的传达过来了。 “……背后的家伙是谁？” “七星会。” “怎么可能！”墨藏书下意识叫了出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为什么七星会会盯上若愚？”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想墨老师也听说过七星会的一些传闻吧？” “不可能不知道的吧。”墨藏书苦笑道：“毕竟可是捣鼓了‘冬至妖乱’的家伙们。” 所谓冬至妖乱，指的是数个月前发生在蜀山院一代的恶性事件。在那起事件中，连通妖怪世界的大门被人为恶意地打开。 其结果就是—— 如同人间地狱般群妖暴动，还有突然现于人间的百鬼夜行。 好在事发地点是远离城镇的郊外，当时在场的不止有蜀山院，除灵局正好也有不少人驻守在这里。正因为如此才将伤害降到最低点。 可即便如此，事件的恶劣和影响直到今日还常常被人提及。 就连墨藏书这种只对游戏和动画感兴趣的家里蹲都知道，可想而知当时到底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是啊。”贺兰云叹息道：“当时要是再努力一些，说不定就能阻止他们吧。” “太傲慢了吧？就算是你，”墨藏书直言不讳：“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阻止三位叛逃的‘三十六天’。” 墨藏书的话让贺兰云陷入沉默。 发生在数个月前的那起事件，墨藏书并不在场。他只是从父母和妹妹的交谈中，了解到一些只有业界人士才知道的情报。 唯一能确认的是—— “冬至妖乱”的那天晚上，以原三十六天的“天枢”为首的三位国家法定“三十六天”成员叛逃的事实。 良久之后，贺兰云才叹息着：“也是，没有造成大面积的人员伤亡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连通的门已经关闭上了吧？” “暂时是这样。” “暂时啊。” “是的。不过相关的结界和守护的机关我已经布置好，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我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就是说对方有可能……” “我觉得不可能。因为天枢那个孩子，和墨老师很像。她从来都不会浪费力气。我虽然没弄明白那个时候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但‘已经得手了’这件事，还是很明确的。” 三十六天之一，“天枢”姬天子。和墨藏书一样大，但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是三十六天的成员。在当时还引起极大的轰动，大家都说她是唯一有可能接班“北辰星”的人选。 而另外两人，分别是是三十六天的“雷神”和“九狐”。 三十六天叛逃的关键在于，他们每一个不仅是君临顶点的除灵师，而且还是除灵局的门面。在一下子叛逃三位的情况下，除灵局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水深火热。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指着，上级也表现出强硬的态度。若不是这位院长出面，除灵局的长官们肯定要大换血。 “七星会的行踪一直难以捉摸，他们的目的目前更是没有头绪。但天枢那个孩子确实在谋划着什么。” “真是麻烦。”墨藏书皱紧眉头。 “对手是三十六天级别的高手吗？” “所以请墨老师多加小心，特别是若愚同学最近要搬到校外住。在结界内我还能感知道，一旦出了学校，我就无能为力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那个家伙的性格，肯定不会……”墨藏书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巴。 “看来，”贺兰云平静地盯着墨藏书：“墨老师和他们之中的某人认识吗？”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吧？既然是敌人了，还想着交情就太白痴了。” “也是。那么……请收下这个。”贺兰云从书桌的柜子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咒符。 “这是？”墨藏书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却看不出所以然。 “这是郊外祭坛的许可证，拿着这张咒符就不会受到结界和守护兽的攻击。” “真是麻烦啊。”墨藏书挠着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能拜托墨老师吗？如果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任何和雪妖相关的情报，请及时告诉我。” “我说了没兴趣，而且我也没精力去理这件事。” “但我觉得墨老师还是很有可能会接触到。” “何以见得？”看着贺兰云自信的样子，墨藏书不由得发问。 “因为这场异变，就是从‘冬至妖乱’那个时候开始的。” 第十五章 那个奇怪的女孩（1） 在某个小说里，能看到这样的设定。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关系很好姐妹，她们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不同的是，姐姐是长相靓丽、又富有才华的美少女，而妹妹不仅没有任何才能、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女孩。所以妹妹一直羡慕着姐姐，比谁都羡慕着。 羡慕长得漂亮的姐姐、羡慕健康的姐姐、羡慕拥有才能的姐姐。 按理说，这个妹妹应该会讨厌姐姐吧。 可实际上，妹妹每次捂着自己胸口时，她很清楚自己没有那种不好的情感。并不是讨厌姐姐，妹妹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影子。 妹妹讨厌的人，是自己才对。 对，我讨厌的是自己。 没有才能，总是生病，自己的怪癖也让姐姐很苦恼。一直在浪费家里的钱，明明已经没有积蓄了，却还在浪费着。 像是这样的人，只会让姐姐伤心难过。 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不快去死啊，我时常会这么想。可这样的话，对那个一直努力至今的姐姐真的好吗？ 所以自己只能微笑了吧，除了这件事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越是这样，姐姐就越是伤心。好几次都看到她躲起来落泪，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姐姐你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话，完全说不出口。因为一旦说了，姐姐就更会为了自己付出所有。 如果自己不能打自心底里变得幸福的话—— “恭喜！恭喜恭喜，这位小姐！您中奖了！”耳边忽然的吵杂声把君陌吓了一跳。他看过去，发现店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 这是位于蜀山院外的一家普通的便利店，因为离医院不远，所以君陌经常来这里。 “啊……”虽然手里拿着刻有“三等奖”的木棍条，但君陌只是呆呆地看着店长，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毕竟他刚刚陷入了自己编撰的小说故事里，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似乎有些没转过弯来。 但热情的店长可不管这些，他接过君陌的冰棍，拉着他的手来到店门口附近的冰箱前。 “三等奖是再来一根。不过这个鬼天气不会有人来吃雪糕的，你可以随便挑。” “哈……”君陌还是傻傻地看着店长。虽然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有了新的烦恼。 “没关系的。”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店长如是道：“就算挑雪糕也可以，选你喜欢的吧。反正你天天来，请你一根也没所谓。” “不——” 看的一脸温柔的店长，君陌总算是开口：“我不要了。” “诶？为、为什么？” “因为我一天只能吃一根。” “没关系的。我免费请你，不花钱。” “不是这个原因。” 君陌真的只能吃一根。这是属于他的、小小的幸福。 “可是，”店长面露难色：“你抽中了奖。” “对不起……” “这样吧，你明天再来，我一样请你吃。” “这也不行。”君陌摇了摇头：“我明天还会来，一样会买这种冰棍。” 君陌指着他一直以来买的品种。 “因为我的钱刚好可以买这种冰棍，我自己也很喜欢。” “所以说明天过来，不用花钱……” “不行不行。” “这样的话，给我不就好了？”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一个少年插进了他们之间。他非常不客气的拉开冰箱的玻璃窗，然后选了里面最贵的雪糕。 “你抽中了奖但怎么都不想要对吧？”他先是看着左边的君陌，然后再看向站在右边的店长：“你无论如何都想请客对吧？” 被问话的两人完全弄不清楚状况，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么，给我不就好了。”少年说着，就将雪糕的包装撕开。 “哇啊，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外国牌的。”他旁若无人地走到柜台那边拿了根勺子，又旁若无人地走到桌子那边坐下。 “好冷！”一边怪叫着却露出幸福的表情。 “喂你这个人……”终于反应过来的店长拉起袖子，打算和少年理论时——却被君陌拉住了。 “没关系的。”君陌摇了摇头：“就当是我请客。” 听到这话，店长愣了几秒后，无奈地摇着头。“算了算了。”这么说着就回到了柜台那边。 君陌对他吐了吐舌头后，不由得将视线投向方才那个少年。 真是个怪人，君陌看着他的身影这么想着。但是，那份幸福感却很真实。 这个人，真的在为这根雪糕感到幸福啊。 这个人，说不定和我…… 一边想着，君陌不知不觉走到了少年跟前，选了他对面的位置。 “干嘛！”少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君陌：“就算是你请我，我也不会和你分享的。” “不是。”君陌苦笑着：“就是这么冷你还吃的下啊……这样想。” “我本来没想吃的，不过很难得呀。这么贵的东西我一般吃不起，冷又有什么所谓。倒是你，”少年用勺子比了比君陌：“不是喜欢到天天来吃吗，怎么免费都不要？” “因为我没钱了。” “都说是免费的。”少年用“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盯着君陌。 “不是，不是这样的。”君陌摆着手：“姐姐每天都会给我很多钱，但我每次只拿两块。我想，这就是我全部。如果把我的全部去做我最喜欢的事情，那一定是最幸福的时刻。” “所以我每次都来这家店买自己最爱吃的冰棍，每天都处于最幸福的状态。这样的话，姐姐也一定会开心吧？”君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明明对这个少年一无所知。这些都是他内心的秘密，就连姐姐都不知道的事情。 大概是被刚刚那幸福的表情吸引住了吧。 “什么，真是笨蛋。满足这种幸福有什么用？”然而，他的观点却被少年否认了。 “所谓幸福啊，肯定越多越好。越是没有就越要争取，干脆把你姐姐的钱全部来买雪糕好了，这样那个还在生闷气的家伙肯定会笑死吧。” “可是……唔唔！”就在君陌打算辩解时，少年却将勺子塞进了他口中。 冰冷的、甜甜的感觉在口中化开，君陌感觉自己躺在的满是糖果的花园，贪婪的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舔食着鲜花。 这一定是—— “看吧，更幸福了吧？” 少年说着，然后将勺子抽了出来。 君陌感到淡淡地失落。话说，这是间接接吻吗？虽然两人是同性。 不对不对，自己现在……应该是女孩子的打扮。所以对方—— 不过可惜，名为墨藏书这个男孩，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他继续一边怪叫一边将雪糕塞进自己嘴巴，很快的，他就将雪糕吃完。 “爽！”墨藏书伸了伸懒腰，他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可在转过身前他注意到这个穿着奇怪拘束衣的女生还在发呆，不知为何忽然愣住了。过了一会他伸出手，在女孩的头上敲了三下。 “你这种就是典型的脑抽，整天幸福幸福什么的真是太中二了。……所以说初中生啊。既然很迷茫的话，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赶紧去找个男朋友，这样你的姐姐肯定会很‘幸福’的。” 这一句话，让君陌如湖灌顶。 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找到了方向。 对，小说故事里，妹妹如果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姐姐也会慢慢的放开手，然后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对，就是这样。对，没错。 “那个！”看着正要走出店门的墨藏书，君陌大声叫了起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墨藏书想了想：“嗯，我是帅气的老师a。” 说完他就走了出门，留下君陌一人在黯然失色。 然而几秒后，墨藏书再次出现在店门口。 只见他絮絮叨叨地看着君陌：“真是的，麻烦死了。喂那个穿奇怪拘束服的小鬼头，你名字呢？” 君陌一愣，他忽然感到春暖花开，仿佛完全看不见外面街道和屋檐堆积的雪。 “我，我，”他站了起来，快速向墨藏书跑去，满脸微笑。 “我是迷之拘束服的少女b.” ——这是，谁也没能意识到的，如同命运的相遇。 第十六章 那个奇怪的女孩（2） 在某个小说里，能看到这样的设定。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姐弟。和万千平凡的姐弟一样，她们从小就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起。 事情的转机，是某一次外出游玩。在深山里，他们遭遇了吃人的妖怪。 为了保护年幼的姐弟二人，除灵师的双亲丢掉了性命。然而那只是噩梦的开始。同样悲痛的姐弟的命运，在那个时候致命被区分开来。 姐姐觉醒了灵视之才，获得了踏入除灵界的门票；而弟弟，则受到致命性的创伤。最后勉强救治过来，却也得了无法根治的心脏病。 那之后姐姐入读了专门培养除灵师的学校。因为勤奋好学、不服输的倔强性格，姐姐渐渐超过同年龄的孩子；而弟弟因为长期需要治疗和服用药物，只能终日呆在病房里、越发虚弱。 那样太不公平了——姐姐心里想着。 但她只能继续下去。如果自己没法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得不到学校的高额奖学金。没有钱就没办法支付弟弟的费用。所以她要更加努力，学习所有能学到的技术，获得身为学生所能能获得的奖项——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优秀。 而且，因为修行的缘故，姐姐也变得越发漂亮。她不喜欢也没钱打扮、对恋爱一事毫无兴趣。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如此讨人喜欢。被告白的次数连本人都记不清，在满是天才的蜀山院里，她的存在也是那么耀眼。 与姐姐相比，弟弟可谓是各方面的人生败犬。没有才能、外貌虽然尚可，但那天生的性别缺陷却让他无比痛苦。姐姐的美丽是骄傲的资本，而他的美丽只是讽刺性别的照妖镜。 那真是太过分了——姐姐如此认为。 自己仅仅是站在弟弟面前，就已经是对他最刻薄的折磨。虽然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套用某个老师结果论的说辞，“结果而言，这就是折磨”。 姐姐这样叹息着。 但是啊，我也不是因为讨厌弟弟，才想要折磨他的啊。 在看到他那强忍悲伤却说“没问题”的表情的时候，自己又怎么能忍住不陪伴在他身边？自己又怎么能去追求所谓的幸福？ 因为，我是那个孩子的姐姐啊；因为，我比谁都要更喜欢弟弟啊。 可正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这么地痛苦。 好在，事情再一次出现了转机。 按照医生的说法，弟弟本来熬不过去年的冬天。不过奇迹发生。 在那一天，在那个妖怪骚乱、百鬼夜行的夜晚，某个妖怪进入了弟弟的身体里。因为妖怪的力量，被认为是不治之症弟弟痊愈了。能跑能跳，也能在水里长时间憋气。 妖怪赋予了弟弟，姐姐拥有的全部。美丽的外貌、健康过头的身体，看见灵的才能。这样真是太好的，姐姐为此感到无比欣慰。 可故事，如果到此为止多好？ 和弟弟相比，那妖怪太过强了。它虽然治好了弟弟，却为这片大地带来灾厄。 “如果拔除妖怪的话，你的弟弟就会瞬间死亡。”那个神秘人的话至今还在耳边回响。 “给他穿上这件衣服。再优秀的除灵师，除非直接触碰到他，否则绝对看不出他身体的真相。想要他活命的话，就将他隐藏起来。” 所以姐姐撒谎了。 欺骗了弟弟说他的病还没康复需要呆在医院，欺骗其他所有人说自己对异象一无所知。 然而谎言总会被拆穿，最近……弟弟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异象的真正原因。 但因为姐姐的坚持，他一直只穿着那件衣服。 所以—— 要好好道歉才行。 “抱歉。”彩儿回到学生公寓时，墨藏书正趴在沙发上睡懒觉。她轻轻地将墨藏书摇醒，在他还迷迷糊糊时，说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话。 本来下午就应该道歉的，结果却找不到这个家伙。一问才知道因为没课，他很早就离开学校。 但不管怎么说，输了就是输了，彩儿并不打算赖账。 本来的话，应该更生气一些的。但刚刚去看望弟弟时，发现他心情特别好。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向彩儿撒娇说想要更多的零花钱。 彩儿自然不可能拒绝，她立刻就将自己所有的钱塞到了弟弟手上。虽然他苦笑着说不用，但彩儿还是很坚持。 只是她在离开医院之后，才想起了今天的赌约。 ——输了就给我500块。 完全忘记了。 “之前说的500块，请给我一些时间。下个月学校发生活费我就会还给老师。或者急的话……我也、我也能去做零时工。总之，非常抱歉。” 不管作为人还是除灵师，全都很失责。 所以彩儿很认真的道歉了。 “啊，这个啊。”被吵醒的墨藏书本来是想闹脾气的，结果看到这样的彩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既然没钱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诶？” “你可不要以为能赊账。听着，不管是打工也好、等下个月生活费也好，一旦有钱你就要还给我。” “这、这这个当然没问题。可是你、老师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说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之前看起来有这么不讲道理吗？” “是的。”彩儿老老实实地点着头。 “你真是……嘿！”墨藏书怒极反笑：“算了，看在你叫我老师的份上，我原谅你的无理。” “这样啊。”彩儿松了口气。不管墨藏书因为什么突然松口，但她确实幸运躲过一劫。 “其实藏书是傍上了富婆，所以现在暂时不缺钱。”刚收拾好房间的若愚走下楼梯，笑呵呵地和两人打招呼。 “富婆？” “为了和藏书玩，对方似乎愿意提供所有开销。听说是便利店的富婆。” “便利店？”因为若愚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所以彩儿显得有些莫名奇妙。 不过一般的哥哥被妹妹这么说，理应该会生气吧。可墨家这对兄妹，完全无法用常理去揣度。 “嘿嘿，哥哥厉害吧。” “厉害厉害，藏书真是太厉害了。” “是吧是吧。”墨藏书得意洋洋地翘起鼻子，紧接着他看向彩儿。 “总之你给我记住，别再什么小鬼小鬼的叫我。那是长者才有资格做的事情——就是说只有我才有资格，懂不？” “明白，明白。”彩儿像小鸡一样直点头。下午的时候，若愚偷偷告诉彩儿藏书特别在意这个问题，叫她千万不要用这个称呼。 “嗯嗯，态度很好啊。”看着不知道怎么变得特别温顺的彩儿，墨藏书很满意地点着头。 “那么……”既然彩儿道歉了，钱的事情也得到暂时的解决方案。 她立刻掏出笔记本坐到墨藏书身边。 “请老师你教我跳大神！” “哈？” 第十七章 很努力与没干劲（1） 早上五点整，东篱彩儿就醒了过来。 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彩儿注意到今天并没有下雪。彩儿打开窗户，呼吸着窗外新鲜的空气。天空虽然还是灰蒙蒙一片，但却明显感觉到温热的气息。 看来，今天会是个大晴天。 彩儿轻笑着回到床边，从枕头旁的黑色小袋子里拿出了五颗如墨一般黑色的珠子。如果墨藏书在的话，一定就会认出这是昨天彩儿召唤五鬼的媒介。 她用脚将地上昨晚换下的衣服扫到一边，清出一片空地。盘腿坐下后，依次将五颗珠子放在相应的位置。 彩儿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 这是道家的清心咒，有安定灵气、调养身心的功效。 彩儿一连诵念几遍后，“接下来”她看向那五颗珠子。那五颗珠子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开始漂浮在空中，并且散发幽暗的光芒。仿佛嗜血的猛兽，在无声嘶喊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练习，但茅山五鬼毕竟和邪魔打交道的术式。如果在修炼时掉以轻心，很容易就会误入邪道。 今天的彩儿比以往还要认真几分，毕竟昨天的惨败让她深刻的明白到——哪怕自己在一年级生里再怎么名列前茅，可和正牌的除灵师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要更努力才行。” 修行的时光很快就结束。 失去了灵力供给的五颗珠子掉落在地上，彩儿“呼”地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衣服因为汗水而变得黏糊糊。 看着时间还早，彩儿于是将刚刚踢开的衣服捡了起来，准备到浴室洗刷一番。 术式的修行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不是简简单单背下口诀和施展方式就可以。如果不全神贯注、将全身的灵气调动起来去感受术式的精妙，是很难真正融会贯通。没经验的初学者在修行的时候用力过猛，导致自己全身瘫痪、精神萎靡的事情时常发生。 当然彩儿已经不是那种初入门的菜鸟，她现在总是恰到好处的将体力和精神消耗到极致。既能最大化的锻炼自己的技艺，又不至于因为修炼过头而失去新动力——在前段时间，彩儿才勉强把握住这个平衡点。 可惜今天却—— “……用力过头了。” 彩儿每天早晨都会洗澡。既能清洗身子，又能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没有什么比早上洗澡更幸福的事情了。 一边在二楼的过道里走着，彩儿开始脱下身上的连衣裙睡衣。她虽然在修行上一丝不苟，但在生活这方面却一直处于很混沌的状态。 蓝天学生公寓是蜀山院旧公寓之一，在学院内的学生宿舍建成之后，这座公寓就处于半废弃状态。会住在这里的学生，基本都有着各自的理由。彩儿主要是因为这里便宜。另外这里不像校内学生公寓有门禁时间，所以她随时都可以去探望住院的弟弟君陌。 公寓的面积虽然不小，但如今也只住着三个学生。除了彩儿和汪恬薇，原本还有一个三年级的学姐。彩儿入住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外出实习，所以两人并没有碰过面。 不管如何，既然都是女生，彩儿自然没有戒备的必要。 然而她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从昨天开始，某对兄妹成为了自己的舍友——这件事。 那是浴室旁的楼梯，从这往下就是学生公寓的客厅。采儿路过时，墨藏书正好在向上走。 注意到对方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对方。一边是刚刚结束清晨艰苦修行后、脱的只剩下内衣的高中女生，一边是顶着黑眼圈、一手拿啤酒一手拿零食彻夜未眠的高中生班主任。 某种意义上，这可是超冲击的画面。 一般来说，彩儿应该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才对。 可今天早晨因为某种不服输的干劲，彩儿一不小心就打破了平时的临界点。好在最后她回过神来，总算没造成人体的失衡。不过远比往日疲惫和迷糊这点，无法否认。 而另一边，墨藏书也注意到彩儿的状况。他下意识把昨天和今天的彩儿做了一个对比，虽然彩儿真空的状态很不错，不过像这样穿着湿透的内衣，果然色气多了。 虽然昨晚通宵玩游戏，但刚刚喝了不少啤酒的他正处于大脑活跃状态。只花了不到1秒钟，他就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一方面感谢学生早起送的福利，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危机。 要是像昨天那样乱说一通，这个家伙肯定又会像疯狗一样缠着自己不放。比起说教对方乱脱衣服，倒不如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一旦下决心就会去做，这是墨藏书难得的优点。只见他缓缓走上楼梯，在路过彩儿身边时。 “一大早就在修行？嗯，很不错。” “老师？”对于他突然发言，彩儿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来她似乎还没能理解自己目前的状态。 “待会顺便叫若愚起床，那个笨蛋肯定还在睡懒觉。”墨藏书边说边悄悄提速。没有等彩儿回答，他很自然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第一节不是我的课吧？那我就睡一会吧。” 墨藏书说着，就轻轻关上门。只剩下彩儿傻傻地站在那。 “……若愚？” “彩儿？” 忽然间，楼梯那边传来了别的人的声音。 是汪恬薇。这个时间点她刚刚打工回来，正想回房换衣服时，结果却注意到彩儿半（）裸着站在楼梯口。 “怎么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恬薇学姐。” 一看她的样子和过道里的衣服，汪恬薇就知道她又修炼过头了。 “又修炼过头了？”她叹息地拉着彩儿的走向浴室。 “先洗个澡清醒清醒吧。”汪恬薇熟悉地帮彩儿脱下剩下的内衣，帮她打开热水后—— “刚刚我好像听你和谁在讲话？” “谁？” “不记得了吗？算了算了，不记得就算了……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哦哦。”彩儿乖巧地点了头。 “总之下次要注意点，这里已经不只是我们两个人了。”汪恬薇说着，就合上浴室的门。 她看向走道里那间挂着“墨藏书”牌子的门，沉默了一小会。 最后—— “算了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十八章 很努力与没干劲（2） 作为专门培育除灵师的特殊学校，蜀山院实行的是和大学相仿的授课模式。 一年级每天共有四大节，每大节将近两小时。中途有短暂的时间休息，但讲师们基本会忽略过去。 毕竟一年级主要以基础知识为主，学业繁重。一般而言如果在课前不做好预习，很容易就会落下。在这种特殊学校里一旦落后于人，对将来的就业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更别说会来这里就读的，基本都是致力于成为优秀除灵师的少年少女。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从小就耳目渲染除灵师们的强大和神奇。对业界的憧憬和向往，督促着他们每天认真地锻炼除灵的技巧。 简单来说就是，蜀山院里像东篱彩儿这样努力读书的学生，比比皆是。与之相对的，蜀山院的老师自然也是兢兢业业，努力完成自己本职的工作。 所以第二大节的上课铃敲响时，墨藏书还没抵达教室这点让彩儿有些困惑。 “怎么还没来？” 今早的过度锻炼对她的影响很大，她甚至微妙地忘记了早晨的很多事情。不过彩儿终究是性格坚韧的人，在第一节课中途她就恢复得差不多。 “昨天明明反复确认了今天上课时间，怎么还会迟到？”彩儿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忿。一事归一事，彩儿虽然十分敬佩身为除灵师的墨藏书，但对他这个人性格上的诸多缺点，同样报以强烈的否认态度。 墨藏书昨天第一次上课。人生地不熟、也不清楚自己的上课时间，所以迟到也可以理解。但今天呢？昨晚彩儿可是反复和他进行确认，他本人也满口答应。 而现在是第二大节，物理时间是10点。在这个前提下还迟到的话，这就让彩儿觉得不合理。 坐在旁边的若愚惯例的趴着打呼噜。这个伙伴从认识的那天开始就是这幅德行，说实话彩儿已经放弃对她说教了。彩儿本来想借若愚的手机联系墨藏书，但一想上课用手机违反校规，就放弃了。 先看看书吧，等他来了一定要问个明白。抱着这种想法的彩儿，一下子就沉迷于课本之中。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也差不多。虽然大家都对墨藏书的迟到感到不解，但不少人还是决定看书预习。只有少数人还在那里小声叽叽喳喳，谈论着最近的趣闻。 就这样一直到铃声响起，第一小节结束。然后很快的，铃声再度响起。第二小节课堂开始，可墨藏书还是没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彩儿再次皱紧眉头，这时睡懒觉得墨若愚刚好醒来，她看眼讲台的方向。 “啊……哥哥还没来啊。” “老师到底在搞什么？” “说不定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话，也该联系其他老师。再不济，也应该告诉若愚你才对。” “好像是喔。”墨若愚呆呆地说着，不过她很快就开心地笑起来。 “既然还没来，那我就再睡一会好了。” “不行！既然醒了，你就给我乖乖的看书！” “诶……”听到好友这么说，若愚脸色立刻就垮下来。 “真是的，你们兄妹到底……”就在彩儿准备说教时，教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抱歉抱歉，我迟到了。”墨藏书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嘿，大家有没有想我啊。”他扫视了教室一眼，没心没肺的打起了招呼。 “嗯嗯，在老师没到的时候各位有好好的自习，很不错很不错。——大家要继续保持下去，争取有朝一日成为像老师我这样优秀的除灵师。” 话是这么说，但头发乱糟糟、顶着熊猫眼，一身烟味和酒味又迟到的他完全没资格说这种话。 “等等！”彩儿站了起来：“老师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明明迟到了这么久……” “这个啊，”墨藏书指了指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很明显睡过头了。” “哈？”彩儿满眼无法相信：“明明昨天晚上我已经当面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为什么还会睡过头啊！” 听到彩儿这句话，教室里一下子就沸腾起来。昨天彩儿说墨老师是偷窥的变态，他们本来就好奇的要死。 可昨天下午问彩儿时，却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我上午已经少上了一堂课了，请不要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浪费我的时间。” 听到这样的话后，谁都无法再问下去了。毕竟本来就是朵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 原本事情应该会慢慢消退下去，没想到第二天的现在，又爆出这样劲爆的消息。从两人的对话里，怀疑他们住在一起这点并不奇怪。 不过当事的两人好像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继续着无意义的争吵。 “我要通宵玩游戏啊。不过今天早上喝酒的时候，我想起要上课的事情。所以我就乖乖去睡觉了。” “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会迟到啊！” “……因为兴奋了。一大早遇上有些刺激的画面，手一痒就掉进galgame的坑里。迷迷糊糊睡着后，才发现迟到了。” “真是莫名奇妙的话。……话说为什么忽然别过头？” “呀……就算是我，也会害羞的。” “什么跟什么啊！”彩儿捂着自己的额头：“老师你到底有没有身为教师的认知啊。” “当然有啦。”墨藏书拍了拍胸口，“别看我这个样子，现在也是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 “我说啊……” “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浪费时间的是谁？” 听到这样的话，彩儿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不管怎么说，之前浪费的时间已经浪费了。现在若是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会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无奈之下，她只能咬着牙坐下。 “希望老师的讲课能弥补浪费的时间。” 对于彩儿的话，墨藏书很聪明的选择性失聪。他拿起讲义，“那么，我看看之前的老师讲到哪里……” 因为个子的问题，所以墨藏书只能将讲义摆起来。高大厚重的书配合讲台，完全将他瘦小的身子遮挡住。 “之前的老师讲到了现代梵文法咒的第三课，在75页。”彩儿说道。 “刷刷刷。”包括墨藏书在内，所有人都将课本翻到那一页。 第十九章 很努力与没干劲（3） 说实话，对于墨藏书这个小个子老师的授课，一年三班的学生们大多是很期待的。 在私下八卦的努力下，他们从墨若愚和老师们那里打听到不少墨藏书的情报。 首先——就和这个人自己强调的那样，他是货真价实的18岁。虽然在除灵界，像墨藏书这样年龄与外貌不符的例子不少。可但凡这样的人，都会给人一种“很强”的印象。 远的不说，蜀山院的院长贺兰云就是一个年龄和外貌极其不般配的人。 更别说墨藏书是“破格”招聘的教师。 数个月前的发生在郊区的“冬至妖乱”，至今仍然是悬在学生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方面激励他们更加刻苦读书，另一方面他们也难免感到害怕。 毕竟站在人类顶点的除灵师——国家法定三十六天和妖怪们联手了。一想到自己现在或未来可能会遇到那样的对手，学生们会惶恐不安也是正常的。 在此前提下，蜀山院近段时间特招了数位教师。按照学校的说法，他们都是各方面极其优秀的特级教师，完全有保护学生和学校的实力。 昨天墨藏书和彩儿的战斗，他们没法像汪恬薇那样看得透彻。但从战斗场面和彩儿后来的态度，也意识到这个老师的实力很了不得。 再加上他那还算有趣的说话方式，大家会期待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很可惜，墨藏书这个人是走后门的。 距离彩儿说翻到75页后，已经过去整整一分钟。这些时间翻书自然绰绰有余，之前的老师也应该在讲义上写清楚课程的进度。 按理说墨藏书就算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个时候也应该说些什么才对。 “老师？” 彩儿小声地叫了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了？” 难道是出现什么问题，学生们疑惑地注视着讲台。 “难道是讲义有什么问题吗，老师？”彩儿又问了句，可墨藏书却还是躲在讲义后面没有回答。 “我说啊……”一而再再而三被无视，本来就有些不爽的彩儿立刻就站了起来：“起码给点回应啊。” 因为是靠近大门的前排，站起来后彩儿立刻就注意到墨藏书那张纠结的脸。 “啊……是出了点小状况。”看着打算走过来一探究竟的彩儿，墨藏书只好苦笑着放下讲义。 “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这样啊。”听到这么说，彩儿只好郁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嗯。”墨藏书点了点头。只见他拿起一边的粉笔，在大家的注视下，翘起脚尖在黑板上—— 写了“自由分享”四个大字。 “哈？” 自由分享？ 彩儿皱着眉头思索着墨藏书这四个字的含义。这堂课主要内容是现代梵文的基础法咒。之前的导师已经将梵文的背景，以及书上基础法咒的读法和写法教了一遍。那么这次课堂就以复习为主——按理说墨藏书只要顺着说一遍就好。 但这个，和自由分享有什么关系吗？ “嗯。今天的这堂课，就由大家分别上来分享自己的心得好了。” “什么？” “顺带一提，以后和梵文相关的课程，我都会采取这种模式。每个同学都要上来分享自己对梵文法咒的看法，所以请做好准备。” 墨藏书此话一出，底下的学生便怨声载道。 “咦！” “不是吧？” “不要啊！梵文我完全不行！” “从来就没搞懂过那些奇奇怪怪的字！” 看来还是有不少学生对这门课感到相当苦手。不过教师的这个人却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只见他环顾教室一周后，将目光定格在坐在后排的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身上。 “那个同学，我感觉你很擅长啊。要不这一次你先来试试？” 班上的学生一下子就将目光汇聚在那个女生身上。 “诶？我？我吗？”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变成众人的焦点，那个女生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微卷的长发，过长的刘海和大框眼镜完全遮住了她的表情。不过从她颤颤巍巍的样子看来，想必是一个很怕生的女生。 “就是你，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可造之材。第一次的机会就决定是你了。看在你没准备好的份上，这样吧……那你就把课本的知识复述一遍好了。额……”墨藏书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女生的名字。 好在靠近讲台的若愚小声地提示他：“藏书藏书，她是周文若，是咱们班的班长。” “噢，对，对了。没错，我决定就是你了，周文若同学！”墨藏书煞有其事的拍着讲台，加重语气道：“时间很宝贵的，赶紧过来吧。” “诶、诶？我？我吗？等等，请稍等下。我马上……”周文若被墨藏书的话吓了跳，急急忙忙地将自己的课本拿起。可她还没走几步路，就被彩儿阻止了。 “请稍等下！班长你先别动。”看来彩儿威望远在班长的周文若之上，只见她立刻就被唬得浑身僵住。 “啊不是……抱歉班长，我并不会想要吓唬你。只是有问题想问问老师。” “怎么了东篱同学，我刚刚不是说了时间很宝贵吗？你一而再再而三浪费大家时间的行为，可一点都……” “那么！”彩儿说道：“请老师回答我的疑问。这第一堂课，你迟到就算了。这么基础的内容，您为什么不愿意亲自讲解？” “我不是说了嘛，为了让大家……” “即便是这样，那也应该从下堂课开始才对吧？虽然这些内容之前的老师也讲过，但对我们还是有不小的难度。而且完全没提前告知的情况下，突然要班长复述课本，我觉得有点无理取闹。” “额……” “而且我非常好奇，刚刚老师提到的‘小困难’是什么。”彩儿的眼神充满探视的意味。刚刚她从墨藏书的表情上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再加上之前比试时墨藏书好像有提到他不懂现代除灵的事情。 “难道说老师你——” “啊，是的。”墨藏书双手举高，放弃一般地说道：“我一点都不懂梵文的咒法，说实话这些狗屁字看都看不懂。” “什么——”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学生们的骚乱。 第二十章 很努力与没干劲（4） 一年三班之前的导师，是一个精通现代除灵术的老教授。不管是佛门禅宗、道教截教、阴阳占星、五行八卦，每一样他都有所涉及。有传闻他是现代除灵体系的创立者之一，但每次学生问起时，老教授都一口否决。 和热情好学的学生一样，老教授对辅导下一代这件事也充满热情和使命感。在他自己的坚持下，一年三班几乎所有基础课都是他在负责。因为多年的执教经验，老教授很清楚真正致力于成为优秀除灵师的人需要努力的方向。 在他的带领下，三班的学生基本都成为了会预习功课、课后也常常会温故知新的类型。很多时候他的授课都是在解答学生心里的困惑。比起讲一遍后让学生们思考，他更喜欢让学生们思考后再进行定点讲解。这种教育方式虽然听上去有些异类，但从结论而言，三班学生的综合成绩经常处于年级的榜首。 然而人们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老教授因为常年高强度的工作导致身子出了毛病，本身又年事已高，蜀山院便让他放下担子回家修养。此后三班的课就暂时由其他导师替代。 好在三班的学生已经养成了自习的习惯，那些代课的导师也不需要过多操心。但不管怎么说，没有专门负责的班导也不行。 在此前提下，那个继任者就是墨藏书。 说实话，大家并没有任性到让他完全继承老教授的教育理念和热情。但至少，他所分配的课程也该—— “真是难以置信，没想到老师你竟然真的完全不懂。” “我本身就对这些外国牌没啥兴趣，而且又用不上。” “就算老师你用的不是这个体系的术式，但这也是除灵师考核的指标之一啊。” “关于这个，”墨藏书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我可从来没说自己通过了除灵考核。” “什么？”“不会吧？” 听到这话的学生简直惊呆了。蜀山院可是全世界唯一的除灵师学校，在这里就读的学生无一不以成为优秀的除灵师为荣。这就好比普通学校的法律系，负责讲课的老师如果自己都没通过相关的考试，学生又怎么会信服？ “老师你到底……是怎么让学校认可的啊。”彩儿叹息着。 “当然是走后门啦。” “后门？”仿佛听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词汇，彩儿忍不住竖起耳朵。其他学生也是，连忙屏住呼吸。要是这个老师说的是真的，这可真是不得了。 “我家和蜀山院的院长有点交情。稍微拜托下就让我来了……好像是这样。” “你倒是诚实得可怕啊！”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那可是学院长啊。” “怎么可能！” 听到学生们的话，墨藏书确只是轻轻拍了拍掌。只见他眨了眨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嗯，这些都是我编出来的。怎样……吓到了吧？” “喂！什么都好，也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彩儿怒视着藏书：“老师你——” 就在彩儿准备教训墨藏书时，下课的铃声正好响起。像是早就准备多时，墨藏书立刻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好了，第一堂课总算是圆满结束，大家赶紧散了吧。下午还是我的课来着？……真是好麻烦啊。” 在学生们反应过来前，墨藏书已经溜的不见人影。彩儿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她才跺了跺脚，用力地拍打着桌子。 “到底是怎样啊，这个混蛋老师！” —————————————————————————————————————— 中午的时候，彩儿和若愚一起来到了学校食堂。 蜀山院的食堂，从建立之初就以物廉价美著称。而且不管是蔬菜还是肉类，全都是学校自给自足的产物。 现代除灵术和蜀山院的创立，本来只是为了对抗那些日益强大的妖魔鬼怪。可在其的发展过程中，大家意外的发现将除灵术与现代科学结合起来，往往能起到很神奇的效果。 以种植的蔬菜为例。通过特别的法阵汇聚大地的灵气种植而出的蔬菜，不仅美味可口，而且还有调养身心、理顺灵气的功效。 彩儿点的是以肉食为主的猪扒饭和浓汤，而若愚则是清一色的甜点蛋糕。 “气死人了。”边找着位置，彩儿不忿道。 “真是气死人了。” 而一旁的若愚只是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从刚刚下课后彩儿就一直是这个状态，看来自己哥哥最后的那番话真的惹彩儿生气了。 “嘛……哥哥从以前开始就喜欢满嘴跑火车。” “胡言乱语也该有个限度啊，那个笨蛋！” “确实呢。”若愚敷衍着，目光却完全被自己今天点的点心吸引。 若愚昨天虽然将所有积蓄都给了藏书，但后来藏书还是把今天的生活费还给她。自己那位兄长为什么要拿那笔钱若愚并没有深究，只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虽然看起来有点麻烦，但是若愚本人也很喜欢这种找兄长讨钱的行为。 “他到底知不知道，贺兰云院长在学校里是什么地位啊。” 倒不如说——墨藏书完全没理解那个学院长对于整个除灵界，到底意味着什么。 现代除灵术，从建立之初就决定要摒弃旧时代那种宗门和世家闭门造车的做法。不仅面向那些拥有才能被选中的孩子，近些年更是逐步面向普罗大众。 常年锻炼灵气的人，体型和姿色大多都不会差到哪里。特别是被称为三十六天的那群人，基本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 年轻帅气美丽、收入也很高，还能使出神话传说中各种异术。特别是为了保护全国民众而和那些传说中怪物们战斗这点，经过新闻媒体一宣传，他们的粉丝要多少有多少。 而其中最耀眼的，自然是这位三十六天的最强者，“北辰星”贺兰云。明明年龄已经超过六十，但那份美丽和尊贵却还是那么震慑人心。 别说一般群众了，就连除灵师们基本都视她为偶像。在蜀山院读书的学生们就更不必说了，听说在暗地里还有关于她的秘密社团。 在某些地方，贺兰云甚至被推上神坛，被当做神明供奉。 所以彩儿会这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还有下午……” “啊，这边这边。”那边彩儿还在说着，若愚已经找到了空位。 “总之……”即便已经开始进食，彩儿还是在喋喋不休。 若愚除了苦笑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总而言之，关键是下午了。 哥哥表现好的话，上午这件事只会被当做玩笑。可要是表现得不好，不仅是这个好友，大概就连其他学生也—— 第二十一章 很努力与没干劲（5） 下午，墨藏书果不其然又迟到了。 在上课二十分钟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晃悠悠地走进来。这一次连招呼都没打，看起来也没有打算解释迟到的理由。 “这一堂课是哈……好困。” 不过看着他哈欠连连的样子，彩儿就知道他肯定是睡过头了。 “是传统道教的周易八卦，请翻到课本第56页。” 按照彩儿的性格，本来肯定要指责一番。可她又担心会变成上午那种浪费大家时间的局面，所以就强忍下来。 墨藏书略带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老师你该不会又打算说看不懂吧？”彩儿压着嗓子问到。 “啊？不会不会，汉字我还是看得懂的。”墨藏书摆了摆手。 “总之，大家一起翻开56页吧……哈啊。” 接着，墨藏书就开始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授课。学生们也打起万分精神，准备领教一下这个老师的风采。 “所谓的周易八卦……嗯，接着……大概……嗯，然后是……咦，这个字怎么读？算了不管……理论上……” 然后，他们就后悔了。 直白来说，墨藏书仅仅是在复读课本上的内容。既没有将知识要点抄写在黑板上，也没有在需要注意的地方停下特别强调。 然而最过分的是，他就连读都没有认真读。不仅语气拖拖拉拉、没点干劲，还有一大堆生僻字直接跳过。遇到长的句子要分开好几次讲，实例和图解部分更是“大家下课后自己看看”这样随随便便就跳过了。 差不多在过了二十分钟，彩儿终于忍受不了。 “老师你能不能给我认真点！” “哈？我已经很认真了啊。之前你说我让学生读不好，现在我都自己读了。……你还想怎样？小孩子任性也有个度啊。” “不是这样吧？”像是听到无比荒谬的话，彩儿瞪大了眼睛。 “不是？……噢，你是说生僻字？那个我是真的不会啊，这些东西小学又不教。我以前没遇上的话，自然不懂。” “什么叫小学又不教？说的好像老师你只上过小学一样。” 实际上确实如此，不过墨藏书也懒得强调这事。真要说又是没完没了，放早上他还有些干劲。下午就真的不行了。 多年家里蹲经验的他，完全是日夜颠倒的生物。每天晚上都特别有精神，到早上就开始犯困。中午要吃饭的时候还能有有些干劲，一到下午不睡觉啊就完全受不了。 “我是说精神！你就不能有干劲一些吗？” “我也不想的。”墨藏书懒洋洋地说到：“其实我有一些低血糖……唉，特别是下午，完全不想动。差不多要八点才会恢复精神。” “那早就过了上课时间，你再有精神也没意义吧！”彩儿怒目而视：“你这样子，还不如我们自习算了。” “啊对！”墨藏书猛地一合掌：“我倒是忘记这件事了。你们可以自习啊，说实话这么基础的东西，也没什么好讲的。而且我也不感兴趣。” 听到这句话，学生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说实话，在蜀山院就读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没有干劲的老师。上午的梵文课看不懂就算了，周易八卦可是道术体系的基础。正因为这些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所以每个导师都会有自己独到的讲解。 可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自习”的答复。 ——难道说这个老师，抱着和之前的老教授一样的教学理念？学生们忽然升起这种念头，但他们一看藏书昏昏欲睡的样子，立刻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可是……”彩儿还想说什么，却被墨藏书打断。 “该不会连‘自习’都不会吧？”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彩儿：“就连小学生也知道——‘自习’就是安安静静地自己看书。” 听到这种话，就连彩儿也无话可说。这堂课确实很基础，在上学期其实老教授也有提到过。况且三班的学生都是会预习和复习的好学生，所以基本都没什么问题。 “那么大家先看书，我先休息一下。”墨藏书拉开讲师的凳子，正打算坐下的时候——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出乎预料的声音响起，墨藏书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是早上被他点名的班长。 “是叫周……周同学对吧？有什么问题？” 看来他已经忘记了女生的全名，好在周文若并不是彩儿那种强硬的人。只见她颤颤巍巍地拿着一张黄皮纸：“之前预习的时候，我照着书上的事例算了一卦。可是结果和书上的结果差好多，我算了好几次都是一样。而且我也不太懂这个卦象的意思。” “这样啊，你拿过来给我看看。啊……这个啊，嗯，有点复杂。”墨藏书接过黄皮纸，连一秒都没到就将黄皮纸递了回去。 “八卦这种占卜类的我不是很熟，要算起来超麻烦，而且还不一定是正确答案。这样吧，你过后去问问精通这方面的导师吧，或者去图书馆查查资料。我想应该会有答案的。” “等等！身为老师你怎么可以给出这种答复？” “我说了不熟呀。而且比起我算，自己去图书馆查资料后验证不是更好吗？”墨藏书打着哈欠：“不要总是依靠老师，去到社会可没人会教你怎么做。在学生阶段就给我先培养好正确的学习方式。……好困，我先睡一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不要吵我了。” 说完他就背靠着讲台后那张稍显宽大的椅子，一下子就睡着了。 墨藏书说的话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他的观点甚至和老教授一模一样。可是……如果是老教授的话，他一定会让大家一起捉摸这道题。在收集学生的答案后，根据个人的不同给予辅导。 真是不对比就不知道差距，再加上上午的表现，墨藏书在学生们的印象很快就降到极低的地步。 但墨藏书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在接下来的课上，依旧保持着这种状态。不管是阴阳五行还是道教的咒法课堂，他都让学生们自习。而自己则是换着各种姿势睡觉。 而每当学生有疑问时叫醒他时，他就会随便应付两句。说话含糊也不清晰，跳跃性极大。往往都是从开始就直接跳到结论。放在传统的数学里，就是面对应用题直接跳过过程写出最终答案。 虽然听上去结果好像是正确的，但具体的过程墨藏书却从来不说。而一旦学生对过程表现出怀疑的态度，他就让当事人去图书馆查资料。 就这样，实力强大却完全没有干劲的新导师墨藏书的大名，一下子就传遍整个蜀山院。 第二十二章 术式演练（1） 说起墨藏书这个人，一言概之就是毫无干劲。 每天上课基本都会迟到，多次被说教却也坚持不改。即便到了，基本只会让学生们自习。遇到学生询问时，不会的问题会很干脆地表明。遇到解题过程枯燥繁琐的，就会建议学生自己去查资料。总算遇到自己擅长的类型时，却总是跳过过程直接给出答案。 这种情况一连过了好几天，学生们渐渐放弃向他询问，同时对这个老师也失去任何期待。一到墨藏书的课他们就自动进入自习模式，遇到困难比起老师更愿意询问班上的优等生。而以东篱彩儿为主的优等生，秉承着温故而知新的理念，也愿意花费时间指导那些落下的同学。 就表象看来，墨藏书的课堂很热闹。学生们充满热情相互探讨学业，老师也怡然自得、落得清闲。 可实际上，学生与老师的鸿沟越来越远。双方包括最认真最严谨的东篱彩儿，几乎已经放弃了交流。对墨藏书而言，到这个班授课只是保证自己饭碗的措施。而对学生们而言，墨藏书只是一个厉害的守护者。 若是在多灾多难的时期，他们或许会亲近几分。然而这是蜀山院，不仅有守护整个学院的超大型结界和一众实力高强的老师，更有如同神明般的贺兰云。谁也不认为有傻瓜敢入侵这里。 一直到某天上午，刚好轮到三班的学生进行实战训练。 今天是以阴阳五行为主的道教术式的练习，学生们一大早就在练习场里做热身运动。大概是因为第一节课，墨藏书罕见的没有迟到太久。 不过他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干劲，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抽着烟。 待到学生们调节好体内的灵气时，他就走了过来。 “一般是怎么弄的？” 听到这句话，彩儿有些不敢相信。她原以为墨藏书会一直躲在那个角落里直到下课，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询问上课内容。不过闻到墨藏书身上的烟味时，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成年人抽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像墨藏书这样毫不忌惮地在学生面前抽，那就有些让人讨厌。 “真是意外，我以为你会一直蹲在角落里。” “如果不麻烦的话。”墨藏书耸耸肩。他自然也意识到彩儿对自己的轻视，可这种程度的白眼在长达五年家里蹲的日子见多了。 ——也就是说，感到麻烦的话，就会躲在角落里吗？读出了墨藏书的心里话，彩儿只能疲惫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也懒得教训墨藏书了。 “一般是老师在我们面前展示，然后我们自己练习。在练习中老师对我们的错误进行集体的修正和讲解，最后是一对一的辅导。” “听上去就超麻烦啊。”墨藏书听完眉头直皱：“要是有学生一直搞不懂，那今天的工作量岂不是要超标？” 听到墨藏书的话，彩儿下意识就想要说教。老师大多数时间只是在一边看着，这哪里算是超标工作？可她转念一想，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干劲。对他而言，估计不管做什么都会认为是“超标”。 “是嘛。”彩儿讥讽道：“那墨老师不如就在一边休息，让我们‘自习’好了。” “虽然这样也不错。但我也好久没松动筋骨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墨藏书转了转手腕。 “老师你竟然也会练习？”彩儿惊讶地看着墨藏书。说实话这些天她就从来没见过墨藏书修行过，除了玩游戏就时在看动画。要知道就连最不努力的墨若愚每天都会在夜里进行锻炼，可想而知墨藏书在彩儿眼里有多么不务正业。 她甚至觉得若愚的懒惰有八成时跟这个哥哥学坏的。 “你把我当做什么了。”墨藏书皱了皱眉头：“我只是不方便做高强度的灵力训练罢了。……算了。有五行符吧，每样给我三张。” 接过彩儿手里蜀山院批量制造的五行符后，墨藏书就让学生们全部站到自己身后。 “我的灵力有限，所以只演示一次。” 考虑到墨藏书平时上课的表现，学生们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理他。但一想起当初他和彩儿交手的场景，不由地提了几分兴趣。 当然墨藏书可不管这些。只见他将五张不同的符咒抛向前方不同的方向。 “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一身大喊，五张符咒各自发出淡淡光芒。金行符变成一把巨大的铁剑直直插入大地；木行符蔓延着出现一大片草地；水行符则如喷泉般涌动；火行符化为一团漂浮的火团，散发着夸张的热量；最后是土行符，其所在之处突然升起一栋超过五米的高墙。 “这是五行。”墨藏书淡淡地说道，然后再拿出五张符咒。 “金生水。”他看着那把铁剑，将手里的水行符扔了过去。水行符贴在铁剑上后，立刻化为巨浪直冲天空。 看着那条巨大的水柱，墨藏书身后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然而不仅仅是这样，墨藏书依次将剩下的符咒扔向对应的方位。 “木生火。” “火生土。” “土生金。” “水生木。” 随着他一声声诵念，草原被大火燃烧，火球化为高塔，高墙之中利刃突生，泉水化为参天大树。 “这是五行相生。”做完这一套的墨藏书脸色有些苍白。在学生没注意到时，他悄悄地将一根烟塞进嘴巴里。 过了一会，“呼！”的吐了一口气。 “然后，这是最后的——五行相克。” 墨藏书将手里最后的五张符分别扔向天空。 大水将点燃草地的火焰熄灭，火球将高墙里的铁剑融化，铁剑将大树砍断，而一根根枝条从内部毁坏了高塔。最后是土，变成一块巨大的石头将冲天的巨浪掩盖。 “嗯，就差不多这样了。”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地，墨藏书挥了挥手，所有的符咒便失去效应。 他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学生们：“基本做到这一步就合格了，今后也可以不用参加练习。你们有谁打算试试？” 可惜却没人回答他。 “怎么了，倒是说话啊？”墨藏书皱了皱眉头，他难得有干劲施展一手，没想到学生却是这种表现。 “怎么……” “嗯？”看着彩儿嘴巴在动，墨藏书就靠了过去。 “说什么呢，太小声了。” “怎么……”彩儿再度张开嘴，然后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做到啊！” 第二十三章 术式演练（2） 蜀山院第十八号练习场，一年三班的学生正在进行阴阳五行术式的修行。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叠蜀山院特制的五行符，在各自划分好的区域里进行练习。而身为导师的墨藏书则是打着哈欠躲在角落里看着。 并不是他不想偷懒睡觉，而是他必须照看着三班的学生，防止他们在施术过程中受到伤害。 只要是他不感兴趣的工作，墨藏书就只会付出最基本的努力。而对于蜀山院的教师而言，保护学生不受伤害就是最基本的工作。 平时在课堂上就算了，实际练习时经常会出现各种意外。施展火行符的时候要是控制不好力度，很容易就会引起爆炸。金行符就更危险了，一个不注意甚至可能造成人命伤亡。 “真是亏大了。”墨藏书叹息道。实际上他有些高估三班的学生了。 他刚刚不仅在学生面前施展五行符，还顺带实际表演了五行之间的相生相克。 这么做除了虚荣心之外，更多的是他误以为学生们都掌握了五行符的基本用法。比起乏味单调的使用五行符，倒不如进行更高阶段的修行。 ——然而，实际上三班的实战成绩并不好。 班上43个学生里，基本上都可以施展出五行符之一。但还是有学生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成功率不高，甚至还没办法控制好威力。能达到墨藏书认为“合格”的，细数下来也只有28人。在这之中，能及格地使用复数五行符的学生，只有不到15人。而能将五行符完全施展开的，结果只有三个。 理论成绩蝉联第一的三班，实战成绩却只有中等偏下的水准。 阴阳五行是道教体系中相当基础的一环。以道教体系为主的优秀除灵师们，基本都能做到墨藏书的程度。五行相生相克且不提，仅仅是施展五行术式的话，在现代除灵体系里难度系数最多只有二级。 没有系统化了解过现代除灵体系的墨藏书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他也看出了学生们的问题。 很明显，这群学生虽然学习很认真，但却都是理论派的死脑筋。考卷上的题目、口语的问答，一个两个都能头头是道。可一到实际展示时，平时缺乏锻炼的弱点就暴露无遗。 “太亏了。”墨藏书将口里的烟吐在地上，用脚将其踩灭。接着他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那包能恢复灵气的中华，一连拿了四根塞进自己的嘴巴。 灵气的补充一天最多只能吃五根，再多就会损害身体的根本。 本来的话，墨藏书是没兴趣理会的。但要不提醒一下学生们，任由他们胡来后受伤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一边嚼着他就向学生们走去。 “要区分好火和土的特点，先想象好火的形态后再去施展。”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用土行符去施展水的咒术吧？就连基本基本的符咒都看不懂吗？” “你的灵气更偏向于水，要练习的话从水行符开始比较好。” “你以为我没看出你站着发呆是在睡觉吗，我的笨蛋妹妹！” “嗯，基本上五行你已经控制得很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五行相生的练习，注意去感受术式中的五行的气息。” “你太重视术式的表象了，不要被我刚刚展示的束缚住。不管是火是水，没有固定的形态和模式才是正常的。” 基本上每走到一个学生身边，他就会停下来，很随便就指出学生们的不足。看上去像随口只谈，但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到墨藏书说话之前眼里闪烁的磷光。 ——那是特别强化灵视之才后才会出现的征兆。 于此同时，墨藏书脸色也越发苍白。虽然他通过嗑药勉强恢复不少灵气，但和反复开启强灵视的消耗相比，还是略显不足。 “怎么感觉……好像很有道理。” “哇啊，我真的搞错了水行符！” “不固定形态的话，要怎么施展啊……” “五行的相生吗……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秦风你赶紧教教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像你这样施展五行符啊。我就连土行符都没能把握好。” 虽然话不多，但基本都切中了学生的要害。那些得到评价的学生纷纷停下练习，认真思考墨藏书的随口之谈。 当然墨藏书没兴趣也没精力去理会他们接下来的疑问，他只想快点搞定然后到一边好好睡一觉。 看上去会出事故的学生他就会多说几句，没问题的那些他就会跳过。很快的，墨藏书就只剩下一个学生。那是一个人独占大片区域，比谁都更加努力地在反复练习的东篱彩儿。 彩儿自然也注意到墨藏书的举动，虽然完全没明白这个老师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有干劲，但她还是很希望从墨藏书那里得到一些有用建议。 “你……”墨藏书看了彩儿一眼，又看了看她练习的区域。 “嗯，基本的五行已经掌握了，合格了。今天过后这节课你可以不用来了。” “哈？”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彩儿一下就傻了眼。 可藏书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一边絮絮叨叨说着“麻烦”“亏了”，摇头晃脑地就打算回到刚刚的角落里睡觉。 认真的彩儿自然不会轻易让他离开。她大腿一跨，拉住了墨藏书的后衣领，把他拖了回来。 “等等！” “干嘛？”墨藏书白了她一样：“你这样像话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彩儿连忙红着脸低头道歉。不管墨藏书外貌多么稚嫩、平时表现如何，他也是蜀山院的导师。彩儿的举动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礼貌。 “已经给你评价了吧，你还想做什么？”并不想浪费口舌的墨藏书不耐烦道：“我现在很困啊，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 “可是……明明我也掌握了基础的五行，为什么给我的评价和上官秦风完全不一样？”彩儿指着班上的一个男生，墨藏书顺着看过去。很快就就想起对方是这个班上唯一一个达到修行五行相生的水准的学生。 “名字是上官秦风啊。”墨藏书嘟囔着。这应该是三班学生里他记住的第四个名字。 “因为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五行符，进行下一阶段的练习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也掌握了啊……虽然还有些生疏，但我相信只要努力练习，很快就能达到他的程度。” “你这莫名的较劲是怎么回事？”墨藏书叹息道：“确实，只要你再练习一阵子，掌握基础的五行完全没问题。” “那么……” “所以这就足够了，你没必要进行下一阶段的练习。即使勉强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收益，考核时也不会因此加分。” 听到这句话，彩儿忽然感到莫名的气愤。 “你是说，我只有这种程度吗？” 第二十四章 争执 “你是说，我只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哈？”听到彩儿的话，墨藏书感到很莫名奇妙。 “并不是只能达到这个程度，而是这样就足够了。”他眯着眼从裤袋里拿出一包中华。刚刚的消耗果然有些过头了，再不抽根烟缓解一下压力，说不定就会晕倒在地。 “只是这样的话，我根本没办法变强！” “然后呢？”墨藏书呼的将肺里的气吐出来。 “咳咳咳！”站在一边的彩儿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变强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你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吧？之前不是在修习茅山的五鬼吗？比起已经能拿满分的阴阳五行，先把那个术式完善不是更重要吗？” “我自然会全力修行五鬼，但这个、和班上同学一起修行的阴阳五行，也绝不想落下。”彩儿咬着牙说到。 阴阳五行的修炼，难易程度本来就低于五鬼。原本彩儿就修炼得差不多，再多练习一阵，她就可以拿到学生考核的满分。正如墨藏书所言，学生阶段的修行她已经达标了。 可在看到墨藏书运用五行相生时的强大力量，她一下子就被镇住。如果墨藏书当初比试时使用了五行的力量，彩儿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赢。 而且最近对五鬼的操控也到了一个瓶颈，多日的练习也没有丝毫进展。某种意义上，彩儿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变强。 可自己没有进步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干等着，就今天班上几个同学的表现，她已经感到很大的危机。能以单一符咒就达到墨藏书五行相生时的威力的若愚不说，上官秦风更是开始了五行相生的修炼。一旦他成功了，说不定一下子就会超过自己。 不仅是自己班，其他班也不乏天赋和努力兼备的学生。每一天大家的实力都在变强，所以自己……不更加努力不行。 为了保证年级首位的奖学金，为了支付弟弟欠下的医疗费，无论如何也要比别人更厉害。 “而且和五鬼相比，现在修行阴阳五行能让我更快变强。” “你啊，”墨藏书眯着眼，他也感受到彩儿的急躁。说实话看到她练习的区域，墨藏书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学生正在以某种疯狂的姿态练习着。 一次不行就五次，五次不行就二十次。完全没有间断的、甚至连思考其他的余地都没有，彩儿就是如此疯狂的练习着。 这种过度支付精气神的做法，确实能在短时间进步很快。可是焦躁的心一旦埋下，在日后的术式修行中，将会成为彩儿最大的心魔。 “变强变强变强……你到底在焦躁什么啊。在学生里面，你已经足够厉害了。” “仅仅是这样不够，完全不够！我一定要比大家厉害才行！” “你这过剩的胜负心到底是什么鬼情况，有病吗？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擅长的术式也不同。我知道你五鬼的修行到了瓶颈，但这个时候不应该静下心来思考吗？……道术的修行遇到瓶颈是很正常的，就算卡住了也没必要焦躁吧？” “可是……” “而且变强和努力这种事情，真是无聊透了。”非常平静地，墨藏书说出这番话。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的导师是怎么教的，但我就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无止境追求强大，最后就只会后悔罢了。” “什么……” “蠢得要死，愚不可及，说的就是像你这样渴望力量的除灵师。因为阴阳五行修行更加简单、威力更大所以你就被吸引了吗？那有朝一日你遇到那些能瞬间增长实力的邪术，你又会不会被其吸引？”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墨藏书也变得焦躁起来。他从彩儿的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看到了过去自己过于追求强大力量的影子。 “为了帅气为了无聊的自尊心，就这些破玩意让你沉迷其中。是啊，你能变强。可这样的变强，最后你能得到什么？别人的喝彩和称赞？” 因为过度追求强大的力量和术式，所以忽视了身边的其他人和事情。最终导致了那场悲剧，而自己也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失去成长，身体的灵力也只能使用极少的一部分。 “蠢得要死！” “啪！”忽然的一巴掌，将墨藏书从回忆里惊醒。 他看着满脸泪水的彩儿，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颤。 “你……”彩儿擦了擦眼泪，倔强道：“我才不会追求邪道，也不是为了什么自尊心和帅气！我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是我没办法啊。不更加努力，不更加厉害不行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你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我的什么？” “我啊……不努力就不行的啊。” 彩儿歇斯底里地呐喊着，她那孤单无助的身影仿佛风中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每天都把变强和努力挂在嘴边并且无时无刻不督促自己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只为了面子。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这种家伙，为什么偏偏是你这种人，可恶……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弱小啊。” 抛下这句话，彩儿便绝望地跑开了。 学生们一阵骚乱，而墨藏书则是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 妹妹墨若愚跑了过来，她眼神里完全没有往日的懒散。只见她一脸严肃、眼神如同刀锋一般锐利。 “若愚……” “不是这样的，彩儿不是这样的。” 墨若愚摇了摇头，她握紧拳头轻轻抵在墨藏书心口的位置，低下头。 再度抬起时，眼神里变得悲伤又温柔：“藏书和彩儿很像……不，你们一定是在某个地方，一模一样的。所以若愚才会喜欢和彩儿呆在一起。所以……一定要道歉才行。不然我是……就算是我，也不会轻易原谅藏书的。” 墨若愚说完之后，就转身往彩儿消失的方向跑去。 再一次，留下墨藏书孤身一人。 “呵，看来我又是坏人了。” 这并不是疑问句，所以墨藏书没指望有人回答他。 训练场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默，墨藏书看了学生们一眼，抛下一句“你们接着练习”后，就无声地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 各自的过往（1） “啊……”墨藏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某人的房间里。身上是女性单薄的外衣，底下是花梨木制的长椅。 “醒来了吗？”某人的声音从开着的窗户那边传来，是蜀山院的校长贺兰云。 “好人要做全套，下次记得准备一张像样的沙发。”墨藏书眯着眼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巡逻的时候，发现墨老师在石凳上睡着了。我怕你着凉所以把你带了过来。”贺兰云淡淡地说着。 “骗人的吧。”墨藏书伸了伸懒腰。蜀山院这么大，自己又专门找了角落的位置睡觉。巡逻中遇到自己什么的，这个概率简直小的可怜。 看了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这样啊，又翘了下午的课。 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感受着肚子的空腹感。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不管是过度使用灵视，还是身为老师这一点。 “总之谢谢啦。” “……”不知为何贺兰云忽然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她才淡淡地说到：“说实话我对墨老师稍微有些改观了。” “怎么，很失望吗？”墨藏书似笑非笑地说道：“很抱歉啊，我是个各方面都不合格的家伙。” “不，我倒觉得您是位不错的老师。对了，桌子上的橙子，请随意使用。” “哈？”墨藏书惊疑地看了眼贺兰云，也没客气。说实话他确实饿了点，这个时候可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吞下去的橙子不仅好吃饱腹，而且很微妙地在修复他干枯的灵力。 好吃就多吃点，抱着这个念头的墨藏书毫不客气地开始狂吃。很快的，桌面上的橙子就被他一扫而尽，他也很满足地摸着自己肚子打嗝。 而院长贺兰云轻轻地笑了起来。 “墨老师知道我们蜀山院的教育理念吗？” “完全不知道。”墨藏书很诚实道：“说实话完全没了解过。要不是为了若愚，我也不会来这里找麻烦。所以你如果想说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直接说就好了，没必要兜兜转转绕弯子。” “不是的。”贺兰云摇了摇头：“蜀山院从来没有统一的教育理念。要怎么教、选择怎样的模式，全都由老师自己安排。” “所以？” “墨老师的过去，包括你的经历和性格，我一早就和太平道的当家了解过了。在这个基础上我仍然让你到这里当老师，我希望你能理解这点。” “就是说……不管我怎么胡来，你都不会过问？” “也不尽然。如果学生集体投诉，学校这边自然不可能视而不见。而且三班的学生成绩一向是年级的翘楚，我希望接下来还能保持这个趋势。” “如果做不到呢？” “那就有点难办了。”贺兰云笑盈盈道。 “骗人，你笑的和恶鬼一样。”墨藏书不忿道：“肯定是打算炒我鱿鱼。” “担心的话，墨老师记得要多加努力。” “就算你这么说……”墨藏书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性格不讨人喜欢。当然身为老师的最大问题，其实应该是—— “我从来没了解过现代除灵术，在看过讲义之后就更清楚这点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完成老师的职责。” “果然。”贺兰云喝了口茶：“看到你那么消极的样子，我也觉得会是这样。” “那能怎么办？”墨藏书没好气地说：“很抱歉我13岁开始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别说高中、就连初中都没上过。就算现在你让我去了解……” “现在也不晚吧？” “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墨藏书一脸无法相信。 “我觉得墨老师现在开始去了解，完全没问题。毕竟你当初，可是顶着‘神童’的名讳。就算是亡羊补牢，我觉得你完全没问题。” “……我说啊，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哪有那种价值？真是的……你这莫名的自信到底是哪来的啊。” “既便如此，也只能去做了吧？”贺兰云道：“若愚的事情，蜀山院不可能过多干预。我们会在学校里守护他们，但在这之外，蜀山院也无能为力了。他们终究是要踏上社会，那个时候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对各种困难。” 贺兰云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她会在学院的地盘守护若愚。但在学院之外，就不会提供过多的帮助。所以保护若愚的事情，就只能靠墨藏书自己。 而墨藏书如果被过多投诉、或者三班的成绩下降，他就会被炒鱿鱼。那个时候他就没办法继续呆在妹妹的身边，保护什么的也无从说起。 “太可恶了。”墨藏书不忿道：“我是真不会教书。”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贺兰云露出微笑：“三班之前的导师是何教授，他贯彻的是自学成才、因材施教的教育理念。在他的带领下，学生们基本都能靠自学完成学业任务。这方面我觉得墨老师应该不用太操心。而且……特意让墨老师成为三班的导师，除了若愚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通过今天的实战演练，我想墨老师应该也意识到了。” “啊……那群小鬼。”墨藏书眯着眼：“不行啊，完全不行。” “是的，实际上这个问题不止发生过一次了。何教授确实是一个鞠躬尽瘁的好老师，但他把除灵术看得太高太神圣了。这份理念自然也被他的学生继承。不管是之前的战斗，还有学生们平时学习的氛围，他们都太过崇拜除灵术了。这并不能说是坏事，但确实让他们看不见眼前的很多事情。何教授以前的学生也一样，虽然综合成绩很高。但到社会上后，似乎很难一下子融入进去。” “源头是那个家伙啊。”墨藏书感慨道：“我就说东篱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奇妙的正义感，明明除灵师的较量是以欺诈为主，这个家伙这么正直搞毛啊。” “关于东篱同学，”贺兰云沉默了一阵，指了指书桌上的某份文档。 “我有些东西想让墨老师看看。” “什么？”墨藏书走了过来，随便挑了一页就翻开了。 “是东篱同学的档案。里面包括了她入读蜀山院的原因，她一直以来获得的奖项、她各科的成绩，还有其他老师对她的评价。最后——”注意到墨藏书翻到最后一页，贺兰云顺势开口：“是她向蜀山院预支的……奖学金。” ———————————————————————————————— 从校长室离开后，墨藏书找了个学生带路，很快就找到了蜀山院的图书馆。 这座名满天下的图书馆，以蓬勃大气、藏书丰富著称。里面基本囊括现代除灵体系中所有可供修行的术式和参考书籍。基本上只要是有价值的且不违法的，这里基本都会有副本。 明明已经快到学生宿舍的门禁点，但图书馆里还是有不少学生逗留。 墨藏书径直走向接待处，那里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趴着睡觉。墨藏书看着她的脸，觉得她微妙的和贺兰云有几分相似。 应该是错觉吧。他边想着，边伸出手敲了敲女孩的脑袋。 “喂，小鬼头，醒醒。” 那个女孩迷迷糊糊抬起头：“我不是小鬼头。我有名字的，叫绯燎。……干嘛？” “这里应该有现代除灵体系的书吧？” “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绯燎干笑几声。她张开手：“这层的所有书籍，全都是和现代除灵体系相关的书籍。上一层也是，上上层还是。一直到第四层都是！” “这样啊……”墨藏书皱起眉头，他环顾一圈后：“看来今晚要熬夜了。” 第二十六章 各自的过往（2） 从君陌所在的医院离开后，彩儿决定到江边走走。 时间是夕阳将逝的晚霞，不少下班后清闲的人都汇聚到江边的人行道上。 远处江口的尽头，还能看到夕阳的余晖。 彩儿一边感受着江水流动的宁静，一边思考着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最重要也是最在意的，自然是君陌的事情。 弟弟最近似乎交到不错的朋友，听医院的护士说他越来越有精神了。而且和以前的强颜欢笑不同，这一次弟弟脸上洋溢的，是非常幸福的微笑。 仅仅是看着那张笑脸，彩儿就觉得自己充满力量。不管前方有再多的荆棘，她都坚信自己能勇往直前。 不管如何，只要能看到君陌幸福的样子，彩儿就会很开心。 ——可最近并不全是开心的事。 身子被看光的事，比试落败的事，课堂吵架的事还有……今天早晨的事。这么多的事情，全都和某个人有关。某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人，有着许许多多彩儿讨厌的地方。会在神圣的比试中耍手段，喜欢撒谎和满嘴跑火车。超级自以为是、没礼貌，还会在课堂上抽烟。明明是老师，却对现代除灵体系一窍不通、而且还超没干劲。 不管是学生还是术式，一直都是超敷衍的态度。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差劲到极点的人。 但是——他偏偏得到蜀山院、甚至是院长贺兰云的认可，破例招聘进来担任蜀山院的老师。而且实力还强的过分。 “为什么……偏偏是那种人，偏偏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啊。” 说实话，彩儿完全不理解墨藏书这么强的理由。 修行茅山体系的术式的彩儿很清楚，难度越是高的术式就越难掌握。但那个人，明明完全没见过他练习，可偏偏就掌握了“跳大神”、“缩地”和“言灵”等等高难度的术式。 “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啊。”除了感慨对方是天才外，彩儿完全找不到别的理由。 关于墨藏书的事，彩儿其实已经从若愚那里打听到不少。不愿意上学和工作，所以在家里蹲了五年。这段时间不仅没有创造造福社会和除灵界的财富，反而一个劲在向家里人索取。 和一个劲为了弟弟而努力至今的彩儿不同，墨藏书一直在利用别人对他的爱和容忍。 作为太平道的传人，在这个宗门日渐式微的时代，完全没有要继承和发扬太平道的志气。作为兄长，更是完全不成体统。不仅没有起到榜样，反而还无耻地拿光了妹妹的积蓄。 人渣、败类！蟑螂！不……草履虫！ 一边在心底里辱骂，彩儿却无法否认自己现在的异常。 ……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特别在意呢？讨厌的话彻底无视就好了。难听的话、恶意的话，她从来就没少接触过。不喜欢就无视，只对感兴趣和必要的事情投入，这是东篱彩儿一贯的作风。 既然墨藏书这个人完全是自己讨厌的类型，那么无视不就好了？ 会在意……会一而再再而三指出他的不对，那一定是因为——自己是羡慕着他的吧。 能以那种状态存活到今天，说明了他被许许多多的人关心爱护着。许许多多的人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和付出，才会让墨藏书觉得至今为止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 “和一直孤军奋战的自己……不，不能抱怨东篱彩儿。这并不是弟弟、也不是其他谁的错。是选择了这条路的自己的问题。不应该抱怨，也不允许抱怨。抱怨的话，自己和他有什么区别？” 彩儿拍打着自己的脸，打算让自己清醒点。 不过—— “现在的我的表情，一定很丑陋吧。” 讨厌又羡慕着，彩儿无法否认这样的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果然，彩儿一定会在这里。” “若愚！”彩儿抬起头，才发现友人在前方的护栏边等着自己。 “为什么……”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彩儿一定会来看君陌的。为了不让君陌担心，就算一早就离开学校，彩儿也会选择放学后这个点。然后……因为不想回宿舍，所以就回来江边这里走走。我说的对吧？”一边吃着章鱼烧一边微笑的若愚，完全把彩儿的心思猜透了。 可彩儿忽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她紧张地问道：“君陌他……” “没有哟，若愚虽然在这里埋伏，但却没有去见君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彩儿并不想让我见到君陌吧？” “抱歉。” “不不，没事，没关系的。但是……早晚有一天，当彩儿觉得可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真相。” “……我明白了。”彩儿很清楚，这个好友并不像她平时表现得那么笨拙。能看透灵气的天才，又怎么会看不透人心？可即便察觉到彩儿的异常，若愚依旧只是温柔地傻笑着。 对于好友的温柔，彩儿非常感动。可同时，她也明白自己在背叛这份温柔。 “回去吧，汪恬薇还在等着我们一起吃饭。”若愚将章鱼烧的盒子扔到垃圾桶里，拍了拍手掌道。 “可是我……”说实话，彩儿并不想回去。见到墨藏书的话，说实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墨藏书今天早上说的话确实很过分，但但彩儿也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对方因为自己等人消耗过多的灵气变得无比虚弱时，自己还给了一巴掌。 “哥哥的话，不用介意哟。”若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刚刚他打电话和我说，今晚要出去通宵。” “唔，明早上第一节就有课，他竟然还……” “但是，若愚觉得哥哥在说谎呢。” “诶？” “唉。”看着一脸莫名奇妙的彩儿，若愚苦笑道：“若愚的哥哥呀，可是一个不得了的蹭得累。又敏感又麻烦，一点点小事就会很伤心。只要稍微夸一夸就会得意过头，被人说教立刻就气急败坏。生气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哈？若愚你说的是谁啊，你确定墨老师……” “是以前的哥哥呢。”仿佛知道彩儿想说什么，墨若愚出口打断：“但在他变成这个样子之后，就有些自暴自弃了。不过若愚并不觉得哥哥就真的变坏了，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理由的。” “可是……” “若愚呢，也觉得哥哥做了坏事。不管知不知道彩儿的事情，我觉得那番话都是错误的。哥哥是笨蛋、哥哥是白痴，这样的哥哥若愚很讨厌。但是……哥哥一定是在彩儿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的吧。” “过去的影子？” “是啊。以前的哥哥和彩儿一样，对厉害的术式有着浓厚的兴趣，虽然变强不是本意，但只要掌握的术式越来越多，变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比起兴趣，哥哥更热衷于变得更厉害。最后……具体发生了什么若愚也不清楚，但在13岁那年，哥哥因为某个术式变成了这个样子。” 彩儿噎了口口水，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除灵界有很多人的相貌远比实际年龄年轻，蜀山院的院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些人一方面是保养得好，但更多的是，她们那异于常人的浑厚灵气让身体和肌肤时时刻刻保持活力。 但实际上，也有人是因为修炼除了问题，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哥哥他，完全失去了成长。不仅如此，原本超厉害的灵气……也只剩下那么一点点。” “这些，”若愚露出相当悲伤的表情。 “这些，都是因为过度追求强大的力量。” 第二十七章 改变（1） 第二天，突发的大雪将蜀山院点缀成白雪的王国。 一个时辰前还是阳光明媚的春季早晨，眨眼间就大雪纷飞。好在这种诡异的天气已经持续了数个月，学生们早就见怪不怪。 关上窗户、拉起窗帘，将教室后排的暖气打开后，一年三班的学生就开始了每日的早自习。 “咣当”的声音忽然响起，缩着身子、满脸发白的墨藏书推门而入。在感受到教室内的暖气后，他呼的吐了口气，脸色也逐渐恢复红润。 蜀山院的衣服虽然有春暖夏凉的功效，但对遮不住的脸和手等部位，防寒效果只能说一般。 在图书馆呆了一夜的他难得没有迟到，虽然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却和往常没有区别。一到教室就哈欠连连，二话不说就靠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 而学生们也是，虽然惊讶于他早早抵达教室，但还是决定和之前般视而不见，继续温习自己的功课。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墨老师，打扰一下可以吗？”清脆的女子声打破了教室的宁静，学生们的视线一下子就汇聚过来。 墨藏书睁开眼，注视着被长刘海遮住了表情的班长。 “班长……是吧？怎么了？” “那个……是关于昨天的五行术式课程。虽然老师昨天给了我不少建议，但还是有些地方……”周文若颤颤巍巍地说着，刘海下的眼睛不安地看着墨藏书。 “我之前也说了，这种问题……” 听到墨藏书开口的词汇，班长一瞬间露出了惧怕的表情。 什么？我的印象有这么差吗？在心里嘲讽着自己的墨藏书，露出了稍显不快的神情。 “如、如果不方便的话……” “你没办法把握好术式的强度，根本的原因在于咒符。” “诶？” 不知道是惊讶于墨藏书的回答，还是惊讶于他的答案。周文若过了一会，才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到：“可、可是，我用的是学校发的……”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蜀山院派发的咒符毕竟是量产的货色。那玩意是面向全体学生的，你灵气的特性和一般人稍微有些不同，所以用起来会感觉别扭。这并不全是你的问题，我记得……”墨藏书沉吟着，指了指讲台下的几位学生。 “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加上我家的若愚，都是这种情况。下次上实战课前，自己准备好咒符。……这样就没问题了。” “没有吧？……有吗？我怎么觉得还好。” “……不对吧，浩然你昨天不是差点烧到自己的眉毛吗？” “那是意外！” “说起来……诶！老师都注意到了吗？” “好意外……” 教室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至今为止都认为墨藏书是个超不负责任的老师的学生们，似乎对他这个举动感到很意外。再加上昨天训练场墨藏书一个个点评的举动，某种异样、或者说本就应该存在于师生之间的学习氛围第一次出现在墨藏书的教室里。 “那个，墨老师我也有些疑惑……”第二个学生站了起来，是昨天被点名的上官秦风。 “虽然你让我开始五行相生的修行，但总感觉抓不住点。我仿佛思考过老师的演练，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你是笨蛋吗？术式的关键不是模仿，是形成自己的东西。比起该怎样施展，你应该把心思放在怎样施展更适合自己。” 有第二个就有第三第四个。 “老师，我也有些……” “你这个很明显就是没用心。” “小墨墨，我也……” “小墨墨说的是谁啊喂！给我老老实实叫墨老师！” 教室里发出一阵哄笑，然后在这个氛围下，话题渐渐开始发生转变。 “唉，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老师那样。” “是啊，超帅气的！” “那种事情……没啥必要啦。虽然确实很帅，但并不实用。有经验的除灵师很轻松就能破解。”墨藏书叹了口气：“所以你们掌握基础的五行术式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和昨天对东篱彩儿的评价一模一样。打着哈欠的墨藏书没能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如果墨若愚在这里，她一定会温柔地敲打自己兄长，笑呵呵地说他没脑筋。 “那个……墨老师。”最后，还是班长周文若打破宁静。 “为什么……额、其实我不太明白，明明你对上官同学的评价是继续深造。为什么对东篱同、对我们……不，对我的评价却完全不一样。” “那还用说？”墨藏书用手撑着下巴：“因为他在阴阳五行上很有天赋，继续朝着这个方向深造，很快就能达到我这个地步。甚至于在这之上、变得更加厉害，也不是没可能的。而你，” 墨藏书拍了拍周文若的肩膀：“虽然还没明确看出你擅长什么，但对阴阳五行很苦手吧？因为学校有硬性的考核，所以也不能彻底放弃。但反过来说，达到及格或者满分的程度也就足够了。” “虽然是这样。可是这样的水准的除灵师不行吧？如果连五行都做不好，一旦遇到状况就……” “那是见识而不是能力。”墨藏书叹息道：“你们呐，至今为止到底被灌输了什么呀？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理解我前任的意思？” “什么？”“何老师吗？”“什么意思？” “我想他也提到过，除灵师一到社会上就必须面临各种麻烦。厉害又狡猾的除灵犯罪者、凶恶的妖兽、无形无色的鬼物，如果除灵师不够全面的话，很容易就会栽跟头。” “所以我们才要……” “但是啊，谁也没有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一种吧？”墨藏书打断了周文若的话：“别人召唤出火焰，我们就一定要用水行符？这是哪里的规定？要是你当时身上没有咒符、或是用完了呢？所以比起拼命修行那些自己不擅长的术式，把重心放在自己擅长的更有效。” “老师你这的话很矛盾啊，要是像你这样只修行单一术式的话，不就更没办法应付特别情况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墨藏书叹息道：“你们需要修行的不是某个具体的术式，而是某个术式的体系。就好像东篱那个家伙的茅山体系，她只要好好学习，基本就可以应付所有突发状况。” “可是旧时代的术式的泛用性……” “与其说是泛用性的问题，倒不如说是见识的问题。只要明白水克制火的道理，即便没有五行符、只要创造出相应的‘水’就好。茅山的五鬼本来就有五行的属性，用对应的鬼去应付对应的术式不就更好吗？” “就是说……我们学习现代除灵体系的理论知识……都是浪费时间吗？” “鬼话！” 墨藏书站到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学生们。 “好好听着，你们这群小鬼。现代除灵体系的理论知识如此繁杂的原因，就是为了弥补旧时代术式体系的见识不足。所以，你们必须好好学习现代除灵体系的知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选择一门自己擅长的体系去深入。” 这一瞬间，墨藏书觉得自己很帅气。虽然只是一时兴起的发言，但这也是他昨晚看了一夜书的成果。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电视里指引学生走向正道的超级教师。 超帅气啊！ 而且，这个时候应该有掌声才对！ 可是—— 人生在世十有九不如意。 “可是……老师你不也……不了解现代除灵体系吗？比如梵文的部分……” “就是就是！” “明明自己也不懂！” “好逊！” 学生们似乎完全没称赞他的意思。 “阿不，仔细一看，小墨墨还是有些可爱的。外表呢。” “我说了不要叫我小墨墨！” 伴随着墨藏书的怒吼，一年三班的教室里传出了一阵阵笑声。 第二十八章 改变（2） 预备铃敲响时，彩儿和若愚才姗姗来迟。 两人一个是天天赖床懒鬼，一个是对物质生活缺乏感性概念的糊涂虫。今早突发的大雪，导致镇里的部分交通瘫痪。没能赶上公交的彩儿和若愚只好徒步上学。 在汪恬薇早早出门打工的今天没有彻底迟到，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今早第一节是哥哥的课，所以彩儿、不用着急也可以的。” “这也不能成为我们迟到的借口。这个点钟班上的同学都在看书，我们哪里还有慢悠悠的闲余。”彩儿拉着若愚的手，快速在无人的走道奔跑。 然而—— 在接近三班的教室时，两人都教室里的喧闹声吓住了。 平时的话，同学们应该很安静的在温习看书才对。即便偶有交谈，也都会尽量小声。像是这样在走道都能听见的程度，实在是罕见。 “庆祝吗？” “今天又不是过节。”摇头否认了若愚的观点，彩儿拉开了教室门。 火马。 不，准确来说是被固定成马的形态的火焰，在空中奔跑着。 突然出现在彩儿眼前的小小生物把她吓了一跳，但对方似乎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在教室奔跑了一圈后，火马停在了教室的中心。 原本应该摆满课桌椅的地方，不知何时被清出一大片空白区域。学生们将桌椅推到墙角，有的蹲着有的坐着、还有的直接站到了椅子上——大家，全神贯注地盯着蓄势待发的火马。 在其前方，稀松排布着不规则的火环。 火马停下脚步。它昂头向前、跺着脚，口吐火焰。 然后，像是得到了主人的号令。猛地一下跳跃、继而飞快的在空中奔驰。翻滚、蹲姿，在越过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火环时，“唰”的展开了火焰的翅膀。点点星火在空中飘零着，引起学生们一阵阵惊叹。 “真漂亮。”学生们感慨着。 不管是由火焰构建而成的奇幻生物，还是蕴含在其中的术式之美——两者，都有让人陶醉其中的魔力。 教室里的氛围，再一次被点燃。 “太帅了，老师！” “好漂亮！真是太厉害了！” “超cool啊，小墨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呀！” 赞美的话、恭维的话，一直都没有停过。 然后—— “那当然，你们以为我是谁啊。像这样的小玩意，不要太简单。” 被大家围绕着的、注视着的，是坐在讲台上翘着鼻子、得意洋洋的墨藏书。 “话说……你，对对对就是你，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说啊，那个‘小墨墨’的叫法，实在太恶心了所以赶紧给我改了。” “但是，我觉得像老师这样帅气又有气度的人，用这种亲昵的叫法会很有亲切感。” “啊？帅气又有气度，那倒也是呼呼呼。……哈哈哈，是这样啊，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是有亲切感的老师。” 说实话，彩儿有些没理解状况。至今为止一直互不理睬的老师和学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和谐友爱了？ 而且这个表演到底是…… “啊，是呼啦圈马戏团表演啊。……好怀念。”一直在彩儿身后的若愚感慨道，彩儿回过身，若愚吐了吐舌头。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若愚小时候得了一场大病，不知怎么的就变得很讨厌除灵术。那个时候哥哥、藏书正好也……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若愚当时甚至有‘绝对不想成为除灵师’的想法。然后……为了鼓励若愚，为了让若愚重新喜欢上除灵术，哥哥辛苦练习了半个月，开发出了这个——”若愚指着天空中漂浮的火马和火环，露出怀念的表情：“呼啦圈马戏团。” “虽然只有马和呼啦圈。”若愚说着，发出可爱的笑声。 “这你就说错了，我愚蠢的妹妹哟。”忽然间，注意到两人的墨藏书大声道：“哥哥我只用了五分钟就……” “骗人！我记得很清楚呢，藏书那个时候明明说半个月。而且呀，若愚其实是知道的，藏书早就开始练习了吧？爸爸都说‘你的笨蛋哥哥准备了一个多月，所以就算是骗他也好，给我开心的笑出来吧。’。” “呜哇啊啊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话说，不要在学生面前揭我的老底！” “藏书真帅！”若愚笑呵呵地走了过去。 “你以为只要夸我就可以了吗？” “那那那，”若愚思索着：“放学后一起回家打电玩？” “这个倒可以考虑考虑……”听到妹妹的话，墨藏书故作思考地沉吟着。不过脸上那窃喜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 真是很好懂啊，彩儿不知怎么的忽然有这种感慨。可是，为什么墨藏书会在教室里表演呼啦圈马戏团，他和同学们的关系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彩儿还是没能搞懂。 “为什么呢？”不知何时走到彩儿身边的班长周文若，小声地说着。 “为什么呢？” “嗯？……班长？” “其实……在墨同学和东篱同学到这里之前，墨老师把我们狠狠骂了一顿。然后他问我们——为什么想要学习术式，为什么想要成为除灵师。大家当然说想要成为除灵界的基石，想要保护没有才能的普通人。然后啊，”周文若苦笑着：“我们又被老师骂了一顿。” “‘这种话小鬼头都不会信’，‘别开玩笑了’什么的，胡言乱语说了一大堆。最后，墨老师说‘你们单纯只是因为除灵术很帅而已’。”周文若推了推眼镜框：“为了证明这点，他就开始了这次的表演。” “那种话……” 怎么看都是无理取闹。像是彩儿，一直以来这么努力修行，一直严格要求自己的原因，完全是为了弟弟。为了保护弟弟，为了不再发生父亲母亲那个时候的事情。当然……还有学校高额的奖学金。 像是觉得术式帅气什么的——这种事情，完全就是错误的。 可是，为什么无法说出口呢？ 真的是那样吗？ 想成为除灵师，想学习除灵术，真的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彩儿询问着自己，却得不到确切的答案。说不定自己在那之前，在憧憬着帅气的双亲的时候，就已经…… “老师大概是错误的。不管是东篱同学，还是班上的大家……不远万里到蜀山院来，我觉得应该都有自己的想法才对。但是啊，” 周文若淡淡地笑了起来。她抬起头，那灰色灵动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墨藏书。 “真的很帅气呢，就像小时候想成为宇航员一样。我想、就算大家都有各自的想法，但最开始的时候、最初的时候，说不定真的是因为这个。因为不管怎么看，除灵术和除灵师……果然很帅气。” 像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班长一样，彩儿愣住了。 “所以东篱同学，”周文若转过头来：“虽然上课是那个样子，但墨老师……说不定是个不错的老师。” “这种事——” “昨天晚上我在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因为太入神所以过了门禁点。”周文若突然说道：“既然这样，就只能在图书馆里找个地方偷偷睡一觉了……嘻嘻。” 不知道班长为什么提起这个的彩儿，只有沉默应对。 “然后呢，就在我打算睡觉的角落里，我看到了这个。”彩儿将手机递到彩儿面前：“东篱同学从来不看qq群，所以可能还不知道吧。” 那是一张图片，彩儿一看就知道地点是学校的图书馆。 然后，在满是书的这个角落，墨藏书正在认真看书。仔细一看，那本书很明显是和现代除灵体系相关的基础书籍。 彩儿一下子就回想起若愚昨天说的关于墨藏书的话，也想起他彻夜未归的事情。 就在这时—— “好了，已经上课了你们这群混小子。”那边的墨藏书拍了拍手掌，“你们赶紧收拾好，然后给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紧接着，他从讲台上跃下，一边拍着屁股一边朝彩儿走了过来。 “喂东篱，你和我出来下，我有话和你说。” 第二十九章 改变（3） “喂东篱，你跟我出来下，我有话和你说。” 听到这句话，彩儿一下子愣住了。她看了眼身旁略显慌张的班长，又看了眼停下动作的同学。 这里确实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明白了。” 这么答复后，就率先走出教室。 “稍微走远一些可以吧？” “随意。” 彩儿询问着，讨厌麻烦的墨藏书这次难得没有推脱。 两人顺着长长的过道，一直来到了楼层边角的储物室前。储物室里存放着教师授课需要的素材，但平时基本用不着。而且现在是上课期间，学生和老师就更不可能出没在这里。 作为商谈的地方，可谓是恰到好处。 “那么……有什么事？”彩儿将手环于胸前，视野却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的大雪。 一定是和昨天有关的事情吧，彩儿思考着。虽然特意约自己出来聊这点不怎么符合墨藏书的风格，但除了这件事外，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可谈的。 昨天对方侮辱了自己，而自己则还了他一巴掌。说实话，彩儿并不觉得自己昨天的举措就是正确的。墨藏书不了解自己，但这边也同样。 所以才会不理解他当时那些话，所以才会因为生气给了他一巴掌。 说实话，昨天若愚的话，以及刚刚在教室里见到的事情，让彩儿多多少少对墨藏书有些改观。 但是，如果对方还是打算抓着这点不放，彩儿也不会轻易低头。 唯有在努力修行这点上，彩儿绝不会妥协。不管修行再怎么辛苦、对手有多么强大，彩儿也必须站在学生阶层的顶点。 这并不是想要或者希望做到的问题，彩儿不得不做到这点。如果自己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别说迈向更高的阶层，就连弟弟欠下的高昂医药费，也无法偿还。 所以—— 看着沉默不语的墨藏书，彩儿不由得焦躁起来。来吧，如果想要吵架的话，多少次我都不会认输。 就算实力不及这个人，信念也决不能输！ 而另一边，完全没察觉到彩儿心思变化的墨藏书，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如同放弃般叹了口气。 “……我果然不太擅长这种。” “什么？” “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我是不会……诶？”正想要骂回去的彩儿一下子就死火了，完全理不清状况。 刚刚，这个人道歉了？对我？……为说错话的事情道歉了？ ——不是打算找我理论的吗？ 彩儿注视着墨藏书，而他却径直走向窗边。耳根很红、声音急促尖细，完全没有之前的懒散和从容。 “昨天……嗯，说实话有些自以为是了。灵气消耗过大，所以我的精神也有些不稳定。看到你那个样子，或多或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额……也不是在找借口。不了解你的状况就随便乱说，确实是我不对。算了。……总之，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全都是我的错，你就当我在放屁。”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人，明明对看光自己身体的事毫無愧意；上课迟到敷衍也是，多次被自己指出也完全没改的打算。然而、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道歉了？ 只有这件事，彩儿觉得不能把过失全部推到墨藏书的身上。可对方却反而全部揽过去，还说都是他的问题。 什么嘛，这样不就变得、变得我才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吗？ 墨藏书的变化让彩儿有些不知所措。 “那，那上课的事……”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难堪，彩儿红着脸抛出了这个话题。 “啥？” “我是说、上课迟到的事，还有敷衍授课的事。别以为……” “那件事啊。”墨藏书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件事我也在好好反省了。虽然接下来会不会改过来我不会保证，嗯……姑且是努力了一下。” 也就是说……这件事上也认错了吗？ 那么—— “还有呢？” “还有？” “墨老师还必须为别的事情道歉吧？” 原本是打算当做没发生过的，但墨藏书这一次难得好说话，彩儿觉得这是一个为自己清白讨回公道的机会。 “别的事？” 然而当事人却一副完全没印象的样子。 “就是学生公寓的事。” “哈？什么？”还是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 “浴室！”彩儿气得一踩脚。 “啊！是我偷用你洗发露的事情吗？” “不是！话说回来，你竟然用我的洗发露？真是难以置信！我就说最近怎么好像用得有些快……原来是你这个家伙呀！” “其实若愚也在用。” “什么？若愚不是自己有吗？” “被我不小心倒掉了。然后我就将你的洗发露倒进若愚的瓶子里，那个笨蛋果然没发现哈哈。”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等等，你其实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吧！” “呀……没想到吹风机的事情也被你发现了，我觉得我隐藏得很好才对。” “吹风机又怎么了？你做了什么？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岔开话题！你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吧！” 不知何时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和班上的其他学生一样。 “啊啊啊，完全不知道。如果是什么很重要事情，你不妨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懂呢？” “你这个……”彩儿抬起手，早有准备的墨藏书却已经跑到几米外。 “那么，答复呢？”背对着彩儿，墨藏书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些事情确实是我不好，所以我道歉了。所以咯，你就大人有大量……”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才没时间一直纠结这些事情。我还要更加努力，努力变得更强更厉害。早晚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的。”彩儿指着墨藏书。 可惜得到的却是相当含糊的回答。 “嘿。” 自己被小看了，彩儿很清楚这点。但现在，两人之间的实力差就是那么明显。 “——但是，如果老师你上课有什么问题，我也会毫不留情指出来。” 就是至今为止那样，一旦有什么问题，彩儿一定会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和否认。她并不会因为墨藏书现在的道歉，就准备原谅他将来的过失。 “真是麻烦啊，你的性格。将就点又不会怎样，算了……随便你。”墨藏书一下子就苦着脸：“那么，闲聊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 在冬的寒意无法入侵一丝一毫的这个地方，她正在宽大的书桌上写着什么。 “嘟嘟嘟！”的敲门声响起，对方却没有打招呼。 “请进！”不过她也不介意，因为即便不用问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在这蜀山院，大概没有她贺兰云不知道的事情。 走进来的是一个小女孩。年龄的话，看起来还不到10岁。不过，严格来说只是有着孩子扮相的人。 “我全部确认过了，已经没问题。” “这样啊。”贺兰云停下笔，她看了眼窗外的大雪，又将视线转向进来的人。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曲云生老师。” “不，这是我应该的。”女孩轻轻地摇了摇头：“接下来，是不是该……” “啊，”点了点头，但又似乎在叹息着。 “几天后就开始吧，”贺兰云说到：“是时候迎接春天了。” 第三十章 那个被冰雪祝福的女孩（1） “哈~~啊~~” 下午第一堂课过半，墨藏书再一次打了个哈欠。 “老师，请提起精神来。” “没有，我有精神的很……哈~~啊。” “完全看不出来。” “因为是下午啊，我得了下午不睡觉就会死的病。”听到这句话，彩儿挑了挑好看的眉毛。 “即便不用你授课，但也请认真看书。” “所以说，我不是很认真在看书吗？” “你是说那双已经睁不开的眼睛吗？” “一直在关注我吗？真是的，就算老师我长得很帅，也没必要这么做。” “请不要说这种自恋的话，我只是在监督老师而已。”彩儿忍不住加大音量，但墨藏书却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比起这个，把心思放在功课上比较好吧。” “请不用担心，我早就做好功课了。而且，不正是因为老师你不熟悉梵文，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吗？请好好反省一下。” 只要是墨藏书的课，三班的学生基本都在自习。倒不是师生关系出了什么矛盾，而是墨藏书这个人完全不适合当老师。一方面，他致命性缺乏现代除灵体系的理论知识，很多基础的事情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另一方面，就算是他所擅长的领域，他也没办法好好进行讲解。 每次学生有疑问时，他总是跳过过程给出答案。一开始学生们还以为这个老师是在故意给他们出难题，可时间一长他们才意识到，墨藏书是真的没有思考过过程。 那些在学生眼里繁杂混乱的术式构成，在墨藏书眼里好像一点难度都没有。甚至到最后，他还反过来问过程是什么。 到了这一步，学生们终于理清楚了。名为墨藏书的这个18岁导师，毫无疑问是实战派的天才。虽然经常能从他的胡言乱语里得到提示，但却别指望他能正儿八经给出标准答案的解题过程。 好在，他给出的答案基本都是正确的，可以作为参考的价值。 “不是挺好的吗？”墨藏书瞥了眼班上的学生：“不愧是我的学生，都在认真温习功课。” “我可以保证，完全不是老师的功劳。而且现在老师才是拖后腿的那个。请认真看书，然后尽快熟悉这门课。最起码，请学会如何进行正常的授课。” “真是严厉啊。”墨藏书叹了口气。说起来，他多久没在午后看过书？自从成为家里蹲之后，墨藏书一直都是晚上玩游戏白天睡觉的模式。要让他在下午提起精神看书，怎么想都不科学。 “今天早上我也说了吧，我会严格要求老师的。” “严格过头了，笨蛋。” 墨藏书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 早晨还在下雪，一到下午就阳光明媚。春的气息明明这么浓厚，但校园庭院里的花草却还被大雪覆盖着。要说是冬天大概没人会怀疑吧，可实际上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 虽然墨藏书不讨厌雪，但同样的场景看太多次，也会觉得无趣。粉饰整座学院的大雪尚未融化，亮晶晶的枝条倒映着刺眼的光。 这时，墨藏书注意到庭院中散落的一排细小又孤单的足迹。从远处的校门的那边一直蔓延到庭院，在教学楼底下绕了几个圈之后又通向远方。 这个时间点，谁这么无聊？ 墨藏书饶有兴趣地环顾庭院，比起无聊的书，他对无聊的人更有兴趣。很快的、毕竟现在是上课时间，他就找到了足迹的主人。 是女孩子，那头飘逸的银色的长发相当显眼。没有穿校服、倒不如说对方穿的束缚装总会让人有色色的联想。 啊……是那个家伙。 墨藏书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是谁。紧接着，他就下定决心—— “你要去哪里？”在墨藏书将手放到门把手时，彩儿用刺耳的声音问道。 “如果是想偷懒的话……” “我要去上厕所，你要跟着去吗？我是没什么所谓，但说不定会遇上其他班的学生。……这样也没问题吗？变成师生厕所。avi就不太好了吧？” “诶？” 听到这种话，就算是彩儿也没办法保持镇定。可在她反应过来前，墨藏书早就溜得没影。 “混蛋老师！” ———————————————————————————— 慢悠悠地来到庭院之后，墨藏书不由得抖了几下。虽然有穿着蜀山院特制的衣服，但脖子脸和手这些露出来的地方还是会觉得冷。 果然。 一下子就注意到那个女孩，对方此时正好背对着他。呆呆的站在庭院的一角望着教学楼，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墨藏书大大咧咧地靠了过去，完全没掩饰自己的气息。不过少女不知道是太入神还是本来就属于很迟钝的类型，直到墨藏书敲了她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哟，入侵犯。” “哇啊！”回过身的女孩注意到是墨藏书后，先是松了口气。很快的，又露出欣喜的表情。 “才不是入侵犯。”她嘴角微翘、十指交叉：“我是预备科的学生。” “预备科啊。”墨藏书眯着眼：“是有这么听说来着。” 蜀山院共有三个年级，分别对应着普通高中。然而在这之下还有一个预备科，专门收纳那些未到入学年龄但又早早觉醒灵视之才的少年少女们。 不过虽说是预备科，但总人数却比一年级生的总和还多。 “是吧是吧，再过两年我就是一年级生了。”君陌高兴地说道。 “有什么好高兴的。”墨藏书没好气道：“说不定就遇到母老虎，一天二十小时盯着你撒尿。” “那那那那不行的吧？” “你又不是男的，你怕什么？而且这种事，怎么想都是骗人的。” “骗人的啊。”君陌松了口气，他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我还以为墨老师你被谁盯上了。” “怎么，喜欢上我了？” “稍微有些在意。”君陌毫不掩饰自己好意这点，反倒让墨藏书有些不知所措。 “你啊。”他苦笑着：“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也是蜀山院的学生。之前故意不和我说吗？” “吓到了吗？”像是小恶魔般，君陌笑嘻嘻地说着。 “从结果来说，被吓到的是谁呢？” “也是哈哈哈。完全没想到老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仔细一想……说不定这就是命运的邂逅？” “只是因为你太显眼了而已。话说回来，”墨藏书凑了过去：“明明没穿校服，为什么你还能安然无碍地呆在结界里？” （补昨天欠下的一更） 第三十一章 那个被冰雪祝福的女孩（2） 在被称为蜀山院的这个校园里，存在着肉眼看不见的巨大结界。 号称就算组建千人以上的除灵师军队都无法攻破，拥有世界最高级别的灵防护能力。再优秀的间谍，一进入蜀山院就会无所遁形。 就算是墨藏书这样讨厌麻烦的人也得老老实实穿特制的衣服来学校，可想而知蜀山院的防护力度。 君陌为什么能安然无碍这点，墨藏书非常感兴趣。 “……详情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当事人的君陌，似乎比墨藏书还迷茫。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迷迷糊糊就进来了。” “真是暧昧啊。” “呃……或许，大概是因为我在生病？”说着这种话的君陌，不知为何给墨藏书一种虚幻的感觉。就像那漫天的白雪，虽然自天空飘零而落。但如果不注意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生病？” “是啊。”君陌露出微笑：“实际上去年的冬天，我遭到妖怪的袭击。” “那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吧，笨蛋。”墨藏书皱着眉头。 话说，一直站着也太傻乎乎了。这么想的墨藏书环视着整个庭院，然后注意到橙子树下的长椅。他将上面的积雪扫掉，然后招呼君陌过来。 君陌没有推脱，乖巧的坐在他身边。 “但是……多亏了这样我才能走进除灵师的世界，我觉得不全是坏事。” “受到灵性侵害反而觉醒灵视之才吗？” “嗯。” 实际上，像君陌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觉醒灵视之才的方法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也就三种。 其一是自动觉醒。没有特别的征兆，也没有必然的缘由。虽说除灵家庭的孩子觉醒概率更高，但从整个国家基数层面上看，无相关的一般人觉醒数量反而是压倒性的。 其二就是灾厄、即是灵性侵害。在遭受妖魔鬼怪的袭击、或者误入灵气混乱的区域时，缺乏灵防御能力的常人经常会陷入很微妙的状态。只要跨过那一步，顺利将体内的灵气理顺，就很可能会突破原有的局限获得灵视之才。 其三是利用特殊的除灵术。除灵师通过开天眼等种种秘法，在短时间内开启常人的灵视之才。这一状态并不稳定，而且很容易会引起反噬。所以一般很少见。 在灵气充沛的现代社会，妖怪和凶鬼的数量也随之增加。灵气是会汇聚灵气的，所以妖怪们也喜欢灵气充沛的孩子。蜀山院中不少学生，就是受到妖怪的侵害才觉醒灵视之才。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但我似乎还没能完全康复过来。目前还在医院调养身子。” “所以才要避免穿校服吗？” 蜀山院的校服中存在相当特别的灵气和术式，一般而言是不会影响到学生和教师的日常生活。但对还处于灵气调整期的遇难者，确实不宜穿戴。 “可能？”君陌歪着头道。 “真是暧昧啊。” “因为我完全是新手啊。” 也就是说——虽然登记了身份，但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学校开了特例？ 因为不了解预备科的情况，所以墨藏书不是很清楚。说不定预备科的学生并没有要求一定要穿校服。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孩应该不是入侵者才对。这里毕竟是蜀山院，哪里会那么容易被入侵。 但就算不穿校服，像她这样穿束缚装大摇大摆走在学校里，怎么想都很奇怪。 “话说……”墨藏书正想询问，但却发现自己忘记女孩的名字。 “拘束服？” “哈？” “少女b？还是少女a？算了，少女a好了。我说你啊——” “什么？等等，”君陌一把抓住墨藏书的手：“老师你该不会忘记我的名字了吧？” “怎么会，我记得很清楚。” “哼哼，是吗？” “当然了，詹姆斯。” “……”听到这话，君陌鼓起脸：“我是中国人。” “说的也是啊，黄旭东。” “我、我才不是三鹿……” “哇啊，好冷！”墨藏书搓了搓手，站了起来：“在这样下去真的要冷死，去小卖部买点热的东西吧。” 君陌虽然很老实地跟着站起来，却像无头的苍蝇般在墨藏书身边走来走去。 “我的名字……” 像是遗失了很重要的事情，他漂亮的瞳孔充满无助和渴望。 “甜牛奶还是咖啡呢，好难选呀。” “我、我的名字……” 真是意外的在意啊，墨藏书摇了摇头。 “不就是名字吗？” “因为是重要又浪漫的初次见面啊，我希望老师能好好记住。” “哪里浪漫了？”墨藏书吐槽道，可君陌还是一脸忧伤。仔细一看，似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个家伙难道是那种满脑子公主幻想的类型？ 说实话，两人的见面颇有几分喜剧性。那是墨藏书第一天到学校的午后，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因为施展独门术式“跳大神”，他必须完成身体里的鬼的一个愿望。 这是术式的平等对话的根本，也是拘束鬼的礼仪。 然后那只鬼、严格来说是色鬼盯上了在便利店里发呆的君陌。墨藏书找准备了某个机会和她进行接触，然后按照色鬼的要求，偷偷和君陌间接接吻。 好在墨藏书脸皮过厚、演技精湛，换作一般的小男生，估计中途就会因为害羞而放弃。 但会不会就是那个举动，让这个家伙误会了呢？ 那之后虽然故意做出惹人厌的举动，但少女似乎毫不介意。甚至还说出愿意包养他的蠢话。 现实发生的事情和她幻想脑看到的事情，说不定完全不一样。虽然没什么证据，但墨藏书就有这种感觉。实话说，他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应付这一类思维跳脱的女生。 “那个……我的名字……名字。” 在墨藏书回忆时，君陌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 差不多也该够了。 “你带钱了吗？” “带了是带了，可是……我的名字……” 还在纠结啊，墨藏书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再浪费时间我可要冷死了。走吧，君陌。”说着，他就头也不回朝着校园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啊……”君陌捂着嘴，像是终于找到方向般，眼神又开始充满活力。 他轻笑了几下，然后连忙跟上前方的墨藏书。 “没事没事，全都我请。” “那不是当然的嘛！” “还有，上次我忘记说了，我姓陶、陶渊明的陶，陶君陌。” “……” “老师？” “好啦好啦，记住了。” 第三十二章 那个被冰雪祝福的女孩（3） 蜀山院食堂区外围，室外露天餐桌。 从小卖部归来的两人，选择在这里进行就餐。 能够欣赏庭院鸟语花香的这里，经常会汇聚各年级的学生。不过今天刚下雪，现在又是上课期间，所以只有墨藏书和君陌两人。 “抱歉。” 和墨藏书正对着坐下的君陌忽然开口。 “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 “这倒没什么，”墨藏书拆开牛奶的纸盒，漫不经心地说道：“出钱的永远是大爷。” 因为不用自己花钱，所以墨藏书一点都不客气。沾满鲜艳番茄汁热腾腾的鱼蛋和车仔面，散发着浓厚木炭香气的香肠，还有暖和的甜牛奶。而与之相对的，君陌的食物却异常单调—— 两块钱一条的雪糕。 “总是吃那玩意，是会闹肚子的。” 在这下着雪的寒冷季节、选择在吹着冷风的室外吃冷的要死的雪糕，说实话墨藏书完全搞不懂这个自称陶君陌的女生。 “没关系的，我很喜欢吃雪糕。”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吧。你难道不觉得冷吗？” 仅仅是看着君陌手上的雪糕，藏书就感到一股冷意。可这个家伙却还一脸幸福地吃着，就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不会啊，倒不如说冷冷的很舒服。” 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像冰雪的妖怪一样。 “你难不成是个怪人？” “哪有。”像是女孩独有的撒娇，君陌摆动着好看的手指。墨藏书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注视着这样的君陌。虽然年级还小，但她确实很有女孩子的魅力。与之相对的，班上某个母老虎虽然长相还过得去，但却没有一丁点女孩子的样子。 “说起来，”君陌“呼”的一口气将牛奶喝完。热乎乎的液体从喉咙到胸口，像爆炸一样从身体的中心扩散到四肢。一瞬间他甚至感到有点热，但很快就舒服得想立刻趴着睡觉。 “你穿的很少啊。” 君陌穿的是单薄的女式束缚衣，这件cos似的道具服怎么看都不是能抵御大雪的衣服。 “感冒生病的话，对灵气的调理不是一件好事。” “不会感冒的。” “嗯？” “不会……啊，”注意到藏书探视的目光，君陌因为慌张而胡乱摆动着手脚：“我那个、嗯……对。从以前开始就不怕冷。” “是嘛。”墨藏书也没有多想，他用筷子将鱼蛋戳穿。 “是的。就像被雪保护着一样，完全不觉得冷。倒不如说，如果光着身子躺在雪堆上，感觉会很暖和。” “那绝对是脑子坏了所以不要这么做。” “也是呢……哈哈。” “话说回来，你一个人在庭院里干什么？” “为了见墨老——” “说谎。” “啊哈，被发现了吗？”君陌吐着舌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你你在庭院里徘徊了那么长时间……那个时候，明明看的是别的地方。虽然不太清楚，但那边是预备科吧？” “呜哇，老师一直在关注我吗？”感觉真的能从眼睛里看到星星了，墨藏书呼的散了口热气。 “笨蛋！” “诶嘿嘿。”君陌傻乎乎地笑着。紧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不想逃避般，神情一下就严肃起来。 “说实话我很小开始就一直住在医院里，没有什么朋友。所以能到蜀山院读书，我很高兴。我是很想和同学们一起上学的。” “既然来了，干脆进去不就好了。” “但是姐姐不允许。” “哈？” “说是现在还不行，所以不怎么愿意让我和除灵师接触。” 特意强调除灵师，那位姐姐大概是在担心除灵师的灵气影响弟弟的恢复吧。但是，这会不会有些杯弓蛇影了？毕竟要进行灵气的调理，本身就需要接触医疗方面的除灵师。 另外—— “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我感觉你没啥问题啊。”墨藏书抬起头：“我并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灵的波动，倒不如说……平稳过头了吧？而且，身体也完全没问题的样子。” 在这么冷的天气下笑着吃雪糕，能说会笑，怎么看都是健康过头的表现。 “到底是哪方面的问题？” “我也不是很懂……” “真是暧昧啊。” “嘿嘿。”像是恶作剧成功，君陌低头窃笑着。 虽说数个月前经历了妖怪的侵害而入院，但目前来看似乎完全没受影响。这个人说不定和软弱的外表不同，是相当坚强的类型。 说起来……数个月前？蜀山院附近？ 墨藏书忽然意识到某件事。 “对了，问你个事。待会觉得麻烦的话，不说也行。” “诶？”从墨藏书的专注地眼神里读取到什么的君陌，吞了口口水后，点了点头。 “说是几个月前，是不是‘冬至妖乱’那个时候的事情？” “……”听到这个问题，君陌陷入了沉默。他虽然在看墨藏书，但眼神却相当飘忽。一瞬间露出惧怕、不安，转而又是某种踌躇，就好像看的是什么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事情。 是回忆起被妖怪袭击的事情吧，墨藏书叹了口气。 “不方便就算了。” 他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本来就没准备从君陌口里得到什么情报。 他来蜀山院的目的，是为了调查是谁盯上了妹妹若愚。本来以为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却意外从贺兰云那里得到答案。 ——对方是主导了蜀山院地区“冬至妖乱”事件的七星会。 一般而言，知道对手的话处理就会简单很多。可这次却完全相反。七星会是一个完全“成员不明、实力不明、目的不明”的超危险组织，就已知的战斗力就有三位原国家法定三十六天。 他们每一个都是超级难缠的角色，更别说现在还躲在暗处。说实话就连墨藏书也没办法继续乐观下去。好在他对某人的理解，对方若是真要动手，一定会告诉他的。 这是性格使然、也是实力使然。她自信又傲慢，总是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是个超级麻烦的讨厌鬼。但同时，她的天赋和实力又是那么耀眼，耀眼到让大家觉得她的傲慢是理所应当。 被认为是唯一可能接班北辰星的人选，被歌颂是通晓一切异法的神才，“天枢”姬天子，和墨藏书曾经是好友的关系。 有那个人在，七星会的行动暂时不用担心。可关键是……妖盟。 说实话墨藏书有些没搞懂，妖盟在这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既然七星会暂时没有行动，妖盟那群家伙为什么会盯上若愚？是为了讨好七星会，还是另有企图？ 关于这件事，墨藏书已经拜托远在乡下地方的父母去调查。而他目前能做的，就是顺着“东至妖乱”这个点深入进去。 可惜最近一直没啥时间，而且能获取情报的对象太少了。难得遇到一个当事人，墨藏书就升起几分八卦的心态。 可对当事人而言、特别是像君陌这样的受害者，那绝不是一个值得回味的开心的事情。 “抱歉。”发呆很久的君陌突然开口：“我本来觉得是……不怎么在意的。可是现在……现在好像还不行。” 明明直到刚刚还满是微笑，现在却全是彷徨和无助。 “没事，是我嘴贱了，不要在意。” “……说起来，墨老师喜欢雪吗？” 虽然直到她是在故意扯开话题，墨藏书却没有拆穿的意思。 “一般般吧，没有特别的讨厌和喜欢。但是，看久了总会腻。” “这样啊。”君陌小声地嘀咕着。 “我的话，”他蹲下身子，从雪地上抓了一把雪。 紧接着，将雪抛向天空。大块的雪直接掉落，但是——在天空中闪耀着的，是即将消逝、没有光芒就注意不到的细小雪花。 “我很喜欢雪。” 好像什么时候就会像那些雪花一样消失不见，名为陶君陌的这个女孩，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个人，说不定会死。 突兀的、莫名奇妙的，墨藏书忽然有这种感觉。研究周易占卜的除灵师，偶尔突发直觉的准确率总是高得让人害怕。 大概就算是君陌自己也意识到了。所以想在生命的最后，想在一切都结束前，闪耀那些小小的光芒。 仔细一想，如果只是生病不能上学而寂寞的话，怎么会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所以陶君陌在撒谎。 到底为什么呢？是在戒备着我还是什么？话说……既然不能接触除灵师的话，我又算什么？ 想着行动又止步不前，墨藏书眯着眼看着君陌的背影。 然后，像是心有灵犀般，君陌缓缓转过身。 “那么，快放学了。我该回去了。” 第三十三章 除灵师来袭（1） 次日清晨，在旧学生宿舍居住的两个一年级一如既往地赶着路。 两人一个迷糊一个嗜睡，自从决定一起上学后，基本都处于迟到的边缘。 “赶紧点若愚，再晚点公交就挤不进去了。” “跑太快了，彩儿。……不要急啦，反正李老师很好说话。” 和一脸紧张频繁看手表的彩儿不同，跟在后面的若愚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不管好不好说话，迟到都是不对的。”彩儿急促地说着，然后在跑过一个路口后她忽然停了下来。 注视着右边，那是高楼耸立的大片旧住宅区的巷道。因为空间狭小所以光照不足，但至少路还是看得清。从这里穿过去的话，路途会短不少。 “怎么了，彩儿。” 自己一个人继续向前也没问题，可要带上若愚，不抄近路可不行。这么想的彩儿拉着若愚的手，就朝着巷道跑去。 “这样下去肯定会迟到的，这次走这边。” 狭小阴森的巷道里摆满了各种杂物。被丢弃的家具、装修清理后的大堆垃圾袋、上锁的自行车、满地的啤酒瓶和……躺在地上的醉汉。 要不是他正在打鼾，彩儿和若愚甚至以为那是具尸体。 “哇，这个人就像死了一样。……没问题吗？” 一边躲着这些若愚感叹道。 “还有这种地方啊。” “嗯……刚进宿舍那会我还会走这边，后来把握好节奏就很少走了。虽然这边近不少，不过若愚千万不要一个人过来。容易绕晕不说，治安也不好，特别是晚上。……今天要不是着急，我也不会选这里。” “原来是这样。”若愚笑眯眯地点着头，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这完全是自己的原因。 当然彩儿也不会特别强调就是了。 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兜兜转转，两人很快就接近出口。 彩儿看着前方的阳光大道。 “从前面入口出去就是步行街，再走一段路就能到车站。” 只要上了车，那就基本没问题了。彩儿在心里松了口气。 然而—— 离开了巷道的彩儿停下脚步。 “这里……” 彩儿看着眼前的街道，露出疑惑地表情。跟在后面出来的若愚也是，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咦？这里是步行街吗？” “不……虽然很像，但这里并不是。……难道走错了？” 彩儿皱起眉头。 虽然有段时间没走了，但是自己应该不会记错。而且……就算不是车站边的步行街，这里也是“街道”呀。在这个上班和上学的时间点，怎么说也不可能连个人影都没有吧？ 不对劲。而且……周围的气氛、空气，或是其他的东西，让彩儿有种胸闷的感觉。其实在巷道里也有这种感觉，但彩儿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在那种狭小阴暗的地方，怎么都不会觉得舒服。 ……等等，难道是结界？彩儿忽然想起书中提到的，专门驱散常人的某一类术式。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为什么没人、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走错，那就可以解释了。 可是——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一种不妙的感觉越发严重，慢慢地，彩儿将手搭在裙子边的口袋里。 那里存放着应急用的咒符。 忽然间，前方刮起一阵风。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的风带着灰尘，从街道的一头向两人袭来。飘落的树叶正好与相撞，眨眼间，树叶就化为粉末。 那是！彩儿瞪大了眼睛，她慌忙地抽出一张五行符。但为时已晚。在彩儿还没施展术式之前，那阵狂风已经近在咫尺。 “急急如律令！” 是彩儿，她召唤出巨大的土墙将两人的身形遮挡住。那阵风撞上土墙，发出一阵阵爆鸣的响声。 “还没完。”一脸严肃的若愚将彩儿拉倒身后，她再次掏出一张火行符。 若愚屏住呼吸、目光如剑，直直的盯着自己召唤出的土墙。 “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巨大的土墙猛地炸裂开来，无数的枝条蔓延着向两人袭来。 木克土！木从土中生，吸收了土中的养分后，木变得更加强壮。 好在若愚早有准备，她将手里的火行符扔了过去。 “火克木，点燃这些枝条吧，急急如律令！” 火行符幻化出的大火将那些枝条一烧而尽，无数的焦炭掉落在地上。热气膨胀，烟雾弥漫。 因为受不了那股热气，若愚和彩儿接连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谁？” 不管是土墙还是树枝，其实都是灵气变换而成的产物。虽然能影响物质世界，但在效力过后就会变回纯粹的灵气消失。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响起，一个带着狐狸面具、身材高大的男子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吼吼吼，虽然听说是能看透灵气的蓝瞳，但没想到厉害到这地步。一瞬间就看透我风里的水气，做出土墙。在看不见的角度也看穿了我接下来的术式，以火克木应对。……真是了不起。” “你到底是谁？袭击我们有什么目的？你知道我们是蜀山院的学生吗？这里可是蜀山院的地盘，一旦老师们赶到……” “吼吼吼，我当然清楚。”那个蒙面男子发出让人恶心的怪叫声。 “吼吼吼，所以啊，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忽然看向街道一边的某个建筑物。彩儿望过去，发现那里也站着一个人。 和狐狸男一样一身黑衣，不同的是这个人带着青蛙面具。 “我说啊，老大。能不能不要总是发出奇怪的叫声。这样下去我们的风评会越来越差的。”那个人无奈道。他的声音非常懒散，听起来似乎是个20来岁的青年。 “要你管！还不赶紧布置好！……吼吼吼。” “是是是。真是的，每次都让我做这种苦力。……下次我可要加工资。”一边说着，青蛙男从脚下拿出一个青铜小塔。 “以目前的状态，最多只能持续30分钟。” “够了。” “那么……”青蛙能小声地念了几句咒文，然后将小塔抛向空中。 他大力一合掌，然后高呼：“空中云庭！” 定格在空中的小塔，“嗡嗡嗡”的震动着。无数的光线从塔里伸出，蔓延交错。很快地，就如同巨大的蜘蛛网般将这一代的空中罩住。 “这个是什么？”虽然感到不对劲，但实际上彩儿和若愚都没受到影响。 “吼吼吼，没什么。只是一个隔绝灵气的小玩意罢了。”狐狸摆动着手指：“这样的话，我们的战斗就无法被外界感知。就算是蜀山院的老师，不走到结界里的话，可没办法发现这里的异常。” 听到这话，彩儿冷汗直流。 “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吼吼吼，请不要担心，双马尾小姐。”狐狸男再次发出恶心的笑声：“我的目标是你身边的这位可爱的小姐。只要你愿意乖乖在一边呆着，我可不会做出不绅士的事情。”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也是呢，真是教人感动的友情。……但这样就麻烦了呀。就算是我，一下子面对两位高材生，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哎呀哎呀，怎么办才好呢。要是打不赢的话，回去会不会被人笑话……” 这种话，很明显是骗人的。证据就是这个狐狸男至今都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声音也是，完全听不出哪里困惑了。 而且……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进攻，说明对方在小看自己。当然这对彩儿来说绝对是好事。越是自以为处在上位，除灵师就越容易出现破绽。 彩儿看了眼狐狸男，偷偷默念着咒语。 这是蜀山院导师教的第一个术式。身穿学生服的学生在蜀山院附近要是遇上什么危险，用这个术式就可以让附近的导师感应到。 而这附近的导师，彩儿就知道有一个。那个人虽然性格极度恶劣，但实力确实勿容置疑。 可是—— 完全没有得到回应。 “没用的。”忽然间，身后的方向传来一个女声。 彩儿两人回过身，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女孩。 看上去和两人差不多大，穿着和狐狸男一样的黑衣，但却带着狼的面具。 “空中云庭，是完全隔绝灵气的结界。在这个结界里，不管是远程操控还是联络用的术式，都无法传达到外面。” “吼吼吼，都说我们准备很周到的。”狐狸男再次笑了起来。 “自我介绍一番，我是雪狐，上面那个是雪蛙，然后……那个孩子是雪狼。我们是妖盟的雇佣兵组织——‘雪’，是迟早有一天要君临妖盟的大组织。啊……对了。” 狐狸男不知怎么地开心笑了起来：“小狼亲，这个无相关的女孩交给你吧。”他指着彩儿：“你很熟吧？刚刚看起来临场似乎差了点，作为练手的对象，我觉得刚刚好呀。” 没等雪狼回应，雪狐转向若愚。可以感觉到面具之下他舔了下嘴唇。 “然后这是我的目标。吼吼吼，真是让人兴奋啊，天生的蓝瞳者。” 第三十四章 除灵师来袭（2） 从刚刚开始，就感到有些难受。 可仔细一探索，却发现不是身体、精神或是灵气上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站在冰箱前，墨藏书闭眼思考着。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并不是除灵师的“直觉”或者“预感”，而是在那之上，更加无法度量的某种东西。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 墨藏书开始跺脚，并且力度越来越大。 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变差，思考其缘由时，不自不觉就变得焦躁起来。 正在收拾大厅的汪恬薇听到响声，慌忙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墨老师。” “很烦。” “很烦？” “嗯。不知道为什么，但超级烦。” 仅仅是这么说的话，不管谁都弄不懂墨藏书的意思。但汪恬薇思索了一会，忽然开口：“会不会是除灵师的预感？” 通宵周易八卦、占卜之事的除灵师，偶尔会有预感、亦或者说“天启”一般的状态。话说如此，但不管是预感还是天启，除灵师能感受到的事情都相当模糊。 “不会的。”墨藏书斩钉截铁道：“我的预感要么没有，要么，我一定能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样的话听起来稍显自大，再优秀的占卜师也不敢说自己的占卜能通晓万事，更别说预感这种不靠谱的感官。但汪恬薇却不觉得墨藏书在胡说。 “既然如此，那会不会和墨老师相关的人……” “若愚？”墨藏书睁开眼：“若愚她们去上学了吗？” “出门没多久。这个时间，”汪恬薇看了眼时钟：“应该在公交车上。” “不对，不对不对。我感应不到若愚的灵气。”墨藏书急忙地往楼上跑，不明情况的汪恬薇则是紧跟在他后面。 回到自己房间，墨藏书从钱包里掏出一些钱和银行卡，将其平放到地面。 “这是……”汪恬薇询问，但却没得到墨藏书的答复。 只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钱。食指与中指合并、汇聚灵气，快速地在空中画了一道符。 “急急如律令！” 墨藏书一掌将符咒按在那些钱上，然后闭上眼睛。 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汪恬薇忽然感应到什么。 她立刻开启了强灵视的状态，双眼变成淡蓝色，发出淡淡磷光。 然而—— 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可墨藏书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汪恬薇思索着，然后注意到那些钱和银行卡都是若愚的。 难不成—— 她忽地睁大双眼，眼神充满不置信。如果墨藏书真的如她所想，那么他做的事情就很恐怖了。 “缘……”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人们经常会寻找占卜师占卜。有的人问财、有的人问姻缘，有的人则是消灾解难。一旦占卜师为其占卜并给出答案，那么两人之间就会建立强大的“缘分”。 这份“缘”会将两人深深联系起来，并影响着双方日后的生活。为了斩断这份“缘”，占卜师会根据问卜人的情况，谋取其某样东西。这个“某样东西”，绝大多数情况就是钱。 而在现代除灵术的理论体系里，存在这么一种另类的观念——所谓术式，就是“约定俗成”。所以当钱成为越来越多占卜师和问卜人之间斩断“缘”的工具时，钱财的本身就被赋予了神秘色彩。 那么反过来呢？反过来利用钱的这种神秘色彩，去构建强大的“缘”的话，即使毫不相关的两人也会紧密联系起来。 但是……这已经远远超出术式的范畴。严格来说，是绝不可能存在的“仙术”才对。 “果然，若愚遇到麻烦了。” 没有理会一边惊讶的汪恬薇，墨藏书走到窗边。他看向通往学校的方位，嘟囔着： “妖盟，还是七星会？” —————————————————————————————————— 很糟糕。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对手不是等闲之辈，但没想到一下子就中了对方的计谋。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彩儿看了眼前的雪狼，再看了眼远处的若愚和雪狐。 刚刚……发生了什么？ 彩儿仔细回想着几秒前的事情。 自己和若愚被包夹，在衡量出雪狼是突破口后，彩儿用水行符召唤出大片雾气。在那之后一边准备符咒一边向雪狼突进，然而—— “吼吼吼，很不错的判断。但是啊，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准备了很久！” 在雪狐说出这段话后，一阵白光猛地充斥了彩儿的视线。接着就是一阵天翻地覆的颠倒感。等她好不容易恢复了视觉，就发现自己和若愚被分开了。 “那是雪蛙的能力。只要在空中云庭内，他就能随意转换我们的位置。所以……不管是突破也好，逃出结界范围和外界进行联系也好，这都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 并不是术式，至少彩儿没有听说过。再者，人类开发的术式，还没有便利到这种地步。 所以—— “雪狐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妖盟的成员。既然如此，存在妖怪……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吧？” “为什么妖怪会盯上若愚？” “这倒是不能说。而且，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这种话……” “说了吧？我们只是雇佣兵，拿钱干活。” “既然是钱的问题，”彩儿眼珠转动着：“如果不是太多……” “东篱同学你不可能有钱的吧？”雪狼苦笑道：“这种谎话只能骗骗老大。” “喂小狼崽！”那边的白狐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你别乱说，我聪明的很……吼吼吼，哇啊，我还在聊天呢，竟然偷袭我。还有，给我认真工作。” 一边说着，他很随意就躲过了若愚操控的数把大剑。 “我也强调一次，我不是狼！”雪狼不满地叫了起来。 “嘿。翅膀硬了想飞了？你忘记当初是谁收养你的？” “明明是你擅自跑进我家！” 两人忽然隔空争吵起来。 彩儿见状，偷偷将口袋里的五颗黑珠拿了出来。她趁着这个时机，一次性将茅山五鬼召唤出来。 “哇啊，茅山的鬼啊。”那边的雪狐吹了口口哨，再次躲过了若愚的进攻：“我小看了你呀。” 而这边，雪狼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确实比较弱。”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不定，但彩儿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和另外两个家伙不同，这个人似乎在故意隐藏自己的情报。声音也好、身材相貌也好，虽然看的透彻，但又有种迷糊的感觉。仔细回想时，甚至完全没办法形成具体的“形象”。 很明显，对方对自己施展了特别的术式，用以屏蔽彩儿的感官。 再加上之前她提到自己的名字，彩儿心想这个人应该很了解自己的情况。 说不定，两人可能是认识的。 可是……自己认识的除灵师，除了学校和医院的人外，基本没有别人了。 “说真的，我并不想和你交手。但因为是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就在这里安静不动吗？” “不可能的吧！”彩儿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会对若愚漠视不管？” “也是。”雪狼幽幽地说道：“那么……虽然不是我的本意。在老大搞定之前，东篱同学你就暂且和我在这边玩玩吧。” “休想！”彩儿大叫着，就指示东鬼扑向雪狼。 第三十五章 除灵师来袭（3） 战斗，总是在不经意间开始。 “撕裂她，东鬼。” 这并不是比试，彩儿很清楚。所以她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想法，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而且……她这段时间可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由黑珠幻化而成的东鬼，和墨藏书那次完全不同。身躯超过两米，双手的利爪消失，转而变成巨大的刀刃。浑身和刀刃散发着如墨一般的鬼气，那是能让万物腐朽的毒气。就算是除灵师，也不敢轻易沾染。 不仅如此，彩儿还特意在术式中添加了自主性攻击方程。现在的她，不需要全神贯注去操控鬼。虽然目前只有这一匹鬼装备完善，但现在的东鬼和之前可不能同日而语。 这样的好处是她有余力去观察周遭的状况，而坏处—— 则是鬼的行动和攻击变得单调和可预测。 看着冲向自己的东鬼，雪狼不慌不忙地扔出两张木行符。 “急急如律令！” 从大地猛地拔根而起的无数枝蔓瞬间将东鬼缠住，在其身上生根发芽。东鬼用刀刃将其斩断，身上的鬼气也发挥着功效，那些枝蔓一靠近很快就枯萎了。 看来东鬼虽然被阻断去路，但这些枝蔓也奈何不了它。 “既然如此，就加把力吧。”雪狼轻叹。然后开始加大灵气输入，两张木行符瞬间青光大涨。在灵气的加持下，那些枝条越发粗大。 东鬼挥刀的姿态越发艰辛，枝蔓中蕴含的生气也渐渐压住东鬼的鬼气。慢慢的、巨大的树干形成，东鬼完全被其束缚，动弹不得。 “别小看我啊。”彩儿叫唤着，两掌一合，也加大灵气的输入。 东鬼于是发出一声怒吼。身躯再度变大，浑身青筋暴起，“蹦蹦蹦”枝蔓一根根被崩断。周身的鬼气也是，变得越发浓郁。接触到那些树木时，发出“嗤嗤”的声音。 “呵。”雪狼冷笑一声，等的就是现在。 “驱鬼之火、焚木之精，急急如律令！” 茅山五鬼中，东鬼本来就属木气。火克木，东鬼本来就害怕火一类的术式。再加上雪狼特意将它困在满是木气的灌木中，这一把火简直命中要害。 巨大的火焰，占据了街道的中心的大片区域。在冲天大火中，东鬼发出一阵阵悲惨的困兽的嘶吼。它跌跌撞撞的从火海里逃出，扑倒在地，滚动、挣扎，拍打，却没办法扑灭身上的火。 那些平时嚣张的鬼气，如今完全成为火的助燃剂，每时每刻都在加大火的威力。 “什么！”彩儿见状，连忙想拿出水行符。不过在施展术式之前，她忽然灵机一动，偷偷夹了一张。 “为我扑灭大火吧，水克火，急急如律令！”彩儿将符纸抛向东鬼，水行符瞬间喷出巨浪，开始浇灭东鬼身上的火焰。 而雪狼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干预。这种情况下就算彩儿救回东鬼，它也无法再形成战力。 实际上雪狼刚刚手下留情了。若是刚刚继续加大火势，东鬼现在就会灰飞烟灭。不仅如此，就连东鬼的核心——那颗黑色的珠子也会被破坏。那样的话，彩儿就会被其反噬而受到重创。 可是……完全没有做到那步的必要。雪狼并不想伤害彩儿，如今击溃东鬼，只是想让彩儿放弃战斗罢了。如果彩儿现在唯一的王牌的东鬼损坏的话，她就—— 不对！ “为什么还有一张水行符？”雪狼注意到混进水流里的五行符，连忙想要向后退。 “太晚了！”彩儿大叫着：“急急如律令！” 那张水行符应声发出蓝光，数条旋转急促、威力堪比高压水枪的水柱立刻从水流里喷涌而出，目标正是后退的雪狼。 这个距离和速度，雪狼明显躲不开。可是—— “还没结束！”她咬着牙，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唤土行符。 “水来土掩，急急如律令！” 土克水，本来雪狼是占据优势的。但彩儿毕竟是早有预谋，雪狼临时使唤出来的土墙完全无法抵挡高压水柱。很快的，水柱就将土墙贯穿。 好在也算是拖延了一些时间，拉开距离的雪狼勉强躲过了攻击。 要是挨到其中一下，现在就倒地不起了吧。雪狼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彩儿因为经验不足而贸然失去东鬼，但她也因为大意险些落败。 那是电光火石间灵感的爆发，完全出乎了雪狼的预料。看来彩儿虽然经验不足，但她以那极高的天赋迅速弥补着这个缺陷。 “真是不能小看啊，东篱同学。” 雪狼苦笑地看着眼前被水柱弄得破破烂烂的土墙。透过土墙上的洞口看着远处的彩儿。然后……雪狼忽然注意到，彩儿身边的鬼少了一匹。 ——遭了。 在意识到不对劲的同时，土墙就被切割开。高大的鬼的身影出现在雪狼面前，浑身散发着如金属刀锋般肃杀的气息。 西方血瘟之鬼，恶金之精！ 没等雪狼说话，西鬼挥动着沙包大的拳头向她袭来。这个距离下，不管用哪种符咒都没用。雪狼那慌张的表情也证实了这点。 “抱歉了。”远处的彩儿别过脸，不忍看这一幕。 这一下她虽然有手下留情，但那毕竟是以攻击著称的鬼。即便留了手，那冲击力都不亚于高速飞奔的小轿车。正面接下这一击，雪狼至少要断几根骨头。 然而—— “轰！”的一声，雪狼并没有如彩儿预料那般被打飞。 只见她身后缓缓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身影。头戴五骷髅冠，肩挂50人头骨串，以人骨和蛇作耳环。那道身影的两只手将雪狼护住，挡住了西鬼的攻击。 “那个是——！”彩儿瞪大眼睛。 可是……怎么可能？ 钻研过佛教体系的术式的话，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对方。 ——藏传佛教格鲁派的主要护法神，金刚具力神。 那是传闻中藏地佛教的独门术式。在现代除灵术中，虽然有记载这个术式，但却没有记载其修炼法门。 “真不愧是东篱同学啊。”明明有金刚具力神的保护，雪狼却还是一副面色苍白的惨状。看来召唤这么一尊护法，对她的消耗不小。 另一边—— 注视着彩儿和雪狼战斗的雪狐忽然拍起掌。 “吼吼吼，那个双马尾很厉害嘛，小狼崽的护法都被逼出来了。看来我要认真点才行了啊。”边说着，他脚下忽然冒出高压气流。整个人飞到天空，躲过了若愚的金刚剑。 “不行啊不行啊。”雪狐摇了摇头看着若愚：“你虽然马力很足，但是术式的准度太差了。这样下去，一辈子也打不到我。” “也是啊。从以前开始，哥哥就一直这么说若愚。若愚本来就不擅长这种，而且修炼术式很辛苦的。” “不行的吧，这么小年纪就怕辛苦。长大了可是会成为那家伙一样的废大人。”雪狐指了指在一边盘腿坐着的雪蛙。 “你给我闭嘴！”雪蛙怒道：“你以为是谁在维持空中云庭？话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是嘛。”雪狐摸了摸自己的狐狸面具：“吼吼吼，不行啊不行。再这样不痛不痒下去，我就要出手了，小公主。” “术式的修炼辛苦又麻烦，所以若愚很讨厌。”可若愚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紧张。她甚至还笑了起来，就像融化冬雪的阳光一样温暖人心。 “既然这样的话，若愚也要拿出些真本事出来了。” 第三十六章 除灵师来袭（4） “是这里了。”在巷道内行走的墨藏书忽然停下脚步，他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看上去和其他巷道没有区别。同样狭窄缺乏光照的路面、墙壁的一边堆放了各种杂物和垃圾。硬要说什么不同，那就是地上有一个喝醉酒的家伙。 “嗯。这附近的灵气流动很不协调。而且这个时间点，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才对。……果然是结界吗？”跟在他身后的汪恬薇思索着。 “不仅仅是结界。能完全隔绝我和若愚的感应，应该还有在这之上的某些东西。” 就连墨藏书辛苦建立起的“缘”都只能感应到大致的方向，要么对方是道行高深的除灵师、要么就是超出人之力的妖。考虑到妖盟的特殊性，这两种可能都必须考虑。 不过到了这里，墨藏书反而却不怎么着急了。因为这个距离下他很清晰地感应到，自己的妹妹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状况。不知道是对方实力不足，还是有别的因素。 “可这个结界，”汪恬薇苦笑道：“太粗糙了。” “嗯，如果是能够屏蔽灵气的优秀除灵师，应该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才对。”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结界实在太烂，墨藏书两人都没办法这么快找到目的地。 “而且……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打不通彩儿和若愚电话。”汪恬薇看着自己的手机，对墨藏书轻轻摇了摇头。 “我在若愚手机里偷偷安装的gps都没法定位，看来连电子设备都考虑到了。真是麻烦啊，这样就不能当做纯粹的妖怪来处理了。” 拥有漫长寿命的妖怪，对时间的流逝相当迟钝。有时候只是睡个午觉，几年甚至几十年就过去了。这些年人类的技术高速发展，就连除灵术都有了近乎全新的面貌。那些极少和人类接触的妖，里面不少甚至连手机是什么都不清楚。 会防备现代高新科技的电子通讯，对方要么是经常出入人世的妖，要么就是除灵师。 就目前看来，似乎两者都存在。 不知为何，汪恬薇用相当微妙的表情盯着墨藏书的背影。 “那个……墨老师。” “嗯？” “那个……我只是说说自己的见解。”像是有所顾忌，汪恬薇斟酌着语言：“一般的兄长，应该不会在自己妹妹的手机里偷偷安装定位发生器的。” “啊……确实。真是的，要是妹妹遇到危险怎么办？那些人真是兄长失格。” “不不不，这个可是犯罪啊。” “只要有爱，就没问题。” 然而墨藏书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犯罪行为，他依旧在认真地探视着前方看不见的结界。汪恬薇见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她还是决定事后找个机会告诉若愚。 过了一会，“算了。”墨藏书忽然开口：“再探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直接进去吧。” “那么……”汪恬薇正想说什么，却看见墨藏书偷偷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醉汉身边，然后猛地踢了一脚。 “打算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当然的，喝醉的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汪恬薇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识趣的没有多问。 “哈哈，装得不错。那这个如何？”墨藏书狰狞地掏出一张火行符：“急急如律令！” 火行符变成一团小火，缓缓落下。可就在其快要接触到醉汉时，他猛地一翻滚躲开了火团，睁开眼睛。 “妈呀！”大喊着就打算逃跑。 然而—— “定！”早就做好准备的墨藏书才不可能让他逃跑。 这是道教术式里的定身咒，只见那个醉汉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神里满是惶恐。 “这个是……”汪恬薇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醉汉也是敌人。可是……她刚刚明明也有探查，完全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管是人气和灵气，这个家伙确实没问题呢。”墨藏书得意地笑了起来：“但是啊，喝得醉倒在地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干净！” 听到墨藏书这么一说，汪恬薇才注意到醉汉的身上真的是一点污渍都没有。仔细靠过去之后，才发现虽然酒气很大，但衣服上却完全没有酒的味道。 “那么，”墨藏书一脸奸笑地走到醉汉旁边：“我们来好好聊聊吧。” —————————————————————————————— 若愚从自己的身后，无中生有地掏出了一把油纸伞。伞面整体是如同画卷的丹青色，上面绘有各种奇怪的怪兽的图案。 “怎么，突然掏出这种小玩具？”漂浮在空中的雪狐饶有兴趣地问道。 大多数除灵师，都有专用的灵器、或是称为法器。像彩儿召唤五鬼用的珠子，雪蛙施展天空云庭的小塔，还有墨藏书那能吸收鬼气的双剑——这些，都是灵器的范畴。 但是，和前两人不同，墨家兄妹的灵器在常态下都没有实体。实际上直到战斗拿出来的那一刻，别人都不知道他们灵器的样貌。 看上去似乎很帅，但实际也只不过是些不入法眼的障眼法。灵器并不是凭空消失，只是被他们以灵的状态保存着，直到战斗时才召唤出来。 但能以这种形式保存的灵器，一般都是些很不入流的东西。墨藏书的双剑看上去厉害，但实际上只要被察觉，就很难发挥效应。要是当时彩儿注意到了，他就没办法吸收东西两鬼的鬼气。而且只是和鬼碰撞了几下，那两把剑就近乎废掉。当时若愚在场外评价“玩具快到极限”，就是指这个。 能力越是复杂、威力越是强大的灵器，要将其转换成灵的状态就越难，转化和召唤时消耗的灵气也会越多。甚至于某些得到普遍认可的灵器，根本没法转换。 与之相同的，若愚现在这把油纸伞会被雪狐小看，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看若愚的话，可是会吃苦头的。”若愚说着，就开始转动油纸伞。无数的灵气经由伞把，汇聚到伞面。油纸伞上面的怪兽图案开始发出光芒。 第三十七章 除灵师来袭（5） 伴随着猛兽的嘶吼声，黑色的雾气开始弥漫着在若愚附近。若愚转动的伞，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雷光闪耀，渐渐地，某种生物的虚影从漩涡里冲天而起。 牛头、鹿角、蛇形。身长3米，有着黑色的鳞片，锋利的爪牙反射着日照的寒光。 “龙？” 雪狐端详着那漂浮在空中的生物，饶有兴趣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虽说是伪物，但气势还不错。” “这么悠闲好吗？”伴随着若愚的指令，黑龙发出一声巨大的龙吟。紧接着，它就向雪狐飞奔而去。 “吼吼吼，危险危险。”雪狐怪叫着，躲过了黑龙的冲击。 只是，黑龙在空中转了个弯，再一次向他袭来。 雪狐轻笑一声，开始在天上和黑龙玩起了躲猫猫。 若愚见状，却不以为意。她本来就不觉得黑龙能搞定雪狐。要击败那种灵巧的对手，首先要封锁他的行动空间。 她继续转动油纸伞，伞面上的怪兽图案再次发出光芒。 黑色的雾气再度开始旋转，然后—— 如同喷泉般，一只又一只的猛兽化为实体。 老鹰，凤凰，麒麟，总共三只黑色猛兽腾空而起，一同追在雪狐身后。 “吼吼吼，还能做到这一步啊。”雪狐怪叫着，灵巧的躲过猛兽们一次次的攻击。 “但是，终究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他快速在空中画了个符咒，然后一挥手，巨大的风刃瞬间形成。“嗖！”的一声，直接把扑面而来的麒麟切开。 其他猛兽见状，再次对雪狐发起进攻，可惜又被他躲开。看来雪狐相当擅长飞行的术式，若愚召唤的猛兽根本形成不了威胁。 “吼吼吼，小公主现在要怎么办？只要再来几次……嗯？”正在说话的雪狐忽然停下嘴。他注视着黑麒麟，发现它被切开两块的身体生出无数黑线。 就像胶水一样，在黑色线条的拉扯下，黑麒麟两块身体渐渐合在一起，很快的，就恢复原貌。接着，黑麒麟嘶吼着再度向雪狐发起追击。 “鬼……不，妖，是妖气！” 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妖气！ ……但是，情报不是说对方是人类吗？雪狐的大脑快速转动着。他仔细端详着围绕在若愚身边的雾气，进入了强灵视状态。 “果然……”那些雾气毫无疑问是妖气。可就算那把伞能把灵气转化成妖气，若愚长时间这么大面积的接触，为什么会没有一丝不良反应？ 对于人类而言，妖气和鬼气都是毒。以彩儿为例，每次修行和让五鬼守护自己时，都会强行压制五鬼的鬼气，不让其散发到空气中。要是长时间接触，轻则生气受损、寿命减短，重则会变成不人不鬼的存在。 茅山五鬼正因为是如此危险的术式，所以现代除灵体系中才会将其归纳为等级4以上的术式。 “哇啊！”一瞬间的失神，雪狐没注意到身后的老鹰。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虽然勉强躲开，但衣服的一角却被风压撕裂。 “可恶！”第一次受到伤害的雪狐终于开始认真起来。他一连在空中画了几道符，对准了扑面而来的四只猛兽。 “风风风风！”纵横交错的风刃立刻将猛兽们劈成一块块碎肉，然而无数的黑线再次将那些碎块连接起来。 若愚召唤的这些猛兽和彩儿的五鬼不同。它们虽然也有实体，但只要不将其彻底消灭，就能无数次再生。 “吼吼吼，这下遭了。”雪狐嘟囔着：“不彻底消灭的话，就只会进入无聊的消耗战。但是小公主的马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等她累垮没那么简单。” “好戏现在才开始啊，雪狐先生。”是若愚，只见油纸伞下的她开心地在和雪狐招手。 “你还真是没有紧张……嗯？”雪狐的周围忽然多出了十数道黑色细小的身影，他定眼一看。 “燕子？” 当然，会被若愚当做杀手锏的，怎么会是一般的燕子。 那些燕子并没有和之前的猛兽一样向雪狐发起进攻，反倒是以他为中心，360度全方位盘旋着。仔细一看，在燕子的尾端有一条黑色长长的细线。伴随着燕子们的盘旋，细线越来越长。 雪狐挥了几道风刃，但却被燕子灵巧的躲开了。 “原来如此，强化了速度啊。那这些呢？” 他试探性地用火去烧那些黑色细线，成效却很一般。 “就是现在！”若愚一合掌，燕子同一时间发出尖叫，黑色的线也发出刺眼的亮光。与此同时，不远处恢复过来的猛兽也冲了过来。 雪狐心感不妙，正打算逃走时，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原来如此，是束缚式！” 要是知道那些黑色线是为了结界做准备，他早就跑出了燕子们的环绕范围。 可惜，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老鹰、黑龙、凤凰、麒麟从四面八方冲向雪狐，然而—— 白光一闪后，雪狐的身影出现在雪蛙附近的地面上。 “吼吼吼，不愧是雪蛙，和我配合得真好。”虚惊一场的雪狐松了口气。 “你在说什么鬼话？要是我刚才没反应过来，你不就被干掉了吗？” “……” “给我认真点啊，真被干掉了怎么办？” “呀……完全没想到，那个玩具竟然这么厉害。”雪狐苦笑道：“不，厉害的是小公主才对。” 不管是一次性创造这么多妖魔，还是长时间抵挡住周身的妖气——这些，都不是一般除灵师能办到的。 只是—— “还不是极限啊。”雪狐苦笑着看着眼前。 不知何时，街上已经布满了各类黑色的野兽。 灰熊、老虎、狮子、豹子。 豺狼，蟒蛇，大象，鳄鱼。 粗略一数，数量至少超过20只。再加上空中飞翔的那些—— “真是，超级糟糕啊。” “是呀。”雪蛙应和道：“弄不好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 接着，雪蛙很不高兴地叫了起来：“给我认真点，混蛋！你的话，明明一下子就能搞定的吧！” “啊哈，说来也是。”雪狐轻笑着，朝着若愚走去：“说实话，小公主你也到极限了吧？” “……”黑雾中的若愚没有说话。 “说实话，这个数量我也很难办。” 过了一会，若愚才幽幽道。 “那么，雪狐先生现在撤退如何？” “那可不行。”雪狐看了眼包围自己和雪蛙的野兽，又看了眼远处的雪狼，发现她也是同样的处境。 “但是……实在是没办法慢慢解决了，所以我也拿出点真本事吧。” 雪狐双手合掌，开始诵念真言。 “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修利、娑婆诃。” 伴随着雪狐诵念咒语，他的身后霞光大盛。整个天空仿佛笼罩在佛光之下，所有若愚召唤的妖魔全被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是佛教体系中散灭妖魔、摧毁罪业的法咒。 “南无大慈大悲，十轮拔苦，本尊地藏王菩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冥阳救苦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 朵朵白莲从天而降，所有人的耳边仿佛有人在诵念佛经。若愚召唤的那些野兽，无一例外化为灰烬。就连她身边的黑雾，也全都被净化。 若愚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她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连那天赋的代表——蓝瞳也变得暗淡无光。她合上油纸伞，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不跌到。 “吼吼吼，真不错啊，这样都能站着。那么，接下来……” 就在雪狐准备走向若愚时，他的手—— 被抓住了。 往左看，并没有发现人影。随着气息向下，终于看到了一个小个子的男生。看上去应该有12、3岁，此时正一脸愤怒地盯着雪狐。 “嗯？” “你到底在对我妹妹做什么啊混蛋！”墨藏书没有留情，一拳就往雪狐肚子打去。 第三十八章 天子降临（1） 墨藏书不留余力的一拳，直接把雪狐砸进街道边的商铺里。 在迎神状态下的他的全力一击，即便是巨石都能够击穿。雪狐所造成的巨坑也表明这点。 但是……墨藏书看了眼自己的拳头，感受着那股酸麻感。刚刚—— 并没有击中人体的感觉。 “藏书……”看清来人是墨藏书后，若愚露出安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赶到。” “用力过猛了，笨蛋。”墨藏书心疼地走了过来。一看妹妹的样子，他就知道是灵气消耗过度。他很清楚灵气消耗过度的痛苦，所以语气不由得加重几分。 “下次长记性了，不管什么情况，都要留有余力。” 然后抽出两根中华递到妹妹嘴边：“嚼碎点，不然会消化不良。” “嗯……唔。”若愚乖巧地咀嚼起来。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既然是哥哥给的东西，那就一定没问题。 “唔……对了，彩儿……” “没关系的。”墨藏书将若愚护在身后，直直地盯着雪狐所在的商铺：“汪恬薇也在。” “学姐……”听到这话，若愚转过头。 跪坐在地上的脸色苍白的彩儿，同样看起来很虚弱但却依旧坚强地站着的雪狐和她的护法，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之间的汪恬薇。 “没事吧，彩儿。”汪恬薇担忧地询问着，彩儿摇了摇头。 “没事……呼。师姐要小心，这个人……” “啊，我知道的。”汪恬薇拿出两张黑色符咒，轻念咒文后抛向天空：“两鬼唤来。” 一黑一白两只鬼就出现在她身边。和彩儿不同，汪恬薇使用的媒介是特制的黑色符咒。而且鬼的形貌也大相径庭。彩儿的鬼，是根据古书上地府恶鬼的形象特化的恐怖系。而汪恬薇的鬼，除了瞳孔中透露的阴森气息，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护法神、金刚具力神，还有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是佛门藏系的高手。” 汪恬薇的鬼有着成年男子的身材和扮相，兵器分别是镰刀和锁链。就气势上完全没办法和彩儿的五鬼媲美，但却让雪狼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你们的术式确实对鬼道有一定的克制效果。但我们茅山体系的五鬼，也有应付佛教体系的招数。……就这样收手如何？”汪恬薇询问着，雪狼唯有苦笑面对。 “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说实话，我可没有自以为到以目前的状态和学姐交手还能保持不败。” “学姐……吗？”汪恬薇平静道：“是蜀山院的学生？” 雪狼没有说话，但汪恬薇也不介意。如果对方是这么老实的性格，就不会一直带着隐藏气息和身形的面具了。 而且……对方现在看起来虽然很虚弱，但难保没有后招。来之前因为时间仓促，汪恬薇并没有准备过多。现在贸然进攻一位策划多时的除灵师，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对除灵师而言，有没有根据对手的状况事先做好准备，完全是天和地的差异。 另外，在进入结界前墨藏书就说了，她只需要保护好彩儿即可。 另一边—— 捂着肚子的雪狐苦笑着推开商铺的大门，赤红的鲜血从他面具的边沿划下。 “咳咳，一上来就这么重手啊，小少爷。吼吼吼，这次是真要死了。” “喂，老大……”阁楼上的雪蛙担忧的看着他。 “没事的，咳咳。我可是要成为最强雇佣兵的人，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啊……真是厉害。”墨藏书赞叹道：“在那么短时间里，竟然还能反应过来。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墨藏书回想起刚刚挥拳的感觉。自己就好像撞上钢板上，拳头直到现在都隐隐发痛。 “小少爷你才是……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 “谁让你自以为是地放松警惕。”墨藏书耸耸肩，目光却如同利剑般锋利：“不过……能使出这么正统的佛门术式，看来不是妖了。” “完全被看透了，真是麻烦了呀。”雪狐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想外面……除灵局和蜀山院的除灵师们，都在往这里赶吧？” “那么……要逃走吗？这样好吗，明明还没达成目的。”墨藏书试探道。他和汪恬薇都没有主动出击，主要也是因为这个。只要再等一会就会有很多援军抵达，到时候这几个人就无所遁形了。 “哇哇哇，可怕可怕，一脸恶魔的微笑啊。”雪狐怪叫着：“一定是在周围准备了超多的陷阱吧？我才不会上当呢！” “是吗？”墨藏书含糊着，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因为雪狐的谨慎举动而感到失落。当然，实际上到底有没有布置陷阱，除了他本人外，别人也很难分辨。 雪狐盯了他一会。 “吼吼吼，真是让人困惑啊。情报上明明说是家里蹲荒废五年的‘旧天才’，没想到还是这么滴水不漏。不管是小少爷还是小公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容小视。” “不上当真是可惜。” “其实没有陷阱把？” “要不上前试试？” “这可是这可是……”雪狐接连摆着头，却没有轻举妄动。 “既然如此，不如说说你们的目的。按照你的实力，本来早就可以解决若愚这个笨蛋的吧？那边的狼也是，东篱那个家伙完全不是对手。既然如此还拖到现在……是在等什么？” “吼吼吼，真是个好问题。但在此之前，”雪狐眯起眼：“结界外应该还有一个家伙才对。你们进来了他不可能没反应，能稍微透露下吗？” “这个家伙吗？”墨藏书将手伸向腰间的黑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只鼻青脸肿的狸猫。从它的外观上看，想来是没少受墨藏书的折磨。 “呀，在外面正好遇到它，感觉挺投机的。一个兴奋就多聊了几句。” “该不会是用拳头聊天吧？”雪狐看着好友的惨状，“啧啧啧”地摇着头。 “在最近的游戏里，以武会友很流行。” “哇啊哇啊，救命啊雪狐！”而狸猫一看见雪狐，立刻就哇哇大叫，眼泪鼻涕也一同流了出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蠢货。”雪狐无奈道：“不是提醒你要小心点吗？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个是……”狸猫正想说话，但却被墨藏书塞回袋子里。那之后，就完全没有动静。 “……看来是专门克制妖怪的东西了。” “对除灵师而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墨藏书反问道。 第三十九章 天子降临（2） “这下就麻烦了。那只狸猫虽然不成气候，但也是我们‘雪’重要的成员。” “我可不会轻易还给你。” “吼吼吼，所以才麻烦呀。说实话我是不太想靠近现在的小少爷。……要是再挨上一下，那可不是吐血就能了事。” “……还有的吧，底牌。”墨藏书盯着雪狐：“像你这样厉害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招式。” “吼吼吼，如果是说像刚刚那样的招式。”雪狐摸着自己的脑袋：“用了的话，消耗就太大了。一会可没力气逃跑。” “真是游刃有余。”明明已经猜到了墨藏书的援军马上就到，雪狐却还是不紧不慢的作态。 “还有什么超厉害的底牌吧？真是不得了的狐狸。” “吼吼吼，承蒙夸奖。不过，我这叫小心谨慎。” “……”墨藏书没有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手。要和这种狐狸说多了，难不准会说漏嘴。两人现在都在警惕着对方，谁都不敢率先出手。对墨藏书来说，这当然是好事。 继续拖下去，胜利的天平毫无疑问会倒向这边。而且……他已经考虑到对方会忍不住出手，早就做好相应的准备。 “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啊，小少爷。”看着这样的墨藏书，雪狐再次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但是……那边好像不是如此——雪蛙！”随着雪狐一声大喊，心有灵犀的雪蛙立刻发动了空中云庭的隐藏术式。大片的白光瞬间将整个街道覆盖。 “这个是……”若愚正打算说什么，墨藏书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他面色严峻，以极快的速度做了几个手印，然后—— “起！” 一个无形的正方体屏障立刻将两人包裹在内。屏障边缘金光闪耀，一股浩然正气充斥着整个小结界。若愚一个呼吸，便觉得恢复了几分力气。 是结界！ 墨藏书早就注意到天空那个漂浮的小塔，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功效，但他还是留了一手。这个结界虽然完全不能和蜀山院的大结界相比，但也足以保护他和妹妹两人。 “吼吼吼……果然有防备。看这个气息，大概是金光神咒了。所以说道教系的除灵师啊……真是太难缠了。” 光芒消失，雪蛙、雪狼、雪狐三人站在了一起。雪狐站在中间，他前方不到半米的位置，此时正跪坐着一个人——东篱彩儿。 而这边，若愚和墨藏书在结界的保护下得以幸免，汪恬薇则被两头鬼护着。 “空中云庭……” 墨藏书和汪恬薇同时瞳孔一缩，什么时候？刚刚的白光里，虽然感觉到不对劲，但却没有术式的感觉。 简直像是无中生有，直接将人凭空转移过去。最惊讶的莫过于汪恬薇，要知道她们几人刚刚可是在百米开外的地方。 她立刻赶到了墨藏书两人身边，先前召唤的两鬼则站到了三人的跟前。 “这下我们就对等了，小少爷。”雪狐轻笑着画了个符咒，由风构成的无形锁链将彩儿的手脚捆住。 墨藏书看了眼雪蛙，又看了眼他手里的小塔，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 要么，就是那个小塔是超级了不起的东西。要么，这个雪蛙是有特殊能力的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纯粹的妖气来看，基本就是后者了。 在看到狸猫的时候，墨藏书就知道敌人是妖盟而不是七星会。这只狸猫隐藏和伪装能力确实很厉害，但本体太弱了。就连普通的定身咒都没法破解，被收进黑袋里也是，根本没能力反抗。 这种级别的妖怪，七星会是不会有兴趣的。 可墨藏书忽略了一点，正因为是妖盟，所以才更需要小心对待。 “就现在看来，妖怪更讨人厌吧？” 在这个灵气充沛的时代，每时每刻都有妖怪诞生于世。它们绝大部分的力量都非常弱小，其中绝大部分不仅对人类敬而远之，而且很讨厌纷争。但其中，也有实力强劲又任性自由的类型。 以游戏术语来说，所有的妖怪都是混沌阵营。不管他们性如何，种族上就已经是人类的天敌。 除灵局的除灵考核中，“除妖”是其中最难通过的科目。与妖怪们对抗，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确定性。人类的除灵师尚且有派系的说法。穷极其体系的尽头，总能找到相应的弱点。但妖的种类太多，同样的妖也经常会有不同的能力。以现在的数据，根本没办法做到完全收集。 狸猫的变身还能从古籍里找到典故，像雪蛙的“空中云庭”，就完全无法以常理度量。 “真是赖皮啊，空间系的妖。” “吼吼吼，我们毕竟是要成为最强的雇佣兵的组织，这样的人才自然是必备的。当然了，不管是人是妖是鬼，我们都很欢迎。比如那边驱鬼的小姐姐……” “别说废话了，”墨藏书打断了雪狐的话：“这样的招式不可能是无限制的，他收起塔也是……大概暂时没办法继续用了吧？虽然看不清你的表情，但现在很着急吧？” “吼吼吼，真不愧是小少爷。那么，要交换吗？” “我可以说不吗？”墨藏书瞥了眼彩儿，不爽地说道。 “你同伴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 “……也是。”墨藏书无奈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真是太可惜了。 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彩儿的错，也不能说是汪恬薇的错。谁也没能料到对方能使出这种技能。 而且彩儿也是因为自己的妹妹若愚--完全是被卷入其中。 另外，自己也是这个家伙的老师。 真要做过头——对双方都不是一件好事。对方毕竟是袭击者，虽然看上去是一副很在意同伴的样子，可也难不准会撕票。……那就真的麻烦了。 “那么……” 两人说着，各自施展自己的术式。彩儿被雪狐召唤的风托着，往墨藏书等人飘来。而墨藏书也将腰间的黑色袋子扔了过去。 二者在空中交错的那一刹那—— 雪狼的护法、汪恬薇的两鬼立刻接住了伙伴。 “这下就对等了。” “老大。”一边的雪蛙开口，雪狐对他点了点头。 “你开始吧。” “嗯。” 雪蛙再次诵念咒文，青铜小塔再度光芒四射。一看整架势，就是准备要跑路。 汪恬薇手抬了下，却被墨藏书阻止了。 “再继续下去也没意义。” “吼吼吼，感谢理解。” “话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妖盟的人最近都这么无聊吗？”墨藏书白了眼雪狐，没好气地问道：“像你这么厉害的角色，为什么特意来这里闹事？” 关键是——目标是若愚的话，现在也表现得太过淡定了吧？ “我说了，我们是雇佣兵。只要报酬合适，什么都会做。” “所以，任务完成了？” 白狐看了眼若愚，点了点头：“嗯，小公主的测试已经结束了。但是，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 “雇主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小少爷。” “嘿！说来听听。” “‘天子，已经降临了。它很快就会来找你，请小心。’” “什么意思？”墨藏书眉头直皱。 天子？姬天子？她的目标是若愚的话，两人自然会相遇。可是……为什么是“降临”？ 还有，对方是谁？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只是拿钱说话。那么……再见了，小少爷小公主。”雪狐说完，白光一闪，他们三人的行踪就完全消失不见。 只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那个……藏书，天子是指……” “那个人吗？” 若愚和彩儿脸色苍白的问道，可墨藏书却没法回答。 他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思绪甩开后—— “不管如何，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第四十章 祓除雪妖（1） 发生在清晨街道的事情，在除灵局和蜀山院联合处理下，很快就落下帷幕。 因为事先就布置了驱散一般人的结界，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街道和商店的破损，除灵局也进行了紧急的修复。至于部分市民强调自己看见佛光和数量繁多的黑色猛兽这点——按照官方的说法，是灵气变动造成的幻觉。 在去年冬天的那件事发生后，除灵局官方和蜀山院就加大了附近一带的监察力度。根据官方的统计，蜀山院一带与灵相关的犯罪事件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值。 在此前提下，任何一起会危害官方形象的事件，除灵局都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美解决。好在这次事件并没有涉及一般人，不幸波及的学生和老师也只是受到轻伤。 但是，自称来自妖盟的犯罪组织仍未落网这点，依旧引起业内不少人士的不满。 特别是那些—— 准备进行大范围祓除仪式的人。 ———————————————————————————————— 下午，蜀山院校长室。 “关于早上那件事，可以聊聊吗？” “已经问过若愚她们了吧？” “当然。但是，我更想知道墨老师的看法。” “没什么特别的……” 自己会被贺兰云传唤这点，墨藏书一点都不意外。虽然若愚和彩儿才是事件的当事人，但她们两个很明显还理不清状况。 “雪”组织的几人，一开始就表明了目标是若愚。可不管是前期一对一的交手，还是最后干净利落的撤退，他们的言行看上去都有些莫名奇妙。 ——就好像是专门来测试若愚的实力一样。 若愚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但却无法想明白内在的因由。 当然，就算是墨藏书也不明白。 “说实话，他们真正的目的我也不清楚。不管是‘雇主’的身份，还是雪狐最后提到的留言，我目前都没有头绪。”墨藏书没有说谎，实际上他现在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贺兰云也很清楚这点，所以她并没有继续深究。 只是—— “没想到妖盟那边竟然违反了规定。” 端详着窗外的橙子树沉默了一阵后，贺兰云才说出这句话。 因为看不到表情所以不清楚，但墨藏书却能感受到她的不满。不管是加重的语气，还是环绕在贺兰云身边、因为情绪变化而波动的灵气——这些都表明了这位院长心中的不平静。 暗暗心惊的同时，墨藏书越发察觉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 多么浑厚、又干净的灵气啊。这个人真的是人类吗？羡慕、嫉妒还有莞尔，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就染上心头。 要是这个人当时在场的话，就算什么准备都没有，想必也能轻易抓住“雪”组织的那些家伙。 “啊……这次那几个家伙，和一直以来的软脚虾不同。” 实际上，从寒假那个时候开始，妖盟那边就一直有些不入流的家伙暗中骚扰若愚。但是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太平道当家的双亲暗中处理。在蜀山院这边更是，那些家伙甚至连若愚都见不到。 会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至今为止”的敌人都弱的不行。就连收集情报的价值都没多少——蜀山院能顺藤摸瓜抓住妖盟的尾巴，已经是很厉害了。 出现这种状况的可能性有很多，但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妖盟和人类除灵师的之间的规定。 人类除灵师不得擅自驱除那些远离尘世或者虽然经常出入人世、但却没有危害到人类生活的妖怪；与之相对的，妖盟的成员也不得主动对一般人和没有表露敌意的除灵师下手。 这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誓约，赌上种族的尊严和荣耀，二边都不会轻易打破。——至少，在总体实力人类占优的现在，完全没有打破的可能。 否则，若是除灵师肆意驱除妖怪，妖怪肆意在人世间作恶，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但是，就算是除灵局，也没办法管教好每一个除灵师。特别是那些除灵犯罪者，要他们好好听话自然不可能。妖盟也是，对非妖盟的成员它们也无法进行有效的约束。至于那些智力低下、就连交流也难的妖，它们更是不会管（因为不觉得是同类）。 至今以来出现在若愚附近的妖，就是这种智力低下的级别。所以就算知道对手可能是妖盟的某些人，也没办法以此作为立足点。 ——所以墨藏书才会如此不放在心上。 毕竟这种程度的敌人，就连自身的妖气都没法控制好。在出现在人员密集的城镇前，早早就会被除灵局的专业人员解决。 “他们的话不能完全相信，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就是妖盟的人。”沉吟了一会，墨藏书给出了这个结论。 妖盟中确实存在有讨厌人类的大妖怪，但就算是它们，也没有和七星会合作的理由。更别说是这种半吊子、敷衍了事的做法。 “也是。我已经拜托朋友去妖盟走一趟，我想大概半个月就能有答复。” “如果他们真的是妖盟的成员？” “那么妖盟就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墨藏书一阵默然，这已经不单纯是自己和若愚的事情了。在蜀山院的大本营里，妖盟的成员公然袭击蜀山院的学生——就算官方对外含糊其辞，内部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麻烦了。”墨藏书难得坦率一次，让贺兰云有些意外。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温和下来。 “真不像墨老师的作风。” “什么啊，说得我好像很没礼貌……虽然也没差。算了，这次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在反省，我太自以为是了。” “这样的话，请好好完成教师的工作。若愚同学天赋确实很高，但却一直疏于锻炼。这次的事件刚好能敲响她的警钟。” “啊……”想起了一上课就睡觉的妹妹，墨藏书也有些伤脑筋：“确实要好好教育那个懒虫。空有一身天赋，实战却这么差。” “对了，”贺兰云像是想起了什么般。 “关于雪妖的事情，墨老师有什么进展吗？” “很可惜一点都没有。” “是嘛。”贺兰云叹息着，但她也不怎么意外。真要这么容易找到，蜀山院也不会数个月都没有行动。 “话说回来，之前说的准备……” “已经准备完成了。并且，我准备明天就开始。” “嘿！”听到这话，墨藏书眯起双眼：“在这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该不会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吧？” “是的。”贺兰云没有否认：“目前还不能确定‘雪’组织和雪妖的关系，但是它们确实是在一个不怎么合适的时机登场了。不管如何，我们这边必须加快脚步。” “噢，具体打算怎么做？” “首先，要把对方揪出来才行。” 第四十一章 祓除雪妖（2） 黄昏，小雪。 传闻中隐藏着蜀山院最大秘密的图书馆顶层，一直都是学生们热衷探讨的隐秘场所。 有人说这里存放着珍贵的经传古卷，也有人说这里封印着危险的术式原典。更多人的猜测，这里其实是学校隐秘监控室。 从鸟瞰的视角，图书馆正好位于蜀山院中心区域。南边是一片人造湖泊、北边是一片郁葱的树林。东北分别是图书馆的两个入口。图书馆整体呈圆柱形，外部用的是艳丽的大红砖。馆内书架的摆放，窗户和大门的朝向，都蕴含着奇门遁甲之理。 特别是存放着相对珍贵的书籍的三层和四层，就算是经常出入这里的学生，一不注意也会迷路。 而传说中的第五层、也就是顶层，学生们就连入口都没找到。 ——会不会被学校用术式隐藏起来？抱着这种想法的学生们，曾经有段时间相当热衷于在第四层的大迷宫里寻找传闻中的入口，但最终都无功而返。 当然他们找不到的最大原因，其实是因为那个入口并不在第四层。而是在第一层。 穿过员工室的休息间之后，是一条小过道。过道的尽头，有一部电梯。 没有电梯井，也没有拉动的锁链。驱动电梯上下的动力是事先储存好的充沛灵气。从外部看来这个承重柱一样的地方，其实是连通第一层和第五层唯一的通道。 笼罩在巨大八卦阵结界里的第五层，除了这里唯一的生门外，内部的结构和布局一直在变化。 电梯大门被拉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是个女孩，从身高和穿着上看，应该是初中生。可要说相貌，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都让人感觉和蜀山院的院长贺兰云微妙的有几分相似。 经常出入图书馆的学生，肯定会认识这位图书馆管理员——绯燎。传闻从蜀山院建校之时就已经在这里工作的她，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还是这幅扮相。 绯燎看着前方扭曲变形的走道，好看的眉毛挑了挑。 “又在变化了？真是的。” 虽然脸上写满“麻烦”，但步履之间却没有犹豫。穿过一连串看似平凡但实际凶险万分的房间和过道后，绯燎来到了目的地。 已经无从考证这个房间在整个第五层的具体方位，但这里确实是整个八卦的中心。 绯燎打开房门，注意到房间里漆黑一片。男性的呼噜声震耳欲聋，很明显对方正在睡懒觉。 “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绯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间的电灯。她走到床边，对着那人的脸毫不客气的挥下拳头。 “咚！”的一声巨响，那人一只眼立刻就肿了起来。 “啊……疼疼疼。”在强烈的光照下和疼痛下，对方立刻就清醒过来。 但是，对方第一句话既没有抱怨绯燎吵醒自己，也没有责怪她粗暴地清醒方式。就好像并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毫不在意。 “……可以吃晚饭了？” 另外，就在这不到三秒的时间内，刚刚绯燎所造成的伤痕，如今已经见不着影。 好在绯燎对此也见怪不怪。 “还早。” “那你来干什么？”那人没好气地翻了个身，似乎打算继续入睡。 “自然是要紧事。”绯燎也不和他废话，一下子就进入今天的主题。 “妖怪‘橙子’，离开蜀山院。” “噢？……确定吗？” “嗯，感觉不到它的气息了。我想应该是被那个人派去妖盟打探情况……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 “哎呀哎呀，真是天助我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守护蜀山院一带的大妖怪竟然回家探亲，啧啧啧。”听到这话，那人先是装神弄鬼地惊呼几声。注意到同伴没有配合的打算后，他便耸了耸肩。 “本体虽然离开，但它的分身还在发挥着功效。不过也罢，这就足够了。按照我对贺兰云那家伙的理解，肯定不只是这一手。……嗯，下着小雪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对雪妖的祓除也开始了。” 从冬天开始的大雪，总是充满不确定性。有时会隔好几天，有时相隔只有短短数个小时。在谁也不知道的某个时间点突然就开始，同时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结束。但无一例外的是，全都是难得一见的“大雪”。 会出现“小雪”，说明雪妖和它的主人出了状况。 他略显得意地摆弄着自己的领带，结果却发现没有称职的观众。 “……”绯燎冷冷地看着他。 “这里只有我，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也是。” 一瞬间光阴的变化，气势和神态的骤然转变。等绯燎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恢复了最原始的冷漠和淡泊。 刚刚的所有表情和神态，果然都是装的。 “在忌惮什么？” “难不准就会有人伪装成你的样子，只不过是留个心眼。” 如此，答复着，神情冷漠，话语之中却满是猜疑。明明是最信任的伙伴，却还如此小心翼翼地提防着。说不定就连现在这话，也全是谎言。这个人从来没有讲过纯粹的实话，但也从来没有纯粹撒过谎。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所以，绯燎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要出去一趟，差不多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需要我帮忙？” “当然。我可没信心骗过那位院长，你暂时先变成我的样子呆在学校里。” “好。” 没有问对方去做什么，也没有询问接下来“再下一步”的事情，绯燎只是静静地点着头。 然后—— —————————————————————————————— 听到弟弟身体出了状况，彩儿第一时间就赶到医院。 “天气变冷造成的小感冒，不需要太过在意。果然还是多穿点衣服吧。还有，这件衣服对男孩子来说，果然有些……”医生这么说着，看来他是真的为君陌的感到难为情。 但是，很清楚君陌真实情况的彩儿，完全没办法一笑而过。 在这个漫天大雪的时节，谁都有可能感冒。但是，自己的弟弟君陌应该是最没有理由的那个。要说为何，那自然是因为—— 他所在的地方，一直都是最寒冷的地方。 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不管是好是坏，彩儿觉得自己必须立刻呆在弟弟身边。 “哎呀哎呀，好久不见。” 推开门后，彩儿立刻就注意到了—— 站在窗边的男性背影，还有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弟弟君陌。 第四十二章 祓除雪妖（3） 见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彩儿就从从怀里掏出两张五行符。 她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君陌，确认他只是睡着之后松了口气。但很快的，就满脸严肃地盯着窗户边那个身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哎呀哎呀，完全被戒备了呀。” 回过身，是一张相当爽朗亲切的笑脸。西装革履，一身社会人装扮。感觉上年龄不小，但却有着一张娃娃脸。中等身材和茶色短发。要说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那双和狐狸一样眯着的眼睛。 如果要问第一印象是什么，大部分人肯定会说：亲切的邻家哥哥。 但彩儿知道，这个人的内在，绝对是让人畏惧的深渊。 “……真叫人苦恼啊，我明明是救命恩人来着。弟弟的命也是，‘如果不是我的话’，大概已经完蛋了吧？”说着这种话，却还是满脸天真的笑容。 ——所以这个人才额外可怕。 彩儿从来都分不清他哪一句是真心话，哪一句是玩笑。只是那作为除灵师的本能，恐惧着这个人。 但这里，并不是可以退缩的地方。 “你对君陌做了什么？” “哎呀哎呀，我只是过来探望一下，这么说我就不太好了。” “偏偏是君陌生病的这个时候？” “确实很巧合啊，搞不好我是你们的福星？” “别开玩笑了！”彩儿将五行符捏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是拿出召唤五鬼的珠子。 并没有立刻出手，一方面彩儿还没弄清楚这个人的目的；另一方面，她不想暴露自己目前的状态。 早上的时候，虽然雪狐施展的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主要目标不是彩儿。但她的五鬼也受到波及——其结果，反噬到彩儿身上。直到现在，彩儿的灵气还有些杂乱。 贸然再召唤五鬼，说不定会直接影响灵的根本。更何况弟弟君陌就在这里，可以的话，彩儿并不想战斗。 “可怕可怕！哎呀，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粗暴了，明明去年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这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西装的内侧掏出一个透明的水晶小瓶。 玻璃瓶里装着一些黑色的液体，瓶盖上有还一张写着“封”字的贴条。 “这是什么？” “妖……不，严格来说，是呈液态的妖气。”男人摇晃着水晶瓶笑道：“说实话我是超不擅长战斗的类型，一个照面就会被你打败吧。所以呀，稍微准备了些小东西。” “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会害怕么？” “今天早上街道的事情，知道吧？”男人突然提起另一件事，彩儿脸色不由得变得苍白。 “……” “看样子是知道了。我听说有很厉害的妖怪闯到这附近的时候，真是超害怕呀。而且……还必须小心自己被除灵局的大人们误抓，超级不安。毕竟……现在除灵局的大人物们，肯定在暗地里全方位搜捕犯人。然后呢，就在这种时候……在医院的这里，忽然爆发超~~强烈的妖气，你说会怎样？”男人皮笑肉不笑道：“肯定会一下子都涌过来的吧？然后肯定会很细心调查大家，这样的话——” 君陌暴露的可能性一下子就会暴增。 “所以呀，我们和平相处吧？”以这句话作为收尾，男人将水晶瓶放在窗户边。 这种事情…… 彩儿强忍着恐惧和怒气，慢慢地收起了五行符和珠子。她无法分辨男人话语的真假，但只要可能性不是零，她就不敢尝试。博弈的天平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完全不平等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确实有点事呢。说起来，你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男人说过的话不少，但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故意误导彩儿的。 要分辨真假很难。男人说的那件能遮挡灵气的束缚装，彩儿若不是亲身尝试过无数次，她肯定不会让弟弟穿的。 “就是那个、那个……呃，对。我提到过的，祓除雪妖的事情。” “那件事我已经说了吧？……就算是妖怪，但它也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我们两个，都没有祓除它的打算。” 更别说，那样做会导致雪妖的死亡。 ——就算是双亲都被妖怪残害的彩儿，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哎呀哎呀，多么充满正能量的人儿，我感动了。……真是太感动了。不过呀，今时不同往日了。” “什么意思？” “很简单，蜀山院准备祓除雪妖……不，准确来说，已经开始了。”男人指了指君陌：“至今为止都没问题的弟弟感冒发烧了，我想你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吧？” “可是……你明明说过只要君陌穿着这件衣服，蜀山院就没办法找到君陌和雪妖吗？” “讨厌啦。”忽然间，男人撒娇了。像小女生一样摆动着手指，只看那张娃娃脸，那也不会感到多违和。但彩儿却不由得一阵恶寒，汗毛直立。 “明明一直在怀疑我说的话，为什么偏偏就相信了那句？” “你……”彩儿立刻就露出愕然的表情。 “真是的，所以说人啊，就是喜欢听合口味的话。”男人眯着眼：“不过，我没有骗人啊。至今为止弟弟都没被抓住，不就让你越发确定这点吗？但是啊……我确实说过‘找不到’，但完全没有说‘逼不出来’吧？” 男人边说边指向窗外。 “之前不下着小雪么，这就是蜀山院逼迫雪妖现身的法门。我想想……应该是最边缘那块开始，一步步向某个中心收缩。当收缩到某个具体的地点的时候，就算‘找不到’雪妖也没关系了。……哎呀，不是很懂的样子？那我简单说明下吧，蜀山院正在进行的祓除仪式，会渐渐减少雪妖活动地点。雪妖要么现身，要么就必须躲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但那个‘安全的’空间也会慢慢减少，最后将会被锁定到蜀山院事先准备好的区域。” 看着越发惶恐的彩儿，男人开心地笑了起来：“——到了那个范围……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要……逃跑。要带着君陌逃跑才行。彩儿心里立刻冒出这个念头。对手是除灵局官方和蜀山院的话，不管彩儿做什么、有多少手段、有多少帮手都没有意义。 “哎呀哎呀……完全没有放弃的表情呢，勇气可嘉。不过，逃跑没用的哟，道路完全被封锁了。哈哈哈……看来是想到了，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你将弟弟留在身边？” “你到底……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彩儿无力地靠在病床边，双眼满是怒火。 “目的啊。”男人沉吟着：“要解释的话稍微有些复杂，所以还是算了。” “你……” “嘛嘛，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也有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恶作剧过头了，所以今天专门给你点小提示。……之前提到的祓除雪妖，我觉得你现在可以考虑考虑。” “那种事情……” “一旦蜀山院拔除成功，不管是弟弟还是雪妖，都一定会死。我说了吧，他们现在已经密不可分了。但如果你按照我的去做，弟弟就能活下来。……很赞吧？”男人眯起眼的样子，与其说是狡猾的狐狸，倒不如说是已经将獠牙刺入猎物的毒蛇。 “我、我是不会做那种事情……” “呀，真是一半天使一半恶魔，超感动。可是……你最后会怎么做呢？”男人张开手：“就由我来告诉你，打破游戏的方法吧。” 一边，是最后的家人、最后的依靠的弟弟东篱君陌； 一边，是妖乱事件入世的大妖、是导致天气异变的大妖、是……拯救了弟弟生命，现在又要害死弟弟的……大妖。 名为东篱彩儿的这个人，到底会如何选择呢？ “真叫人期待。” 第四十三章 约会吧，少女（1） “找个时间，一起出去玩玩。” 听到墨藏书这句话，君陌吓得雪糕都掉在地上。 “真的吗？不是做梦吧？今天是愚人节吗？” 因为实在太过惊讶了，所以一连问了三次。在这之后才反应过来雪糕的事，连忙捡起雪地上的雪糕。 “五秒钟之内就没问题。”一边说着就塞进嘴巴。然而，或许是因为顺手抓了不少雪，所以一口吞下后君陌不由得咳嗽起来。 “没问题吧你……哇，脸超红。” “没事，这只是发烧而已。” “我倒希望你回答害羞。”看着身边这个半蹲着喘不过气的女孩子，墨藏书苦笑道。 “你……真的好奇怪。我虽然自认和一般人有些不同，但和你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怎么会怎么会……” “不是夸奖吧？” “也是诶。”像是才反应过来，君陌不高兴地嘟起嘴。 “墨老师欺负人？” “哪有。”墨藏书耸耸肩：“只是实话实说。” “讨厌啦。”君陌可能自己也没察觉到，她说这句话时，特别有女孩子撒娇的感觉。就像绘有各种漂亮图案的软糖，又香又甜。 娇滴滴的女孩，总是会给男生这种印象。要问墨藏书到底喜不喜欢，他大概会说正中红心。 “不过，你怎么还在吃雪糕啊。” “因为我喜欢啊。” “不是感冒发烧吗？” “所以更要吃雪糕呀，这样会舒服一些。冰凉凉的不仅舒服，还能把降低体温。所以越是发热的时候，我们就越要吃雪糕。” “这是什么鬼结论。”看着面色红润的君陌，墨藏书摇了摇头。 “差不多也该改了吧，你这些坏习惯？” “诶？”君陌歪着头，漂亮的眼睛转了转。专注地视线由低往高看了过来。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好孩子才对。” “很多吧？”墨藏书没好气地说道：“像是在生病期到处乱跑，大冬天还穿这么少。然后平时也算了，在生病发烧的这个时间点，还在固执吃雪糕。就像冬天里固执的妖怪一样。” “我觉得用‘妖精’比较好，因为听起来很可爱。”君陌站起来，在雪地上欢快地跳了几下。 墨藏书眯着眼，在阳光和雪花的反射下，有着漂亮银发的君陌真的很像雪里的妖精。很漂亮、也很虚幻。而且比起之前，那种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消失的感觉，更加强烈。 当然，这种话他肯定不会说的。 “差不多吧，笨蛋！”墨藏书敲了君陌一下，她便害羞地吐着舌头。 像是这样很日常的对话，并不讨厌啊。两人在心里同时这么想着。 虽然认识到现在还没一周，总共才见了四次，但两人都觉得对方很合拍。 墨藏书其实并不擅长应付女孩子，看他和学生们的相处方式就知道了——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废柴家里蹲。但名为陶君陌的这个女生，却让他感到很舒服。 即便开启了自己废柴惹人厌的模式，这个人也像软糖一样无所谓。 可惜……如果在大几岁就好了。 外表看上虽然差不多，但真实年龄远在君陌之上的墨藏书忽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女孩好像一下子就掌握了墨藏书的想法。 “那个……年纪大一些……我不介意的。”红着脸的君陌，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脸部发热。 分不清、也不想理。并不会生气、也不会害羞，硬要说的话，反而有些想笑。 这些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在和初中生较劲什么啊。 “我介意。”墨藏书故意板着脸说道。 “诶！”君陌一听，眼珠子立刻转动起来。 “那那那、墨老师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啊？身高之类的，胸部之类的。” “如果是这个的话！”君陌叫了起来：“我现在虽然没有，但以后没问题了。” “这是哪来的根据。” “根据是我的姐姐！她不仅是超级大美女，而且身材超级棒！就算是女生看了都会超级妒忌的那种。不仅实力高强，人也超温柔，人气超高！再过两年，我就算不如姐姐，物理上应该也差不多的！” 一年级有那样的女生么？墨藏书思考了下，想着君陌的姐姐大概不是自己班的所以没什么印象。话说，他其实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记住班上学生的名字。 作为老师真是各种失格。 另外，会在这个上课的时间点出现在庭院，他自然又是趁着学生们自习的时间逃课出来。本来某个人肯定会阻止的，但从昨天开始，她就完全不在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妖盟的人吓到了。一想到这里，墨藏书就寻思着要不要开导一下彩儿。 她再怎么优秀，毕竟只是学生。就算那个雪狼是同年级的某人——学院的理论派和宗门的实战派现在有实力差，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呜……墨老师难道是在想别的女孩子？” “啊，是个挺惹人厌的家伙。” “但是……放不下吧？”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墨藏书琢磨着要怎么回答。但很快的，他就开始琢磨自己为什么要“琢磨”这个问题。 “算了，不管了。” “老师真是没心没肺。” “我就当做是赞誉收下了。” “诶……人渣……恶劣……始乱终弃，但是……意外的……喜欢嗯？”像是受到很残酷的打击，君陌捂着自己的胸口。 不过很快的，她又傻傻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幻想系少女，墨藏书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话说回来，最初的话题。”墨藏书难为情地开口，他挠了挠自己那杂乱的头发，看向了别处。 “怎么说？” “那个……果然是约会吧？” “喂！我都故意不提这个词了。” “我当然是超级ok啦，可是、墨老师不是对我不感兴趣的吗？为什么突然就……” “嘛，我也有着各种顾虑。” 其实是因为昨天使用了“跳大神”，作为租借力量的回报，那只色鬼要求和君陌进行一次约会——这种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要说出来的话，不管是人格意义上还是社会意义上，墨藏书就真的会变成渣滓。 “哇啊，明明一直都只把我当做便利的提款机。说实话，真是吓到了。” “你原来知道的啊。” “知道啊，但是”君陌拍了拍掌，又一次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就算是渣男，也有女孩子喜欢的呀。” “你还真是……” 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恐怖，这个女生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超厉害。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墨藏书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你啥时候有时间？” “我觉得我的问题是，啥时候没时间。” “那行。就明天下午放学后吧。刚好上完课没什么事情做。” “好敷衍！话说……就不能，就不可以更加浪漫一些吗？像是周末去游乐园、去踏青钓鱼什么的！” “好麻烦的，我觉得带你去网吧比较好。” “诶！” 没有理会女孩子的哀嚎，墨藏书自顾自地说着：“你也趁这个机会给我把感冒养好。” “好吧。”君陌失落地低下头：“那……明天见，墨老师。” 说着，她便向一直以来那样，鞠躬行礼。然后慢悠悠地，向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真是奇怪的家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墨藏书如此想着。 第四十四章 约会吧，少女（2） 下课铃响起时，墨藏书才回到教室。 这些天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三班的学生早就见怪不怪。去责备这种人只会自讨无趣，而且让墨藏书在他不擅长的科目上授课，学生这边反而更难受。 不过往常的话，责任心很强的彩儿应该会批判一番才对，可今天却没什么精神。从白天上课就很没有状态，往常的问题宝宝模式今天也下架了。即便是现在也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走吧。”墨藏书看了眼若愚和彩儿，示意她们一起回家。 自昨天妖怪袭击事件后，受蜀山院院长贺兰云的委托，墨藏书从今天起开始担任两人的护卫。不过三人本来就住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也不过是一起放学回家罢了。 “关于这个，藏书。”若愚抱歉地低下头：“若愚好像不行。” “怎么了？” “要去那边（除灵局）。”若愚所指的方向，是蜀山院一带的除灵分局。因为这两天刚好去过，所以墨藏书还是反应过来了。 彩儿和若愚遇到袭击的事目前处于保密状态。除了当事的几人、除灵局的干事还有部分蜀山院的教师外，这件事严禁让外人知道。 自然，三班的学生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啊……那个（口供）昨天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今天好像要进行最后的确认。” 墨藏书挑了挑眉头。 “东篱呢？” “彩儿好像不用。” “那就麻烦了……” 除灵局离这里也不算远，坐公交的话也就20来分钟。但要算上咨询时间，就不知道要拖到多久了。 “这个的话，不打紧的。听说会有专车接待，完事后也会派人送（保护）若愚回家。所以藏书和彩儿先去吧，若愚没关系的。啊……来了。”顺着若愚的视线，墨藏书注意到门口出现两个身穿官方除灵师正装的人。 一男一女，看上去大概就25岁左右，面色温和。墨藏书能从他们干练的身姿上感受到军人特有的气息，想来是是实战方面的行家。 作为护卫的话，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或许比墨藏书更加合适。 注意到若愚和墨藏书，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进来。 “那么……若愚先走了。” “好吧。” 既然是这样，墨藏书也不再坚持。虽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意义，但既然蜀山院和若愚都没意见，他也就无所谓了。 他招手送别了若愚后，回头看着还在发呆的彩儿。 “喂东篱，一起回去？……东篱？” “啊？……啊！好的，请稍等下。”总算回过神来的东篱彩儿，开始慌张地收拾书本。 另一边，听到他们对话的学生们，开始议论起来。 “那个，墨老师。”一个瘦小男生在另外几个男生的簇拥下，被挤到墨藏书身边。 “怎么？” “那个……和东篱同学回去……一起回去是指？” “啊，因为我们……”因为不能透露袭击的事情，墨藏书就想说住一起所以一起回家。可他转念一想，才想起若愚和彩儿两人说同居的事情要保密。 真是麻烦啊。无法体会女孩子敏感的心思的墨藏书挠着自己杂乱的头发，不知为何他这时刚好回想起君陌的事情。 “啊……就是那个，男生和女生放学后一起回去。……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要在意。” “特别强调没意思，我们反而更在意了吧！”一个男生叫了起来，其他人则是—— “就是嘛。” “就是就是。” “超有嫌疑。” “老师你可不能背叛我们啊。” “什么和什么啊。”墨藏书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学生。这是什么，最新的欺凌吗？学生们欺负老师？还是说这是最新的交流方式？ “我说——”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群男生，该不会是笨蛋？墨老师虽然是老师，但也不过18岁吧？其实就和3年级的学长一样，平时也没什么架子。虽然不靠谱了些，但毕竟是老师哟？“ “就是。”另一个女生补充道：“而且老师一上来就说过了吧，恋爱宣言。只是没想到动手这么快，而且还是彩儿同学。真是厉害啊。和外表不同，超出预料是捕猎手呢，墨老师。” “就是就是。”那两个女生说着，偷偷对墨藏书眨了眨眼。看来是相当淘气的类型了。 先不论两人的师生关系，就两人至今为止相处的氛围，怎么看都和恋爱八竿子扯不到一起。可对这明显就是玩笑话的内容，男生们似乎都当真了。 “怎么会……” “我的东篱同学……” 发出像这样不成气候的哀嚎。 真是丢了男性的脸，墨藏书想着，决定再打击这些人一次。 “啊啊，就是。我们约会去了。” “暴击！”一个男生夸张得像心脏被刺穿一样。 “哈哈哈，活该。”一边笑着的墨藏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东篱彩儿决不能作为开玩笑的对象。 会被骂的，说不定还会被打。一想到这，他立刻就做好了躲避的准备。然而，预想之中的攻击并未到达。而彩儿也—— 不知怎么心不在焉地站在座位边，对刚刚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东篱？你今天是怎么了，很心不在焉啊。平时应该更加强硬些才对，今天完全没有教育我喔？”墨藏书皱着眉头靠过去询问。理所当然的，他还是做了挨揍的准备。 “知道自己错的话，那就多加约束自己。……算了，我没事的，请不用担心。”面色苍白的彩儿摇了摇头。可她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彩儿的状况，别说班上的同学了，就连墨藏书也感到奇怪。 平时的她，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软绵绵的话。东篱彩儿总是堂堂正正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就算对手是老师也毫不例外。至今为止，她已经不止一次再墨藏书的课上当面指出他的不足。逃课抽烟这一类的，更是差点要动手。 如今在她最不想接触的“恋爱”话题戏弄她，对象还是她最讨厌的墨藏书，没有发火简直是不科学。 但是彩儿可不管这些。说真的，她现在完全没有精力去理睬这些事。 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她就静默地走开了。直到出了教室门口，才像回想起什么般回过头，看着还在发呆的墨藏书。 “你在干什么，老师。还不送我回去？”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墨藏书看着“傻眼”的学生们，一下子就知道她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可是……要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这个问题也不是自己造成的。 能偷懒就绝不勤奋，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是墨藏书的信条。 所以，他耸耸肩后也扬长而去。 于是乎某个奇怪的传闻，从这个时刻开始在一年级里传开。 那是——如同恋爱喜剧般的师生之间的故事。 第四十五章 约会吧，少女（3） 世间万物，总有相性合不合适的说法。 相性好的，哪怕只是萍水相逢，也能成为忘年之交。而相性不好的，哪怕成为了夫妻，也只会落的天天吵架的命。 而墨藏书和东篱彩儿这两个人，毫无疑问是相性很差的类型。 即便只是走在一起，都会觉得别扭。虽然谈不上有多么厌恶，但确实没办法进行正常的交流。 说起来两人至今的对话，基本是由吵架构成。除此之外，不是彩儿对墨藏书单方面的指责，就是墨藏书对彩儿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 某种意义上，双方都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结果。 若愚在的话，话题基本都是围绕着她展开。而今天她却恰好不在，所以两人都觉得很尴尬。不过不同的是，今天的彩儿很不在状况，所以感到难受的只有墨藏书一个人。 在某个红灯前，墨藏书终于憋不住。 “东篱，你今天……”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彩儿打断了。 “很抱歉，待会能往左边走吗？”彩儿看着对面的街道，神情恍惚地说道。 听到这话，墨藏书难得没有发牢骚。 “可以是可以，那边是商业街？有东西要买吗？” “我想去一趟医院。” 听到这话，墨藏书就想起了曾经看到的彩儿的资料。 彩儿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在很小的时候，他因为妖怪袭击落下无法根治的病根。至今一直在医院接受康复治疗。至于那高昂的医疗费和住院费，一直都是蜀山院垫着。作为回报，彩儿必须作为年级的最优生——然后以奖学金的方式偿还这笔债款。 这是双方都同意且签下合约的交易，所以完全没有外人插足的余地。彩儿至今为止那么拼命读书修炼，全都是为了保住自己年级第一的地位。 归根结底，她努力的目标都是为了弟弟。为了弟弟努力读书、为了弟弟努力修炼，为了弟弟所以要超越所有同龄人。这个少女背负了太多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事情，所以才会变得偏执又无法理解。 如果是自己的话，如果躺在病床上是若愚的话。如果自己不是太平道的传人的话—— 很可惜，墨藏书并不会这么去思考。 所有的换位思考，全都是自以为是的傲慢和偏见。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也会这么做……抱着这种想法的人，才是最瞧不起别人的家伙。 不过，作为兄长（姐姐）对妹妹（弟弟）的爱，墨藏书觉得自己和彩儿是没有区别的。但是，也仅此而已。 墨藏书会因为自己当初说错话而向彩儿道歉，却不会因此而特别关照她。不会为她安排特别的训练，也不会在考试前中后给于特殊的照顾。 所谓的思念和牵挂，全都是术。这是从古至今，流传在人们心里无法磨灭的超强术式。彩儿对自己施加“成为好姐姐”和“必须成为第一”的术，那么她就必须得靠自己的努力去解开。 选择这条路的是东篱彩儿，然后，必须咬紧牙关、一直坚持到最后的不是别人，也还是东篱彩儿。 当然，如果这个学生主动向他寻求帮助，那就是另外的话题了。 “墨……墨老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一路沉默着的彩儿忽然开口，墨藏书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回答道。 “怎么？” “你……对这段时间的大雪、对传闻中的雪妖……有怎样的看法？” “怎么看？” 真是有些意外的话题。墨藏书还以为彩儿会问些术式上或者妖盟的事情。 “没什么特别的，我本身就对雪没什么感触。雪妖什么的，说实话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吧？” “……也是呢。” 像是不怎么满意这个答案，彩儿露出有些落寞的表情。 “但是……就算和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对人类、对生活在这附近一带的人类而言，雪妖的存在就很惹人厌了。一直不停的下雪，让植被无法生根发芽，很多农作物都被冻死。交通也变得很麻烦，瘫痪还好，不少车辆都出故障了吧？然后是那些人类本身，一不小心就冻死在街头的醉鬼也有吧？……所以不管那个雪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制造这些大雪，我们都必须祓除它。” “可是，说不定雪妖是不得已才那么做。它或许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知为何彩儿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她咬着牙的争辩，看上去无力又可笑。 “喂喂喂，不是吧东篱？你是这种类型吗？”墨藏书挠了挠头发：“……不管雪妖到底为了什么，但它对我们终究是有害的。这可不是关系好不好，对方善不善良的问题。更别说对方至今为止都没出面解释，也没有停下这场闹剧。那么……即便它有再多的理由，对我们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是生存。为了活下去，为了人类的生存，有时候就不得不做侩子手。如果你想成为第一线的除灵师，要是没有这样的觉悟，就不要去瞎胡闹了。” 面对墨藏书冰冷的话语，彩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个……不就是自私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这片天，这片地，就只有这般大小。我们如果不去争取，最终就只会沦为动物园里的成员。而且……身为人类，自私很奇怪吗？想要生存就必须呼吸空气，想要夺得第一就必然让别人落于身后。这些……不都一样吗？没什么奇怪的吧。不是也有人性本恶的说法吗？不管是人是妖是鬼，我们自诞生开始，就是无可救药的恶。” 听完这段话，彩儿又陷入沉默。墨藏书没有打扰她，也没有出言多问。他并不知道少女现在烦恼思索的到底是什么问题，但既然对方问了他的看法，那么他以诚实回答——这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会根据这段话得出什么答案，那都是东篱彩儿这个人的答案。 与自己不同？与自己相反？墨藏书在心里冷笑着，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因为—— 无论如何、惹人厌的那个人都是墨藏书。 两人顺着河道赶往医院的，一路只有流水声、风声，车开过的喧嚣声，他人交谈的声音。很长时间，又或者很短，彩儿总算是抬起头。 她看着墨藏书，眼神里满是坚定和痛苦。 “墨老师，我自私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这是你挣扎了这么久之后得出的结果，我觉得作为‘现在的答案’，已经足够了。” “那么……墨老师，”彩儿深深吸了口气：“我要战胜你。” “哈？”对于学生突然的发言，墨藏书完全摸不着头脑。 “然后，请成为我的护法。哪怕只是一天一小时也好，我需要你的力量，你的……全部。请，成为我的东西。” 名为东篱彩儿的这个女生，将自己的想法和结论，堂堂正正地表明出来。 “所以，请再次和我决一胜负吧。这一次，我要赌上我的全部。” 然而—— “不要。” “唔！” “不要啊，没兴趣。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是关我什么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我拒绝。” “……可恶，对自己就没信心么？” “激将法呀？很不错哟，但是……是啊，我就是对自己没信心。说实话，赢了你我也不会太高兴，输了的话，就超级丢脸吧？所以不要。而且你也是个穷鬼吧？说实话一点榨取价值都没有。没兴趣没兴趣。”面对彩儿的追击，墨藏书直摇头。 “唔……你这个，混蛋老师！” 第四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恋爱喜剧（1） “要怎么……才能让墨老师接受我的挑战？” 若愚从除灵局回来后，好友东篱彩儿抓准了机会，立刻向某人的妹妹的她询问。 “这个呀，只要让哥哥觉得麻烦就好了。” 一般来说，肯定会询问缘由。但不愧是忠于欲望的若愚，在得到布丁甜点的供奉后，没有片刻迟疑就给出了确切的答复。 “但是，他就是因为觉得‘比试’麻烦，才拒绝呀。” “所以呀……只要让哥哥产生‘这样下去比比试还要麻烦’的念头不就好了。” 一不注意间，布丁已经吃完了。若愚舔了舔嘴唇，露出享受的表情。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彩儿咬着小尾指说着，然后注意到——好友若愚稍微有些困惑，但又非常想继续吃布丁流口水的样子。 “怎么办呢？” 不愧是表里如一的甜食党。 彩儿轻笑着将剩下的五个布丁（超市打折6盒装）全部塞过去后，立刻得到了好友诸葛若愚的答复。 “请展现女孩子的魅力。” —————————————————————————— 最近，我的学生有点怪。 虽然一直都觉得她很奇怪，但从下午开始、更准确来说是放学后，已经进入完全没法理解的领域。 一直莫名奇妙嚷嚷着比试、决斗什么，问及理由的时候又闪烁其词。 ……好麻烦啊。 以成为对方护法（奴隶）作为奖励品，怎么想都不会是正常女生脑能想出的提案。 那个家伙超讨厌我的，所以绝不是因为我的帅气。这么说，肯定是在图谋什么事情。 男生的话，比起增加战斗力，肯定会希望发生这些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虽然有点麻烦，但我也是健全的18岁。最近偶尔也会觉得……是不是该从纸巾上毕业了。 说实话，长得勉勉强强还行。虽然比不上世界第一的妹妹若愚，但姑且能排进世界前五百的样子。……好吧，我承认。东篱彩儿，不止是世界五百强。 不过……性格太差，负分；没办法赚钱让我成为家里蹲，负分。 但是，要是做一天的护法（奴隶）的话，勉勉强强好像可以答应……我又不是笨蛋！ ——肯定是拒绝啦！ 话说……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无论如何都要拒绝到底。 要说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有若愚了。 ——————————————————————————— 第二天一大早，准备到厨房拿啤酒解困的墨藏书吓了一跳。 东篱彩儿正笑盈盈地站在客厅里，二年级生汪恬薇则是站在一边苦笑。 ——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在练习么？ 彩儿的作息一向是学生公寓里最有规律的。深夜一点睡觉，凌晨五点起床修炼。然后，会一直修炼差不多七点。接着是洗澡，然后是叫若愚起床。再接着，就是担心迟到而跑路上学。 不过，因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墨藏书也没多想。他穿过客厅径直走到厨房，可在拉开冰箱大门时，却被彩儿堵住。 “喂！” “老师难道忘记最近要和我们一起上学吗？” “啊，护卫的事。” 墨藏书听完后眉毛直皱，看来是完全忘记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更要喝酒了。” “一大早就醉醺醺的话，很容易出状况的吧？” “不要担心，醉酒后我更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番鬼话，但彩儿今天却没有吐槽。 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比起这个，我给老师准备了便当。” “便当？” “嗯，早餐也是……已经准备好了。是老师最爱吃的炸鸡排和肉饼。” “……”墨藏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为了确认什么般，摸了摸彩儿的额头。 “没有发烧啊……难道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彩儿刘海遮挡下的额头，很明显青筋暴起。但是，还是一脸微笑。 “真讨厌啊，墨老师一大早就开这种玩笑。” 墨藏书立刻就感到汗毛直立，浑身打颤。 然而—— 这只是开始。 第一节课。 今天墨藏书是全课。从白天开始，一直要授课到黄昏。本来的话，他肯定会翘掉第一堂课。但因为要和彩儿两人一起出门，所以连逃跑都做不到。 这是一节关于道教体系阴阳五行的基础课程。正好是墨藏书很懂，但又因为太简单、没办法讲清楚的类型。往常的话，每当他有什么地方没讲清楚，彩儿都会立刻站起来，要求他重讲。 因为墨藏书是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格，所以基本上彩儿都会大发雷霆。好几次因为生气都差点动手了，这个优等生就是这么直率严谨的性格。 可是今天—— “嗯，这部分……太长了，跳过。大家待会自己看书去……额，啥？五行和八卦内在关系，我鬼知道。呃……” 说这些话的时候，墨藏书接连看了彩儿好几次。但是对方却一直都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鼓励和感动。那副表情，就好像是在说“啊我的弟弟真是可爱极了”。 完全没办法当做看不见。 “那个东篱？”墨藏书叹息着放下讲义：“没意见吗？” “啊？没有哟，墨老师讲得很好，比第一次好多了。虽然比起其他老师还有些差距，但是没关系的，请加油。” “你……要不要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不用哟，我比什么时候都要健康。比起这个，老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需要休息一下吗？” 到了这个份上，学生们已经完全爆炸了。 “那个样子……完全是恋爱吧？” “那个人真的是东篱同学吗？” “昨晚还一起回家？” “不是吧！！” 这堂课在学生们的震惊下很快就结束了。 但课堂上发生的事情，通过网络立刻就传遍全校。信息时代的双面性在于，不管好的坏的，只要轻轻一动手指，就能以夸张的速度传递给所有人。 ——就连学校的论坛，也悄悄出现了相当微妙的帖子。 “震惊！一年级高材生和老师一起回家，真相竟然是……” “东篱末日！高岭之花东篱彩儿被攻陷，对方竟然是……” “女学生和高中老师不可告人的那些事……” 当然，从来不上校园论坛，也不关心学生们动向的墨藏书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在第二堂课上到一半，他就接到学院长贺兰云的传话。 “墨老师，请到校长室走一趟。” 第四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恋爱喜剧（2） “墨老师，我也知道你这个年纪的男生，对这些事情是比较感兴趣的。” “哈？”因为校长的传唤得到正大光明逃课机会的墨藏书，一进来就听到这句相当莫名其妙的话。 “但是，这种事果然需要慎重。” 另一边，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其实完全没恋爱经验的学院长贺兰云看上去有些拘谨。实际上，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 “嗯，果然需要慎重才行。”贺兰云院长自言自语着。 在这个除灵师严重缺乏人才的时代，会来学校当教师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教授导师和前线退下来的除灵师。年轻人导师本来就不多，像墨藏书这个年纪，更是第一例。 “什么？”另一边，墨藏书还是没有理解目前的状况。 “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是觉得，年轻人应当以事业为重。特别是东篱同学，在学业上她可是有着很大的压力。在这种时机下，把重心放到别的地方上，是不是不太妙？” “为什么忽然提到东篱那个家伙？” “我听说……墨老师和东篱同学谈恋爱了。啊啊，并没有指责的意思。看到那样坚强的东篱同学，我觉得会喜欢上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们毕竟是师生，说实话实在有些……我们蜀山院虽然没有规定不能谈恋爱，但道德这方面还是和普通学校一样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和谁谈恋爱了？” 被说到这个份上，墨藏书总算是明白学院长在说些什么了。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先不说这边的感受，另一边东篱彩儿应该是超讨厌自己才对。 话说，身为学生的那个家伙，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吧？而且……今早开始就怪怪的，她整个人就好像撞邪一样。 “诶？没有和东篱同学谈恋爱吗？”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可是……这件事都传遍学校了。” 学院长贺兰云将最新的苹果产品的屏幕递到墨藏书面前。 “你看，校内的论坛满是相关的帖子。” 墨藏书翻了几下，脸立刻就黑了下来。里面的帖子基本都是瞎猜胡编，没几个有真凭实据。但无一例外，全都是以墨藏书偷窥东篱彩儿洗澡拍照胁迫作为开局。 “我就直白点说吧，墨老师。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终究影响不好。如果东篱同学的成绩退步了，我希望作为老师的你能负起责任来。” 其结果—— 大概、可能、约莫、估计不得不……炒鱿鱼。贺兰云用模拟两可的语气说着。 “东篱啊啊啊啊……” 中午，午餐时间。 蜀山院的饭堂，是出了名的经济实惠又好吃。是纯天然农作物的同时，在现代除灵术的熏陶下，这些食材还有美容提神等等各种神奇的功效。 所以，基本上学生们都会在这里就餐。为了满足学生的座位需求，学校还特意扩建了数次。除去最高峰时期，基本已经解决了餐位问题。 这个时间点还在教室的，只有正在节食期的女生们。 墨藏书赶到的时候，班上包括彩儿在内总共只有三个女生。和准备好便当并摊开放在桌面上的彩儿不同，那两个女生正在叽叽喳喳地聊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减肥秘法。 “啊，小墨墨。怎么了，这个时间点还在教室。”说话的是两个节食的女生之一，她叫紫九月。说实话她是墨藏书完全没办法应付的类型，不管强调多少次，还总是“小墨墨”“小墨墨”地叫着。 “别再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叫我。”墨藏书瞪了她一眼，然后走向满脸微笑的彩儿。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担心老师找不到我，所以给你发短信留言说在教室等你啊。”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手机……算了，这些都不是关键。我问你，你到底在干嘛？” “如你所见，这是为老师准备好的便当。”彩儿微笑着将桌面上的便当推向墨藏书。 抱着免费吃喝不能浪费的理念，墨藏书先是收下了便当。但很快地，他又用怀疑的目光瞄着彩儿：“你有什么目的？” “真是讨厌啊，墨老师。只是为了准备便当而已。” 一听到彩儿这么说，两个节食女生立刻两眼放光。 “哇啊！好肉麻！” “这是什么，小墨墨和小彩儿的恋爱喜剧吗？” “关于这个，紫同学、林同学，我想和老师独处一下。”彩儿说着，便向两人所在的方向投去不容拒绝的视线。 “明白！” “是的，东篱长官！” 节食二人组像见到将军的士兵一样敬礼，然后嬉闹着就跑出了教室。留下墨藏书和彩儿两个人。 一个人在讲座上胡吃乱喝，另一个，则是微笑地瞩目着。 怎么可能对这种视线视而不见，墨藏书叹息着放下饭盒：“我说你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奇怪啊。” 再怎么说，眼神都不会说谎。但至今为止满是厌恶情绪的彩儿，怎么可能对自己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这种180度转变的态度，不可能一下子就形成的。再说，两人之间根本就没发生什么诱导这种转变的因素。 难道说—— 墨藏书瞬间开启了强灵视。在这个状态下，他虽然没看出什么奇怪的，但还是感受到彩儿气息的不协调。 “要在进一步么？” 虽然很麻烦，但现在可不是那种嫌弃的时候。墨藏书开始诵念看破虚幻的咒文，很快的……更多隐藏起来的情报被他读取到。 “这个是……”他瞪大眼睛，快速地走到彩儿桌前：“你被下咒了？” 因为并不擅长这一类，所以墨藏书也说不出所以然。但看彩儿今天的样子，应该是一个和他有关的咒。 “你自己有没有印象？昨天你回宿舍后还有外出吗？你遇到了谁？” 墨藏书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但彩儿只是摇了摇头。 “准确来说，是蛊。而下蛊的人，是我自己。” “哈？你在说什么……阿不，你到底在干什么？对自己下咒？疯了吗？”听到这话，墨藏书挑了挑眉毛。 说实话，他完全不能理解彩儿在做什么。 下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管是施术者还是被施术者。一旦弄不好容易反噬不说，就算有对应的解法，也容易留下隐患。 像彩儿这样自己对自己下蛊，只能说是疯子。 “没办法的事。”这么说着的彩儿，还是满脸微笑：“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墨老师决一胜负，如果不答应的话，我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这并不是若愚的意见，完全是彩儿自己的决定。她知道自己的脾气，也明白自己作为女人除了外表外完全没有吸引力。要喜欢上墨藏书、起码上让大家觉得她喜欢墨藏书的程度，不对自己下蛊是不行的。 东篱彩儿，便是抱着这种觉悟。 “你觉得这种对我有用？”墨藏书不气反笑：“如果以为外界的施压对我有用，那你就大错得错了。” 然而彩儿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有没有用，总要试过才知道。” 第四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恋爱喜剧（3） 虽然中午很神气的说了句“咱们走着瞧”，但实际不到2小时，墨藏书就缴械投降了。 下午本来就是墨藏书的神智衰落期，总是从夜里通宵到大白天的他如果不在这个时间点睡觉，各方面就会变得相当孩子气。 比上午更没有干劲，授课也更加敷衍了事。想抽烟、要喝酒，嚷嚷着肚子饿，其实只是想要逃跑去睡觉。虽然已经成年，但墨藏书毕竟是小孩子模样。面容憔悴又顶着黑眼圈的话，谁也没办法指责过多。 ——除了东篱彩儿。 在学习和修行上一丝不苟的她、深知墨藏书恶劣品性的她，自然不会允许墨藏书敷衍了事。 但是，那是一般情况下的彩儿。现在的彩儿，完全是溺爱孩子的妈妈模式。 “老师，累了吗？不如趴在我的桌子上睡一觉吧？” “老师，喝酒对身体不太好。我给你去买奶茶。” “鱼蛋和香肠也买了。……啊，在教室里吃果然不太好，我帮您把凳子搬到外面了。” “抽烟？抽烟不太好吧，特别是对肺部。我找个时间给你定制一款儿童向的电子烟吧。” 一直重复着像是这样的话，班上的同学差不多已经忍耐到极限。——就算是若愚，似乎也没办法忍受。 于是乎，在上课中途就把哥哥兼导师的墨藏书叫出门。 “藏书，你对彩儿做了什么？” “啊？我什么都没做啊。倒不如说我也是受害者。” “真的吗？” 怀疑、审视的目光从妹妹那边头来，墨藏书立刻就解释道：“真的！那个家伙对自己下了咒！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咒，但她完全是自作自受。” 接着，墨藏书就将中午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然后，是妹妹若愚更加怀疑的视线。 “就是说——彩儿为了和藏书一决胜负，特意对自己施加‘喜欢上藏书’的蛊……对吧？” “就是这样，不愧是我的——” “撒……” “哈？” “撒谎也有个限度，笨蛋藏书！”妹妹若愚难得对墨藏书大吼大叫：“虽说若愚是笨蛋。但是啊，就算是这样的若愚也知道的呀，彩儿讨厌藏书。明明这么讨厌，又怎么会突然想让自己喜欢上藏书呢？而且彩儿不可能赢得吧？决斗什么的，不就像为了成为藏书重要的人一样的爱的宣告吗？……若愚也一直在想办法让彩儿和藏书和好相处，也一直在努力。虽然现在这样也很好，但是……这不是若愚想要的样子。笨蛋藏书，我讨厌你！” 说完，妹妹若愚就好像落泪般跑开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兄长。如果不知道的话，大概以为他们在演什么恋爱喜剧吧。但是……完全不是那样。 然后，花了不到一分钟将厉害关系和麻烦程度做出判断后，墨藏书回到教室里。 他看着对着自己微笑的彩儿厉色道：“我接受你的挑战。但是，你必须立刻解除若愚的误会。” 其他的人，不管是学生、老师还是学院长他都无所谓，但若愚误会自己的话，那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了。 “当然可以。”彩儿依旧是如沐春风的微笑：“然后，关于比试的时间，能交给我来决定吗？” “这种事情超无所谓吧，反正我不准备输。倒是你东篱，惹火了我的下场，我会在演练场上让你好好感受感受。” “是吗？但是我也……没打算再输给老师了。” 两人对视的空间，火花四溅。 ———————————————————————————— 那之后，彩儿找了个角落就解除了身上的蛊。然后，在学校的小卖部附近找到了正在吃草莓圣代的墨若愚。 “谢谢你，若愚。” “嘻嘻嘻嘻。”若愚眉开眼笑地眨了眨眼。 看着这样的她，彩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约定好了……报酬是一个星期的甜点。” “太爱你了，彩儿。” “是我这边才是。”彩儿苦笑着，对好友投以最真挚的目光。虽然接下来生活会拘谨很长一段时间，但为了弟弟君陌，这些都是值得的。 “若愚……” “嗯？” 为什么要和墨藏书比试，又为什么要定下那么过分的要求——这些，若愚都没有询问。 即使问了，彩儿也没法正面回答，要么撒谎要么回避。并不是不相信这位友人，只是她一旦知晓了——如果不告发，必然会被当做同伙。 若愚大概是意识到彩儿不愿意说，所以至今都没有来询问。彩儿比谁都要清楚，这是这位友人的温柔。她虽然平时总是一副傻乎乎呆萌呆萌的样子，但心里其实比谁都要透彻。所谓“若愚”，不就是“大智若愚”的简称吗？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必须问清楚。 “若愚……若愚你就不怕我赢了墨老师，然后让他做很过分的事情吗？” “赢不了的吧？……虽然若愚也很希望哥哥能输一场，但现在的彩儿完全没办法赢哥哥。而且……如果彩儿是那种过分的人的话，才不会为了弟弟一直努力到现在。就像哥哥一样，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还是一个好哥哥。君陌一定也是的，他一定也，为有彩儿这样的姐姐感到自豪。” “那种事情……”彩儿面色苍白。 那种事情……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的话，如果自己真的决定葬送雪妖的话，君陌一定会讨厌自己的吧。 但是，不管如何都要赢。 因为—— 彩儿回想起那天下午的事情。 “想要祓除雪妖，有两个关键点。其一是祭品和祭主，这点完全不需要烦恼呢。而另外一点，就是舞台。” “舞台？” “就是祭坛啦。不过遗憾的是，这附近满足的只有郊外那个呢。”男人眯着眼睛说道。 说起郊外的祭坛，当地人绝对不可能会陌生。更别说，君陌和彩儿就是数个月前那起事件的受害者。 “是‘东至妖乱’的……那个？” “是的。以前的话还比较简单，现在要进去那里就麻烦了。贺兰云那个家伙布置了大量的守护兽和强力的结界，另外还有某只大妖怪潜伏在那一带。说实话，就算三十六天级别的人都没办法正面突破。” “那样的话……” 彩儿面色苍白。三十六天都做不到的话，只是学生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到？ “呀，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守护那里的大妖怪忽然离开了。我听到消息说它会离开很长一段事件，呀真是太巧了。剩下就是结界和守护兽的问题呢。即便这是这些，但毕竟是那位贺兰云的手笔呢。三十六天的人一样没办法突破的。可是啊……最近，某个新人导师似乎获得了贺兰云的特别许可。他的话，就可以自由进出祭坛一带。” 男人一字一句道：“如果能得到这个人的协助的话，你将会事倍功半。” “那个人难道是……” 说起蜀山院的新人导师，就彩儿所知，这段时期就只有一个。 “没错……就是那个——难~道~是~哟。那个人就是东篱同学的导师，墨藏书。” 第四十九章 童话的后续（1） 在某本小说里，有这样的一个童话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从小就体弱多病、只能呆在家里不能外出的城镇女孩。在某年的冬天，掌控冰雪的妖怪来到她的身边。 “你快要死了，”妖怪这么说着：“我可以让你活下去，健康的活下去。愿意，成为我的寄主吗？” 面对这样的好事，女孩是不可能拒绝的。所以，她让妖怪依附到自己的身体里，让妖怪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在融合之后，小女孩果然如妖怪说的那样康复过来。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健康，面容也如同漂亮的姐姐那般美丽动人。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美好，如果——女孩能够再坚强一些。 和女孩相比，妖怪太过强大了。强大到哪怕它只是呆在女孩的身体里，就会夺走女孩的生命。所以为了保护女孩，妖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自己的全部力量发泄到外界。 其结果——不仅改变了天候，而且还引发了气节的变化。哪怕到了春天，城镇却还隔三差五下着大雪。 城镇的人们都说有雪妖作祟，要消灭祸害城镇的妖怪。他们汇集了城镇的巫师，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知道这件事的姐姐，让女孩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特别是不要和巫师们接触。 其实姐姐也是巫师的一员，为了保护妹妹，她欺骗了其他巫师们。同时，姐姐也欺骗了妹妹，微笑着说这一切和女孩没有关系。 但是，女孩是知道的。雪妖告诉了她一切的真相，其中就包括了……姐姐也不知道的真相。 不管再怎么喜欢女孩、不管再怎么发泄自己的力量，雪妖还是太强大了。即便它只是呆在女孩身体里，它也在侵蚀着女孩的生命。 “再过不久，你可能就会死去。” 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的死亡。那之后，雪妖会成为新的女孩。 那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姐姐该怎么办？ 明明已经让自己多活了好几个月，但自己却这么的不满足。 ——真是好贪心啊，人类。 一直很害怕、很惶恐。在差不多要崩溃的那个时候，雪妖忽然对女孩说：“请想办法杀了我。那样，你就可以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女孩沉默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不害怕了。 ——真是好贪心啊，人类。 接着，女孩拒绝了雪妖的建议。……接下来，就应该告诉姐姐了。告诉姐姐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归宿，让姐姐不要怨恨雪妖、让姐姐要幸福坚强的活下去。 可是……女孩做不到。她没办法发自心底微笑地和姐姐说再见，没办法发自心底微笑地告诉姐姐要幸福。 如果——女孩能够再坚强一些。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女孩遇上了巫师大人。 个子矮矮，不高不大。明明比自己年长，却比谁都要任性。比起帅气更应该说是可爱，头发和衣服总是乱糟糟的。喜欢抽烟喝酒，偶尔会很暴力。比起女孩，对吃和玩的更感兴趣，还把女孩当做便利的取款机。 真是超过分啊，巫师大人。女孩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差劲的人，真是一点优点都没有。 但是巫师大人很自由，他能做所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巫师大人也很坚强，即便被姐姐和其他人那样指责着，他还是微笑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每一次姐姐回家看女孩时，女孩总是会询问巫师大人的事情。即便这样还不满足，女孩还去巫师们的集会里偷听其他巫师对巫师大人的评价。最后，甚至还跑到巫师们的大本营，就是为了能遇上巫师大人。 这真是太危险了，女孩这么对自己说。所以不能告诉姐姐，因为她一定会很担心的。可是……这真是太自由了。女孩享受着这样的时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明的保佑，女孩经常能遇上巫师大人。这绝不是……因为自己问清了巫师大人的作息和习惯。 那样的时光，真是太幸福了。更别说，巫师大人还约女孩出去玩。 一定要准备好才行，女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一定要、无论如何都得……从巫师大人那里学会坚强。 在那之后，自己……我，一定能微笑着和姐姐告别。 ——如果那一天，我能变得坚强的话。 ——————————————————————————————— 第二天中午，是让人觉得不出门游玩就会吃大亏的晴朗天气。 就好像连日的小雪全都被赶到世界的另一角，晴空万里，微风徐徐。 “果然好可惜好可惜。这个天气，去郊外踏青多好，或者去河道边的商业中心凑凑热闹。那里的商城刚进了一批超级好玩的电玩游戏。” “……” “我明明漂亮又不缺钱，为什么就不愿意走走呢？” “……” “还有超好吃的丸子和可乐饼，新开的甜品店也很受欢迎。听说杂货店的张叔最近进了一批很高档的德国啤酒……” 絮絮叨叨、喋喋不休，要是放到500年前，墨藏书肯定一棍子敲死对方。当然这是玩笑话。 墨藏书既不是某某猴子转世，对方也不是烦人的光头佬。 而且，其实也并不觉得烦人。对方声音虽然偏向中性，但意外地有种温和的感觉。另外和40岁粗糙的大叔不同，这个人是可爱的妙龄少女。 身穿着如同cos般的奇怪女式白色拘束服，穿着粉色的洛丽塔鞋。银白色的头发扎成长长的马尾，脸上是自然的淡妆，嘴唇是诱人的紫色。 和认认真真打扮的君陌相比，完全是日常装扮的墨藏书就显得很不协调。但他们两个都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类型，所以双方都无视了这点。 “话说……真要认真打扮的话，最起码把衣服换掉啊。” “不行！因为这是我的标识！” “哪方面的？” “呃……比如说，被爱情束缚的楚楚可怜的少女。” “我看是沉迷于cos的无可救药痴女。” “墨老师……又欺负人。” “哪有，我才没有。话说，”墨藏书盯着君陌：“不管是游戏可乐饼还是德国啤酒，确实都是我喜欢的。” “那么，”君陌两眼一亮：“我们就去商业街那边——” “可是，总感觉你好像对我很了解啊。” “没没没，没有的事。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啊，我昨天才被一个学生算计了。啊啊，完全陷入她的圈套。虽然本大爷最终肯定会胜利的，但果然还是很不爽。” “我、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那么做的原因。” “怎么，这件事你也知道？” “因为学校论坛已经传满了，关于墨老师和姐……东篱学姐的事情。” “也是。”君陌是也是蜀山院的学生，这种事情知道确实不算奇怪。 果然是自己变的疑神疑鬼了，墨藏书叹了口气。 “那么……” “我还是那句，谁出钱谁是大爷。” 听到这句话，君陌立刻喜笑颜开。 “那，我们就去电玩吧！” 第五十章 童话的后续（2） 两人就餐的地方，是商业街的入口一家名为“如家”的女仆餐厅。 虽说是君陌选择的店铺，但她本人似乎也是第一次来。顺带一提，虽然已经来这里生活快两周，但这却是墨藏书第一次逛商业街。毕竟他是原家里蹲，购物订餐之类的、基本都是选择网购。 两人选择了靠窗的二人位坐下。店里的客人意外的少，大概是因为现在是上班期。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店里走来走去穿着女仆装的妙龄少女们，墨藏书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墨老师感兴趣吗？” “啊，有朝一日一定要试试。” “自己穿？”君陌歪着头问道。 “怎么可能！”墨藏书没好气地敲了她一下：“我又不是异装癖的变态。我是说，雇佣一个女仆试试。” “真是可惜，老师明明长得挺可爱的。” “喂！” “如、如果只是衣服的话……”君陌脸色发红：“我也可以试试。” “只是衣服的话，那仅仅是cosy吧？”墨藏书摇了摇头，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说：“这些人明明穿着女仆服，却一点都不懂得女仆的真意。听着啊——所谓女仆，就是全身心侍奉主人之人。对主人言听计从，不管是什么样过分的要求，都会千方百计完成主人的所有心愿。不管是心灵外貌还是才能，女仆都要君临于常人的顶点……” “要求太高了，老师。”就在墨藏书络绎不绝地讲述他那一套奇怪的论调时，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桌子的一侧响起。 墨藏书转过去，注意到对方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汪恬薇？” 是蜀山院的二年级生，也是蓝天学生公寓的现住的三个学生之一。 “中午好，墨老师。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姐。”身穿女仆服的汪恬薇像墨藏书两人行了个礼，露出职业性的微笑：“真是叫人意外，墨老师竟然会到家庭餐厅进餐。” “因为有人请客啊。”墨藏书瞥了眼君陌，然后惊奇的眼光上下扫射着汪恬薇。后者也毫不介意，依旧满脸职业式的微笑。 “挺合适啊，和你的身材很搭。” “谢谢。” 事先店长和经理早就给服务员们做好了思想准备。毕竟在国内这样的店还比较少，带着有色眼光专门过来的客人不在少数。多亏于此这里的时新比一般家庭餐厅高不少，这也是女孩子们愿意来这里打工的原因。 “话说你下午不用上课吗？为什么在这里？” “二年级基本都是选修课，只要修够学分就好。我今天没有课，所以就趁这个机会来这里上班。” “打工啊。” “是的，因为薪资不错，这是我的固定工作之一。” 会居住在那种破旧公寓的，基本都是些生活比较拘谨的学生。但根据墨藏书的了解，汪恬薇并不像彩儿那样负债累累。而且她和彩儿一样，是有实力获得高额奖学金的优秀人才。 应该有不少存款才对，但本人却还是打工狂魔的状态。基本上每天都会早出晚归，据闻是在各种地方打工上班。不过，墨藏书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 “明明是除灵师？”墨藏书饶有兴趣地问道。 汪恬薇的实力他并没有正式确认过，但她绝对有学生阶层的顶尖水准。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 什么样的修行墨藏书并没有问，他并不是喜欢过分深入他人生活的性格。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太过在意的话，就只是无聊的八卦而已。 “话说回来，墨老师不打算介绍一下吗，这位可爱的小姐。感觉有些面熟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汪恬薇将视线转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君陌。 “啊，我都差点忘记了。这个家伙叫君陌，是我……”墨藏书正要介绍君陌时，“哐当！”一声响，君陌低着头站了起来。 “那个、墨老师，”声音急促而沙哑，额前的刘海遮住了表情：“我、我想去上厕所！”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往厕所那边走去。 留下面面相觑，有些没理解状况的两人。过了一会，汪恬薇才扶起地上的椅子，苦笑道。 “真是有些风风火火的女孩子。” “平时没这样的，难道是被你吓到了？”墨藏书皱着眉头思索着。 “我应该没这么恐怖才对。不过……刚刚老师说这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君陌。怎么了？” “君陌啊……这个名字不常见。”汪恬薇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虽然也认识一个叫君陌的人，但他是男孩子。而且头发和眼睛都和这个孩子不大相同……大概是错觉吧。” “这种事情无所谓吧。”墨藏书拍了拍桌子：“我肚子饿了，点菜点菜。” 汪恬薇听罢，微笑地将菜单递过去。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墨藏书连指了几个以肉类为主的主食，粗略一看完全是好几个成年人的分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汪恬薇倒也不觉得奇怪，她早就知道墨藏书是大胃王。 “那个孩子呢？是等她回来了再点还是……” “她啊，点个草莓圣代就好了。” “诶？……墨老师，如果是约会对象的话，这样捣乱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捣乱，这个家伙就喜欢吃冰块。……真的！话说，我们不是在约会。” “那是什么呢？”汪恬薇笑盈盈道：“我刚远远就看着老师你们两个，那孩子完全是一副恋爱的样子。” “啊，或许吧。” 这种事情永远都是，越说就会越麻烦。所以墨藏书只是耸耸肩，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汪恬薇将写好的菜单拿到前台后，很快就回到墨藏书这里。因为没什么客人，所以汪恬薇并没有马上走开。 “说起来，”汪恬薇看了眼窗外：“老师和彩儿的事情……” “啊？可别以为是我在欺负她。这一次完全是她搞的鬼，我只是接架而已。” “嗯，详细我也有听若愚说过。只是，”汪恬薇叹了口气，：“我也不明白彩儿为什么忽然那么倔强。因为……” “目前赢不了我对吧？” “实话有时候可是很伤人的，老师。那孩子虽然平时就很倔强，但却不应该是这种莽撞的方式。大概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吧，所以……” 墨藏书耸耸肩，他拨动着杯里的茶叶：“话先放在前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当然，”汪恬薇点了点头：“我想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怎么，你觉得她有胜算？” “也不是这么认为，但墨老师的术式并不完美吧？” 倒不如说马力不足这点，破绽超明显。可是，就算知道弱点在哪，也不意味着彩儿就能抓住机会。 “……”听到这话，墨藏书只是很讽刺般地摇着头。他没有解释，也懒得解释。 而汪恬薇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店长已经瞪我一段时间了，我也不能偷懒了。” 第五十一章 童话的后续（3） “应该没被发现吧。” 坐在马桶上，君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关系的。和之前的自己相比，现在的我完全就是两个人。” “但愿汪姐姐不要注意到。” 说实话，君陌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对方。虽然知道汪恬薇是打工狂魔，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巧。话说，来这种女仆家庭餐厅打工会不会太拼了？ 和彩儿同住学生公寓的汪恬薇，自然也认识君陌。 在君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两人见过不少次。可在被妖怪附身后，汪恬薇每次想要见君陌时，彩儿都用各种借口推脱。 彩儿不希望君陌和任何除灵师接触，那自然就包括了汪恬薇。就和对若愚的态度一样，彩儿虽然不觉得这位学姐会出卖自己，但她并不想拉对方下水。 而君陌这边，虽然姐姐从来没提过这些事，但细心的他还是察觉到了。 ——姐姐的温柔和倔强。 不过既然是姐姐的选择，那自己只要默默忍受就好了，自己没有选择的资格。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君陌知道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所以虽然觉得很寂寞，但他还是咬着牙接受了。 只是，和墨藏书见面的事、和墨藏书接触的事、和墨藏书约会的事——这些，他都隐瞒着彩儿。 姐姐知道后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因为墨老师不仅仅是除灵师，而且和姐姐的关系很差。这么想后，就更不能说出来了。 但笑容和兴奋的心情没法骗人，所以君陌谎称自己认识的只是同年龄的普通少年。 彩儿并没有怀疑。 虽然偷偷跑到蜀山院的举动有些冒失，但君陌每次都选择上课的时间点。座位不在窗边的姐姐，是绝对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大概。 仔细一想，世间从来就没有百分百的事情。不管是自己和姐姐的事情，还是自己和墨藏书的事情。 说不定自己的身份会暴露，说不定其实已经暴露了。 总是去担心这些事，那就没完没了了。 “这种事超级无所谓吧。”如果是墨藏书的话，一定会这么说。 一想到这，君莫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自己没有的自由，也是自己希望的自由。 当然了，现在去想这些还有些遥远。但是……至少现在，东篱君陌想以陶君陌这个女孩子的身份，将约会快乐地进行下去。 “好了，接下来就是……” 就在君陌拍了拍脸，准备回到餐厅时——猛地心里一颤。他惊恐地看着天空，那银白的瞳孔仿佛穿透了重重阻碍，看到那大气中灵的波动。 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红色炎热的灵气，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灵的球体。 好热！ 巨量的灵气汇聚在一起，就连物质世界都被其影响。地上的行人虽然看不见那个巨大的火球，但也感受到气温的突变。 火球一边继续吸收着灵气，一边却开始发出看不见的红光，同时向下喷洒着红色闪耀的粉末。那些粉末并没有实体，所以很轻松地就穿过了建筑物。粉末落到君陌的身上，便如同融化的积雪般消失不见。 “好热好热！”如同身体被点燃般，君陌忽然觉得燥热无比。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上。 好热……好痛…… 阵阵钻心的刺痛从心口的位置传遍全身，要不是最近已经领会过好几次，这会大概已经昏迷过去。 “可是……为什么……” 至今为止都是在相当遥远的地方，什么时候已经到这里了？这些粉末是什么？之前完全没有见到过…… ——而且，之前的强度完全没办法和现在相提并论。 君陌并不清楚这个巨大的火球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按照姐姐彩儿的说法，这是官方为了抓捕雪妖设下的结界。雪妖其实就是自己，所以……这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东西。 每次它一出现，自己就会浑身发热，并且还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以前咬咬牙勉强还能坚持过去，但这一次——就连思考的犹豫都没有。 要逃，要逃离这里。 君陌能感受到，只要离开粉末的区域，自己就能好受很多。 但是……现在别说逃跑了，他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好痛、好热、好痛、好热。 （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某个声音，忽然在君陌耳边响起。仿佛不是人类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冰冷，但又给人一种复杂的温柔感。是雪妖，是隐藏在君陌身体里，和他成为共生体的大妖怪。 （在这样下去，不行。） （不可以在这样下去。） 雪妖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回响，但君陌现在却没有精力去回应它。 （所以……） 察觉到对方要做什么的君陌想要阻止，可充斥着全身的刺痛和燥热拒绝了这个方案。 “不……不行……不可以……” 雪妖没有理会君陌，比起主人不愿意暴露的意愿，让他活下去这点更加重要。 巨大的冰的灵气开始在君陌身边环绕，这是人类几乎无法达到的夸张的量。能和炎热的太阳对抗的，也只有绝对的冰。 在冷气的缓冲下，君陌身上的燥热和疼痛开始减弱。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至少已经减弱到可以忍受的地步。跪坐在地上的他喘着粗气，那些冰冷的灵气则是开始慢慢消散到空中。 一般来说，这种程度的灵气很容易就会被除灵师察觉。但不知道是不是君陌身上束缚衣的效果，如果没有站在他身边，就连一丁点妖气都感受不到。 “那……那么……” 浑身通红的君陌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疼痛的减弱只是一时性的，如果继续呆在这里，肯定会像刚刚那样。不管怎么说，都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区域。 “可是墨老师……” 而且，也不能见墨藏书了。现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还残存着妖怪的气息。这个时候和他接触，很可能就会暴露自己是雪妖的事情。 但是难得的约会……君陌咬了咬牙，只能取消了吗？ “我，怎么了？”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君陌露出绝望的表情。他转过身，预想中的那个人正站在门口。 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仿佛猜出了君陌内心的疑问，墨藏书平静道：“刚刚……想着你怎么上这么久。往这边走的时候，就感受到那股妖气。一般除灵师可能会意识不到吧，但是我……对妖怪这些比较敏感。” 声音虽然平静，但神情却异常复杂。说实话，墨藏书真的完全没想到。至今为止一直在自己身边蹦来蹦去的这个女孩子，就是造成这一系列恶劣雪灾的元凶。 “原来是你啊，雪妖。我就说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君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解释的话、辩解的台词，一句都没有。深深的无力感和挫折感充斥君陌全身。 君陌看了眼打开的大门，墨藏书并没有将大门关上。 “我说你——当初说被妖怪袭击，难道就是指……唔！”就在墨藏书还想询问什么的时候，君陌却一把把他撞开。然后，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喂……”墨藏书喊了句，却得不到君陌的答复。他正想追上去，刚走一两步，却又停下来。 追上去之后……要干什么？ 作为友人，安慰这个被卷入灾厄的小鬼头？还是作为除灵师，祓除雪妖？ 就算是像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这一刻也迷茫了。一瞬间的犹豫，导致他错失了最佳的机会。 呆呆地走出厕所的墨藏书，遇上了满脸担忧的汪恬薇。 “墨老师，我刚看到那孩子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墨藏书摇了摇头，没有答复。他只是呆呆看着那个还在摇晃的大门，透过家庭餐厅的玻璃窗注视着窗外的街道。可是不管怎么看，都找不到君陌的身影。 那一天，君陌没有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他也没有出现在学校的庭院。 就好像消逝的雪花，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看来——某个童话故事的后续，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第五十二章 所以，东篱彩儿…… 墨藏书和君陌约会前一天的夜晚，蓝田学生公寓。 “请传授我，能战胜墨老师的术式。” 听到彩儿这句话，刚刚结束打工的汪恬薇思考了一会。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战胜墨老师，仅靠我们两个是不行的。待会，你和若愚一起到我的房间。” 彩儿是那种只要下定决心就会立刻处理的类型，所以汪恬薇洗完澡回到房间时，她们两个已经等候多时。 彩儿在会议用的小圆桌上低头写着什么，而若愚则是靠在床边睡懒觉。 注意到汪恬薇的彩儿在第一时间露出歉意的表情，似乎在为自己的打扰而感到抱歉。接着，她就伸手推了推一边的若愚。 若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早上……好？” 一副完全没有睡醒的样子，其余两人见状只能无奈地苦笑。 汪恬薇从一边的书柜里拿出一张蓝色的符咒。 “四方结界，急急如律令。” 一个淡蓝色的结界就将三人笼罩在内。这是用于隔绝声音和气息的结界，在现代术式体系里是很基础的一手。即便是汪恬薇和彩儿这两个苦手，多次练习后也能轻易施展。 “那么，正式开始吧。” ——这是，只属于女生们的秘密会议。 为了击败不可能战胜的恶霸老师，学生们自发组建的联盟。 ———————————————————————————————— 关于为什么一定要战胜墨藏书，彩儿其实思考了很久。这是各个方面的因素都考虑过后，得出的“很自私”的答案。 出发点是为了祓除君陌身体里的雪妖，彩儿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此准备着。 祭祀的妖怪、祭祀的仪式、祭祀的咒文和祭坛，这些都必须做好准备。在这之中，最难的一步是如何抵达郊外的祭坛。 原本按照彩儿的实力，是绝对没办法接近贺兰云重兵把手的祭坛。不仅仅是她，就连那个神秘人也自觉做不到。要突破人类之巅峰、号称这个时代最强之天的“北辰星”布下的防线，至少需要复数的三十六天才有可能。 但是墨藏书不一样。据神秘人所说，他拥有自由进出祭坛的通行证。也就是说只要得到墨藏书的协助，那么她就能自由进出郊区祭坛。 墨藏书这个人并不难懂，至少在现在的彩儿看来，他其实就只是个没有干劲的妹控。对妹妹和享乐之外的事情全都没什么兴趣，所以才会总是没有干劲。反过来，只要与妹妹若愚相关，他就会异常有行动力。 另外，虽然墨藏书有没干劲的一面，但也有知错就改的一面。 那次说错话后道歉的事情，还有开始决定到图书馆看书的事情，都让彩儿对他改观不少。这段时间的授课，虽然依旧经常惹彩儿生气，但他确实在一点一滴的改变。 并不是无可救药的人，也不是小说故事里纯粹的坏人，所以……彩儿才不想拖他下水。就像若愚和汪恬薇，彩儿至今为止都隐瞒自己的目的。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一旦知道后，她们绝对不会放任不管。说不定为了帮助彩儿和君陌，她们甚至会成为共犯。 那种事情，彩儿决不允许。 所以她要战胜墨藏书，然后以主人的身份强制他交出通行证，还有……夺走他的灵气。拥有这两种东西，就算是单独行动，彩儿也能自由进出禁地。 接着，就是祓除（杀死）雪妖，那样弟弟君陌就能康复过来。这些事彩儿连君陌都没有告知，只是让他注意天上的太阳，并咬紧牙关坚持一阵子。 这样——就算那个神秘人说的全都是谎言，就算举行仪式后会引起什么巨大的灾厄，会因此受惩罚的也只有彩儿。是自己选择的路，最后要背负的也只能是自己。 这就是东篱彩儿的觉悟。 其实彩儿也有考虑过将雪妖和君陌的事情告知学院长贺兰云并求得她的谅解，但神秘人似乎连这件事都考虑到了。 “那样做确实可以。按照那个人的性格，大概会取消这次的拔除仪式，然后想办法救出你弟弟。但是啊……很可惜，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做的话，估计还有些机会。现在的话，你弟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多不到一个星期，甚至更短，他的‘存在’就会完全被雪妖吞噬。” “这种事情……” “撒谎吗？我说呀，你有看过床头柜子里那个锁起来的小盒子里面的东西吗？……啊，对，因为是弟弟很珍贵的东西，所以你一定不会偷看。但是啊，我劝你还是现在看一下吧。趁着弟弟昏迷不醒的这个机会，做做坏姐姐也无妨。” 男人的话，就好像他已经偷看过一样。当彩儿这么问他的时候，他却毫不害臊地直点头。 “这不是当然的吗？看到别人藏起来的宝藏，因为好奇而偷看一点都不奇怪吧？” 除了说“人渣”之外，彩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最后，她还是打开了那个盒子。 那是一封信，一封早在半个月前、君陌就决定以后某个时间点交给姐姐的信。信的内容前半段是君陌自己幻想的童话故事，而后半段全都是和雪妖相关的事情。 包括雪妖告诉他春天下雪的真相，雪妖教导他使用灵气的方式，雪妖对神秘人的猜测，雪妖陪伴了寂寞的自己……等等数不清的事情。当然，里面最重要，也是神秘人想让彩儿察觉到的——是雪妖终将取代自己，成为新的“东篱君陌”的事情。 君陌让彩儿不要责怪雪妖，说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看到这里，彩儿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悲伤和痛恨。对不得不做出这种决定的弟弟而悲伤；而对没用的自己，对没有察觉弟弟心思的自己则是无比的痛恨。她忽的想起了半个多月前弟弟那次发作的表情。 并不悲伤、也不绝望。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是如同明悟了什么一般的神情。 ——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弟弟大概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 “即便没有祓除雪妖，你的弟弟也会死去。所以，就算你不打算祓除雪妖也没问题。当仪式进展到最后一步，你的弟弟估计就会主动牺牲自己，让雪妖获得身体的掌控权。那样的话，以雪妖的实力，勉勉强强能活下去吧。哈哈，超级感动的。这个舞台剧感动到我了，真是太棒了。” 男人在一边狂笑，而彩儿则是陷入迷茫。 只是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祓除雪妖。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被他利用。因为自己轻信对方的结果，不知何时早已经无路可走。 想让弟弟活下去的心愿，和弟弟希望雪妖活下去的心愿，无论如何都无法同时做到。 那么，自己要怎么办？ 是选择自己的愿望，还是选择弟弟君陌的愿望。不管是哪一边，彩儿都不得不葬送某人。要么送别君陌，要么祓除一直以来都在帮助弟弟的雪妖。 “我要……我到底……要怎么做？” 迷茫和惶恐，还有对东篱彩儿这个人的厌恶。 ——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在和墨藏书交谈后，彩儿决定做一个自私的人。 现在的她已经决定了：为了拯救弟弟，牺牲雪妖。即便会被弟弟讨厌，就算受到诅咒也无所谓。对打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所有人的彩儿而言，弟弟君陌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救赎。 所以，已经不能退后了。 所以，东篱彩儿只能一直向前。向着没有终点的终点，孤独行走着。 第五十三章 然后，东篱君陌开始—— 说实话，其实君陌全都知道的。 很多彩儿以为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其实都很清楚。就连不久前姐姐和神秘男子的谈话内容，他也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的君陌确实因为发热陷入昏迷，但是……他身体里的雪妖却没有这个限制。君陌苏醒过来后，雪妖便将事情告诉他。 他痛恨自己的没用，不仅一直在拖累姐姐，现在还让姐姐陷入两难中。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赶紧去死啊。那一瞬间，君陌甚至想要自杀。只要自己死了，一切就结束了。雪妖能获得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它便有办法脱离蜀山院。姐姐也不用在被自己束缚，她也能迈向下一步。 可是却被雪妖阻止了。 （已经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不坚持到最后？） （你不是……还有喜欢的人，和期待的约会吗？） 听到这样的话，君陌就将手里的刀片放下。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着想？明明我死了，你就能自由了。不用跟着我受苦，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为，君陌是我的主人。） “我们才不是那种关系。不是说了吗，多亏了你我才能活到现在。要说的话，我才应该感谢你。” （嗯。那么为了报答我，请君陌坚持活下去。） 完全无法理解，但是……因为这些话变得平静这点，无法否认。 妖怪和人们一样，也有喜欢和讨厌。就像彩儿为了君陌不求回报默默付出这么多，雪妖也同样。它一定是被君陌的什么所吸引，才会愿意以这种形式存在君陌的身体里。 然而—— 约会完全失败了。 在还没开始的时候，自己就暴露了雪妖的身份。回想起当时墨藏书复杂的眼神，君陌就感到揪心的痛。 “真是活该啊，东篱君陌。这些全都是你骗人的报应！骗了姐姐，骗了那个人，这就是你的报应。说什么寻求自己的幸福，说什么只要自己幸福姐姐就能幸福，其实不过是自私而已。你只是……想要从姐姐身边逃走而已。笨蛋、蠢才、人渣、废物！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完全没有幸福的必要。” 这种事情应该一早就知道、应该一开始就了解才对。 泪水脸颊滑落，变成了一粒粒晶莹透彻的冰珠。 君陌痛恨着总是沉迷幻想的自己，痛恨着总是逃避的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的软弱，才导致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东篱君陌这个人一开始就死在妖怪手里，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总而言之，东篱君陌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 （主人……） 感到到君陌心情的雪妖想要安慰他，但身为妖怪的她并不了解这种情感。她能阻止君陌物理上的自杀，但如果君陌在精神上抹杀了自己，就算是能够操控冰雪的雪妖又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到。 最糟糕的是，偏偏是这个时候，彩儿选择了闭关修炼。为了战胜墨藏书，就连最亲爱的弟弟都没时间接触——她已经努力到这一步。每天虽然有打电话练习，但全都被君陌完美隐藏过去。 好在，君陌还没完全放弃自己。 在封锁自己心灵的第四天，他忽然开始喃喃自语。 “要向那个人、要向墨老师道歉才行……” ———————————————————————————— 下午上课铃敲响的时候，墨藏书正在庭院的长椅上抽烟。 沐浴着懒洋洋的阳光，感受着庭院里渐渐明显得春天的气息，他就越发想睡觉。 最近几天都没有下雪，所以就算在这里待再久，也不会觉得冷。 果然……还是睡觉吧。 今天的他并没有偷懒。 周五的他本来是满课的。但蜀山院昨天公告说仅限今天，所有学生集体自习。对外的说法是导师们要开会商议接下来学校的课程方针。实际上，墨藏书很清楚这是在进行最后的祓除雪妖的准备。 最后的决胜地点选在蜀山院某个了无人烟的角落，在大结界的保护和掩护下，贺兰云才有信心将损失降到最低。现在，除灵局的专业人士和蜀山院的导师们正在那里布置临时的祭坛和结界。 基本上所有的导师都被安排相应的工作，而墨藏书的任务是两天后、也就是周日那天晚上，负责保护留校学生们的安危。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彩儿定下比试的那天，也正好是周日。 但不管怎么说，墨藏书今天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来学校。即使是护送彩儿和若愚，他现在也没必要呆在这里。 到底为什么呢……这几天没课也没有到处乱跑，老老实实在这庭院里也不知道在等谁。 真是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蠢货。闭眼思考这个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轻微的、胆怯的、小心翼翼的女孩子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假装睡着吧。这么想的他继续闭着眼，还故意发出轻微的打鼾声。 女孩子的气息越来越近，一直到他的身边。能感到对方正在伸出手，是打算摇醒自己么？ 这么想的墨藏书猛地睁开眼，预料中那张慌张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我还想着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怎么，明知道我们正在准备消灭你，竟然还敢跑到我们的大本营来。” 发现墨藏书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吓了一跳的君陌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这么自嘲地说着。 最后，苦笑着拨了拨自己的发尾，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感到羞愧，还是因为身体不适。 “不管如何，我觉得自己必须向墨老师道歉才行。” 然而墨藏书表现却很冷淡。 “这样啊。” 仿佛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神情毫无波澜。紧接着，他忽地站了起来，狠狠地往君陌头上敲了下。 “唔！” “这个是回礼，因为你在厕所推了我。” “我……” 摇了摇头，墨藏书完全没有打算听君陌解释。他伸了伸懒腰后就径直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君陌傻傻的站在原地。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抓住衣服。 “那个……真的非常抱歉。我知道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无论做什么都……” “那种事情，超级无所谓吧。” “诶？”君陌抬起头，注意到墨藏书不耐烦地表情。 “有什么好奇怪的。骗人与被骗，人类就一直重复着这些。我说啊，人会被骗，只要两种原因。一是傻，二是因为被骗了也无所谓。我肯定不是傻瓜，所以……就算你骗了我，对我真的有影响吗？” “可是……” “我说啊。你是不是雪妖，和我有关系吗？你自己不也说过了吧，我只把你当做便利的提款机。除此之外，你有别的身份，真的有所谓吗？” 平静地说着这些的墨藏书，没有撒谎。这一点也被君陌感应到，所以—— “什么……什么啊。一点都不在意……这是什么啊。但是……果然……墨老师果然是墨老师。我……这样的人……果然……”君陌啜泣着，流下一颗颗水晶般的冰珠。 “但是，”接着，她擦了擦眼泪。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边哭边笑的撒娇着：“对女孩子说这种话，真是太过分了。” “啊？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墨藏书耸了耸肩，也露出微笑。 “话说，还不赶紧跟上来，我肚子饿了。” “……好、好的！” 君陌连忙跑到墨藏书身边，注视着他的侧脸，不知怎么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前两天你没有来，我真是吃大亏了。今天要全部补上，你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嗯！”君陌重重地点着头。她看了看墨藏书，又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通向学院小卖部的花园小道，最后抬起头，看着周围开始迸发的春的生机。 然后，东篱君陌开始祈祷。祈祷，这一刻能够永恒。 第五十三章 最后，墨藏书打算—— “所以，到了周日那天晚上，无论如何我都会死吗？”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你有办法逃离这里的话，在雪妖完全将你吞噬前，还能苟且活一段时间。” “真的完全没办法了吗？” “按照我刚刚的检查，要将你们分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能将你们分开，也很难保证双方能够存活下来。就像是这个，”墨藏书拿着一块方形面包，“刷”一下将其撕成两半。 “就和这两半面包，你们都会变得不完整。这点不管是人是妖，都是相当致命的。” 说完就一口咬住其中一块，然后将另一块递给君陌。一直以来都强调自己只吃雪糕的君陌这次没有拒绝，她默默将面包咽下，银色的瞳孔闪烁着光芒。 “好吃……第一次发现，面包这么好吃。” “很普通吧，这种。不过毕竟是蜀山院的玩意，原料应该是不错的麦子。” 但也仅此而已。墨藏书继续吃着面包。 “话说，你相当淡定啊。不害怕吗？” “事到如今……”君陌苦笑道：“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吼吼，真是臭屁的小鬼。” “老师你害怕吗？” “当然。要是我，现在早就吓得躲在地下室里。想办法制造各种混乱，然后找机会逃离这里。” “哇啊，好坏。” “但是……这才是人类吧。”墨藏书指出了君陌不协调的地方。 “你会有这种感觉，很明显是被身体里的雪妖同化。按照你的说法，它是那种超不在意自己生死的类型吧？” “是的。话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自己成长了。”君陌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头。 “鬼话，不成长才是人类最原始的愿望。谁不想成为永远长不大的小鬼头，不用工作、每天只要玩耍、自由自在什么也不必操心。” “老师你也、你也是这样吗？” 一不小心，君陌就问出了触及墨藏书底线的话题。她看着脸色骤变的墨藏书，连忙低头道歉。 “不……没什么。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所以有些记不太清。……也不用特别在意啦，我之前不也一不小心问了很过分的事吗？” “那就……呃，两清？”君陌试探着问道，桌下她的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发尾。 “随便。”墨藏书耸耸肩：“话说，你的姐姐知道这些事情吗？” “我想……是知道的。” “然后呢？她的话，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吧？说起来……你这件衣服到底是哪里来的？这玩意可不得了啊。” 面对墨藏书一连串的问题，君陌只是苦笑着不知道如何作答。关于自己和雪妖的事，她虽然坦白了不少。但和姐姐彩儿相关的部分，特别是神秘男人的事情，她却避讳莫深。 当然，关于自己是男孩子的事情，犹豫再三她还是没说出口。 （ps：这里稍微讲两句。有书友反应关于君陌的称呼，一直都在“她”“他”两个来回变动着。这部分本人的考量是——因为现在墨藏书或者其他人的视角里君陌是女孩子，所以相应的部分都用“她”来表示。） “姐姐确实……在努力着。最近似乎到了关键时刻，所以都没能来医院看我。” “什么啊，这不舍本逐末了吗？在你人生最后时刻竟然还做出这种事，那个蠢货在想些什么？” 墨藏书为自己生气这点，君陌很高兴。但一想到那个对象是一直为自己考虑的彩儿，她的心情就很复杂。 “我想……姐姐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这种事情超级无所谓吧，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她怎么想，而是你怎么想才对。……话说，这种独断的言行举止，就和我认识的某个差劲的家伙一样。” “那个人难不成……是东篱学姐。” “你也知道啊。” “呃……论坛上满是你们的报道。听说会在星期天进行比试……对吧？” “嗯。虽然有点麻烦，但是稍微应付下就好了。那个家伙，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君陌从墨藏书的口吻中听出了不容置疑的态度。 君陌想了想，最后开口道：“那么……我就在这里替墨老师加油了。” “嗯。” 接着，两人又继续着这些不知道有意义还是没意义的闲聊。 欢乐的时间总是很快过去，一下子……就到快要放学的时候。 要离开了。君陌站了起来。虽然姐姐彩儿放学后不再回去医院看自己，但是自己要是还在学校呆着，说不定就会碰上。到那个时候，君陌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表情面对姐姐。 “那么，我必须走了。墨老师……” 在这里，停了下来。 应该分别才对，这里应该好好分别才对。 接下来，就应该和这个人划清界限。为了到时候不要连累他，这里应该和这个人诀别。 ——本来，就是这个打算的。 可是……说不出口。君陌完全做不到。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就是做不到。 难道说……我，还在留恋吗？ 就在君陌犹豫的时候，墨藏书忽然开口：“明天虽然是周六，但这里还是要上课的。不过因为都是自习和教师答疑，所以我超没事做。你记得给我过来啊，便利提款机。” “可是……我已经……我们……”君陌低下头，断断续续地说着：“墨……老师，我……我们……不应该……再见了。” “再见面的话，不就不能迎接happyend了吗？”侧着脸苦笑的那个样子，一瞬间就夺走了墨藏书的视线。 就仿佛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又会在某个时间点彻底消失不见。对，就像飘零的雪花一样。很漂亮，很美丽，然后……很短暂。 墨藏书忽然想起了当初看见的——君陌死去的预感。那并不是白日梦，那是作为除灵师的预感。会出现这种预感，一般都说明和自己相关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东西正在发生变化。 他曾经很自负地说过，自己要么没有预感，要么一定会知道些什么。自己确实捕抓到君陌死亡的那一瞬间，但是……仔细回想的话，应该还有什么的。 不能放弃，或者说，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因为——会有预感，就说明君陌对自己而言很重要。 很好，了解到这点就足够了。 “我不是说了吗？关键是你真实想法，想见，还是不想见？” “想……” “那不就得了。”墨藏书白了君陌一眼：“明天记得给我过来，然后……” ———————————————————————————— 送别了君陌后，墨藏书来到了蜀山院图书馆。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拜访这里，但不知怎么的就觉得特讨厌。 惯例来到前台，这次在这坐着的不是上次遇到的绯燎，而是一个有着唏嘘胡渣的中年男子。只见他一边抽烟一边撑着下巴看着漫画，旁边是一杯散发着浓烈姜味的咖啡。 “喂，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准确来说是馆长。”男人撇了墨藏书一眼：“我是图书馆的馆长，九歌。” “噢，来根烟。” “嘿！”男人先是一愣，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被捏瘪了的1906。他甩了几下，一根香烟的烟头就露了出来。墨藏书也不客气，直接抽出来。 打了个响指后，香烟就被点燃。 墨藏书深深地吸了口，然后“呼”的和九歌一起吐出来。 一边的学生看着他们，纷纷皱起眉头。但好在两人离书架的位置很远，而且常来图书馆的人也知道这个馆长的坏习惯。 “话说，”墨藏书忽然开口：“这里有关于迎神和送神的书吗？” “有不少，具体是哪方面的。” “道教体系的就好，种类是妖。” “噢。”九歌饶有兴趣地看着墨藏书：“我私藏了一些强行拘束和分离人和妖的禁术，有兴趣么？” “当然。” 于是乎，两人就走到了员工室。九歌让藏书等一会，他从后门离开。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带着不少古卷。 “这些都是以前那些个宗门超危险但又超强力的术式，宗门解散的时候‘好心’送给蜀山院和除灵局研究。可惜在现代除灵体系建立时，反而被抛弃了。” “很好啊，我正好需要这些。” “确定么？”九歌扯起嘴角：“这些可都是等级6以上，被严禁修行的禁术。” “啊……所以，能拜托你帮我找个不错的地方吗？” “这里如何？这些古卷被贺兰云施加了特别的术式，你是没办法带出去的。而图书馆的管理人就我和绯燎两个人。” “可以。” “报酬呢？” “两条中华，软的。” “上道。”九歌开心地笑起来：“很久没见到这么合口味的人了。”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就开始各做各的。九歌回到外面坐班，墨藏书就地坐下，开始翻阅这些晦涩难懂的古卷。 九歌没问墨藏书看这些古卷想要做什么，墨藏书也没问对方给自己看的原因。两人可以说各怀鬼胎，但却意外觉得对方很合怕。 几个小时后，粗略浏览一遍的墨藏书吐了口气。他讲古卷平摊在地上，然后开始思索。 “那么……该怎么办呢？” 就算是这些偏门的古卷，也没有找到能够解决君陌问题的术式。但是—— 和墨藏书以前的术式组合起来的话，可行性……是存在的。 “要试试么？” 在旧有的术式上，直接开发属于自己的术式。实际上，墨藏书一直都在这么做。但这次……时间上可能会很紧迫。而且这个术式的难度，超出了想象。 搞不好的话，可能会直接入魔吧。 “真麻烦啊。” 只是，一回想起君陌那个仿佛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表情。 最后，墨藏书打算尝试一下，尝试一下—— 从未抵达的领域。 第五十五章 涌动 在不知何处的夜空，神奇的有着八个红色的月亮。 围绕着红色月亮的，是无数跳动的星光。 ——同样在不知何处的某只名为苏星雪的妖，现在正独自注视着这片星空。 这是属于她的星空，也是属于妖怪们的星空。 天边无数流星滑落，大地一片疮痍。一阵风吹过，地上的沙石、河流、岩浆纷纷汇聚在一起，化成新的星辰直冲云霄，化为新的星光。整片天地处在这奇妙的循环当中，生生不灭、永不停息。 她，凝视着；她，感受着；她，思考着。 这个美妙的世界，象征着自己诞生的那个地方。无数强大又神奇的妖怪陨落的同时，又有新的妖怪诞生。可不管如何，只有红月……是永恒的。 忽然间，天空猛地震荡起来。 八个红月之一，正处于遥远南方的那颗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月亮开始摇晃，龟裂。无数的裂痕由内部开始蔓延到月亮表面，代表着法则的红光也开始变的暗淡。 摇摇欲坠、生机黯然。 “有天，即将陨落。” 感应到这点的她猛地睁开眼。窗外，细雨磨砂。耳边，音响播放的是肖邦的夜曲。 眼前根本没有什么星空，刚刚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手中握着的扇子。 “有天，即将陨落。”她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然后—— 细微的呻吟声响起，同伙的那位少女大概是被她的话语吵醒。从以前开始，这个人就一直是这样敏感。只要有细微的动静，就会立刻从睡梦惊醒。 “在意的话，不如就去送对方最后一程。”被世人称为这个时代最天才之人的姬天子如是道。 “可以吗？” “啊。那边交易的对象不久前才和我联系，看来他需要一些帮助。” “那么……我去。”同为“妖之天”的对方即将陨落，自己怎么能不目送对方？ “对了，记得带上贞。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而且还必须用上她的力量。” “我明白了。”苏星雪点头示意后，再度看向手中的折扇。 地点是人类除灵师的大本营之一的蜀山院，按理说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前往那里。但既然天子说可以，那就没问题。 一直以来，她说的话从来没错过。现在是这样，未来—— 也必将如此。 ——————————————————————————————— 图书馆，员工室。 原本就是空无一人的密室，在施加了特定的术式之后，就连时间和空间的感觉都变得极为暧昧。 在摆满了各种古籍和材料的地面上，墨藏书正盘坐着调整手里的符咒。他身前不远处有一个散发着檀香的巨大香炉，香炉上满是孔洞。那些时而发出红光时而发紫光，来回变换着各种颜色，看起来异常诡异。 这不是一般的咒符，不是蜀山院派发给学生们那些只能施展五行术式、也不是用来施展结界或者召唤人造鬼或妖怪的咒符。 这是专门用来将真正的妖怪和鬼拘束到人身体里，并且强行与之建立联系的咒符。 像这样一听就很恐怖的术式，在现代社会是明文禁止了。就连研究都不允许，更别说将假说变为真实。 分离和驱散妖怪的术式和咒符暂且不提，在这种妖怪繁多的时代，确实有不少人因为被妖魔附身而受尽折磨。 但是强行将妖怪拘束到人的身体里，这绝对触犯了禁忌。这样的术式很明显就不是为了救治病人，或者驱逐妖怪用得。 不管是赋予人类妖的强大和癫狂，还是让不可控的妖怪们变得可控——不管怎么想，这完全是为了战争服务。 一旦除灵术被运用到战争上，除灵师们数十年来努力维持的印象就会轰然崩塌。另外，人和妖之间的关系也会变的相当微妙。 所以不管是除灵局官方还是妖盟，一旦知晓这种术式，就会尽全力进行封杀。 这也是墨藏书需要一个不被人打扰的环境的最大原因。就算是他的身份，一旦被发现也没那么容易善了。 叮—— 如同铁块敲响小青铜钟的清脆响声回荡在房间里，那个香炉开始轻微地震荡着。慢慢地、在墨藏书强灵视状态能看见——灰色雾气一般的东西从香炉上的小孔冒出。在香炉的上方形成一团浮动的雾。 妖气、不，严格分类上和传统的妖气有一些微妙的差别。细细体会的话，就会发现其中蕴含着很明显的人的气息。妖气和人气混在一起，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着，分不清彼此。 墨藏书死死地盯着那团雾气，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脸色却越发苍白。 叮—— 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立刻就开始诵念准备已久的咒文。黑色的咒符漂浮在空中，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环。圆环慢慢扩大，将整片雾包裹在内。 “急急如律令！”伴随着墨藏书一声令下，黑色的圆环伸出出无数黑色细小的光线。光线像蚯蚓般蜿蜒、扭曲着触及雾气后，其中黑色那部分妖气开始被吸收。 仿佛感应到危险，整片雾区开始激烈地翻滚震荡着。时而化为咆哮的巨龙，时而变成展翅的大鹏，时而变为张嘴的猛虎，时而像是蓄势待发的大蛇。散发骇人的光芒的雾气开始在黑色圆环内挣扎，黑色的光线反而被其吞噬。渐渐地，雾气就要将黑色圆环撑破。 叮—— 再一声清脆的响声，墨藏书猛地吐了口血。失去了主人灵气的供给，黑色的圆环缓缓地跌落在地，最终化为一张咒符。而那些漂浮的雾气也重归平静，慢慢地，全都回到香炉当中。 面色苍白的墨藏书将地上的咒符收起，凝视着香炉。 “术式收缩时还有破绽……但是，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接下来需要改进的就是……” “叮铃叮铃！”手机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接起电话。 “喂？” 打电话时妹妹墨若愚，而她要说的事—— 放下手机后，墨藏书看了眼上面的具体日期时间。再过不久，就是他和彩儿约好的比试时间。 “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但是—— 术式却还没完成。 “真是烦死了。” 第五十六章 老师，你不想赢吗？ 墨藏书和彩儿的比赛，具体时间是周日上午10点整。 这个点钟不早不晚，正处于早餐消化得差不多、但又不需要格外进食的时间点。同时，也是一天中人们最有精神的时候。 但对墨藏书而言，除了深夜外，其他时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另外，因为好几天不眠不休在那种封闭的环境专研，现在他的精神状态也称不上有多好。 当他脸色苍白，顶着严重熊猫眼赶到会场门口时，早就等候多时的妹妹若愚却让他到休息室做准备。 “不是就比试吗？要准备什么？话说……怎么好像有很多人？” 从场外就能感受到体育馆内人群的吵闹声，更别说眼前这大气灵气的流向偏转现象——往昔，只有教学楼区才会出现这种观景。 “呀……这件事在论坛不是闹得很大吗？所以过来观战的学生和老师都很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学校好像要将这次比试当做正规比试看待。” “啧，尽做多余的事情。” “话说藏书……脸好白，没事吧？” 天生就处于强灵视状态的妹妹若愚，一下子就看出墨藏书现在状态不佳。灵气和精神萎靡不说，作为人的气息也有些混乱。环绕在他周围的，除了往常的鬼气外，甚至还有浓厚的妖气。 出现这种状况，要么墨藏书被妖怪袭击，要么他长期处在妖气浓厚的地方。不管如何，这都不是可以进行激烈战斗的表现。 墨藏书摇了摇头，示意妹妹不用担心。 “只是研究出了些小事故而已。” “但是……” “虽然很烦但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先休息一下。” 虽然依旧很担心，但目前也只有这么办了。若愚带着墨藏书到馆内的休息室，然后似乎有什么突发任务，很快就离开了。 能容纳超过百人的巨大休息室，只有墨藏书一个人。他背靠在椅子上，手下意识向口袋摸去，却发现香烟在不知何时早已经抽完。 “真是流年不利。” 不好的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所以命运这种事情才让人讨厌。 说实话，若不是来之前对自己施加了辟谷术和清心术，他现在已经昏迷过去了。可即便如此，现在的墨藏书的状态还是很糟糕。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他已经入魔了。比起彩儿的比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拘束妖怪的禁术。那尚未完成的术式，在现在的他的眼里是多么的美妙。美妙到他直到离开图书馆前，都觉得自己就算不眠不休也能以满状态继续进行研究。 这些都是错觉。 然而更严重的是—— 眼前的世界不知何时变得扭曲，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虚影。如果是正常状态的墨藏书，一定会立刻警惕过来。无由其他，这正是对修炼者最为危险的——心魔。 （你在干什么？） 心魔站在墨藏书前，声音虽然平静但透过来的视线却如寒冰般刺骨。 （比起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赶紧进行修炼吧。那个术式只要研发成功，将会成为你对抗妖怪的杀手锏。） 所谓的心魔，其实就是除灵师负面情绪和负面记忆的集合体。它们比任何人都了解除灵师本人，所以每一句话都能直指要害。它们的出现并不总是意味着坏事，但如果一直无法将其消灭，对除灵师而言那就相当危险。 “也是。” 但是，成为杀手锏之后又能干什么？ （变强。变得比另外几个家伙更强，那样你就可以成为第一，成为最厉害的‘天枢’。） “听上去很不错呢。”墨藏书眯起眼，无数旧时的回忆在这一刻突然出现在眼前。 5年前的自己，经常像这样专研术式。因为没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所以他学习和专研的术式放到现代的体系来看——都是难度极高且极度危险的术式。 但那个时候的墨藏书没有心魔。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很纯粹，努力修炼感到快乐的同时，也是为了跟进一步，不断超越自己和其他人。他做的事情和渴求的东西是一致的。修炼和变强对他而言都是正确的，他一直都没有迷茫地走在独木桥上。 现在会出现心魔，正说明他内心不再纯粹。说白了，就是所做的事情和目标出现分歧。因为过度修炼和接触妖气鬼气导致自己精神混乱，无法做出正确且合适的判断。 但究其原因——他在拒接着修炼和变强。 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自己……真的需要努力吗？一旦这种念头出现，就会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平时的话，还能用意志去压制这些想法。但如今处于混沌状态下的墨藏书，却没有这种判断力。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墨藏书。所以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自己”的真实身份。 “原来如此，你是‘五年前’的我啊。” （是的。） 心魔没有否认，他直直地看着墨藏书，视线依旧冰冷不近人情。 （但这有什么所谓吗？你并不在意比试的输赢，所以输了也没关系吧？既然如此，怎么输也无所谓吧？那么，就让对方不战而胜吧。赢了她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会觉得你变强了。比起这种无聊的事情，还不如把心思放到修炼上。那才能真正的变强。） “确实没有所谓。虽然几天前还是很气愤，但现在想来……既然若愚已经和好了，其他人……都无所谓。” 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一直以来、说实话已经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了，墨藏书一直抱着这种观念。 ——只要若愚没有问题，那就不再是问题。 （不对吧。你放弃比赛还有坚持修行，完全不是因为若愚吧？你自己想要跟进一步而已。） “不对的。”墨藏书念道。在外人看来，他的样子就是在自言自语。 “为了若愚我才放弃修炼和变强。但这一次重新开始修炼，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墨藏书猛地僵住了。自己，为什么忽然开始拼了命的修炼？拼了命的学习那些危险的术式，拼了命的开发更加危险的术式，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己这五年间，拼了命地逃离除灵界和术式的练习、拼了命的放纵自己，现在又为什么—— 君陌。 恍惚间，那个名为陶君陌的女孩的身影一闪而过。墨藏书总算是回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和决心。 为了那个即将如飘零的雪花般凋零的女孩，为了那个莫名奇妙就喜欢上自己的女孩，为了那个能够平静说自己快要死了的女孩——自己才努力的修炼。 对的。 这才是原因。 （那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不就是因为你觉得修炼是快乐的、修炼能让自己跟上一层吗？） 为了妹妹若愚，墨藏书开始远离修炼和变强，并且发自真心的厌恶这些。那时候对彩儿的指责，并不全是无稽之谈。某种程度墨藏书确实厌倦无止尽修炼和变强。 可现在的他……为了君陌，或许不仅如此——决定重拾修炼，并且无法遏制的喜欢上这种行为。 这是自相矛盾的，所以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心魔、过去的自己才会出现在眼前。 理解了但却无法处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现在最重要是修炼，比赛什么的管他呢！越是修炼，越是在修炼中变强，你就会越觉得快乐。） “不可能的。”墨藏书否认这种观点，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并走向大门：“但是，现在重要的确实是……” 然而，就在墨藏书一手搭在门把上准备拉开门时，另一只手——却被拉住了。 回过头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场的彩儿和妹妹若愚。两人都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但是出乎预料的，阻止自己离开的不是妹妹，而是另一位参赛者，东篱彩儿。 她大概是意识到墨藏书正在处于入魔状态吧，所以神情有些复杂。但是，眼神却纯粹而直率，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迷茫。 “老师，你不想赢吗？就这样输给我，你真的甘心吗？” 第五十七章 皆胜（1） 双方比试的第三训练场，原本是学生们进行集体练习和演练节目的场所。场内是正方形的练习场，直径超过两百米。鸟巢式半露天的馆内，设有超过1000个观众席。 平时基本看不到几个人，今天却意外的坐满了蜀山院的学生和导师。虽然有不少人是抱着学习和观摩的心态，但大部分人果然还是被墨藏书和东篱彩儿两人的八卦事件吸引。特别是东篱彩儿，这个长期霸占一年级首席的优等生，即便是在高年级中也享有名气。 相貌靓丽、体态轻盈，成绩优秀却不骄不躁，待人谦和有礼，彩儿可以说有着现代女性大多数让人着迷的优点。除去她对修炼和学习异常认真和执着这点——但这，也和她那对除灵术的崇高追求有关。 近乎完美的她，自然有很多追求者，被表白的次数就连本人都记不清。学生阶层不说，就连校外的社会人甚至是校内的老师、传闻也有人对她表露爱意。 然而她全都断然拒绝了。不管对方是谁、成绩如何、相貌如何、家世如何，彩儿统统一口回绝。她那在公众场合直面对方的凛然作风，甚至弄哭了不少男同胞。在暗地里，更是得到“岭上火玫瑰”这种本人听了会皱眉头的称呼。 正因为如此，所以彩儿前段时间的示爱行动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在事情持续发酵后的今天，更是成为今天吸引观众最大的噱头。 不过，既然被学校当做正规比赛看待。那么不管是场内裁判还是解说员，自然全员配备。 在被高高架起的解说台上，此时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男人身穿导师服饰，外表看年约25岁，有着一头银发。长相虽然帅气，但整体却给人种不修边幅的轻浮感。 “大家好！我是临时负责解说的何来水。这位是我的临时搭档，也是一年三班的班长周文若，大家鼓掌欢迎。” “大家好，我、我是周文若。”和何来水相比，周文若似乎有些拘谨。性格内向的她看来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场合。 “那么，废话不多说，就由我来为大家介绍这次的两位参赛者吧。”何来水眯着眼的样子，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实际上，他的外号就是银狐狸。 虽说本性算不上有多坏，但却总是喜欢抓弄自己的学生。另外，每次有这种热闹的活动，他总是冲到第一个。听说这一次解说员的工作，是他强硬加进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二年级导师的他会拉上一年级的周文若就是了。 “在左边的这位，就是我们的高岭之花东篱彩儿同学。啊啊，彩儿同学今天穿的是比试专用的白色半透明道服。……不愧是彩儿同学，若隐若现的肌肤和唔唔……你别挡我说话啊，笨蛋。……继续继续，就算穿这种衣服，也能穿出色色的感觉呢，身材真是一级棒。真的期待这次比试能为大家贡献一些杀必死的画面。” 听到他这么说，馆内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场内的彩儿挑了挑眉头，她也听说过不少这个老师的传闻。咬了咬牙后，最终却没说什么。 何来水接着将视线转向另外一边：“而这个小个子男生，就是我们的天才导师墨藏书。啊……今天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啊，感觉一副站不稳的样子。真的没问题吗，墨老师？” “墨老师需不需要休息一下？”这个时候周文若忽然插嘴。 “这可不行，都已经上场了，怎么可以临阵脱逃？而且我相信墨老师肯定有办法处理的。对手虽然是一年级的首席生彩儿同学，但和导师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另外，在之前的比试中，我听说彩儿同学可是完败。这一次，她是否能够成功雪耻呢！”何来水顿了下。 “对了，我想大家也知道他们双方的赌注，但是——果然还是不得不说一次啊。这次的败者，必须作为对方的‘护法’行动一天。【零↑九△小↓說△網】彩儿同学赢了暂且不提，墨老师毕竟是个年轻气盛的男生。他赢了的话，说不定就会要求彩儿同学进行……唔唔，你又怎么了蠢货，别打扰我说话啊。” “因为何老师你总是在乱说啊！”夺走何来水的麦克风，但周文若还是不放心。她慌慌张张地说道：“那么，我们就正式开始比赛！” “哇啊，你这个蠢货。这种话应该轮到我来说的！” “交给老师的话，肯定又会开始讲黄段子的。” 听到两人的对话，场内再次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 “抱歉。”场内，看着还是没什么干劲的墨藏书，彩儿苦涩道：“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说实话，她也被观众席上的人群的热情吓坏了。 “无所谓。”墨藏书耸耸肩，毫不在意道：“我只想快点结束。” （既然你选择了上场。） 心魔的那个自己依旧没有消失，他站在墨藏书的身旁冷冷地看着彩儿。 （那就彻底击溃这个女人。） 听到这话，墨藏书哑然失笑。 “你不是让我认输吗？” （那是之前。既然在这么多人面前，那就要赢得漂亮。） “说得这么轻巧。” （那么，我换个说法。为了不让若愚看到自己丢人的一面……这样如何？） 不愧是比任何人都了解本尊的心魔，墨藏书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魔的话让他想起不久前，在上场前和妹妹若愚的对话。 ——若愚，这次的比试，你是希望我赢还是东篱？ ——因为彩儿和藏书都很重要，谁赢了我都会很开心。但是啊……硬要说的话，我希望能看到藏书帅气的一面。 ——帅气的一面？ ——是啊。嗯嗯，也不是讨厌现在的藏书。但是，果然以前的藏书也很帅气。每次彩儿认真修行的时候，我总能看到藏书以前的影子。 （虽然对我来说，那个孩子的话也就是妹妹的撒娇的程度。但是对你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呢？）心魔冷笑着，他对墨藏书伸出手：（要不要试着，回到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自己……” 刹那间，不知何处传来的蝉的叫声。将大地烤熟的烈阳、纷纷飘落的枫叶，一切都如同走马灯花般闪烁。决不能踏进的本家的祠堂、家人化为灰烬的那一刹那，自己…… 绝不愿意提及、绝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我——” “墨老师，墨老师！”轻微地晃动感，立刻将墨藏书拉回了现实。 在他面前，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岁左右，但却和墨藏书一样，穿着蜀山院导师的服饰。她将手搭在墨藏书肩上，淡淡清凉的气息便传遍他全身。 因为心魔的话语而变的躁动的心和灵气，在这股清凉气息的调理下渐渐变得平和、安稳。 注意到墨藏书疑惑的表情，女孩轻轻一笑：“我是二班的导师曲云生，本来在你来的第一天就该去接你的。后来因为公事出差，最近才回来。同时，也是这次的场内裁判。” “嗯，麻烦了。”墨藏书知道对方在帮自己调理，所以很老实的表达自己的谢意。另一边，目睹着这些的彩儿，意外的什么都没说。 “这算作弊吗？” “裁判的我还没说开始，所以并不算。但是……”曲云生似乎很清楚彩儿的性格，她苦笑地看向彩儿那边。 “没关系的。我也做了事前准备，所以没关系的。而且，我也不想老师日后找借口说今天状态不好。” “呵。事前准备啊。”墨藏书挑衅道：“之前不是还说我犯规吗？” “正式的大赛也没有禁止这种行为。”彩儿说着：“不过，我还是觉得在一般的比试中做这种事情不太好。” “那么你还……” “因为我想赢墨老师。” 直面着墨藏书讥讽的目光，彩儿用堂堂正正，一往无前的气势回应。 做这种事情，心思高傲、对术式怀抱着崇高理想的她一定会感到屈辱，这点就连墨藏书也知道。但现在的她看不出这种情感，波澜不惊、无喜无悲。 但这并不意味着彩儿的观念发生了变化。只要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是在品味所有屈辱和对自己的厌恶后，跨过了这些所有、跟进一步做出选择。 不仅仅是外在的状态，就连心态两个人也是天差地别。和抱着应付心态的墨藏书相比，一连请假好几天做准备的彩儿比谁都要在意输赢。 “虽然想了很多借口，我也确实有不得不赢得理由。但是，现在的我想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不想再输给墨老师。” “那么，墨老师你呢？之前也问过了，但果然还需要再确认一次。墨老师，你不想赢吗？” 答案是—— 墨藏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调理也差不多了。”收回手的曲云生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她平静地走到两人正中，高举左手。 墨藏书和彩儿见状，纷纷闭上嘴。现在这个状态下，两人都没有余力继续口舌之辩。 “胜负的判断是一方认输或者失去意识，那个时候我就会强行介入。那么——开始。” 话音刚落，墨藏书就消失了。 缩地！ 彩儿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墨藏书曾经展露的手段。 看来这个老师是打算迅速结束战斗了。 第五十八章 皆胜（2） 比试开始的一瞬间，墨藏书立刻用隐身符隐去了自己的踪迹。 他一边注意彩儿的动向，一边迅速地掏出两张黑色的咒符。一张贴在地面后，默念了几句咒文。接着，面向彩儿连忙往身后退去。在迎神的状态下，他每一步都有好几米，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 原本的话，除灵师基本不会像这样直接使用隐身类的咒符。像墨藏书在上次比试中施展，就是趁着彩儿视角被两鬼遮挡的那一瞬间。毕竟除灵师只要意识到对方使用这一类术式，要破解并不难。 然而这次的对手是彩儿。在她的印象里，墨藏书毫无疑问是一个喜欢在比试中耍小花招的人。 果不其然，她看见墨藏书消失后，先是慌了神，然后立刻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四周。过了几秒没发现墨藏书的踪迹，她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但是，并没有因此而气急败坏。她冷静地判断着墨藏书大致的方位，调整着自己的方向。一边拿出召唤东鬼的黑色珠子，一边用手夹着咒符，大喝：“破！” 如同湖面波纹般的灵力扩散着，墨藏书的身影出现在演练场偏远的一角。同一时间，彩儿召唤出的东鬼瞬间冲了上去。 此时，墨藏书正好在布置第二道咒符。按照他的计算，在彩儿的东鬼抵达之前，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位置。然而，这是建立在彩儿的东鬼一如既往这点—— 但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彩儿翘起嘴角，注视着奔向墨藏书的东鬼的身影。和以往动不动就两三米的修罗之鬼不同，这次的鬼只有常人大小。彩儿舍弃了让人窒息的爆炸性力量，特意强化了鬼的速度和反射神经。 在极短的时间内，东鬼便出现在墨藏书身前。它怪叫着挥舞着手里的特制刀刃器具，目标瞄准了墨藏书的咽喉。刀锋如雷电般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响声。 这一击若是击中，就算处于迎神状态，墨藏书估计也会当场毙命。 会死！ 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心的利刃，让墨藏书汗毛直立。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瞳孔收缩。心脏剧烈跳动，肾上腺激素暴增。时间仿佛停在这一刻，观众席上不少学生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好在墨藏书的术式已经完成。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瞬间消失在原位。东鬼的斩击也因此落空，演练场被砸出一个裂痕。 瞬间出现在演练场的另一个角落后，墨藏书捂着自己的胸口喘气。刚刚虽然没有受到攻击，但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惧感却是货真价实的。 然而在他喘息时候，东鬼却没有闲着。发现墨藏书身影后，它奋力一跃。在半空中高举刀刃，彩儿趁机加大灵气的输出，刀刃徒然变大。 可恶，还没到使用第二次缩地的时间。 墨藏书见状，只能进行躲避，然而他还是错估了这一次斩击的威力。东鬼的刀切开大地的同时，无数细小的石块向四周飞散。 此时墨藏书正在半空中，根本没办法躲开，他只能用手护住重要的部位避免直接受到攻击。而被赋予基础格斗术和强化反射神经的东鬼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它松开卡在大地之中的利刃，瞬间提速到墨藏书身边对其发起攻击。 匆忙之下，墨藏书只能勉强用手臂格挡。“轰”的一声巨响，墨藏书像被高速行驶的车撞上一般，倒飞在半空中。 “唔！”剧烈的疼痛感和酸麻感反而让墨藏书清醒了几分，他用余光注视着东鬼，却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下一瞬间，天黑了。 不，墨藏书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东鬼跳到了自己上方。 “可恶！”在墨藏书的怒吼中，他被东鬼砸到地面。比起双臂，背后与大地的撞击更让他无法忍受。要不是在开场前曲云生为他施加了稳定心智的术式，他这会大概已经失去意识。 然而，危机远远还没有结束。 下一瞬间，东鬼持续挥舞着拳头。烟尘四起，整个大地发出“咚咚咚咚”连续的巨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连裁判的曲云生都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好在墨藏书成功再次发动了缩地，一瞬间躲到了极远的角落。 注意到墨藏书的身影后，彩儿指挥着东鬼停下攻击。东鬼轻轻一跃，奋力拔起插在大地之中的巨刃。巨刃缓缓回复了原来大小。这一次它并没有选择继续追击墨藏书，只是将大刀架在肩上，重整架势。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了进攻方的彩儿。看来她虽然抱着击杀墨藏书的念头指挥着东鬼，但还是为他躲过致命一击而感到宽心。 “这真是……一瞬间都不能停息啊。”伴随着裁判的这句感慨，观众席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让我来简要说明下。比试开始的瞬间，墨老师就发动了隐身术。而彩儿同学陷入短暂的迷茫后，很快就找到墨老师的踪迹并召唤出她的成名绝技‘茅山五鬼’。不过召唤速度真是惊人啊，而且鬼的威力也超出想象，看来彩儿同学这段时间经过了相当艰苦的修行。和之前相比，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当然，效果也是如此明显。身为导师的墨老师完全被她压制住，只能到处乱跑。不过，刚刚那瞬间移动的术式，莫非是传闻中——” “缩地，三型，改。”周文若补充道。 “缩地三型改？” “是的。”周文若说道：“之前墨老师和东篱同学战斗时，他也用过相同的术式。我们上课时曾经问过，实在不耐烦地墨老师就透露了一些。当然具体的术式老师他并没有说明，但这个术式确实可以让他在小范围进行瞬间移动。” “原来如此，但这样的术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难不成是墨老师自己……” “对。这是墨老师自创的术式。” 何来水听闻，夸张地抽了口气：“这可是这可是……不过，彩儿同学似乎很擅长应对啊。” 处在观众席的汪恬薇听到这些话，不知为何地叹了口气。她看着一边全神贯注盯着场上的墨若愚，轻声问道：“这样好吗，暴露自己哥哥术式的弱点。” 缩地，在传统道教体系中本身就是仙术一般的存在。在现代社会虽然也有人能施展，但他们无一不是对除灵术理解极深的优秀除灵师。 墨藏书就算对其进行简易化改良，但也不可能毫无弱点。首先，必须要有作为定位器的特殊咒符。其次，瞬间移动的范围相当有限，以墨藏书藏在地下的咒符为中心，半径最多为50米。每次发动都会消耗不少灵气，同时也有一定的时间间隔。 彩儿正是知道这些，才能迅速判断出墨藏书的位置并发起追击。 “没关系的，藏书……哥哥才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攻击击倒。” “说实话，我之前就很好奇。” “怎么了，学姐？” “若愚……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比试之前的话，是彩儿呢。” 那么，现在呢？汪恬薇没有问，但她却隐隐约约猜到了答案。 就在她们说话的间隙，场内的局势再次发生变化。 汪恬薇看着浑身环绕着鬼气的墨藏书，眼角却始终飘忽在若愚身上。可既然希望自己兄长赢的话，为什么要将他的术式毫无保留告知彩儿？ 第五十九章 皆胜（3） （真狼狈。） 得出这个结论的，是站在墨藏书侧后方的心魔。 （被区区一个蜀山院的学生逼到这种程度，现在的我真是弱得无法直视。） “闭嘴。”头也没回防备着彩儿和东鬼的墨藏书，低声道。 和刚刚相比，环绕在他身边的气息变得更加凌乱了。与此同时，肉眼可见的厌恶和疲惫感越发明显。一方面是突发的高强度战斗，以及在本身灵气不安稳的情况下使用除灵术。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个心魔。 墨藏书好不容易才压下满脑子拘束鬼的术式，将注意力转向和彩儿的战斗。结果这个心魔却在一边冷嘲热讽，故而无法遏制的变得更加焦躁。 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个演练场，具体原因现在已经不得而知。或许是因为若愚，又或许是因为彩儿。不管如何，墨藏书甩了甩脑袋，示意自己不要放松警惕。 他仔细端详着对手，特别是形象大变得东鬼。然后转向彩儿，突然开口道：“为了赢我，你真是费尽心思。这个鬼，不是你自己的东西吧？” “是的。”彩儿难得没有否认，也没有继续发起进攻。 “这是汪师姐帮我调配的鬼。因为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所以用起来还有些生疏。” “并不只是生疏吧？”墨藏书讥讽道，彩儿却笑而不语。 这个鬼确实威力强大，但是……这完全超出了彩儿目前能够使唤的级别。所以她操控起来与其说“生疏”，用“费劲”更加合适。另外，这只鬼乍一下看灵体稳固、鬼气充足，但实际上内在一塌糊涂、只是外强中干。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汪恬薇的调试，大概和之前“雪”组织的战斗也有些关联。 恐怕，这只鬼在这场战斗过后就会报废。 彩儿现在没有急着动手，并不是因为她想和墨藏书闲聊或者她于心不忍。而是因为她和墨藏书一样，需要时间调整，否则她对东鬼的掌控力就会下降。刚刚如果她让东鬼继续靠近墨藏书，说不定这会东鬼已经是墨藏书的了。 另外，墨藏书注意到彩儿的站位后，忍不住眉头直皱。 “缩地三·改”的有效范围是50米，这是术式本身的极限。“改”这个字，就说明墨藏书对术式本身已经进行过优化，基本没办法再进一步扩大范围。 但是……他刚刚明明已经确认过第二张黑色咒符和彩儿的距离，大概是40米。可是现在，彩儿却刚好在缩地的范围外。 刚刚的情况，彩儿根本没必要撤退。就算是为了保证安全进行战略性后退，也不可能这么巧就站在战圈外。所以，这是建立在“知道缩地三·改的有效范围”，才会实行的策略。 “彩儿也到你那边了吗？”墨藏书苦涩道。 “是的，很抱歉。”听到这话，彩儿露出复杂的表情。 也就是说，这场比试一开始就很不公平。彩儿所说的赛前准备，是集合了三人的力量。汪恬薇帮助她改造了鬼的形态，墨若愚告诉她兄长术式的弱点。而她自己，更是针对墨藏书进行多方面的修行。简单来说，就是目前的彩儿拥有“对墨藏书特攻”的属性。 另外，她和汪恬薇一样，大概认为墨藏书会因为妹妹的背叛感到痛苦吧。可实际上，兄妹两人完全没这么想。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表面上大家看到和感受到的情感，和当事人完全是两码事。 “该道歉是那个臭妮子吧，过会我一定要狠狠教训她一顿。”要问墨藏书具体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新买的galgame还没开始玩，妹妹若愚就全盘进行剧透——这种微妙的程度。 但是—— 果然很糟啊。 若愚会将缩地的特性告知彩儿，难保她不会将“跳大神·改”也一并交代。如果真是那样，那若愚真可以说是坑哥的典范。 看着明明已经调试完毕，但却没有急着进攻的彩儿，墨藏书苦笑道：“虽然只是推测……连跳大神·改的事情，也告诉你了吗？” “是的。老师你现在是全解放状态吧？若愚说过，你这个状态下最多只能坚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我觉得再等下去对我好处更多。” “就这样告诉我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因为，”彩儿看着墨藏书的眼睛，认真道：“以这种方式赢老师，我没办法满足。” 并不是自信或者自负，而是——即便是这种情况，彩儿还是想尽可能的以正确的方式战胜墨藏书。 从这点看来，她对除灵术果然有不得了的崇高感。对她而言，术式的对决是如此的神圣。神圣到即便有无论如何都必须胜利的理由，她都很难容忍自己以最卑劣的方式去取得胜利。 这份神圣，在日后必将指引着她踏上这个业界的巅峰。不知为何，墨藏书忽然有这种感觉。 当然，未来的强者这和现在的比试毫无关联。 （呵，就连你赖以自豪的底牌“跳大神·改”也完了。）心魔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对墨藏书冷嘲热讽。 “闭嘴！” 所谓的跳大神·改，和缩地·改一样，都是墨藏书对原本的术式进行修改，进而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术式。这个术式分为两个阶段，分别是迎神（鬼上身）和送神（鬼离去）。 原本跳大神需要复数除灵师才能施展，并且每次施展都要进行很长的祭祀活动。但墨藏书的跳大神·改却完美的规避了这些缺点，并且将其改造成方便实战的类型。虽然送神阶段必须完成鬼的心愿这点很坑，但和获得的力量增幅相比，这也算是很轻的了。 在迎神阶段，墨藏书共有三个状态。 全解放，就是完全放松对鬼的束缚，任由其鬼气游走于自己的脉。这种状态下，墨藏书能够以自身的灵气调动鬼气，进而施展本身无法施展的除灵术。说白了，就是强行增加自己的蓝量。但这种方式最多只能持续五分钟。在目前这种本身灵气不足，又精神萎靡的状态下，最大时长会进一步缩短。 第二种是全封闭。即是通过手脚的符咒将鬼气固化在自己身体的表面，形成肉眼无法观测到的鬼的铠甲。第一次和彩儿交锋时，墨藏书就是靠这个和两鬼硬碰硬。这种模式虽然防御力大大增加了，但却完全无法使用除灵术。当然，一些事先就施展的术式还是没问题的。比如事先给自己施加隐身的术式，那么封闭后当然可以继续隐身。虽然能持续长达30分钟，但某种意义可能更加糟糕。 墨藏书一边思考着，一边拿出三张咒符。分别将其贴在左手和双脚上。 第三种就是处于两者之间。既保留了鬼的铠甲，又没有完全封闭灵气，是二者的结合体，同时能持续的时间也介于5~30分钟之间。但是这种状态下使用灵气会变得很粗燥，没办法进行精密和隐秘性的操作。 墨藏书估计了下，大概还能保持十分钟……吗？ “半解放……么？” “不是这样的话，太容易被针对了。” “但是，这种情况下老师也没办法赢我吧？我可不会走进那个圈子。” 听到这话，墨藏书只有苦笑。实际上就算是全解放状态，他在使用术式的时候，灵气的波动和他正常水准相比，也相当明显。毕竟鬼气不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所以再怎么熟练也会存在破绽。厉害的除灵师只要意识到这点，就能通过空气中的鬼气抓捕到他的行动。 半解放比全解放还要明显，更别说他现在的状态本来就不稳定。所以就算是实战经验和见识都不足的彩儿，也能抓住他使用除灵术的瞬间。 训练之后就能轻松看破这一点，再加上特别强化的东鬼——就明面上看，墨藏书没有胜算。 彩儿只需要一直拉开距离，在东鬼进攻时对墨藏书进行骚扰，那么可以预见的——接下来必将是一场无聊的消耗战。然后，对比下双方目前的斗志和状态，胜利者也毕竟是彩儿。 和对抗雪狼时的狼狈不同，彩儿现在可谓是游刃有余并且是皆胜状态。这就是—— 有准备和没准备的除灵师的最大差别。 但是彩儿忽略了一点，那也是墨藏书现在唯一翻盘的底牌。 那就是—— 一开始处在隐身阶段时，偷偷埋下的第一枚定位符。彩儿虽然脱离了第二张咒符的范围，却依旧还在第一张的范围内。只要进到那张咒符的范围，墨藏书就能发动缩地·三改。一旦和彩儿进行近身战，那么彩儿所有的优势全会逆转。 一开始没有使用，那是因为当时的彩儿正在戒备这点。说实话墨藏书现在还有些庆幸自己一开始就准备放下复数的定位器。这个无心的举动，现在反而给了他胜利的契机。 实际上彩儿只召唤一头鬼追击墨藏书，很可能是已经到了极限。 那么，要想办法进入那个圈子才行。 思考着的墨藏书从身后拔出准备好的双剑，快速朝着东鬼奔去。 第六十章 最后一击（1） 发现墨藏书奔向东鬼而不是自己，彩儿先是一愣，接着就指挥东鬼做好迎击的准备。【零↑九△小↓說△網】 拥有基础刀具使用能力的东鬼，用他那阴森的瞳孔直直的盯着迎面而来的墨藏书。它向前弯曲着身子，将长刀置于腰间，摆出了武士拔刀的姿势。 在传统的日式刀剑文化里，居合拔刀术向来都是被当做必杀技看待。看来东鬼是打算等墨藏书进入攻击范围后，发起致命一击。 “哈哈，这真是有趣。传统的拔刀术可是要和人的精气神契合，在特殊的呼吸吐纳法之下才能施展的神技。鬼的躯壳过于僵硬，根本就没办法发挥这种技术。看来彩儿同学在选择技艺上，做出了极其错误的判断。” 观众席上，听到何来水对东鬼的点评后，汪恬薇涨红了脸。 “明明很帅气……什么啊，真是不懂欣赏。你说是吧，若愚。” 一向成熟稳重的她，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啊哈哈哈哈，我也觉得。”被问话的若愚只能苦笑应对。 她们的对话自然没办法传达给何来水，只见他神情亢奋地继续分析着战况：“——不过，墨老师竟然将东鬼定为首要解决的目标，到底是有勇无谋还是另有打算……” 当然了，墨藏书又不是傻瓜。按照彩儿的性格，明知道他的双剑能吸收鬼气，这一次肯定会有所防备。所以想依靠吸收鬼气打持久站是不靠谱的。更别说，他目前的状态不佳。 墨藏书握剑的手暗中指夹着一张咒符，一边接近东鬼一边默念咒语。在进对方攻击范围的一刹那，抛下咒符的同时立刻发动缩地。 东鬼的刀刃挥过一秒前墨藏书头部所在的位置。对于墨藏书的突然消失，身为鬼的它并没有惊慌失措。相反，丢失目标也只是瞬息的事。 东鬼很快就感应到墨藏书的气息，它瞬间交换了双脚的位置，打算借助挥刀的势态转身—— 但是，突然出现的枝蔓立刻将它缠住。 “——是木行符！不愧是墨老师，同时做到束缚鬼和拉近彩儿同学的距离，很漂亮的一手。” 看着远处稍显惊讶的彩儿，墨藏书马不停蹄地向她冲去。木行符只能束缚东鬼很短的时间，所以墨藏书要趁着这个机会拉近和彩儿间的距离。 但是—— “正合我意。【零↑九△小↓說△網】”彩儿高声喊道。她双指合并，迅速做了几个手印：“术式解放，五行唤来！” 在墨藏书和彩儿之间的空地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张五行符飘起，闪耀着灵气流动的光芒。 “什么，彩儿同学是什么时候布置的？——就连场外的我们都没能发现，大概是特别处理过的五行符？看术式的样子，是自动施展的类型。……真是可惜了，墨老师这次的进攻要以失败告终了。” 正如解说何来水说的那样，在墨藏书踏进彩儿咒符的范围时，第一张火行符立刻化为冲天的火柱。墨藏书要么停下脚步要么从侧面绕过，不管如何，已经解开束缚的东鬼肯定会趁这个机会追上墨藏书。 “哈？这种玩意，本大爷只要冲过去就好了！” 墨藏书毫不畏惧。他挥动着双剑，一瞬间出现的风压在火柱中切开一个小通道。墨藏书见状，便从通道里冲了过去。因为鬼之铠的原因，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看上去还是有些灰头苦脸，一部分衣服也被烧焦了。 紧接着是巨大的土墙，墨藏书再次挥动双剑。他硬是砍出了几道裂痕，然后直接撞了过去。然后是金气幻化而成的飞剑，它们旋转着从四面八方向墨藏书袭来。他猛地纵身一跃，跳动半空中。那些飞剑乒乒乓乓扎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而在墨藏书落到地上的瞬间，最后的木行符幻化而成的绳索却将他双剑缠住。他当机立断抛下双剑，空着手继续奔向没有防备的彩儿。 “——突破了！真是乱来啊墨老师！不过灰头苦脸的样子，真是一点除灵师的美感都没有！但是，这个举动确实很有效！” 彩儿完全没能料到墨藏书会以这种方式突破她的布阵。远处东鬼虽然全速赶来，但看样子是赶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她忽的一愣，出现一瞬间的疏忽—— 墨藏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默念咒语，藏在身后的手掌开始发出亮光，接着，墨藏书猛地一提速，瞬间出现在彩儿身前。 “给我睡觉去吧，东篱！”墨藏书狞笑着，将手挥向彩儿。 墨藏书家修行的太平道，本身就是以封禁一类的术式闻名。不管是封禁妖魔还是其他除灵师，都有相当独到的见解。两人第一次比试时，墨藏书令彩儿昏睡过去的招式，就是出自太平道封印术。 这一次，他决定如法炮制。 一旦中了这个术式，彩儿就会和上次一样昏睡过去。到时，就是墨藏书的胜利。 然而——在即将接触到彩儿的时候，他却停住了、毫无征兆的定格在半空中。不仅如此，浑身还出现如同电波干扰的灵滞现象。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已经成功接近彩儿同学，墨老师竟然停下攻击。……不对！这是结界，在彩儿同学的脚下，有一张奇怪的咒符。结界的源头就是这张咒符，彩儿同学果然早有准备！……那么，刚刚的慌张是装出来的吗？真是精彩的心理战！” 解说台上，何来水神情激昂地叫着。而场内，彩儿看着瞪大眼睛的墨藏书，苦笑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抱歉了，老师。” 然后，终于赶上的东鬼出现在墨藏书的左侧。它怪叫着向墨藏书腰间挥刀的同时，彩儿增加了灵气的输出，长刀再一次变大。一瞬间的接触，墨藏书就像断线的风筝般，飞舞在空中。 一连飞了二三十米，滚落在地上后，还滑行了好几米。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彩儿以强灵视的状态看过去，发现墨藏书身上的鬼铠甲正在逐步碎裂。 第六十一章 最后一击（2） “……墨老师受到彩儿同学的重击，像风筝一样飘着。【零↑九△小↓說△網】哇……还滑了好几米。正常人的话，基本可以宣布死亡了。大家在练习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分寸喔。那么，墨老师会因此昏迷过去……天啊，他又站起来了。真是神奇，看上去完全没受到影响。不愧是咱们学校特招进来的老师……” 就如何来水所说，墨藏书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受到那种攻击还能平安无事，这完全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情。不管墨藏书之前多么狼狈，至少现在他给观众席上广大师生的印象，就是怪物。 不过，彩儿很清楚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墨藏书防御的缺口已经被打开，接下来只要瞄准他的腹部——哪怕东鬼只是用拳头挥击，那也足以成造成致命伤。 这下，胜利的天平可以说彻底倒向彩儿。 “烦……”低着头的墨藏书不知为何突然开始自言自语。他看着一边，完全没有人的那一处突然大叫道：“烦死了烦死了，我也知道自己处于劣势啊混蛋！你没看见我在拼命想办法吗？倒是你，一直在那里幸灾乐祸的，信不信我立刻灭了你！” 然后，好像听到不知是谁的话语，他再次勃然大怒：“去死吧混蛋，赢了就好了吧？赢了回去继续实验就行了吧？你等着，我立刻就结束战斗。” 低下头，再次抬起时，他用满是厌倦的眼神看着战场另外一边的彩儿。 “会发生什么，你可别怪我！” 接着，墨藏书解开了固化鬼气的三张咒符，开始诵念法咒。 “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修利、娑婆诃。”诵念的同时，双手迅速地结印。巨大的佛轮出现在他身后，霞光万道。朵朵白莲在空中形成，彩儿召唤的东鬼被压着完全无法动弹。 所有人的耳边仿佛听到了某人在诵念佛经，激动的、焦虑的、苦闷的……各种复杂心情一下全都平复下来。 一直充斥着各种声音的会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这个是！”解说员何来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无比惊讶，观众席上的若愚和汪恬薇也一副完全无法相信的样子。 “喂喂喂，这种事情也做得到吗！”佛光中，何来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他看着漫天白莲，不知为何异常兴奋。 “吼吼吼，但是术式还不完美！而且强行用鬼气驱动，没办法完全展现术式的威力。但是——” 已经足够了，各种方面。 何来水看着墨藏书，眯起的眼睛里透露出精光。 仅仅见过一次，如今却……又或者说，本来就已经会？不管如何，真是不得了的家伙。 —————————————————————————————— 当然，最震惊的是场内的彩儿。 这个术式，她不久前才正面见识过。 这个法咒不仅一次性消灭了若愚召唤的所有妖怪，而且还对彩儿的鬼造成难以修复的打击。这一次彩儿会以这种方式使用东鬼，正是因为“东鬼本身就已经出现无法修复的伤痕”这点。 这是藏地一脉佛教散灭妖魔、摧毁罪业的法咒。 但是，这是敌人施展的术式。墨藏书当时虽然在场，可是—— 没等彩儿多想，墨藏书已经完成了前期的祷文。 明明是如此神圣的术式，他周身却环绕着极其浓厚的鬼气。然而，这似乎不影响他施展术式。 墨藏书双手一合，大声颂唱：“南无大慈大悲，十轮拔苦，本尊地藏王菩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冥阳救苦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 一时间，光芒笼罩了整个修炼场。 “哇哈哈，真是亮瞎大家的眼睛。不过没关系，就由我何来水导师为大家继续进行解说。因为墨老师突然的大招，让彩儿同学完全陷入……不，不对。她还在抵抗着！真是幸运啊，看来先前的结界还在发挥着功效。东鬼也是，虽然被削弱不少，但似乎还保存着力量。嗯，墨老师的术式果然还是有所缺陷。虽然彩儿同学的结界也开始摇摇欲坠，但很可惜墨老师这一次又将……等等！墨老师趁着彩儿同学看不见的这个时机，悄悄地贴近！” “等等！老师你这样提醒，是犯规的吧？”一边的周文若吐槽道。 “哈哈哈，一下忍不住就……但是彩儿同学似乎也注意到了！” 是的，彩儿也注意到墨藏书的动向。她虽然因为强烈的光照而无法睁眼观察，但是东鬼却不受影响。注视着趁机靠近的墨藏书，彩儿思索后决定往后退。 结界展开的最大范围是五米，在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还没消失的情况下，这就是彩儿和东鬼的行动范围。她将东鬼放置在结界内的大前方，自己则是退到相对安全的位置。保证了一定距离的反应时间的同时，左右手各掐着一张五行符。 虽然理性上判断现在的墨藏书没有余力突破东鬼，但是她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以除灵师而言，彩儿是相当谨慎地类型。 如果墨老师真的突破了东鬼的防线，那么自己……也决不能放弃。计算着墨藏书和自己的距离，彩儿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真到最关键的时候，那么自己就使用隐藏起来的最后一招。 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是相当高深的术式。即便放在现代除灵体系中，至少也是难度4的术式。就算是雪狐本人也没办法长时间施展，临时抱佛脚的墨藏书就更难坚持了。 很快的，笼罩整个体育馆的佛光从外围开始渐渐衰弱，观众席上的人纷纷睁开眼睛。他们认真地注视着训练场的中心，特别是彩儿和东鬼所在的位置。 在佛光即将消退的时候，墨藏书终于来到了彩儿结界的边缘。他嘴角挂着冷笑，面对近在咫尺的东鬼却一点都不慌张。不急不慢地掏出一张咒符，然后默念咒文。 “--真是心大啊，墨老师。要是彩儿同学这个时候让东鬼进攻，他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不过，看来关键是佛光消失的那一刹那了。” 确实，两人都在等。彩儿担心踏出结界的东鬼会受到真言法咒的压制，而墨藏书则是在计算着法咒和结界消失的时间。按照他的计算，在佛光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彩儿的结界也会破裂。那个时候，他就能使用缩地。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两人都屏住呼吸。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也不知道是一秒还是永恒后，咔嚓、咔嚓……彩儿布置的结界，出现无数裂痕。结界上的光晕越来越弱，最后--就像一开始就不存在般，完全消失在空中。 同一时间，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发出的佛光也完全消失。 第六十二章 最后一击（3） 就是现在！ 两人心里在这个时刻生出相同的想法，东鬼挥舞着刀刃，彩儿和墨藏书手里的咒符也灵光大闪。 不过，终究是墨藏书反应快一些，早在结界即将消失前，他就抛出咒符。但是，并不是朝着东鬼，而是朝着它的一侧。一瞬间，墨藏书的咒符发出极度耀眼的光芒。 闪光咒！这是新手也能轻松习得的简易术式。没人想到墨藏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用上。但是，效果却很明显。紧盯着着墨藏书的彩儿的双眼再度失去焦距，她发出惨叫，手中的咒符也跌落在地。 “--竟然是闪光咒，彩儿同学很明显没有预料到。但是，东鬼可不会受影响，墨老师要怎么抵挡鬼的一击呢……” 下一瞬间，何来水就知道了。 缩地！ 东鬼的刀刃再次挥空，而墨藏书则是出现在彩儿的身后。他手掌再次汇聚灵气，这一次彩儿可没有机会-- 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闭着眼睛的彩儿忽然合掌：“逆回鬼！” 东鬼像热气球一样膨胀，它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后爆炸，只剩下满是裂痕的黑色珠子。同一时间彩儿身上突然出现森罗白骨，巨大的鬼的躯体隐隐浮现。她张开嘴，黑色的珠子立刻飞进她的口里。 逆回鬼，这是茅山五鬼术隐藏起来的一记术式。通过特殊手法引爆法器中鬼的所有能量，一瞬间将其转换成可以被自己吸收的相对温和的灵气。然后将那些能量进行回流处理，让自己成为鬼的寄主。 茅山体系，分为驱鬼和御雷两脉。两脉各有所长，鬼修长于鬼神问卜，善驱魔。雷修则是攻击力惊人，破坏力更甚，善争斗灭妖。 彩儿和汪恬薇就是这一代驱鬼的传人，基本上也可以说是最后一代。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去求学世家宗门。毕竟那些所有的咒术，基本都可以在现代除灵体系中习得。 有着接近千年的悠久传承的鬼修一脉，自然应付过各种各样的的敌人。先代的传承者们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敌人经常都会绕过鬼对他们本人发起攻击。在这个前提下，作为保护自身的最后手段，就是逆回鬼。 这是相当危险的术式，一旦处理不好鬼气残留在体内，就会对术式的主人造成无法磨灭的创伤。同时，一旦使用这个术式，辛苦培育的鬼就会化为灰烬。 只是修行数日的彩儿完全没办法发挥这个术式的威力，她的逆回鬼只有上半身。和被汪恬薇调试后的东鬼相比，她回收的鬼气只有十之一二。 但这，也完全足够了。 “什么——”彩儿的异变让墨藏书慌了神，但他还是将手按了下去。一根根细小的骨刺刺穿他的手，鲜血直流。墨藏书强忍着痛苦，大叫着继续向前。 他知道只要在鬼完全生成前触碰到彩儿的躯体，自己的术式就能成功。不过可惜的是，他触碰到的却是冰冷阴寒的钢板--那绝不是人类身体的触感。 慢了！ 意识到彩儿的术式快自己一步，墨藏书立刻抽回手。可就在他打算撤离时，彩儿猛地回身一挥手。超过两米长的黑色手臂将他囊括在内。毫不留情的这一击--墨藏书虽然勉强以左手格挡，但却再次被击飞。他细小的手腕和鬼相比，简直是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咔嚓！” “哇啊！” 这毫不留情的一击，让墨藏书的左手直接报废。同时口吐鲜血，滚落在地上后，一动不动。 这一次，和之前可完全不同。彩儿的鬼回归了一开始的修罗状态，而墨藏书虽然处于迎神的全解放阶段（鬼气有一定护身效果），但他的灵气和鬼气基本上已经在之前的打击和术式上消耗殆尽。以普通的肉体接下彩儿的挥击，毫不亚于被高速行驶的轿车撞飞。 “……结束了。”看到这一幕，观众席上的汪恬薇忍不住别过脸。虽说她是完全站在彩儿这边，但看着墨藏书受到这么重的伤，她也于心不忍。 一般来说，除灵师之间的比试，往往都是点到即止。以彩儿和墨藏书的比试为例，一般彩儿绝不可能会使用出“逆回鬼”这种伤及自身根本的招数。毕竟培养一只茅山的五鬼，不只是找到合适的法器和注入术式那么简单，还必须日夜用自身的灵气孕育。 墨藏书那边也是。鬼之铠碎裂的时候，他就应该认输。毕竟接下来他已经没有应付东鬼的手段，很容易就会受到致命伤。 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两人都不愿意认输的表现。不过和彩儿不同，墨藏书更多的像是被什么人挑衅。特别是他刚刚对着空地大吼大叫的举动，汪恬薇至今还没想明白。 难不成有人隐身在那里？但是……曲老师并没有出手驱逐或者警示。所以这一点可以排除。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就算是汪恬薇，也没办法判断出墨藏书是处于心魔状态。 “那么我们下去吧，这下要给墨老师好好道歉才行，若愚。……咦，若愚？若愚？”汪恬薇左顾右盼，却没发现若愚的身影。 “哎呀哎呀，墨老师再次被拍飞。这一次他好像没做好防范措施，吐了好多血。也不知道死了没，麻烦裁判的曲老师进行确认一下。……嗯，看来情况还好。不过比试就结束了啊，虽然结果很血腥，但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在最后……我再次提醒各位，私下里比试可不能这么认真……” 就如何来水所说，大家都觉得胜负已分。环绕在彩儿身边的白骨已经慢慢脱落，新手的她完全没办法将“逆回鬼”持续，这也是她直到最后没办法才使用的原因。 但她还是坚强地站在场上。和她相比，另一边墨藏书闭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裁判的手势，似乎没有受到致命伤，看来彩儿还是忍不住留了手。否则就这一下，墨藏书至少要住院好几个月。 所有人都觉得墨藏书已经输了。除了一个人，那个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兄长不会输的人。她默默走到解说台，向同班的好友周文若讨要她的麦克风。 心地善良且善解人意的这个班长，看到若愚的眼神后，完全没办法拒绝。 若愚拿着麦克风，深吸了一口气后，对着躺着的墨藏书大喊： “这样的藏书，一点也不帅！！！以前的你，怎么会输给这样的术式！给我认真点啊，笨蛋藏书！你不是答应了若愚，要成为若愚的榜样的吗？” “……” “那么，你为什么要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啊，混蛋藏书！” 若愚啜泣着，她擦拭着泪水，等待着那个兄长的答复。 然后—— “那种事情……” 墨藏书的手指动了，他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左手无力地垂着，右手则是握紧拳头。 “那种事情……” 成为妹妹的榜样、成为妹妹的荣耀，对兄长而言—— “是天经地义的啊！！！” 第六十三章 晨起沾白露 受到这么严重伤，一般人早就昏迷过去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墨藏书勉强还有一丝意识。 可是除了认输外，他没办法做到任何事。 惯用手骨折，胸口部位传来火辣的巨痛，肋骨大概断了好几根。呼吸困难，两眼冒星，耳边则是阵阵轰鸣。这个状态，别说赢彩儿了，就连说话都会感到无比疼痛。 看着扭曲的天空，耳边传来人们唧唧歪歪说话的声音，墨藏书完全放弃抵抗。 ……算了，反正一开始，我就对胜负—— （是那样吗？）心魔走到墨藏书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放弃了吗？）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难道你就有办法？ 墨藏书用这种目光看去。心魔却摇了摇头，否认道。 （我的话，确实没有办法。） 物理上的躯体完全无法行动，这是其一；其二，作为除灵师战斗根本的灵，墨藏书现在更是十不存一。 （仔细一想，你也没有办法了。你确实可以用灵气操控自己的身体，但是……就算站起来，你也没有战胜那个家伙的手段。） ——那不就是了。 （但是，我和你一起的话，不就很简单吗？） ——说什么鬼…… （事到如今，还觉得我是心魔吗？不，或许真是心魔。但是……差不多也该注意到了吧，我到底为什么会出现。是因为你在研究危险的术式？还是因为你处于精神混乱状态？……都不是吧。） 心魔冷笑着。 （是因为你正在回到过去的自己，所以‘我’才会出现。我……是你的封印、也是你的术式。） 听到这话，墨藏书一阵默然。 这大概是真的，他忽然想到。 以前的墨藏书，毫无疑问是研究术式的天才。没有自称第一，因为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彻底胜过那个最天才的好友。但是……两人确实是同一层次的。 那个时候疯狂沉迷修行的他，应该学会许多高深的术式才对。但是现在一想，却完全想不起来。除了家门本身封禁类的术式，墨藏书对自己13岁之前学会的、掌握的全部高深术式，忘得一干二净。 这种事情，一般来说是不可能。 而“跳大神·改”、“缩地·改”这些，认真去回想的话，全都是灵气变得稀缺后才开发的便利自身的术式。 那么思考过后，只剩下封印了。 所以，如果心魔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大概就是自己的“封印”、也是自己的“术式”。 至今为止都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根本谈不上记不记得。在封印的前提下还下了强烈的“暗示”，能做到这点的，除了自己外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啊……这样啊。 想起这些后，墨藏书反倒松了口气。 ——然后，然后呢？ 他思索着，好像也没有任何不同。 到了今天，他也不会特意去打破封印。就算没有以前的根基，他的天赋依旧没有变化。只要花多点时间去进行研究，就像跳大神和缩地、自己终究可以创造出属于自己拘束鬼的术式。 ——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不会…… （你真的变得相当让人讨厌了啊。） 用着无法置信的表情，心魔无奈地撩着自己的头发。 （那么……这样又如何？） 心魔打了个响指，墨藏书的耳鸣忽然消失。在变得清晰的这个瞬间，他听到了—— 妹妹若愚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沉默。 （我想，你也不是为了让妹妹哭，才将自己的记忆和术式封印起来的吧？） 心魔冷笑着。 （我是无所谓的。伴随着你压抑自己的想法，我自然会消失。但是——随着你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对，比方说。以那个家伙为对手的话，绝对赢不了吧？那个时候，你又打算怎么保护那个妹妹？） 沉默。 （真要放弃的话，我立刻消失也——） ——赢得了吗？ 墨藏书看着心魔，眼神里充满决然。 看到这里，心魔会心一笑。 （赢不赢得了要看你自己。即便和我融合，封印也不会彻底解开。会回想起什么术式，那个术式又如何解决这个困境，我都不清楚。但是不尝试的话，机会就是零。） 心魔说完，就如同风中的云雾消散不见。 下一刻，墨藏书再次睁开眼。 他调动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灵气，化为一根根细线。这些细线从右手的手掌蔓延至全身，就好像牵线木偶般，墨藏书一瞬间就站了起来。 强忍着疼痛，大声回应自己的妹妹之后，墨藏书看着惊讶的彩儿、看着她脚下还为消散的白骨。 某个术式，或者说某个仪式，忽然在他心中升起。 “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站起来？”彩儿表情扭曲，神情满是痛苦。 “我已经……已经不想再伤害老师了。我已经……”让墨藏书受到这种伤，当事人的彩儿绝对是最痛苦的那个人。这是，因为她任性才会存在的比试。这也是，她精心策划、居心鬼测的结局。 东篱彩儿毫无疑问是个贱人，她本人是如此确信的。利用了好友和师姐的善良和信任，伤害了自己的老师。这些，都是……恶人的行为。 已经不会寻求宽恕了。所以至少……至少也要减少这个人的痛苦。 彩儿是这么想的，但是—— “快点倒下啊，快点认输啊，混蛋老师。不要再……坚持了。求求你……” 墨藏书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他反而转向另一边，注视着一直在场内、却完全没有干扰到选手的那个裁判，曲云生。 “接下来我要使用的术式自己也控制不了，你注意一下。还有，准备好结界。” 注意什么墨藏书并没有说，准备什么结界、准备结界做什么，他也没有提。而且，他这个状态别说施展术式了，就算站着都相当艰难。 但是，曲云生却点了点头。这位墨藏书一年级的同僚，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然后，墨藏书才看向彩儿。 “你……稍后我会狠狠地教训你的，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最后，开始闭上眼。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他似乎看到了某个少女在跳舞。随着星辰的变换，她踏着奇怪的步法。口中念念有词，世界随之变化。 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如同渡人的死神。美丽、恐怖，难以形容。 但是—— 超级强、强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同年龄人能追上她的脚步。 墨藏书看了一会，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开始跟随少女的步伐。 第一步。 “晨起沾白露。” 从神不可及的地底，途径蜀山院的灵脉忽然震动了一下。然后，就在这个体育馆，就在这个练习场，无数由灵气构成的水珠从地底缓缓升起。 这些水珠触碰到墨藏书、彩儿两人，开始缓缓恢复他们的灵气。 “什么——” 第六十四章 黄昏现白骨 被誉为人类最终兵器、也是最后保障的护国三十六天，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绝技、又或是招牌术式。比如叛逃的“雷神”的御雷术，隐退的“老鬼”的茅山五鬼，还有被称为最恶劣三十六天的“蚩尤”的绝对境界线。其中，原三十六天的“天枢”姬天子的术式，被认为最美又最难以捉摸。 其名为——《北斗七星祭》。那是被认为除了本人以外，谁也无法施展的独门术式。在现代除灵体系，北斗七星祭甚至被认为是难度7（无法习得）的术式。 当墨藏书踏出第一步时，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遍布练习场的那些水珠虽然漂亮，但若是不了解其本质，只会认为这是个低等的术式。 但是，不知为何从注视墨藏书的那一刻开始，就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能够看到、能够听到、能够触碰到、能够感觉到——他们所有人，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到，术式是如此的美丽的存在。 在那简单的一步之中，仿佛蕴含了某种“理”。对于这种“理”，有人称之为一，有人称之为源，也有人称之为道。 很快的，经验丰富的教师和除灵局上班摸鱼的除灵师们就意识到这个术式的原型。但却不约而同的，他们选择了闭口不谈。 毕竟，这个术式的原主人，叫姬天子。 另一边，学生们虽然不理解墨藏书做了什么，但内心的悸动无法掩盖。在那之上的、埋藏于内心深处的崇高感，油然而生。自己等人所修行的，就是这么美丽的东西；自己等人所前往的，就是这般美丽的彼岸。 彩儿也有同样的感觉，但立场不同的她很快就通过咬自己的舌头的方式，让自己强行清醒过来。 那些水珠接触到她时，立刻就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粹的灵气。同时，能够感觉到自己枯竭的灵得到补充。不仅仅是灵气，肉体和精神上的疲惫也在渐渐恢复。 这个是—— 彩儿眼里满是震惊，但是比起惊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立刻掏出四颗黑色珠子，那是东鬼以外的其余四鬼。本来的话，彩儿仅剩的灵气是没办法一次性召唤的。在得到水珠的补充后，勉强之下还是可以做到。 抬起头，却注意到墨藏书嘴角的讥笑。 ——这个人是故意的。 一瞬间升起这种想法，但是彩儿很快就将其压下。 不管这些水珠为什么会补充自己的灵气，但是——这点双方大概是一样的。 同样恢复灵气的话，拥有各种手段的墨藏书优势更大。 所以—— 要在他恢复过来前解决战斗。 “抱歉，墨老师。” 彩儿立刻对四鬼下达攻击的指令。超过两米高的这些修罗恶鬼，怪叫着挥舞手里的巨大兵器朝墨藏书扑了过去。 实际上，从墨藏书踏步到四鬼发起攻击，只是过了短短数秒。缺乏实战经验的彩儿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这让包括墨藏书在内的很多人刮目相看。 然而在那之前，墨藏书又接连走了两步。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两步和第一步的位置联系起来，正好对应着北斗七星的前三颗星辰。 墨藏书边走边吟唱。 “午时辩双日。” 和第一步的异象相比，这两步并没有引起任何变化。但在场内的彩儿却明显感受到某种“距离感”。具体她也说不清是什么，不过接下来——她就理解到那种“距离感”的意义。 ——正在高速奔跑的四鬼停住了。并没有受到术式的攻击，也不是撞到看不见的墙上，同时，彩儿自然也不会无故下达“止步”的命令。 “怎么会……为什么？四鬼……竟然做出了‘前方无路’的判断。”无法理解四鬼传递过来的信息的彩儿，决定自己走一步试试。然而当她抬起脚想向前走，脚却立刻就原地放下。 再次抬起脚，立刻原地放下。再一次，还是一个结果。 “为什么……我也，明明前面有路，为什么无法向前？” 想着向后走，结果还是不行。想跳开，还是不行。 “这到底是什么啊！” 诡异，完全无法理解的现象超出了彩儿的认知范畴。 “这个到底是什么术式啊！” 不过，她并没有放弃思考。 ——前后上下都不行的话，那就左右。 彩儿试着向迈向左边，“能行！” 总算能行动这点让彩儿多多少少有些心安。毕竟自己要是无法移动，那就相当于固定的靶子。在需要灵活应对的术式对决中，这可是最糟糕的状况之一。 但是，如果没法近身，这样也没什么意义。她掏出两张五行符，决定对墨藏书进行远距离的打击。 这个距离准度虽然无法保证，而且……看墨藏书的表情，这也可能是他故意在诱导自己。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尝试，那才是最错误的选择。 “五行之金，化为横扫敌群的利刃吧……” 彩儿扔出咒符，无数锋利的剑刃朝着墨藏书飞驰而去。 然而他只是轻笑着，往一旁跳了一步。这一步既躲开了彩儿的攻击，同时也对应着北斗七星的第四步。 “——我明白了！怪不得彩儿同学的举动会这么奇怪，原来如此！”一直沉默地何来水突然的开口，吓坏了一旁的周文若。 “这到底是……墨老师到底使用了什么术式？” “与其说是术式，倒不如说是仪式。” “仪式？” “对，祭礼的仪式。大家仔细看，墨老师至今为止移动的每一步，连接起来刚好对应着北斗七星的前几颗星辰。” 第六十五章 败者（1） “噢，真是厉害。” 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姬天子正躺在沙发上用手机观看墨藏书和彩儿的比试。 这是名为网络直播的高新技术。看样子上有蜀山院的学生或老师，在对这场比试进行网络直播。在某些方面上，科技远比除灵术便利。 “真不愧是小墨，有你的。” 姬天子很惊讶，但并不是因为墨藏书使用了自己的术式。因为她创造这个术式的时候，这位好友还没将自己的才能封印起来。 就好像自己会去破解他的术式一样，对方也会偷学自己的术式。她可没自以为是到难度7就能难倒对方。而且这个术式与其说是难度高，倒不如说只是那些平庸的家伙境界不到位。蜀山院院长贺兰云和三十六天之一的蚩尤愿意学的话，不出十分钟就能学会。 真正让她惊讶的，是墨藏书自己解开了封印。虽然目前看来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这也足够让她惊讶了。稀世天才竭尽了自己的所有才能和天赋，施展了最强也是最后的封印术——如今，竟然在一定程度上解封了。 真是吓了一大跳。 但是—— “还不够。” 姬天子嘟囔着，用进度条来比喻的话，这大概就只有1%的程度。 ——无聊。 她将手机扔在一边，已经没必要看下去了。 因为……当彩儿没能阻止墨藏书吟唱第三句时，她就已经输了。 “那么，”将啤酒一饮而尽的天子伸了伸懒腰，她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这个点钟星雪和凛应该下飞机了。以她们的性格，搞不好会引起第二次妖乱呢。” 如此，期待着。 —————————————————————————————————— “黄昏现白骨。” 逢魔之时，自贫瘠之地生出无数森罗白骨。一根根白骨汇聚在一起，组成各种生物和人的骨架。暴尸荒野、凄凉惨死的它们，会消灭世上所有的生者。 ——这一手，就连术式的主人也无法控制。源源不绝的白骨不仅不受墨藏书的控制，甚至于他自己（生者），也是白骨的攻击目标。 所以在吟唱出这句后，墨藏书就解开了第二句束缚彩儿的“距离感”。实际上，第一句“晨起沾白露”彩儿能得到灵的补充，确实时他有意为之。 不然的话，那个状态的的彩儿大概就连10秒都撑不住。现在的她至少还有四鬼护身，至于墨藏书自己本人—— “夜半绝人息。”这是最后一句，也是七星罡步的最后一步。踏出这一步后，墨藏书就消失在比试场中。 北斗七星祭虽说是术式，但本身并没有确切的形态。除了吟唱和七星罡步这两点是固定外，随着吟唱的内容不同，这个术式表现也会截然不同。这也是大家一开始没能联想起来的原因。 对墨藏书而言，这本身就是偷学来的半吊子招数。更别说他的古学造诣并不高，临时拼凑的古诗词能正常发挥已经很不错了，无法发挥术式本身的威力也在预料之中。 不过这对彩儿而言，已经足够了。 “——真是太让人惊讶了，墨老师竟然一次性召唤出数量超过100匹的妖鬼，数量还在不停的增多。一开始在竞技场中汇聚大量灵气的目的原来是这个吗？……另一边，彩儿同学虽然恢复了行动力，也在第一时间把四鬼召唤回自己身边，但是……很明显非常吃力啊。虽然四鬼战斗力很强，但也抵不住源源不绝的骨头。看来不把躲起来的墨老师找出来，彩儿同学很难有胜算。——哇，等等！什么情况！”何来水忽然的惊呼，把认真听他讲解的观众都吓坏了。 同时，坐在靠前位置的学生群体也开始骚乱起来。其缘由—— “天啊，那些白骨竟然在攀爬和攻击墙壁。犯规，犯规！——就算是场内选手，原则上也上不能干预观众席的。墨老师请赶紧收回那些白骨，再强调一遍，请……” 不过比起墨藏书，场内的裁判曲云生更快做出反应。刚刚墨藏书让她注意时，她隐隐约约就察觉到什么。这次一看情况不妙，她就已经在诵念咒文。在何来水惊叹的时候，她已经吟唱完毕。然后快速地结了几个手印，最后印在了比试场的墙壁上。 环绕着比试场的高墙，立刻浮现无数淡蓝色符文。这些符文发着亮光，将正在攀爬的白骨全部震飞。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结界形成，所有白骨都被隔绝在场内。 不愧是蜀山院布置的结界，那群骸骨虽然在拼命敲打和冲撞，但结界却完全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 观众席上的学生见状，纷纷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愧是和墨老师同样是特招的人员的曲老师，相当明智的判断。不过那群骨头看起来还没打算放弃啊，变得越来越大了。看来不是墨老师不控制，而是他没办法控制吗？……不管如何，它们要破坏结界师不可能的。大家接着关注比试本身吧，我们看看彩儿同学打算怎么处理这群骨头。” 听到这话，彩儿只能苦笑。 哪有……什么办法啊。 被逼到墙角的她，将剩余四鬼调度到前方击退涌过来的骨头海。这些骸骨确实很脆，彩儿召唤出的四鬼很容易就能将其击碎。但就算是击碎，很快就有新的骸骨涌过来，根本无法消灭干净。然而更让她绝望的是，这些骸骨的体型和硬度都在逐渐变大。一开始还都是正常大小的人和动物，现在已经长大2、3米高大。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出现超过四米高的怪物集团。好在它们的目标是观众席，一时半会不会威胁到彩儿。 既便如此，彩儿也毫无办法。一开始的水珠已经消失不见，灵力也得不到补充。要突破眼前这些骸骨堆并不容易，更别说现在整个场上都是骨头怪物，突破什么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如果她有像墨藏书和雪狐施展的真言法咒那样大范围消灭怪物的术式和灵气的话，应该会轻松不少。但现在，她二者一样都不具备。 那么她唯一的胜算，就是找到隐藏起来的墨藏书。 可是—— 明明已经用破解隐身的术式，却还是不见墨藏书的影子。即便强行使用了强灵视状态，就连一丝术式波动和鬼气也无法察觉。 就好像彻底消失一般，联想起他最后吟唱的诗词，彩儿心头满是苦涩。 “这就是……等级七的术式吗？” 和其相比，自己修行的茅山五鬼是如此的狭隘，根本看不出一丝胜算。如果墨藏书一开始就用这个术式的话，自己早就输了。 但即便是他身受重伤现在，彩儿也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可是—— 就算是这样，彩儿也不想输。 （今天只有一更，明日补上） 第六十六章 败者（2） 就像大家之前都觉得墨藏书已经输了一样，现在也几乎没人认为彩儿能赢。 首先，她必须找到隐藏起来的墨藏书。但她不久前一连施展几次探查术式都无功而返，目前看来是不太可能的。而且不仅仅是要找到，彩儿还必须在这之上的、突破骸骨们的封锁线才行。 当然，如果她还存有着像之前那些结界和陷阱之类的、即是对墨藏书的杀手锏的话，那就是别的状况了。 并不能说已经输了，做出这个判断的是场内的裁判曲云生导师。——证据就是，至今为止她都还没宣布比试结束。 就在她密切关注彩儿的状况、随时准备出手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还在等什么？那个家伙已经输了吧？” 低下头，注意到从刚刚开始就趁乱偷偷摸摸来到自己脚下的青蛙型骸骨。将比试场围起来的大结界，能彻底截断场地内外相互间的干预。那么，排除掉彩儿和自己之外，这只青蛙主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还没到时候。”曲云生淡淡地说着：“彩儿同学并没有认输。” “是那样吗？”骨骸青蛙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曲云生的肩膀上。 比想象中要轻。而且和那群暴虐的骸骨不同，这只青蛙散发着的、是非常温和的气息。 “可以控制的啊。”曲云生感叹道。 “仅限这只青蛙呢。”仿佛能够看见青蛙主人耸肩的样子，曲云生嘴角微微翘起。 她并没有驱赶青蛙，也没有施展回溯的术式去追查青蛙主人的踪影。因为一旦这么做的话，很可能会被彩儿发现。那么，这就是偏向彩儿的犯规举动。 “你应该看出东篱那个家伙的状况不妙吧？”青蛙压低着声音说道：“四鬼已经毁了一头，虽然她很果断地选择收缩了防线，但剩下的三鬼也岌岌可危。至于她本人，搞不好随时都会挂掉，你就这么有信心？” “东篱同学的状况确实很危险，我也没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在这种危险的状况顾忌她。”出乎预料的，曲云生并没有否认墨藏书的话。 “那么……” “——但是，墨老师也一样吧？” 曲云生一眼就看穿了墨藏书这个时候冒险接近自己的原因。 “先前墨老师受的伤很重，一般人早就昏迷过去了吧。你能站起来确实让我很惊讶，但我并不觉得你就没事了。”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墨藏书的伤势很重，即便在第一阶段的吟唱获得了巨量（和其自身相比）的灵气，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灵气从来都不是万能的，更别说墨藏书并不擅长医疗型的术式。简单的皮外伤且不论，像墨藏书这种程度的伤，仅靠灵气是没办法治愈的。 更别说他刚刚为了完成仪式，还勉强自己舞动罡步。一番拉扯下，伤势变得更加严重。如今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墨藏书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真是严厉啊。”墨藏书操控的青蛙感慨道。它轻轻一跳，便跳到了地上。然后，一边小心翼翼地躲着巨大骸骨群的踩踏，一边朝着彩儿的方向跳去。 曲云生看着青蛙离去的身影，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立场所在。……但是你呢，墨老师？” 离开的青蛙自然听不到这句，当然……曲云生也没想着从墨藏书那里得到答案。她只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那里，就仿佛并不存在般……注视着比试场内发生的一切。 ———————————————————————————————— 北斗七星祭，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天才的术式，彩儿自然也做过一些了解。这个术式威力虽然强大，但还是有不少弱点。比如施术者必须在术式之内，又比如说……施术者一旦陷入昏迷，术式就会自动结束。 这点和彩儿的五鬼相同。说白了就是——如果墨藏书陷入昏迷状态，那么这个术式就会自动消失。反过来理解的，术式消失的瞬间，就意味着墨藏书败北。 这也是彩儿至今还没完全放弃的原因。因为她也知道，这是一场不同寻常的消耗战。要么墨藏书因为伤势过重而昏迷，要么她被眼前的骸骨群击溃。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这场比试的胜利者。 所以—— 背靠着比试场边缘的结界，彩儿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骸骨群。她的前方，如今只剩下三头鬼在苦苦支撑。西南北三鬼将武器化为巨大的棍棒，它们每一次挥舞，都能将一拥而上的骸骨群击退。 然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在西鬼某次挥舞棍棒的间隙，巨大的犬的骸骨猛地将其仆倒在地。紧接着，其他骸骨怪物就扑了上去，一同撕咬着西鬼的身躯。 西鬼发出凄惨的叫声，它周身环绕的鬼气，对这群非人的怪物一点用处都没有。它大叫着将肩上的骸骨狗扔开，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很快的更多骸骨就将它淹没。 “咚！”的一声，彩儿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又一头鬼，消失了。 面色惨败的她指挥剩余的两鬼往后退，再一次收缩防线。既便如此，还是有几只体型较小的怪物绕过两鬼靠近她。 她咬紧牙关，召唤出锐金之剑将其击碎。 因为使用了“逆回鬼”的术式，东鬼彻底的报废。在刚刚防卫战中，中西两鬼也相继被骸骨们消灭。和彻底报废的东鬼不同，只要有灵气彩儿就可以再次召唤它们。 但这，也是彩儿目前最欠缺的东西。 “我说啊，胜负真的有那么重要？” 踏过骸骨堆的青蛙的沙哑声音，让彩儿吓了一跳。她看了眼骸骨青蛙，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那种熟悉的气息，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如果是来嘲讽我的话……”彩儿挑了挑眉毛，不高兴地说道。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这么做吧？我可不觉得你是会乖乖听话的类型。但是——我还是想确认下呢。” 第六十七章 败者（3） “……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呢。” 一如既往的讨人厌的语气，所以彩儿才讨厌这个人。他总是这种毫不在意的心态，明明是自己和他的比试，真正让他决定要努力确实因为妹妹若愚的泪水；明明自己让他身受重伤，现在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并不是大度，彩儿很清楚。这个老师虽然站在这里，但他真正的所在地却好像是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正因为“不是自己的事情”，所以才能如此的……如此-- 但是，这个和此时的答案无关。不管讨不讨厌这个人，自己想获得胜利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如何也必须赢老师。” 彩儿认真地看着骸骨青蛙，看着它空荡荡的眼眶。它知道对方能透过这里看到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赢得决心，应该传到到了--才对。 “原来如此。你啊……果然一点都不可爱。” 墨藏书突然的感慨，让彩儿一愣。随即，不知为何突然很恼火。她虽然不是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外貌评价的类型，但在这种时候被说“不可爱”，也忍不住火冒三丈。 彩儿一脚将骸骨青蛙踢飞：“要你管。” “嘛，也不要那么生气啦。”只剩下头颅的青蛙滚了回来，把彩儿吓了一跳。 “嘿，我可爱吗？” “滚！”彩儿作势要再踢一脚，但最后关头却停住了。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 “我只是想最后确认一次，东篱你--” 就在这时，南鬼也被骸骨群击溃。彩儿感受着心头传来的悸动，忍不住咳了几下。 只剩下一头鬼了，防线已经不可遏制的彻底崩溃。骸骨怪物们瞄准着彩儿，朝她发出无声的咆哮。 彩儿见状，立刻拿出一张金行符。“急急如律令！”，一把精钢大剑就出现在她身前。她深吸了口气，随即将其拔起。 “喂喂喂，你该不会要自己去肉搏吧？” 彩儿没有回答，说实话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余力去回应墨藏书了。 顺带一提，没有用回溯的方式去探知墨藏书的具体下落，是因为她不懂这一类的术式。东篱彩儿在这一刻，再一次理解自己知识量的不足。 但是，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重要的，是如果生存下去。 灵气已经抵达零界点，再损耗的话，就连本身的意识都会无法保持。那样的话才更加糟糕，这也是她打算肉搏战的原因。 但是……就算彩儿经常锻炼，人类的躯体又怎么能和这些超过两米高的怪物抗衡？ 失败，是在理所当然的事情。 “真是的。”只剩下头颅无法动弹的青蛙看着彩儿倔强的身影，无奈地叹息着。 只需要五秒，不，或许更少，那群骸骨就能将彩儿撕碎。这并不是开玩笑，之前的几只鬼就是最好的证明。墨藏书无法控制这群巨大的怪物，所以只能靠远处的曲云生。但是，一不小心就会出现意外，这点谁都清楚。 倒不如说，那个概率很大。 说白了，彩儿是真的打算赌上性命。 这并不是动画，也不是童话世界。就算说再多漂亮的话，制定再多的预留战术，也无法改变败北的战局。 但是，某个伟大的高中生曾经说过--左右战局的并不是战术，而是战略。 就这点上，就算是无疑时之间、彩儿也抓住了那一丝的胜机。 那便是-- 墨藏书打从一开始就对胜负没兴趣。然后是，若愚也没说希望他赢。最后是，因为他是东篱彩儿这个女生的导师。蜀山院导师最基本的任务之一，就是保护自己学生的安危。 算准备骸骨与彩儿解除的前一秒，墨藏书苦笑着一合掌：“我认输！” 说出这话的一瞬间，骸骨群应声散架。正想用大剑抵抗的彩儿，看着在空中化为碎骨的巨大的犬骸骨，完全傻眼了。说实话，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受重伤的心理准备。 完全没预料到。 整个比试场被烟尘笼罩，不小心吸入烟尘的彩儿连咳几声。因为还没理清楚状况，所以她立刻把剩下的北鬼调集会自己身边。 “到底，怎么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还没弄清楚状况。 话说，刚刚是不是听见墨藏书说自己认输？ 但是……不像是那只青蛙的沙哑声。是错觉，还是-- “认输啦认输啦，真是服了你们了。要真是挂掉了，肯定要算在我头上。真是一次亏本买卖。” 听到墨藏书的声音，彩儿立刻看自己脚下，但却找不到青蛙的身影。不仅如此，就连其他生物的骸骨，也都消失不见。 这是由术式召唤出来的特殊存在，一旦术式的主人停止灵气的供给，骸骨自然会消失。 那么，这个声音就只有-- “在我附近吗！” 彩儿立刻向北鬼发出指令。北鬼大臂一挥，巨大的风压形成，这一片的烟尘就被一扫而尽。 “所以说……我认输咯。”墨藏书的声音再次传来。遁寻着声音的位置，在烟尘消失的这个时候，彩儿终于抓住了墨藏书的影子。 --那是距自己不到三米的墙角。 一直在这附近吗？彩儿刚想这么喊，却发现眼前的世界一阵扭曲。 “诶、怎……我怎么……”手中的大剑变回了咒符，彩儿整个人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北鬼也变化了黑色的珠子。 原本就已经走在极限的钢丝上，在这一惊一乍之中，彩儿更是损耗了自己所有的体力。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就连意识也无法保存。 输了……吗？ ———————————————————————— 看着忽然倒下的彩儿，墨藏书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庆幸，庆幸自己刚刚停下手。否则以彩儿这个状态，怕是一秒都熬不过。 再接着，就是苦涩。 放在地上的手伸出无数灵气的细丝，它们缠绕在彩儿身上，如同牵动木偶般让其站立。 “确定吗？”于烟尘中，曲云生的身影缓缓出现。她看了眼彩儿，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一旦我宣布结果，可不允许墨老师反悔。” “知道了啦，赶紧宣布吧。我都快挂了，哪里还有开玩笑的心情？”墨藏书没好气地说道。 听到这话，曲云生莞尔一笑。 “那么，”她轻轻一喝：“散！” 以曲云生为中心，巨大的风压瞬间形成。接着，环绕在比试场内的烟尘全都被吹走。 以墨藏书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这是对术式理解达到一定程度才能施展的超强技能，言灵。 这个家伙……不得了啊。 “那么我宣布，”曲云生抬起手，巨大的结界缓缓消失。她对着观众席的位置，大声说道：“胜者为——一年三班的东篱彩儿！” 听到这话，包括解说员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紧接着，让大地都为之震动的巨大欢呼声传了出来。 偷偷跑到练习场附近躲起来的君陌听到欢呼声中姐姐的名字，先是一阵苦笑。然后，遥遥地看着训练场的方向—— “真是笨蛋呢，墨老师。” 第六十八章 名为君陌的人（1） “唔……” 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人在争吵的声音，让彩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立刻就意识到这里是学校的医务室。然后—— “啊，彩儿醒了。”同班同学兼好友的若愚正坐在床边。看到彩儿清醒过来后，她呼呼地伸出手摸了摸彩儿的额头，“嗯，状况良好。” “醒来真是时候。要是早几分钟的话，就要被医务室的秋老师抱怨了。” 师姐的汪恬薇从房间另一头走了过来，她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彩儿。 “秋老师说昏迷的原因是过度损耗体力和灵气，只要多休息就好。” 因为脑子还有些沉所以没办法立刻转过弯来，但是听到自己昏迷的事情后，彩儿立刻就回想起自己在比试场上昏迷过去的消息。 ——输了。 裁判的曲云生老师一开始就说了，当选手失去意识或者主动认输时，比试就结束。那就意味着自己—— “怎么会……”背靠着床板，彩儿双眼满是迷茫。 自己准备了那么久、不惜违反除灵师的比试精神，甚至还对墨老师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就这样……自己，最后还是输了吗？ 懊悔和自责，紧接着——是在远在那之上的无力感。 悔恨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彩儿，不是……”若愚看着这样的彩儿，正想要说话，却被师姐汪恬薇阻止了。 她摇了摇头，苦笑道：“剩下的，还是交给老师自己解释吧。” 说完，就拉开一旁隔开病床的白色帘布。 浑身缠着绷带，左手更是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墨藏书，此时正在坐在床上嗑瓜子。他的身前，是用好几个枕头高高垫起的手机。彩儿远远看着手机里的画面，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某种流行的格斗游戏。 墨藏书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被人旁观、又或许是没办法抽开身，他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很神奇的是，明明墨藏书没有进行操控，但游戏却很正常的运行着，就好像有看不见的手在代替墨藏书操控角色一样。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墨藏书吐了一地的瓜子壳。 汪恬薇见状，眉毛立刻就变成倒八字。 “墨老师，我说了吧！——瓜子壳要好好吐在垃圾桶里，请不要给打扫卫生的同学增加压力。还有，伤员就给我好好休息，请不要玩游戏了！” “这可是很重要的活动本，我都落下好几天了，不能不刷！” “这活动下午就结束了。按老师你的速度是赶不上的，所以还是放弃吧。当然，要是用邪道打法的话，勉勉强强还能赶上。” 听到这话，墨藏书一下子愣住了。他终于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接了不少单。”像是变魔术般，汪恬薇从裙底掏出八部手机。她笑眯眯地说道：“这个在哪里都能弄，也不需要一直看着。而且一听到我是女生，顾客都很大方。” “那些手机是哪里出来的喂！不过……嘿，汪同学、小汪汪，咱们商量下……” “可以哟，我可以免费帮老师刷单。” “真的？” “嗯，”汪恬薇苦笑道：“毕竟我们也对老师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啊？那事啊，虽然我觉得无所谓，”墨藏书挠了挠自己头发：“但是，你要免费帮我刷的话，那我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听到这话，汪恬薇苦笑道：“是是是，免费的。” “那么——”墨藏书正要把手机递过去，汪恬薇却摇了摇头。然后，就像回想起什么，她看了眼依旧没理清状况的彩儿和正在吃果冻的若愚。 “时间很紧迫，我现在就去刷。若愚知道老师的号吧？和我一起来吧，赚点零花钱也好。”汪恬薇说着，就拉着若愚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诶……” “对了。彩儿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墨老师你自己说比较好。”出门前，汪恬薇还给了墨藏书一个奇怪的笑容。 然后，留下两脸蒙逼的彩儿和墨藏书。 听到汪恬薇的话，两人呆呆地看着对方。然后，还是憋不住得墨藏书先开口。 他看着无声地流着眼泪的彩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啊——明明是胜利者，你在哭什么啊。” “诶？” ———————————————————————————— “……就是这样。” 这样、那般的，墨藏书不耐烦地解释后，彩儿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赢。 但是，心中仍然残有某种程度的疑惑。自己在昏迷前确实听到对方的投降，但那个时候、至少直到裁判出现前，自己应该已经昏迷了。 那个时候，到底…… “嘛，不管如何是你赢了。虽然很不爽，但这就是现实。那么……你到底有什么事？定下那种规矩，你肯定是想让我帮忙。我想想……应该不是什么合法的事情，否则的话，你才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回过头的彩儿，看到的是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漂亮眼睛。很久之前彩儿就觉得了，墨藏书和若愚很像。并不是说他们两人都是娇小可爱型，而是更加深刻的——他们那或是愚笨或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中，蕴含着某种深刻的哲理。 若愚并不是真的笨蛋和单纯，这个墨老师也是，他并不是真的对一切漠不关心和玩世不恭。 不过，以小孩子的相貌却说出这番话，多少会有种反差感。 “……什么？” “喂喂喂，要我明说吗？”墨藏书叹了口气，他用着无可奈何地语气说道：“对你而言，有太多远比尊严和理想要重要的东西吧？” 这话一出口，彩儿就知道自己被看透了。 “我明白了。”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决定不再隐瞒。 “仅限今天，请老师协助我。我想做的事情，确实是非法的。所以事后老师被责罚时，请不要留情全部推到我身上。” “这种事无所谓啦，但是……非要是今天不可？明天或者后天不行吗？” “很抱歉。”彩儿坚决的眼光，让墨藏书明白这并不是开玩笑。 但是，他这边也有别的约定。 “这就麻烦了。”墨藏书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道：“我还得陪君陌那家伙……” 第六十九章 名为君陌的人（2） “君陌？” 墨藏书口中蹦出的名字，让彩儿一阵动摇。 “怎么，是认识的人？” “不……没有，只是这个名字，不多见。” 床单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彩儿别过脸看向窗外，她担心墨藏书从自己的表情看出什么。 “汪恬薇那家伙也说过同样的话。嘛，应该不是你们认识那个。” “——能详细说说吗？” “嗯？为什么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根据情况的话。”彩儿低下头。 “咋？” “根据老师说明的情况，我会考虑让老师自由一段时间。” “真是宽宏大量呢。” “这是事实。”彩儿抬起右手，手背上有一个黑色的咒文符号。随着彩儿灵力的运转，黑色的符文发出亮光。同时，墨藏书的额头也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符文。不过他的符文和彩儿的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这是区别于主与仆、主与护法的“契”。并不是刚刚，也不是在比试前。而是在更早的时候，两人约战当天，就签下了这个契约。 说白了如果没有做到这个地步，谁也无法保证对方到时候耍赖。 作为术式而言并不算难，真正的难点在于作为护法（仆）之人是否虔心认同。所以就算是初学者的彩儿，练习过后也能施展。不过这个“契”增添了特定的时效，在发动后仅能持续24小时。 也即是说，从彩儿使用这个术式开始往后24小时，她都能在一定程度上约束墨藏书。 不过“契”并不是万能的，擅长封禁类术式的墨藏书也有很多办法进行规避处理。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要去规避反而会更麻烦。 “这样好吗？”墨藏书盯着彩儿的手说道：“就这样用了。” 我以为你会更加谨慎一些，他的表情仿佛是如此说道。 “没关系的。我一开始也说了，需要帮忙的只有这一天。” 说真的，这之后的事情，彩儿一丁点也没想过。她不愿意去想这会造成什么后果，也无法去想届时自己会被多少人憎恨。因为一旦去想，她就无法坚定决心。 东篱彩儿并不是神，她无法顾及方方面面。会软弱会犹豫，很弱小也很困惑。但至少现在，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这样啊。”墨藏书耸耸肩。如果彩儿真的想知道，直接命令他说出答案就好。但这个学生却只是拿出来晃一晃，并没有真正使用这个胜利者的权限。 该说是她的温柔，还是她的愚笨？墨藏书能明显感受到彩儿对“契”的厌恶，但既便如此，她也打算借助此物去谋求什么。从性格上推测，这个学生大概是不想拉自己下水。但反过来说，彩儿就只能依靠自己这点——反而暴露了。但是……那是什么唯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作为术式研发者，墨藏书并不否认自己的天赋和价值。但在这个地方——蜀山院，他既没有站在权力的中心点、也不是哪里的关键人物。实力虽然还行，但会败给自己学生，充其量就是“这种程度”。 所以墨藏书想不明白。不过至少还是明白一件事，这个学生似乎还没不清楚自己的价值。 他自嘲一笑后说道。 “只是个小鬼头而已。一个喜欢在雪天吃雪糕，一天到晚穿着奇怪cosy衣到处乱晃得白发小鬼头。嗯，是个挺麻烦的家伙。嘛……怎么说，今天对他而言是相当特殊的日子。尽可能想陪陪他，也就是这个下午罢了。……是这么约定来着。” 只听其说话，大概只会听出那种敷衍感。但是看到那个温柔的表情的彩儿，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羡慕。 这个人，也会关心若愚以外的人啊。 但是—— 现在可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彩儿在心里呐喊着，强装冷静。 “那个孩子的名字呢？” “君陌，陶君陌。” “……” 听到这个名字，彩儿终于是百分百确认了。墨藏书说的人，就是自己的弟弟——东篱君陌。 接着，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墨藏书来蜀山院的那一天、也就是他说自己榜上便利店富婆的那天，一向节俭近乎吝啬的弟弟开始向自己讨要零花钱。自己每次去看望他时，他都会询问墨藏书的事情。原以为那只是对小鬼头老师的八卦，但现在一想——那是多么不自然的事情。 君陌说自己交上同年龄的朋友，仔细一想，就外貌而言，这个老师看起来也就12、3岁。如果说他和自己弟弟同年龄，那一点都不奇怪。 而且，弟弟昨天晚上还说今天下午想和朋友待在一起。彩儿虽然奇怪，但她还是尊重弟弟的选择。如果将其和墨藏书的话结合起来，那么—— ——他说明天有场比赛，说会赢给我看的。 ——是要一起庆祝吗？ ——我觉得不大像，感觉炫耀的成分多一些。而且，我想他可能也忘记了吧，毕竟是个挺随便的人。 ——那么，君陌希望他赢吗？ ——如果的话、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赢得帅气一点。当然，伤害他人的事情果然不太好。 ——果然会高兴呢。 ——虽然他可能已经忘记了，但我还是会觉得高兴。然后就是，嘻嘻，我会去偷看的。 ——那样的话，要小心遇到除灵师。 ——嗯，我会注意的。 如果将昨天晚上和君陌的电话联系起来，那么他所指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听出弟弟的话外之音？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君陌的异常？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协调。 那个孩子，一直都知道这些事情吗？所以才会撒谎说自己叫“陶君陌”。 所以，当时弟弟也在场吗？在那么多除灵师在场的情况下，在蜀山院的大结界内、在那个准备消灭他的祭坛附近——即便排除万难，也希望亲眼目睹友人帅气的胜利。然而自己、自己却—— 彩儿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说漏嘴。但既便如此，也会觉得—— 我……做了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差一点就又要落泪，不过她毕竟是东篱彩儿。 “……可以。”勉强说出这两个字，彩儿已经到了极限。 “噢？” “可以的……如果只是下午的话。但是……在那之后，老师必须听我的。就算……就算不听，我也……” 断断续续地说着，但基本的意思还是听得懂。 虽然不知道这个学生心里在想什么，但这对墨藏书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他说着，便慢悠悠地走开。 只是走没几步路，又停了下来。 “我也不确定自己会玩到什么时候，你自己看时间吧。电话也好，用‘契’确认我的位置也好，这些都随便。” “……嗯。” “然后，东篱。”忽然间变得相当认真的语态。 彩儿抬起头，看到的是墨藏书罕见的认真表情。 “一旦开始了，就不要停下来。术式的尽头没有错路，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 “这种事情……” ——我也知道的啊。 回过神来时，墨藏书早已不见。 第七十章 准备（1） 将身上的绷带和木板卸下后，墨藏书从医务大楼来到教学区的庭院。虽然没什么根据，事先也没有约好，但他还是觉得君陌会在这里。 “……果然在。” 要寻找的那个人，正一个人无聊地坐在长凳上玩手机。 今天是周日，蜀山院的住宿生有不少穿着私服在校园里闲逛。但君陌的衣着毕竟有些非主流，怎么看都是怪人做派。学生们不是远远绕开，就是在小声议论。 “你难道是那种……粗神经？”墨藏书懒散地瘫坐在长凳的另一边，斜着眼说道。 注意到来人是墨藏书，君陌先是双眼一亮，露出欣喜地表情。紧接着，才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可爱表情。君陌嗔怒道：“才没有！……只是，在外面的时候已经习惯了。” 担心雪妖事情暴露的君陌，除了洗澡外就没脱下过这身衣服。经常在外面逛来逛去的她自然会被当做是怪人。面对那些非言非语和指指点点，即便不想习惯都难。 “不过，在蜀山院内还是第一次呢。被这么多除灵师怀疑，感觉有些新鲜。” 毕竟她平时都是选择没什么人的上课时机。像这样这么大范围的和蜀山院的学生接触，这大概是第一次。当然，这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这就叫粗神经啊。” 墨藏书再一次感叹，君陌则是鼓起来说着“没有没有。” 然后——从下往上、偷偷摸摸地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十指合拢，不安地问道：“手，没事了吗？” “啊？”墨藏书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君陌说的是他左手的事情。 他故意摆了摆左手：“没事。医务室的那个家伙是医疗术式的高手，像这种小伤，一下子就能恢复过来。” ——说谎！ 君陌板着的表情仿佛在这么说，但墨藏书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态。 现在是午时过后的一点，距离墨藏书和彩儿的战斗仅仅不到三小时。不管医务室的导师手法多么高明，物理上的骨折和内出血，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治好。 墨藏书看上去洒脱，但很明显都是在装模作样。而且仔细一闻，还能闻到很明显的药膏的味道。脖子和手腕处的折痕也很明显，所以君陌高度怀疑这个老师是不是临时将所有东西拆掉。 “墨老师，你真的没有在撒谎？”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君陌闻言，伸出手捏住了墨藏书的左手。 “啊痛痛痛痛——！” 看到墨藏书惨白的脸，君陌立刻收回手。 “看吧，果然在说谎！我说啊，病人就好好好听医生的话。”心疼和苦恼，混杂着这些复杂的少女情感。不知道的话，还以为这两个人是情侣。 虽然真实情况是，这两个人都是男孩子，但这件事除了君陌没人知道。 “还有，明明说自己能够轻松赢下这场比试，结果被学姐吊着打。” “说吊打就太过分了，我们还是有来有回的！而且她也不好受！证据就是，那个家伙现在还躺在医务室！” “输给了自己学生还真能说。” “那家伙是特攻模式，而我是debuff模式。输是可以理解的。” “什么和什么啊，完全听不懂。” 两人胡闹了一会，墨藏书忽然认真道：“啊对了，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 “总之……跟我来。” 墨藏书说着，就把君陌带到图书馆的员工室。 “抱歉呢，输了比赛。”关上门后，说了这样的话。 并不是开玩笑的这个表情，让君陌有些窘迫。实际上他对于两人的胜负一直很纠结，不管是谁都是他重要的人。听到姐姐胜利的消息，说实话……高兴地成分居多。即便她隐隐知道姐姐接下来想做什么。 可就算是到了现在，君陌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墨藏书。 她挽着左臂，踌躇的看着满地的书籍和器具。 “我也没有特别的……” “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定的内容吗？” “诶？……嗯。” 约定有三。 其一，获得比试的胜利。 其二，找到解救君陌的方法。 其三，继续上次的约会。 “很抱歉，第一项和第二项我都没能完成。” 就是说，墨藏书至今都还没找到彻底救治君陌的办法。 “……这样啊。”听到这话，君陌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相当微妙的表情。 无法否认心底里的失望，但是……实际上也仅仅如此罢了。墨藏书找不到办法，君陌本人却也不意外。毕竟自己的姐姐辛苦好几个月都一无所成，墨藏书只花了短短两三天，再怎么说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啊……嗯，没事的。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墨老师也努力了，是因为我你才会状态不佳，才会被东篱学姐打败的吧？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实际上，我还是有些高兴的。”勉强撑起的笑脸，比哭还难看。但对君陌而言，这个时候并没有能够参考的标准答案。 自己快要死了，但却还有很多的心愿没有了结。别人为了自己，拼了命去寻求解药。最后失败了向自己道歉，那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回应？ 喜欢幻想的她总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故事编织下去，最终得到的答案—— “我果然……不是童话里的公主呢。” “那不是废话吗？”墨藏书没好气地点了点君陌额头：“从来都没有童话。” “……啊。嗯。我、我知道的。” 这种事情，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如果连幻想都没有……君陌真不知道要该怎么告诉自己要坚强。 “我说啊，”看她这个样子，墨藏书就知道这小妮子脑筋还没转过来。 “至今为止……呢。” “嗯？” “找不到方法是至今为止的事情，所以你也没必要灰心。距离祭坛开始的逢魔之时，我们还有不少时间。” 逢魔之时，指的是下午五点。那是妖魔鬼怪最常出现的时间，也是拔除仪式开始的时间。 “可是……” “你以为我是谁啊？”看着还是一脸纠结的君陌，墨藏书平声道：“在和东篱那个家伙的比试里，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至今为止，我都思考的难点都是如何将雪妖固定在你身上。但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好办法，但是啊……如果是我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但是……” “安心吧，你身体里的家伙确实强得离谱。被她附身的话，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但是啊，我并没有打算选择你这种模式。……还是不懂啊？算了，解释你也不懂。” 墨藏书指了指自己，轻笑地说出自己的得意术式：“跳大神·改，是我的术式。这就是这次的关键。话虽如此，还需要试验几次。然后，也有一些事情要准备。” “跳大神·改？” “嗯。总之，在生命终结之前，你不妨就陪陪我吧。别看我这个样子，以前——可是很了不起的天才。” 像这样有点臭屁的话，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俘获了君陌。 童话里的国王大人，就应该是这样帅气和自信。然后，这个人虽然不修边幅，但确实很可爱。就好像迷你版的国王大人。 “然后，关于约会的后续——等到我治好你再说。”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嗯，我等。” 如此—— 说道。 距离仪式开始的时间，只剩不到四小时。 第七十一章 准备（2） 潜心修炼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觉得不够用。 当墨藏书终于研发出术式的基本模型时，已经过了下午四点。距离雪妖拔除仪式的开始，只剩不到一小时。 手机里满是妹妹若愚和彩儿的未接来电，未读信息也超过了可视的上限——但现在，可没时间管这些。 “要赶紧了，君陌。”墨藏书推了推还在发呆的君陌，决定带她前往郊区外的御神山。 ——魂归来处。 要将雪妖和君陌两人分开，无论如何都必须借助郊区外御神山上那座祭坛。那是雪妖来到人间的地方，同时也连通着雪妖过往的世界。 因为数个月前的东至妖乱事件，蜀山院的院长贺兰云在那里布置下大范围的结界和守护的机关。一般人、就算是除灵师也被严禁进入那里，否认就会受到结界和守护妖怪的攻击。 但墨藏书刚好有院长赠与的通行证。有这个东西的话，他便不需要担心贺兰云的布置。 所以现在需要担心的—— 墨藏书皱着眉头看着躺在一边浑身发热、并且陷入昏迷的君陌。 贺兰云拔除雪妖的方式，是通过术式逐步压缩雪妖的活动范围。雪妖现在要么忍受着烈焰的一步步侵蚀，要么就前往被人类规划好的最终决战场所——蜀山院。 这也是君陌在蜀山院表现没有异常的原因，因为那里他无需忍受炎阳的侵蚀。但在墨藏书带她离开蜀山院后，君陌就因为无法忍受燥热而陷入癫狂之态。 墨藏书虽然用封禁的术式让他陷入沉睡，这样多多少少缓解了他的痛苦。但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继续下去的话，名为君陌的这个人的意识，很可能会提前消散。 到了那个时候，就没有将她和雪妖分离的意义了。 时间，无比紧迫。 ——要跟抓紧一些才行。 墨藏书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大楼，又看了眼车上的时间。 “开快点。” “……好的。” 在蜀山院外随便拦下一辆车，对司机下了强烈的暗示后，现在他暂时成为墨藏书的奴仆。在现代社会，除灵术是严禁对一般人使用的。一旦被发现，视情况而定甚至可能要坐牢。 毕竟一般人就像这个司机一样，完全没有抵御除灵师的办法。想要彻底操控这个人并不难，想要危机他的生命——就连新手也能轻松做到。 除灵术的便利和实用，完全是建立在对一般人的不平等之上。这也是现代除灵师基数不小，但通过除灵局考核的人才依旧很少的原因。在蜀山院，学校也致力于去培养学生们的品德和职业操守。其中最明显的代表，就是三班的前导师何教授。 在他的带领下，学生们几乎都变得对术式怀着崇高敬意和追求的类型。 但墨藏书现在可管不了这些。解释不仅麻烦，而且还会浪费本来就不多的时间。时间和精力，这两点偏偏就是他最缺乏的。 墨藏书沉沉的叹了口气，然后决定闭眼小憩一段时间。 原本他就是好几天没吃没睡地修炼着，今天上午还和彩儿进行了比试。这两者的堆积下，就算是墨藏书也顶不住。虽然彩儿醒来的时候他在嗑瓜子玩游戏，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刚醒来不久。 不管是灵还是肉体上的意义，墨藏书都很糟糕。在那之上，他又开始了术式的研发。一直到现在才得到喘息的机会，说实话——这几天墨藏书的“工作量”，甚至比过去一年还多。 这会让墨藏书去休息，他估计能睡上一整天。 忽然回想起妹妹若愚和学生的未接来电，墨藏书摸了摸口袋，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墨藏书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遗留在图书馆。这个时间点若愚找自己应该没什么急事，至于彩儿—— 联想到对方在医务室时的说辞，墨藏书只能在心里对她说抱歉。不管怎么说，这边可是人命攸关的大事件，到时好好解释的话，对方应该会—— 不对！ 一瞬间就察觉到异常，墨藏书立刻睁开眼。 他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公路上只有自己这辆车在行驶。 这不科学！就算是前往郊区的公路，也不可能一辆车都没有才对。 仔细观察的话，大气的灵气在这一代有些偏转。很显然，这是大范围的驱人结界。这一类的结界只有驱人的效果，所以布置起来并不难。一般而言，除灵师为了避免一般人卷入战斗，都会使用这类的结界。 可是—— 这是贺兰云保护祭坛的手段，还是别什么人居心叵测的布置？ 但不管如何，墨藏书可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这里离御神山还有多远？”他皱着眉头望向窗外。 “前面就是了。”司机指着前方右边的某处山道小路：“从那条小路上去，就可以去到御神山。” 小路的路口处有很明显的封条，看来这一代果然是严禁闲杂人等出入了。 “还有别的道路吧？” “是的，再往前走几公里，就是御神山的正道。不过……恕我直言，走那里更浪费时间。” “那么，就在小道那里下。” “好的。” 下了车之后，墨藏书就让司机自行离开。他用咒符召唤出一只巨型小鬼，将君陌放在小鬼身上。自己则是站在小道的封条前，看着前方幽邃阴暗的道路，沉默不语。 “……唔，老……老师？” “醒来了吗？”并不会感到意外，毕竟是自己将其唤醒。接下来说不定会有对手埋伏，要一边照顾这个家伙一边战斗果然是不太科学。 君陌本身虽然不懂除灵术，但他身体里的雪妖却是货真价实的。就算没办法出力，自保应该没什么问题。 “稍微等等吧，马上就到祭坛了。” 这么说着后，还在恍惚期的君陌露出安心的笑容。 “……嗯。” “那么——”墨藏书紧盯着前方的密林，高声道：“躲着也没意思吧？说实话我现在有些赶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能让个道吗？……这么说或许不太好，我手里还掐着那个‘北辰星’贺兰云的电话。那个家伙有心的话，不用一分钟就能赶到这里。” “……这种话，是骗人的吧？” 听到这个声音，墨藏书和君陌都愣住了。一个是惊讶对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另一个——则是开始恐慌。躺在小鬼身上的君陌，完全慌了神。他张着嘴想要提醒墨藏书，却发现自己就连这种力气都没有。 喉咙干燥发哑，脑袋异常沉重。 “因为老师的手机，早就关机了。” 狭窄的小道里，慢慢出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她有着与周围自然环境贴合的绿色双马尾。在相同颜色的浅色瞳孔里，充满了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坚韧和无奈。 第七十二章 准备（3） “……东篱。【零↑九△小↓說△網】”墨藏书说道，露出无奈的表情。 “通过‘契’确定了我的位置吗？” “是的。”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不，这是不对的。 在图书馆的时候，墨藏书因为处在结界内，所以他确信彩儿没办法掌握自己的位置。但他离开图书馆后，马不停蹄地就往这里赶来。 原则上彩儿应该没有在自己之上的移动方式，那么--比起她赶到自己身前，她本身就在这附近……这种猜想更加合理。 那么……这个学生是基于什么目的，会在这附近逗留呢？ --这一代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御神山了。 就在墨藏书的大脑快速运转时，彩儿忽然开口。 “老师您也想到了吧，我的目的也是这里。所以……您能亲自过来，说实话真的感激不尽。” “奉承的话就算了，现在我没什么时间。” “这一点，我也一样。”彩儿用复杂的表情看着君陌。 “所以，请把那个孩子也一起交给我吧。我很感激老师你直到最后都陪伴在他身边，但是……要拯救这个孩子，要拯救我的弟弟，无论如何都必须结合我们两个的力量才行。” “你在说什么鬼话……” “……姐姐。【零↑九△小↓說△網】” 君陌的话，让墨藏书一愣。 “姐姐？”他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君陌。 “等等……”他用手指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直皱：“这个家伙是你的姐姐？” 看见墨藏书惊疑的目光，君陌露出痛苦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因为撒了谎，还是因为无法忍受那股燥热感。他闭上双眼，别过脸：“……是、是的。东篱……彩儿，这个人……是我的……” 一边说一边落泪，看到这个表情大概谁也无法责备他吧。 更别说，墨藏书本人是对谎言和欺诈超无所谓的类型。 就如他自己说过的话--会被骗的，要么是当事人白痴；要么，就是自己心甘情愿被对方欺骗。 “是的。他是我的弟弟，东篱君陌。很抱歉这个孩子骗了你这么久，墨老师。” “这样？” 仔细一想，君陌关于姐姐的描述，和彩儿非常相似。而且当墨藏书说出“君陌”这个罕见的名字时，汪恬薇和彩儿都表现出一定的疑惑。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两人都认识一个叫君陌的家伙，现在想来……还在医务室的时候，会让彩儿在松口的，也只有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如果是弟弟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但是…… “既然如此的话……诶？等等，果然有什么不对劲……” 墨藏书虽然接受了这个论调，但有很多东西他还没转过弯来。 只是-- 一瞬间的杀气，被他感应到了。 立刻就建立起防御的结界，同时快速转身。可是，在墨藏书看到对方相貌之前-- 女性的拳头就已经来到他身前。 “--唔！”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墨藏书就被砸飞到空中。发出痛苦的悲鸣的同时，意识也变得涣散。 这一击毫不亚于彩儿调试后的东鬼的一击。但是和那个时候不同，现在的墨藏书没有处于迎神状态。而且，本身就浑身是伤。 这一发直面脑门的偷袭，对墨藏书而言毫无疑问是致命的。在沥青的马路上，他留下长长一道血痕。还没康复的左手骨头，似乎有再次断裂的倾向。 勉强站了起来，整个人却摇摇晃晃。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模糊，耳边能听到强烈的耳鸣声。墨藏书隐隐听到君陌和彩儿在喊话，但却不知道她们具体在说什么。 然后就是，最终还是发现了偷袭自己的家伙。 --是个女人，穿着奇怪的古装……佩戴着刀和枪？ 话说……才初次见面，用不用这么狠啊。意识的最后，墨藏书的脑海里涌现出这句话。 然后就再也撑不住，昏倒在地。 ---------------------------------- 看到墨藏书倒下，彩儿尖叫着跑了过去。趴在小鬼身上的君陌也是，他大叫着想站起来，但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撑起身子。 “你在干什么，疯了吗？”确认墨藏书只是昏迷后，彩儿对偷袭者怒目而视，她从怀里掏出四颗黑色的珠子。 “如果你不解释的话，我就会将你视为敌人……” 彩儿眼前，是一位身穿黑色锦衣卫制服的女性。看上去年约20，黑发蓝瞳，面若皎月，头发整齐的用发饰盘在脑后。这是娃娃脸男人找来的同伴，记得是专门找她过来对付贺兰云的结界，名字叫凛贞仪。 从刚刚墨藏书防护结界毫无作用看来，这个人确实相当擅长破坏结界。 听到彩儿的，凛却依旧一脸冷漠。她紧紧盯着彩儿怀里的墨藏书，一言不发。 “就是啊……你冷不丁在干什么啊，凛。” 于山间小道深处，娃娃脸男人叹息着走了出来。 “我说你怎么急急忙忙跑出来，和那个小老师有仇吗？” “没，我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嘿，那你怎么……” “不知道。”凛的回答总是这么干脆直接：“但是看到他的脸，就觉得很不爽。然后，很想揍他。……我可以揍他吗，老师？” “你已经揍了吧？别揍完再问我啊。”像是完全没办法应付这个人，娃娃脸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彩儿和君陌。 “如两位所见，我这个伙伴脑子一向不怎么正常。” 说着这种话，但却还是一脸摸不透的微笑。 “你……你们到底……”彩儿咬着牙看着凛和娃娃脸男，要是对方在这里背叛的话，凭她一个人完全不是对手。至少……凛刚刚表现出的速度和力量，完全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地。 至于娃娃脸男，那就更加神秘莫测了。 “虽然打伤小老师很抱歉，但其实也为你省了不少力气吧？安心吧，那个家伙的身体异于常人，只要不是致死的伤害，他都能慢慢地恢复过来。比起这个，”娃娃脸似乎知道彩儿的想法，他笑着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钟表。 “快没时间咯。” 距离蜀山院拔除雪妖仪式的开始，只剩半小时。 彩儿闻言，看了眼怀里的墨藏书，又看了眼远处的君陌，她咬了咬牙。 “我知道了。” （还欠七章……！） 第七十三章 墨家的做法（1） “不是在参加三十六天的评选吗？怎么有空来这种破地方？” “我出手，那就是百分百。” “说的也是。……那么，是来比试的？” “失去了才能的家伙，还真敢说。” 要说的话，那不过是五年前左右的事情。某个黄昏，稀世大天才的某人忽然来到乡下拜访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墨藏书却感觉很久远。久远到，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说实话，我有点意外。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会选择封印自己的才能。”天才大人的这位美少女，一如既往将墨藏书的大腿当做枕头。 如同人偶般漂亮精致的脸近在眼前，但墨藏书却完全不为所动。再美丽的光景，如果每天都能见到，那也会变得云淡风轻。 话说，明明这张石凳上还有一大堆位置，这个人却—— “……你就这么讨厌坐着么？不过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就连记忆也包含在内？” “不仅如此。”墨藏书苦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就连这种想法，最近也在逐渐消退。” “真是狠心。” “或许吧。” “话说回来，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家伙——” “是我的妹妹。” “嘿！”天才大人忽然蹦了起来，她站在石凳上，叉腰躬身，将脸凑了过来。 ——太近了！这样小声地抱怨着，这个人却像没听见般露出恶魔一样的微笑。 “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这里？” “啊……妹妹。”一边说着，一边扎着眼睛。小小的虎牙，尖尖的。然后，是涂抹了粉色唇膏的嘴唇。仔细一看，脸上也涂抹着淡妆。 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开始来着？——这个人竟然也开始会化妆。 “嗯？”还在理解天才话语的真意时，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除了大腿的位置残留着洗发水的香味，就再也找不到这个人的一丁点痕迹。 抬起头，透过玻璃窗户看向病房内。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自己的妹妹墨若愚正好在看着自己，她张了张嘴喊着。 怎么可能听得到啊，这么想着的墨藏起身走了过去。 但是就算听不到，他也知道的。这个孩子，一定是在喊着。 毕竟自己是兄长嘛。 对，若愚一定是在喊着—— “藏书！” 轻微的晃动感，让墨藏书渐渐恢复知觉。 “醒醒，藏书！……别再睡懒觉了。” 感受着身体的悲鸣的同时，他也闻到了熟悉的女孩子的体香。 不用思考他也判断得出这是妹妹若愚的味道，更别说自己的头与对方身体紧贴的触感。 嗯，一如既往是让人感到沉重的悲伤胸部呢。 墨藏书悠悠地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果然是妹妹若愚那张百看不腻的漂亮脸蛋。不过，她似乎没有惊讶自己醒了过来。——果然刚刚蹭胸部的行为被发现了吗？ 但是，并没有生气。这大概是拜自己妹妹伟大的胸襟所赐。 “我刚刚做梦，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噢？” “想起了以前，若愚说要成为我妻子的事。” “没有哟，那种事。”若愚摇了摇头，脸鼓的和包子似的。但即便是这种时候，她的语气还是慢吞吞的。慢悠悠地摇头的姿态，再配合上睡眼朦胧的表情，感觉好像随时都会睡着。 “还有，现在可是分秒必争的时候。” 说着这种话，但看上去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不过墨藏书知道，妹妹若愚一贯如此。 他勉强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充斥着全身的疼痛感比刚刚更加强烈，左手就好像完全断掉似的。尝试着晃动了几下，好在这只是错觉。脸也是，直到现在也能感受到那种火辣的刺痛感。好在牙齿并没有遭到破坏，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那种痛苦可不是开玩笑的，墨藏书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彩儿让我来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东篱。”回想起那个三番四次让自己头疼的学生，墨藏书就气得咬牙切齿。他回想起自己这一身伤，正想向妹妹抱怨对方的暴行时，才想起这并不是彩儿造成的。 ——那个混蛋古装碧池！ 回想起偷袭自己的家伙，墨藏书就眉头直皱。结界完全没发挥效应，与其说对方避开了，倒不如说直接破坏。不仅如此——他感受着身体的虚脱感，自己的灵气似乎也被夺走了？ 等等！……夺走了自己的灵气？为什么？难道是担心自己醒来后制造麻烦？不对……那样封禁自己就好了。难不成自己的灵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起来，刚刚隐隐还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妖气，这到底是…… ——结界！ 一想到关键所在，墨藏书睁大了眼睛。 “对，是结界！东篱那个家伙仅限今天说要我帮忙，还说是违法的事情……原来是这个么！” 墨藏书在自己身上翻了下，发现那张贺兰云给的通行符不见了。 “……怎么了，藏书。” “果然！” 难道她也想到拔除雪妖的方法？而且……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身上有通行符？除了自己和贺兰云外，应该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还有，那个暴力古装变态女是怎么回事？ 如果仅仅是要安全去到祭坛，可不需要那种应对结界的高手。话说回来，只是一介学生的东篱，她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底……东篱是怎么得知拔除雪妖的方式的？ 现在想起来，君陌那小鬼的衣服也很奇怪。那种东西，就算是墨藏书都没办法弄到。彩儿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她很明显是从某些人手上得来的。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很清晰，但又仿佛笼罩在一团迷糊之中。墨藏书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欠缺了某样最关键的情报。 说不定，这是某些人布置很久的计划。 墨藏书转头看向妹妹：“手机在身上吧？现在就打电话通知蜀山院那边……” 话到一半，若愚的手指抵在了墨藏书嘴唇上。 “做不到哟。” “嗯？” “因为啊。”若愚指着天上，墨藏书顺着她的视线抬起头。 如蛛网般的光线，将这一代的天空都覆盖着。 “这个是……那些家伙也在么？” 空中云庭，是不久前彩儿和若愚遇袭时某个家伙的招数。这个术式不仅能屏蔽感知，就连现代科技的电波等等，全都能屏蔽掉。另外，还能改变空间内人和物的位置。可以说是墨藏书遇到过的最麻烦的结界之一。 “我想……大概是的。然后呢，还有这个。”若愚拿起一部手机。 “这是彩儿的手机，她说真相都在这里面。让我……不，让我们一起看。” （感谢墨林小伙伴的盟主~~~灰常感谢hhh） （然后就是……嗯，算一下现在欠了27章。从今天开始更新模式改一下，一天三章。） 第七十四章 墨家的做法（2） 彩儿留下的手机里，保存有自己的一段录音。 短短3分钟的音频，这位优等生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讲述清楚。最后，还表明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策划。自己利用了墨藏书等人、利用亲近之人的信任，去完成自己自私自利的愿望。 简单来说的话，彩儿是一个合格的落网犯罪者。她相当模范、甚至可以说完美地完成了“交代罪证”以及“全部背锅”这两点。 对于她这种牺牲精神，墨藏书除了觉得无聊，还觉得有些恶心。这个学生正义感和使命感太过强烈了，果然和他八字不合。 听完录音后，他还特意看了眼时间点。16:48，距离贺兰云拔除雪妖仪式、以及彩儿将雪妖和君陌分离的仪式，都只剩下12分钟。12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按正常走山路的速度，这点时间甚至走不到御神山里的祭坛。更别说这一路不仅要小心敌人的埋伏，还要面对贺兰云的结界和守护兽。 更直白点的说法，就是墨家兄妹两人已经出局了。他们知道真相太晚了，这件事的发展已经完全不受两人的控制。即便想要帮助彩儿或是阻止她，就目前两人的状态和表现，也有心无力。 最关键的是——当事人的彩儿直到最后，也没有寻求两人的帮忙。 既然如此的话，也不好蹭鼻子上脸。东篱彩儿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最终要面对的还是她本人。墨藏书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好人，他还没善良到无缘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思考的最后，墨藏书决定继续躺在妹妹若愚怀里。 但妹妹若愚似乎不这么想。 “藏书不想去帮彩儿吗？” “帮什么？” “那些人……很明显不安好心，彩儿或许会被骗。” “这点她自己不是很清楚嘛。但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们去干涉反而不好呢。毕竟这个家伙已经打定心思不拉我们下水，现在去帮忙的话，反而坏了她的好意不是？” 对哥哥的这个说法，若愚完全没办法释然。她伸出手，捏了捏墨藏书肿起来的半边脸。 “痛痛痛痛！” “若愚生气了。” 这话不用说也看得出来，所以墨藏书立刻道歉了。 但是妹妹却说—— “不是的。若愚真正气的是，藏书总喜欢把自己当做坏人。”伸出的手从捏变成温柔地抚摸，同时掌心中汇聚了浓厚的灵气。在冰凉的灵气的滋润下，墨藏书肿起的脸慢慢恢复正常。 “藏书也很生气吧，彩儿隐瞒着自己。”虽然声音依旧是懒洋洋没有干劲，但不知为何却充满力量。 “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 “因为若愚很清楚藏书，所以才知道藏书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一定会因此讨厌藏书的。” ——这是事实。就算墨藏书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但这却不是世俗中“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说辞”。说白了，他就是通俗小说里惹人厌的角色。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但就算这样，对这位兄长而言—— “其他人都无所谓，我完全不在意。” 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看上去应该是真心话。但是，这真的是真心话吗？ 若愚很理智的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纠结于这点，她转向了别的话题。【零↑九△小↓說△網】 “彩儿也有提到过关于藏书和君陌的事。藏书你……这段时间闭关修行，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病状吧？” “啊，差不多。” “那么……你会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地方能治愈君陌？” “治愈说不上，不过确实可以将她和雪妖分离。但是那之后，我也没什么信心。保住双方的概率……嗯，不到一层吧。” 已经超级高了。看着妹妹怀疑的眼神，墨藏书连忙解释道。 “这是没办法的，她们两个已经接近完全融合了。若愚你也清楚的吧？这个时候将其分开，无论对谁都不是好事。就算是我，也只能保证君陌那家伙。雪妖的话，用我新研发的跳大神·二型·改或许能活下。……当然，我也没法保证就是了。” “无论如何都有一方……那么彩儿她——” “啊，看来是打算牺牲雪妖了。当然，这是比较理想的情况。最坏的可能就是——雪妖和君陌都没办法活下来。说实话，这种结果的可能性很高。” 对于彩儿而言，那大概是世界末日吧。 墨藏书如此总结。 “那么，藏书还在等什么？”若愚的眼神里，充满不容置疑的意味。 “时间不多了吧？” “啊……只剩……我看看。嗯，十分钟。……喂！别想了，笨蛋若愚。就这点时间，现在的我们就连祭坛都到不了。就算结界和守护兽全都被干掉了，你可别忘了他们那几个家伙。”墨藏书指了指天空的空中云庭，他可不觉得对方会只有一个人到场。 那个护法小鬼暂且不提，那个狐狸男可相当难搞。然后在这之上，那个古装女更加麻烦的。更别说那个传说中的娃娃脸男。从他一系列布置看来，这个家伙可不容小视。 “还有，虽然这个说有点逊，但哥哥我啊……刚刚完全是被秒杀。现在的我完全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这倒是实话，但若愚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 “现在……吗？”若愚沉吟了几秒后：“那么，以前的藏书能赢吗？” 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墨藏书想到某个可能。 这个笨蛋该不会打算—— “喂！” “若愚可以解决他们三个，剩下的藏书……”若愚边说着，边将手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有着如同装饰般的三条黑色带子。 可如果靠近后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黑色带子上满是封禁的咒文。 “不行！” 立刻就拒绝了，墨藏书第一次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妹妹若愚。 “你记得答应过哥哥的话吗？不到无可奈何的情况、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决不能解开封印。” “现在……不就是那种状况吗？” 若愚站了起来，撒娇道。 “若愚会好好听话的，绝对会控制自己，不会乱破坏东西，也不会到处乱跑。还有……事后一定会补偿藏书的！对了，今早师姐介绍若愚去咖啡店打工！如果有存钱的话，若愚就给藏书买新一代的主机。”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墨藏书动摇了。但是一想起解开封印的后果，他又拒绝了。 “不行。” “真的不行……吗？” “不行。” “就算若愚求你？” “唔！……也不行！” “那……那那，若愚做藏书一个月的抱枕？” “唔……这个，……哇，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你这个笨蛋，明知道哥哥我没办法抵抗这种事情……” “那么——” “不行。”墨藏书叹了口气：“真的不行啊，若愚。” 因为之前的梦，他回想起不少事情。关于七星会、关于姬天子为什么会盯上妹妹若愚，他似乎抓住了一丝苗头。这个时候要是若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被七星会的人盯上就完了。 现在的他，可没有自信能赢得了三十六天级别的怪物。 “既然如此，”就连抱枕都不行的话，那只剩下最终手段了。 “那么，我们只能用墨家的方式，来决定如何做了。” 墨家毕竟是传承了上千年的悠久家族。这么漫长的时间里，肯定会遇上无数意见不合的状况。一般而言自然是宗主决定，但在同辈之间——如果无论如何都无法达成一致的话，就会出动“墨家处理矛盾的最终手段”。 通过约定好的比试决定胜负，然后遵从胜者的决定。 “你确定吗？一旦开始，会发生什么我可不会保证。”墨藏书面色严峻，若愚也是—— 瞪大了眼睛，一副完全不想罢休的样子。 “当然。” “那么——”随着墨藏书的口令，双方的气势节节攀升。 “开始！” 墨藏书立刻发起攻击，另一边若愚自然也一样。两人屏住呼吸，胜负就在一瞬间—— 第七十五章 墨家的做法（3） 当墨家兄妹两人沿着山道前往御神山时，妖盟佣兵组织“雪”的两人果不其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雪狐坐在山道旁的巨石上，而雪狼则是在其之后，在某棵树上荡着脚。注意到墨家兄妹，她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到山道的正中。 雪狼张开细长的双臂，冷声道：“很抱歉，此处是一方通行。” 看着她这个样子，比起墨家兄妹，雪狐更快做出反应。他指着雪狼的背影哈哈大笑。 “你是白发中二病么，小狼崽。” 雪狼闻言，一下子涨红了脸。这可是她想说很久的台词，虽然确实中二了点，但果然很帅……不是嘛！ “要你管。” 好在是带着面具，别人也看不出她的表情。 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墨藏书一边摇着头一边继续向前。 “呀，这边稍微有些赶时间，两位能当做没看见我们吗？” “当然不行，这是任务！”雪狼认真道。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不知为何语气忽然变软：“我们也不想和两位交手。” “哎呀小狼崽你怎么能这么没气势。”雪狐在一边夸张地说着，他眯着眼看向兄妹两人，尤其是盯着走在前头的墨藏书。 “小少爷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 “确实有点状态不佳。”墨藏书耸耸肩，却没有否认。 “不像是能战斗的样子呢？” “长时间的话，确实如此。” “就是说，短时间就没问题吗？”雪狐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说啊小少爷，你晓得对我们而言你们俩最麻烦的举动是什么吗？” “不就是我们奔着结界外处跑呗。”墨藏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指着天空：“这个术式范围变得这么大，我可不觉得还能保持空间转换的功效。” 听到这话，雪狐笑着没有回答。 “既然如此，一旦我们选择逃离结界范围，你们就必须进行追击。毕竟要是把蜀山院那个家伙招来，这边布置再多也没意义。” 对于这点，雪狐到时深表认同。 “确实，要是那位了不得的校长大人到这里来的话，我们就只有逃命了。” 名为贺兰云的那个院长，就是有这种威慑力。 “那么，既没有选择最聪明的逃跑，也没有选择最理智的原地呆着不动。你们两位这个时候上山，又打算做什么？”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阻止那些家伙。” “噢？看来是很有信心呢？” “有没有信心啊，”墨藏书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方案可行，所以我们才会上来。” 此时墨藏书距离雪狼两人只有不到五米，但他却没有选择停下脚步。 这个时候雪狼已经把自己的护法“金刚具力神”召唤到身前。金光闪闪的金刚具力神站在山道正中，巨大的身躯占据了好几节石梯。【零↑九△小↓說△網】雪狼躲在其后，手里还拿着好几张五行符。 看来她似乎对墨藏书相当警惕。虽然知道这人今天已经受到很严重的创伤，但还是觉得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与之相对的，雪狐还是懒洋洋地坐在巨石上，看样子是对墨藏书的靠近全无反应。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天知道暗地里他做了多少手准备，说不定墨藏书一靠近就会被炸飞。如果没有看穿一切术式的睿智之眼，靠近这类狡猾又有准备的除灵师是非常危险的。 要开启强灵视么？脑袋里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墨藏书立刻就否决了。现在可还没能游刃有余到这地步。 还是按照一开始的规划，将这两人交给妹妹若愚吧。 ——毕竟，这可是宗门内分歧方案的胜利者若愚定下的计划。 墨藏书和金刚具力神距离越来越近，4米、3米……1米。随着墨藏书越来越近，金刚具力神散发的气息越发凛冽，它金光闪闪的手掌张开，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时候，黑色的洪流——不，是数只黑色的巨大猛兽突然出现在众人的一侧。巨大的黑龙将金刚具力神扑到一边的密林中，压倒了一大片树木、发出轰轰轰的巨响。在靠近时，巨龙的尾端突然伸出无数黑色的细线。这些黑色细线将原本在金刚具力神后方的雪狼缠住。 “——什么！”雪狼失声大叫着，她完全没想到若愚会率先出手。触不及防的雪狼和金刚具力神被黑龙一同拉到山林之中。 “所以说啊小狼崽，只盯着眼前的敌人的话，可是会错过很多东西的。”一边的雪狐兴奋地叫着，他快速在空中画了几道符，同一时间，寂静的山林开始刮起大风。 “急急如律令！”汇聚至他周围狂风化为无数道肉眼可见的风刃，风刃呼啸着将整段山道囊括在内。 “——这样的话如何？”狂风中，雪狐发出狞笑。这可不是一般风刃，这里每一道风刃都蕴含着不同的五行属性。若是若愚像之前那样打算用土墙抵挡，肯定会轻易被劈开的。 然而—— 召唤大量黑色巨兽的这个女孩，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打算。 无数黑色巨兽咆哮着，发出黑色的波纹。那些风刃一接触这些波纹，速度就开始减缓甚至停滞。但既便如此，想要将如此密集且大量的风刃完全消灭是不可能的。在若愚的控制下，黑色巨兽们集体来到墨藏书身前，化为肉体的钢铁壁垒。 风刃无情将巨兽们一一切割，巨兽们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这一次它们并没有和之前那样一一复原，毕竟这次若愚选择了不同的构造。 然而——风刃也只能止步如此。墨藏书还是平安无事地向山林深处走去。 看到这一幕，雪狐扯了扯嘴角，轻笑出来。 “还有这种应对方式啊。” 他拍了拍手感叹道，接着就伸出手准备刻画新的咒符。可当雪狐打算开展下一步术式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天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两头头黑麒麟已经来到他上方。 “糟糕糟糕。”说着这种话，但雪狐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向着左侧闪避，轻松就躲开了巨兽的攻击。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让出了山道。 “接下来交给你咯。”墨藏书看了眼雪狐后，然后开始向着山道尽头跑去。 “这可不行。”雪狐挥手之间，一道巨大的风刃向着墨藏书袭去。然而在即将触碰到墨藏书时，却被若愚用油纸伞挡住了。 看上去脆弱不堪的油纸伞竟然将自己的一击轻松挡下，雪狐不由得发愣。然后趁着这个时机，墨藏书已经跑没影，只剩下若愚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山道那头。 她将伞架在肩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下，换若愚来阻止雪狐先生了。” “嘿，还真是有自信。”雪狐连着挥动手臂，数道风刃就将扑向自己的黑色麒麟怪兽切碎。他注意到那些被毁掉的巨兽没有复原，发出狞笑。 “能复原的话还能给我一些麻烦，但这种类型的——防御力虽然不错，但还是完全不够看。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哟，小公主。” “还有我！”解决了黑色巨龙的雪狼从密林走了出来。 ——让人绝望的一对二！ 第七十六章 妖刀“凶兽” “吼吼吼，一对二，真是绝境呢，小公主。” “这可说不准。” “明明上次完全输给了我？” 听到这种挑衅的话，若愚却只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这次不一样。” “吼……看来是有所准备了。”雪狐眯起眼，面具下的表情就和真的狐狸一模一样。 “那个……墨同学的话，请交给我就好。”一边沉默很久的雪狼忽然开口，看来她对刚刚被若愚算计的事情还是无法释怀：“这一次我不会再看漏了，所以老大你赶紧去追墨老师。” “也是。”雪狐摸着自己的下巴：“毕竟上头给我们的任务是拦住要上山的所有人。” 说着，他突兀地笑了起来。 “吼吼吼，这可是大危机。” 要不要……就这样放着过去，给boss惹点麻烦呢？眯着眼的雪狐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但是，这样似乎不太好。可是，这样似乎也不错。……啊啊，真是纠结啊。 雪狐忍不住发出笑声。 看着他这个样子，雪狼就知道这个人又陷入了莫名奇妙的状态。她直直走了过去，狠狠踢上一脚。 “给我认真点啊，笨蛋！” “痛……！” “清醒了吗？” “也不用这种方式吧，”雪狐苦笑着，然后转头看向若愚，耸了耸肩。 “就是这样，小公主。……虽然你也很有趣，但我现在跟喜欢你的兄长呢。吼吼吼。我们下次有机会再玩吧。”一边说着，雪狐开始使唤驾驭风的术式。无形的风汇聚在脚下，雪狐慢慢地漂浮到空中。 不管墨藏书奔跑的速度有多快，也无法和能自由飞翔在空中的他一较高低。接下来，就是他期待很久的猫抓老鼠的戏码。 说真的，雪狐现在满是期待。他相当期待那个小个子老师能拿出新的花样，就好比他在比试场上做的事情。但是，他可不是彩儿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学生。要是墨藏书准备用“北斗七星祭”对付自己，那可不好意思。 想着这些的时候，雪狐已经漂浮到半空中。他调整自己的姿态，耳边隐藏的耳麦里传来雪蛙懒洋洋的声音。 “……小个子老师选择了第二个分岔口，要狙击的话锁链桥那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如此。”雪狐看着远处锁链桥的方向，“那么……唔！” 一瞬间，感受到危险以及……死亡的气息。在还没能理解那到底是什么之前，身经百战的身体优先做出规避的动作。雪狐下意识地偏过头，然而—— 还是能感受到什么东西擦脸而过，挨着雪狐的脸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面具的左侧出现大面积裂痕。同时，雪狐感应到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进入了自己体内。 “妖气……么？” 感受着进入体内的怪气，雪狐摇了摇头。这玩意对一般人、甚至是一般除灵师确实是剧毒。但对他而言，却什么都不是。 毕竟自己本来就是…… “那是什么——！”一旁的雪狼发出惊疑的声音，雪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远处，若愚正好将收着的油纸伞架在肩上。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若愚手上的伞已经完全缝合起来，化为一体。同时，也能注意到伞的尖部正冒着烟。 “吼吼吼，还藏着这种小玩意啊。”雪狐眯着眼，忍不住流出虚汗。刚刚要是没能躲开的话，说不定已经……而且，结界没能发挥效应吗？ 不，不对。正因为风之结界发挥了效应——在一定程度上延迟了子弹的速度，自己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 “嗯，这是‘凶兽’的第六形态，迫击炮。” 若愚说话的时候，雪狐的左侧面具正好碎裂开来。雪狐伸出手遮住自己的半边脸，一阵蓝光闪耀。再次移开手的时候，碎裂的面具已经恢复如此。 “真是可惜呢，差一点就发现我的真面目。” “如果是那样的话，若愚会被灭口的吧？” “刚刚差点干掉我的家伙还真敢说。”虽然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但这个人看起来却相当兴奋。 “而且这个威力，与其说炮，不如说是枪吧？” “如果不将炮击浓缩，在若愚发动前就会被雪狐先生躲开的吧？” “……就这样告诉我真的可以吗？” “啊，就算是若愚，也没有天真到这样的招式可以重复使用。” “喂，这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吧，笨蛋！”耳麦里传来雪蛙的声音，但雪狐就好像听不见般、依旧饶有兴趣地看着若愚。 “那么……所谓的第六形态，是否可以理解为至少还有五种形态？” “嗯。”若愚笑着点了点头，她高举雨伞，如同火焰般浓厚的妖气从伞把扩散至伞全身。 “接下来就是——第一形态，‘凶兽’。”若愚顺着伞身一划，妖气摇摆着的同时，丹青色的细长刀出现在雪狐两人的视线中。 看着刀柄散发的浓烈的妖气和用古语写着的“凶兽”二字，以及刀身上铭刻的各类凶兽的的雕文，雪狐瞳孔一缩。 ……这把刀，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就算是他，被砍中的话也会很难处理。 “妖刀……么？” “不愧是雪狐先生，一下子就看透了。” “奉承的话我并不讨厌。但是啊……就算是再厉害的刀，如果近不了身就没意义吧？而且小公主看起来有些勉强呢。”雪狐看着若愚握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同墨一般。而且看她皱紧的眉头，很明显正在忍受着痛苦。 妖刀噬主。如果主人实力不足，甚至还会被妖刀控制心智，变为只会破坏的怪物。若愚在这个年纪就拥有妖刀，并且还能保持自我意识，雪狐觉得她真是相当不错。 看来这个小公主的心智，比自己想得还要坚定不少。 ——但是，仅仅是这样的话，他反倒觉得有些失望。 “赶紧收起来吧，小公主。现阶段的你还用不起这种级别的凶器。我想……其他形态其实是对这把刀的封印吧？赶紧拿出来看看吧，否则——我可要去追你的兄长咯？” “呀，请不要着急啦，雪狐先生。”若愚浅笑道，她将手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有着三条黑色的小带子。 “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藏书，要是在这个时候退缩的话，若愚不就很逊吗？” 说完，就将最上面的一根带子扯断。 若愚睁开眼睛，雪狐注意到她的双眼同时发出淡蓝色的磷光，瞳孔也如同妖怪般、凛冽而慎人。下一瞬间，妖气冲天而起。 “果然。”看着笼罩在蓬勃妖气之中的若愚，雪狐开心地笑了出来：“小公主你和我们……是一样的啊。” ——介于妖与人的存在。 第七十七章 妖之天（1） 当冲天的妖气回笼时，若愚的外表开始出现变化。【零↑九△小↓說△網】浓烈的妖气在她表皮上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防护罩，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狡诈而冷酷。 身形变大、个头甚至达到了一米七，四肢变得更加修长。因为穿着蜀山院的校服，所以在伸缩上有着极佳的适应性。当然，那一贫如洗的胸部还是没什么变化。獠牙和指甲都变得如同野兽般锋利，握在手上的妖刀更是散发出极其不祥的气息。 原本就是天生丽质的女孩子，在狐之妖气的熏陶下，变得更加妩媚动人。头上长出鬼的双角，于股间——九条妖气化形的长尾摆动着。 若愚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雪狐两人有种血脉喷张、蠢蠢欲动的感觉。雪狐见状，连忙为自己两人施展了清心术。在术式冰凉气息的安抚下，两人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早在第一次战斗时，雪狐就觉得奇怪了。 当时若愚的兵器还是处于油纸伞模式。那时为了大批量召唤各种猛兽，若愚整个人沐浴在妖气之中。 只是一时半会、或是撑起保护性的结界的话，优秀的除灵师都能做到这点。但是，若愚现在很明显没到优秀的行列。 并且雪狐记得很清——当时这个人几乎是完全暴露在妖气之内。甚至于她还将那些妖气当做保护和屏蔽探查的手段。很显然，这并不是正常除灵师会使用的战斗方式。 所以当时他就留了个心眼，这一次看着若愚这个状态，立刻就理解了。 “小公主你……是和我们一样的玩意。” ——半妖，或者妖怪的凭依（妖上身）。 不管是何种方式，这都意味着这个人并不是纯粹的人类。 “吼吼吼，我就说你的灵为何会夸张到那个地步，术式运转时和小少爷比起来也太粗糙了。……眼睛也是，现在想来‘天赋之瞳’怎么可能只有独目。原来如此，至今为止一直都处于封禁状态吗？……不愧是名门太平道，果然厉害。” “比起感叹，不如想想接下来还怎么办比较好吧？”一边的雪狼慎重道。她将护法的金刚具力神调到自己身前，随时准备迎击。 “那可是……狐的凭依啊。” “很不错啊，和我一样呢。” “但是，人家可是有九条尾巴。” “这就……”雪狐闻言，哑然失笑。 狐妖是有尾妖，尾巴越多并不一定意味着越强。但尾巴越多，至少证明这只妖生存了相当漫长的岁月。狐生三百，其尾增一。即便是天生六尾的大妖怪，这妖至少也有上千年的岁月。 但若愚的状况有些奇怪。既是狐妖，但却有着鬼的双角。难不成……是死去的九尾狐妖？ 雪狐搞不懂，或许是因为封印还没完全解封，又或许这之中有其他因素。但不管如何，现在可麻烦了—— 九尾狐的凭依和妖刀，看着依旧站在原地微笑的若愚，雪狐忍不住一阵苦笑。 ——真是糟糕的组合。 这么想着的时候，雪狐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下一秒，妖刀“凶兽”划过了他刚刚头部所在的位置，若愚的身影也出现在雪狐的侧面。 “呵！”一击落空的若愚并没有感到失落，反而是露出嗜血的笑容。 雪狐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上缠绕的浓烈妖气，心想这一下要是打中了，自己这会已经完蛋了。 ——原来如此，性格也发生变化吗？ 也不知道是被妖刀还是妖狐感染，现在的若愚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和之前以防守为主不同，这一次的交手，这个孩子每一步都是抱着杀死自己的决心。 妖狐的附身确实让若愚增强不少，但也因为无法控制杀气而暴露自己的行迹，雪狐借此预判了若愚的攻击方式。 不过在很多时候，即使知道会发生什么，要规避或阻止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下一瞬间，若愚挥动着左手。指尖缠绕着浓郁的妖气，化为数道巨大的刀痕，雪狐勉强伸出手抵挡，却被砸到地底。“轰！”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响声。大地晃动的同时，这一代的树木也变得东倒西歪。 “老大！”一边的雪狼尖叫着，她慌乱地指挥着护法去营救自家的boss。 可是—— 若愚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再一次瞬间加速到护法的左侧，露出嗜血笑容的若愚只是轻轻一挥刀，露出破绽的金刚具力神就被切成两段。 “什么！”躲在遥远的角落的雪蛙惊恐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仅仅一刀就将佛教体系享有名气的护法金刚具力神切成两段？而且……那个总喜欢吹嘘自己是天下第一妖的自大混蛋老大，死了？ ———————————————————————————— “轰轰轰！” 从身后的远方传来的巨大轰鸣声，让墨藏书停下了脚步。他靠着山壁上的巨石喘着粗气，担忧地看着烟雾蔓延的远处。 感受着远处天边那股熟悉又强盛的妖气，墨藏书就知道妹妹若愚已经解开了封印。 “一定要给我保持住意识啊，笨蛋。” 并不担心若愚的安危，因为墨藏书不觉得这个状态的妹妹会输给那两人。若愚真正的危机源自于自身，源自于妖化那种本能的破坏欲。一旦若愚彻底迷失自我，那么她就会化为被本能支配的怪物。 不管是妖刀“凶兽”还是妖狐的凭依，对妹妹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两者结合下，墨藏书真的没多少信心去相信若愚能平安无事。 但是，这一边似乎也没有担心别人的资格—— “唔！”墨藏书忽然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胸口。能够感受到心脏位置涌现的力量，仿佛要爆炸般的炎热气息传遍全身。 从这一刻开始，思维仿佛一下子停止了。无法思考、抑或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墨藏书就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要是敌人在这个时候靠近的话，这个人大概就连眨眼都做不到。 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在用巨大的木桩缓慢敲击着古钟一样，慢的出奇。墨藏书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咚。 缓慢而悠长。 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 当墨藏书终于回过神来时，天空已经被乌云笼罩。原本充斥着“春”之气息的大气，一下就被寒冷的“冬”替代。明明几秒前还是黄昏，现在就好像一下子就进入深夜。 雪花，缓缓从空中飘落。 ——时间到了吗？ 墨藏书看着天空，冰冷的雪花落到他的脸上，冰冰的、凉凉的。多亏了这点他浑身的高温降下不少，但是……他还从这些雪花上感受到了什么。 既悲伤、又绝望，能够从这漫天的冰雪感受到这些情感。这是——雪妖在哭泣吗？ ——现在还有时间感叹吗？ 他看着自己的手，看着不知何时布满黑色咒文的全身，苦笑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术式的光芒在脚下闪耀。 ——要抓紧一些时间了。 第七十八章 妖之天（2） 站在御神山的祭坛所在的侧峰前，彩儿停下了脚步。【零↑九△小↓說△網】 眼前，是一片云雾。以某处地界开始，整座侧峰都笼罩在朦胧中。看不清，摸不透。明明近在咫尺，却有种宛若天边的距离感。 彩儿能够感觉到至灵脉向上的强大的灵气在这边界运转，也能隐隐听到山林深处野兽的嘶吼。 毫无疑问，这是那位北辰星布下的结界所在。 并没有将其隐藏，因为那个人就是这么有自信。她相信自己的结界，认为没人能轻易将其破解。同时也相信自己的速度，就算结界被破解，她也能第一时间抵达此处。 彩儿琢磨着从这里到祭坛的距离，却越发感到心凉。 在使用夺走灵气的秘术时，彩儿才意外的发现，墨藏书的灵气比她预想的还要稀缺。一方面，是因为墨藏书的灵气本来就稀缺。另一方面，大概是一整天的高强度损耗引起的。 一边思考着这个人至今为止到底是如何进行战斗的同时，也为这些灵气能不能让她安全抵达祭坛而苦恼。 墨藏书会带君陌来，说明他有信心坚持到那里。但彩儿和他不同。即便是相当的灵气，她也无法达到墨藏书那种能将其高效利用的程度。 再者，因为这本身就不是自己的灵气，在使用过程中也会不可遏制的出现损耗。将这些因素全都考虑进来后，彩儿判断出自己无法如同计划般安全抵达。【零↑九△小↓說△網】 但是黑幕的这个娃娃脸男，似乎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 “就是想着回出现这种状况，所以才专门请来了帮手。” 和娃娃脸一同出现在彩儿面前的，总共有两个人。一个是之前一拳就打倒墨藏书的古装女凛贞仪，另一个则是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漂亮女孩。按照娃娃脸男的介绍，这个少女的名字是苏星雪，这一次只是纯粹的看客。 究竟是什么来历，具体又是什么的看客，娃娃脸男并没有说。本身就沉默寡言的少女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从她偶尔望向君陌的眼神、还有不经遮掩的妖气看来，彩儿猜测她是为了雪妖而来。 就如墨藏书对若愚说的那样——要分离已经融合在一起的雪妖和君陌，即便是最优的解法，也必须牺牲其中之一。彩儿自然不可能牺牲君陌，那么她的答案可想而知。 “所以，会阻挡自己吗？” 如此询问时，少女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只会看到最后。然后，为她送行。” 并没有撒谎的眼神，和满是谎言的娃娃脸男完全不一样。 姑且，只能相信吧。彩儿沉吟着，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在那之后，几人便开始寻思攻破结界的方法。【零↑九△小↓說△網】 “安心吧。正因为考虑到这种状况，所以我才把这个家伙带来。” 娃娃脸男将通行符和装有墨藏书灵气的器具交给了凛，眯着眼询问道：“能行吗？” “结界外，很麻烦。”凛盯着手上的通行符，过了一会才说道：“结界里的话，可以破坏。” “这样啊。”娃娃脸男很满意地点着头：“那你赶紧进去吧，说实话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凛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走进结界内。可这个时候彩儿忽然想到某个事情。 她慌张道：“破坏的话，不就会把院长引来吗？” 这可是那位北辰星精心布置的结界，原本就连能破坏这点，彩儿也不怎么相信。但既然这些人都有信心的话，彩儿即便心有困惑，也只能勉强接受。 可就算相隔再远，结界被破坏的话，那个人怎么可能不知情？ 但就连这种事，娃娃脸男似乎也做好了准备。 “这个的话，我也考虑到了。”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彩儿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群山的深处，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阵骚乱声，似乎有什么惊动了山林里的鱼虫走兽。 正当彩儿思考着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她注意到天空中——蓝色的细线如同蜘蛛网般纵横交错，如同一个锅盖般将整片御神山笼罩在内。 ——空中云庭！ 只是看一眼彩儿就明白了，这是前段时间遇到的雪组织那些人的术式。 这个术式能彻底屏蔽结界内外的一切通信，这样北辰星就无法得知自己的结界遭到破坏。 另外，整术式就连结界内的人或物，都能按照施术者的意愿瞬间移动位置。当初，彩儿和若愚两人可是吃足了苦头。 想通了某个关键的彩儿，怒气冲冲地抓住了娃娃脸男的衣领：“你骗了我，之前明明一副不知道这些人的样子，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哎呀哎呀，暴露了呢。”然而娃娃脸男却还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虚实。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接近我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现在可没有时间纠结这件事吧？”他指着彩儿的身后：“结界，已经搞定了。” 彩儿回过身，注意到正好在收刀的凛。而原本笼罩整个侧峰的云雾，如今也见不着影。能窥探到侧峰的一角，那种朦胧的距离感也从感官中剥离。 ——这个人，做了什么？ 彩儿满是震惊地看着凛，她完全不理解这个人是如何破坏结界的。 “呀，不愧是凛，果然厉害。” 凛没有说话，只是从那微红的脸看来，彩儿觉得她是很高兴的。 但彩儿还是不理解。这个时候，娃娃脸男人轻轻推开彩儿。一边整理自己的西装衣领一边说道：“再厉害的结界，也没办法同时做好两边的防守。更别说凛手里有通行符，结界不会为难她的。” 既便如此，彩儿也无法理解——毕竟凛进去总共才半分钟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解析结界都很困难，她却能悄无声息地将其破解掉。 但是，无法否认自己确实松了口气。 “之前的问题，关于我的目的嘛。”娃娃脸男露出清纯的笑脸：“安心吧，我只是想进里面拿回某样东西而已。和你没有冲突，帮助你也是——只是顺带的。” 无法相信，但如今——也不是能浪费时间的时候。 所以，东篱彩儿只能继续向前。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守护兽，彩儿原本以为这是一场苦战。但走在前头的凛，却相当轻松的将其一一打倒。再强大的守护兽，只要被她的刀触碰到，就会如同失去电力的机器人般躺倒在地。 “贺兰云那个家伙，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为了让这些守护兽发挥更大的功效，她将结界的部分术式植入了守护兽体内。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可是……这正好被凛克制。” ——只要是结界，就绝没办法赢得了凛。 娃娃脸男如此狂妄地说道，但现在的彩儿却无法否认。只是，她偶尔也会思考——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至今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然而接下来，可容不得她多想。 因为那个能够解放弟弟的祭坛，就在自己的眼前。 ——距离蜀山院拔除雪妖的仪式，只剩下不到10分钟。 第七十九章 妖之天（3） “既然路已经清理出来了，也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零↑九△小↓說△網】” “下一步？” “我和凛要离开一趟，去回收点东西。接下来的事情，那个家伙一个人就能解决。倒不如说……如果我在的话，她反而会无法心安吧。” “好的。” “那么你呢？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准备……” 名为“老师”的这个人，眼神里满是试探的意味。 “我会在这里看着。” “只是看着？” “嗯，只是看着。” “你和以前一样，真是冷淡呢。” 留下这句话，那个人便带着凛飘然离去。留下苏星雪一个人在祭坛的观台上发呆。 以前，是多久的以前？话说回来，自己认识这个人吗？ 对于走过漫长岁月的苏星雪而言，时间是一个很微妙的词汇。她虽然不记得自己的出生，但却晓得自己不会死亡。于诞生至今这数千年的光阴里，无数强大的妖怪诞生又消逝。唯有“天”，是永恒的。 ——至少，直至今天为止，她都是这么觉得。 大约一天前，她感应到遥远的此处有“天”将要陨落。在好友的帮助下，乘坐人类的飞机赶往这里。正打算唏嘘之时，才暮然发现——问候的时间，早已悄然结束。 尚未和那雪妖打招呼，也未曾打听对方的过往。对方为何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终结生命——这些，本来是打算在来的路上一一询问。【零↑九△小↓說△網】 没有办法、也没有存在能杀死“天”的，苏星雪至今都这么认为。但是，如果是“天”自己的意志，那么即便不可能、也必然存在这种可能性。 所以自己才会感兴趣。 明明是抱着某种“兴趣”君临此地，但到头来却什么都还不知道。 ——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毛病。有着悠久寿命的妖怪，对时光总是很迟钝。 缓慢思考的时候，那边的彩儿已经在准备开始祭祀的仪式。将昏睡过去的弟弟放到祭坛的中心后，她在其周围摆上祭祀的道具。 刻有12生肖的黑色图腾柱按照八卦的顺序依次摆放，于祭坛的四角分别点上了蓝色的蜡烛。拂尘、桃木、法鼓、三清铃、沉香炉等法器，全都准备妥当。 彩儿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的卷轴，屏神凝视。虽然相隔很远，但苏星雪还是能从古卷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听说是那个“老师”赠与的物品，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之物。 过了一会，彩儿“呼”地吐了口气。紧接着——她看着古卷，一边诵念这冗长又诡异的祷文，一边将灵气以某种诡异的方式运转。 伴随着彩儿的诵念，弟弟君陌的身体开始发光。某种冰冷的气息开始笼罩整个祭坛，四根蜡烛忽明忽暗。山林里仿佛有百兽在呼啸，天色骤然变暗。 御神山原本结界内四处分散的守护兽似乎感应到祭坛处的异变，它们纷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零↑九△小↓說△網】在某种设定好的程序的指引下，它们离开了原本守护的位置，纷纷奔向祭坛。 一头、两头、三头……数十头威武的守护兽或是飞翔或是在山道里奔跑，这个阵势把彩儿吓坏了。这之中任何一头守护兽，她都必须全力应对。达到这个数量，大概一个照面她就会完蛋。 她毕竟不是凛，没有有效的应对守护兽的策略。 ——但是，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彩儿咬紧牙关，继续诵念祷文。 彩儿的灵气以某种夸张的速度消耗着，祭坛也越发冰冷。而弟弟君陌仿佛受到了什么力量牵引，身体悬浮在空中。乌云之中，片片细小的雪花，飘零而落。 这个时候守护兽们已经登上了祭坛的阶梯。再多几秒，它们就会与彩儿接触。而天空之中，也有巨兽盘旋。这正可谓上天不能、下地无门。 遥远观望着的苏星雪正想出手，但在她感应到某种冰冷至极的气息后，就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果不其然，就在守护兽和彩儿只剩十米不到的距离时，漂浮的君陌忽然睁开眼。纯白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情感，平静而冷漠。这并不是人类的眼睛。很明显，现在操控君陌的是隐藏在他身体里的雪妖。 “君陌”四肢稍微摆动了一下，似乎在习惯这具身体。他张开嘴，呼了一口气。奇怪的是，明明现在还是凉爽的季节，但她呼出的气却是白色的。同时，以君陌为中心，祭坛的表面开始凝结起一层冰霜。 冰霜顺着阶梯，迅速将整座祭坛冻结。那些守护兽们自然也无法躲避，它们全都变成了固定不动的大冰雕。这附近一带的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了几十度，就连苏星雪也感受到一股寒意。 然而—— 这还不够。 大地上的守护兽是解决了。但盘旋在空中的那些飞禽类守护兽，则是侥幸躲开了冰凉气息的范围。它们张大着嘴巴，混沌的灵气在其中汇聚。很快的，那些怪鸟就持续发出如同火炮一样的巨大光球。 君陌抬起手，一瞬间就制造了防御祭坛的薄冰。光球和薄冰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不愧是被所有人称赞的大妖怪，就算是这么密集的攻击，也没有一丝一毫能穿过雪妖的冰层。 不过，虽说是完美挡住了，但如果没有反击的手段，彩儿两人只不过是目标巨大的靶子罢了。 ——妖气不够……么。 苏星雪看着君陌，一下子就看出了它的实情。并不是雪妖的冰有缺陷，而是驱动力量的根本——妖气完全不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过去雪妖为了保护君陌，一直都是将自己的力量发泄到大气中。其结果，就造成了蜀山院一带反季节的大雪。在拔除雪妖仪式开始之后，原本就难以汇聚妖气。残存的小部分力量，还必须用以抵抗那轮克制她的烈日。现在的雪妖，连本身的千分之一力量都没有。 制造于防护攻击的冰，慢慢的开始出现裂痕。 彩儿也注意到这点。她思考了片刻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水晶小瓶。这是娃娃脸男曾经用来威胁她的瓶子，里面装有高度浓缩的液态妖气。这对人类而言是毒药，但对妖怪而言，却是十全大补汤。那个时候娃娃脸男并没有带走，反而是留给彩儿防身。 “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那个人，难道就连这种事情也考虑到了吗？ 没等彩儿多想，君陌制造的冰就碎裂一地。彩儿一咬牙，便将水晶瓶扔向君陌。 “喝下这个！” 君陌点了点头，打开之后便一饮而下。 君陌闭上眼睛，彩儿看着他，感觉到某种恐怖至极的东西正在苏醒。那是完全超乎她理解的存在，就好像自己站在整座冰山前。那压倒性的存在感是如此明显，彩儿就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天上飞翔的巨兽可不会等他们。看准了薄冰消失的时机，新一轮轰炸立刻抵达。 可是——就好像跨过了什么不可逾越的的边界一般，所有靠近过来的光球在距离君陌一定程度的距离时，就迅速被冻结起来。 那些飞翔在空中的守护兽也是——翅膀在接触到飘零的雪花时，立刻被冻结成冰块。守护兽们一边发出嘶吼一边坠落到大地。接着，就和地面上那些同伴一样，变成了巨大的冰雕。 就连灵气本身都足以冻结的冰冻，这就是—— 能和自己媲美的大妖怪。 苏星雪伸出手，感受着雪花的冰冷。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感叹雪妖的强大，还是在惋惜将要逝世的雪妖。 忽然间，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哇，真是恐怖。” 第八十章 妖之天（4） “真是厉害。” “这种程度的妖怪，即便是洞天妖界，也是不得了的存在吧？” 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些被冰封的守护兽，墨藏书轻笑着在苏星雪身边坐下。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在这里的理由吗？” 而苏星雪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浑身满是奇怪咒文的少年，沉默不语。 回想起“老师”和东篱彩儿的对话，她心想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小个子老师。既是说，本应该被抽干灵气陷入昏迷的这个人，凭着自己的力量抵达此处。 是准备阻止那个叫东篱的女孩吗？那么，是为了谁？为了那个叫东篱的女孩，还是那个叫君陌的男孩，又亦或说——是为了雪妖？ ……不可能的吧。 可喜可贺，可歌可泣。 这个人这个举动，如果放在无数人类的故事中，或许就是所谓的英雄。 ——然而这些，与星雪并没有太多干系。 这个人，只是无相关的人罢了。所以自己，也无需理会。 “你……真是冷漠呢。” 几番问话却没得到回复，墨藏书只能耸耸肩。妖怪的冷漠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本以为最坏的结局是与之战斗，没想到对方就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自己。【零↑九△小↓說△網】 然而心中的诸多疑问，却还需要解答。这个妖怪很明显不是彩儿提到的“娃娃脸男人”，那个暴力古装女也不见人影。不难想象他们是别有用心，如今自然也没能力去处理。 然而这妖却偏偏逗留在这里，若是现在漠视不管，说不定待会给自己造成大麻烦。 自己现在，可不是能长时间战斗的状态啊。 墨藏书感叹着。——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般，他再次转过头看向苏星雪。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天子的气息，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终于是引起了苏星雪的回应。 “……朋友。” “朋友啊。那正好，我是天子的男朋友。既然天子和你是朋友的话，那么我也是你的男朋友了。”墨藏书轻笑着，说出这种一听就很没有逻辑的鬼话。 不过，对人类而言逻辑不通的话，对妖怪却不一定。 苏星雪看着墨藏书，漂亮的黑的瞳孔倒影着黑夜的余光。她那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目光就好像能穿透人的内心，墨藏书顿时就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然而他只是浅浅地笑着。 过了一会，苏星雪才收回那探视的目光。她再次转向远处的彩儿，幽幽问道：“男朋友的话，应该做什么？” “我想想……嗯，亲亲嘴，搂搂抱抱之类的。啊，还有滚床单什么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另外，我想想啊。比方说，知无不言之类的。” “我不会暴露其他人的事情。” “啊？那种事情，超级无所谓啦。我在意的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朋友的话，就应该知无不言么？ 苏星雪想着，却没法从信任之人那里得到答案。但至少，眼前这个少年时那么认为的。 “为妖之天送行。” “妖之天？” “就是她。”苏星雪指着祭坛那边，墨藏书立刻就明白她说的是雪妖。 “仅仅是送行吗？” “是的，我什么都不会做。” “这样啊。”并不觉得对方在撒谎，所以墨藏书松了口气。虽然“妖之天”的说法很让他在意，但是只要这个家伙不是必须战斗的对象，现在能避免就避免。 毕竟是那个心比天高的姬天子认可的妖怪，墨藏书可不认为这位会比那边的雪妖差多少。 “那么，你呢？” 如果说谎的话，一瞬间就会被察觉的。虽然没什么根据，但墨藏书却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他看着祭坛那边进展顺利的彩儿，耸耸肩：“本来是想逞英雄的，但目前看来似乎用不到我。” “害怕吗？” “看透了啊？……是呢，毕竟就连那个贺兰云的守护兽都被干掉了，我可不觉得自己能轻松对付那些雪。” 现在贸然靠近的话，说不定会被认为是敌人。所以，墨藏书才会坐在这种地方。这里是祭坛北方的观台，原本是供军部和国家的大人物们观礼用的。从这里可以很清晰地展望整个祭坛，墨藏书正好能清晰的看光彩儿和君陌的动向。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越发心惊。那个雪妖，到底是何等身份？ 但不由多想，彩儿那边已然准备完毕。 站在祭坛中央的彩儿，将手中的古卷高高举起。雕刻着12生肖的黑色图腾柱漂浮在空中，围绕着祭坛开始旋转起来。法鼓、三清铃等法器也铃铃作响，一缕浓厚的香烟直通云霄。 “——式！”伴随着最后一句祷文，彩儿将所有的灵气放出。扩散出去的灵被黑色图腾柱吸收，紧接着又汇聚到君陌身上。 人之灵、妖之气缠绕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祭坛，并且还发出刺眼的亮光。“——起！”伴随着彩儿这声咒令，缠绕的气息从祭坛向外溢出，然后直射向天空。 御神山一带的气温，再一次下降了十几度。大片的山林出现冰霜，漫天飘零的雪花也越发密集寒冷。墨藏书抬起头，看着光芒的尽头出现的“门”，忍不住倒抽乐口冷气。 要将妖和人分开，古往今来有数不尽的方式。不同的方式需要的媒介手法不尽相同，但彩儿偏偏就选择了这里。虽然先前已经有过某些的猜想，但这一刻墨藏书才确信下来——彩儿用的是和自己一个体系的术式。 魂归来处，是这个体系的精髓所在。雪妖是通过这个祭坛从妖怪世界抵达人间，那么就由这个祭坛将它遣返回去。 这就是分离雪妖和君陌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但这之后，这个体系的术式有太多的变化，一般人根本难以掌握。以彩儿过往表现的水准，本来的话，就连这个术式都不可能施展才对。 “那个古卷……”唯一能考虑的就是古卷本身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目前也没办法细究。 那么东篱，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盯着彩儿的身影，墨藏书在心中问道。 直到这一步，两人都没有区别。但这之后，根据选择的不同，就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第八十一章 妖之天（5） 在这个世界之外，存在着名为“洞天”的别的世界。 这些洞天和这个世界的交接点，就是“门”。称之为“门”，是因为它们的形状和现实中的门差不多。当然更确切地说，门的定义也相同。 不过和一般的门不同，连通两个世界的“门”是双面的，两边的世界都各自存在着“锁”。只有两边的“锁”同时打开，“门”才能正常使用。 而彩儿这次召唤的“门”，连通的彼岸就是妖怪世界。 当然，没有钥匙的她召唤的只是虚影。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虚幻而不真实。但是，作为遣返雪妖的媒介，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了。 “人类的术式，真是了不起。”来自妖怪世界的苏星雪感慨道。妖怪有各种各样的类型，能力自然也多种多样。即便是相同的类型，生来的天赋有时也会天差地别。 从这个角度上说，妖怪们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但这一点，人类也一样。妖怪没办法像人类这样使用术式。它们没办法像人类这般，将经验代代传承和积累。和生来的天赋不同，经过无数代人精心雕琢的术式，总是很容易让人沉迷其中。 就算是像苏星雪这种大妖怪，也时常感叹人类的术式之美。 “不过，术式的收拢还不够完美，灵气溢出太多了。”不过，墨藏书本人却对此抱有微词。在他看来，彩儿的术式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她还需要多多练习才行。 “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术式勉勉强强过关吧，不过这之后就会有些辛苦。” 墨藏书说的话，彩儿立刻就证实了。 她双手撑在祭坛的石桌上，发出沉重的呼吸声。明明是如此寒冷的气候，汗水却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下。并不是因为术式的反噬还是出现别的意外状况，她的问题是更加基础的——灵气不够用。 这会，彩儿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墨藏书的辛苦。 ——好在，她早就考虑到这个状况的可能性。 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这是墨藏书的东西，之前搜身时彩儿顺便就拿走了。一方面是想减慢墨藏书的回复速度，另一方面则是处于应急的心理。 这会正好能用得上。她琢磨了下，抽出五根塞进自己的嘴巴。 “没关系吗？”漂浮着的雪妖落了下来，站在祭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彩儿。 “我已经拿回了不少力量，那边的仪式虽然已经开始，但一时半会我都能撑得住。” “请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雪妖每说一句话，周围的温度就会下降几分。目光恍惚看不清焦距，语气也说不上多么温柔。但彩儿知道，正是这个妖怪一直守护着君陌，那个孩子才能存活到今天。 然而自己，却打算夺走它的生命。 彩儿低下头，不敢看雪妖的面孔。即便那是弟弟的面孔——不，或许正因为是弟弟的面孔，所以彩儿才更加痛苦。 自己这种人，比任何妖怪都要可怕。【零↑九△小↓說△網】 “我……没事的。请、请不用操心。” 听到彩儿这么说，雪妖就没有多说什么。她闭上眼睛，张开双手。仿佛在感受着这个世界，又仿佛在祈祷着什么。只是，那种圣洁感是如此强烈，就连远处的墨藏书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纯粹的妖怪。” “是的。”苏星雪似乎也很认同。 “不愧是掌控冰雪的天。” 如同寒冰一般，坚固而通透。既能化为雨露滋润大地，又能成为看清自己的镜子。 但雪妖越是美好，彩儿就越感到痛苦。在灵气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她便抬起头。 “可以了。” 雪妖睁开眼，“请继续吧。”说完，就再度漂浮到空中。 彩儿于是开始第二段祷文的诵念。伴随着彩儿的诵念，祭坛一带的灵气也开始发生变化。天空中的“门”开始摇摇晃晃，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拉扯它。 “遭了！那个笨蛋！果然被骗了吗？” 墨藏书看到这一幕，立刻瞪大了眼前。 ——只可惜，这个时候彩儿对此毫不知情。 一边感悟着天空中“门”的气息，彩儿调整着自己灵气的状态。在找到相应的切合点时，她猛地一合掌：“分魂！” 彩儿猛地将自身的灵气引燃，化为蒸腾向上的热气。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门的那边降临到祭坛之上。彩儿仅仅是感受着，就觉得浑身一震。那是和雪妖气息相同的，超乎人类想象的冰之气。 热气和冷气冲撞着，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其交接点，就是漂浮的雪妖和君陌。 “就是现在！”彩儿迅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手臂上刻画出一个复杂的咒文。她向着天空中的弟弟伸出手，用力的一拉。 “登！”能够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弟弟君陌的身体就从天空掉落下来。 ——成功了？ 一瞬间，彩儿露出狂喜的表情。她接住掉落下来的君陌，将其揽入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一边说着一边落泪，这是高兴和悲伤混杂的泪水。这一刻彩儿很清楚，自己拯救了弟弟的同时，也堕入了魔道。 “不……” 从今往后，自己毕竟背负着这份罪孽。没可能得到救赎的，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对……” 只是—— “这样就好了。只要君陌能活下来，这样就可以了。” “为什么……” 看着恢复了原来相貌的弟弟，感受着弟弟冰凉的体温，彩儿再次将他……不对！ 为什么弟弟没有醒来？而且……为什么自己……感应不到生者的气息？ “为什么……会……难道……”天空中，雪妖仿佛在低语着什么。但彩儿这个时候完全没有精力去理会。 她颤抖地握住了弟弟的手。 没有脉搏！ “不，不对的！” 将仅剩的所有灵气汇聚在耳朵，强化五感的听觉。然后，将头贴在弟弟胸口的位置。 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也就是说弟弟、君陌他—— “怎么会……” 死了？ 为什么？ 术式明明很完美，不，就算不是那么完美，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失误才对！ 那么，弟弟为什么会没有心跳？ 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对，肯定是幻觉！没错，肯定是院长设立在这里的幻觉！那个人怎么可能真的对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一定是、一定是感应到这边的变化，所以、所以才…… 彩儿拼命说服着自己，但却无法否认某个猜想。 那个娃娃脸男本来就不可信，至今为止他说的话基本都是谎言。而自己……自己却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话，相信对方能拯救弟弟君陌的话。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明明本来就有被欺骗的觉悟，明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只是棋子，但真正发生时，却无法遏制住自己的恐惧和绝望。 一瞬间，彩儿仿佛堕入深渊。名为绝望的情感，从未如此强烈过。 然而—— 某个人却向她伸出手。那是冰冷的、如同白雪一般的手掌。 彩儿抬起头，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存在。 ——完完整整的雪妖，正站在她的身前。 第八十二章 妖之天（6） “请把主人，交给我。” 当雪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彩儿仍然在恍惚。 就连时间和空间感都能冻结的寒冰就在眼前，彩儿感觉全身变得僵硬无比。哪怕是出于本能的考虑，正常人都应该早点回逃离此地。然而彩儿却还是一动不动。 弟弟君陌的死让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别说回应别人了，她现在就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 如果就这样被冻死……那也没关系。 只是，在那仅剩的一丝理智中，彩儿也看得出——雪妖正在消逝。 在这个漂亮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身影周边，无数细小的光芒在飞散而去。每一点光芒的离去，雪妖的气息和存在就变得更加稀薄。 这样下去大概用不了几分钟，雪妖就会步入君陌的后尘。 “这样啊……完全、完全被骗了。” 自己不仅没能拯救君陌，就连雪妖也……完全被骗了啊。一想到这，彩儿便无声的啜泣着。沉痛的眼泪在划过脸颊时，不知为何化成了雪珠。 “责骂我也可以的、恨我也可以的，杀了我也可以的……”抓住雪妖的手，彩儿痛苦道。 不过，雪妖却只是轻轻将她的手推开，然后抱起彩儿怀里的君陌。 “不是那样的。”雪妖摇了摇头，她温柔地看着君陌：“我并不恨你。虽然只是和主人相处短短几个月，但是我很幸福。” “第一次和主人一起吃雪糕，原来冰雪是那样的味道啊。” “第一次和主人一起堆雪人，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喜欢下雪。” “第一次和主人一起打扮，虽然被护士小姐嘲笑了，但是那个人还是温柔地教导我们正确的方法。” “第一次对其他人抱有着期待，第一次‘喜欢’上别的存在，真是特别的感觉。” “还有……第一次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这些和主人一起经历的生活，我真的很幸福。” 说着幸福的这些话，没有一丁点虚假，虔诚又美丽。 但是雪妖越是温柔，彩儿就越是感到罪恶感。和对方相比，自己是多么的丑陋和狭隘啊。 “这些……都是我的过失。” 听到彩儿说的话，雪妖却只是摇了摇头。她很清楚即便彩儿没有施展这个术式，自己和君陌也很难逃离蜀山院开展的拔妖仪式。即便侥幸逃脱了，身为主人的君陌也无法支撑多长时间。自己终究会将那个温柔的人取而代之，但这——并不是她期望的结局。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即便是牺牲自己，雪妖也不希望君陌像这样离开人世。 如今彩儿只是，将那个必然的结果提前。 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要自己去责备这位明知会背负一切、仍然全心全意为主人着想的姐姐，怎么可能做的到啊。 还有很多的话语相对这个人、想对主人一一叙说，然而自己—— 雪妖闭眼感受着身体的异样，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么—— 雪妖将君陌放到祭祀的石桌上，然后对彩儿说道：“接下来，请小心。” 说完，她便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彩儿能够感受到某种光，抑或说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开始汇聚在雪妖的双手间。 一时间，呼啸的风雪戛然而止。由星光汇聚的光柱，从虚空上的“门”缓缓投射到祭坛，将雪妖和君陌笼罩在内。 “——开始了。” 一直坐着的苏星雪忽然站了起来。她打开了手中的扇子，看着其中摇摇欲坠的一轮红月叹息着。正想将其收起时，忽地惊讶着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之中，“门”原本所在的区域，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扭曲着。“门”在黑洞的扭曲下，完全失去了原来的相貌。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某种时间和空间的错乱感。 明明黑洞就在那里，但却感觉像处在别的世界。于黑洞中流露出的不祥气息，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墨藏书都变得惶恐。 “洞天……妖界！” 正因为清楚这个东西出现意味着什么，所以墨藏书才会如此惶恐。这个和刚刚彩儿召唤的虚幻的“门”不同，这是货真价实连通地球世界和妖怪世界的“门”。 通过这个黑洞，这边的人就能前往妖怪世界。但同时，妖怪世界的居民也能通过这个洞来到地球世界。 “——遭了！” 一个弄不好，就会引发和数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大妖乱。 然而出乎墨藏书预料的，并没有妖怪通过那个“门”前往这边的世界。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门”不可能突然出现，也不会突然消失。彩儿确实在一定程度召唤了“门”，但将其具现化的，却一定对面世界的某一位存在。 当然很快的，墨藏书就理解了那是一位怎样的存在。 无数的紫色瞳孔，忽然占据了整个黑洞。在那些紫色瞳孔之后，是一个形状相同、但体型却完全不一样的超巨大眼眸。那只眼眸一出现，整个世界就震荡了。山林之中万物咆哮，强大到无法理解的强横力量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连笼罩在天空中的“空中云庭”，也直接被这股力量撕碎。 在这一刻，远在蜀山院的贺兰云暮然回首。 就在这时，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妖怪的神明、妖怪世界的主人，那位决不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角。 “祭坛……！” 同一时间，苏星雪默默地收起折扇。她向那位尊贵的存在微微欠身，表示对其的尊敬。虽然同为“妖之天”，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便是平等。然则对方毕竟是亘古就存在的神明，略表敬意也是必须的。 巨大的瞳孔看了苏星雪一眼，然后就看向雪妖。看来她这一次的目的和自己一样了，苏星雪感慨道。 “真是乱七八糟的。”墨藏书挠了挠头：“饶了我吧，厉害的家伙一个接着一个。” 说这这样的话，但墨藏书还是稍稍松了口气。既然是那个家伙，那还好。因为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也不需要防范什么。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对方无法干涉。 “那是妖之天。”感受着少年心绪的繁杂，苏星雪解释道。 “天？不是妖怪的神明吗？……算了，那家伙的目的呢？” “和我一样，为雪妖送行。” 听到苏星雪的话，墨藏书一阵默然。良久之后，才感慨道：“你一直说的‘送行’，原来是这个啊。我还以为是别的意思。” “还有别的意思吗？” “嘛，要妖怪们理解离别，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墨藏书站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 “怎么了？”看着他蓄势待发的样子，苏星雪好奇地问道。 “很可惜，我可不是为了给那个家伙送行，才会到这里来的。” 第八十三章 尾声（1） 外面的世界因为妖之天的降临而陷入混乱，但祭坛上的彩儿却丝毫没感受到这些。雪妖召唤的光柱，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在光柱的照耀下，她忽然注意到弟弟君陌的手指头微微地动了下。 她眨了眨眼，是错觉吗？ 但是……当君陌的手指再次跳动时，她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君陌？……是君陌吗？” 彩儿颤抖着，正想爬进光柱确认弟弟的状况时，却被人拉住了。 回过身，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别进去比较好。” 是个男生，看上去比彩儿大不了多少。女孩子般黑色长头发就像好多天没整理般杂乱，黑色的瞳孔如同美丽的宝石，深邃动人。这个人面相虽然俊美，但却一副没干劲的样子。站姿也懒懒散散，能闻到汗臭味和香烟的味道，看上去就知道是不正经的人。明明穿着蜀山院教师的衣服……等等，彩儿愣住了。 蜀山院的年轻老师并不多，而且彩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找遍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彩儿也不记得有这个人。 “怎么了，愣在这里做什么？……啊，晓得了。我说啊，明明把我扔在路边。这就忘记了吗，真是一个冷漠的家伙。” “墨老师？！”终于认出这个青年的身份的彩儿大吃一惊，她完全想不到对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幻术？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不管如何，现在可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 “请放开我，墨老师！”彩儿挣扎着，但墨藏书却没有反手的意思。 “我必须去确认下……刚刚，刚刚……”彩儿盯着君陌的一动不动的身体。无论如何也必须确认下，那到底是幻觉，还是弟弟君陌真的起死回生。 “我说啊，你想害死君陌吗？不想的话，就给我冷静下来。” “诶？”墨藏书的话让彩儿浑身一震。她颤抖着回过头：“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不再挣扎的学生，墨藏书松了口气。说真的要是彩儿继续乱添麻烦，他也很难处理。要知道，接下来可一步都不能走错。 他放开彩儿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来。 “看了就知道啊，雪妖正在复活他。” “这种事情……” “说实话我也不太理解，但结论而言就是如此。我想，可能是因为刚死不久吧。雪妖曾经和她高度融合的事，大概也有些关联。当然最有可能的，就是雪妖本身拥有的天赋。但不管如何，我劝你不要阻止比较好。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妖之天。”墨藏书饶有兴趣地盯着雪妖。 “看来即便是你施术失败后，雪妖也没有彻底死亡。不愧是连贺兰云那种怪物都必须认真对待的家伙。只是，终究还是逃不过所谓的命运吗？”说这话的时候，墨藏书看了眼天上的眼睛和观台那边。【零↑九△小↓說△網】 上面那位暂且不提，观台那个可是一早就到场了。即便没能看到全部，这也证明那妖能在一定程度上看到雪妖的未来。但是啊，这种事情墨藏书向来是最讨厌了。 “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推测而已，不用在意。” 虽然墨藏书解释的含糊不清，但不愧是蜀山院一年级的高材生，彩儿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看着光柱中的君陌和雪妖，小声地对一边的墨藏书说道。 “抱歉，墨老师。” “哈？该道歉的是那两位吧？” 听到这话，彩儿咬了咬牙。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说。墨藏书见状，却不以为意。 “我说你啊……术式的事情，被骗了吧？” 关于这点，彩儿无法否认。 “这是身为老师的第一课，”墨藏书看着无精打采的彩儿，轻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一点，凡是别人的术式，通通是有缺陷的。只会照本宣科的话，你永远都只有这种程度。唯有变成自己的东西，你才有资格踏入术式的殿堂。” “然后就是第二点。”墨藏书伸出第二根手指，他指了指雪妖的方向：“你对于‘雪妖’和‘君陌’，到底了解到什么地步？” “诶？”完全没想到会被问及这个问题，彩儿愣住了。 “啊，听了你的留言，我发现你弄错了几件事。”墨藏书收起笑容，正色到：“第一，雪妖如果想的话，随时都能夺走君陌的身体。所以，君陌能活到现在，都是雪妖竭尽全力的成果。第二，君陌她……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未来建立在雪妖的牺牲上。” 然而-- “这种事情……我知道的啊。”彩儿低下头：“为了君陌能安全活下去，所以雪妖一直在努力。这种事情，我知道的啊。明明知道我想要杀她，明明有许多办法阻止我，但直到最后却什么都不说。刚刚还微笑地对我说‘自己很幸福’。君陌也……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告诉我雪妖会占据他的身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的啊。” 再一次，无声地落泪。 抬起头，是就连墨藏书都感到心痛的表情。 “但是，我该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 “……”无法回答。毕竟如果处在相同的立场，墨藏书相信自己的做法会更过分。但是，这个学生和自己不同。她的正义感和使命感太过强烈了，所以才会如此自责。 只是-- “并不是……” “唔……！”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被君陌的呻吟声打断。 “君陌！”在彩儿的叫声中，结界内的君陌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先是迷茫地看着四周，看着自己的姐姐、看着墨藏书，然后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然后、很快地，就像理解了什么般抬头看向天空。看着越发虚幻的雪妖，看着光柱之中飘落到自己身上的的雪花。雪花一触碰到君陌的身体，便溶解消失。但是，并不感觉到冷，君陌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 这是雪妖的生命之源，也是能够让万物复生的“生机”。 “--不！快住手！”君陌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但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不仅如此，他看上去就连坐着都相当勉强。 雪妖见状，从天空上降了下来。君陌立刻就抓住了她，拼命的、竭尽全力的哭喊道：“快住手，不是的，我不要这样！” 比谁都懂得生命的可贵的东篱君陌，根本无法原谅只有自己存活下去的未来。更别说，这是牺牲了这个一直为自己着想的人的结果。 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妖怪。虽然语气总是冰冷冷的，但君陌知道她很温柔。 “请不要为我难过，主人。虽然只是短短数个月，但是我也很幸福。” “不要啊……不行的！我不允许！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主人的话，请立刻停下来。牺牲他人获得的未来是没有意义的！停下来，我想……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可以……” 第八十四章 尾声（2） “请不要任性了，主人。你也很清楚的吧，这是没可能的。亲爱的主人，请听我最后一句。从今晚后，您将会变得和其他孩子一样。不会再受到疾病的困扰，也不需要再躲躲藏藏。有喜欢的姐姐，也有喜欢的那个人。可以正常的到学校读书，一定会认识很多有趣的朋友。除灵师的道路也一定会一方风顺的。所以，请不要在抱着‘自己死掉也无所谓’的想法。我……” 只是，雪妖的话却被君陌的歇斯底里打断。 “那种事情……太狡猾了。我做不到！怎么……怎么可能做得到啊……笨蛋！只有我自己得到幸福什么的，我不允许。” “而且和你一起生活的这数个月，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我……可是，我什么都还没给你。你的愿望不是还没有实现吗？不是要找到重要的那个人才离开那边的世界吗？不是因为要遵守那个约定才来到这里吗？我……还没带你看到春天，还没告诉你更多人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好玩的游戏……还有……很多很多……所以……” 对于本来无欲无求的这个雪妖，离开自己的领地本来就是一件罕见的事。更别说数个月前她还顺应了天子的召唤，来到了这边的世界。肯定是抱有着某种念头，本人也并不否认。 她确实是追寻着什么来到人间，但那具体是什么，本人似乎也并不知情。但是，果然还是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唯有这个念头，哪怕经过了千年的时光，她都无法忘怀。 是的，对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她而言，那确实是小小的愿望。 但是-- “已经，足够了。如果要问我幸福不幸福，我想，我一定是幸福的。”雪妖托起君陌：“而且主人也不应该只注视着我，你也，应该有更重要的人不是吗？” 直到最后，雪妖似乎也在为彩儿两人着想。彩儿看着光柱中的两人，鲜血从唇角处留下也浑然不知。这么痛苦的分离、这么错误的时机，全是……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我……我到底……” 这个时候，君陌也回过头。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为什么姐姐你要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啊……我讨厌你！为什么……明明这个人什么过失都没有……为什么要如此自私的……多么的残酷……” 君陌的话，让刚刚站起来的彩儿一阵趔趄。这还是第一次，弟弟对她投以憎恨的表情。 愤怒、悲伤、憎恨、无助、绝望。至亲的思绪，这个姐姐又怎么会不懂？但是，这是没办法的啊。至今为止彩儿都用这种话麻痹着自己。为了拯救弟弟，自己做的事情，全都是没办法的啊。但是……看到那个眼神彩儿就明白了，即便救了这样的弟弟，他今后……真的能够健康的活下去吗？ 啊……我，我到底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彩儿无力地跌倒在地，一边的墨藏书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不出一言。 “请不要这样，我的主人。” 像是最后一次如此称呼君陌，雪妖说话的语速变得很慢。光柱里的雪花渐渐变得稀薄，雪妖的身体也越发透明。就好像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君陌用力地抓住她的手，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但是--却一下子穿了过去。跌倒的君陌一边哭着一边拼命想要保住雪妖，但他却再也接触不到丝毫。 雪妖见状，立刻就理解到了-- 这下，真的是最后了。 至今为止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更加无喜无悲才对。她感受着自己心口的律动，果然……自己还在留恋着什么。 但是--会留念什么，这一定不是一件坏事。正因为是美好的事物，所以自己才会留恋，不是吗？ “很可惜我不能再陪伴你了，主人。所以……所以请站起来，你应该可以的。然后，请像以前那样，乐观的、微笑的活下去。” 雪妖将两根手指放在脸颊两边，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墨藏书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 “那是什么，冷笑话吗？” 听到墨藏书的话，雪妖看向这边。 “最后，能拜托你照顾我的主人吗？” “这可不行。”墨藏书“哈”的吐了口气：“我可没这么好心。” 在别人临终时说着这种话，这个人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过分。然而，雪妖只是摇了摇头。 她再次看向君陌，低下身子将他环抱在怀里。 “再见了，我的……” 话还没说完，雪妖就化为光点，飞散到四周。同时，那个笼罩住两人的光柱也化为粉末。君陌一个人倒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哭着。 “这种事情……这种……不要……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不要……” “这样的结局，你有没有想过？” 这个时候，墨藏书却转向彩儿。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这个学生现在在思考着什么呢，墨藏书不禁这般想到。 他挖了挖耳朵，平静道：“东篱，我确实教过你人要自私。那个时候也说了吧，自私是人类的天性，说是理所当然也不为过。但是……就算是自私的人，也没有任何人规定我们不能依靠别人。” 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还是正在反思。 “正因为人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们才要互相依靠--你以为我会说这种鸡汤吗，笨蛋。我说啊，自私的话，就给我自私到底。总是顾虑着会不会把亲朋好友拉下水，你怎么能成大事？……是啊，这是在利用别人对自己的善意。但是，这又有什么所谓？” “好友的话，就用‘友情’束缚别人。恋人的话，就用‘爱情’束缚。亲人的话，就给我用‘亲情’去束缚。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没什么好介怀的。不懂得利用这些的，就连理解都谈不上。只是被自己束缚的可伶虫罢了。” “那……么--”终于是，开始有了回应。 “老师……和护法的话……会做到哪一步？” 墨藏书听到这话，哈哈一笑。 “谁知道呢。但是对我而言，做老师不过是为了拿工资而已。我会保护自己的学生，但也仅此而已。至于护法的身份，”墨藏书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那里，契约的咒印正在发着亮光。 “就算是讨厌的事情，如果被吩咐的话，那也无可奈何吧？” 同时，彩儿也感受到自己手背上的咒印。 “这样啊。”彩儿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无助和渴求。 “求求你……求求你……” 彩儿说话的时候，铭刻在她和墨藏书身上的契约闪耀着流光。 墨藏书摇了摇头，他向着祭坛的中心，君陌的方位走去。 这个时候，最后一片雪花正好飘落下来，墨藏书一把握在手里。 他蹲着身子，摸了摸君陌的头。 “别哭了啊，这样可一点都不适合你，臭小鬼。” “可是……我……我……” 第八十五章 尾声（3） “嘛，人生本来就十有九不如意。多经历这些，于修炼而言并不是坏事。不过，你本来的面貌也挺可爱的嘛。以后幻想的话，就不要以灰姑娘为原型了，太逊了。” 说着这种不合时宜的话，这个人却没有一丁点自觉。原本，让墨藏书这种人去看气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时候他并非不知道，而是就算知道了，也会随性而为。 从广义上分类，这个人毫无疑问是坏人。可是人的好坏与工作能力从来都没有确切的等式，这个人的才能的优异就和他那恶劣的品性一般，让人厌恶。 “可是……我……”君陌还想说什么，却被墨藏书阻止了。他在君陌额头上点了下，这个悲痛欲绝的人就陷入沉睡。 这个是……彩儿一看就知道，这是曾经对自己使用过的术式。 墨藏书抱起君陌，然后毫不犹豫地朝彩儿扔了过去。 “接着，东篱！” “诶？诶诶诶？！”看着被抛在空中的弟弟，被叫到名字的彩儿大惊失措。好在她每天都有积极锻炼身体，所以就算是慌乱，她还是接住了弟弟。 “你到底在——”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让人心悸的狂风。正想要指责时，却一下子说不出话。 在她眼前的，是苍蓝的大海。不，普通的肉眼只会以为是风吧，但除灵师却能看到那些隐藏的灵。释放了自己所有灵气的墨藏书，形成了如同海一般壮阔的灵的洪流。 如同大海般浩瀚的灵气，眨眼间就淹没了彩儿。 “说起来，已经五年了呢。” 墨藏书感受着环绕的灵，对满脸震惊的彩儿做了个“小声”的动作。 “这个要保密。” 人的灵，从生下来就几乎固定了。并不是总是一层不变，但靠反复修炼能增加的灵的量相当少。和墨藏书进行过两次战斗的彩儿，自然通过强灵视观察过这个老师的灵。 虽然他本人一直强调自己的灵气不足，而且也经常吃那些临时补充灵气的香烟，但实际上——并不算少，至少应该和若愚是一个级别的。这是彩儿的感觉。 至于更加详细的——如果没有特殊的术式、或是本人不主动将其显露出来，外人是很难看透的。 然而这个人，好几次都出现灵气损耗过度的现象，这也是事实。人有各种各样，除灵师自然也相同。再说明明已经十八岁了，但墨藏书却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只要是细心的除灵师，多多少少也会察觉到这之中的异常。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彩儿忽然想到。 “也不用露出那种表情。这是储存了好几年的份额，确实夸张了点。” “既便如此……这样也太夸张了。” “啊，毕竟原本是准备……算了，还是开始正事吧。” 说完，墨藏书就捡起一边彩儿刚刚使用过的古卷。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终于是在古卷上的某处，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果然……这个和那个时候看到的，是一样的。” “一样？” 曾经看过古卷的彩儿，自然清楚那是一件很厉害的灵器。古卷上记载了不少古时流传下来的术式，不同实力层次的人能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种事情任何书籍都能做到。但使用这个古卷的话，就能一定程度提高术式的成功率。初学者的彩儿能施展分离妖怪与人的术式，就是依靠这个古卷。 “老师你……打算做什么？”彩儿噎了口口水，不安道。 “嘛，老老实实地看着吧。” 墨藏书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发散出去的灵气开始回溯到他身上。他举起手，灵气便如同找到泄洪的口般，直冲云霄。 那位妖怪世界的神明不知何时早已离去，但那个连通两个世界的黑洞却还没完全消失。墨藏书的蓝色灵气一接触到洞口，就变成紫色。如同在水中滴入颜料，紫色的灵蔓延着向下，一下子就将墨藏书的所有灵气变成紫色。 全身都变成紫色的这个人，大大地呼了口气。 “足够了。” “这个是……妖气？”一边捂着自己的嘴巴，彩儿惊恐地看着墨藏书身上散发的凛冽气息。 不过墨藏书却没有理她，现在的他可没有开玩笑的闲情。 他保持着举高的手势，开始诵念咒文。 “——太平道墨藏书于此，召唤尔等。” 这是墨藏书改良后的跳大神·改的术式里，与妖魔签订契约的咒文。就算是他，也只敢让一物上身。为了和雪妖签订契约，他在离开蜀山院之前就已经和身上的鬼解咒。 原本的话，保持常态的灵气就足够了。但现在雪妖已经死了——不，或许尚不能这么说，因为雪妖精华的某一部分，如今正被墨藏书握在手里。 所以在签订契约之前，他必须复活雪妖。 真是的……亏大了啊。墨藏书看了眼东篱两姐妹，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如同雪妖能复活钢丝去不久的君陌一样，墨藏书也打算以某种程度复活刚死去不久的雪妖。但即便是变成这种upup的状态，成功率也不超过3层。这也是他打算借助古卷力量的缘故。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别的因素，复活雪妖的术式正好有记载在古卷之中。 当然，一开始他并没打算这么做。 墨藏书刚开始准备施展的术式，和彩儿是同一个体系的。在术式上彩儿并没有被娃娃脸男人欺骗。真正出问题的是后续的操作，她当时就不应该选择均衡。正是因为错误的选择，所以才导致了君陌和雪妖同时陷入险境。 某种意义上，那个娃娃脸男真是险恶。正因为他告诉彩儿必须保持均衡，所以两边才都救不了。如果恶趣味有神明的话，那家伙当属第一位。 墨藏书的话，自然会选择君陌。然后在雪妖消失之前，用术式强行将自己和对方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话，即便是那种灵气稀缺的状态，也勉勉强强能够做到。 如今，不仅要将辛苦储蓄五年的灵气消耗掉。而且就算签订契约成功，雪妖一时半会也很难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真是亏大了…… 虽然在心里絮絮叨叨，但墨藏书还是将所有必须的咒文诵念完毕。 “——于此，汝将化为吾辈之刀刃，吾辈也必将约定完成汝等之心愿。” 他将雪妖最后的雪花抛向天空。雪花泛着光，墨藏书所汇聚的妖气纷纷被其吸收，慢慢的，某个妖怪的身影开始出现。 看来这个有心人引导的闹剧，终于是要落下帷幕。 第八十六章 那之后（1） 那之后—— 当娃娃脸男人和凛回到观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零↑九△小↓說△網】 “呀，这可真是……”他眯着眼看着天空中缓缓消失的“门”，询问道：“雪妖……还没死？” “死了。” “不对吧？虽然现在确实不在此处，但我还是微妙地感受到那家伙的气息。” “……好像回到了妖界？”说这话的苏星雪也有些疑惑，看来她也不怎么清楚墨藏书最后到底做了什么。不过在接连看了几眼自己手中的扇子后，终于是确认了某件事。 “男朋友……复活了雪妖。” “男朋友？” “天子的、男朋友。” “原来是她啊。”娃娃脸男干笑几声：“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 那样的话，就好玩了。 一般来说，要杀死这些云天上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但一旦它们和地面上的生物接触并建立某种亲密的联系，那么它们就不再是什么不可触及之物。 就比如这雪妖。这次要不是墨藏书，她早就已经死了。 数个月前的东至妖乱，雪妖之所以会来到人间，这个人可以说功不可没。然而即便是他，也没能料到雪妖会以这种方式寄生在小鬼身上。 吓了一跳的同时，也察觉到这确实是个机会。于是乎，他便开始和东篱姐弟接触。虽然是随性而为的计划，但拜东篱彩儿那异于常人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这一切都异常的顺利。 赠与君陌那件能够屏蔽感知的衣服，告诉彩儿雪妖不能被察觉——这一切都是在拖延时间。一方面接连的异象会让蜀山院和除灵局的压力越来越大；另一方面，君陌和雪妖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越发不可分离。 待到时机成熟时，他就通过“雪”组织的几人迫使蜀山院提前开始拔除仪式。顺带一提，那一次袭击也是想测试一下“雪”的战斗力和隐秘能力，当然结果确实很满意就是了。 而这边，则是怂恿彩儿闯入这里。如果给多十天半个月的话，这个蜀山院的高材生说不定就能想通。说实话，真的有些可惜了。 他的计划绝对称不上完美，破绽要多少有多少。要是墨藏书没有来蜀山院，要是贺兰云没有将通行符给他，要是“雪”组织的家伙当时被抓，要是……并不是不会出现意外，但也不是没有弥补的方案。 只是……正因为是如同“赌博”般的命运，才让他如痴如醉。 这个人从来都不会纯粹的撒谎，因为单纯的谎言总是需要无数谎言来弥补。【零↑九△小↓說△網】但如果将谎言与真话夹杂在一起，特别是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哪些是谎话时，真相就无需过多纠结。 就好比他对彩儿说过的话——最终君陌会活下来。从结论而言，这句话并没有错。不管是彩儿术式所致，还是雪妖牺牲自己所致，那个小鬼活下来这点是事实。 当然这顺便就帮他解决了棘手的雪妖，这也是事实。 只是现在，要怎么办呢？ “老师我可以过去揍那个人吗？”一边的凛又开始跃跃欲试，他苦笑着伸出手阻止。 “你到底……有多讨厌那个家伙啊。” 凛说的人自然是墨藏书，恢复了小孩子体型的这个人现在正躺在在祭坛上。顺带一提，彩儿和君陌也是——大概靠近也无法察觉吧。 通过苏星雪的讲解，凛和他大致明白了后续的事态。 彩儿应该是被墨藏书最后发出的强烈妖气给震晕，至于当事人——想必是回归了原本的身体，再加上体力消耗过大所致。 这个时候的话，要解决墨藏书简直易如反掌。但是这和他的计划不符。 凭着他的眼里，自然一眼就看出墨藏书复活雪妖的方式。 墨藏书通过大量的妖气和残存的魂重塑了雪妖，然后用跳大神强行与之建立联系，在一定程度上稳固了雪妖的形体。但既便如此，也无法保证雪妖灵体的安稳。所以在“门”消失之前，墨藏书就将雪妖遣返回妖界。希望通过回到根源的做法，让雪妖的灵体稳固下来。 这一系列的做法看上去简单，但每一步都伴随着着高度的失败率和死亡率。是的，死亡率。一旦这其中任何一步、特别是复活雪妖时，墨藏书但凡有一丁点失误，他自身就会承受不了过量的妖气爆体而亡。 在那么短时间里，不仅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还在那之上的，将其贯彻到底。 “不愧是……四时的天才吗？”他感叹道。 “算了，现在还不到解决他的时候。没能杀死雪妖确实很可惜，但是既然他们已经绑在一起，也就无需过多操心了。等时机一到，就一起解决掉吧。” 雪妖虽然拥有实体，但那是建立在强大的妖气上。一旦墨藏书解开了跳大神，雪妖就会再次消散。反过来说，如果墨藏书死掉了，雪妖也无法幸免。 计划虽然出现了偏差，但并不碍事。 “那么，继续待下去的话，贺兰云那个家伙就要到了。是时候该逃跑了。”他说着，便率先背着观台离去。凛乖巧地跟在其后，苏星雪最后看了眼祭坛的方向。沉默了几秒后，也选择跟随两人离开。 虽然从未和那个名叫贺兰云的人见过面，但从好友的语气上看，那个人是决不能交手的对象。就算是自己，虽然不至于死亡，但很可能会被其封印。 “对了。回去的时候，你们记得把这件事告诉天子。” “是雪妖还没死的事？”凛问道。 “当然不是，这种事那家伙一点兴趣都没有。”他饶有深意的看着苏星雪。 一阵沉默后，苏星雪才问道。 “男朋友的事？” “啊，哈哈。”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称呼那个家伙，但是最好把这件事告诉天子。” “为什么？” “因为会很好玩。” “好玩……么？那么，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意外于苏星雪竟然会在意这个问题，他先是一愣。 随即便扬起手，苏星雪看到他手中握着某中器物的碎片。 “这是连通世界之间‘门’的钥匙。这个地方能连通妖界，也是因为这个。我以前因为无聊放在这里，最近感觉能用上，所以就开始回收作业。” “原来如此。” 了解到这种程度，对苏星雪就足够了。因为她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八十七章 那之后（2） 墨藏书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墙壁上吊灯散发的柔和白光，闻到淡淡的酒精的气味，耳边还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感受到这些的墨藏书，渐渐地变得清醒。 他睁开眼，看着周围纯白的一片，立刻就判断出自己身在蜀山院的医务室。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注意到坐在床边的这个人。 要论美貌与气质的话，当属墨藏书认识的人的第一位。但是，这个人还有在这之上、更加深刻的美丽。那是如同清泉般纯粹而宽广的灵气，即便不刻意去探视，墨藏书也能感受到环绕在这个人身边的灵气。 ——是贺兰云，蜀山院的院长，也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除灵师。 “祭坛的事情，墨老师你出现了很多错误的判断。为什么一开始没有阻止东篱同学，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贺兰云边说着，边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并没怒目而视，也没有特别加强语调。这个人只是平静地说着，说着似乎在她看来是很普通的事情。 “呀，事出突然。而且都是东篱那家伙捣鼓的，我完全被她控制住了。总的来说，我也是受害者。” 墨藏书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他和彩儿契约的咒印立刻浮现。 这个咒印确实有一定的控制功效，以贺兰云的眼界自然不会看漏。但话说回来，这个老师一开始就准备推卸所有责任，这倒是有些出乎贺兰云的预料。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人的人品有大问题，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无论教师教导的是什么课程，为人处事永远是授课的第一步。这个人真的适合当老师吗，有时确实会如此思考着。 贺兰云凝视着这个自己特招进来的导师，轻微的叹了口气。随即，便合上书轻轻敲了墨藏书一下。 “东篱同学确实违反了很多规定，但好在事情没有将一般人和其他除灵师卷入。所以，虽然不免得必须接受一些惩罚，但我并不打算过多追究。” “这样啊，那我就替东篱那个家伙感谢咯。”一听到没什么事，这个人立刻就原形毕露。他直直地躺下后，对着贺兰云说道：“我还想睡一会。” 说着就盖上被子，准备再次进入梦乡。毕竟今天他可是累坏了，不仅多次透支自己的灵气、还解放了原本的面貌。说实话就算一次性睡上好几天，本人也不觉得奇怪。 然而—— “我还想确认一些事情。” “什么啦。” “我想问问墨老师对这次事件的看法。” “这种事情，东篱那个家伙更清楚吧？” “确实是如此，但是——我也想听听墨老师的见解。我想，应该有不少东篱同学没注意到的事情才对。” “啊，说起来还是有一些……”墨藏书想了想，然后把苏星雪的事情说了出来。 贺兰云听完后，沉思道：“也即是说，七星也参与其中？” “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但那个妖怪身上，确实感应到天子的气息。” “我明白了。”贺兰云点了点头：“那么……关于幕后那个‘老师’的事情……” “不清楚啊。我到的时候，那个家伙不知道跑去哪了。所以你就算想问，我也无可奉告。” 看着墨藏书的样子，贺兰云觉得他并没有撒谎。 只是——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事后我调查过整个御神山，发现连通两个世界‘门’的钥匙，不见了。” “哈？”听到这话，墨藏书一愣。他皱了皱眉头：“御神山的‘门’的钥匙，难道不是在你手里？” “外界确实有这种传闻。但很可惜，虽然‘门’的钥匙一直都在御神山，但从来都不是我的东西。” “那么，这算什么？” 说实话，“门”的钥匙是相当贵重的东西。谁拥有了钥匙，谁就拥有打开两个世界通道的权力。那种东西无论对谁都是至宝，就连墨藏书也只是听过，从来没有见过实物。 “钥匙缺失的话，祭坛就再也打不开两个世界的大门。现在就算东篱同学施展同样的术式，也无法召唤妖怪世界的虚影。” “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但是，灵脉也会慢慢枯萎。”贺兰云平静地，点出了事情的关键。 “原本，临河川这里是不可能存在灵脉的。但因为‘门’的存在，妖怪世界的灵气通过特殊的方式汇聚到这附近，从御神山通向学校、形成了地底下的灵脉。” “就是说？” “虽然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但数十年后，恐怕灵脉就不足以再支撑大结界了。” 笼罩整个蜀山院的大结界，举世闻名。号称就连军队或是千人集团的除灵师都无法轻易将其攻克，无论是物理还是灵防范的意义上，都足以称之为当世最高。 这么大范围、这么多功能、这么强力的大结界，对灵气的需求自然远超其他。墨藏书之前使用姬天子的术式时，就发现在学院地区调动灵脉的力量相当便利。没想到原来大结界本身就一直与灵脉相连，所以要连通灵脉才会如此简单。 “这就是那个家伙的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迁移就好了。而且……我实在找不到布置数十年的意义何在。” “说不定那个家伙是妖怪呢。”墨藏书调侃道：“妖怪的话，就没必要在意时间了。” 妖怪不比人类，基本都不会在意时间的问题。在长生种里，睡一觉可能就数十年过去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反而更好。”贺兰云眉头微微一皱。她看着窗外，那是学院内拔除雪妖设置的祭坛的方向。 “但是，那个人实在是太过熟悉我们了。” 基本上所有的计划和想法都被算到了，贺兰云实在无法认同细腻到这种程度的对方是妖怪。毕竟对方如果不是学院内的人的话，根本不可能得知如此多的情报。 反过来说，自己还能无条件信任的人，到底有多少呢？ 墨藏书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笑着道：“既然如此，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出现意外吗？” “毕竟墨老师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那个人的计划，我觉得你还是比较可信的。” “比较啊……” 真是微妙的说法，墨藏书轻蔑一笑。说实话，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那么，”贺兰云站了起来：“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继续烦扰。剩下的话，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而且，我也不能打扰别人看望墨老师。” 一边说着贺兰云一边走向门外。然而，在即将拉开门时，她忽然转过身来。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必须提醒一下。” “什么啊。真是的，就像老太婆一样喋喋不休。” 被说是老太婆，这个院长却一点都不在意。 “不能再用了，那个术式。” 贺兰云并没有说是什么术式，但墨藏书一下子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他透过被打开的衬衫看着自己的胸口，发现心脏所在的身体部位出现了裂痕。就像裂开的瓷器一样，干巴巴的裂痕。可是——并没有流血，墨藏书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但是看着就知道，一旦这种裂痕扩张开来，墨藏书就会完蛋。 “……罗嗦。” 第八十八章 那之后（3）（一卷完） 在贺兰云离开后，驻守在外头的人立刻就涌了进来。 但出乎他预料的，自己的妹妹若愚并不在此列。 “打扰了。”进来的是东篱家的两人，她们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墨藏书。或是因为羞愧、或是因为羞耻，总之两人同时低下头道歉。 “给您添麻烦了，老师。” “嘿嘿……对不起，墨老师。” 但是，墨藏书从来都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性格。他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的身后。 “若愚呢？” 一看就看穿了这个死妹控的想法，彩儿抬起头说道：“若愚的话，没什么大碍。班上住宿的同学想要过来看看老师，若愚正在外面阻止。” “这样啊。” 这样就好，看来妹妹的表现比自己想得要完美。若愚并不擅长隐藏，而且贺兰云也一定问过她话。既然大家都觉得没问题的话，那估计就真的没什么问题。 “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墨藏书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对东篱姐妹下达逐客令。他知道这两个人有很多话想要对自己说，但那些事情他基本都没什么兴趣。基本上可以猜出来她们要说的话，无非就是道歉赔罪那种无聊的话。 但是啊，墨藏书可不是为了这些，才去趟那种浑水。 虽然知道这番谈话必须进行，但并不需要是现在。毕竟，他现在可是困得要死。能拖到明天的事情，墨藏书从来不会在今天完成。 “那个……老师，我想问问雪妖……”彩儿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不过话到一半，却被墨藏书打断了—— “雪妖的话，她并没有死。那个时候你也注意到了吧？放心吧，她只是回到了自己该存在的地方。虽然要见面很难，但唯有‘还活着’这点，我能保证。……这样就没问题了吧？”再次坐起来，墨藏书看向彩儿身后的君陌，如此说道。 君陌闻言，睁大了眼睛。眼里虽然有泪光闪耀，但和之前那种伤心绝望完全不同。 “这样啊……这样就好。不管相隔再远，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和她再次见面。”松了口气的君陌如此说着，浑身散发着冰凉、舒服的气息。看来雪妖的附身，果然帮助这个孩子打开了除灵师的大门。而且还是相当特别的，冰雪的气息。 这个时候墨藏书才注意到君陌已经脱下那件标识性的束缚衣，换上了蜀山院……男生的校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脑还不够清醒，他虽然注意到异常，但很明显还是没转过弯来。 “嘛。”墨藏书挠了挠头：“既然如此，就好好在这条路上努力下去吧。” 这个人难得说了句人话，彩儿和君陌同时愣住了。然后，还是君陌率先反应过来，他用力的点了头。 “嗯！” “那么，我要睡觉了。要是你们没什么事，那就赶紧回去。” 再一次，下了逐客令。不知道的话，还以为这个人正在生气。但是对他很了解的东篱姐弟，很清楚这个人其实只是纯粹的想睡觉。 “那么，我和弟弟就先不打扰老师了。等有机会，我们一定会……” “嗯？” 彩儿的话，让墨藏书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具体那里奇怪了，他却有些犯迷糊。 看着彩儿和君陌，回想起与这两个人的点点滴滴，墨藏书陷入沉思。 “啊……”过了一会，他终于是回想起某些事情。 首先，君陌欺骗了自己，她的原名是东篱君陌。东篱彩儿是她的姐姐。 然后，东篱彩儿有一个长期住院的弟弟。现在看来，那个弟弟毫无疑问就是君陌。 那么……诶？ 诶诶诶？ 等等，东篱君陌不是“她”，而是“他”？ 话说回来，墨藏书仔细探查着君陌的气息。他发现，虽然君陌的灵气很冰凉很柔软，但很显然，确实是男性的灵气。话说回来，至今为止也不止一次探查这个家伙的气息，为什么……一次都没察觉？ 并不是墨藏书的术式存在问题，而是他压根就没往那边想。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墨藏书舔了舔自己干枯的嘴唇。 “……君陌你是男孩子？” 似乎意识到墨藏书在想什么，君陌低下头，满脸通红。 他用如同蚊子一样的声音说着：“这个……那个……我……我可没有说过，自己……自己是……是女孩……女孩子……” “哈？”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墨藏书站了起来。他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东篱君陌。 “不是吧？你真的是男孩子？” “是……是的。”君陌的头更低了，他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手指。然后红着脸抬起头：“我我我我觉得没什么关系的！” “没什么关系？”墨藏书向前一步，君陌就退后一步。不仅缩了一圈，还发出细小的悲鸣声。 “唔……” “我说啊——” 一旁的彩儿虽然不理解情况，但还是下意识将弟弟护在身后。 “你说什么呢，老师。君陌一直都是男孩子啊。” “东篱你这个笨蛋闭嘴。” “哈？笨蛋什么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话说老师也是笨蛋吧，明明知道那里很危险，竟然真的过来救我。我、我……”彩儿边说着，也低下头。 虽然这个人有无数的缺点，性格恶劣，长相虽然可爱、但因为不修边际的缘故，总是给人乱糟糟的感觉。确实有实力，但却很懒。喝酒、抽烟，沉迷玩游戏，还是个死妹控。 说实话他真的可以排进彩儿遇到“最糟糕的前十个人”的行列。但是，那个时候恢复了原来的面貌救自己和君陌时，确实很帅。 真的……只有一点点。 “那种事情超级无所谓啦，你只是顺便的。关键是这边。” 被说是顺便和无所谓，彩儿也不免有些生气。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啦。君陌他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 “我和这个家伙接吻了。” “这种事情不也……诶？” 仿佛听到了完全理解的状况，彩儿完全愣住了。 “接接接接接接吻？……是哪个接吻？是那个kiss……那个吗？”转身看着弟弟，发现他正红着脸低下头发出嘻嘻嘻的细小笑声。 “是啊。”墨藏书捂着自己发痛的额头。两人的接吻，其实是为了完成过于附身于墨藏书身上的鬼的心愿。来到蜀山院后，墨藏书总共用了三次跳大神。 第一次是和彩儿的战斗，鬼的心愿是和偶遇的君陌打招呼。第二次是对方“雪”组织的那些家伙，鬼的心愿是和君陌约会。第三次自然是今天早上的战斗，包括了和鬼彻底断开契约在内，墨藏书达成了鬼最后的心愿。 那就是，和君陌像恋人一样接吻。 说实话，墨藏书一开始是拒绝的。但鬼的愿望是必须的，这就是跳大神·改的代价。无论是什么不合理的愿望，施术者都必须达成。所以这个术式墨藏书不打算传授给任何人。术式本身的危险不说，要是一不小心遇上不好的妖怪，那么施术者就有苦吃了。 和君陌说的时候，这个家伙却不反对。要轮吃亏与否，墨藏书毫无疑问是有利的那一方。实在没办法了，在离开蜀山院之前，两人便按照鬼的要求做了。 可是—— 那是建立在，君陌是可、爱、的、女、孩、子这点。和男人接吻什么的，墨藏书从来没想过。 “可是可是可是……君陌是男孩子啊。老师怎么会……诶？等等？……这到底是什么……”一边的彩儿似乎还在混乱期，她完全没理解状况。 墨藏书捂着发痛的脑瓜，一字一句道。 “没错。就是和你想得一样。男人的本大爷、我和东篱君陌、也就是你的弟弟两个人，接！吻！了！” 就在这时，医护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涌进来的，是一年三班的学生。走在最前头的，是怀里满是零食的妹妹若愚。 “抱歉抱歉啦，若愚实在是拦不住大家……” “打扰了，墨老师。” “我来看望你咯，小墨墨。” “没事吧，墨老师。” “墨墨今早的招数是怎么回事，超帅呀！赶紧教教我……” 学生们说到一半，纷纷停住了。因为他们正好也听到了墨藏书最后的发言。 “诶？藏书喜欢男孩子？” “等等……” “诶？” “和男孩子接吻？” “喂，那不是东篱的弟弟吗？” “说起来，之前老师好像对东篱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难不成……” “说不定……” “喂喂，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墨藏书看着误会的学生，脸色骤变。 然而—— “哇啊？什么什么，小墨墨原来喜欢男孩子吗？” 某个学生的总结，彻底地为这起事件画上终止符。 “哇啊啊啊，不是啊。” （一卷完，明天开始第二卷，开始稳定更新。） 第一章 “军”的少女 以数十年前的某次大爆炸为起点，这个世界上的灵气开始活跃起来。拥有除灵之才的人们与日俱增，但同时，与灵相关的灾难也在逐年增加。 妖怪与鬼魂的骚乱，自然突发的灵性灾厄环境，还有除灵犯罪者。 除灵术并不是万能。但在现代除灵师们的努力下，确实变得相当便利。但在几乎没有灵的抵抗力的一般人看来，越是便利的除灵术、对他们而言就越是危险。 为此，除灵局设有应对除灵犯罪者的狩人部，专门负责与除灵师相关的灵性犯罪事件。人数众多，但高端实力却是三个部门里最少。另外，因为犯罪者绝大多数是人类，所以在应对上有诸多限制。 虽然能审判除灵师的也只有除灵师，但必要的法律程序也是不可或缺。由一般人和除灵师法官共同主持的特殊法庭，就是专门负责审判这一类事件。可即便是如此，也有很多除灵犯罪者透过法律的漏洞逃之夭夭。 而且对于那些极其恶劣除灵犯罪者和犯罪组织，对，比方说数个月前发生在蜀山院一带的东至妖乱事件的主谋们、拥有三位原国家法定36天的七星会。对于这些人，本身就人手缺乏的除灵局根本就无法组织起大规模有效的搜查和审判部队。 为了应对和反制这种情况，只有国家和除灵界少部分人才知道的特殊部门——军，就诞生了。作为绝不对外界公开的幽灵部门，军的能力、成员以及规模全都是未知数。同时，国家也赋予了其在应对灵性灾厄特别的权力。【零↑九△小↓說△網】 不仅仅是对付特大除灵犯罪者，就连会引起大规模恶性事件的妖怪和恶鬼，军都有直接判决的权力。 —————————————————————————————— 早晨，自然环境的保护与咨询分局。 办公区大楼的内侧，由特殊结界区分开来的“里办公区”。 “特意把我从休假中拉回来，这次又是什么任务？” 主任室里，穿着便服的梅此方站在办公桌前，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就算是我们，最近也有些人手不足。” 临时担任主管、代号为猫爷的这个男人轻笑道。这个人看上去虽然干练，但却有种中年迟暮的衰败感。若不是穿着除灵局长官的衣服，此方还以为这是哪里的某个社会败犬。 “少胡扯了。上次是这么说，上上次还是这么说。就没点新意吗？” 猫爷闻言，摇头不语。他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地啜了口。 “人员缺乏是事实，毕竟很多事情，不是相应的人员不好处理。” 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后，此方叹了口气。军的作风一向如此，所有的成员都会被分配到组织认为合适的地点执行任务。因为此方是军中少数的年轻实力派，所以她的被分配的任务特别多。 这个人虽然总是会抱怨，但该执行的任务基本都会完美解决。【零↑九△小↓說△網】在军中，此方也是相当优秀的人才。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cosy？饭店年轻服务员？高中生陪酒小姐？还是受妖怪迫害的可伶少女？” “是蜀山院的学生。” “蜀山院？”听到这个词，此方皱起眉头。年纪16的她自然不只一次扮演过学生，但“蜀山院的学生”却是第一次。 “这样好吗，私自潜入那里。弄不好的话，会惹那些大人物生气的吧？” 蜀山院虽然是民间学术机构，但作为唯一的除灵学院，自然免不了复杂的官方背景。更别说那位三十六天最强者、站在除灵界顶点的人是蜀山院的院长。就算是军，似乎也没有胆量跑到那里胡作非为。 “关于这点，请安心。已经和那边打过招呼了，我们也得到了那位院长的默许。” “那么，到底去做什么？”此方白了眼猫爷：“该不会说让我好好读书吧？” “也有这方面的因素。虽然你实力强劲，但很多时候都缺乏常识判断。多多接触些同年龄的除灵师，到学校好好上上课，我觉得是个不错提议。太过暴力的话，可不会讨男孩子喜欢。”猫爷难得开一次玩笑，可此方却不领情。 “喂！”她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玩笑的话，适可而止哟？” 事到如今让她像一般人那样到学校上课，简直是开玩笑。别看此方今年才16岁，她加入军已经有将近五年的时间了。别说蜀山院的学生，就算是除灵局正牌的除灵师，论执行任务的经验或许都比不上此方。 另外，在一年前她就已经通过了除灵一型“狩人”的考核。只不过因为此方是军的成员，关于这个情报没有公开罢了。 沉默了一会，猫爷才收起笑容。 “是七星会。蜀山院的某个学生似乎被七星会的人盯上了。你隐藏成学生去和她接触，暗中保护她。顺利的话，希望你能抓住流星的尾巴。” “但是七星会的事情，不是一直由刺客亲自操刀吗？” 代号是“刺客”的人，是军的高级长官。基本上军的很多行动，全都是他在负责安排。像猫爷这种，只不过是临时的指挥者罢了。军中虽然有职位的高低，但大多数执行者权能都是同等的。 “就算是刺客，一个人也没办法完成所有的事情。另外你也清楚的吧，他的身份没办法合理的潜入蜀山院。而且……目前只是猜测，还没办法证实那个女生和七星会的关联。” “调查人员呢？没有更多的情报吗？” “前天晚上，临河川的御神山发生了和东至妖乱一样的事件——连通妖怪世界的大门被打开。虽然没引起妖乱，但相关的证据表明了七星可能参与其中。那个你需要注意的女生，似乎也在场。之后，蜀山院的院长便做出了允许我们介入调查的判断。” “就是说我们应该感恩涕零咯？” “这么说也没错。如果没有那位大人的首肯，就算是我们的上头有心，也不敢允许我们胡来。” “啧。”此方咋了咋舌，就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一次任务的情报，基本是都只是不确定的玩意。而且蜀山院的大结界谁人不知？就算是七星会，此方也不觉得他们有勇气到那里闹事。 如果是任务的话，这一次算是相当轻松的。虽然对读书上学没有兴趣，但权当是放假修养的一部分吧。 看着此方的样子，猫爷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然后像想起了什么般，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信：“啊对了，刺客还有特别的任务给你。” “刺客？” “是和这次事件相关，当然对我也是保密事项。” 此方皱着眉头接过信，一边用术式拆开一边问道：“为什么他不亲自告诉我，话说对你也需要保密么？” “是的。” “那个家伙真是不愿意相信别人。”此方言语里满是讽刺。她虽然敬佩那位上司的能力，但对于他那近乎夸张的谨慎作风和神秘主义论却嗤之以鼻。 “你知道的。”猫爷苦笑道：“那个人就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啊……确实。” 此方将信一合，火苗自边缘徒然冒出。她松开手，点燃起来的信跌落在地上。很快的，就好像一开始便不存在般、连灰烬都没有残存的消失在这个世间。 看着猫爷，此方露出意味深长的苦笑。 “那个家伙果然超级讨人厌。” 第二章 然而，这个老师依旧毫无干劲（1） 御神山事件之后，墨藏书向蜀山院申请了带薪休假。【零↑九△小↓說△網】虽然本人强调自己身体不适需要长时间休息，但学校方面考虑后，并未予以批准。 毕竟墨藏书不仅负责一年三班的授课，同时开始这个班的班导。课程方面还能由其他老师代课，生活上别的老师可帮不上什么忙。另外，这个人虽然受伤严重，但拜其夸张的恢复力所致，在第二天就基本恢复如初。 既便如此，墨藏书还是强行申请了短假，带薪的。 当他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真是让我心寒啊，明明大病刚好，结果回来就这么多事情。” “并不只是这几天的事情，老师你之前的落下也不少。” 在通往教师办公区的路上，拿着一大堆本子的一年三班班长周文若叹息道。她手里拿着的满是同学们的作业，同时也是身为老师的墨藏书一直以来欠下的工作。 虽然清楚这个老师是属于比较懒惰的类型，但没想到竟然从来都没批改过同学们的功课。要不是周文若之前去墨藏书办公室时意外发现，这件事估计还没人知道。 顺带一提，当事人的老师两手空空。不仅如此，他还把手放在脑门后，像个小孩一样大摇大摆地走着。 仅看外表的话，墨藏书确实就是小孩子。 虽然已经成年、甚至还是除灵学校的老师，但墨藏书这个人，从外表上看大概也就12、3岁。他有着可爱的皮囊、纤细的身材和中性的声音，比起男孩子更像是女孩子。如果好好打扮的话，大概会很受欢迎吧。但本人却没有这种自觉。 墨藏书看着走道两旁盛开的鲜花和舞动的蝴蝶，感受着懒洋洋的午后阳光，深深吸了口气。 “真好啊天气。” “因为春天来了呢。”就算是这个内向的学生，对这美好的景色也忍不住露出笑脸。刘海下灰色的瞳孔倒映着迷人的色彩。 “再过段时间，等花园区那边的鲜花全部盛开后，还会更漂亮。听前辈们说到时还会举行花园晚会，到时候老师可一定要来看看。” “这算是约会的邀请吗？” 墨藏书的让周文若一愣。 “这这这……我我我我可没……” “开玩笑的啦。” “这、这样啊。”周文若松了口气。她用余光盯着走在一旁的墨藏书。 “那个……老师果然喜欢男孩子？” “这是哪门子的结论？话说这件事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那个是意外。” 御神山事件结束的当天晚上，一年三班的学生们集体来看望生病的墨藏书。那个时候他们意外听到墨藏书亲口说和君陌接吻的事情，自然会有各种方面的联想。 虽然事后墨藏书解释过好多次，但似乎还没能消除学生们的顾虑。顺带一提，这件事也被不知道哪个好事者发到了学校论坛。一脸好几次大事件，墨藏书终于是成为了学校里响当当的明星人物。 墨藏书踮起脚，用力的掐着周文若的脸。 “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疼疼疼！” “痛的话就给我记好了。再开这种玩笑，我可就不客气了。还有，这是爱。” “我觉得只是老师太用力了。”捂着自己发痛的脸，周文若鼓着脸说道。 顺带一提，刚刚她确实是在开玩笑。不知道是因为墨藏书小鬼的外表、还是他比学生更孩子气的表现、又或者流露在他周围“无所谓”的气氛。不管是什么人，似乎都能很快地和他打成一片。 “说起来，墨老师真的不知道办公室的位置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毕竟一直都没去过。授课的讲义不一直都放在班上吗？而且比起和那些无聊的大叔大婶待在一起，还不如在屋顶睡觉。” “……这样啊，真是很有墨老师的风格。”周文若苦笑道。 “但是，果然还是批改一下作业比较好。” “知道啦，我会随便应付一下的。下午你自己过来拿。” 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说出“随便应付”这种话，这个人作为老师真是各种不合格。但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周文若也知道墨藏书的品性，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她毕竟不是彩儿，再怎么说也做不出批评和殴打老师的举动。 “对了，这次是要开什么会来着？” 墨藏书哈了口气，无聊地问道。说实话，如果只是批改作业，他可没兴趣到办公室。今天特意让这个好说话的班长带自己到教师办公室，是因为今天要开会。 学校只给他放三天假，也是因为如此。这次缺勤的话，似乎会克扣工资。所以就算墨藏书在不情愿，也只乖乖到场。 “是关于清明的会议。” “啥来的？” “我记得……”周文若思索着：“因为临河川是山川灵脉汇聚之地，所以每年清明都会有不少鬼怪出来捣乱。特别是到了夜间，基本都会有百鬼夜行出没。” “原来如此。”墨藏书托着自己的下巴：“这一代的灵气确实比其他地方浓厚，会吸引鬼神也是正常的。” “是的，这一次就是关于这方面的会议。所以老师们才会这么重视。” “清明虽然是鬼节，但会在这个时期出来的，基本都是善鬼和家鬼吧？又不是中元节，最多就是一下不守规矩的小鬼出来捣乱，需要这么戒备吗？” “虽然是这样，但这次主要是给我们一年级的学生练手。” “练手？” “是呀。我听说每年的这个时候，学校都会组织同学们到周围一带驱鬼。” “原来如此。” 墨藏书很快就理解了蜀山院做法的含义。正因为是基本不具备攻击性的善鬼和家鬼，所以才适合让一年级的学生练手。虽说肯定没办法和除灵局正规的“驱鬼”任务相提并论，但作为提升学生实战经验的手段，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另外，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总是闭门造车和纸上谈兵的话，是永远不可能成为优秀的除灵师的。 但对他而言，这也意味着工作量的增加。 “好麻烦啊……这种事情随便应付不就可以了吗？明明只是过来当老师，却总是有这种超额任务。再这样下去，我一定要申请涨工资。” 看着满是抱怨的墨藏书，周文若只好苦笑应对。 “……啊哈哈。” （补昨日欠下的一章。） 第三章 然而，这个老师依旧毫无干劲（2） 两人赶到办公室时，其他人早就等候多时。蜀山院各个年级导师的办公室时分开的，而且每个年纪都有专门的会议室。 在一年级的主管老师曲云生的带领下，一年级的导师和班长一起走进了小型会议室里。各班的班长都坐在老师旁，每个人基本都拿着笔和纸，看来会议的记录工作是学生在负责。 “嘿，真是意外。”墨藏书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其他班的导师，小声地嘀咕着：“比想的要年轻啊，说好的都是一群老大爷呢？” 坐在他身边的周文若听到这话，偷偷地笑了下。她抬起头观望了下其他人，在注意到没人看着自己时，凑到了墨藏书身边小声解释道：“一年级的导师基本和墨老师一样，都是特招进来的。” 原本的话，蜀山院的导师确实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研究人员和退役的除灵师。蜀山院老师的工资虽然不错，但毕竟还是属于研究和后勤范畴。这样的工作本来就不讨年轻人喜欢，更别说蜀山院对导师的各方面要求一向很严格。 但数个月前发生的妖乱事件后，蜀山院的上层的想法似乎有些转变。从那个时候开始，蜀山院便陆陆续续特聘一些年轻有实力的除灵师过来任职。今年的一年级似乎被当做实验，基本都换上了新老师做班导。 从目前看来，效果似乎很不错。【零↑九△小↓說△網】像墨藏书这么没干劲的老师毕竟是少数，其他年轻导师可都是干劲满满。而且和年龄相仿且实力强劲的年轻老师接触，更能激发学生们的干劲。 “原来如此。”墨藏书听完，便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知道真相后反而觉得无聊。毕竟不管同年级的导师是年轻人还是老人，和他还真是没什么关系。 并没有打好关系的打算，也没有和天才们一较高低的胜负感。墨藏书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比起集体性的行动，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单独行动。否则的话，就不会成为成天宅在家里啃老的尼特了。 “这位是三年新任导师的墨藏书老师，希望大家能友好相处。”在会议开始前，坐在圆桌主位的曲云生向大家介绍了新任导师的墨藏书。 本来的话，这种介绍早在数周前就应该进行的。但是那个时候曲云生临时有任务离开。虽然有安排别的老师进行接待，但墨藏书这个家伙总是神出鬼没。每次一下课就不见人影，也没有留下电话之类的联系方式。而且来这里教书已经有好几周了，这个人却一次都没有来过员工办公室。 一来二去之下，这件事便耽误了。【零↑九△小↓說△網】 “你好，久闻大名了，墨老师。” “您好，墨老师。我是二班的班长……” “哟，这就是有名的小个子老师吗？” 不过，虽然墨藏书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但是会议室里的大家都对他很好奇。 其一，是因为相貌。虽然在场的都是“年轻”老师，但看上去基本都是20岁左右的青年男女。以小孩子相貌坐在这里的，除了曲云生就只有墨藏书。 其二，则是因为墨藏书来自名门太平道。这是一个宗门世家注定衰败的时代，这也是谁也无法阻拦的历史趋势。蜀山院的存在，让传统的宗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连茅山这种传承悠久的名门也彻底解散，其他宗门就可想而知。在这之中，还能保证传承的太平道确实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即便是现在，太平道还是奉承着封闭的家族和宗门教育。原本墨若愚来蜀山院上学就让外界有很多想法，墨藏书的到来更是引起不小的浪花。 难不成名门太平道也忍不住压力，又或是另有所图、寻求转变？——不管如何，大家对他的真实想法还是抱有着浓厚的兴趣。 最后，则是是因为传闻。上周日墨藏书和彩儿的比试，在场的人要么就是观众，要么就从各种方面听说了这个老师的事迹。墨藏书当时虽然输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那个时候状态不佳。而且最后他还使出了姬天子的术式，这真是把大家都吓坏了。 正因为在座的导师都是天才到足以让蜀山院破格招聘的除灵师，所以才会比常人更清楚施展那一招术式的难度。那可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术式。在现代除灵体系中，姬天子的那一招甚至被评价为等级7的高难度术式。 大家虽然轮流在和自己打招呼，但墨藏书只是趴在桌上随意地摆了摆手，“噢噢噢噢”的回复着。成年人的话，估计就会被认为是没礼貌。 但是小孩子相貌的他坐出这种举动，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对墨藏书抱着善意。 “不愧是天才吗，态度真是够敷衍的。” “嗯？”墨藏书抬起头，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长相俊美的男性导师。 “哎呀，天才大人终于正眼看我了吗？” 感受到对方很明显的敌意，墨藏书皱起眉头。 ——这货是谁呀？ 一旁的周文若再次凑了过来。 “是一班的导师李莫言，听说是来自名门蜀山。我听别人说，他的实力应该是年轻导师里的第二位，仅仅在曲老师之下。从来的时候就说一定要带领一班考上第一，结果去年期末的时候还是第二名。今年的期中考试，似乎无论如何都想超过我们班。” 原来如此，所以迁怒与自己吗？真是莫名奇妙的家伙。一般来说，墨藏书是没有兴趣理会这种事情的。但是，这个“第一名”可是关系到他能不能继续担任蜀山院的导师。 “说起来，期中考试是什么时候？” “今年好像是清明前的一周。” “那不是快了吗？班上的小鬼们准备得没问题吗？” “比试的话，应该没问题的。但是……” 这个时候，李莫言忽然拍了拍桌子，打断了周文若的话。 “喂，你们在旁若无人讲些啥？就没打算回答我的话吗？” “真是失礼啊你。别人情侣在讲悄悄话，你这个家伙却在一边乱哄乱叫的。名门蜀山就这样？师门里难道没教过你别人说话不要插嘴吗？还是说，这就是第一宗门的蜀山的态度？” “这种事情……！”李莫言为止一滞，看来他虽然实力高超，但却不是善辩的类型。 “情情情侣？”一边的周文若闻言立刻满脸通红，在场的其他老师和学生也都吓了一跳。 “竟然是情侣？” “等等，老师和学生？” “这可是这可是……” 第四章 然而，这个老师依旧毫无干劲（3） 就在会议的气氛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时，坐在主位的曲云生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闹了。师生的恋情一直都是伦理的大忌，墨老师可不要再开这种玩笑。李老师也是，墨老师毕竟刚来蜀山院不久，你就多多包涵吧。” 曲云生的声音并不大、言语之中也没有什么威严感。毕竟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就算她摆出大人的表情和态度，也不过是小孩子罢了。 但出乎预料的，大家、就连墨藏书也都乖乖闭上嘴巴。会议室一下子静的可怕，曲云生再次拍了拍手，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么，就开始今天的会议吧。我想大家应该也了解过了，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 言灵……吗？墨藏书看了眼曲云生，嘴角忍不住挑了挑。 真是细腻的操作。要不是在那个会场时看到过这个人施展言灵，墨藏书甚至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从这点看来，曲云生对灵的操控简直是怪物级别。 周文若刚刚说这个人是一年级里导师第一，看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言灵本来就是极其难掌握的术式，就连墨藏书也不会。虽然难度比不上姬天子的“北斗七星祭”，但能将其运用于实战的，数遍除灵局也没几个。 要使用这种技巧，除了要对术式有深入的研究外，还必须拥有巨量的灵。最起码，也必须达到若愚那个级别。反过来说，能如同这个人般巧妙地使用言灵的，基本就可以确认有除灵师上层的实力。 真不愧是蜀山院，就连一个一年级的导师都有这种实力。 只是—— 敌意？ 墨藏书抬起头，发现坐在对面的李莫言正在瞪着自己。 话说，不就是自己的学生比不上别人的学生，至于这样么？而且一年三班学生们的优秀，和我完全没关系吧？ 并不是自己来了之后变得优秀，倒不如说因为自己的到来，三班学生的成绩反而可能会降低。 看来就算是墨藏书，也清楚自己才是拖后腿的那一方。 难不成，是以前得罪过这个家伙？可是……我对这个家伙完全没印象啊。既然来自天下第一的名门蜀山，或许是宗门之间的纠葛？ 想了好几秒却得不出个所以然，墨藏书索性就放弃了。不过看对方的样子，只要自己不去搭理，大概就只会用这种敌意的眼神盯着自己。 只是……这样就太无聊了。墨藏书心想着，然后朝着李莫言比了个国际手势。 对方立刻就生气得涨红了脸。如果不是因为在开会，而且曲云生又说了肃静的话，墨藏书还想着他会不会现在就冲过来找自己干架。 什么嘛，蜀山的人还是挺好玩的呀。墨藏书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想着。 “老师……我觉得，还是认真听一听比较好。”一边的周文若看他这不认真的样子，小声地提醒着。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会做笔记。到时候由你来通知班上那群小鬼不就好了。驱鬼什么的，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了。反正会在那天出现的，基本都是些喜欢捣蛋的家伙。真要遇上恶鬼，那只能说运气不好。” “可是……我听说老师答应过学院长，会让我们班一直保持第一的。” “嗯？是有那样的话，但是……那个和这个驱鬼有什么关系？话说你的情报网太厉害了吧，怎么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这件事是其他老师告诉我的。” “都知道了吗？” “我觉得……老师们应该都知道了。” “这样啊。那个家伙真是做了无聊的事情。话说……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和清明的驱鬼有什么关系。” 看着满脸写满郁闷的墨藏书，周文若小声地解释道。 “因为这次驱鬼的成绩，会计入期中考试的实绩分。而且和以前不同，这一次实绩分的比重会增高。” 蜀山院的总成绩分为笔试和实绩两部分，一年级学生主要以笔试为主。但是不管纸上的理论知识再好，如果没办法应付实际出现的意外状况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上。 所以从一年级下学期开始，实绩成绩占的比重就会慢慢上升。对于满是理论派的三班学生而言，这可是个不小的挑战。 “等等，也就是说……” 墨藏书正想说什么时，周文若苦笑着做了个“嘘”的动作。墨藏书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注意到露出浅浅微笑盯着自己两人的曲云生。 ———————————————————————————— 会议结束之后，各班的老师和学生依次离开了会议室。看他们兴奋的样子，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清明驱鬼很感兴趣。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这都是一项相当有趣的活动。 学生们能将自己学习的成果展现出来，而老师们也能验证自己的教育成果。 当然，对于李莫言离开前挑衅的目光，墨藏书选择视而不见。 但是，就算会在清明出没的基本都是善鬼和家鬼，也不能说没有风险。而且“驱鬼”说起来简单，一旦到实战时，很多人都还会手忙脚乱。 灵气是会汇聚灵气的，所以鬼魂们也特别喜欢骚扰灵气充沛但又没什么经验的学生们。要是这次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住，对日后的修行可不是一件好事。 故而—— 在清明前的这一个月期间，就是学生和导师们的准备期。到了清明当天，每个班会分配到不同的区域。根据驱除的鬼的表现，学校会将这一次学生们的表现纳入期中考试的“实绩”。 也即是说，如果墨藏书这次准备敷衍了事的话，三班学生的总体成绩就会不可遏制的降低。第一名不保的话，他就很可能会被蜀山院炒鱿鱼。 另外，第一名的班级，学校似乎还会额外派发奖金。 “——奖金！” 一听到这个墨藏书就两眼放光，但是周文若立刻就给他泼冷水。 “这个钱是给学生们的……” “有什么所谓，所谓有福同享嘛。分一点给老师当辛苦费不也挺好的，你说是吧班长……” 18岁的这个人拉着自己学生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撒娇。然而，性子认真的这个班长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虽然这钱是由我来保管，但毕竟是公共财产。……唔，如果真的有那个想法的话，我觉得还是咨询一下班上的同学才行。” “耶！” “老师你啊……” 正在两人打算离开会议室时，墨藏书却被曲云生叫住了。 “墨老师，请稍等下。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必须通知你。” 第五章 春之伊始（1） 春天，来了。 确切意识到这点时，是早晨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 彩儿看着街道边盛开的迎春花，感受到了难得的祥和和宁静。临河川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因为蜀山院的存在，这里的现代化建设并不比一线城市差。 基础设施健全的同时，也意味着当地的生活和大城市没有什么区别。每一天赶着上班的人群、黄昏时人来人往的街市，让这座热闹的城镇显得有几分枯燥和乏味。 临河川是山川灵脉汇聚之地，在这里出生和生活的人，拥有除灵之才的概率会比其他地方高一些。所以就算是与除灵界没什么关系的一般人，有不少挤破头脑地想要定居在这里，就是为了让自己、或是子孙后代能踏进这个神秘的世界。 这里的房价、即便是郊区地带都贵的可怕。彩儿虽然没怎么去了解过，但也知道那绝不是自己能买得起的。自己的全部家产，大概就连一平方也买不起。 不过当地政府似乎没有为了财报大兴土木的打算。所以虽然临河川住房紧张的问题一直没得到解决，但还是保留着相当大面积的绿化。 冬天暂且不提，一到了百花齐放的春天，整座城镇就会沐浴在花花绿绿的海洋里。人行道上相间种植了迎春花、桃花等散发香气的各种漂亮的植被。在通往学校前的漫长走道，更是有远近驰名的樱花大道。 明明在这里定居已经好几年，但这种事情——彩儿还是第一次察觉到。 “真是好啊，天气。” 在春风吹拂下，漂亮的樱花开始漫天飞舞。花瓣映射着太阳的光辉，彩儿伸出手将飘舞的花瓣握在手里。 一边眯着眼眺望蓝天，彩儿压住随风飘荡的浅绿色双马尾。在樱花起舞的街道里，这个神采飞扬有着紧致五官的少女就像是花中的精灵。 已经到了春天了，所以彩儿也换上了夏季的着装。那是能展现女孩子曼丽身材的浅褐色水手服，黑色的裙摆里藏有存放咒符的口袋。喜欢穿黑色长袜的彩儿，正好将她修长的腿体现出来。 “是呢，天气变暖了很多。……若愚可以肆无忌惮地吃草莓圣代了。” 说话的人，是彩儿的同班同学兼好友的若愚。虽然都穿着蜀山院派发的水手服，但和高贵美丽的彩儿相比，身材娇小的若愚更像是精美的瓷娃娃。并不比彩儿逊色的五官和雪白的肤色，乌黑亮丽的黑色长发在风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痕迹，若愚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产物。当然这位好友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那时刻散发淡淡的磷光的左眼，还有脖子上装饰的三条黑色的缎带。 这位喜欢甜食的好友，手里正拿着一个热腾腾的甜甜圈。看她幸福的模样，彩儿就忍不住想将她抱在怀里。若愚的可爱绝对超过了性别，就算是女性也无法抵挡。 “若愚不觉得这些樱花很漂亮吗？我啊，明明在这边生活了好几年，却一次都没察觉过。” “确实很漂亮呢。”听到好友的话，若愚终于是把视线从甜甜圈移开。 “若愚也是第一次见。”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路过的人在赞叹她们美丽的同时，也在感叹着这就是青春。 但是，紧跟两人身后的某人却不这么认为。只见墨藏书将烟头仍在地上，用脚将其踩灭。紧接着，他呼的将口中的香烟一吐而尽，然后叹息着说道：“一大早起床的真是有精神。话说你们啊……不就是春天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难道都是外星人？” “若愚才不是大头娃娃。” “如果是这样的话，墨老师也是外星人啊。” “说来也是。”墨藏书挠了挠头，意外地没有纠结这个话题。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正想拿一根出来时——就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彩儿拿走了。 “喂！” “今天早上已经第五根了，老师你差不多也该注意一下。” “有什么好注意的，我每次都有好好踩灭。”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彩儿皱着眉头说道：“香烟对人体有害，更别说老师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接触太多这些东西比较好。” 听到这话，墨藏书不怒反笑。 “然后呢，你这算什么？” “还有喝酒也是，不管老师你是不是真的成年人，身体是百分百的小孩子吧？又是香烟又是酒精什么的，而且还喜欢熬夜。偏食严重，从来都不吃蔬菜。昨天晚上我明明让你早点去睡觉得吧？但是还熬到五点对吧？真是的，你已经好几次胃不舒服一直拉肚子了吧……” “你是我的老妈吗喂！” “咦，难道彩儿有一直在看着藏书吗？” “这这这这不过是同居者的劝诫。”彩儿红着脸解释道：“要是授课的导师和班导生病了，身为学生的我也会很困惑的。”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墨藏书说着，就打算夺回自己的香烟。然而他不管是身高还是体能都完全不能和彩儿比，绕了几个圈后边气喘吁吁地半蹲着。 “东篱……你、你这个混蛋！” “老师你啊，果然要多多锻炼一下。”彩儿叹息着。 “我可是老师啊混蛋，你个学生给我认清一下规矩。” “这个是……”听到这话，彩儿的态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虽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类型，但还是很在意社会结构间的关系。不管墨藏书再怎么不成样子，两人的身份还是存在着很明显的上下阶级。 她想了想后：“在老师和学生之前，我们可都是人哟？比起师生的规矩，我觉得人与人相互扶持比较重要。” “你这是、哪门子的相互扶持啊！” 看着两人的争吵，一旁的若愚开心地笑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彩儿和藏书的关系变得很好了呢。” “没有！” “怎么可能！” 虽然立刻就招到了双方的反对，但若愚还是笑着道：“藏书陪我们一起上学，果然很好玩。” “好玩什么的，这边可是累得要死啊，我的笨蛋妹妹。” 墨藏书叹了口气。说实话虽然早上第一节就有他的课，但他根本就没打算准时过。既然如此，他会跟在这两个女孩子身后，自然是有着特别的原因。 第六章 春之伊始（2） 事情的起因要从去年的冬天开始。自蜀山院御神山一带发生妖乱事件后，墨藏书的妹妹墨若愚就开始被奇怪的家伙盯上。为此，墨藏书在双亲的胁迫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这里。名义上他是蜀山院的老师，但真实目的是调查并解决那些接近妹妹的人。 在蜀山院院长贺兰云的告知下，墨藏书得知盯上妹妹的是七星会。感到莫名奇妙的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毕竟是那个曾经的好友姬天子创立的组织，按照对方的性格，真要动手时可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 然而出乎墨藏书预料的，似乎有别人什么人也盯上了妹妹若愚。大概在数周前，若愚和彩儿受到了自称是妖盟的“雪”组织的人的袭击。好在他赶到及时，两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但这也敲响了墨藏书的警钟。 一直以来他认为安全的蜀山院，似乎也并不是安全和万无一失。所以在贺兰云的要求下——在犯罪者被抓到或是确认远离临河川一带之前，墨藏书必须负责护送妹妹两人上下学。 生性懒惰且完全没有时间感的墨藏书这一次倒是乖乖听话。正因为他总是喜欢利用自己的外貌进行撒娇，所以才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时候是不能开玩笑。 实在没办法护送时，他也会拜托二年级的汪恬薇帮忙。可那个人虽然生性善良乐于助人，但却是个彻头彻底的打工狂魔。早晨能空出的时间不多，基本上还是墨藏书自己负责护送。 可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心生抱怨。特别是在意识到自己的护卫期要无限拉长后，每天早起时都需要大量的酒精和尼古丁提神。 现在没有一身酒味，还是多亏了彩儿把他扔进了澡房。不过因为汪恬薇不在，所以墨藏书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彩儿好几次说他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却也被墨藏书反驳她不知检点。 一说到这，彩儿就说不出话来。就连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虽然对修炼和学习有120%的热情，但在生活琐事上，似乎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彩儿不仅是家政和厨房苦手，就连梳妆打扮也比不上和墨藏书同样懒散的若愚。 说白了就是空有一身好皮囊，她却没办法好好利用。就这点而言，她和墨藏书可谓是极为相似。 可一码归一码，正如彩儿所说，墨藏书的身体确实变差了。但要是没有这些东西，他可没有信心自己还能保持理智。说到底，让基本整晚不睡觉的他早起来蜀山院教书，根本就是一件折磨。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因为香烟被彩儿抢走，墨藏书只好用补充灵气的烟来替代。虽然不能抽，但咬在嘴里的感觉还不错。 “只能祈祷那些人早点被抓到了。但是，那个雪蛙的能力很麻烦呀。”彩儿皱着眉头说着。她回想起第一次交锋时雪组织三人展现的力量，心里就没个谱。 事情发生后，蜀山院和当地的除灵局展开了严密的搜查。可事件发生数周后的今天，他们依旧没能找到犯罪者的踪迹。 ——说不定，私底下已经放弃了。 并不是怀疑狩人部除灵师们的实力和责任心，只是那三个人的力量确实很特殊。特别是那个雪蛙，那种瞬间转移的能力彩儿至今还印象深刻。那可是超级高等级的术式，不管是泛用性还是便利性都不是墨藏书的缩地·三型·改能比的。 更别说他们和那个娃娃脸男是一起的，说实话彩儿对这次的抓捕行动完全没有信心。要对付那种怪物，不出动三十六天级别是不可能有太大的效果的。 “说起那些家伙。”墨藏书轻轻地扯了扯迷糊糊走在前头妹妹若愚的头发，这个笨蛋吃完甜甜圈后立刻就开始发困状态。要是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走着走着就会睡着。 “我说笨蛋若愚，御神山那次后来怎样了？” “御神山？” “你不是留下来对付那两个家伙吗？” 当初打算前往祭坛时，兄妹两人遭遇了雪组织的雪狐和雪狼两人。为了掩护墨藏书，妹妹若愚便决定一个人留在那里。 “呀，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若愚可爱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打赢了，又好像打输了。迷迷糊糊、迷迷糊糊。” “别真给我摇头晃脑啊，笨蛋。给我好好想想。” “诶……” 看着若愚沉思的样子，墨藏书就知道她是真的记不起来了。这个孩子不会对自己撒谎，而且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撒谎的必要。 那么……这个孩子大概是因为妖化状态暴走，失去了那段记忆了。 虽然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办法控制好妖化之后的力量，若愚的未来就会受到限制。甚至于，反而会被体内的妖鬼侵蚀。 墨藏书之前绝不让她解开封印，就是因为这个。他没好气地敲了敲若愚的脑袋，可妹妹却只是吐了吐舌头。 “可是，若愚记不清了。……但是若愚醒来的时候，学院长就在身边。” 那么，是贺兰云救了若愚，还是贺兰云阻止了暴走的若愚呢？不管如何，墨藏书可不记得她有提到过“别人的尸体”或是“抓到疑犯”这一类的词汇。 也即是说，那群家伙果然是逃走了吗？ ——真是麻烦啊。 “这样想来，封印好像在不知不觉就回来了。应该是学院长帮若愚巩固封印的吧，好幸运诶。”若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黑色缎带，呼呼呼地笑了起来。 “幸运个鬼！你倒是给我认真点啊，笨蛋。要不是贺兰云那个家伙及时赶到，你说不定就彻底妖魔化了。禁止、不行，以后绝对不能解开封印。在我判断你能控制体内的妖怪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擅自解开。” “诶……这样若愚会束手束脚的。要是再遇到那种厉害的人，若愚不就很危险吗？” “害怕的话，就给我努力学习、好好修炼术式。” 好好学习的话从这个人口里说出来，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若愚很清楚，这个兄长确实在关心着自己。而且，他很明白自己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并不是自己会受到伤害，而是其他人。 （开始补欠下的章节。总数28章，目前进度1/28） 第七章 春之伊始（3） 若愚隐约记得当时自己的嗜血和暴躁，那个时候她杀人可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于看到鲜血和恐慌还变得异常兴奋。如果没办法控制好那份力量的话，那个状态的自己说不定会伤害家人和朋友。 --唯有这点，决不能允许。 “……知道的啦。” 看着变得低落的妹妹，墨藏书张口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妖怪和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类型，有的相性好，有的相性差。 若愚和她身体里的妖怪，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两人的性格和思考方式天差地别，故而很难妥协起来。但一旦若愚掌握了狐妖那份力量，她的实力就会有爆炸性的增长。 这世上，就没有不需要代价的力量。不管是墨藏书的跳大神·改，还是若愚这种妖怪的凭依。他们的力量看似便利又强大，但总需要付出常人看不见的很多东西。 这个时候，一边的彩儿忽然对两人低下头。 “--真是非常抱歉，因我我和弟弟的笨蛋行为，才给你们两个造成这么多麻烦。” 这段时间的很多事情，确实和东篱姐弟密切相关。一切的起点是雪妖，最终也以雪妖画上休止符。 包括最后若愚以一敌二，墨藏书孤身前往祭坛。兄妹两人各自解开了封印，若愚差点被妖怪操控，墨藏书则是浪费了自己存了五年之久的浩瀚灵气，全都是为了拯救东篱姐弟。 而且，因为和雪妖签订了跳大神的仪式（只能选择一位大神，而雪妖目前在妖界），墨藏书现在已经没办法使用跳大神·改了。基本可以说，他失去应付高水准战斗的手段。对手是学生或者新人暂且不提，一旦遇到像雪狐那样的高手，极度缺乏灵气的墨藏书就会显得很被动。 这几天他说是休息，但实际上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不能说一无所获，但要运用到实战上，还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 “呀呀呀，不全是彩儿的问题吧？……彩儿也是被骗了，若愚觉得不能全部怪彩儿。而且，并不是彩儿给我们造成了麻烦，而是我们想要帮助彩儿，最后才会去那里。比起说抱歉，彩儿不应该说声谢谢吗？” “若愚。”听到这样的话，彩儿双眼开始湿润。她做过不少错事、伤害过不少人。特别是对墨藏书，不仅将他打倒遍体鳞伤，而且还多次欺骗他--这些，都是无法磨灭。 可即便如此，这对兄妹最后还是选择拯救自己。要不是墨藏书的话，彩儿现在肯定还在自责当中。她永远忘不了当时弟弟君陌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和无助。 这么说或许不太好，当时的墨藏书确实拯救了她和弟弟。甚至于，她竟然觉得这种老师有一点点帅气。真的，就只有一点点。 可直到事情基本解决的现在——这位好友还是选择原谅自己。甚至于为了不让自己过于难受，还选择了这样的说辞。 “我真是……能遇到你太幸福了，若愚。”彩儿擦了擦眼泪后，一把抱住若愚。若愚则是“乖乖乖”的摸着她的头。 两位可爱的女孩子在这里盛开着美丽的百合，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下来。好在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否则这件事大概又要上论坛的头条。 不过，名为墨藏书的这个人可完全不会看气氛。或者说，他就算会看，也完全没兴趣按照世俗的去做。 “知道错的话，就把香烟还给我。还有……说这种话很虚伪啊，东篱。就不能来点实际点的东西吗？比如钱什么的。” “我、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啦！” “啊，也是。你也是个穷鬼来着。指望你能还钱的我真是白痴。” 彩儿听到这话，立刻就想起了自己还欠墨藏书决斗的钱。但是现在她可谓是彻底的身无分文，就连这些天的公交费和伙食费，都是向师姐借的。 但是，这并不足以成为不还钱的理由。彩儿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我……我近段时间就会去打工的。” “赚到的钱，你还是先给自己买点吃的吧。已经瘦成皮包骨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多吃点东西，然后给我认真学习。期中考试不是快到了吗，你还在慢悠悠地打算做什么？……真不知道你是无聊还是没事做。” “呀~~藏书难道是在关心彩儿？” 听到若愚的话，彩儿忍不住脸色变红。她哼了一下转过头，但却意外地什么都没说。 “让你多事！虽然我不喜欢东篱，但这个家伙可是成绩的保证。要是到时因为饿肚子在考场上晕倒或者发挥失常，我可是要跟着受罪。” 常年学年第一的彩儿可是三班的得分点，在这种关系自己能否任职的重要时期，墨藏书可不希望她出什么差错。所以他虽然会抱怨彩儿欠钱不还，但也没打算逼得太过分。 “话说若愚，最近你是不是太大手大脚了？” “诶？” 完全没听懂得样子。 “我是说，甜点和零食会不会买太多了？” “有那样的事吗？可是若愚觉得……明明是藏书花的比较多。前天晚上花了518块钱，一定是在氪金手游吧？若愚的手机里都有显示啊。” 毕竟银行卡是这个妹妹的，绑定信息也很正常。 “哎呀，现在还学会顶嘴了？”墨藏书抬起手，可早有准备的若愚已经跑开了好几步。 比体力的话，这对兄妹可谓是半斤八两。但现在是墨藏书完全没有状态的早上，所以他立刻就放弃了。 “今晚我再教训你。” “嘻嘻。”跑到远处的若愚开心地笑了起来。 看着兄妹两人的互动，彩儿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君陌。几天前御神山的事情结束后，君陌就被带到特殊的疗养机构。并不是怀疑他有什么问题，而且贺兰云准备为他进行全方位的身体检查。 这几天彩儿一直都有和君陌通讯，按照弟弟的说法，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那个时候，他就能和自己一样，真正踏入这边的世界。弟弟会进入蜀山院的预备班学习，那个时候他就能光明正大的交上同年龄的朋友。那个孩子的人生，现在才真正扬帆起航。 一想到这，彩儿就满脸笑意。 然后，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话说回来，墨老师。” “嗯？” “我记得……班长好像说过会有插班生？” “像是有这件事来着？”听到这话，墨藏书眉头一皱。 “好像是今天来报到的样子。” “诶？这样啊，话说这种事情给我好好记好啊。那……是怎样的人？” “鬼知道，我又没见过。……但我想，应该蛮讨人厌的。” “明明没见过却说这种话？” “这可是除灵师的直觉！” “真的吗？” “爱信不信。”墨藏书耸了耸肩，他回想起当初会议室曲云生单独留下他时说的话。 “对方是除灵局机密部门“军”派来的高手，专门负责隐秘保护墨同学。” 这种事，一听就很假。墨藏书虽然从五年前开始就渐渐疏远除灵界，但在那之前他就听过了军的大名。简单来说，这是一群宗教裁决所性质的疯子。 正因为他们有着“大义”和“特权”，所以行事作风相当自以为是。就连除灵局的人都很讨厌他们，就别说外界了。妖盟和犯罪组织可是对军恨得咬牙切齿，一般的宗门世家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印象。 那个“军”突然说要来保护妹妹若愚，墨藏书连一丁点都无法相信。——但是，这件事得到了贺兰云的默许，所以就算他想反对，也没有什么意义。 （开始补欠下的章节。总数28章，目前进度2/28） 第八章 梅此方（1） 黑夜，隐于山林的村舍正在燃烧着。 剧烈的火焰将黑夜点燃，漫天飞舞的蝙蝠、作为除灵师之化身凝视着。凡是有犯罪者逃离村子，立刻就会遭到了军部的伏击。 这是行踪隐秘的某个穷凶极恶的除灵犯罪组织的大本营，他们占据并控制这个村落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军部从情报的搜集到最终的确认——花费了超过五个月的时间。 好不容易逮到头目聚在一起的这个天赋良机，如今正是收网的时候。 长官的命令是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犯罪者。作为执行者的那个人，似乎将其理解为格杀勿论。她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鲜血甚至将途径的河流染红。 那个人挥舞的长剑在黑夜中发出亮光，时而缠绕着焚烧一切的火焰、时而化为让大地凝固的冰霜，时而化为电闪雷鸣。犯罪者的术式和机枪没能伤及她分毫，而她的利刃却简简单单地将敌人切开。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就连那些被控制的村民，她也没有迟疑。很快的，村落里的敌人就几乎死绝了。 与其说是拥有怪物力量的人类，倒不如说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这样太恐怖了，这样太不正常了。 将这幅情景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是作为探子提前潜入此地做内应的梅此方。 喉咙干渴，此方就连话都说不出。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成为地狱之中唯一的活口。 并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不知晓地狱为何物。然而如此简单干脆的、将如此多的生命全数歼灭而没有一丝怜悯——就算是向来以对敌人残酷著称的军，也绝不正常。 此方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人，所以她吐了。身心疲惫地吐了一地，甚至还落下难以磨灭的心灵伤痕。那之后，姑且向长官申请了一个长假休息。 亲眼见到这种事情，说不定就连除灵师都无法继续下去了。 可是，长官却还是把休假的自己拉回来，强行塞给了自己护卫的任务。 说是事关军部头号大敌七星会的重要任务，但实际上——更多的是想让自己放松一下吧。看过任务的资料的此方很容易就做出了这种判断。 心中感谢长官的同时，也不由得对自己的怯弱感到不满。 什么啊这种事，给我简简单单就跨过去啊笨蛋。 但是—— “你好，请问是遇到麻烦了吗？” 忽然的搭话，打断了此方的思绪。她回过神，才想起自己正在蜀山院的门口。而眼前，是两个穿着蜀山院校服的漂亮女学生以及……一个满脸写着不爽的小个子老师。 “我看你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发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搭话的女生身材高挑，体态端正。她有着柔顺漂亮的绿色双马尾，从其文雅的谈吐和乐于助人的性格来看，毫无疑问是蜀山院的优等生。 ——原来如此，果然和资料上说的一样吗？那么，任务开始。 此方眨了眨眼：“那个，我是一年级新来的插班生。今天来学校报道，可是……” 然后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吐了吐舌头。 “第一次来这种学校，所以稍微有些紧张过头了。” ———————————————————————————————— “原来是这样。” 听到女生的话，彩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蜀山院的校门前，是一条长长的樱花大道。虽然不禁止游人观赏，但靠近大门这附近还是存在着驱人的结界。这个女生能走到这里来，说明她是这边世界的人。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多大，那么很可能是学生。但是她却没有穿校服，彩儿思考了下，就觉得对方很可能是新生。 一问之下，没想到正中红心。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呢，紧张得要死。” “就是，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啊，失礼了。我叫梅此方。” “我是东篱彩儿，是蜀山院一年三班的学生。” “诶？一年三班吗？”此方忽然发出可爱的叫声，眼神里满是惊讶。接着，她露出浅浅地微笑：“真是太巧了，这简直是神明的指引。今后请多多指教，彩儿同学。” “额……”此方的自来熟让彩儿有些不习惯，她忽然回想起此方刚刚说过的话。 “那个，难不成梅同学是我们班的……” “正是，从今天起我就会转入三班，所以我们是同班同学了。啊……对了，彩儿同学叫我此方就好了。”此方亲切地拉着彩儿的手。 “真是太好了，和彩儿同学这么漂亮的人同班。” “呃？嗯、嗯。”被尚未熟悉的陌生人牵手和夸奖，说实话彩儿有些抵触。但是，看着此方的甜甜的笑脸，拒绝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这个孩子，是自来熟的类型吧。但是，这样子进展会不会快了些？正当彩儿想着该怎么挣脱开时，此方已经主动放开了。 她看向彩儿身后，半低着身子抬头看向墨藏书和若愚两人：“不介绍一下吗？” 要说女子力的话，这个女生毫无疑问是彩儿见过的第一人。和若愚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不同，这个女孩似乎一直很主动地在展现女孩子的一面。 但是，并不会有讨厌的感觉。 “这位是墨若愚，也是我们班的。然后这个……臭屁的小鬼是我们班的导师，墨藏书老师。” 本来就因为尼古丁摄取不足而郁闷着，墨藏书立刻就叫了起来。 “臭屁什么鬼，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笨蛋东篱。” “如果觉得这种介绍不符的话，老师你不如先收起自己的臭脸？” “你以为是谁害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就是因为老师你自己吗？” “是香烟，混蛋！赶紧把烟还给我！” “不行！一天最多半包！” “你算是我的谁呀，管这么多！” “你这……唔！”墨藏书的话让彩儿一愣。趁着这个时机，他纵身一跳，夺走了彩儿手里的香烟。 接着，就头也不回的朝校门那边跑去。 “新生就交给你们咯，我先去办公室睡一觉。” “你……”彩儿看着墨藏书远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她跺了跺脚：“笨蛋老师！” “……不要生气啦，彩儿。”一边的若愚苦笑着安慰彩儿。 而目睹着这些的此方，却只是盯着墨藏书的背影。在某一瞬间，她和忽然回头的墨藏书的视线重合。然后下一刻，两人又若无其事地别过脸。 过了一会，彩儿总算是消了气。她看着干站着的此方，露出歉意的表情。 “抱歉啊，刚刚有些吓坏你了吧？” “不，能像这样交流，彩儿同学和墨老师关系很好呢。” “只是孽缘而已。”彩儿叹息着。 “对了，你是第一次来吧？我先带你去登记一下灵气。不然的话，可是会被当做入侵者对待。” “诶？”此方眯着眼：“真要这样，那可就糟糕了。” “可不是嘛。”一边的若愚笑呼呼地说着。 第九章 梅此方（2） “从今天开始，这位就是我们班上的新同学，梅此方。【零↑九△小↓說△網】大家要友好相处哟，不要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不要毛手毛脚。因为班上的女生都是我的后宫——墨老师是这么说的。”代替死都不愿意离开教师办公室的墨藏书，彩儿捂着脸站在讲台上向班上的同学介绍此方。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必须是身为导师的墨藏书亲力亲为——这才是正常的流程。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三班的学生早就知道自己导师的性格。 所以也不怎么意外。另外比起这种事情，他们、特别是男生们对漂亮的新生更感兴趣。 “好漂亮。” “超有女人味呀！” “一点都不比东篱女王和墨同学差！” “看，梅同学还有的泪痣。” “哇，身材好好窝……” “胸部也很大……” “正中红心！” 男生们发出一阵阵狼嚎，彩儿气得拍了拍桌子。虽然，她也觉得此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男生们这个表现，真是不成体统。 “喂，男生们！你们可是在性骚扰，差不多就够了！” 不愧是被称为称为东篱女王的高岭之花，彩儿一张嘴，男生们就立刻闭上嘴巴。【零↑九△小↓說△網】 “抱歉啊梅同学，这些男生真是不像话。但是，他们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 “没关系的，我懂我懂。因为经常转学嘛，所以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彩儿同学，不是说叫我此方就好了吗？” “这个就……”彩儿看着摆出幽怨表情的此方，只好苦笑道：“好吧，此方……同学。” 像是这样，已经是彩儿的极限。此方似乎也没有纠结的打算，她立刻就露出如沐春风的笑脸。 看着这个笑脸，彩儿心想，也难怪男生们会有这种反应。 因为今天刚刚报道，所以此方并没有穿校服。她穿着是能完美体现女孩子身材的漂亮小礼裙，胸前的博大让同为女孩子的彩儿都有些嫉妒。 微微带卷的黑色及肩短发，精心修剪后漂亮的睫毛、大大水汪汪的黄色瞳孔和眼角边的泪痣，这三者完美的搭配让此方显得格外迷人。化着淡淡的自然妆，嘴唇是相当诱人的玫瑰粉色。和健康的肤色相称的，是细长的脖子和漂亮的锁骨。 本身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经过精心打扮后，就连彩儿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另外，看着两个女孩互动的男生们—— “真是过分，东篱同学。也让我们和梅同学说说话嘛。” “就是，我们不过是想要和梅同学套套近乎而已。” “是啊是啊。” “……就是。” 而且，不仅仅是男生。班上的女生也是，一个两个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小梅梅的妆好好看啊，能教教我吗？” “哇，紫你竟然偷跑！……那个，梅同学我也想学。每次都化不好妆，我都快要放弃。” 听到这话，彩儿眉头直皱。她正想发脾气时，此方却发出洛洛洛的笑声。 “呀，大家真是很有趣。我本来以为大家都是超严肃的类型，来之前还担心着该怎么和大家相处。……看来果然都是同年龄，真是太好了。”此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在黑板上写出自己的名字，她回过身向班上的同学鞠躬。 “大家好，我叫梅此方。既然是同班同学，大家叫我此方就好了。喜欢的东西是可爱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此方这么说的时候看了眼趴着睡觉的若愚。 “讨厌的东西是……毛手毛脚的男生。” 听到这话，三班的男生发出一阵哀嚎。他们纷纷张嘴想要解释，但此方只是眨了眨眼，做出了个嘘的手势。 男生们看着她这样，仿佛心脏被什么刺穿了一样——做出夸张的动作。 “擅长的事情是化妆。如果大家想学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哟。因为这是关于女孩子的，战争呢！一刻都不能松懈。” 说着，便拍了拍自己完全没有肌肉的手臂。 看来，这个人不仅是一位自来熟的女孩，一边的彩儿如此想道。不仅能灵活的应对喜欢毛手毛脚的男生们，而且还相当的直率可爱。 “今后我将是一年三班的一员，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 一下子，就和大家熟络了。 下课后，彩儿看着被同学团团围住的此方，不由得感叹道。 ——该怎么说，真是厉害。 心底里，只有这般想法。 当然彩儿倒不会嫉妒或是觉得对方夺走自己的关注度什么，彩儿并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类型。只是感慨女孩子还真是有各种各样，真正受欢迎的还是此方这种。 但下一瞬间，她就察觉到——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感慨？ 在这之前，彩儿自然也遇到过不少超受欢迎的女生。就好比身边睡觉得若愚，但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想法。明明以前一直都不在意的，倒不如说至今为止彩儿完全没有余力去想这些。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修炼和学习上，哪怕一分一秒，都在想着要如何增强自己的实力。 也即是说，自己开始懈怠了吗？ 这种事情—— “真是让人羡慕呢，此方同学。”忽然间，听到了班长周文若的话。 彩儿看过去，注意到这边视线的班长立刻慌了神。她连忙摆着手：“没、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着此方同学真是好厉害啊……一下子就和大家打成一团。我明明和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但感觉都没有此方同学熟络。” “是吗？”彩儿沉思了一会：“我倒是觉得班长这样挺好的。而且……即使不去刻意和大家打好关系，呆久了关系自然就会变好。” “只是彩儿同学你啦。”周文若苦笑着拨了拨自己额前过长的刘海：“我可没有彩儿同学这么坚强。而且像彩儿同学这种威风凛凛又漂亮的人，从来不需要主动和别人打好关系吧？” 这话就好像是在说——自己一直以来都依靠着自己的美貌抢占先机一样，彩儿忍不住皱起眉头。她确实没办法否认自己的外貌带来的诸多优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全部吧？ 只是，彩儿看着那群围绕着此方的男生们。 ——那个家伙的话，又会怎样呢？ 第十章 不同的见解（1） “啊……嚏！” 教职员工办公室，正在位置上玩手机的墨藏书忽然打了个喷嚏。【零↑九△小↓說△網】 是不是有人在想我啊，他用手擦拭着自己发痒的鼻子。 “墨老师，虽然最近的气温一直在回升，但可还不到放松警惕的时候。毕竟是流行病爆发的春天，一不小心就会感冒的。” 说话的是坐在墨藏书左边、也是主管位置的曲云生。 一年级的导师办公区是独立开来的小型办公室。在相对狭小的办公室里，十二个班的老师和主管的桌子紧密挨着。二班班导的曲云生本应该坐在墨藏书的斜对面，但因为她兼任了一年级的主管，所以负责三班的墨藏书顶替了她的位置。 曲云生将一盒纸巾挨着桌子推了过来，墨藏书也没有多想，一连抽了好几张。 “如果感冒生病的话，能不能申请带薪休假？” 听到墨藏书这么说，曲云生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觉得好笑之余，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掩盖自己的想法。 “一般感冒的话，可没办法那么容易批下来。” “重感冒呢？” “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什么啊，真是滴水不漏。” 墨藏书擦了擦鼻子后，随意地扔在桌子上。 明明垃圾桶就在身后，墨藏书却连转身都不愿意。顺带一提，从刚刚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手机，很明显是在玩最近很流行的手游ogf。他的桌面上摆满了零食和饮料，大概是从招待大厅那里顺过来的。 这个人自从知道老师可以顺便在那里拿吃的，就变得很喜欢呆在教职员工的办公室。 看着墨藏书满桌的垃圾，曲云生苦笑了几秒。接着，就像想起了什么般，沉吟片刻后询问道：“话说回来，真的没关系吗，墨老师。” “什么？” “今天三班不是有一个新生吗？我觉得你还是到班上看看比较好。” “啊？不用啦，反正第一节是自习。……而且交给东篱就好。别看那家伙一直很臭屁的样子，在班上可是很有威望的。” “……臭屁吗？”曲云生闻言，苦笑地摇了摇头。东篱彩儿不管从何种角度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优等生。成绩优秀、尊师守纪。拥有天赋也从不骄不躁，作为除灵师她可是相当不错的苗子。 结果在这个人眼里，却只有“臭屁”这种评价……吗？ 不，从之前御神山的事情来看，或许不仅如此。 “但是，东篱同学也有很多不方面的地方吧？我觉得墨老师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曲云生故意在“注意”两个字加重了语气，能一心多用的墨藏书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 那个新生、梅此方是来自军的机密成员。虽然她的目的和行动都已经提前告知了校方，但现在可还不到放松警惕的时候。军的做法一向是有些不符合人道主义，前些年还传出上层准备取缔军的传闻。 让这样危险的人物靠近自己的学生，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心。 但是，墨藏书似乎没有这么想。 “不要呢，难得不是我的课，还专门跑去班上实在太蠢了。” “墨老师你还真是……”曲云生苦笑地摇了摇头。 “而且啊，”墨藏书难得放下手机，看来是游戏人物体力不足了。 “能不能快点找人顶替我的课啊。” “呃……课程上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现在墨老师只负责和道教体系相关的几门课程吧？一年级的课程都是些很基础的，墨老师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呀，确实没有什么难度，我只是单纯不想上课而已。” 听到墨藏书这么说，坐在对面、本来就因为他脏乱的桌子而感到不爽的李莫言插嘴道：“你还真是没有一丁点职业操守。话说，能不能赶紧收拾一下桌子。你的垃圾都越界了。” “啊？原来你在啊，金发四眼仔。”墨藏书故作惊讶的转过头，李莫言果不其然地立刻挑了挑眉头。他停下手边的画符的工作，直直的盯着墨藏书。 “我是有名字的，请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称呼。……还有，能麻烦你赶紧收拾一下吗？我这边可是已经闻到了恶臭味。” “是是是，”墨藏书敷衍着将垃圾推到一边，“有像狗狗的鼻子真是辛苦呢。” “喂！” “好啦好啦，两位老师都是一年级的同事，而且我们大家都是成年人。总是吵来吵去的，被学生看到了可不好。”看着小孩子吵架的两人，曲云生苦笑地当起了和事佬。 虽然就外表上看，她才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 坐在稍微远一些的导师，同时露出尴尬的苦笑。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曲云生一本正经地说着都是成年人的话，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 毕竟是主管曲云生的话，墨藏书耸了耸肩，就不再说什么。而另一边，李莫言“哼。”的一声后，就继续开始画符的工作。 过了一会，他快速地将最后一张符画完，松了口气后将其放在一边。——那里，已经放了不少他亲自画的咒符。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抽烟看手机视频的墨藏书，李莫言眉头一皱。 “你知不知道，香烟对除灵师是大忌。” “噢？”墨藏书吞吐了几下，将烟按在快要塞满的烟灰缸里。 “你也抽过？” “没有。”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你是在开玩笑吗，墨老师。”李莫言不悦到：“预备班的学生都知道，身体里沉淀太多的杂质的话，对修炼并不是一件好事。” “嘿，那你平时吃的东西，呼吸的空气，不全都有杂质吗？” “确实如此。但是，蜀山院的结界本身就有净化空气的效果。而且学院内的所有食材，都是经过精心处理的。在这里吃饭睡觉生活，对修炼的促进效果相当明显。” ——这是当然的。蜀山院能成为孕育新生代除灵师的唯一场所，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大结界。但蜀山院的大结界，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学生的保护伞。因为靠近灵脉，大结界内灵气密度很高。对除灵师的修行而言，往往都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学校建议学生和老师们全住宿，也是基于这种考虑。 “明明在这种好环境，墨老师却总是在玩游戏。真是不思进取，你不觉得有些浪费吗？” 有不少出名的教授和讲师愿意来这里教书，就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得天独厚。不管是修炼还是进行研究，蜀山院都是一个绝佳的场所。 像李莫言这种蜀山的高材生，他愿意来这里教学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蜀山院的环境有助于修行。 “什么，原来金发四眼你是彻底的学院生物啊。” “学院生物……”听到这个说法，李莫言眉头一皱。但是，他却没有否认。毕竟外界对他这一类基本不离开蜀山院的人，就是这种称呼。 谈不上优雅，但在本人看来，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堪的词汇。 “在座的各位，我想都是抱着跟进一步的崇高理想而来的。……墨老师你也是吧？” 第十一章 不同的见解（2） “嘛，”墨藏书耸耸肩。 看来这个来自蜀山的李莫言，在修行上和彩儿是一类人。虽然所在的职位和年龄不同，但他们都是抱着某种坚定的信念来到蜀山院、抓紧一切机会和时间让自己变强。 这个做法称不上错，在业界甚至还被当做理所当然的美德。但是，像墨藏书这种对修炼没什么兴趣的异类，自然也是存在的。 “我的理想是不用工作不用上班，一辈子在家里玩游戏。” “哈？你就不能稍微向前任的何老师学习一下吗？原本三班的所有课可都是他一个人包办的。” “就是因为这样，那个人才会操劳过度回家吧？再说了，就算你让我去教，不会的东西就是不会。”墨藏书伸了伸懒腰。 原本，一年三班的所有课程都是班导何教授一个人在负责。提倡因材施教、有教无类的那位教授，有着超乎常人的责任心和使命感。在他的熏陶下，三班的大部分学生、特别是以彩儿为代表的优等生们全身心的融入术式的修行中。即便老师没有特别强调，他们也会积极地进行预习和自习。 墨藏书接任后，这个状况至今都没有改变。基本上不用他花太多的心思，学生们就能稳步向前。在这点上他确实很感谢前任，但却不觉得对方那种做法是正确的。 而且和那位对基础课程全部精通的老教授不同，墨藏书擅长的领域只有道教体系。其他体系的术式虽然不是完全不会，但也没有到融会贯通的地步。 所以在他多次和贺兰云反应后，现在他只需要负责三班道教体系的课程和实战训练。 “再说了，四眼仔你不也一样么？只负责少数的几门课。” “话说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叫对一次我的名字吗？……这点我不否认，但是啊，我起码有在认真的准备课程。墨老师你呢？我听说你上课经常让学生们自习，学生有疑问时，竟然让他们自己去图书馆看书。” “嘛，到了社会上可没有人能询问。” “到了外面的世界确实如此。但正因为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是不应该的，才会有蜀山院、才会有除灵师学校存在吧？……而且如果我们和外界的做法一样，那么，作为教师的意义何在？” “真是扯得相当远啊你。”墨藏书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想要偷懒而已。” “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嘛？”墨藏书白了李莫言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的理想是不工作。【零↑九△小↓說△網】” “这样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是挺废的。但是，我喜欢啊，你管得着？” “你还真是……” 看着墨藏书嚣张且完全没有悔改的样子，李莫言不由得一阵语塞。 他能清晰感觉到墨藏书并没有在开玩笑。如果是自己等人拼了命在增强自己的实力，那么这个人可以说是在拼了命的玩游戏。 从他的眼里，真的看不到一丝对术式的崇高追求。 说是废人也绝不过分。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竟然能使用那个姬天子的术式？那可是难度在等级六以上的超难术式啊，甚至被认为是无法习得的术式。至今为止只有那位稀世大天才能施展，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为什么…… 想不明白。 或者说……这个家伙，和那个人一样，明明拥有着天赋，却肆意在挥霍？ 回想起宗门里的那个大天才，李莫言就感到心头一股火。那个人辜负了师门、辜负了蜀山上下所有人的期待。就连自己也……甚至可以说是背叛！ 所以他绝对不能原谅。绝对原谅不了，像那个人，像墨藏书这样的人。 什么“四时”的天才，全都是这种样子。 原本，当知道墨藏书要来时，李莫言还很高兴。他听说太平道墨家有一个和师门那个人齐名的天才，本来是好好认识一番。没想到竟然也是这种货色。 ——不爽。 “我果然，很不喜欢你。”李莫言神色复杂地说道。 “之前看你和东篱同学的比试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你那个时候，完全没有认真看待比试啊。一开始就是那种暧昧的态度，直到最后也是。那种送给对方的胜利，简直是对认真的、全身心准备的东篱同学的侮辱。” “什么啊，你对东篱那个家伙评价很高啊。话说……竟然被四眼仔你看穿了？” “可别小看我啊。” “哈哈，也是。毕竟是来自名门蜀山，说的话果然是不一样。” “和名不名门，是不是蜀山没有关系。还有，太平道也是传承悠久的名门。……现在，我更是确认了。你对术式完全没有崇高的追求。” 李莫言鄙夷的眼神，一点隐藏的打算都没有。 “啊？嘛……我倒是不怎么讨厌你啦。” 话说……这就是这个人讨厌自己的原因？ 不，不仅仅是这样吧。墨藏书清晰的感受到。如果只是看自己不爽，应该不会做到这一步才对。李莫言看上去和彩儿一样，但他很明显不像彩儿那么直接。 ——应该还有着什么才对。什么更加深入的，更加让这个人反感的东西。 就好像他期待着自己的什么，自己却辜负了。 难不成，我和他以前真的认识？……可是，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啊。 算了。墨藏书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就懒得想了，说真的，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真的是超无所谓。 ——这场争论，以没有结果告终。 但是，两人的争论却让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很尴尬。 主管的曲云生叹了口气。刚刚的争论她也不好插嘴，毕竟不同的人必然存在不同的见解。虽然她也不怎么认可墨藏书的做法，但这里是蜀山院，而墨藏书是贺兰云认可的老师。 只要那个人点头，这个学校里谁都没有资格反对。 “对了。”曲云生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月底快要结束了，墨老师你的卷子准备好了吗？” “卷子？” 第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测试（1） “虽然有些突然，现在开始突击测试。” 第二节是关于阴阳五行的基础课，难得没有迟到的墨藏书一进教室就给三班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不是吧！开玩笑的吧！” “天啊！” “完全没准备啊！” 没有理会学生们的哀嚎，他催促着班长将手里的试卷分发下去。 “喂喂喂，你们难道不知道各科每个月都要测试一下的吗？”墨藏书轻敲着桌子说道。 “但是，老师你之前完全没有提到吧！” “就是！而且就算是要考试，也应该提前说一下啊。” “要是考不好，我可是会被家里人骂的。” “抗议抗议！” “话说墨老师，就算月底快要结束了，也不需要这么赶时间吧？完全不给我们心理准备什么的，是不是有欠考虑？”坐在前排的彩儿提出自己的质疑。 对此，墨藏书却只是很敷衍的说道：“没什么吧，就是个平时的小测试。” “虽说如此……”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墨藏书打断了彩儿的发言。他摆出一副“我很懂你”的表情，打着哈欠对彩儿和班上的学生说道。 “我话放在前面，这次的考试不会纳入总成绩的。所以大家不需要在意排名的问题。” “不对吧。”彩儿不满道：“古语都有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就算是平时的测试，我们也必须竭尽全力。要是总敷衍了事的话，不就会变成老师你这种人了吗？” “哈？什么叫我这种人？我很差劲吗？……算了，既然你们都有这种觉悟，那就尽全力考出好成绩吧。【零↑九△小↓說△網】” “怎么这样……” 面对学生们一致的抱怨，这个老师却只是靠在黑板前打着哈欠。他指了指黑板上的时钟：“再磨磨蹭蹭的，时间就快结束咯。” “可恶！” 终于是意识到没办法说服这个老师，三班的学生们叹息着开始正视眼前的卷子。然而很快的，他们又发出一阵阵哀嚎。 “这是什么鬼？等等，怎么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才十道题？不对呀……全都是问答题！” “但是……超级难啊喂！” “而且，好多都……诶，这些我们学过吗？” “等等，老师。”彩儿皱着眉头将手里的卷子举高：“这里面很多知识都是后面的，我们都还没开始学。” “这样子，根本没办法考出正常水平。”彩儿郑地有声地说道。 “啊？……噢。这是之前的班导留下的东西。我刚刚随便抽了一张，也没仔细看。……嗯，既然是后面的知识。”墨藏书沉吟着，然后拍了拍手：“这样吧，这次就开卷考试吧。可以翻书的话，就没有‘学没学过’的说法了。嗯，我真是太天才了。” “太随意了吧！” “给我认真点啊，老师！” “喂喂喂，你们怎么还在抱怨啊。真是的，年纪轻轻就一直在抱怨，长大了可是会变成很糟糕的大人的。” “这些都怪你吧！”面对学生们异口同声的否认，墨藏书却依旧面不改色。 “可不要太任性哟。太过随心所欲的话，老师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任性的明明是老师！” 又一次被吐槽，墨藏书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总之，就这样！时间一到我就收卷子，这点没得商量。我说啊，这个世界可没有——因为学生们的抱怨，老师就得取消精心准备的考试的说法吧？这样对老师太过分了。” 完全、一丁点也没有精心准备吧？ 看着在讲台上打着哈欠的墨藏书，三班的学生同时冒出这种想法。 “明明都是你的错……” 虽然有不少人还在抱怨，但是学生们也明白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另外，就算这次的考试不会计入日后的年纪排名，但还是会作为学科成绩留在档案里。 如果将来想要从事相关体系的工作，这次成绩的分量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了。 这次题目虽然少，并且还能查资料看书，但时间其实并不充裕。另外本来就是高难度的问答题，更别说还有很多未教授的课程。所以就算是彩儿、即便心中有千言万语，这个时候也只能乖乖拿出相应的课本和笔记。 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翻书的声音。 只是，对于今天刚来报道的某个人，这次的测试似乎是个大问题。 “……那个，老师。”梅此方站了起来，她面色尴尬地看着墨藏书：“我……还没有课本。” “啊。”墨藏书对她眨了眨眼睛：“还没去领？” “我本来是想中午带此方同学去的……”坐在此方旁边的班长周文若小声地补充道：“教务部那边要下午才能把书整理出来。” “什么啊，真是低效率。”墨藏书挠了挠头发，然后把讲台上、自己的讲义递了过去。 “这样吧，你先用我的书。” “可是……”此方借过书，却还是没有坐下。 “又怎么了？” “就算老师现在给我课本，我也完全不会啊。”看着墨藏书怀疑的视线，此方苦笑道：“因为我是第一次接触这本书。这点时间，关是确认答题的区域……也不太可能。” “就是。”原本就心有颇词的彩儿站了起来：“这样对此方同学太不公平了。” “我、我也同意。”班长周文若也附和道。 “什么啊。”墨藏书叹了口气：“你们又有什么问题？” “我是说，老师你这样对此方同学很不公平。”彩儿说道。 “哪里不公平了？我不是把自己的书给她了吗？” “刚刚此方同学也说了吧，这本书她是第一次见。” “所以？这些题大部分都是还没教的内容吧？对所有人而言，这都是未知的题目。” “确实如此。但是班上的同学大多都有预习的习惯，所以就算是还没教的内容，多多少少也会有印象。而且，课本上前后的内容是存在关联的，所以也不可以说是‘完全未知’。” 彩儿停顿了下，然后继续说道：“此方同学虽然通过了入学测试，但这只是说明了她的学力达到了一年级的水准。” 蜀山院一年级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从预备班升上来的。少部分从校外入学插班的，就必须通过入学测试。根据测试的结果和意愿，学生会被分配不同的年纪。此方能来三班上课，就证明她通过了一年级的考核。 但是，这个考核只能说明她不需要在预备班修行，却不意味着她已经跟上了开学大半年的一年级的学生。实际上，绝大多数的插班生刚入学的成绩都很差。基本上都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来追上同学们的进度。 “……所以，就算是开卷考试，对此方同学还是很不公平。” 听到彩儿的话，班上的学生开始议论纷纷。 “就是……” “话说，我这种不预习的不也亏惨了……” “你还别说，我连笔记都没做……” “本来就差距大，这次该不会被拉开几十分吧？” 接着，班长的周文若站了起来。 “我也……同意东篱同学的说法。” 就连墨藏书的妹妹若愚—— “就是呀，藏书你这样太过分了。” 班上最有代表性的几个人都站起来反对，这下学生们可都炸开了窝。 “就是！” “反对不公平！” “不能欺负新同学！” 虽说，那些喊的最大声的基本都是觉得自己就算看书都很难及格的人。 看着群情激动的学生们，此方感激地看向周文若：“谢谢啦，班长。站出来帮我说话。” “不……我只是、只是尽到自己的责任……而已。” 第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测试（2） “那么，老师你准备怎么做？” 看着统一论调的同学们，彩儿得意地撇了眼墨藏书。只是一个、两个学生有意见的话，那当然掀不起什么浪花。但要是整个班都有意见，就算是校方也必须重视起来。 “要是觉得自己是老师就能为所欲为的话，那就太小看我们班了。” 如果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反对墨藏书肆意妄为的学生领导者的话，彩儿并不介意。虽然这样确实会浪费她不少学习时间——但怎么说呢，呃……对，彩儿绝对没有“这样就能和墨藏书有更多的交流”的想法。 当然啦，矫正墨藏书同时也能提高教学质量，对自己的学习应该是件好事。 “哈……考试是肯定要考的，今天和明天没有区别吧？如果总是顾虑新同学，难道在她跟上进度前都不能考试？”但出乎彩儿预料的，墨藏书并没有气急败坏。他反倒是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轻轻一合掌。 “那么，本来是想等着考完再拿出来的，现在似乎是个不错的时机。” “什么——”正当彩儿想询问时，墨藏书又拿出了一叠纸，按照每组依次分发给学生。从纸张大小来看，比起说是试卷，更像是…… “既然大家都觉得考试难又不合理，那就把这份调查问卷做做吧。” 彩儿定眼一看，注意到问卷的名字。 《关于学科老师授业状况调查》 “这个是……墨老师的授课调查？” “啊。”墨藏书挠了挠头：“这个和考试一样，都是让人心烦的玩意。” 一般来说，蜀山院每个学期末都会发放各科相应的问卷，来调查学生对各科老师授课的满意度。但对新入职的导师，特别是从今年一年级的年轻导师，第一个月就会进行调查咨询。 根据学生们的评价，学校似乎会对导师采取某些必要的措施。当初贺兰云对墨藏书说要小心学生对他的风评时，主要就是考虑到这份调查问卷。 要是墨藏书拿不出一份好成果，可不只是减薪这么简单。 他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却是拿少一块钱都会心痛的类型。所以至今都对彩儿欠下的钱念念不忘。要不是知道这个学生实在拿不出钱，他肯定每天都趴在彩儿门口讨债。 “偏偏是这个时候么……”彩儿看了眼班上的同学，心里暗道不妙。 可以说，墨藏书选了最差的时机。如果是平时的话，就算他的教育方式存在不少问题，学生们也会看在关系上给个不错的分数。但现在，大家本身就对这次突发的考试心有不满，评价上可不会手下留情。 彩儿虽然不清楚这份调查问卷的重要性（学生都不清楚），但她知道讨厌麻烦的墨藏书会拿出来，那就证明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因为墨藏书之前有恩于自己，而且彩儿对自己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深感歉意。一般人的话，也许会给个不错的分数。然而彩儿做不到。 即便是有愧于墨藏书，她依旧会堂堂正正给出墨藏书应得的分数。 ——至于其他人，这就不是彩儿能左右的了。 另一边，注意到问卷的实质的学生们，立刻就躁动起来。 “我说啊小墨墨，你是要我怎么写好呢。” “对啊，墨老师。你这次突发考试可是弄得我们很不开心。” “别想有高分！” “就是，要死一起死！” 果然。彩儿捂着脸叹息着。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那么，老师你打算怎么—— “为什么突然抽烟了啊！”看着忽然点起香烟的墨藏书，彩儿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在教室你抽烟的吗？” “啊，一不小心就……”墨藏书深深吸了口，然后吐了出来。 “算了，就一根也没什么吧。” “这不是多少根的问题好吗？” “东篱你就是太死板了，所以才不讨人喜欢。” “这种事情、我……和老师你没关系吧。总之……赶紧掐掉。” “是是是。”看着越发激动的彩儿，墨藏书将香烟擦在黑板上。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再和这个学生有太多的争吵。 将剩下一半的香烟挂在耳朵上，墨藏书回过身看着学生们。他张开手，用夸张轻浮的语气说道。 “——那么，我亲爱的学生们，赶紧给我打满分吧。然后我们赶紧继续考试。” “休想！” “我才不要呢！” “哎呀真是傲娇呢，各位。” “才没有！” “我说啊，大家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的。” “多得数不清吧！”彩儿没好气地说道，她决定提醒一下这个做事不过脑的笨蛋老师。 “特别是这次的考试的事情。” “果然么。”墨藏书露出诡异的笑容：“呀，其实我也觉得你们会考不好。这些题就算交给二年级的学生，估计也没人能考到满分。这里面不少题目已经到了‘进阶’的程度，我想……这应该是我的前任给优等生们开的小灶。” 说到底，只有十道高难度问答题的卷子，一般而言根本不可能作为考试试卷。 “既然如此的话……” “所以呢，我有个不错的提案。”墨藏书开心地哼了几下，：“大家看到手里调查问卷了吧，里面有各项的评分和总评分呢。关于这个，我们做个交易吧。” 墨藏书说着，就翘起脚在黑板上写着： “给老师全80分以上的，本次考试加10分。” “给老师全90分以上的，本次考试加20分。” “给老师全100分的，本次考试加30分。” “另：凡有给80分以下的，本次考试扣41分。” “在教师评价上写：墨老师真是个好老师，我以后砸锅卖铁都要赞助他一切花销。下课后我就要向他表白，然后在毕业后向他求婚。” 将这些写完后，墨藏书回过身。他一边将手上的粉笔灰拍掉，一边露出诡异的笑容。 “怎么样，只要大家做好这份选择题，我相信你们都能取得满意的成绩。” “老师……” “怎么？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吧？这个世界可是共赢的世界，来吧，让我们一起走向胜利吧！” 就在墨藏书幻想自己的美好世界时，彩儿沉默地拿出一张咒符。默念咒语，咒符便变成巨大的砖头。彩儿一边大吼着，一边朝墨藏书扔了过去！ “……老师你这个白痴！” 第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测试（3） 地点是蜀山院一年三班的教室，时间是上午第二节课又三十五分钟，距离下课只有不到五分钟。 台下，是一群满脸写满叹号的蜀山院高材生；而台上，则是一个捂着肿起的脑袋呻吟的小鬼头。这个人叫墨藏书，是这个班的班导，也是负责道教体系基础课程的学科老师。 为什么学生们会集体傻眼，身为导师的墨藏书又为什么会蹲在墙角边痛苦的呻吟？ ——答案其实很简单。 二十分钟前。 对于彩儿的无声的攻击，墨藏书似乎早有准备。他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彩儿的砖头就好像撞上无形的墙壁般化为粉碎。 ——是防御灵的结界。 “哼哼哼，同样的招数你觉得我会中第二次？——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做的，东篱。” 看着一脸得意的墨藏书，彩儿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好好教训墨藏书一顿。但在对方明确布置了防御结界的现在，彩儿却不好出手。 像是刚刚那种威力的砖头已经是“误伤”和“不小心”的极致，在那之上威力的术式——很明显就是违反规矩的举动。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彩儿可做不出这种事。 “你就不能把这份聪明放在更正确的地方吗？” “随便你怎么说吧。”墨藏书轻蔑一笑：“别以为赢过我一次就能蹭鼻子上脸，你还差得远呢东篱。……给我好好学习吧。” 比方说，无耻之类的。墨藏书在心里补充道。 接着，墨藏书的视线从彩儿转向班上的其他学生。 “说实话，要是大家这次考试成绩不理想，身为老师的我也会很伤心的。” 冷不丁防的，墨藏书说出了很像老师的话。如果不是知道这个老师恶劣的品性，说不定大家就会被他的演技欺骗。 “老师我啊，也并不是打算故意刁难大家。俗话不是有‘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吗？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但我心中毕竟还是有教育工作者的崇高理想……” ——没有的，绝对。 看着在讲台上开始表演独角戏的墨藏书，学生们心里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说实话，现在的墨藏书超级欠揍。学生们虽然至今都还没搞懂墨藏书这一系列的举动的深意，但因自己被抓弄而火大的想法却是货真价实的。当然他们可没办法像彩儿那样直率的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另外，“接下来会是什么”“老师到底打算做什么”——类似这样的期待，同样也无法否认。所以，学生们难得没有抱怨。他们纷纷选择静静地等待这个老师的表演。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到这么个一举两得的办法。我听说以前何老师出的卷子的难度系数都高得可怕，这次一看确实如此。……年级排名不说，很多同学平时测试上都没有得到过高分吧？这次要是好好表现，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听完墨藏书的话，教室里陷入一片沉寂。大多数学生都在交头接耳、少部分人选择了沉默，其中的更是有——已经在继续翻书找答案的人。 能呆在这个教室上学的学生，基本不会存在纯粹的笨蛋。看来墨藏书的把戏和用意，完全被看穿了。 “说什么随便抽的卷子，说什么开卷考试，这种事情果然是骗人的！老师你的真实目的肯定是为了拿到高评价！……别以为我们都是笨蛋啊，完全被看穿了！” 彩儿看到这种情形，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觉得几分暗爽。 ——那么，老师你要怎么办呢？ 如果没有人开口，墨藏书就只是单纯在表演罢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但墨藏书却并不着急。因为他很清楚，人类的本质——从来就和年龄、善恶、地位完全没有关系。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按耐不住。 “那么……按照老师你黑板上写的话，就算我试卷上什么都不写，老师你也会给我及格吗？” 出乎预料的，第一个说话的是身为新生的梅此方。 “此方同学？” “喂，这个时候可不能……” 此方吐了吐舌头，对大家露出歉意的笑容。 “真是抱歉呀大家，可我真的是完全不会。” 这个时候站出来理会墨藏书的话，就会将独角戏演变成互动性极强的“现实”。话题得以延伸下去的话，即使再不情愿，三班的学生也会成为舞台剧的表演者。 “唔，毕竟是此方同学。” “这也是没办法的呢。” 所以说可爱的女孩子真是有多种好处，要是换别人，这会已经被破口大骂了。 教室里的氛围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墨藏书立刻露出如同狐狸般的笑容。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如果是这样呢？”此方迅速在调查问卷上填上100分，然后正面朝向墨藏书。 “呀，”墨藏书发出很夸张的声音，他拿出登记成绩的小册子：“我看看我看看，梅同学竟然完成了附加题。不错不错，必须加三十分。” “也即是说，我只要再得到三十分就能及格了吗？” “当然。”墨藏书会心一笑。 “那……这样呢？”此方露出小恶魔的笑容，在调查问卷上将墨藏书黑板上的评价抄了一遍。 “这样的话，老师会怎么做？” “呀，真是让人意外啊。”墨藏书见状，快步走到此方身边。他一手接过此方的调查问卷后，啧啧称奇：“梅同学真是出乎预料的优秀，竟然完美的完成附加题。试卷上虽然表现一般般，但我还是觉得应该额外加90分。” 名为墨藏书的这个老师，在全体学生面前——如此露骨的笑了起来。 “那老师我要是卷子有20分的话……” “真是的梅同学，满分是100分哟。” “……我明白了。” 此方苦笑着坐了下来，达成目的的墨藏书则是缓缓地走向讲台。边走还边故意加大声调：“呀啊，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是这次考试别人都满分而自己却不及格，那真是醜大了。” 听到这样的话，同时亲眼看着墨藏书和此方交易的某些学生立刻就按耐不住。 “那个老师，我也想——” 第一个人开始沦陷的话，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军崩溃。 “啊……老师我也想做做附加分。” “小墨墨，我也有问题……” 一个个学生开始聚在墨藏书身边，他则是慢悠悠地说着：“大家一个个来，毕竟调查问卷是不写自己名字的，老师要是搞错了就不太好吧。” “等等，各位……这很明显是不对的！”彩儿虽然在竭力反对，但完全没有人听她说话。 “通过作弊手段获得的高分，完全是没用的东西。不会的东西还是不会，不擅长的事情还是没有改变。而且一旦开始这样堕落，就变变成这个家伙一样的废人。我们应该坚决反对他……” 只可惜—— 依旧没有同学搭理她。彩儿说的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但正确的答案却不意味着现实。对于很多从来没得过高分的学生而言，真正的现实就是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成绩。 虽说只是个平时的测试。但也正因为是这种不起眼的小测试，大家才会对“犯错”这点视若无睹。 其结果—— 全班人就只剩下彩儿没有提交调查问卷。 比起悲伤，更多的是怒火。抽烟的人固然可恶，但最应该谴责的，应该是那些制造并且贩卖香烟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彩儿的怒火开始堆积。而偏偏这个时候，墨藏书好死不死的跑到她面前炫耀。 “哈哈，活该！让你平时那么嚣张，这次吃瘪了吧！” 名为理智的线条在这一刻彻底断裂，彩儿扬起手。威力小的术式对墨藏书没用，威力大的又会触犯规定。但是，墨藏书的结界并没有防御纯粹物理攻击的功效。 “你这个……混蛋老师！” ——其结果就是，名为导师的这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学生打得鼻青脸肿。 第十五章 误会（1） ——这是发生在某个午后的故事。 “说起来，彩儿和墨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天中午，独自到食堂吃饭的梅此方正好遇上了彩儿和若愚。三人慢悠悠地吃完后，便准备向下午实战课的训练场进发。 虽然只相处不到一周的时间，但自来熟的此方和彩儿等人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直呼对方名字的程度。如果不知道此方才来蜀山院没几天，估计会以为这几个人有好些月的交情。 “什么关系是……”被问话的彩儿露出困惑的表情，她停下了脚步。 “是那种么？”此方在空中画了个心形的符号，彩儿立刻就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没没没、没有的事！”彩儿慌张的样子，实在是很罕见。 “是么？” “当、当然啦！话说，为什么此方会这么问？” “啊？下意识就……该说是第六感还是什么，总感觉彩儿和墨老师之间的氛围很好。” “不可能的，那绝对是错觉！我怎、怎么和那个家伙关系好。” “但是，彩儿脸好红呢。……真的没有感觉？” “就是，彩儿脸好红！果然对藏书有好感吗？” “这是因为天气热啦！话说若愚你竟然……” “哇！” 彩儿伸出手想要挠若愚，但若愚却早早躲到了此方的身后。 “你以为能躲吗，笨蛋若愚！谁也保不住你。” “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 在宽敞的走道里，三个漂亮的女孩子忽然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彩儿和此方的体型和力气都差不多，身材娇小的若愚一缩在此方身后，彩儿就完全够不着她。 路过的学生和老师纷纷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三人的表演。虽然看上去是在胡闹，但三人毕竟都是一等一的美少女。这种嬉闹的画面，确实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 过了一会，总算回过神来的女孩们尴尬地看了看四周，低头道歉着跑开了。 “真是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笨蛋！”跑到没人的角落后，彩儿害羞得蹲了下来。向来重视三好学生的仪态的她竟然在大众场合做出这么轻佻的事情，放在以前彩儿可是想都不敢想。 “都怪彩儿哟！” “就是，要不是彩儿忽然要挠若愚，若愚也不会躲。” “你们还说！”看着面红耳赤的彩儿，若愚和此方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彩儿才恢复正常。三人于是决定继续前往训练场。只是走着走着，此方又再次开口。 “说起来，墨老师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么？”此方的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看来她似乎对墨藏书相当感兴趣。 只是这个举动的话，此方就和一般好奇心强的高中女生没有什么区别。喜欢八卦，喜欢玩闹，没心没肺。——这个自来熟的女生，似乎在很短时间里就把别人对自己的印象固定下来。 彩儿和若愚苦笑着，心想果然会有这种问题。凡是墨藏书的学生，基本上都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这个问题并不算什么大秘密，墨藏书本人也没有窝藏的打算。但此方会向彩儿两人询问，也是彼此间关系的证明。 “果然是幻术么？虽然我完全看不出来。” 做出回答的是身为妹妹的若愚。 “不是幻术喔，哥哥并不擅长幻术。因为某次事件，他从很久之前就是这个样子了。” “性格也是吗？” “这个就……以前的哥哥其实还挺好的。”若愚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她也知道自家哥哥的坏德行：“是这些年家里蹲养成的坏毛病。” “就是，那个家伙真是一点为人师表的自觉都没有。” “嘿……”此方看着彩儿，若有所指地说道。 “按照我的观察，彩儿只有对墨老师才会那么凶。明明对其他老师都很恭敬的，唯独对墨老师一点都不客气。之前的事件也是，说实话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蜀山院的师生是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 吓一跳的话，是真的。此方在来之前虽然得到了不少和若愚相关的信息，但那些信息还没细致到囊括方方面面。另外要是事先什么都知道的话，反而会出现不少麻烦。 一个人如果撒谎，那么她就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弥补。但如果这个人真假参半，那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此方、亦或是说军，就是这种做法。 此方说自己经常转校、说自己喜欢可爱的东西、说自己在来之前没看过书，这些都是真话。 另外，她刚刚提到的事件，指的是几天前彩儿在公众场合下暴打墨藏书的事情。就算是一般学校，学生打老师也是一件大事。在师生阶级明显得蜀山院，这种事情自然会引起轰动。 不过大多数人听到都只会以为这是玩笑话，少部分知情的，却也没有大肆宣传的意思。就连三班的学生，也很少在公众场合谈论这事。毕竟事情的起因可是和大家集体“作弊”有关。一旦暴露了，大家都吃不了果子走。 顺带一提，三班这次测试平均分达到了80分以上。男生暂且不提，女生中会做到此方那种程度的，包括若愚在内总共也只有三个人。 “果然是因为和墨老师的关系很好的缘故？” “此方你又这样……唔！那是因为我要是不教训他，他肯定很快就会蹭鼻子上脸的。” 可即便如此，墨藏书却也没多什么改变。他基本都是该干啥就干啥，就算被骂被打、当场或许会老老实实道歉。那之后，很快就会原形毕露。 这也是彩儿最近总感到心力憔悴的原因。一方面她没办法坐视不管，另一方面却又没办法根治墨藏书的陋习。当然，这和他们俩平时接触不多有关，同时两人毕竟是师生，就算墨藏书是那个样子，彩儿也不会太过放肆。 像那种公众场合暴打的举动，彩儿事后回想起时也会羞愧得抬不起头。 “可是论坛上说彩儿曾经向墨老师表白过……” “那个是误会啦！我只是因为之前输了不甘心，想再次挑战老师而已。” ——这个是，大家统一口径后对外的说法。 第十六章 误会（2） 今年的春天、其实也就是几周前，彩儿为了让自己弟弟君陌和雪妖分离，做了不少蠢事。那之中、要论最让现在的她无法忍受的，大概就是对自己下咒的事情。 因为若愚说彩儿要展现女孩子的魅力，所以那个时候的彩儿就破罐子破摔。那之后的比试，因为是在公众场合约定胜负，很多人都觉得是爱的告白。 “那只是，为了再次挑战墨老师而已。我自己对自己之前的失败，感到不甘心。那之外，并没有爱情的成分。”彩儿淡淡地、平静地、不容置疑地讲述着。三班的学生听完，全都乖乖闭上嘴巴。毕竟彩儿本来就是难以接近高岭之花，要是太过自以为是的话，墨藏书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于当事人的另一个，因为输给自己的学生觉得很丢脸，所以这次倒是安安静静没有作死。 师生恋不管放到哪个时代都是禁忌，哪怕两人之前确实没什么，学校也不希望相似的流言流传开来。故而论坛、贴吧等方面，关于彩儿和墨藏书的事情基本已经被删除干净。 现在能看到了，只是一些完全没有证据的只言片语。而且绝对大多数都是对身为导师的墨藏书的羡慕嫉妒恨，虽然在本人看来这点有些莫名奇妙就是了。 某种意义上，这件事基本可以说是销声匿迹了——但对此方这样擅长收集和分析情报的人而言，通过只言片语推算事件的始末，只是基础中的基础罢了。 “所以网络上都是乱说而已啦，此方你也看到了吧，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笨蛋老师。” 对于彩儿的否认，此方“这样啊。”轻笑着。她并没有拆穿彩儿，因为这个并不符合自己现在的人设。 现在的梅此方，只是一个大大咧咧、自来熟、偶尔会有小恶魔的表现、同时有些八卦的女生罢了。要说的话，就是“普通”女高中生。说实话稍微和蜀山院、特别是三班浓厚的学习氛围有些不符，但这却很符合此方之前在一般学校就读的说辞。 “说起来，此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转来蜀山院？” 虽然看不出此方的深浅，但彩儿还是判断出此方不是完全的新手。能在这个时候考进蜀山院，不管是实战还是对术式的理解上，此方应该都有相当的实力才对。 “……我的父亲呢，也是除灵师。虽然不像若愚这样名门世家的孩子，但我姑且也是有接触除灵术的。而且我比较幸运，在很早前就成为这边世界的人。但是……该怎么说呢，也不是所有人都向往这边的生活。特别是看着自己总是到处奔波的父亲，就会觉得这是相当辛苦的工作什么的。……另外总是会被各种脏东西骚扰吧，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些小鬼。”此方苦笑着。 这个世界，拥有看得见灵的才能的人只有极少数。但在这极少数中，也存在不少不愿意留在这边的人。除灵术之中有让一般人看见灵的术式，同也有封印灵视之才的术式。 那些不愿意与这边世界接触的人，通常会拜托厉害的术者封印自己的才能。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吸引魑魅魍魉等各类妖怪邪神。 从此方的说辞上看，她似乎并没有封印自己的才能。 “原来如此。”彩儿点了点头。当初——双亲遇害的那个时候，彩儿虽然觉醒了灵视的才能。但是那个时候要是没有弟弟君陌，她差点就崩溃。现在的彩儿看似坚持，实际上一开始的时候好几次生出放弃的想法。 亲眼目睹妖怪、特别是那些超乎人类强大妖怪时，要坚持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好在会在蜀山院就读的，基本都是些对术式有所追求的学生。 “然后就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只能下定决心来到这边了。但是，果然还是有些不习惯呢。”此方苦笑道：“大家都努力过头了。” 在一般学校就读的此方，在这之前肯定是过着悠哉悠哉、嬉笑玩耍的时光。虽然交际能力是max，一下子就和所有人打好关系。但不适应这里的学习氛围这点，也是相当明显。 “若愚也这么认为。……特别是彩儿！” “嘛。” 要说的话，彩儿是有不得不努力的理由。过去彩儿为了治疗患有心脏病的君陌，需要很多钱。但对父母双亡，举目无亲且年幼的她而言，那是几乎不可能拿得出的数目。为此，当时她就和蜀山院立下某个约定。以“学年第一”的高额奖学金作为筹码，向蜀山院预支了君陌的一切费用。 论天赋的话，彩儿绝对不是第一。不说站在这里的若愚和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一年级中天赋比她高的大有人在。而且像若愚这种不努力派毕竟只是极少数，大家都在拼尽全力的磨练自己。为此，彩儿不付出常人多倍以上的努力可不行。 关于这点，已经和两人混熟的此方自然很清楚。实话说……虽然是同年人，她却很佩服彩儿。要是自己站在同样的角度，说不定早就放弃了。 “所以彩儿才会对墨老师有那么大意见啊。” “那个家伙……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蜀山院愿意着他进来。真是的，要是班上的同学成绩退步了，那个家伙要负一半的责任。” “但是，墨老师虽然总是敷衍了事，而且还总是迟到，但该讲的课还是有好好完成的。” 毕竟是道家体系的基础课程，就算是墨藏书也能游刃有余。顺带一提这个人因为是不喜欢看书的那一派，所以他讲的大多数都是课本外的知识。多亏于此，他的课堂也算是挺有趣的。 “但是，态度才是最重要的吧。” “彩儿太严格了啦，藏书他这样已经很好了。” “但远远不足吧？就是总是娇惯那种人，所以他才会养成这种糟糕的性格。” “彩儿你真是很‘讨厌’墨老师啊。” “那……那当然啦。此方你才是，你怎么看？” “唔，怎么看啊。”此方捂着自己的嘴唇：“要说的话，我倒是蛮喜欢墨老师的。” “诶x2。”此方的话，让彩儿和若愚同时愣住了。 “呀，其实我也不怎么爱看书。也不是不懂啦，但那些基础的东西，其实也没办法运用到实际吧？所以老师讲那些课外的东西，反而更吸引我。而且老师虽然懒惰，但在我看来是很有趣的人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墨老师长得挺可爱的不是嘛。” 此方一开始就说了，她喜欢可爱的东西。 “可是……”就在彩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 从不远处的第三训练场，传来“轰隆！”的一声巨响。 “那是什么！”三人看着从训练场漂浮出的无数黑影，完全愣住了。 那是鬼，虽然单个看并不算强大，但那个数量是不是有些太过糟糕了？ ——同一时刻，一个巨大的青色结界忽然出现。不仅将那群逃离的鬼，就连在这附近的学生们都一并笼罩入内。 第十七章 盒中小鬼（1） 所谓的鬼，指的就是人和妖以外拥有“灵”的存在。 拥有灵的万物，在死后都有可能化身为鬼。虽然在相貌和记忆上可能没什么变化，但其实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鬼的力量无法和妖怪们相提并论，但也相当危险。 哪怕是力量连孩童都不如的小鬼，一旦对曾经心爱的人们下手，就算是优秀的除灵师，也难以防范。在现代除灵体系里，与鬼相关的术式，都是严禁独自一人修行的术式。 清明时学生要面对的大多都是善鬼和家鬼，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危险。蜀山院和当地的除灵局自然会做足防范措施，但学生这边也需要必备的准备。 按照往年的惯例，这段时期蜀山院就会安排学生们进行适当的演练。让学生们事先接触可控数量的鬼，进而获取经验值。 “……所以，这次一班和三班的集体演练，我希望两位多加小心。” 教师办公室内，主任的曲云生将封印鬼的器具交给了两人。那两个手掌大小的黑色小盒，上面缠绕着用血书写的封禁咒文。 看着两人好奇审视的目光，曲云生解释道：“这是学院长亲自布置的禁忌，里面分别封印着超过五百头鬼。所以两位使用时要多加小心。” “学院长的血？难怪有如此强烈的存在感。” “话说这玩意，可是一件超了不得的灵器吧？” 盒中五百头鬼，再加上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除灵师贺兰云以自己的鲜血作为引子施展封禁的术式，任何一点都足以让这件东西成为宝物。 曲云生一看两人心动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顺带一提，下课后就要立刻还回来。……墨老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别想着拖着不还，还有，每个班都有不同的标志的，也别想着去偷别人的。要是没按时交还，可是会被扣工资的。” “啧！” “话说曲老师。这种数量的鬼，到底是……”一边的李莫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就算是常年和鬼怪一流打交道的茅山教派和湘西一脉都没有这个数量吧？” 并不是人或妖死后，就会变成鬼。只有心里存在某种强烈的执念，同时还必须处于某种特殊的灵性环境，才有可能成为鬼。所以这个世上的鬼虽然不少，但要汇聚如此多的数量实在是难以想象。毕竟按照曲云生刚刚的意思，一年级12个班各自有着不同的封印盒，细数上来，至少超过六千头鬼。 “茅山教派啊。”不知道为何，曲云生听到这个词后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两人手里的盒子，陷入了某种久远的沉思。 “不管怎么说，这个数量都难以想象。如果不是有特大的灵性灾难的话……而且和学院长有关，还是这个数量级别，怎么想都——” 李莫言说到一半，忽然闭上嘴。 “什么啊，欲言又止的。”一边的墨藏书没好气地推了李莫言一把。 “别太小气啊，四眼天鸡。” “你又这样……” “李老师你想的没错，就是那个。”曲云生苦笑道：“这是数十年那次大地震的亡魂。” 听到这话，全部人一致沉默起来。 数十年前的大地震，不仅恢复了这个世界的灵气、同时也造成了超过数十万人的死亡。那次事件的真相到底如何，如今也没多少人知晓。只是根据现代的除灵学者推测，那个时候恐怕造成了超过五万的鬼魂。 “不过请安心，在这盒子里全都是已经超度成功的善鬼和家鬼。那些仍然怀有怨念的恶鬼，如今还在超度当中。” 人一旦没有执念和追求，就会化为行尸走肉。鬼也一样，鬼是因为某种强大的执念而诞生。但这种执念消除了，他们也就会被超度。只会剩下汇聚的灵的躯壳，化身为只会按照本能行动的小鬼。 绝大多数都是善鬼（喜欢恶作剧的鬼）和家鬼（庇护亲族的鬼）。这两种鬼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恶”的存在，但它们若是和缺乏灵防御能力的一般人长时间待在一起，那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所以就算它们对人类大多没有恶意，除灵师也必须将其驱散。不为善恶，只为生存。这是无法共存的两个族群之间，必然的结果。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没有听到关于那些鬼魂的消息，原来是都到这里来了吗？” 李莫言惊讶的不只是已经超度了这么多的鬼。贺兰云能在数十年前那个灵气匮乏的时代封禁如此大量的鬼，可想而知她那个时候所处的高度。然而至今已经过去数十年，那个人只会越发强盛。 “是的。虽然这件事在业界不算什么大秘密，但为了以防居心不良的人过来捣乱，两位老师要记得严格保密。”露出孩童般笑容的曲云生，怎么看怎么觉得恐怖。这个人一旦处于认真状态，就连墨藏书都只能乖乖听话。 那之后，墨藏书被李莫言拉扯着前往第三训练场。 “真是厉害啊，院长大人。和这这样生在同一个时代，真是我们的幸运。” 因为是无法跨越的最强，所以才值得奋斗。 “你是抖m么。”墨藏书白了他一眼。 “墨老师你不兴奋吗？” 这样的人，数遍整个蜀山的历史，都没人能与之一较高低。 李莫言放于背后的手隐隐颤抖着，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激动。能来蜀山院，能喝那么厉害的人在同一个地方修行，实在是太好了。 “帕金森？”看着他这个样子，墨藏书轻轻一笑。 “你才帕金森！你全家都帕金森。” “哈哈。”墨藏书哈哈一笑，接着他看着只有稀疏几个学生的训练场，脸色立刻就变得很不好。 “我说啊，这么早过来到底是图个啥。” “老师早到是理所应当的吧？” “没有呢，这种‘理所应当’。我通常都是迟到个20分钟。就算是实战课，不踩点都不好意思说我姓墨。” “这很明显是墨老师你一个人的问题吧？” “哈？说得我好像是个人渣似的。话说回来，为啥偏偏和你是一组啊。”墨藏书叹息道。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一般而言都是挨着的两个班进行集体培训。今年不知道为何，三班和一班被分配到一起。 “这是因为我主动和曲老师申请的。” “哈？”墨藏书挑了挑眉头：“你不是相当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故意做这种事？” “我确实很讨厌墨老师你的品性。但一码归一码，我对你们太平道的术式也很难兴趣。”李莫言露出莫名的笑意：“趁着现在没什么学生，墨老师我们不如先过几招？” 点到即止就好，李莫言的表情仿佛是这么说。 “如果你清楚我的为人，就应该知道我不会浪费力气做这种事情。” “那么，这样如何。如果墨老师赢了的话，今后的实战课我会全权负责。” “——就是说，墨老师以后不在场也无所谓。当然我并不会偏袒自己班，对三班的学生也会一视同仁。” “听上去挺不错的样子。”墨藏书眯起眼：“你确定吗？到时候可不要耍赖。” “我才不是墨老师你这人，所以请不要担心。” “好啊，挺不错的。我接了。”墨藏书说着，就往后跳了几步。 李莫言看着他，眼中仿佛倒影某个不同的人的身影。 “我听说墨家中有个天才，和我们蜀山的那位同样是‘隐之天’。墨老师你之前虽然输给了学生，但是墨家的术式——就连一丁点都没有用出来吧？所以你应该还藏有不少手段才对，我很期待。” 第十八章 盒中小鬼（2） “墨家的术式？我们家的术式可不擅长正面的交锋。话说‘隐之天’？……那是啥玩意？” “诶？”听到出乎预料的回答，李莫言一下子愣住了。 “诶什么，真么莫名奇妙的家伙。”墨藏书说着，便掏出之前曲云生分发给他们的黑色小盒。虽说不能带回家，但现在借用一下，应该没有违反规矩吧？ 说到底，这本来就是“这堂课”该使用的东西。 “嘿，就让我看看五百头鬼的威力。”可就在墨藏书打算打开盒子时，手指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他定眼一看，发现环绕在黑色盒子上的血色咒文正在发出淡淡的红光。 “啧，竟然还有封印。” 不过还好，看上去并不是太复杂的术式。 “等等！我听说墨家有一个天才……” “说的是我家妹妹若愚吧？那孩子现在确实表现不佳，但可不要小看她。” “不，不是的。” 李莫言没有片刻犹豫的、否认了。 “我承认墨若愚同学确实很不起，但并不是我听说的那个人。不仅年龄对不上，而且那个人可是隐之天啊。” “所以说……隐之天是什么玩意啊。”墨藏书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他小声地诵念解封的咒文，淡淡地磷光一闪而过，环绕在黑色小盒周边的血色封印开始缓缓消失。 ——成功了。 “墨老师你，真的不知道吗？” 墨藏书抬起头，注意到李莫言复杂的表情。 “可是……按照那个人曾经提到过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当初那位蜀山天才，是何等的天赋绝伦。蜀山上下都认为她一定能带领大家走向新的颠覆。然而后来却被人带到歧途，竟然放弃了蜀山的术式。不仅如此，那个人甚至连修行都放弃了。整天研究一些不入流的占卜易数，简直是浪费才华。 ——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得到了隐之天的名讳。 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李莫言才更无法原谅。如果她没有走上歪路的话，现在又怎么会比那位稀世大天才姬天子差？ 至于那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李莫言只是隐约得知是和什么“四时的天才”有关。然后就是，墨家的某一个人，也是“四时的天才”的成员。 ——所以他一开始才会对墨藏书这么不爽。这种不努力、不上进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鬼？”墨藏书眉头一皱，难道这个家伙把自己误认为是别的什么人了？ 要说墨家展露在外的天才，那毫无疑问是还在读书的若愚。除此之外，要说现在墨家还有谁能和若愚一较高低、而且年龄还和自己差不多的……还真有一个。 但是那个人，应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本家才对。墨藏书一回想起隐居在本家修行的那个人，就感到有些头疼。这一代墨家的家主虽然是自己的老爸，但并不意味着下一任就是自己或者若愚。 墨家向来是能者居之，所以原本外门的父亲才有资格当上宗主。然而本家的那些人自然不会甘心，为了夺回宗主的位置，他们从很多年前开始就精心培育着某位墨家子弟。 那个人可是本家专门培育的“下一代宗主”，是如同掌上明珠一样的存在。 ——隐之天这个说法，说不定意外的适合。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家确实有个隐藏起来的天才，但那个人却不是我。” “可是……”李莫言还想说什么，解开了封印的墨藏书却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他刚将盒子打开，几头鬼就飘了出来。它们看了看四周，注意到自己被放出来后发出狂喜的笑声。接着就像无头的苍蝇般，挣扎着就准备逃离这里。 不过早有准备的墨藏书可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他一边关上盒子一边露出奸笑。 “急急如律令！” 妄图逃跑的那几只鬼立刻就被定住在空中，四肢虽然拼命摆动着，却没法移动分毫。 墨藏书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咒符分别塞进五头鬼的身体里。那些鬼浑身如同旧电视般闪烁着雪花，片刻之后，便全都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这是他特制的操控实物的咒符，原本是为了让自己省点搬运力气，这次正好可以用在鬼身上。 一切准备完毕后，他拍了拍手掌。看着周围渐渐变多的学生，大声道：“接下来我要和那边的四眼仔进行一场友谊赛，嘛……点到即止而已，所以不用太激动。” 一班和三班少部分提前到场的学生听完，纷纷围了过来。虽然在电视上看过不少，但这么近距离看两位职业除灵师——特别老师自己的导师们的战斗，那可不能错过。 不少人开始打电话催促自己的友人赶紧过来看戏，也有人拿出手机准备将这一幕录制下来。 “我说你们啊，还是退后一些比较好。” “好的！”学生们听完，干净利落地退了……差不多20米。 该怎么说，这真是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 但这应该足够了。这并不像上次和彩儿之间的决斗，终究不过是切磋切磋罢了。墨藏书并不打算全力以赴，他相信李莫言也不会有这种打算。 双方都有各自的心思。李莫言说是想领教一下墨家的术式，说不定有什么别的理由。墨藏书表现上是因为赢了可以不用上课，其实是想测试一下现在的自己还剩下几分实力。 失去跳大神的自己，现在又能发挥到什么地步呢——这种事情，不通过具体的实战是没办法完全体现出来的。刚好李莫言提出切磋的建议，自己身上刚好又有一件不错的灵器。 最近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可行的战斗模式，但能派上用处的却不多。终其原因，灵力匮乏这点依旧是致命的。这和对术式的理解、对灵气操控的强度无关。 用游戏的说法，就是身为法师的自己的最大法力值太低了。 与人类交手的话，这还好。但对手要是那些妖怪们，那就会相当被动。 不过仅仅是五头鬼，可完全不够看。就算是彩儿，要解决这些鬼也不会太困难。本身就是特招导师、同时又来自善战的蜀山的李莫言，自然不会将这些鬼放在眼里。 至今为止一直没有打扰我，想必是出于某种强烈的自信吧？ 墨藏书看着不知道还在纠结什么的李莫言：“我说你啊……就算我不是那个人，刚刚的约定可不允许你反悔。我赢了的话，你可要负责我班上学生的后续课程。” 李莫言听完，放弃般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第十九章 甲之言灵 “请出手吧，墨老师。” 看着墨藏书身前漂浮的五鬼，李莫言面色平静。 要抓住或消灭想要逃跑的小鬼，或许会有些麻烦。到要是正面对战，那么——这就没有任何难度。 蜀山虽然不像茅山鬼修一脉那样专精于鬼，但要论对付鬼的手段，那也不遑多让。 “真是有自信啊。” 面对墨藏书的嘲讽，李莫言摇头没有说话。 “那么，”墨藏书挥了挥手，五头小鬼就朝李莫言飞了过去。一边的学生看着这一幕，纷纷发出欢呼声。这场导师之间的比试，总算是开始了。 因为一开始就拉开了距离，所以李莫言有足够的做出应对。然而这个人却只是站在那里，完全没有避开的打算。他默默地拿出三张咒符，“急急如律令！”金行符化为三把金色大剑停在空中。 李莫言似乎很瞧不起朝自己飞来的五头小鬼，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墨藏书身上。 看过墨藏书和彩儿第二次比试的他很清楚，和这个人交手的话，一定不能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否则他那些千奇百怪的招数，会让战况变得很复杂。 但是—— “嗯？”李莫言看着在自己周围徘徊、并没有急于向自己发起进攻的小鬼，轻笑着瞥了眼墨藏书：“虽然不知道墨老师你打算做什么，但可不要以为什么都会如你所愿。” 说完，悬浮在他头上的三把锐金之剑就朝着小鬼们飞去。虽然只是用普通的五行符演化的剑，但不管是速度还是准度，全都远远超过彩儿。 该说真不愧是教师级别，确实远超学生水准。 只是不管速度再快，只要事先有准备的话，本身就擅长腾挪和闪避的小鬼要躲开并不难。 果不其然，“嘿。”在墨藏书的轻笑中，小鬼们很轻松就躲开了。 ——但是，来自蜀山的高材生，又怎么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墨藏书注视着那些飞剑，发现它们在空中忽然停下。紧接着剑身迅速旋转，再度朝着小鬼们呼啸而去。而且这一次速度更快更猛，同时剑身开始发出凛冽的寒光。 猝不及防的两头小鬼立刻就被飞剑洞穿。于此同时，飞剑借势袭向剩余的三头小鬼。看着同伴被干净利落地干掉后，剩下的小鬼全都慌了神。它们怪叫着准备逃跑，但很快就被飞剑追上、切成粉碎。 仅是一个照面，墨藏书召唤的五鬼就全数被歼灭。 “真是不客气啊。它们可都是亡者啊，就不能多尊敬一下吗？”墨藏书看着小鬼们被干掉，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对于这次的作战失败，他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却没什么特别的情感波动。 要是李莫言没有这种程度，那还是早点回蜀山多修行几年比较好。 “蜀山可没有手下留情的规矩。”李莫言说着，飞剑再度停靠在他的上方。剑身颤鸣，寒光乍现。 与之前相同，这个人再一次选择后手。 ——蜀山的御剑术。 自古以来，修道界便有仙人一说。可要谈起蜀山的仙人，第一个反应一定会是剑仙。而蜀山的修行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确实是多以剑修为主。 “蜀山的御剑啊。”墨藏书眯着眼，端详着李莫言的手决。要偷学并不难，蜀山院的图书馆也有相应的记载。而且说实话，这其实并不是多难的术式。 在蜀山，御剑术也只是很基础的一门。但基础不意味着简单，要想修行到足以克敌制胜的程度，可是要耗费相当大的功夫。 比起天赋更需要花费时间去练习，同时对灵气消耗也不小。 总得来说，是墨藏书现在肯定不会选的类型。 但不得不说，看上去真的很帅。看场边学生们的欢呼就知道了。 “原来你是那边的吗？”墨藏书摆了摆手：“看你之前那么耿直，我还真有些小瞧你了。” 然而，李莫言却一脸莫名。 “什么？” 墨藏书指了指他的头上。 “装什么啊，这不就是为了耍帅吗？” “这怎么可能！”李莫言解释道：“这个姿态，比较方便我应对不同的情况。” 李莫言那副“我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让墨藏书有些苦笑不得。随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人和彩儿很像——是属于武痴的类型。 虽然平时会有很多小心思，但一到战斗上就总会一根筋。 这种人在当今社会并不少见，很多第一线的除灵师都是这种类型。修行本身就是逆水行舟，没有争强好胜、孜孜不倦的性格，可是很难达到顶峰。 ——或许，可以试试那个。 “话说，没有后招了吗？”李莫言说道：“比起这种无聊的招数，还是赶紧让我看看墨家的术式吧。” “墨家啊。”墨藏书沉吟着：“很可惜并不能。之前也说了，我们家的术式不适合正面的战斗。少部分那些……怎么说呢，对，比较考验天赋。——很可惜我正好没什么天赋。” “开玩笑的话……” “是不是开玩笑，你应该很清楚吧。” 沉默了一小会，李莫言才试探着说道：“……灵，么？” “正确。” 人所拥有得灵的量，从出生就几乎是确定的。这虽然是李莫言第一次和墨藏书交手，但他也听说过墨藏书缺乏灵的事情。 “但是，墨老师之前和东篱同学的交手……” “那个招数，我已经不能用了。” 跳大神·改，是让妖怪上身然后借助它们的灵气的术式。这一招刚好弥补了墨藏书灵气不足的缺点，可以说是他专门为自己开发的术式。然而前不久为了保住雪妖的性命，他不得已和对方签订了契约。 如果雪妖在这附近的话，墨藏书尚且能借助对方的力量。可现在雪妖在妖界，墨藏书根本无法从她那里得到帮助。 说是“无法用了”，这倒是没有说谎。 但没有说谎，不代表着就是真话。另外，所谓“话语”本身，就存在着改变他人思维的力量。 “什么啊，这不是很无聊吗？”李莫言闻言，立刻就露出厌烦的表情。 “是挺无聊的。所以咯，能手下留情不？” “手下留情？” “对，比如说……将灵力降低到和我一个水准。这样的比试才公平吧？”墨藏书盯着李莫言，瞳孔里磷光一闪而过。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只能……不对！”李莫言猛地一个激灵。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对方言听计从？ 他用力地咬着自己嘴唇，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言灵！” “呀呀呀……”墨藏书忽然拍了拍手：“我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小心的了，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 第二十章 乙之御剑 所谓的言灵，是一门将施术者的言行举止转化为“力量”的特殊术式。 这一门术式最直观的表现形式是“话语”。当初墨藏书和彩儿的决斗时，曲云生一句“散”就将笼罩会场的烟雾驱散。话语借助灵的驱动，化为驱散雾霾的狂风，这就是言灵最直接的表现。 另外平日里曲云生在分配工作时，根据需要也经常会使用言灵。不过因为强度较低、隐秘性较高，所以一般人很难察觉。大家会乖乖听话，只会觉得曲云生是个有威严的主管。 墨藏书刚刚使用的，也是相同的技巧。通过话语和视线引导一班班导的李莫言，进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他毕竟是刚入门的新手，虽然灵的操控很在行，但具体操作时还是会有各种问题。这一次则是，一下子就被李莫言识破。 “唉，果然是一个细腻的活。” 脸色有些发白的墨藏书感受着自己剩余的灵气，难得露出泄气的表情。说实话，言灵的消耗比他想得要高不少。而且要切实运用到实战，如今看来还有相当长的距离。 毕竟真正的对手，可不会像李莫言这样听他磨磨唧唧。如果对方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或是干脆不搭理自己，那么言灵就显得很鸡肋。 可一但成功，像李莫言这样优秀的除灵师都会一不小心着道，说明在“对人”上还是不错的。至于“对鬼”和“对妖”，那就还需要另外测试一下。 那么—— “哇啊！”感受到某种危机的墨藏书立刻选择抱头蹲下。下一秒，一柄寒光凛凛的飞剑穿过半秒前他头所在的位置。 “你是想要杀了我吗？”墨藏书站了起来，不忿道。 飞剑在墨藏书后方绕了一圈后，从高空飞回到李莫言上方。总计三柄的利剑颤鸣着、淡淡的蓝色波纹由内向外扩散，仿佛在欢呼着什么。 “刚刚要是我没反应过来，估计就死了。” “如果墨老师是这么容易解决的对手，那蜀山院这次真是招错人了。”李莫言舔了舔唇角边的鲜血，平声道。他虽然面色平静，但双眼中不忿的情感却无法掩盖。 看来刚刚差点被墨藏书算了的事情，让他很不爽。 ——啊啊，生气了。 墨藏书苦笑地看着举起手的李莫言，接连对自己施展了三个轻身术。感受着身轻如燕的愉悦时，也感受到某种死亡的危机感。 他伸手向后，掏出了曾经用来对付彩儿的鬼的双剑。 “这一次，我会主动发起进攻。所以请小心了，墨老师。”李莫言说完，两把飞剑呼啸着就从不同的方向朝墨藏书飞去。 墨藏书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举起双剑，准备将那些飞剑拦下。因为都是在正面、而且中间还有不短的距离，所以墨藏书很轻松地就看穿了飞剑的轨迹。 接下来只要—— “不对！” 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的墨藏书停下了动作，并且以最快速度向后撤退。李莫言的飞剑击中了地板，接着——“轰轰”仿佛被大炮轰中一样，特别加固的演练场的场地多了两个大坑。 “喂，太犯规了吧！” “我可没有出全力。” 李莫言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我相信墨老师一定没问题的”。 哪里没问题了，打倒人身上绝对非死即伤！ 说好的点到即止的切磋呢？墨藏书苦笑着继续向后撤退。 不过还好，刚刚自己没有作死。 刚刚他想硬抗飞剑，绝对是错误的做法。其一是他忘了自己已经不是“迎神”状态，身上没有了鬼的铠甲保护。另一方面，则是他一开始低估了李莫言飞剑的威力。 ——从那几个坑看来，这些飞剑可比彩儿的五鬼危险多了。 不愧是第一宗门蜀山，普通的术式竟然能发挥出这种威力。 那么，暂时先拉开距离吧。 像这种御物的术式，一旦距离拉长，飞剑的威力、准度肯定会降低。同时，操控飞剑所耗费的灵气和精力就会直线上升。 这样的话躲起来应该会轻松不少，当然这边也会陷入无法进攻的尴尬场面。虽然墨藏书可以用缩地·改瞬间拉近距离，但看过墨藏书和彩儿的比试的李莫言不可能会毫无防备。 至今为止还有一把剑在他上空盘旋，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边飞速后退的墨藏书凝视着再度升空的飞剑，思考着某个方案。 然而—— “太慢了！” 李莫言话语刚落，飞剑就来到墨藏书跟前。 无法回避！ 意识到这点的墨藏书只能架着双剑，他打算使用卸力的方式将飞剑引导到别的轨迹。 剑与剑的交错发出刺耳的声音，金钢利器的碰撞导致火花四溅。感受着近在咫尺的飞剑的锋利，墨藏书只能无视发痛的虎口，身体借力向后倒去。 “轰轰！”李莫言的两把飞剑再一次砸出巨坑，墨藏书手里的飞剑也掉落在远处。 他蹲坐在地上，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剧痛。刚刚要是没有果断抛弃那两把剑，估计手就会直接报废。 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啊。 墨藏书闷头分析着自己的缺点，但李莫言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两把飞剑在他的控制下，从后方向墨藏书发起偷袭。 “这次，墨老师你打算怎么做？”李莫言邪邪一笑。 一次性躲开飞剑的攻击，同时拉近和自己的距离——同时做到这两件事，一般来说并不容易。但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小个子老师就懂得这样的术式。 说实话，李莫言早就想近距离见识见识了。传说中的“缩地·改”。 他舔着嘴唇的样子，颇有几分女性的妖艳。这个人是相当俊美的类型，要不是留着短发并且言谈举止都很男性化，学生们估计都会觉得他是个女性。 当然了，确实无计可施的墨藏书如李莫言所料，发动了缩地·改。 但是，似乎出现了什么意外。他并没有完全消失——不，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墨藏书的某物，并没有随着他瞬间移动。 说起来，确实存在着这种可能性。曾经私下研究过墨藏书的术式的李莫言觉得，就算是多次改良后的缩地·改，理论上应该是无法带动别人和自己一起瞬间移动的。那么，别的“物体”呢？ 暴露在空气和飞剑前的，是刚刚从蜀山院收到的、封印着超过五百头鬼的黑色盒子。这个盒子是由特殊的材料炼制而成，拥有着相当不错的物理防护能力。 但在能将钢铁斩断的飞剑看来，似乎完全不够看。一个照面间，在李莫言还没反应过来前，封禁的盒子就被切成两段。 ——遭了！ （下一章明早再发） 第二十一章 丙之化身（1） 学院长室内，贺兰云一个人静静地聆听着古典的乐章。 手头上该完成的工作，基本都已阶段性完结。虽然明天很快就又会忙碌起来，但今天却没什么事。 闲来无事，贺兰云便决定看书。今天翻看的，是副院长推荐的《八界传说》。外界的人要知道蜀山院的学院长在看这种流行读物，大抵会有些不知所措。但对于贺兰云而言，这是了解现在年轻人的好方法。 某种文化开始流行时，必定存在着什么因由。故事中总会寄予人们的某些情感和述求，前些年流行的《悟空》就是最好的例子。 待看到六院覆灭的桥段时，贺兰云轻轻叹了口气。她夹上书签后，便把书合上。 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思考着这种事时，忽然想起前段时候发生在御神山的事情。贺兰云于是站了起来。她轻念咒文，为自己施加了隐身的术式。 ——久违的，决定拜访一下学校的图书馆。 虽然是午后，但学校图书馆还是人来人往。不仅有很多借书还书的学生老师，也有不少带着午餐直接在这里就餐的人。在这书籍的海洋中，不管是谁都沉浸在美丽的术式世界。 不管是富贵、贫贱、老师、学生、天才、庸人，大家都享有着相同的权力。特定的楼层的特定书库虽然需要通行证，但图书馆的绝大部分书籍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每每看到这一幕，贺兰云就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如果现在还是宗门和世家的世界，术式之花又怎会如这般美丽。 因为施展了隐身咒，所以学生和老师们都没有注意到贺兰云。只是在她迈过前台时，正在趴着睡懒觉得绯燎忽然抬起头。 她皱着眉头扫射着贺兰云所在的位置，过了一会才“算了，不管了。”继续趴着睡觉。 贺兰云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高兴于绯燎的成长，但还是希望她能更细腻一些。 穿过员工休息室，登上电梯，一直到常人无法观测的五楼。贺兰云漫步在巨大的八卦之中，很快地、她就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间靠窗的大房间，三面成墙，剩余的一面是一整块巨大的透明玻璃。透过玻璃能将蜀山院一侧的景物尽收眼底，与之相同的房间共有三个。 窗边，一个只穿着短裤的中年男人带着眼罩躺在躺椅上，一边的桌子放着杯drymartine。今天是难得的大好天气，这个人似乎相当享受午后的日光浴。 地面上满是各种生活垃圾，散发着让人反胃的恶臭。到处都能看到蟑螂和老鼠活动的踪迹，天花板满是蜘蛛网，在墙角贺兰云甚至发现好几只大老鼠的尸体。 贺兰云皱着眉头拍了拍手，房间内的垃圾聚到墙角、自动分类填装进垃圾袋里。地上和墙壁上的污渍就好像被反复刷洗般，房间立刻变得一干二净。 注意到房间里异动，那个男人推了推眼罩。在发现来者时，他吹了口口哨。 “哟，今天挂的什么风？” 贺兰云闻言，露出歉意的笑容。然后，身为北辰星、站在除灵界顶点的贺兰云，向着躺着的男人，微微低头行礼。 “很久不见，老师。” “像你这样的大忙人，竟然有空来见我。” “我心中有些疑惑，想要询问下老师。”贺兰云顿了下，她拉了张凳子就坐在了男人一边。两人一同看着校园里的美好景象。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男人将眼罩移到脑后，喝了口冰酒，露出享受的表情。他从脚边捡起一包香烟，旁若无人地吞吐起来。 贺兰云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表示。这般情景，这数十年间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几何。 “前不久，御神山发生了一些事情……” 待贺兰云说完，男人呼地将吐出。 “原来如此，因为对方也有名为‘老师’之人，所以你在怀疑我吗？” “并不是这般，只是想问老师，对那个男人可有印象？” “娃娃脸男人啊，没什么印象呢。……再说了，这十几年我可是一直被你困在这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这些，你不是很清楚吗？” “那么，这个呢？”贺兰云伸出手，一件衣服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如果墨藏书在的话，一定能认出这是当初君陌穿的那件、能够隐藏雪妖的束缚衣。 “我之前所言的学生君陌，当初就穿着这套衣服。” “噢……”男人听完，下意识眯着眼。他伸出手抓了抓束缚衣，只用了半秒就确认了这件衣服的真实身份。 君陌最初出入蜀山院时，并不是蜀山院的学生。他的灵气尚未经过大结界的认证，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如此随意进出蜀山院的。但是他不仅做到了，而且贺兰云对这件事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亲眼看的话，是绝不可能会遗漏，但贺兰云自然不可能亲自走遍学院。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完全没办法注意到君陌这个异常点。 “当初遗失的东西，重现江湖了么？” “算上这件的话，还有一件遗失在外。” “所以咯，你还需要继续加油。早点找回来，早点安心不是？” “如果真是这么轻松，那就好了。”贺兰云叹息道。 ——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找不到遗失的两套衣服，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件衣服，本身就是为了对抗大结界做的准备。在座的两人都很清楚——穿上这件衣服的人，就能轻松避开蜀山院大结界的一切探查。如果被敌人获得，那将是用来对付蜀山院的大杀器。 也正因为如此，贺兰云有些不解。明明是如重要的东西，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轻易放手？ “说不定已经没用了吧？”男人发出一声轻笑：“最近，灵脉的力量一直在衰减。” “老师也感受到了吗？” “毕竟这里是中心啊，只要有一丁点变化，都会放大无数倍。当然，说不定是我太过敏感了。”男人自嘲地笑了笑：“话说回来，差不多也该给我弄台电脑之类的吧？再不济手机也行。在这种地方，真的快要闷死了。” “绯燎不是一直在陪老师吗？” “和那样的小鬼待在一起，太无聊了。倒是最近，学校不是招了一批不错的导师么？” “我想，老师前不久应该和其中一人接触过才是。”贺兰云盯着男人手上的香烟，男人哈哈一笑。 “啊，是的。是个不错的小鬼，很合我口味。但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只能通过电视看外面的世界太无聊了，我也想坐坐过山车。” “请不要说任性的话，老师。要是让老师接触到外界，您一定会兴风作浪的。现在的除灵界还算不上安宁，我可不允许老师出去惹事。” “你这话说得……当初创造我的，不就是你吗？”男人吐了口烟，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十万的亡魂全都在这里向我抱怨着呢。” “这一点，请老师再加把劲。再过百年，这些亡魂估计就能净化完。那个时候老师自然能到外面去。” “这么过分的话，亏你说的出口。” 两人如同友人般交谈着，时间转瞬即逝。忽然间，他们同时看向窗外。 ——那里，蜀山院的大结界发动自律性防御，将某片特异区域封锁起来。 贺兰云有些惊讶，而男人则是哈哈大笑。 “哈，看来我的那些‘化身’，玩得挺开心的。” 第二十二章 丙之化身（2） “麻烦了呀。” 李莫言看着像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小鬼，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因为有结界存在，所以这些小鬼无法离开演练场。但对于里面的人也一样，被困在这里的老师和学生在解决完小鬼之前，也没办法离开。 而且这么大密度的鬼聚集在这里，就连灵气和空气都变得浑浊不堪。一个小鬼捣蛋只会让人心烦，但数以百计的小鬼捣蛋的话，那就会变得很危险。 身为教师的他尚且还好，但学生们就有些勉强了。虽然有部分学生已经开始构建抵御鬼的结界，优秀者甚至已经在主动拔除鬼灾，但还是有不少学生目前正在混乱当中。 目之所及之处，有几只小鬼抓住了一个女生。它们拉扯着女生的衣服，奸笑着似乎想做什么苟且的事情。女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不懂得退治鬼的术式，只是在那里尖叫。 李莫言皱了皱眉头，挥手间飞剑立刻就将那几头小鬼斩杀。 得救的女生似乎还没搞懂情况，只是在那里嚎啕大哭。在在这个混乱的情况下，估计很快就有会被小鬼们盯上。话虽如此，别的地方的学生立刻又有别的状况。 就算是那些使用结界抵御小鬼的学生，在成群结队的鬼的冲击下，如今也变得岌岌可危。 “可恶！”李莫言指挥着飞剑在演练场中急速穿梭。无数正在骚扰学生的小鬼被他斩杀，但效果却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这样下去就会没完没了的。 “现在可不是悠悠哉哉的时候。” 话虽如此，但李莫言一时半会却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蜀山确实有一次性大范围消灭敌人的术式，但那个术式威力过大、他现在也没完全掌握。贸然使用的话，很容易就会把学生们卷入。 一旦变成那种情况，反而会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既然如此！” 李莫言迅速做了几个手印，开始诵念道家真言。一柄古朴的青铜剑缓缓出现在他身后，这可不是之前用五行符幻化出来的锐金之剑。这是他离开师门时，师长赠与的宝剑。剑名“鸿”，是历代蜀山优秀弟子傍身的法器。 在李莫言的诵念中，青铜剑一分二，二分四。很快的，就演化成八柄一模一样的青铜剑。李莫言两眼一睁，道家的法文顺着脚延伸到大地，一个直径超过100米的八卦阵图出现在他脚下。 注意到这个状况的小鬼们，不知为何忽然向李莫言扑了过来。就好像连天空都能遮挡的夸张数量，但是李莫言却依旧不慌不忙。 毕竟，这也是他的目的。 他双手一合，青铜剑就冲天而起，分别插入八卦阵的八个角。 “九宫八卦阵！” 伴随着李莫言将灵气注入，整个八卦阵开始运转。白色和黑色的阴阳二气在阵图中游走，小鬼一触碰到那两道气，便灰飞烟灭。八卦的边缘升起隔绝内外的无形壁垒，大量没能逃离的小鬼被困其中。 ——很好！ 李莫言刚刚专门挑选了小鬼密集的区域，这下一次性困住了超过三百头鬼。虽然要将它们解决要花费不少力气，但学生们的压力会降低不少。 鬼的密度降低，学生们也终于是喘过气来。越来越多学生开始加入反击的行列，具备优异之才的人则是着手拯救那些落单且受难的学生。 在学年第一的优等生东篱彩儿加入后，场内的走势越发明朗。按照这个趋势，看来很快就能解决这个危机。 处于阵法中心的李莫言现在只能作为旁观者，接下来的事情他也有心无力。剩下的，也只能交给学生们和三班班导的墨藏书…… ——话说回来，墨藏书呢？ 从刚刚开始就看不见人影，他跑到哪里去了？缩地·改的范围应该只有半径50米，这个距离墨藏书根本没办法离开演练场。刚刚事发突然，结界出现的速度比想象得要快，就连在外圈的学生们都没能逃开，就更别说墨藏书了。 可是……哪里都看不到那个老师的人影。 “这到底……” —————————————————————————————————— 与李莫言有同样想法的，是一年三班的彩儿。 因为正好是结界笼罩的范围内，所以彩儿三人就只能仓促应战。在入口处拯救了一个女生后，彩儿几人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简单来说就是两位导师犯贱要比试身手，结果导致封印的盒子被破坏、囚禁于盒子内的小鬼逃离出来。 客观来说两位导师都必须负责人，但彩儿却很主观地把一切归咎于墨藏书身上。在她看来，那个懒散的老师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才会接受这种比试。 话虽如此，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清除这些小鬼。 彩儿因为修行茅山的五鬼，所以对鬼的抗性比很多学生要高。她很快就适应了糟糕的环境，并且召唤出四鬼保护那些正在受难的同学。 但就算是这样，这个数量还是太夸张了。四鬼虽然强大，但也只能保护少数几个学生不受侵害。除此之外，彩儿也很难有别的建树。 好在李莫言刚刚将大部分鬼困住，彩儿松了口气。现在这个数量的话，虽然还是很麻烦，但勉强还是能支撑的住。若愚和此方已经到别的地方救助同学，她们决定将无力战斗的学生汇聚起来。这样既方便保护，那之后她们也能放开手脚去战斗。 临时撑起保护学生结界的是一班班长，他看上去似乎是结界专精。任凭那些小鬼如何冲撞，他构建的多重结界却依旧稳如泰山。 说不定日后会成为很麻烦的对手，彩儿看了他一会，默默记下了他的相貌。一年级生里还是有不少名气不高，但实力超群的家伙。在实战分比重越来越高的现在，彩儿要保住第一会越来越难。 当然既便如此她也要做到，这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不过——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那个老师。 他在的话，只要使用当初比试时用的真言法咒，明明很容易就能解决这些小鬼才对！ “到底……去哪里了！”彩儿咬着牙环顾整个演练场，找了几遍都没发现他的身影。说不定是使用了隐身的术式，但现在彩儿可没有灵气去消耗。 可是…… 鬼神差使之下，彩儿忽然看向演习场边缘的高墙、观众席的位置。那里，一般来说应该没有学生才对，毕竟那里并没有小鬼的存在。 然而，彩儿却发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自然是苦苦寻觅的墨藏书，另一个人……则是此方。 “诶？” 第二十三章 丙之化身（3） “你在这里干什么？” 墨藏书忽然的问话，让暗暗接近的此方有些触不及防。她原本是想偷偷靠近这个趴在护栏边的老师吓他一跳，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那就…… 此方大大咧咧地走到墨藏书身边，像个没心眼的女生般笑着问道：“老师你才是，在这里做什么？”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小鬼头。” 墨藏书不满地拍了拍护栏，此方觉得他这种小孩子般的举动有说不出的可爱。 虽然变身啊、幻觉啊，只要使用这一类的术式，可爱的小孩要多少有多少，但和“真货”相比——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当然个人的情感和工作，她还是分得很清楚。 “我只是看着老师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好奇。” “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注意到我，你很不错啊。” “这样的夸奖……”此方挠着自己的头发，乐呵呵地笑着。 “但是，这样好吗？”墨藏书从衣领里抽出一根补充灵气的香烟，“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不继续扮演好学生，真的好吗？” “……”墨藏书的话，让此方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她才笑道：“我以为墨老师会更早地找我聊这个话题。” “视情况而言呢，毕竟我蛮讨厌麻烦的。” “是嘛。” 此方来自军的事情，蜀山院的导师中只有曲云生和墨藏书两人知晓。曲云生是一年级的主管和二班的导师，基本上和三班没什么接触。而墨藏书不仅是三班的导师，这一次护卫事件的中心人物——墨若愚更是她的妹妹。于情于理，知道内情的他都应该和此方进行某些事态的确认。 甚至于此方一开始还认为，自己会被要挟不要靠近什么的。……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在此方来蜀山院这些时间里，墨藏书既没有找她单独谈话，也没有进行过某些明里或是暗里的暗示。就好像自己就只是个一般插班生一样，完全没有特殊对待。 虽说不特殊对待才好，此方清楚自己无需借助他人之手，就能轻松融入这个班。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觉得墨藏书一定是有什么想法才对。 这一次主动单独和墨藏书交流，就是有这一层顾虑。 然而却得到“讨厌麻烦”的答复。哭笑不得的同时，此方心想——这个人就和彩儿说的那样任性。 “不过，我和老师不一样，我可是有在好好干活的。” 此方指了指下方的演练场，墨藏书顺着看过去，发现下面也有个梅此方。此时她正在将受伤的学生搬运到安全的结界内。 “……嗯？”墨藏书略显惊讶地看着身边这个漂亮的女孩，“身外化身？” “这个时代可不会用这种叫法，只是简简单单的纸人而已。”此方眨了眨眼，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的言行举止，呼吸心跳，包括细微的眼部表情，就好像真人一样。区区的纸人做到这种以假乱真的地步，就算是墨藏书也只能心生感叹。 学不来学不来…… “真是厉害！” 所谓身外化身，其实就是将灵气灌入某个物体。赋予其指定的外形的同时，将自身的意识、或是特定的行动逻辑注入，让其能行动起来。 因为是相当于施术者的分身，故而称之为身外化身。当然了，像修仙小说里什么第二条命第三条命什么的，完全是无稽之谈。 另外，仙术中的“撒豆成兵”，就是这个术式极致的表现。当然一般来说是做不到那个地步，毕竟原本形貌、性质相差越大的东西，就越难巩固其形状。 因为一般施术者都会用自制的咒符进行演化，故而俗称纸人。 虽然施术的原理很简单，道具的准备（咒符）也不难，但却极少人会努力修炼。——毕竟这种化身作用相当鸡肋。 需要传话的话，用千里传音即可；需要观察远方，灵视之中也有千里眼相关的术式；用以搬运的话，还不如御物之术便利。 另外就是，不管是变成动物还是人，化身的本质毕竟是咒符。要完全模仿生物，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心跳、血液、呼吸这些都还能用术式敷衍，细微的表情与感官是很难以假乱真的。 被细小的针刺到，不会感觉到痛；就算吃了爆辣极苦的东西，也会全然无知；灰尘和沙石飘进眼里，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就算空气中弥漫着剧毒的恶臭，也能平静地大口呼吸。 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化身，就算只是看她走路的姿态，都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来。 所以像此方这样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真的是有些可怕。她愿意的话，就算不是本人来上课，别人也分辨不出来。 “喂喂喂，超厉害啊这个技术。” “嘻嘻嘻。”被可爱的人夸奖了，就算是此方也会感到有些害羞。 说实话，就算是以间谍工作为主的军中，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区区两三人。这也是此方经常负责潜入和内应工作的原因。 不过—— 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在这样悠哉悠哉地在这种地方聊天，被学生们注意到只是迟早的事情。虽然彩儿和李莫言两人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摸鱼二人组。 “话说回来，墨老师。”此方忽然指了指墨藏书嘴里正在嚼的香烟：“从我看到开始，已经第四根了。情报里有提到这是你用来补充灵气的方式。……稍微有些好奇啊，你到底是在哪里消耗了这么多的灵气？” “谁知道。”墨藏书耸耸肩：“说不定我只是在嚼口香糖。” “骗人。而且这附近没有小鬼敢靠近呢。” 这个和一开始的李莫言很像。之前虽然演练场满是乱飘的鬼魂，学生们全都受到小鬼们的骚扰。但却没有任何一只小鬼敢靠近站在演练场中心的李莫言。 并不是李莫言消去了自己的气息，反倒是——他散发的强烈灵气，应该是小鬼们的挚爱才对。 究其原因，正因为是凭借本能行动的鬼，所以才会天然抗拒那些恐怖的存在。李莫言的飞剑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自己的危险，更别说他身上那股蜀山的浩然气息。 ——那么墨藏书呢？ 到底为什么，小鬼们全都不愿意靠近他所在的这里？ 而且……数量也不对。此方听说盒子封印的鬼数量超过五百头，现在有将近300头被李莫言压住。那么排除掉学生们消灭的，现在至少还有150左右。可是不管怎么看，场内都不满70头。有好几十头鬼就好像凭空消失，但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里毕竟是蜀山院，那些鬼是断然无法逃离。 所以—— “别太多事咯，小鬼。” 用小孩的声音发出这种警告的话，让喜欢可爱的东西的此方有一瞬间的迷乱。不过她毕竟军的好手，很快就抹除了自己的情感。 此方眯着眼，露出像狐狸一样的表情：“哈哈。因为鬼魂的数量减少，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这里了。老师你再没有表示，肯定会被抱怨的。——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 此方说完，转身间就消失在这里。这个时候墨藏书看着演练场内她的本尊，她也适逢对墨藏书露出笑容。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墨藏书叹息着。 只是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墨老师？” ——是彩儿。 第二十四章 太平道（1） “墨老师？” “哟，东篱。下面这么忙，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老师你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又一个啊……” 墨藏书忽然的叹息，让彩儿有些不爽。他的语气就好像这样的对话刚刚进行过一般，虽然确实有这种可能。 可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回想起刚刚看到墨藏书和此方两人谈笑的样子，彩儿就很不开心。虽然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不开心什么，反正就是觉得怄气。 她走上前来，质问道：“明明是这种状况，老师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这个词很怪啊，我能和谁谈情说爱？”彩儿的语气让墨藏书有些莫名奇妙，自己又哪里惹这个学生生气了？ ——高中女生的心思真是很难懂。 他翻了翻白眼，爬到护栏上。 “嘛，算了，我正好打算下去帮忙。所谓英雄总是最后一个出场，现在正是那个时机。” 墨藏书说着，正准备跳下去。可就在背向彩儿的时候——手腕被抓住了。 墨藏书意外地看着彩儿伸出的纤纤细手。力气不大，软软的，确实很有女孩子的感觉。他的视线顺着彩儿漂亮修长的手臂朝上，彩儿似乎也很惊讶于自己的举动。 不知道为什么，语气不由自主降低。要说的话，这是墨藏书对彩儿难得地温柔语气。 “怎么了？” “不，……没什么。”彩儿愣了下后，像触电一样立刻收回了手。然后，不知怎么的脸色一红。低下头，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询问道：“刚刚此方也在这里吧？我看到老师和她在这里聊天，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老师你们在聊些什么？” 两人私底下聊什么，这完全是墨藏书和梅此方的隐私。墨藏书没有义务告知彩儿，两人也没亲密到这地步。另外，不管是梅此方军的身份，还是墨藏书自己的小动作，这些事情要是被这个认真刻板的学生知道，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的。 一想到那墨藏书就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不觉得有趣，那么他就是那种能不惹麻烦就绝对会尽全力避免的类型。所以墨藏书思考了几秒后，随意道：“讲什么都无所谓吧，那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太过八卦可不像你的风格，东篱。” 说完他就跳下高墙，只剩下彩儿一人在发呆。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恨恨地跺了跺脚。 “笨蛋！” —————————————————————————————— 要论一年级最优秀的学生，很多人都会说是一年三班的东篱彩儿。这个人不仅学年总成绩第一，就连平时的言行举止，都很符合优秀的定义。 在这满是努力修炼的学生的蜀山院中，彩儿的努力也是出了名的。 但修炼这条路——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天赋比努力更重要。 关于修炼的天赋，既包括能直观判断的才能，也包括无法直观判断的悟性。因为个人擅长之事和喜欢之事不同，谈论各人的悟性其实很不客观。那么能评判修炼天赋的，也就只剩下那些能直观体现的才能。 简单来说，就是“看得见的才能”和“灵的量”。 综合这两点去评判学生们的天赋的话，很容易就能分出个上中下三等。然后——无可争议的、必然君临于所有学生、甚至包括蜀山院所有导师之上的人，就是墨藏书的妹妹墨若愚。 她拥有的灵远超一般的除灵师，就算是和妖怪相比都毫不逊色。灵视方面就更不用说，天生拥有灵视之瞳的她，数遍整个除灵界都没有第二人。 这样的她，日后绝对有资格挑战站在人类最高点的贺兰云。再不济，至少也是三十六天级别的最终战力。只是，在十六岁八个月的今天，这个人依旧没什么亮眼的表现。 在良莠不齐的除灵学校读书，成绩却马马虎虎。和一般学生比已经算很优秀，但和她拥有的绝世天赋相比，却显得有些乏善可陈。 墨若愚正在浪费着自己的天赋，这点不少导师和她聊过，本人的态度却依旧很暧昧。在自己的兄长成为班导后，这样的现象却没有变化。 在大家深入了解墨藏书的为人后，纷纷觉得若愚是被自己的兄长带坏。不喜欢读书以及喜欢偷懒睡觉，这点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于墨藏书还要严重一些，因为这个人不仅抽烟喝酒、还沉迷各种流行游戏。 但当事人墨若愚很清楚，大家都弄错了。 弄错的事情有两点，其一是自己的哥哥。哥哥不是不努力，只是目前没有努力的理由。另外，只是他努力的地方常人看不见罢了；其二，则是自己。自己的懒惰和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说是因为家庭因素，自家的爸妈可都是努力修行的人。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不努力呢？ 自从来到蜀山院，若愚身边就都是些努力读书的人。彩儿更是，她那股拼了命的干劲，大概自己都会感动的吧。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却意外成为最好的朋友。 要说墨若愚真的是受环境影响，明明这边的影响更大。将一切过错推到哥哥身上，这是很过分的。 要说墨若愚不努力修行的理由，其实不过是—— “你在这里干些什么啊，我的妹妹哟。”突然从身后传来兄长的话，让若愚有些意外。 她回过身，朝着鼓着脸站在墙角的哥哥走去。 “啊，藏书。” “啊……个鬼呀，笨蛋！”看着一副昏昏欲睡的妹妹，墨藏书毫不留情的就跳起来敲了两下。 “好痛啊，藏书！” “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啊？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诶……我不是在帮助同学吗？很多人受伤了，我在帮忙把他们带到结界里。” “徒手？” “我怕会把大家扔到天上。” 使用御物的术式的话，还真有那种可能。若愚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细微的控制灵气。如果是敌我分明的战局还好，像这样两边人混杂在一起，若愚的术式就很容伤害到自己人。她没有加入歼灭小鬼的队伍，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因为担心会伤害到同学们，同时又觉得自己不得不帮忙。在这两方面的考虑下，若愚进行了最原始的搬运工作。因为灵气充沛所以体力上还好，虽说她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一点干劲都没有。 墨藏书沉默了一会，才叹息道：“害怕……吗？” 若愚没有说话，只是露出苦涩的笑脸。心想着自己果然什么都骗不了这个兄长，同时也对自己的没用感到泄气。 确实，墨若愚这个人不努力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仅仅是因为害怕而已。 第二十五章 太平道（2） 所谓修炼，基本上都与平安无缘。 蜀山的御剑既帅气威力又强，但若是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很容易误伤自己人。如果没有练到收发自如的境地，根本无法克敌制胜，蜀山也不会让这样的人出山。 彩儿的五鬼更是，作为术式不管是威力还是泛用性，可以说是超出了同级别大部分术式。但修炼鬼道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容易堕入邪道不说，一旦被鬼气侵蚀，就会变成不人不鬼的存在。 至于若愚，至今似乎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进路。学校传授的五行、阴阳、八卦、占卜、结界等等都略有涉及，但全都谈不上精通。 她并没有将其提炼成自己独有的某些东西，也没有努力让自己更上一步。只是导师教了、学校要考核，所以才勉强修行到适当的程度。 明明特意来到修行圣地的蜀山院读书，但这一年里，墨若愚并没有实质性的成长。 只是依旧暧昧着。 ——即使不努力，也是可以的。 忽然间，若愚回想起兄长说过的话。仔细一想，最初听到这句时，应该是五年前的那个时候。 “之前你解开封印我就觉得会不会是这样，刚刚在上面看你……就连凶兽都不愿意拿出来。” “那个是……因为，若愚好像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你体内封禁的大妖怪，在鬼之中也是相当上位的存在。这些小鬼不敢靠近你，也是因为这个。” 实际上，若愚体内妖怪比墨藏书现在讲得还要特殊，但他并没有如实告知。所谓的真相，是有无数的因果构成。要想解释清楚真相，就必须将前因后果一并告知。 现在可还远远不到告知妹妹真相的时候。 “这样啊。”若愚嘤嘤诺诺地低下头，然后露出了相当勉强的笑容。 “果然是这样子吗？” 看到妹妹这个样子，墨藏书就感到一阵心痛。总是会没心没肺的笑着的若愚才是自己的妹妹，这样一副让人心疼的样子，作为兄长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什么啊……这种表情，可一点都不适合若愚。” “是这样子吧？……是这样子呢，若愚也是这么想的。那……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还有很多同学正在被小鬼欺负，我们赶紧……” 若愚想要逃避，但是——却被墨藏书拉住了。身为兄长的他一瞬间就看破妹妹的想法。 “以前我也说过了吧，若愚即使不努力，也是可以的。你若是不想修炼，我就不会逼你。现在退学也是可以的，就算是——从今天开始作为普通人活下去，如果是若愚期待的，我想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世间有让人“看得见”的术式，自然也会存在让人“看不见”的术式。若愚的情况有些特殊，要想封印她的才能绝不容易。但本身就擅长封禁之术的墨家，兴许能做得到。 “但是……” “你和东篱不同。”墨藏书郑重道：“那个家伙是只能向前的类型。不管是自己、他人、还是这个世界，一直在逼迫着她。所以她只能不停向前迈进。但是若愚你不一样。” “若愚并没有那个家伙的压力。所以你就算继续这样懒懒散散，老爸老妈虽然嘴碎，但说实话我是无所谓的。若愚就算想放弃，我也不会反对。如果你想要像东篱那个家伙一样，身为兄长的我也会支持。……所以，若愚你没必要参考东篱那个笨蛋。她没有选择，但你有。” 正因为选什么都可以，所以才……总会止步不前。 “只是不管若愚你选择什么道路……害怕自己的灵这点，是绝对不可以的。” ——害怕。 除灵师越是深入修行，自身的灵就会越活跃。对于寻常除灵师而言这当然是好事，但对若愚而言，这反而很危险。 她和曾经的君陌一样，两人同是妖怪的凭依。但是君陌身体里的雪妖是相当聪慧的存在，她不仅能抑制住妖怪恶的本性，同时也不会对君陌喧宾夺主。君陌能维持那种理性的状态并且保留自己意识那么长时间，全都是雪妖的功劳。 但若愚体内的妖怪，不仅充满嗜血和暴虐，而且一旦有机会，她便会夺走若愚身体的控制权。之前解开封印后，若愚就完全丧失了身体的记忆。这正是身体的控制权被夺走的最好证明。 若愚的灵越是活跃，妖的那一面对她的影响就会越强。有朝一日说不定就……名为墨若愚这个人，说不定就会变成其他的什么。 所以若愚在害怕着，这也是她不努力修行的根本原因。 “万物都有灵，灵是我们存在的根本。若愚你越是害怕和否定自己的灵，灵就越会远离你。这样的话别说控制和压制妖怪，你反而会率先堕入魔道。” 那样的话，反而容易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可是……” “我知道你的疑虑，但正因为要避免被体内的妖怪侵蚀，所以若愚你才更需要努力修行。当然……别的方式的话，对灵和才能进行封印的话，同样也能做到。可那样，就意味着……” 从今往后，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 这也是可以选择的道路之一。如果可以的话，墨藏书希望若愚选这条路。实际上至今为止他一直都没有逼迫若愚做选择，正是因为心存这么一丝念想。 然而—— 这个世间并不是总能如自己所愿。不管是身为兄长的墨藏书，还是当事人的墨若愚。即便自己无欲无求，灾难也会降临。 “藏书，能告诉我一件事吗？”下定什么决心的这个样子，让墨藏书一愣。 “什么？” “若愚被很厉害的人盯上了吧？所以，藏书你才会来到蜀山院。……对吧？” 从妹妹那里投向这边的视线，纯粹而美丽。实在没办法向这种目光撒谎，故而墨藏书只好叹息道：“确实如此。” “以后的敌人，会比雪的那些人厉害吗？” “可能吧。” “那么，是藏书能应付的对手吗？” “那当然……”正想说没问题的时候，妹妹若愚的视线像刀锋一样锐利。要是在这里吹牛的话，一定会被狠狠地教训的。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墨藏书还是这么认为。 “目前来说，赢不了。当然啦，你可别小看哥哥我啊。我可是天才，超厉害的天才，什么超难应付的敌人，我分分钟就能超越他们。” “不，不对的。藏书才超越不了？” “哈？”墨藏书眉头一挑，被妹妹这样看不起，身为兄长可说不过去。 不过在他抱怨之前，若愚就笑了出来。 “不，也不对。应该是没必要超越才是，藏书很讨厌修行吧？所以……该超越的是若愚才对。若愚我呀，可比藏书厉害多了。藏书都做的到的话，若愚一定能做到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好像若愚要认真修行一样。 墨藏书沉默了一会：“我说了，你不需要像东篱那样……” “那样可不行。”若愚笑着摆了摆手指：“这么说吧，如果若愚变胖了，变成大胖子的话，藏书还会喜欢若愚吗？” “哈？”妹妹的跳跃性话语，让墨藏书有些没弄清楚状况。但他毕竟是这个女孩的兄长，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样我可不要。胖了的若愚肯定很丑的，我可不喜欢颜值低的妹妹。” “真是过分啊藏书，竟然说这么过分的话！……但是，若愚也一样，若愚喜欢甜食，这一点是没办法妥协的。同样的若愚不喜欢运动，但更讨厌自己变胖。实在没办法了，若愚当然只好努力去做运动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么？” “嗯。但是，果然还是有些害怕……” “没什么好害怕——虽然想这么说，但一时半会笨蛋若愚也很难改过来的吧？” “嘻嘻？” “笑个鬼呀，笨蛋。你会害怕是因为还很陌生，正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才会恐惧。反过来说，只要若愚习惯了自己的灵，狐妖又怎么会有机会？……所以若愚你要抓紧一切的机会，让自己慢慢适应过来。”墨藏书指了指演练场中漫天飞舞的小鬼：“不觉得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第二十六章 太平道（3） “呼，好累。” 在将附近最后一个落单的学生带到结界内后，彩儿呼的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看着一边不少累趴的同学。 这次的突发事件，还真是给大家上了一课。要是按照正常的上课，这会大家应该一个轮着一个慢悠悠地解决小鬼吧。 彩儿苦笑道：“果然真实事件，就和上课不一样。” 虽然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累得坐在地上，但长时间驱使四头鬼，确实给了彩儿不小的压力。好在这段时间她进步不小，和曾经遇到过的对手相比，这些小鬼只能说是麻烦而已。 只是，彩儿同样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这群小鬼。 “辛苦了，彩儿。”凑过来的是同班好友的梅此方。她虽然没能像彩儿这样成为战场的主力，一边救助同学一边消灭小鬼。但每每都能抓住空档，每一次出手都能将同学带回来。 直观看上去好像没做什么，但效率却不比彩儿低。明明是这种突发事件，此方却冷静得可怕。看来在来蜀山院之前，此方应该经历过不少事情才对。 “余下的同学都在别的地步聚在一起，我刚刚去确认了，大家都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彩儿松了口气。在这个直径超过300米的巨大演练场中，学生们被小鬼切割成好几个团体。这么远的距离，彩儿就算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只是—— “局势虽然稳定下来了，但果然还是没办法处理啊。” “不觉得奇怪吗，彩儿？”此方忽然问道。 “怎么了？” “我指的是学校的反应。这么大的结界，不可能会注意不到的吧？但是至今为止都没有看见其他导师介入，实在是有点怪。” “这也是。”听此方这么一说，彩儿也察觉到这之中奇怪的地方。虽然演练场的地方有些偏僻，但再怎么说这也学院内，其他人不可能会没注意到。 “而且明明是大结界内，只有隔绝这个功能也太牵强了吧？闻名天下的蜀山院大结界，要是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敌人可是做梦都要笑死。”此方苦笑着指了指天空中那个隔绝内外的结界。 此方说到这地步，聪明的彩儿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难道说，这是学校有意为之？” “说实话，还真可能是这样。” “可是，这很明显超出了我们处理的范畴啊。李莫言老师也已经尽力了，要不是他牵制住大部分小鬼，我们的情况肯定会更糟糕。” 就算是目前一年级首席的彩儿，也只能勉强自保。她可没办法消灭这么大量的小鬼。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从刚刚开始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我们的老师。” “墨老师？那个人可不能相信。”彩儿眉头一挑，露出不悦的表情。接着，彩儿忽然想起之前看到墨藏书和此方两人偷偷摸摸的事情。 “说起来，此方……”就在彩儿想要一问究竟时，此方忽然指向演练场的一角。那里，黑色的雾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电闪雷鸣。彩儿感受到一股强烈又熟悉的妖气。 ——这个是！ “若愚？” 不少学生都注意到那个黑雾，但更加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如同雪崩一般，数量繁多的黑色怪兽一下子从漩涡里涌了出来。 灰熊、老虎、狮子、豹子。 豺狼，蟒蛇，大象，鳄鱼。 各种巨大化的猛兽，咆哮着扑向那些小鬼。小鬼们赖以自豪的速度和数量在这些猛兽眼里完全不够看。在大家的惊讶的目光下，小鬼们的数量锐减。 “这到底是……”结界内，一个学生惊呼着，大家却只能直摇头。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团黑雾应该是自己这一边的。 “是老师吗？” “应该是。可能是学校终于反应过来了。” “说不定是墨老师？” “可能诶。那个人虽然平时不咋地，但说不定意外的可靠？” 大家这么说的原因，大概是不相信学生能做到这一步。但彩儿知道，这完全和老师无关。 “不是的，是若愚。” “若愚同学？” “墨同学？可是……”说话的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对此，彩儿只能苦笑。毕竟若愚平时那个表现，任谁都会认为她是不学无术的名门大小姐。 但是从黑雾中走出来的两人，却证实了彩儿的话。 ————————————————————————————— “啊，看来是结束了。” 图书馆的深处，男人忽然笑着了起来。他的眼前，透明的玻璃不知何时变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射的，正是远处发生在演练场的事故。 “虽然有些过家家，不过真是一出不错的戏码。” “老师你这就太坏心眼了。”贺兰云轻轻一挥手，镜子便凭空消失。 “明明你也没打算帮忙？” “成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真是很符合教育工作者的面孔。” 相当明显的嘲讽，但贺兰云却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她站了起来，“那么，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之前说的事情，你可要认真考虑考虑。电脑啊，手机什么的。” “不行。” “真是冷淡啊，看在我们30多年交情的份上，稍微放松一下不是挺好的嘛。” “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 “啧，真是个恶劣的学生。”了解到贺兰云是不可能松口后，男人倒也没太多表示。就算是贺兰云退到了房间门口，他还是懒洋洋地在那里嗮着太阳。 就好像刚刚的不满和抱怨全都是装的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贺兰云也很清楚这点，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看上去很热衷于什么时，往往都是不屑一顾。决不能让这个人抓住主动权，因为他就是这么危险的存在。 只是在离开之前，贺兰云还是停下了脚步。她冷冷地盯着男人的背影，浑厚的灵气化为无形的重压。一般人要是呆在这里，大概就会晕厥过去。但这个男人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老师，你真的没有离开过这里吗？” “这个问题，”男人露出讽刺的笑脸：“如果我能够离开，那么我还会傻傻的在这里呆着吗？” 人在用问题回答问题时，往往都是在撒谎。但是，贺兰云并不知道这个人在什么方面撒谎。 只是某种不可言语的直觉告诉她，就算是被关在这里，这个人依旧很危险。 但除了封印外，贺兰云还能对他做什么？ 最后—— “我还有一个问题。” “真是的，今天你怎么话这么多？” “老师你，真的只是‘由我创造的、十万亡灵构成的、我的老师’吗？” “嘿！真是有趣的说法。”男人先是一愣，随即故作神秘道：“以前也聊过吧？这件事情，由你自己判断。” 第二十七章 日常与非日常（1） 黑夜与酒吧，往往都是犯罪最好的温床。 在临河川城镇南区某条巷子的深处，地头蛇陈昆带着四五个小弟晃悠悠地走进自家的酒吧。 幽暗的酒吧里放着刺耳的摇滚乐，神情迷醉的人们伴随着音乐和吧台中心舞女在呐喊。酒吧里弥漫着香烟和劣质啤酒的味道，城市的魑魅魍魉汇聚在这里。 在这能让肾上腺激素暴涨的疯狂之地，打架斗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这种事过多也会影响生意，在陈昆铁拳的教育下，附近的小混混都收敛不少。 陈昆抽着香烟坐在酒吧的一角，几个跑腿的小弟站在一边汇报近来的状况。某某处的档口最近换了人不愿意交保护费，某处的吧台有人私自贩卖禁药。这些事情并不是第一次，所以小弟们只是过来汇报结果。 陈昆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今晚又是一个无聊夜。不过能坐着赚钱，为什么要去拿刀拼命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拿刀了，现在还是某上市公司的总监。 这个时代还拿着西瓜刀砍人的都是大傻瓜，体面的西装和高格调的咖啡才是正确的姿态。不过话说回来，对付这些小混混，还是鲜血要来得直接点。 忽然间，一个小弟快步跑了过来，他面色紧张地在陈昆耳边嘀咕。 “有人要见我？”陈昆皱了皱眉头。自己虽然只是南区的地头，但也不是谁都能见的。 “两个怪人，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 “真是奇怪的组合。”陈昆将香烟塞进已经装满的烟灰缸。 “算了，反正今晚也没什么事，让他们过来吧。” 被称为怪人的二人组在小弟的带领下来到了陈昆的身前，两人看上去也就2、30岁，神情冷漠的人穿着旧时代道士的服饰，另一个面容憨厚的人则是和尚打扮，光溜溜的头上还有戒疤。和尚一边行礼一边向前。 “小僧法号夜空，在‘落尘’内排行16，故名十六夜……” “自我介绍就免了，我没什么兴趣。”陈昆粗鲁的打断了和尚的发言，几个身材魁梧的小弟将两人围住。 “看你们的打扮，像是那边世界的？” 那边的世界，指的是除灵界。对于一般人而言或许是相当遥远的存在，但这里可是临河川、是蜀山院之所在。平日里蜀山院的学生和老师可是经常出没在城镇里。 黑帮老大的陈昆当然不敢去招惹蜀山院的人，但对他们也算不上陌生。 “正是。小僧方才也说了，小僧来自落尘。”十六夜笑呵呵地说着，似乎看不见身旁戒备自己的小混混们。至于他身后的道士，从刚刚开始就没睁开过眼，一直摆着张臭脸。 “落尘？完全没听过的组织啊，是什么三流角色吧。”陈昆嘀咕着，然后将脚放到桌子上：“那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实际上，小僧有个不情之请。” “喔？” “我们的组织接了某个任务，刚好与您相关。……能否请您，在这里圆寂？”十六夜眯着眼，活脱脱是一个笑面佛。 这话一出，陈昆脸色一凝。他看了眼周围的小弟，他们点了点头。几个人大声将酒吧里的无关人驱赶出门，几人从座位和桌子底下抽出西瓜刀，还有人直接把玻璃瓶敲碎后，架在道士的脖子处。 最后，某个看上去很有地位的小弟掏出一把手枪，抵在和尚的脑门上。在这个社会，枪械可不是什么容易获得的东西。 一切都处理完后，陈昆冷笑地看着和尚：“业界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掺和我们一般人的争斗了，你们就不怕除灵局介入？” “小僧两人确实有这层顾虑。所以可以的话，小僧想用一些比较平民的手段。” “如果我说不呢？” “那抱歉，小僧也只能亲自动手，杀你全家了。” 接着，酒吧里就传来了枪声和人们的惨叫声。尚未驱散干净的人们注意到角落发生的事情，尖叫着逃离了酒吧。 ——当天晚上，有关部门立刻就介入调查。 ———————————————————————————————— 打破和平的第二天早上，刚好是天气晴朗、适合外出踏青的周六。 今天虽然不用上课，但彩儿还是早早起床修行。在这些天的艰苦培育下，她已经完成东鬼的再造工序。茅山的五鬼再一次恢复原有的姿态，彩儿高兴地同时，也隐隐察觉自己更上一层了。 洗完澡后她就换上便服，顺便叫醒了还在睡懒觉的若愚。 一回想起几天前若愚在演练场的表现，彩儿就有些泄气。单个的质量两人并没有明显得差距，但数量上却天差地别。如果两人站在比武场上，彩儿清楚自己肯定赢不了。 话虽如此，现在也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五鬼既然集齐了，彩儿终于是可以开始更进一步的修行。本来就清楚自己和真正的高手存在不小的差距，这些只会化为彩儿更加努力的动力。 当然了，今天这么早进行外出准备，其实是有别的事。 在打工狂魔的汪恬薇学姐的介绍下，彩儿准备到某间咖啡店打工。目的之一是为了补贴生活费，其二则是偿还欠下的债款。虽然墨藏书没有向她讨债，但性格执拗的彩儿却有些受不了。 另外，好友的若愚也会一起打工。虽然彩儿很怀疑她会不会在上班的时候睡着，但之前面试的时候老板说了没问题，那应该没问题的……大概。 然而，在客厅里遇到的某个人，却让彩儿有些意外。 “啊，东篱。” “墨老师？这么早是……准备出门？” 是墨藏书，他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喝酒。看他满脸疲倦的样子，彩儿就知道他昨晚又没睡。 但彩儿并不是意外在这么早碰见这个人。毕竟他是彻头彻尾的夜猫，正常这个点钟基本都还没睡觉。只是今天，他竟然也穿着外出的便服，这就让彩儿有些意外。 “啊，要出去巡逻。”墨藏书打着哈欠，不耐地说着。越临近清明，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地方的除灵局自然会增派人手，但蜀山院的导师似乎有辅助的义务。 这也是工作之一，所以墨藏书也没办法拒绝。 “真是辛苦了。” “不是嘛，都快要累死了。这样24小时没能闭眼，学校却不愿意加工资，真是黑心企业。” “老师你要是晚上好好睡觉，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那种事，怎么可能？”墨藏书说着，将啤酒一饮而尽。他看了看时间后，无精打采地朝着大门那边走去。只是在玄关穿鞋时，他忽然问道： “话说回来，东篱你和若愚今天是要去打工？” “是的。到南区的咖啡店里……怎么了？” “没，我刚好要到那边巡逻。具体是哪间咖啡店？……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过去坐坐吧。” “那……那还是算了。老师去的话，我会觉得很丢人的。”彩儿红着脸说着，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的咖啡店。彩儿回想起几天前店主给自己看的衣服，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薪资实在不错，彩儿是绝对不会去的。 “什么啊，这么嫌弃我。”墨藏书抱怨着，摇摇晃晃地就走开了。 只剩下彩儿一人站在门口，她看着墨藏书离去的身影，小声道。 “那种衣服……怎么好意思啊，笨蛋！” 第二十八章 日常与非日常（2） 所谓的巡逻，自然是两人一组的搭档。 一般是来说自然是相熟的老师二人组，但墨藏书的搭档，却有些另类。 “你穿的会不会太花哨了？” “老师你才是，明明是和女孩子约会，这也太随便了吧？” “是这样吗？”墨藏书百般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女生，梅此方则是露出狡黠的笑容。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无袖的黑色花礼裙，腰间的绑带上扣着一大堆奇怪的装饰。黑色的长筒靴和丝袜，还带着黑色的鸭舌帽。今天的妆容也是，完全一副黑魔女的风格。明明是如此非主流的装扮，但不得不说确实很适合这个人。 她呼啦啦地转了个身，然后以45度侧看着墨藏书，露出妩媚的表情。 “如何？” “85分左右呢。”墨藏书撑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给出了不错的分数。 这个分数可以说有些不上不下，此方于是装作生气地鼓起脸。 “我很好奇100分是怎样的水准。” “当然是我的妹妹若愚啦。” “哈，这个我也很认同。”一下子就释怀了，毕竟此方也觉得若愚很可爱。 “话说回来，为啥是和你组队啊。” “诶，老师怎么还在嫌弃我，我明明这么可爱。” “也不是嫌弃啦，是心态的问题。”墨藏书叹息着：“能看不能吃，对这边压力还是挺大的。” “原来如此。”此方拍了拍手：“也就是说，身为学生的我是不可攻略的角色？” “这话到是很透彻呢。” “老师你真是诚实啊。” “能正视自己的欲望，才是除灵师。” “那么，有拿过我当自喂（……）对象吗？” “啊？要都是拿贺兰云吧……” “哇，口味独特？” “要你管。” 只是那边，比较没有压力而已。墨藏书解释着，此方却哈哈大笑。 两人说着，就走进了巷子里。走在前面带路的是此方，和漫无目的的墨藏书不同，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有很明确的目标。 “那么，今天的目标是？”看着她的背影，墨藏书叹息着问道。 “既然是和你组队，我想应该不是单纯的巡逻那么简单吧？” “真不愧是墨老师。” “恭维的话我虽然不讨厌，但这个太假了。” “也是。”此方露出暧昧的笑容，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视着墨藏书。 “接下来，要处理一些和军有关的犯罪事件。” “喔。” “……”墨藏书干净利落的答复，似乎让此方有些意外。 “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老师你意外地很冷静？” “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鬼。” “但是，这可是‘军’的事情啊。”此方有些复杂地说着。军的名声绝对算不上好，就连除灵局的同事都对他们很反感，就别说其他人了。 毕竟除了有官方背景外，他们的行事作风其实和犯罪组织没什么区别。潜入、刺杀、背叛、陷害……若不是如今的世道有些特殊，军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此方回想起不久前一同执行任务的那个剑客，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有那样冷酷到极点的家伙存在，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对外界而言，那个人就代表着军。所以……会被讨厌和疏远，也是正常的。 “确实听说过你们是一群相当冷酷的家伙，但目前来看，此方你挺正常的嘛。”墨藏书说道：“长得可爱又会卖萌，实力不错还很会看气氛。要是军都是你这样的类型，赶紧推荐几个漂亮的给我吧。” “可爱放在第一位吗？……不过很不妙，我是独此一家。” “那我真是太幸运了。话说回来，刚刚有没有攻略进度加1的感觉？” “说出来的话，反而会降低好感度喔。” “好像也是，那真是有些可惜。”墨藏书耸耸肩，此方则是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老师你真是很有趣的人。” “比起有趣，我觉得用‘帅气’更好。” “是可爱吧？但是，老师要是再大几岁，确实会成为帅哥。”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的墨藏书并不是帅哥。 “啧。”墨藏书不高兴地踢了踢脚下的易拉罐，此方却噗嗤一笑。过了一会，她才擦着眼泪说道。 “这次确实有特别的任务。” “喔？详细说说。” “昨天夜里，有一家酒吧发生了枪击事件。因为传闻中和除灵师有关，当局很快就介入调查。不过调查结果显示，并没有使用灵气的痕迹。事件的性质被定性为地头的黑吃黑，今早的新闻也有提到这件事。” “就是说……除灵局没有介入后续的事件？” “毕竟是一般人的事件，那边没有要求协助的话，这边是不可能主动参与的吧？” 在现代社会中，一般人的犯罪事件除灵局基本是不会介入的。虽说有除灵师的协助案件会轻松不少，但这样——也意味着传统部门的“非必要性”。 在一般人仍然占据绝大多数的时代，这种事情是决不能允许的。如果让除灵师们全权介入所有事件，那么迟早就会变成除灵师的一言堂。毕竟能明确审判除灵师的，也只有除灵师。 “但是，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吧？” 毕竟军都介入了。 “正确。我们收到的情报表示，这次的事件似乎和犯罪组织‘落尘’有关。啊……‘落尘’在北部活跃的除灵师犯罪集团。他们的行事风格很谨慎，所以至今都没有引起除灵局的注意。” “这件事没有告诉除灵局？” “目前是这样。上面似乎是准备让我们自己深入调查。” “真是很有机密部门的感觉。” 这句讽刺的话，此方权当听不见。 “不过……不仅仅是这样吧？如果真是这样，那绝对没有拉上我的必要。” “一半一半吧。”此方苦笑道：“这里毕竟是蜀山院的地盘，没有学校的应许，我们也不敢乱来。” “所以我是监督的角色？” “还有，这件事确实和墨老师有些关系。” “怎么说？” “根据上面来的情报，‘落尘’表现是挂名在妖盟旗下。但实际上，似乎投靠了七星会。” 第二十九章 犯罪调查（1） “七星啊。” 所谓的七星会，是由原国家法定三十六天“天枢”姬天子创建的除灵师犯罪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和目的目前都是未知数，但其整体实力却无人敢质疑。毕竟其中的三位成员，就是代表着人类最高级别战斗力的三十六天。 因为其极度危险性，七星会目前也是除妖盟外、除灵局最头痛的敌对势力。 “能稍微告诉我一些七星会的事情吗？” 露出“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后，此方从背包里拿出好几张照片。 “真是的，要是老师有别的情报的话，可一定要和我分享。” “当然。” “那么，”此方将照片摆在墨藏书面前：“根据我们的情报，七星目前的成员共有八位。其中包括了三位原国家法定三十六天的‘天枢’、‘雷神’和‘九狐’。” 此方边说着，将三人的照片挑了出来。墨藏书点了点头，这些明面上的情报他还是知道的。 “这三位的事情想必不用我多想，关键是接下来的。”此方晃了晃剩下的两张照片。 “很可惜。我们能接触到的并且保留照片的，只有这两位。” “这个是——”墨藏书接过照片后，表情有些复杂。 “看来老师是知道一些事情？” “啊……是有一些了解。” “那么，待会请务必要告诉我。现在先说说我知道的事情吧。”此方指了指左边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像人偶一样坐在墙角的女性。她身穿着黑色锦衣卫的服饰，一旁的地上满是各种甜食。 “这个人叫凛贞仪。两年前，是在樱国的某个底下遗迹被发现的。当初负责挖掘作业的是三十六天的‘天枢’和‘九狐’，那之后这个人便去向不明。现在想来，七星的事情大概是预谋了很久。”此方注视着墨藏书的表情说道：“她在七星中似乎担任着主战手的身份，具体战斗力未知，只知道她相当擅长破坏结界。冬至妖乱后，七星的好几次隐秘行动都有她的身影。……不过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之前御神山的时候这个人也出现过吧，老师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墨藏书说道：“我们虽然有交过手，但并没有说过话。我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印象。” “交过手啊，老师你觉得她如何？” “嘛，一般般吧。”墨藏书含糊道。自己一个照面就被打晕什么的，绝对说不出口。而且，总感觉这个叫凛贞仪的家伙很讨厌自己一样，之前难道在哪里见过面？ 好在，此方似乎也没有追究的打算。她指着剩下的最后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站在姬天子身旁的女孩，看上去年约16、7岁。面容姣好，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剩下的这位，关于她的情报并不多。东至妖乱后，这个人便出现在姬天子身边。从来没见过她出手，但从姬天子的态度上看，她在七星里的地位似乎相当高。” “苏星雪。”墨藏书回忆着御神山时候的事情：“严格来说，她是妖。” “果然，御神山的时候她也出现了吗？” “嗯。我和她聊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具体的实力也不清楚，但应该和雪妖差不多。” “是前段时间在蜀山院这一代引发雪灾的那个妖怪么？……那么，应该是等级三的大妖怪了。” “等级三？” 看着墨藏书疑惑的目光，此方边收拾照片边解释道：“是我们军内部的划分方法。一般来说，等级三的妖怪相当于我们人类的三十六天。不过这个数值浮动很大，基本上只有参考的价值。” “真是随便的划分方式。” “毕竟妖怪的实力很难有个具体的标准。” “也是。”墨藏书叹了口气。去过妖怪世界的人就清楚，要判断某个妖怪的强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妖怪和人不同，它们没办法修行除灵术。但是那生来的夸张灵力和强横的身体，完全不是人类能比的。更别说它们独有的天赋，那更是学不来的厉害招数。 “那么，这次的事件和七星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 “哈？” “就算是我们军……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埋藏在妖盟里的探子提到这次的落尘的行动，背后很可能有七星会的授意。没有和除灵局共享情报，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除灵局里……”墨藏书正想说话，却被此方的手指堵住嘴巴：“不知道呢。但若是三十六天都会背叛，那么除灵局中谁都有可能是七星遗留下的探子。” 在尔虞我诈的情报战中，军可还没怕过谁。 “话说这些告诉我也没所谓吗？” “仅仅是老师呢。”此方苦笑道：“关于今天的实情，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安心吧，我也不是什么大舌头。……话说接下来要干嘛？” “昨晚的枪击案被定性为黑吃黑，现场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却没有老大的尸体。情报显示他在小弟们的掩护下逃跑了，目前行踪不明。落尘的那些人应该也在找他，我们要赶在落尘之前，找到他并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明明是除灵师，却还是失手了？”听到这话，墨藏书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是他看不起黑帮老大，但如果除灵师想要对一般人出手，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存在于二者之间，并不是具体的实力差、而是手段。 “我想，应该是担心事后除灵局会介入，所以没有使用相关的术式吧？之前也提到了，现场并没有使用除灵术的痕迹。”此方用不确定的语气说着。 “但这样不就舍本逐末了吗？如果目标是黑帮老大，赶紧解决完才是正道吧？事后就算除灵局介入也没什么吧？” 明明是除灵师的犯罪组织，却因为害怕曝光而不使用除灵术，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确实，说实话我也在怀疑这件事。另外，犯罪者一般都会强调自己是恶性事件的主谋借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但落尘这个组织却从不这么做。至今为止他们虽然有在暗地里活跃，但行事作风却极其隐秘。说起来，像这次一样在犯罪现场自曝‘家门’，应该是记录以来的第一次。”此方苦笑道：“说不定是另有隐情，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可以放过这次机会。毕竟，这是七星难得露出马脚的一次。” 第三十章 犯罪调查（2） “那么，假货的可能性是多少？” “应该是真货。这次‘落尘’出动的已知有两人，这两人我们军都有过备案。不过因为他们的流派和实力都是未知数，所以我们主要是以收集情报为主。” “什么啊，那不是挺无聊的。” “毕竟我只是情报人员。”此方苦笑道：“一般来说，我都是负责前期的调查。如果事情超出预计、非要出手不可，虽然我也不是完全不行。” 此方握了握拳头，她又一次回想起那天夜里发生在村庄的屠杀事件。只是……现在的自己，还有战斗的能力吗？此方不清楚。 虽然理智上很清楚自己是必须出手就会出手的类型，但却无法抹除感性上的担忧。这份犹豫，对于总是游走在危险之中的情报人员可不是什么好事。 真是丢人现眼。此方自嘲地笑了笑。 墨藏书将女孩复杂的表情看在眼里，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抱歉，想起了一些事情。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交给专业人士吧。” “那么，就这样吧。” “诶……”听到墨藏书的话，此方露出夸张的表情。 “又怎么了？” “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老师会说什么‘交给我解决’这一类的话。” “什么啊，那种笨蛋主人公。”墨藏书打了个哈欠：“我没必要自找没趣吧？而且要真是发生战斗什么的，我也没打算拼命。我啊，虽然对惩戒犯罪者什么的没有罪恶感。但是啊，我也没必要非要弄脏自己的手吧？傻乎乎地叫嚣着‘正义的伙伴’、‘一切由自己背负’什么的，我可不是那种傻瓜。” 墨藏书只会对必要的事情去努力，像这类工作性质的活，他才不会那么上心。这次的事件虽然和七星有些关联，但目前为止只是“看上去”而已。而且就算抓住那两个人，墨藏书也不觉得能获得多少与七星相关的情报。 军过了这么久，也没能掌握七星的全部成员。从这点上看就知道，七星会对自己的隐秘措施做得很彻底。最关键的一点，军会让自己这种外人参与，也说明了上层人对这件事并不乐观。 只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人去做，所以才会让自己和此方组队。 听完墨藏书的话，此方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不认可，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但是，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也……是呢，逞英雄什么的都是笨蛋。” 要说的话，这确实是正确的结论。曾经的自己，就是总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所以才总是自主前往最危险的地方收集情报。直到发生那件事后，此方才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英雄。 不过此方可不是什么容易多愁善感的的女孩子，常年处于第一线的她很快就压下自己的情感，恢复小魔女的本性。 “话说回来，老师你……这样可不容易讨女孩子喜欢。要记住哟--女孩子绝大多数都是浪漫主义，就算是骗人的话，这个时候也要装模作样说出口。” “要你管。” “什么啊，因为我不是攻略对象，所以就无所谓了吗？我说啊老师，做人做事可不能……”此方话说到一半，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轻佻浮夸的表情很快就散去，此方一脸认真地看着墨藏书。 “已经找到了地头蛇陈昆的藏身所，我们必须在落尘发现他之前和他接触。从现在开始请听从我的指示，墨老师。” -------------------------------- “伤脑筋，真是太伤脑筋了。” “汝若是想要，何不都买下来？” “小僧我们可没有这么多预算。” “吾那份给汝？” “抱歉，一开始就没有为小丁你预留的打算。” “小丁……吾说了，请不要这样称呼吾。作为人实在太……” 临河川城镇中心的商业地带，有两个奇怪的中年人驻留在一家临街奶茶店前。 摆着一张臭脸、不苟言笑的人穿着一身道服，另一个总是笑眯眯的人则是和尚打扮。两人的衣着都有些破烂，看上去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更换一样。最奇怪的是，两人的装扮在这个时代都显得有些另类，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引起吃瓜群众的围观。 明明就在那里，但大家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如果有专业的除灵师在这附近，肯定会意识到这是隔绝认知的术式。 “芒果是小僧的挚爱，但是火龙果也很不错。话说红豆和珍珠……果然好难选。” 但是，继续这样下去站在店前不买东西的话，店员的脸色越来越差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两位如果还没想好的话，请让后面的人先……” “小僧选好了。”十六夜笑眯眯地指着菜单：“劳烦请给小僧一份榴莲冰沙。佐料的话，请加点醋。” 店员打包好之后，两人就离开奶茶店。 “——汝还真是奇怪，”小丁说道：“明明讨厌榴莲，但却总会点这个。” “俗话不是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么？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而且，榴莲的臭味和醋的刺鼻感，真是怎么吃怎么恶心。说真的，小僧的肚子好像要裂开了。” 说这这种话，十六夜却还是满脸微笑。 “这次一定要去有纸巾的厕所，小僧可不想像上次那样。……洗手液这种东西，真是让人感到不舒服。” 和尚装扮的这个人说出这种话，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所以，一同行动的伙伴才会提出这种疑惑—— “汝，如今已经相当适应俗世的生活。” “是‘这个世界’才对。”十六夜轻笑着指出同伴的语误。 “是吾之过。” “你们道家讲究超凡出世，我们佛门则是重视入世修行。小僧比小丁你擅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小丁你啊，也得多多学习一下，最起码改变一下说话的方式也好？” “有汝在，就好。另，吾说了很多次，请汝不要再叫吾……” “这份信任倒是挺感激的。” 看来这个十六夜是不准备改变称呼的方式了，名为小丁的道士叹了口气后，也就不再纠结。 “但是汝不要忘记吾辈的目的。” “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接近七星会。所以啊，这次不就是在为此努力吗？只要好好完成那边发配的任务，迟早有一天我们能与他们接触。” “那就好。” “不过啊，竟然规定不让使用法术，那边的主事者也是相当任性呢。” “十六。”小丁忽然停下脚步，他看着一边阴暗的拐角处，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气息。 “不要慌张，小丁。我想，是下一步的指示来了。”十六夜轻笑着，便朝阴影处迈进。 第三十一章 落尘（1） 临河川南城区的地头老大陈昆，现在很烦躁。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子了，他就连闭眼睡觉都做不到。 再一次暴躁地将小刀甩到墙上，几经碰撞后锋利刀具落在地上，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担惊受怕的是守在门口附近的小弟，他们不仅要防御可能出现的敌人，还要小心来自背后的飞刀。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盖上电话后，又一次暴躁地将桌子上的刀具扔到墙上。小弟们纷纷缩着身子，好在这一次飞刀稳当地插进了墙板。 男人咆哮的声音和叮叮作响砸墙声再一次引起邻居的不满。轻微地敲门声响起，为了避免发生争执引起相关人士的注意，负责接客的小弟只好躬身道歉。 话虽如此，身为老大的陈昆却还在对着电话谩骂。部下们的艰辛，他一点都没有要体谅的意思。 这是到了危险时刻才会被想起的隐秘居所，位置正好在商业区某座混合商务公寓的顶层。所有的窗户都用厚重的窗帘遮挡，墙壁上泛黄的灯泡照亮着阴暗的室内。 在昨晚的事情发生前，这个地方只有陈昆一人知晓。 “不可饶恕，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与某些方面进行过多次确认后，陈昆再一次盖上电话。 并不是其他区老大请来的杀手，也不是什么新晋的黑帮势力。警方那边更加没可能，被自己欺负过的人当中，应该没有能请得起那种怪物的家伙。 所以—— 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回事！ 说自己是什么‘落尘’，而且还一副那边世界的打扮。昨晚那种夸张的身手简直不想人类，陈昆现在还忘不了小弟们在自己面前一个个被击倒的惨状。 要不是几个亲信拼死阻挠，说不定自己就交代在那里。可现在，却还谈不上安全。 最麻烦的是，局里的线子却说对方不是业界的人士。这也意味着，除灵局不会介入此事。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正常人能避开子弹吗？正常人能一个打20个吗？正常人摸一下，自己的部下就会变成软脚虾吗？ ——这些事情，正常人类怎么可能做到？ 但是，不管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处理现在的问题。 身为地下社会老大的陈昆很清楚，要彻底解决问题，那就必须在对方干掉自己之前干掉对方。但是，要在这种情报完全不对称的情况下和除灵师交手，那绝对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那么，就只好借用业界的力量了。这世间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要对付常人无法应付的怪物，只要派出与之相对的怪物即可。 陈昆思索着，然后准备拨打某个线人的电话。可就在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 “赶紧处理好！”陈昆烦躁地吼了句，守在大门附近的小弟连忙跑到门口处。虽然冷血的老大在催促，但以谨慎出名的这个部下还是决定按照流程，先通过猫眼探查外面的。 “真是的，真不知道养你们这群废物有——” 陈昆话还没说完，“轰”的一声巨响，并不是大门、反而是一旁的墙壁发出巨大的爆炸声。一人高的大洞形成的同时，混凝土的灰尘模糊了大家的视线。在光线消失的瞬间，某个浑厚的身影冲了进来。 本来就绷紧神经的小弟们立刻就拿起身边的武器。因为是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陷入黑暗，所以他们只能乱吼着胡乱挥舞。敌人的身影还没见着，反而是打伤了不少自己的兄弟。 这边虽然陷入混乱，但入侵者可不会手下留情。十六夜飞快地在混混之间穿梭，他每次一出手，其中必然有一个人晕倒在地。 坐在最里面的陈昆见状，冷汗直流。“喂？”手机的那边，忽然传来了线人的声音。不过现在陈昆可没这个闲情。 可惜就在他拉开抽屉拿出藏起来的手枪的时候，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脖子。 ——是和十六夜一起行动的道士小丁。 “动，即死。”冰冷不近人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昆一哆嗦，手枪就掉在地上。 “你们到底是——”陈昆深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地说道：“不管是谁雇佣你们，我出十倍的价钱！” “这可真是……”刚解决完小弟的十六夜走了过来，眯着眼笑道：“对和尚和道士而言，钱财有什么意义？” “那么……”陈昆脸色苍白，他快速地转动自己的大脑，思考着一切可以自救的方法。他还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挥霍！他前半生那么辛苦拼搏，现在完全没享受够，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在这里？ “陈昆？那边发生了什么？请回答！……喂！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挂了。”这个时候，手里的那头再次传来了线人不耐烦地声音。 陈昆自然不敢接话，十六夜却大大咧咧地拿过手机。 “你的顾客大难临头了，话都不敢讲。”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后：“死人是没办法付钱的。” 说完，电话就被挂掉了。 十六夜愣住之后，轻快地笑了起来：“看来，对方对没办法付钱的顾客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小僧之前也说了，我们是为了杀你而来。” “我可以给你们钱！” “小僧方才也说了，钱对我们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地位，女人还是别的？”陈昆大叫道：“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所以啊，”十六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如同困兽一般的陈昆：“不要让小僧再浪费口舌啊，小僧只是要你的命。” 被说到这个份上，陈昆就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希望了。 他确实不想死，但毕竟是打拼了数十年的黑道大哥，人生的最后可不会憋屈地跪下来求饶。 “既然如此，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嗯，不错，很有骨气。要不是任务在身，小僧还蛮喜欢你这种人的。” “不要浪费时间了，既然都要死，我不会给你们任何情报的。还有，就算化为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倒是有些吓人。不过啊，小僧毕竟是个出家人。……你还记得小僧之前说过的话吗？”十六夜露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说杀你全家，就要杀你全家。” 在陈坤的惊恐中，十六夜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后，他便发现自己完全使不出力气。自己的那些小弟为什么会瘫倒在地，这下他总算知道理由了。 “所以，麻烦请你带小僧两人走一趟。” 第三十二章 落尘（2） 所谓落尘，便有落入凡尘之意。 和尚和道士两人所在的组织中，绝大部分人都来自某个深远而隐秘的地方。 抵达这个世界后，理所当然的被划分成了两派。实在难以适应这边世道常情的道士一派，以及能够圆润的融入这个社会的和尚一派。 经常负责外出作业的十六夜和小丁，就是两派各自的翘楚。他们本来的面貌早就用特殊的术式隐藏起来，行走在外多是和尚与道士的行头。 现在他们两人正带着黑帮地头的陈昆，快速地在街道上穿梭。不久前对隐秘居室发起的突击，以及昨晚的枪击案的酝酿，虽然不是两人的本意，但现早已是全城通缉的危及状态。 两人的装扮本来就不同寻常，再加上如同木偶般行动、面目狰狞的陈昆。正常的话，早应该被行人举报并送入牢里。但是路上的行人就好像看不见他们三人一般，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任凭陈昆如何歇斯底里地呐喊，依旧没有任何人停下脚步。这之中，就包括了好几支巡逻的除灵师小队。 看着越发绝望的黑帮老大，十六夜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间有让人看不见的术式。稍加精进一下的话，就连寻常除灵师都无法注意到。看来小僧两人运气不错。” 两人运气不错也就意味着陈昆运气极差。他脸色铁青，却还是没打算放弃。身体四肢无法控制的话，就算是面部表情和声音，也期待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站在一边十六夜轻轻在他身上点了下，摇着头说道：“太吵了。” 这一下，陈昆更加绝望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论再怎么大吼大叫，发出来的声音却与寻常无异。 越发绝望的，求生的欲望就越强，同时心思却变得平稳。接着，原本就比较细腻的陈昆就发现了某些异常的状况。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噢？” “明明可以让我闭上嘴巴，却只是让我没办法喊出来。你是打算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情报吧？” 可是，和尚的话却让陈昆有些纳闷。 “这倒是没有的事。小僧只是想多多让你体会一下绝望的滋味罢了。”十六夜点头沉吟着：“小僧知道你的住所，也清楚你家人现在都在一起。现在正要做的事，小僧一开始就说了。” ——杀你全家。和尚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那么，”陈昆深深地吸了口冷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直接杀了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地把我带过去。” 如果单纯只是变态愉悦犯的话，这个人又有些不像。不管是昨晚在酒吧、还是刚刚的隐秘住所，这两人虽然击溃了自己所有小弟，但是——却没有杀任何一人。自己的部下们会有所伤亡，基本都是因为自己人的误伤。 “关于这个，是因为上头的任务呢。” “十六夜！” “无妨。将死之人，知道再多东西也没事。”和尚轻笑着：“其实呢，小僧我们是受到七星会的委托，才冒险来这里做这种事情。” “七星会？”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那个——七、星、会。”和尚一字一句说道。 作为半年前蜀山院一带东至妖乱时间的主谋，七星会的名字在这一代简直如雷贯耳。陈昆当然很清楚，就算是满在怪物的除灵犯罪组织中，七星会都是最高级别的。那样的犯罪团体专门雇人对付自己什么，根本想都不敢想。 “可是，那怎么可能……” “小僧也觉得这事很奇怪。所以，你能想想到底是什么情况吗？”和尚说话的时候，眼和掌心都有灵气运转。通过强烈的暗示引导出自己想要的结果，这对除灵师而言并不是一件多难得事情。 “我明白了。”陈昆于是便开始地头沉思。 “汝真是……”一旁的道士看到这一幕，叹息道：“若是被发现了，那该如何处理？” 规矩是不能对目标使用除灵术，十六夜这个举动无疑是出局的表现。 但是他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慌张：“只要不被发现不就好了？而且……小丁你也很好奇吧，为什么七星会给我们这样的任务。” 落尘为了与七星会接触，就必须完成七星会指派的任务。为此，组织里专门派出了两派人中最优秀的两位。即——能够圆润处事并且灵活应对各种状况的十六夜，还有拥有一骑当千战斗力的小丁。 可正式接触后，十六夜却觉得这个任务太过简单了。说实话除了可能会遇上蜀山院厉害的导师外，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明明是考察落尘有没有资格成为自己下线的测试，结果却这么简单。就算是雇佣一般杀手，说不定都能轻松完成任务。这种程度的题目，根本就没办法测试出落尘的实力。 看上去就像是七星会在对落尘开玩笑一样，可是—— “不管是情报还是监管，这都认真过头了。”十六夜回想起不停给自己两人发送指令的神秘人，沉吟着：“七星会肯定是在图谋着什么，那个谨慎的组织可不会做什么无用功。” 但作为任务的话，这次又太过奇怪的。不管是一开始禁止使用除灵术，还是现在要带陈昆回家并且按照顺序杀光他的家人——这些，说实话实在是详细过头了。 规定行动的时间甚至精确到分钟，现在两人会这么赶也是因为时间紧迫。 十六夜清楚自己可能处在某个计划之中，但因为缺失情报他无法推断出更多。自己两人和落尘必然是被利用了，虽然觉得不爽但这却是无奈之举。 “不管如何，吾等现在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 “也是。”十六夜看着还在沉思的陈昆，就知道这个人得不出个所以然。嘛，本来就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所以也不会太过灰心丧气。 ——就在两人闲聊时，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为了能在暗中保护家人，所以陈昆的隐秘住所离他家并不远。穿过街道和小巷的话，只需要不到10分钟的路程。两人没有选择坐车，便是出于这种考虑。 “十六。” “小僧明白。”虽然十六夜心中还有千般疑惑，但现在可不是好奇的时候。即便知道被算计，但如今也只能印着头皮向前。 接下来，就是要杀人了。 （补昨日欠下的更新。） 第三十三章 大凶之鬼（1） 此方和墨藏书赶到的时候，落尘组织的两人带着陈昆刚离开不久。 虽然有尝试通过术式追踪敌人的下落，但对方似乎早有防范。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落尘两人只是让陈昆的小弟无力化。此方很轻松地就从某个小弟嘴里打听出落尘的目的，那之后便迅速带着墨藏书离开现场。 一边报告这边的状况，一边寻求组织上的帮助。 虽然情报里有显示陈昆家人的所在，但此方还是担心自己两人会再次慢一步。所以通知了军中潜伏在那附近的人，进行监视和守护。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进行转移作业。 两人快速穿行在街道中，一辆警车刚好路过。此方瞥了一眼后，解释道：“继续留在那里的话，只会白白浪费机会。” “嗯。”这一次墨藏书难得没有多嘴，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此方后面。就算是还没进入状态的他也很清楚，这个时候耽误时间的话，说不定对方就得手了。 而且，此方毕竟是专业人士，外行人的自己没有插嘴的余地。 此方也注意到这点，她试图缓解两人间沉重的气氛。 “真叫人意外。” “什么？” “我还以为老师你会抱怨什么。” “我像那种不分情况胡乱耍性子的人么？”墨藏书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我虽然没有做英雄和救世主的打算，但若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导致某一家人被灭口，今天的晚饭也会吃不香。” “哈哈，也是。” “那么，很糟糕吗？”虽然两人一直在一起行动，但真正掌握情况的却只有此方一人。 “比起说糟糕，我更担心另外的问题。” “噢？” 此方将得到的情报在脑海里进行了汇总后，缓缓道：“第一个问题，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杀人全家？” “那确实是现在的目的，但一开始并不是如此。根据情报显示，对方最开始只是想要陈昆的命而已。……当然，那是在对方并没有撒谎的前提。——可惜，我想对方应该是在撒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陈昆一家人。” 此方补充道：“否则以对方的身手，昨晚陈昆是不可能逃跑的。” 此方刚刚在现场做过灵力追踪，发现现场还是没有任何使用术式的痕迹。也即是说——墙口的那个大洞，对方是用蛮力造成的。且不论对方是怎么做到，但这般身手，昨晚又怎么会放跑陈昆？ “但这样，为什么一开始要弄那么一岀？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陈昆一家是住在一起的吧？那么直接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动手不就好了。当然，这是在对方没有说谎的情况下。” 听到墨藏书这话，此方尴尬地笑了笑。 “确实如此。而且，我对他们为什么不使用术式这点很好奇。” “舍本逐末……么？” 除灵术诞生的初衷，就是除灵师们贪图方便。墨藏书之前也说了，对方这样的行为，反倒是很不合理。虽然除灵局当局确实没有在第一时间介入，但仔细想想的话——那根本没什么区别。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一开始就是冲着陈昆来的。他们并没有伤害其他人。” 就算是那些拔刀相向的小弟，落尘的那两位也只是让其无力化。可以看出对方在尽量避免伤亡，可对犯罪组织而言，这点反而很不正常。 话虽如此，这世间还是存在着抱着某种信念的恶。 “不是玩玩……么？” “正是。而且最严重的一件事是，落尘的行动竟然在我们之前。” 这才是此方目前最担心的。 “说句臭屁话，在国内，玩情报战我们军不会输给任何人。更别说对方那种北地组织了，在不使用追踪术式的情况，对方是绝对没有可能赶在我们面前的。” 自信甚至是自负，但名为“军”的这个组织，就是有这种能力。他们的探子遍布全国所有地方所有行业，军有着比官方更加快捷的情报网络。 这次落尘的事，军很明显就凌驾在除灵局前。 可就是这样的军，这一次的行动却慢对手一拍。 “就是说，有别人在暗中给他们提供帮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好。” 真正危险的，是来自内部。此方忽然回想起来蜀山院之前刺客给自己的信，信上只有三个字。 “无间道。” 那个神经质的神秘主义者老喜欢玩这种哑语，但他的真意并不难猜。 ——军中有卧底，找出来。 明明自己当时还在休假，结果却突然给自己这么大的任务。此方每次想起这事就来气，而且那个刺客竟然什么提示都没有。 说不定他只是胡思乱想，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但是，只要这种可能性存在，此方就不得不防。 “话说回来，我刚刚想了想。”这个时候，墨藏书忽然开口：“如果对方也没搞懂状况呢？” “嗯？” “我是说，按照刚刚的假设，存在着第三者的情况。那么，那两个人只是某个任务的执行者的话，就能解释很多问题了。好比说……他们会多次改变计划，会不会是因为下达指令的人？” “也即是说——”想到了某个可能，此方忽然瞪大了眼睛。 只是这个时候，她的手里忽然震了下。此方拿起来看了后，脸色骤然一变。 “怎么了？”墨藏书问道。 “派去监视和转移陈昆一家的人，被干掉了。根据情报显示，是‘雪’做的。” “那些家伙么？” 墨藏书回想起那个自称雪狐的面具男，心想着正好。如果能遇上的话，自己还有些事情想和他确认一番。 “那么，我们必须赶紧点了。” ——————————————————————————————————— 要闯进只有女人和小孩的屋子，对于十六夜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门锁，在里面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这一家四口全部扔到厨房。 身为母亲的女人痛哭着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父亲的陈昆则是爬到十六夜面前，磕头不断。刚才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都未曾低头，如今为了家人连尊严都不要了。 “啊咧啊咧，就算是这样，小僧也很难办啊。”十六夜拿起厨房刀，毫不留情的插在陈昆头上。霎那间，鲜血直流。 鲜血染红了他一身衣裳，他却还是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 “下一个，是谁呢？” 第三十四章 大凶之鬼（2） 实际上，十六夜并不喜欢杀人。 杀生这种事，总是缺乏一种美感。鲜血作为一种染料，不仅颜色难看而且很臭。 但是，这就和杀鸡杀鸭一样。你非要他去做，也不是不行。 是吧，第一刀总是从头部开始。要么直接切开，要么在咽喉处割一刀放血。有经验的屠宰客总会事先摆好角度，这样不仅切割容易，还不会弄脏自己。 可十六夜完全是新手啊，所以他不仅没能把血放干，还弄得自己一身腥。 接下来的话，应该是在胸口处划一刀。五脏六腑这种东西，还是分开存放比较合适……不对，直接切成两半应该会比较合适。 哇……比想象中要困难。十六夜加大力度，并不算特别锋利的厨房刀歪歪扭扭地将物件一分为二。 真是苦恼啊，十六夜心想。他本来不应该是这种变态的屠夫角色的，应该是更加可爱、更加纤细、更加迷人的形象。杀人既不能让自己兴奋，也不会感到任何快乐。作为工作虽然不得以而为之，但今晚的点心大概会比较难以下咽。 咦……说不定，那样或许更好？ “……晕了。” 同一组织的小丁忽然开口，十六夜抬头看去，发现身为母亲的那个人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过与之相对的，身为小孩的那两个却依旧只有惊吓过度的程度。 这个时候大人果然比不过小孩。 “是惊吓过度吧。”一边想着自己会不会做过头了，一边扯着那个女人的头发，将她拉了过来。 “作为出家人，小僧果然还是不要太造孽比较好。” 而且晕倒了的话，大家都比较方便吧。 十六夜也不是什么天生的恶人，做这种事情他也会有罪恶感。平时话唠的他这一次出奇的安静，也是因为如此。然而要在这世道生存，总是需要背负一些东西。 十六夜在心里默念几句超度的佛经，便迅速开始重复刚刚的作业。佛门讲究修行是为了来世，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也算是为佛为民？ 只是—— 这样普通的一家，到底有什么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虽说任务便是如此，但他终究还是不理解。十六夜看着剩下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回想着自己刚刚通过暗示引导出的情报。 这一家共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哥哥十岁，身体状况等等一切良好，如今正在附近有名的一般小学读书。而妹妹的那位，似乎生来就遇到不少问题。 在怀孕时，母亲的那位就遇到过不少灾难。勉强保存性命、千辛万苦将这个女孩生下后，她却患有各种先天疾病。今年已经六岁了，却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瞎了一只眼，另一边脸则是有一个恶心的巨大胎记。有严重的呼吸疾病，心智也不成熟，即便是这种情况，她也只是安静地呆在哥哥的怀里。 不哭不闹，平静地让人有些害怕。 十六夜将浑身颤抖的那个兄长拖了过来，身为妹妹的那个女孩却还是呆呆地坐在墙角。开始流泪了，眼睛里也满是恨意。 ——这才是正常人啊。 十六夜抬起手，小丁却说道：“这小娃，无需如此。” “明白。” 这大概是雇主的仁慈吧，需要残酷对待的，也只有曾经混过黑道的双亲。 十六夜将灵气汇聚到手指，轻轻在兄长的天灵盖处点了一下，这个绝望而恐慌的男孩就离开人世。 接下来便是—— “叮当！” 不知在何处的忽然响起了和风铃一样的声音，十六夜伸出的手停住了。当然，这并不是他主观想这么做，而是被同伴的道士阻止。 “怎么……” 正想询问时，小丁已经率先走向女孩。只见他闭眼将手放在女孩的头上，浑厚的灵笼罩着女孩。过了一会，他突然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惊讶。 “怎么了？”十六夜一看一向面瘫的这个人露出这种表情，就知道问题不小。 “六阴绝脉！而且明明生气旺盛，但为何体内会蕴藏如此浓厚的死气……”小丁说着，抓着女孩的手轻轻一划。一道细小的刀痕出现，他沾了一滴鲜血，直接放入口中。 “果然！这个娃儿是死胎，而且还是阴年阴月阴日生！” 死胎，用现代话语就是难产。说白了，这个女孩从出生就死掉了。她能活到今天，应该是某些人有意为之。小丁想到这点，立刻扯开了女孩的衣服。 很快的，他就发现女孩子身上不同的地方。女孩穿着红色的兜衣，双脚挂着铁制的铃铛。脖子处有一条黑绳，从黑绳的位置、在皮肤的表皮有一条黑色的筋脉连通到心脏。 “……养鬼。”小丁倒抽一口冷气。 “这到底是……” 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只有在死前抱着某种强烈的情感，并且死亡的场所相当特殊（要么是灵气活跃或者扭曲的环境，要么是除灵师或者妖怪战斗或者施术的地方），这才有可能成为恶鬼。 但是，也有某些特殊的人，即便不需要特殊环境，死后也能化为鬼。 这类人有很多，其中就包括——死后强行复活的死胎（鬼胎），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天生绝脉的人、以及……被邪恶的除灵师种下特殊蛊毒的人。 也即是说，若是这个女孩是抱着某种强烈的执念离世，她必将会化成鬼。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鬼，说是稀世罕见的大凶之鬼也不为过。 特别是在这种本身就强烈憎恨着某个残忍杀了自己全家的人、而那个某人又正好是了结自己的人的情况，那么这个女孩将紧咬着那个人不放。 “……” 十六夜忽然想到——如果，如果自己刚刚杀了这个女孩的话，这会自己大概……已经死了。 小丁或许能免于一难，但自己必然会死。 “那个家伙……”十六夜气得握紧拳头。不让自己两人使用任何术式，让自己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下手，让自己按照特定的顺序，这一切都是为了—— 让这个女孩成为最凶恶的鬼！ “那个家伙！把我当做弃子了吗！” 虽然本身就有被利用的自觉，没想到对方打算用完就弃。被这个女孩杀死的话，谁都不会可伶十六夜。 “……撤离吧。”小丁忽然开口：“不能杀这个女娃。” “啊。” 就算是伤害也不行，而且也不能让她自杀。 不管如何，在这个女孩消除对自己的怨恨之前，决不能让她死掉。否则十六夜日后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把她一起带走吧，回到组织了，我们再看怎么处理。”十六夜咬着牙说道，小丁点了点头。他轻轻碰了女孩一下，女孩就昏睡过去。 “接下来……” “轰！” 第三十五章 印 突入的，是一直强调自己是情报人员的梅此方。 在快到赶到这里的时候，因为过于担心所以她用了相当隐秘的远视术式。那个时候和尚正好在残忍杀陈昆老婆，此方下意识就提高脚速。 作为军特殊训练的情报人员，此方有一大堆方式让自己隐秘、安全、高速地接触目标。自然而言的，墨藏书一下子就被甩开了。 “你这个蠢货！”他低呵了声，却也没什么办法。贸然使用术式的话，肯定会被对手察觉。好在，他其实也做了某种程度的准备。 在接近到相当的位置时，此方立刻就抛出军特制的、应对犯罪者的特殊手雷——“幻雷”。这个高速爆炸的手雷中存放着大量迷惑人心的术式，就算是优秀的除灵师，一个不注意也会陷入幻觉。 触不及防的和尚和道士立刻就陷入幻术当中，此方从窗户跳了进来，夺回了被道士挟持的女孩。同时锋利的匕首直逼道士的心脏。 虽然此方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深浅，但人只要心脏停止跳动，就必然会死亡。 只是，犯罪者两人都是各自流派身经百战的高手。在极短的时间里，两人就脱离了幻术。恢复正常后，道士立刻察觉到逼近的危险。一瞬间他便张开护身的结界。 然而—— 既然是应对除灵师的近身兵器，此方当然考虑到这点。她将灵气汇聚在匕首上，铭刻在兵器上破除结界的咒印闪着亮光。道士仓惶使用的结界，轻易就被切开。 “呲——！” ——刺中了！ 此方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 “很不错的一击，女娃。但是……很可惜。”脸色发白的道士说着，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此方的致命一击。话虽如此——匕首虽然没能刺穿心脏，但还是在道士身上留下一个窟窿。 “啧！”一击不成的此方选择撤退，她抱着女孩从刚刚突入的窗户脱离。 只是—— “可不要把小僧当做不存在的！”和尚立刻就跟了出来。他的速度本来就和此方差不多，更别说此方还抱着一个人。 和只懂得暗杀技巧的此方不同，这个人可是全方面的格斗高手。一旦陷入必须正面交手的局面，虽然手里有兵器、但抱着女孩的此方大概撑不过一秒。 这一点两人都很清楚，所以一个在拼命闪躲，另一个则是拼命追赶。要是能使用术式的话，此方有很多方式脱身。不过和尚可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他的攻击如同暴风雨般连绵不绝。 很快地，此方就被逼到庭院的墙角。这下她可是进退不得。就算往天上跳，只会把自己陷入另一个绝境。 要逃么？此方看了眼怀里的女孩。要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还是可能逃得了的。但是……女孩该怎么办？这一瞬间，此方脑海里闪过突进厨房时看到的光景。 被分解成一块块的双亲，还有和父母头颅躺在一起的十岁男孩的尸体。 那种地狱一样的光景，和数个月前时多么的相似啊！ 自己难道、难道又要再一次，什么都不做吗？仅仅是看着地狱的诞生，什么都不做吗？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另一边，和尚这个时候也没有废话，他朝着此方的面门发起绝杀的一击。虽然不明白这个女人在发什么呆，但现在既然被发现了，迅速解决对方然后带着女孩离开才是正道。 “抱歉了，请你死在这里吧。”和尚露出嗜血的笑容，此方则是闭上眼睛。已经没有其他手段的看上去就像放弃了一样。但实际上，真的如此吗？ ——打从一开始，此方就不是一个人负责调查。 “……对别人的学生……”不远处，传来了某位少年清脆的声音。 “嗯？”和尚眉头一皱，但他并没有因此停下攻击。 然而—— 墨藏书忽然出现在和尚和此方之间，他手拿着一张黑色的咒符。在和尚没能反应过来时，电光火石之间便按在和尚的胸口。 “印！”一个巨大的封印出现在和尚的胸口。这是墨家的封禁之术，一旦中招的话，不仅是灵气，就连气力都使不出。 和尚猛地一震，不仅停下了攻击，而且还一连退后了七八步。 “——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啊！” 墨藏书刚喊完，和尚便“噗”的喷了口血。他擦着嘴角的血，苦笑着看向墨藏书两人。黑色的烟气从胸口处冒出，和尚抖动着身体。 看他的样子，墨藏书就知道他刚刚强行突破了封印。一瞬间就做出了这么果决的判断，某种意义上这个人确实强得可怕。 但是，这也意味着和尚现在暂时无法使用灵气。 “真是厉害，但是……现在主动权在我这边。”因为使用灵气过度而脸色发白的墨藏书拿出一张咒符，他准备束缚住和尚。 就算身手再好，在这种距离、这种状态下，可别想赢得了除灵师。 只是，从窗口处跳出来的道士却让他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冷汗，顺着墨藏书的脸颊流下，滴落在拿着咒符手却浑然无知。 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走到和尚身边。但就算是这样，墨藏书却还是一动不动。并不是受到术式的控制，也不是灵气不够，而是他察觉到了—— 如果随便就使用术式的话，自己会死。 这是超出了灵视和逻辑判断的预感，而这份无比真实的预感让墨藏书汗毛直立。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和尚苦笑道：“明智的判断。” 说完，便看身边的同伴。 “没事吧？” “已止血。但是……” “啊，我知道的。”和尚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头看着墨藏书两人和此方怀里的小女孩。 论战斗力的话，这边应该是占据上风。然而自己暂时无法使用灵气，也没什么力气。而小丁则更惨，被捅了一刀。现在看来还没什么事，但如果对方的匕首上有诅咒，那就必须尽快进行治疗了。 状况算不上明朗，对方的援军说不定即将抵达。在这么耗下去，是相当危险的事情。所以目前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撤退吧。” 小丁点了点头，他默念着咒语，巨大的圆环缓缓出现在两人的上空。 “如果有机会的话，小僧下一次会再来领教二位。” “这种事情，我可没兴趣。” 和尚听完，浅浅一笑。 “小僧名为十六夜，来自落尘。” “知道啊，这种事。” “……果然。那个女孩，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交给小僧吗？” “如果你们两个在这里自杀，我倒是会考虑考虑。” “那真是太可惜了。” 在两人闲聊的时候，道士已经准备完毕。 “那么，请允许小僧期待下一次的会面。”和尚刚说完，圆环骤然降下。接着，两人便消失在庭院中。 此方和墨藏书感受着敌人的气息，在确信对方已经离开后，同时松了口气。 然后，身为教师的墨藏书回过头，跳起来狠狠地敲了下此方的脑袋。 “——你这个，大蠢货！” 第三十六章 咖啡店的少女们（1） 位南区商业中心某条偏僻的街道中，有着一间名为“随意咖啡店”的咖啡店。 这是一件从名字到装修都超随意的咖啡店，在约80平米的空间里，少得可伶的木质的餐桌椅和餐桌整齐的排布着。桌子与桌子的隔间是放有漂亮盆栽的木柜，屋子的一角还有孩童的滑梯和摇摆木马。 若不是店名写着大大的“咖啡店”三个字，任谁进来都会以为是家庭餐厅。 另外，这家店的菜单也相当随意。明明是咖啡厅，但一般餐馆的菜品一样不缺。就连日系的寿司和西洋的牛排等等，只要愿意花钱都能享受。 顺带一提，菜单中最贵的是“店员的微笑”，这似乎也是这家咖啡店主打的菜品。 本来就地处偏僻而且名字奇怪，再加上这里的东西并不便宜，所以基本没有什么客人。按照店员的说法，一天能有一桌客人都可以说是“生意不错”。 可就算是这种情况，彩儿和若愚过来应聘时，店主毫不犹豫就点头应许。 按照她的说法，就是“因为很可爱。” “随意咖啡店”的店主是一个自称贝斯塔的女性。用着这种一听就觉得很假的名字的她，在这一带似乎相当出名。 理由有很多，其一便是身为这家店铺的主人。明明一直都在严重亏损，但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基本都不会出现在店铺里，平日里对店铺甚至可以说是不闻不问。 其二就是她很喜欢抓弄人。生活在这附近的人们，基本都被她骚扰过。有不少店家实在受不了搬走了，这个人却一点愧疚的意识都没有。 奇怪的店主和奇怪的店铺，这种组合基本就写着“生人勿近”。彩儿和若愚会在这里打工，完全是因为时薪很高并且完全不限制打工时间。 对于来自除灵学院、目前又比较缺钱的她们两个，实在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只是——不管看多少次，彩儿都还是觉得很别扭。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彩儿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衣服，果然不适合自己。 对于完全是新手的两人，店主贝斯塔并没有提太多的要求。没有要求她们实习或者试用一段时间、也没有她们面对客人要一直保持微笑、更没有说“工作之一是打扫清理店铺”这一类的话。 对她而言这些似乎都完全无所谓，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彩儿和若愚两人保持可爱。而“可爱”的基础，就是穿着店主发配的衣服。 若愚穿的是凸显她娇小身材的哥特装扮，而彩儿则是——彰显旧时代女性曼妙身材的旗袍。 说实话要不是真的很缺钱，彩儿真的不会来这种店里。 “唉……” “怎么咩？” “这样的衣服，果然不适合我。” “是咩？我觉得彩儿很可爱咩。” “露……”彩儿抓着完全遮不住大腿的衣服尾端，红着脸说道：“露出度太高了！” 对于本身就偏向保守的彩儿，这样的衣服简直是超羞耻的打扮。 “因为彩儿身材很好咩。要是让我和若愚穿，那一定会很奇怪咩。……真好啊，大长腿咩。” “小夜前辈欺负人！” “哪有咩！” 站在彩儿前这个总是会在话语最后加“咩”的穿着女仆服的可爱女生，是彩儿的前辈、也是“随意咖啡店”唯一的店员。她看上去也就十几二十岁的样子，有着漂亮的银发和如同天空一样祥和的蓝色眼瞳。因为经常熬夜的缘故，所以眼眶附近有很明显的黑眼圈。因为面色苍白所以看上去有些人吓人，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彩儿很清楚，她是个温和且喜欢照顾人的好前辈。 由于店主长期不在，所以这个人基本包办了所有事。这家店基本没有生意所以也不会太过辛苦，但不管是什么菜都做得出来且相当好吃这点，让家务白痴的彩儿很羡慕。 “但是，果然很闲啊。”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铺，彩儿叹了口气。 彩儿一直都是那种只要决定去做就会全力以赴的类型。虽然觉得害羞，但她还是为没有客人这点感到忧虑。 “明明是周末。”外面明明有不少行人，但却完全没有走进来的意思。就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阻碍着那些人，当然这是没可能的。 “一直都是这样，我都习惯咩。彩儿也不用担心，小贝很有钱咩。” “不是这个原因啦。只是什么都不做这点，让我觉得很不安。” “彩儿真是很乖的孩子咩。明明蜀山院的读书就很辛苦，周末还来上班咩。不过，没有客人这件事和彩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咩。所以彩儿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像若愚那样趴着睡一会也没问题咩。” 两人说的若愚，早就趴在收银台处睡着了。这个人和她的哥哥一样，睡觉的时候会发出可爱的打鼾声。彩儿之前就想叫醒她，但却被小夜阻止了。 “因为，真的没事情可以做咩。” 确实是这样，但是——彩儿叹了口气。睡懒觉荒废时间什么，对她而言真是另一个世界。 “话说回来，小夜前辈为什么会在这种打工？” “咩？”听到这话的小夜，歪着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啊……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方便的话不说也——”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咩。我当初来到这里时什么都没有，是小贝收留我的咩。她不仅给我吃给我喝，还付给我很高的工资咩。反正也不是很辛苦的工作，所以就常驻了咩。”小夜边说着，边在编织着毛衣。 “这个是？”看着小夜手里小孩大小的衣服，彩儿感兴趣地问道。 “这个呀，是我孩子的衣服咩。” “诶？小夜前辈有小孩了？”彩儿瞪大眼睛观察着小夜，说实话完全看不出来。 “没有啦没有啦，我就连认识的男性都没几个，男朋友都没有，怎么会有小孩咩。这是，为了第十八个孩子编织的衣服咩。” 十八个这个数，某种意义上算是很恐怖的。 “小夜前辈，很喜欢小孩呢。” “不是呀，我很讨厌小孩子咩。” “可是……” “但是，小孩子是相爱的人爱的结晶咩？我很讨厌小孩，但是不喜欢上可不行咩。所以，才想着生多一些，相处久了我一定会喜欢上的咩。” ——真是奇怪的结论。 “小夜前辈真是罗曼蒂克呢。”就和自己的弟弟君陌一样，彩儿想到。 “因为我的梦想是和喜欢的人天长地久咩。”看着一脸迷茫的彩儿，小夜笑着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彩儿你们有那么深远的追求咩。像是我，就只对恋爱感兴趣咩。” 看着小夜纯粹又幸福得表情，彩儿还是有些不理解。她其实不是很懂这样的心情，但不知为何—— 忽然想起几天前的事情。 那是某个午后，当时因为导师的疏忽，成群的鬼被释放出来。最后大放光彩的是正在那里睡觉的若愚和她的哥哥墨藏书，但这并不是关键。 真正让彩儿纠结的，是当时站在身边的新同学、梅此方的发言。 “——我果然，喜欢这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此方正看着那边。 就是说……此方喜欢墨老师？ “……”明明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彩儿却觉得很郁闷。真正的缘由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吧，毕竟彩儿一直都对恋爱这一类的话题没兴趣。 可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想不明白，就只好放在一边。如果是这个恋爱达人的小夜前辈的话，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吧？ “那个小夜前辈，我想问问……” “叮铃，叮铃，叮铃铃！” 就当彩儿想要询问时，挂在大门处的风铃发出响声。这个声音响起，就意味着有人在推门。同时，也意味着——客人。 生性认真的彩儿立刻就放下自己的问题，她快步跑到门口：“欢迎光临！” “啊，彩儿！”预料之外的熟悉声音响起。 “诶？”彩儿抬起头：“此方！你怎么会在这……” 话说到一半，彩儿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注意到，和此方一起来店里的那个人，正是两人的班导、若愚的哥哥、墨藏书。 “哟，东篱。”和惊讶地彩儿不同，墨藏书没心没肺的打着招呼。 “有点难找啊，这家店。” 第三十七章 咖啡店的少女们（2） “一份炸猪排、三个麦辣鸡腿堡、一份鸡块、一份鸡米花、两份哈密瓜派，一杯草莓圣代……嗯，暂时先这样。” “老师你是猪么，吃这么多？” “要你管，我本来就胃口好。” “话说这里又不是炸鸡店，哪有这种……” “菜单上写着呢。”墨藏书没好气地将菜单朝向此方，此方定眼一看。 “啊……还真是。” “话说你吃啥，此方？” “没什么胃口呢，毕竟刚刚看到那样的画面。唔，我要一杯果汁就好，彩儿。” “啧，真是没用。” “老师你才是，看到那样的一幕，竟然还吃得下饭。” “因为我完全没进去看啊，我又不是傻瓜。” 明知道里面是地狱一样的光景还进去看，除了变态就只有抖m了。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三个人也确定是死绝了。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墨藏书又不是傻，他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虽说确实有些不爽，但对手是那种程度的怪物的话，要报仇也不太可能。墨藏书忽然想起落尘的那两人，直到现在还有些心里发麻。 那个被偷袭的和尚上且不说，那个道士装扮的人绝不简单。最后那个时候，明明那边的两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但墨藏书和此方都没有动手。其原因，就是在道士上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出手的话，糟糕的会是这边。出于这样的预感，在援军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抵达的那个时候，两个人同时选择了沉默。 不幸中的万幸，最后还是有一个小孩得救。虽说，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嘛，算了，就这样吧。”墨藏书将菜单一合，然后递给了站在一边的彩儿。然而，彩儿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在干什么，东篱？还不赶紧给我去下单。”墨藏书不满地催促着发呆的彩儿，彩儿愣了下后便快步离开。过了一会，她便带着一张小票走了过来。 虽然彩儿放在墨藏书的位置上，但这个人却连看都不看，直接推给了坐在对面的此方。 此方看了眼小票的数额，脸立刻就垮下来了。“我可没有多少零花钱。”这样嘀咕着。 “真是的，总是抱怨抱怨，美味的料理也会变差。” “但是……果然好贵！老师你点太多了！” “哼，”墨藏书神气地哼了下：“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已经很节约了。……还有，你可千万别说自己钱不够什么的。我可不会帮你付账。” 这可是，自己帮忙的报酬。墨藏书的眼睛仿佛如此说道。 “就算让老师你付账，你也没钱吧？”此方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老师你花钱总是大手大脚，若愚才需要出来打工。” “有什么不好的，毕竟是一家人。” “真是便利的说法啊。” 面对此方这么露骨的嘲讽，墨藏书却没有任何表示。这个人可是在开学第一天就恬不知耻的拿光妹妹的积蓄，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嘲讽而乱了心神？ “那个……”这个时候，站在一边的彩儿忽然开口。她神色复杂，眉毛形成了倒八的形状。看上去应该是很生气，但是墨藏书却完全不知道她生气的缘由。 “怎么了？” “老师你，不应该在巡逻吗？” “啊……嗯。现在是休息时间。” “那么，”彩儿咬了咬嘴唇，她来回巡视着墨藏书和此方：“那么，老师和此方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只是偶尔遇到而已。” “那当然是约会啦。” 两个人虽然说出了南辕北辙的答案，但看上去却相当有默契。彩儿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更不高兴了。虽然她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生气的理由。 墨藏书眉头一挑，他不满道：“别乱说啊，此方。待会我要被当做猥琐学生的变态了。” “就是说，如果不被外人知道的话，老师你就下得了手吗？……比如说地下恋情什么的。” “噢，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哈哈哈，老师你果然很有趣。”此方擦着眼泪说道，让彩儿很是羡慕。 ——话说，这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而且……为什么我是“东篱”而此方是“此方”，笨蛋老师！ “……为什么忽然开始瞪我？” “哼，老师你自己反省。” “真不讲理啊。” 一边的此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嘻嘻哈哈地笑着。 ——彩儿的心思，真是太好懂了。 “说起来，”此方看着不开心地看向别处的彩儿，撇了一眼墨藏书后：“彩儿今天真好看。衣服也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彩儿这样的打扮，好漂亮。” “诶？没……没有的事。这种衣服，一点都不适合我。” “哪有，真的很可爱呀。墨老师你说是吧？” “嗯？”刚拿出香烟的墨藏书停下手边的动作，他上下扫射着彩儿，“嗯嗯嗯。”地点着头。 “干什么啊，变态！”彩儿将点菜的餐盘放在胸前，扭扭捏捏红着脸地退后着。 “什么啊，明明挺好看的，让人看一看又不会死。干嘛这么小气？” “诶？”听到了预料之外的话，彩儿慌了神。 “你你你在说些什么啊，笨蛋老师！” “墨老师给多少分？” “呃，差不多90的样子。” “啊，竟然比我高！……老师你好偏心，明明我也努力打扮了。你这样对待约会的对象实在太过分了。”此方一边擦着眼睛，一边啜泣着。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管是哪个男孩子都会不知所措。 不过，墨藏书一眼就看穿了此方的谎言。 “约会你个大头鬼，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就是说，老师你更喜欢彩儿这种类型吗？” 果不其然，此方立刻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她笑嘻嘻地看着彩儿：“你看吧，彩儿你要自信一点呢，就连墨老师这种人都说好看了。” “什么叫……这种人？我好歹也是老师啊，你们这群小鬼，给我放尊重一点。”墨藏书不忿道。他拿起火机，正准备点的时候——却被彩儿抢走了。 “本店禁止抽烟。” “啧。” “说起来彩儿，若愚呢，她也穿着同样的衣服吗？” “噢，那到是要拍照记录一下。我可爱的妹妹穿着这种色气系的衣服害羞的样子，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是吧是吧，我也有这个打算。” 此方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四处张望着。从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收银台的一角，加上若愚正在趴着睡觉，所以他们两个一下子没找着。 “喂，你可不要盯上我妹妹。” “有什么不好的，若愚早晚要嫁出去。墨老师你的妹控差不多就要适可而止咯。” “要你管？妹妹可是要嫁给哥哥的存在。” “真是变态的发言。” （昨天发生了什么……这两更是补昨天的。） 第三十八章 咖啡店的少女们（3） “那也比你这种百合女好。”墨藏书敲着说道。他老早就注意到此方对若愚太过上心了。说仅仅是任务的话，他可一点都不相信。而且自己妹妹毕竟是天下第一的美少女，就算吸引女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若愚在收银那边，不过……此方？”彩儿话还没说完，此方就欢快地跑了过去。 “……若愚和我穿的不是一件，她是哥特风格。” “切。”慢了一步的墨藏书一听彩儿这么说，顿时就兴趣全无。他悠悠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无聊地玩起手机。 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客人，彩儿本身也不懂服务生的工作模式，所以她就干巴巴站在墨藏书这桌不远处。她看着墨藏书，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着呆。而墨藏书因为之前消耗了不少灵气，现在看上有些无精打采。 时间总是不知不觉中流逝，收银台那边传来了女孩子嬉闹的声音。墨藏书继续玩着手机问道：“君陌那个小子最近如何了？” “诶？”突然被问话，让彩儿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现在还在医院里检查，不过没什么问题了。还有，已经办理好入学的手续了。下周开始就能到学校上课。” “这样啊。”墨藏书回想起那个骗了自己很久的小鬼，嘴角翘了翘。 “那个，老师……” 这个时候厨房那边传来了叮铃铃的按铃声，彩儿快步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墨藏书和此方的东西就端了上来。 “噢~”墨藏书眼睛一亮，直接就进入了狂吃模式。 “给我来一瓶雪花。” “大白天就要喝酒啊……不过，现在没有啤酒，只有果汁和白开水。” “菜单上不是写着有吗？” “已售完。” “喂！……算了，那给我来一杯--” “等等，老师喝我的吧。”忽然跑过来的此方将自己位置前的果汁推给了墨藏书，她露出歉意的苦笑：“刚刚收到消息，那边……阿不，家里有点事，所以我要先走了。” 所谓的那边，应该是军吧？墨藏书心想，这事果然没那么快结束。那个幸存下来的小女孩的非凡处他也感受到了，虽然不确定落尘的目的，但也知道这事背后的人肯定布置了很久。他后来虽然听从此方将女孩交给了除灵局的人，但却还是有某种程度的不安。 毕竟这件事雪那几个人也掺和进来了，摆明了幕后那个黑手和这件事有某种关联。更别说落尘组织背后就有七星的影子，所以也不能说和自己毫无关联。 不过，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除灵局才对。那个女孩是必将成为凶恶的鬼的存在，不管怎么处理都会很麻烦。特别是官方这种正义组织，天然就否认了绝大部分的不人道做法。 “那这一顿……” 看墨藏书这个表情，此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没好气地说道：“钱我已经付了。” “很好。你可以走了。”墨藏书听闻，开心地喝了口果汁。 “老师你真是……”此方叹息道。可没走几步，“啊对了，”她忽然回过身，举起手机。彩儿注意到此方的手机边上有一个五角星的小型符器挂坠。 咦，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这个东西怎么处理？” “啊？先放在你那吧，要是又像之前那样，我可受不了。”墨藏书说的，是之前此方一个人突入敌阵的事。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此方百分百就交代在那里。 这个学生虽然一直在说自己说情报人员、自己不会冲动什么的，没想到一下就把自己陷入那种危及状况中，真不知道是傻还是什么。 话虽如此，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日后还是这个样子的话，那果然很麻烦。 “嘻嘻。”此方吐了吐舌头：“但是，那个时候老师很帅哟。” “哼，这是当然的。” “像是定情信物一样。” “像你这种麻烦的小屁孩，我可谨谢不敏。” “老师你又来了……” 此方轻笑着，便滴滴答答快步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彩儿觉得有些不舒服。她闷闷地说着：“那个到底……” “缩地·二型·改。” 让人意外的，回答的人是若愚。她不知道啥时候走到这边来，非常自觉地坐到墨藏书身边。 “哈密瓜派和草莓圣代是给若愚准备的吧？” “当然啦，我才不吃这种丰胸的东西。” “电视上都是骗人的啦，藏书。”若愚虽然说这么说，但还是笑呵呵的吃着雪糕。 “给我感谢哥哥呀，这一顿可不用花钱。” “谢谢的人是此方才对吧？” “喂你们两个……”纠结的，只有彩儿。 “嗯？” “怎么了，彩儿。” “刚刚说的那个，缩地二型到底是？” “啊，这个呀。”若愚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果然有一个和此方一模一样的挂坠：“若愚也有呀，彩儿以前不是见过了吗？这是缩地·二型·改的媒介，就和彩儿见到的那个黑色咒符是一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是墨藏书发动瞬间移动的定位器。 看着彩儿还是一脸纠结的样子，若愚微笑着解释二者的区别。 缩地·二型·改，区别于三型不可移动式的咒符，定位器是可移动的五角星挂坠。作用范围同样是五十米，泛用性却高很多。 比方说不需要临时诵念咒文，可移动式的五角星挂坠也不容易被破坏和预测范围。 话虽如此，要制作这种五角星挂坠并不容易。墨藏书在开发二型的时候，一共做了五个。目前只剩下两个没有送出手。 在此之前的比试中没有使用的缘故，是因为二型的挂坠是双向的。墨藏书传送的时候，需要两边同时提供灵气。如果另一边没有人提供的话，墨藏书就必须付出十倍以上的灵气。所以二型的便利性虽然比三型高不少，墨藏书却基本不用。 毕竟这种级别的消耗，可不是现在的他能玩得起的。 若愚是墨藏书的妹妹，最近又处于某种危险的状况。所以墨藏书会给她这种东西，大家都不奇怪。但是此方的话，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关于这一点，若愚这种迷糊蛋也觉得不对劲。 “可是，为什么要给此方呢？” “啊？……嘛，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墨藏书含糊道。此方来自军的事情是机密，墨藏书也不想让妹妹和彩儿介入那边的世界。 “诶……真是狡猾呢，藏书。” （昨天发生了什么……这两更是补昨天的。） 第三十九章 军之秘闻（1） 临近清明时节的寒冷夜风，总有一种凄凄凉凉的味道。 此方快速行走在露天的走道中。夜风拂过，漂亮的裙摆便随着飘荡。一边的庭院飘来花的香气和湿润的水气，此方抬头看着漫天星辰，感叹着下雨真好。 大雨洗刷着都市的污浊，就连天空的灰尘都好像被冲刷干净。她虽然在人杰地灵的蜀山院无数次展望过星辰，但在这里还是第一次。 自然环境的保护与咨询分局、办公区大楼的内侧，由特殊结界区分开来的“里办公区”。这是官方机密部门“军”的在该地区的一个据点，也是该地区情报和人员交汇之地。 和墨藏书等人分别后此方就马不停蹄赶到这里。虽然心有抱怨，但她也清楚这是危及势态。与七星会相关的情报都是机密中的机密，更别说这一次并不是什么小事。 情报在传递中总是会出现疏漏，再加上存在被人截取的可能，所以军对于那些最为机密的情报，基本都是采用最原始的口口相传的模式。 另外，要想知道一个人有没有在撒谎，让她站在自己面前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此方来到办公区内某个隐秘的別间，那些准备向她发问的上级领导早就等候多时。这间房间并不大，房间的中心摆着三套桌椅。此方进来的时候，上面正坐着军最高领导的三人。 除了此方走进来的大门外，这里便是一个全密闭的空间。呆的时间过长的话，甚至会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这当然不是什么错觉，因为这就是如此沉重的地方。 “辛苦了，此方。”说话并且站在一边的，是暂时担任这个区域临时长官的猫爷。 军中之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不管知不知道对方的真名，在以军的身份交流行动时，只能用代号称呼对方。这样的做法一是为了避免被别人认出，二则是防止被人下咒。 这世上有无数千奇百怪的术式，就算只有名字和相貌，道行高深的犯罪者都可以以此下咒。对于经常和犯罪组织接触的军，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避免的状况。 顺带一提，梅此方在军内的代号，就是“此方”。 “哈喽哈喽，小此方辛苦了。”说话的是坐在左边的布娃娃女人，代号是“斑鸠”，是军中最上位的长官之一。 理所当然的，她本人并不在这里。这个布娃娃女人是她召唤出来的化身，仅仅是用于紧急听话处理。另外两人自然也同样，作为军最上位长官的他们，每一个都是大忙人。 “听说这次你遇到了很厉害的高手还差点丢了命？可不要太过乱来呀，你可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情报人员之一。下次要是遇到厉害的家伙，交给我处理就好。不管是怎样厉害的家伙，我都会打飞给你看的。” 听到这孩子一样的发言，此方除了苦笑别无其他。斑鸠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吹牛皮，但此方很清楚并不是这样的。作为军中最上位的战斗长官，斑鸠的实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要是真有必须出动您的场合，对我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猫爷你太较真了，我偶尔也想放松一下。” 放松……么？此方一脸复杂地看着趴着桌子上的斑鸠。关于道士和和尚的情报和实力，她在之前的报告中就已经做了一定的总结。这三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事先肯定看过此方的报告。即便在这种情况，依旧用放松二字。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实力盲目自信，还是确实拥有这种实力。 “哈，真是有自信呢。按照我的推测，你能赢的概率最多只有三层。真是弱得可伶啊，斑鸠。你差不多该退休然后来我当我手下了。”坐在右边的，是代号为刺客的慵散中年人。和战斗长官斑鸠相对的，刺客是情报科的最高长官。 “啊咧，今天是这样的设定？”斑鸠饶有兴趣地盯着刺客。作为情报科领袖的这个男人，是贯彻“神秘主义”和“极简主义”的精神病患者。一方面他做事总是会追求最简单的工序，另一方面他又喜欢把精力浪费在常人觉得无聊和莫名奇妙的地方。 好比说“性格和背景的设定”，他经常莫名奇妙转化自己的属性。 今天是高雅的文学爱好者，明天就变成自大的反社会疯子。用最简单的话语去形容，那就是“神经病”。然而，他在情报上那巨大的天赋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就算是个神经病，也有委以重任的必要。 “我听说你最近搞到一个不错的玩具，听说战斗力强得可怕？要不借我玩几天。”斑鸠笑着说道。 “你想多了，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怕被我玩坏？” “你能嚣张也只有现在了，过多几年你就可以退休了。” “那真是叫人兴奋。” 明明事事关重大的机密会议，这两个人却自个儿在插科打诨。身为下属的此方和猫爷欲言又止，实际上这种状况并不是第一次。 斑鸠本身战斗力极高，但她在行的也只有战斗力。这个人并没有上位者的矜持和威严，同样也缺乏指挥团队的才能。虽然是战斗科的最高长官，但平时根本不管事。无论是大或者小的犯罪事件，只要是情报科表示需要战斗科介入，她的指令就只有一个：交给我一个人解决。 简单来说，她只是身居高位的好战分子。但仅凭这点就能成为军的最高长官，说明她和刺客是一个性质的人才。 而另一边的刺客，若是他正好是“冷漠”系的人格还好，像是现在这种“热情”系，就会和斑鸠吵起来。 不过，今天可不是为了让他们争吵，才会举行这种隐秘会议。 “咳咳。”坐在正中的老人咳了几下，两人便同时闭上嘴巴。老人名为李思源，是军中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他并没有使用代号，召唤的化身也是按照着原本的样貌。 并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没有那种需要。毕竟他在业界，可是无人不知的大人物。作为除灵局副局长，同时也是现代除灵体系的创始人之一，李思源可是业界的顶点人物。 看着左右两个不成体统的人，李思源叹息道：“你们两个别闹了，在下属面前就不觉得丢人吗？” “我倒是挺无所谓的，最近确实闲的发慌。” “斑鸠！关于这件事我还想问你，这些天你跑到哪里去了？不仅没有向我们报告，而且还是在工作途中。……你知道造成了多大的混乱吗？” “我不是说了我讨厌文职工作嘛，所以翘掉了。” “不行！明天早上你必须给我回来本部，否则我就下令禁止冻结你所有的银行卡和信用卡。” “诶……真是过分。”斑鸠嘟着嘴：“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总行了吧？” “很好。至于你，刺客。”李思源转头看向另一个问题儿童：“给我转到工作模式。” 刺客听言，沉默了一会后，用着个刚刚完全不一样的语气说道：“好的。” “那么此方，”他冷冷地看着此方：“你先完整的复述一遍整件事的过程。” 第四十章 军之秘闻（2） “……这就是我知道的情况。” 隐秘的会议室里，此方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包括自己在凌晨收到参与调查的命令，早晨和墨藏书进行回合以及告知他这次的事件。然后是后续的发展，最后是在落尘两人手中救下那个小女孩。 完完整整、此方的叙述中没有任何保留。当然，她只是阐述而已，任何主观的情感都会影响在场其他人的判断。 最后进行补充的，是在除灵局位居高职的李思源副局长。 “根据狩人部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个女孩不仅是鬼胎、大阴之日出生，并且还是六阴绝脉。在她体内也发现了养鬼的术式，看起构造，应该是湘西的一脉。如果她当时死在现场，那将会演变成很麻烦的事态。” 并不是鬼的强弱的问题。这个女孩要是变成鬼的话，确实不是当地除灵局能处理的。但再强大的鬼、仅是单个的个体的话，最多也只是比较难处理。 只要有蜀山院在、只要有那个北辰星在的话，那就不会出现无法挽回的状况。 关键是那之后，军要如何交代的问题。如果对方是媒体或是除灵局，凭借李思源的身份要压下来并不难。可那是蜀山院的地盘，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军要面对的可是那位北辰星。就算是李思源这种除灵局的大人物，也会觉得棘手。 但是，身为情报人员的此方冒险和未知的敌人交手，这并不符合军的方针。 “要受罚了哟，小此方。”斑鸠笑道。 此方闻言，微微嘟起嘴。她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也谈不上正确。要是因为她的冒失举动搭上了她自己和墨藏书的性命，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 “确实要惩罚。” “真严格啊，刺客。但是小此方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这只是结果论而已……” ——若是大家都率性做着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那军和妖盟有什么区别？ 如果李思源没伸出手阻止的话，刺客大概就会这么说。 “这件事就这样吧。” 看来军的这位最高长官，似乎没有追究的打算。 “关键是接下来的该如何处理。” 第一是必须重新审判落尘组织的危险程度；第二则是关于女孩的后续处理；第三，则是在背后给落尘组织提供情报的人或者组织。 “刺客。” “将落尘的危险程度提升到c级，女孩无论如何都必须回收，她将会成为我们军宝贵的财富。至于落尘背后组织，我会跟进的。” 女孩要如何回收，由谁来负责，所谓“宝贵的财富”的意义又是什么？用“跟进”以及明确“组织”一词，说明刺客对那个组织有一定的了解。但具体是些什么，却什么都不说。 真正重要的事情一句话都没提，这就是这位情报长官的风格。大家对此并不意外，斑鸠不是会管事的性格，而身为下属的此方和猫爷没有在这种场合插话的资格，所以—— “就这样处理吧。” 既然老大都没意见了，那就只能这样了。 ——————————————————————————————————— 李思源宣布散会后，此方和猫爷相继离开的会议室。幽闭的房间里只剩下最高的三位长官。 “……既然那么说了，那就表明和我没什么关系咯？”斑鸠轻笑着，她用挑衅般的目光看向刺客，可对方却视若无睹。 “也不能说和你无关。总之……你暂时先回来本部待机。”李思源并没有让斑鸠接管或者调配相关的战斗人员，因为他很清楚——这位年轻的实力派虽然脑袋瓜子很灵光，但却对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没有兴趣。 当然，这也是自己选择她成为战斗长官的原因。军的大脑，只要刺客一个就足够了。 “了解。”斑鸠说完，便消失不见。会议室里便只剩下李思源和刺客两人。 李思源沉默了一会：“刚刚此方有提到，这次的任务是你直接发布的？” “是的。” “这背后的关系，你到底知道多少？” “大概三成。” “三层么。”李思源沉吟了几秒。他盯着刺客眼神如同刀锋一般锐利：“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一点。我们虽然享有一定的特权，但这个权力都是别人赋予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偏离正轨，否则军将会是除灵局第一个肃清对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了解。”刺客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先行告辞了。” “去吧。”李思源说完，刺客也消失不见。只有他一个人的话，狭小的会议室也显得有些空旷。他看着左右两个坐席，沉默不语。 牵住骏马的绳索，最近似乎开始有些松动。斑鸠暂且不提，正因为她是自由散漫不服管教的性格，所以才更好控制。真正危险的是身为情报长官的刺客。 李思源是一个大忙人，光是除灵局的工作都让他身心俱疲。他根本没有多少精力去管理军，当初军组建的时候，甚至只是挂个名。 这一点斑鸠也一样，她在军内挂名的性质偏高。所以军真正的管辖者和实权者，是刺客。 军这个组织本身就游离在犯罪的边缘。一旦源头遭受污染，下游必将全盘崩溃。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牵好绳索，哪怕是换一只次等马。 那么—— ———————————————————————————————— “此方。”自己会被猫爷叫住，此方一点都不奇怪。两人私底下关系本来就不错，对方还经常以长辈的身份教训自己。苛责的同时，也透出不少关切之意。 此方原本以为这次还会是同样的状况，结果—— “我怀疑军里有内奸。” 这样的话题，说实话此方完全没有想到。而面对此方的沉默，猫爷似乎误会了什么。 “当然，现在只是猜测而已。不管落尘组织背后的人是谁，你不觉得对方对我们军太过熟悉了吗？收集情报的速度在我们之上不说，还知道我们安插眼线的位置。” 猫爷说的，大概是“雪”组织偷军的成员的事情。他们接到命令暗中保护陈昆一家，但在与陈昆一家接触前，却遭受雪组织的人的偷袭。 这很明显不是敌对组织能做到的事情，所以猫爷怀疑军中有内鬼，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关於这点，此方也想到了。但真正关键的是，到底是谁—— “那个时候，能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应该不多。” 当时因为时间紧促，所以此方直接报告给了刺客。至于刺客告诉了谁又是怎么安排，除了他自己以外，应该没多少人知道。 “你是说……” 猫爷看着此方的表情，就知道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愿意这么怀疑，但现在刺客的可能性很大。我想，此方你也听过关于刺客的传闻。他，似乎并不擅长除灵术。” 何止不擅长，传闻中他就连业界的人也不是。就连能够使用最基本的灵视的才能都没有，都是靠别人帮他开眼。 这话的真假此方并不清楚，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难怪那位军的大脑会千辛万苦找来那种杀人如麻的怪物。 可归根到底，这不过是恶意的揣测罢了。没有证据能表明这点，而且也缺乏合理性。 “不管如何，我最近会对女孩的后续状况进行更近。你暂时先保持原样吧。……只是，以后记得留个心眼。不要太过相信其他人的情报。”猫爷摸了摸此方的头，露出如同父亲般的微笑。 此方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意识到，下一次见面时—— 第四十一章 奇妙的因缘（1） “这位是除灵局驱鬼部的一级长官林修。就和之前说的那样，今天这堂实战课将由他负责给大家讲解驱鬼的细节。大家要好好听话，不要捣乱。……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林修老师。” 说完这句话后，墨藏书就逃跑似的跑到了演练场边缘处树荫下的长凳上。清晨的太阳并不毒辣，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墨藏书眯了会眼，很快就睡着了。 如果不是清楚这个人是老师，肯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厌倦读书的坏学生。好在三班的学生对此见怪不怪，临时担任导师的林修似乎也早有耳闻。 他苦笑地看着学生们：“大家好，我是林修。正如墨老师刚刚说的，这节课由我来给大家讲解驱鬼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和解决的方法。清明的驱鬼大会即将开始了，大家想必也是干劲十足。话虽如此，同学们毕竟是第一次亲自驱鬼，所以还是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当然，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待会或者课后问我，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蜀山院。” 林修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三班学生们表情，有兴奋有平静，但更多的是憧憬。所谓的一级除灵师，在除灵局内是仅次于国家法定三十六天的存在。相对那群遥不可及的怪物而言，一级除灵师是一般人的极限，也是“只要努力修行的话，并不是不可能抵达的”境界。 所以不少学生会憧憬林修，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因为已经经历过不少次，所以林修也不会太过在意。只是在看到此方惊讶的表情时，他微微地点着头。眼神里蕴含着某种讯息，聪明的此方自然心领神会。 ——猫爷。 ——此方。 在以军成员行动的场合外，两人并不相识。故而此方不会大大咧咧地过来打招呼，林修也不会特别关照她。 “——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大家在驱鬼中要注意的地方吧。” ——————————————————————————————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笨蛋老师？” 轻微的晃动感，让墨藏书从睡梦中清醒。 “……嗯？”他迷迷糊糊地看见长凳边上坐了某个人，但却分辨不出是谁。因为昨晚彻夜未眠、所以今天墨藏书特别困。即便是被叫醒后，还是处于迷糊状态。 他像小猫一样挠了挠自己的脸，挣扎了几下后，直接趴在那个人的大腿上。 “好舒服的枕头。”墨藏书露出幸福的表情。 “你这个——！”看着墨藏书厚颜无耻地把自己当做枕头，彩儿气得举起手。可正当她想要狠狠敲下去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 “算了，就当是之前打伤你的赔偿。”这么安慰自己后，彩儿注视着墨藏书安睡的脸。 虽然不怎么想承认，但这个老师确实有着相当不错的皮囊。长长的睫毛，白嫩的肌肤，纤细甚至是瘦弱的体型，如果不说的话，甚至会让人以为是一个女孩子。 睡觉的时候会发出可爱的鼾声，就像小孩子一样惹人怜惜。 彩儿下意识地低下头，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精致、可爱，就像是精心雕琢的可爱瓷娃娃一样。 但是，值得称赞的也只有可爱这点。暴力、自私自大、花钱大手大脚、抽烟喝酒、逃课、喜欢吹牛皮……这个老师有着太多的缺点。但是缺点多不一定意味着讨人厌，就彩儿的所知，三班的同学们还是挺喜欢这个老师的。 所以我也—— “阿不，我在想些什么啊，笨蛋！”彩儿用力地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都怪你，笨蛋！”接着，又很生气地盯着墨藏书。 墨藏书越是睡得安稳，她不知怎么的就越是来气。特别是想起了前段时间打工时撞见墨藏书和此方在一起的情形，彩儿就更是生气。她清楚自己并没有介入的理由，所以对自己无由来的伤感和气愤——更加无法原谅。 彩儿真正气的，是无缘无故就被牵住鼻子走的自己。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正事。 “真是的。”彩儿捏着墨藏书的鼻子：“快起来啦，笨蛋老师！” “嗯……嗯嗯嗯呢？”这下子，墨藏书总算是醒了过来。 “……东篱？”墨藏书睁开眼后，有些纳闷地看了眼彩儿。他思考了几秒，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刚刚明明一个人睡得很好的，这会怎么会趴在这个小辣椒的大腿上？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挺舒服的。虽然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墨藏书可不会拒绝让自己变得更舒服。彩儿既然没有驱赶，脸皮厚的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所以平时总是一见面就吵架的这两个人，这次难得安静地呆在一起。 一阵狂风吹过，橙子树的树叶纷纷飘落到墨藏书的脸上。彩儿伸出手帮墨藏书扫掉树叶，脸色发红地看着远方。 “东篱你今天吃错药了，竟然这么温柔？” “我本来就很温柔。”彩儿辩解道：“要是老师你平时像点样子，我也不会一直找你麻烦。” “嘿！”墨藏书没心没肺地笑着，他想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彩儿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想法，所以瞪了他一眼。但是，就算是这么做，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彩儿叹了口气，她犹豫片刻后：“墨老师你知道林修老师的事情吗？” “哈？”惊讶于彩儿的问题，墨藏书想了想：“呃……听到是听过一些，怎么了？” “我觉得他可能是我的恩人……但是，因为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所以不怎么确定。老师你能稍微说说吗？” “这种事情直接问当事人不就好了。” “如果真是恩人的话，不就显得我很没心没肺吗？”明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结果自己却不认识对方。这么不礼貌的举动，彩儿可做不出来。 “你啊，有时候真是麻烦。”墨藏书皱了皱眉头：“我想想……那个人并不是本地的除灵师，我记得是隔壁江什么镇……” “江嵩镇么？” “啊对，是江嵩镇的除灵师。因为清明驱鬼大会，所以他临时调配过来这边帮忙。” “……果然，我就说有些熟悉。” “什么？刚刚说恩人什么的，你们到底是啥关系？” 看着墨藏书迷茫的表情，彩儿解释道：“墨老师应该知道我和君陌在小时候曾经被妖怪袭击的事情吧？然后，应该八九不离十……当时，就是林修老师救下我们。” 第四十二章 奇妙的因缘（2） 不要—— 要说的话，这是绝对不想回想起的事情。 被掀翻的轿车，因为失去活力而变得贫瘠的大地。 “快躲起来，彩儿。在妈妈叫你之前，千万不要主动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尚未失去“生命”的小山丘，母亲使用了移动山土的术式，让自己和昏迷不醒的弟弟君陌躲在里面。 不要走—— 彩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是心中的那份恐惧，母亲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没关系。” “没关系的，彩儿。”她反复地说着：“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弟弟，知道吗？身为姐姐，可不能躲在君陌后面。” 这么说完话，母亲就离开了。 不要离开我—— 即便是在近乎全掩盖的山洞里，彩儿也能清晰感受到那种震动感。她紧紧地抱着弟弟君陌，在一片漆黑的洞里，稳固山石的灵符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妈妈的光芒。 ——然而，在某一瞬间开始，这个光芒便消失了。同时，彩儿能够感受到自己身前的土块被挖开的声音。 “妈妈？”年幼的她只能怀抱着这种期待，只可惜印入眼帘的，是超出人类想象的巨大的妖怪的瞳孔。 “找到了~”那个妖怪，如是说道。 —————————————————————————————————————— “那，可真是奇缘啊。” 隐藏于暗处的它是如此感叹着。平时基本都是沉睡状态，今天却异常的活跃。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自己残留的气息。大概是因为刚被唤醒不久，故而对周围的气息和变化过于敏感的缘故。 “怎么了？” “吾，透过汝之眼，竟看见了曾经放过之人。” “那个小个子老师吗？”他的视线从广场，转向了隐藏在树荫下的两人。如果说谁最有可能的话，大概是那个自己看不透的人。 “否，是他身边那个女孩。眨眼间只是数年，如今却变得如此美味。倒是汝，理应认识。” “怎么会——” “忘记吾等初次相遇之事了么？” “难道说，她就是当时那个孩子！” “然。”它轻轻地笑着。虽然没有实体，但却给人一种溢满鲜血的恐怖气息。这一头妖怪，毫无疑问是人之恶，是人类的天敌。 “要吃么？” “汝，应许么？亦是说，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 “……无所谓吧，这种事情。”并不是太坚决的态度，让它一阵嗤笑。然而，这人终究是踏过了人之底线。如此的话，方是好事。 “汝，果真堕入魔道了。然，这般才好。” 这般，才是吾之寄主。那东西如此笑道。 “汝，会让吾尽兴吧？” “随你喜欢吧。只是，暂时先隐忍一段时间吧。现在并不是那个时候。” “亦可。所谓美食，越是渴望，越需等待。吾，便等待花儿盛开吧。” ——待到鲜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 ————————————————————————————————— 和总是奔赴各种危险战场的三十六天不同，第一级的除灵师基本都会驻守在当地除灵局。拥有仅此于三十六天实力的他们，不仅仅是作为高级的战斗人员，同时也充当着领袖的角色。 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经常离开分局。若不是清明时节蜀山院这一代会出现大型的百鬼夜行，除灵局也不会将附近地区的第一级除灵师调度过来。 反过来说，要见到这些忙得要死的上级除灵师，对这些学生而言一年仅有一次机会。因为明年可能不是林修过来协助，彩儿要见到他就更难了。 “不打算过去和他打招呼么，毕竟是救命恩人。” “可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就连墨藏书这种人都懂得向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说声感谢，就更别说彩儿这种认真的性格。如果说害羞或者怕生，这可不是彩儿的风格。 “总感觉……有些害怕。”彩儿用余光凝视着远处的林修，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个人明明露出这么温和的微笑，可是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既便如此，彩儿也觉得自己是不对的，自己这样是非常没有礼貌的。 对方明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明明是能露出那么温柔的微笑、明明是能让大家露出憧憬的笑容的人，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不知为何，彩儿回想起那头妖怪。吞噬一切、吸收一切，那头改变了自己和弟弟命运的大妖怪，彩儿至今都无法忘怀。 但是，明明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为什么自己反而会害怕他？还是说，自己是看见对方后回想起妖怪的恐怖，所以才会止步不前？ 抱着这样的心情，彩儿根本没办法坦率地面对林修。 “噢？”墨藏书闻言，便坐了起来。他双眼汇聚灵气，蓝色的磷光一闪而过。所谓“灵视之才”，根据运行方式的不同，往往能发挥出不同的功效。 不一会儿，墨藏书就察觉到了林修身上的异常。与此同时，对方也看向这边。探索他人的时候，如果做得不够隐秘，那么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察觉。 墨藏书并不是这一类术式的高手，而林修作为军的一员，自然对隐秘和追踪颇有研究。所以，很轻易就意识到墨藏书在窥探自己。 这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举动，但是—— 身为除灵局长官的林修却依旧选择一笑而过。 “——老师？” “不，没什么。”墨藏书收回视线，又恢复那个懒洋洋的做派。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真是的，难得我专门找你商量。”彩儿不忿道。她可是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过来，可这个老师却还在走神。 真是气死人了！ “怪我咯？……话说回来东篱，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你的救命恩人这点，没有区别吧？畏首畏尾可不是东篱彩儿的风格。” 听到这话，彩儿一愣，随即便笑着说道：“是啊，这样才不是我的风格。” 第四十三章 各自的问题（1） 实战课结束后，恰好是中午。 虽然大家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林修，但也明白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目送着这位来自除灵局的正牌一级除灵师离去，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跟在后面发表自己的看法。 “真好啊，林修老师。一级除灵师，在地方分局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我什么时候，也能到达他那个境界啊。”说话的是三班的差生陈浩然。仅看外貌的话，他属于那种高冷帅哥范。可接触久了的话，就知道他其实相当热心肠。话虽如此，学习和修炼上却不怎么用心。在满是优等生的三班里，成绩在倒数之列。 “浩然你就别想了，先把阴阳五行修炼及格再说。” “要你管！”陈浩然不满地叫了起来，引起同学们的哄笑。 “但是，”三班最没大没小的紫元代抵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小修确实教得很好呀，比小墨墨好多了。” “没有老师会比墨老师差吧，班长你也这么觉得吧？” “诶？这个、那个，我……”被问到这个问题，班长的周文若有些慌张。虽说她也是这么觉得，但有着良好教养的她可说不出这种话。不管墨藏书平时的表现有多差，他毕竟是自己等人的班导。平日里大家的关系也不差，更别说—— “喂喂喂，我还没走呢。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混小鬼们。” “啊，老师你在。” “咦，老师你竟然还在这里？”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哎呀这不是小墨墨嘛！” 看见忽然挤到人群前方的墨藏书，大家纷纷停下脚步，露出夸张的表情。当然，这全都是故意的。大家再怎么不上心，也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导师就在身边。 “你们这些臭小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我的怀柔政策，你们的小日子能过得这么舒服吗？” 一般来说，导师在放学后都会留在教室带一段时间。一方面是在课外时间监督学生们学习，另一方面这也是回答学生们疑惑地好时机。 当然，这并不是强迫的，不管是导师还是学生都可以选择不参与。但是除了墨藏书外，基本上所有导师都会预留半个小时的时间。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欲速则不达”。 “老师你只是自己想偷懒而已吧？” “就是！还有，已经不止一次了吧？你总是骗李莫言老师给我上课。” “这叫术业有专攻，蠢蛋！而且人家李老师可是蜀山的高材生，你们有什么不满的吗？” “没有，因为比老师你讲课好多了。” “哈哈哈，附议！” “赞同！” “你们这群……”听到学生们这么说，墨藏书气得直打颤。 “我生气了。”像是很认真的样子，“你们准备好迎接我的高压学习政策吧。” 不过学生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可不信墨藏书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们扬起嘴角，没大没小地凑到墨藏书身边。一个接着一个地，数落着这个老师的不少。 一阵阵爆笑声从那个人圈子传了出来，就好像大家面对的不是老师而是关系要好的同学一样。面对这样的光景，三班的班长周文若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圈外几米处注视着。 本来的话，自己也应该站在那里面—— “班长也凑过去玩玩如何。” 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注意到、会被人搭话这种事情，从来想过。“唔——”周文若慌慌张张地看向一边，发现是自来熟的此方后，呼的吐了口气。 “不太好吧，”周文若犹豫着：“我不太适合那么热闹的氛围。” 以前墨藏书在教室里表演马戏团的时候也是，这个人在热闹的时候，总是会一个人呆呆站在一边。那个时候她能第一个注意到彩儿，也是因为这个。 “我觉得不管是墨老师还是同学们，大家都很欢迎才对。” “就是呀，若愚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不太适合啦。” “怎么会。要是谁敢这么说，若愚一定会让彩儿恨恨地教训他的。” “东篱同学啊。”周文若干涩道：“我不像东篱同学，还有若愚同学你们这么开朗啦。” “是那样吗？”此方眨了眨眼：“班长真的不开朗吗？还是出于什么理由一直在压住自己的情感呢？” “这、这种事情……”周文若脸色有些发白。完全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看穿了，看来此方远比她看起来要细心得多。 周文若默念着大悲咒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平静地说道：“没有的事。” “真的是这样吗？我听说班长修行的是佛教系的吧？虽说佛门讲究无欲无求，但也有‘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的说法吧？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心情。” “另外啊，班长你搞错了一点呢。”此方轻笑着将周文若老土的眼镜摘下，三下五除二地将她那过长的头发整理好。“女孩子受欢迎的窍门，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可爱！哇啊，怎么回事，这边竟然有一个超可爱的美少女诶！” 此方欢快地大叫着，走在前头的学生纷纷停下脚步。他们回过身来，看着这边的美少女三人组。若愚和此方的漂亮本来就路人皆知，虽然每次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但看久了也有不少抗体。 关键是第三位那个—— “咦，班长？” “潜力股？” “等等，班长是那么可爱的吗？” 三班的男生们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纷纷涌了过来。 “诶，诶诶诶诶？”人群中传来了周文若的惨叫，此方却只是嘻嘻哈哈地笑着。 “此方你是故意的吧，坏心眼？” “若愚你才是，其实也注意到班长一直在憋着吧？” “一点点。” “嗯？” “稍微有一点点……但是，我不像此方这么有办法。” “嘛，”此方像男孩子一样擦了擦鼻子，有点害羞道：“毕竟开学的时候，班长帮过我呢。” “此方真是好孩子呢。”若愚翘起脚，半靠在此方身上摸着她的头：“摸摸，摸摸。” 此方则是趁机死死地抱着若愚，像个色狼一样露出迷醉的表情。 “我说啊若愚，不考虑一下……” “不要一副痴汉样子靠在别人妹妹身上，你这么百合变态！”忽然间，墨藏书横空出现并将两人分开。他将若愚护在身后：“若愚你将来可是要嫁给哥哥的，可不要被宵小之人勾搭了。” “诶，若愚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若愚和藏书可是兄妹呀！” “就是，兄妹之间是没可能的，笨蛋老师！” “要你管，”墨藏书一把抓住此方的走，不客气地将她拉走：“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小鬼，让你知道偷别人东西的下场。” “诶？老师？喂，我不要呀。若愚……”此方虽然在拼命叫唤着，但却被墨藏书越拉越远。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若愚却只是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她才像回想起什么般四处张望。 “彩儿去哪里了……” 第四十四章 各自的问题（2） “那么，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一个人拉出来，墨老师你该不会想向我表白吧？我事先说好，老师虽然是我喜欢的可爱型，但性格果然还是太恶劣了。我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拒绝。” “噢？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 “都说了，因为老师你长得可爱啊。” “出现了，你这颜值婊子。” “老师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可是女孩子啊。话说，老师你不也是渣男吗？” “半斤八两啊。” “我可不想和你相提并论。”此方叹了口气。和能够直率地将自己全部陋习展现在人前的墨藏书不同，此方还是很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当然像这样已经暴露了的话，也就没必要继续装下去。 “话说，到底有什么事情？午休时间可不多。我可不像老师你可以睡懒觉，下午还有两节课呢。” “我这不是带你出来吃饭吗？”墨藏书指了指前方不远处，此方的表情顿时就垮下来了。 “就这里？”此方满脸鄙夷地看着墨藏书，这个人却还是脸不红心不跳。 “挺好的呀，便宜又实惠，味道也还行。——老板，来两份炒河粉，不要葱和豆芽。” “老规矩是吧？——好嘞。”炒粉摊憨厚的老板叫了声，然后迅速地摆动着那口大铁锅。 蜀山院，校外。樱花大道的尽头，就是一条宽敞的大马路。马路一边的行人道上，紧密地排列着各类小食摊。因为樱花大道是当地有名的景点，蜀山院更是中外闻名，所以每年都有大量的游客到这里游玩。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像这样市井摊贩越来越多，这一代也越发热闹。蜀山院方面并没有出面拒绝，摊贩们也很懂事的每天清理自己的垃圾。像这样除灵师与一般人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正符合现在除灵界的潮流。 除灵师并不凌驾于人之上，除灵师也只是人。——这便是蜀山院一贯的理念。 “……怎么了，中午没胃口？”看着站在一边不动的此方，墨藏书询问道。 “就算老师你这么说，太油腻了啦，容易长痘痘的。”此方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要知道，为了这张脸蛋我花了多少心思。” “那你就去吃别的呀，我又没让你吃这个。” “诶？老师你没点我那份吗？” “诶？我什么时候点了你那份？我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怎么会乱点。” 也即是说，两份河粉都是自己的……的意思？此方瞥了眼墨藏书纤细的身材，明明总是吃那么多，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变胖的迹象啊。 ——好气啊，但是不吃东西下午又会犯困。 此方想了想，便走到旁边的水果摊。 “麻烦给我一杯西瓜汁。” “我请客吧。”墨藏书凑了过来，眨了眨眼睛：“毕竟是我拉你出来的，这种事情我还是懂得。” “哈？这么说，老师真是大方啊。真希望你能请我去稍微高档一点的地方。” 这么露骨的话，身为导师的这个大人果断地选择视而不见。 两人拿着各自的午餐，来到了一边的长凳上。墨藏书拿出一张咒符，若无其事地贴在地面，一个无形的隔音结界将两人笼罩在内。 “专门跑到校外，就是不想让学院长知道吧？……老师你找我到底又什么事情？”此方吸着西瓜汁，笑着问道：“该不会是和军有关的事情吧？” “还真是。” “不是吧？”此方鼓起脸，她不满地用手指戳了戳墨藏书的脸蛋。 “我事先说好，和军相关的事情是绝对保密事项。虽然我们的关系不错，但我也不会暴露——” “那个林修，和你一样是军的人吧？”听到墨藏书故作平淡的这句话，此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松动。她缓缓地吸吮着西瓜汁，过了一会才道：“为什么会这么说？为什么会这么想？” 环绕在两人间欢快的气氛，慢慢地开始充满紧张感。 “我啊。”墨藏书一边吃着河粉一边说道：“我想你们军事先也调查过我的事情。” “当然。”此方没有否认，毕竟墨藏书本来就是与七星相关事件的关键人物。要说没调查过，那反而更假。 “那么你应该知道的。只要是我见过一次的术式，就不可能会忘记。” 听到墨藏书的话，此方想起了情报里提过的事情。其中就有墨藏书等人第一次和犯罪组织“雪”交手的详细过程，以及墨藏书最后和彩儿交手的视频录像。 虽然并不完美，但墨藏书依旧在某种程度上再现了雪狐的术式。按照这个人家里蹲五年的说法，得出他有过目不忘的术式才能并不难。 也即是说—— “……发现了啊。”此方苦笑道。 “当然。你最不应该的，就是在我面前使用了身外化身。那个叫林修的家伙，今天来的不是真身吧？我从他身上读取到和你一样的术式，也就是说——你们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明明是这样，你们俩却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能够考虑到的，也只有军了吧。” 正因为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讲的军，所以才会刻意隐瞒彼此的关系。可没想到这点反而被墨藏书看破，暴露了猫爷的身份。此方一脸苦涩地看着身边这个小个子老师：“你这样太夸张了。” 明明只使用了一次，这个人就摸清了自己的术式。要是对手的话，那可真是极其难缠的类型。 “嘛，运气而已。”墨藏书淡淡地说道。说实话，要不是彩儿觉得林修有些奇怪，他也不会用灵视之瞳去窥探对方。自然而言的，就不可能发现他的异常。 身外化身，是一年级生都能轻易掌握的术式。但要做到此方和林修这样完美的伪装，那绝不容易。不仅要多加练习，肯定还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术式结构。 这一类特别的术式，肯定存在某些只有本人才清楚的窍门。反过来说，两个人都会使用的话，那就说明两人一定存在某种练习。 顺带一提，虽然这种特殊的术式结构墨藏书还没有掌握，但却能在一定程度上分辨出来。 “顺带一提，若愚会乖乖看着我们离开，是因为她也注意到了。” “诶？” “别看那孩子总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时候可是意外的精明呢。” 毕竟是我的妹妹啊，墨藏书笑着说道。 第四十五章 各自的问题（3） “呼。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 “也不能这么说，那个孩子毕竟有点特殊。” “灵视之瞳……么？” “啊。对于我们而言唯有特殊情况才会打开的通灵之眼，对她来说却一直都是‘开’的状态。在那种情况下，即便不刻意去做，也会察觉到的吧？” 看不见的话就什么都不知道，一但能够看见，想要强行无视反倒是一件难事。 “真是过分的才能。”有着这种能力，一般的术式在若愚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我也觉得。但是，并不全是好事啊，对那个笨蛋而言。至少，我觉得她没有那种才能比较好。” 越是卓越，越是会背负子虚乌有的期待。就好像周遭的大家都认为若愚要努力修行、若愚将来会成为三十六天——这样的期待，从来没有人询问过若愚本人。 这世间存在着彩儿那样向往高处并为此努力拼搏的人，自然也会存在喜欢保存现状的人。对于那些天才儿童，常人总是会强加自己的愿望。 天才若是成为与天赋相当的强者，那边是理所当然，毕竟是“天才”。而当天才陨落，泯然众人矣时，常人又会自吹自擂站在虚伪的高点发表自己的见解。 身为哥哥的墨藏书，自然比谁都清楚妹妹的品性。所以他从来不要求若愚做到什么，同时也对他人对若愚的期望嗤之以鼻。 “或许是吧。”某种意义，此方也是相同的待遇。因为她是情报上的天才，故而总会被派遣去参与危险的任务。不过此方和彩儿有几分相似，她比彩儿多了几分圆滑和少了几分固执。 “我只有一个问题。” “嗯？” “视老师的回答，我会斟酌要不要告诉你军的情报。”此方清了清嗓子：“老师你，是抱着什么目的向我打探与军相关的情报的。” 如果不了解这点的话，此方是绝对不可能率先暴露军的情报。对于她而言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但对于其他人却可能性命攸关。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此方有被害妄想症。 正因为军一直都在做着这种事，所以此方比谁都知道情报的重要性。 “这样啊。”听到此方的话，墨藏书沉吟了一会。彩儿独自找他商量，大概就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意思。或许是因为害羞，又或许是因为羞愧。 墨藏书回想起彩儿不久前说的话，心想大概是羞愧的成分居多。也正因为如此，关系暧昧的墨藏书反而比若愚更适合当倾述的对象。 可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碍口识羞的话。而且，彩儿虽然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但墨藏书却不这么认为。没能意识到“突然的预感”对除灵师到底有多重要的彩儿，正是新手的表现。 ——所以，自己说出来应该没问题吧？ “如果实在难以启齿的话……” “怎么会。”墨藏书耸耸肩，他将吃完的盒饭放到一边后，毫不客气地向此方伸出手。此方愣了几秒，“太油腻了。”听到这话后才苦笑着将西瓜汁递了过去。 “这可是间接接吻啊，就不能说一些更浪漫的话吗？”这么抱怨着，却也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墨藏书的下文。 接着—— “这是东篱那个家伙的事情……” ——————————————————————————————————— 这是，发生在稍早之前的事情。 入夜后，某个男人因为某些理由独自一人在街道上散步。 他穿过一条大道后，钻进了旧街道的胡同里。因为附近有很多夜店酒吧，所以宽敞巷子里人倒是不少。不少青年三三两两的坐在地上吹牛皮，也有倒地不醒的醉汉。 ——今天也不准备动手么？ 那可真是…… 男人正打算扫兴而归时，忽然察觉到某些异常。前面的道路的路灯就好像坏掉一般，一片漆黑。刚刚看还有不少人在聊天，眨眼间却一个人影都见不着。不仅如此，隔壁热闹的夜街这会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将灵气汇聚在双眼，很容易就察觉到自己陷入某人的结界之中。 终于—— 身后忽然传来了稳重的脚步声，男人回过身，看着出现在灯光下的和尚的身影，神情平静近乎冷漠。 “果然。”和尚轻笑道：“这些天你总是一个人在夜里外出，果然是早有预谋的。看来小僧两人的报复心理完全被看透了啊，作为出家人真是不该。” “既然如此，你就不害怕我有埋伏？” “小僧姑且也是组织里专门负责一这块的，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经过小僧这几天反复的探查，你并没有过多的防备呢。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小僧可不会手下留情。”说话的时候，和尚已经来到男人的不远处。他伸出手，灵气汇聚成巨大的刀刃。 “前段时间的事情，真是多亏了你的照顾啊。”和尚恨恨地说道。要不是最后小丁出手阻止，那个小女孩肯定会死在自己手里。理所当然的，自己肯定是稳死的节奏。 就因为如此，所以两人在疗伤结束后并没有返回组织。被算计到这种地步，和尚无论如何都忍不下来。所以他花了好些天的功夫，终于找到并且准备杀死这个下达指令的家伙。 “如果我说那只是一个误会呢？”男人平静道。 “那可真是奇妙的误会。”和尚不怒反笑：“虽然之前没说过，但现在说就好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边说着，和尚迅速靠近。然而男人却始终没有动弹，他既没有布置防御的结界，也没有对和尚发起攻击。直到由灵气汇聚而成的刀刃划破他的皮肤，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若不是和尚最后收了力，这会男人已经死了。 “你……”和尚沉声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男人说道：“你们想要加入七星，说实话，这也是我们所期待的。” “噢？我们？”注意到男人的用词，和尚眯起眼。 “再帮我做一件事吧。那样的话，我就给你七星的通行证。” “很不巧，现在你可不是可以信任的——” “再搭上我的性命吧。事情结束后，我的命就送给你。又或者是，让我加入你们的组织吧。” 重要的不是这个人的性命，真正重要的是他拥有的情报以及关系网。 “噢？这倒是可以坐下来聊聊了。” 暗潮涌动 “今年是你们那个分局么？” “只是碰巧而已。临河川的除灵局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向周围一代的除灵分局寻求援助，今年恰好是江嵩镇。……所以我就过来帮忙了。” “诶，真的是恰好么？” 看着下属故作姿态样子，猫爷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将白开水一饮而尽。 入夜，同属军的这两人在一家普通的家庭餐厅进行了隐秘的会晤。现在正好是晚餐时间，所以两人顺便就一起进餐。大概是因为中午只喝了一杯西瓜汁，此方这次点了不少东西。而与之相对的，猫爷什么都没点，只要了杯白开水。 “要是顾客都像你这样，店员都快要哭了。” “今天没什么胃口。” “是没有胃口，还是吃不下？” 此方这话乍一看是同一个意思，但同样擅长“身外化身”的猫爷，自然听得出此方的话外之音。故而，无法掩盖自己的惊讶之色。 “竟然看穿了？” 虽然两人修行的是同一个术式，但细微之处还是有些许不同。而且就算双方都是精通者，要看破另一人也没那么简单。要么是此方使用了自己无法察觉得灵视之瞳进行观察，要么此方已经达到能够看破真伪的境地。 不过，猫爷觉得这两者都不太可能。作为此方的上司，他自负对这个女孩的修为还是很清楚的。——所以，无法掩盖自己的好奇。 “是怎么看穿的？” “嘛。”虽然此方很想臭屁地说“我已经超越你了”这一类的话，但是她很清楚一下子就会被这个长官看穿。所以她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墨老师告诉我的。” “……那个小个子班主任么？我记得你们之前一起进行过任务吧，是那个时候告诉他的么？” “很可惜，术式的事情我什么都没说。” “那么——” 这就有些不懂了，猫爷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是军独创的能够高度欺骗眼睛的身外化身之术，是军情报战的生存根本之一。若是寻常的灵视之瞳就能看穿，那军也不用混了。 “我之前在他面前施展过一次。”此方回忆着当初演练场发生的事情，露出无奈的表情。 她看着期待着下文的猫爷，苦笑道：“没有了，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猫爷先是一愣。于此同时，他脑海里与墨藏书相关的资料一闪而过。 “……天赋么？” “嗯，让人讨厌的天赋。” 想起白天时墨藏书说的那句臭屁话，此方就恨的咬咬牙。肯定会不甘心啊，毕竟这个术式她可是练了两年的时间才达到这个境地，没想到那个家伙只看了一次，都读懂了七七八八。 按照这个趋势来看，墨藏书要是愿意学的话，大概不用半个月就能达到此方的地步。 越是这般，此方就越是了解到双方的差距。同时，也对他这些年的默默无名感到惊奇。情报上说墨藏书荒废了作为修行者最重要的五年的时光，如今此方很怀疑这个情报的真假。 毕竟——如果荒废了五年还有这种实力，那么五年前的墨藏书，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怪物？ “不过，明明难得来一次蜀山院，你却只是用分身过来。……这很不符合你的风格吧。” 作为除灵局地方的一级长官，猫爷是一个大忙人。话虽如此，既然会被临河川分局叫过来帮忙，至少说明他在清明前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做。蜀山院大概也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会拜托他过来讲课。理所当然的，这个人没有拒绝，肯定也是因为“有时间”。 此方很清楚，猫爷并不是会敷衍了事的人。虽说只是来给学生们科普驱鬼相关的事宜，但他绝不会觉得是大材小用。说不定大家都抢着来这边，毕竟这真的不算多辛苦的差事。 在这种前提下，这个人依旧使用了“身外化身”，这就说明了他是“本体走不开，但又不能让人知道”的状态。结合这些情报，此方能想到的只有一点—— 军。 猫爷肯定是接到了军的隐秘任务走不开，所以才会以这个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 “……确实有点事。”猫爷暧昧道。看来他虽然听出了此方的话外之音，但却没有要回应的意思。不过聪明的此方自然从他的态度中读取到什么，心领会神地点了点头。 明明来到蜀山院，却没和自己提前打招呼。现在问了也一副保密的样子，肯定是上层直接下达的机密任务。 “你也挺辛苦的啊。” “这不是常有的吗，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苦逼吗？”猫爷难得开了个玩笑，此方便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虽然猫爷没打算告诉自己，此方却也不会失落，毕竟他肯定是受到封口的指令。这就和此方当初收到刺客那封找出内奸的信一样，那位神秘主义论的长官就喜欢玩这套。 “不过，真是让我意外。明明几周前说了那种话，我还以为你会死在某个没人知道的角落。”此方眯着眼说道。两人上一次见面是数周前，那个时候猫爷怀疑军中有奸细并且独自开始调查。那之后他就失去联系，没想到现在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猫爷要调查的对象是最为神秘的军中长官刺客，这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就算他的尸体某天出现在新闻的一角，此方也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对方能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说实话我也很意外。”猫爷平静道：“我也没有想到上面会指派我到这边来。” ——但是，果然有些奇怪。 他明明在暗中调查刺客，但如今却又收到长官的机密任务。斑鸠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性格，李思源也不太可能。若不是出现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那位超级大人物也不会插手军的事物。 也即是说，猫爷接到的是刺客的任务。 此方并不觉得那个刺客会有疑人不用的胸襟，故而对于猫爷现在进行的任务，表露出相当程度的担心。 “该不会是什么九死一生的任务吧？” “当然不是，护送点东西罢了。”猫爷苦笑地摇了摇头。接着，他忽然看向墙上的钟表——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这么急？”此方眉头一皱。 “啊，稍微有些急。——我先走了。安心啦，我会把钱负了的。”猫爷说着，便起了身走向柜台。 此方看着他轻快的身影，心想果然人与人就是不一样。 “是我己人忧天了吗？”这么想的此方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就继续消灭自己的晚餐。上一次分离时她隐隐觉得猫爷会有某些变故，现在看来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自己没有看见他本人，但以猫爷的修为来看，护送了东西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关于内奸的事情猫爷也没提，此方心想，应该是没有什么进展才对。 那么—— “这个小姐。” 就在此方准备离开餐厅时，前台的服务员忽然叫住了她。 “已经付账了吧？”此方看着她手里的小票，露出警惕的表情。 “当然。”服务员满脸尴尬道：“这是刚刚那个先生让我留给你，他说一定要给你。” “哈？”此方迷茫地看着小票，什么都没有—— 不，是术式。 “我知道了。”此方拿着纸条出门后，默念破除虚幻的术式。于小票背后的空白处，猫爷遗留的信息得以显现。 【我的怀疑没有变，请留意东篱彩儿。】 “这到底是……”此方沉默地看着小票，她不明白猫爷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这些。 但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对。此方抬头看着湿气浓厚的夜空。 “雨，要来了。” ——第二天，猫爷在任务中死亡的消息，传到了此方的耳边。 第四十七章 清明驱鬼祭（1） 清明的这一天，是适合登山祭祖的大好天气。 一大早开始，当地的除灵局、蜀山院留校的高年级学生和导师们就开始了准备工程。大家按照之前定下的流程，挨家挨户进行最后的检查。 黄昏的时候，临河川这一代会发生百鬼夜行。虽说除灵局已经事先准备好吸引鬼的引子，小鬼们基本都会被吸引到特定的区域。但也不能排除有些鬼会偏离路线，届时要是跑进寻常人家里捣乱，那就很麻烦了。 所以从半个月前开始，除灵局就向整个小镇的居民和公共场所派发了驱散鬼的咒符。今天是做最后的确认，中午过后就会开始逐渐封锁街道，黄昏后更是会实行宵禁。 虽然很麻烦，但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这些都是不得已为之的举措。可即便是这样，每年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不少意外。早在半个月前，除灵局便呼吁外来人员在清明前离开临河川。 原本清明就是法定假期，从旧时开始便是登上拜祖的时节，而临河川八成以上都是外来人员，所以这一天城镇远比平时冷清。 平时热闹的街道，现在却看不到几个人走动。就连蜀山院，现在也显得有些冷冷清清。预备班的学生要么回家要么留在宿舍里自习，高年级留下的学生，则是和导师们一起出门检查。 至于今天需要考核的一年级生，刚刚进行了最后的动员后，就回到各自的班级里做最后的准备。因为这一次的实绩考核带有一定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所以各班的导师将会在教室里呆上一天。一方面是进行最后的疏导工作，另一边则是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状况的处理进行最后一次强调。 “嘛，关键的就只有一点。”墨藏书打着哈欠说道：“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明明是这么关键的一天，这个家伙却还是通宵到天明。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没能理解学校对这次考核的重视程度。 “你们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学校划分的区域里就好了，不要随便乱跑。如果发现超出预定规格的鬼，立刻通知老师同时给我立刻逃离现场。就算看见别人遇难，也当作不知道。” “就是让我们夹着尾巴做人吗？” “……这样，一点都不cool！” “身为除灵师，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就是。” 听着学生们的抱怨，墨藏书却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 “你们这群刚入门的家伙就幻想着做英雄吗？超级英雄的电影看多了吧？——另外啊，你们知不知道学校是顶着多大的舆论压力，才能在今天对你们进行实绩考核的？要是学生们都是一股劲的傻蛋，遇到危险不懂得躲避导致出现伤亡。事后，我们学校会面临多大的舆论压力？” 听到这话，三班的学生纷纷陷入沉默。 前面也提到了，今晚的驱鬼考核是有一定的风险的。虽然学校方面做足了准备，但每年都会出现意外。而这些意外，绝大多数就是因为学生们擅自离开预定安全区域。 幸好并没有出现学生死亡的案例，所以至今为止舆论上勉强还能压下来。但把自己的未来交给运气，作为除灵师无疑是极其失败了。 “而且啊，就是有些不怕死的家伙喜欢到处乱跑逞英雄，每年浪费在搜寻上的人员完全做不了其他事。因为这样反而导致无法援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这笔帐你们就不会算吗？” 墨藏书的话，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学校为了避免出现舆论方面的压力，所以肯定会优先拯救自己的学生。自然而然的，另一边的人员就会变少。学生们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年级。一般来说，是无法和专业的除灵师以及导师相比。故而“为了救人反倒害自己陷入危险”的行为，确实不值得提倡。 “所以，要是遇到危险你们就给我逃命，见到别人遇难第一时间通知导师，并交由我们来处理。” 但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对学生们无疑是一个打击。虽然大家都是懂事的孩子，一般而言都不会做墨藏书提到的蠢事。但修行术式的人，多多少少会幻想自己在某天成为了不起的超级强人。 毕竟绝大多数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憧憬着电视上帅气的除灵师，才会来到这个学校。现在学校提倡他们见死不救和遇到危险就逃避，说实话肯定会心生不满。 这不，墨藏书话刚说完，学生们就纷纷开始抱怨。 “怎么这样，这真是蜀山院吗？” “这种事情，完全接受不了。” “小墨墨你这个笨蛋！” 被学生们骂了，但墨藏书却还是没什么表示。别的老师或许没见过，但他可是经常被抱怨。另外，嘴角的微笑其实已经出卖了他。 墨藏书拍了拍桌子，大声道：“——以上，是学校为了应付社会舆论的说辞。” “诶？”三班的学生听到这话，头上纷纷出现问号。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完全没有解释啊，请给我解释清楚。” “啧。”被学生们这么问，墨藏书露出“麻烦”的表情。 “我说啊，”他指着学生说道：“没能力的人遇到困难逃避，我觉得是聪明的举动。但是你们，要是真的遇到困难就逃，对一般群众见死不救的话，我会鄙视你们一辈子的。做这种事情，作为除灵师实在太丢人了。” 若想登上顶点，除灵师就不能违背自己的信念。如果学生们在这个时节选择逃避，将来的某天一定会成为堕入魔道的心魔。 “可是……” “我刚刚也说了，那是‘官方的说法’。但学校真正想传达的，就是身为导师的我们的想法。没有人说过我的想法一定要和学校一样吧？” “但是，墨老师你不怕学校……” 班长周文若话还没说完，墨藏书就露出不屑地笑脸。 “有什么好怕的。虽说蜀山院有自己的规矩，但我也有我的教育方式和思想。学校就是知道这点，还招我进来的。既然如此，我就没有为了学校改变自己的教育的理由吧？” 这个平时总是插诨打话的导师，难得一次露出正经的表情。 “如果你们只是想成为一般的除灵师，继续这样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要是想成为这个业界的支柱，那就要贯彻自己的信念。” 这大概是第一次，墨藏书说出了超级像老师的话。学生们纷纷露出感动的表情，他们感慨着自己导师的成长。不过，只是不到半分钟，这个人又开始原型毕露了。 “当然，那是不要给我添麻烦的情况下。听着你们这些家伙，真要出现什么状况，千万不要打我的电话。我这里留下曲云生导师和李莫言导师两人的电话，你们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就找他们……” 墨藏书话还没说完，彩儿就把书砸到他的脸上。 “身为导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笨蛋！” 第四十八章 清明驱鬼祭（2） “哈哈哈。怎么了墨老师，又被学生打了一顿？” “要你管。”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教育教育一下学生。你这样，作为老师实在是太失败了。” “啰嗦。” 中午，由学校食堂通往教室办公室的路上。因为曲云生主任强调午后要开会，恰好在食堂遇见的墨藏书和一班班导李莫言就走在一起。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看着墨藏书还未消肿的脸，李莫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当事人的墨藏书则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 “只是同僚间的互相帮助罢了。” “……牙尖嘴利的家伙。” “这都是和墨老师你学的啊。”难得有一次机会在口头上压制墨藏书，李莫言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轻笑着摸了摸墨藏书的脸，淡淡的蓝色阴阳二气在指尖出现。墨藏书脸上的浮肿慢慢地消退下去。 这是源自蜀山内门的恢复术，通过引导被施术者体内的灵气和施术者自身的灵气相结合，达到内外同时修复的功效。并不单是修复表面的伤痕，就连内在的暗伤也能一并修复。 说实话，这个术式在蜀山中也算是比较高等的术式，同时也并未记载在现代除灵体系之中。应付墨藏书这种擦伤自然没有问题，但总有大材小用的感觉。 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李莫言真正的目的是—— “啧，”墨藏书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伸出两根手指。“这种程度的术式，别小看我啊。”与李莫言相同的阴阳二气在出现在指尖。 “不，怎么会小看。倒不如说……真是让我惊讶，之前那几次也一样，墨老师你真的很适合我们蜀山一脉。”李莫言两眼放光。因为近段时间一班和三班的实绩课都在一起，所以他自然有不少机会观察墨藏书。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体系。既会禅宗佛门，又懂道家五行，封禁，结界，驱鬼，御鬼、身外化身，这个人擅长的术式完全可以说是杂乱。用“乱七八糟”四个字形容，李莫言觉再合适不过。 要墨藏书是初入门的学生，他肯定会告诫对方贪多嚼不烂。然而他的身份和自己一般是导师，更是受到蜀山院认可的人才，怎么想都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在仔细观察过一段时间，他骤然察觉到——每次都会呆在演练场的台上指手画脚的这个人，与其说是在教导学生，倒不如说是在学习学生们的术式。 其证据就是，在学生们施展术式后，他很快就能将其再现。李莫言留了个心眼后，好几次用蜀山不对外公布的术式试探墨藏书，他都能在极短时间再现。即使大多数都是流于表面，但也足够让他惊讶了。 这样的天赋，就算是数遍整个蜀山，也只有曾经那个天才“隐之天”能一较高低。对于一心想光复蜀山旧日荣光的李莫言，在那位曾经的天才堕落旁门左道的现在，拥有同等天赋的墨藏书可是相当重要的财富。 “还是那句话，墨老师你要不要试着加入我们蜀山？比起太平道那些无聊的封禁之术，我觉得蜀山的术式更能发挥墨老师的天赋。” “啊啊，是是是。”墨藏书听完，掏着自己的耳朵敷衍道：“……很可惜我对你们家的术式没太大的兴趣。另外这次算我赢了，你欠我一顿饭。”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前几天才发工资吧？” “你这种富家子弟，哪里清楚我们这些穷人——” “可是我听东篱同学说，你的钱大部分在第一天就花完了。” “啧……东篱那个家伙真多嘴。话说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毕竟东篱同学对我的御剑之术和阵法很感兴趣啊。” “啊，她确实是那种性格。”墨藏书皱着眉头说道。彩儿是那种一心追求更上一步的武痴类型，只要是她觉得适合自己并且有学习的必要，她就会化身成好奇宝宝。当初明明和墨藏书还处于尴尬时期，却毫不迟疑地向他请教跳大神的术式。 不过那个时候墨藏书拒绝了，因为他并不觉得那是彩儿现在能够接触的术式。 “大概是想用在五鬼上吧，那个家伙意外地擅长举一反三。” “是吧是吧。”李莫言道：“不愧是年级第一，东篱同学确实是好苗子。” “啊。”对于莫名奇妙靠过来的李莫言，墨藏书挑了挑眉毛。 两人的关系和第一次相遇时已经大有不同。 那个时候李莫言误会墨藏书是导致自家那位天才堕落的元凶，所以对他颇有意见。后来误会解开了，他自然就没有什么成见。本身就是心胸宽广之人、因为误会一事反倒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墨藏书，故而后来态度缓和不少。再加上他觉得墨藏书是发展蜀山不可或缺的人才，所以才更想要打好关系。 另一边，墨藏书则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性格，他才不会管别人会不会误会自己、会不会讨厌自己。说不定至今为止都没能意识到李莫言态度细微的转变，在这种问题上他可是相当马大哈的类型。 “不过这一次紧急开会，应该是为了应对之前谈到的事情。”两人走到教师办公楼时，李莫言忽然开口。 “那个事件的凶手可不容小视啊。” “废话，要是那种小猫小狗，我才不会这么认真。” “看你没睡觉的样子，难道是准备了一晚？” “当然。”墨藏书叹了口气，接着又露出认真地表情：“那两个家伙，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你要是今晚遇上了，可要小心一点。” “墨老师你是在关心我吗？” “只是担心你挂掉了，没人请我吃饭罢了。” “那可真是……”李莫言讶然一笑，他的脸色多了几分不屑。也不知道是觉得墨藏书的理由可笑，还是觉得他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大概二者都有吧。 话虽如此，李莫言毕竟师出名门，自然懂得不可自大的道理。 “墨老师你和那两位交过手吧？就你看来，我和他们的差距有多大？” “这个不太好做参考吧？而且你也应该明白，对方可是干掉了一级除灵师的角色。” “前几天的新闻……么？” 第四十九章 清明驱鬼祭（3） 在数日前，蜀山院地带的郊区发生了一起特大爆炸案。当天夜里，居住在郊区地带的不少居民称听见深山中传来巨大的爆鸣声。同一时间，猛烈的大火点燃了森林。 匆忙赶到的火警在除灵当局的协助下，迅速就破灭森林大火。 好在是发生在夜里的深山地带，所以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然而根据现场的勘查，除灵局判定是除灵师所为。 可具体到底是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除灵局至今都没有说法。虽然在各方的施压下当地的除灵局召开了临时的新闻发布会，可是关键部分却什么都没提。 只是，关于后续调查的报告中有提到—— “局内一除灵师失去了联系。” ——这件事。 —————————————————————————————————————— “当时可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回想起几天前的事情，李莫言除了苦笑别无他法。 “毕竟什么都不愿意说，会被抱怨也是正常的。特别是以娱乐精神为主的这个时代，说着追求真相，其实不过是八卦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契而不舍”的人反而多得数不清。 “但要是实话实说，反而会引起更大的轰动吧？” “确实。” 虽然除灵当局已经介入调查数日，但调查的进度与发现至今都未向外界公开。说是机密情报不得外泄，但站在这里的这两位蜀山院的导师都很清楚，这只是应付大众的说法。 真正的情况是，发生了当地除灵局难以应付的境况。 除灵局传来的情报显示，江嵩镇特派第一级除灵师林修在当天夜里不知为何出现在深山地带，然后他似乎与某些除灵师交手，其结果——便导致了数日前的大爆炸。 要将这件事如实告知的话，就必须解释为什么林修会出现在那里。同时，关于他的后续情况，如果不说明的话，想必会引起不小的动荡。毕竟林修可是除灵局第一级的除灵师，像这样的大人物在深山神秘地引起大爆炸后消失不见——这绝对能上当地的新闻头条。 毕竟东至妖乱事件发生后，至今不过是半年的时间。贸然将这种事情公布，可想而知必然会引起各方面不必要的猜疑。 所以除灵局决定在调查清楚林修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暂时将这件事压下来。特别是几天后就是清明驱鬼祭，这才是重中之重。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大娄子。 “那么……墨老师你之前提到的情报，应该是正确的吧？” 面对李莫言的询问，墨藏书却说起另一件事。 “你应该听过‘军’这个组织吧？” “当然。听说是某些大人物养的狗，相当惹人厌那种。”一说到军，李莫言就满脸不悦。实际上凡是了解这个组织行事风格的除灵师，就没几个会喜欢他们的。说好听点，军事被赋予特权的权力机构。难听的话，军不过是合法的犯罪组织。 “但是，我的情报可都是那边传来的。要是没有他们，我们说不定还被除灵局蒙在鼓子里。” “这点确实。但是，并不能说明军就是友善的吧？说不定他们只是打算利用我们，墨老师你也要多加注意。” “嘛。”墨藏书暧昧地应了声，他到不像李莫言这般讨厌军，毕竟也有此方这样的人存在。 “我之前也说了，那个‘林修长官’，也是军的一员。” “所以才难以想象啊。”李莫言叹息道：“我听说林修长官是个相当不错的除灵师，在这附近一带都相当有名望，可没想到竟然是军的成员。” 正因为看上去不可能，所以军才会吸纳这种人才。只是，过于重视情报的保密反而折损了一员大将，这也是军现制度下的缺失。 “然而，这就是事实。”墨藏书说道：“我那边的人有提到，林修出现在深山的原因，其实是在护送军的某样东西。可惜‘很不巧’遇上了落尘那两个家伙，然后就被干掉了。当然，护送的东西被夺走了。” “这种事情……就连除灵局都不知道，军到底是——” “与其说不知道，倒不如说是没有公开。”墨藏书冷笑道：“那边肯定是判断这个情报不能告诉我们，所以才闭口不谈。” 掌握情报的人，往往会通过对情报的管制来引导他人的想法。官方虽然有对蜀山院提到林修消失的事情，但却未曾提及他出现的理由和军的身份，同时对落尘的事情也一字不提。 “也许，”李莫言思考了片刻：“也可能和没发现林修长官的尸体有关。” “确实有这个可能。”墨藏书点了点头，“这样确实没法定性为‘死亡’。” 在现场确实没有发现林修的尸体，所以除灵局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对除灵师而言，处理一具尸体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是在相同的情报下，除灵局定将其定性为“失踪”，而军却定性为“死亡”。这很明显能看出两个官方组织的区别。 “不管如何，我们要注意的还是那两个家伙。” ——落尘。 不管是林修是死是活，他落败的事情却是事实。也即是说，落尘的那两人拥有战胜除灵局一级除灵师的实力。那可是除灵局内仅次于三十六天的存在，不管是墨藏书还是李莫言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另外，直到今天都还能发现落尘这一代活跃的痕迹，说不定真实目的和今晚的驱鬼祭有关。再加上，至今都行动在暗处的雪组织，他们真正的目的完全是未知数，但之前确实在军的行动中给落尘的两人提供了帮助。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也不能说他们的目标就不是学生们。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蜀山院就不得不多加提防。 了解到目前的状况有多糟糕的导师们，自然觉得鸭梨山大。特别是一年级这群特招导师，学校似乎把解决这些犯罪组织的任务交给他们。 墨藏书自然满是抱怨，但不用强调他也明白——这大概是目前比较合理的办法。 蜀山院的导师，绝大多数是满腹经纶的教授和从前线退休的除灵师。基本上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虽然有着丰富的经验，但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不足以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而本来就年轻，实力又高超的这群一年级导师，就再合适不过了。 曲云生在这个时候召开一年级导师的临时会议，大概就是想商讨相关的事宜。 “不管如何，也只能干了。” “毕竟是工作啊。”看着兴奋的李莫言，墨藏书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五十章 猜疑（1） “军中有奸细？” “是的。” 蜀山院的校长室内，坐在椅子上的贺兰云凝视着梅此方。贺兰云的视线里并没有带着什么深意，仅仅是平静地看着。要说的话，仅仅是学院长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学生的视线。 可即便如此，此方却有种莫名的恐慌感。就好像自己面前不是某个人，而是某种浩瀚的自然之物。是冰川火山、是大海，更是天空。在这种近距离下，此方仅仅是感受着贺兰云的灵气，都会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不仅仅是身份地位和实力，在灵的意义上，两人更是有着压倒性的区别。 充斥着旧时代的气息校长室里，大喇叭留声机正播放着民国时期的古典乐曲。院长室内，只有此方和贺兰云两人。 “是事情发生后，才知道的？还是说早在林修长官的事情发生前，就已经知道了？” “这个……在，在事情发生前。但是……因为是要保密，所以……” 看着此方拘谨的样子，贺兰云轻笑着摇了摇头。 “无需慌张，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打算。这件事并不是你的过失。” 注视着贺兰云如同鲜花盛开般的甜美微笑，此方一时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蜀山院的院长贺兰云，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不过仅看外表的话，最多却只有二十年华。平时总是穿着绣着红缨和白菊的白色旗袍，漂亮的头发上别着一根玫瑰发簪。不管是谁只要站在她面前，就一定会被那自然又精美的五官吸引。充斥着她周身的让人舒坦的浓厚灵气、让她浑身散发着的一股超然脱俗的圣洁美。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旗袍本身强调的曲线美则让她显得无比艳丽。 要说的话，她一定是此方见过最为美丽的少女。称其为“不会凋谢的鲜花”也绝不会过。然而，此方可不敢像对彩儿和若愚那样放肆。 “那么，就把此方同学你知道的告诉我吧，小思源应该给了你相关的权限。” ……小思源。听到贺兰云对那位德高望重的除灵局副局长的称呼，此方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要知道李思源可是站在除灵界顶点的人，既便如此在这个人面前也是小辈，北辰星在业界的威望和影响力可见一斑。 既美丽又强大，而且还如此温柔，这个人简直是此方的理想型。此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压下了那些不堪的想法。她抬起头，正色道： “具体的时间我并不清楚，但在我来到蜀山院前，长官刺客就察觉到存在奸细的事情。他示意我暗中调查，不过很可惜……” “没有成果吗？” “是的。”此方羞愧地低下头。别说找出奸细的身份，就连到底存不存在奸细这点，此方也无法断言。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因为蜀山院的生活太过清闲。正因为缺乏术式犯罪者，所以她基本没有与军的人接触。 “这是我的过失。”低着头的此方踌躇道：“因为学校的生活太安逸了，所以我懈怠了。” 此方并不打算过多解释，撒谎和演戏在这个人面前都是行不通的。因为此方很清楚，名为北辰星的这位学院长，有着看透世间一切真假的睿智。 “……安逸吗？”不过，贺兰云却没有纠结这个话题的意思。她轻轻敲了敲桌子，大喇叭留声机就从单曲循环跳到下一首，这次是西洋学派的古典乐。 感受着空气传来的震动感，贺兰云如同少女般晃动着身子。“安逸也不是什么坏事吧。”虽然没这么说，但此时她却给人这种感觉。 贺兰云从柜子里拿出之前未看完的小说，心想这次总算有心情接着往下看了。 “那么——林修长官是在不知道这件事的前提下，进行机密任务的？” “内奸的事情，刺客仅告诉我一个人。但是……”此方犹豫了下，还是打算如实告知：“猫爷……阿不，林修长官早在数周前落尘组织那起杀人事件时，就曾对我说他怀疑军中有奸细。” “噢？”贺兰云抬起头，眼眸中灵光一闪而过：“这件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果然，这次主要是对口供吗？虽然隐隐意识到对方不可能只听自己的一面之词，但没想到却是真的。但是，被猜疑的因该不是自己才对。此方虽然没什么根据，却有就是如此的感觉。 “……他是私底下告诉我的，当时还仅仅是怀疑阶段。那之后他便一个人展开调查。再次见面时，是几天前的特训。当天晚上我们虽然有聊过，但是那之后他因为任务离开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林修长官是在知道军中有奸细的情况下，还决定独自一人完成护送任务的？” “是的，我觉得他应该有做过相关的准备。” 但最后任务还是失败了，林修本人更是生死不明。他直到最后都没能将情报传递出来，可想而知一定是被埋伏了。那么，基本可以做实奸细这一事。 “林修长官护送任务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但包括我在内，至少有三人。” 当事人的猫爷，偶然知晓得此方，还有下达指令的刺客。 “那么，”贺兰云深深地看了此方一眼：“林修长官直到最后，有没有告诉你奸细的事情？他到底找出来没有，还是说他仅仅是有怀疑的对象？” 回应贺兰云的，是一阵沉默。 猫爷当然有说过这种事。当天晚上在饭店时，他还特意用相当隐秘的方式给此方留下信息。 【我的怀疑没有变，请留意东篱彩儿。】 虽然关于彩儿的那部分此方还完全没搞懂，但前半部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明明可以直接告知，猫爷却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从这么久的接触看来，他应该不是这种麻烦的性格。那么，一定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举措。 此方觉得，猫爷大概是被什么术式制约着，所以才不能口头或者直接告知。 作为经常需要实行机密任务的军，这并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特别是像猫爷这种独立完成的任务，更是要求极高的保密性。 看着此方的样子，贺兰云一下子就明白她还有些事情没讲。虽然身为教育者逼迫自己的学生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但如果事关其他学生的安危，那就和心情无关了。 “被下令不能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以直接和那个人谈。” 第五十二章 猜疑（2） “被下令不能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以直接和那个人谈。” 忍不住加重语气的这句话，让彩儿浑身一震。自贺兰云向周围涌起一阵无形的风浪，此方接连倒退了两三步，脸色变得苍白。 “……抱歉。”贺兰云苦笑道：“虽然平时没什么问题，但激动地时候总是会控制不好。” 每个人都有逆鳞，都有不能让人践踏的底线。而身为蜀山院院长的贺兰云的底线，就是学校里的学生。原本她是没必要参和这种事情的，以她的身份，放以前这种程度的事件根本就无需理会。 但因为可能会牵扯到自己的学生，她就不能不管。毕竟她现在仅仅是蜀山院的院长，守护和培育学生们成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 “我果然不太适合发火啊。”贺兰云自嘲道。因为心情变差，她于是便将书本合上。弱者有弱者的悲鸣，但过于强大，也并不一直都是好事。 “老了老了。” “才没有！学院长你到现在都很漂亮！比我看见过任何人都漂亮！” “哎呀？是那样吗？”似乎只要是女人，基本就无法绕过这个话题。不过平时的话，别人碍于贺兰云的威望，肯定不敢说这种轻佻的话。像此方这种当面直接说自己漂亮的，贺兰云顿了下，已经好几十年没听过这句话了。 “当然！” “阿拉，就算是奉承的话，我也觉得好开心。” 看着贺兰云恶作剧的表情，此方一下就明白她的意图。独身走过数十年岁月并且早早登上顶峰的这个人，自然不会和一般小女生那样在意自己的容貌。她这般言行，不过是想要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此方又不是看不懂气氛的ky，理解了贺兰云的想法后，很自然就露出笑容。 “这是百分百的真心话啦。” “那么，”贺兰云推了推眼镜，同样露出微笑：“能告诉我你的顾虑吗？毕竟不管我怎么想，应该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对此方同学下达封口的指令才对。还是说，因为我已经退休多年了，时代稍微有些变化了？” 贺兰云略带挪揄的看着此方。她的视线中并没有试探、也没有猜疑，是相当平静、又相当强大的视线。意识到自己不能躲开的此方，则是露出苦涩的表情。 这是当然的。包括最高长官李思源在内，谁都不敢这么做。毕竟这可是相当于给这位北辰星使绊子，做出这种事被发现了，可别想着能安然度过今天。 “我明白了。”此方叹息道：“我只是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噢？” 此方沉默了几秒，在整理好自己的语言后：“我并不知道林修长官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存在奸细的事情，但是他应该是从前段时间雪组织袭击我们军的情报人员才开始确信的。……当然，我也抱有相同的想法。” 那是此方和墨藏书在某个周末展开的机密任务。虽然乍一看只是除灵师杀人的恶性事件，但因为牵扯到七星会，所以军对此相当重视。可是那起事件却出现了不少让此方疑惑地地方。其一是落尘的人一直行动在他们之前，换言之就是——落尘拥有在军之上的情报网络。 其二，则是雪组织对军隐藏的情报人员发起偷袭。虽然万幸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却敲响了此方的警钟。 敌人的情报在军之上，虽然情感上觉得不可能，但作为结论此方还是勉强可以接受。可是一次性找出所有军隐藏的情报人员并将其击溃，那就很不正常了。 “原来如此。”听着此方的分析，贺兰云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此方心想相似的话她应该从某些长官那里听过，所以也不会太意外。 关键是接下来的—— “那个时候，林修长官怀疑的，就是刺客。” “那位传闻中的情报长官吗？” “是的。根据我的了解，林修长官在落尘事件后，便开始独自调查刺客。……其过程结果我并不清楚，但前几天他离开的时候，给我留下了这样的信息。” 此方将当时猫爷留下的小票拿了出来。贺兰云看了眼后，同样没有表示。此方无奈之下只能继续说道。 “他出事后我联系过军，从上面传来的资料显示，下达护送任务的也是刺客。至于护送的东西，”此方苦笑地看着贺兰云：“我想学院长你也应该知道。” “嗯，是那个小女孩。”贺兰云不可置否地点着头：“这件事我也有了解，你们当时把女孩交给了除灵局。关于女孩的处置，那边也有不小的分歧。后来军向他们讨要女孩时，似乎遭到部分正直的成员强烈的抗议。一来二去之下，在几天前才终于谈拢。” “是的。”此方羞愧地低下头。回想起当初会议室刺客说的财富和战斗力的说法，此方多少也意识到他打算将女孩培养出另一个杀人兵器。这种不人道的做法，自然会被人讨厌。 “所以，我们才会怀疑是落尘那两个人出的手。” 毕竟落尘本来就盯上那个女孩，这次回出手也没什么奇怪的。从现场混乱的灵气看来，此方也感受到和尚的气息。 但只是气息的话也算不上什么证据，严格上来说只是合理的推测。 “我听说，军现在的所有情报都会传递到那位刺客先生手里？” “是的。” “护送任务的指令，还有数周前调查黑帮事件的指令，也都是出于那位刺客先生之手？” “是的。”此方顿了下：“原则上，军的所有任务都是刺客在指挥。” 虽然军有设立地方临时长官，但其实并没有实权。他们基本只负责处理应急事件，就像之前黑帮事件中此方寻求援助，猫爷就通知了蜀山院地区的隐秘人员出手。 严格来说，军的成员之间基本没有上下级，真正的“长官”实际上只有三人。而那三人中，也只有刺客在认真工作。 他是军的大脑，也是一切信息的中心。甚至可以说——军除了刺客外，其他任何人都不是必要的。而此方的这番说辞，虽然不是本意，但也将各种线索指向了刺客。 别的人的话，尚且没什么所谓。但如果眼前的这个人觉得刺客有问题并采取某些行动，那么—— 对军而言，那可是毁灭性的打击。 第五十二章 猜疑（3） “原来如此，”贺兰云看着此方的眼神，立刻就明白她刚刚在顾虑什么。贺兰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分量，如果自己有那个意愿的话，就算将“军”这个组织取缔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不那么做，单单只是将那位刺客先生拧出来，对军而言同样是致命的。大脑被夺走，四肢身躯再健硕也没有意义。 “这就是你刚刚迟疑的缘由么？” “是的。”面对贺兰云如同刀锋一般的视线，此方回以诚恳的目光。她很清楚这个时候绝不能躲开。 “不管刺客是不是这两次事件的奸细，一旦对他进行调查的话，我想洗不掉的黑点一定会多得数不清。那个人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他比谁都要疯狂和黑暗。” “那么，不就更应该调查清楚吗？要是那位刺客先生有某些不好的想法，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事情，不都应该重新确认一下吗？” “确实是那样但是，我觉得‘必要的恶’是存在的。外面对军的评价我们也很清楚，所以——” 军的很多行为，基本上都与犯罪无疑。如果不是有官方的牌照，除灵局第一个就会将他们抓进监牢。特别是这几年来，除灵局内部取缔军的呼声越来越高。 若不是身为副局长的李思源压着，同时有太多无法磨灭、切实的成果，军早就被自家那些充满正义感的除灵师灭掉了。 如果这个时候，被称为北辰星的这个人表示出某种强烈的意志，那将会成为压倒军的最后也是最大的稻草。 只是—— “此方同学你可能误会了。”贺兰云平静道：“我很清楚，‘必要的恶’无论如何都是必须存在的。反倒是让你们这群年轻的孩子背负这么多罪恶，这些年我每每想起时都会心觉不安。” “可是……” “当初商讨这件事的时候，我也点头了。”贺兰云仿佛回忆着什么看向迎接宾客的桌椅。她喝了口茶后，再度将视线转向此方。 “所以，我其实对军没有太多的想法。” “那么——”此方眼睛一亮。 “但是就算是军，也有所谓的底线。我们要培育的是心怀正义、能惩戒罪恶的‘恶之组织’，而不是真正的犯罪者。那位刺客是军的大脑吧？一旦源头出了问题，整个组织都可能会被感染。这次也算是个不错的契机。” 听到这话，此方就意识到不妙。她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军的情报成员大多就像无间道里黑帮的奸细，为了融入犯罪者的团体，自然不可避免会一身腥臭。 “除灵局应该保存有不少军相关的资料，交给她们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贺兰云沉思着。 不行的！此方看着贺兰云。这种绝对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要对刺客进行调查，那一定会—— 刺客确实应该调查，但绝不应该是以这种形式。此方更倾向于自己或者军内部的成员进行整理。一旦让除灵局的人介入，那么等待军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未来。 可是，如果这个人真的抱有这种想法，那么不管此方做什么，基本是没有改变的可能。 “那位刺客先生现在在何处？” “……我不知道。”此方低着头说着。她大脑在飞快地转动着，思考着一切可以破解这个局面的方法。 “林修长官失踪后，我就尝试联系刺客。可是一直都没得到他的回应，其他人似乎也是一样。我想，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所以才——” “在明确了有奸细的情况下，那位刺客先生却失去了联系？”贺兰云眉头一皱，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快。 “我也觉得很不应该，但他做事向来有他的理由。而且，”此方骤然抬起头：“李思源副局长，依旧信任着他。” 听到这话，贺兰云一下子愣住了。 “副局长应该是所有人之中最了解刺客的，即便在这种情况，他也选择相信刺客。” 贺兰云听完后：“原来如此。如果现在大张旗鼓地调查刺客先生，就意味着我在否认小思源……的意思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但是，根据势态的发展，或许会发展成这样。”此方认真道。 贺兰云看了她一会，微微一笑。 “那么，就这样吧。” “诶？” “怀疑也好，不信任也罢。就连我都会看错人，小思源自然也会。” “这——”如果连那个副局长的名字都不管用，此方这下是彻底没招了。此方懊恼地低下头，果然刚刚就应该什么都不说。 “我清楚你的想法，此方同学。”贺兰云撇了此方一眼，若有所思地说：“一旦让除灵局展开调查，他们肯定会抓住军的所有马脚。至于那位刺客先生到底是不是奸细，已经无所谓了。所以，此方同学你才不希望我大张旗鼓……对吧？” “是的。” “但是你用错了方式，不，应该说是——搞错了对象。” “……” 什么意思？此方迷茫地脸仿佛写着这些字。 “要让别人信服，比起看不见的人的名字，将自己真正的想法和心情袒露出来，才更有说服力。” 此方听完，聪明的她立刻就明白了学院长话里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会后，平静道：“我相信刺客。” “那么，就这样吧。调查刺客先生的事情，交给你处理吧。过会我会和小思源说一下。” “诶？”此方瞪大了眼睛：“交给我？可是学院长刚刚明明说……” “我确实说除灵局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也没说是唯一的选择吧？比起容易引起骚乱的外部调查，让值得信耐的内部成员调查更加合理。”贺兰云笑道。 “也就是说……” “啊，我一开始就准备让此方同学负责的。但是仅靠你一个人或许比较困难，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找墨老师帮忙。别看他平时那个样子，真需要出力的时候，他可是相当可靠的人。” “还有，”看着依旧一脸纠结的此方，贺兰云拿起桌面上的小票：“东篱同学虽然实力不错，但她还是个学生。实战经验还远远不足，所以麻烦此方同学多多照看一下。” “我明白了。” “另外，因为落尘可能带着那个女孩在今晚捣乱，所以军已经让斑鸠过来了。以她的实力，应该足以应付现在的状况。但是学校这边已经决定让墨老师和李老师两人负责落尘，所以——关于斑鸠的事情，此方同学记得暂时不要透露给墨老师。” 这一连串的发言让此方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她很直率地问道：“为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斑鸠喜欢胡来。交由她处理的话，反而可能会出现更大的混乱。所以她只是作为后手，我并不打算一开始就让她抵达前线。另外，”贺兰云难得像少女般眨了眨眼：“我也很想具体了解一下，墨老师和李老师的实力。此方同学，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这个人，全部都考虑到了吗？ 看着贺兰云的绝世美貌，此方干笑了几声后—— “学院长，你真是太狡猾了。” 第五十三章 民间协助者（1） “……以上，就是这次的报告内容。” 离开校长室后，此方第一时间就将谈话的内容传递到上层。不过出乎预料的是，回应她的是身为战斗长官斑鸠。 “哈哈哈，真是很有那个人的风格。” 于此方掌中白色的纸鹤，仿佛在抒发主人愉悦的心情般，欢快地扇动着翅膀。 这是军研发的专门用于机密交流的身外化身，原理就和当初此方在密室里见到的三位长官的化身一样。当然这一个稍微有些不同，因为此方和长官的对话会被保存下来。另外两个长官能够通过各自的纸鹤，读取此方和斑鸠的交谈内容。 即便是科技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比起高科技的电子设备，除灵师们还是更依赖于术式。特别是在这种特殊时期，此方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很意外吗？” “我以为会是李思源长官。” 虽说三位长官都能通过纸鹤回应此方，但在刺客消失的现在，此方原以为回应自己的会是李思源。斑鸠虽然也是长官之一，但她基本都没兴趣处理这些事情。 “哈哈，现在这边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我负责了。” “那真是最糟糕的状况。” “小此方你这样毫不留情的鄙夷，我可不讨厌呐。”面对部下不留情的嫌弃，这个人却一点都不介意。真不知道该说她心胸宽广，还是没心没肺。 “——那么，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倒是个好问题呐，小此方你打算怎么做？” “诶？”斑鸠的话让此方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她就回想起斑鸠不是刺客。要是刺客的话，不管是什么预料之外的状况，他都能立刻下达了新的部署。虽然对他性格上的诸多问题感到不爽，但唯有那份睿智，此方相当佩服。 “我觉得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今晚，虽然不清楚落尘的两人想要做什么，但应该和今晚的百鬼夜行有关。至于刺客的事情，我觉得应该暂时放缓。” 既然已经告诉了贺兰云，此方就只有将猫爷和她说过的话告知军。 “不过，刺客也能听到这份报告的吧。现在他人不是躲起来了吗，到时他要是玩永久性消失怎么办？” 作为长官之一，刺客自然能听到她们两交谈的内容。如果他真的如猫爷所说是内奸的话，那么肯定会趁这个机会跑路。 “关于这一点——” “算了，无所谓啦。如果他真的叛逃的话，就交给我吧。”纸鹤那边传来了斑鸠爽朗的笑声：“能让那个男人叛逃，那一定是相当厉害的一群家伙。说不定顺藤摸瓜就能逮住天子她们，我总算能大干一场了。——这么看来，确实值得期待。” 听到这话，此方忽然想起刺客以前对斑鸠“疯子”的评价。七星会现在是除灵局和军的头号大敌，就目前已知的成员，每个人都有着一骑当千的战斗力。其中更有以战斗力见长的原国家法定三十六天成员“雷神”，那个人即使在怪物遍布的三十六天之中，也不出前十之数。 寻常除灵师、甚至是除灵局的一级除灵师见到她们只有逃跑的份。就算是三十六天的成员，大概也会相当艰难。这种情况下，斑鸠却还有自信能够“逮捕”她们。 ——联想起密室里李思源和斑鸠说过的话，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昭然若揭。 拥有规矩破坏者之称的国家法定三十六天，绝对境界线“蚩尤”。 那么，之前贺兰云会担心斑鸠加入战局引起更大的混乱、以及斑鸠平时自信甚至自负的姿态，此方多少也能理解。 虽然贺兰云学院长和李思源副局长应该嘱咐过她不要捣乱，但此方可不觉得她是会乖乖听话的类型。 “斑鸠，这一次你只是作为后手——” 此方话还没说完，就被斑鸠打断了。 “喂喂喂，这话最近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我知道小此方你顾虑什么，但是安心吧，我对弱小的家伙没啥兴趣。啊对了，我差不多要开始的时候才会到你那边。” 也即是说，只要是“强者”，这个人就不能保证自己的行为吗？但正因为就连本人都无法阐明强与弱那根线具体的位置，所以斑鸠的行动才无法揣度。 但是，这可不是此方该烦恼的事情。斑鸠的行动，上面自然有人会盯着。此方心想，就算是不守规则的魔王，在蜀山院这里应该也不敢放肆吧？ “关于那个学生的事情，很可惜蜀山院这边还是不愿意让我们这边的人过多介入。” “那么——”这点此方早就想到了。虽然担心学生的安危，但深知军是一个怎样的组织的贺兰云，自然不会让军接触自己的学生。像此方这样在学校里就读，估计就是底线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小此方就是地区的代理长官了。刚好对方也提到让小此方负责后续调查刺客的事情，要是没有别人帮忙的话，肯定会很辛苦的。” ——这样的结论，此方并不会感到意外。地区的代理长官和一般的成员的区别，就是他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度当地的军的成员。话虽如此，现在让此方接手的话，她也没办法一下子就进入工作。而且蜀山院的特殊性，可不会容许军的情报人员或者战斗成员介入调查。难不成要在暗中…… “真是笨蛋啊小此方，那种事情李思源可不敢允许。” “这样的话……” “我说啊，不一定全要依靠军和自身的力量吧？地区代理长官，应该拥有雇佣‘民间协助者’的资格才对。” “难道说？” “啊。”像是在憋笑一样，斑鸠传来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同学和老师，不正好是很好的助手吗？刚好那个女孩就是小此方班上的同学吧，把她拉下水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们军现在可是超级不被信任哟？虽然我现在正在过去，但也正因为是我，同时作为补救措施，才特别被允许。原则上我们是不会派遣任何战斗人员介入的，但是可控的兵器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兵器……么？”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此方脸色一边。 “啊，那玩意小此方应该也见识过吧？” “那种事情……” “总之，既然已经是代理长官了，要怎么做就交给你自己决定。但是……如果要申请那玩意的话，最好快点下决定。”斑鸠笑道：“是相信老师和同学呢，还是相信绝对理智的兵器呢？” 此方咬了咬牙。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选择题。 第五十四章 民间协助者（2） 正因为无法忍受和那个怪物一起工作，所以此方才会来到蜀山院读书。现在斑鸠让她自己选择搭档，此方又怎么可能选那个家伙？ 但是……要说蜀山院中能够信赖的老师或者学生，此方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然而—— “我不要。” 立刻就被拒绝了，而且不仅如此。身为导师的墨藏书还满脸厌恶地打量着躬身卖萌的此方：“你以为我是那种看到女孩子胸部就会失去理智的死宅吗？别小看galgame达人的本大爷啊，混蛋。” “诶——”虽然被墨藏书拆穿，但此方却还有别的方式。只见她侧着蹲下身子，脸色微红地斜视墨藏书。 “可是此方啊，真是非常苦恼啊。现在的此方，只有墨老师能够依靠了。”声音颤抖，同时泪水在眼中盘旋，欲滴未滴。 要是放到传统小说里的主人公，这个时候肯定会毫不犹豫应承下来的吧。然而名为墨藏书这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虽然他确实觉得这个学生很可爱，但也仅仅是可爱而已。 毕竟小猫小狗也挺可爱啊，但是人会对它们发情吗？ “别学若愚的说话方式，还有——事到如今才装可爱的女孩子，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真是的，我本来就是可爱的女孩子啊。”此方鼓起脸不满道，她戳了戳墨藏书的脸。 “老师你真的是雄性吗？就没有荷尔蒙之类的玩意吗？看到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就不心动吗？”此方接连戳着墨藏书的脸，就仿佛要把自己的不满全部宣泄出来。 “啰嗦。”墨藏书推开了她的手。 “唔……” 说不失望那绝对是假的，墨藏书是学院里唯一了解此方真实身份并且有过深入接触的人。同样知道她身份的曲云生不熟，而像彩儿若愚那样熟络的人，此方却不想拉她们下水。某种意义上，此方和彩儿都是一类人。 此方无法选择那个兵器，但民间协助者中却唯有一个人选。身为情报人员的此方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仅仅是她一个人最多只能做到自保，那之上相当多的事情都会无能为力。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看着学生失落的样子，墨藏书没好气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机灵？虽然知道你不想拉东篱和若愚下水，但是那样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好事吗？因为七星会的关系，若尘和雪的行动指不定会和若愚扯上关系。然后那个什么……猫爷则是让你注意东篱吧？说白了就是，她们两个都是当事人。明明是和自己相关的事情，结果她们却被你排除在外，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可是……” “就算她们讨厌做这些事情，拥有拒绝权力的，是她们两个才对吧？你这个小鬼头，干什么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就背负这些玩意？”墨藏书顿了下，嘲讽道：“还是说此方你啊，难不成是那种害怕被讨厌、被孤立的小鬼吗？觉得害怕的话，一个人逃跑不就好了。” 此方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也不用……”她低着头，左手抓着右手的臂膀。 “嗯？” “也不用说到这个地步吧，笨蛋老师。”此方抬起头，露出苦涩的笑容。 “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大概无法继续在学院里待下去。所以……是我搞错了。” 既然成为了地区的代理长官，而且还要负责调查刺客和内奸的事情。那之后此方肯定会相当忙碌且相当危险，此方根本不可能再继续呆在蜀山院。失去了学生的身份后，就没有何彩儿等人联系的必要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虽然会感到寂寞和伤心，但此方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做他们这一行，越是珍贵之人，就越是要远离。没有双亲也没有其他家人的此方，最重要的“人”就是伪装身份时认识的同伴。 “喔喔……所以？”墨藏书眯着眼，此方却回以如同刀锋般锐利的目光。 “让我在离开前，好好利用一下彩儿和若愚吧。当然，墨老师你也是。在离开前，我一定会榨干你的，墨老师。” 听到这话，墨藏书噗嗤一笑。 “冷不丁防讲什么色情笑话啊，蠢货。但是——利用我吗？做得到就给我试试啊，小鬼。” 此方眨了眨眼，露出可爱的笑脸。 “嗯。” ————————————————————————————————————— 当墨藏书两人在空旷的演练场（清明假期，校内基本只有一年级的学生）找到正在做最后准备的彩儿和若愚时，她们两正在进行御物的修行。 这一次彩儿只召唤出东西两鬼，而若愚则是一如既往召唤出怪物的军团。怪物们像军队一样包围着彩儿的两鬼，像军队一样井然有序的发起进攻。而东西两鬼也毫不示弱，挥舞着各自的长刀时进时退，就好像两个心意相通的剑客般——从墨藏书两人的视角看去，是相当帅气的合击。 两位少女的行动看上去有些青涩、脸颊边滴落的汗水和苍白的脸色，则表明她们相当勉强。但以一年级的学生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举措。 至少，此方认为自己做不到两人的地步。 彩儿的五鬼和若愚的“凶兽唤来”都是召唤怪物的术式。虽然原理和构成都不一样，可但凡这类召唤系的术式，都有一个简单的变强方式。 那就是“控制”。任由怪物自行行动的话，它们的行为模式和思考方式和动物无异。对于优秀的除灵师而言，要看透并将其攻破并不难。但要控制复数数量的鬼和怪物，对施术者的精神的消耗相当剧烈。更别说召唤本身，就会消耗大量的灵气。 天赋和超出常人的毅力，无数次锻炼后，思考、根据自己的不足对术式进行改进，再思考、再修行——哪怕是重复着这种无聊的1和2，总有一天也能达至顶点。 三十六天之中，便不乏这样的人才。 “可以啊。真是的此方，这种事情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啊。而且这件事本来就和我们有关吧？那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 “就是，笨蛋此方。你难道觉得若愚是藏书这种会偷懒的性格吗？” “喂——” 在彩儿和若愚休息的时候，墨藏书两人便靠了过来。接着——此方认真地将所有事情都说清楚后，便得到这样的答复。 并不算特别意外，毕竟此方知道这两位友人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除了感谢别无她语。只是，就在她准备说出口的时候，却被墨藏书阻止了。 “要谢的话，等干完活之后再说也不迟吧？” “……我明白了。” 第五十五章 鬼之祭祀（1） 清明驱鬼祭、也称清明祓魔祭，是临河川一年一次由当地除灵局和蜀山院共同举办的祭祀活动。 由于临河川是山川灵脉汇聚之地，是修行福地的同时，也潜藏着各种灵的危机。在清明的这一天，自然的一部分灵会发生偏转的现象，由适合人的灵气转变成适合死者的鬼气。这个现象会在入夜的逢魔之时达到顶峰，在这一代游离的家鬼和善鬼受其吸引，会汇聚到这里、形成百鬼夜行之景象。 数以千计的鬼的汇聚，必然会对当地的居民造成极大的影响。为此，除灵局自然必须履行官方之责，对鬼灾进行预防和祓除。而现代除灵师培育学校的蜀山院，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 每年的这个时候，除灵局就会布置一个笼罩整个城镇地带的超巨型法阵。小鬼们一旦进入法阵，就会被吸引到既定的地方。在那里，早已准备好的除灵师们就会进行祓除仪式。 而且由于城镇布局的原因，每年都会有小部分的小鬼会偏离预定的路线。与此同时——汇聚而来的小鬼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在经过一番讨论后，蜀山院决定让一年级的学生进行一定强度的实战。 而蜀山院的一年级学生，就会以班级为集体分布在小鬼容易偏离的区域。而今年一年三班负责的区域，正好是城南区的边缘地带。 ————————————————————————————————— 从黄昏时候开始，整座城镇就笼罩着一股肃杀的氛围中。商铺和各种会所早早关门打烊，街上除了蜀山院和除灵局的除灵师，完全看不到一个行人。 进入夜晚后，在繁星跳跃的晴朗月空下，街道开始出现一层淡淡的薄雾。 这并不是一般的雾霾，而是灵气偏转后形成的特殊环境。对于小鬼而言，就好像水之于鱼，泥土之于蚯蚓般具有诱惑力。 不过对人类而言，那就不是什么舒服的场所。当然只要不吸入过多，一般是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 三班的学生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三三两两以小队形式遍布在该地带。有的在街道上、有的在阴气旺盛的医院和原坟头地带，也有的站在高楼的顶部。 作为第一梯度的此方、若愚、彩儿三人，则被分配到前线的高楼上。 “东篱同学、此方同学、墨同学，你们三个没关系吧？”在中部地带最高楼的班长周文若通过三人身后传音的法阵询问道。身为班长的她这一次主要担任指挥的工作，不仅要根据鬼入场的数量和鬼的强度调配好同学们的站位，同时也要时刻注意同学的状况。 因为她平时害羞内向的性格，墨藏书一开始还有些不放心。不过在听完她的安排后，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学生有着相当出色的领导的才能。另外，她对鬼的熟悉程度也有些超出墨藏书的想象。 ——当然，学生比想象中优秀，对老师而言自然是好事。 “嗯，请不用担心。”临时充当队长的彩儿说道。 “好的。如果有什么不适，或者出现意外状况，请在第一时间通知我。那么你们三位请做好准备，祭祀的仪式马上就好开始了。” 周文若说完，就结束了和彩儿的通讯。彩儿看着下方街道出的同学，忍不住感叹着： “……真是让我意外，班长原来这么擅长指挥啊。” “若愚也是，超惊讶呢。” “文若只是不善于表现罢了，说不定意外是个乐观外向的人。” 听到此方的话，彩儿回过头：“是那样吗？” 不过回答她的，却是笑呵呵的若愚。 “真是的，彩儿你一点都不纤细，明明是女孩子。” “唔！”彩儿立刻鼓起脸。她伸手抓着若愚软绵绵的脸，用力一拉。 “痛痛痛痛好痛啊彩儿！” “这是爱！” “这才不是爱，还有……这可是哥哥的台词呀。” “啰嗦！” 距祭祀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两人的闹腾也让凝重的气氛缓下来。 一边的此方看着她们两个的打闹，心想果然是高中女生啊，这种时候都这么没危机感。可她转念一想自己也是高中女生，不知怎么的便轻笑出来。 “说起来，”此方眺望着远方的巨大篝火，那里是小鬼们汇聚的终点之一。一般来说各班的导师都会在班级附近的篝火协助除灵局祓除鬼灾，不过三班班导的墨藏书有别的任务，目前正潜伏在镇里的某处。 “从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了，若愚。” “诶？” “虽然你在我们面前会称墨老师为‘哥哥’，但是在墨老师面前，你好像一次都没有这么叫过他。” “咦？是这样吗？” “彩儿你难道没有发现？明明这么在意墨老师。” “在、在意什么的，没有，哪里有！此方你不要乱说！” 没有理会陷入混乱的彩儿，此方盯着若愚。 “难不成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也不是啦。就是自然而言……的感觉？” “好暧昧的回答。” “因为若愚也不清楚啊，好像从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若愚不确定地说着：“具体是什么时候，若愚也记不清了。” “就是这点感觉有些奇怪啊，找个机会问问墨老师吧？”此方试探着问道。 “就算问哥哥，我觉得他也是不会说的。虽然若愚也不清楚为什么，但哥哥很讨厌别人问起以前的事情。” 若愚“哈哈哈”挠着脸干笑着，眼神里布满疑惑。就好像真的不知道缘由一般，此方见状，就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 就她所知的，墨藏书确实是这种性格。但是，说不定这正是七星会盯上若愚的关键。毕竟若愚除了“无记录”的过去，此方完全想不到七星瞄上她的理由。 如果不知道缘由，就无法理清七星会可能施展的手段。作为明面上的防守方，还是以那种怪物集团为对手，实在是再糟糕不过。 但是，过分探究别人的过往，实在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 “抱歉若愚，我有些不知分寸了。” “诶……没事没事。” 两人间的温度渐渐降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里高楼的大风。 “那个此方，”忽然间彩儿打断了沉寂：“关于你之前说的林修长官的事情，是真的吗？” 第五十六章 鬼之祭祀（2） 时间来到约三个小时前。 因为得到了长官的许可，此方便将此次事件的详情告诉了彩儿和若愚两人。 “……我就说怎么最近都没看见林修长官。”彩儿一脸复杂地看着此方。 “抱歉。” “不，”彩儿摇了摇头：“那不是此方的问题。” 除灵局的通告中虽然有提到某个除灵师失踪，但具体是说却没有明说。彩儿虽然明白官方是刻意隐瞒这个线索，但却没想到是身为一级除灵师的林修。 而且—— “……所以，上一次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果然不是约会吗？” “我之前不久否认了吗，东篱你这个蠢蛋。” “蠢蛋什么的……墨老师你才是吧，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藏书大笨蛋。” “墨老师你真是不体贴，难怪这么不讨人喜欢。” “哈？这怎么成了我的问题了？喂喂喂，这算什么啊。” 虽然墨藏书在抱怨着，但女孩子三人组决定不管他。 “所以彩儿，关于猫爷说的事情，你有印象吗？” “林修长官啊……”彩儿托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在虽然他是我和君陌的救命恩人，但那天之前我们应该没有交集。” “那么，请仔细想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话语也好，身体的触碰也好，总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都说出来。” “我明白了。”彩儿说完就闭上眼睛陷入沉思，看来她打算事无巨细地回忆起当天的所有事。 趁着这个空闲的时间，墨藏书忽然问道：“话说回来，此方。既然你们是同事，那你应该知道那个猫爷是什么样的除灵师吧？” 虽然不太清楚墨藏书问这件事的缘由，此方还是如实告知：“猫爷是除灵局的一级除灵师，战斗方面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说。……不过那方面我就不太了解了。另外，我们都是情报系的人，所以猫爷和我一样。我们都擅长侦查与反侦查相关的术式，基本是些旁门左道的伎俩。至于他的程度，基本都在我之上。”此方苦笑道：“毕竟是我修行的导师。当初我被军收养时，就是他负责训练我的。” “噢？萝莉控？”墨藏书戏谑一笑，此方却只是翻了翻白眼，没有理睬他无聊的揣度。这个老师真是不懂得看气氛，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 此方叹了口气。 “不过，半年前那起大事件发生后，他就退出了前线。那之后，他申请并成为地区代理长官。” 半年前，要论临河川这一带发生了什么大事件，无论是谁脑海里第一个印象都有一个——东至妖乱。 在原定的祭天大会上，原三十六天的“北斗”、“雷神”、“九狐”打开了连通妖怪世界的大门。蓄势待发的妖怪们纷纷跨门而入，其结果导致了当晚在御神山区域的大范围的百鬼夜行。虽然在以北辰星为首的除灵师的努力下，大部分的妖怪都被驱逐回妖怪世界。但不少实力强盛的妖怪还是逃离了御神山，并且跑到别的区域作乱。 位于临河川下游不远处的江嵩镇，自然是重灾区之一。虽然在民间除灵师和除灵局的共同努力下，妖怪们很快就被消灭，但它们还是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而林修的家属，在家中遭到妖怪的袭击后不治身亡。那个时候林修因为军的任务离开了江嵩镇，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经过一番抉择后，林修便退出了前线。 “怎么会……”听完此方的补充后，彩儿露出很悲伤的表情。 “林修长官明明从妖怪手中救下了我，可自己却——” 数年前东篱一家在去郊区旅行时，遭受到妖怪的袭击。彩儿的双亲在与妖怪的战斗中死去，弟弟君陌也在那个时候落下无法治愈的疾病。那个时候救下彩儿两姐弟的，就是林修。 没想到几年后他的家人就死于妖怪之手，现在他本人更是生死不明。 “……太残酷了，太不公平了。”听到彩儿的低语，此方露出复杂的表情。她从很小时候开始便是孤儿，那个时候收留她的就是军。而负责指导她的，就是林修。 此方清楚林修的为人，他是各种意义上的好人。待人友善谦和、深受家人下属爱戴。拥有才能而不自大，总是默默地接下军中最危险的任务。原本，那个让此方产生心理阴影的任务是林修在跟进的。正因为他选择了退隐，所以才轮到此方。 此方原以为自己能够代替他，为军贡献一番力量。但直到那个让她产生心理阴影的夜晚她才明白，那个人至今为止跟进的任务，至今为止遭受的折磨，根本不是自己能比的。 那之后，林修看出了此方的不适。为了能让她继续以除灵师的身份生活下去，专门把她调配到蜀山院读书。多亏了和同龄的彩儿等人的接触，此方心里的创伤好了不少。虽然对未来仍未可知，但至少现在——她是不会放弃除灵师的职责。 自己和彩儿是跨过了悲伤和绝望踏上了新的旅途，但林修呢？ “是啊，这个世界确实不公平。可说不定，死了反而是一件好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此方，唯有这样感叹。 “可是，不觉得奇怪吗？”若愚问道：“林修老师明明只是失踪吧，为什么此方你会说他已经死了。” “是啊，除灵局明明也只是说‘失踪’，为什么军会确定林修长官已经死了？” “也不能说百分百确定。”看着两人疑惑地目光，此方解释道：“军中之人、包括我在内都会对自己下蛊。虽然术式不尽相同，但我们都会把虫的一部分存放在军的某个机密场所。理论上只要我们不主动解除蛊咒，这个蛊就会一直发挥下去。当然，这也是‘活着’的证明。反过来说，一旦蛊的剩余部分失去了效应，那么——” 此方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她的意思。 “就是说，林修老师的虫……死掉了？” “嗯。”此方叹息道：“猫爷没理由解除蛊虫，所以也只能这么想。……彩儿，回忆的结果如何？” “要说的话，”彩儿犹豫了一下：“那天下课后我一个人去找过林修长官，要说的话，离别前他摸了一下我的头。” “就是——”此方睁大了眼睛。接着她快步绕道彩儿一旁，伸出手摸着彩儿绑住马尾的发带。 过了一会，此方忽然睁开眼。 “就是这个了。” 第五十七章 鬼之祭祀（3） “关于你之前说的林修长官的事情，是真的吗？” 面对彩儿的问题，此方慎重地点了点头，她看着彩儿左边的发带。 “之前也说了，那是特定条件才会发动的术式。虽然要将其强行解除并不难，但是……” 此方所犹豫的事情，彩儿当然明白。在林修长官生死不明的现在，彩儿发带中隐藏的信息自然是相当重要的情报。但是，此方却无法断言这份信息的好坏，说不定可能会对彩儿造成一定的伤害。 如果是自己或是军的其他人的话，此方或许不会这么纠结。但对无关者的彩儿，本来拉她们下水就已经很愧疚了。现在更是让她一个人承担风险，这种事情—— “才不是。”彩儿摇着头：“既然是林修长官的事情，我当然不是无关者。而且没关系的。” 这样的危险，和当时面对妖怪时候完全不能比。彩儿认真的表情仿佛这么说着，了解她过去的此方和若愚相视一眼，除了苦笑别无他法。 这位好友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不知怎么的，彩儿忽然想起双亲遇难那个时候的事情。妖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彷徨、无助，绝望。 至今为止如此努力修行，也是为了和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弱小的、慌张的、只懂得躲起来的自己诀别。更别说那种无力和绝望，在一个月前的御神山再次品尝到了。 彩儿很清楚的。要不是墨藏书的话，现在的自己肯定会被自责和愧疚压垮。 自己一次次被拯救，这一次，她不想继续站在别人身后。更别说，这是关乎救命恩人的林修的事情。就算是被说多管闲事，彩儿也不会放弃。 “我明白了。”察觉到好友执拗甚至偏执的情感，此方只能无奈地应答下来。 “但是，待会要是发生了什么，彩儿你一定要听我的。” “这是当然的，毕竟这方面我可是门外汉。”彩儿回眸一笑，如同孩童般眨了眨眼。平时都一脸严肃的彩儿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罕见。而将这一光景看在眼里的此方，顿时就有种恋爱的感觉。 “这样子……真是太犯规了。” “嗯，怎么了？……总之，这样我们两个就扯平了。从今天开始请多指教，此方。” 彩儿并没有告知此方自己的过去，此方也隐瞒了军的事情。如果各自一直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和过往的话，对谁都是公平的。像是现在两人都坦诚相见，自然能够翻开下一页。 “嗯。” 就在这时—— 不远处篝火的地方，“咚~”“咚~”忽然传来一阵阵悠扬的钟声。 “仪式已经开始了，各位同学做好准备。”身后的传音法阵传来班长周文若的声音，彩儿几人眺望着远方的街道。在稀薄的薄雾之中，仿佛有着大量的黑色物质在蠕动。 有人、有熊、有鸟、有树。并不仅是家鬼和善鬼，就连各种生物的亡魂——甚至是妖，也在其中。 大部分的黑色物质都顺着街道上的标志匍匐前进。但还是有极少部分，似乎被这边的人的气息所吸引，缓缓转向这边。它们偏离了既定的轨迹后，幻化出各种怪物的形象。 “……天空两头，地上五头。前线的各位同学请做好准备，后方的同学也不要放松警惕，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 ——开始了。 —————————————————————————————————— “哎呀哎呀，小僧可不讨厌烟火。” 注视着黑夜中的灯火，坐在高楼护栏上的和尚十六夜感叹道。他手里拿着一份正宗长沙臭豆腐，明明满脸厌恶却又吃得津津乐道。 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这样，越是讨厌的就越要去做。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喜爱苦中作乐，但更多的应该是与其修行之法有关。 “这个法阵吾在古书上见过，是相当古老的引鬼之术。” 发出感叹的是十六夜的同伴道士小丁，他此时正背着一个桃木制的小型棺木、棺木上贴满了无数如墨地黑色咒符。和毫无防备的同伴不同，他正警惕的看着四周。从他那紧绷的姿态不难看出，这个人正处于高度的临战状态。 “那可真是……虽然听闻两边的世界早有接触，但没想到是真的。”和尚发出“啧啧啧”地声音后，嬉笑着瞥了眼道士。 “也不用这么警惕吧，小僧早就布置好了。要不然我们这么正大光明站在这里，早就被发现了。还是说，是看不起小僧？” “非也，只是以防万一。一旦被对方察觉，吾等也需有万全之策。” “这边的世界有名为三十六天的家伙，听闻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怪物，小僧倒是很感兴趣。不过，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十六夜招呼着小丁，让他把棺木放下。 两人同时诵念咒法，封禁咒符一张张飘落在地。十六夜打开棺木后，轻笑着看着棺木中沉睡的女孩。 “晚上好，公主殿下。在这个时候打扰你真是抱歉，但小僧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明明升起了这么漂亮的烟火，不更加热闹一点的话，就不像祭典了。” 十六夜说完，就将女孩抱起。他将其举在半空中，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女孩必死无疑。 “真要如此？”小丁皱着眉头询问。 “安心吧，小僧已经计算好了。这个女孩死后，小僧的洗脑就会发挥作用。处于混沌状态下的鬼将会瞄准除灵局，顺带破坏这一次的祓除仪式。而且这可是镇内，除灵局就算有恻隐之心，到时除了消灭它也别无他法了。——话虽如此，如果这个家伙能活下来，等她恢复灵智后，小僧就麻烦了。” 说这这种话，十六夜却还是满脸微笑。 “然——” “但是，其实很没关系的啊。”十六夜轻笑着阻止小丁：“那个时候小僧吓了一跳，但事后想想，被如此强盛的鬼追杀也不净是坏事。小僧是敌人越强就越有干劲的类型，说不定凭借着这份气势，一下子超越小丁你也说不定。” “……”既然同伴说到这一步，道士也不在多说。 “那么，”十六夜看着远处散发浑厚灵气的篝火和百鬼夜行的街道，抓住女孩的手一松：“为这个祭典献上礼炮吧。” 第五十八章 鬼之祭祀（3） 祓除小鬼的工作，比想得要轻松。 彩儿操控着东鬼，将迎面而来的小鬼一刀两断。被切割开的鬼怪笑着形成两个新的个体，咬住了东鬼的双臂。 仅有灵体的这些鬼，一般的物理手段是无法将其消灭的。 意识到这点的彩儿两指一挥，东鬼便将两只小鬼甩了出去。“那么，这样如何？”在彩儿的加持下，东鬼的鬼气从手臂向外延伸，原本灰色的长刀变成了黑刀。 平静地凝视着两只小鬼，东鬼用力一挥。黑色的雾气如同风浪一般将两只小鬼覆盖，小鬼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在雾气消失后，已然不见小鬼的身影。 “真不愧是彩儿。” 虽然被夸奖，可彩儿却轻轻摇了摇头。 “这种程度的，不管是若愚还是此方都能很轻松消灭吧。” “话虽如此……哇，陈浩然同学大危机？”坐在高台上的若愚用望远镜观察街道组的状况。 “需要帮忙吗？” “若愚觉得不用。虽然看上去是挺手忙脚乱的，大概是被鬼的强度吓到了吧。但是上官同学过去帮忙了，所以不用担心。” 大概是因为身处于鬼气的环境，出现在学生面前的小鬼和训练时完全是两个层次的东西。这些鬼不仅是个体的大小、其狂暴程度和散发的气势都比学院的鬼强不少。其中甚至存在像刚刚那样能够分裂的鬼，某种意义上真是打开了学生们的视野。 故而虽然出现的个体不多，也让部分学生们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既然若愚这么说了，彩儿只好做罢。她虽然是热心肠，但也不是会保护过度的人。恰到好处的磨练，绝不是坏事。 “……好吧。” 虽然三人的位置比较靠前，但像是这种高楼之中，不用多说也知道不可能遇上太多的鬼。因为实在太过清闲了，若愚便用望远镜观察四周的景色，而此方则是在和军联系中。 实际上真正在出力的也只有彩儿。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太辛苦的事情。 为了保存灵力，她特意只招唤了东鬼。仅仅是如此就能应付大多数的小鬼，年级第一的盛名可谓是名不虚传。当然，这也和她近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有关。 只是—— “清闲是清闲。” “彩儿觉得不好吗？” “也不是说不好。”彩儿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是不是太过清闲了。” “诶……”奉承能偷懒就偷懒原则的若愚，不是很懂好友的心情。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女孩子手痒了。她本身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战的性格，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武斗派。以学生而言，能像这样能和各种类型的鬼交手的机会并不多。更别说彩儿修行的是茅山系的五鬼，与鬼多接触并不全是坏事。 “但是对彩儿来说，这也只是easy难度吧？要多多给同学们练习的机会啊。” “我知道的啦。” 正因为在以往课程的实战中表现极佳，所以这三人组才会被委派到这种前线的高层地区。这是能够轻松施以援手，但又不至于抢走太多成果的位置。 要是以前的话，虽然明白班长的深意，但彩儿还是会申请到下面去历练。虽说共同进步是一件好事，但彩儿还是更优先于自身。在竞争力极大的蜀山院，她可还没游刃有余到眼睁睁看着别人变强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不过这一次就算了，毕竟自己等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还没有反应吗，此方？”彩儿摸着自己的发带，低声询问。 “猫爷的术式还没发动，只可能是还没达成发动的条件。因为实在没什么头绪，所以我才让彩儿你按照一直以来的状态活动。……难不成猫爷遗留的信息，和这次祭祀仪式无关？” 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此方也有些犯迷糊。被落尘夺走的是那个终将成为鬼的女孩，要说对方不打算在清明鬼节这一天做什么，可能性并不高。猫爷既然提前预测到自己遇难的可能，那么遗留的信息和它们相关的可能就不低了。 “说不定是因为落尘还没出现？” “如果是那样的话，”此方眺望向远方，叹息道：“也不知道该期待他们出现，还是不期待比较好。” 恐怖分子出手的结果自然是恐怖袭击，落尘两人一旦出手，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然而不这样的话，就无法读取猫爷留下的讯息。 ——在心情上，这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题。 “心情确实会很复杂。但是真要选的话，我还是不希望他们出现。” “也是。”此方缓缓走到彩儿身边，虽然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读取猫爷的信息有些可惜，但过后花些时间的话，也不是没办法破解。 “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 紧绷的心情，在这时候出现微妙的松懈。放在以前的话此方绝不敢想象，但这也是因为信赖彩儿的缘故。自己无需隐藏情感、无需隐藏身份，这种坦坦荡荡的感觉，此方意外得很喜欢。 只是，这个世间从来没温柔到——不撒谎，就能一直微笑地活下去。这次事件之后，此方大概就没办法继续在蜀山院上学。唯有这件事，她依旧对彩儿两人保密。 就在这时—— “嘎……” 一阵凄厉至极的恐怖怪叫声从远处传来，三人满脸震惊地看向那头，一动不动。 不仅仅是彩儿几人。 在街道上对付小鬼的学生、在篝火处使用大范围祓除术式的除灵师和学院导师、隐藏在暗处的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甚至就连小鬼们——全部停下手边的动作。 城镇里所有人、鬼、妖都看向被高楼遮掩的市区的一角，难以言喻的恐怖感蔓延至心头。虽然大多数人都还没能意识到对方是什么东西、那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唯有一件事情很清楚。 ——骇人听闻的鬼物，出现了。 再一声凄厉的怪叫，如同高楼般巨大的人形鬼出现在某处篝火附近。它的吼叫化为黑色的狂风，触不及防的除灵师们顿时被吹得七零八落。同时代表着阵眼的篝火祭坛也变得摇摇欲坠，无形的结界上满是裂痕。 大鬼一跃便跳到了祭坛边，一挥手就将结界打碎。接着，它一拳将整个祭坛砸得粉碎。代表着某条既定路线的“引鬼”失去了效应，在这条路线上的小鬼们纷纷恢复了意识。 “遭了——” 某个除灵师叫喊着，但也无济于事。毕竟绝大多数人都还处于大鬼的恐怖中，难以平复。 但是小鬼们可不会管这些。 它们欢呼着、大叫着、疯狂着，好像在庆贺着王的诞生。 然后，就好像真的在集市上一样，它们开始兴奋地在市区内随意穿梭。捣乱、破坏、蛊惑、附身，这才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与此同时，彩儿的发带开始发出刺眼的亮光。一个光团从发带中飘起，此方立刻将其抓入手中。她闭上眼诵念破解虚幻的真言，立刻就感受到某人留下的讯息的内容，同时也读懂了他的计划。 “……此方！”同伴的惊呼让此方回到现实，她睁开眼，复杂地看了眼彩儿和若愚。 “怎么了？林修长官留下的信息到底是——” “……我明白了，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必须我一个人来完成。” 接着—— 此方便从高楼往下跳。在下坠的同时，她视角的余光注意到彩儿和若愚担忧的神情。 抱歉了，彩儿、若愚。这一定是—— 最后的撒谎了。 第五十九章 混乱与抉择（1） “我话说在前头，如果对方真的选择在今晚，那么一场苦战是无法避免的。” “藏书你是要来帮忙吗？” “这怎么可能啊，我的笨蛋妹妹。没钱赚又不是工作，我凭什么要这么拼命？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们两个，此方那家伙看似大大咧咧马大哈，其实就和东篱你一样。” “一样是？” “你自己想想，真要出现危险的任务，你会怎么做？” ——那个时候，彩儿还没能理解墨藏书话语里的意思。 但现在她看着此方匆忙离去的身影，立刻就察觉到了——那是抱着某种某种幼稚念头的孤独身影。觉得拖累友人不好、不想让友人和自己一起受苦倍受罪孽，自以为是又自私自己，到头来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那是，曾经的自己。 坚信着自己那么做是正确的，坚信自己是孤独的正义的伙伴，活在自己一个人的妄想世界中。可到最后，却反而伤害到那些珍贵的人，只剩下懊悔的哭泣，还有对他人的伤痕。 那种事情、那样的的自己，彩儿—— 绝对不想见到第二次。而且就算没有发生这种事，就算这些都是无聊的借口，但结果却是一定的。无论如何，彩儿也不可能对此方视而不见。 看着已经落到地上的此方，如果再迟疑的话，精通隐秘之术的此方肯定会很快就失去踪迹。浮空一类的术式彩儿并没有掌握，但她咬了咬牙后，指挥着东鬼将自己抱起。 身为人类的彩儿自然无法承受从高楼跃下的冲击，但是东鬼就没有这种烦恼。 “非常抱歉若愚，我实在没办法对此方放任不管！” 彩儿说完，东鬼就纵身一跃。 “这种事情，”然而，出乎彩儿预料的，若愚的声音不是在身后的高台、而是在自己的左方。 “若愚也一样。” 彩儿一愣之后，随即展开了和好友相同的微笑。 ———————————————————————————————————— “……这样么，她们三个笨蛋擅离职守？” 正在待命的墨藏书，忽然收到了班长周文若的紧急通话。通话的内容是班上高材生三人组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待命的位置，离开了安定区并失去联系。 一般来说，这肯定是会惊动校方的大事件。特别是那个妖怪出现后，学校就更需要担心学生们的安危。实际上妖怪出现区域附近的学生们，现在已经开始撤离的准备。至于其他区域，上层目前似乎还在商榷中。 至今还没有下达指令，大概是能在某种程度上确信妖怪只会在那里活动。至于缘由是什么，恐怕也只有那个举世无双的学院长清楚。 但彩儿三人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安定区域，绝不是什么能够开玩笑的事情。然而不管是身为兄长和导师的墨藏书，还是班长兼指挥的周文若，两人都有些平静过头了，就好像事先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我已经让后方的同学补上彩儿同学她们的位置，现在也在尝试与她们联系。但是……很抱歉墨老师，虽然也有同学注意到了，但我没办法允许他们离开安定区。” 能从周文若的话语里感受到她复杂的心情。一方面很担心离开的三人组，另一方面又不能让其他学生涉险。不管怎么做都是正确的，但同时也是错误的。 “没事，你的判断没有问题，在集体中确实应该更重视大家的安全。倒不如说，如果你让实力不足的同学涉险，我肯定会大骂你一顿。”墨藏书轻笑道：“好了，这件事交给我负责就行了。你现在要注意的是其他学生的安慰，这才是关键。……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是会为你是问。” “……我明白了。” 周文若说完，就关掉了通话。墨藏书楞了一下后，轻轻地笑了出来。 ——真是完全不一样了啊。 “你班上的那个班长，感觉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在一边全程偷听的李莫言疑惑道：“她是这样干练的类型吗？” “你这么八卦干嘛，这都是我训练有素。俗话不是说‘士别三人当刮目’吗？” “确实是有这句话，但是——这不是短时间就能培养出来的吧？” 决策上尚且能够在一定程度俗称，但心态和说话方式，要改变可没这么简单。 “确实，那个家伙意外地擅长隐瞒啊。差不多也该……”墨藏书眯着眼说道。不过在注意到李莫言猜疑的表情后，他立刻哈哈地扯开话题。 “说起来，那个大家伙怎么办？” “——说是让我们继续待命。”虽然知道墨藏书在扯开话题，但李莫言却没有深究的打算。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且他也不是太过八卦的人。 “噢？是准备让那个王牌出手？” “原本是打算让我们去试试的，结果对方率先出手了。上面认为不需要我们介入，所以让我们两继续保持警戒。毕竟犯罪组织的成员至今还没有露面啊。”李莫言露出可惜的表情。不愧是蜀山出来的战斗派，看来他相当想和那个大鬼交手。 “啊，这样啊。”和李莫言的可惜不同，墨藏书倒是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和大鬼或者打妖怪战斗，毕竟灵气缺乏的弱点至今还没攻破。 对手是身体薄弱的人类的话，尚且能找到各种制敌之法。但若是本身肉体精神灵气都强横的大妖怪们，无法使出相当程度威力的术式，那将是致命的。 “松了口气？” “要你管。” 李莫言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轻松地躲开墨藏书的拳击。他算是比较了解墨藏书情况的人，所以很清楚这个人目前的状况。这次虽然躲过了，但往后说不定还会遇上不得不与之战斗的情况。如果墨藏书不克服的话，那将会影响他一身的成就。 然而这个人的灵的总量其实并不低，李莫言至今还没搞懂为什么他表现出来的会这么弱。就好像给自己加了无数把锁一样，其源头宛若深渊让人畏惧。 “话说回来，没关系吗？” “什么？” “你的那三个学生……其中还有妹妹吧？就这样放任不管，真的没关系吗？” “关于这件事。”墨藏书顿了一下：“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嗯？虽然上面严禁我们私下行动，但我不觉得墨老师你会是乖乖听话的类型。所以——” “所以？” 李莫言看着墨藏书，那双黑色的瞳孔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幻：“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开始，你以这种形式出现在我面前？” 第六十章 混乱与抉择（2） 清明的这天夜晚，繁星跳动的晴朗夜空被黑雾笼罩。掠过高楼的凉风，也多了几分阴凉地气息。人们站在高楼之上，就好像身处于冷冻柜中。可实际琢磨，却发现气温并没降低多少。 处于这种鬼域之中，真正寒冷的是人心。 位于设施相对落后的城镇边缘地带，这栋杂居的商业大楼和周边的高楼一样，有着见证临河川崛起的岁月。这里一的一切仿佛定格在是十几年前蜀山院尚未入住的那个时候，当时这里还是城镇的中心。 岁月让高楼变得古朴的同时，却也带走了人的气息。逐渐荒废的这栋楼，如今已经成为了混混和不良高中生夜间聚集的场所。而传闻中的“第九间”，就位于这栋高楼的某处谁也找不到的秘密场所。 名为第九间，便意味着这里是军在当地第九个隐秘会所。 “果然……我就想会不会是这样。”此方抵达的时候，除了目标别无他人。平时的话还要小心被一般民众发现，今天却不需要如此慎重。 此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边保持着距离一边将右手置于身后。大抵对方要是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她就会立刻出手。这一份慎重被男人感知到，可他除了苦笑外别无他言。 良久—— “不意外？” “意不意外嘛，只是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么容易死掉的人。” “原来如此。”名为猫爷的男人叹息道。他看着此方隐藏于身后的右手，苦笑道：“不用那么戒备吧？” “视情况而言……呢。你应该是已经死掉的人才对。”此方凝视着猫爷，五味杂陈。一方面她确实为这个人还活着而高兴，另一方面却明白对方的立场。 “不管如何，你背叛了军是事实。” 过去军判断猫爷在护送任务中去世，是因其对自己下的蛊无辜死亡。出现这种现象，要么是猫爷本人死去，要么是他自己杀死了蛊。既然猫爷还活着，就意味着他是自己动手。 但这，也意味着他背叛了军。 按照军的条例，不管是谁要是遇上这种人——格杀勿论。 “确实。”猫爷当然也知道军的规矩，所以对此方的举动并不意外。虽然两人私下关系很好，但身在这样的组织，就决不能意气用事。要是他处于此方的立场，说不定一开始就动手了。此方至今没有表示，甚至是孤身一人前往此地，这全都是她幼稚的情感和正义感在作祟。 不过，这也算是猫爷偏偏找此方的原因。 他举起双手：“能听我解释吗？” “视情况而言。” “能够协助我吗？” “……” 沉默。 也即是说——可以吗？ 猫爷摇了摇头，真是温柔的女孩。 两人谈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大概是有什么人在附近战斗，从猫爷身后的窗户应该可以目睹是什么状况——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背对此方意味着脱离她的视线，是背叛她的同时，也是她进攻的契机。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举动，就是逼迫此方走向完全对立面。 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所以猫爷什么都没做。过了一会轰鸣声渐行渐远后，他才轻轻开口：“数周前我应该和你说了，我打算暗中调查刺客。” 这是一切的开始。 ————————————————————————————————————— 数周前的黑帮事件中，猫爷怀疑军中有敌对势力的奸细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认为那个人是军的长官刺客。在告知此房后，他便一个人开始暗中调查。 顺藤摸瓜并借助部分不能放到台上的力量后，他终究是找到了传说中的那个人，同时开始了暗中调查。但是，比任何人都要精通侦查和反侦查的刺客，自然一下子就发现猫爷。 然后—— “虽然传闻中那个人只是一般人，但这都是谎言。他在术式的修行上甚至在我之上，很可能已经达到三十六天的级别。”猫爷轻声道：“我输了，并且被下了降头。” 内容是禁止谈论与之相关的事情，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扼住了猫爷的咽喉。可即便如此，刺客似乎还不放心。特意让猫爷一个人执行那种任务，也是为了借刀杀人。 虽然就目前看来，猫爷似乎活下来了。 但降头的术式依旧在，所以猫爷不能说也不敢说。在第二次与此方相见时会用那么麻烦的方式，也是因为这个。可惜的是这依旧没能引起军的注意，刺客甚至还躲到了谁也找不到的暗处。 但是，那个人今晚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此方问道。 “为了墨若愚。刺客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呆在军，所以打算投靠那边。但是以他的身份，不管到哪个组织都会引来军最大力度的制裁。所以——” 至今为止都让军束手无策的七星会，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打算把墨若愚当做敲门砖，寻求七星会的合作。以刺客的价值原本并不需要这么做，但此方你也清楚……他是永远都会做到极致的男人。” 猫爷补充道。 “今晚的骚乱，就是为了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女孩身上。从刚刚的叫声看来，她已经成为了鬼……对吧？以那种程度的鬼，斑鸠还有蜀山院都无法掉以轻心。而他就会趁着机会接触墨若愚。不过他到底是刺客，肯定不会弄脏自己的手。他的话一定会让别人出手，但是——这次可不像以往，他没办法依靠军的强大情报网，所以没办法做到百分百隐藏自己。我需要你的协助，此方。” “什么？” “创造出能让刺客动手的机会。还有，协助我抓住刺客，这也是我回到军的机会。” 做出了杀死蛊虫的举措，猫爷如今自然没办法回到明处。但要是抓到了奸细刺客的话，那还有一说之力。但凭他一个人的话，不管是让墨若愚离开安定区还是顺藤摸瓜抓住躲起来的刺客都很困难。但只要有此方的协助，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此方并没有说话，猫爷很清楚她需要考虑时间。虽然现在时间并不充裕，但如果无法获得此方的信任，那计划就无从说起。 过了一会儿，此方抬起头。 “我只有一个问题，猫爷。刺客他真的是在你之上的除灵师？” “他确实在我之上，但并不是无法战胜那种类型。至于降头的话，我已经暂时将其封印起来。这之后虽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解开，但如今已经不碍事了。” ——原来如此。 此方点着头，也不知她在思考什么、不知她在验证什么，但是—— 作为答案的话，已经足够了。 “可以。” 第六十一章 浮动的黑暗（1） 身为学生的彩儿和若愚，要跟上官方机密部门“军”的第一流情报人员的此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说是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好几次两人都陷入被混乱的小鬼们围攻的危险局面。 要不是彩儿两人都是学生中的佼佼者，每每都能逢凶化吉，现在早就是街边的两具尸体。可即便如此，她们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几次跟丢了此方，但却微妙地总能够在视线的某处再次寻找到她。 彩儿和若愚并不是笨蛋，一来二去之下她们自然注意到此方的异常。可即便注意到了，在无法察觉此方的真意前，她们也只能继续下去。 看上去此方似乎打算把两人带到某个地方，但是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两人？那样不是更加方便吗，还是说——有什么不能现身的理由？ 彩儿想不明白，但事到如今除了继续再无它法。 很快的，她们两个就来到了城郊区域。远处能看见成群结队的鬼顺着巨大的法阵，失神走进临河川小镇。看来就算内部的祭坛被破坏，外部的法阵依旧还在维持着功效。 只是—— “那到底……有多少鬼啊。”彩儿失神地看向那边，喃喃自语道。 一百？五百？一千？甚至……上万？ 完全数不清、各式各样的鬼汇聚到这里，形成了鬼的洪流。虽然之前实战演习时因为两班导师的疏忽，导致封印的鬼被一次性释放出来。但是那一次完全没办法和这次相比，而且——这里仅仅是四条入城的通道之一。 也即是说，与之相同数量鬼还有三处。 再一次感受到除灵师和除灵术之伟大的同时，彩儿也忍不住对这浩瀚的世间升起敬畏之情。这般数量的鬼，要不是人类除灵师这边早就做好准备以逸待劳，那要如何应付？ 这，才是真正的魑魅魍魉；这，才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吼吼吼，被感动了吗？” ——忽然间，一个男子戏谑的声音将两人的视野从远处拉了回来。 彩儿在第一时间召唤出隐藏起来的东西两鬼严阵以待，而若愚似乎还有些没回过身来。她呆呆地看着对方，那个带着狐狸面具喜欢戏弄别人的雪狐，此时依旧在看着远方移动的鬼群。 自称来自妖盟的雇佣兵组织“雪”，在一个多月前已经和两人打过交道了。那个时候因为墨藏书及时赶到，所以他们撤退了。话虽如此，但也留下了危险的种子。 再一次相遇则是御神山事件。因为处于某种不安定的立场，彩儿曾和雪成为同伙的关系。而若愚则是和对方进行过生死交锋，那次事件的结果到底如何，就连若愚本人也不太清楚。 总是三人组形式的“雪”，这一次却只有老大出场。这里虽然是城郊，但要进城并不难。而一旦进到城内，对方就必须惦记蜀山院和除灵局的力量。 “是你……” 如果说要对付自己两人，这里确实是不错的地方。——只是，彩儿悄悄地打开灵视之瞳，她注意到这附近并没有那个“空中云庭”的痕迹。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对我们下手吗？但是……会不会有些从容过分了？ 感受到东西两鬼的气息后，雪狐才回过神似的转向这边。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出表情，但彩儿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他面具下戏谑的神情。 “虽然刚刚我想说你们太没有戒备，但看来是躲起来了。”雪狐稍显意外地瞥了眼彩儿的两鬼：“比第一次好多了啊，小公主们。不过，学校的老师没有告诉你们晚上不要到处乱跑吗，特别是这样的夜晚跑到郊区这里。” 雪狐一边说着一边像两人走去，彩儿立刻将两鬼调至两人前方，可一旁的若愚却呼的松了口气。她看着缓缓靠近的雪狐，轻笑道：“真是太好了雪狐先生，你果然没有死。” “在我的故乡，我可是被叫做打不死的小强的存在。” “明明是雪狐先生？” “生命力顽强可不分种族啊，说不定火星上还有人形蟑螂存在。”雪狐轻笑着拍了拍自己腰部的位置：“当初我可是直接被砍成两半了，直到现在都隐隐作痛。说不定已经留下不可治愈的恶疾了，小公主你可要好好赔偿我。” “其实若愚也很烦恼啊。如果可以的话，若愚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人血。” “吼吼吼，明明砍我的时候那么高兴？” “那当然是……嘛，就像玩游戏一样？” “哈哈哈哈，小公主你还真是过分。”说话的时间，雪狐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前5米左右的距离。在往前的话他就进入了两鬼的攻击范围，会在这里停下脚步，这也是身为优秀除灵师的证明。 “不过，在这月色如此美丽的夜晚，两位是不是有些太从容了？” “若愚要小心。”听到这话，彩儿立刻伸出手将若愚护在身后。虽然就整体实力而言这个同学在自己之上，但若愚召唤怪兽们的步骤比较繁琐。在高等级的战斗中，那点时间已经足够让对手出手了。 就速度和便利性而言，已经能熟练操控五鬼的彩儿要更优于若愚的“凶兽”。 “没关系的，彩儿。”不过若愚却摇了摇头，轻轻将彩儿的手压下。她向前一步，眯着眼问道：“那么雪狐先生，你今晚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是散散步的话，你信不信？”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我们两个正好有些事，我们不如下次再聊吧？” “若愚……” 听到好友抱怨的声音，若愚回过头小声道：“雪狐先生他身上并没有灵的波动。” 灵的波动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要看穿除灵师在一段时间内有没有使用术式，通过观察他灵气的波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这种方法基本是理论上的纸上谈兵，因为没有人可以长时间保持能看看穿这一状态的强灵视状态。 但对天生就处于这一状态的墨若愚而言，这都不是事。 雪狐自然也明白这点。他眯起眼，啧啧称奇：“你那双眼睛真是伟大的财富，我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七星会的家伙这么想要你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那就太恐怖了。话说回来雪狐先生，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拖延的时间，我想已经够了吧？” “彼此彼此吧。虽然和我相比，小公主你们不管是见识还是经验都远远不及。但小公主你啊——那双眼睛的话，应该能注意到的吧？” 雪狐话音刚落，半径超过100米、以三人为中心的超巨型法阵突然出现。一时间，法阵发出刺眼的亮光。受其影响的三人同时遮住眼睛，时间和空间发生扭曲。 巨大的树林将三人围绕，天空与大地黑白交接，一片混沌。 第六十二章 浮动的黑暗（2） 在黑与白相互交映的间隙，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密林中飞了过来。 瞄准了彩儿的双鬼和雪狐之间的空隙的，是悬浮于半空之中——只有手掌大小、如同一缕烟尘扭曲着的黑色人影。 “……到此为止吧，雪狐先生。明明知道我们在布置法阵却依旧这么悠闲，唯有自大这点我们应该感激你。现在，我们以扫荡罪恶的‘军’之名，将你逮捕。” 黑影说话了，而且还是女孩子的声音。彩儿和若愚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明白是自己那位消失的好友梅此方。 “吼吼吼，竟然不以真面目出现在我面前，真没礼貌。……学校的老师没教你要尊敬长辈吗？”雪狐阴阳怪气地说着，他左手往前扫动几下，黑影就被吹散、化为无数细小的烟尘。 然而出乎雪狐预料的，那些烟尘反而是缠着他的手，然后蔓延至全身。 “这个是……”雪狐从烟尘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束缚里，他尝试着挣脱，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力气。 “原来如此，是束缚的术式啊。”雪狐感叹之后，便转头看向一侧。那里，一男一女两人缓缓从密林的阴影走了出来。 “我果然超级讨厌军啊，和你们交手真是麻烦死了。” “雪狐先生以前曾经和我们有过接触吗？不过真是奇怪啊，档案里却没有相关的记录……” “——此方！” “……彩儿、若愚。”看着靠近过来的两位友人，此方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正当此方想出言解释，彩儿却狠狠地往她头上敲了下。 “笨蛋此方！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既然是引那个蠢货出来的计划，提前告诉我们不就好了……” “蠢货是说谁呢，小公主。”被抓住的狐狸似乎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还在那边没分寸地吹着口哨。 “……闭嘴，你这个笨蛋！”彩儿深深吸了口气：“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你多多信任信任我们啊，笨蛋！” “抱歉。” “才不是想要此方道歉……”看着此方满脸愧疚的样子，彩儿也露出复杂的表情。 “关于这件事我也需要向你们两位道歉才行。这个计划是我提出来的，所以请不要太过责备此方。一切都是我的过失，真是非常抱歉。” 彩儿看着此方身后的男人，看着他一身流浪汉打扮不确定地问道。 “是……林修长官吗？” “……当然，虽然稍微有些狼狈就是了。”林修苦笑地挠了挠脸：“我再次向你们两位道歉，虽然并不是打算解释什么，但是……这种相当重要的计划，不容许有丝毫差错。” 被说到这个份上，彩儿也没办法说什么。她虽然还没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出这是诱捕雪狐的计划。当然，林修这个救命恩人没有死这点、虽然彩儿也不明白为什么，但这却是比什么都要美好的结局。 “我明白了但是，可没这么容易结束，事后此方一定要好好给我说清楚。” 面对好友率直的目光，此方羞愧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伴随着此方的话语，四人同时转向孤零零一人站在别处被束缚着的雪狐。 在答应猫爷实行诱捕计划后，此方便开始有意地将彩儿两人引到郊区地带。一旦离开城镇区域，蜀山院和除灵局便很难注意到这边。也即是说，如果对方相对彩儿和若愚下手，肯定也会选择这个时候。 所以她和猫爷才会在这里布下埋伏。 从结果而言是相当成功，但这也和雪狐本人的不作为有关。虽然此方和猫爷两人做的很小心，但他应该是注意到了才是。可既便如此——既没有阻止也没有逃跑，如今也和看戏一般静静地站在远处。 就好像清楚自己不会交代在这里、自己不会被逮捕一般自信。 此方心中某种不好的预感，如今越发强烈。 此方缓缓走向雪狐。 “真是游刃有余啊，雪狐先生。难道还有什么后手吗？” “啊？其实你们可以不用在意我的。”雪狐耸耸肩：“害怕的话，再加几把锁不就好了。……还有，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周边的所有状况啊，小公主。紧盯着一点可是不行的，作为除灵师而言这可是最基本的常识。从这点看来，小公主你很不合格呢。” 听出雪狐话里的意思，彩儿脸色一红。刚刚三人中确实只有她一个人没有注意到此方他们和法阵。一开始她确实有用灵视去探查周边的情况，但重心却只是放在有没有结界、有没有空中云庭上。因为这个反而忽略了此方等人，作为除灵师确实不应该。 这一次还算是幸运，毕竟布置的是自己这边的人。但下一次呢？如果彩儿还是这个粗心的状态，将来一定会吃大亏的。被雪狐这么一说，彩儿以后自然会多加注意。 但是，偏偏是身为敌人的他讲出来，让彩儿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要你管！” “阿拉阿拉，傲娇吗？最近这属性真是越来越烂大街了。” “所以说，雪狐先生你到底有什么倚仗啊。事到如今还这么淡然，我都要害怕起来了。”此方投向雪狐的视线，如利剑般锋利。就好像要将这个面具男看透一般，那是如同窥探深渊的锐利视线。 “而且根据我们的猜测，雪狐先生你应该是蜀山院的人吧？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是谁……面具下的真容，真是让人感兴趣。” “吼吼吼，这样说来确实是大危机啊。不过我劝你别这么做，会后悔的。” “还这么游刃有余吗？” “听不懂年长者的经验之谈吗？”雪狐冰冷的目光，让此方停下脚步。 “我刚刚说的，可是你们三位小公主。”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暗示着什么？此方皱着眉头看着雪狐，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那个家伙，果然还没有行动吗？ “……既然雪狐先生你那么有信心，不试着自己解开吗？” “哈？”雪狐嘴角微微翘起：“我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既然小公主你说到这个份上。” 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冒出，那些接触到的灰尘就好像接触到酸液一样发出“嗤嗤”的声音，然后化为青烟消散在空中。 雪狐将金光收回后。 “看吧，就这么简单。” “这是藏地一系……” “我说啊，果然听不懂长辈的经验之谈吗？”看着准备解析自己术式的此方，雪狐摇了摇头。 “你到底在——” 此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束缚。同时，从身后的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捆仙索！” “唔呜呜！” “咦！” 同时，彩儿和若愚两人跌倒的声音也传到此方的耳边。她震惊地回过头，看着将两人击倒在地的猫爷，看着他那张冰冷的面孔。 ——这个人，果然才是那个背叛者！ “猫爷你……” “吼吼吼，我一开始不是说了吗——要注意周围的状况啊，小公主们。” 第六十三章 反转（1） “你做得太过了。” “比如说？” “你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否则就会像这样，很容易让人看出问题。” “结果而言不是挺好的吗？一切都有惊无险地按照计划进行了。”雪狐轻笑着看向被捆仙索束缚的此方三人：“吼吼吼，小公主你们被背叛了呢。原本以为自己的伙伴，结果却是我这边的人，很伤心、很难过吧？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我刚刚也说了，别忽视了年长者的经验之谈啊。啊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们……” “你话太多了，雪狐。”猫爷伸出手打断了雪狐的胡扯：“既然已经抓住了墨若愚，赶紧让你的上头做好准备。” “是是是，猫爷大人。”雪狐滑稽地像个小丑一样行了个礼，然后对着藏在领子里的对讲机念了几句。很快的，那边便传来了雪蛙应答的声音。看来这个封禁的法阵虽然能隔绝术式的探查，却并不能隔绝现代科技的电子通讯。 “……半个小时后，老地方见——我家老板，是这么说来着。当然，根据之前的计划，我可不负责护送任务。”雪狐轻佻地摆了摆手，然后相当随意地走到法阵边缘的树林边坐下。 “当然在这期间你要是准备对小公主们做一些色色的事情，我也很欢迎就是了。”明明已经到了相当远的位置，但他的声音却清晰无误地传达到四人的耳边。 彩儿和若愚很明显吓了一跳，此方则冷静异常。猫爷虽然不是原来那个猫爷，但也不意味着他就会变成无聊的“恶”。 而猫爷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雪狐，沉默不语。 对方是狡猾至极的犯罪者，真正的目的至今都不得而为之。就算他说会帮忙，站在这边的立场也无法完全信任。说到底，两人只是现在暂时站在一条船上罢了。 “我无需借助你的手。半个小时吗……足够了。” 接着—— 他转身看着女孩子三人组。远处的若愚和彩儿正在想尽办法解开捆仙索的束缚，近处的此方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她只是站在那里，投向猫爷的目光充满无法释怀的复杂情感。 会有这种表现，皆是因为此方很清楚自己等人的处境。猫爷既然会如此放心的站在那里，那么他一定做好了准备。捆仙索在道教术式是如同仙术一般的存在，“仙”字正寓意着术者寄寓在术式中的痴念。和一般束缚的术式不同，拥有特定媒介的捆仙索甚至连灵气都能暂时封禁。 而且，越是挣扎就会越是难受痛苦，这也是捆仙索的特性。 话虽如此，毕竟本质上还是绳索的一种，物理上的防御能力相对较弱。只要有相当的防备，这个术式也不是那么无法抵挡。 但在这种三人都中招的情况，要解开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其中最绝望的要数彩儿了，毕竟她的东西二鬼本来是实体化的，但因为过于震惊而没能抓住最初的时机。在这种无法调动灵气的情况下，她根本没办法调动两鬼。 “——抱歉。”猫爷平静地看着三人。 他先是将目光投向彩儿：“背负你的期待很抱歉，你的救命恩人就是无可救药的恶人。” 然后是若愚：“今后你可能会遭受各种各样的的不幸，而这全都是因为我的私欲。你可以恨我的，总之很抱歉。” 最后是学生兼同事的此方，不过这次猫爷却没有道歉。正如此方了解猫爷的为人，和此方相处这么久的猫爷自然也了解这个学生。正是因为信任自己，所以她才会在没有通知上级的情况下施行这种危险的计划。 这一次猫爷不仅背叛了军，更背叛了此方。在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误的”。所以，只要默默承受就好了。 猫爷抬起手，他掌心处有一个八卦的法阵正在运转。黑与白两种气流在他和此方之间盘旋着，此方的手掌处的法阵也开始交相辉映。这个法阵是他们两人共同布置的，要解开的话便需要两人的力量。此方因为捆仙索的缘故无法使用术式，但猫爷早就想好了应急的策略。 总得来说，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但是—— 虽然猫爷并不打算说什么，此方却没有放弃的打算。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猫爷沉声道。 “为了力量吗？还是说，追求更上一步的权力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此方悲痛道：“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要对若愚下手？” “此方你也很清楚的吧，我全是为了接近七星会。” 大概是出于补偿的心态吧，这个男人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隐瞒。而且他很清楚隐瞒是没有必要的，就算现在不知道，日后这位聪明的同伴一定能猜出自己的用意。 看着此方悲痛的神情，猫爷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半年前的事情，正是因为七星的那些人打开了妖界之门，晓红（妻子）她们才会……全都是七星会，全都是那群家伙的错。我无法原谅她们，但是军的部署实在太慢了。而且刺客和七星一定存在某种勾结，我无法再继续等下去。” “……果然。可就算是这样，你又、你又能做什么啊？”此方哀叹道：“就算强如一级除灵师的你，又能做什么？就连军都对付不了的敌人，凭你一个人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除灵局各地方分局的一级除灵师，在官方是仅次于三十六天的存在。他们每一个都是经验老道，技术高超的除灵师，基本上都拥有着一骑当千的实力。 然而在七星会面前，却完全不够看。仅是摆在明面上的人，就有三位原国家法定三十六天的成员。就算军倾巢而出也无法谈得上能够必胜，猫爷一个人想要对付七星会，某种意义上确实是笑话。 这并不是此方一人的独断，就算是彩儿和若愚、甚至是猫爷自己，大概也是如此认为。一边听着两人交流的雪狐，也露出戏谑的神情。 “确实是那样。仅靠我自己，确实无法与七星会抗衡。但是……”在猫爷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两人的灵气已经调整完毕。再过一会，他就能解开这个法阵。从此以后，他和此方就真的是行同水火了。 猫爷并没有后悔，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便堕入魔道，他也有不得不继续下去的野望。 看着出现在两人中间法阵的“阵眼”旗子，猫爷缓缓走了过去。 “看来时间到了，再见了此方。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你也——” “啊，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此方说这话的时候，猫爷正好握住了旗子。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自己掌控了法阵的感觉。反倒是手心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于此同时，“阵眼”的旗子忽然化为无数星光。 身为优秀除灵师的猫爷下意识感到不妙，他慌忙着想要退后逃脱，但星光却紧紧跟着。伴随着此方的咒语，一根亮着白光的绳子将其缠绕—— “这个是……” 捆仙索！ 但是捆仙索的制作相当麻烦而且不易于保存，此方怎么会…… “但是，我还有机会！” 不愧是第一级除灵师，即便是这种突发状况却还是反应过来。猫爷连忙施展破解的术式，打算在被彻底封禁前脱离捆仙索的束缚。 然而，此方又怎么会给他机会。 猫爷的手心再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刺痛，他的精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汇聚的澎湃灵气也被打散。虽然猫爷立刻就恢复过来，但也错事了最好的机会。 ——大局已定，猫爷完全被捆仙索束缚住、动弹不得。而站在不远处的此方身上的捆仙索却缓缓脱落，两人谁胜谁负，已经无需多说。 “吼吼吼，真是一出好戏。”远处的雪狐看着这一幕，眯起眼。 第六十四章 反转（2） 所谓除灵师的战斗，就是情报的战斗。 古往今来无数次除灵师之间、除灵师与妖魔之间的战斗，全都在叙述着这个理念。谁掌握了更多、更详细的情报，谁制定了更优秀更精准的策略，往往就是那个胜利者。 这个世上没有无敌的术式，自然也不存在无敌的除灵师。只要事先掌握足够的情报、做足了准备，再强的除灵师也会落败。强如七星会这样的恐怖组织，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行走在世间。 此方不管是经验还是能力都在猫爷之下，但就结果而言她反倒是胜利者，这就是掌握情报的优势。 但这，也意味着她一开始就做好了防备猫爷的准备。 于阵法之中心，猫爷苦笑着看着自己手中的黑印。 “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吗？” “考虑到你可能会用强硬的做法解除法阵，所以在构建的时候我稍微做了些手脚。一开始还担心你会细心检查一下，果然是着急了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不，与其说是着急，倒不如说是信任。正因为相信着此方不会怀疑自己，所以猫爷才不会怀疑此方会在法阵上下手脚。同时，也正因为心急着要脱离此地，所以猫爷才打算速战速决。因此反而忽略了可能存在的陷进，看来他远不像表现看上去那般游刃有余。 信任与被信任，永远是把双刃剑。而来自“军”的猫爷和此方，最擅长就是玩这一套。 “忘记了吗？不管是捆仙索还是阵法，全都是你教给我的。正因为你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一切知识传授给我，才会落下这个局面。” 听到这话，猫爷一瞬间露出失神的表情。接着，则是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既有对学生的成长感到欣慰，也有对自己的危局感到烦闷。话虽如此，如今却还算不上败北。 所谓的底牌这种东西，没到翻开之前，谁也没资格说是必胜。 “吼吼吼，教会徒弟，饿坏师傅吗？古人诚不欺我也啊。”一边的雪狐忽然开口，此方立刻提高了警惕。 话虽如此，她脸上却泛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事到如今……还这么游刃有余吗，雪狐先生？” “呀，确实是大危机的局面呢。” 困兽的策略绝没有问题，但一旦在笼子里被野兽掌握主动，那就是最糟糕的状况了。然而这个男人却依旧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就是这点让此方摸不透。 真正危险的敌人不在于他有多强，而在于你根本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怎么做。正因为无法预测，所以像此方这一类比较依赖情报战的除灵师才会觉得棘手。 “不会轻易放我出去的吧？” “当然。所以，雪狐先生打算夺回猫爷吗？” “理论上确实应该那么做，毕竟现在我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是啊……该不会我一靠近过去，就会中了你的埋伏吧？” 既然此方在阵眼上留了一下对付猫爷，就难保她不会留第二手。 “说不定是这样，又说不定不是喔？……怎么，雪狐先生要试试吗？” “这可是这可是……”雪狐眯起眼：“和你们‘军’的家伙打交道，就这点不好。我和你们相性果然很差，还是东篱小公主比较好玩。——不过啊，我一开始也说了，这之后的事情与我无关。当然如果小公主你打算出手，我也只能招架了吧？” 感受着那边传来的杀气，此方冷汗直流。但是，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丝毫软弱的表现。 “那么，在结束之前就请你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吧。” “……此方！”这个时候，之前被猫爷击倒在地的彩儿勉强着跪坐着。和其他人相比，她身上的捆仙索散发的光芒最为强盛。大概是因为拼命挣扎过的原因，彩儿整个连都憋的通红，看上去就连呼吸都相当困难。 可既便如此，这个女孩还是拼了命地提醒自己的好友。她的战斗意志和韧性，从以前开始就远超常人。 “不要轻易相信那个家伙，他可是永远都在撒谎的混蛋！” “嗯，我知道的，彩儿。”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回答彩儿的此方并不在法阵中心，也不在猫爷的身边。 ——是身后！ 彩儿和若愚同时惊讶地看向身后，此方用歉意的表情看着她们两个。 “此方？” “诶？此方？可是……诶……怎么……怎么诶？两个此方？”彩儿来回看着前后各一个的梅此方，两眼直冒星星。 梅此方，有两个？ 不过此方似乎更优先于解开两人身上的束缚，她双手分别搭在彩儿和若愚身上的捆仙索上，黑色如同蝌蚪般的咒文开始出现。 “现在就给你们两个解开，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只能用强硬一些的办法。会有些痛但请不要挣扎，具体的我以后会解释。” 看着此方认真的眼神，彩儿和若愚也明白这不是可以闲聊的时候。先不论被束缚住的猫爷，单靠此方一个人是没办法应付狡诈且手段丰富的雪狐。尽快地解开两人的束缚，她们才能占据更主动的位置。 不过稍微有些出乎此方预料的，雪狐即便是看到了她的真身、也看出她现在要做什么，但却还是什么都没做。就好像他一直强调的那样，仅仅是旁观着而已。 “……原来如此。”阵眼这边，猫爷看了眼远处的此方后将视线定格在眼前的“梅此方”。 他苦笑道：“纸人，身外化身么？所以捆仙索才没能发挥功效啊。” 猫爷眼前的“梅此方”，是此方用咒符制作的假人。正因为不是真正的“人”，所以才无法完全发挥效应。此方大概是用幻觉欺骗了在场的人的眼睛，制造了捆仙索有效的幻觉。实际上，她早就做好了反弹术式的准备。这也是为什么猫爷会被自己的捆仙索束缚的缘故。 但这也意味着，此方一开始就不信任猫爷。从信赖关系上来说，他们俩都背叛了彼此。但是和一开始就是黑的猫爷不同，此方按理说不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有欺骗的打算。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失误才对。” “确实，我一直都信任着你啊，老师。即便你说刺客是奸细，我也都新人着你。但是……有一件事你弄错了。” “什么？” “忘记我最后问你的问题了吗？” 猫爷思考着，很快就回想起先前商讨时此方最后的问题。 “难不成……” “对，想起来了吗？‘刺客他真的是在你之上的除灵师’，那个时候我是这么问你的吧？” “原来如此。” 点破了的话，一切都明白了。 此方那个时候，并不是担心那位“刺客”长官的实力，而是在刺探着猫爷。 “我并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到底追查到什么，但是关于这件事，你确实在撒谎。而这个谎言是如此的致命，以至于让我确信你才是那个背叛者。” “可是，你到底是怎么确认我在撒谎的？” “因为我见过刺客本人。那个家伙，是确凿无疑的‘无能力者’。我还帮助他一次，那便是帮助他打开‘看见’的才能。” “看得见”的才能是除灵师和一般人的分水岭。只有看得见的人才能调动灵气，若是“看不见”的话，就连除灵师也不是。但就算用这种方式让一般人成为除灵师，其成就也很难登上术式的殿堂。 在这个业界，生来便拥有的“天赋”永远都是决定上限的依据。 所以当初猫爷说刺客是在他之上的除灵师，时此方一听就明白那是谎言。 此方说完，便化为一张纸人飘落在地。而本尊的她则是带着解开捆仙索的彩儿和若愚来到猫爷身前，露出复杂的表情。 “所以，被将军的是你才对。” 第六十五章 反转（3） ——输了么？ 听到此方的话，猫爷愣住了。 虽然说不上毫无破绽，但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机。从“落尘”组织就开始布局，直到现在还不过是初级的阶段。要摧毁七星会这样恐怖的组织，他必须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 既便如此希望还是如此渺茫，毕竟是那位稀世大天才姬天子所创建的组织、就是如此恐怖的存在。但是，总归是有一试的价值。可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在最初的这里已经出现了如此大的破绽。 话虽如此，猫爷却也没什么好办法。他确实也留有后手，但此方的样子很明显是没打算解开这个法阵。自己一个人脱离还好，但也意味着他没办法带走墨若愚。 因为法阵无法隔绝电子通讯，想必军和除灵局的人很快就会抵达此处。到时候就算猫爷有再多的算计，在绝对的人数和实力的压制下，他也只能无功而返。 ——什么啊，汝是否忘记了吾之存在？ 忽然间，某个妖怪的声音在猫爷脑海里响起。 ——汝，若是忘记了吾可是很烦恼的。 妖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愉悦，大概是刚睡醒而她所期待的目标就在眼前的缘故。难得的健谈以及嗜血的冲动，这些都让猫爷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样的妖怪，绝不正常。 ——汝虽说吾是秘藏之兵器，但若是这个时候再躲躲藏藏，日后吾怕是不会再有机会了吧？在此等之法阵之中，七星之人必然无法察觉。不妨便让吾尽兴玩耍一番，日后吾会乖乖回到你的身体里的。 ——说是这样，但只要把你放出来，要回来没这么简单吧？ 妖怪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但猫爷却还在思考其中的利弊。他既然能封印妖怪一次，要封印第二次确实不是难事。然而万事岂有百分百之说？如果这一次被妖怪逃脱了…… ——汝啊，瞻前顾后的算什么除灵师？汝已经无法应对此局面了吧？若是汝被逮捕回去，那就毫无未来可言了吧？ 作为军的背叛者，一旦被军逮捕，猫爷绝不可能有能称得上是“美好”的结局。大概会被榨干所有价值后，被当做垃圾扔到深海之中喂鲨鱼。 那么—— 也只能试一试了。 “不愧是吾之……寄主。” —————————————————————————————————————— 立刻就感觉到了，不知何时环绕在猫爷身边的不详气息。 “……时间并不多。” “吾晓得。” “五分钟，这是最后的机会。而且，那个女生一定要留活口。” “既是说，其他人无所谓……是吧？” “……是的。” 此方三人当机立断选择远离猫爷，而他本人却在低头自语。看上去就好像失心疯，可实际上那股骇人的恐怖感却越发强烈。 彩儿下意识将五鬼全部召唤出来护在三人周围，而若愚也将油纸伞“凶兽”拿了出来。 三人并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攻击，一方面是忌惮于猫爷隐藏的手段，另一方面却是出于某种危险的直觉。话虽如此，此方还是下意识加大了捆仙索的封禁力度。缠绕在猫爷身上的绳索光芒大盛，猫爷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过从猫爷周身那溢出的恐怖灵气看来，可以说完全没有效果。 “捆仙索可是能够封禁灵气的术式，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恶！” “那是什么？” “……若愚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也不清楚。但是，要小心了。” 此方小声地对身后两人说道。 “我已经通知了除灵局和学校的老师，他们很快就会到了。这个法阵必须要我和猫爷同时发力才会解开，所以在那之前，我们没必要死磕。” 三个女孩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三人虽然都是学生中的佼佼者，但要和分局的第一级除灵师抗衡还有些太早。更别说一边还有一个雪狐在虎视眈眈，此方三人可没有天真到认为他真的只会在那里看戏。 理所当然的，猫爷也知道这种利害关系。 抬起头，却是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容。往日的优雅和从容全然不见，青筋暴起、脸色涨红。猫爷的犬牙开始变长变红，露出诡异的笑脸。他的头开始“咔咔咔”的不自然地扭动，明明被束缚着无法动弹，却扭曲四肢强行站了起来。身体开始膨胀，就好像热气球一样鼓起来。 “这到底是——” “哈……这便是，活着。” “退后！”意识到不妙的此方立刻升起了结界护住三人。彩儿也将五鬼调至三人身前，构建出一栋巨大的钢铁墙壁。 然而—— “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风浪依旧将三人的衣服吹的哗哗作响。大地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猫爷的血肉飞溅到五鬼和结界上。 彩儿和若愚惊恐地看着脚边的猫爷的断臂残肢，眼神里充满恐慌。 “这到底是——” “这是……林修老师的手？” “自曝？怎么可能？”就连出自军的此方也满脸不敢置信，她完全没想到猫爷会这么做。 捆仙索是越挣脱就会越感到痛苦的术式，同时还兼具封禁灵气的效果。基本上除灵师只要中招就很难挣脱，这也是猫爷的招牌术式。 当然这个世上并不存在无敌的术式，一开始就有准备的话，在术式尚未结成之前进行脱离处理并不难。另外，因为这个术式的本质还是特制的绳索，对人类或许很有效，对鬼物或者妖怪一类，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但不管如何，从猫爷刚刚能够使用灵气来看，他应该是暂时解脱了捆仙索的束缚。那么，明明有无数种方式可以逃脱，他为什么要自曝？ 此方完全无法理解。 “彩儿。” “我知道了。” 听到此方的话，彩儿点了点头后便指挥着五鬼让开了道路。猫爷所在的前方虽然还是灰蒙蒙一片，但依稀还能看出某个人的身影。 不过这个身影感觉和猫爷有些不同，另外其所散发的气息，绝不是人类所拥有的。 “汝啊，这不是相当华丽的现身吗？” ——是女性的声音，基本可以肯定并不是猫爷。 看着满地的人血和残渣，此方和若愚都捂着嘴，满脸发白、隐隐作嘔。就连身为军的成员的此方，大概是回想起数个月前发生在自己面前那地狱的一幕，顿时就感觉手脚发麻。 唯独彩儿一人，她没有被遍地的狼藉吓到。她只是盯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好像有远比这更加恐怖、更加骇人的存在。彩儿听着那绝对忘不了的声音，看着——那从烟尘中缓缓出现美丽的身姿。 紫色的瞳孔和獠牙，凹凸有致的身体上裹着一层鲜花的衣裳。不似人类的细长的手指，超乎寻常的夸张妖气。 一瞬间就回想起来了。 这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最初的噩梦。 “汝，是否想起吾了？”比起任务目标，那妖似乎对彩儿更感兴趣。她盯着发呆的彩儿，露出嗜血的笑容。 “怎么会，大霸王花，竟然是大霸王花！”一边的此方惊恐地叫了起来。 ——这可是被军方列为需要三十六天级别才能处理的等级三的大妖怪，大霸王花“饕餮”。 第六十六章 反转（4） 察觉到“妖”的存在，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猫爷来蜀山院授课，彩儿便从他身上感觉到不安的气息。她本人虽然没有重视，但是笃信“直感”的墨藏书却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但是，最多也只能判断猫爷藏有“异常之物”。到底是不是妖、又是什么妖这些，全都不得而知。当时为了向此方打听猫爷的情报，墨藏书便将这件事告知了此方。 不过那个时候两人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猫爷是军的除灵师，藏有一两件违禁物品并不奇怪，更别说那时他本身就兼具着护送任务。 这一次事发突然，此方虽然意识到猫爷可能还留有后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时间准备的此方便决定见招拆招，所以她并不意外猫爷能解开捆仙索的封印。 ——根据情况的不同，她甚至都做好了下手杀死猫爷的准备。话虽如此，她可完全没想到猫爷身上的妖怪是大霸王花，而且他还是用“自曝”这种方式破开捆仙索。 “怎么会，林修老师牺牲了自己吗？”若愚看着满地的血肉，不安地问道。不过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三人之中她是最快恢复过来的，其次是此方，她虽然一开始很慌张，但现在气息已经安定了许多。最为严重的是彩儿，直到现在灵气都没有平稳下来。 察觉到彩儿的不适，若愚握住了她的手担忧道：“怎么了，彩儿？没问题……吧？” “没……”面色发白的彩儿摇了摇头，她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没缓过来。但这一点若愚和此方都一样，三人心里其实都很乱。但彩儿却特别的、甚至还带着某种强烈的负面情感。若愚甚至能从她的灵气中感受到某种疯狂和毁灭的意志。 若愚虽然不知道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细腻的察觉到这一点。拥有灵视之瞳的她自然察觉到妖怪的强大，但这到底和彩儿有什么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终究不能对好友放任不管，故而此时只能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彩儿，若愚和此方都在这里。而且哥哥很快就会赶到的，所以没关系的。” “……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彩儿，只能发出这般如同哭泣一样的低吟。 “用牺牲这个词一点都不对啊，笨蛋若愚。”站在两人前方的此方忽然开口，气氛一下子变得缓和不少。她虽然也有心理阴影，但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磨平了不少。一开始看到满地的血肉确实有些无法适从，但现在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妖怪身上，此方就不会觉得太过难受。 因为调查过彩儿的过去，所以此方多少也意识到她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无有其他，眼前的这只妖怪、大霸王花“饕餮”，正是数年前杀死彩儿双亲、让她弟弟君陌身患绝症的罪魁祸首。 “而且猫爷并没有死，所以要小心点。”此方沉声道。 这个法阵是她和猫爷两人共同建立的，两人拥有相同的权限。如果一方死去，另一方便能掌控整个法阵。然而此方现在却没有这种感觉，所以她觉得猫爷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躲了起来。 另外，从他布置这么多后手这点来看，怎么想都不会是那种会轻易死掉的人。 “这样啊。”若愚点了点头，她凝视着至今没有行动的妖怪大霸王花。 “那现在该怎么办？” “拖下去的话，救援很快就会抵达。但是——”此方脸色发白，握紧了拳头。大霸王花至今都没正眼看自己和若愚，她一直都在盯着彩儿。一方面说明它看不起自己等人，另一方面很明显比起猫爷的目标（若愚），她更倾向于自己欲望。 说起来妖怪絕大多数都是这样，随心所欲的性格数千年来都没有多少变化。然而此方担忧的是——大霸王花对彩儿到底抱着什么想法。 ——从目前看来，这绝不是好事。 “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吗？那么，”若愚说着，便开始转动油纸伞：“若愚就要加油了。” 黑色的雾气在若愚上方汇聚，雷霆咆哮之间，一龙一虎两只凶兽无中生有。在若愚的控制下，它们咆哮着袭向大霸王花。 若愚当然没觉得自己能够一击得手，她更多地是想要试探妖怪的深浅。然而大霸王花却只是微微一抬头，她轻笑着向自己袭来的两只黑色凶兽，抬起双手。 只是—— 违反物理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管是体型还是威势都远超妖怪的凶兽，完全被定住了。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它们虽然在拼命挣扎，但却无法移动半分。 那能够媲美高速行驶轿车的冲撞力，似乎对妖怪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若愚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油纸伞。她发现自己的灵气在飞快的流逝，前方凶兽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淡薄。 “这是什么……”察觉到不妙的若愚正想着收手，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动弹。 “快住手若愚——”一边此方见状，立刻缔结了驱离灵气的结界。若愚和两只凶兽的连接被切断，“唔！”她猛地吐了口气。而凶兽们因为失去了灵气的供给，完全消散在空中。 “这是……这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若愚会……” 完全无法理解，完全理不清思绪。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灵气消耗又为什么会这么大，若愚完全不清楚。但是此方，似乎对这种状况一点都不意外。 “此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可以对她使用凶兽，若愚。否则你会被它吞噬掉的。”一边的彩儿忽然开口，她神色复杂，但看起来已经振作不少。 此方也慎重地点了点头。 “彩儿说得对。” 关于妖怪这一物种，从古至今都有不同的定论。 在现代除灵体系中，除灵师们将“非人非鬼”的灵性存在定义为妖怪。按照这个定义，人和鬼之外的存在皆是妖怪。正因为妖怪的定义如此广泛，所以妖怪的种类也多得吓人。 为了更好区分妖怪们，除灵师为妖怪的“命名”，往往带有着特殊的含义。 既有以动植物原型为妖怪命名的方式，比如犬妖猫妖等等；也有以能力或是长相命名的方式。相互区别的同时，也往往会根据特性而将三者结合在一起。 而大妖怪——大霸王花“饕餮”，就是“原型”+“能力”的结合。 大霸王花的本体是超过十米高的巨大植物。而它作为妖怪的力量，就正如“饕餮”之名——吞噬。 自然中的灵、万物的灵、甚至是隐藏在术式中的灵，它都能将其吞噬、吸收。并不是将其无效化而是将其化为自己力量吸收这点，多少让人类除灵师感到心安。然而即便知道这点，绝大多数除灵师依旧会束手无策。 这就是—— 被军划分到决不能单独与之交手、唯有三十六天级别的存在才有办法与之抗衡的存在。“等级三”的大妖怪——大霸王花“饕餮”。 ———————————————————————————————————— 法阵之外。 灵气的剧烈波动，让这个男人的隐身术失去了效应。猫爷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他甩了甩脑袋，沉重停滞的思维便慢慢清醒过来。 “真有你的，此方。”他回头看着身后的空地、那里正是法阵之所在，忍不住苦笑出来。一边擦拭着嘴角的鲜血，猫爷开始调理着因为使用禁术而絮乱的灵气。 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比他想得还要优秀。要不是他藏有大霸王花“饕餮”这一手，如今已是彻底落败的局面。 五分钟，是猫爷给大霸王花的时间，也是他给自己的时间。 在没获得确切证据之前，此方是不会枉然调动除灵局和蜀山院的人手。特别是现在城镇内的乱象，人员的调配和调动必然会非常困难。 在此情况下寻求援助，就算是以效率闻名的狩人部，至少也需要十分钟。考虑到在布置法阵时此方就已经在寻求援助的可能，猫爷觉得五分钟是比较保守的答案。 话虽如此，以大霸王花的实力要在五分钟之内解决她们并不难。猫爷真正担心的，反倒是担心那只妖怪会不会出手过重。要知道七星那边可是要求“生擒墨若愚”，如果她在这里死掉了，猫爷也没办法交代。 他看了看手表，思考要不要进入法阵时，忽然注意到远处急速而来的娇小人影。 “已经到了么……”猫爷嘀咕着，一回身、便再次消去了身形。 第六十七章 反击的号角（1） 映入眼帘的，是身躯超过十米高的巨型霸王花妖怪。 它扎根于大地之中，如同树根一般臃肿的身躯上有无数粗大的蔓藤，头上是一个巨大的花蕾。巨大诡异的紫色瞳孔凝视着彩儿，明明没有嘴巴，却依旧发出如同孩童一般的声音。 淡淡的紫色的灵从它身体向外泄露，就连天空都好像变成紫色一般让人寒颤。 “汝，是否还记得吾？” 说话的间隙，花妖的蔓藤就好像在庆祝般挥舞着。每一次舞动都会响起破空的沉闷声，沥青的大地立刻变得坑坑洼洼。就好像整个天地都在为其庆祝一般，摇摇晃晃。 “哇……”面对着这非人的压迫感，站在最前方的此方吸了口冷气。被那蔓藤攻击到的话，不死都得脱层皮。 这就是等级三的大妖怪。这就是集齐了整个分局之力、在三十六天的带领下才封印住的最高级别、人类之天敌的大妖怪。 仅仅是站在自己的身前，那份压迫感就超过了此方当初见到的那个军的兵器。 “不打算回答吾么？……算了，让吾见识一般吧，汝作为术者的成长。”花妖轻笑着，那些蔓藤便快速地挥舞起来。 “遭了！” 在紫色的月光的照耀下，蔓藤形成了无数扭曲的残影。 轰轰轰轰轰轰！ 就好像遭受到密集的火炮攻击一般，此方等人所在的大地被巨大的风浪和烟尘覆盖。大地一片狼藉，一边的灌木在顷刻间便东倒西歪—— 好在此方和若愚早有准备。在密集的攻击抵达之前，她们已经带着发呆的彩儿飞到高空之中。至于没能脱离战区的五鬼，被蔓藤击中后便失去了形貌，化为法器的小黑珠。 尚未能松气时，此方注意其中一根蔓藤袭向了她们。“可恶！”在空中的话可没办法进行闪躲，此方当机立断推开了彩儿。同时在自己身前构建了无形的墙壁，做好了遭受一击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给我赶上啊啊--”若愚快速地转动着油纸伞。黑色的雾气在极段时间召唤出四只燕子，燕子整齐的停在彩儿身前，发出阵阵音波。 “噢，这个是那个时候的术式啊。”一边的雪狐看在眼里，很快就回想起御神山时的那一幕。当初若愚的凶兽用这一招挡住了他的风刃，借此让墨藏书逃离。 不过这次的攻击比起他，物理上的强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另外，临时召唤的燕子体型的凶兽的威力，似乎也比不上当时那些怪兽们。 巨大的蔓藤宛若无物般将此方的结界化为粉碎。接着是若愚的燕子们，蔓藤在刹那间的停滞后，便将燕子们吸收殆尽。好在此方已经借助这点时间尽全力地挪动着身子，堪堪躲过了蔓藤的直击。 但是，巨大的风压以及携带的碎石却无法避免。 “唔！”拥有相当程度防护能力的校服被撕裂，如象牙般洁白的肌肤上被刮出无数道伤痕。此方被吹得翻滚了好几米，在破烂的大地上划出一道血痕。 破烂的校服上肉眼可见的一道道伤痕，就连漂亮的脸蛋也被划伤，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不过此方毕竟是经过特别训练的精英，她立刻就站了起来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此方——！”蹲坐着的彩儿无力地叫了句，她正想站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使不出力气。“快动起来啊混蛋！”彩儿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着，看来过往的阴影，远比她想得要难以跨越。 “没事吧此方？”另一边的若愚则是在第一时间跑到此方的身边。 “没事。”此方摇了摇头，她虽然看上去狼狈，但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而且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目前的危局。 花妖和猫爷不同，它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概念。刚刚要不是自己，彩儿恐怕已经丢了性命。更别说现在彩儿的状态绝对不正常，偏偏三人都是被花妖克制的类型。 不管是彩儿的五鬼、若愚的凶兽，两人的召唤兽全都由灵气构成。一旦被花妖攻击到，召唤兽就会被其吸收消化。而此方，总得来说她更擅长与除灵师交手。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四分钟吗？ 在此方如此思考时，彩儿已经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真是非常抱歉此方，都是因为我……”彩儿手慌脚乱地看着好友身上的伤痕，露出无比悲伤的表情。要不是因为要护住她，此方也不会受到这种攻击。从刚刚的一击已经很清楚了，花妖真正的目标就是自己。 又是我……又是我吗？ 我难道又要什么都不做、又什么都做不成……爸爸、妈妈、君陌……重要的人，又要再一次……至今为止的努力……拼命的修行和锻炼到底是……我…… “呀，其实没关系的。我早就觉得这身衣服没办法体现我的身材。”此方平静地笑着，她将破烂的袖子撕掉。既然校服已经失去了功效，现在也只是碍事而已。 “比起水手服，我更喜欢无袖的裙子。” “哈哈，真有你的此方。”一边的若愚仿佛被逗乐了一样：“但是内衣漏出来了。” “老师在的话，一定会很老实地说招待不周吧？” “毕竟是哥哥啊，他只有这个时候会特别老实。” “你们……” 在三人说话的时机，花妖不慌不忙地挪了过来。看来她虽然破坏力惊人，但因为深扎于大地的缘故，移动相当不方便。 话虽如此，在这种无法脱逃的法阵中，它大概也有猫抓老鼠的悠闲。 “汝等，能让我更加愉悦否？”花妖“洛洛洛”地笑着，粗大的蔓藤再一次高举。 在三个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的现在，可没办法像刚才那边进行迅速的移动。若愚见状，站到了彩儿和此方身前。 她高举着油纸伞，黑色的雾气和雷鸣将若愚笼罩在内，一只又一只的黑色凶兽出现在若愚周围。它们咆哮着、奔跑着、飞舞着，开始围着花妖绕圈。就好像训练有素的军队，在等待着将军的号令发起进攻。 “噢？”花妖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她饶有兴趣地盯着若愚，似乎被蕴含在她身上的什么所吸引着。 “若愚——” “我知道的。” 油纸伞形态下能召唤的野兽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像刚刚的燕子那样，能通过咆哮等方式将妖气化为盾或者兵器进行防御和攻击。另一种虽然很普通，但只要若愚灵气充足就能源源不绝。 若愚平时更多的是使用第二种，但面对能吸收灵气和妖气的花妖，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选。所以这一次她所召唤的凶兽，全都是第一种。 “若愚虽然不知道妖怪和彩儿你有什么关系。”大概是一次性召唤如此大量的凶兽的缘故，若愚看上去有些飘忽不定。这是灵气消耗过度的征兆。就算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天才，也有身为人类的极限。 “但现在可不是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若愚……” “而且啊，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彩儿你才不是那种只会呆呆站着的人。哥哥之前曾经说过的，瞻前顾后可不像彩儿的性格。” 听到这话，彩儿浑身一震。 “是啊，”一旁的此方附和道：“彩儿你，才不是这么没干劲的人。” “抱歉。” “才不需要……” “不，不是的。”彩儿摇了摇头，漂亮的马尾荡漾着，就好像女孩子复杂的心情一样飘忽不定。但不管如何飘忽，最终又只会定格在某一瞬。 彩儿抬起头时，眼神里满是坚毅。 “现在的我可使不出力气，所以——”彩儿看向花妖、又看向它身后那被蹂躏的大地。那里，是刚刚没能躲开的五鬼之所在。 “我有一个计策，能帮我夺回来吗？” “当然！”若愚轻笑道：“若愚果然更喜欢这样的彩儿。” 第六十八章 反击的号角（2） 清明鬼节的这天夜里，空气都带着几分寒气。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早已乌云密布，皎洁的月光在大地上形成一道道萤火的光柱。 墨藏书来到了彩儿等人消失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若愚的gps明明定位到这里……”墨藏书絮叨着，不仅看不见、静下心后也无法感知到人的气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可能会开玩笑。那么—— 结界、或是与结界相当的存在。 “这样的话……”墨藏书开启了强灵视的状态。在他淡蓝色的瞳孔的注视下，立刻就注意到这一代自然灵气的不协调。 “法阵么？” 虽说早就觉得状况不太妙，但拘束人的法阵还在的话，至少说明对方计策还没成功。不管那是什么计策，自己的存在必然是一个妨碍。 只是—— “躲在一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墨藏书掏出一张五行符，注视着左前方的小树林的阴影。 “……” “真是的，我可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消耗啊。”墨藏书说完，正准备发起攻击时，某个人影苦笑着从树的背后走了出来。 “真不愧是蜀山院的导师。” “……是你。”墨藏书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他眯着眼看着一边平凡无奇的空地，那正是法阵之所在：“虽然只是推测，该不会落尘那些家伙正在里面吧？” “虽然我很想说是，”猫爷顿了一下，若有所指地说道：“可惜里面的家伙是远比那两人恐怖的存在。” “这样啊。”墨藏书将五行符收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袋子。他打开袋子、将其中的黑色软糖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那正系赵高头颅（那真是糟糕透了）。” 虽然味道远比预想得要恶心，但现在可不是悠闲地时候。不过，墨藏书原以为猫爷会趁机偷袭，没想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当然，并不是猫爷不想出手，而是他现在做不到。因为刚刚施展了禁术导致现在体力的灵气还没调理好，贸然出手的话，被墨藏书抓住破绽就遭了。 “不打算询问些什么吗？” “我确实有很多话想问你，不过其实超级无所谓吧。”墨藏书耸耸肩，露出戏谑地笑容：“你看上不太妙的样子，看来现在主动权在我这边。” 果然，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立刻就被看穿了。 猫爷叹了口气，他两手各夹着一道黑符。这个小个子老师是出了名的多手段，猫爷在来之前自然也了解过一番。如果可以的话他确实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墨藏书交手，但要是被精通封禁之术的他破开法阵与花妖对峙，那反而更糟糕。 “也罢，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只有你一个人实在太好了。” “看来我被小看了啊。” 夜晚的寒风冰冷刺骨，谈吐时甚至还会出现白雾。因为某个鬼物的活跃，进城的小鬼们数量开始增加。空气中弥漫的鬼气越发浓厚，就算是除灵师们，都有种呼吸不顺的缺氧感。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的目标到底是谁？” “那个是——”猫爷正想回答时，却发现墨藏书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当机立断地将手中的黑符抛出，黑符在空中变化成弓矢破空而去。然而露出诡异笑容墨藏书却宛若阳炎一般，消失不见。 攻击落空了，猫爷立刻就意识到不妙。 ——身后么？ 感应到身后的危险气息，猫爷迅速往前一跃、并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态。 然而已经晚了，墨藏书已经贴了过来。在黑色的铠甲的包裹下，他狞笑着挥出自己的拳头。 “这个是，见面礼。” ———————————————————————————————————— 彩儿的目标，是被被花妖吸尽灵气而变回珠子的五鬼。 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彻底失去控制的局面。只要珠子上尚存彩儿的灵气，彩儿就能远程启动蕴藏在黑珠中的术式。 然而对手毕竟是非人的怪物，能吸食灵气这点，绝无法以常理度量。 只是……该如何绕过花妖呢，这便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彩儿！” 若愚叫唤一声，数只体型偏大的黑色猎豹就跑了过来。其中一只在彩儿身边蹲下，彩儿立刻就爬了上去。在这种纯粹的速度比拼上，人类可没有四足的动物灵敏。 “那么——” 以某个瞬间为起点，猎豹迈开了步伐。在这个并不算特别宽敞的法阵中，花妖夸张的身体和蔓藤遍布了将近一半的空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空隙。 既然有凶兽的帮忙，彩儿打算从场边绕过花妖。 “虽然不知道汝等打算做什么，吾可不会让汝如愿。” 眼见彩儿逃出了自己的攻击范围，花妖怪叫着挥动恐怖的蔓藤。在浑厚的妖气的作用下，绿色粗壮的蔓藤变得更长更大，无数锋利的利刺遍布花妖全身。 其中一根比较靠近的蔓藤立刻对彩儿发起攻击，一旦被击中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但要进行防守或者躲避的话，就会被其他延伸过来的蔓藤拦截。到时候才是真的绝境。 眼看着攻击无法避免，护卫着彩儿的猛兽们纷纷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野兽的声音化为一道道折皱的黑色的波纹，这是凶兽的防护的手段。不管是物理上还是灵的意义上，都有相当不错的效果。 就算是能轻松击碎大地的蔓藤，似乎也无法完全无视空气的阻塞。蔓藤的速度开始变缓，趁着这个时机，彩儿连忙逃出蔓藤的攻击范围。 然而对手毕竟是超乎想象的怪物，凶兽的咆哮也只能稍微阻挡一下。下一秒蔓藤如期而至，大地被砸出一条沟壑，那些咆哮的猛兽也彻底消失在世间。 “汝这小鬼！” 彩儿的脱离似乎让花妖有些不高兴，只是-- “轰轰轰！” “——你的对手是我们才对！” 此方驱使的火行符化为数个巨大的火球，在花妖专注于彩儿时向其发起突袭。花妖周边舞动的蔓藤轻松地便将其拦截下来，但火克木，火焰的轰炸还是将数根蔓藤炸断。 虽然在妖气的作用下，被炸断的蔓藤很快就恢复原貌。但这一举动似乎也彻底激怒花妖。她第一次正眼盯着此方和若愚。 “汝等，这么渴望寻求往生吗？”花妖看了眼地上被烧焦的蔓藤，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怎么可能。” “因为家里还有很多好吃的点心没吃，若愚才没打算在这里结束。” 此方掏出五行符，而若愚则是调动着剩余的凶兽包围花妖。虽然她们也不清楚彩儿打算做什么，但既然彩儿说自己有办法，那就只有尽量帮她拖住花妖了。 第六十九章 反击的号角（3） 战斗在继续着。 “汝等术者，从以前开始就很自以为是。” 此方和若愚强硬的姿态，似乎让花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它发出令人颤栗地尖叫声，此方和若愚两人为止一滞，就好像忽然置身于冰窟之中无法动弹。 “幻觉么！”经验丰富的此方立刻为两人施展了清心术，淡淡的蓝光驱散了两人的寒冷。然而没等她们完全恢复过来，“轰隆轰隆”大地却开始剧烈撼动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土地里钻出来一样、地表隆起。 意识到不妙的此方和若愚立刻进行闪躲。下一瞬间，无数蔓藤破土而出，化为一根根锐利的长枪袭向两人。 “怎么还能这样的！” “太犯规了！” 两个女孩子各施手段，此方再一次召唤出巨大的爆裂火球，而若愚则是一连召唤了好几道土墙。炸裂的余波将此方甩落在地上，她再次变得灰头灰脸。而若愚在被蔓藤破开土墙追上前，控制老鹰抓住自己、躲过了蔓藤的追击。 虽然花妖只是牛刀小试，但此方和若愚都有几分招架不住的意味。 “真是狼狈，汝等刚刚的气焰到哪去了。”花妖冰冷地笑着，它轻松地用蔓藤将那些扑向自己的野兽击得粉碎。 在绝对的怪物面前，寻常的野兽数量再多也没用意义。 “这就是……妖怪啊。”若愚苦涩地看着花妖。双方的差距太大了，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往日无往不利的凶兽，在这妖怪面前不值一提。 “就算是在妖怪之中，这家伙也是特别的。”此方捂着刚刚被蔓藤擦伤的左臂，苦笑道：“这些蔓藤竟然有毒，这样的情报我可没听说过啊。” 通过能看穿灵气的蓝色瞳孔，若愚注意到此方的伤口并没有妖气残留，立刻就察觉到好友的目的。她漂亮的眼睛一转，立刻摆出慌张的表情：“没事吧此方！” “啊，姑且是止住了。”像是无法忍受手臂上的酸痛感，此方龇牙咧嘴地说着：“要小心点，若愚。” “毒？吾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不过是些小小的麻痹药罢了。这都受不了，所以说人类啊。”花妖露出不屑的表情。 “只是——”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若愚的特别之处，花妖蔓藤的尖部指着若愚的左眼：“汝之眼、汝之气息，并不完全是人类啊。” 稍微有些兴趣，但这个人类的女孩毕竟是这一次的目标，所以也不能尽情享受。而且要论美味程度，不管是此方还是若愚都远远比不上彩儿。正是因为吃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美味。 “那么，汝等还有别的手段吗？” 花妖注意到彩儿已经彻底的逃离自己的攻击区域，发出轻蔑地笑声。 “以为这般，吾就没办法了吗？” 人类总是用固有的知识去推算事情的发展，但这个世界上不合常理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特别是被人类视为异类的妖怪，更是不能用“应该”、“或许”去推断。 如同天空大海的厚重紫色灵气开始收拢，花妖顶上的花蕾开始绽放着奇异的光芒。就好像吸收了足够的养分准备盛开般，巨大的漂亮的花瓣开始舒展。 霸王花，也有假昙花之称。虽然不像昙花花开落匆匆，但它的盛开依旧相当罕见。 虽然不知道花妖打算做什么，但仅仅看着那些被汇聚的妖气就知道很不妙。而且从花妖刚刚的语气，不难听出它是打算对彩儿下手。 “若愚！” “嗯。” 若愚一边将手里的五行符抛向花妖，一边控制着剩下的凶兽奔向彩儿。而此方则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单手在空中勾画咒符的形态。 “……五行之火精，化为祓除凶魔之利箭吧！九天神明请显其形，助我祓除凶灾，急急如律令！” 咒符演化出无数道锋利的弓矢，和彩儿的火焰一起点燃了花妖防护的蔓藤。若愚趁着这个机会飞到了半空，手中的雨伞变成巨大的枪炮。 “吼吼吼，这一招啊。”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雪狐眯起眼。 这是‘凶兽’的第六形态，迫击炮。能够将若愚的灵气化为巨大的炮弹，和当初应付雪狐的高速穿透型不同，若愚这一次选择将所有的灵气转化为破坏力。 “但是，真的有效果吗？”雪狐注视着花妖那即将盛开的花蕾，沉默不语。 雪狐的疑虑，若愚自然不清楚。她可没有这么多心思去考虑这些。若愚将仅剩不多的灵气全部注入后，瞬息之后枪头便喷出一道宽大的激光。 “太天真了。”花妖咆哮着，一根奇特的蓝色蔓藤挡在激光和花蕾之前。若愚的激光与蔓藤相撞，刺眼的亮光让大家都无法目视。夜色完全被烈焰染红，能洞穿钢铁的高温激光却无法穿破那根蓝色的蔓藤。 这根奇异的蓝色蔓藤，不管是强度还是抵抗力和之前的蔓藤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汝等以为吾不懂得防备么？” “那么这招呢？”这个时候，偷偷贴近到花妖本体附近的此方对着它的双目扔出数张火行符然后连忙撤退。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花妖的嘶吼声，狂乱的蔓藤开始发起无差别的攻击。 若愚的老鹰一不小心就被蔓藤击中，从空中掉了下来，此方快步跑过去以公主抱的形式接住了她。 虽然没有事先说好，但两人这一次前后的配合确实相当不错。 “此方你刚刚果然在骗它。”若愚看着此方行动自如的手，露出浅浅的微笑。 “看起来效果不错，但是——没能阻止那东西啊。”此方苦笑道。她的攻击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奏效，但完全不伤花妖的根本。最多只能说是激怒了花妖，但如今看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抱歉……” “怎么会，若愚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管是灵气还是法器，若愚都优于此方。但真正给花妖造成麻烦的，更多是状态不佳的此方。这是经验上的差距，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弥补的。不过在此方看来，身为学生的若愚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然而—— “汝等，真是不知好歹。” 狂乱的蔓藤骤然停止，花妖的本体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它眼睛的周围不少地方都冒着黑烟，但却看不见太多的焦痕。看来此方的攻击，比想象的还要无力。 “现在，轮到吾了。”花妖冷哼一声，她顶上的花蕾也正好完全开放。 第七十章 反击的号角（4） 黑夜，被点缀夜空的无数光球所照亮。 笼罩一切的光与其说温暖，用寒冷来形容会更加合适。热度、湿度、甚至是空气、灵气，吞噬一切的光比起给予的那一方，更像是掠夺的那一方。 气温骤然下降、空气变得稀薄、大地失去活力。然而光还不满足。 一开始只是很小、甚至只有手掌大小得花粉，在扩散到空中之后就变成吞噬一切的某物。如今，整个法阵的天空都被其笼罩。 因为散发着光、却又毫无热量可言，所以姑且称之为“光球”，实际上却是和光完全不同的异类。 只是，很美丽。仅仅目视着就无法移开视线，如果不是心智坚定之人，大概会如同飞蛾扑火般点燃自己的生命。 心怀恨意的彩儿自然不会被这份假象欺骗，而经验丰富的此方早早便擦亮了自己和若愚的眼睛。这是十分低等的幻术，其术式粗糙到就连初学者都能轻易施展。然而正因为简单，所以才难以防备。 “只有这种程度么？”花妖看着自己的佳作，语气不善。本来的话，是可以更大更多更强的。会只有这种程度，全都是因为自己处于阵法之中、能掠夺的自然的灵的量被严格限制了。 行动不便也是因为这个，脚下的大地毕竟只是虚造的。她没办法直接从大地汲取养分，所以这一次才会表现得“只有这种程度”。 “然，亦足也。……汝哟，汝以为逃脱得了吾之领域？”花妖看着远处的彩儿，发出“洛洛洛”的恐怖笑声。 “汝打算如何应对？” 虽然对光球的威力不够满意，但花妖觉得现在也足够了。 --因为对手，也“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天空中的光球如同随风飘荡的细小花粉缓缓飘落，在场的所有人立刻感觉到不妙。 伴随着距离的缩短，若愚注意到这些光球确实很美丽。然而越是美丽就越让人心惊，因为被吞噬的灵和大自然的热和空气，绝不会凭空消失。 从花粉的分布情况来看，花妖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彩儿。 “若愚！”一边的此方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她对着旁观的雪狐指了指若愚后，张了张嘴仿佛说了什么。最后才冷静道：“这边交给我，彩儿就拜托你了。” “嗯！” 若愚点了点头，然后将所有的凶兽汇聚到彩儿的身边。它们全都立足仰头，对着漫天的光球发出生命的呐喊。 下一瞬间，光撼动了整个法阵。 —————————————————————————————————————— 人既不是妖怪，也不是鬼。 所以人很脆弱。 子弹或是刀刃，就算是一张纸，运用好也能轻松将人杀死。 这一点就算是除灵师也一样。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五行符，对方若是疏于防备，很轻松就会受到重创。正因为如此，很多除灵师虽然善于专研术式，却相当厌恶将自己的知识运用于实战。 而一旦除灵术被用来对付一般人，那危害性就会无限往上提。所以，除灵局才会建立专门对付除灵犯罪者的“狩人部”。 从古至今除灵师之间的战斗，与除灵师和妖怪间的战斗完全是两种形式。人们拼尽全力都无法伤其分毫的妖怪，相等情况下却能将人杀死无数次。 正因为彼此都清楚这点，所以除灵师的战斗充斥着看不见的凶险。 欺诈、偷袭、背叛、压迫。除灵师之间的战斗和躲在巷道中小混混们的战斗，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除灵师都是这个样子。尤其是官方、特别是从蜀山院或是名门正派走出的除灵师们，某种意义上基本都是骑士道的遵从者。另外道行高深的除灵师，一般而言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但是凡是都有例外。就好像墨藏书这个人，明明是名门太平道的正统传人、现在甚至是蜀山院一年级学生的导师，他却依旧没有任何名门正道的做派。 一上来就分散猫爷的注意力并发起偷袭，一击得手后也毫不松懈，接连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攻击。要不是清楚调查过这个人的过去，猫爷甚至会以为他是“军”的秘密训练战斗人员。 不过因为经验不足的缘故，猫爷还是抓住了墨藏书的空档并给予回击。 这个人虽然相当有天赋，但近战方面确实是乱七八糟。仅仅是在胡乱挥舞着拳头，虽然每一击都很危险。但如果打不着的话，就算挥舞的是铅球也毫无意义。 “真不愧是第一级的除灵师，了不起了不起。” 面对墨藏书的挪揄，猫爷回以苦涩。 “了不起的是墨老师你才对。” 他注视着墨藏书的身影，陷入了苦思。墨藏书那依旧清秀的面容下，娇小的身躯却被森罗白骨覆盖。在淡紫色的月光的照耀下，那一根根白骨造就的鬼的铠甲显得无比狰狞。 这并不是看上去恐怖而已，猫爷很清楚。他刚刚好几次用利箭发起偷袭，但全都无功而返。反倒是来自墨藏书的攻击，每一击都如同千钧之力。 人类和妖怪相比，最大弱点是过于脆弱的身体。为了消除这种致命性的不利，除灵师们创造了许许多多防护的结界和召唤类的术式。 当然，像墨藏书这般强化自身也是一种解法，但这一类的术式一般都存在某些严重的弊端。 那毫无疑问是鬼的身躯，然而这到底是何等的姿态？即便以猫爷的见闻，也说不出这到底是哪一门的术式。 是茅山的术式，还是湘西的术式？ “奉承的话我并不讨厌就是了。”墨藏书松动着手腕，鬼的铠甲便化为粉末、四散一地。 --果然，这个术式是存在间隙的。 猫爷眯着眼试探道：“墨老师施展的术式，莫不是来自茅山的禁忌之法？” “或许是那样，又或许不是，谁知道呢。”墨藏书露出玩味的表情。 敌人的试探和苦恼他自然清楚，然而此时并没有一一告知之理。 只是，单发全覆盖最多只能坚持两秒么？墨藏书思索着。虽然比想象地要短，但也不是无法接受。毕竟只是顺手抓来的小鬼，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差不多也该试试下一阶段了。 墨藏书将所有的鬼气引导至双手双脚，舍去了全覆盖式的防御力的同时，也意味着进攻手段的加强。 他看着正在喘息的猫爷，猛地一踏步，便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墨藏书没打算耍什么手段。先不说自己灵气够不够支撑自己乱玩，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奏效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在棒球比赛中，直击球往往会有奇效。 然而—— 高速运动中的墨藏书忽然停下了步伐，专心防备的猫爷也出现了一时的疏忽。他们俩同时震惊地看着一边的空地，察觉到大地的震动感还有灵气的暴虐。 即便是隔绝了彼与此的法阵也无法将其消除的巨大爆炸声，法阵的一角甚至出现崩塌的现象。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但两人还是注意到法阵内部烟雾弥漫。 ——不用多说也明白里面发生了相当惨烈的战斗。 “看来没时间实验了。” “很抱歉墨老师，看来我这边也需要确认某些东西。” 第七十一章 反击的号角（5） ——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 最开始的那个时候、和弟弟一起躲在山洞里的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后来确实是得救了，但要是除灵局的人早点出现的话，弟弟君陌或许就不会换上心脏病、自己或许也不会踏上除灵师的征程。 虽然没能成为除灵师会感到可惜，但坚强的东篱彩儿一定没问题了。即便是以普通人的姿态，也一定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 这样想，这样想的话—— 会不会，稍微有些任性了？ 彩儿并没有觉得自己就是某本小说的女主人公，但每当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还是渴望别人能够才伸出援手。然而不管是作为除灵师还是人，这都是软弱的表现。 但是啊，人类就是这么软弱的存在啊，所以才需要互相帮助。 从决定夺回五鬼开始，彩儿就放弃了防御。当然并不是她真的放弃了什么，而是因为若愚说“包在若愚身上”。 从策略上而言，让灵力最为充沛的若愚充当辅助的援手无疑是错误的。但正如若愚相信了彩儿“我有办法”这句话，彩儿也选择相信了若愚。 除灵师的术式，是人们约定俗成的结果。而追本溯源，所谓除灵术——既是信任。也有“越是信任，术式就能发挥越大的威力”的说法。当然这种唯心的论调，在以科学为主流价值的世界显得有些另类。 所以当密集的光球落下时、当大地陷入疯狂的震荡时，彩儿是抱着“可能会死”的觉悟。若愚虽然说交给她就好，但事先谁也不知道妖怪会有这样的手段。 所以—— ———————————————————————————————————— “yeah……” “咳咳咳，看来两边都很顺利呢。” 爆炸结束后，笼罩整个法阵的烟雾尚未消散。不过姑且是躲过一劫，此方苦笑着跪坐在地。 说实话刚刚的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万幸的是一切都能顺心如意。她看着一边的若愚，这个漂亮娇柔的女孩子正无力地躺在地上，头发松散、精神萎靡。往日超凡脱俗的灵慧早已不见，那只时常散发淡蓝色磷光的左眼，如今也变得暗淡无光。 就连天生的灵视之瞳，都已经无法持续了吗？ “若愚已经不行了。”若愚呻吟着，面色苍白。这是很典型的灵气使用过度的征兆，看来就算是这个天才少女，灵气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啊，你已经相当努力了。”此方溺爱地摸了摸若愚的脸，心中的喜爱之情越发浓重。她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漂亮可爱的东西。不仅仅是外表，人若是心灵也清透可爱，那她自然会更喜欢。 所以她很喜欢墨若愚。这个人就好像无瑕的玉一般，从外表到灵气到灵魂都美丽动人。 在这之上的女孩子，此方觉得只有蜀山院的院长贺兰云有资格。但那个人严格来说已经超出了“人”的定义，所以墨若愚毫无疑问是这个世间最让此方着迷的女孩。 从第一眼就有恋爱的感觉，现在这种想法越发根深蒂固。然而对手是那个兄长墨藏书的话，说实话还真是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 “我说啊——” 忽然间，一个男性的声音在两人身前响起。自逐渐稀薄的烟尘中出现的银色狐狸面具和高大的男性身影，让此方的心再次吊起。 “明明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么戒备真的好吗？” “只是以防万一。” “啊，若愚就说怎么怪怪的，果然是雪狐先生你救了我们吗？……感谢你呢，雪狐先生。” 看着趴在地上的若愚毫无防备的笑脸，雪狐挪揄道：“小公主你啊，还真是没有神经。要是我现在打算对毛手毛脚的话，你要怎么办？” “诶……这样吗？可是啊，若愚的身材一点都不好，所以雪狐先生还是找别人吧。” “你难道不知道吗，所有的男人天生就是萝莉控。” “嘻嘻嘻，那真是大危机。” 在两人精疲力的现在，如果雪狐有什么想法的话，很轻松就能得手的。在这里的三人都很清楚，但和毫无紧张感的若愚不同，此方姑且还是留有余地。 “如果雪狐先生能走开一些，我们会比较安心的。” “明明是救命恩人？” “那么，待会就当做看不见雪狐先生吧。” “吼吼吼，真是宽宏大量。话说回来，你们到底要怎么处理那个家伙呢。” “你们不是一伙的吧？” “吼吼吼？何以见得？” “虽然能过来救我们这点很感激，但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吧？毕竟你也在大霸王花的攻击之下。” 覆盖整个阵法的无差别爆炸，不管躲到那里都无法避免。因为花妖的目标是彩儿，所以这边的光球数量相对稀少。但其威力依旧相当致命，要不是雪狐过来帮忙，此方或许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但也正因为花妖能够控制光球，这也意味着它根本不在意这边三人组的存活。不管是目的还是手段都和雪狐所表现的完全不符，这也表明了二者的立场的不同。 “不听话的妖怪，确实很让人苦恼啊。” 雪狐叹息着，虽然有些假惺惺的意味。 “话说，这一次只是例外呢。我可不是你们这边的人，虽然小公主死掉了会很可惜，但可别指望我一直都会站在你们这边。” “那倒不用。因为，”若愚扬了扬手，雪狐注意到那是一台已经接通了的手机。 “吼吼吼，援军已经到了……的意思吗？”雪狐沉吟着。他一挥手，巨大的风压便将法阵中的烟尘吹散。 雪狐眯着眼，凝视着远方。 远处，彩儿孤身一人突破重灾区并奔向花妖的身影，显得无比壮丽。 “那么，你要怎么做……” —————————————————————————————————— “汝，在寻死么？” 自己的全力的一击结果却无功而返，说实话花妖是有些生气的。但彩儿毕竟在它的射程之外，所以就算不爽它也毫无办法。 然而这个人现在却独自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跑进了蔓藤的范围，这是在瞧不起妖吗？ ……还是说她另有所图？ 但不管如何，既然来了，花妖就没打算让彩儿离开。 “不回答么？……那么，吾便成全汝吧。” 在花妖的控制下，数根巨大的蔓藤就朝彩儿袭去。远处的此方和若愚看着有些后怕，但她们两人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帮助彩儿了。 至于雪狐，就更不可能出手了。 “……”彩儿咬了咬牙，却依旧选择快步前行。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只要让她接触到五鬼的珠子，她就能再次夺回五鬼。那么，就有反击的手段了。 在若愚和此方都已经竭尽全力的现在，她必须站出来。说到底，花妖虽然不是因为她而出现，但两者却有逃不开的因缘。 彩儿其实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没办法躲过这一天。 在获得除灵之才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那个午后、回到那个山洞、回到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不管逃到哪里、不管用什么方式，她都会再度遇上那只妖怪。就好像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为双亲复仇一样，妖怪也一定会因为某个理由找上自己。 所以--比谁都清楚妖怪的强大的彩儿，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思考着战胜花妖的方式。 增强自己的实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做好了特殊的应对方式。 那便是—— 彩儿一个翻滚，勉强躲过了花妖的一根蔓藤。然而下一秒，另一根蔓藤已经抵达。再下一秒，则会有更多的蔓藤袭向彩儿。在花妖集中注意力的现在，彩儿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毁灭打击。 千钧一发之际，彩儿终于是触碰到自己的珠子。 紧接着—— “回应我的召唤吧，东西二鬼！” 钢铁的寒光乍现之后，花妖的蔓藤便被切割开了。 于少女的身前，伫立着的两鬼散发着钢铁的寒意。 第七十二章 反击（1） “那是金属么？竟然用钢铁……” 彩儿形象大变的东西二鬼，让这边的三人组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体型和灵的感觉上看，依旧是彩儿的五鬼。可和往常那般赤裸着让人心惊的肌肉的东西两鬼不同，现在的两鬼身穿着厚重的金属铠甲。与那宛若移动钢铁要塞的身体相称的，是寒光凛凛的金属长刀。 “吼吼吼，看上去确实是那样。用金属的躯壳包裹着鬼的全身，真是有创造性的做法。但是，小公主难道一开始就知道会遇上这个大家伙？” 雪狐用探索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彩儿和其旁的两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样的策略确实没错，花妖虽然能够吸收灵气，但却对金属没有抗性。可她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话说……” “诶……原来是这个啊。若愚真是笨蛋，早就应该想到才对。说起来，这就是所谓的通关道具了吧？”之前躺在地上的若愚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眯着眼眺望道。 “通关道具？还早着呢。” “若愚，彩儿之前有用过吗？” “没有呢。毕竟不管怎么用，金属都会磨损。彩儿的情况此方你也知道吧？当初买这些钢铁的时候可是心疼得要死。要不是汪师姐在道上有些门路打了不少折扣，彩儿完全买不起。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彩儿才不会用呢。” “可是——” 似乎知道好友想要说什么，若愚笑呼呼地摆着手。 “此方你难道忘记了吗，哥哥他和妖怪一样啊。” “一样？和妖怪？” 听了若愚这么说，此方越发迷糊了。 “啊……并不是说哥哥是妖怪呢，而是他们两个的战斗方式，很像对吧？哥哥也是这种蛮不讲理的战斗方式，而且他也喜欢像这样吸收灵气。虽然哥哥看起来就像劣质版一样。” 在若愚的解释下，此方总算是想起了传闻中墨藏书曾经拿出来过的那一对能吸收灵气的古剑。自从跳大神无法使用后，他就放弃了之前的战斗方式。毕竟要是没有高强度的鬼气保护，以人类的身体直面各类攻击简直是在找死。 后来者的此方会想不起来，也是因为这个。 “……只是，情况还是很不妙啊。” 一边的雪狐也像模像样的点着头。 “花粉的那招大概不能反复使用，现在需要戒备的也只有那些蔓藤了。从目前看来，暂时不需要担心小公主了。不过啊，就算拿着能够通关的道具，也不意味着能打倒boss呢。毕竟那个花妖，真正难缠的并不是能吸收灵气啊。小公主现在大概也在烦恼着吧。”说到一半，发现彩儿果不其然陷入苦战的雪狐就笑了起来：“吼吼吼，已经陷入苦战了。小公主烦恼的样子真是有趣啊。” —————————————————————————————————————— 正如雪狐所说，彩儿现在很苦恼。 虽然两鬼借助气势将花妖的蔓藤切断，但实际上却没有预期中的好效果。被切断的话再生就好了，对于拥有夸张的体型和再生能力的花妖而言，一两根蔓藤根本不痛不痒。 “仅此而已……么？” 所以就算知道现在的两鬼能够切断自己的蔓藤，花妖依旧没有迟疑。越来越多的蔓藤汇聚在彩儿四周，它们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胡乱拍打，反倒是像军队般井然有序地发起攻击。 因为不需要注意若愚等人，所以花妖能够全力对付彩儿。而且和刚刚玩耍的心态不同，这一次她多了几分认真和较劲。而且彩儿越是抵抗，她就越是兴奋。 夸张的灵气如同波纹般辐散着，空气中传来让人恶心的气味。 轰轰轰轰轰…… 只能看见残影的蔓藤与两鬼碰撞在一起，两鬼脚下的大地就好像蜘蛛网一样龟裂。一阵又一阵的气浪将烟尘和碎石吹走，巨大的风压甚至让偷偷跑到这附近若愚等人无法靠近。 绿色的鲜血和被切断的蔓藤越来越多，大地被染成女色、蔓藤的残枝四散一地。 “可恶！”要不是一开始就用土行符制造了防护的屏障，彩儿这会已经被吹飞到空中。可即便如此，情况还是极其不乐观。现在她只能通过鬼的眼睛观察，要是花妖对她本人发起偷袭的话，在风浪的压迫下，彩儿将无法遁逃。 以花妖夸张的破坏力来看，彩儿绝对无法存活。 不过出乎彩儿预料的，花妖似乎没这个打算。她似乎抱着某种折磨彩儿的心态，蔓藤的目标比起彩儿更优先于两鬼。 虽然两鬼的身手敏捷，但也架不住花妖如同狂风暴雨的打击。包裹着全身的铠甲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就连特意强化的巨大刀刃也开始变形扭曲。 “……”彩儿感受着两鬼的破损程度，忍不住紧皱眉头。 在如此密集且高强度的攻击下，就算是钢铁之躯也无法支撑太久。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的落败只是早晚的问题。 话虽如此，要突破这一攻势也是不可能的。要不是花妖一直选择正攻法与两鬼进行正面的交锋，两鬼估计早就因为无法保持平衡而被甩飞到天上。 但是—— 还不行。 彩儿很清楚的，仅仅是这样的“程度”，目前还不足以重创花妖。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放弃、还不能倒下。 “你们给我加油啊，东鬼、西鬼。” 就好像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东西两鬼“哇”地发出嘶吼声。它们同时往前踏进一步，可惜很快又被蔓藤逼退下来。 听到彩的话，花妖毫不客气地“洛洛洛”的大笑着。它用那如同幼儿的声音高声呐喊：“汝啊，眼见着希望被吾一一破坏的滋味如何？说起来，当初汝身边还有一个小鬼吧？汝既然还活着，那个小鬼是否和汝相同？” “我不会让你接近君陌的。” “原来如此，是叫君陌的小鬼啊。看来果然还活着，甚好、甚好。”扭动着的蔓藤，就好像在起舞一般。 第七十三章 反击（2） “解决完汝之后，我再去找那个小鬼吧。他和汝不同，并没有才能吧？说实话，真让吾期待啊，那个小鬼届时的表情。” “——你这家伙！” 对于彩儿而言，君陌是决不能触及的逆鳞。她至今为止的努力以及坚持，甚至可以说全是因为君陌。正因为弟弟，她才能坚持到现在。 大霸王花“饕餮”对她而言是往日的阴霾和必须跨过的坎，对君陌自然也一样。在那个时候命悬一线的君陌，如果再度遇上花妖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毕竟君陌可不像彩儿，不再是妖怪的寄主的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初入门、连术式为何物都不懂的新人罢了。 所以—— 无论如何都必须在这里做出了结。 “不要小看人啊，混蛋妖怪！”彩儿叫道。她快速地结了几个手印，因为花妖连续打击而变的萎靡的东西两鬼浑身一震。它们怒吼着，浓厚的鬼气由内向外扩散到铠甲和刀刃上。巨大的蔓藤就好像筷子一样脆弱，蔓藤的残枝形成一条荆棘之道。 两鬼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快步向前。 “……” 两鬼每一步都会引起大地的震荡，越是接近花妖的本体，它们受到的冲击就越猛烈。但与此同时，彩儿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花妖嘴角微微翘起，眼光中透露着讥讽的寒意。蔓藤虽说是它的一部分，但只要扎根于大地它便能无限制再生。作为妖怪的它生下来便懂得掠夺灵气，身体的一部分蔓藤自然也同样。因为有钢铁的隔绝，所以之前它并没能夺走两鬼的灵气。但既然现在彩儿主动将灵气外泄，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每次与东西两鬼接触，它都会或多或少夺走彩儿的灵气。彩儿越是控制着鬼前进，接触到的蔓藤就越多。越是这般，她的灵气流失的速度就越快。这样下去，别说攻击到自己了，这个人就连靠近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说，人类啊—— 在代表着大自然的妖怪面前，就是如此的弱小。 花妖舔了舔嘴唇，小声道：“就让吾，一点一滴地将汝吸食殆尽吧。” 如此美味之物，又有什么着急的必要？ —————————————————————————————————— “麻烦了啊。” 和专心于控制双鬼的彩儿不同，此方三人站在的位置能够很好的观察到战局细微的变化。身经百战的此方在第一时间就看穿了花妖玩耍的心态，她好看的眉毛一皱。 “再继续下去，彩儿会失去所有灵气的。” “确实如此。就算再坚固的金属，也不可能能撑这么久。那个妖怪很明显在逐渐降低攻击的力度，当然……每一次接触都会偷走小公主的鬼气。在这种激烈的战斗中，小公主也没办法察觉到灵气流失的异常吧。”一边的雪狐耸耸肩，愉悦道：“确实很危险啊。” “怎么感觉雪狐先生你很开心？” “呀，毕竟是那么神气的小公主，看着她憋屈是会很爽的啊。” “你还真是……” 说是恶趣味也好，心里变态也罢，雪狐的话虽然难听却无不道理。 虽然本人满怀斗志，但任谁都看得出彩儿的落败只是早晚的问题。她应付花妖的策略并没错，但无奈于本身的实力和经验不足。说到底，“等级三”的大妖怪本来就不是区区学生能够应付的。 就算是第一级除灵师，大概也只能自保。寻常除灵师见到这种级别的大妖怪，选择逃跑并不可耻。此方虽然有办法脱离这个法阵，但如果只是她自己逃跑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到底要怎么办呢？ 此方深深地叹了口气。 “雪狐先生能帮帮忙吗？” “吼吼吼，就算急病乱投医也不是这样的吧？我虽然不站在妖怪那边，但也没理由站在你们这边吧？所以，爱莫能助。” 因为带着面具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此方还是感觉到这个人在偷笑。 “真是小气，你真的是成年人吗？” “大人嘛，总是会受到各种戒条约束。没法称心如意才叫成长吧。” “啧。”此方咋了咋舌。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但姑且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过，雪狐不是站在妖怪那边，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好消息吧。 此方再次叹了口气，漂亮的眉毛皱在一起，看上去可爱又惹人怜惜。不过从雪狐的表现看来，这份美貌娇柔的美貌似乎用处不大。 因为这个男人，比起自己更加注重——注视着正在战斗的彩儿。 那份怀抱着某种信念的除灵师的姿态，确实让人着迷。此方自己都看呆了。 ——只是，现在的状况依旧很糟糕。 彩儿的情况很明显撑不了多久，灵气不足对任何除灵师都是致命的。在消耗过度的情况下还勉强自己，甚至会危及除灵师的生命。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墨藏书，倒不如说他的战斗方式本身就是错误且扭曲的。 一旦发现彩儿状况不妙，此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已经准备随时出手拯救彩儿了，可那之后该如何？ 先前的战斗，若愚已经到了灵气的零界点。目前来看，她已经没办法继续战斗了。至于雪狐，此方虽然和他有说有笑，但其实一直都还在防备对方。也即是说，能够形成战斗力的，也只有自己……吗？ 而且还是要防备这么一个狡诈的除灵师的情况下，和那种级别的妖怪战斗？ 作为一个理智且优秀的除灵师，此方从来不妄自菲薄。她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比起妖怪、从属于军的她更擅长应付人类。像大霸王花这种近乎无解的妖怪，她并没有确切且有效的手段。像之前那样制造爆炸已经极限了，这也是此方一开始就决定辅助的缘故。 所以—— “呜……哇！恢复啦！” “若愚？”此方刚想回头，若愚已经走到她前头。 “你怎么……” “已经休息够了。”若愚轻笑着回过头，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若愚的左眼飘散着如同磷火般的淡淡光芒，这是灵视充沛的标志。 “吼吼吼，真是怪物一样的恢复力。”一边的雪狐摸着自己的下巴，双眼精光一闪：“小公主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的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此方。若愚从以前开始呢，身体就一直很能扛。虽然比不上哥哥啦，嘛但是，也不能一直在那里住着。毕竟彩儿一直都在努力，若愚也要加油才行。” 若愚说着，便将油纸伞插到地上。 “刚刚已经得到哥哥的许可了，但是……若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自己。不，……不是，不是能不能控制的问题。没关系的，就和哥哥说的那样，不能害怕、不能畏惧、不能逃避……若愚、若愚一定不会输的。” 若愚喃喃呓语的时候，油纸伞已经变成刀的形态。让人作呕寒颤的诡异气息从刀身向外扩散，此方一看就明白这是一把妖刀。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若愚。话说，这把刀是什么情况……” “若愚之前也说了，那个妖怪的战斗方式和哥哥很像。所以彩儿她不可能没注意到自己的灵气流失的异常，而且她已经准备好火行符了。”若愚说着，便伸手摸着脖子处的黑色缎带。 “难道说——”彩儿看着远处混乱的战局，在注意到花妖蔓藤的分布后，她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第七十四章 反击（3） 阴阳五行，在道教体系中是最基础的理论。 五行相生相克，又变化万千。火行符能化为冲天的火柱，也能如同此方那般当做炸弹使用。运用得好的话，单一的术式也能应付各种不同的状况。 理论当然是威力越大越好，但施术者却也不会一味追求威力。毕竟威力越大的术式就越难以控制，伤害到施术者本身就舍本逐末了。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 真正的战斗并不是总是这般游刃有余，遇到难以抗衡的强者或者怪物时，自然会伴随着失败和性命的危机。到了这种时刻，比起担忧术式的威力过大而伤害自身，活下去或者谋取胜利才是首要的。 ——对于东篱彩儿而言，现在就是那个时刻。 她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了解此方拥有单独脱离的办法。她唯一清楚的是，花妖的目的是自己和弟弟君陌。而能够帮忙的此方和若愚，在之前的行动已经竭尽所能了。自己决不能要求她们做到更多，总是太过任性的话，可是会遭人厌恶的。 是的，所以自己只能—— 接近。 比之前，比现在，更加地、竭尽全力的接近花妖。 彩儿当然清楚花妖打算做什么，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并不是五行符的能手，她没办法如同导师那样让火变成栩栩如生的马戏团。既是，彩儿并没有引导如此大面积火的能力。 她能做的，就仅仅是将灵气化为燃烧一切的火焰。 可花妖虽然是木之妖，但也不是简单的火能够对付的。彩儿现在、哪怕是全盛时期能创造的火，大概也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二者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悬殊，彩儿在理解了这点之后才会决定施行这样的策略。 即是—— 借用花妖舍弃的蔓藤（木气），制作出能够突破临界点的火焰。在这之前，大胆的让两鬼将妖气外露都要接近花妖，就是这个目的。不过距离过远的话，花妖还是有反应过来的可能。所以彩儿只能尽可能接近花妖，一方面是为了将火汇聚在花妖身边，另一方面也能将花妖的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管能不能就此了结花妖，根据彩儿的估计，届时整个法阵肯定无法继续保持下去。那么，此方和若愚就有脱困的可能。 哐当、轰。 巨大的金属块跌落在地的声音，为狂暴碰撞声画上休止符。始终弥漫着法阵的烟尘和让人无法直视的巨大风浪戛然而止，彩儿将笼罩着全身防御用的土遣散，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花妖巨大的蔓藤轻轻一扫，巨大的风压瞬间就将遮挡视线的烟尘一扫而尽。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在自己攻击范围内的彩儿，如孩童般嗤笑着。 “汝刚刚的气势呢，吾还以为汝能够来点更加猛烈的。这般，岂不是连开胃菜都不如？” 面对妖怪的嘲讽，彩儿没有说话。她缓缓地向着花妖、准确来说应该是向着自己使唤的东西两鬼走去。那里——是勉强立足于大地的东鬼，左臂和右脚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不仅如此，它那原本散发金属寒光的钢铁壁垒，如今也变得破烂不堪、暗淡无光。往日的骇人恐怖感早已消失，凝视着敌人的鬼的双瞳，如今也摇摇欲坠。 至于西鬼，却是已经完全变成废铜烂铁，本体更是化为黑色的法器。 “……你们已经很努力了。”彩儿捡起西鬼的珠子后，抚摸着东鬼的铠甲。 “吼吼吼！”鬼在咆哮着，似乎在告诉主人自己还能继续战斗。然而不管是它还是主人的彩儿，如今都已经没有燃料。彩儿并不像若愚那般拥有夸张到不可思议的灵气，也没有神一样的恢复能力。她就像无数缺乏资质的除灵师那样，战斗的时候只能斤斤计较于自身灵气的多寡、进而选择能够选择的结果。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奇迹的，所以就算鬼物不甘，她也无能为力。 “已经足够了。”彩儿摇了摇头。她轻轻一挥手，鬼就彻底失去形貌、化为法器的珠子。彩儿将两颗黑珠收入衣兜里之后，注视着身前不远处的巨大妖怪。 二者之间不过五米，彩儿自然是处于蔓藤的包围中，而花妖的本体也毫无保留地出现在彩儿面前。 “这就和那个时候一样。”彩儿喃喃自语道。 “如此一说，”看着彩儿的眼睛，花妖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回忆。 看着它这个样子，彩儿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一半。她低下头，地慢慢靠近花妖。 “吾等初次见面时，也是这般。”她摆动着巨大的身躯，大大的眼睛来到了彩儿身前。 “那时不过是一幼童，不过眨眼间，汝已变得如此美味了。”如同已经抓住老鼠的猫，花妖似乎并不心急于解决彩儿。至于猫爷之前速战速决的吩咐，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对于生性自由的妖怪，承诺和约束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已经和那个时候不同了。”低下头的彩儿浑身颤抖着，就好像有某种难以自置的情感在酝酿。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东篱彩儿了。” “噢？”花妖眨了眨眼，嘲讽道：“汝害怕无助的样子，不是一如既往吗？” “害怕……么？”彩儿咬牙切齿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妖怪：“是兴奋！这数年的时间，我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一天。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一直都期待着，能将你杀死、复仇的这一天。” 听到这话，花妖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咯咯咯”地大笑着。 “区区人类，还是与吾辈抗衡？” “从以前开始，我们人类可就没输过吧！”彩儿大叫着，便将火行符抛至半空中。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混蛋妖怪！焚烧一切吧，五行之火——急急如律令！” 彩儿将自身仅剩的所有灵气汇聚到火行符中，如同河流般猛烈酷热的大火瞬间就点燃大地。在花妖的蔓藤的助燃下，火势一下子蔓延了半个法阵。 在花妖之前的攻击下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法阵，如今彻底地失去效应。现实与虚幻在一瞬间替换，此方几人都有了回到正常世界的真实感。 至于大火中心的花妖—— 她虽然在第一时间就用蓝色的蔓藤挡住了最初的火焰，但却无法完全护住本体。撕心裂肺的灼热感点燃了它的躯干，然而这只是开始。 伴随着火势的蔓延，花妖所有枝蔓都暴露在大火之中。原本就属木气的它一旦开始无法抵抗火焰，就会无限制为火焰提供燃料。 “啊啊啊啊——”花妖发出凄厉的惨叫。巨大的蔓藤在疯狂地挥舞着，却依旧无法破灭火势。 而且由于体型庞大，它根本没法快速脱离这片火海。更别说当它注意到彩儿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此方救走，早早脱离火海后，更是怒火中烧。 “可恶啊啊啊啊！” 不过—— 还没结束！要论结束还太早——就这种程度的算计，对身为大妖怪的它而言，依旧算不上致命伤。 “汝等以为这就结束了？！” 第七十五章 怪物与怪物（1） 就算是除灵师，本质上还是人类。 而人类，在妖怪面前都是无比脆弱的。不管人们将身体锻炼得多好，永远都比不上妖怪。这是名为“人”这个物种，生下来便存在的“咒”。 为了重创花妖，彩儿自然不会留有余手。而同样处于火焰中心且本来就已经相当勉强的她，在火焰蔓延的开始便因为缺氧而陷入窒息状态。虽然很快就有种飘零在空中的轻浮感，但彩儿还是陷入了某种程度的幻觉。 因为虚无的使命感和对妖怪强烈的恨意，让之前的彩儿完全置生死于度外。当时的她除了消灭妖怪和解决同伴之外，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而当她目的达成之后，在意识薄弱之时——那些被称之为“心魔”，亦或是“如果”就会出现。 说到底，东篱彩儿也不过是仍在读书的十六岁少女。哪怕是在这个年纪过多的经历生死，也不意味着她有着超脱的觉悟。 更别说她有着能引以为傲并且相亲相爱的弟弟东篱君陌；也有墨若愚、梅此方等学院里能够交心的好朋友；有着对术式的崇高敬意，痴迷于浩瀚无边的术式的海洋；更有登上除灵之顶点、摘取北辰之星的野望。 如果自己在这里死掉的话，又变得孤身一人君陌怎么办？若愚她们会伤心痛苦吗？没有自己的遏制，那个惹人厌的老师是否会变得更加随心所欲敷衍了事？至于自己…… 肯定很不甘心啊。总有一种什么都才刚开始，就已经放弃了的的感觉。 说实话彩儿很讨厌这种感觉，但现实却让她没有选择。即便再怎么不甘心，在这种情况下牺牲自己保全两位友人，绝对是正确的。 呼吸虽然逐渐变得舒畅，但彩儿还是无法脱离于幻想。她本来就已经处于灵力枯竭的边缘，在加上艰苦的战斗造成的疲惫感，会陷入这种状态也是正常的。 只是—— 彩儿继续沉迷于“如果”的无限可能性中。 如果，在这里有某位或者某些实力强大又值得信赖的人的话，对，比方说学院的导师之类的人在这里。那么自己，是否不同这么拼命。又是否，不用在这里走到尽头？ 墨…… 墨老师…… 这样的绝境、这样的绝望，就和不久前还在御神山的时候差不多。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哪怕就只是那一个瞬间，墨藏书确实拯救了彩儿。所以在彩儿的意识越发模糊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叫出了某个人的名字。 “墨老师……帮帮我……墨……” 就在这时，如同被泼了盆冷水般，传遍全身的刺骨寒意让彩儿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要是被男生们看到彩儿你刚刚的样子，这会已经不能自拔了吧？不过我们那个墨老师啊，大概只会觉得麻烦吧。” “……嗯？”彩儿愣愣的看着远处的火海和发出凄厉叫声的妖怪，然后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满脸挪揄的梅此方。她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聪明的大脑快速的转动后，很快就理解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此方？为什么……难道是你救了我？” “嘿！很可惜不是墨老师，彩儿失望了吗？” “你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不对，话说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阿不，也不对，现在才不是讲这个的时候。”仅仅过了两三秒，彩儿就强行从混乱状态挣脱出来。 她大大的呼了口气后，正色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方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法阵已经被破坏掉了吧，为什么不赶紧逃跑？虽然现在花妖被火焰困住，可是——” “仍未伤其根本……对吧？”此方叹了口气，无奈地指了指自己。 “刚刚……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猫爷他失去了对法阵的控制。正因为如此，我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彩儿。但是啊，我本来就不是灵气特别多的类型，做到这一步也已经快到极限了。而且”，此方苦笑道：“我可没自信带着彩儿你在这种异常状况中离开。” “你到底在说些……”彩儿话音未落，便注意到此方口中的“异常状况”。 ——是鬼。 并不是一只两只，也不全是那些初学者都能应付的家鬼、善鬼一类的小鬼。围绕在两人周围、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围绕着原本法阵所在的边界的地方，放眼望去满是凶神恶煞、体型夸张的鬼。 大概因为法阵的某一部分还在发挥着效应，又或许是在忌惮着什么，那些游荡的鬼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彩儿等人袭来。但彩儿很清楚，如果贸然靠近那些家伙的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到底是……” “应该是被吸引进城里的鬼群，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聚到了这边。”此方皱着眉头分析着：“不管如何，要突破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鬼与人天生就是对立的族群。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正如除灵师会祓除那些阻碍人类的鬼，鬼天然也喜欢吞噬灵气旺盛的除灵师们。没有一流隐秘的技术的话，可没办法安然的从这样的包围圈里离开。 “这下麻烦了……” “是啊，就算法阵被破坏了，大霸王花依旧是我们的敌人。更别说躲起来不知去向的猫爷，真是bedend啊。” 比起腹背受敌，更应该说是“十面埋伏”。此方苦笑着拉起彩儿，眼里满是无奈和懊悔。会陷入这种局面，全都是她任性妄为所致。要是更小心一点，要是更谨慎一些，就算只有自己——彩儿两人也不需要面对这些。 “刚刚……要不是彩儿你的话，我们大概已经死在了大霸王花的手里了。……这全都是我的错，全都是因为我太过自信导致的，真是对不起。” 真要说的话，就算以死谢罪也不为过。但是，这对当下的局面并没有任何好处。此方从来都不是理想主义者，她理智地明白到——现在真正要做的，是想办法脱离险境。 “虽然目前还没有想到好对策，但彩儿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两个救出去。墨老师应该就在这附近，所以……” “你在说什么蠢话，笨蛋此方。”然而面色苍白的这位好友只是轻轻敲了此方的头，平静道：“得救的话，应该是我们三人一起吧？” “……” 要说不是的话，大概会真的惹这个人生气吧，毕竟东篱彩儿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此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作答。她清楚现在不是争辩这种事情的时候，于是乎再次将视线再次投向被火焰折磨的花妖。 巨大的蔓藤几乎已经全部变成焦炭，花妖那巨大的本体也处于烈焰的中心。越是蕴含着浓厚的“木气”，一旦被火焰点燃，就越是难以扑灭。 从刚刚开始已经听不到大霸王花的嘶吼声，此方可不认为那个妖怪就这么“结束”了。它一定是着谋划着什么，此方虽然着急却没什么好办法。 “话说回来……若愚呢？若愚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个雪狐去了哪里？还有……那边的那位……妖怪？”因为灵气几乎消耗殆尽了，所以刚刚彩儿的感知能力甚至不如一般人。但在勉强打起精神的现在，她立刻注意到了。 要说没注意到反而很奇怪，因为对方的存在感就是如此明显。 “雪狐先生的话，刚刚我把彩儿你救回来时，就已经不见了。看这个情形，十有八九是乘乱逃跑了。那边似乎有相当精通转移一类术式的人，跑了也不稀奇。至于若愚和‘她’。”此方面色复杂。 “——是谁？” 站在两人不远处的，是一个有着野兽外表的少女。大体上和人类的少女差不多，但却有着鬼的双角和狐狸的九尾。周身流露着肉眼可见的夸张妖气，在她身前的大地上散发着同样危险气息的长刀。 彩儿一看就知道那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恐怖存在，然而却也下意识为少女的美丽所着迷。那是完全超出了人类该有的美丽容貌，在那之上的，则是让人深醉其中的魅惑。 仅仅是看着她就让身为女性的彩儿浑身燥热，要不是见机不妙的此方在第一时间为彩儿施加清心咒，她这个时候大概已经着了狐狸的道、陷入癫狂。 好在少女完全没有搭理两人，她正对着花妖所在的方面，闭着眼睛沉默不语。面容痛苦、眉头紧皱，握着长刀的双手青筋暴起，也不知道是在忍受着什么。 彩儿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和若愚有几分相似。过了一会又觉得少女的气息有些熟悉，但是如果将眼前之物当做自己的那位好友，那么——至今为止的某些东西，大概会有致命性的区别。 “若愚呢……她应该在安全区域这边才对。她也不是会抛下我们的性格，难道是……” “就是那个‘难道是’呢。”此方叹息道：“虽然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人……就是若愚。” “可——” 没等彩儿多问，巨大的轰鸣忽然从花妖的那边响起。在两人的注视下，花妖巨大的身体猛地炸裂开来。被烧焦的躯干像烟花般四散一地，巨大的风浪在这一刻压制了大火。 于黑雾的中心，某个身影趁着这个机会，猛地脱离了火海。那是大霸王花的人类的形态，看来她是舍弃了妖怪的身体。 接着——注意到彩儿等人的大霸王花，露出愤怒的表情。 “汝等，都该死！” 妖怪发出非人的咆哮声，细小的蔓藤从她的手掌冒出，如同弓矢般袭向彩儿。 （这个作者好像找回了密码23333） 第七十六章 怪物与怪物（2） 面对妖怪的突袭，心思不妙的此方第一反应是想带彩儿躲闪。虽然那些尖刺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强力的攻击，但难保大霸王花不会有别的花招。只是在她腾挪之前，妖怪的攻击却早被挡下。 是若愚。 严格来说，是化为半妖的少女。 若愚握住妖刀的手轻轻一挥，妖气从刀锋出喷涌而出，巨大的、如同实质般的紫色的洪流挡在了彩儿两人身前。花妖发出的尖刺就好像刺入海绵一般，速度顿时就降下来、最后掉落在地上。与此同时，若愚纵身一跃便出现在花妖身前。 她狞笑着挥舞着手中的妖刀，触不及防的花妖只能仓皇回击。 “汝这家伙……”花妖怒吼着，从它双脚触及之处无数蔓藤破地而出。虽然外表和气势和先前巨大的蔓藤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此方很清楚那些蔓藤的硬度绝不亚于钢铁。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完全不够看。若愚挥舞着妖刀将靠近的蔓藤切断，同时快步逼近花妖。花妖也不甘示弱，往后退的同时，更多蔓藤破土而出。 若愚挥刀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蔓藤生出的数量，很快的，蔓藤便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一层又一层的蔓藤缠绕着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如同包粽子般挤压着若愚。这可是连巨石都能挤压得粉碎的暴力，别说人类了，就算是寻常妖怪也难以抵挡。 “区区半妖……” 话音未落，花妖脸色骤变。它明显感觉到蔓藤之下的恐怖气息，大量的蔓藤涌动着。 下一瞬间，困住若愚的蔓藤猛然炸裂、紫色的妖气如同火焰般将花妖召唤的蔓藤吞噬殆尽。紫色的妖气冲天而起的同时，一个身影便出现在花妖身前。 “哼！”花妖一声冷哼，蠕动的蔓藤迅速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绝壁。蔓藤与妖刀、嗜血与充满生机的紫色妖气相互碰撞着，以二者为中心形成巨大的风压。 “用纯粹妖气冲破束缚么？”凝视着若愚制造的非自然的一幕，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气息，此方倒吸了一口气。 并非惊讶于这一击的威力，而是被这豪爽的战斗方式惊呆了。对人类除灵师而言，如此“浪费”灵气的行径确绝对是愚不可及。但对于妖力普遍数十倍、数百倍高于除灵师的妖怪们，这并不是多大的难事。另外，此方真正惊讶的是，就算施展了这一击，环绕在若愚身上妖气也没有削弱多少。 甚至于可以说，花妖完全被若愚压制着。二者明明没有属性的克制，就表现出的妖怪的特性而言，也是花妖那边占据上风。虽说它现在并不是最佳形态，但完全失去理智的若愚也没有状态的说法。 不过……这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妖怪啊。 ——半妖。 虽然也有妖与人之子的传闻，但一般意义上的“半妖”，绝大多数都是“妖怪的附身”。就好像彩儿的弟弟君陌，被妖怪附身的人通常都拥有着人与妖两种力量。 哪一边的力量更强哪一边就占据主动权，人和妖的概念因这一特殊状况而变得模糊。一般而言，如果妖怪的力量比人类这一侧更强，为了保持人的理性，除灵师都会对自己布下抑制妖怪的封禁之术。 从若愚平常的表现还有她现在的状况，她很明显就是属于这一类。原本按照若愚资质来说，寻常的妖怪大概算不上什么阻碍。 然而—— 再怎么说也太过了。若愚现在所展现出的气势，和大霸王花也不遑多让。也即是说，她身上依附着的，可是和三十六天相当的大妖怪。就算是三十六天级别的除灵师都会相当艰难，若愚无法保持人类的姿态，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最危险的还是妖怪本身。和一心为了主人君陌的雪妖不同，若愚身上的妖怪很明显充满暴虐的气息。它肆无忌惮散发的妖气，必然会给若愚本人带来无法承受的重压。 长久下去的话，甚至会伤到灵的根本。古往今来，因为沉醉于妖怪的一侧而彻底失去人性的半妖数不胜数。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就算若愚击退了花妖，它下一个目标难免会转向两人。 “这下可糟糕了。”此方沉声道。 “啊，若愚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要是完全失去人性就糟糕了。” “是已经……吧？”此方苦笑着。 “所以我们得组阻止她……” 一边彩儿比此方更加着急。因为弟弟君陌的事情，她私下调查了不少半妖的事情，自然一眼就看出若愚的情况有多糟糕。然而两人一个站着都有些勉强，另一个灵气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别说阻止若愚了，大概就连靠近也做不到。 “真是的，墨老师那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话说回来对彩儿而言，墨老师果然是白马王子吗？”注意到身后靠近的某人气息的此方，难得的松了口气。不过状态不佳的彩儿并不能注意到这点。 “这种时候你还在开什么玩笑，笨蛋此方！”彩儿不满地说道：“不需要的时候就各种碍事，一到关键的时候就看不到人影，真是靠不住的家伙！” “喂喂喂，姑且我也是把boss搞定了，说这种话就太过分了。” 听到这慵散的抱怨，两个女孩表情不一。她们同时转过身，发现墨藏书正拉着某个成年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墨、墨老师？你你你怎么在这？” “干什么？不希望我来？” 和彩儿的惊讶于不知所措相比，此方更多是松了口气和窃笑。然而，在注意到墨藏书拉着的人的相貌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墨老师你怎么当起了电影警察了？” “啊？什么和什么啊，莫名奇妙的。”墨藏书抬了抬衣领，他注视着此方破烂的校服，饶有兴趣地盯了几秒后。 “这就是那个……啊，标准剧情？虽然我不怎么讨厌，但送福利的话，你也该更彻底一些啊，此方。这种半拖半就的状态真让人不爽。” “喂！现在是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老师你能看看气氛。” “哈哈，也是。”墨藏书瞄了彩儿一眼，识趣地没有继续胡扯下去。他将脚边的人扔到此方脚下。 “虽然暂时还没搞懂状况，但这家伙就是一切的元凶吧？” “……猫爷。” “林修长官……” 看着那个昏迷过去的人，两个女孩同时露出复杂的神情。 除灵局第一级除灵师林修，军部代号“猫爷”的高级长官，彩儿过往的恩人，此方的上司，也是这次事件的元凶。 “我来的时候，这个家伙鬼鬼祟祟地躲在外头。该说真不愧是第一级除灵师，要不是这群鬼突然凑了过来，我还没这么容易解决这个家伙。” “林修长官确实是元凶，所以……那真是太好了。” “真不愧是墨老师。” “看来情况相当复杂。”注意到女孩子二人组异样的情绪，墨藏书耸耸肩，便不再理会。他本身就不是特别八卦的人，对他人的事情基本是完全不在心。而且现在比起八卦这种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既然开不了口，那就之后再说。这个家伙的事情就放到后面，我已经对他进行处理了。”他从怀里掏出几根香烟递给了彩儿和此方：“话说回来，你们真是相当狼狈啊。赶紧恢复灵气，不要待会拖后腿了。” 生为学生的两人自然清楚墨藏书研制的特效药，她们也不矫情直接就往嘴里塞。 “那么——”感受着由上至下流动的灵气，彩儿的气色也恢复了几分。她环顾四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师你打败了林修长官，但这些鬼……” “并不是我召唤而来的，当然也不是这个家伙。”墨藏书皱着眉头说道：“刚刚也说了，要不是这群鬼，我也没这么容易打败这个家伙。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 并不是在内部的几人和妖怪，也不是在外部进行战斗的墨藏书两人。这一次战斗的内幕，或许比几人想得还要复杂。 “也就是说，还有人么？” “啊不过，其他导师也已经到了附近，这些鬼交给他们就好了。”墨藏书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他虽然已经暗中让一年级的那几位强力导师过来帮忙，但因为城内的乱象，他们一时半会也难以赶到。但这种事情要是说出来，恐怕会引起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感受着身体里涌动的力量、墨藏书一边压制着身体里的黑色符文，一边将视线转向正在战斗的若愚和花妖。 “那么，我家的妹妹……果然还是没办法控制体内的家伙么？” 46 第七十七章 怪物与怪物（3） “我家的笨蛋妹妹，果然还是没办法控制体内的狐妖啊。” 墨藏书的这句话，立刻引来两个女孩子的侧目。 “体内的狐妖？老师你……若愚……老师果然是知道的？” “你这不是废话么。”墨藏书没好气地白了彩儿一眼，他捞了捞耳朵道：“这可是我的妹妹啊，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么，还不赶快——” “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是，还是再等一会。” “但再这样下去，若愚她会……” “失去理智么？对于寻常的半妖，被妖怪压制到这个地步，确实是很危险的事情。” “那……”看着目不转盯看着若愚的墨藏书，彩儿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但是，为什么？不是最重要的妹妹吗，为什么事到如今却选择视若无睹？ “一定有什么缘由的吧，毕竟墨老师你可是超级妹控。”眼见气氛不对，此方连忙开口。 墨藏书叹了口气：“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好，但在结界被破开之前，这个孩子可是对我说‘请相信若愚’。这个不努力的笨蛋难得一次打算拼尽全力，我也不好插手。你别看她现在好像失去了理智，其实一直有在努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嗯，大概。” 注意到学生们不信任的眼神，墨藏书连忙补充道：“至今为止也没有对我们出手，之前甚至还保护了你们两个对吧？作为妖怪而言这可是相当不合格。” “……可是” “要是连自己妹妹都不信任，我这个哥哥可就完全失格了啊。” 就算墨藏书说到这个份上，彩儿却还心有颇词。 “现在不是那种时候吧？再这样无止尽使用妖气，若愚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就和曾经的君陌一样，妖怪的力量绝不是人类可以轻易沾染。一旦超过身体的零界点，必然会造成无法承受的后果。 “这个的话……没什么好担心。”墨藏书含糊道：“那孩子的身体有些异于常人……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还有，总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啊，东篱。” 缓缓走到两人前方的墨藏书回过头，黑色的咒文再也无法遏制地爬满他全身。 “老师你--” “不用担心，准备运动罢了。”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浑身流着冷汗。墨藏书感受着充斥全身的燥热，就好像有一团火在胸口处燃烧。 那是属于墨藏书原本的灵气。一旦将其解放，墨藏书就能拿回原有的姿态。实力也能达到现在的数十倍，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并不算什么难事。 可即便如此，现在可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就算能解决妖怪和封印妹妹，墨藏书也没有信心解决躲在暗地里召唤这群鬼的那些家伙。毕竟一旦解放力量，他就只剩下三分钟时间。三分钟之后必然会失去意识，这也是使用远超自己极限力量的代价。 所以在增援抵达之前，墨藏书并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最后这张底牌。 但这些话，很明显不是能在这种时候说的。 “总之……安心吧，我有分寸的。” 被说到这个份上，彩儿也无话可说。她大概在一定程度上看出来墨藏书在死撑，但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期待于若愚夺回意识，又或者其他导师赶到现场。 “而且——”墨藏书凝视着环绕在若愚身边的妖气，不知为何开始陷入沉思。 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也捉摸不透自己妹妹的状况。狐妖的封印是曾经的墨藏书智慧的结晶，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时的记忆。就连封禁的具体情况也全然忘记，只是依稀记得这个状态—— “原来如此。” 而另一边，若愚和花妖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拥有“吞噬”这一不可思议天赋的花妖，生来就能吞噬万物之灵。接触到对手的时候，立足于大地的时候，它都能将敌人和自然的灵气夺走。 包裹着若愚深不见底的妖气，每一次与花妖接触都会极度衰减。即便持着妖刀“凶兽”，她却越来越难以接近花妖。而另一边，源源不绝的灵气补充不仅让花妖的蔓藤变得越发坚韧，就连先前战斗时受到的损伤，也会在灵气的滋润下慢慢恢复。 理论上而言，在同等级的战斗中是不存在比花妖更能持久的妖怪。要不是先前它放弃了原本的形貌导致现在没办法最大化的吞噬灵气，这会估计都已经恢复过来了。 ——所谓非人的怪物，就是这般。 然而即便处于这种状况，若愚也并未逊色多少。她发出非人非兽的狰狞叫声跳到空中，同时将浑厚的妖气汇聚到妖刀身上。巨大的刀痕将大地切割开来，受到波及的鬼们开始四处逃窜。 其中少数几只则被花妖的蔓藤缠住，一会儿功夫就将它们吸食殆尽。 繁多密集的蔓藤拔地而起，它们盘旋着构成一道坚固的墙壁。凶兽的刀光和墙壁碰撞着，巨大的风浪直接掩盖了所有人的视线。好在一开始的时候此方就准备好防御的结界，故而三人并没怎么受到风浪的冲击。 二者间的战斗的余波，甚至将天空染成了紫色。 凝视着这末日一般的光景，此方和彩儿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与其说是除灵师与妖怪的战斗，这更像是妖怪与妖怪的战斗。 心疼好友之余，两人却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恐惧。但，却也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不管是阻止若愚的暴走，还是击退花妖，她们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来如此，差不多到了极限了么……” 密切注视着妹妹的墨藏书，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怎——”彩儿正想询问，却发现若愚突然停下了攻势。她站在距离花妖差不多50米的地方，做出了攻击的姿态。而花妖也似乎察觉到什么，突兀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怎么，这便是汝的极限了么？然，就让吾便送汝最后一程吧。” “这到底是……” “嘛，就算是若愚体内的妖怪，也不是无节制的。刚才浪费灵气的举动，让它虚弱了不少的样子。” “也即是说，”彩儿猛地睁大眼睛：“现在是若愚……” “虽说大概没办法坚持多久，但那只妖怪似乎还没发现。”墨藏书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虽说是因为狐妖自己作死，但自己妹妹总算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这点，让他相当开心。 “但是，就算若愚将一切倾注于这一击。”一边的此方开口，墨藏书看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 “确实。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是没办法打破那只妖怪的防御。” “看老师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秘策吧？” “谁知道呢。”墨藏书耸耸肩，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咒符。 46 第七十八章 怪物与怪物（4） 说实话，墨藏书其实并不想继续战斗。 一边忍受着身体的不适感，墨藏书默念缩地的咒文后，将黑色咒符握在左手里。 虽然他看上去没什么外伤，其实都是拜那惊人的恢复力所致。绝大部分容易看出的外伤基本都恢复得差不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林修、或者说代号为“猫爷”的那个男人，不仅是以狡诈残忍著称的“军”的情报人员，而且还是除灵局的第一级除灵师。拥有仅次于三十六天水准的他、即便是重伤被偷袭的情况下，也不是目前的墨藏书能够对付。 在“跳大神·改”无法使用的现在，墨藏书并没有太好的克敌制胜的手段。要不是彩儿强行炸开法阵、以及突然出现的这群凶鬼，两人间的胜负还仍未可知。 更别说现在，因为妹妹若愚解开了狐妖的封印，他也被迫进入这种暧昧的状态。墨家两兄妹的封印某种程度上是共通的，至少在墨若愚解开狐妖的封禁之前，墨藏书无法独自解开自身的封印。 说白了就是，墨藏书灵气的封印的钥匙在妹妹墨若愚身上。这是稀世大天才舍弃所有的一切所创造出来的最强的封禁之术，故而就连其本身，也没有破解之法。 当然了，墨藏书并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性格。况且对现在的他而言，取回原本的姿态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 “只剩下三枚了么？”墨藏书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黑色小袋，叹了口气后便将其一口吞下。 “真是亏大发了。” 数周前他在学院内引发了某场鬼的事故，其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夺取那些弱小方便控制的鬼。作为“跳大神·改”的替代品，他将那些鬼锻造成能够化为森罗白骨铠甲的药丸。 其灵感主要来源于彩儿曾经使用过的茅山秘术“逆回鬼”，当然墨藏书完美地将其改造成适合于自身的术式。其名为“逆回鬼·改”，被彩儿知道的话大概会惹其生气吧。 原本是想为今后留一手，没想到仅仅两次战斗就已经消耗殆尽。虽说是迫不得已，但也说明了这个术式无法应付于高强度的战斗。 和原本的“跳大神·改”相比，“逆回鬼·改”不仅时效性极短，而且威力相去胜远。无法化为墨藏书能够调动的灵气，在使用时也有相当多的不确定性。这一不确定性导致了墨藏书需要消耗相当程度的灵气去引导，对于灵气远比常人稀薄的他，这绝对是相当不好的选择。 要不是实在没有别的手段，墨藏书才不屑于用这样的低效的手段。 “可恶啊，要是跳大神还在的话。” 这么，抱怨着。并不打算责备君陌或者雪妖，但总需要有某个宣泄口。 “都是拜你这个蠢蛋所赐，事后你给我等着。”恶狠狠地回头怒骂，让身为学生的彩儿有些莫名奇妙。 “诶？诶诶？我吗、又怎么了？” 本身灵气就严重不足，目前还要做那件事。要是失败了话，十有八九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只是想在学校里混吃混喝，为什么非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啊。真是亏大，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十倍工资我也不干。” “但是为了若愚，也只有上了吧？”一旁的此方笑着说道，墨藏书也无法否认。 “是啊。” “但是，要怎么做？”彩儿问道：“就算是老师，也没办法靠近那只妖怪吧？……等等，难道是——” 注意到墨藏书刚刚拿出来的黑色咒符，彩儿立刻就明白他的打算。 缩地·三型·改。 毕竟是那么违法常理的术式，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对于能够召唤无穷蔓藤的花妖，要靠近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如果有无视物理距离地术式，绕开花妖的蔓藤对它本体发起进攻，那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那家伙的蔓藤很麻烦啊。”墨藏书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不是结界，但当它们聚在一起形成绝壁时，却有与结界相当的功效。” ——隔绝灵的功效。 如果连灵都无法绕过，术式自然就无从展开。 所以—— 墨藏书将鬼气引导至双腿，白骨的铠甲隐隐浮现。舍弃了全身的防御将速度提升到最大，这也是墨藏书目前的极限。“待会我可没办法照顾你们，自己小心点。”说完，他便用力一蹬，如同炮弹般袭向花妖。 “哼！”用余光留意这边状况的花妖，自然不可能不提防。毕竟墨藏书刚刚可是拉着猫爷的身体过来，她可是不止一次领教过那位第一级除灵师的力量。 但人类终究只是人类。 “区区人类。”在花妖的控制下，一层层蔓藤拦截在墨藏书身前。汇聚在一起的蔓藤比起猛烈地攻击，更注重于铁壁般的防守。看来比起墨藏书，它还是更忌惮于若愚。 然而—— “第二枚。”墨藏书说着，黑色的鬼气汇聚在右手。一根根白骨构成的巨大的鬼的手掌，化为能够斩断钢铁的大刀。于此同时，墨藏书双脚处的鬼的铠甲却悄然消失。花妖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这点，但短时间内也不容它过多思考。 墨藏书将所有力量倾注于攻击的这几秒，三下五除二地便将蔓藤的绝壁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通往花妖本体的路，在这一瞬间被清空。在这个方位发起进攻的话，就算是花妖也会感到棘手。 “哼。”花妖不屑一笑，数根锋利的蔓藤猛地从墨藏书脚下的大地冒出，向他发起突袭。 “赶紧躲开！”身后传来了学生的呼喊，但墨藏书并不准备在这个时候使用缩地。然而就常理而言，他并不具备躲避的能力。 “切！” 既然躲不开，那就只能硬抗了。 第三枚！ 鬼的铠甲徒然出现在墨藏书全身，这可是连钢铁的利刃都足以抵挡的绝对强度，花妖随意的一击自然不可能奏效。 “这般又如何？”注意到这一点的花妖摆了摆手，那些蔓藤立刻将鬼缠绕。虽然和真正的鬼（纯粹的灵性的存在）不同，但墨藏书使唤的鬼的铠甲本质上还是鬼。 而只要是灵气构成之物，就没有它无法吞噬的。 “汝那变化，坚持不了多久吧？汝太小看吾了，自大的人类。汝就乖乖在那里，化为人干吧。” 花妖嗤笑，躲在铠甲里的墨藏书则是露出讥讽的表情。 “小看人的是你吧，蠢货。从刚刚开始，和你战斗的就不是我吧，白痴。” 还没等花妖理解这句话的真意，下一瞬间某个身影出现在它身前。不过，并不是此方和彩儿所想的墨藏书，而且一直准备着最后一击的若愚。 “这！” “再来几秒我就要挂了，赶紧给我干掉它啊，笨蛋若愚！”满头是汗的墨藏书吼道，他是真的危在旦夕了。 “嗯！”半妖的少女大叫着，双手握紧“凶兽”发出全力一击。花妖注意到她湛蓝的瞳孔完全没有一丝暴虐，原本那环顾在全身表皮护体的紫色妖气也全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吸收了过多妖气而鸣鸣作响的妖刀。 “可——” 下一瞬间，花妖被若愚切成两半。 46 第七十九章 惊变（1） 当缠绕的蔓藤失去束缚力后，墨藏书便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他注视着前方大地震荡后的烟雾，一边咋舌一边加快脚步。 “若愚！” 墨藏书赶到的时候，正好接住了快要倒地的若愚。耗尽力气的她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代表封禁的黑色缎带出现脖子处。往日灵慧的双眼变得暗淡无光，一边的“凶兽”也恢复了雨伞的形态。至于花妖，身体早已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根蓝色细小的蔓藤仍然在火中蠕动。 墨藏书靠近的时候，却发现蓝色蔓藤已经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烧死了。 ——算了。 若愚拼尽全力的一击，不仅将花妖斩成两段。在其身后，更是形成了超过20米长的巨大鸿沟。紫色的火焰从花妖的身体蔓延的远处的小山头，照亮了整个夜空。 这真是…… 多么超乎寻常的力量啊。 妖刀，“凶兽”。 注视着那把古朴的雨伞，墨藏书咋了咋舌。只是单纯的斩击就拥有如此大的威力，这便是妖刀的可怕之处。虽说这和若愚将仅剩的所有力量全部注入有关，但能承担这份力量并加以引导的妖刀才是这次的mvp。 “成功……了啊。”面色苍白的若愚露出浅浅的微笑、用那一如既往的慵散语气说道：“若愚、若愚呢，终于……成功了。若愚终于、可以控制狐妖了。” “虽然是这种丢人的方式呢。”墨藏书耸耸肩说道。要不是狐妖自己过度消耗力量，若愚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夺回身体。某种意义，也说明了花妖给狐妖的压迫感。 一阵清风吹过，失去灵气供给的紫色火焰开始缓缓消失。 “真是过分啊，藏书。若愚、若愚明明很努力了……” “是是是，但下一次可不要用这么冒险的策略了。哥哥我刚刚真的是差点就挂掉了，你这个笨蛋也多多担心下我啊。” “缩地·三型·改”，这便是若愚能瞬间出现在花妖身前的缘由。身为兄长的墨藏书绝不会在术式上对妹妹有所隐瞒，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可即便如此，在场的另外两个女孩子依旧很惊讶。 因为就算知道如何展开这个术式，要修炼成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凡是涉及到空间一类的术式，都相当考究灵气运用的精细度。特别是像若愚这种天生就不擅长精细操控灵气的类型，在这之前她从来没使用过，就是最好的证明。 “……嘻嘻。就因为相信藏书啊。” 对妹妹这个纯粹的笑脸毫无抵抗力的墨藏书，唯有苦笑以对。 若愚能够施展“缩地·改”，完全是墨藏书的功劳。是他准备好定位器的咒符，也是他打通了通往花妖的“灵的通道”。甚至就连灵的流动，也全是墨藏书的功劳。 这就好像初学者使用枪械时，如果有人帮其填装子弹、稳固后坐力并将枪口对准敌人，那么杀人也不过时扣动扳机罢了。所以，若愚只是“发动”了术式，剩下的她完全交给了兄长。而墨藏书也、凭借那巨大的天赋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这件理论上做不到的事情完成。 “藏书真是太厉害了。”松懈下来的同时，若愚也越发感到疲惫。说起来，今晚她已经好几次超越了极限，要不是恢复力异于常人，大概早就昏迷过去了。 “若愚……有点……” “嗯，稍微休息下吧。你已经尽力了。” 没有回答。 一下子就睡过去了吗？看着在怀里发出呼噜噜声音的妹妹，墨藏书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着满目苍夷的大地，摇了摇头便准备抱着妹妹回到彩儿和此方身边。 “那么，我们也该……” ——停住了。 不可能不停下来的吧，因为那两个人——那两个至今为止都躲起来的男人，来自犯罪组织“落尘”的两个杀手，正站在自己学生身旁。 “哎呀哎呀，真是精彩的战斗。虽然只是躲在远处偷看，但小僧也有些热血沸腾了。” 名为十六夜的和尚笑嘻嘻地将手搭在此方和彩儿的肩上，由高浓度的灵气汇聚而成的利刃抵在两人的脖子处。至于道士的那人，则是半蹲在猫爷身边。他低着头神神叨叨地仿佛在念着什么，术式的光芒汇聚到其掌心。墨藏书一看就知道那是破解封禁的术式，但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啊，两位。小僧虽然不太喜欢糟蹋可爱的女性，但该动手的时候可不会手软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注视着身边的和尚，彩儿满脸惊愕。而此方也，似乎还没回过身来。 “可恶……” “哎呀，明明是机密部队的成员，结果却被小僧暗算了，很不甘心吧。” “啰嗦。”面对此方的臭脸，和尚却还是一脸笑嘻嘻。 “啧！”并不是没能察觉到，而是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曾经一度交过手的此方很清楚，这个家伙虽然一副和尚打扮，但却是残忍至极的格斗高手。原本就不是此方正面能战胜的对手，这个时候反抗的话，大概就连一秒钟都撑不住。 更别说一边还有耗尽力量的彩儿。贸然行动的话，两个人都会搭在这里。 “从城内跑到这里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看着完全被制住的学生，墨藏书无奈地将若愚放下。在其身边施展了抵御侵害的结界，缓缓向四人走去。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啊，毕竟小僧我们可不是擅长布置的类型。” “那么换个问法，这些鬼”墨藏书环顾一圈后：“是你们的手笔吧？” “严格来说，并不算。”让人意外的，和尚老老实实回答了墨藏书的问题：“是那边的人帮我们准备。使唤如此多的鬼的术式呢，就算是小僧也会觉得棘手。” “噢？” “虽说本意是困住你们几个，但对我们而言也一样。进来还好说，但出去的话也会觉得有些麻烦。” “那可真是……” 看上去不像撒谎的样子，但要从那张憨厚温和的脸上读出对方话语里的真意，基本也是不可能的。 “我该如何理解比较好？” “这便是你自己的想法了。原则上来讲，小僧也不是非要——” “十六夜，闲话少说！” “是是，小丁你还真是严格啊。”被好友兼同伴这般提醒着，十六夜也只是耸耸肩。 “那么，”他眯着眼：“看来是解开了啊？” “嗯。” 两人说话的时候，被墨藏书施以封禁之术的猫爷缓缓睁开眼睛。他稍显困惑地看了眼和尚和道士，然后将视线转向北控制的此方和彩儿，最后看向了远处的墨藏书和他身后躺着的若愚。 仅仅数秒钟，身为优秀的除灵师的这个男人就将目前状况理清。他冷眼看向落尘的两人，不满道：“和说好的不同。”21046 第八十章 惊变（2） “违反规定的是你吧，除灵师。”面对猫爷的责备，十六夜也不假辞色。小丁虽然解开了封印，但也只是让猫爷清醒过来。关于灵气的那部分，毕竟是墨藏书的手笔。就算是以两人的修行，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按照计划来说，这个时候你应该把那个女孩带给我们了吧？”和尚指了指若愚：“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仅没能完成任务，宝贵的战斗力大霸王花也被干掉。小僧啊，可是会很烦恼的啊。” 和尚说着，突兀地笑了起来。 “不过也好。你现在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对于我们也算是好事。” “你——” 被这么说，猫爷却也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就和和尚所说的那般。按照本来的计划，这个时候他应该带着若愚前往指定的地点。作为七星会的见面礼，也是接近他们的媒介。 可现在，这块敲门砖没了，就连本该是宝贵战斗力的花妖也遗失，猫爷某种意义上真是一败涂地。 “果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此方痛心道：“猫爷，现在在城里肆虐的那个女孩，果然也是你的计划吗？” “是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堕落到这个地步？” “你不会懂的。”林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学生的问题。这是相当长远的、漫长的，而后甚至会影响很多人一生的计划。很多人会因此获利，但更多的人会因此失去重要的东西。 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猫爷只能在这条道路上迈向黑暗的尽头。 虽说在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相当严重的失误，好在也不是不能补救。既然最简单的办法行不通，那么——换条路就好了。 猫爷看了眼和尚，他也心领会神地点了点头。 “那么，”和尚说着，墨藏书立刻做出戒备的姿态。 “不要那么假啊，小僧可不会以为你现在就很好对付。”和尚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盯着墨藏书身上的黑色咒文：“那是封印吧？小僧能够感受到你体内那股怪物一样的灵气，对吧小丁？” “……很麻烦。” “连小丁都这么说了。”和尚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僧越来越感兴趣了，真是想和你交手一番。” “既然察觉到了，我也不隐瞒了。我全力以赴的话，你说不定会死掉。”墨藏书面无表情地说着。不知道的人大概以为他在虚张声势吧，但落尘的两人却同时露出凝重的神情。 “那可真是……值得一试了，毕竟小僧我可是越困难就越有干劲的类型。” “你是抖m吗？” “这边的世界，确实有这种说法呢。”和尚哈哈一笑，随即转向身后的天空。 “不过现在却不是好时机啊。” 他的话音未落，就好像忽然受到炮弹轰击般，他和道士所在的大地猛地炸裂开来。 “梅同学，东篱同学，请不要乱动！”伴随着明亮男子声的，是一声声夸张的爆鸣声。墨藏书远远的看着，注意到那是一柄柄飞剑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真是个疯子。 “咦咦咦？” 飞剑的目标是落尘的话，一旁的彩儿和此方自然被卷入其中。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那些爆炸虽然看起来很夸张，但却只是把两个女孩子炸飞。而这一举动，反而将她们和落尘的两人分开。 “哎呀呀，真是不留情面！”和尚一挥手便切断了迎面而来的飞剑。然而，更多更快的飞剑瞬间就来到他跟前，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全部击落。 要是被当面击中的话，不死也要残废。 “嘿！” 一眨眼的时间，落尘两人所在的一大片区域完全被剑雨覆盖。 “轰轰轰轰！”大地晃动着，虚弱的彩儿甚至没法站稳。 不过落尘的看来是早有察觉，故而在受到密集的轰击前便带着猫爷脱离。 “这到底是……”总算是停止了爆炸，彩儿却还是摸不着头脑。说实话她已经完全理不清楚状况了。先是忽然发现自己大难不死，却发现被鬼怪包围。然后若愚忽然变成半妖，再是墨藏书带着昏迷的猫爷出场。他好不容易和若愚一起击败花妖，自己和此方却被犯罪组织的人挟持。 然后就是现在，犯罪组织的那些人又突然遭受袭击。 在这漫天的烟尘中，彩儿什么都看不清。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届学生，早前在妖怪一事也做到了极致，但还是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但于此同时，这也点燃了彩儿的斗志。 总有一天，她一定要站在与这些人对等的高度。 不过就算抱着这种念头，但现在的她还是只能发出惊叹。 “到底是什么和什么啊！”她抱怨着，却意外发现好友的此方不在身边。 “此方？” 不过回答的却是别的人。 “梅同学的话，刚刚趁乱离开了。我听闻她是军的情报人员，想来是有别的任务在身。” 于逐渐消散的烟尘之中，某个身穿蜀山院教师服饰的男子来到了彩儿身旁。他伸出手将彩儿拉起后，注视着不远处的落尘和猫爷。 “李莫言老师！” 是蜀山院一年级一班导师李莫言，他和墨藏书一样是蜀山院特招进来的年轻导师。是来自超级名门蜀山的高材生，传闻中拥有着一骑当千的高超实力。 “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从墨老师的化身那里得知，真抱歉我来迟了。但是已经没关系了，你们已经做的很好。剩下的交给导师就好了。” 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不知为何却让彩儿很安心。当然更让彩儿心安的，是在两人周边盘旋的那一柄柄散发寒光的青铜古剑。身为剑修的李莫言，全部的修为都在这些剑上。 说到修行便会想到蜀山，而说到蜀山就会想起剑修。蜀山的剑修，自古以来都是强大的代表。 身为一班导师的李莫言，不管为人处事还是平时展现出来的高超水准，都称得上优秀的蜀山院导师。而与之相对的，三班导师的墨藏书则是各方面都不及格。 “刚刚你在想些很过分的事情吧，混蛋东篱？”当事人的墨藏书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他抱着妹妹若愚快步走进剑阵之中。 “墨老师你……”李莫言皱起眉头。 “你来的真是慢啊，至今为止到底在干些什么啊，蠢货。” 听到墨藏书恶人先告状的话，李莫言瞬间就气炸了。 “明明是因为你吧！要不是你擅离职守，用那个什么化身敷衍了事，我至于被拖在城内吗？” “喂喂喂，明明对手都在这里？” “……这倒是。”李莫言看着不远处的三人，认真道：“我们原本的任务，就是提防要这两个人。” 这是两人一开始被安排的任务，但因为墨藏书的敷衍了事和落尘二人的避而不战宣告破产。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也算是歪打正着。 “说完了吗？”一直注意这边的和尚轻声道。他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似乎完全不担心李莫言。 “很抱歉两位，让你们久等了。那么，闲话少说吧。”李莫言高声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乖乖束手就擒吧。” “呵，真是傲慢啊。”2546 第八十一章 惊变（3） “身为军的干部，竟然被犯罪者接近到那种地步。梅此方同志，你最近有好好在修行吗？” “刚刚要不是你这个混蛋，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失误。话说，你就不会看时机吗？偏偏选择敌人进攻的时候联系我！” “哈哈，毕竟我不在现场，没办法把握好时机。” “还敢笑！” 于刚刚，趁乱脱离的此方借用军的秘术躲到了附近的密林中。她看了眼对峙的双方与汇聚在外围的鬼，叹了口气后便转身离开。 “刚刚说的事情，你确定吗？” “当然。”没有丝毫迟疑，这位长官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自信过头。 “可是……说什么对方会选择脱离，你有什么根据吗？” “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而且比起看得见的你，看不见的‘军的刺客’这点，反而会让他们忌惮吧？” 正如李莫言所说，此方并不是临阵脱逃，而是收到了军临时的任务。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在此方的左肩有一只白色的纸鹤。 这是唯有军的三位最高长官才能使用的隐秘通讯渠道，此方刚刚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落尘两人的接近，就是因为它。不过让此方意外的是，联系自己的并不是斑鸠或李思源，反倒是一直躲起来的情报长官刺客。 这位情报长官似乎用某种方式关注着发生在这边的一切，在察觉到时机到来时，他终于选择了现身。 “……确实。”虽然这么说着，但此方还是一脸无法释怀。 军部的这位长官很明显察觉到这点，他淡淡地说道：“这边的事暂时放一边吧。就算你在现场，也无法介入这种等级的战斗吧？” 这倒是事实。偷袭或者暗杀且不说，论正面交战能力，此方甚至不如彩儿。而在对方全面提防的现在，要偷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白色的纸鹤轻轻扇动着翅膀，话语里透露着不可违逆的强大意志。 “那么，”此方叹了口气，决定选择相信墨藏书和李莫言。他们俩毕竟是蜀山院特聘的导师，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倒下。 “至今为止，刺客你去哪了？” “当然是躲起来啦。否则，我早就死无全尸了。” 稍显无奈的这句话，让此方有些侧目。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询问道：“为什么不出来解释？” “呵，解释啊。”刺客讥讽道：“在这之前，要是我对你说‘猫爷才是叛徒’，你会相信吗？” 此方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不可能相信的吧，毕竟此方比起刺客更相信猫爷。说实话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相信那个人会堕落到这种地步，但事实却不容反驳。 “正因为我是你们的头，所以没人会相信我的吧。” “谁让你有那么多前科啊。” “哈哈，这倒是。”刺客笑了一会后，声音骤然变冷：“虽说我也是迫于无奈，但多亏了那些家伙的胡来，我们这一次确实抢占了先机。” “这到底是……” “去见见，捣鼓了这些事件的主谋。不管是这一次的灾厄事件、还是前段时间的雪妖事件。甚至于去年，东至妖乱那件事。这些事虽然零散，但并不是毫无规律。至少，有某个人一直参与其中。” 顺着刺客的指示，此方潜伏到了郊区群山的某处。她和刺客的通讯在来之前早已结束。毕竟就算是再细微的灵的波动，都有可能被敌人注意到。 那么—— 她屏住呼吸，注视着不远处的那处空地。站在那个位置的话，城郊区的平原将会一览无遗。方才自己等人战斗的地方，自然也包括在内。 果然一直都在偷窥吗？此方轻微地叹了口气。 在被月光染成银色的这个山头，站着两个人。其中之一是早前消失不见的雪狐，而另一个站在稍前处，用望远镜偷窥他人的—— 则是一个西装革履、有着一张娃娃脸的茶发男人。 此方眼角一抽，她忽然想起了彩儿曾经提到的那个在幕后推动着雪妖事件的家伙。 ——果然。 —————————————————————————————————— 要说的话，谁也没有率先出手。 蜀山的剑阵，是攻防一体的高超御剑之术。环绕在众人周边的数十柄飞剑，只要李莫言有心，便能组成各种各样的攻击阵势。 但攻击和防守总是相对的。一旦那么做，也就意味着防守端的减弱。仅仅是一个人的话，李莫言还能凭借高超的身法应付敌人的攻击。可如今法阵中不仅有两位战斗不能的学生，就连另一位导师，似乎也没办法进行太激烈的战斗。 落尘二人组的确切实力仍然是未知数，更别说附近还有鬼群在虎视眈眈。至于操控鬼的人或者组织——一旦开始考虑周边的因素，就会变得瞻前顾后。 性格认真严谨的他，有着远比墨藏书更胜的“蜀山院导师”的觉悟。故而他虽然有些手痒，但却还是决定以保护学生为主。 而且城区那边的骚乱基本已经解决，支援的人很快就会抵达。长期维持剑阵虽然消耗很大，但拖下去还是这边更有利。 至于落尘这边，似乎也有着自身的顾忌。 “就算是小僧我们也听闻过蜀山的大名，但要维持那个剑阵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吧？” “这点就不用多操心了。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靠谱，维持个七八小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给予和尚回应的并不是李莫言，而是躲在其身后的墨藏书。 从以前开始，论牙尖嘴利这点他可远远比不过这位同僚。 “七八小时？”和尚听闻后吧唧吧唧了一会，然后苦笑道：“吹牛的吧？” “倒是你们，增援很快就要来了，再不逃跑就来不及了。” “小僧确实有这种考虑，不过——” “你在说什么蠢话。”一边的猫爷忽然插嘴打断了两人的交流，他指着若愚说道：“已经没有时间了，赶紧抢回那个女孩。还有，立刻把我身上的封印解开。” 因大声斥责而暴露的焦躁情绪，和往日优雅姿态完全不符。看来就算是优秀的第一级除灵师，也有无法控制情绪的时候。 “这可真是……小僧虽然和你是合作的关系，但却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吧？真希望你能注意点啊，在社交言辞这方面。” “闭嘴，你这该死的犯罪者。别忘了，要不是我一直以来对你们的包庇，你们早就被军消灭了。论身份地位和价值，我可是远在你们之上。给我认清点上下级关系，蠢货。” 说着这般话的时候，却没能注意到自己的力量被封印。而对方则是穷凶极恶、没有任何道德准绳的除灵犯罪者。 看着这样失态的猫爷，众人的反应不一。彩儿神情似乎有些复杂、李莫言则是有些莫名奇妙。传闻中除灵局的大人物，是这么沉不住气的类型吗？ 至于墨藏书，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和尚拍了拍掌，不怒反笑：“小僧虽然是越难受就越有干劲的类型，但对于没教养的指责可完全没兴趣。另外——方才也说了，完全是因为你的失策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为了弥补损失，我才让你尽快动手的吧？所以说没有组织纪律的人靠不住。那个女孩是七星会的敲门砖，只要拥有她我们就有主动权。你们难道不想加入七星会吗？” . 第八十二章 惊变（4）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一凝。道士小丁脸色从开始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而和尚则是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暴露了啊。”墨藏书挪揄似的调侃，并未能引起双方的注意。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笨蛋老师！”刚刚从墨藏书手里接过若愚的彩儿不满地叫了起来。不过，她却没能注意到两位导师早已暗暗准备好发动术式。 就在这时，不远处城区的方位传来了细小的爆鸣声。 划破天空的，是一道道通往天空的蓝色烟火。笼罩天空的乌云仿佛一下子被驱散了般，银色的月光开始点缀大地。笼罩在整个蜀山院地带、如同墨一般的雾气--鬼气，也渐渐稀薄起来。 在自我调节的作用下，周围的鬼气开始转回成适合人类活动的灵气。城里那些个巨大的篝火发出了蓝色巨大的火焰，摩肩接踵进成的鬼群也渐渐消散。 鬼的时节终究是要过去了，而城里也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再过一会，待到除灵师们将城内的鬼灾消除，一年一度的清明百鬼夜行就会宣告结束。 那个时候，落尘组织的计划就能彻底宣告失败。 包围着众人的鬼群也开始骚动起来。原本安安静静地呆在外围的它们，似乎在渐渐向内漫行。看来隐藏在暗处的某人，终于忍不住要行动起来。 “虽然尽是些惹人厌的气息，但这烟火确实不错。”收回视线的和尚轻笑着。他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道士，得到对方的许可之后-- “说起来，小僧确实有办法解开那位老师的封禁。”一边说着，和尚一边向猫爷走去。 “但那算不上什么高超的技术，说穿了也不过是以强力突破。由小僧我来说可能不太好，说不定会因此而死掉。所以，要解开封印的话，还是找小丁比较妥当。” “那还不赶快？再这样下去，我们可--” “但是啊，小僧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看到那种阴冷的眼神，就算是现在的猫爷也感到不妙。他立刻收起了因焦躁和失落引发的慌乱，沉声道：“什么？” “小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一向不打诳语。”和尚说着，左手的手背上出现了由高浓度灵气演化的利刃。 “在被你算计后，小僧曾说了吧--‘我一定要杀了你’。” 听到这话的瞬间猫爷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下意识双手一合，打算施展术式脱离。然而在合手的那一刹那，他才回想起自己的灵气被封印的事实。 而这个时候，和尚的利刃已经刺穿了他的胸口。 “你……混蛋……可恶……”猫爷颤抖地抓住和尚刺进自己胸口的手，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满脸不敢置信。那副表情就好像不相信对方会这么做，又亦或者说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 这样的一幕，同样惊呆了墨藏书等人。 但和尚可不会顾虑这些。他猛地将手抽出，喷洒的鲜血染满了道服和脸。在月色的倒映下，他那张和善的脸显得无比狰狞。 “可恶……你、你这个混蛋……” 猫爷倒退了几步后便跌倒在地，鲜血从他身上的“洞”中缓缓流出。 “啊对了，小僧忘记说了。”和尚冷冷地注视着躺在地上挣扎的猫爷，轻声道：“在来之前我们和那边达成了新的协议，不需要那个女孩也能接近七星会。所以，你的存在稍微有些碍眼啊，除灵师大人。” 像是期待着什么发生般，和尚故意将汇聚在手上的灵气驱散掉。但很可惜，名为猫爷的这个男人并没有给他期待的“回应”。 因为在听到这句话之前，猫爷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死掉了么？”和尚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相信这个狡猾的家伙这么容易被干掉。不过转念一想他便意识到，所谓人类-- 在心脏被刺穿的时候，就已经宣告死亡了。 不过尽管如此，和尚还是接连在猫爷身上挥了几下，最后还将他的头颅切断。做完这些后，他才像模像样般擦拭着并不存在的汗水。 “呼，真叫人心累。” “喂喂喂，虐尸是不好的习惯吧？”面色难看的墨藏书叫道，而彩儿已经在一边干呕着。 “小僧也没办法啊。对方是优秀的除灵师，难保会有特殊的保命手段。做到这一步的话，小僧才能松口气。”说着这些话，这个人却还是满脸笑意。 “那么，要干么？”墨藏书掏出几张咒符，冷声道。虽然和猫爷是敌对关系，但看着曾经倍受敬爱的除灵师落到这种下场，就算是他也会觉得无法饶恕。 这个人虽然绝大多数是自作自受，但也不该是这般下场。 “啊呀啊呀，反倒惹你们生气了吗？”和尚夸张地摇了摇头：“小僧还以为你是更有趣的类型。” “那真是抱歉啊，我还没自以为是到看着人被切碎，还能安心吃下饭。都怪你今晚的宵夜凉了，可别以为能就这样敷衍过去。” “哈哈，这句小僧喜欢。”和尚轻笑了一会后：“虽然很想和你交手交手，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啊。所以……小丁。” 听到这话的道士立刻来到和尚的身后，巨大的圆环出现在两人的上空。这是两人之前使用过的脱离之术，就算是初次见识的李莫言也明白对方的意图。 原本就向着中心靠拢的鬼们一下子加快了速度，它们咆哮着将墨藏书等人围困其中。 李莫言注视着忽然隔绝在双方中间的鬼群，心想对方果然早有预谋。 “要阻止么？” 并不是做不到，但强行阻止对方也意味着必须承担更多的风险。要是身为闲散人士或者正职的除灵师，李莫言自然不会一丝迟疑。然而他现在毕竟是蜀山院的导师，更多还是以保护学生安危为主。 “老师……” “……算了。”墨藏书看了眼彩儿，神色复杂地说道：“对他们出手的话，隐藏在暗地里的家伙可不会袖手旁观。而且我们只是导师而已，这些事交给除灵局就好。” “……”虽然无法完全认同，但现在这确实是“更正确”的判断。李莫言叹了口气后，便将抬起的手放下。 注视着这一幕的和尚，忽然微微一欠身，行了个女子之礼。 “……只要相互追逐着七星，我们迟早会再度遇上的。希望那个时候，你们能给我更多--” 话还没说完，悬浮的光圈就落下。71. 第八十三章 最终之敌（1） “看来是结束了。” “确实。” 于群山中半山腰的一角观台上，娃娃脸男人轻笑着把望远镜放下。 “今天晚上真是辛苦你了呀。” “这倒没什么，我不过是收钱做事罢了。我们雪组织向来是钱到位，人到位。”站在娃娃脸男人身后的雪狐不亢不卑地说着。对方虽然是他的金主，但似乎也没有拘谨对待的打算。 “嗯，很值得信赖啊。”娃娃脸男人笑眯眯地说着，神情真挚。不知道的人肯定会觉得这个人是真心诚意地信任着部下吧——不过很可惜，这全都是谎言。 雪狐虽然看穿了这点，但却不打算点破。他遥望着远处热闹的城镇区域，心里满是“今年还真是热闹”、“没能一起玩真是太可惜”之类的牢骚。待到目光扫过墨藏书等人说在的位置，他忽然略有所指地询问道： “就这样可以吗？” “噢？有什么不满的？”娃娃脸男人反问道。 “与其说不满……”雪狐耸耸肩：“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夺走那个小公主。” “墨若愚的事情‘七星会’自己会处理。我们多事的话，反而会被那边抱怨。倒是你雪狐，对墨若愚稍微有些上心的样子啊。难不成你和‘七星会’也有过节？” 这般、怀疑着，这个人看上去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 不过没等雪狐回答，娃娃脸男人反倒是先开口：“算了，这也很无所谓就是了。这次确实是什么都没达成，不过这也无关紧要。说到底——本来就是对方找上我们，我们不过是助力推了一把。‘落尘’既然打算接近七星，我们刚好顺水推舟。他们打什么主意、有什么目的——这都无关紧要，要头疼也是七星会那边的事。不管是蜀山院和七星会，原则上我们并不属于任何一边。当然了，能给他们添乱子的话，我倒是挺乐意的。” 听到娃娃脸男人的解释，雪狐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人绝不是健谈的类型，说话的时候也总是真假参半。他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很可能是别有用意。 然而这般话自己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是个广阔的时代，拥有着数不尽的天才和各类组织。在这之中，不管是蜀山院还是七星会，无一不是最高规格的存在。 与之相比，至今只有不到五位成员的“雪”是如此的渺小。雪狐虽然不介意对这两个庞大的组织恶趣味一把，但并不意味着他准备与之为敌。 而这位金主的行事准则，最终只会将他本人推向了这两大组织的对立面。既便如此这个人还毫无畏惧，说他是疯子都是赞赏的言辞了。 面对下属的沉默，娃娃脸男人似乎误会了什么。他一板一眼的补充道：“可不要把我们想成总是躲起来策划坏事的犯罪组织啊，虽说最近确实挺闲的。嘛，虽然是一时兴起，但多亏了落尘的表演，我也算是看到了不错的一幕。” “心满意足了？” “啊，哈哈，确实。满意了，今天确实很满足了。不愧是古老世界来的旅客，出手果然毫不留情。”娃娃脸男人意犹未尽地说着。 “啊对了，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哦，我也打算跑路就是了。这里还是挺明显的，很快就会被盯上的吧。” 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 眯着眼的那个表情，仿佛在这么说着。 既然如此—— 雪狐点了点头，“我先走了。”一边说着，雪狐一边向后倒退。于明月无法照亮的阴影处，很快便失去了踪迹。 “除灵术啊。”娃娃脸男人看了他消失的方向，嘀咕着：“真是便利啊。” 说完，他也转身走向群山、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 在两人离去后，这边山头很快就归于平静。 过了一会，来自军的情报人员梅此方小心翼翼地站到了方才两人所在的地方。她注视着娃娃脸男人离开的方向，思索着。 根据刺客的指示，此方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到目前为止，此方偷听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引起军和蜀山院的重视。 但没有具体的犯罪计划的话，想要防范也不是易事。如果能更进一步获取情报，那便有冒险的价值。 可此方现在毕竟不是完好的状态，而且还是独身一人。贸然继续追查的话，很可能会被对方察觉。真到那个时候，就算有增援也来不及。 但若是能顺藤摸瓜抓住这个人的马脚，军必然能在与七星会的情报攻坚战中取得优势。 ——那么，要怎么做？ 此方思索着。 一边是上级的命令和对未知的恐惧，一边是迈向“胜利”和“成功”的某种“巨大”的可能性。是谨慎停下脚步，还是冒险获取更多的情报？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于渺无人烟的月下，此方选择继续前行。 —————————————————————————————————— 出乎墨藏书等人预料的—— 在落尘离开后，将他们围困住的鬼群也开始撤离。 那些凶神恶煞、体型夸张的恶鬼们仿佛收到了什么指示，同时消失在月色中。要不是这一代还残留着明显的鬼的气息，墨藏书甚至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人的幻术。 话虽如此，李莫言却还是没有解开剑阵。 “竟然撤退了……难道对方有别的打算？” “大概是知难而退了。” “话是这么说……” 以两人的实力，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不说歼灭这些鬼，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 墨藏书哈了口气。他看了猫爷尸体所在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张土行符。 “急急如律令！” 滚动的大地形成了一个如同棺木的空间，将猫爷包裹在内。 “……希望如此。”李莫言用灵视之瞳巡视了一圈后，口念法咒。那些盘旋的飞剑纷纷汇聚到他身前，化作一把青铜古剑。 “回来吧。”那把古剑便化为无数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做完这些后，他才“呼”的松了口气。即便是以他的修为，这么长时间维持剑阵也不好受。 “没事吧，东篱同学。”李莫言向彩儿伸出手，但她却还是跪趴在地上。胃里的食物和水早就吐得一干二净，眼泪和鼻涕一直在往外掉。作为美少女这大概是很不雅观的表现，但她能坚持不晕倒已经实属不易。 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大概会成为彩儿一生的阴影。 墨藏书则是默默地坐到妹妹若愚身旁，神情萎靡。说实话，要不是还没百分百确定安全，他真想好好睡上一觉。身体的燥热感和疼痛虽然比之前好多了，但过多透支灵气导致的疲惫，却还是无法避免。 这些人当中，也只有李莫言还保留着状态。 “说起来，”大概是觉得这个时候需要说话来调节气氛，李莫言看向墨藏书的脖子处：“刚刚我就很好奇了，那些咒文是什么？看上去像是封禁的术式。” “啊？没什么。”墨藏书敷衍着：“不过是漏气了而已，过一会很快就——” 说到一半，墨藏书忽然看向某个方向，那边隐隐有一个人影正高速奔向他们。“墨老师。”李莫言再次拿出了隐藏起来的青铜剑。 “啊，看来对方完全没有隐藏气息的打算。” 对方所在的方位传来了相当明显的灵气波动。要是放在平时他们或许不会在意，但这会两人可不敢放松警惕。 “灵气的控制相当粗糙啊，难不成是故意的？而且这个术式，总感觉很熟悉……” “嗯？”听到李莫言这么说，墨藏书也开启了灵视之瞳。说实话他这会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多了，真不想浪费在这种地方。 “什么啊，原来是化身。”墨藏书这么一说，李莫言脸色一红。这是就连一年级生都能掌握的术式，李莫言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看破，大概是因为他过于谨慎的缘故。 又或者说，这个人意外的不擅长这一类的术式。 “是、是呢。”说着，他便将飞剑收起。 既然对方没隐藏的意图、又是没有攻击力的化身，也没必要太过戒备。 很快的，对方就停下了脚步。是一个中年男子。从他那扭曲的动作和毫无表情的五官可以看出，他似乎相当不擅长这个术式。 “因为时间紧迫我就闲话少说了。”男人嘴巴一张一合，以极高的语速说道：“我是军部的刺客，来这里不为别的，是想请你们救我的部下梅此方。她现在在追踪这一系列事件的元凶，估计有生命危险。” “梅此方同学？……但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李莫言质疑道：“连真身都不敢出现的人，我可没办法相信。而且，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手？” “因为某些组织内的因素，我本人并不在这附近。而且就如你们所见，我在术式方面不过是初学者水平。这样的我不管是实力还是时间都无法赶上，当下能依靠的只有你，墨老师。” 面对两人怀疑的目光，刺客补充道：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很抱歉我没办法证明自己。但是，这是关乎学生性命的事情。在知道的前提下却还是无动于衷，对墨老师你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噢？”墨藏书眯着眼：“如果是真的，我要是什么都不做确实会很麻烦。……姑且当这是真的吧。但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此方虽然是我的学生，但隔壁这个家伙也不会无动于衷。” “因为那是唯有墨老师你才能应付的敌人。” “嘿！”墨藏书摇了摇头：“现在的我可远远比不上……” “姬天子。” 刺客口中说出的名字，让墨藏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说敌人是姬天子，墨老师你会怎么做？” 91 第八十四章 最终之敌（2） 跟了一会后，此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清明的这天夜晚一般不会有闲人出没山林，但这个娃娃脸是不是太过悠哉了？此方远远躲在一棵大树后，注视着慢悠悠行走在山间小道中的娃娃脸男人。 娃娃脸男人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朝着山脚走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紧张的气氛。 他不仅没有像雪狐那样迅速脱离现场，甚至都没有清理自己的活动痕迹。就此方这个情报搜索的专业人士看来，哪怕落后十分钟也能轻易跟住这个人。 ——太奇怪了。 而且从刚刚到现在，这个人完全没有使用术式的痕迹。至少，此方完全没有感受到灵气的波动。 若说对方的水准远在自己之上，那他又怎么会如此没有防备。 ——难道是一般人？ 思考着这种可能性，此方直摇头。 就算是从不现身于人前的刺客，为了最低限度在这边的世界自由活动，他也会拜托信赖之人帮自己打开灵视之瞳。这并不是实力高低的问题，一旦就连“看得见灵”的才能都没有，遇上别的除灵师根本无从反抗。 难不成—— 就在此方思考着是不是陷阱、又或者对方也是擅长化身之术的人时，娃娃脸男人已经离开了山道区域。 从这里开始就是畅通无阻的大马路，一旦对方驾驶交通工具逃跑，此方可没有信心在不使用术式的情况下继续追踪。更别说御神山这一代的群山公路盘旋环绕，堪称九里十八弯。 可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这般思索着的此方立刻加快脚步。她迅速在密林里穿梭，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山路旁的高坡。 然而—— “我说你啊，需要跟到这种地步吗？”一直背对着的娃娃脸男人忽然开口，他转身看向山道的方位。 “明明刚刚已经给了相当多的‘情报’了，竟然还偷偷跟过来。该说是胆大妄为还是不分轻重，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的谁，难不成是那种相当冲动的类型？” 此方没有答话，毕竟她也不知道娃娃脸男人是真的注意到自己，还是在虚张声势。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暗暗捏住了几张咒符。 “躲在树后是没用的，我已经看见你了。不打算出来的话，我就只能用暴力一些的手段了。”娃娃脸男人说着，此方忽然感受到自己后方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汗毛直立的她立刻施展抵御敌害的结界，结果却发现只是一条挂在树上的蛇。青色的小蛇被此方的动作吓了一跳，弓着身子对她发出“嗤嗤”的声音。 “哈哈，笨蛋呢。”注意到这边动向的男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确实是发现了此方，但却不是以人或者术者的方式。不过没想到这个小心的跟踪者还有这一面，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么？ “混蛋！”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此方叹了口气后，便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她跳到大马路上，“我还以为自己做得不错的”正视着娃娃脸男。 “那身衣服……是蜀山院的学生啊？挺可爱的呀，我还以为是更粗俗一些的家伙。”娃娃脸男人盯着此方破烂的校服看了一会，笑嘻嘻地吹了吹口哨。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也说了吧？” “……‘一开始’么？” “是啊，我那个时候分明是想放你走，没想到你这么不知趣。”娃娃脸男人眯着眼：“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点惩罚。” 听到这话，此方猛地一震。虽说娃娃脸男人什么都没做，但她还是感受到空气中的窒息感。与其说是实力和气势上的压制，倒不如说是物种之间的区别。 这个男人，并不是人类。 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她却还是装出一副悠闲地说着：“看在我是个孩子的份上，你就不能大气一些吗？” “不行啊，毕竟”娃娃脸男人顿了下，摆了摆手指：“说不定你已经察觉到了吧，我不懂得除灵术。你要是在暗中施展些什么追踪的术式，我可是很困惑的。” “人类的术式，不小心对待可不行啊。”娃娃脸男人笑着补充道。 “既然什么都不懂，你还有信心留下我吗？由我来说或许不太好，我在学校里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材生。”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此方已经在思考着逃脱的路线了。 “不如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是顺着山路返回，还是从公路边跳下去？不管是哪一种，一旦脱离了这个男人的视线，此方就会在第一时间使用隐身的术式。 但在这之前，如果能套图更多的情报的话…… “你还真是想得美，现在的学生都是这么任性的吗？”娃娃脸蹲下身子，从怀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咒符放到地上。接着，他又拿出一把有着复杂纹理的黑色小刀。刀柄的位置用一层层的裹尸布包裹着，隐隐约约能看到其中写满了血红色的咒文。 “我确实不会除灵术。但是，并不是非要理解了，才能施展术式吧？” 娃娃脸男人轻笑着，小刀顺着手腕处一横。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咒符上，咒符发出了黑色嗜人的光芒。如同泥沼般的灰褐色物质如同喷泉般涌了出来，渐渐形成了一个人类的形貌。 “就算是像我这样的外行人……”娃娃脸男人抬头的时候，却哪里也找不到此方的身影。 “哎呀，跑得真快。” 这般，笑着。 ————————————————————————————————— 窜到森林里的此方第一时间就为自己消除气息的术式。淡淡磷光飞舞，她的身形慢慢消失在视野中。不仅仅是身体，气味、声音，甚至是存在感本身，都变得无比稀薄。就算是走到动物旁，不主动发出声响便不会被注意到。 ——快走！赶紧逃！ 并没有朝着原路、也没有朝着学院的方向，此方随机选择了某个山头进发。一路上她还设下各种诱导性的术式，一旦有人跟在后面就会陷入她的幻术中。 并不觉得能够困住对方，但至少能够拖延不少时间。 使用军的秘术的话，此方很快就能逃到远方。 然而—— “不会让你走呢，定！”一个清脆的女子声从远处传来。 动不了。正在快速奔跑的此方，就好像四肢都被什么巨力拉扯般，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就连军部特意研发的潜息之术也被瞬间破解，此方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这个是……定身术？ 因为完全无法动弹，此方便自能干巴巴看着前方。 发生了什么？区区定身术的话，为什么无法破解？ “怎么，是蜀山院的学生啊。”刚刚还在远处后方的女子声，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是从前方传来。伴随着“稀稀疏疏”的声音，某个人影缓缓出现在此方身前。 这个声音，还有这个样子！ 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般，此方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 此方一咬牙，游走于周身的灵气以某种特别的方式急速运转。“澎！”的一声，灵气从此方的各个穴位喷涌而出。 “唔！”遍布全身的剧烈疼痛让此方跌倒在地，脸色变得无比惨白。但多亏了这点，她总算是脱离了对方的定身术。 “挺不错的啊，现在的学生都有这种水准了？” “姬、天子。”此方抬起头，注视着这位当今世间最天才的人物。 . 第八十五章 最终之敌（3 ） “怎么样，没有别的吧？” “嘛，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你不是人类里最优秀的术者之一么？给我仔细找找啊，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这个小鬼下的术式。” “除灵术可是纤细又美丽的东西。这个学生比你想得要优秀哦，如果不花点心思的话，可是会载大跟头的。还有，因为有些麻烦所以就……啊恩。”姬天子说着，旁若无人地伸了伸懒腰。 银白色的头发伴随着夜风轻微地舞动着，幻化成无数美丽的轨迹。哪怕是这样毫无优雅地打呵欠，那份美丽却还是如此超然。就仿佛是世界的中心般，谁也无法轻易移开视线。 “就因为麻烦……喂！就算是这种方式把你召唤出来，你也给我有干劲些啊。” 面对娃娃脸男人的指责的表情，姬天子却还是一副没干劲的样子。但如果以为她是那种毫无干劲的类型就小瞧她的话，肯定会吃大亏的。 因为就在刚刚，这个人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留在娃娃脸男人身上的标记全部清除了。能做到这一步，就表明这个人不管是眼界还是实力，都远在此方之上。 但是，此方却不会感到惊讶、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输给她并不会让人觉得羞愧，毕竟和这个人相比的话，不管是谁都会相形见绌。 无有其他，因为这个人是姬天子。 最强也是最恶的犯罪组织“七星会”的首领，半年前“东至妖乱”事件的犯罪者。 原国家法定三十六天之“天枢”，被称赞为这个时代最为天才之人。 ——并不仅仅是如此。 传闻中这个人甚至是“北辰星”贺兰云指定的继承人，是那位最伟大的除灵师唯一的关门弟子。 这样的人，对于此方、甚至是整个军部，都可谓是如同“最终boss”的存在。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这么轻易见到她。此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喉咙干渴、气息絮乱。虽说和刚刚强行突破姬天子的封禁有关，但心悸于对方的名号而无法冷静下来这点，也是事实。 “也不用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我是本尊哦，虽然这个状态并不完整。”姬天子淡淡地说着，视野从此方转向了娃娃脸男人：“我奉劝你赶紧逃跑比较好，这个地方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那你呢？”娃娃脸男人皱着眉头问道。 “总要有个人在这里殿后吧？” 这话很明显是在撒谎，但此方却不明她的用意。就算留下来，在蜀山院的大本营附近她又打算做什么？ “……随便你。但是，不能放过这个家伙。”娃娃脸男人盯着姬天子一会，便转身快步离开。 此方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下意识想站起来。可刚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软弱无力。精神也变得恍惚。要不是此方在第一时间紧咬舌尖，说不定这会已经昏迷过去。 “怎么会？”此方看着使不出力气的手，满脸疑惑。自己不仅使不出力气，就连灵气的调动也相当困难。对除灵师而言，这可是比折断四肢还难受的事情。 联想起刚刚逃跑时遇到的状况，能够想到的可能性—— “……是什么时候？”此方抬头询问着，姬天子却露出疑惑地表情。 “嗯？” “是言灵吧。但是，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 此方这般说着，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敌人近在咫尺，自己也没有丝毫松懈。可即便如此，却还是着了对方的道。此方并不否认两人之间实力的鸿沟，但论术式之隐秘，理应该不会有如此的差距才对。 “你在说……” 不过很可惜，此方这次倒是误会了姬天子。 “啊，原来如此。”姬天子合了合掌：“你以为是我封住了你的灵气吗？” “难道不是？” “怎么会，我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姬天子注视着此方的瞳孔，深邃又迷人。明明敌人就在身边，这个人却还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与其说不在意这幅身体，她大概是完全没有把此方看在眼里。 故而就连这般温和的解释，都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为了突破我的言灵，刚刚你使用了相当糟糕的术式呢。往常的话确实没什么，但今晚可大不相同。你在来这之前想必经过了高强度的战斗，拜此所赐吸收了不少的鬼气。鬼气不断地堆积下来，想要将其清除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再加上刚刚强行让灵气暴走的举动，现在会动不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倒不如说，你能保持住意识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如果不尽早处理的话，将来可是会很麻烦的……” 忽然间，像是注意到什么般，姬天子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既然来自蜀山院，墨藏书和你是什么关系？” 听到导师的名字，此方忍不住眼角一抽。她不知道姬天子为什么会忽然提及墨藏书的名字，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墨老师么，他是我的导师。” “不仅仅是如此吧？”姬天子一字一句地说着。她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大好。 “如果仅仅是学生的话，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姬天子轻轻一挥手，此方藏在裙摆下的手机就被她拿在手里。 姬天子举起此方的手机，准确来说应该是悬挂在手机边上的五角星小型符器挂坠。 “这个东西上有很明显那个家伙的气息，一般的学生是不可能会有的。所以，你是他的同伴吗？” 说是同伴也没错。此方虽然入读蜀山院，但并没有舍弃军的身份。为了防止她做出损害学院利益的事情，墨藏书作为监督者开始和此方组队。而这个挂坠，也正是第一次任务时墨藏书赠与她的。 撒谎的话，很容易就会被这个人察觉的吧。以目前的状态来说，此方觉得自己现在最好不要激怒姬天子比较好。 “是、是的。” “这样啊。”姬天子盯了此方一会，叹息道：“既然选择这么弱的队友，那家伙变得相当软弱了啊。” 这番话，就好像他们两个很熟一般。 一想到这，此方不知何来一阵机灵。那位小个子导师的天赋，至今为止此方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了。以他的天赋和太平道的人脉，说不定和这位绝世大天才有着不错的交情。 既然如此，自己倒可以利用利用。 可不能在这里放弃，梅此方。此方咬了咬舌尖，强打起精神。 说实话，此方本来已经对生还不抱什么希望了。且不说自己目前的状况很差，增援目前也盼不到头。刺客估计多少清楚一些自己的状况，但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集齐足够的战斗力。 以这位稀世天才为对手，来多少人都是白搭。 “你和墨老师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啊，既是对手，也是队友吧。”姬天子淡淡地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他现在似乎很不成样子？……嘛，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有着如同怪物一样的实力。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某些方面那家伙的天赋甚至在我之上。” “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姬天子说着，露出怀念的表情。 “那个……” 正当此方想要继续拖延时间的时候，姬天子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她将此方的手机扔了回去，此方手忙脚乱地将其接住。 “应该是从那个妹妹开始的事情吧？那家伙会变成这幅样子，完全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的存在。”姬天子抬起手，大地便轰隆轰隆作响。无数的泥土和岩石拼接在一起，超过三米高的石之巨人出现在一边。 巨人张开双手咆哮着，挥舞着的拳头形成巨大的风压。正打算站起来的此方立刻被刮倒在地，手机也掉到地上。本来就相当勉强的她，渐渐地也无法保持住意识。 “等……” “总之，请你去死吧！” 姬天子说着，石之巨人立刻对此方挥动拳头。 受到这一击的话，毫无疑问会变成肉饼的。 ——真是自作自受。 上司的刺客明明已经劝过她了，但她还是自作主张选择跟踪娃娃脸男人。正因为自己把对方逼急了，他才会召唤出姬天子。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此方自找的。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会心存不甘。更别说，还是以这种这么丑陋的方式死去。对于爱打扮爱漂亮的此方而言，这可是最不能容忍的死法之一。 ——真，丢人啊。 就在这时，青色的流光一闪。远处的天空好像传来了某人的惨叫声，伴随着青铜剑颤鸣发出“嗡嗡”的声音。还没等此方反应过来，下一瞬间—— “轰！”的一声巨响，石之巨人直接被炸开了，巨大的石块四处飞溅。早就察觉到的姬天子提前脱离了爆炸区域，而此方则是“唔！”呻吟着被一块石头撞飞。 “咳咳咳，李莫言那个混蛋家伙，我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于被掀起的大地中，一个男孩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看着这个人，此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也难怪她会这么惊讶，因为她的前方—— “哟，乱来的臭小鬼，我又来给你擦屁股了！” ——是满身灰尘同时满脸不爽的墨藏书。 9 第八十六章 昔日的旧友 亏大了。 墨藏书踉踉跄跄地走到此方身前。 蜀山院导师的衣服上全都是灰尘和窟窿，苍白的脸上看不见血色，暴露在外的部分满是擦伤的痕迹。要不是他用丝状的灵气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说不定这会都站不起来了。 “……混蛋！” 墨藏书恨恨地看着插在地上的青铜剑，因过于疼痛而冷汗直流。 ——来不及了。 从名为“刺客”的家伙那里得知学生的消息后，立刻就明白她危在旦夕。可是，两地之间物理距离超过两千米，更别说事发地点还在深山之中。 不管使用飞行的术式还是交通工具都不可能赶得上，故而只能使用“有点冒险”的移动方式。李莫言那么说，情急之下墨藏书就没考虑太多。 可墨藏书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方式。把他固定在飞剑上，如同炮弹般发射。虽然最终是赶上了，但他本人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墨老师……”因为惊吓过度而回过神的此方惊讶地叫了起来。 “啊，”墨藏书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方。他伸出手抓着此方的脸，毫不留情地一拉。 “唔！” “多亏你的照顾啊，混蛋！” “痛痛痛痛，你在干什么啊墨老师！”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我可爱又迷人的脸要是因此变形了该怎么办啊！” “谁管你啊，混蛋！你这个臭屁的家伙，下个月的伙食全给我包了！” “是老师的话，就不要敲诈学生啦！” “会落到这种境地，完全是因为你太过自以为是吧！”墨藏书玩笑般的声音里，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之前那次也是这样。这个学生虽然聪明且优秀，但却总是有些太过自信。不管是初次与落尘交手时还是现在，要不是墨藏书来得及时，她早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听到这话，此方露出后悔的表情。如果是自尊心强的彩儿的话，一定会以更强势的姿态顶回去。但这个学生却，乖乖的、老老实实的，低头道歉。 “非常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红红的眼眶，止不住的泪水。 “……” 看着她这个伤心落寞的样子，谁也没办法责备吧。 墨藏书叹了口气：“美少女和学生的身份，真是便利啊。” 听到这话，刚刚还在哭泣的此方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看来刚才的表现，果然全都是演技。 “因为墨老师是帅哥啊。” “这话我可不讨厌。但是，一个月的伙食还是少不了。” “诶……” “剩下的回去再说吧。” 不理会学生的抱怨，墨藏书缓缓回过身。仔细看的话，刚刚撞击造成的表皮伤竟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墨藏书。”一直平静注视着这边的姬天子开口道：“你还真是变了很多。” “你也变得不少啊。胸部之类的，有好好在发育呢。”墨藏书打量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姬天子，吹了吹口哨。这个家伙，原来已经变得这么高了？ 从五年前那件事之后，两人已经好多年不见了。自己舍弃了天赋的同时，这个人却还是一如既往站在顶点。虽然在电视上网络上不止一次听过她的消息，但像这样站在身前，还是第一次。 这份超然的美丽与往常无异，那种发自心底里疯狂的自信依旧没什么变化。 像是意外于墨藏书的发言，姬天子顿了一下。接着，用着一层不变的冷漠语气：“我知道这些年你变得相当窝囊。原以为到学校后你会改变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 “稀世大天才的发言，还真是高高在上啊。” “这不过是事实。以前的你，可还没弱到会受这种伤。” 就算是昔日的好友，墨藏书可没心思听对方的冷嘲热讽。更别说，还带着这种面具。 “和一直悠哉悠哉过日子的你不同，现在我已经更上一步了。” “哼，说得自己有多厉害一样。再怎么修行，也超过不了那个家伙吧？”墨藏书轻笑道：“至今为止都躲起来这点，你没办法反驳吧？” “……确实。” 能让稀世大天才都甘拜下风，这世间仅有贺兰云一人。但凡致力于登上顶点的除灵师，终有一天会遇上她。大爆炸至今数十年来，无数天才豪杰诞生又消失。但“北辰星”的名号，却无人能够接手。 “但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姬天子淡淡地说道：“现在已经不同了。要超越老师，并不是不可能的。” 话语里透露出的那份不可违逆的意志，让墨藏书微微侧目。即便明白对方是世界最强，也有勇气向其发起挑战。不管是气度还是自信都是如此货真价实，“天枢”姬天子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可以超越北辰星。 果然，很耀眼啊这个混蛋。也难怪她能汇聚七星会那些怪物了。 “那么，装模作样的话就到这里了。刚刚，你准备对她下手对吧？虽然是这么不成气候的家伙，但她还是我的学生。是你的话，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吧？” “是的。要是别人的话，我大概只会抹去她的记忆。但这个人，以及和这个人相当的存在，都是你软弱的表现。所以必须抹除掉才行。” “别说的很了解我啊，天子。” “那么，如果我杀了你所有的学生。包括你妹妹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让人压抑的沉默。虽然只是假设，但墨藏书很清楚——姬天子的话，很有可能真的会去做。而真正可怕的是，她有着将其贯彻的力量和决心。 “……别”墨藏书微微低下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别给我蹭鼻子上脸啊，天子。你要是真有那种打算，在那之前我肯定会杀了你的。”墨藏书往前一步，小小的身体却散发着骇人听闻的气势。 “你做的到吗？”这么询问着，不知为何姬天子反倒有些开心。 虚张声势的话、开玩笑的话，对她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哪怕仅仅是一瞬间，这位昔日的好友确实对自己动了杀意。 就像墨藏书了解姬天子印刻在骨子里的冷漠，姬天子也了解墨藏书骨子里的疯狂。正因为两人是一模一样的恶劣品性，所以往昔——才会成为彼此交心的伙伴。 虽然现在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都早已回不到过去。 但是—— 所谓的话语，便有超越时空的魅力。 “算了，我投降。”墨藏书忽然高举双手，他无奈道：“认输认输，在这样下去我非得吐不可。” “哈哈哈，那么现在我们之间的比分是895:897。是你输了，小墨。”姬天子笑了起来，霎时间就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方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尽。 “骗鬼，之前明明是我领先吧？现在是896:896！” “哪里，明明是我赢了。” “你想太多了吧，要是我之前就落后一分，我现在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投降？” “虽然你说得这么大声，但已经在流汗了哦？” “你还不是。真要确信是自己赢了，这会已经上天了吧？” 争锋相对的两人，眼神交汇之处仿佛存在看不见的火花。 接着，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有多久，没遇见这么扭曲又臭味相投的人了？ 第八十七章 天灾 “叙旧就到这里吧。” 沉默了一会后，墨藏书率先开口。虽然墨藏书稍微有些怀念旧日的时光，但他也明白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两个人都是别扭且反复无常的性格，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奇怪。平时的关系相当不错，但偶尔也会莫名的变差。“既是队友，又是对手”的说法，一点都没错。 “也是。这个状态下，我也没办法保持多长时间了。” “那么，回到最初的话题吧。”墨藏书盯着姬天子，认真道：“为什么会盯上若愚？” “那自然是因为——她是我的东西。” “你脑子抽了么，在说些什么鬼话？” “小墨忘了吗，那个时候的事情。” “什么意思？” 姬天子叹了口气：“原本还有一些期待，看来你果然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那么，小墨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面对逼问的墨藏书，姬天子回以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 “那个时候退出队伍的是你，突然封印自己的也是你。说到底，小墨才是那个背叛者吧？既然如此，我有什么义务告知叛徒这些东西？” 被这个人说是“背叛者”，就算墨藏书也会觉得难受。但关于以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不仅想不起来，就连“想”这个念头，都极少出现。 这是在“记忆封印”之上，铭刻在墨藏书心中“不去回忆”的强烈暗示。能对本身就擅长封禁之术的墨藏书做到这一步的，大概也只有他本人了。 而那些能勉强回忆起的记忆，却找不到姬天子对若愚下手的理由。也即是说，过去的墨藏书宁愿让现在处于被动的局面，也不愿意让自己想起来么？ 那么—— “这就是妖盟的那些人盯上若愚的理由？” “哈？我才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情。”姬天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声道：“你以为我是谁啊，小墨。我可是天枢、姬天子！既然墨若愚是我的东西，那么我便会用我自己的力量、通过我想要的方式、为了我自己将她夺回来。” 最后的这句话，不仅霸气、甚至还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在月光的倒影下，姬天子的身姿显得更加的华美。世间第一的天才，自然有她的傲气。 “……你，”墨藏书深深吸了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吧？” 在世界之外的某个地方，存在着与这个世界相似的“别的世界”。而在那无数的“别的世界”中，唯有一个--让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除灵师无比忌惮。 其名为洞天妖界，是妖怪们的世界、也是最强的洞天。如果将里面的妖怪悉数释放出来，毁灭这个星球大抵花不了几分钟。 而在妖怪世界里，同样存在着人类的足迹。在数年前的某一天，十个天才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间拜访了当地的村落。他们相互学习着、攀比着、战斗着，然后在一年后，十人的天才只剩下四人。 因为实在没办法以巨大的优势压倒对方，所以天才们妥协了。后来，天才们选择了联手。为了避免相互间的斗争影响团队，天才们定下了队伍的规矩。 若是真的想夺取对方珍贵之物，那就必须当面做出宣告。那之后无论对方答应与否，属于天才间的战火将再次点燃。 “当然。”姬天子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墨藏书：“虽然你背叛了我们，但我依旧会按照以前的规矩办事。这是对你的宣言哦，小墨。从今天开始，我便会正大光明的夺回那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墨藏书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这是规矩。因为谁也没办法彻底压倒另外三人，故而一旦有人违反，必然会受到另外三人的合击。 墨藏书至今为止都不认为姬天子会出手，就是因为这一点。因为就算是这位稀世大天才，也没有办法无视其他三人的怒火。 反过来说，既然姬天子做出了“宣言”，其他两人就不会出手。 一对一的话，落败也只能说技不如人。 要是过去的墨藏书，大概会觉得很兴奋吧。对于那个一心追求“术式之理”的他而言，和姬天子交手并在正面击败她，便是自身突破桎梏的证明。 但现在的他只会觉得麻烦而已。现在的他对什么“术式之理”完全不感兴趣，也没有多少修行的心思。会像这样呆在蜀山院教书，全都是因为妹妹墨若愚。 被这位稀世大天才认可并不会太过兴奋，被看不起也不会过多的失落。 说他“已经没救了”，那确实如此。 “所以，在那之前你赶紧拿回自己的力量……” “嗯，我认输。” 墨藏书说着，他用脚扫了扫前方的小石块，然后毫不犹豫地跪下。 “……？” “还不够吗？”墨藏书嘟喃着，他将头扣在地上：“这样可以了吧？” “你在干什么，是在羞辱我吗？”姬天子皱着眉头。 “我是不介意聊天的时候用以前的方式啦，天子。但要真动手动脚的话，我还是敬谢不敏。”墨藏书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现在到21世纪了，我们也已经成年了，也就不要玩小孩子的那一套了。就算你现在说什么‘按照以前的规矩对我宣战’，我也只会觉得麻烦而已。” 看着依旧一副无法释怀的姬天子，墨藏书补充道：“如果你是想彻底的战胜我才说要夺回若愚的傻话，现在已经很彻底咯。我认输、我投降，我彻底被你折服了。所以，就这样放过若愚吧。那之后你想挑战贺兰云也好，想毁灭世界也好，我也不会阻止你。” 这样对彼此都比较好吧。墨藏书那无所谓的表情仿佛是这么说。 “你这混蛋——”但是，这样言行不仅激怒了姬天子，就连此方也看不下去。 “就算赢不了对方，墨老师你也太丢人了吧……” “等你以后到社会上生存的时候，就会明白我的无奈了，此方同学。” “很抱歉，作为一个社会人，我可是老师你的前辈。” 此方这么说，墨藏书才想起她从小就加入军的事。按照“正职的工作=社会人”的理论，此方确实是刚出来工作不久的墨藏书的前辈。 “就你多嘴！” 看着斗嘴的两人，姬天子忽然感到很不爽。本来的话，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名为“墨藏书”的这个人坏掉的时候。 ——果然 超不爽啊！ “……果然，这就是你变成这样的原因。正因为和这些平凡的人呆久了，你已经完丢了上进心了。” “丢了丢了。说实话，可以的话我想一辈子呆在家里玩游戏。” “那么，这样又如何？”姬天子不怒反笑，她两只手快速在空中画了两道不同的咒符。在此方的周围，突然出现一个透明的结界。接着，一道道小篆的金色文字出现在结界内。 “……泰山压顶无可逃，急急如律令！”姬天子一声呵斥，此方便感觉犹如千斤重物压在自己身上。 “墨老……”原本就极度虚弱的她，立刻就昏迷过去。 “开玩笑也太过分了吧，天子！”墨藏书快步跑到此方身边，却发现自己无法穿透姬天子的结界。他立刻开启能够探知结界的灵视之瞳，却发现姬天子的结界复杂得有些过分。 “没事吧，此方。” 理所当然的，昏迷的此方没有回答。 “立刻给我解开结界，天子！” “解开？以前的小墨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我说了吧，我已经不是那个家伙了。事到如今你追逐我的身影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小墨你打算眼睁睁看着学生死在自己面前吗？”姬天子平静道：“你明白的，我是不可能解开的。” “可恶！” 实际上，墨藏书并不是没办法解开。要破除结界，向来有两种方式。其一是彻底分析这个结界，从构架的弱点入手。但此方很明显已经撑不了多久。 而第二种方式，就是用强大的灵气强行冲破结界。 可对于灵气原本就远少于其他除灵师的墨藏书而言，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姬天子就是明白这点，所以才会施展这个结界。 “那么，你就慢慢地在懊恼中看着学生的死亡吧。”姬天子一边说着一边回过身。 这幅身体是由邪术构造，虽然灵气充足，但却意外的无法长时间保持。时间一到就会自然的消散，但在那之前娃娃脸男人的气息无法抹除。 优秀的除灵师的话，就可能通过这些气息探寻到娃娃脸男人的真面目。对于目前的姬天子来说，这可不是好消息。 ——所以她打算离开了。 然而，还没走几步，姬天子就停住了。 要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那确实如此。倒不如说，不可能注意不到的吧，因为身后的气息是如此强烈。蓝色的、就好像火山般夸张的灵气，如同喷泉般直向天空。 “……果然。”姬天子回过身，露出愉悦的表情。 “之前星雪说你复活雪妖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现在看来你果然成功了啊，小墨。” “闭嘴。” 出现在姬天子视角里的，是一个年约18的俊美青年。作为男孩子而言过长的头发，黑色的瞳孔如同夜空般深邃迷人。如果彩儿在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便是墨藏书。 应该说，这是墨藏书原本的样子。 解开了封印的他不仅取回了本应该拥有的灵气，就连被时间停止的外表也恢复如初。 墨藏书轻轻一挥手，灵气化为水柱将封禁此方的结界撞碎。 “真是夸张的灵气啊。”姬天子感慨道。墨藏书以前灵气虽然也很充沛，但绝没有到达这一步。也即是说，就算是这种扭曲的方式，墨藏书也突破了先天的极限。 “很厉害噢。”姬天子拍了拍手掌：“除了老师之外，我还没见过在这之上的人。” 哪怕，只有短短的三分钟。 “闭嘴！” “生气了吗？” 姬天子歪着头，这般询问着。 不可能不生气的吧，墨藏书深深吸了口气。原本，他就没打算用这招。 虽然能够马力全开，但却仅能支持三分钟。在这之后就会因为负担过大陷入昏迷，甚至会给身体留下无法逆转的致命伤。可以说每使用一次墨藏书就会短寿几年，这并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相当克制，把这一招当做最后的底牌。没想到竟然会浪费这种地方，墨藏书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看来代价似乎很大呢。”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姬天子却在一定程度上读懂了墨藏书的状况。绝世的天才之名，绝无虚假。 “我真的生气了。”墨藏书说道：“可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哈哈，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你应该还记得吧，天子？”墨藏书伸出一根手指：“从以前开始，我们之间交手必须说出的那句话。” “当然。”姬天子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动作真是妩媚动人。不过墨藏书现在完全没有欣赏的打算。 那么—— 注视着对方的两个人同时开口： “——以天灾之名，” 下一刻，如同江流般夸张的灵气淹没了姬天子。 终章 终将成为鬼的那人 头七的这一天，此方来到了林修的墓前。 这是江嵩镇城郊偏远一角的墓园。这是一个和分局第一级除灵师的身份不符的，稍微有些破败的墓园。 虽然清明已经过去了，但墓园里还是有零星的人在祭拜逝者。此方抵达林修墓碑的时候，意外发现某个人的身影。 这是一个高高瘦瘦、外貌和气质上都没有任何突出点的男人。看上去明明是正值壮年的年纪，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枯萎的破败感。 身上的衣服、佩戴的手表、以及正在吞吐的劣质香烟，无一不是街边就能买到的便宜货。稀疏杂乱的胡须也不知道修剪，身上更是有一股常年不洗澡的恶臭味。他整个人就仿佛是社会渣滓的具现化，惹人厌恶。 “只有你一个人？”男人看了一眼此方的身后，询问道。 “除了我们就没人会知道的吧？” “也是。” 今天是这种风格么，此小声的低吟着。这位长官总是会变着法子改变自己的形象和说话风格，不清楚实情的人，甚至会以为他人格分裂。 然而，这全是假象。可能就连此方对他的这种印象，都是故意为之的结果。 此方将随身携带的菊花轻轻放在林修的墓前，点上三根香烛。 “……猫爷的事情，是怎么和除灵局交代的？” 毕竟是分局的第一级除灵师，莫名奇妙死掉却没有任何交代的话，肯定会引起骚乱的。 “没什么好交代的，决定冷处理的是他们。”刺客“呼”的吐了口烟后：“没有将这个蠢货的罪行供出来，已经很‘仁慈’了。” “是这样吗？”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吗？” 大概，其实是因为担心引发一系列的恶性连锁反应吧。此方想到。 去年的东至妖乱事件，三位三十六天成员的叛逃已经极大的打击了除灵局的信誉。 那之后，当局数次对组织内进行大清扫。到了今年，经过除灵师们不懈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挽回了些许普罗大众的信任。在此前提下，第一级除灵师这样的高位做出勾结犯罪者并图谋杀害学生的事，必然会引起社会各界的不满。 而且这一次，作为学院长的北辰星也不可能站出来。官方会做出冷处理的判断，也不是无法理解。 但是，此方还是觉得有些悲伤。明明是那么备受爱戴、备受信赖的人，却死得那么悲惨，头七时甚至只有自己两人过来祭拜。 刺客扫了此方一眼。 “不要感情用事，梅此方。犯罪者不需要怜悯。如果这个家伙没死却被抓住，绝对会比现在要凄惨。” “明明自己也来祭拜？” “毕竟是可靠的部下，他死了对我们军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注视着看不出一丝波澜的刺客的眼睛，此方叹息道：“就是因为你总是说这种虚伪的话，所以才不被部下信赖。” “这没什么不好的吧？”刺客眉头挑了挑：“你们只需要按照我的指示行动就好。不信任也好、怀疑也罢，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我说啊。”此方低语道：“虽然只是推测，让我去调查娃娃脸的时候，是故意支开我的吗？” 因为离开了所以正好错过——猫爷被杀的那一幕。此方因为吸收了过多的鬼气所以昏迷到第二天，等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看着好友彩儿的样子，就不难想象当时的局面有多混乱。此方和猫爷的感情远在彩儿之上，如果她在场的话，可能会更加不堪的吧。 “如果因此而感激我的话，就更加努力地替我卖命吧。” “……果然是假的吗？你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会顾及别人的感情。” “那真是太可惜了。” 刺客说着，就把烟头塞在墓碑上。“看来你没能变成鬼啊，可惜了。”他看了墓碑上的名字几秒后，转身便准备离开。 “竟然是本人来确认，真不像你的风格。” 此方的这句话，让刺客停下了脚步。 接着—— “这次事件后，除灵局对本身的不信任、还有我们军的重要性将会再次提升。差不多也该到了，我们登上舞台的时候。” 这是实话。 因为猫爷的举动，除灵局陷入了相当被动的局面。与此同时，“刺客”和“军”的重要性却再次被意识到。这些天此方听说不少原本归属除灵局的机密部队和资源被划分到军的名下，想来少不了这位长官的事。 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此方陷入了沉思。 对于猫爷的目的，刺客一开始真的毫不知情吗？还是说现在的这个局面，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就是因为总是做这种事，所以你才不会被所有人信任啊。” 奉承神秘主义的这个情报长官，从来不把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告知别人。虽然他的智慧无可替代，但这也造成了组织成员的代沟。 绝大程度上可能是刺客有意为之，所以此方明白自己没有细说的必要。但流淌在这个机密组织的血液，远比她想得要污浊不堪。 此方叹息着，然后细心地将刺客刚刚的烟灰清理干净。 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成为鬼，就算是道行高深的除灵师也一样。 一般来说，只有处在特殊的灵性环境并心怀巨大的执念，人们才有可能化身为鬼。林修死的时候，是清明的夜晚。特殊的灵性环境和强大的执念，因为已经满足了以上两点，所以他是有成为鬼的可能。 刺客会在头七的这天过来祭拜，大概也是为了确认这点。 所以—— “真是太好了。”此方如此的，祈祷着。 —————————————————————————— 在隐藏于大城市一角的秘密基地中，属于自己的特殊“研究室”。 “终于完成了。”十六夜松了口气，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全都松懈下来。 在她跪坐之处的前方，是一个小小的祭坛。香烛、灵牌、桃木、三清铃等等法器，全都准备妥当。祭坛的中心，放置的是某人的血肉。在其一旁，则是其妻儿的骨灰。 从几天前开始，十六夜就一直在这里作法。就算是以喜欢自虐著称的她，长时间不间断的诵念咒法，这也是相当艰难的时光。 那么—— 伴随着十六夜期待的目光，一团黑色雾气缓缓出现在祭坛的上方并开始吞噬血肉和骨灰。不多时，黑色的雾气翻滚着，开始幻化出某个人的形态。 “我该称你为林修长官，还是猫爷？”十六夜嬉笑着，那鬼却是一脸冷漠。 “那种东西，我已经全部舍弃掉了。” “很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新的拍档了。” “那个道士呢？还有，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女孩子么？鬼的表情仿佛如此质疑着。 “很可爱吧？”十六夜微微一欠身，说道：“我早就说过了，我可是纤细又美丽的。” 鬼没有说话，十六夜有些自讨没趣地耸耸肩。 “都说了现在我们两是拍档，小丁他被分配到别的地方了。至于外貌嘛，原本我们是担心被人看穿真面目，才以和尚和道士的身份现于人前。既然现在有了你的知识和人脉，已经不用小心翼翼去探索这个世界了。” 这个人就是有着这种价值，所以十六夜才会花费这么多心思、以这种状态将其复活。 所以，现在十六夜已经没必要变成大老粗的和尚，也没必要自称为“小僧”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鬼，十六夜说着：“七星会那边不用担心，那个人已经帮我们搭好线。一切都按着计划施行着。” 这是一开始就定好的计划。 在收到娃娃脸男人“如果没用了就杀了他”的暗示后，落尘便和猫爷做出了那样的部署。但实际上，其实一开始猫爷就没打算活着。 毕竟按照他对军的了解，刺客是不可能放过活着的自己。所以哪怕娃娃脸男人没有那样的要求，落尘都会在某个时间点、在人前将猫爷杀害。 过程虽然有所偏差，但结果还是一致的。 “哎呀，当时多砍了你几刀真是不好意思。”这么说着，语气中却完全没有后悔的感觉。 那鬼却没有理会她，反倒是将视线投向远方。 “开始了。” 一旦决定走向这条路，就注定了他往后的人生必将毫无光明。但是，完全不会后悔。 因为名为林修的男人，在去年妻儿死去的时候，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二卷完） 第一章 那个致力于登上顶点的女孩 ——那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但是我想成为第一。” 突然说出这番话的孟昕竹，果然让青梅竹马的他吓了一跳。 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出现了细小的操作失误。以双人格斗游戏而言这大概很致命吧，不过很可惜孟昕竹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第一是？”马上稳定下来后，青梅竹马皱着眉头这样问着。 “那当然是超过蜀山院的院长，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除灵师贺兰云——等等，别暂停啊……摸我的额头干什么？我可没生病。” “还真是没发烧啊，是修行过度弄坏脑子了吗？话说，之前已经放弃了吧，事到如今怎么还在开这种玩笑？” “所以说，我是认真的。” 这般认真地说着。并不是开玩笑的思绪，很好的传达给了青梅竹马。 “我打算到蜀山院去读书。” 蜀山院入学年龄和普通学校的高中差不多，孟昕竹的年龄可谓是刚好——15岁。在这个时代，除去特殊的背景外，除灵师和其他职业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要成为受官方认可的除灵师，就必须要到除灵局考取专业的资格证书。理论上来讲，其实并不是一定要到蜀山院就读。但就读的学生在各方面比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更有优势这点，也无法否认。 但是，这也是要分情况的。 如果早就习得了除灵考核的基础知识，并且拥有一定程度的实力的话，还特意去蜀山院读书反而是舍本逐末的行为。 而孟昕竹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有那个想法的话，她完全有能力在这个年龄考取资格证书。根本不需要再到专门除灵学校学习基础知识。 更何况，比起在学校里学习除灵知识，孟昕竹更擅长在实战中变强。 所以，青梅竹马的他感到困惑，也不是无法理解。 “理由呢？” “刚刚也说了，我想登上顶点。要超过那个人的话，果然还是到蜀山院学习比较好。”孟昕竹淡淡地说着：“现在的北辰星，对我太遥远太梦幻了。就像传说中的人物那样，连见一面都做不到。所以……如果能站到她身边的话，我应该多多少少能理解到她的强大。” --是决定到蜀山院选择继续深造，还是说现在就去考取除灵资格证书、然后借此去各种危险的地区历练。 露出稍微有些暧昧的表情，毕竟孟昕竹也没办法确定哪种更适合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都渴望登上顶点”还有“我们已经不能像这样继续悠哉玩游戏混日子”的想法，还是清晰地传达出去了。 “……随便你。”用同样暧昧的表情，青梅竹马的他并没有将对话继续下去。 他并没有询问孟昕竹更确切的理由。为什么一度放弃登上除灵之顶点的她突然反悔，又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刻——往常的时候，哪怕是嘲笑的话，他也不会像这样毫无反应。 但孟昕竹也一样，她没有主动做出解释。 明明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但却忽然发现对方有些陌生的两人，这一刻同时保持着沉默。 但或许，就应该是这样。 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过是稍微有些距离感的熟人罢了。 ———————————————————————————————————— ——终于结束了。 刚刚将北方地区的妖怪讨伐完，孟昕竹便赶回了隶属的地方除灵分局。 并不是所有妖怪都会听从妖盟的指示，也不是所有作乱的妖怪都会在某个特定的区域徘徊。 通常在人类社会呆久了的妖怪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上人类的习性。狡猾的他们在犯罪后便会选择潜伏，过一段时候后又会选择在别的地方作乱。 出现这种类型的妖怪，一般地区性的除灵分局根本没办法组织足够的人手进行讨伐。面对这种情况，要么是除灵总局派出专门的人员，要么是多个分局联合派出讨伐队伍。 这一次便是第二种情况。 这一次作乱的妖怪虽然只有等级二，但因为其极其狡猾并且善于躲避追踪，所以联合队伍花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将其歼灭。 在这之中，还是实习生的孟昕竹表现极为优秀。要不是她还是学生，按照至今为止的优异表现，提拔为第一级除灵师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当然，她这么急忙赶回分局里并不是打算邀功。反倒是向上级表示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始下一项任务。 蜀山院三年级生孟昕竹所实习的城镇，这个地区不仅经常有妖怪作乱，恶性的灵性灾难也时有发生。而这份不安定，自然会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除灵犯罪者。 虽然明面的和平还能维持，但暗地里已经成为不少犯罪组织的巢穴。 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分局除灵师数量格外的多。但既便如此，繁多和艰难的任务还是让当地的除灵师们苦不堪言。 但对于工作狂的孟昕竹，这绝对是理想的实习场所。 “虽然你努力工作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不要努力过头了。”分局的长官这么说着，孟昕竹很是恭候的低下头。 “多谢关心。但是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话大概不是假的。哪怕是刚讨伐妖怪归来，不管从灵的活性还是精神面貌上看，孟昕竹都可以说是状态极佳。至今为止她的表现也证明着这点，只要任务交给她就绝对没问题。 “话是这么讲，但你毕竟是学生。再继续给你下达任务，其他人都要抱怨了。”长官笑着说道，他伸出手制止了打算发言的孟昕竹。 “而且，差不多该回学校报告一下了。” 听到这句话，孟昕竹下意识看向墙上的挂历。 “……六月。” 要问今天是星期几、现在是几点几分的话，她是不可能会记错的。但要论到具体的“日期”，因为沉迷于工作确实有些疏忽了。 “我记得蜀山院是这个月底开始放假吧？按照实习的规定，你是时候回去学校一趟报告成果了。当然，这边的报告我已经让人着手准备，不过还需要些时间。毕竟，你的‘实绩成果’可非比寻常。”长官苦笑道。就算本分局就职的除灵师，都没几个能比上这个孩子。 不仅仅是实力和见识，孟昕竹办事效率可谓是高得可怕。要不是身为长官的这个人经常找理由让她休息，这会履历上估计要多加几页。 “另外，我还帮你报名了新生的指导员。你毕竟是从我们分局走出去了，到时要记得帮我们分局打响人气。” “我明白了。” “啊啊，也不需要太过拘谨，毕竟是久违地回到学校，呆久一些也没关系的。” 长官这么说着，孟昕竹也只能点头。虽然不会拒绝长官的好意，但孟昕竹也不准备呆太久。说到底，悠哉的学院生活并不适合她。 因为，那根本没办法变强。 第二章 悠闲夏日（1） 步入夏季不久后的六月，对蜀山院一年级的学生无疑是最重要的月份。 六月中旬进行的“理论-实绩”综合测试不仅验证了他们入学一年的修行成果，同时也会对他们第二学年的授课选择提供数据参考。 到了二年级学生们就不需要像一年级这般，只要最终的学分充足，便可以自主选择喜欢的课程。 自己的前路是何，具体又擅长何等科目——虽然不能说百分百，但导师大多都会参考这份成绩，给予学生相应的建议。 当然，就算是蜀山院，也懂得劳逸结合的道理。在繁杂的考试结束后，学生自然需要放松一下。 故而—— “竟然是旅行。” 一年级导师的办公室里，墨藏书惊讶得将架在桌子上的脚放下。 要说他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蜀山院是专门传授拥有才能的少年少女们除灵术的特殊学校，在这个时代里被赋予复杂和深刻的内涵。 一方面除灵术是唯一能有效应对妖怪和鬼怪等各种灾害的特殊技术，另一方面除灵术的发展却也导致了除灵犯罪者的增加。虽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但毕竟能够审查这些灵性事件的，也只有除灵师。 虽说这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但民间的部分人对除灵师们依旧抱有某种程度的戒备和不信任。对于从除灵学校毕业的学生们而言，会成为不小的压力。 而背负着新时代的他们，和日后要面对的各种灾厄相比，短短三年的学习时光确实有些短。为了充分的利用这三年，各类假期都比一般学校要短。 “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旅行吧，其实就是集体的课外活动。虽说也有相应的课程要求，但毕竟考试刚刚结束，还是以轻松授课为主。” “明明是这种学校？真是悠闲得可以啊。” “不仅仅是学生们，导师也需要放松一下呀。”曲云生眨了眨眼睛：“这一次会有三年级的学生过来辅导，我们只需要在一边照看一二就好。” “就是说，导师可以不用参加？” 面对墨藏书的试探，曲云生回以温和的微笑。 “不行。” “啧！” 果然是这样。墨藏书叹了口气。作为一个无可救药的家里蹲，他就连到学校上班都不情不愿。让他带着学生去游玩什么的，完全提不起兴趣。 而且，墨藏书灰溜溜的眼睛转了一下。 “虽然只是稍微问问，该不会是要自费吧？” “不用。这一次的费用全由学校提供，不管是导师还是学生都不用花费。” “……这样啊。” “墨老师你很失望？” “啊哈，没有喔，一点都没有。我怎么会因为不能抽油水感到失望呢，真是爱开玩笑啊曲老师。” “你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笨蛋。”坐在墨藏书正对面，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画咒符的李莫言忽然开口。 “啊，你在的啊，金发四眼仔。” “一直都在！话说，你桌子上的垃圾该清一清了吧，很臭诶。”李莫言捂了捂鼻子，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和既是任性自私又是孩子外貌的墨藏书不同，他是从里到外的帅哥状态。 不管是性格还是实力，都深受其他师生爱戴。但不知为什么，偏偏总是和墨藏书不对头。 “要是不满意的话，你给我清理干净不就得了，洁癖佬。”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叫对我的名嘛！” “嘛嘛，两位老师和气生财。”一边的曲云生轻拍着桌子说道。身高甚至没有桌子高的她看上去有些勉强，但却意外的没有要求要孩子桌。 若不是本人自称是年超40的大叔，大概谁都以为这是哪里的小学生吧。 “说起这个啊，下个月我就该恢复过来了吧，工资！” “虽然是这样，但从下个月开始就要放假了。所以，要等到下学期才会正式恢复过来。” “学校是人啊！你们知道我这两个月怎么熬过来的吗，游戏也不敢买，啤酒和烟都只能挑便宜的。”墨藏书忿忿道，他大概已经完全忘记全都是自己的问题。 “这些明明都是不必要的花费。”曲云生叹了口气：“辛苦的话，下次就别再犯了，墨老师。” “哈哈，活该。谁让你当时擅离职守的。”听到这话的李莫言辛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三人说的是发生在两个月前清明祭当晚的事情。当天晚上，原本被分配到盯梢犯罪组织的墨藏书忽然擅离职守，跑到了城外区域。虽然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问题，同时他也保住了几位捣乱的学生，但他还是遭受了学校的处分。 “哼！” “说不出话了吧。你平时的牙尖嘴利都到哪里去了，墨~老~师？”难得有这么一次好机会，李莫言当然不会放过。 不过他的对手可是墨藏书。这个人虽然一直都是牛皮糖的性格，但一旦很不爽就超容易迁怒于人。 “啊哈。说起来啊，前不久的期末考试，我班上学生的成绩都相当不错啊。啊，对了，你们班好像是第二来着，李莫言老师。” “唔！”对于一心想超越三班的李莫言，这完全是禁忌的话题。 “噢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前五里有三个是我班上的学生，第一名依旧是东篱那个家伙。不管是年级排名还是个人成绩，一直以来都霸占着第一真是不好意思啊，李莫言老师。” “你这个家伙……哼，自以为是也只有现在了。到了二年级实绩分的比重就会上升。就算是东篱同学，也没办法这么容易拉开和其他学生的差距。” “又是寄托于以后啊，真是棒棒的。不愧是名门蜀山出来的高材生。” “你这家伙！……可恶，要比试吗？” “我是完全不会出手的，所以你只会是单方面的殴打。欺负一个不出手的小孩可是大问题啊，对吧，名门——蜀山。” 对于李莫言这种名门出来的人来说，这招可谓是屡试不爽。正因为他对有悠久传承和辉煌历史却在现代衰败的宗门抱有崇高的使命感，所以才无法做出损害宗门声誉的事情。 而同时出生于名门墨家的墨藏书，却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就你这样，你就不怕丢墨家的脸吗？” “哈哈，我就是不敢，我就是丢人，那怎么？” 看着李莫言吃瘪的样子，墨藏书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第三章 悠闲夏日（2） 从以前开始，沾染鬼气的人一直都被当做不洁的征兆。 寻常人家只要沾染上鬼气，就会一整天萎靡不振。不仅吃不饱睡不香，寿命也会因此而衰减。同时心性也会日发暴虐，甚至会变成嗜血的怪物。 最危险的是，这种病症是有一定的传染性。很容易传染给至亲之人。哪怕是拥有多种抵御手段的除灵师，也无法彻底避免这种情况。 所以修行与鬼怪相关术式的除灵师，都需要小心更小心。既要及时排解残留在身体里的鬼气，又要避免心魔的产生。 ——修炼难度大，同时也相应的危险性。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鬼修强大但却极少人修行的缘故。 周末的早晨，七点。 “……呼。” 伴随着叮叮作响的铃声，东篱彩儿深深地吐了口气。她双手迅速结了几个手印，环绕在她身体周边的灰色气体便被引到她身前漂浮的咒符里。 “魂散！” 一声合掌后，彩儿缓缓睁开眼。她看着飘落在地的咒符，掩不住满脸的疲惫。 至去年的冬天开始，茅山五鬼的修行已经快要一年了。一开始她确实进步飞快，可渐渐地就感觉到了瓶颈。有师姐毫无保留的教导，要想突破并不是易事。真正让彩儿感到疲惫的，则是伴随着术式的精进而越发浓厚的鬼气。 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都不需要太过理会，只需要把这些鬼气排到体外即可。到了现在，如果不好好将这些鬼气封印起来，对周围的环境可是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虽然很麻烦但这也是五鬼逐渐强大的证明。对于无论如何都必须登上学生顶点的彩儿，绝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但是 确实很累啊。——不、不行，要打起精神来，东篱彩儿！ 彩儿将咒符收起后，慢悠悠地走出房间。她提着衣服准备惯例的洗刷一下身子，却发现浴室里早有人在。 “是汪学姐吗？”彩儿小声地叨念了一句，便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她可不会像某人那样没素质的去敲门，更不会假装没注意到就推门而入。 蓝天学生公寓现总共有四个学生一个老师。三年级的那个学姐因为外出实习的缘故，彩儿入学后就没见过。剩下的就是二年级的汪恬薇还有一年级的彩儿和墨若愚。 那位同班好友是能赖床就绝不醒来的性格，所以绝不可能这么早起来洗澡。学姐虽然从昨天晚上就出门了，但可能是打工结束所以想清洗一下吧。 至于唯一的那个老师，彩儿是想也不会想。在这个点钟，那个人会离开自己房间的唯一理由，就是到一楼厨房里拿啤酒和偷零食。 真是的，明明在满是可爱女孩子的宿舍里，那个人却完全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也不知道该说他阔达，还是没心没肺。 躺在床上的彩儿，视野从天花板转向墙壁。那里挂着一套学生服，衣领的开口处露出黑色咒符的一角。 “这是……”彩儿将咒符拿在手里。 这是一张一看就觉得头皮发麻的咒符。蓝色和红色的铭文充斥着纸张的每一个角落，其复杂程度绝对是彩儿修行中遇到的最夸张的咒符、没有之一。 ——缩地·三型·改。 将传统道术体系中如同仙术一般的“缩地”简化成能在战斗中反复使用的便利术式，这个术式就是如此了不起的存在。一旦掌握了，在传统的擂台式的比试中就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彩儿曾不止一次吃过这个东西的苦头，所以她比谁都渴望将其习得。 但是，正因为是如此强力和便利的术式，所以要彻底掌握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彩儿从接触开始已经练习了两个月了，却还只是刚刚从“画符”上毕业。 “稍微练习练习吧。” 彩儿拿着咒符就准备往宿舍外的空地走去。 原本的仙术“缩地”是依托大地进行的超高速、远距离移动，所以只能在平地上展开术式。墨藏书所开发的缩地·改也相同。 不过和传统依赖地脉的灵气的做法不同，缩地·改移动所需的灵气由施术者提供。因为只能在小距离中实现超高速、近乎瞬移的移动，所以需要特制的定位器——也就是黑色的咒符。 可以说缩地·三型·改的一切关键都是这种黑色咒符，所以哪怕是最基础的书写术式，彩儿都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自从清明那件事后，墨藏书破天荒地愿意传授这些独门秘术。一开始三班的学生自然兴致满满，可因为其各方面的修行难度极大，渐渐地一个两个都开始放弃。 到了现在，也就只剩下彩儿一个人在坚持。顺带一提，从几年前就开始接触这个术式的若愚也放弃了，毕竟她的灵气异于常人。没办法精细操控灵气去控制移动的方向和具体位置的话，过于高速反而是一件坏事。 “诶，没看过的鞋……”正要走出宿舍时，彩儿注意到摆放在玄关的某双鞋子。很明显是女孩子的运动鞋，但却从来没有见过。 “大概是学姐新买的吧。”这么想的彩儿便不去在意。 蓝天学生公寓有着物理和灵上的双重防护，就算是厉害的除灵师也没这么容易入侵。而且真要入侵，也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将鞋放在这里。 “唔……哈！”走到外头后，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和暖洋洋的日光，彩儿大大地伸了伸懒腰。 彩儿将黑色的咒符按在地上，默念着相应的咒文。差不多30秒后，黑色的咒符便慢慢地沉入地里。 “……呼。”彩儿擦了擦脸颊的汗水：“不行啊。” 虽说本来就不是最佳状态，但真正战斗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 吟唱的时间太长了，灵的波动过大，还有消耗的灵气也很多。和墨藏书比的话，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但彩儿毕竟是新手，所以她也不会太过气馁。 “那么，要继续试试吗？” 做到这一步，要发动缩地·三型·改并不难，关键是控制自己移动后的位置并做出相应的姿态上的调整。这是缩地·改的第三个难点，只要克服这一点，就能将这个术式彻底掌握。 一般的学生的话，大概会在提高术式施展术式上多练习几次。但对生性热爱冒险的彩儿而言，尝试这种新鲜的事情才是正道。 “……试试吧。”彩儿将心中的杂念散去，感受着灵气从身体里散发出的感觉。如同细丝的灵气从彩儿的指尖蜿蜒着伸向远方，灵的尽头便是缩地后出现的位置。 “应该是……前面几米处的空地？”彩儿歪着头想着，语气却充满不确定。要将灵气发散到外界并不难，但要进行远距离的定位操作却不简单。毕竟是如此细微的丝状灵气，一不小心就会和大气原本存在的灵气弄混。就算反复确认了灵的位置，初学者也很容易出现南辕北辙的结果。 之前墨藏书也强调过了，彩儿现在还没到施展的时候。 但好奇心这种东西，越是说不就越会蠢蠢欲动。 “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除了难以修行外，这个术式并没有多大的凶险。灵气虽然能够穿透墙壁等障碍物，但并不会停留在墙壁内。所以并不会出现卡在墙里的状况。而且因为有守护结界的缘故，彩儿的灵气也无法散发到公寓的围墙外面。 就算施法出现问题，也不会干扰到别的人。而且这个点钟，一楼应该是没什么人才对。 “……好。” 彩儿握紧了拳头，脸色是掩不住的兴奋。 ——试试，就试试！ “缩地·三型·改……发动！” 第四章 悠闲夏日（3） 蜀山院，教师专用的特殊训练场。 “喝！” 非人的五鬼，正在与某个娇小的身影战斗着。一人五鬼在迷雾之中乱成一团，巨大的镰刀挥下的同时，坚固的锁链将女孩困住。 “散！”女孩一声呵斥，巨大的灵形成海浪向外冲击，减缓了镰刀的攻势。与此同时，女孩的身影忽然消失，无处依靠的锁链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空气中仿佛有雷声响动，紫色的电光一闪而过。下一刻，五鬼便仿佛受到冲击般扑飞出去。 和全开放的学生训练场不同，教师的训练场是不公开的。并且，训练场结界的强度也远在学生之上。一般来说这里是供导师们研究使用，但偶尔也有专门为学生开小灶的时候。 “到此为止了。” 在一片狼藉的训练场中央，一年级二班的班导、曲云生背负着双手说着。 “……呼……唔。”而勉强作出回应的，则是半跪在地上喘气的二年级学生，汪恬薇。虽然外在只是有些灰头灰脸，但从那煞白的脸色上看，似乎消耗了大量的灵气。 在她的附近，则是被曲云生击败而东倒西歪的茅山五鬼。和彩儿的凶神恶煞不同，汪恬薇的五鬼和人的形貌很接近。比起彩儿那种冲击性的力量感，汪恬薇的五鬼更注重速度和身体的协调。 “这个状态要在接下来的考试中拿到首席的位置可能有些勉强，最近外出打工的次数太多了吧。”曲云生轻声道。虽然两人并不常见面，但她对弟子还是很关心的。 “看来灵气还是消耗有些大……没事吧？” “没。”汪恬薇摇了摇头，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老师你果然很厉害。我还以为能更接近你一些。” 如此、感叹道。并不是不清楚导师的实力，也不是盲目自大。汪恬薇很清楚，她近段时间已经进步不少了。会在考试前挑战导师，也是为了了解自己目前所处的境界。 然而，果然还是完全不行。越是努力修行变得厉害后，却越是察觉到自己与导师的距离。 “无需心急。”看出了学生内心的纠结，曲云生摇了摇头：“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 虽说外表不过是10岁左右的幼童，但曲云生实际已经是不惑之年。相比之下，年纪17岁的汪恬薇确实还有无限的可能。 “虽然是这么说……”汪恬薇嘟囔着，似乎还是有些泄气：“总是落在老师后面，是不行的吧？” “也没必要总是以我为目标，”曲云生说着，不知为何忽然愣住了。接着，她才叹息道：“恬薇，你该不会还在打算振兴茅山吧？” “当然啦。”毫无迟疑的回答，这个学生难得的表现出任性又强硬的一面。 “总有一天，我会振兴茅山一脉的荣光。” 名门茅山，在相当久远之前曾是能和蜀山相提并论的名门。然而在这个除灵术盛行的时代，茅山术法却因其修行难度大且危险的特性，迅速衰败了。 虽然不是没有人使用茅山的术式，但全面的学习茅山术式的，也不过是寥寥数人。鬼修一脉中，汪恬薇便是仅剩的弟子。彩儿虽然也修行茅山的术式，但她感兴趣的不过是茅山五鬼，故而也算不上正统的门生。 曲云生原以为鬼修一脉到了她这一代就会断了传承，没想到这个学生却意外的坚持。 然而不管再怎么坚持，也抵不过时代的洪流。世家和宗门，终究是会成为过去。哪怕是如今看上去依旧兴盛的名门蜀山和各种世家，终有一天也会被蜀山院替代。 无法顺应历史的除灵师，最多不过是二流。但现在，却可以成为学生奋斗的目标。曲云生思索了片刻，便没有多说什么。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便从训练场离开。 即便是到了周末的清晨，蜀山院的校园还是热闹非凡。来来往往争吵的学生，个别训练场传出来的爆炸声。是和夏天相称的，热闹的时节。 曲云生凝视着充满生机和竞争的校园： “说起来，也差不多到了三年级回来报道的时候。” “孟昕竹学姐好像是今天回来。” “今年她是一年级带队的学生之一哟。” “诶，学姐吗？”汪恬薇眨了眨眼睛：“真不像学姐的风格。” “好像是她所在除灵局的长官报名的，那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劲过头了。”曲云生叹了口气：“你也是啊，虽然打工赚钱很重，但千万要注意度。” “可是。不努力就不行吧，不管是我还是学姐。”汪恬薇幽幽道：“茅山这一代只剩下我们了。” “也不是这个说法啦。” 那个孩子确实很努力，但她努力的理由却不是因为宗门。曲云生很明白这点。比起光复宗门，那孩子更渴望登上顶点。这个目标确实让她进步神速，但因此也失去了很多。 “那孩子修行方法相当危险，你可不要学她啊。” “知道啦。……不过，要去见见吗老师？” “——也是，稍微叙叙旧吧，毕竟也有一段时间了。毕竟，我也有些担心那孩子……” ———————————————————————————————— 周末的今天，墨藏书理所当然的通宵在玩游戏。 一般来说，早上过后他便会去睡一觉。但因为近段时间一直有在老老实实上班，所以游戏的时间致命的不足。故而难得的周末，他可不想浪费在睡觉上。 穿过二楼的过道和阶梯时，墨藏书注意到有人在浴室洗澡。 “这个点钟的话，是东篱那个家伙吧。” ——啧。 难得现在精神不错，可墨藏书却完全没有偷窥的想法。和毫不介意的妹妹若愚以及只会回以温柔的暴力的汪恬薇不同，被东篱发现的话，接下来几天可吃不了兜子走。 一边想着便来到一楼，墨藏书直直向着厨房走去。 “不管了，游戏游戏。要准备多点啤酒才行。冰箱里有若愚的果冻，昨晚的披萨应该还有……嗯？”一边说着，立刻就注意到了。 轻微晃动的冰箱，还有卡在冰箱与墙壁间女孩子细小的悲鸣声。 ——是东篱彩儿。 墨藏书走了过去，彩儿正好也望了过来。 原本就运动过度，还处于夏季，再加上冰箱一侧的高热量和沉闷压抑的狭小空间——展现在墨藏书眼中的，是脸颊红润、浑身是汗的学生。 不，用色色一点的说法的话，应该是女学生。 “一大早就在玩冰箱y，你真是喜欢奇奇怪怪的体位啊，东篱。” 第五章 悠闲夏日（4） “一大早就这么激烈，果然是平时压抑过头了吗？” “你……” “我说啊，就算是没几个人的学生公寓，东篱你这样也不太妙吧？我是对你的性癖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稍微注意点比较好。” “不对，我……” “是是是，我也明白你是思春期的少女，所以被我看到了会觉得害羞是正常。但是，偶尔也要相信老师我啊。我嘴巴可是出了名的严，肯定不会到处乱说的。” 墨藏书越是这么说，彩儿就越发慌乱。原本就因为自己的丑态感到羞愧，现在更是—— 作为女性有种很糟糕的感觉。 “不对……才不是！才不是什么特殊的****好！”她慌乱地解释着：“我我我我可不是故意这样的。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有很特殊的理由！” “因因为……”可正待彩儿想要继续解释的时候，却注意到墨藏书憋不住笑的表情。 “噗！你还真是认真啊，东篱。” “……诶？” “你没有听我的劝告，私自练习缩地·改。因为没能控制好距离和方向，所以被卡在这里……对吧？”墨藏书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擦拭着眼角。 “一看就明白了啊，笨蛋。” “……是，就是这样。话说，知道的话刚刚为什么说那些啊，混蛋老师。” “因为很好玩啊。难得见到你的窘态，不好好嘲讽一番可不是我的风格。” “你这个人——可恶！太可恶了！话说，赶紧放我出来啊！” “自己想办法出来不就好了，你可是除灵师啊。” “……但是，五鬼不在我身边。”彩儿压着声音说着，语气里多了几分哀求的意味。比起刚刚她的脸色更加红润，汗水顺着曼丽的身子已经将上衣弄湿一大片。呼吸急促，一方面是因为越发的燥热，另一方面大概是羞耻心的缘故。 彩儿毕竟只是入门没几年的新人，大多数除灵术不依托媒介（一般是咒符）的话，根本无从施展。像是用灵气增加身体的机能的术式她确实会，但却很担心用力过猛弄坏了冰箱。 更别说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施展术式。 “原来如此。” 墨藏书点了点头，便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起来。 “那真是好机会啊！” “等等，你在拍什么——话说，赶紧给我住手啊，人渣老师！” “呀，谁让你平时这么嚣张。明明是学生却还总是管东管西，这次就算是给你个教训。”墨藏书轻笑了几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你这混蛋老师，赶紧给我回来！还有快点给我删掉那些照片！” 身后传来彩儿的怒吼声，但墨藏书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无视。 删掉？ 怎么可能！ 这个可是杀手锏，说不定以后还能借此来威胁这个学生。 一想到平时趾高气扬的彩儿以后会被自己踩在脚下，墨藏书就笑的合不拢嘴。这个人是各种意义的人渣，绝不可以正常的导师论之。 “……啊，忘记拿吃的了。算了，反正也拿到好东西了。” 这么想的墨藏书忽然注意到大门紧关的浴室。透过纱窗能注意到里面的灯光，同时也能听到“唰唰”的水声。 “不是东篱的的话，那是谁呢？” 蓝田学生公寓总共只有四个人，除去墨藏书和东篱彩儿之外，只剩下妹妹墨若愚和二年级的学生汪恬薇。 若愚的话，应该不可能这么早起床。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晚上去打工没回的汪恬薇？ 墨藏书一边想着，一边握住门把。 “……嗯？没锁？” 虽说外表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但墨藏书毕竟是成年男性。和毫无防备的妹妹墨若愚不同，汪恬薇在沐浴的时候还是会锁上门。至于彩儿，她不仅会锁门，甚至还会布下各种防范的结界。 所以，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是妹妹……阿不，正因为觉得自己必须确认一下，墨藏书默默地拉开了浴室的大门。 “啊哈……早上好，藏书。” “早上好，若愚。”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妹妹若愚那懒洋洋的腔调。 嗯？ 不是若愚又不是彩儿和汪恬薇的话，那是谁？ “彩儿哈？……早上好。” 一时的分神，导致墨藏书忽略了—— 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楼梯角的彩儿，还有她手上炒菜的铁锅。 杀气。 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的这个学生，露出一副要杀掉墨藏书的狰狞表情。 “你给我去死二十次，混蛋老师！！” “滴答。” 听到彩儿的怒吼，墨藏书反射性地回过头。 “……”然后愣住了。不仅仅是墨藏书，就连准备杀掉他的彩儿和站在房间门口的若愚，全都愣住了。 “——怎么了，刚刚看见彩儿你风风火火的样子，难不成是墨老师又做了什么？啊对了，曲老师也和我一起……” 而在彩儿之后、呆呆地站在楼梯转角的，则是二年级的汪恬薇和一年二班的班导曲云生。 ——所有人都愣住了，视线的中心是一个女性。此时她正拿着一把等身的青铜古剑，架在彩儿的脖子上。剑身环绕着一圈圈细小的电弧，发出“哔哔”的细小声音。 “……不认识的灵气，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 “！！！” “？？？” “什么……情况？” 要一次性解释这个状况有些难，还是先从客观的角度进行解释。 首先，是抱着某种龌鹾想法的墨藏书，被拉开大门的浴室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次，是刚刚睡醒准备上厕所的墨若愚，她站在房门揉了揉漂亮的大眼睛，似乎完全没进入状态。 接着，是刚刚抵达学生宿舍的汪恬薇和曲云生，两人同时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然后，则是保持着高举铁锅动作准备袭击墨藏书的彩儿。她表情凝固、既愤怒又惊恐，完全不明所以。就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其最大的原因不用说，百分百是架在她脖子的长剑。 最后，则是造成混乱事件的中心人物——孟昕竹。 “没关系的，已经没问题了。” 她半弓着身子，自下而上斜视着被她制住的彩儿。视线冰冷而锐利，很明显是把彩儿当做敌人。纤细的身子充满了爆炸性的冲击感，完全没有一丝赘肉。漂亮的曲线和健康的麦色肌肤，作为少女而言毫无疑问是极具魅惑力——这一点很好的展现在众人眼中。 滴落的水珠和微微散发的热气，微妙地有一种色气的感觉。 大概是太过着急的缘故，从浴室里冲出来的孟昕竹什么也没穿。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曲云生叹了口气。她摸了摸发痛的额头，苦涩道：“放下武器吧昕竹，她不是敌人。会变成这个样子，大概是有什么误会。还有……总而言之，先把衣服穿上吧。” 第六章 悠闲夏日（5） 厨房的那边，传来了高压锅喷气的声音。 蒸腾的热气伴随着美食的香气，还有在厨房里忙碌着的靓丽身影。身穿着轻薄的夏季白色衬衣，还未干透的黑发粘在一起，随意地披散在肩上。 汗水亦或是未擦干的洗澡水，顺着漂亮的颈脖流下、衣服很快就湿了一大片。微微起伏的身前，纤细的腰身，微红的脸蛋和还有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瞳孔，无一不展现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放在桌子边摇摆着的旧式风扇发出“嗡嗡”的声音，因主人的愤怒而吱吱作响的椅子，还有背后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全都如同噪音一般刺耳。 明明是一直以来生活的场所，现在却让人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那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身为学生公寓居住唯一的导师、墨藏书跪在地上。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从不离身的手机。基本上里面所有有问题的照片和视频已经被熟识电子工具的汪恬薇清理干净，这次真是亏大了。 往常的话，应该是坐在对面的位置才对。 虽然心理上还不想承认当下的状况有多么危险，但身体似乎更优先做出反应。 墨藏书磕着头。 “总而言之，请让我解释一下。” “这当然没问题。但在那之前，能请墨老师你去死二十次吗？” 微笑地说出这番话的是一年二班的班导曲云生。作为墨藏书的同僚，不管是实力还是名望，一年级的导师中无人能出其右。 “……也是。”一瞬间，墨藏书仿佛快要哭出来般，微微颤抖着。他低下头擦拭眼泪的动作娴熟无比，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被责备的孩子。这一套装可伶的策略早在老家时就锻造得炉火纯青。 然而，在场的可爱少女们，会动恻隐之心的也只有一个人。 “算了算了，墨老师也知道错了。这次就放了他吧。” 二年级的汪恬薇将装着各种饮料的杯子放到各人的身前。她苦笑着摸了摸墨藏书的脑袋，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从以前开始，这个学生就属于无法对笨蛋孩子放任不管的类型。要是作为母亲大概是很受欢迎那一类，但很可惜在她面前跪下的这个人比她更年长。 “也、也是呢。真是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墨藏书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悄悄站起来。 然而，他却发现怎么都无法移动膝盖。 ——定身术。 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步的，在场也只有曲云生能做到了。 “知错能改是应该的。恬薇你从以前开始就老是这样，真到社会上可是为吃大亏的。还有……墨藏书你刚刚说一时的鬼迷心窍，真的是那样吗？” 曲云生看了看坐在她左右的东篱彩儿和墨若愚。 “墨老师平时是什么样子的，你们现在但说无妨。” “诶？藏书吗？” 被问话若愚明显楞了一下。 “这个啊。”她用手指抵住下巴，悠悠哉哉地说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干得漂亮，若愚！ 听到这话的墨藏书立刻在心里高呼。真不愧是我的的妹妹，虽然平时偶尔会捣乱，但关键时刻还是向着兄长啊。 “普普通通的，若愚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这样吗？”曲云生皱着眉头，看上去相当怀疑。 “是这样啊。” “那么，东篱同学你怎么看？” “人渣、败类，蛀米虫！”和另外两个学生相比，很显然东篱彩儿早就心怀不满。 “这个混蛋经常偷吃别人的东西，垃圾也总是乱扔。每天都日夜颠倒，一到晚上就吵死了。房间也不收拾，也不怎么洗澡，垃圾都堆满了，一大堆蟑螂和虫子，总是要师姐收拾。每次说他都不改，甚至还故意朝我的房间扔垃圾来污蔑我！……他根本不是什么鬼迷心窍！我可是知道的，这个人一有机会就会偷偷下手。还有、还有……他还拍下那种照片……真是的，”彩儿浑身颤抖着，面红耳赤。 “手机里还那么多、那么多不堪的照片和视频。真是难以置信，你真的是老师吗？平时都是用什么眼光看学生的啊！”她指着墨藏书破口大骂的同时，眼角也有泪光闪耀。 “诶……我好歹也是成年人，有一些自己的小兴趣也没什么吧。” “人渣，败类！你就应该去吃猪扒饭！” 羞辱和不甘，大概还有其他复杂的情感。但不管如何，“完全无法容忍”这一点，还是清晰地表达出来了。 “竟然和这样的家伙生活在一起，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吗？我……我已经不想和这个人渣老师生活在一起了！” 和另外两人相比，彩儿非常激动。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心胸狭窄的女生，因为墨藏书的恶劣和废物是客观事实。 奇怪的反倒是另外两人。一般女生的话，估计早就到学校去投诉了。 “喂喂喂东篱，你可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叫我有机会就会下手啊，至今为止我难道偷窥过你？只不过是没发现浴室有人而已，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应该说，这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然而很不幸的是，这次却被曲云生抓个现行。 “明明开着灯锁上门？” “谁让你总是早上洗澡啊，你也知道那是我最不清醒的时候吧？说到底，在我入住这里后，完全没有偷窥过你吧？诽谤可是犯法的，东篱同学。” “你……你这个混蛋教师。”彩儿指着墨藏书，气得说不出话来。偷窥的事情，严格来说是有的。但那是在墨藏书入住之前的事。彩儿虽然气在心头，但却不会在这种时候胡说。 “就是说……其他的不否认吗？”曲云生看着准备吵起来的两人，默默地叹了口气。与之相对的，住宿生的两人却是见怪不怪。 两人的争吵虽然不是每天都发生，但隔三差五彩儿总会受不了墨藏书。 “但是，照片……照片的事情，你没法抵赖了吧？” “这确实是我的错，但是东篱你也有问题吧？”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 “那你说，你被夹在冰箱后面，是我造成的吗？” “唔！确实不是……但是，这个和拍照完全没有……” “要不是你平时总是对我恶言相向，我也不会做那种事情吧？你看我就没对若愚和汪恬薇这么做，差不多也该思考下是不是自己的态度不够端正了吧？还有，不就是几张照片么，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歪理！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面对彩儿的责备，墨藏书却一下子平静下来。 “确实是歪理。”他再次低下头快速说道：“非常对不起我做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我吧东篱。” 拿不出实际证据的事情一盖否认，而有实锤的则是辟重就轻并且立刻道歉。这个人虽然对修行毫无兴趣，在为人处事、特别是认错这方面倒是颇有研究。 “诶？”墨藏书这一举动超出了彩儿的预计。她完全没想到长辈兼师长的墨藏书会做到这一步。不管是不是在除灵界，传授知识的导师都是值得尊敬和爱戴的。墨藏书这个人确实劣迹斑斑，但终究是一年三班的导师。而且近段时间还将他的独门秘术“缩地·三型·改”传授给彩儿。 对于对除灵术和除灵师抱有崇高追求和憧憬的彩儿而言，继续逼问下去可不符合她的性格。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好好反省，下次绝对不会在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这……” 原本就仅仅是因为羞耻过头才会这么激动，墨藏书道歉到这一步，彩儿自然也没办法坚持下去。 “既然这样的话，”彩儿犹豫着：“那么、那么……” 搞定！ 和妹妹墨若愚的随性不同，东篱彩儿是有点认真过头的少女。这样的性格虽然平时给墨藏书造成不少麻烦，但只要抓准这一点，她根本就不足为惧。 当然，彩儿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原谅了墨藏书。但最终决定墨藏书有罪无罪的，还是作为年纪主任的曲云生。不过，她虽然看穿了墨藏书的把戏，但似乎没有揭穿的打算。 毕竟是别班导师和学生间的矛盾，一般而言她是不会插手的。 但是，墨藏书这次并不仅仅需要像彩儿道歉。在明知有人情况下打开浴室门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孟昕竹虽然一直在外实习，但她毕竟是公寓里的学生。就常理来说，墨藏书的行为依旧是无法原谅。 然而—— “说完了吗？说完的话，大家可以过来吃饭了。” 出乎预料的，孟昕竹却一点要计较的打算都没有。而且在大家批判墨藏书的这段时间，她已经默默地准备好早餐。 因为汗水衬衫都变得透明了，这个人却还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餐桌旁。 “等等，师姐你不打算说什么吗？……啊抱歉，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东篱彩儿，是一年三班的学生。” “是在我之后入住的学生吧，我是三年级的孟昕竹。刚刚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真是非常抱歉。” “不不不，也有我自己的问题，学姐不需要太过介意。” “既然东篱同学原谅了藏书，”孟昕竹说着，用勺子轻轻敲了下砂锅：“那就没有问题了。” 第七章 夏天就是要恋爱（1）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啊。真是巧。” 别无他人的一年级导师的办公室内，曲云生饶有兴趣的盯着墨藏书和孟昕竹两人。 墨藏书来自名门太平道，同时还是宗主的长子。拥有如此惊人天赋的他，不用多想也知道会是世家重点培养的对象。 而孟昕竹则是来自普通的除灵师家庭。双亲虽然都是除灵师，但却没有传承的宗门。 虽说这个时代世家和一般除灵师并没有太大的隔阂，但曲云生完全想不到出身、性格、志向都不一样的这两人会是打小认识的青梅竹马。 “没什么，不过是熟人而已。话说一大早就把我叫过来，就是打算说这件事？” 坐在位置上抽烟的是满脸困意的墨藏书，他对明明没课却一大早把自己拉来学校的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与之相对的，孟昕竹则是平静的站在墨藏书的一旁。青梅竹马疏远的说法似乎并没有引起她的波澜。 两人之间存在着——稍微有些疏远但又仿佛触手可及般、相当微妙的距离。 注意到这点的曲云生楞了一下，接着：“当然不是。” “之前我说的课外活动的事情，墨老师还记得吧？” “嗯？” “孟昕竹刚好是这次报名的三年级学生之一，原本我是想让她来我班上的，现在看来似乎去墨老师班上比较合适。” “哈？为什么我非要和这个家伙在一组？” “在三年级的学生里，作为首席的孟昕竹同学最值得信赖的。虽然我们学校并没有均衡师资的惯例，但要是年级首位的三班这次训练的效果不理想，墨老师你应该知道的吧？” 曲云生若有所指地说着，墨藏书的脸立刻就垮下来。 “什么啊，你是想说我是导师里面最差的吗？” “啊咧？墨老师难道没有这种自觉？不管是学生评价还是平时考察的结果，墨老师你可一直都是最低分啊。” “是那些家伙太假了吧，平均90分是什么？肯定有问题。” “奇怪的是墨老师你吧，学生评价一直都在60分徘徊，你平时到底是怎么和学生相处的？” “就这样？”墨藏书像地痞无赖般吐了口烟，然后还像模像样地吹了声口哨。 曲云生眉头一挑。 “这样下去我可是会扣你的工资。” “真是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一听到工资的事情，这个人立刻就认输了。 “总之就是和这家伙一队对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吃东西了。” “请自便。但是，我还是要多说一句，请更多的、有一些为人师表的样子。” “真多事。” 看着大大咧咧走出房间的墨藏书，曲云生微微地叹了口气。这个人与其说是老师，更像是让老师烦恼的问题儿童。虽然就外表而言，也确实如此。 “……非常抱歉。”并没有伴随着墨藏书离开的孟昕竹忽然开口，她倾斜着身子向曲云生低下了头。 “藏书他虽然是这样子，但还是值得信赖的。” “你完全不需要道歉哟，昕竹。学校正因为信赖着他，所以才会让他在这里任职。不过这些性格上的小毛病也确实要治一治。”曲云生转了转笔：“但这些话，为什么现在才说呢？” “要是刚刚说的话，藏书会更不高兴的。” “你……还真是温柔啊。”曲云生摇了摇头。经历了那件事后，这个学生能保持着这份善良挺好的。但这份温柔，似乎完全没被对方察觉。 不过，刚刚专门传音让她留下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些。 “说起来，那件事后已经快一年了吧？” “是的，很久不见了，曲云生师叔。” 听到这话，曲云生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我们鬼修一脉不说，你们雷修的门生也没多少了吧？” “是的。现在坚持下来的，也只剩下我了。” “这样啊。” 曲云生感叹着，拥有悠久传承的茅山，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挂在墙壁上的老式时钟发出“噔噔噔”的声音，而被打开的窗户外，传来了学生们晨练的声音。 “啊，抱歉。稍微有些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曲云生拍了拍后脑勺：“上了年纪就这点不好。” “不，师叔你还很年轻。” “哈哈，外表是确实如此呢。” 如果是墨藏书的话，大概会附和着说一些没营养的笑话吧，但这个学生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曲云生看了孟昕竹一眼。以前的话，这个学生并不是这样的。虽然不是多么活泼的性格，但也不至于这般——毫无表情可言。 和学生阶段修行的基础术式不同，真正的除灵术的修行总是伴随着各种看不见的危险。有些人因此变得不人不鬼，也有的人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情感。 也是时候说点正事了。 曲云生咳了一下：“那么，昕竹。在那件事、东至妖乱之后，你还有遇见过你的导师——雷神吗？” —————————————————————————————— 真是不爽啊。 走在校道上的墨藏书如此想到。 虽然他并不是特别八卦的类型，但那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是叫人不爽。传音的事情曲云生并没有特别的隐瞒起来，对灵气很敏感的墨藏书立刻就察觉到了。离开的时候没有叫上青梅竹马，也是基于这件事。 说起来，已经快两年没见了。那家伙，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 墨藏书站在窗边，呼的吐了口烟。 确实更漂亮了些、身材也更好了，性格也变得…… “那个混蛋，又修炼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 “猜猜我是谁？” 眼睛被遮住了。于此同时，墨藏书身后忽然传来某个少年的声音。冰冰凉凉的小手，稍微有些恶作剧、相当爽朗又洪亮的中年男子声音。 虽然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但对方身体散发的香气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别闹了，君陌。” “啊呀，竟然这么容易就暴露了。” 墨藏书没回头，少年却跨一步来到他身旁。 轻轻吐了吐舌头，名为东篱君陌的这位少年笑嘻嘻地说道：“明明今天没课，墨老师你竟然一大早就来学校。看起来似乎有些烦恼的样子啊，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要你多事。”墨藏书没好气地说道。 第八章 夏天就是要恋爱（2） 地球的另一侧，七星会的临时定居地。 刚刚完成任务的雷神推开别墅大门，迎接他的是坐在门关附近面无表情玩弄着日式人偶的凛贞仪。 “欢迎回来。” 身穿黑色锦衣卫制服的这个人别说在当地，就算是国内也分外显眼。要不是对其外貌施展了遮掩的术式，恐怕早就被除灵局察觉到了吧。 “嗯，我回来了。”雷神点了点头，将大门关上后径直走向大厅。 “天子的情况怎样？” “差不多？” 相当暧昧的回答，不过雷神也不意外。 “那么换个说法，天子在干什么？”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休息时间。但对经常在暗地里行动的七星会而言，现在正是工作时间。 至少，身为七星会领导的姬天子一般都会在工作室那边。 “在睡觉。” ——就是说，还没康复吗？ 侧目看了眼二楼的某个房间，雷神皱了皱眉毛。 “那可——” 还没等他说完，坐在窗户边看月亮的大妖怪苏星雪忽然开口。 “天子没什么问题的，再睡两天就好。” “确定吗，该不会和之前一样落下病根吧？” “……”没有回答，苏星雪只是默默地看着皎洁的月亮。这个妖怪从以前开始便是如此，她只会对感兴趣的话题给予回应。就算相互间是统一战线的伙伴，除了姬天子外她却也从不搭理人。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估计就八九不离十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高强度战斗后的疲惫油然而生。不过对本来就是战斗专长的雷神而言，身体上的疲劳不过是小事。他反而更担心依旧在休息的姬天子。 事情的开端是两个月前的清明夜，当时七星会正在执行某个极度危险的任务。 那个时候姬天子回应了某人的召唤，独自离开了战斗区域。因为她说很快就会回来，所以雷神等人便没有过多思考。然而时间一长他们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有点晚了。 她被围攻了。虽然是击退了敌人，但也受了点轻伤。 可按理说，那是不应该的。那种程度的敌人即便是被偷袭，以天子的水准应该没问题。事后询问时，才知道在被偷袭前她已经受伤了。 不过是灵气震荡导致无法流畅使用灵气——这种程度。就算是寻常除灵师，稍微休息十天半月就能恢复过来，更别说姬天子。 可那毕竟是需要七星全力行动的危险地带。对原本就因人员分散导致战斗力不足的七星会而言，就算是伤员也必须战斗。作为团队领袖的姬天子也明白这点，她很好掩饰了自己灵的絮乱。 在灵的根本都有些不稳定的情况下勉强战斗，姬天子的表现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正因为如此，所以雷神等人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已经伤痕累累了。就算再怎么天赋绝伦她也是人，倒不如说体质比起一般少女还弱不少。疼痛无限积累的结果，就是昏迷。 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接连一个月都还没完全康复过来，可想而知姬天子当时受的伤有多严重。虽说完全是因为姬天子自己过于自信导致的，但身为战斗专员的雷神却也深深感到自责。 七星会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独单一面的能力，但人员缺乏这一点是事实。虽然各自负责方向不同，但偶尔也需要协助其他人的任务。 在雷神看来，姬天子会这样全都是自己能力不足。如果他足够强大，那么七星会的轴心便无需前往前线。于此同时，他也默默记住了一切的元凶——墨藏书这个名字。 “噢，狗屎雷神回来了。”从楼梯一侧的实验室走出来的，是一个自称“无脸”的无脸男人。他是七星会的研究人员，负责大多数道具和术式的准备，同时也是许多任务的实际策划者。 “无脸。” “搞定了吗？” “当然。” “‘看你的样子，想必是经历了很艰辛的战斗。真是辛苦你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狗屎。” 因为完全看不出这个人的表情，所以只能从他的语气上读取他的态度。但这个家伙，就和他那研究狂的本性一样，是一个完全无法以常理度量的人。 “有新的任务咯，因为时间不多所以你要立刻出发了。” 听到这话雷神眉头一挑。 “……什么？” “啊？是天子那边的任务。原本应该是她自己跟进的，但现在这个状况，你们是不会让她出手的吧？虽然我是觉得挺操蛋的，死掉就死掉，能代替她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客厅里宛若实质的杀气，无脸咯咯咯地笑着。 “不用露出这种表情啦，这次任务你也应该会很感兴趣才对。” 在众人的注视下，无脸将这次任务的目标一一告知。然后，完全没有询问雷神答不答应，他直接走向还在玩人偶的凛贞仪。 “别玩了，狗屎人偶。”无脸狠狠地敲了下凛贞仪的脑袋后：“这次的任务由你们两个负责。” 被这么对待，凛贞仪却没什么表示。 “噢。”她只是拿着人偶回自己的房间，很快的便提着自己的武器走了出来。 “出发了吗？” “——当然。” 回答的，是雷神。他默默地看着目标的照片，那是一个身穿蜀山院学生服的美丽少女。但雷神真正注意的，则是在她身后小个子老师。 无脸说他会感兴趣，那还真是。 ———————————————————————————————— “……所以说，墨老师你吃醋了。因为青梅竹马变得有些陌生、同时对方和别的男人有不想自己在场的私密话题，所以吃醋了。哼，被ntr了吧，活该。” “吃醋？你是在逗我呢？我为什么要吃那家伙的醋啊，莫名奇妙。而且曲老师可是女性。” “不好好拉开裙底看一看，谁也分不清楚性别吧？” “分不清的只有你而已！话说，感觉你好像很生气啊，君陌？” 墨藏书看着鼓起脸写满“我很不开心”的君陌，感到有些莫名。 “没有，哼！”话这这么说，但不管是语气和表情都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我可没有因为墨老师你看到别的女孩子的身子的事情感到怄气。” 这不是说出来了么？ “你是在羡慕我吗？” “才不是！那么，墨老师你要看我的吗？”东篱君陌扯了扯衣服，露出白洁的肌肤。 “不要。” “哇啊，你刚刚冷淡的眼神让我好伤心。墨老师你果然是渣男。” 立刻就露出、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娇娇欲滴的样子只要是男生就无法抵抗吧，但深知他本性的墨藏书可不会上当。 “你这家伙……” 第九章 夏天就是要恋爱（3） “你这家伙……” 听着墨藏书这么说，君陌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接着，又好像想起什么般：“啊，刚刚墨老师有没有心动呀？我是不是很有女孩子的感觉？” “哼！” “嘛……虽然我不是真的女孩子啦。” 最后这句带着自嘲口吻的话，并不是很符合这个人的风格。 然而，这却是事实。 虽然穿着女孩子的衣服、留着女孩子的发型并且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毫无违和感，但东篱君陌并不是女孩。至少，这个人在物理意义上应该定义为男性。 这样的例子虽然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总有人会对自己生下来的性别感到怀疑和无法适从。 “在踏入这边世界后，你应该意识到了吧。”墨藏书抽了口烟后，淡淡道：“这边奇奇怪怪的家伙可是多不胜数。” 远的不说，就墨藏书不久前见过的曲云生。听闻他本来是上了年纪的大叔，不知为何变成现在这般姿态。和他比起来，东篱君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我不会说你不‘特别’。但是啊，可别小看这边的世界。别扭、奇怪，恶趣味的家伙可是一抓一大吧。” “墨老师……”君陌眨了眨眼睛：“你这是在攻略我吗？” “完全没。” “那就是说，我还是有机会吗？” “没有。” “诶……” “不要这么露骨露出失望的表情啊。”墨藏书摸了摸发痛的太阳穴。他看了眼失落的君陌，轻声道：“说起来，你这家伙这么早过来这边，是研究所的事情？” “是啊。我来这里和导师请假。” “明明是预备班？” “预备班和一年级也没什么区别的哟，不过这次比较特殊啦。”君陌吐了吐舌头。 “从今天开始到下个学期的开学，我都要到那边。” 君陌说着，露出稍微有些失落的样子。 “明明很期待学院的生活的，却总是不顺利。” 今年的春天，因为寄居在君陌身体内雪妖的缘故，蜀山院地区一直被大雪笼罩着。通过他姐姐东篱彩儿和墨藏书等人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将雪妖排除体外并驱散到妖怪世界。君陌的身体康复的同时，也获得极其罕见的控制冰雪的才能。 这一才能似乎被业界里某个大型研究机构看中，这段时间君陌一直在协助他们进行某些方面的研究。 “这样啊。” “不过，也不是一无是处啦。”君陌笑着伸出手：“墨老师你看。” 于他掌心的位置，一块不规则的冰块忽然出现。 “噢，不错啊。”墨藏书眯着眼：“虽然术式粗糙得不行，但短短两个月就有这样的水准。看来那边也不是闹着玩的啊。” 要知道，就连墨藏书自己也没办法如此简单的使唤冰雪的力量。不需要借助任何媒介就能施展除灵术，这可是相当高难度的。 “当然啦，我可是一直有在好好练习。”君陌轻轻一吹，他手中的冰块便化为冰的碎屑消散在空中。 “下次相遇的时候，我一定要成为能让它自豪的除灵师。” 君陌口中的“它”，大概指的是被驱散回妖界的雪妖。虽然相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但君陌却相信他们能够再次相遇。 所谓的因缘，越是心有期待便会越是强大。这是看不见的“术”，也是无法修行的“术”。 “嘛，总之你好好加油吧。趁着预备班这几年好好修行，说不定能成为比你那个要强的姐姐更厉害的……嗯？那不是若愚么，这个小妮子这么早跑来办公区做什么？” 正要离开找个地方偷懒的墨藏书，忽然注意到办公楼角落处的妹妹。她似乎在和什么人说着话，这个距离完全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喂，若——” 墨藏书刚准备喊妹妹的时候，却被君陌拉住了。 “等等墨老师，你在干什么啊！” “哈？不就是叫自己的妹妹？” “现在不是那个时机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真是的，墨老师你明明不是笨蛋啊，为什么在这方面特别的迟钝。现在可是夏天，是心思活络的季节啊！”君陌说完，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什么啊你，神神秘秘的。” “这个啊，”君陌靠了过来：“若愚学姐她……” ———————————————————————————————— 上课。 原本绝对会迟到的墨藏书，今天不知为何早早就到场。 不久前明明说着“既然期末考试结束，那就完全没有授课的必要，所以今后的所有课全是自习”这种混蛋话，这一次却拿着讲义在讲台上走来走去。 也不知道嘴里在小声叨叨些什么，偶尔看向窗外的眼神寂寞又哀伤。 注意到他这奇怪的表现的学生们，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不过他们比起担忧，八卦的想法可谓是压倒性的。虽说是致力于成为优秀除灵师的特别学校，但在场的学生们也不过是15、6岁的少年少女。在期末考试和休学旅行之间的空档期，一直紧绷的精神确实有一定程度的放松。 “怎么了老师，失恋了？” “该不会又被扣工资了吧？” “不不不，他一定是没钱了。” 在课堂上肆无忌惮地说着这种不尊师重道的话，也只有一年三班才有的光景。 往常的话，墨藏书一定会立刻反过来骂几句。虽说一到关键时刻这个人就特别不要脸且毫无尊严，但在平时他还是很重视自己身为导师“上位”的身份。 然而—— 今天的他似乎完全没有干劲。 墨藏书默默地将讲义放下，失神地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后，带着温热气息的夏季独有的风吹了进来。“夏天啊。”他低声地叹着气后，从口袋里掏出香烟—— 立刻就被眼尖的彩儿抢走了。 “你突然拿出香烟是想干什么啊，混蛋老师。不是说好的不在教室里抽烟的吗？” “东篱啊。”墨藏书无精打采地说着，他凝视彩儿：“你这家伙真是一直都精神满满啊，真叫人羡慕……不对，你本来就很受欢迎。” “老师你……”彩儿惊讶地看着似乎没有打算抢回香烟的墨藏书，眉头皱了皱：“今天你是刮什么风？” “像你这样受欢迎的家伙是不懂的啊，现在可是夏天啊。”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今天起得太早所以脑抽了吗？” 第十章 夏天就是要恋爱（4） 中午，彩儿、此方和若愚三人一起来到了学校餐厅。 “那么，是发生了什么了吧？” “是说？” “墨老师啊，那个样子一看就有问题。” “就算此方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家伙本来就有些神经质，他在想什么我才没兴趣——啊，我要个猪扒饭套餐，麻烦你了。” “诶……真是敷衍的回答。彩儿你和墨老师明明住在一起，应该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吧？若愚呢？嗯？有在听吗，笨蛋若愚。” 原本就容易犯迷糊的若愚，今天似乎一如既往地不在状态。她低着头跟在此方和彩儿身后。直到此方停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 “诶？嗯？哥哥？……哥哥他……呃，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虽然确实有些奇怪。” “就说吧。” “此方你太八卦了啦。” 三人边说着，很快就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八卦点没什么吧，反正现在超无聊。期末考试也结束了，那边又没有新的任务。这里可是蜀山院啊，太过安逸了反而有些难受。”刚坐下来，此方就迫不及待地想继续刚刚的话题。 “你还真是……”彩儿看着好友兴奋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前段时间插班进来的梅此方，其实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她的真实身份是机密组织“军”的情报人员，为了调查七星会和若愚的联系而来到她们身边。数个月前，因为军的内乱此方向若愚和彩儿寻求援助，两人便成为了此方的“民间协助者”。 不过从那之后，犯罪者就好像消失了。至少，在蜀山院一带完全看不见七星会的踪迹。此方会说无聊，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她本来就不是能静下来好好过日子的类型，虽然不讨厌轻松的学院生活，但也会苦恼于太过安逸。 “真是的，犯罪者都集体冬眠了吗？太扫兴了。” “现在可是夏天。嘛……确实有些安静过头了。但就我来说，还是觉得这样就好。毕竟再怎么说，敌人可是那个‘七星会’啊。就我们现在的程度，完全不够看吧？” 所谓的七星会，指的是前三十六天“天枢”姬天子叛逃后创建的犯罪组织。虽然不知道她们盯上若愚的缘由，但传闻那个组织的成员无一不是穷凶极恶的犯罪者。其中，更是有三位“原·国家法定三十六天”。 彩儿三人虽然都是一年级中的佼佼者，但毕竟还是学生。不管是经验还是实力，双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要真遇上那些人，大概连逃跑都做不到吧。”彩儿苦涩道，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便是事实。特别是花妖事件后，彩儿更加理解到自己和顶级之间的差距。 不过，这份压力反而成为彩儿更上一步的动力。她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 “真到那个时候，也只能依靠墨老师了呢。”此方吸了口西瓜汁，淡淡地说着。 “哈？依靠那种家伙？怎么可能。” “墨老师说不定意外地超可靠？”此方眨了眨眼睛，彩儿却还是一脸不忿。 “那种放弃修行的家伙，完全不可信啦。” 毕竟昨天发生了那种事，再怎么说彩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墨藏书好脸色。而且，一直和墨藏书待在一起的她很清楚，墨藏书完全没有修行的动力。虽然天赋极高，但却没有丝毫热情。 “就这么说也是。”看着彩儿的样子，此方也就不再纠结。数个月前处理军部叛徒时，因为过于大意她遇上可以称之为最终boss的天枢。那个时候拼了命赶到并且救下她的，就是墨藏书。虽然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姬天子被击退这点却是事实。 因为需要保密所以她并没有告知若愚和彩儿，但却也在一定程度了解到那个老师真正的实力。名门墨家终究是传承千年的名门，千年的底蕴可不是谁都可以无视的。 “但是那个老师竟然对恋爱感兴趣——” “真是丢人。”回忆着墨藏书在课时上的表现，彩儿露出了很明显的厌恶之情。 “说什么夏天就是要恋爱，还说什么让大家给他写情书、向他表白就加分什么的，不管是作为导师还是除灵师，实在是太丢人了。” “真是的。”彩儿恶狠狠地将猪扒放入嘴里：“有那种心思的话，就给我去修行啊。” “哈哈哈，彩儿你是在关心墨老师吗？果然很在意吧？虽然他平时是那种性格，但说不定很有人气哟？” “怎、怎么可能！那样的家伙，哪有人会喜欢。”刚说完，彩儿立刻想起了弟弟君陌。不对，那只是、一定是因为弟弟还小被墨藏书骗了的缘故。 “谁知道呢。”此方笑呵呵地吸了口西瓜汁：“但是，就算是墨老师，也不过比我们大两岁。以学生而言就只是三年级的学长……这种程度吧？大家都只是思春期的少年少女，会对恋爱感兴趣不是正常的吗？” “这种事情……” 完全没办法苟同的样子。对一心想登上顶点的彩儿而言，修行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至今为止已经有不少人向她表白过，但她全都断然拒绝了。 她那在公众场合直面对方的凛然作风，甚至弄哭了不少男生。在暗地里，更是得到“岭上火玫瑰”这种无法一笑而过的称号。 “完全无法理解。” 话是这么说，彩儿眼前不知为何忽然闪过墨藏书的脸。原本很好吃的猪扒饭忽然变得索然无味了。 “嘛，”此方撇了彩儿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边：“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问问本人比较好。比起我们在这里瞎猜，他肯定很乐意告诉我们答案啊。那个人稍微一表扬，就会容易得意忘形。” “嗯？” “那边啊，墨老师今天竟然会来饭堂吃饭，还在老老实实排队……哇，真不像他的风格。而且——” 此方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忽然停住了。彩儿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发现墨藏书正满脸不爽地和一个女生排在学生的队列中。 那个是—— 清爽靓丽的短发、和若愚相似、散发着淡淡磷光的淡蓝色瞳孔，有着漂亮曲线的身子和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如同人偶一般毫无表情的脸蛋。 是昨天的…… “看那身衣服，是三年级的学姐啊。嗯？稍微有些熟悉的样子，难不成我在哪里见过……话说，墨老师竟然还认识我们三班之外的女学生，真是意外。” 第十一章 修行之旅（1） 墨藏书最近很郁闷。 虽然他一直都是很不爽的状态，但最近特别的、觉得诸事不顺。 差不多两个月前清明的夜里，为了拯救学生他再一次打开了身体的限制器。以此为代价身体的某一部分如同坏掉了一般，但其后遗症却不仅如此。 行动之时远比以往更加乏力。灵气的运转间，停滞和消耗也更加明显。而且，那个时候模仿学生术式特意开发的“逆回鬼·改”也被证明是缺乏可行性的术式。 与此同时，作为敌人的七星会下达了宣战的布告。 自己变的更弱的同时，无法战胜的敌人却打算走向明面。就算是马大哈的墨藏书，也觉得异常棘手。至今为止他都没找到有效的变强手段，这可不是能一笑而过的事情。 可恶！如果跳大神·改还能用的话…… 虽然是这么想，但妖怪的对方现在远在妖界。双方就连感应都非常艰难，更别说借助对方的力量了。至于把妖怪拉过来……虽然不是毫无办法，但如果可以的话，墨藏书可不打算求助那些人。 而抛开这些，墨藏书也有新的烦恼。 就在昨天，他亲眼目睹了妹妹被表白的瞬间。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即便是满是美少女的除灵学院，妹妹墨若愚也是其中最高级别的。她是名门墨家的传人，作为除灵师的天赋更是无人能及。 所以若愚会被表白这一点都不奇怪。可真正让墨藏书心痛的是，妹妹若愚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另外，生为兄长的自己这十八年来完全没有谈过恋爱，这也是很悲伤的事情。 故而昨天才会在课堂上说出“夏天就是要恋爱”和“大家向我表白的话这次测试加100分”的胡话。在被女学生们明确拒绝还有男学生们的满口答应后，那份空虚感变得更加强烈。 而现在—— “唉。” 原本是想着出来玩玩放松一下，没想到旅行的目的地却是蜀山院附近一代深山的某个训练基地。他看了眼大巴司机的方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种穷乡僻壤到底是什么玩意。” “就是啊，我明明很期待去海边的。” 坐在墨藏书身边，同样无精打采的人是梅此方。明明穿的是普通的学生校服，不知为何却散发着一种时尚感。此方原本就相貌靓丽惹人怜爱，在化上淡妆后更显得光彩动人。 “早知道是来这种地方，我就申请去做任务了。墨老师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下。” 此方说着，忽然向墨藏书眨了眨眼。 这个家伙，果然发现了啊，不愧是军的干部。墨藏书注视此方手指的方向，却没有说破的打算。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啊。” 作为明面上唯一的除灵学院，蜀山院一举一动都会引起除灵界各方的注意。一年级的学生作为除灵师本来就有所欠缺，要是被盯上的话那就相当危险。 为了保护学生们的安危，直到出发前学校都没有告知任何人此次旅行的目的地。 “现在想来，不收费用也是因为这个啊。” 大概是担心被有心人从费用上猜测到旅行的地点，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保护过头。不过蜀山院向来财大气粗，这点钱似乎算不了什么。 “听说上一年是去海边，我还特意准备了新泳衣。真是太浪费了。” “觉得浪费的话，今晚不如来我的房间？” “墨老师，色色的想法完全写在脸上了。”此方似笑非笑地说着，但却没有明确的拒绝。这个学生的想法想来难以捉摸，墨藏书也只是随便一说。 “但是，这种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听说有温泉？嘛，我是不怎么看好这种东西，还不如在家里泡矿泉水。” “蚊子虫子什么也多的吧？” “啊啊，就这种……我特别不擅长。”此方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就是，为什么是这种乡下地方啊。” 从刚刚开始两个人就一直在大声抱怨着，就好像在说给某个人听一样故意加大声调。坐在前面专心看书的彩儿终究是忍不住，她合上书籍半跪在座位上。 “你们两个！虽然明面上说是‘旅行’，但这次可不是来玩的。” “明明说是旅行……” “虽说是旅行，但更多的是一次集体的训练。明明有相应的考核内容，墨老师你应该很清楚的吧。” “就算是这样啊，东篱。你以为这几天能做什么？你会因此变得更厉害吗？这和在宿舍里、在学校修行又有什么区别？关键的不是场所而是心意吧？只要有心哪里都是修行圣地。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 “哇啊，偏偏是你这个家伙说这种话。”彩儿露出很明显的厌恶的表情。 “班长你也说说他们啊。你刚刚也在说对二年级的选课很苦恼吧？” 听到彩儿的话，坐在一边的班长周文若从一侧回过头。 “啥？二年级的选课？” “那个。”她慌慌张张地摆着手，怯弱弱地说道：“我可不是对墨老师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的。全都是因为这个人不负责任，大家现在才会这么苦恼。” “什么啊，你这话就好像在说大家都对我有意见一样？” “本来就是啊，混蛋！”彩儿毫不客气地降下一记手刀，墨藏书吃痛地抽了口冷气。 与此同时，班上的学生也开始应和着。 “是啊。” “就是！我听说其他班的学生基本都选好了。” “这都是因为老师们有好好地帮他们规划的缘故。与之相反的，我们班……” “墨老师完全没有提过这件事吧？” “提了！但是这个家伙却说太麻烦了让我们自己解决！” “啊……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遭了，我也没想好要报什么专业。” “好渣。上课本来就各种划水，关键时刻还很靠不住。” “而且还喜欢各种骚扰发言……” “虽然人挺有趣的，小墨墨却总喜欢偷懒。”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墨藏书的坏话，一边的此方便“咯咯咯”地捧腹大笑起来。 “以前就觉得了，老师你果然——各种方面都超级失格啊。” “要你管！”墨藏书气急败坏地说着。他恶狠狠地从此方扫向彩儿，又是这个家伙！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直都是东篱这个家伙牵头，学生们才会敢于反抗自己。 虽然墨藏书并不否认自己的缘由，但会让自己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全都是因为东篱彩儿。找天一定要…… “唔！”似乎从墨藏书的眼神里读取到某些危险的信号，彩儿缩了缩身子。但很快，她又强硬地挺了起来。 “我可没有说错和做错什么。你要是有好好完成工作，大家就不会有这么大意见了。” “彩儿说的没错呢，都是墨老师你不好。” “此方你这家伙……” 要再嘴硬的话，真的会触犯众怒的。墨藏书当机立断开始装怂，反正时间一过学生们很快就会忘记。 “我我我会处理的啦，最近我正在考虑这件事，到时就会告诉大家的。” “‘到时’是什么时候？老师你每次这么说，其实是打算拖延时间吧？” “你好烦啊，我都说会处理的。” “那么——” 一个预料之外的声音，仿佛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原本吵闹的大巴立刻就安静下来，大家注视着前方——不知何时出现在驾驶员旁的女性。 “那么……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让我们两个来帮忙？” 第十二章 修行之旅（2） “你是……”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都不合格呢。如果我是恶党的话，这会你们都game over了吧？” 轻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女性，将手搭在了一边的座椅上。接着，似乎这才注意到学生们脸上的愕然，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并没有多少起伏的胸口。 “哎呀真是失礼了。我是三年级四班的骆琦，是一年三班这一次休学旅行的辅导员。” 自称骆琦的女生，有着女性的中等身高。姣好的面容，留着给人强烈职场女性的短发，戴着一看就是高科技的水晶眼镜。 “辅导员？”班长周文若问道。 “不知道吗？每年的休学旅行都有三年级的学生带队。还是说，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 “并不是，不是这个原因。”周文若低着头轻声道：“我知道骆琦学姐，当然也知道辅导员的事情。不过，原本的预定是在山庄会面才对吧？” “确实是那样。一般的时候，山林的结界只有普通的驱人的功效。所以每年三年级的学生都需要提前去清理结界内的牛鬼蛇神。再怎么说也不好让正处于假期的一年级学生干这种事。” “嘿，那还有闲心跑到车上玩。”墨藏书讥讽道：“不好好工作可是要挨骂的。” “明明自己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你哪有资格这么说别人。” “东篱！”墨藏书恨恨地瞪了眼彩儿，她毫不犹豫地回以更炽热的目光。 “我只是在实事求是！” “我从以前就觉得了，你这小鬼真是不懂得尊师重道。” “尊重的并不是教师的身份，应该是学识和修养。很可惜，老师你哪点都不沾。” “哈哈哈，”一边的骆琦看着两人的互动，轻笑道：“你就是传闻中的墨老师吧，真是久仰大名。” “干嘛啊，你要和我交往吗？” 看着没点教师样的墨藏书，骆琦却不怎么意外。与其说早有耳闻，倒不如说这次是专门拜访。她毕竟也算是里世界世家的一员，对于墨藏书之名在许多年前便早已知晓。 “很久之前就听闻一年级来了个了不得的墨家传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呢。”骆琦推了推镜框，淡蓝色的波纹一闪而过。她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坐在另一边的墨若愚。 “墨家的人都是灵力的怪物吗？” “要你多事。” 说话的时间，大巴忽然停了下来。并不是前面有什么东西挡道也不像是道路无法通行，但司机却什么也没说。就好像是等待命令的人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这个时候学生们才注意到，名为司机的那个人并不是“人”。那是如同化身一般，但却又稍显不同、蕴含着某种“特别”的某物。 “哎呀，终于注意到了吗？所以说你们呐，不合格啊。也不是说刚上车就让你们开始戒备，但真到社会上，可没人会来提醒你们。”骆琦叨叨念着，眼角却充满讥讽。 终究是新手啊。但是，也有几个了不得的家伙。 与之相对的，大部分的学生都沉默起来。 是什么时候？……不，中途并没有停下换人，司机也没有做什么奇怪事。那想必是“一开始”。可是自己明明从那里经过，却完全没注意到。 作为除灵师而言，这绝对是不应该。正如学姐刚刚所说，如果她是恶党的话，自己等人这回大概已经完了。 没有理会一年级生心态的转变，骆琦看了看窗外，“已经到了么？”这么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道特殊的咒符。 “急急如律令！”咒符散发着青光，周边的景色开始扭曲。就好像众人穿梭在不同的时空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以了。”骆琦说着，便将咒符收起。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轻笑着道：“从现在开始，这里可是禁止通行。” “嘛，我倒是觉得太夸张了。”墨藏书说道，他当然也拥有能够通行的咒符。另外，虽然并不算多么擅长于结界和阵法，墨藏书也明白围绕着这片山林的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布置的结界甚至能和墨家本部的结界相提并论。而与这里相当的结界，在附近还有好几处（一年级的其他班级）。真不知道该说蜀山院大手笔，还是浪费资源了。 但考虑到防备力量只有导师和几个三年级生，会做到这一步也可以理解了。 “但是，这么早就封山，里面清理干净了吗？” “嘛，关于这点。完全没关系的。”骆琦说道：“我自认在三年级中也算是名列前茅，但和她比起来却还是有所欠缺。和我同行的家伙，可是十足的怪物。虽然这么说有些丢人，但完全交给那家伙也是没问题的。” “作为神机堂传人的我，也只有对那个家伙没辙。” 骆琦的话，让学生们开始议论起来。 一年级的学生入学时，三年级的学生基本已经外出实习了。自然而然的，他们并没有相识的机会。但是，并不是谁都会在适龄时才来蜀山院就读，预备班也正是为此而存在的特殊年级。 对于现三年级的事情，还是有不少学生知晓。一开始没能认出来，但自曝家门之后，学生们还是认出了这位鼎鼎有名的学姐。 “等等，神机堂？难道是那个神机堂？” “还有哪个神机堂啊，笨蛋。肯定是那个呀。话说，骆琦学姐难不成是神机堂的大小姐？” “那岂不是超级名门吗！学姐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啊！” “但这样的话，那个比学姐还厉害的人……” “那个人比骆琦学姐还厉害吗？有点不敢相信。” “比神机堂的骆琦学姐还厉害，不太可能吧？” 学生们在议论纷纷，墨藏书却有些摸不着北。 “神机堂？” “真是的，老师你该不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吧？”一边的此方没好气地说道：“这种常识都没有吗？” “什么啊，很厉害吗？”墨藏书皱着眉头问道。 “比起很厉害，应该是‘超厉害’才对。所谓的神机堂，是超大型的军用&民用开发集团。现在市面上绝大多数的咒具都是由神机堂开发并贩卖的。不管是民间、蜀山院，军部，甚至我们军，都有相关的合作。不管是古式的咒具咒符，还是结合新时代的产品，他们都极为擅长。是现存最大型的世家联合体，也是能与蜀山相提并论的‘旧时代’的遗泽。” “而这位骆琦学姐，则是神机堂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就展现过人的天赋不说，她所接触到的各种资源和咒具，也是我们这些基层除灵师无法想象的。据说她在一年级的时候，就能轻松击败就职的除灵师。三年级开展实习后，所取得的科研成果也相当丰硕。” “原来如此。”墨藏书点了点头，也难怪那个‘司机’会这么奇怪了，原来是特制的咒具吗？ “那么，”墨藏书正想询问时，一直默默听着的东篱彩儿却忽然先说出口。 “三年级中，真的存在比学姐更加厉害的人吗？” 彩儿的话让大家都安静下来。神机堂的触角涉及现代除灵术的方方面面，即便是像他们这样的新人也明白这个组织的强大与恐怖。那么，学生之中又有谁能让神机堂的大小姐都甘拜下风？ “当然存在啊，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怪物一般的家伙可是比比皆是。”骆琦叹了口气： “毕竟她，可是三年级中当之无愧的首席。” 第十三章 测试（1） 大巴抵达的时候，孟昕竹已经在山庄的门口等候了一段时间。 虽然比预计来得要晚，但她并没有特别的担心。一来是对好友的骆琦有信心，那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但毕竟是名门大小姐出身，总有些特别的防身手段。二来则是那位青梅竹马，墨藏书。 这么说或许不太好，虽然这几年两人没什么交集，但在孟昕竹心里，墨藏书依旧是那个最天才的人。哪怕是，已经坠落的天才。 理论上并不会出什么大事，蜀山院在保护学生这点一直都是尽心尽责。但真看到大巴安全抵达时，她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外表不太看得出来，但孟昕竹其实也是挺爱操心的类型。二年级的汪恬薇会是这种“妈宝”型的性格，也有部分孟昕竹这个前辈的因素。 “昕竹，清垃圾的事情麻烦你咯。” 第一个下车的，果不其然是骆琦。 “嗯，没事。” 在之后，一年三班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下车，墨藏书和此方走在最后。 “那么，还是来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吧。欢迎各位同学来到3号修行山庄，我是这次的辅导员骆琦。这边这位——孟昕竹也是辅导员之一，她可是百忙之中从除灵局回来的。在这三天两夜的时间里，我们将会和墨老师一起解答大家修行上的疑惑。当然，这次的活动比较自由，课后大家可以自由的探索这片山林。” 一年级学业在三个学年中最为繁重，每天排满课不说，课后的要自学的知识也数不胜数。哪怕是短暂的假期，也会有相当程度的功课。故而，这次以放松为主的修学旅行，应该是一年级生最期待的活动。 但和孟昕竹预想的兴奋与好奇不同，该怎么——学生们似乎有些……拘谨？ 她侧着头看向一旁的伙伴：“怎么了，车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就……”骆琦挠了挠脸，有些尴尬的看向别处。 “这个家伙啊。”一边的墨藏书忽然开口：“刚刚在车上很嚣张的说要解决我们班上二年级的选课问题。” “……” ——然后？虽然没说出口，但孟昕竹的表情仿佛在这么说。 “但是啊，你们并不清楚三班的情况吧？当然了，单靠学生说是很没意义的事情。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问题，也不需要麻烦我了。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对了。”墨藏书点了根烟，肆无忌惮地呼了口气。 “……你还有脸说？”学生那边好像传来数人小声的抱怨，这个老师明明听见了却还一副“你说啥啊”欠揍的表情。 “那么，要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基本了解’的程度呢？呵呵，该说是自大呢，还是傲慢呢。” 这个人完全是一副坏人口吻，但以他稚嫩的外表只会让人觉得好笑。 “……” 答案很清楚了。孟昕竹并不是笨蛋，和墨藏书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知道这位青梅竹马的说话方式，故而也明白适可而止的不搭理他能避免绝大多数争吵。 “也就是，要进行实战测试……吗？”孟昕竹看了眼骆琦，又看了看墨藏书。 “墨老师认可吗？骆琦的做法。” “啊？基本上只要不用我干活的事，我都没问题。但是，要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会负责。” “就是这样。”骆琦耸耸肩，轻笑道：“如传闻那般，这是个很不负责任的导师。” “但山庄内清理卫生的小鬼们还没有启动。”孟昕竹说道。她是能做就会好好完成的类型，但操控那些新式的家务型小鬼，确实不是她的长项。 “没事，这些都是我家的产品，我很擅长。” “也要先安排好学生们的房间。” “这个就让学生们自己解决吧，遇到问题不还有墨老师吗？而且——”骆琦顿了下，接着说道： “反正山庄内的卫生还没清理干净，闲着也是闲着。在那之前应该能测试几个。一个班也就三四十人，我们两个各一半的话……” “不行。” 孟昕竹出乎预料拒绝，让骆琦有些失神。这位好友明明是好战派来着，原以为她会很赞成自己的做法。难不成在之前清理结界内妖怪的过程中遇到麻烦了？ “是之前清理的时候消耗过度了吗？……没事的，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倒不如说——有你在一旁看着，我也比较放心。” “我也是这么想。战斗的时候如果骆琦你在旁边看着，会很安心。” “所以？” “一人一半吧。” “这不就和我刚刚……” “但是，一对一太浪费时间了。我们总共也只有三天，我尽量还是想按照原定的计划走。”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啊啊，半年不见，你果然又嚣张了啊，想用这种方式反过来测试我吗？看来我也被小看了，真是让人不爽。”骆琦絮絮叨叨道：“虽然不像你处在第一线，但这半年我可没有在闹着玩。” “我很期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完全把墨藏书和三班的学生晾在一边。但常年修行的人基本都不会太笨，大部分人很快就明白两人的意思。 一对一浪费时间的话，一对多就好了。但就算测试的对象变成两个或者三个，除了像彩儿若愚这种top学生，其余人根本没法对三年级top行列的两人造成多大的麻烦。 但这也仅仅是因为，学生的人数不够。就算是一年级的学生，数量足够多的话，正职的除灵师也会头疼。 所以—— “哎呀哎呀，被小看的是我们才对吧？”此方调侃道。身为“军”情报人员的她并不介意被人小看，倒不如说小看她最好。 但除了她之外，一年三班的学生可都是正处于热血青春期的少年少女。 “是要一次性解决我们班的意思？” “是一半啦，一半。秦风你这笨蛋。学姐们各挑一半。”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被反驳的秦风不满道。 “就算是三年级的学姐……” “就算是三年级的首席和神机堂的大小姐，再怎么说也……” “被这样小看，真叫人不爽。” “就是。” “我们被小看了哇，小墨墨。你也不反驳下。” “就是，就只知道在那里抽烟。” “墨老师你是蠢货！” “哈？”听到这话的墨藏书不耐烦地走到学生面前。 “喂喂喂，别搞错了你们这群小鬼。被小看的是你们吧，不服气就用实力去证明啊。什么事都找老师，小学生么？” “虽然是这样。”学生嘀咕着，不少人一脸不忿。但最后，谁也没有说什么。 一是气氛使然；再者，其实谁都明白墨藏书的话是正确的。蜀山院是特殊的职业学校，而除灵师也和一般职业不同。不管外在多么的光鲜，不管做多少防备手段，依旧存在着较高的危险性。 但是—— 正如学生们会下意识依靠老师，老师自然也会下意识袒护学生。 “话说回来，如果是个个击破就没有意思了，你们也要给他们时间准备。” “可以。”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有相当的权限，但这次禁止借助结界的力量。” “当然。” “还有，我想不用我多说，太过过分的事情禁止。” “当然啦，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欺负新人的。”骆琦笑道：“什么啊，你不也是个不错的老师吗？” “老师……” “真是难以想象，墨老师你竟然……”就算是对墨藏书意见最深的彩儿，这次也对他刮目相看。 就算平时是那种表现，一到关键时刻果然会心系学生。 “不愧是藏书，嘻嘻。” “什么啊，小墨墨你是傲娇吗？” 没有理会身后学生们炽热的眼神，墨藏书盯着三年级辅导员二人组，特别是骆琦。 “最后一点，你们要是谁输了，就和我交往吧。” “哈？” “一定要以结婚为前提。我当然不是对神机堂有什么想法，但非要我入赘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啊，”骆琦盯着墨藏书的眼睛，沉吟片刻后，露出职业性微笑。 “ok噢。” “ok吗？你挺好说话的啊。——喂听着你们这群蠢货，为了导师我的终身幸福，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输！” “结果还是为了自己啊！”听到这话，彩儿终于忍不住给墨藏书来了一记手刀。 第十四章 测试（2） 做好基本的准备后，在孟昕竹两人的带领下，一年三班的学生来到了位于山庄一侧的演练场。 说是演练场，其实也就是临时休息的小场馆。真正用于训练的场地，则是场馆前这一大片地区。 “和我们那个时候差不多啊，这几年都没什么变化。”看着眼前的密林，骆琦感叹道。 接着：“我稍微介绍下，前面这片园区，就是这次的练习场地。里面有着用术式固定下来的各种地形，到时你们自己熟悉吧。待会开始了，我们会启动这里的结界。所以不用担心走丢了。要出什么事，留在场馆的人也能第一时间察觉。所以你们尽管放开手就是了。” 说着，骆琦将咒符贴在一旁白色的幕帘上。整座山林微微震动着，淡淡的紫光从地下向外扩展。飞鸟的叫声混合着微微的山鸣，不少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一个无形的结界将场馆外的一片密林罩住，幕帘上开始出现密林的画面。 这是古之术式结合现代科技的产物，是术式之花在现代盛开的证明。 “挺不错的啊。”墨藏书说道。结界是会相互抵制的，故而要对抗结界，用相斥的结界也是一种方式。 但这个结界似乎融入了外面的结界，可见设计者技术相当高超。 “当然啦，这些山庄都是我们神机堂的手笔。要是随随便便应付了事，岂不是砸了自家的招牌。” “接下来，是分组了。”孟昕竹淡淡地说道。 “还是我先来吧，待会也好控制那些小鬼去收拾。” “好。” “那么……”两人同时看向学生们。毕竟这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两人都不清楚学生的真实情况。但骆琦在这之前偷偷测试过，所以她心里还是有些底。 能够注意到那个司机的学生并不多，其实也无法绝对证明什么。但至少，他们的警惕性以及灵视的才能远超其他人。 以除灵师而言，这份机敏比什么都重要。 “我来吧？虽然墨老师来分配也是个方案，但我总有他会把优等生都扔给我的感觉。” “什么啊，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完全是错觉。” “真的吗？可墨老师你色色的想法已经写在脸上了。” “毕竟是思春期的人。” “哇，老师你真是喜新厌旧，明明之前还在说想看我的泳装。现在正眼都不看我，真是人渣啊。” “闭嘴此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么，我看看我看看，到底要谁呢……”没有理会墨藏书两人，骆琦推了推眼镜，准备先选出自己想要的人。 “抱歉两位师姐。” 这个时候，彩儿忽然开口。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可以让我自己挑吗？” “……诶？”骆琦眯着眼：“可以是可以，但能告诉我理由吗？” “我想和孟昕竹学姐交手。刚刚骆琦学姐说过吧，孟昕竹学姐是三年级的首席。我想知道，我和孟学姐还有多少差距。” “……原来如此。对了，你是叫东篱彩儿对吧？我记得你是一年级的首席吧？” “是的。” “原来如此，是想以此为目标吗？但还是不要太抱有希望比较好，现实有时候是很残酷的。”骆琦眯着眼，空气仿佛凝固般让人喘不过气。 蜀山院二、三年生和一年级不同，并没有能够确切评价学生成绩高低的“分数”。所以历年来，一年级几乎都会出现首席生，但二年级和三年级却极少。这一届的二年级生，就没有明确存在压倒其他学生的“首席”。 “比这更大的挫折，我已经领教过了。”彩儿凝视着她，毫不相让。不管是弟弟君陌的事，还是不久前清明的事情，自己可以说是完全在拖后腿。那些敌人已经如此难缠了，那之后，如果不得不和七星会交手，自己——难道又要什么都不做吗？ 彩儿无法允许自己成为那种人。所以，哪怕是自讨苦吃，又或者是为了报先前在学生公寓的仇，彩儿打算领教一下君临于学生顶点的这个人——孟昕竹。 “骆琦。” 听到同伴的呼唤，骆琦耸了耸肩，刚刚压倒性的气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好好，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下而已。这家伙搞不好和你是一个类型的呢，昕竹。真是的，现在的女生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是战斗狂。剩下的，唔……墨家的小姑凉，你你你，你们……还有你，是叫此方吧？你们都给我做好准备，待会由我来进行测试。” “诶……” “真背！” 被点到名的学生纷纷抱怨着，墨藏书却叫了起来：“喂你们这群家伙，不要这么没有干劲啊。刚刚这么被嘲讽，除灵师的自尊跑哪里去！给我加把劲，不管是偷袭还是阴招，全部都不要顾及。” “墨老师你说得这么好听，明明是为了自己。” “就是。” 心中的小九九被拆穿，墨藏书涨红脸喊道：“就你们屁话多！” 说罢，就用咒符召唤出三把五行之剑，朝学生们扔了过去。 “等等，在会馆里干什么啊喂！” “会死人的，小墨墨！” “啰嗦！” 被墨藏书这么一闹，被点名的学生急急忙忙地跑出场馆。 “喂，此方。”墨藏书喊住了慢悠悠走在人群后的此方。 “嗯？” “别偷懒啊。” “呵……”此方漂亮的眼珠子一转：“老师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吧？而且比起我，让若愚放开手脚不是更好吗？” “若愚也赞成。”这个时候妹妹若愚也走了过来。她指了指脖子上的黑色缎带，那是体内狐妖的封印。 “不行，你还没准备好。”墨藏书皱着眉头予以反驳。 “哪有，若愚已经可以承受住了。藏书你可别以为，若愚一直都在睡懒觉。太过小看若愚，可是要吃大亏的。” 墨若愚虽然依旧是那副慢悠悠不着边际的谈吐，但墨藏书却明白妹妹是认真的。 而且，既然妹妹选上这条道路，也确实不适合再继续散漫下去。比起过度保护，墨藏书更希望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这次以骆琦为对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试炼。同样的，也正好可以验证清明后自己的妹妹，到底修行到何等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要解开封印实在太危险了。 别说若愚自身有被妖怪吞噬的可能，一个控制不好，伤到其他人就麻烦了。靠着现在的墨藏书，根本没法阻止那个状态下暴走的九尾狐妖。 “还是不行……” “藏书！” “还是太危险……”墨藏书摇头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青梅竹马。他愣了下后，用特定的传音询问道。 （你现在，有多厉害？） 立刻就有了回应。 （虽然我觉得已经足够可以了，但是……大概还是不如以前的藏书。） （这样啊。） （但是骆琦也在。她虽然看起来很马虎，但其实并不在我之下。手段也比我多，如果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我觉得她会比我更擅长处理。） 和正经的交流不同，青梅竹马传音的时候话似乎特别多。 与其说她性格闷骚，倒不如说这才是她本来的性格。那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毫无表情呢？ 墨藏书再度看了眼青梅竹马，下意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脸色变得阴沉这点，无法否认。 “藏书……” 但是—— “好吧，我允许你解开封印。”墨藏书叹了口气。 “那太好……” “但是，”墨藏书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前，踮起脚。他将自己的舌尖咬破，鲜血流出时，迅速地舔了舔妹妹的脖子。鲜红的血与黑色的缎带一接触，立刻冒出“嗤嗤”的白烟。 “唔！”墨若愚露出痛苦的表情，二墨藏书则是面色苍白地倒退了几步。 “若愚！” “没事的。”墨藏书深深吸了口气，方才苍白的脸色立刻好了几分。再度说话时，舌尖的伤口却已消失不见。 “这样的话，对……也算是一道保险。” ——不仅仅是妹妹墨若愚。 第十五章 初战（1） 骆琦走出会馆的时候，盛夏的烈日正在肆无忌惮的展现它的存在感。从不远处树木上传来的蝉鸣声，还有密林深处时不时传来动物们的惊慌声。 ——那些，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人的声音。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操场，骆琦轻笑着摇摇头。一年三班的学生难道真如传闻那般，严重缺乏实战经验？ 虽说面对“未知”的自己仓促出手有些冒失，但一开始便准备和自己打丛林遭遇战，难不成就是明智之举？ 至少，哪怕是当做弃子也好，也应该有几个人试着趁自己出门的时机，偷袭一番才对啊。 ……果然还是学生啊，太讲规矩了。 骆琦轻轻点了下眼镜架，打开了潜藏起来的热成像功能。一时间，她眼前的世界骤然大变。 存在于万物之间，冷和热的差距被完整的体现出来。 “喂喂，真的假的，竟然分散开了。——开玩笑的吧？话说也太松散了吧……” 这并不单纯是科技一侧的技术，通过除灵术赋予的远视和稳固，骆琦能轻松找到躲藏在深山里学生们的踪迹。 再怎么抹除自身‘灵’的痕迹，也无法躲过人生下来便与万物存在的温差。在这个时代若是不关心最新的科研，很容易就会吃大亏的。 而神机堂，正是这方面的翘楚。 不过目前来说，骆琦的这幅眼镜仍然是试验品。是仅有内部极少数人才能使用的最新产品，距离面向大众并且量产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不仅制作昂贵容易损坏，功能上还是有颇多缺陷。用了一会骆琦就觉得有些头晕，看来还远远不足。 “真叫人不爽啊，这样的话，‘对我而言’根本算不上测试吧。” 骆琦将热成像关闭后，视线立刻恢复正常。她凝视着前方的密林，皱着的眉头徒然松开。 “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才行。” 说罢，骆琦打了个响指。于她身后左右两边，缓缓出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女的身材高挑，神态上和骆琦有几分相似。有着金色漂亮的波浪卷发和蝴蝶形状的步摇，穿着华丽的漂亮礼服，如同大型洋娃娃一般的华丽而精致。 男的却是一副中年大叔的相貌。头发稀缺、还有着明显的啤酒肚，穿着是公交司机的工作服。仔细一看，这个人正是之前的公交司机。 “诶，是那个司机大叔？”留在会馆里的学生注视着骆琦所在的屏幕。 “但是，召唤那种‘化身’有什么意义吗？” “别太大意了，那个家伙有些奇怪。”墨藏书说道。之前在车上他就隐隐有察觉，但却说不出怪异之处。 能够知晓的，也只是—— 那两个家伙不一般。 “老师你也不清楚吗？” “我又不是神，没见过的东西当然不清楚。” 虽然是作为助手而被骆琦召唤出来，但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战斗型”。 不过骆琦可不知道会馆里的小骚乱，她轻笑着拍了拍手，身后的两人便快步迈向密林。 “那么，开始吧~~” —————————————————————————————— 学生这边，十分钟之前。 “那么，要怎么办？” “总得想想办法吧，毕竟是那个骆琦学姐。乱来的战术是行不通的吧？” “就算你这么说……” 毫无疑问的是，在场任何一人都没有自信能赢得了骆琦。 作为除灵师的天赋暂且不说，骆琦可是从小就在业界这边生活。她修行的时光至少是在场的学生们的数倍，更别说她还是神机堂的大小姐。名门骆家，可是旧世界仅剩不多的世家宗门。长于炼器的这个家族，在新时代的伊始，就联合起另外几个世家创建了神机堂并发展至今。 要想赢的话，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大家通力合作。学生们也不是笨蛋，他们也清楚比起地形复杂的丛林地区，在平稳且开阔的操场更适合群攻。 而且—— “那么，要埋伏么？” “也只有这样吧。” “话说回来，”在操场的边际，坐在树枝上的此方忽然开口：“只是测试而已吧，大家真的认为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此方你还有别的办法吗？赶紧说呀，待会没时间准备了。” “也不是这么说。”此方摆了摆手，苦笑道：“只是觉得大家有点认真过头了。要是运动过度，妆不就白费了嘛。” “要是小墨墨在的话，一定已经让我们开始布置陷阱了。” “那是因为墨老师看上骆琦学姐的家产了。那个人完全把欲望写在脸上，真是完全不像话。” “但这也是小墨墨好玩的地方吧？和其他导师不同，他一直都很纯粹。”名为紫九月的这个女生，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 “不管是好的坏的，小墨墨从来都没打算隐瞒自己。开心的时候走路都带飘，不爽的时候甚至会翘班。虽然有时候是很烦，但也很有趣不是？” 听到这话，大家一片沉默。虽然三班的学生看上去对墨藏书意见很大，在期末的导师评价时也给出了相当的“低分”。但要说他们讨厌墨藏书，那倒完全不至于。 和一开始不同，墨藏书已经把自己不擅长的所有课程交给其他导师。他的授课水准或许只能算是合格，但课堂却不会显得无趣。 “诶……”此方颇感意外地看了眼紫九月：“九月你该不会喜欢墨老师吧？难不成被之前他的恋爱宣言打动了？” “哈？不会……怎么会！小墨墨才不是恋爱对象。说真的，他作为男人超失格，谈恋爱还是敬谢不敏。” “墨老师要是听到了，可是会哭的。” “哈哈。”听到这话，紫九月只是干干地笑着。接着，就好像要转移话题般—— “而且原本……不就是为了加深学姐们对我们的了解，才进行这样的测试吗？” “确实。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不仅没办法暴露我们自身的问题——真要赢了，墨老师也能如愿以偿地和骆琦学姐交往。说实话，男生们不会觉得不爽吗？” “这不是废话吗，梅此方。”秦风恨恨地说道：“怎么可能让那家伙称心如愿。” “就是就是！”几个男生附和着。 “明明我们还没谈过恋爱！” “墨老师自己不允许我们接近若愚同学，但自己却到处钓鱼。” “死妹控！” 男生们看上去有些同仇敌忾，但似乎也有些不同的声音。 “嘛，我虽然也不想帮助老师。”名为的陈浩然男生晃了晃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驱魔箱：“但既然对手是那个骆琦学姐，我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啊，说起来……浩然家也是‘炼器’的？” “干劲满满啊。” “当然，我可和你们不一样，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陈浩然你又臭屁了。之前清明的时候手忙脚乱家伙是谁？” “那么，时间也不多了。——就这么干吧。”此方从树上跳了下来，她拍了拍手说道：“不管是偷袭还是正面交锋，总要展现些什么吧。总之……大家就按着自己想法行动吧。” “可这样的话，不就失去了集体测试的意义了吗？” “也不完全哟？总有的人比起个人更擅长团队配合吧？而且比起一个个来，这里复杂的地形正好可以让我们自由发挥。至于被学姐们小看……也不用担心啦，毕竟我们也有底牌不是？”此方拍了拍一直在发呆的若愚。 “诶？” “说起旧世界的名门，太平道的墨家可一点都不比神机堂的骆家差。” 此方说着，侧过脸对若愚眨了眨眼。 “让学姐吃点苦头的任务，就交给你咯。” 第十六章 初战（2） 所谓的遭遇战，总是不期而遇。 骆琦派出去的两体“兵器”很快就分别遇上游荡的学生。即使在测试之前已经对学生说明了除了他们自身之外，其余的存在都是敌人。但学生们似乎很难对“人型”下手，心有顾虑时很快就被干掉了。 “哇……真弱。” 骆琦并没有亲自控制兵器们，她们只是遵从着事先设定好的模式行动。兵器们甚至还没有展开真正的獠牙，即便如此也能轻松击败部分学生，说明这些小鬼的实战经验真的很成问题。 “因为没实际操控所以我也不知道情况，所以要拜托你咯。”骆琦对空无一人的方位招了招手，她清楚那里存在着肉眼看不见的摄像头。 虽然对方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但大致的意思应该懂。哪怕是不到数秒的接触战，那位实战专家孟昕竹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 “话说回来——虽然这块地不小，但我本人竟然一个都碰不上，真是太衰了。” 骆琦虽然事先用热成像大致确认了学生们的方位，但那之后却拒绝使用这种手段。虽然也有技术不成熟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觉得很无趣。 学生们聚在一起也只能说是威胁，现在却还分开行动。虽然对墨若愚这个少女心有期待，但既然对方连“首席”都不是，那也只能说明——墨家的大小姐只有这般程度。 况且，比起墨若愚，她更期待和墨藏书交手。 如墨家这种旧时代的世家宗门，内部的消息总是带有很强的封闭性。外界对他们知之甚少，他们本身也没有过多开放的打算。但世家之人隔三差五总会有相交的聚会，属于世家内部的消息便于此传开。 墨家，和骆家相同，是有着悠久传承的“名门”。虽然在外界看来，不管名气还是实力，二者都不是一个级别。但“名门”其实并没有高低之分，只有职权的不同。 说到底，依旧遵循着旧时代做法的墨家能够在这个时代继续生存，就已经表明墨家的不一般。 最重要的是，骆琦此前从没怎么听说过墨若愚这个人。她虽然是这代族长之女，也是天生蓝瞳的奇才。但在与墨家之人相交吹嘘时，对方却很少提及。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之间，骆琦很清晰的了解到—— 并不是禁忌，也不是出于保密。墨若愚很少被自家族人提及，仅仅是因为“她并不是值得炫耀的对象”。 而与之相对的——在某个时段之前，墨藏书则一直都是墨家炫耀的对象。这并不是单方面的炫耀，就连骆家的这代族长，骆琦的父亲也相当认可。在当代的世家当中，似乎也只有他有资格和蜀山那位不出世的神才相提并论。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毕竟天才早已陨落，而神才却不见踪迹。 况且现在已经不会有人那么说了，毕竟名门墨家的人也有了新的吹嘘对象。对于传承千年的名门，唯有强大的下一代当家，才是全部。 “……嗯？”骆琦忽然看向密林的某处，自己的兵器之一似乎遇到麻烦了。那是两个男生，一个用着奇怪的箱子，另一个则是使用五行的术法。 “这样才对嘛。”她嘻嘻一笑，然后便沉入心神，将意识附在“司机”上。 ———————————————————————————————————— “什么啊，这就是传闻中神机堂自豪的人造兵器？” 看着眼前被压在大地里的“司机大叔”，陈浩然吐槽道：“除了力气大点防御高点，一无是处啊。” 和一般学生不同，陈浩然家本职是炼器。故而他对以炼器著称的神机堂的了解，比其他学生多不少。 神机堂很久之前似乎和除灵局当局达成过某项协议，受其委托隐秘开发着特制的军用人型兵器。不久前陈浩然得到消息，似乎那种兵器已经开发完成。虽然还不到量产的地步，但初代量产的型号已经开始进行实战测试。 “小心点，已经好几个人被干掉了。” “但这也太……对吧？我都还没怎么出手，他就没了。” “你又说这种大话。” 刚刚，两人还在探讨该怎么布置陷阱和偷袭骆琦时，这个“司机”就从一边窜了出来。因为太过突然所以两人都吓了一跳，好在因为机制的问题，“司机”的第一击选择了两人前方的大地。 “轰隆！”大地直接被炸开一个洞，司机却毫无损伤。不过手却被卡在洞里，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借助这点时间，两人总算是反应过来。接着，对于这个全身写满“我是敌人”的家伙，两个学生立刻就回以反击。陈浩然念着解除封印的咒文，他携带的驱魔箱打开后开始变形。 “千万要是剑啊！”这么喊着结果封魔箱却变成散发金属光泽的法杖。“靠不管了！”他大喊着将法杖挥向“司机”，法杖的顶端发出亮光后形成巨大的风压。 “……”司机整个人直接被压趴在地上，大地形成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痕。不过，“司机”毕竟是堂堂神机堂大小姐的得意作，哪怕是承受着如此巨大的风压，他还在拼命挣扎想站起来。 然而，“让开！”秦风叫着，接连抛出三张土行符分别贴在“司机”的周围。“轰轰”大地翻滚着形成巨大的“山”。“司机”虽然在拼命挣扎，但最终也无济于事，被埋藏在地下。 整个过程只有不到30秒。 ——到了现在。 “所以你这个箱子到底有什么用啊，每次都不能随心使用。” “只是因为我还没控制好，但威力你看到的吧？” “确实很厉害，这一点无法否认。”秦风皱着眉头说道：“但每种兵器的效果都不一样吧？墨老师也说过你吧，‘要是不能随心使用，还不如把兵器拆散了全部带在身上’。要是遇上不对号的敌人，你要怎么办啊。” “那个时候再说。”陈浩然脸色不悦，他转过身不再看向友人。他虽然平时说话有些臭屁，但其实并不是听不进话的类型。他也知道大家是对的，但这个封魔箱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轻易舍弃。 陈浩然蹲在秦风制造的“山”旁边，用随手捡来的树枝戳了戳。 “你这个家伙，果然也很有天赋啊。” “好吧。”看着他这个样子，秦风也就不再多说。 “不过，接下来是学姐了吧。” “毕竟弄坏了她的玩具。” “虽然知道赢不了学姐，但把担子都压在墨若愚同学身上，好像不太好。” “叫若愚不就好了，她又不介意。” “我介意！”秦风脸色发红，在注意到好友挪移的眼神后，他装模作样地咳了几下。 “嘛，你是墨若愚派这点大家还是知道的，有什么好害羞的。”陈浩然嘟囔几下，眼珠子一转。 “墨若愚确实很可爱也很厉害，但她老是给我种怪怪的感觉。而且她可是名门世家‘墨’的大小姐，我劝你还是注意点。”陈浩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无比阴冷。 “名门世界可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因为很快又恢复如初，故而秦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 “要你多事，你不也总找班长的麻烦。” “我我我那是——”听到这话，陈浩然立刻乱了心神。 “哎呀，打扰你们两个男生恋爱时间真不好意思。” 忽然间，压住“司机”的山开始强烈晃动。一个中年男性的浑厚声音从土堆中传了出来。 “噼里啪啦”就好像机器重组的声音，某个身影破开大地漂浮到空中。 “你们两个表现不错，接下来我会用点真本事。” 它，如是道。 “喂喂喂……” 秦风两人苦笑着看向它，完全嗦不出话。 “这完全犯规了吧，学姐。” 第十七章 初战（3） 和干劲十足做好准备的其他学生不同，梅此方只是无聊地在密林里闲逛着。虽然刚刚姑且是有挑拨同学们的好胜心态，但她本人其实对这次测试毫无兴致。 从属于除灵部秘密组织“军”的此方，早在到蜀山院前就考取了除灵师的资格证书。身为情报人员她的资质是一流的，这点也得到了“军”的长官认可。自然而然地，她不需要有人来指点她前进的道路。 所以，她既没兴趣和嚣张的高年级学姐一较高低，也没有展现自己优缺点的需求。 当然，真正让她如此懒散的原因，就如她之前所说—— “辛苦化的妆会化掉的。” 作为女孩子这点绝不可原谅。和若愚和彩儿不同，此方是很在意自我外在的类型。她有身为美少女的自觉，也有作为美少女让自己“保持一如既往的美丽”的义务。 至于墨藏书的话，她早就抛在脑后。那个小个子老师比谁都要小孩子心性，总是惯着他的话，一定会被坑得很惨的。 “就这么晃到结束吧，被发现就投降好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所谓的遭遇战，总是不期而遇。 在眼角注意到对方的瞬间，此方便下意识屏住呼吸并将自己的身子缩在树后面。 是骆琦。她此时正一个人，闭着眼睛坐在山道一边的石凳子上。 此方没有立刻使用隐去身形的除灵术。一来是担心“学生程度”的灵力波动会被骆琦察觉，二来也觉得没什么比较。但目前来看，反倒是此方有些过于谨慎。 没有陷阱，似乎也没有防备用的守护兽。 （看这个样子，是在操控远处的兵器？） 此方压低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侧靠近。 （虽说是次时代量产型的试验品，果然操作上还有很多困难吗？） 作为军的情报人员，此方对骆琦使用的“那玩意”可是相当清楚。毕竟打从一开始，神机堂就是遵从了“军”的需求，才开始研发人型军用兵器。 初代的型号早就移交给“军”进行实战测试，军中的长官刺客对其相当满意。在某次机密任务中，甚至委以重任。将最重要的围剿的使命交由“她”。 然而也正是那个兵器，正是那个任务，导致此方患上相当程度的战争阴影。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到蜀山院读书和修养的直接原因。 某种程度上说，此方对神机堂并没有什么好感。 （那么，要怎么办呢。） 看着近在咫尺却还在闭目养神的骆琦，此方忍不住思索起来。 虽然可以很直率地给这个师姐一拳，但这却违背了此方的处事方针。毕竟骆琦虽然不及若愚可爱，也不及彩儿靓丽，但她依旧是相当程度的美女。 双方其实也没什么直接矛盾，对于有严重百合倾向的此方而言，比起脸蛋果然还是胸口更加的—— “你是在逗我吗？” 被抓住了。 威风凛凛、明明身处下位却又居高临下的责备眼神，冰冷的厌倦语气，以及无法动弹的手臂。 “撕……痛痛痛，学姐我投降。”此方吃痛地叫了起来。 骆琦于是松开手，鲜红的手掌烙印在此方白嫩的肌肤上。 “哎呀哎呀，输了呀。”此方抚摸着手臂，眯着眼说道。 “真不愧是骆琦学姐。” 然而—— 换来的只是骆琦依旧冰冷的视线。 “在车上的时候，你是少数注意到我的学生，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果然被发现了啊。 “那是因为墨老师悄悄告诉我啦，你看，墨老师不是坐在我旁边吗？“ “真是这样子吗？”骆琦皱着眉头质问道：“那么，为什么在接近我的时候连术式也不用？” “因为啊……其实我呀，其实是插班生呢。虽然也不是完全的小白，但依旧不是很熟手。” “你的灵气波动非常平静，比起我也丝毫不差。所以，别说这种一看就能识破的谎话。”骆琦眼镜闪烁蓝色的光芒。 “是这样子吗？”此方学起若愚，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你……”看着此方这个样子，骆琦挑了挑眉头。接着，她非常不爽地扭过头。 “算了，你回去吧。” “是~” ———————————————————————————————— 此方回到会馆的时候，会馆里的学生立刻就聚了过来。 “太可惜了，此方同学。” “是呢，差一点就够得到学姐了吧？” “最后被抓住的时候干嘛放弃抵抗了啊，明明那个时候还能挣扎的。” “喂，小此方已经做得很好了吧？目前为止也只有她一个人碰到骆琦学姐吧？”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说着，此方只能“是啊，太可惜了。”的假笑着。 虽然都灰头土脸的，但除了少数几个外，大家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看来骆琦虽然用上了军用武器，但依旧有好好在控制力度。 “真是的，那到底是什么啊。”坐在地上的秦风指着墙壁上的屏幕，苦笑道：“完全犯规了吧，那种兵器！” 他身上穿着的，拥有一定物理和灵性防御能力的校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手脚都有着一定的擦伤痕迹。看来和一般的学生不同，他受到了骆琦的特殊照顾。 “就是，虽然知道是人型，但那种终结者一样的机器人是什么鬼啊。刚刚还对我开枪了，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虽然靠着本大爷的英勇，只是被扑倒的程度。”同样破破烂烂的陈浩然叫道。 “陈浩然你明明吓尿了。” “哪有！” 一边附和着同学轻快地笑着，此方看向了屏幕里的那些兵器。 大致的外表还是人类，但那如同金属一样的皮肤和质感完全将其出卖。更别说其手臂一直在“枪”和“剑”两种形态变化着，不管是五行幻化出来的锐金之剑还是烈焰都无法伤其分毫。 此方忍不住苦笑起来。 ——果然和原型完全不一样了。 不仅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而且“兵器”的特征如此明显。比起原型更能收发自如，精密的指令更是需要人类除灵师来操控。 论实力和恐怖大概完全比不上原型，但作为量产配套型，这种程度完全足够了。倒不如说，这种恰到好处的强大，正好在人类的许可范围。 “你们还好说，真是丢光了我的脸！不就是一个破铜烂铁，把他砸掉不就好了。”一边的墨藏书大声抱怨着，学生却对他露出鄙夷的目光。 “老师你说得倒是轻巧。” “明明是为了自己下流的欲望。” “你怎么自己不去试试啊。” “切！我的话，轻松就能把他们拆了！” 一看就是吹牛的吧。 不仅仅是此方，所有人心里都冒出这句话。要是真的能轻松干掉，按照墨藏书的性格，刚刚肯定会很臭屁地说出破解的办法。他既然什么都没说，很显然是还没找到办法。 “……最后一个了。”忽然间，孟昕竹淡淡的声音在会馆里响起。 大家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屏幕。 “……果然。”也不知道是谁在下意识地低语。 “最后，果然是若愚啊。” 第十八章 绝对之雷鸣（1） 要说的话，要问的事，见到面的时候，简直多得数不清。 但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开口。 亲切的问候，温柔地凝视——这些，什么都做不到。 并不是封印，也不存在术式。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注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凝视。无论如何也想要回避，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因为，成为深渊的那人，正是自己最重要的—— ——————————————————————————— “学姐最后的目标，果然是若愚同学啊。” “果然留下了‘最强’吗，真叫人不爽。就好像我们只是前菜一样。”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若愚虽然排名一般般，但完全是被比试成绩拖后腿。之前在训练场的时候，她可是一次性召唤出超过十头妖兽啊。我们班的实战考核，就只有彩儿和若愚拿满分。” 留在试炼场上的两人，一人是三年级的翘楚，同时也是世家名门神机堂的超级大小姐。从小就学习神机堂最优秀的知识和最先进理念的骆琦，有着就连导师都自叹不如的炼器之才。作为下一代神机堂当家最有力的候补，骆琦是迟早有天必定会成为业界栋梁支柱的超新星。 而另一人、一年三班的墨若愚，同样是世家名门的大小姐。不仅有着远超常人、如同怪物般的浩瀚灵气，还是当今世上唯一的“天生”蓝瞳。天生就能看透灵气的她，哪怕现在还只是蜀山院的一年级生，依旧被认可为终将成为三十六天的天才。 她们两人无论是谁都远超同龄人，更别说她们分属于不同的名门。两人都是家主之女，也有着与身份相称的资质。某种意义上，这是属于世家之间的较量。 所以，她们的战斗才会备受瞩目。 “那么，究竟是骆琦学姐赢，还是咱家的若愚呢。” 不知何时偷偷站到墨藏书身边的此方轻笑道，墨藏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样。 “你要是刚刚愿意出手，早就结束了。还有我警告你梅此方，别打我妹妹主意。” “又来了又来了，妹控宣言。反正老师你不能对若愚下手，有我在不是更好吗？而且，我很好奇哟，刚刚老师你——到底对若愚做了什么。” “……”墨藏书没有回答。刚刚，在出站前他用蕴含着自己灵气的精血抹在妹妹脖子上时，有很好的用术式隐藏着。本来的话，应该可以瞒住所有人。但此方毕竟就在身旁，以她的眼力区区幻术自然不足为据。 “不说也无所谓啦，反正待会就可以看见。若愚和墨老师你不同，大气得很。” ——不过很可惜，这场战斗结束得比任何人预想都要干脆。从照面到结束只花了不到一分钟，骆琦解决若愚的时间甚至比秦风两人要短。 其过程可以简单概括为： 骆琦本人和兵器一同找到了若愚，两人虚寒几句后直接进入战斗状态。面对骆琦兵器之一的突击，若愚使用了早已准备好的专用武器——“凶兽”伞型。 原以为若愚会如往常般召唤出妖兽，结果却什么都没做。接着，发愣的若愚更是直接被骆琦的兵器夺去了“凶兽”，陷入了前后包夹的局面。 虽然若愚姑且是抵抗了一番，但被有着拳头大小的枪口抵着后脑勺的时候，她乖乖地投降了。 在若愚放弃抵抗后，骆琦对着镜头做出了ok的手势。虽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大家都明白第一轮的测试到此结束。 前期情感的铺垫和期待很足，打斗的过程有些出人预料。而结果，则是让人无法接受。 一年级隐藏的“第一”，名门墨家的大小姐，生来就能够看透灵气的天才，就这么……如此简单，如此干脆的输了？ “什么鬼情况？若愚那蠢货在干什么？” 别说一年三班的学生了，就连墨藏书都一脸无法置信。故而在骆琦两人一起回到会馆时，他立刻就把若愚拉到一边。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使用‘凶兽’？” “诶？这个……那个……” 若愚用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迷糊道：“若愚也不是很清楚诶……原本还好好的，忽然就……不管怎么召唤，凶兽都没有反应。到底是怎么了呢，藏书。” 我还想问你呢，白痴！墨藏书瞪了瞪眼，刚想破口大骂却发现妹妹这个样子实在可爱至极，故而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凶兽的机能以及使用方式，在很久之前交与若愚的时候，墨藏书就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况且凶兽制造的时候，他不仅在现场还提供了很多协助，他完全可以说是制造者之一。 能被墨藏书和另外一人通力合作锻造出来的兵器，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地被封印。除非是遇上极其擅长封禁之术、又或者对方非常清楚凶兽的原理。但不管哪种，理论上依旧是绝对没可能的事情，毕竟墨藏书自己都没法做到。但假如——要说有谁能够做到的话，那一定是除了墨藏书的“另外一人”。那个，就连墨藏书都无比佩服，就连五年前的墨藏书都甘拜下风的人。 但那家伙，明明不在场，而且他也…… 等等！ 神机堂，炼器……还有骆琦所使用的，那种跨时代、毫不讲理的人型兵器—— 墨藏书猛地一回头，却发现骆琦正好在看着他。 她露出职业女性的微笑，走到两兄妹身边后：“哎呀呀，我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墨老师的，你拿出来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但是，会输得这么干脆，可见你平时有多依赖它。过于依赖兵器可不是好事，这就是你的缺点，墨若愚。至于其他说教，就留到后面再说吧，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任务。” “毕竟还要操控小鬼们清扫山庄。”说完，她就转身离开。 “喂等等，那个家伙难不成——” 墨藏书正要追问，却被骆琦用手指抵住嘴唇。 “某个人说了，墨老师这么聪明的人，同一招肯定没法使用两次。至于其他的问题，这之后时间多得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况且现在，可是孟昕竹的舞台。我们就不要抢她的风头了。” 这个时候，墨藏书才注意到——第二轮测试的学生已经离开了会馆。而作为测试官的孟昕竹，也在大门附近做好准备。 剩余的学生虽然对骆琦如何战胜若愚的手法很好奇，但也明白这之后能询问的机会有很多，重要的是第二场的测试。 他们好奇地看着屏幕，但更多的时候把视线投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孟昕竹。比起基本知根知底的同班同学，他们对孟昕竹更好奇。 身居下位的骆琦就已经这么厉害，身为三年级首席的孟昕竹，既不是名门出生、也没展现多少天赋的她，又达到何种地步？ “……就是这样。第二轮测试快要开始了，我要是不好好看学生们的表现，待会可是要被昕竹责骂。至于赛前的打赌，很明显是墨老师你输了呢。” 第十九章 绝对之雷鸣（2） 孟昕竹踏出会馆的时候，立刻就注意到彩儿。 名为东篱彩儿的少女，正威风凛凛地站在操场的彼处的尽头。绿色漂亮的双马尾随风飘荡着，就好像从刚刚就一直在等待孟昕竹一般，略显疲惫的姿态也掩盖不了那期待的眼神。 她并没有趁机偷袭，就如孟昕竹事先知道的那般，这位少女有着对咒术崇高的敬意。即便是不对等的测试她也在力求平等，和二年级的汪恬薇说的一样，是一个要强的女生。 但彩儿，也不是毫无防备。 不仅一开始就将守护的五鬼召唤在旁，在肉眼无法看见的空地上也布下了五行的陷阱，甚至就连尚未熟练的术式——缩地·三型·改也布置完毕。 虽然灵气消耗不少，但精气神全都是最佳的状态。和一开始便准备浑水摸鱼的此方不同，彩儿正毫无犹豫地展现自己的所有。 这是目前彩儿能做到的全部，也是她至今已来修行的成果。 孟昕竹凝视着彩儿，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但那磷光闪耀的蓝色瞳孔却出卖了她。 “师姐，可以开始了吗？” 彩儿高声问道，孟昕竹却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么——” 彩儿眼里闪耀着精光，她手一挥，东西两鬼发出巨大的咆哮声，朝着孟昕竹袭去。 彩儿的五鬼以凶恶的外表和强健的体魄为主，有别于正统的五鬼的形象。彩儿的五鬼身高均超过两米，青面獠牙、外表凶恶。行动时周身总是带着浓烈的鬼气，就仿佛是真的修罗恶鬼般，让人心惊。 不过孟昕竹倒是不慌不忙，她看了眼东西二鬼后，反而将注意力转向彩儿所布置的五行陷阱的方位。接着，一丝不苟地扫了眼整个操场和周边的密林。 与其率先进行战斗，她更喜欢先观察四周。这是专业除灵师的职业素养，也是孟昕竹的作战方式。 然而就算东西两鬼已经过了半场，孟昕竹却还是没有任何行动。看上去好像完全不把两鬼放在眼里般，彩儿忍不住眉头一皱。 这一幕，和第一次面对墨藏书时一模一样。 孟昕竹学姐，是和墨老师一样的类型吗？ 通过这样漫不经心的手段，扰乱自己的心绪。在两鬼靠近时，在自己视角的盲点发动术式——可是，别以为自己总是毫无成长！ 彩儿双手一合，默念起特殊的咒文。接着，她眼前的世界徒然一变，原本相对遥远的孟昕竹正在眼前。——这是，共享了鬼的视线的术式。 这其实也算是茅山五鬼修行的第二个阶段。只要继续精进下去，不久后彩儿就能达到远距离操控鬼的地步。 “……” 不过，就算两鬼已经来到孟昕竹十米开外的地方，她还是没有特别大的动静。既没有拿出咒符，也没有诵念咒法，就连随身携带的古剑，似乎也没有使用的打算。 ……学姐到底在想什么？ 别说彩儿了，在会馆里看的学生们也都纷纷吸了口冷气。就算是除灵师，肉体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全力奔跑的茅山五鬼，其冲击力可完全不亚于高速行驶的货车。虽然明白孟昕竹这么做一定是有所依仗，但依旧会忍不住心惊。 只是测试而已，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这也从侧面展现了，在现代除灵体系中位列等级四的茅山五鬼是多么危险的术式。 “那家伙，打算做什么？”就算是墨藏书也看不出所以然，毕竟他和孟昕竹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对方如今使用的术式是什么，那把一看就觉得危险的剑又是什么——这些，他全都不清楚。 明明是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结果却什么都不知道，故而……有种无法明说的烦躁。与之相对的，不远处的骆琦却是一脸笑意。 看她的样子应该很清楚孟昕竹的想法，说实话墨藏书多少有些不爽。 当然了，彩儿自然不清楚场下之人的想法。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首席”这两个字的重量，故而绝不会有轻视的想法。比起担心孟昕竹的安危，彩儿更多地在考虑她会如何突破险境。 她操控着东西两鬼，分别从左右两边向孟昕竹发起夹击。 “轰轰！”两鬼的拳头砸在地上，发出强烈的震鸣声。四处迸发的碎石和扬尘弥漫，却哪里也找不到孟昕竹的身影。 “……果然。”正如彩儿所料，这一击被孟昕竹躲开了。虽然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方法，但透过鬼的视线，彩儿却注意到空气中残留的紫色电弧。 电弧？ 彩儿下意识睁开眼，立刻就捕捉到孟昕竹的身影。那是朝着自己本体所在高速前进，被某种光芒环绕的华丽身影。 ……好快！ 那是肉眼都难以捕捉的超高速，就连看着屏幕的学生都无法确定孟昕竹的具体方位。 而且，不仅仅是快那么简单！ 孟昕竹快得像一抹飘忽不定的光，不仅轻松躲开了彩儿布置的陷阱，甚至贴着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剩余三鬼的攻击。 甚至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孟昕竹已经来到彩儿身前。她那如同刀尖般锋锐又冰冷的视线刺痛着彩儿的神经，那是如同剑客般无情的眼神。 在这个瞬间彩儿忽然意识到，一旦被孟昕竹碰到就输了。 “可恶！”彩儿一咬舌头，立刻施展墨藏书传授的缩地·三型·改。 虽然目前她还没办法掌握瞬间移动后具体的位置，但不管如何都要拉开距离。只要拉开距离，重新将五鬼调回到自己身边的话，自己就还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近身战！ 不过很可惜，彩儿的计策在一瞬间便被瓦解。 “怎么……可能？” 哪怕彩儿传送到了五十米之外的某处，孟昕竹也已经靠近到她身前。在彩儿惊讶甚至是惊恐的目光中，孟昕竹轻轻地将佩剑抵在了自己的肩上。 “结束了，东篱同学。” 听到这话，本来就没站稳的彩儿扑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她依旧是一脸无法释怀。 “为什么……为什么师姐能知道我的位置？” “缩地·三型·改。”孟昕竹收回佩剑，她身上的电光也缓缓消退。 “我虽然没能学会，但也知道这个术式。” 缩地·三型·改，是根据灵气的流动而决定移动方位的术式。施术者能依靠自己的灵气流动，从而前往自己想要抵达的地方。但反过来说，只要注意着施术者灵气流动的方位，就能知道她移动的位置。 在此前提下，拥有极高行动力的孟昕竹自然能跟上到彩儿。 “抓住灵力，就能抓住缩地的尾巴。” 这听上去虽然简单，但比起知道这个术式的施展方式，如何判断施术者灵气的流动才是真正的难点。毕竟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斥着灵气，与之相比，施术者那细微的灵气线条简直和没有一样。 在数个月前彩儿和墨藏书第二次决斗时，她明明知道缩地的移动方式，却依旧没有选择追踪墨藏书的灵气，就是因为这一点。穷极彩儿的灵视之才，她根本就没法发现墨藏书隐藏在空气中的灵气。 和墨藏书相比，初学者的彩儿自然没法隐藏得那么完美。但也不可能如此简单得被发现。 “可这怎么可能！明明我都没法判断自己的位置，为什么学姐能——” 正想反驳的时候，彩儿注意到了。要说的话，其实不可能会注意不到的吧。……那也是的，毕竟孟昕竹就站在自己身前。 充斥着彩儿视野的全部，那是平静的、漂亮的，飘荡着磷光的蓝色瞳孔。孟昕竹的双瞳并不如若愚天生蓝瞳的纯净，但却多了几分尘世的华美。 一开始彩儿以为孟昕竹的眼睛只是单纯的蓝色，毕竟除灵界谁都知道天生蓝瞳、能一直保持通灵之眼的只有墨若愚。但实际上区别于通灵之瞳的并不是颜色，而是由灵气汇聚而散发的磷光。 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彩儿终于明白了。孟昕竹的蓝瞳并非没有磷光，只是那磷光相较于若愚而言稀薄得可伶。 所以—— “学姐你……你也和若愚一样吗？”彩儿面色苍白地问道。 “并不是。”孟昕竹抬起头，注视着远方波动着的灵气。忽然间，她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 “就和你所学的缩地一样，这是藏书为了对付缩地，而研发的术式。” 第二十章 绝对之雷鸣（3 ） “那家伙，在除灵局被称为‘雷鸣’哟。” 看着第二轮测试的学生们一个个回到会馆，骆琦忽然笑着说道。她一边操控着不远处山庄里的小鬼进行清扫，一边治疗着返程的学生。同时，也没有落下对屏幕中剩余学生的观察。 “什么啊，明明是‘电光闪闪’更加合适。” “二年级的时候，我还是叫她哔哩哔哩的。” “太恶俗了吧，你怎么不说金皮卡。” “哈哈，也是呢。” 在一心三用的情况下，还能和墨藏书开玩笑，可见骆琦还远远没达到极限。 “被电伤的学生，要是自己无法处理的话，赶紧过来我这接受治疗。特别是女孩子，要是留疤就不好了。”骆琦拍了拍手，几个刚回来的学生便龇牙咧嘴地向她走去。 和骆琦的测试相比，孟昕竹的测试无疑严格不少。当然她并没故意要伤害学生的心思，但只要靠近，就难免会被她身边环绕的电击伤。 倒不如说，正因为有好好在控制输出功率，所以学生们也不过是皮肉伤的程度。 然而—— 三班的学生情绪变得低落这点，也是事实。 差距太大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至今为止包括最开始就离场的彩儿在内，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孟昕竹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骆琦本人虽然也是无伤，但她更多的是用人形兵器硬抗学生的攻击。她展现出的强大更多的是兵器的强大，那是科技力量、神机堂技术的体现。输给她其实就是输给神机堂，学生们更多是羡慕和不甘心。 但孟昕竹不同，她完全是依靠自己。就连周身携带的兵器，也只是用剑鞘来结束战斗。 这样的人和自己都是学生，哪怕有两年的光阴——但两年后，自己就能达到那种地步吗？ 正因为明白自己完全无法做到，所以才会无法理解。 孟昕竹并非世家子弟，也没有异能之才。她是平凡除灵师家长大的孩子，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孟学姐的速度，太不讲道理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术式啊，我从来没听过那样的术式。就好像、就好像……” 一个平时就喜欢看书的学生提问道，骆琦却露出挪揄的表情。 “就好像把雷注入自己身体内？” “一看就知道的吧。”一边的墨藏书淡淡地说着。 “噢？真不愧是传闻中的……我很好奇墨老师的看法呢，愿闻其详。” “别说这种试探的话，白痴。那家伙，不过是把自己当做‘兵器’罢了。”墨藏书不耐烦地说道。 “兵器？” “啊，就和这个白痴一样、其实东篱也差不多。我们除灵师毕竟是肉身的凡人，不管怎么增强自己的体魄，也必然存在着某个极低的上限。所以过去的除灵师，为了对抗妖魔才会开发‘小鬼’、‘化身’等等召唤一类的术式，作为‘兵器’来弥补肉身的不足。东篱的茅山五鬼也是其中的一种，这白痴……那些终结者一样的玩意，算是这个新时代的产品吧。” “但孟昕竹学姐一点都不弱啊，倒不如说强的太过分了吧？” “确实，要是被近身的话，就连我都毫无办法。拉开距离的话，那个速度又太过棘手。不管是接近还是逃跑都难以对抗，昕竹会成为三年的首席，就是因为这点。”骆琦笑嘻嘻地说着。 其实这并不完全正确，倒不如说已经在一定程度曲解了孟昕竹真正的强大。但能够清晰意识到这点的墨藏书，很明显不会多说什么。少数学生意识到这番话不对，但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所以然。 “和墨老师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吧。” “那是因为——” 说话的时候，会馆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又有两个学生搀扶着走了进来。 墨藏书看了他们一眼，说：“要是自己没法处理，就来找这白痴。” “我姑且也有名字的吧，墨老师。直到刚刚都还对我有说有笑的，怎么忽然间对我的态度这么差。” “闭嘴，不想和我结婚的白痴。” “诶？是在计较赌约的事情吗？真是小气鬼啊，我虽然摆了你一道，也不用这么……” 不过，墨藏书并没有理会骆琦的牢骚。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回到刚刚的话题。我刚刚说‘增强自身’的做法比较弱，那是指不损害自身为前提、一般做法。与之相对，如果使用非常规的手段，确实也能得到跨越性的增强。” “以前，我也曾经和东篱的鬼战斗过吧？那也算是一种非常规的方式。但正如我曾经说的，‘跳大神·改’不仅对你们、对任何除灵师来说都太过危险了，基本上是严禁任何人使用和学习。就连天才的本大爷现在也没敢用，你们就别想走这种歪路了。” 虽然实际情况是——君陌事件后，墨藏书签订契约的雪妖离开了这个世界，故而他完全无法从雪妖那里借来灵气。但墨藏书很明显不会告诉学生们实情。 “就是说，孟昕竹学姐也一样吗？” “这不是废话吗？那可是蕴含了五行之理的雷法，你们只是挨到都会受伤，把那些雷吸收近体内的那家伙怎么可能会安然无碍。” “不仅如此哟，”骆琦忽然开口：“超高速确实很厉害，但那也意味着空气的阻力会增大。过去，就连战斗机都无法抵抗过于高速而形成的无形的壁垒，就别说人类了。” “所以你们、特别是东篱你这个家伙，我知道你心很痒，但还是放弃吧。那个术式难度和危险绝不亚于跳大神·改，那家伙是不可能教你的。” “那么，孟学姐的瞳——”彩儿正要说孟昕竹的灵视之瞳，却被墨藏书阻止了。 “你想说她的‘那个’吧？我就觉得你那个时候注意到了。那家伙大概也说了和我的关系，但是很可惜，我也不会教你。” “为什么，我或许不如老师和学姐聪明，但是——” “我说你啊，东篱。你并不是笨蛋吧，我也不傻吧？那么，你为什么不想想，明明是我开发的术式，为什么我自己不用——这个问题？”墨藏书冷哼一声：“所以，理由同上。” “但是，最少也应该让我看看……” “让你看的话，你肯定会自己躲起来学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那，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饭……十顿。” “你是白痴吗？我又不是你这种穷鬼，十顿饭就想收买我？况且，我直接找君陌不就可以了。反正你肯定会给他钱，你请和他请还不是一样。” “等等，我不是说了不要再纠缠我弟弟了吗变态老师！” “哈？明明被骚扰的是我好吧！你以为我喜欢一个没法下手的小鬼？” “你果然对君陌有想法，我要报警了……啊，我的电话！” “靠，你是人啊，还真的报警！” 看着师生两人的打闹，骆琦在一边咯咯地笑着。 “哈哈哈，墨老师你果然很有趣啊。” 接着，她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般。 “顺带一提，你们知道‘雷鸣’这个称号的来历吗？昕竹她对你们可没有使出真本领，要是她使出全力的话，那些电的威力会更大，她全身都会被雷电笼罩包裹，她的速度也会更快。甚至能够短时间超过音速，那之后就会响起‘轰轰轰’的声音，就像雷鸣一样。那是超级华丽的身影哟，但也是超级凄凉的身影。说真的，昕竹搞不好就会因为自己的高速死去。” 骆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而且学生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墨藏书和彩儿两人吸引过去，所以根本没人在听她讲。但她似乎毫不在意，毕竟，这原本就是讲给一个人听的。 “你说是吧，墨老师。” 第二十一章 闲谈 上午测试结束后，骆琦简单说了下注意事项后，便让学生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秉承着自由分配的原则，学生便按照自己的喜好两人一组。虽然基本上都是男男女女的搭配，但让人意外的也有男女同房的组合。看来和丢人的导师不同，学生们对自己恋情还是很主动的。 “林河……江流儿……”看着害羞地牵着手的那一对，墨藏书默默地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这次的测试，你们两别想几个了。 “老师你要是辞职的话，我说不准可以和你交往。”此方背靠着墙壁，十指紧扣羞涩着说道。 仅从行为来看的话，大概会认为这是一个对导师有意思的女学生。然而墨藏书深知此方的本性，他清楚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不要啊，因为你是劳碌命。”墨藏书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而且，十有八九是骗我的吧？” “哈哈，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已经喜欢上老师了。” “那样的话，就给我1万啊喂……干嘛跑那么快！” 顺带一提，此方和若愚在一间房。虽然墨藏书本人极力反对，但却抵不过天真烂漫的若愚。除了再三警告此方不能对妹妹下手外，他也别无办法。 至于墨藏书和辅导员两人，则是各自一个房间。 简短的休整后便到了就餐时间，虽然没有服务的工作人员，但由神机堂开发的家用型小鬼早早就准备好大家的午餐。 就餐完毕后就是午休时间，这段时间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不过出乎预料的是，学生们基本都回自己房间休息。看来上午的测试时间虽然不长，但依旧让学生有些身心疲惫。 下午2：30，骆琦和孟昕竹便把学生们带到山庄外的草地上。这个隐秘山庄因为常年存在着守护结界的缘故，不仅冬暖夏凉，甚至还能根据需求小幅度地调节气候。 浓厚的云遮住了火辣的太阳，清凉的微风带着花草的芳香。身后、脚下充斥着自然清新的气息，蝴蝶和蜜蜂在飞舞，遥远处的大树边甚至还有动物在睡懒觉。明明是和早晨一模一样的环境，却显得无比悠然。 这只是平凡大自然的平凡景色，但对于入学后就一直忙碌于学业的一年级学生而言，却是难得的休闲光景。 在这种环境下，人的心情自然会变得舒畅。学生们原本因为被轻松击败的阴郁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不知不觉中大家的笑容便展开了。 就连墨藏书这种人都老老实实躺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就说明了这是个多舒服的地方。 按照原本的安排，现在应该进行相当的体力锻炼，但孟昕竹和骆琦都无意打破这片悠然。毕竟这次修学旅行本来就是以放松为主，否则也不会只有一个导师带队了。 “原本是想就上午的测试点评一二，但既然大家的心情都这么好，我们自然不会这么不解风情。”骆琦轻笑着拍了拍手，将学生的视线汇聚到她身上。 “稍微讲讲一些除灵界的小消息吧，大家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趁这个机会问我们。” “但是，安排上会不会……”班长周文若询问着。 “没关系的，这次的修学旅行并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按照学校的安排。要怎么安排行程，是由我们两和墨老师一起决定的。所以，说教的事情待会再说吧。”骆琦指了指墨藏书，戏谑道：“我想，墨老师应该不介意我们这么做吧？” 墨藏书听闻，只是摆了摆手。他一开始就说了，只要不用他干活，原则上所有行为都是允许的。 “看来是应许了。那么，我也没必要太摆架子了。”骆琦说完，便轻轻地坐在学生的一边。她虽然是名门出身，却没有多少大小姐的架子。说话既不会盛气凌人，做事亦不会横行霸道。 然而铭刻在骨子里的名门意志并不会说谎，她那端庄的姿势和高贵的灵气无不展现着这点。与之相对的，已经躺在此方大腿上的若愚，就完全没有名门的高贵感。 “那么，有什么想问的吗？神机堂的事情也好，除灵局的事情也好，我们两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你们也可以询问修行上的事情，蜀山院的故事，除灵界的秘闻——可以说的话，我们都可以聊聊。” 听到这话，学生们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既然是随便聊聊，那自然以八卦为主。在场的学生大多来自普通家庭，虽然也有除灵师家庭的孩子，但自然没法和名门大小姐的见闻相提并论。 很多对他们而言隐秘的消息，在骆琦这个大小姐眼中大抵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如果真的问一些八卦的事情，会不会不太好？——说实话，学生们也有着这样的顾忌。 “不用太拘谨啦，聊什么都可以。但三围之类的，还是保密。” “那么，孟昕竹学姐可以聊聊，你使用的雷法的事情吗？” 然而，第一个抢先问话的，并不是喜欢八卦的紫九月，也不是身为班长懂得带动气氛的周文若，更不是喜欢暗中挑事的此方。 是东篱彩儿。 比起任何人都要有行动力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登上顶点的她，一开始就有满肚子的疑问。对于自己落败彩儿大概是满心的不甘吧，故而才会如此急躁地想要了解对方的强大。 “嘿，东篱你是输了不甘心吗？”墨藏书坐了起来，笑嘻嘻地问道。 “是的。”彩儿倒是很认真的点着头。她的眼睛干净而纯粹，那是一心追求术式之理的眼神。 看着这样的彩儿，墨藏书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学生眼里闪烁着，是他曾经抛弃的东西。那对除灵师而言明明是无比重要的东西，但如今他却完全没兴趣。 虽然明白完全是自己的缘故，但墨藏书依旧会觉得不爽。 “你已经不需要再支付弟弟的费用了吧？” “但我还欠着好几年的住院费。” “还在还钱啊，真是穷鬼命。” 虽然弟弟君陌已经不在住院，但彩儿两人却还是欠下相当大一笔费用。彩儿并没有打算把这份压力交给弟弟君陌，但她也没有能获得大量资金的手段，故而学校内的排名，至关重要。 “我……” 不，不对的。 巨额的负债，确实是自己努力的理由。但是，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在测试开始时彩儿就知道自己会落败，即便如此也勇于挑战，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负债的压力。毕竟，不管孟昕竹多么优秀多么强大，两人终究不是一个年级。 ——所以，彩儿并不想否认自己真正的想法，现在的她更多的只是不甘心，更多的只是想要寻求答案。 想要从学生最强的这个人口里，想要对方告诉自己，自己输在哪里。 “但更重要的，是我不甘心。虽然很抱歉，但下一次我并不准备继续输给学姐。所以，我想从您那里知道答案。” 如果是敌人的话，彩儿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但对方如今既然是“临时导师”，那么自然必须承担被学生追逐的义务。 “不甘心是对的。”孟昕竹走到彩儿身前，蹲下身子。她伸出手摸了摸彩儿的头，“我和你一样，一直都品味着不甘心，一直在追逐着别人的背影。所以，你并不需要特别的道歉。” 孟昕竹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却是看向墨藏书。而当事人只是别过头，什么也没说。 “而且，自古以来茅山的雷修和鬼修本来就是对手。” “诶？” “汪恬薇她没和你说过吗？”孟昕竹退后几步，拉开了自己和其他人的距离后。然后——“那么，”她将一张咒符抛向空中。 “急急如律令！”咒符便化为一道雷光，伴随着轰鸣声从天而降，直直落到孟昕竹的上方。 孟昕竹双指合拢，那道落雷徒然转弯，在空中形成高速旋转的闭环。雷光闪闪，强烈的光和热形成强大的气浪。 “这是五行的雷法，也是茅山的术式之一。是和你所学习的鬼修相对应的，茅山的另一派系。” 茅山体系，分为驱鬼和御雷两脉。两脉各有所长，鬼修长于鬼神问卜，善驱魔。雷修则是以雷法为主，破坏力更甚，善争斗灭妖。在现代除灵体系中，二者都是危险与威力并存的法门。但大多数人、譬如彩儿只是学习了其中的一部分。全面学习并以门生自居的，雷修之中也仅有孟昕竹一人。 “然后，”孟昕竹张开双手，那道旋转的雷光便落到她的身上。就好像被吞噬般，雷完全溶于孟昕竹的身体。下一瞬，更刺眼的光芒从孟昕竹身上散发，无数的电弧在她周围形成。她的手脚、头发，甚至是眼睛都闪着电光，仅仅是看着都觉得害怕。 要是一般人，大概已经被电死了吧。这个人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将如此的雷电囚禁在身体里。 “这便是我自己的术式。”孟昕竹淡淡地说道。 “将自身化为落雷，接着……”正当孟昕竹想要表演更多的时候，墨藏书忽然来到她身后。 “——好了。”他轻轻在孟昕竹的后背拍了下，那些骇人的雷光顿时消失不见。 孟昕竹完全愣住了，她看向墨藏书的视线充满不解。 “一闪一闪的，你差不多也该够了。我都快得青光眼了。” 如此，抱怨着。 然后—— “哈。”坐在一旁的骆琦，不知为何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老师你是傲娇啊。” “傲娇你妹！” 第二十二章 秘闻（1）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墨藏书就拥有看得见灵的才能。 过早地觉醒作为除灵师的才能，让他远比寻常孩子看得更多、也知晓更多。作为名门墨家现家主的长子，他也被家族寄予厚望、暗中传授其许多唯有当家才有资格了解的秘闻。 同时，他那巨大、绝非常人的术式的才能是如此闪耀，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术式，他都能一一将其吸收并化为己用。学习与创造，对他而言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故而，墨藏书永远是“知道”的那方。 可一旦习惯了这种事态，处于劣势时就无可避免会陷入动摇。 当然了，对于那个时候的墨藏书而言，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他是名门“墨”的代表，与他作对就是与墨家作对。 然而—— 那已经是好几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墨藏书，既没有渊博的术式知识，也没有家族提供的援助。因为囊括这些所有的、那最重要的“记忆”被他亲手封印了。 ——无法理解，也无从解答。 但好在目前，封印出现了某种程度的松动。也正因如此，墨藏书才会“产生”对过去自己的疑惑。那个时候，自己是真的考虑到如今被动的局面，还是说—— 只是单纯的“任性”。 不管如何，自己总需要知道某些东西，才能想办法改变如今的困境。 原本墨藏书是打算趁着假期回家询问自己的双亲，但前不久打电话时却得到他们外出工作的消息。若愚每周都会打电话回家，和母亲的信息交流也从未中断，唯独自己的电话，每次都推三阻四。 “那对混蛋夫妇……” 不过青梅竹马的孟昕竹刚好就在这里，墨藏书也只好向她打听。 只是—— “你干什么啊，东篱。我不是说了我现在很忙吗？” 晚饭过后，是学生们自由活动的时间。按照安排学生们可以到山庄中的娱乐室里自由玩耍，当然也能去泡温泉。这基本算得上是这次修学旅行唯一真正的游玩时间了，学生们自然争先恐后聚集到这两个地方。 因为某些事要询问这次活动的两个辅导员，时间一到墨藏书就乖乖放下游戏机。然而在他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彩儿已经拐角的过道处等候。 “我有些事情想和墨老师说。” “班上的笨蛋们不是都在那边玩么，你再怎么不合群也该放松一下吧。”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说啊，”墨藏书忍不住加大声调，他回身看了眼跟着自己的学生。贴近于自然的绿色双马尾，清澈干净的瞳孔，虽然穿着普通的夏季服装也从不打扮，那靓丽的外表依旧如此瞩目。在女生中偏上的身高，修长的腿穿着黑色的丝袜，比起妖艳更多的是给人一种圣洁感。 仅仅是外表的话，彩儿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少女。但她过于好强和认真的性格，注定和墨藏书无法合得来。 “我现在准备去上厕所，你也打算跟过来吗？” “明明房间里都有配套的厕所？” “……啊？额，我就喜欢在公共厕所蹲坑的感觉。不行吗？” “我明白了，我会在门口等墨老师你方便结束。” 听到这话，墨藏书愣住了。往常的话，只要说到这方面的话题，害羞的学生一定会选择离场才对。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 不对劲。 “……接着我还会去泡温泉。” “没关系的，我也会在外面等。” “你——！我说啊，东篱。虽然我不介意你在外面等，但班上的家伙可不会这么想。” “男生们的想法，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墨藏书再度停下脚步。他凝视着脸色发红的彩儿，眉头紧皱。温泉的事暂且不说，去上厕所的话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个学生大概也是了解这点，所以才会感到羞耻。 但即便如此还打算跟着自己，这就很让墨藏书迷糊了。 “你是吃错药了吗？还是今天上午被电傻了？” 他伸出手打算摸彩儿的额头，但却被红着脸的学生避开了。 “老师你，其实是打算去找学姐她们吧？” 听到这话，墨藏书就明白了。 “……若愚那蠢货。”他叹了口气：“明明和她说要保密的。” 约孟昕竹是为了询问以前的事情，而叫上骆琦，则是为了妖刀“凶兽”的事情。上午的测试中，骆琦轻而易举地就把若愚的“凶兽”封印住，这是相当恐怖的事情。 毕竟妹妹若愚所有的修行都是以“凶兽”为主，一旦被人封印，她就会如同上午那般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要解开狐妖的封印，“凶兽”也是必不可少的。 两者相比较而言，这件事反而更加重要。毕竟就算是打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孟昕竹也不一定知道数年前的内幕。 而涉及到“凶兽”，妹妹若愚自然也必须在场。 考虑到有可能需要解开“凶兽”的封印，墨藏书才选择到密林见面。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约好，所以才会叮嘱妹妹不要外传。 没想到她偏偏告诉了最麻烦的彩儿。 “我说啊，东篱。”墨藏书掏出了香烟盒，他熟练地在手上敲了敲，用嘴叼住了冒出来的香烟。轻轻打了个响指后，香烟就被点燃。 墨藏书对着彩儿呼的吐了口气。彩儿则是用手将其驱散，露出厌恶的表情。 “虽然很感谢你关心我家的笨蛋，但这是我们的家事。” “但是，关键还是若愚的问题吧？她并没有拒绝我参加，作为友人我觉得并没有问题。” “那个笨蛋只是不懂得拒绝人而已，你差不多给我学会看气氛了吧。” “不仅仅是那样。刚刚也说了，我自己也些事情想询问老师。” “哈？你倒是说来听听。” “诶？啊……君陌的事情，雪妖的事情，还有缩地上的一些疑问，额……孟昕竹学姐在击败我的时候也说了奇怪的话。”彩儿别过脸，眼神飘忽地看着过道边的花园。 “你是刚刚才想到的吧喂！” “没、没有的事情，怎么会。” “那就看着我的脸说啊，你根本不是这种会简单害羞的性格吧，东篱！” “我！”听到墨藏书这么说，彩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着头转过来。 深深吸了口气。 “我……不想落下。”似乎是在哀求般，如此小声地说道。 第二十三章 秘闻（2） “哈？” “总觉得……这个时候要是错过的话，就会离老师……若愚……越来越远。我不想……像那个时候……君陌那件事……什么都做不了。” “啥？你能不能大声点啊，我完全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我说……我不想”彩儿正想重复一遍，却注意到墨藏书戏谑的眼神：“我不想落下啦，你明明听到的吧，混蛋老师！” “唔！”没能避开了彩儿手刀的墨藏书，吃痛地蹲在地上。 “你差不多也该改改这暴力的性格了。” “如果老师你能好好说话。” “啧……算了，随便你了。” “诶？” “我说，随便你。既然你打算介入，那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可不会管你。而且我也不放心若愚一个人。你这个家伙虽然性格讨人厌，但却很有天赋。” “老师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要你管。……走了。说起来，你刚刚说孟昕竹说了奇怪的话吧？说来听听。” “学姐说老师是为了对抗缩地，才会开发那个术式……”彩儿说道这里，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那个术式的名字。 “那叫天眼·改，能够让灵视之瞳长时间打开。效果虽然一般般，但胜在能配合其他术式增强灵视的程度。”墨藏书吐了口烟。 用现代科学技术来讲，就相当于做激光手术和戴隐形眼镜的区别。 “……以前就觉得了，老师你取名的方式真是烂透了。” “要你管。……嘛，她那么说也没错。天眼·改一开始确实为了对付缩地而开发的术式，不过后来发现，这个术式能做到更多。” 超乎想象的高性能，但也带来了超乎想象的负担。至于为什么要开发克制自己术式的术式，大概是源于少年时期的习惯吧。 “我完全被看透了，不管是五鬼的动作，五行的陷阱，还有缩地……完全输给孟学姐。” “废话，你的术式还太毛躁了，而且也太不懂骗人了。你要是担心她受伤的话，就不要布置那种陷阱啊。而且，怎么看都觉得茅山五鬼更加危险吧。” 听到这，彩儿羞愧的低下头。布置陷阱的时候，她其实是有点担心孟昕竹的安危。那毕竟和看得见的五鬼不同，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防备。 “……不留意还好，一旦使用‘灵视之瞳’认真去观察，灵气的波动相当明显。特别是缩地，我之前就提醒你了吧，自己都无法使用好的术式，勉强使用的结果就是站都站不稳。” 被这么说，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因为这些都是事实，下午闲聊时间过后，测试评价环节时两个学姐也是这么说的。墨藏书会再说一遍，大概是因为他睡着了。 “嘛……一般的除灵师在战斗时根本没办法像那样长时间打开灵视之瞳，故而也算不上大问题。但那家伙不同，一旦在这方面露出破绽，在她面前根本无从抵抗。” “只能说你挑错了对手。”墨藏书呼地吐了口气。 “谁让老师你不告诉我学姐知道缩地的事情。”彩儿嘀咕着。 “哈？就算她不知道缩地、没能发现灵气的轨迹提前追踪，结果还是不会变的。在你站稳前，以她的表现一样能在第一时间改变方位并追上你。那家伙真正的恐怖不是速度也不是天眼·改，而是能适应高速移动的动态视力、以及在高速中对体态的调整。” ——已经可以算上是非凡的领域，常人无论如何修炼都难以达到那种境地。 “……这样啊，孟师姐果然很厉害啊。” “确实是很厉害，所以她才是白痴。那样的天赋，就算按正常的方法去修行，她都会成为了不起的家伙，结果偏偏选择这种捷径。”墨藏书砸了咂舌，似乎对青梅竹马很不满。 “蠢得要死。修行天眼·改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来修行这种自杀术式。正常人怎么可能把雷电收入体内，那个蠢货绝对是牺牲了什么才做到这地步。” 正因为如此愤懑，所以本人才没能注意到——正因为在意，所以才会生气。正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对她的牺牲感到不满。 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彩儿，不知怎么的觉得很不是滋味。 墨藏书如此抗拒将危险的跳大神和天眼传授给自己，是不是因为孟昕竹？ “那、那个，说起来，若愚也一样啊。” 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的感慨，很不自然的语调。 “啊？……嗯，若愚那笨蛋想做的话，其实可以做得更好。后天再怎么修行，也比不上先天的正品。但是——太过依赖灵视之瞳也不是好事。” 越是依仗灵的便利，就越会失去作为人的能力。同时，越是缺乏作为人必要的机能，作为除灵师就越强。 在邪魔外道的修行之法中，便有舍弃人的一切，让自己化为鬼的一门。那样的话不仅没有作为人的桎梏，更是能获得无尽的寿命。 不过这一类的邪术，在现代除灵体系创立的时候，应该已经被全部销毁了。 “所以，修行天眼·改时，孟师姐到底付出……” “嗯？” “不，没什么。” —————————————————————————— 墨藏书两人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发现其他人已经到场。 孟昕竹正在用抹布擦拭着佩剑的剑鞘，骆琦则是拿着平板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妹妹若愚靠着柳树打着呵欠，已经换上可爱便服的此方则是在帮她梳理头发。 注意到墨藏书两人后，此方笑呵呵地打起招呼。 “晚上好墨老师，真是巧啊。” “巧个鬼。” “藏书……啊呜，迟到了呢。啊，彩儿也在啊。” 墨藏书瞪了妹妹若愚一眼。 “你倒是给我有点紧张感啊，我愚蠢的妹妹。” “若愚也说了藏书不允许，但是此方她非要跟来。”若愚挠了挠脸，笑道：“诶嘻嘻，所以没办法了呢。” “你以为卖萌就有用吗，笨蛋！”墨藏书气得把妹妹的脸一拉，然后像面团一样揉来揉去。 “就是，这么有……重要的事情，身为若愚的挚友的我怎么置之不理。” “你刚刚明明是想说有趣吧？” “哪里哪里，墨老师你太敏感了。” 墨藏书看着满脸假笑的此方，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松开手，两腮发红的妹妹则是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 严格来说也算不上太过意外，毕竟就连不同房间的彩儿也知晓，此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 他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骆琦。 “关于‘凶兽’的事情，你会解释的吧？” “当然，”骆琦收起了平板：“我姑且也算是受人所托，否则也不会特意要来这个班了。跟我来吧，前面有个不错的地方。” 第二十四章 秘闻（3） “怎样，很不错吧？” 在骆琦的带领下，墨藏书等人来到一个幽静的亭子。这里既不靠近山庄，离游玩的山间小路也有相当一段距离，从地理位置上可谓是“不会有人打扰”的私人空间。 亭子前是一个小湖，清澈的湖水倒影着月的影。 这里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类踏足，不仅灰尘遍布，杂草丛生，甚至还有不少动物的排泄物、散发着恶臭味。看到这样的光景，一般人肯定会敬而远之。但除灵师、特别是像骆琦这样擅长操控的神机堂大小姐，三下五除二很快地就清扫干净。 深夜、花亭、小湖，对于保留着部分古之习俗的除灵师而言，没有比这更能调情的场合了。然而此时此地共有五女一男，唯一的男性似乎也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你到底是怎么控制凶兽的？”刚一坐下来，墨藏书就向骆琦提出自己的疑问。 换做别的时候，他或许有心思骚扰一二，但凶兽不仅和若愚息息相关，甚至和自己的封印也有一定的关联。 凶兽是解开若愚封印的“契”，同时也是墨藏书的“契”。墨家两兄妹的封印某种程度上是共通的，至少在若愚解开狐妖的封禁之前，墨藏书无法独自解开自身的封印。 “实际上，也算不上是控制、当然也不是封禁。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让其失效。”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做得到的，墨老师你其实也清楚吧？” 骆琦苦笑着，拿出一个白色的蜡球。 “那把妖刀的实质。” 墨藏书楞了一下，他接过骆琦手里的蜡球。就外表上看，这颗蜡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既没有散发骇人的气息，蜡球上也没有铭刻什么术式的纹理。 墨藏书将其拨开，里面是一颗灰色药丸。 就好像是普普通通的药，实际上大概也是如此。对于一般人，即便将其吞下，也只会觉得难吃罢了。 然而—— 墨藏书嘴唇微不可查地抖了下，他看着骆琦，睁大的眼睛就好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这是！这是从哪里来的？” “按照那个人的说法，是当初用剩下来的。”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前不久……他清理卫生的时候发现了以前藏起来的罐子。‘打开的时候，发现还有一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用剩的了。不过要是不赶紧给他送过去，大概会杀了我’——这么说，然后就让我送过来了。”骆琦的眼神充满无奈：“正好我也想见见传闻中的墨老师，所以就来当辅导员。” 能让神机堂大小姐做跑腿，那个人的地位可想一般。 “但是，这到底是什么呢？”此方询问道，其他人也露出好奇的目光。正如刚刚所说，这颗药丸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不管怎么说都不像能和若愚的妖刀“凶兽”扯上关系。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骆琦说道：“那个人说只要拿着这个，就能让妖刀无效化。……实际上，上午的时候确实如此。” 骆琦回想起上午测试若愚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夸张的妖气，在自己拿出这颗药丸之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药丸绝不是普通的玩意，但怎么看都觉得没什么特殊。 而且与其说是对妖刀做了什么，更像是对墨若愚本身—— “啊……”这个时候，若愚忽然发出惊呼声。 墨藏书看过去，发现妹妹捂着自己的嘴巴，水灵灵的眼睛转动着，娇小的身子一颤一颤，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藏书……是、是那个么？以前那个……那个……” “是啊。”墨藏书黑着脸说道：“就是那东西，几年前也吃过的吧。” “……又要骗若愚拌饭吗？” “生吃也是可以的。” “不要！”名为墨若愚的女孩，少见地有这么强硬的态度。 “再也不想碰了，若愚不要吃这种东西。” “若愚……不要任性！今天早上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吗？”墨藏书也难得对妹妹强硬起来。 “若愚不管，我就是不要！藏书你是坏心眼。”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那藏书自己怎么不吃？” “我吃了又没用！” 看着快要吵起来的两兄妹，彩儿立刻插到他们中间。 “等等，若愚既然这么不情愿，老师你也别逼她啊。” “这是我们的家事！” “但我是若愚的朋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且，肯定都是老师你的问题。” “有病！”墨藏书绕过彩儿，准备硬塞给妹妹。但若愚很机智地从另一边绕到彩儿前面，两兄妹围着小小的亭子开始绕圈式的追逐。 “这是什么，小孩子吵架吗？”骆琦捂着脸表示自己看不下去，孟昕竹倒是露出很温和的目光。 至于此方，她抓准了机会，直接夺走了墨藏书手里的药丸。 “nice此方！”若愚兴奋地叫道，墨藏书自然一脸不满。 “喂！” “我说吧，”此方眨了眨眼：“还是坐下来聊聊比较好吧。” “同意。” “我也觉得。” “你们！”墨藏书扫了眼女子组，在意识到靠胡闹让妹妹吃下已经行不通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别捣乱啊。” 墨藏书坐下后，幽幽地说道。 他转过身，背对着众人看着亭子前的小湖。过了一会，如同泄气的气球般缩着身子。 “那是骨灰。” …… “？？” 没人说话。比起听没听清楚，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gu hui？”彩儿歪着头，满脸问号：“那个墨老师，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可以——” “你没听错，就是那个骨、灰！死后一把火烧掉，剩下的东西。” “但是你刚刚说让若愚吃……” “是啊。” “还有什么拌饭……” “和甜腻的红烧肉混在一起，是不错的计策吧？” “诶？……诶？咦？！！只有我觉得奇怪吗？”看着一脸得意的墨藏书，彩儿看了眼其他人。所有人都皱着眉头，但似乎并不像她这般——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看向了躲在后边的好友。 “等等，若愚你知道吗？” “知道啊，所以若愚才不想吃！” “那么，”彩儿半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但看她那握紧的拳头和暴起的青筋，墨藏书就知道不对劲。可正当他准备逃跑时，彩儿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 “等等东篱，我——” “你到底在喂给妹妹什么东西啊，你这个变态老师！” ———————————————————————————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墨藏书，一边啜泣着一边抓着孟昕竹的衣角擦拭自己的鼻涕和眼泪。孟昕竹也不在意，只是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要是往常的话，墨藏书肯定不会允许青梅竹马这么做。但现在，似乎被彩儿揍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以前、具体为什么我也记不太清，反正有一天我偷跑到历代族长的坟墓那，然后意外发现某个家伙在偷刨墨家的祖坟。” “是那个人吗？”听到这骆琦忍不住问道。 “嗯。” “这样啊，怪不得我问他的时候总是扯开话题。”骆琦捂着自己的额头，铁青着脸：“虽然听他说过以前做事有些出格，没想到竟然会做这种事。……看来回去之后，要好好教训他才行。” “嗯，打死他吧。作为友人的我会为他默哀的。” “然后呢然后，你们打起来了吗？”此方倒是一副吃瓜群众的做派，她荡了荡脚，催促道：“肯定打起来了吧？然后呢？……等等，该不会是那种不打不相识的剧情吧？——超老套。” “没啊。”墨藏书否认道：“怎么会。” “我很感激他，然后我们两一起把祖坟给刨了。” 第二十五章 秘闻（4） “一起……挖坟？” “比起一个人，两个人效率更高吧。……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种事情很普通吧。既然是死了上千年的玩意，比起可怜兮兮地守在那里，和我一起出来不是更好？” 墨藏书说的话，对彩儿来说就好像天书一样难以理解。她的双亲虽然都是除灵师，但上上代只是一般人。本就缺乏世家的传承，在踏入这边的世界后，更是一心扑在修行上。 彩儿清楚自己并不了解名门，她看着同为名门的若愚和骆琦两人： “名门世家的人，都是这样吗？” “我们都挺正常的，只是墨老师有点奇怪。” “若愚也不知道诶。” “那不就是老师你自己的问题嘛！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啊！” “总之！”眼看彩儿又要揍自己，墨藏书连忙指着骆琦：“那个时候让他一起帮忙收集，我没想到他竟然敢偷留。” “更正一下，那个人大概是不小心的。”骆琦有点无奈道：“他虽然在炼器上有着非凡的才能，但不知为何总在临门一脚的地方出篓子。经常要我们神机堂帮他擦屁股，真是很头疼。” “也是，他确实很废。” 对于这点，墨藏书也很认同。 “至于挖坟后的事情，我自己也不清楚。全都忘了。” 一直到挖坟的事情都很清晰，但这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暧昧不清。很显然，那也是被“封禁”的记忆之一。但自己当初理应该是准备把狐妖封禁在自己体内才对。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若愚的东西，墨藏书也摸不着头脑。 “所以咯……就这样。” 然后就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表情。 “就算你说‘所以咯’，我也……”彩儿还是一副没法释怀的样子。哪里有人联合外人刨自家的祖坟后，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就算是彩儿这种祖上平凡的家庭，也做不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算了彩儿，即便现在责怪墨老师，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忘记了这种话，是认真的吗？”此方问道。 “啊，失忆了。”墨藏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清明那天之前，我甚至连想起的概念都没有。最近隐隐察觉到这件事，但也很快就忘记。直到早上那件事的发生，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要是不马上解决的话，我大概很快就又会忘记吧。” 最后这句话，虽然墨藏书用着很平淡的口吻，但任谁都看得出他悲凉的心情。 深度妹控的他唯有遇到和若愚相关的事情才会变得主动且认真，可现在就连最重要的妹妹的事情都会轻易忘记。数年前的他对自己下的术，就是如此不合常理。 看着墨藏书这个样子，骆琦忽然开口：“这件事我也曾听父亲讲过。‘墨家的天才触犯了禁忌、所以被夺走了所有的才能，最终遭到家族的驱逐’。看来，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对外的说辞呢。不过，墨家确实是找到了替代品，但那人和我关系不大。你既然也是名门，想必也清楚那些人的做法。” 对于有着悠久传承的名门而言，脸面往往都是摆在第一位。墨藏书的父亲哪怕是舍弃家主的权利也不愿意留在本家，也有这部分的因素。自然而然的，他的子女也不太会顾忌家族的脸面。 “嗯，我听闻墨家一直保留着很多古时的做法。那位横空出世的‘隐之天’，大概也是不洁的产物。” “隐之天？” 以前似乎也听某个四眼仔提过，但墨藏书确实没有什么印象。家里那个人他很清楚，可从来都没听过隐之天的说法。 “墨老师不知道吗？这是这些年才流传开的说法，看来你真的很久没和家族里联系了。” 骆琦这么说着，但她似乎没打算把话题继续下去。 “这样说来，当初挖出来的东西，你拿去给墨若愚吃了？”骆琦试探道。 “我很好奇那个时候的墨老师，是想对妹妹做什么？” 是单纯的玩耍，还是恶意的试验？骆琦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话语里确实包含着这种询问。 就算现在的墨藏书是为妹妹着想的好哥哥，和失去记忆前的他大抵还是存在着某种致命性的区别。过去那个他——可是从小就被当做下一任家主培养，不管好的坏的都全然接收的人。 年仅13岁的人兴许算不上是坏人，但想来，也不大可能是多么善良的人。 最起码，从目前墨若愚的状况来看，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 “做什么……吗？或许真的做了什么，也说不定。”墨藏书自嘲道。 暧昧的记忆、错乱的时间。明明清楚那是相当重要的记忆，但不管怎么绞尽心思，依旧什么都无法想起。 仅仅是解开第一层，若愚就获得了那么夸张的力量。全数解开的话，那个狐妖的可怕可想而知。那么危险的东西、明明是准备自己用的东西，结果却到了妹妹身上。要说墨藏书没做什么坏事，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骆琦！” 对于好友的叱喝，骆琦并不奇怪。然而—— “并没有这样的事，也绝对没有可能。” 是若愚。 “藏书不会的。” 如此，认真道。 并没有解释过多，也没有长篇大论。若愚本来就不擅长说这种东西，她也没有那方面的记忆。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坚信自己的兄长。 墨藏书看着妹妹，而她也没有回避视线。 “不会的。” “……嗯。” 就当是这样吧，墨藏书看向一边。 接着—— “那么，我的笨蛋妹妹哟，你就老老实实吃下去吧。” “不要。” “喂！你刚刚不是说相信我吗？” “一码归一码！若愚相信藏书，但这和若愚现在吃这个没关系！” “为什么不吃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和以往一样装迷糊就好了啊！” “因为太难吃了！” “你把骨灰当成哥哥的爱，闭着眼吞下去不就好了！” “太沉重了吧，这爱！”此方在一边吐槽道，若愚像小鸡一样点着头。 “就是就是！” “话说回来，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若愚吃掉？虽然这东西会克制凶兽，但只要好好地藏起来——” “不行的。”墨藏书摇了摇头：“如果不吃下去，若愚体内的狐妖就是不完整的。” “然后？” “会被真正的狐妖找上，若愚搞不好会被她吃掉。” “哈？” “没什么奇怪的吧，东篱、此方。你们之前应该也注意到了才对。若愚体内的狐妖是鬼，是死去的九尾妖狐。可自古以来，狐妖总是成双成对。被若愚消化的部分还好，那些都化为若愚自己的东西。但这剩余的部分，很容易就会引来另一只狐妖。” 墨藏书讥讽地看着骆琦：“至今为止都没被狐妖发现，只能说那个家伙走狗屎运。急急忙忙要还给我，也是因为这个。不过……他若是真暴露了，那只九尾狐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若愚的。” 骆琦愣了下。 “所以那个人说会被杀，指的并不是墨老师，而是指等级三的大妖怪九尾妖狐吗？” 第二十六章 秘闻（5） 在现代除灵体系中，除灵术被严格地按照“使用难度”和“危险程度”这两点划分为一到九级。 最基础的就是初学者都能轻易使用清心术、驱火、御物等等简单的术式。最难的就是需要复数第一流的除灵师通力合作才能使用的禁术。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规范化，既能避免初学者过早接触危险的术式，也能较为客观的评价除灵师修行的水准。 与之相对的，妖怪们也有等级的划分。 ——虽说直到不久前，才开始面向大众。 通过除灵局考核的正牌除灵师单独或联合就能消灭的妖怪，列为等级一。 复数除灵师、甚至需要分局的第一级除灵师带队才能击败的妖怪，列为等级二。 至少要有一位三十六天带队才能对抗的大妖怪，列为等级三。 以及——目前人类除灵师尚不存在敌对资格、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与之发生战斗的传说中的妖怪，列为等级四。 妖怪等级的划分主要依据是妖怪的实力和破坏性，但也和应付的麻烦程度相关。 清明夜里彩儿等人曾经交手的大霸王花，就是位列等级三的大妖怪。那个时候彩儿她们能够战胜，是有相当大的运气成分。 被封印已久的大霸王花本来就处于虚弱状态，在法阵中也无法发挥原有的天赋吸取灵气。在被彩儿暗算毁掉本体后，仅凭着分身就能和解开封印的若愚战斗并取得优势。 等级三的妖怪，便是如此的恐怖。 而九尾狐妖在等级三的大妖怪中也算是极高规格的存在，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与之战斗。 “但是，九尾妖狐在好几年前已经被歼灭了吧？” “诶？”骆琦的话，让墨藏书愣住了。 “墨老师你不看新闻的吗？也就是前年的事情。当时九尾妖狐在樱国作乱，好几位三十六天受邀前往，最终合力将其击杀。” “是这样吗？” “若愚也不知道诶。” “好像是有听过这样的事……”彩儿沉吟着。 “并不。”一直沉默的孟昕竹忽然开口。 “九尾妖狐并没有被击杀。她只是被击败，然后被三十六天隐秘地带回国内。” “不是吧？可是……连我都不知道的消息，昕竹你怎么可能……” “当初把它带回来的，就是我的师傅——雷神。”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黑夜猛地被照亮。紫色的雷划破了天空。紧接而来的，则是巨大的轰鸣声。 墨藏书抬头看向天空，才发现快要下雨了。 ——————————————————————————————————————— 同一片夜空，相隔数里外的山脉。 吹向山林的风，总是带着落叶和尘土气息。 噼啪！ 踩断了什么的声音，让凛停下脚步。呆呆的视线，透过稀薄的月光注视着自己的脚下。注意到其就是自己在找的树枝时，凛快速地将其揣入怀里。 和人类相比，其相貌装扮过于华美。如同精心制作的人偶，找不出半点瑕疵；但和人偶相比，其动作又过于自然迅捷。 “滴答。” 透过密林滴落在脸庞的水珠，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雨。 “差不多就得了。快回去吧，要下雨了。” 年迈又不失粗犷的声音，却是来自凛左肩上只有拇指大小的水狼蛛。水狼蛛自称为“千爷”，和凛一样，是七星会的成员。 “嗯。” 凛转过身，朝着来处迈进。 “雷神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 “知道这次的任务吗？” “嗯。” “行动时间是明天的深夜，知道吧？” “嗯。” “老朽啊，最近也是……” 对于凛单调的回答，千爷却不以为意。它只是喜欢如同人类这般说话而已，哪怕对象是一条狗，他也能乐在其中。 穿过密林后，没有遮掩的阴暗天空一下子就暴露在一人一妖的视线中。 “所以老朽才讨厌夏季。”坐在凛肩上的千爷悠悠地说道：“不仅天气变化无常，各种虫子也特别多，真让人心烦。” 狗听到自己说话起码还会吠两声，虫子们和自己的互动只有吃和被吃。 “……” 忽然间，凛停下了脚步。她回过身注视着远处的天空，又好像是在眺望远处的群山，那里——正是一年三班学生所在的避暑山庄的方位。 比墨更黑的云缓缓吞噬了皎洁的月，大地也随之进入黑暗。天空中隐隐有雷光闪耀，划破空气的轰鸣声随之而来。 就连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凛忽地眉头直皱。 “凛？怎么了？” “……讨厌的感觉。” “同感，老朽也不怎么喜欢雨天。” “就好像快要被吃掉一样。” 那是深入灵魂的恶心感，即便千百年都无法忘怀。不知怎么的，凛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两张脸。从体型看应该是两个少年，但却怎么也记不住对方的相貌。 但很讨厌这点，却是如此深刻。见到对方的话，大概会毫不犹豫揍他们一顿。 “被吃掉？这倒是新奇的说法。说起被吃的经验，老朽至今为止已经被吃掉不下五万次了。” 并不是后来逃出生天，也不是能死而复生。自称为“千爷”的蜘蛛、作为七星会唯一情报“人员”的它，拥有着化身千万的天赋。 每一个化身的它都是如此弱小，无毒的品种就连螳螂都打不赢。可正因为它的存在感如此薄弱，所以才能存在于这世间的任何一处。 “虽然你有表情的样子很少见，但还是走吧。看起来并不像小雨，人类可是会着凉的。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 “嗯。” 不过走没两步，凛就遇到了外出找她的雷神。 “这么大的雨，帐篷已经没办法呆了。我在附近的地方找了一处山洞，东西已经放过去了。今晚我们就暂时在那里休息。” “好。”凛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雷神后面。 “……没事吧，凛？” “没。” “那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在山间里穿梭。 “明明有老朽在，雷神你对这孩子照顾过头了。” “只是放不下心来。” “监护者……呢。拉这个孩子进组织的，也是你吧。”千爷发出“嘎嘎嘎”的笑声：“老朽听说当初就是你把她从樱国带回来的。你们俩，该不会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吧？” 凛没有说话，而雷神听完，却摇了摇头。 “只是放心不下来而已。” 第二十七章 秘闻（6） “雷神……七星会？” “诶？孟学姐的师傅，是三十六天的雷神吗？” “是的。” “可是，他不是已经……” “嘛，孟昕竹学姐也有自己的难处。”此方苦笑着打断了彩儿的发言。 三十六天之“雷神”，可谓是站在除灵师顶点的男人之一。即便是在满是怪物的超人集团“国家法定三十六天”中，他的实力也不出前五之列。 与此同时，他的业务能力也是超一流的。 不管遇到什么妖魔，对方有着何等可怕的能力或实力，只要雷神在大家就能安心。那份绝对的信赖甚至化身为盲目，比起高高在上的“北辰星”和三十六天的问题分子“蚩尤”，无敌的雷神是如此值得追崇。 基本被当做下一代除灵局高层来培养的他，在除灵局内部的人气少有人可以比肩。甚至在民间，招式华丽、为人亲和的他也备受欢迎。 ——然而，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去年冬天的时候，他跟随着“天枢”姬天子背叛了除灵局。在蜀山院附近一带的山林中打开了通往妖界的大门，无数“那一边”的妖怪趁这个机会来到人间。因为在深山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造成太多的伤亡，但那些躲过除灵师追捕的妖怪们，至今依旧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作恶。 更别说他还和姬天子创建了犯罪组织“七星会”，已经完全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的背叛伤害了很多人，其中——作为弟子和同僚的孟昕竹，个人的感受暂且不说，她甚至受到当局不少人的猜忌。针对孟昕竹个人的调查，至今为止明面上已经有三次。更别说暗地里的调查了。 因为林修（猫爷）的事情，此方对此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但和孟昕竹不同的是，背叛此方的猫爷已经死了。而且同僚们比起此方，对长官刺客的怀疑更深。 哪怕在刺客的领导下“军”的队伍变得越来越强，他们解决的犯罪者也越来越多，大家对他的怀疑依旧没变。这是那个长官一贯的风格，也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所以此方既不会感激，也不会觉得可怜。 “而且彩儿你刚刚说错了，不是‘三十六天’雷神，而且‘除灵犯罪者’雷神。那个人是彻头彻尾的犯罪者。” “……啊。”看着此方苦涩的表情，彩儿立刻就明白了。 “抱歉孟学姐，我有些太没神经了。” 彩儿并不是会忽视别人感受的类型，只是今晚出乎预料的事情太多，故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孟昕竹只是摇了摇头，那淡然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无法将那份情感表达出来。 “没关系的。而且，” 她眺望在天空奔走的雷电，伸出手好像将什么握在手里一般—— “师傅的话，会由我来亲手解决。” 引领自己前进的道路也好，传授自己雷法也好，赠与自己宝剑也好，这些都是雷神施与孟昕竹无可替代的恩情。说雷神是孟昕竹作为除灵师的再生父母，大概也不算过分。 她并没有否认的打算。但既然对方走上歧途，那么将他拉回来，就是自己报恩的方式。 “但是……这就是，七星会盯上若愚的原因吗？” 此方看向墨藏书，他却露出暧（）昧的表情。 “我也不清楚。” 九尾妖狐-雷神-七星会-妖盟，要将这些串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真相，真的有这么简单？ ——那是我的东西。 墨藏书回想起清明那天夜里姬天子说过的话，他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稀世大天才性格虽然恶劣，但却不是会夺部下所好的类型。况且九尾妖狐要真的知道若愚的情况，它怎么可能忍到今天都不动手？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我也说不准。但不管如何，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是没有变。” 墨藏书看向妹妹，她立刻就缩到彩儿的身后。 彩儿将若愚护在身后：“我觉得还是要遵从若愚的意愿。” 至于若愚，则是对着墨藏书做起鬼脸。 “东篱……” 论武力的话墨藏书绝不是彩儿对手，更别说骨灰还在此方手上。骆琦和孟昕竹大抵也不会帮忙，倒不如说她们选择中立就是对墨藏书最好的结果。 正常的流程是不可能走得通的，要就只能让若愚本人…… 烦死了！墨藏书烦躁地挠了挠头。他也知道吃骨灰这种事情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那些说出口的“理由”也只是“理由”而已，要规避九尾妖狐也不是没办法。 但无论如何一定要这么做，若愚一定要将死掉的九尾妖狐吞噬殆尽，否则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即便没有相关的记忆，墨藏书也无法忽视这内心深处的恐惧。 虽然这之后再想办法处理就好，但墨藏书总有种预感。现在不解决的话，那就糟了。 这是作为除灵师、作为墨若愚的兄长，墨藏书毫无缘由的预感。 通宵周易八卦、占卜之事的除灵师们，偶尔会突发的出现“天启”一般的迷糊状态。一般除灵师能感受到的事情都相当模糊，甚至可能会是错的。 但墨藏书不同。只要出现预感，那就一定会有问题。 “不行。” “真的要这么做吗？” “都快下雨了你还在说什么啊，真想成为落汤鸡啊。” “不是这个问题吧？不管怎么说，吃骨灰果然有些……” “啊……我忽然想起来，出门的时候偷偷顺了若愚一个布丁。” 忽然间，此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布丁。 “本来是想用来和若愚调（）情的。” “哦吼，干得漂亮啊此方，你终于有点用了。……这样你就没话可讲了吧，我的笨蛋妹妹。” “真是失礼啊，墨老师。我一直在都很靠谱好吗？而且，就当是上一次老师你救我的回礼吧。” 此方眨了眨眼，就将布丁连同骨灰一起放到墨藏书手上。 “诶？” 墨藏书原本还以为这个学生会提什么条件，没想到这么干脆就给了自己。 “什么啊，我可不是什么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安心吧，这件事我不会报告给军。”最后一句话，因为背对着其他人声音也小，所以除了墨藏书外没人能知晓。 “而且，我和老师你什么关系啊，明明那天晚上对我又摸又抱，还和前女友……是吧？” “等等，又摸又抱？诶？老师和此方？诶？等等……那天晚上是什么情况？” 注视着学生抓弄的表情和彩儿混乱的状态，墨藏书一愣。 随即，就笑了出来。 他笑着拍了拍此方的肩膀：“啊，是啊。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此方。回去后我们就结婚吧。” “一个布丁换来的爱，真是廉价。还有，老师你冷不丁方在立什么g啊。” 第二十八章 秘闻（7） 就好像要把天空切割开般，狂暴的紫色妖气冲击着笼罩整片山头的结界。 在如火焰般灼热的妖气的影响下，整个小湖沸腾起来。湖中的鱼虾奋力的跳出湖面，在接触到妖气后瞬间化为白骨。 “轰隆！” 伴随着雷鸣的巨响，倾盆大雨降临于大地。湖的热气和雨水的冷气相结合，化为笼罩小湖的云。 于云雾之中，某位少女的身影时隐时现。 野兽的獠牙和锋锐的指甲，手里握着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妖刀。少女额头的两边长出了鬼的双角，其股间更是摆动着九条妖气幻化的长尾。其周身，更是缠绕着渗人的妖气。 身穿着蜀山院学生的服装，外貌上和墨若愚有几分相似。但和总是呆呆的墨若愚不同，少女的表情既妩媚又狰狞。仅仅是看着就热血喷张，有种想要将它拥入怀里的冲动。可一旦靠近少女，迎接而来的必定夺命的妖刀。 毫无疑问，这就是墨若愚。应该说，是解开了封印的墨若愚。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久前，墨藏书好说好歹终于让妹妹若愚松口。就如此方和墨藏书预料的那般，若愚比起对骨灰的抗拒，更多的是对“难吃”的抗拒。 把骨灰和布丁混在一起后，虽然彩儿还是一脸无法接受，但若愚倒是很看得开。 她虽然皱着眉头说“果然还是好难吃”，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吃完了。 到了这一步，墨藏书总算是能松口气。他虽然还没搞清那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但既然若愚体内的狐妖已经完整，大抵也不会再出什么纰漏。 “那赶紧走吧，下大雨山路可不好走。” 看着下着小雨的阴霾天空，所有人一致的想法就是先回山庄。 可就在这时，“好痛！”走在最后的若愚忽然捂着肚子蹲下。她浑身出汗，手脚也不停在抖动。 看着妹妹痛苦的样子，墨藏书不知为何忽地想起了刚刚不详的预感。他立刻让其他人离开小亭，同时自己快速靠近妹妹准备用术式减轻她的痛苦。 然而—— 爆发了。 巨大的妖气、暴虐的妖气，毫无征兆地爆发了。若愚的第一道封印完全解开，一瞬间的寒光闪耀。整个亭子被切开后又被暴虐的妖气炸得四分五裂，围绕着小湖的花草树木也被吹得东歪西倒。 彩儿等人因为离得比较远且早有预警，所以也只是被吹翻在地的程度。但近在咫尺的墨藏书不同，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在空中。 “墨老师！” 这样下去不管是撞倒树上还是摔在地上，都会受到第二重冲击。好在孟昕竹以雷鸣般的速度跳到墨藏书身边，将娇小的他抱入怀里。接着，浑身散发着电弧的她踩在巨石上猛地一踏脚，接连改变好几次方位。借着反作用力总算是将墨藏书受到的冲击抵消，两人稳稳地避开飞石落在地面。 正如墨藏书说过的，孟昕竹最强的地方与其说是如雷鸣的高速移动，倒不如说是能适应超高速的动态视力和身体协调。在这种情况下，别人即便能救下墨藏书，也无法如此完好的抵消冲击。 其他人见状纷纷松了口气，大家立刻跑到两人身边。骆琦谨慎将两体兵器召唤在一侧，但若愚却抱着头蹲在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石阶上，神色痛苦。 狐狸的长尾拍打着石阶和湖水，每次一接触都会爆发巨大的响声。 看得出来若愚依旧存在着意识，但要控制九尾的大妖怪谈何容易。现在勉强将其拘束在那儿，就已经是极限了。 “哎呀呀，咳咳，差点……死掉了啊。”一边咳着血，墨藏书摇摇晃晃地打算从青梅竹马地怀里站了起来。 他手脚都有着很严重的烧伤痕迹，腹部的位置也在流血。 墨藏书还没站稳，眼前的世界就变得模糊摇晃，强烈的耳鸣让他头脑发痛。 “没事吧，藏书。”青梅竹马好心地扶着他坐下来，避免他摔倒在地上。 墨藏书却只是摇摇头。 “没事。”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勉强让自己振作起来。. “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彩儿慌乱地翻找着自己的符咒。 “我记得我带了几张在身上的……啊，找到了。” 接彩儿急急忙忙地将找到的治疗符咒贴到墨藏书受伤的位置，默念着修复的灵气。 很快的，清凉的气息就传遍墨藏书全身。彩儿虽然只会很基础的治疗术式，但好在墨藏书本身的恢复力远超一般人，故而伤势很快就稳定下来。 墨藏书深深地呼了口气后，调动着自己的灵气由内向外快速修复伤势。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啊，东篱。难不成是对我有意思？” “这个时候还在开什么白痴玩笑，你这个笨蛋老师！” 彩儿下意识地往墨藏书头上敲了下，墨藏书面色立刻变得苍白，露出快要死掉的表情。 “你……是想杀了我吗？” 彩儿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伤员。 “诶？啊……非常对不起。啊啊啊要赶紧进行治疗——” “才怪咧！”墨藏书忽然笑嘻嘻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子，将已经失去作用的彩儿的咒符拍落在地上。 “等等，那么重的伤就不要站……” “那么重的伤？” 墨藏书摆了摆手，彩儿忽然注意到—— 刚刚那么严重的烧伤和擦伤，正在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回复着。而且过了一会就完全不见，墨藏书就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腹部的伤口也是，已经完全止血了。就表面上看，他只是去脸色有些苍白而已。 “可是……” “别小看我啊，东篱。这点伤势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别以为只有你会治疗的术式啊。” 墨藏书并没有说谎。虽然身体内五脏六腑依旧扭曲着，皮肤上灼热的刺痛感还是那么强烈，但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恢复。 “……蜀山？”骆琦沉吟道：“我听闻蜀山秘藏着能由内到外修复身体的奇妙术式，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你也很懂货嘛。” “但是，就算是蜀山秘藏的术式，真的能有这么神奇吗？” “……”墨藏书没有说话，名门骆家的大小姐，可不像彩儿那么容易糊弄。 他刚刚确实使用了从李莫言那里偷学来的术式，但充其量只是照葫芦画瓢。效果姑且是比新手的彩儿好上数倍，但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地。 墨藏书其实也意识到了，每次打开身体的封印拿回自己的灵气后，他的恢复力都会变得更强。 ——然而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支撑这超人恢复力的，是远超正常数值的细胞分裂速度。而细胞分裂速度越快，人就死得越快。每一次解开封印都会使得这种速度成倍增加，这是比起墨藏书胸口处的裂痕更加致命的诅咒。 但至少现在，墨藏书对此唯有感激。 他看着痛苦的妹妹，叹了口气。 “……果然会是这样。” ——之前那种不详的预感果然是对的。要是回去后再喂妹妹吃下骨灰，届时她若是在山庄内爆发，那可是绝对是灾难性的。 “果然？老师你是知道些什么的吧？刚刚也提前让我们跑开。若愚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虽然我也很好奇，但比起这些。”此方指了指不知何时站起来、对着自己等人露出嗜血笑容的若愚。 “再这样下去，很糟的吧？” 第二十九章 越王八剑（1） “她还是若愚吗？”孟昕竹淡淡地问道。 她默默地走到众人的前面，直面散发着杀意的若愚。 墨藏书叹了口气。 “骨灰让狐妖变得完整和更加强大，它便趁着这个机会冲破了封印。若愚本来就有点勉强，这下更是无法抵抗狐妖的侵蚀。你们……可不要有侥幸的心理。” “要怎么办？” “上午的时候，我留在若愚身上的封印还能用。但必须把狐妖削弱到一定的地步，我才有办法将它塞回去。这只狐妖是会随**费妖气的类型，虽然等着它慢慢自损也可以，但若愚大概会撑不住。” “而且，”此方苦涩地接下话：“它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好好呆在那里的类型。” 说话的时候，若愚已经慢慢向众人走来。那像火山一般的妖气开始收缩，慢慢汇聚到其手中的妖刀。 “这样的话，只能通过战斗加快她的消耗了。就和之前清明那晚一样，在狐妖消耗到一定程度后，若愚的意识就能占据上分，我们就趁着那个时候将她夺回来。” 女生们听闻，全都无言地点了点头。虽然大家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现在还是听从墨藏书安排比较妥当。 墨藏书看着她们。 被大雨弄湿的衣服，紧紧贴住女生们洁白的肌肤。漂亮的曲线被完全勾勒出来，漂亮的内衣在雷光之中也时隐时现。 往常的话墨藏书大概会下流几句，但现在的他可没有这份心思。 “东篱你把五鬼召唤出来，做主力。骆琦你的兵器应该不止上午那种程度吧，现在可别藏着了，也让它们做主力。至于此方，你就在一边打辅助吧。孟昕竹你的话，也——” “不。”孟昕竹摇了摇头，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墨藏书。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 “确定吗？”墨藏书皱了皱眉头，他看着孟昕竹身上闪耀的电弧，还有她握在手里的佩剑。 之前就觉得应该不是凡品，但具体是哪吧名器，墨藏书却看不出来。只是从那种古朴的厚重感以及能承受孟昕竹的高电流看来，应该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兵器。 “这是越八剑，却邪。”骆琦说道：“传说中越王铸造的，专门用来对付妖怪的名剑。有着这把剑，昕竹便可以无视墨若愚身边的妖气。” 对除灵师而言，那股暴虐的妖气是毒。沾上一点都会导致灵气波动，极有可能丢失性命。刚刚墨藏书让彩儿的五鬼和骆琦的兵器做主力，也是因为这个。 “原来如此。” 但若愚手中的兵器，可是妖刀凶兽。在若愚被狐妖掌控身体的这个时候，那把妖刀的力量被发挥到最强。就算是传说中的名剑，也有断裂的风险。 “但剑断了的话，可不要抱怨若愚。” “雷雨天的我，不会输的。” “说来也是。”骆琦摆了摆手：“而且，昕竹是通过‘除妖’考核的正牌除灵师。像这种事情，还是由专业人士来处理吧。” “那好吧。”墨藏书沉吟片刻后：“我们四个人各守一边，一定要小心……” “来了！”时刻注意着若愚动向的孟昕竹，在她举起妖刀的一瞬间，发动了雷鸣之术。 接着，孟昕竹出现在若愚身前的半空。她调整着自己的体位和姿态的同时，通过高速的斩击改变了妖刀落下的方向。 白色的电光和紫色的妖气冲撞在一起，发出“嗤嗤”仿佛硫酸腐蚀金属的声音。下一刻，妖刀落下的方向，大地被切开了。 浓厚的妖气被转化为切割大地的水流，整个山头宛如地震般强烈的晃动着。 “哇啊，虽然之前就觉得很厉害……现在更夸张了。刚刚那一下要是没有孟昕竹学姐，我们已经挂了吧？” “早上的时候，我差点就要面对这东西吗？” 骆琦看着若愚一击的威力，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早上没作死。 她确实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不管见识还是能力都是一流水准。但她更多的，是作为研究人员的才能。像这种生死一线的战斗，她经历得其实也不多。 强烈的晃动感甚至让在场的人站都站不稳，好在若愚并没有乘胜追击。她注视着孟昕竹，露出了邪魅嗜血的笑容。 接着，若愚猛地一挥刀。 这一击并没有刚刚蓄力一击那么恐怖，但依旧砸出了大洞。但孟昕竹要是正面接下这一击，手毫无疑问会断掉的。 好在孟昕竹却早就向后退，拉开了距离。 “……嗯？”墨藏书皱着眉头盯着若愚，有点奇怪。 在孟昕竹拔出却邪之后，原本笼罩在妹妹周围浓烈的妖气，似乎少了很多。不仅仅是她，就连凶兽刀身上依附的妖气也是，变得稀薄不少。 “这就是却邪的能力啊。所有的妖怪，在它面前都只能拜服退让。” 一般来说，妖怪遇上孟昕竹甚至都没有反抗的能力。但九尾妖狐毕竟是等级三的大妖怪，故而也仅仅是力量被削弱的程度。 战斗在继续。 正常的话，孟昕竹理应该以超高速的雷鸣拉开距离，然后想办法消耗若愚的体力。但在这个状态的若愚，移动速度根本不下于孟昕竹。它一蹬脚，立刻追上孟昕竹的身影。 孟昕竹两指快速在却邪上一划，而“凶兽”则趁机发起淋漓的斩击。 一瞬间的电闪雷鸣，凶兽的刀刃便将孟昕竹的身体切开…… 不对！ 自己并没有斩到“东西”的感觉！ 感受到上方传来的威胁，若愚抬起头。孟昕竹正好在自己上方，她高举着剑。 “轰隆！”一道落雷正好降落到却邪的剑尖，刺眼的光芒直接将黑夜照亮。孟昕竹顺势一劈，察觉到威胁的若愚九条妖尾迅速将自己合拢。 高速的斩击配合落雷，直接将若愚砸入地里。大地遍布着白色的电弧，妖气幻化的狐尾就好像消融的雪被雷电净化。 “啊啊啊啊啊！” 若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同时浓厚的妖气直冲云天。疼痛和恐惧让野兽的本性发挥到极致，原本那些被克制的妖气以更加猛烈的姿态，一次性爆发出来。 整个天空都被染成紫色，刚落下的雨全数被蒸发干净。 孟昕竹则借着刚刚的反冲力，跳到了远处。 凝视着爆发更强妖气的若愚，孟昕竹手中的却邪微微颤鸣着。起初是很小，接着剑鸣之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墨藏书等人下意识捂住耳朵，孟昕竹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于剑身向外发出的无形的气浪，来往反复后纷纷汇聚若愚的身上。 妖怪越强，它就越兴奋。却邪会变得越加锋利，对妖怪的克制效果也越大。这是一把为了诛杀妖魔而专门打造的名剑，绝不可能在妖怪面前低头。 ———————————————————————————— “叮铃。” 在雨声之中，某处的铃铛忽然响了下。 “嗯？”于半山腰的某个山洞中，凛呆呆地看着自己带出门的剑。 “叮铃！”明明没有风，剑柄上悬挂的小铃铛发出一阵一阵的敲响声。 “真是神奇啊，”趴在凛肩上的千爷饶有兴趣地说道：“明明中间空无一物，为何能发出如此清脆的声音？” 第三十章 越王八剑（2） 空心的铃铛在没有外界的干扰下发出响声，怎么想都很不正常。 说是灵异之兆也不为过。 但身为剑的主人的凛却只是摇摇头。比起作为剑客，现在的她更多的只是一个使用剑的人。 “不知道。” “明明是你的兵器？凛，虽然老朽这么说不太好，但你果然很笨啊。” 面对千爷的耻笑，凛却没有任何反应。 “被骂的时候，还是笑着比较好。” “是这样吗？”凛将剑放在一边，伸出两根食指将嘴角微微顶起。冷淡神情和高高翘起的嘴角，看上去异常滑稽。 千爷见状，立刻“嘎嘎”大笑起来。 “啊没错，就是如此。你果然和人偶一样。” “嗯。”凛点了点头，然后将双手放下。大概在她看来，被说是人偶并不是坏事。 从以前开始她就是这样子了，不管别人骂她打她，总是没法给出正确的回应。虽说会老老实实听从同伴的安排，但却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叮铃~” 就算把剑放在地上，铃铛依旧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正常人怎么想都应该探查一二，但凛可不会在意这事。 因为夜宵时间到了。 “说起来，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无脸虽然让老朽过来协助你们，但具体的任务却没有告诉老朽。明明同为组织的同伴，更别说老朽一直都在做着跑腿的工作，不信任蜘蛛也该有个度。……不过，凛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那边的千爷还在喋喋不休，凛已经把宵夜准备妥当。 在用剑劈开后清理干净的石阶上，中心区域紧密地叠放着薯片、虾条、辣条、话梅、开心果等零食，堆积的高度甚至达到凛的半身。而在其四周，则摆放着雪碧、可乐、健力宝等饮料。 做完准备后，凛虔诚地跪在地上，一连合掌三次，嘴里念到：“我开动了。” 这是很久之前七星中某个成员教凛的开饭仪式。来自樱国的她特别注重这种日常的礼节，虽然繁琐却有种特别的仪式感。生为侍奉一族的她，似乎把感激融入自己生命的每一环。 但凛不同，她只是照瓢画葫地在做着而已。 一边的千爷看在眼里，却只是觉得好笑。作为蜘蛛的自己和如人偶一般的凛，到底谁更像人类呢？ 但凛可不管这些。接下来，就是放任自由的狂饮暴食了。就像是很久没吃零食的死肥宅，凛疯狂地把零食往自己嘴里塞。饮料也是，一瓶接一瓶地一口喝完。 不到几分钟，凛就将半身高的零食和超过十瓶的饮料喝完。她幸福地摸着涨了好几圈的肚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嗝。 不久前，那个漂亮如人偶的冷面美少女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顶着大肚子的油腻的肥姐。 凛这个样子，别说战斗了，跑步似乎都有点艰难。 “待会雷神回来了，你又要挨骂了。” “不会。”凛闭上眼睛，千爷能感觉到有什么汇聚在她周围。很快地，刚刚那夸张的肚子已经消失不见。 凛站了起来，她拍了拍残存在身上的零食，然后将刚刚制造的所有垃圾都扔到火堆里。垃圾被燃烧发出一股恶臭，凛却还是一脸从容。 凛基本是没有任何需求的，平时总会乖乖地待在一边玩她的人偶。但唯独在零食面前，她很容易就会失去抵抗力。不仅会擅自行动，而且还会用脑子思考。 比如这次，她就考虑到雷神不允许自己吃零食的问题。 看着这样的凛，千爷苦笑道：“人类的适应力，真是比蟑螂还恐怖。” 而凛则是再次将嘴角翘起。 满脸零食残渣的她再次做出这个动作，显得比刚刚更加滑稽。 “不是批评的话啦，不过……你这样确实挺搞笑的。”千爷再度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凛。老朽记得人类中某个广告有说到——下雨天，蜘蛛和零食更配哦。怎样，你要不要试试？在人类之中可是大受欢迎。” 听到这话，凛的耳朵动了下。 “之前躲雨的时候，老朽刚好汇聚了不少的分身。当然，因为可能带着细菌，所以烤着吃比较好。……如何，反正雷神还没回来，要不要试试。” 凛深深地点着头，千爷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么——” ——————————————————————————— 雷神外出回来的时候，立刻就注意到火堆旁满地烤黑的蜘蛛尸体，还有插在火堆中的凛的兵器。 凛坐在一边拼命地喝着可乐，而千爷则在一边嘎嘎大笑。 雷神只花了几秒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后，将临时制作的雨衣放在一边。 “凛，不要随便吃这种来历不明的蜘蛛啊。” “这真是失礼啊，雷神。老朽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同伴。还有凛，你果然是白痴啊。” “呜……”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你也不要骗她做这种事情啊，明知道她吃不了苦的东西。” “老朽也会觉得无聊的啊。” 雷神看着不像样的两位伙伴，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总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他才无法对凛置之不顾。 七星会的现成员们，与其说是特立独行，倒不如说就是一群问题儿童。 唯一且不可或缺的大妖怪苏星雪，基本就是“无”的存在。除了姬天子外她几乎不会搭理别人，哪怕同伴身受重伤倒在面前也能淡然处之。同时，她也几乎没有个人的需求。不用进食也不用睡觉的她，大部分时候都在看那面扇子，基本没有渴求过任何事物。是和“妖之天”之名相配的、孤高又缥缈的存在。 而同样为妖怪的千爷，则是一个超级话痨。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但他却是一只蜘蛛。无法变成人型但又发了狂地喜欢说话和捉弄人类的它，至今为止已经被人类踩死、拍死、烧死过无数次但还是孜孜不倦。即便在任务途中也是如此。因为这点已经好几次暴露身份，本身又是被杀了也无所谓的状态，所以雷神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它。 ——不仅仅是妖怪，人类成员也是问题诸多。 当家抑或说是领袖的姬天子，虽然工作的时候会好好干活，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个享乐主义者。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她的这个性格，导致七星的工作倍增。别的例子不说，就数个月前的清明夜晚，她被召唤后故意激怒墨藏书，导致自己灵的根本变得絮乱。因为那个原因才导致现在自己卧病在床，完全是自作自受。 可即便如此，雷神也不准备视而不见。这次的任务，多少也有些私心在内。 第三十一章 越王八剑（3） 至于凛贞仪，用千爷的说法，就是个白痴。但偏偏雷神又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所以才会如此无奈。 雷神叹息着将凛插在火堆中的剑拔出来，用水行符将其剑身上的污垢冲洗干净。接着，用干净的布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不漏任何一点的擦拭着。 “这可是名剑啊。” 稍微有些心疼的表情，让千爷微微侧目。 雷神可是曾经站在除灵界顶点的人，连他这样的人都会感到肉疼，可想而知这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那确实是老朽的不对了。但是凛，你也不说一声。” 对于妖怪的它而言，不管是再好的兵器都是毫无意义。但对一个使用剑战斗的人而言，像这样将宝贵的兵器用来烤蜘蛛，确实很傻缺。 但凛只是默默吐着舌头，一脸痛苦。 看来刚刚的恶作剧，确实有些过分了。千爷大概反省了2秒之后，决定忘了这事。 “话说回来，刚刚那边发生了啥？” “因为那个结界的缘故，所以我也没办法靠太近。” “但那么夸张的妖气，守护山林的结界都受到波动了吧？……怎么想都不对劲。” 一谈起和任务相关的正事，千爷难得也认真起来。 “……是雷修，我注意到天空的雷有被除灵术引导的痕迹。虽然不清楚是谁，但既然能解决那妖怪，看来蜀山院也有相当不错的好手。” “呵……担心吗？” “怎么会。”既然是使用雷法，雷神就没怕过任何人。在现代除灵体系中，雷法本来就是危险又强悍的一门。而他雷神，毫无疑问的是三十六天之中，使唤雷法的第一人。 比起担心结界内除灵师的强大，他反而担心妖怪的事情会引来除灵局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除灵局目前似乎还不知情，附近的分局都没有行动。至于‘军’那边，根据无脸的说法，暂时不用理会。而且现在，他们还在老朽的监视当中。” 明明一直在此抓弄凛，千爷却能知道遥远的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只要它想就能依附到不同的分身身上，不被结界或者阵法隔绝的话，就算相隔千里也能毫无阻碍。 这就是它作为情报人员的可怕之处。 “那就好。” 区区学生和老师，雷神并不会太过担心。三十六天的“雷神”之名，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起来，都怪老朽的分身全被干掉了，否则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听到这话，雷神眉头一皱。他将擦布放在一边，举起凛的剑，仔细端详着剑身。 “早上的事情？” “啊。”蜘蛛回忆道：“那人类真是个了不起的除灵师，竟然将老朽的所有分身消灭干净。明明老朽都特意让分身待在不同的地方，还是被她全部揪出来。……当然，其他的家伙也被她全灭了。那个结界内现在应该不存在妖怪才对，而且还这么强，真是怪事。” “很强吗？” “老朽可没办法区分强和弱。” 毕竟对千爷而言，就算是一只乌龟，都是难以战胜的对手。 “但是很快，快到老朽都看不清她的长相，就被干掉了。说实话，老朽从没见过像她那么快的家伙。” 因为那个时候结界还没升起，千爷的分身在死之前姑且是把情报传了出来。但这样模糊的情报，基本也派不上用场。 好在这次来的是雷神和凛，即便发生什么意外状况也能全身而退。就算一个分局的除灵师倾巢而出，也别想留住两人。至于千爷，按他自己的说法——杀我请随意。 “还有，那种铭刻在老朽心中的恐惧，老朽直到现在都无法消除。” 既然是被轻易杀死，会害怕也是正常的。可这对能化身千万的千爷来说—— 这绝对不正常。 “怎么可能？” 它可是为了恶作剧就让分身们排队被凛烧死的大妖怪，怎么会恐惧死亡？ “也不是害怕死亡。对老朽而言，更多的是出于本能的恐惧，就好像遇到蛇一样。……对了，那个除灵师，好像就是用剑的。就是那把剑，让老朽浑身难受。” 千爷沉吟了一会，补充道： “动都动不了，完全是在等死。” 听到这话，雷神一愣。 有什么…… 有什么不对劲。 蜀山院……老师？学生？ 这是蜀山院每年的惯例活动，所以雷神也清楚大致的状况。一年级的学生在导师和辅导员的带领下……辅导员？ 速度很快？ 雷修？仔细一想刚刚感觉到的雷法确实有几分茅山的痕迹，而且说到克制妖怪的剑—— 将这些考虑在内，雷神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原来如此。”与此同时，千爷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他看着脸色难看的雷神，开心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啊，雷神。……嘎嘎嘎，我说怎么有些不对劲。因为你已经到这边所以老朽差点忘了，在以前——你就是用剑的吧？老朽可是记得很清楚，你的那把剑对妖怪而言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越八·却邪。”雷神阴沉着脸说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嘎嘎嘎，老朽听闻你在除灵局有一个弟子，你把剑传授给她了吗？” 千爷肆意地笑着。 因为成为同伴后，雷神就一直是没有兵器的状态。他的实力并没有因此而下降，故而千爷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是宝贵的弟子的再会啊，老朽很期待。” “宿命……吗？”雷神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并不想和孟昕竹交战。对于自己的背叛，雷神并不会后悔。 但他对弟子的孟昕竹确实心怀愧疚，这点也是事实。 而且可以的话，他更想和墨藏书交手。数个月前姬天子所受的“恩情”，不好好还给他本人，可不符合雷神的风格。 果然，只能让凛……嗯？不对！ 下一瞬间雷神猛地睁大眼睛，他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剑。 “凛。” “嗯？” “这次出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挑这把剑？” “因为就在门口。”凛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她房间里虽然放着数十把不同的兵器，但凛却没有特别的喜好。 基本是哪个近就用哪个。像这次被放在门口什么的，基本就不用考虑了。 “无脸那个家伙……么？”雷神皱着眉头。他将擦拭干净的剑放回剑鞘中，递给了凛。 凛接过剑的瞬间，“叮铃~”剑柄上的铃铛忽然又响了下。 “噢？又响了。” 名（灵）剑、又或者笼统为拥有灵性的兵器，和妖刀等噬主的武器不同，一般都会认主。只有它们承认的主人才能发挥它们真正的能力。 所以，就算雷神使用凛的这把剑，也不过是“有点硬”的剑而已。而一旦回到凛手中，它真正的能力就会展现出来。 “果然。”雷神脸色复杂地说道。 “怎么了？这把剑有什么问题吗？说起来，刚刚铃铛也一直在响啊，难不成和你那个徒弟有关？” “无脸是故意把这把剑放在门口，让凛带过来的。” “为什么？” “这把剑也是越八。如果说孟昕竹的越八·却邪是为了对付妖怪而创造出来灵剑，那这把剑——就是为了对付越八，而特意创造出来的兵器。” 雷神深深地吸了口气。 “越八·真刚，削铁如泥，切玉断金。传闻中是应八方之气造就，对手越是名器，就能发挥越大的威力。特别是对同为越八的其他七把剑，更是——” 第三十二章 女孩子的时间（1） 墨藏书等人回到山庄的时候，发现学生们都聚集在大厅里。 男生们手脚被绑着跪在大厅的中央，而女生一个两个都拿着扫把，棍子等武器。 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群情激奋。 因为隔着玻璃大门所以听不清学生们在争执什么，但一看就知道，男生们肯定做出了让女生集体暴怒的举措。 “好像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我们先去换衣服了。墨老师你不去吗？” “我待会再说吧，先看戏。” 和兴致十足的墨藏书不同，女孩子们倒是想先去换衣服。接着再去泡个澡什么的，毕竟全身都弄湿了。 “墨老师？怎么浑身湿透了？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墨藏书刚推开门，班长周文若就注意到他。 “……还有骆琦学姐，孟昕竹学姐，彩儿同学？外面这么大雨，你们刚刚去哪了？” 看着彩儿几人离去的身影，周文若露出深思地表情。 在热闹的时候，这位性格腼腆的女生总会呆呆站在一边。看上去多少有些融不进集体，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总是能第一个意识到外来者。 “啊，稍微出去散散步。” “明明下这么大雨？” “我就喜欢风里来雨里去。” “老师你又在说胡话。” 大概是刚泡完澡的缘故，现在的周文若并没有戴眼镜。身穿私服的她身上微微散发着热气，墨藏书还闻到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 平常看上去没什么特色的女生，现在却意外有种惊艳的感觉。果然泡澡后的女生最美吗？ ——不过早就习惯了若愚美貌的墨藏书，可不会就这么被攻略。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墨藏书指了指激动的女生，饶有兴趣地问道。 “男生该不会夜袭了吧？” “我想，他们可能还真有这种计划。”一直都很和气的这个班长，这个时候语气甚至有些阴冷。 “嘿！看来，是澡堂的事情了。” “墨老师你也知道？”周文若怀疑的视线让墨藏书慌了神，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阿……不，”墨藏书摆了摆手：“基本都是这种吧，男生趁着女生泡澡出手。都是惯例的剧情了，说实话我已经看得想吐了。” 明明没有福利，墨藏书小声抱怨道。 “虽然不知道老师你在讲什么，但男生们确实是无聊透了。” “说起来，他们成功了吗？”墨藏书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们进去之前明明布置好结界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破开了。明明平时都不用功，为什么这个时候就特别有干劲啊。” “这样啊，这样。既然是这种无聊的事情，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墨藏书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周文若的手却搭在他的肩上。 “墨老师你竟然就这么离开？感觉有些奇怪，这不像你的风格。” 感受着周文若的探视，墨藏书微不可查地抖了下。 “周文若你原来是这种角色吗？放下眼镜后，怎么完全变了个人！” “……因为，”听到这话的班长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我我我也……被拍到了。” 因为太害羞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差啊。 原来如此，墨藏书松了口气。他以为班上又要多一个东篱彩儿，那可真会变得地狱的。 “想太多了吧你。老师我也是人啊，这么晚了也想休息，也会想泡澡的。听说是纯正的温泉，可不能错过。” “这样啊，我还以为墨老师你·也·掺·和·进·这·件·事·了。” “怎、怎么会。”墨藏书撇开脸，顾左右而言他：“我今晚可一直都和东篱那个家伙在一起，怎么可能……” “咦咦咦！” 两人说话的时候，女生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小墨墨也参与了？” “等等男生们，你们以为这个时候拉老师下水有用吗？” “是，是真的啊！”秦风大喊道：“就是老师给了我们破解结界的咒符，我们才能这么轻松的突入进去的。代价就是，让我们把拍到的东西发给他！” “是真的是真的！” “就是，要不是墨老师板上钉钉地说可以破解，我们也不能做这种事！” “墨老师才是主谋！” “不、不过，我们还没有给他就是了！” 看来男生们为了活命，完全把墨藏书卖了。 “……” “……” 墨藏书看着周文若，尴尬地笑着。而周文若则是难得的，露出温和又晴朗的笑容。 “等等，我想解释……” “死吧！” 这一瞬间周文若仿佛彩儿上身，她端起拳头就挥向墨藏书。 只是—— 拳头接触到墨藏书的瞬间，他就化为飘散的白纸。 “诶？” 幻术！ 这是墨藏书和彩儿交手时曾经使用的术式，虽然基础但只要没认真观察就很难发现，是极其实用的术式。 看来这个老师，早就准备好逃跑了。 看着满地的白纸，周文若恨得咬牙切齿。她气得直蹬脚：“混蛋老师！” —————————————————————— 真是麻烦。 确定了学生们并没有追杀过来后，墨藏书打了个大哈欠。他下意识地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抽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湿透了。 “啧！” 他将烟扔到过道旁的垃圾桶，大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走身上一边滴着水，过道里充斥着他满是泥巴的脚印。 几个巡逻的小鬼发现这个问题后，立刻拿着各种清理工具跑过来。 真是没用的家伙。 那么多男生一下子涌进女生澡堂，被发现是肯定的。而一年三班女生的实力本来就高于男生，所以他们被抓到也是肯定的。 可明明最强最麻烦的几个人都被墨藏书带走，三班的男生竟然还是输了。 好在，墨藏书也不是笨蛋。 既然还没发给自己，那打死不承认就好了。不管男生说什么，自己只需要矢口否认。其实就算男生发了，墨藏书也有一套说辞。 在关于否认犯罪这件事上，他可是有相当的经验。 而且，基本上只要彩儿不说话，其他女生也经不起风浪。 至于那些被他怂恿的男生们，只能说—— “活该。” 教师和辅导员的房间，是在过道的尽头。墨藏书抵达的时候，彩儿等人早离开了。 大概是去泡温泉了吧，毕竟刚刚才经过一场战斗、还被雨淋成落汤鸡。 墨藏书换了套衣服后，也准备去泡泡温泉。按照骆琦的说法，这里的温泉里蕴含着浓厚的灵气，有着货真价实消除疲劳、恢复灵气等等功效。 “……啊。” 只是，在他经过孟昕竹的房间时，她的房门刚好打开。 两人无言地看了对方一会，孟昕竹率先开口。 “换衣服花了点时间。” “那……一起去吧。我刚好有些事想确认下。” “嗯。” 第三十三章 女孩子的时间（2） 修行山庄的温泉，位于住宿区的西北角。虽然说是温泉，但其实只是将外面的温泉引入，再进行加热。在室内，则是装修朴素、颇有旧时代气息的大澡堂。 “嗯哼……” 清理污秽后将自己泡入温泉里，对本来就喜欢洗澡的彩儿而言，真是无上的享受。 她整个人躺在石阶上，眯着眼、哼着歌。漂亮的绿色头发梳成两个团子，平时总是绷紧的身体和表情，如今也彻底放松下来。 “啊……” 要是让墨藏书看见了，他肯定以为遇上鬼了。 “彩儿你真的是很喜欢泡澡呢。” 跟在彩儿身后的此方眯着眼靠过来。她看着彩儿毫无防备的样子，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彩儿可不像若愚会让她随便碰，像这样的机会，一年都遇不上一次。 “毕竟公寓里只能冲洗……啊，讨厌啦此方，你在乱摸什么。” 彩儿娇嗔地把此方的脸推开，此方却还是不依不饶。 “喂，不要乱摸啦！” “诶嘻嘻。” 看着彩儿快要生气了，此方立刻见好就收。她很清楚这个好友的品行，真要恼羞成怒了，她待会可就没好果子吃。 “若愚也挺喜欢的。”这个时候若愚正好也走下温泉，此方立刻像赖皮糖一样靠过去。 和容易害羞的彩儿不同，若愚倒是对此方的咸猪手没什么反应。她几乎整个人躺在此方怀里，没有梳理的头发顺着波动的泉水扩散开来。 若愚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说起来，若愚。……刚刚发生的事情，你就不起来了吗？” “诶……？不知道诶，若愚只记得肚子忽然好痛，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模糊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山庄了。发生了什么吗？我看哥哥好像被烧焦了一样，孟姐姐也是，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做派，若愚却掩盖不了自己落幕的眼神。 “这个是……” 看着这样的若愚，彩儿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位好友虽然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是笨蛋。她大概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故而才会用这种方式询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正墨老师和学姐也没受什么伤。”此方接过话，她对彩儿眨了眨眼。 “……就是，完全是墨老师自作自受。要不是他硬要若愚吃那东西，也不会这样。”一想起墨藏书让若愚吃下的东西，彩儿就有点反胃。 虽然其他几个人似乎都没太大的反应，但彩儿不管生理还是心理都无法接受。 “诶，可这在我们太平道，也不是什么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是墨家吗？” “就是墨家哦。” “诶？” 听到这话，彩儿愣了下。 “墨家和太平道……诶，是一个意思吗？说起来，若愚你以前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来自太平道……” “就像我对外只会说自己是神机堂，墨家对外也只会称自己太平道。如墨家和骆家这种称呼，基本只会在世家之人中流通。”从雾中缓缓出现的俏丽身影，是三年级的骆琦。 “骆琦学姐，你刚刚去哪里了。” 明明是一起到更衣间，这个学姐却比自己三人晚这么多进来。 “我在布置结界啊。虽然就我们几个人，但还是要预防一下才行啊。”骆琦摆了摆手，彩儿注意到她手里夹着一张咒符一样的东西。 “刚刚路过大厅的时候，女生们之所以会那么激动，大概是因为你们班上的男生闯进来了。挺能干的嘛，一年三班的男生们。” “咦？”彩儿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 “说起来，”此方卷着若愚的头发说道：“建造的时候没考虑这个问题吗？明明山林和山庄都有相当厉害的结界，顺便在澡堂这里布置也不会太麻烦吧？” “正因为考虑到了男生会偷袭，所以才把原定的结界撤销掉。毕竟，”骆琦眨了眨眼：“构建结界和破坏结界，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真是恶趣味啊。” “也是为了避免学生们太无聊啦……唔嗯，果然……舒服。” “不过——”骆琦再次挥动那张咒符：“虽然墨老师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他大概不知道我也学过太平道的术式。” “这样啊，哥哥果然参与了。” “也是呢。” “那个家伙确实。……算了，回去后再教训他吧。”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三人，骆琦反倒露出惊讶之色。 “……啊咧，没想到大家都不惊讶。看来墨老师的印象很差啊。” “按照墨老师的性格，他没参与反而更奇怪吧。虽然本人肯定不会认就是了。”此方说道。 “说起来，骆学姐刚刚说自己也是太平道的？” 看着学妹几人一脸好奇的样子，骆琦点了点头。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就好像我们骆家为了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联合其他炼器一族成立神机堂。往昔——也不知道多久之前，墨家为了达成某件事，联合许多家族成立了太平道。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还会把太平道挂在嘴边，也只有墨家的人。” “往日的余晖……吗？” “也不尽然。这么久过去了，墨家大概也忘得差不多了。依旧会用太平道称呼自己，只是为了避免被除灵师敌对罢了。毕竟，”骆琦苦笑道：“像骆家、墨家什么的，一听就是世家之人。会被没有家系的一般的除灵师敌对，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墨若愚你明明也是世家之人，真亏你能什么都不知道啊。”骆琦看着若愚，好奇地问道。 “因为若愚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那之前的记忆都没了。在那之后就没怎么在本家待过，也没什么交流。就算逢年过节回去拜会一下，很快就会被哥哥带回来。” “墨老师吗？” “嗯，”若愚苦笑道：“哥哥很讨厌本家。” “这样啊。”骆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听闻墨老师曾被家族之人夺走了才能，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诶……但哥哥好像是忘了很多术式，灵气也被封印了，但具体若愚也不清楚。不过，孟姐姐应该清楚吧？毕竟孟姐姐和我们很小就认识了。” “嘿，那真是有趣啊。他们两个人，一看就是很多秘密的样子。我和昕竹的关系虽然不错，但以前的事情她却很少说出口。” “那，那个！”此方突然插口：“墨老师和孟昕竹学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感兴趣吗？” “我超八卦的啊，但是，彩儿你也应该很想知道吧？” “诶？诶额……我怎么会，我对墨老师的事情……” “看吧，果然很想知道。”此方眨了眨眼，骆琦便开心笑了起来。 “确实是这样子呢。” 第三十四章 女孩子的时间（3） “所以……那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据我所知，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若愚呢？” “就是青梅竹马喔。“ 对于此方的疑问，骆琦和若愚给出了相似的答复。但对喜欢大新闻和搞事的此方，这很明显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此方拉下脸，不满地揉着若愚的脸。 “就没有什么前女友啊，一生之敌啊……之类的设定吗？虽说青梅竹马一直都是败犬的设定，但是……额？这样说起来貌似也没什么问题。” “李再锁沙哑吃饭（你在说啥呀此方）？” “就是说——未战先败孟学姐这样？”此方补充道。 “所以说，你在表达什么呀。”彩儿不满道：“此方你最近怎么和墨老师越来越像了。” “夫妻相？” “性格！” “啊哈哈哈，听到墨老师和孟学姐没什么关系，彩儿你是不是松了口啊……好痛好痛！” “让你总是乱说！” 看着被彩儿狂敲头的此方，若愚露出浅浅地笑容。 接着—— “虽然最近好像没怎么见面，但在孟姐姐来蜀山院之前，她一直有来我家打游戏。” “等等，那个孟昕竹？玩游戏？不是吧？”骆琦睁大的眼睛，充满了震惊。 那个，一天二十小时都在修行，无时无刻不想着变强的疯子孟昕竹，竟然会打游戏？这、这怎么可能？ 她可是就连学校最严格的导师，都会苦口婆心让她休息的人啊！那个连吃饭都要抓紧时间的变态，怎么会荒废时间去打游戏？ 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同班同学，他们估计会吓得下巴脱臼。 “真的很难想。” “是啊，虽然基本都是哥哥强行拉着孟姐姐。”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若愚开心地笑了起来：“哥哥他啊，虽然一天到晚在玩游戏，但玩得一直不是很好。每次都是兴高采烈地拿练了很久的新游戏找孟姐姐。一开始还不相上下，可不用多久孟姐姐就能轻松取胜。哥哥每次都气得要死，然后又开始找新的游戏。” “诶……那个墨老师吗？竟然是游戏苦手，真是有些没想到。……嘿，又多了个嘲讽点。下次我也和他玩玩吧，顺便取回点自信心。毕竟在术式上被打击得这么惨。” 微微侧着头的此方，红着脸的样子比以往多了几分妩媚感。就算是同为女孩子的彩儿乍看下也有些心动。 和若愚、彩儿两人不同，此方是很重视自己外在的内心。哪怕这里没有男生，她那作为可爱的女孩子必须保持可爱的信条早已经融入了脊髓。 “不要和哥哥比术式啦，没人赢得了他的。” “真是让人难受。明明有着那种天赋，为什么那家伙总是一点干劲都没有啊。” 看着三个一年级女生，骆琦不知道怎么有种在看青春剧的感觉。 十六七岁的女生，正处在心理和生理的变动期。这个时候会对异性产生好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是除灵师，这方面和普通女孩也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就算名门世家大小姐的骆琦自己，也没能逃过这点。 “说起来，虽然是学生和老师，你们三个感觉不太一样吧。” “不太一样？” “就是和墨老师的关系。虽然墨老师那个样子，其实还是挺喜欢的吧？” “这么明显吗？其实我们是情侣来着。” 此方还是一如既往看不穿虚实的假笑。 “就是兄妹喔。” 若愚依旧是呆呆，没能理解情况的样子。 唯有彩儿，似乎有些慌张。 “这……这怎么可能。就是、就是普通学生和老师而已。” 看着紧张的彩儿，骆琦调侃道：“是吗？上午的时候，东篱同学你用了墨老师的术式吧？这是墨老师的独创术式吧？” “真亏学姐你知道。” “虽然不在学校，但我还是又留意学校的事情的。那个时候，”骆琦指了指彩儿，揶揄道：“那可是超级轰动的大事件，一年级的超级优等生学生和新导师的恋爱故事。” “那是因为！”彩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骆琦说的是墨藏书刚来蜀山院不久的事情。因为某些原因，彩儿为了让墨藏书答应和自己的决斗，对自己下了深爱墨藏书的蛊。因为那个导致高岭之花的她性情大变，在有意的引导下，这件事在蜀山院、特别是论坛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事后彩儿解除了自己的蛊毒，恢复了原来高冷凛冽的作风。再加上校方对论坛的清洗，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虽然也有人当做谈资，但自然没人敢在领上火玫瑰的彩儿面前提起。 所以像这样被骆琦忽然提起，彩儿还真是有点应付不来。 “学、学姐你又如何？” “我？” “早上的时候，也答应了墨老师的要求吧？交往什么的。” “噢，那个啊。”骆琦笑道：“因为我不觉得我会输啊。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其实还挺强的。在来之前也好好确认过，你和墨若愚的大致实力还是了解的。至于你，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啊。明明灵气这么干净平稳，绝对不是普通的学生。刚刚我让熟人去摸摸你的底，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谁知道呢。”此方眯着眼说道。 在情报这方面上，就算除灵局当局都比不上“军”，就别说神机堂了。像此方这种第一线的情报人员，真实身份就只有刺客知晓。 “不过就算是输了，我也没打算和墨老师谈恋爱就是了。他应该超喜欢钱吧，我们神机堂最不缺就是这个。”骆琦比了个“钱”的手势。 “按照哥哥的性格，肯定会勒索很多钱的。” “毕竟我也有喜欢的人……对了，他刚好也是我的导师。” “诶……那真是浪漫啊，那是个中年大叔吗？” “你的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梅此方。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一开始是作为家教被聘请到我家。那个人该怎么说，虽然作为除灵师的才能无人能敌，但却总在微妙的地方会犯错。一开始我也只是无法放心，不知不觉就……” “和墨老师感觉好像啊！” “毕竟他们是臭味相投的朋友。” “诶？是墨老师提到那个一起挖坟的人吗？” 此方一提起这事，骆琦脸色就发黑。 “就是他。竟然会做出那种事，作为丈夫真是丢尽我的脸。” “咦……学姐结婚了吗？”此方愣住了。骆琦可是货真价实的超级大小姐，这样的她的婚礼，绝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目前连恋人都不是。不过，这些都是既定事实了。” “哇，学姐你笑的像恶鬼一样。” “请说是幸福的微笑。”骆琦不满地瞪了此方一眼，但脸色很快就柔和下来。 “虽然努力修行是好事，但我们除灵师也只是人而已。对于自己小小的幸福，不努力握在手里可不行。” 听到这句话，看着面带微笑的骆琦，彩儿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睹。稍显不快，但又无处发泄。只是此时此刻，确实浮现了墨藏书的脸。 说讨厌的话，那是肯定的。故而—— “说起来，孟学姐好慢啊。”此方坐到了水池外，她浑身发红，眼色也有些迷离。 “我还想和她聊聊墨老师的事情呢，都快泡晕了。” “你这么说倒是，昕竹应该不会错过这次泡澡才对。”骆琦闭上了眼睛，将注意力转到山庄的监控室中某个小鬼的身上。 过了一会—— “啊。” 睁开眼睛，惊讶之情展露无遗。 “怎么了？” “昕竹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墨老师。他们两个一起来进入了男生澡堂。” “唔？” “——诶？等等，这是什么展开？不是说好的他们两只是青梅竹马的吗？……我错过了大新闻啊！说好的青梅竹马必败呢！” “没，他们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他们两都换了衣服，应该是冲洗了就出来。” “那，那之后呢？” “这个，”骆琦苦笑道：“两人一起进了昕竹的房间。” 第三十五章 女孩子的时间（4） 下雨天的夜晚，远离人世的修行山庄。 纱窗外是哗啦啦的雨声，划破天空的雷鸣闪着亮光。在昏暗的三年级女学生的房间里，成年男女不断发出了让人浮想翩翩的喘息声。 “……呼……嗯。真……嗯……真的要做吗？” “呼……哈？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赶紧给我脱掉。” “可是……唔！好、好痛……” “……唔……你的第一次，本来就不会太舒服……抱歉，我也是第一次。” 因为紧张而导致用力过头，让青梅竹马的这个女生感到痛过。作为男人的墨藏书，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不……呼我觉得……不是藏书……藏书嗯……的……问题。” 汗水伴随着泪水，被染红的肌肤和脸颊，孟昕竹全身就好像着火一般。会让对方这么痛苦，说实话还是有些超出墨藏书的想象。 “……好硬。” “哼……别看我这个体型，我也是男的啊。该硬的地方，当然会硬的。” 但看着青梅竹马那逐渐舒张开的身体，渐渐丰富的情感和话语，墨藏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自己这么做，确实会让青梅竹马的她感到痛苦。但这也只是一时。 这之后，对青梅竹马的人生——对她，对自己，这都是为了踏上下一步的阶梯。 ——是男人的话，就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总、总之！我要继续了。” “……唔！” 承受着墨藏书的体重和在那之上重压的孟昕竹，忍不住颤抖起来。 “呼……接下来，我的……再次进入了。” “太……嗯唔……太深了。” “忍着……忍着点吧，很快就……舒服……很快。” “嗯……嗯啊。” 也不知道是在期待还是抗拒，但墨藏书看着被压在身体下的孟昕竹的侧脸——特别是那湿润的瞳孔和微妙的喘息声，感觉自己全身心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 那是—— “……啊！” 在被窗外雷鸣声遮掩的，青梅竹马她的叫声响彻了整个阴暗的房间。 ———————————————————————————— 完事了。 疲惫地靠在床边，墨藏书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就好像散架了一样，完全使不出力气。 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想到会这么累。 “这幅身体，就算锻炼也毫无效果。” 这应该是数年来第一次，他抱怨自己长不大的身体。 “抱歉啊，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的。” 墨藏书回头瞥了眼依旧躺在床上小声呻·吟的孟昕竹，这会她似乎还没回过神。 当然，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奇怪事。 只是在按摩而已。 真的只有按摩而已。 开灯的话，大概就能将青梅竹马的身体一览无余。换做别的时候，或者别的女生、像是彩儿和此方之类的，墨藏书肯定会这么做。但唯独对孟昕竹，他完全没有这一类的想法。 到底为什么呢？ 明明都做了这种事情，为什么自己无法更进一步？ 作为女性，孟昕竹不管相貌还是身材都不弱于彩儿她们。而且和总是和墨藏书作对的彩儿、以及总是给他挖坑的此方不同，孟昕竹在一定程度上很听墨藏书的话。 做错的时候会轻易原谅，要钱花的时候也绝不小气，身材相貌各个方面也好，孟昕竹都是墨藏书喜欢的类型。 但是—— 为什么呢？ 不，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吧。 明明以前一直都没有这么想过，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对学生们……不，甚至是青梅竹马的这个人，产生这种念头？ 是因为到了年龄，还是因为成为了导师后接触到了许多同年龄的女生？又或许，是数年后再次遇到了变了很多的青梅竹马？ 完全不是吧。 墨藏书呼地吐了口气。 能让自己改变的，也只有妹妹墨若愚了。 那个时候，墨藏书目睹了——妹妹被告白的瞬间。 那绝不是奇怪事，毕竟妹妹既可爱，又有才能，还是世家的千金。会被大家喜欢，那是在正常不过的。就算是那个超级颜控梅此方，也对她迷恋有加。 但若愚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她只是傻傻地笑着，选择将答案留到了将来。 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答应。 会不会只是因为若愚不懂得拒绝别人呢，墨藏书偶尔也会这么想。 可在那个瞬间开始，不，大概从更早之前、妹妹若愚选择到蜀山院读书的时候，墨藏书就明白—— 她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自己身边。 这是正常的，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嘴上不承认，墨藏书也无法否认内心的想法。 他并不打算干预妹妹的想法，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所以这件事他哪怕是知道了，也没有向妹妹透露半分。 唯有墨若愚的幸福，对他而言才是第一。 所以—— “我，只是寂寞了啊。”这么，自嘲着。 非常简单的道理。 “……藏书。”大概是听到墨藏书悲伤的话语，孟昕竹伸出手摸了摸墨藏书的头。即便依旧疼痛着、身子依旧颤抖着，她也打算，给与青梅竹马小小的温暖。 “没、没关系的。” “从以前开始你就是这样啊，所以我才受不了。” 墨藏书拨开孟昕竹的手。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了登上除灵师的顶点，孟昕竹不惜触犯了禁忌。为了让自己获得自由使唤雷鸣的力量，她把媒介藏在了自己身体里。因为这个所以她才能容纳雷，但也因为这个，她不仅失去了表情，就连疼痛的感觉，也渐渐麻木。 那是完全不亚于墨藏书跳大神的禁忌之术，理应该不是孟昕竹这种恪守规矩的人会做的事。 “……我，唔！”孟昕竹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但很快又瘫软在床上。 墨藏书看着这样的她，不由得笑起来。 “真是狼狈啊，不管你还是我。” ——这就是接触禁忌的代价。 “有什么想说的留到明天吧，”墨藏书从口袋里抽出香烟，熟练地点上。 “反正明晚，我们也——” “轰！”的一声巨响。 墨藏书话还没说完，大门就被爆破了。 第三十六章 女孩子的时间（5） 东篱彩儿很急躁。 从墨藏书成为一年三班的导师后，就一直如此。 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烦躁感，充斥着心头。对于除灵师、特别是修行茅山五鬼这种鬼法的彩儿，这可是大忌。 这是不对的，这是不正确的。 彩儿其实也清楚，自己对墨藏书的感情有些奇怪。 两人性格上本来就八字不合，作为除灵师的理念和追求也截然相反。如果不是导师和学生，两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如果真是那样—— 那真是太好了。/那样真的好吗？ 救了弟弟和自己性命的恩情，彩儿绝不会否认。传授自己秘传的术式这点，彩儿也心生感激。那个时候，要不是墨藏书救了雪妖的话，现在的她大概无法过上这么安稳的日子。 甚至是—— 彩儿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那一度“深爱”着墨藏书的时光。 施于自身的蛊就算消除了，也会影响着名为东篱彩儿这个人的某些什么。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甚至都可能不存在的——术的疤痕。 这是不对的，特别是—— 18岁成年的孤男寡女在无人知晓的时刻独处一室，怎么想都有问题。 而且现在明明还是授课时间，老师和三年级的辅导员，怎么可以在学生面前做那么苟且的事情！ 不管是正在发生还是即将发生都不允许，因为这绝对会带坏学生的风气。 “对，我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急急忙忙换上衣服后，快步走在走廊的彩儿是如此对好友若愚和此方解释。 “他们还是导师和学姐，要真在宿舍里做了什么，肯定会带坏大家的！” 当然，彩儿大概是完全忘记了，班上的某对情侣这次选择了一间房间的事实。 “这个嘛，”此方苦笑地看着彩儿：“墨老师确实是很会惹事的性格。” 对于此方而言，这倒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毕竟刚刚她也有些晕，本来就不打算继续呆在澡堂。那之后睡觉又有些太早，闲来无事看看热闹也好。虽说原本是打算去大厅那边一起教训男生。 这个女生本来就是不嫌事大的类型，特别是能给墨藏书添麻烦，她肯定身先士卒。 “但估计就是那种吧，看起来很混乱的场面，其实什么都没发生。”此方抵着嘴唇说道：“反正墨老师也就逞逞嘴上功夫，最后估计又什么都做成。” “诶？你认识的墨老师和我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看着此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彩儿有些傻眼了。那个人，可是无时无刻都想着偷看女生洗澡的变态老师啊，每天还窝在房间里玩那种难以描述的游戏。 真让他逮到什么机会，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特别是孟昕竹，在学生宿舍的时候彩儿就看出她对墨藏书的宠溺。如果真发生了什么，孟昕竹是绝对无法拒绝的，彩儿有这种预感。 “学生公寓这么好玩啊。”此方有些惋惜地说道。 一开始，她也想过搬到蓝田学生公寓。这样就能离原本的任务目标墨若愚更近，她自己本身也能舒服些。但不久前成为“军”的临时地区管理者后，经常会接触到“军”的相关人员和事务。 固定的住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对于学生公寓的故事，她基本只能从好友那里打听。虽然两人都不是会对她保留的性格，但没能直接参与那些有趣的事情——果然有些不爽。 这样的话，怎么着都应该给墨藏书找点麻烦才是。彩儿已经气在心头，基本不用再说什么。现在去找其他人也有些晚，此方灰溜溜的眼睛注意到走在后头的若愚。 “若愚你又怎么看？” “嗯？” “最喜欢的哥哥和邻家的大姐姐真的在一起，不会觉得寂寞吗？” 这位好友总是一副呆呆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某些时候又特别的强硬，也不知道是真迷糊还是大智若愚。 “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若愚说着：“如果哥哥和孟姐姐在一起，若愚应该会……高兴吧？” “为什么是疑问句啊。” “因为若愚也不是很清楚啊。” “那就是寂寞了。” “可是，若愚也有此方和彩儿，还有三班的大家呀。大家都是若愚很重要的同伴，就算哥哥不在了，也不会特别的……” “那不是一样的吧。”此方弹了下若愚的额头，若愚发出“呜哇”可爱的叫声。 “虽然被说是重要同伴我很开心，但一码归一码。身为哥哥的墨老师，和作为同伴的我们，对若愚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对墨老师而言也是如此喔，如果把我们其他所有人和若愚你摆在天平的两边，我想墨老师肯定会选若愚的。” 虽然墨藏书总是对妹妹毛手毛脚且还不知廉耻地花她的钱，但他对妹妹的宠爱是如此的明显，就算是彩儿这样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毕竟，墨藏书至今为止的所有的改变，都和墨若愚这个妹妹息息相关。 “所以，若愚还是好好考虑比较好喔。之前，若愚被告白了不是？墨老师最近对恋爱这么敏感，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这件事。”此方苦笑着说道，说实话心里也有几分不甘心。当然向来擅长戴面具的她，一如既往地隐藏了自己的情感。 “当然啦，我是很希望若愚和我在一起。墨老师什么的就不要理他了，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去。” “若愚你别听此方乱说，这个家伙和老师一样都是满脑子坏主意。” 面对彩儿的指责，此方只是一笑而过。 “这样啊。”稍微有些疑惑的样子，说明这个女孩还是没能了解情况。 但是，只要她开始思考了，那一定会引发某些变化。此方觉得，要真的演变成修罗场的未来，不好好处理好妹妹若愚这个点，谁都无法更进一步。 总之—— 女孩子三人组带着不同的思绪，来到了孟昕竹的房间。 彩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可在她正准备敲门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很明显的女性的呻吟声。 接着—— 一阵爽朗的笑声后， “……你真……狼狈啊……” 那是很符合墨藏书口吻的，嘲讽的语气。 —————————————————————————————— 大门被爆破了。 这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某种比喻。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缺乏灵防御能力的梨花木制的大门，直接炸开了。 突入的刺眼光线让墨藏书一下子睁不开眼，模糊之中似乎看见了门外鬼的巨大的手臂。 急促的脚步声，女孩子吵杂的声音，还有被打开的壁灯。 等到墨藏书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彩儿、若愚和此方三人都已经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 “没有解释的话对吧？” “哇啊……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说‘果然是这样’啊，墨老师。” “藏书……” 他看了看神色各异的学生组三人，再看了看依旧躺在床上的孟昕竹。 自己不管怎么解释，大概都说不清楚了。让孟昕竹解释，先不说有没有机会和时间，现在的她说话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综上所述，还是趁着死之前多看几眼吧。 墨藏书大力地抽了口烟后，感叹道：“之前就觉得了，你这两年发育得不错啊。……嗯，今晚不亏。” ——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我赶到的时候，墨老师你的呼吸已经停了。” 第二天，骆琦对着苏醒的墨藏书如是道。 第三十七章 墨藏书的烦恼（1） 大雨后第二天的黄昏，被作为区分阴界和阳界的逢魔之时。 之前那仿佛要将大地烤熟的日照，如今也变得温和几分。从山的那边吹拂而来的清凉的夏风，不仅吹干了身上的汗水，就连人的阴郁和迷茫也一并带走。 那是守护着避暑山庄双重结界外的一角。 为了准备入夜后的突袭战，昨晚没有休息的雷神姑且是靠着柳树闭目养神。 “人类的除灵师，就总喜欢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悬吊在树枝上的千爷凝视着不远处的结界，感叹着。 “没有必要展开两重结界吧。” 避暑山庄所在的山林地区，存在着肉眼看不见的两重结界守护着。 第一重是用于驱赶人类和动物，路过的行人和动物会下意识忽视这片山林；同时也有着一定的预警作用。要是这片山林发生了什么大范围的灵气偏转——譬如自然的火灾泥石流，结界会将其反馈给山庄的管理者。 这是蜀山院学生都能施展的术式，区别只是这个结界范围大得惊人。 当然，这样的结界对除灵师和妖怪毫无意义。 起到作用的是第二重。在肉眼无法观测到的灵的世界中，和单薄的第一层结界不同，第二层结界就仿佛是一个钢铁堡垒。不仅灵气的厚度惊人，甚至存在着不少反制的手段。 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将其破坏，其反制手段就连雷神这种高手都会觉得棘手。当然，最棘手的是给了里面的人反应时间召集援军。 “第一重是对除灵师和妖怪的警告。”雷神淡淡地说道。不是所有除灵师和妖怪都会那么细心，故而才在真正结界的外侧特别展开新的结界。 如此粗糙的作品自然很容易让人察觉。那么，就一定能发现隐藏的第二重结界。 ——识趣的除灵师或妖自然会离开。 “老朽知道，这叫先礼后兵对吧？” 雷神没有回答，千爷却嘎嘎嘎地笑着。 接着—— “不过，昨晚的大雨真是天赐良机啊。” 突如其来的局部暴雨改变了当地灵气的流动，再加上内部九尾妖狐对结界的冲击，导致结界出现了细微的缺口。千爷的分身们，趁着这个机会溜了进去。 “老朽这么弱小，真是太好了。” 正因为千爷的妖气极弱体格极小，才能避过结界的探索。换做雷神或者稍微强一点的妖怪，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结界察觉。 “不过只溜进去了十五只，也不知道能存过下来多少。” 千爷的话让雷神皱了皱眉头，他睁开眼。 “就算活下来并探听到消息，也很麻烦吧？” 千爷虽然能分身千万，但它的意识每次只能呆在一只蜘蛛身上。届时，其他分身不仅会失去话语的能力，就连智能也会降低。 “怎么会。就算有结界隔绝着老朽，你也别小看蜘蛛的八字脚啊。……啊，来了。” 千爷扯掉自己的丝掉到雷神肩上，雷神带着它走到第二重结界边。在灵气被切断的另一边的地上，一只小蜘蛛正在手舞足蹈。 “……噢？还活下三只，那真是幸运。老朽看看……”千爷跳到地上，一边对着小蜘蛛手舞足蹈一边念念有词。 “……还没发现目标人物，嘛那也无所谓。……噢噢，已经偷偷躲到了一个学生身上，干得漂亮啊老朽的分身。——被青蛙干掉了？……哈？老朽对这种事情才没兴趣。听到有趣的情报？……噢……哈，那真是太幸运了。” “怎么了？” 看着兴奋地千爷，雷神好奇地问道。 “坏消息是至今还没找到目标，老朽剩下的三个分身大概也没什么希望。但好消息是那边今晚会有活动，老师和学生都会离开那个山庄。……对我们而言，是个不错的消息吧？” “确实，里面的那个山庄的结界比这个更麻烦。虽然不是没办法解决，可一旦拖久了，对方的增援抵达就麻烦了。”雷神点了点头，看向一直在树边坐着发呆的凛。 “凛，做好准备。” “嗯。” “真的没问题么，凛这个家伙。那个结界，就连你都很棘手吧？” “凛本身比较特殊。正因为是结界，所以才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在破坏结界这方面上，凛是远比雷神更强力的专家。 “关键是……” 雷神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贴满咒文封条的壶，千爷清晰的感受到壶中蕴含的妖气。 “这个就是那个吧，无脸特制的妖怪十全大补丸？老朽也是第一次看到完成品啊。试验品的时候，就算是老朽的分身也能获得数十倍的增强。……真是了不起的东西。” “虽然很快就会死亡。” “对老朽而言，这个完全无所谓吧。” “也对。你的其他分身，什么时候能到。” “再过半个小时吧。……对了，好像还带了几个妖怪过来。”千爷笑道：“他们会成为不错的战斗力。” “是吗？那么，”雷神看向结界。 快要开始了。 ———————————————————————— 晚饭过后，是短暂的自由时间。 今天的课程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孟昕竹和骆琦都是比较喜欢从实战找问题的类型。从早上开始学生们就被分成若干组，一对一或多对多进行实战训练。 上午倒数的小组被罚准备晚饭，下午最低分的小组，似乎有别的惩罚。 具体是干什么墨藏书没听，因为他中途觉得无聊就睡着了。 就导师的才能和态度而言，那两位三年级学生明显比墨藏书好。基本不需要他做什么，墨藏书也不是会主动找事做的类型。 而且—— 墨藏书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部位肌肤的粗糙感。 明明自己拥有着那么异常的恢复力，心脏的这处伤口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修复。不会痛也没有任何不适，就好像完全不存在—— 当然这都是错觉。 每一次解开封印都会导致其恶化，那是使用了远超身体极限的灵气的代价。不会成长的身体和日渐成长的灵魂和灵气，就如同向密封的陶瓷里不停灌水。 过度使用力量自己会死；可不依赖那种力量，因为受伤过重导致细胞分裂的加快，自己也会死。 横竖都是死，要说不烦那是不可能的。 但墨藏书现在有更烦的事情。 他抽了口烟，看着缓缓落下的太阳，忍不住思考起来。 “……若愚是怎么了，对吧？” 墨藏书回过头，此方轻轻地从空中飘下来。 “真是的，你跑到这种屋檐上干什么，害我找了这么久。” 此方点了点墨藏书脸，娇嗔道。 第三十八章 墨藏书的烦恼（2） “偏偏是你啊，此方。” “什么叫偏偏是我，我姑且也是很认真在找老师你。” “真心话是？” “那边好无聊啊，我又不想破坏自己的人设。” “果然。” 墨藏书躺在屋檐上抽着烟，而此方则是将刚刚找到的垫子放下，紧挨着墨藏书端正地坐下去。 “干嘛啊，挨这么近。” “被可爱的女学生亲昵，你还有什么意见。” “香水挺不错的。” “如果老师你能掐掉烟，那就更好了。……啊，刚刚那是骚扰发言。” “明明是你自己靠过来的，还真敢说。” “因为我喜欢老师啊。”此方故作娇羞道。 “哦哦，知道了。”墨藏书很是厌恶地摆了摆手。往常的话，他大概会和此方附和几句，但今天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反正都是开玩笑的，一个梗玩太多次就没意思了。” “但是，也有‘狼来了’的故事吧？” 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是在说真话？ 墨藏书有些发愣地看着此方，她则是捂着嘴发出“洛洛咯”可爱的笑声。 又被耍了啊。 墨藏书有点无语地挠了挠脸，将见底的香烟插在一边的瓦砖上。他拿出一根新的放在嘴里，刚点燃的时候—— 此方却将其抽走。 “……喂！” 不过出乎墨藏书预料的，此方并没有将其掐掉也没有扔掉，反而是将其放在嘴中。用着一看就知道很老练的动作，一吸一呼，烟雾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小球，滚滚而去。 这个人一看就是烟鬼啊。 “……要在游戏里，你已经出局了。” “美少女也要拉屎的，一到了那种情况，谁也无法继续保持优雅吧？” “在我面前这么做就没问题吗？明明之前一直都隐藏这么好。” “学校里，我只能在老师你面前这么做啊。”此方笑嘻嘻地将烟塞进墨藏书嘴里。 “而且，这样就平等了。” 此方对墨藏书眨了眨眼，墨藏书却有些失神。 45度角的侧脸，是最能展现人类线条美的角度。此方原本就是靓丽的女高中生，更别说她特意调整好角度，也很细心地画着不易发现的妆容。 微微湿润的目光，浅浅又自然的笑意。 墨藏书注视着此方，他觉得这个学生大概是故意这么做。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神态和表情，和她的美貌非常般配。那是属于娇柔女孩子独有的，让人沉醉的青春感。 和不在意自身美貌的彩儿和若愚不同，此方是很懂得展现自己的类型。 过了一会，墨藏书才悠悠道。 “你果然挺漂亮的。” “老师你诚实这点，我可是很喜欢。” 此方再次开心地笑着。对于女生而言，没有什么比精心打扮后被称赞更开心了。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刚刚不是说了嘛，我是来找老师的。” “然后呢？” “今晚会举行试胆大会，老师你要一起参加。” “啥？明明是除灵师？清明的时候，不是已经见过鬼了吗？” “正因为知道不是真的，所以才吓人啊。俗话不是说‘人吓人，吓死人’吗？” “这样啊。” 说真的，墨藏书一点兴趣都没有。 “走吧走吧，我可没兴趣陪你浪费时间。” “不是陪我参加噢。……那么，讲讲老师你感兴趣的话题吧。不过，什么话题是老师很感兴趣的呢……”此方装模作样地思考着，墨藏书有点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屁股。 换做彩儿的话，这会大概已经暴走了。但此方却没什么表示。 “是若愚对吧。”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那小妮子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墨藏书说道：“就好像在躲着我一样，真是怪。” “老师你真的没印象吗？比如昨晚的事情？” “还来啊，孟昕竹不是解释清楚了吗？我昨晚只是在替她疗伤。……东篱那家伙也道歉了吧。” “道歉是因为彩儿知道自己错了，但不代表我们能够释然吧。换个说法吧，老师你要是看到别的男生和若愚同处一室做那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只有杀掉他了啊。” “那么，为什么会觉得若愚能够一笑而过呢？” “可是——” “所以我一直都在说，老师你不够细心啊。就算是若愚也是女孩子，我们可都是很纤细敏感的。” “就算你这么说……“ “老师你知道的吧？若愚被表白的事。” “嗯，姑且是刚好看见了。” “为什么没对若愚说‘为了哥哥拒绝他’。” “啥？这种决定自身幸福和将来的事情，就应该她自己决定吧。” “就是这里啊。” 此方点了点墨藏书的脸，无奈道。 “明明小事情上总是胡乱干涉若愚，一到大事情却只会默默站在一边。你这个妹控，其实一点都不及格。真正的妹控，可是决不允许妹妹交男朋友。稍微有男生靠近妹妹，就会想尽办法阻止对方。比起把妹妹嫁出去，更应该想尽办法娶妹妹才对。”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乱七八糟的是墨老师你吧。你到底是怎么看待若愚的？” “那当然是——” 看着此方那仿佛将自己看穿的眼神，墨藏书一下子说不出话。 “老师你经常嘲笑学生太过尊敬术式，总是把术式架上神坛。但是，你自己又何不是把妹妹墨若愚架上神坛呢？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这样很奇怪啊。老师你所有的改变都是以若愚为起点，比起自己你更在意若愚的情况。这绝对超奇怪的。因为若愚也很迟钝所以没能察觉，但只要稍加提醒的话——” 最后这句话，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很有挑衅的意味。此方觉得，虽然大家这么磨磨唧唧下去也是可以，像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很舒服。但她终归是不愿意墨守成规的人，总是想要做出什么改变。 想要引起变化，那么就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不仅仅是墨若愚，墨藏书本人、甚至是孟昕竹，大家都在一个棋盘上时，才有公平可言。 当然，此方所谓的策略就是，先把弱得一个个踢下舞台。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笨蛋怎么忽然变得怪怪的，原来是你吗？” 墨藏书坐了起来，凝视着彩儿。她则是回以微笑。 那张漂亮的脸就好像在说“你终于正眼看我了啊”一样，耀眼得让墨藏书无法移开视线。 “那么现在，老师你有兴趣陪我浪费时间了吗？” 第三十九章 墨藏书的烦恼（3） 从太阳彻底落山后，夜晚的试胆大会就正式开始。 主持人的骆琦分别在山林中的五个地方布置了作为通关证明的检查点，参与者们只能以徒步的方式走完这五个点。 下午输掉的小组负责成为这次活动的“鬼”，除了不能直接攻击参赛者外，其他任何手段都是允许的。包括使用幻术和用术式制造各种怪异场景。 与之相对的，参赛者自然不能使用术式。 顺利拿到五个咒符的参赛者就算胜利，拿不全以及在中途使用术式算失败。全员通关的话，作“鬼”的那一方就算输。 比赛结束后会有很严重的处罚。 按照骆琦的说法，就是—— “像烟火一样在天上飞！” 听到这种话，大家自然会认真对待。 每隔十分钟，抽到同一个编号的学生就组成小队出发。直到最后，就只剩下墨藏书、孟昕竹和骆琦三人。作为导师和辅导员，他们三个本应该留在山庄里的监控室，注意着学生的状况才对。 但成员之一的骆琦似乎不这么想。 “嗯，你们就是最后了。” 骆琦说着，将印有某个编号的小圆牌放到墨藏书和孟昕竹手中。 “哈？” “加油吧。” “等等……这个是……喂！” 没有给墨藏书多余的解释，骆琦直接把两人推出大门。 “输了的话，我一样会把你们送上天的，别想着糊弄过关！” 紧关的大门内，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墨藏书敲了敲门，骆琦却没有回应。他脑海里虽然一瞬间浮现出破门而入的想法，但一想到山庄的结界，就放弃了。 那可不是他目前能应付的东西。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莫名其妙的。” 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这里这钱此方说的话。 ——总之，老师你先和我一起回去吧？比起若愚，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什么？ ——你回去就知道了。 “……那个家伙。” 难道说的是孟昕竹？而且……骆琦和此方联手了？ 墨藏书看着孟昕竹，询问道。 “要怎么办？” “……”孟昕竹却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怎么也变得怪怪的了。”墨藏书叹了口气，率先走在前头。 “既然都没什么事做，就走走吧。” ————————————————————————————————— 听着山道边树木上烦人的蝉鸣声，墨藏书和孟昕竹两人走在山道中。 孟昕竹走在前面，而墨藏书则是慢悠悠跟在后面。 山道两盘茂密的树遮挡了大半的天空，透过中间空出来狭小的区域，墨藏书注意到繁星闪耀的夜景。 忽然间—— 从看不见的山林的深处，传来了女生的尖叫声。 接着，就好像有什么在一旁窥探，隐隐能听到稀稀疏疏的声音。 不去看就好了。墨藏书想到。 ——再神秘之物，如果不去观测，它就不会存在。 不过，学生当然不会只准备这种东西。 “嗯？”墨藏书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忽然扭曲的世界。 上一刻还是山道，这会却忽然变成悬崖边。原本走在前头的孟昕竹，不知何时也失去了身影。墨藏书看了眼脚下漂浮的云，摇了摇头后对照着天空北辰星的方位径直走下去。 没走几步，就又回到山道中。 这是相当初级的幻术，但以一年级学生的水准而言，已经算很不错。 可惜墨藏书已经玩过这种术式，而孟昕竹更是有着能够看见灵的眼。对两人而言，这点障碍连开胃菜都不算。 很快的，两人就穿过了山道，来到了三岔路口。向左是通向山顶的道路，向右则是训练场开辟出来的草原区域。两边的路都能通向检查点，所以也没什么所谓。 男左女右，孟昕竹自然选择了右边。 很快的，两人就走出了山道，来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区域。 广阔的夜空中，银河就好像一条布袋，布袋上布满了跳跃的星辰。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某个人或某个家族、组织，其中最为闪耀的，自然是被称为北斗的七星。 那是自古以来就为人类指引方向，约定着终将抵达的遥远未来的星辰。 墨藏书深深吸了口气。 “像这样的破地方，也就只有空气比较好了。” 每一次深呼吸，都能感觉到山林清新的空气在身体中流动。自然的灵和身体的灵以某种方式共同运转着，身体中的污秽好像都被净化般，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糟糕，超想睡觉。 墨藏书大声打了个哈欠，孟昕竹默默地放缓了脚步。 “要不要在这里睡一会？” “……” “反正到时候好好道歉就得了。……那家伙也没精力同时盯着这么多人吧？” “……” 没有答话，也没有质疑。孟昕竹只是看着前方走着，也不知道是在确认标记点的方位，还是和墨藏书一样在眺望夜空。 接着—— “我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以前也有吧，我们两个跑到山林里，躺在类似的草地上。” “……是有这件事。” 终于是开口了，墨藏书松了口气。说真的，要是孟昕竹一直都不说话，他也会觉得难受。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相处的。 墨藏书停下脚步，时刻注意着的孟昕竹也跟着停下。 ——老师你，要好好看着我们啊。 耳边忽然传来了此方的话，墨藏书注视着青梅竹马倩丽的背影。 “以前你明明是短发来着，什么时候开始留长的？” “因为藏书以前说过。喜欢看我短发的样子。” ——所以才留长发吗？ 墨藏书嘴角扯了扯，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一般来说，不应该是为了青梅竹马，留着讨人喜欢的短发吗？这个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对，墨藏书拍了拍自己的头。稍微想起来一些了，那个时候的自己绝对是在胡扯。 因为自己，毫无疑问喜欢的是长发。 也就是……弄巧成拙？ “什么啊，你很讨厌我吗？” “不是。只是，”孟昕竹回过身，淡淡地说道：“我已经不想再跟在藏书你的后面了。” 所以才坚持要走在前面？ “我可从来没有让你那么做。” “……是的，”孟昕竹露出稍微有些自嘲的表情：“只是我擅自决定那么做，又擅自放弃了而已。” 大概是昨晚的治疗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孟昕竹今天的话不仅变多了，表情也丰富了不少。 但这和墨藏书所认识的孟昕竹，依旧存在着巨大的区别。 “你……还是放弃那个术式比较好。” 第四十章 墨藏书的烦恼（4） “你……还是放弃那个术式比较好。” “为什么？” “那个术式的危险，其实你自己也明白的吧。” 墨藏书曾评价孟昕竹把自己当做兵器。 原本那只是嘲讽的玩笑话，可昨晚一检查却发现是真的。 这个青梅竹马之所以能吸收并使唤雷电，是因为她将施展雷鸣的灵器吞进了身体里。——那可不是吞食金属这么简单。 原本来说，孟昕竹能活下来就已经算是奇迹了，可她却还一再使用身体内的灵器。体表的神经末梢大部分已经被高压电烧断，所以她连疼痛的感觉也失去了。 墨藏书昨晚的治疗，主要就是借助蜀山的术式帮她恢复那些被烧断的神经末梢。多亏于此今天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生气，但只要她继续使用那种力量，伤势只会变得更加严重。 “……是啊。”孟昕竹淡淡地说道。 “听我的，赶紧放弃吧。赶紧把灵器取出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就能恢复正常。这件事，就连此方那个家伙都看出来了。” “……” 好像听到了什么超不想听的话，孟昕竹的脸忽然鼓了下。以往的话，绝对会伸出手把这个不懂风趣的人暴打一顿。可现在却只能默默地转过身，用着比刚刚稍快一些的速度行走着。 没有发现青梅竹马细微变化的墨藏书皱了皱眉头，快步地跟在她身后。 “听不明白吗？” “……” “继续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 “你只要认真修炼，花多点时间也能达到这种境地，根本不需要依靠这种东西。” “……” 沉默地行走在前方的青梅竹马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很冷漠。但墨藏书清楚，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雷鸣确实让孟昕竹失去了表情，但却不代表她失去了心。 所以—— 这个人只是生气了。 “……我快跟不上你了，稍微慢点啦。” 墨藏书稍微有些哀求的话语，虽然没能让孟昕竹开口，却让她放缓了脚步。 趁着这个机会，墨藏书快步走到孟昕竹身边。 注视着青梅竹马毫无波澜的的脸，他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要从这张脸看出什么，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这个时候，要是此方在就好了。墨藏书忍不住这么想。 那个学生虽然调皮任性，但却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以她的机敏，一定知道孟昕竹为什么生气。 …… 两人沉默地走着。 不远处原本是林区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田野和山庄。在幽静的夜里，世间仿佛被披上银色的纱幕。 远处山的形貌也变得有些暧昧。 隐隐约约，忽而像云，忽而又像海上漂浮的仙岛。好像在召集过往的行人，又好像是在召集云中中的船只，不时闪亮起一两点火花。 墨藏书默默地看着，心想学生这一手倒是挺厉害的。迷惑人心的幻术很好的融入了夜色，即便是他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 不过，傻瓜才会向那边走去。 他默默地从口袋拿出香烟，点上后“呼”的吐出了烟雾。接着，若无其事的叫了声。 “……昕竹。” “……！”像是有些意外，孟昕竹浑身猛地一抖。要是以前估计都会大呼小叫了吧，现在却能很好地将情感隐藏起来。微微挑了挑头发后， “……怎么了？” 终于是再度说话了。 ——果然。 “虽说有时间限制，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去检查点吧。” “前面不远应该就能到第一个检查……” “我累了。”墨藏书摊开手，用着小混混地语气说道：“这些年我可一直在当家里蹲。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对自己的体能一点信心都没有。” 这倒是实话。虽然年龄是十八，但墨藏书的身体却依旧只有十三岁。长达五年的家里蹲生活，让他的成为了全方面的废人。虽然并不完全，这也是他平时讨厌没必要的活动的原因。 “……嗯？……啊，抱歉。”孟昕竹看着额头满是汗水的墨藏书，不好意思地说着。像是现在才发觉这点，脸上写满歉意。 本来的话，细心的她不可能注意不到的。今晚果然有些不一样。 “休息一下吧。”孟昕竹说着，就率先坐在地上。墨藏书一愣，将香烟掐掉后也坐了下来。 “现在能聊聊了吧。” 孟昕竹默然。然后好像是忽然回想起什么，苦笑道。 “藏书你一直都是这种感觉。” 超级自我、超级任性，明明个字不高却总是一副自己是老大的嘴脸。说话直接态度强烈，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正常的人要和这样的他和睦相处，基本是没可能的。 所以墨藏书才会没有朋友，所以孟昕竹才会待在他身边。 “我也知道这种方式是不对的。但按部就班的话，就太慢了。” “太慢？修行这种事，可不是快就好。……没什么好着急的吧！” 这样的话，墨藏书也曾对彩儿说过。那个时候的彩儿，也如孟昕竹这样疯狂的追求强大。不过，她虽然在一年级就接触了危险的茅山五鬼，但毕竟还是有在按部就班的修行。 与之相对的，孟昕竹完全可以说是走上了歪路。 为了在短时间内变强甚至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这就是邪道的作风。 墨藏书的跳大神·改虽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危及自身安危，但他每次都会细心挑选好合适的灵体。 而且，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事实上，在失去跳大神·改的帮助后，墨藏书确实完全应付不了高等级的战斗。在清明那天夜里，他就多次陷入极度被动的局面。 直到如今都墨藏书都没找到好办法，灵气的匮乏就是如此致命的弱点。 但孟昕竹并不像墨藏书有这么严重的弱点。她也不像彩儿，有着一定要凌驾于其他学生的欠款压力。以除灵师的天赋而言，她也并不比彩儿等人差。 更重要的是，以前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她确实有一直在努力修行，但却从未如此渴望过力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这位青梅竹马变成这样？ “因为我要击败老师。” “雷神？” “嗯。” “别开玩笑了。就算是我也知道，那家伙在三十六天里也是怪物级别的吧？那种人交给三十六天的人去解决不就好了。” “那藏书你，会将姬天子交给别人吗？” “……”墨藏书没有说话。他想起那个稀世大天才的好友，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人的麻烦程度可不比其他人，就算是以前的墨藏书也从未彻底胜利过。 别的人要不熟悉她的秉性，只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孟昕竹自顾自地往下说：“所以，老师要由我来击败。” 而且，如果连雷神都无法超越，那又有什么资格登上除灵界的顶点，又有什么资格和蜀山院的学院长贺兰云较量？ “就连姬天子也是……如果藏书你也做不到的话，就由我来。不如说，由我来就好。” 孟昕竹看向墨藏书，眼神里仿佛包含了某种思念和强大意志。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面容。 冷不丁方的，喧嚣的鸣蝉传了过来。 一样的夜晚，一样的星空。 ——已经放弃第一了吗？ ——没什么放弃不放弃吧，只是觉得……那种东西，已经很无所谓了。 ——那不就是放弃了。 ——你真烦啊。这样的话，昕竹你又如何？ ——我？ ——是啊，你。你又是怎么想的？你想成为第一吗？ ——我， 从那之后，思考了三年。其答案—— “我，要代替藏书你，踏上除灵之顶点。” 第四十一章 各自的思绪（1） “——啊啊啊啊啊啊！” “彩儿你太夸张了！” “快跑啊啊此方！” 今晚的“试胆大会”的分组，采取的是完全随机的方式。就连小组的人数和性别组成，也是随机的。 即是说—— 有可能出现七八个人的大队伍，也有可能会是孤零零一人。 彩儿碰巧和此方抽到一个小队，两人比墨藏书那组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 这两人，一个是修行茅山五鬼的术者，另一个自小就在危险的军部生活。比起同学们幻化的鬼怪，她们早就见识过更危险的妖鬼和场面。 本来的话，应该能轻松走完全场获得胜利才对。 “相隔两年再度相会的青梅竹马，明明没什么时间单独相处……我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背靠着乔木发呆的此方，忽然说出了这种奇怪话。 “此方你也觉得他过分吧。” 在此方前方约半米的地方，彩儿双手撑着膝盖喘息着。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长长的马尾伴随着呼吸轻微地摆动着。 和呼吸顺畅、一滴汗都没有的此方不同，彩儿完全是一副剧烈运动后的样子。实际上，她们俩刚刚一口气跑了好几百米。 不使用术式的话，除灵师的体能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与其说彩儿身体不好，完全一副不受影响的此方反而更奇怪。 “确实是挺过分的，他毕竟不是会体会别人感受的类型。” “这次结束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彩儿你太暴力了，男生可不会喜欢揍自己的女孩子。” “我为什么要讨那种人的喜欢啦！而且那算什么，根本和鬼怪扯不上关系吧。那只是让人惊悚的变态而已！” “喜欢黄油这点确实很变态，但说惊悚会不会有些……” “真是难以置信，竟然变成全、全……那个的男人追着我们。而且还是三米的巨人，他是哪里来的奇行种啊！” “啊……”听到这话，此方才意识到彩儿和自己并不在一个频道。不过，她毕竟是梅此方，很快就反应过来。 “就奔跑的动作而言，确实很奇行种。” “此方你不害怕吗？” “我也觉得有些恶心。” “……就是吧。” 彩儿一回想起刚才跟在后面追着俩人的“巨人”，身子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再狰狞，再恐怖的妖鬼她都不会害怕。但那种全x裸着的滑稽巨人，不管生理还是心理都完全无法接受。 特别是对方还特意把“某个部分”巨大化，就好像有三只脚一样。就连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被玷污了，那真是彩儿见到的最恐怖的怪物。 “哈哈哈！这样的彩儿真是很少见。” “……唔！”自己的失态，彩儿完全无法否认。她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让我知道是哪个男生，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尊重女性的重要性。” “但其实，那个巨人是九月。” “诶？紫同学？” “是她啊。估计已经忘记会被惩罚的事情，完全是乐在其中啊。刚刚没有追过来，是因为走在我们后面那组也全是女孩子。” “此方你是怎么知道的？等等……话说回来，明明和我一起跑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轻松啊。” “因为我有好好锻炼过？” “骗人，此方你一定是偷偷使用术式了！” 面对彩儿怀疑的视线，此方“诶嘿！”地吐着舌头，做了个很可爱的表情。 “暴露了啊。” “你就没打算隐藏吧！”彩儿没好气地说道：“这样不就犯规了嘛。” “反正九月没发现。就算被发现了，输了刚好可以回去。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夜晚在这种地方瞎晃。” “稍微忍忍啦，我是很想赢的。”彩儿不满道：“不管如何，接下来你可别使用术式。” “是是是。”此方接连地点着头。要是在这个说不，这个好友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即便遇到那么惊悚的巨人，彩儿也没有放弃。她不打算依靠术式逃脱或反击，就算是一个组的好友此方，也绝不允许违规操作。 明明清楚以此方的技术，即便使用了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说她求胜心强又迂腐，大概没什么错。 此方凝视着彩儿走在前面的身影。美丽、直率，倔强。这样堂堂正正、总是一往无前凛然着的彩儿，偶尔会因为倔强和要强而犯错的彩儿，此方可是一点都不讨厌。 总是完美的女性，那不过是在进行角色扮演罢了。通过幻想造就的讨人喜欢的完美角色，最终必然会被新的完美角色代替。 死宅们几乎每年每个季度都会换“老婆”，就是因为如此。 会被轻易喜欢，也就意味着同样会被轻易抛弃。 “说起来，那个时候彩儿也在吧。” “……什、什么？” 看着身体忽然僵住的彩儿，此方眨了眨眼补充道：“黄昏的时候。” “……唔，被发现了吗？那、那墨老师也……” “不，墨老师他大概没发现，彩儿可是躲得好好的。不过我可是军的情报人员。”此方拍了拍自己胸口自豪道。接着，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苦笑着： “抱歉啊，彩儿你明明是想安慰墨老师的。” “那种老师……无所谓啦，谁会想安慰她。” 因为背对着的原因，此方看不见彩儿的表情。但想来，这个好友一定是很纠结。 若愚心态上微妙的变化，导致她今天没那么亲昵墨藏书。因为今天一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战斗训练，所以基本没人察觉这件事。 而那位兄长——墨藏书，只要关乎妹妹的事情，他都能很好地隐藏起来。 此方因为对训练没兴趣，本身又是很懂得读气氛的类型，所以才能注意到这点。 可彩儿呢？ 喜欢战斗又一心追求着第一的彩儿，不擅长读气氛和变通的彩儿，会注意到墨家兄妹微妙变化的原因，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那是因为她一直在看着墨藏书。 “彩儿你果然是喜欢墨老师吧。” “……”彩儿猛地一阵。她回过头看着此方，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 “……不是的。我对墨老师并不是那种感情。” “很清楚嘛？” “因为……确实……曾经……很喜欢过……啦。”彩儿支支吾吾低下头说道。 哪怕那是虚假的、哪怕那只是彩儿对自己下的蛊，一度喜欢的感觉，绝不会骗人。彩儿很清楚，仔细思考后就明白—— 自己现在绝没有想要和墨藏书结婚的想法。 “但是对彩儿而言，墨老师还是不一样的吧？” “那，那个是，”彩儿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是有些不一样啦。毕竟被墨老师救了好几次，我可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但是——那绝对不是喜欢，总之此方你不要误会了。” “是是是。”此方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傲娇容易误事啊。 “而且，先不说我们，老师他自己其实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吧。虽然嘴上一直很不干净，偶尔也会毛手毛脚的，但其实他一直只把我们当做学生而已。” “确实。那个好色老师也就是这种程度的色狼罢了。”此方点了点头，然后正色道：“但是，孟学姐却不一样。” “不一样？” “那个人，不仅是墨老师的同龄人，还是打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过不久就连学生也不是，身份上完全没问题。而且她很照顾墨老师吧，也不是会严格要求他工作的类型。作为第一级的除灵师，收入完全不是问题。而且也挺漂亮的……这样完美的人，为什么墨老师偏偏没有对她说过——” 不如我们结婚吧。 那是就算初认识的骆琦都能轻易说出口的话，为什么偏偏对孟昕竹说不出口？ 答案只有一个。 “那是因为对墨老师而言，孟学姐和若愚一样是特别的存在。” 第四十二章 各自的思绪（2） 我要踏上除灵界的顶点。 就和其他万千的职业相同，只要是除灵师或多多少都会有这个想法。 但这和小兵要成为将军不同，所谓的除灵之“顶点”，其实并没有准确的称谓。只是大家都约定俗成的将某个人——蜀山院院长、国家法定三十六天的“北辰星”贺兰云作为目标。 超越她便意味着超越了全部。 可越是了解贺兰云的强大，就越是明白这件事的可笑。大地震后灵气迸发的这数十年里，谁都没能做到这件事。就连稀世大天才姬天子，在去年冬天那件事发生前都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若愚此方两人就从未考虑过这件事，而彩儿虽然经常把第一挂在嘴边，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真的认为自己能做到。 登上高峰是登山者的野望，登上月球却只是妄想。 ——可孟昕竹是认真的。 她那灼热的视线，和曾经的墨藏书一样纯粹。那是绝不怀疑、绝不迷茫、亦绝不接受反驳的纯粹。 看着这样的她，墨藏书就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虽然一开始可能就如孟昕竹所说，她是为了我才打算登上顶点。但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她自己的目标。 墨藏书叹了口气：“你可不是我啊。” “是的，我并不如藏书聪慧，作为除灵师的资质也远不如你。所以，我只能以这种方式了。” 天赋不足就更加努力去修行，通过实战让自己急速成长；时间用完了就去抄近道，就算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孟昕竹选择的道路。 她没有能和姬天子媲美的资质。所以不牺牲什么，是绝无法赶上那位稀世大天才的。 “可不管怎么做，也要以‘人’的身份登上顶点啊。” 妖怪之中自然存在着比贺兰云更厉害的角色，但没有除灵师会认为那位存在是顶点。不是以人类的身份，就算超越了贺兰云也只会成为除灵师们的敌人。 “当然。”孟昕竹点了点头：“安心吧，我不会舍弃人的身份。” “你现在都快死了，这让我怎么安心得下来啊蠢货！以前我也说过了吧，修行上的问题就老老实实过来问我。我虽然觉得烦，但肯定还是会告诉你的啊。” 看着闹别扭发脾气的墨藏书，孟昕竹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柔和起来。至少，眼前的这位少年果然和以前没区别。 明明自出生来就享受着家族里的万千宠爱，不管怎样的要求都会得到墨家的满足。可即便如此，墨藏书却还是做出了挖自家祖坟的荒唐事。 ——以前的他，虽然有着对除灵术的纯粹，本性却算不上好。即便是现在，大概也没法用“好人”称赞他。 那样的墨藏书，过去唯独对青梅竹马的孟昕竹关照有加。语气确实恶劣，指手画脚的时候也丝毫不顾及孟昕竹的感受。但被关心着的这点，孟昕竹确实感受到了。 “……有什么好笑的啊。” “我稍微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孟昕竹指着自己的眼，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的双眼存在着和若愚的“蓝瞳”相同的磷光。 虽然稀薄但确实存在，这是灵视之瞳的象征。 “你还好意思说！” 三年前孟昕竹决定到蜀山院上学的那天开始，两人之间的交流就几乎断掉了。但在那之前的某天，她忽然向墨藏书打听了天眼·改的事情。 当时的墨藏书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很干脆就告诉了这位青梅竹马。就连修行的禁忌和可能的危险都一并告知。 再度相遇时，他才发现这位青梅竹马瞒着自己修行了天眼·改。 “那个时候要是知道我打算修炼天眼·改，藏书肯定不愿意把修行之法教给我。”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也说过了吧，你十有八九会瞎的。” “但是我成功了。” “这只是结果论而已！”墨藏书没好气地说道。 眼睛是生物最薄弱的部位，要在这个部位强行改变人先天的弱点，自然会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墨藏书本人成功率都不到五层，孟昕竹甚至不到一成。她在这种情况下修行成功，真的只是运气好而已。 “我从以前开始，运气就很不错。” “啧，除灵师讲什么运气。而且即使成功了，也还是一大堆问题吧。” “是啊，”孟昕竹回想起刚修炼和修炼成功后的事情。 “一开始我完全看不到东西……即便到现在，也还是有些看不清。” “所以我自己才不修行啊。”墨藏书叹道。 提高成功率的方法并非没有，可即便如此墨藏书也没有修炼天眼·改，这都是有原因的。 “灵”的世界，对于看不见的普通人和不使用灵视之瞳的除灵师而言，只不过是如同空气般的存在。一旦开启灵视之瞳，除灵师就能看见存在于大气和万物之中的这种非凡之力。 那是如同烟雾一般，朦朦胧胧颜色各异的物质。根据术式的不同，除灵师能看到的景象也会有所区别。 一般的除灵师就算使用灵视之瞳也不会长久，基本不会受什么影响。但孟昕竹却是一直都处于“开启”的状态，现实世界在她的眼里，其景象和其他人必然会有所不同。 “也就和雾霾一样，习惯了就好。” “那已经很成问题了吧。” “会吗？可要是13岁之前的藏书，一定也会像我这样做。” 这就是墨藏书现在和过去的最大区别。 以前的他为了变强甚至打算把九尾妖狐封印到自己身上，现在的他绝对做不到这种事。特意开发实用性和代价兼备的跳大神·改，也是因为态度的转变。 “但是若愚也很辛苦啊。她灵视的能力远在我之上，看到的景象肯定和我不同。” “那笨蛋是独目，右眼还是正常的。” “以前的藏书果然很厉害。” “说到这件事。”墨藏书忽然想起了自己对妹妹的疑问。 “你和我从很小就认识了吧。” “十岁那年认识的。” “那么……我们十三岁的时候，我和若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应该知道吧？” 孟昕竹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吗？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藏书你……总算问我这件事了。” “什么意思？” 墨藏书猛地一震，他颤抖着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理由的话……藏书你也已经意识到了吧？” “是我……吗？” 曾经不可一世的稀世大天才，穷极了自己所有而施展的封印，就连他自己也没有解开的办法。 但这里存在着某个问题。 这个封印关乎自己和妹妹，两个人会受影响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其他人呢？ 比如说墨家的族人，墨藏书的父母，好友的姬天子，青梅竹马的孟昕竹……他们呢？ 姬天子的记忆，按不久前那次会面的情况来看，很明显没出现问题。那么—— 为什么双亲，族人，以及这位青梅竹马，从来都没和自己提过。 只有一个可能，也只有那种可能。 那就是墨藏书—— “我对你们也下了封印……对吗？” 第四十三章 各自的思绪（3） 山林的另一处。 “若愚同学你……果然很厉害。” 第四个检查点通向第五个检查点的路上，班长周文若忽然这么感叹着。 “是啊，还好有若愚你在。” “男生真是靠不住。刚刚还说得那么好听，果然还是要靠‘神童’啊。” “那样的东西，谁想碰啦。” 理所当然的，有同样的想法并不止周文若一个人。 就在刚刚，若愚小队接近第四个检查点的时候，一个三米高的巨人忽然从后方山道的一侧跑了出来。 这么富有存在感的东西，孟昕竹清扫山林的时候不可能没注意到。所以，它只可能是由学生扮演的“怪物”。而且主持人骆琦事先也强调过，试胆大会的“鬼”决不能伤人。 所以即便“鬼”很可怕，只要不理会就可以了。 可是—— 在座的学生除了若愚外，不管男女谁都没法保持平常心。 因·为·太·恶·心·了！ 全x裸的巨人对男生而言本应该没什么杀伤力，但那关键的、显眼的、剧烈晃动的“第三条腿”，却让人无法直视。 “九月同学真是的，竟然变成那种怪物。” “那家伙很有一套啊。” 按紫九月的说法，她这样已经吓退了超过五个组了。就连此方和彩儿两人差点都让她得手，没想到会败在若愚这里。 “所以若愚同学你真是很厉害。” 被这么夸奖着的若愚，看着心情很好似的，呼呼哈哈地摆了摆手。 “没有这回事啦，虽然若愚是超厉害。哈哈，再依赖若愚一些也是没问题。” 大家看着她这个样子，也轻笑起来。 墨家兄妹两都是这个德性，一旦被夸就很容易忘乎所以。 “但是，若愚你不怕吗？明明是那个……唔，好想吐……那种玩意。虽然知道是人假扮的，但我还是无法接受。” “是啊。你到底有多粗神经啊，墨若愚。” “没呀。在若愚看来，仅仅是九月笑哈哈地跑过来而已。大家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了吗？” 左眼是能看透术式“灵的本质”的通灵之眼，右眼则是对物质世界直接的观测。两者相结合的情况下，即便墨若愚不使用任何术式，她都能轻松看破新手级别的幻术。 所谓天生之“蓝瞳”，就是如此不讲理的存在。 “就算你这么说……” 回想起那东西，就连男生都有些受不了。 “若愚眼中的世界，果然不一样吗？” “真不愧是名门的神童啊。” “太方便了，真羡慕啊。” 若愚挠了挠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嘻嘻，这都是哥哥的功劳啦。” 和“不封印”以及“全封印”相比，“半封印”的难度可谓是几何倍增加。学生们虽然不知道若愚封印着妖怪的事情，但也从这位少女口中得知独眼的缘由。 “但是墨老师啊，该怎么说呢……总感觉对若愚你干涉过头了。” “干涉？” 若愚歪着头一副不是很懂的样子，让在场的学生产生“哇啊真是可爱”的想法。 “是啊。虽然老师他确实很关心若愚。但是若愚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和老师交代吧？感觉好像都没有你自己的隐私，不觉得很辛苦吗？” “这种事情，”若愚挠了挠头：“从若愚小时候开始，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很奇怪吗？” “超奇怪的！”女生点着头说道：“就算哥哥妹妹关系再好，你也已经是高中生了。会想去朋友家玩，也会有自己的小秘密，甚至会喜欢上某个男生……那个时候，墨老师要还是那样管你，肯定会生气的。” “就是！” “老师霸占你太久了，那个死妹控。” “若愚你是时候和‘我们哥哥’划清界限了！” “等等，你是不是若无其事地插进了什么奇怪话！” “你真的很多管闲事诶，秦风。” 男生组的两人不知为何忽然吵起来，女生们则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会……吗？”眯着眼轻轻抵着嘴唇的样子，真是惹人怜惜。 别说男生了，就连女生都有种心动的感觉。走在前头的班长周文若看在眼里，心想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此方那么喜欢若愚了。 “但是，若愚同学讨厌吗？”周文若忽然开口。 “虽然就大众的眼里是很奇怪，但若愚同学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被哥哥的墨老师那样干涉，会觉得讨厌吗？” “实话说……没有诶。”若愚想了想，认真道：“虽然哥哥有时候会很烦，但若愚挺喜欢的。” “竟然喜欢被干涉？” “若愚很奇怪吗？” “有点。”女生点了点头，若愚便露出暧昧的表情。 “是吗？奇怪的是若愚……” “我觉得并不奇怪，若愚同学。”好像想起了什么般，周文若淡淡地说道：“会喜欢被干涉，不也说明你希望被墨老师爱着吗？墨老师也是，正因为喜欢若愚才会干涉你的生活。像我们，他就几乎没管过。啊啊……我说的‘爱’和‘喜欢’可没有奇怪的意思。” “等等班长，你说这种话干什么啊。” “就是，太过分了。也为我们想想啊。” 两个男生不满地凑过去，周文若立刻“等等、等等！”地将他们推开。看着班长被欺负，女生们自然不会视袖手旁观。很快的，场面就乱成一团。 而若愚则是站在一边，自言自语道。 “若愚希望……被哥哥……爱着吗？” ———————————————————————————— “我下了什么封印？” “……已经解开了。” “接触的条件是‘我问你’吗？” “是的。” 明明对自己下达了“不去回忆”的诅咒，却又在这种微妙的地方如此松懈。就好像那个自己在好几年前，已经遇见到自己现在的狼狈。 ——看吧，你果然会去问。 那个天才的自己，好像就站在面前这么嘲讽着。 墨藏书看着并不存在的过去的自己：“真是惹人厌啊，以前的我。” “是啊，以前的藏书真是惹人厌。” 被青梅竹马的孟昕竹这般肯定，墨藏书立刻拉下脸。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人喜欢，但却没有纠正的想法。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变了，他却说不清。 墨藏书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 “关于我和若愚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 “真的想知道吗？” “废话。昨天我也说了吧，‘我很快就会遗忘’。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下一次又要陷入之前那种被动的局面。” 唯有清楚姬天子和七星会真正的目的，墨藏书才能思考出解决她们的办法。 “这样啊。”孟昕竹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后，神色复杂。 她看着略显焦急的墨藏书，一字一句道。 “藏书家……确实有两个孩子。但是，我不记得藏书你什么时候有过妹妹。” 此话一出，墨藏书猛地一震。他睁大眼睛看着孟昕竹，张大嘴巴却吐不出一句话。豆大的汗水不停的留下，墨藏书脸色忽然变得无比苍白。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孟昕竹，只能在一边露出担忧的神情。 良久—— “……是这样啊。”墨藏书低下头。他握紧了双手，狠狠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藏书……” “没事的，”墨藏书摇了摇头：“虽然我并没有想起所有，但是……” 所以，那个时候自己之所以那么在意君陌，也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那孩子和若愚很像……不，不仅仅是那样。 完全搞错了。 本来的话，我（墨藏书）才是…… “砰——当！哗啦哗啦！” 就在这时，从遥远处的天空那边忽然传来什么玻璃碎裂的声音。 接着—— “全体学生，立刻了回到山庄内！全体学生，请立刻回到山庄内！有人突破了守护山林的大结界，不管你们在哪里，一定要想办法回到山庄内！再重复一遍……” 草原一棵树上的喇叭，忽然传来了骆琦焦急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七星来袭（1） 结界被破坏后，潜伏在外的妖怪立刻涌进了被守护的山区。成群结队的它们在山林中奔走，扬起的烟尘即便在深夜也清晰可见。天空之中，也隐隐飞舞着巨大的阴影。 山林在晃动，动物在悲鸣。 听到骆琦广播里的话，再对比着眼前的景象，就算是傻瓜都知道要跑路。 不管是“鬼”还是试胆小组，大家都在第一时间向着山庄的方位跑去。 幸运的是绝大部分小队都离山庄不远。可同样不幸的是，几只较早出发却没有被“鬼”吓退的小队，已经来到山林的深处。 若愚所在的小队就是其中的一支。 “电话呢？” “不行，还是打不通。网也上不了。” “骆琦学姐的广播也停了。” “……结界吗？” 一路上已经遇上了不少速度比较快的妖怪，那是有着飞行能力的巨大的蜻蜓和飞蛾，以及脚程较快的巨大的蜘蛛。每一个个体都有着如坦克般不合理的巨大身躯，它们全都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当然，这些怪物也仅仅是身躯巨大而已。它们既不会喷火也没有特定的天赋，看上去也似乎不是那么无法抵挡。 就妖怪而言，撑死了也就只有“等级一”的水准。 若愚转动着化为雨伞的“凶兽”，从妖雾之中无数异兽出现并和妖怪们撕咬在一起。 学生们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往山庄的方位跑去。 “这些是什么啊！” “不知道。想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跑啊！” 大家都清楚，就凭这些妖怪是绝不可能毫无征兆地破坏结界的。在它们后面，绝对有更恐怖的存在。 而且看身后那个夸张的阵势，谁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妖怪。就算都只有等级一的水准，一旦聚堆就算正规的除灵师也会难以应付。 “大家，赶紧坐上来！” 若愚继续转动着雨伞，接连召唤出数只黑色的狮子。小队成员分别坐上后，狮子一边避开妖怪群一边迅速朝着山庄的方向奔走。很快就拉开了和身后妖怪的距离。 “太好了，这样的话就能赶上了。” “啊，赶紧回到山庄和师姐老师他们会合吧。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这么夸张的“妖怪的群”，甚至改变了这附近一带自然的灵的流动方向。就连新手的他们都注意到了，除灵局和学校不可能监测不到。 “难以置信。这就好像突然就出现在结界边，趁着结界被破坏的这个瞬间涌了进来。” 而且—— “好奇怪。”周文若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眉头直皱。 “怎么了班长？” “妖怪行动的方位改变了。” “什么意思？”秦风问道。 “原本它们似乎没有固定的目标，可现在……糟了。”周文若下意识地看了眼专心操控着异兽的若愚。 能够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妖怪暴乱，当今世上能做到的组织并不多。而在这个结界内、在这个小队里，对方最有可能的目标就是墨若愚。 当然，周文若可不会说出这种惹人怀疑的话。 “妖怪们都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什么？” “等等，真的假的？” 听到这话，学生们自然吓得半死。 他们都只是一年级的学生，至今为止基本都没和妖怪们正面战斗过，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况且妖怪们可不是人类，它们可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 “没关系的。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它们应该追不上的。” “只要到山庄就好了，老师和学姐们都在。” “没错，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般安慰着。但周文若也明白，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对方既然能破坏守护山林的结界，那又怎么可能对山庄的结界毫无办法。 骆琦和孟昕竹确实很强，但也终究是学生。 真正能依靠的是除灵局和蜀山院。骆琦肯定在第一时间就通知它们了，就看救援部队什么时候能赶上。 “总之，现在先回山庄……” 就在这时—— “轰！”地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紫色落雷忽然降落在众人前方。正中区域的树林化为灰烬，周围一带的树木被点燃。浓烈的黑烟伴随着大火，点亮了夜空。 “哇呜！” “等等！” 若愚控制着狮子们紧急地停下脚步，没抓稳的学生差点被甩飞出去。 一个男人缓缓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看清他长相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绝望了。 “看来都知道我，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制造无谓的悲剧。” 周文若干枯的喉咙仿佛噎着什么，过了一会她才说道：“雷神……” ——————————————————————————— 墨藏书和孟昕竹赶回山庄的时候，妖怪们已经入侵到山庄附近。 山庄外正好有几只巨大的蜘蛛在攻击墙壁，孟昕竹顺手就将它们切成两半。 大门打开后，两人立刻就注意到好几个男生坐在地上休息着。他们看上去有些狼狈，大概是遭遇了妖怪的袭击。 至于其他没受伤的学生，每个人拿着一叠咒符，挨着山庄的墙壁和窗户一张张贴着。 “路上遇到了几个小鬼，就一起把她们带回来了。” 在大门处守着的骆琦看了眼跟在墨藏书和他身后几个依旧心有余悸的学生，缓缓松了口气。 “嗯。你们几个，要是没受伤的话就快去帮忙。将灵气注入这些咒符里，然后贴在墙壁上。贴得越多越好，在灵气枯竭前千万别停下。” 学生们应声从骆琦手上接过咒符，然后跑到山庄的后边开工。 大家都知道这是危险时刻，谁也没心思耽误和开玩笑。 要是山庄的结界也被破坏，涌进来的妖怪可是会轻易要了他们的性命。 “现在什么情况？”墨藏书皱着眉头问道。 “不太好。”骆琦脸色不悦：“整个地下线路全都被破坏掉，摄像头和喇叭全都无法使用。” 这是完全熟悉避暑山庄的地下线路构造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知道这点的，除了建造方的神机堂和蜀山院外，就只有除灵局和军的高层。 也即是说——在这几个组织的内部，依旧隐藏着不干净的家伙。 墨藏书当然也想到这点，但现在可不是查清卧底的时候。 “外面呢？” “派出去探查的小鬼基本都被干掉，所以我也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守护山林的结界被破坏后，对方布下了隔离的结界。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对外求救了。想必不用多久，蜀山院的救援就会赶到。” 既然救援在路上了，那还好。 “学生的情况怎样？” “还剩四个组。” 墨藏书点了点头，他环视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找到妹妹的身影。 “若愚呢？” “很不巧。” “啧。” 若愚有“凶兽”在，这种程度的妖怪应该造不成太大的麻烦。墨藏书就怕对方还隐藏着什么。 不管对方是妖怪还是除灵师，既然能破坏山林结界，怎么也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而对方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自己妹妹。虽然目前完全没有根据，但墨藏书却下意识这么想。 “班长和东篱同学她们回来了。” 一个在窗边贴纸的学生叫道，墨藏书和骆琦立刻打开门。 七八个学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嗯？”可不管墨藏书怎么看，都没发现妹妹墨若愚的身影。 “若愚呢？你们是同一组吧？”墨藏书走到周文若身前，质问道。 他虽然对今晚的活动没啥兴趣，但也记着妹妹所在的小组和成员。 “若愚同学她……她被抓住了。” “只有若愚被抓住了？你们都逃跑了？”听到墨藏书这话，周文若脸色忽然变白。 “我……” “等等，老师你是什么态度！”一边的彩儿看不下去，连忙插在两人中间。 “就是，班长她们都尽力了。” 此方也趁机将墨藏书拉开，然后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对方是七星会。” 听到这话，墨藏书眉头一挑。 既然是七星会，那么对方的目标就只能是若愚。周文若她们反倒是被牵累的一方。 “抱歉。” 但是，这并不符合姬天子的行动逻辑。真要对妹妹若愚下手，她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告知自己才对。 那份自信甚至自负，才是稀世大天才的风格。 “是雷神，”周文若焦急地说道：“是七星会的雷神拦住了我们。若愚同学为了让我们逃走，不惜一个人殿后……” “原来如此。” 墨藏书点了点头，果然不是姬天子。 不过殿后拦住什么的，一看就是不可能的。三十六天之人要是连区区学生都对付不了，那就太丢人了。而且—— 墨藏书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己既然没什么事，也就代表妹妹没解开狐妖的封印。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更不可能拖住雷神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故意放了周文若等人。 若愚肯定也意识到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所以才会说那种话。 ——真是的，这个时候耍什么帅啊，笨蛋。 墨藏书叹了口气，他可不是会在这里等候的性格。 那么，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只有…… 忽然间，“咚咚咚”传来了什么东西敲击玻璃窗的声音。 大家看过去，巨大的蜘蛛的复眼正在盯着众人。 “方便出来和老朽聊聊吗？” 第四十五章 七星来袭（2） 大门打开后，墨藏书带着孟昕竹等人小心地走了出来。 彩儿和周文若等学生神色紧张，带头的墨藏书和孟昕竹倒是一脸平静。 骆琦留在大门内侧准备随时照应，不少学生则是在她身后观望着。 “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稍稍自我介绍后，千爷就直接进入正题。 以它的性格，本来至少要闲聊个半个小时才会满足。但考虑到除灵局和蜀山院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不赶紧处理好事情跑路可来不及。 它自己当然是无所畏惧，但雷神和凛可不行。 “在我等手上的学生共有六个。其中五个在那个山谷的尽头，老朽的妖怪朋友正在悉心照顾他们。” 千爷的一只脚指了指左侧群山的某处。 因为是黑夜所以看不清它到底指的是哪里，但只要观察天空中妖气的流动，目的地就很清晰了。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老朽的朋友毕竟刚成为妖怪不久。时间太久的话，它们可是会饿肚子的。” 妖怪吃人就好比人吃动物，虽然并不是只有这种选项，但呈上餐桌后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妖盟和除灵师……” “老朽刚刚也说了吧？它们刚刚才成为妖怪。”千爷戏谑地打断了周文若的发言：“既然如此，那当然不可能是妖盟的成员。” 听到这话，周文若的脸色有点发白。墨藏书等人也皱了皱眉头。 “虽然这么说老朽的同伴不太好。它们呐，可不是能好好交流的类型。” “这是什么意思？”彩儿询问道，此方则是在一边小声的回答。 “妖盟不承认这种缺乏灵智的妖怪是同类。” “正是。”千爷嘎嘎嘎地笑着：“人类也不会把猴子和猩猩当做同类吧？所以妖盟既不会管理这些妖怪，发生了什么也不会为此负责。该如何处理，是你们人类除灵师的事情。” 不被管束，那自然不受保护。所以这山里的妖怪就算全被歼灭，妖盟也不会吭声。 “另一条路呢？”墨藏书问道：“还剩下一个人对吧？” 那个被独立对待的学生，墨藏书不用想也知道是妹妹若愚。 “当然是为了你准备的。”千爷笑道：“左边的这条，你们放任不管也好、倾巢而出也好，这都与老朽无关。但右边这条路，完全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们七星会的某个家伙，似乎有和你聊聊的想法。他叮嘱老朽一定要让你‘一个人’过去。” 千爷特别在一个人三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你不去的话，老朽的同伴就会杀了你的学生；你带着帮手的话，你的学生也会死；你迟到的话，他们还是会死。” “这种事情……” “广义上来说，那些学生也是除灵师吧？对我们妖怪而言，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轻快地说着这番话的千爷，和它狰狞恐怖的面容十分般配。 在这一刻，尚未真正接触业界阴暗面的学生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巨大蜘蛛、所谓的妖怪，毫无疑问是人类的天敌。 “就是说我没得选吗？” “当然，你最好现在就过去。可别用‘需要准备准备’来打发老朽。” “我明白了。”墨藏书叹了口气。他回过身看着学生们，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孟昕竹身上。 “那些学生交给你了。” 如果没预料错的话，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和妹妹。那么，其他学生们就不是必须处理的对象。雷神既然会在之前放走周文若等人，说明他还是把自己当做人类。 既然如此，这只妖怪说的话就有一定的可信度。 哪怕山谷那边有什么陷阱，以孟昕竹的水准应该没问题的。再加上她所拥有的克制妖怪的名剑——越八“却邪”，像蜘蛛这种杂鱼妖怪不管来多少都没用。 说不定，需要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这边。 青梅竹马的孟昕竹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她担忧地看着墨藏书。 “可是老师……” “啊，我这边十有八九是雷神了。” 要说的话，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对方要带走妹妹的话，这会应该已经跑掉了。那么，又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呢？ 而且还点名要单独见自己，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但既然被点名了，我们也没办法。” 墨藏书说道。 就算知道是陷阱，为了若愚他也必须去。虽然这个时候很希望孟昕竹能过来帮忙，但她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我想你大概很想和雷神做了断，但并不是现在。” 若愚很重要。如果让墨藏书在妹妹和其他五个学生中做选择，那毫无疑问选的会是妹妹。但对于辅导员兼正职除灵师的孟昕竹而言，这两方应当一样重要。 若愚这边既然有墨藏书，那么她就应该将解救其他学生摆在第一位。 “……我明白了。”孟昕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如果真的无法应付，无论如何也要记得逃命。” 这并不可耻，孟昕竹坚定的眼神仿佛如此说道。 即便是满是怪物的三十六天里，也少有人敢独自一人和雷神交锋。即便是天才如姬天子也一样，更别说现在的墨藏书还处于封禁的状态。 说不定一个照面就会败阵下来，两人的差距就是有如此巨大。 “……啊。”墨藏书苦涩道：“在那之前，你赶紧解决那边然后过来帮我啊。” ———————————————————————— 要说的话、要问的事，多得数不清。 但很显然，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绝不会解释。 对于同伴，他总是虚心并且乐于助人。但对于敌人，他却只有发自内心的冷漠。 他只是看着遥远灯火通明的某处，淡淡地说着： “别犹豫了，喝下去吧。” 听着雷神的话，若愚浑身一抖。她看着手中贴满封印纸条的小瓶，沉默不语。 倒掉或者砸碎的话，应该没什么难度。但那么做，自己又能拿什么来应付雷神的怒火？ 绝对的差距意味着没有选择，若愚并没有拒绝的资格。 打开瓶盖后若愚闭着眼便将其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从喉咙流向腹部，最终融入了若愚全身。 若愚立刻就感觉到某种奇异的气流在身体里游走，举手抬足间充满力量。就好像生命的本质在某些方面得到了加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毒药。 所以才疑惑。但刚刚也问了，对方却拒绝回答。 那么—— “你是要等哥哥来吗？”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伤害他。”雷神淡淡地说道：“不久前他曾伤害过姬天子，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报复。” “那可，”若愚缓缓地站了起来。她举起凶兽指向雷神，眼神充满坚定。 “我可不允许。” 第四十六章 七星来袭（3） 千爷将意识转到雷神附近树上的一只蜘蛛时，这边的战斗早已结束。 周边的树木好像受到巨大的冲击变得东倒西歪，大地也变得满目疮痍。 雷神孤零零的站在空地上。在他前方的空地上，由雷和黑雾结合而成的法阵将墨若愚囚禁在内。 理所当然的是雷神获胜，而且他的身上甚至连灰尘都没有。蜀山院学生和三十六天，就是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 “什么啊，已经结束了吗？” 千爷吐出长长的丝悬挂在半空，雷神头也没回地询问着。 “情况如何？” “那边的行动都在计划之中。小个子老师一个人往我们这边来了，而你的弟子则是去了凛那边。” “这样啊。”像是在感慨着什么，雷神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果然还是想亲自会会你的弟子吗？” “孟昕竹由凛来处理就好。” “你的弟子会被无脸毁掉的。”千爷嘎嘎嘎地笑着。 在七星会中，无脸一直都是狗头军师的角色。他大概是从哪里探听到孟昕竹会带队的情报，所以才会教唆雷神来这里。出门前还专门让凛带上克制却邪的兵器，怎么看都是想要将孟昕竹扼杀在这里。 作为除灵师的孟昕竹不仅资质极高，她所拥有的兵器对七星会和妖盟也是巨大的威胁。 “说起来都怪你自己吧，雷神。走的时候不带上她就算了，也不坑她一把。再说了，哪有临走前把兵器送给敌人的道理。” 千爷絮絮叨叨地说着，雷神却还是一脸漠然。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还是没有听进耳。 要是什么都跟着这个同伴的步调走，那这辈子大概会荒废在无尽的闲聊中。 过了一会，雷神才开口：“如果这就是她的命运的话。” 会在这里陨落、会被凛击败，说明了孟昕竹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作为除灵师如果没有迎难向上突破极限的资质，那还不如就这么沦落下去。在今后的时代，凡人可比有才之人要幸福得多。 “不过，你最好不要小看她。” 身为孟昕竹曾经的导师的雷神很清楚，孟昕竹有着何等的资质。她或许没法抵达术式的尽头，或许没法如姬天子般领悟境界的玄妙，但她却拥有“强悍”的可能性。 往昔—— 蜀山的那位稀世大天才就是靠着无与伦比的“强悍”征服了其余的天才。就连姬天子在这点上都只能败退臣服，可想其当时达到的高度。 说到底雷神并没有非要迎合无脸的想法，只是他觉得这对凛和孟昕竹都是个不错的机会。 “命运呢。”千爷似笑非笑地说着，也不对雷神的话发表意见。 它晃荡着，随风飘到了雷神的头上。 “那么，说说刚刚从无脸那里传来的消息吧。” “什么？” “‘狗屎玩意，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最好不要杀了他’——这样，老朽也是很莫名啊。”千爷用脚敲了敲雷神的脑袋。 “就老朽所知——那个叫墨藏书的除灵师，是姬天子的‘候补’吧？” “是的。” “那你可别做得太过火啊。真把无脸和姬天子惹火了，接下来可吃不了兜着走。” 七星会的成员从来都不是铁桶一块。虽然也有像千爷这样什么都可以的无关人员，但七星的内部还是被明确分成姬天子一派和无脸一派。 顺带一提，因为无脸平时的恶言恶语，所以他那派的常驻成员只有他自己。 并没有任何内斗也没有争权夺势，因为七星的成员都是平等的。组织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没脑子和不擅长用脑子的类型，所以平时都会乖乖的听话。 可一下子将两派的“大脑”都得罪的话，就算是雷神也会寸步难行。 “我知道。我刚刚也说了，我只是想要伤害他。” “你是小鬼头吗？”千爷调侃着，心里却不这么想。 它知道雷神疼爱姬天子，但也明白这个男人更多的时候是理性怪物。他这么大费周章地让自己和墨藏书独处，绝对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然而—— 就千爷所知，这两人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 就在这时，猛烈的妖气骤然冲破了雷神布置法阵。山林崩塌、大地龟裂，法阵所处的位置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巨大的妖狐的九尾好似皮鞭般拍打着大地，划出一道道巨大的沟壑。 “哦嚯嚯嚯嚯嚯嚯嚯!” 于烟雾中巨大的狐狸的手猛地抓向雷神和千爷。 “喂喂喂，什么情况！”千爷大叫着。 当事人的雷神倒是面色平静，就好像早就知道法阵会被突破般只是向后退了一步。接着青色的雷光缠绕上双脚，他轻轻一跺脚便跳到了数十米处的高空，轻松地躲过了若愚这一击。 雷神站在数十米的高处，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墨若愚。 巨大而锋利的野兽的爪牙，鬼的双角凝聚着浓厚骇人的鬼气，散发着钢铁般光泽的茂盛的毛发。那早已膨胀数十倍的身体，完全脱离了人理。 “哦嚯嚯嚯嚯嚯嚯嚯!” 再一次，狐妖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声。巨大的声波形成风浪，将它周边的扬尘悉数吹散。 现在的墨若愚，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人类少女的身姿。 按照现代除灵体系的定义，这已经算是妖怪了。 “终于第二阶段了。” 曾经的稀世大天才墨藏书布下的封印，就算是姬天子也没有办法解除。但不管是什么封印，如果是为了保护什么而存在的话，就必然存在着被内部突破的可能。 也即是说，能解开墨家兄妹封印的只有墨若愚一个人。雷神所谓的第二阶段，也意味着若愚解开了脖子上的第二条封印。 她的能力不足以解开封印的话，就想办法让她变得强大。 “哦呀，是死去的九尾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朽总算明白了。就说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要对老朽遮遮掩掩，而且还不让凛和这女孩相遇……原来如此啊。” “别多嘴啊，千爷。” “你觉得老朽做得到吗？” 千爷戏谑道，雷神却没什么办法。这个妖怪完全是不怕死的类型，所以他根本无可奈何。虽然可以将它封印起来，但这样一来妖盟那边就很难处理。 不过，原本就没想着能彻底隐瞒。现在就算它知道了，也捣鼓不出什么事情。 “只是，”说话的间隙，妖狐便纵身一跃来到雷神身前。它张开巨大的嘴似乎想要将雷神吞到肚子里。 “要好好调教一下才行。”雷神打了个响指，巨大的落雷从天而降。狐妖直接被拍到地上，发出凄厉的吼声。 第四十七章 七星来袭（4） 所有的营救任务，首先要确保人质的安全。 特别是和妖怪相关的事件，就更不可以放松警惕。它们是天性自由的种族，再怎么被束缚也无法将其野兽的本性磨灭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忍不住将人质杀掉，作为除妖专家的孟昕竹已经遇上不少次。 ——所以一定要快。 在确定好各自的目标后，她就火速赶往了千爷所指的山谷附近。 考虑到营救结束后能立刻去支援墨藏书，孟昕竹出门前特意征求了学生们帮忙。因为大部分人都在贴符过程中消耗了大量的灵气，同时也需要有人帮助骆琦防守山庄，所以最后带出来的只有四人。 一年三班的班长周文若，一年级首席东篱彩儿，男生中实战成绩最高的陈浩然，还有插班生梅此方。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前去侦查的此方忽然出现在树林的阴影处，把学生的三人组吓了一跳。 “此方！” 彩儿瞪大了眼睛，压着自己的嗓子责备着。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也不要这么紧张啦。” 此方“哈哈”干笑着，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下来。 “很幸运，大家好像都没受伤。” “坏消息呢？”周文若问道。 “守备的力量很麻烦啊。”此方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她从一边的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土的地上比划着。 “大家都被困在山洞口，目前似乎是昏迷状态。洞口外有15只杂鱼妖怪守着，山洞内部的情况不清楚。” “只有这点？” “当然不是。”此方白了眼陈浩然，继续说道：“在山洞前方100米的位置，有78只杂鱼。然后在其左右后侧差不多50米的地方，则分别有58和67只杂鱼。” 此方在地上画了个三角形。 “杂鱼这种说法我喜欢。”陈浩然笑道。 “真正麻烦的是这，”此方指了指山洞的左上方，按照地理位置那应该是个小山坡：“七星会的某人在这里守着。” 比起等级一都不算的昆虫妖怪大军，七星会的成员反而更具有威胁力。 “对方似乎和雷神一样是战斗的人员，应该是相当麻烦的角色。”此方说着：“所以我建议由彩儿你们三个将那个人拖住，孟学姐你压制住那些杂鱼妖怪，然后我负责把昏迷的大家叫醒。” 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歼灭妖怪和七星会，故而只要把被抓住的学生带回山庄就好。 “……等我带着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师姐你就可以从这边绕过去帮忙。然后你们就可以往这走……甩开七星和妖怪后，我们就一起回去。没有异议吧？” 其实按理说应该由孟昕竹拖着凛贞仪，毕竟她毫无疑问是在场的最强者。可就算这里的妖怪都是杂鱼，一旦达到三位数就不是学生能应付的。 被围住的话连自身安危都成问题，就别说救人了。 但孟昕竹不同。在拥有越八·却邪的她面前，这些杂鱼妖怪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在来这里的路上，几个学生就清晰的见识到这点。 “……真厉害。”周文若小声感叹着：“明明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此方同学你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摸清了敌人的具体数量和分布，就连逃跑的方式和路线也一并准备好。 ——这可不是学生能达到的水准。 “确实。想不到啊梅此方，你原来这么厉害啊。”陈浩然说道。 对于两人的夸奖，此方唯有“哈哈”的打着马虎眼。 “大概是我小时候太贪玩，无意中练出来的本领。” “真的吗？”陈浩然质问着：“再怎么说也太……” “总之！”彩儿打断了陈浩然的话：“已经没时间了，墨老师那边也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就按照此方的计划实行吧。” ——然而， “不行。” 一直沉默的孟昕竹忽然开口，她看着远方——那恰恰是此方刚刚所指的山坡的方位。 “那个人必须由我来解决。” “等等师姐，请相信我们。按照此方刚刚说的，我们的目的应该是……” “我知道的。” 孟昕竹摇了摇头后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宝剑，越八·却邪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仔细听似乎能听到细小的剑鸣声，孟昕竹握着剑的手微微颤动着。 明明这么多妖怪就在此处，明明待会就要消灭他们，却邪却好像没什么精神。就好像被什么压制住一样，有种难以施展的浓稠感。 却邪好像感应到什么，复杂的情感透过剑鸣传达给了孟昕竹。山坡上的那人、不，准确来说是那人所持有的兵器，对却邪而言就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又像是一生之敌。 拥有越八的孟昕竹理所当然知晓越八的故事。传说的越王八剑中，唯有一把能让其他剑摆出这种做派。只要有它在场，其他越八就无法发挥出原有的力量。 那是传说中为了消灭越八而存在的兵器，越八·金刚就是这样的存在。 “那个人在的话，我的却邪就无法发挥力量。” “诶？” 而且考虑到雷神的存在—— 那个人会在这里可能就是师傅的主意，孟昕竹如此想着。 身为七星会的成员还拥有着那种兵器，她的危险度就必须再拔高几层。 不管如何，她对学生而言都太过危险了。 “所以，妖怪们可以拜托你们吗？” 听到这话学生们完全愣住了。这之中对局面判断比较清晰的此方更是有点生气。 “等等学姐，你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不行吧？” “当然不……” “就这样吧，我负责牵制正面的妖怪。” “左边的请交给我。若愚同学被抓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这一次我不想继续什么都不做。” “ok，那右边的杂鱼就交给我囖。” 此方以外的学生三人组很快就各自分配好任务。孟昕竹点了点头，对于他们的理解表示感激。 “……你们呐。”此方看着跃跃欲试的三人，叹了口气。 “真要发生什么，我可没办法帮忙。” “嗯，没事的。此方同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随便啦，反正都是杂鱼。倒是你梅此方，15只杂鱼搞不定的话，我很快就会去帮忙的。” 周文若和陈浩然说完，分别朝着预定的妖怪集团走去。 孟昕竹看了一眼却邪，然后掏出五张咒符抛向周边的地上。 “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中央为五。五行之雷皆随吾身，雷霆行中央之气，五雷唤来！” 五张咒符同时闪着雷光形成一个五角星，孟昕竹处于正中。蕴含着木气水气等等五行之气的雷，顺着脉络汇聚到孟昕竹身上。 一边的彩儿和此方看着这一幕，总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那些雷光不管哪一道都能轻易将人杀死，她却一次性将其吸入体内。 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自杀了。 ——可真因为如此，这份力量才如此骇人听闻。 彩儿噎了口口水。 “那么，我也要认真起来了。”她掏出五鬼的珠子，一口气将其全部召唤出来。 第四十八章 七星来袭（5） “不愧是千年的妖狐，真是有趣。” 坐在凛肩上的千爷，忽然发出一阵怪笑。 正常的女生大概会拍死或者扔掉吧，凛却还是呆呆的坐在巨石上，没有一点表示。 舒爽的夜风吹干了凛身上的汗水，放在一旁金刚上的空心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不知何处的树叶随风飘落贴在凛的脸上，接着掉落到凛的大腿上。 千爷顺着凛的秀发艰难的滑落到树叶上，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巴滋巴滋。” 过了一会，它才好像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抬头，“呸呸呸”地将嘴里的树叶吐了出来。 “就说怎么感觉怪怪的。老朽现在可不是红蜘蛛啊，吃什么树叶。” “……”凛还是呆呆地看着，没有任何表示。 千爷也不奇怪，毕竟这个同伴一直都是这样。要不是她姑且还存在着进食和睡眠的需求，千爷甚至会以为她是人偶。 虽然就性格和行动上来说，这么评价也没差。 “说起来凛，老朽刚刚知道了件有趣的事情。” “哦。” “雷神和无脸那些混蛋们竟然故意隐瞒老朽这么久，真是太伤老朽的心了。当然蜘蛛是不会有心脏这种玩意。” 千爷不知怎么地忽然说起了冷笑话，但它的对手毕竟是凛。谁也不会期待她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嗯。” “想知道吗？” 听到这话，凛老实回答道：“不想。” “真的不想吗？这件事和你息息相关，你听完肯定会很生气。说不定会气得想要揍无脸和雷神一顿，老朽觉得你最好还是知道比较好。” “不想。” “……虽然是组织的秘密，但就老朽的立场，让你知道也无所谓。” “不想。” “喂！搞什么啊你，比野狗还无聊！你这蠢货本来就话少，到底是哪个智障教你的。” “九狐说‘好女人就不要盘根问底’。” “那个死脑筋的家伙啊……嘿，这事倒是刚好和她有关。” 千爷阴阳怪气地说着，凛忽然拿着越八·金刚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金刚上的风铃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响声，青色的剑身倒映着月的寒光。 “来了吗？”千爷眺望着远方，立刻就注意到远处密林青色的雷光。 “……雷神的弟子原来是笨蛋吗？在深夜里用这么显眼的招式，不就是在告诉我们你的位置嘛。”千爷狞笑着，一瞬间意识进入了别的“自己”的体内。 “嘎嘎嘎，果然巨大的身体就是好。” 在前头的妖怪群中，一只如坦克般巨大的蜘蛛“黑寡妇”缓缓地走到妖怪们的最前方。这是千爷的分身之一，也是千爷巨大化后少数战斗力比较卓越的个体。 “上次那么简单就被干掉了，老朽这次可是要好好回礼。” 千爷怪叫着，然后指挥着身后的昆虫妖怪们一起朝着亮光的位置跑去。 通过嗑药变强的昆虫们虽然弱小且缺乏灵智，但数量却是实打实的。更别说现在越八·却邪的力量被同为越八的金刚压制着，孟昕竹对妖怪也不再那么具有压迫力。 然而—— “诶？” 雷光，从自身身边溜过去了。 不，不对的，不是溜走。 千爷的眼睛瞪得老大，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切割。 前方大片的果树，正在飞翔的蝴蝶和蜻蜓，飘落的树叶，甚至是有着钢铁身躯的自身—— 全都被切割开来。 千爷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死亡前的才注意到自己被雷光切成两半。而在那之后，呼啸的狂风和树木倒塌的声音才一同传来。 那是—— 以肉身的姿态超越了音速，非同寻常的超人的领域。 “凛！快躲开！” 站在凛肩上的千爷猛地一喊，凛立刻跃下山坡，然后快速地向着一边的密林深处跑去。 在凛肩上的千爷注意到雷光从凛刚刚所在的位置一上而过。沿途的树木直冒黑烟，出现很明显的焦黑状。 无法理解的同时，千爷也有些庆幸。要是正面接下那种攻击，七星今晚大概就要减员了。 “竟然超越了音速，这怎么可能！雷神那混蛋，到底培养出了怎样的怪物啊。喂……别按着直线跑啊，白痴！” “嗯。” 凛虽然木讷但绝不是笨蛋，她立刻改变了自己的奔跑方式。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停下时而往后跳跃。 速度越快就越难以改变方向，这是自然的物理法则。特别是这种复杂的山道里，要隔着数百米瞄准移动速度并不慢的凛，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 就如墨藏书曾经说过的那样，孟昕竹真正强大的是能适应高速移动的动态视力和身体调整的能力。 只要能够借力，她就能迅速调整自己的姿态。 “嗯？” 正在奔跑的凛，鬼神差使下忽然向左一挥剑。 “蹡！” 剑与剑碰撞发出巨响的同时，无数雷光瞬间将凛和千爷淹没。仅仅是蜘蛛的千爷，理所当然当场就game over了。 下一刻，凛就像炮弹一样被轰飞。 “轰轰轰轰轰！” 一连撞断了七八颗树木后，凛才终于被粗壮的榕树拦截下来。 “喂！” 千爷的意识转到新的分身上，它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凛的身上。 “死了吗，白痴凛？”千爷戳着凛的脸，焦急地问道。 “没问题。”凛轻快地站了起来，然后捡起一边被震飞的金刚。 她看上去除了有些灰头土脸外，似乎没受什么伤。 “没问题就好。……诶等等，没问题？”听到凛的话，千爷明显愣住了。它看着眼前这些被凛撞断的树木，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别说人类了，寻常妖怪挨这么一下至少也是重伤。 “就人类的角度来看，你也是相当的怪物啊。”千爷感慨着。 这两个“人类”和自己，到底谁才是妖怪啊。 “是吗？” “是啊。” 但不管怎么说，凛没事就好。要是她就这么死在这里，千爷也有些没法向组织交代。 虽说七星会里大家都有候补，死掉的话再招就好。但像凛这般能轻松破坏结界的特殊人才，目前还没找到满意的替代者。 “对方似乎也相当勉强啊，多亏了这点没能马上攻击。”千爷注视着停在远处的孟昕竹，苦笑道：“要是她刚刚上来补刀，说不定你已经挂掉了。” “那可，”凛想了想：“那可不太好。” 唯独对“死亡”和“苦”，凛天然的抗拒着。 “那要加油了。老朽把山洞里的伙伴也叫过来帮忙吧。” 第四十九章 七星来袭（6） “那是孟学姐吗？” 看着远处一闪而过的雷鸣，一年三班的班长周文若瞪大了眼睛。 即便相隔这么远，周文若那狼一般的野兽本能也在警惕着。 很强，比周文若至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有压迫力。 “这就是第一级除灵师的实力。” 心脏在猛烈跳动着，被雷鸣切割的妖怪们的惨状仿佛就在自己眼前。 五行之雷法，原本就是杀妖驱鬼之正法。即便孟昕竹的越八·却邪无法发挥原有的功效，她也能轻松应付大多数妖怪。 恐惧的同时也在庆幸着，还好现在自己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好奇怪，为什么妖怪们都朝着东篱同学那边去了？” 因为千爷的命令，从刚刚开始所有的妖怪都朝彩儿的方向进发。原本是为了对付孟昕竹，但她本人早就远离了正面战场。而千爷因为需要全力辅助凛的缘故，也懒得继续指挥在场的妖怪。 不阻止的话，就会演变成彩儿一个人面对所有妖怪的局面。 “这可不行。” 周文若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明白自己需要尽快行动。 虽然也有和彩儿联手一起抵御妖怪的选项，但目前状态下的周文若却帮不上什么忙。 她虽然不像彩儿那般争强好胜，也是有着身为班长的责任。 那么—— 周文若一抬手，五行之金符便幻化为三把利剑刺穿了没有防备的蝶妖。 “肆haaaa！” 蝶妖发出巨大的惨叫声，一下子就把附近其余的妖怪都引过来。 —————————————————————————— 孟昕竹倾尽全力所造成的一击，别说妖怪们了，就连彩儿也吓了一跳。 她看着被完整切割开来的树林和妖怪们，嘴唇微微颤抖着。 “这就是孟学姐，这就是三年级的首席。” 毫无保留的全力之下，真正的差距就体现出来。虽然之前孟昕竹的表现也很夸张，但弄清其术式后彩儿还是能想办法抵挡一二。 可若是面对这一击，彩儿清楚自己绝无存活的可能。 这么快的速度，五行的术式根本就无法打中，茅山五鬼会被切成两半。幻术也好缩地也罢，立刻就会被识破。 ——不甘心。 很不甘心，但又无比佩服。 除了歪道之外，只要能让自己变强彩儿基本上什么都愿意做。虽然墨藏书反复强调了孟昕竹的修行之法不可学，但这依旧在彩儿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迟早有一天，我说不定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吧。不知为何彩儿忽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在此之前—— 彩儿看着朝着自己逼近的巨大昆虫妖怪们，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一合掌，将五鬼中的四鬼调到了正前方，只留下东鬼保护自己。 接着，她又将两张缩地·改的咒符分别埋入相隔五十米的地下。 “来吧。” 彩儿双手各夹着数张五行的咒符，注视着着妖怪们的眼神就好像剑一般锐利。 这些妖怪虽然很难处理，但其实单个个体的实力都不强。说实话要不是处于这种情况，对学生而言绝对是很好的修行对手。 明明只需要引走妖怪们就好，但彩儿可不打算这么做。 比这更恐怖更凶恶的妖怪她也见过了，在这里退缩的话，至今已来辛苦磨炼的技艺又有什么意义？而且，彩儿一直以来隐隐就有种大霸王花还未彻底死掉的感觉。 那么强悍的大妖怪，真的在清明的夜里被消灭了吗？ 这件事谁都没法确定，故而彩儿只有相信自己的直觉。 “抱歉啊，此方。” 彩儿轻轻地说着，早已潜伏离开的好友自然没办法回答。 然而—— “嗯？” 忽然间，彩儿注意到右前方的方位传来了很明显的震动感。好像有大量的巨大生物在山林里穿行，天空弥漫着尘土飞扬的气息，那毫无疑问是妖怪。 是陈浩然动手了吗？ 虽然是这么想，但果然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因为—— 那种震动感越来越强烈，烟尘也很明显朝着自己这边扩散。就和正前方的妖怪群差不多，怎么看都像是在以自己为目标的进发。 “……” 就这样了过了一会，两边的妖怪都来到彩儿的视线范围内。 “不是吧……” 于此彩儿终于确信，自己被妖怪们包围了。陈浩然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原本应该他负责的妖怪也来到彩儿这里。 其结果就是—— 原本只需要应付正面妖怪的彩儿，现在也需要小心从一侧绕到后面的妖怪。 “陈浩然你这个混蛋！” ——————————————————————— 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抱怨的陈浩然，正快步地在森林里穿梭。 他当然知道自己负责的妖怪去了彩儿那，但某种意义上可谓是刚刚好。毕竟这边的妖怪们跑了，不就意味着这边的道路被清空了吗？ 虽然和此方计划的不同，但只要结果相同就可以了。 只要彩儿不是笨蛋，乖乖逃跑就好了。被80只妖怪追杀和被130只妖怪追杀，本质上是没区别的。 拥有茅山五鬼的她想要逃跑的话，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然而，陈浩然很明显不了解彩儿。 “你这家伙。” 在抵达洞口的时候，陈浩然遇上了此方。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绕过了妖怪群，比陈浩然还要提前抵达了此地。 “刚刚是谁说要解决杂鱼的？” “所以我这不就来帮忙了吗？” “因为不知名原因，妖怪们都跑到彩儿那了。” “那你不也什么都没做嘛。” “但是彩儿那边就麻烦了啊。” “麻烦？” “她绝对不会逃跑的，说不定已经和妖怪们对上了。” “啊啊这样啊，不愧是年级第一的东篱彩儿。真是努力啊，这个时候都想着修行。” 稍微有些嘲讽的语气，让此方有些不爽。 和只是嘴上说要干掉妖怪们的陈浩然不同，彩儿是打从心底里想要和妖怪们正面交锋。她总是堂堂正正且一往无前。因为这点已经吃了不少亏，但作为除灵师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坏事。 “总之，你快去帮忙吧。大家只是昏迷过去而已，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毕竟现在的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此方说着，从口袋拿出几张咒符。这些学生大概是吸入了过量的妖气，身体无法承受才会昏迷过去。所以目前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排出他们身上的妖气。 “是是是。” 陈浩然说着，就打算去援助彩儿的时候—— 猛地回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散发着钢铁色泽的巨大的蜘蛛，以及被蜘蛛的脚从背后刺穿的此方。 “糟了……” “梅此方！” 此方漂亮的脸变得惨白，她苦笑着回头看了眼蜘蛛，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陈浩然身上。 “我也有失手的一天，接下来靠你……” 话还没说完，此方的身体就再度被蜘蛛的脚刺穿。“砰”的一声，此方化为一张纸片人飘落在地。 陈浩然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就明白了。 这是身外化身！ 但是，他完全没见过这么高明的化身。不仅作为人毫无破绽，使用术式时也没有露出半点马脚。陈浩然之前就觉得此方很奇怪，这次更是确定这个插班生不是普通人。 “这种等级的化身，就算老师们也做不到吧。”陈浩然苦笑着。 “那么，”他抬头看着跟在蜘蛛后面走出洞穴的其他妖怪。 总共只有6只，但这里的每一只都和那些杂鱼存在着致命性的区别。 不仅仅是妖气的量和体型。 刚刚—— 带头的蜘蛛甚至偷袭了正在施法的梅此方，这也说明了对方存在着某种程度的灵智。也即是说，这里的怪物们，才是货真价实的妖怪。 他手边的封魔箱疯狂的变化着，最后变成一把巨大的双头镰刀。 “哈，”陈浩然狞笑道：“果然本大爷才是主角。” 第五十章 雷修（1） 稍微有些托大了。 雷神看着再次陷入阵法中的妖狐，沉默不语。 “哦嚯肆zzzz！”浑身被雷霆的锁链绑紧的妖狐发出低沉地吼声。可不管它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 这是雷神事先就准备好的陷阱，那自然是考虑到种种可能。狐妖想要凭借蛮力挣脱的话，至少要等十分钟。 就场面上而言，和被压制得无法动弹的狐妖相比，只有左手轻微烧伤的雷神毫无疑问是胜利者。 但其实—— 雷神就连“受伤”都是不应该的。 “大意了。” 即便是如他这般小心谨慎的人，在任务途中抱有多余的思绪的话，就会变得麻木大意。 这一次便是如此。 雷神并不需要和狐妖交战。至少，他不应该和完整的九尾妖狐进行战斗。 按照无脸的设计，最优的情况是雷神抓到墨若愚，把她削成人棍封印灵气后带回七星会；而最劣的状况——出现雷神无法强行带走墨若愚的局面，那就想办法让她吃下无脸特制的“十全大补丸”然后跑路。 但雷神选择了第三种。 他既没有立刻带走墨若愚，也没有在她完全变成妖狐前逃走。若这是测试的话，雷神的行为连无脸的及格线都达不到。 但之前也提了，七星从来都不是铁桶一块。雷神虽然按照无脸的指示来到这里，但却是按照姬天子的风格办事。 故而他的举动才显得自大又愚蠢，甚至有几分孩童般的幼稚。 “真不愧是等级三的大妖怪，即便是缺乏灵智的状态下也如此强悍。”雷神感慨着：“要是没事先准备好法阵的话，我大概要吃很多苦头。” 所以—— “你不觉得浪费吗？明明是这么强大的力量，却要封存在缺乏资质的妹妹身上。” 雷神转身看向身后林区的某个阴影处。 “啧，果然被发现了。”墨藏书砸了咂舌，一脸不爽地从阴影处走出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雷神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完全没有往日的谦和。他就好像是在考量七星会的新成员般，话语中充满压迫力。 墨若愚在世人的眼里是毫无疑问的天才，但雷神清楚她的天分更多是仰仗于体内的千年狐妖。 她本身并没有驾驭狐妖的资质，至今为止都无法控制妖狐就是最好的证明。要不是有墨藏书的封印，她早就被狐妖吞噬化为妖怪的养分。 与之相对的，身为兄长的墨藏书绝对有这样的资质。 如此稀薄，但却如此纯净、平和的灵气。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独自站在雷神面前却依旧能保持冷静，这份定力和自傲绝非一般。 “我想做什么？喂喂喂，你们七星不应该比我清楚吗？还是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挑衅我？” 失去记忆的传闻，果然是真的吗？ 雷神皱了皱眉头。 “妹妹变成这个样子，你一点都不意外？” 按照七星会的了解，墨若愚应该从来没解开过第二道封印。墨藏书就算不惊讶妹妹的这个样子，也该疑惑七星为什么能做到。 曾经的稀世大天才墨藏书倾尽一切所施展的大封印，就连姬天子都毫无办法。而无脸恰恰能解决这个难题，所以才会成为雷神等人的伙伴。 但墨藏书不知怎么的、似乎对此毫无兴趣。 他左右扫了一圈，讥讽道：“你明明可以走，却偏偏要留在这里等我。这种挑衅的做法完全是姬天子的风格，那家伙人呢？这种事她不可能会让给别人来做的。” “……” “还是说，她现在是没办法出手的状况。” 这话一出，天空中雷光骤现。三条粗壮的雷电从高空落下，在墨藏书和雷神之间奔走。 碰到的话绝对会很惨的，墨藏书一瞬间出现害怕的神情。但下一刻他就恢复如初，眼神又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没想到她身体会差成这样，我原本只是想给她个小教训。” 实际上确实如此。姬天子的灵识受到墨藏书灵气洪流的冲击后，最多也就是灵气震荡不稳的程度。 要不是那之后她还勉强自己进行高强度的战斗，也不会落到如今这种下不了床的地步。 但是—— “清明那天夜里你果然是故意的？” “要不是她执意要伤害我最心爱的学生此方，我也不会那么做。说白了这不过是她挑衅，我还以颜色罢了。” 这种挑衅的口吻虽然和墨藏书稚嫩的外表不般配，但却很符合他平日的作风。可真正了解他的人，肯定会察觉到他话语里的异常。 不过很显然，雷神对墨藏书还没了解到这地步。 “既然如此，如今你又打算怎么做？” 雷神压着自己立刻动手的冲动，将自己的“磁网”收缩到半径三十米。 这是雷神自己原创的高难度术式，就连弟子的孟昕竹也未曾学会。 通过操控电流，他以自身为中心形成看不见的巨大磁场，一切进入到磁场中的生命和机器都会被雷神察觉。 磁网的最大的范围是半径300米，墨藏书会被发现也是因为这个术式。 当然了，范围太大就会出现灵气消耗大和探索精度低的情况。真正临战的时候，雷神最多只保持三十米的磁网。 “……” 看着雷神一副立刻要打过来的姿态，墨藏书微不可查地抖了几下。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的目的。” “我的？” “对。不是七星会也不是姬天子，是你的目的。”墨藏书说道：“既然姬天子不在，那你就更没有理由要留在这。真要教训我的话，你直接冲着我来也没问题吧？根本就没必要让我一个人来这里，创造我们独处的局面。” 虽然墨若愚也在，但现在的她很明显不是能听人话的状态。可若要说是姬天子的指示，墨藏书似乎也不怎么相信。 那个人天真又自负，真正自己想做的就绝不会借助他人之手。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对雷神说出“你帮我去揍墨藏书一顿”这种话。 “你确实很了解天子。”雷神淡淡道：“但很可惜你不了解我。” 雷神刚说完，墨藏书就像感受到什么忽然向左一闪。下一瞬间，一道雷光从天空中落到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轰！” 黑色的烟雾，极具威慑力的小坑。被劈中的话，虽然死不了但也会很痛，毁容则是大概率事件。 “来真的啊喂！你们七星应该没打算要杀了我吧！” “确实。但某人说过，只要你不死就能恢复过来。所以我并没有留手的打算。” 雷神说完，一道道雷电从高空落下。 第五十一章 雷修（2） “哇啊啊啊！” 寂静的山林里，墨藏书的惨叫声和落雷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落雷一道接着一道从夜空中的某处落下，墨藏书却只能仓皇逃窜。 “救命啊！” “太夸张了！” 这样的惨叫声一直没有停过。 不管他躲到树后、岩石下、用除灵术构建高墙遮挡雷神的视线，还是用幻术模糊自身的位置，雷总是从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并瞄准了他本体。 别说反击了，墨藏书就连躲避都相当艰难。 虽然他每每都能绝处逢生，总是在关键时刻侥幸逃离雷击，但体力和灵气的消耗相当明显。 再这么下去，当他被落雷击中第一下的瞬间，就是他彻底败北的时候。 “……” 雷神看着这样的墨藏书，脸色平静。 二者之间与其说是实力差，倒不如说是目的不同。雷神在试探着墨藏书深浅，故而没有使出全力；而墨藏书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蜀山院和除灵局的援军已经在路上。千爷虽然将绝大多数的同伴调到附近一带的公路上，但想来也撑不了多久。 墨藏书只要在这里拖延时间就好了。 既不需要赢也不需要生死相搏，他很好地利用了雷神“不杀”的前提。 每次看似很险但却又能逢凶化吉，“无处不在的落雷”的秘密大概早被察觉。 逐渐淡薄的灵气、夸张的喘息、狼狈的身影，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做作的惨叫，这些很明显都是演技。 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然而—— 雷神依旧感觉不对劲。 “……不对。” 他从来都不会停下思考，特别是战斗的时候就更会考虑到所有的细节。 墨藏书真的在拖延时间吗？ 真是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岔开话题？为什么要激怒自己？ 他真的不担心妹妹的意识被完全的妖狐吞噬吗？ 这是不可能。唯有这点雷神可以断言。 亲手将狐妖封印入妹妹身体里的墨藏书应该很清楚，解开第二道封印后狐妖就已经是完整的。 墨若愚现在就连人型都无法保持，就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身为兄长的墨藏书不可能没意识到这点，那他便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雷神凝视着在雷网中不断奔波的墨藏书的身影。 他用特殊的秘法将灵气汇聚到双目，灵视之能在短时间内增强了数十倍。黑色的眼瞳瞬间转化为能看破灵气和真假的蓝瞳，躲藏在高墙之后墨藏书的身影被完全看透。 然后，终于是察觉到了。 “原来如此。” 落雷停止了，同时磁网的半径再度扩大到三百米。 “军刚创建的时候，我帮了不少忙。”雷神神情冷漠：“其中——躲避和应对雷修的特殊步法，就是我帮忙研发的。” 墨藏书从高墙的一角探出头。那表情与其说是疑惑，更像是考试作弊被抓的学生的表情。 “你虽然隐藏得很好，但细微之处还是暴露了。” “真不愧是原三十六天的雷神，果然有些勉强。” 墨藏书，不，应该是梅此方苦笑道。 她姑且已经是竭尽全部了，没想到还是被察觉。不过，对方毕竟是雷神，此方也没自大到能一直隐瞒下去。 “墨藏书人呢？” “如果我说不知道？” “那你可以死了。”雷神打了个响指，此方的上空忽然出现几个发着亮光的光球。 一开始只是拳头大小的光球，在雷神灵气的注入下，渐渐变得膨胀。“嗤嗤”的声音传来，无数粗大的电弧在光球的表面游走。 此方一瞬间露出绝望之色。 “‘充能’模式……” “知道的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此方苦笑着望向天上那些不停闪着电弧的雷球。她没有逃跑，因为这根本躲不开。 这一击除了硬抗别无办法。 灵器——“雷哭”，之前的落雷就是它们发出的。 今晚的夜空很好地掩盖了雷哭的存在。但在充能模式下，它们比雷神本人都要有存在感。 这和刚刚那种“试探性质”的落雷不同，雷神是真的抱着将此方杀死的决心。充能时间越长，雷哭的威力和速度就越接近自然中真正的雷霆。 那可是和光相当的速度啊，在这种距离下被瞄准的瞬间就等同于被击中，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 “你会怎么做？” 这么询问着，雷神却是看向另一侧。就好像这话并不是对此方，而是对着别的什么人说般。 下一瞬，数道雷光直接将此方淹没。 黑夜彻底被照亮，此方之前构建的高墙化为粉碎。所有的一切都在雷击之下化为灰烬，就连空气也变得扭曲。 大地被砸出一个大坑，浓烈的黑烟将其完全遮掩。 在那之后，雷神才听到“轰轰轰轰！”的爆炸声。 这就是雷法，这就是雷修。这就是君临于所有雷修之上，被尊以“雷神”之名的这个男人的恐怖。 然而—— “你这怪物。” 从黑烟的后方，传出某个成年男子的声音。接着，是女孩子清脆的抱怨声。 “老师你要是晚来一步，我就挂了啊！” “啰嗦！要不是你露出破绽，我刚刚都可以偷袭那混蛋了！” 一男一女缓缓从巨坑的一侧走了出来。女生自然是梅此方，而男生则是解开了封印的墨藏书。 “哟，你就是狗屎雷神吧。” “老师你稍微谦卑点啊，这个人是真的强得一塌糊涂。啊……不过，仔细一看老师你也挺帅的。平时保持这个样子挺好。” “太麻烦了，而且我又不是特别擅长幻术。” “真是精彩。”雷神赞叹道。并不是抵挡而是将其引走，这真是了不起。 不管再怎么像，雷哭终究不是自然的雷霆。所以想用引雷针和钢铁之类的东西将雷电引走是行不通的。 雷哭瞄准的是灵气，能将其引走的也只有灵气。可即便学会了相应的法门，成功率也不高。毕竟谁也不喜欢和雷电比反应速度。 更别说墨藏书只靠灵气就做到这件事，天才之名绝无虚假。 “要怎么做？”此方小声地询问着，来之前她已经从墨藏书那得知三分钟的限制。 从现在开始才是重点。 “先把我家若愚救回来吧。”墨藏书说着，便朝着雷神快步走去。 雷神手指一动，一道道雷光从雷哭中落下。 这并不是充能模式，所以只要提前准备好就能躲开，可墨藏书却不躲不闪。 “同样的术式，别以为能在我面前用两次。” 墨藏书讥讽着，所有的雷光全都落到了一边的空地上。 “天才……吗？” 雷神看着墨藏书，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姬天子的影子。 接着—— “五行之土，给我化为烟尘吧！”墨藏书高举着土行符，浓浓的烟雾便喷涌而出。 第五十二章 雷修（3） 浓烈的烟尘遮挡了雷神的视线，“噼噼啪啪”左边和右边都传来了踩断枝条的声音。 障眼法与声东击西，全都是不入门的战斗方式。 “这样的招式。” 稀世的天才，只有这种程度吗？ 雷神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将灵气汇聚在咽喉。 “四方之风，皆散！” 声音化为旋转的狂风，所有的沙尘全被卷上天空。 这是现代除灵体系中极难修行的言灵之术，但对原三十六天的雷神而言自然没什么难度。 “接下来，”他左手掏出一张黑色的咒符，咒符上闪烁着雷光。 然而—— 烟雾并没有如他所想地散去。 “嗯？” 雷神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墨藏书的幻术。 是刚刚不小心吸入的烟尘吗？ 虽然心有疑虑，但墨藏书很明显不打算给雷神思考的时间。 “去死吧！”急促的声音从左边传来，透过稀薄的月光雷神看见了墨藏书的阴影。 ——不对，又是幻术吗？ 雷神侧过身，将咒符指向原本身后的方位。 “什么！” 从烟雾中突现的墨藏书看见雷神手上的雷光，露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你以为我没注意到吗？” “废话。” 墨藏书说道，可声音却是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要是被你这么容易猜到——唔！” 正要从右边发起偷袭的墨藏书，忽然注意雷神不知何时抬起的右手——鼓动的衣角、如左手一般闪耀着雷光。感到不妙的他立刻施展了“缩地·三型·改”，一瞬间就躲到了三十米外的某处。 下一瞬间，巨大的雷光淹没了墨藏书刚刚所在的位置。 空气一阵扭曲，墨藏书施展的幻术在雷击的冲击下化为粉碎。 “喂，这样太……” 墨藏书话还没说完，雷神就再次将左手瞄准了他。 “雷枪！” 下一刻，黑色的咒符化为缠绕着电光的巨大光枪。雷神一挥手，雷枪便以超越第三宇宙速度的夸张气势直接将墨藏书所在的大地炸穿。 “哇啊啊啊！”墨藏书发出惨叫，整个人被抖飞到半空。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雷哭”也正好充能完成。一道道威力不亚于自然界真正的雷霆的电光落下，无法躲避的墨藏书只好用临时升起的结界强行接下。 “轰轰轰轰！” “……混蛋啊啊啊！” 墨藏书吼叫着，结界在雷光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 “老师！” “别过来白痴，你也会成为目标的。” “但是！” 此方咬了咬嘴唇，虽然满心不甘却也明白，这种等级的战斗她完全帮不上忙。 而且因为两边战线的消耗，原本灵气就不是特别充足的她现已经有些勉强。要是被雷神盯上，她反倒会成为墨藏书的负担。 雷神冷漠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既没有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发动攻击，似乎也没有减弱落雷威力避免墨藏书死去的打算。 对目前的七星而言，墨藏书的存在还是有一定的必要性。但这个男人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 过了一会，“轰！”伴随着最后一道落雷的降临，墨藏书的结界应声碎裂。好在他心里早有准备，在结界碎裂的瞬间仓皇将雷霆引导到身旁。 原本就站不稳的他这次直接被气浪掀翻，摔落在囚禁着九尾妖狐的阵法旁边。 “……” 差距，不管内行外行都能很明显感受到的差距。 墨藏书虽然曾是与姬天子不相上下的天才，但他终究是荒废了作为除灵师最为重要的五年。和绝对的雷霆相比，他的术式是如此的狭隘。 幻术会被击破，缩地会被察觉，五行更是处于雷法的下位。拉开距离的话，就会被无尽的落雷追击。缩短距离的话，就没有时间引导和躲开近在咫尺的雷击。 就除灵师而言，名为雷神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弱点。 ——真是怪物啊。 趴在地上的墨藏书如此想到。他曲着身子，一边感受着疼痛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如果能够近身的话，他姑且还能拼死一搏。 然而雷神这个人，绝不会在战斗时骄傲自满。他很好的控制着两人的距离，反过来利用了墨藏书想要进行贴身战的心理。 不仅仅是缩地，就连墨藏书极少使用的封禁术也有所了解。他并不是在意气用事，行动之前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哪怕是这种一面倒的局面，雷神的全身依旧紧绷、没有丝毫松懈。在他鼓动的衣服下，必然隐藏了不少雷咒。 一股脑接近的话，就会遇上刚才那种窘境。墨藏书可不是孟昕竹，他既没有高速移动的手段，也没有能近距离躲避攻击的动态视力和协调能力。 墨藏书低着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神。 不过—— 战略目的已经达成了。 “原来如此，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吗？” 雷神看着墨藏书和他身旁的阵法。贸然攻击的话，以这个青年的资质肯定有办法将其引导至法阵那边。 “想利用我的攻击破除法阵的话，就不要靠的那么近。” “被发现了吗？” “那个阵法，我姑且也是做足了准备。” 能将等级三的大妖怪封印在内，自然不是什么凡品。而且阵法不比结界，通常都会有作为“阵眼”的法器。墨藏书虽然灵气惊人，但也没法以灵气强行突破。 “所以才不用结界？” “所以才没用结界。” “原来如此。” 只是—— “如果说你有什么没预料到的。”墨藏书低着头说着。 雷神看着他身上隐隐闪烁的熟悉的雷光，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那就是……” 雷神一招手，天空的雷哭发出刺眼的亮光。 然而在落雷击中墨藏书前，他已经倒退了一步。非常微妙的、又非常自然的，好像本来就是阵法的一部分般，被雷电缠绕的墨藏书溶于了阵法当中。 “这是？” 一边的此方看着有些莫名其妙，雷神却感慨着：“这是孟昕竹的术式。” 将雷吸入体内，让其化为自身的力量，这便是那个弟子的术式。 “他吸收了我的雷，然后以雷缠绕的姿态骗过了我的阵法。” 然而—— 这可不是拿着张咒符，练习几下就能学会的术式。 “虽然是取了巧。” 墨藏书大概是用墨家的术法暂时将雷神的雷封印着，然后以孟昕竹的方式去运转。 既不用自己解析和创造雷，也不需要将雷吸入体内——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要施展却极其困难。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雷神很清楚同样的时间内姬天子不可能做到这点。 “……天才吗？” 但是你到底想怎么做？ 雷神打了个响指，天空的全部雷哭都开始进入充能模式。 第五十三章 雷修（4） 有关剑术和技艺这种东西，说实话千爷不管看多少次还是弄不明白。 但以兵器的特性而言，凛绝对是处于上位。然而不管真刚有多锋利，无法砍中那就没任何意义了。 孟昕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千爷仅仅是用眼睛追上她的身影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虽说蜘蛛本来就不是视力特别好的物种，但千爷毕竟是成了精的妖怪。而且它现在还是妖气强化的状态，视力绝对要数倍好于人类。 千爷看着森林里如同雷光般上蹿下跳、自由穿梭的孟昕竹，心想这个人类的动态视力和运动神经到底有多恐怖。 “凛，就不能想办法逃到开阔点的地方吗？” “……做不到。” 艰难地抵御着雷光的凛如是道。 “麻烦了。” 千爷原以为地形复杂的森林区域能限制孟昕竹的超高速移动，可却没想到对方也是同样的目的。 孟昕竹的速度相较于最初的第一击确实下降不少。然而她却反过来借助复杂的地形环境，通过借力的方式从不同的角度对凛发起攻击。 凛虽然能够抵挡，但孟昕竹每一次攻击所附带的电流才是最恐怖的。那些电流不仅会灼烧人类，行动也会因麻痹而变得迟钝。 因为雷神事先替凛准备好了“躲避雷法”的咒符，所以现在凛勉强还能坚持住。可一旦凛所受到的雷击超过临界点，那就糟了。 “那家伙肯定也注意到，雷神的玩意也快坚持不住了。” 不止如此，千爷甚至觉得凛获胜的可能性也快消失了。 原本千爷是指望躲在洞穴里的同伴过来帮忙，但它们似乎被某个学生拦下。 孟昕竹本应该很着急，不管学生还是墨藏书那边绝对需要协助。但她却又相当冷静地测试着凛的极限，随时准备施展致命的一击。 “拜托你稍微乱一点、着急一点吧。” 可以说，这边已经完全没有别的底牌了。 这么说的时候，孟昕竹忽然停了下来。她和凛隔着差不多十步的距离，肉眼可见的汗水浸湿了衣服，缠绕的雷光也消失殆尽。 果然。 和之前一样，孟昕竹的“雷鸣”在施展到一定时候就会停下来。看来对方也承受着相当的痛苦，千爷总算是看到了微小的胜算。 自然而然的—— “凛！” “……噢噢噢。” 并不算特别有干劲，但姑且是喊出来的凛第一次主动发起攻击。 她的骑士靴在泥土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一口气就将两人的距离缩短。 孟昕竹没有动。也不知道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无法动弹。 “噢噢噢噢！” 趴在凛肩上的千爷代替同伴高声叫喊着，凛抬起剑刺向孟昕竹心脏的部位。 “……”孟昕竹脸色不变，挥舞着却邪由下至上将凛的真刚挑飞。 同为越八的两把宝剑因相撞而发出了悲鸣。 但凛似乎早有准备，在真刚被挑飞的瞬间松开手。真刚迅速地在空中转了两圈后，被高高跃起的凛再次握住剑柄，并挥向孟昕竹的左肩。 而另一边孟昕竹似乎也有着同样的打算，她挑飞了真刚后刺向了凛的左肩。 两人都是比起防守更注重进攻的类型，所以都没有退让的打算。 不过孟昕竹终究是正常人，她的身子微妙地向一侧偏移着。 “嗖！” “嗤！” 凛的剑切断了孟昕竹飘舞的长发，而孟昕竹的剑则是划破了凛衣服上的飞鱼图。 接着，孟昕竹立刻后退拉开了距离。 原本就穿着稍显宽松的锦衣卫制服的凛，肩膀一下子就露了出来。而且在开战前，雷神以自己的鲜血雕琢在凛肌肤上的咒符也暴露了。 凛苍白的肌肤，被划出一条血线。冒出的血珠接触雷神的咒符，发出“嗤嗤”的声音。 “……混蛋！”千爷咒骂道：“雷神那白痴连这种事都教给你了吗？” 在之前雷神就已经说过，避雷的咒符决不能被污染。一旦沾上了凛的鲜血，雷神的咒符就无法发挥效应。 也即是说—— “将军了。” 这应该是孟昕竹今晚第一次对千爷两人开口。 她看着千爷和凛，冰冷的语气里透露出绝对的意味。 “失去了雷神的庇护，你已经没有和我交手的资格。” 这话是事实。 凛之所以能无视孟昕竹的雷电，全都是因为雷神的咒符。失去咒符的庇护的她，根本没有抵抗雷鸣的手段。 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 “嘎嘎嘎，真是被小看了啊，雷神家的小丫头。”千爷大笑着：“七星可还没狼狈到要向除灵局投降求饶的地步。” “既然已经警告过了，接下来我便不会手下留情。”孟昕竹说着，握剑的右手再一次被雷光缠绕。 “看来你也相当勉强啊。”千爷眯着眼道，目前只有手臂恢复过来能承受雷鸣吗？ “……要砍吗？” “啊，竭尽全力吧凛。你可别在这里死掉。” “嗯。” 凛和孟昕竹握紧了越八，两人同时缩短了彼此的距离。 孟昕竹缠绕着雷电的一击，被凛轻松地挡住。接着轮到凛发起攻击，孟昕竹调整着身体和挥剑的角度将其弹开。 双方你来我往，名器的碰撞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 可渐渐地——凛攻击的频率越来越高，而孟昕竹只能不断地将凛的斩击架开。 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看不懂武艺的千爷也明白，凛在剑术上更高一筹。 凛的剑虽然缺乏章法，但却很务实。每一次攻击都有明确的目标，挥剑之时也没有迷茫。 孟昕竹的剑其实也一样缺乏章法。但她挥剑的动作，与其说是在“挥剑”，更像是手臂的延伸。 而且兵器的克制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孟昕竹的却邪完全不敢与凛的真刚正面交锋，每次都要小心翼翼地调整挥剑的角度。 攻击的时候需要顾忌真刚的锋芒，格挡的时候更是只能从真刚的一侧将其架开。 如果孟昕竹是剑道高手，她大概能很好的将凛率直的攻击全部封杀掉。但很明显她并没有这种技艺，所以只能节节败退。 “就是这样！”千爷在一边叫喊着：“继续压制这个家伙，不要被她拉开距离，也不要给她喘息的时间。” 第五十四章 雷修（5） 打从一开始，墨藏书就没想过自己能战胜雷神。 灵气、术式、经验、见鬼之才，两人并不是具体某一方面的差距。是包含着这些的全部，墨藏书觉得自己无法战胜将自身磨炼到极致的雷神。 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救出自己的妹妹。 ——但不管怎么说。 “真是狼狈啊我们。” 潜入法阵内部的墨藏书看向被雷霆的锁链捆紧的狐妖，凌厉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妖狐巨大的头颅。 “哦呜呜……” 原本狂暴的九尾妖狐渐渐地安息下来，发出细小的悲鸣声。 即便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但狐狸的身体似乎依旧记得—— 往昔，某个人类也是如此对待自己。 那是战乱的年代，是灵气依旧充沛的时代，也是名为九尾妖狐的大妖怪尚未一分为二的时期。 那是—— 最初的“墨”。 墨藏书低下头：“虽然之前也说过，但是……这之后还是要麻烦你照顾若愚这个笨蛋。” 虽然不知道妖怪听懂没有，但墨藏书姑且是把自己的思绪传达出来。 接着，黑色复杂的咒文开始从狐妖的头部蔓延到整个身体。 封印。 当然了，墨藏书充其量也只能暂时将其封印。在狐妖已经解开第二道封印的现在，要想彻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已经不可能。 但墨藏书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 至少，墨家中流着污秽之血的那个人就可以。 虽然墨藏书很不想和那个人说话，但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了。 “问题是——” 一旦将狐妖封印住，雷神的法阵就会自动消失。届时自己和妹妹将直接暴露在充能状态的雷哭面前。 提前施展抵御的结界的话，就会受到法阵的攻击。 也即是说—— 这是速度的比拼。 法阵消失的瞬间，是墨藏书先构建好能抵御雷哭的结界，还是雷神的落雷先击溃墨藏书。 考虑到双方的时间都不多了，这估计就是最后的交锋了。 ——你是这么想的吧？ 墨藏书看着法阵外的雷神，露出讥讽的表情。 要说雷神有什么搞错了，那大概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妹妹墨若愚对墨藏书的重要性。哪怕只是存在可能性，墨藏书都不会让妹妹暴露在危险中。 墨藏书将灵气汇聚到手掌，狐妖身上黑色的咒文开始膨胀、变成巨大的黑球。在将狐妖完全包裹住后，黑球开始缩小。 渐渐地，缩小到如同常人般的体态和大小。 墨藏书松开手，黑球就好像玻璃般一片片碎裂开来。一个少女，仔细一看就是墨若愚从半空中跌下，墨藏书伸出手将其抱在怀里。 “若愚。” 看着皱着眉头晕睡过去的妹妹，墨藏书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也明白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失去狐妖这个目标后，高速运转的法阵开始平息。法阵内雷霆的威能逐渐降低，防御的机能也在逐渐削弱。 墨藏书看着雷神，雷神正好也在看着他。 法阵彻底停息的下一瞬，两人同时出手。 能歼灭一切、连空气都能焚烧殆尽的落雷，和足以将天空大地都淹没的浑厚灵气碰撞在一起，将整个天空点亮了。 刺眼到无法直视的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在晃动，强烈的气浪直接掀翻了地表。 “哇啊哇啊！” 在稍远处的此方吓得构建巨大的土墙抵御狂风，雷神则是依旧冷漠地站在那。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周边似乎旋转着某种气流。 同时，也唯独他脚下的大地没有受到冲击的影响。 “消失了？” 冲击结束后，墨藏书两人所在中心区域完全被烟雾遮挡。 而且在这种灵气大絮乱的情况下，就算是雷神的磁网也无法准确探寻墨藏书的位置。 然而—— “啊，墨老师！” “白痴吗你，干嘛暴露我们的位置。” 从此方碎裂过半的土墙的间隙，雷神看到了墨藏书的身影。 下一刻—— “轰轰轰轰轰！” 并非是充能模式，故而也能以结界抵御。 只是在烟雾过后，却只剩下墨藏书一个人的身影。 蜀山院导师专用的外套几乎完全脱落，左手被电得焦黑。从额头到胸口，从腹部和大腿，肉眼可见的地方充斥着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 墨藏书脸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挺地站在那，甚至还点了根烟。 “真是让我意外，你竟然是这种性格。” “我姑且也是拿工资干活的。” “在瞬息间就将那两个学生送到数十米之外，这是真正的缩地吧？” 雷神试探着，墨藏书却没有回答。 说是缩地或许也没错，但终究是劣化的版本。 缩地·一型·改。 和缩地三·改的定向瞬移，缩地二·改的移动式瞬移不同，缩地一·改的移动并不需要媒介。 需要的——仅仅是足以构建灵的通道，宛如灵脉般浩瀚的灵气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能摆脱“个人”的局限。不仅仅是施术者自身，就连身旁之物也能一并传送走。 这是唯有这个状态的墨藏书才能施展的术式，至今为止他还是第一次使用。 因为从来没公开说过，所以雷神并不知道这件事。 “在阵法消散时你全力防守的话，根本不会受到这种伤吧。” “那只是假设罢了，事实也证明我的决策没错。即便我全力防守，恐怕也没办法抵挡你的雷击。” 面对三十六天之雷神的全力一击，这世间根本没人能安然无碍。 虽说有自知之明是好事，雷神默默地叹了口气。 但宁愿让自己受如此重的伤也要把妹妹送走，这个稀世天才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战胜自己。 雷神那稍显失望的表情，是如此货真价实。 “但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从磁网的反馈来看，梅此方现在正带着墨若愚远离这里。她的速度绝不算慢，但只要雷神有心要追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个状态的你又能做什么，你根本没法阻止我去抓墨若愚。已经结束了，你什么都改变不……” “哈？别开玩笑了，白痴。” 墨藏书将香烟扔掉，雷神这才注意到他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已经结束了？不对吧，是从现在开始才对！” 墨藏书一合掌，在约百米外的地方一张张早就安放好的咒符发起亮光。“轰隆轰隆！”从空无的大地开始升起一座座图腾柱。 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 代表着十二生肖的黑色图腾柱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幻化出与之相对的生肖的虚影。 这是墨藏书所知的封禁术式中，少有的材料不足也能施展的术式。 “这是太平道的十二封绝阵！”即便是雷神，在看出这个术式的原型后也有些慌张。 “是什么时候……不，一开始让那个学生假扮你原来是这个目的吗？” 并不是准备偷袭或者偷偷救出墨若愚。而是在救出墨若愚后，作为阻挡雷神移动的手段。 十二封绝阵，是以生肖之力将敌人囚禁的术式。 原本是应该由具有不同生辰命格的十二个人共同施展的大封印术，墨藏书以强大的灵气强行运转。威力自然大打折扣，但短时间困住雷神自然没什么问题。 “确实。此方出场后，你的磁网范围缩小了吧？多亏于此我才能布置好，再远一些就麻烦了。所以啊，稍微陪我玩玩吧，原三十六天的雷神大人哟。” 墨藏书狞笑着，眼神却充满决然和坚毅。 在这最后的一分钟里，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男人拖在这里。 第五十五章 雷修（6） 从雷神那边传来的夸张轰鸣声和刺眼的亮光，千爷不可能注意不到。 “嗯？” 可当它打算将意识转到雷神那边的分身的时候，却发现做不到。 结界，或是阵法。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千爷的探视。 “雷神……” 那个无敌的男人的话，应该不用担心。所以，千爷迟疑了几秒就决定将心思放到凛这边。 可是—— “为什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完全理解不了。 千爷看着激烈交锋着的两个少女，下意识低语。 “凛……处于下风？” 原本凛疯狂压制孟昕竹的局面，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孟昕竹在进攻，而凛在防守的情况。 孟昕竹那边一切如常。挥剑的速度，移动的步伐，缠绕着雷电的右手，这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凛这边，不管哪一样都变得越来越慢。 是雷！ 千爷凝视着孟昕竹手上时不时闪烁的雷光，不由得变得急躁起来。 真刚和却邪每一次接触，孟昕竹手上的雷就会顺着剑蔓延到凛身上。一开始只是小到难以察觉的酥麻感，渐渐地那种酥麻感就会变得强烈，逐渐麻痹凛的神经。 而逐渐迟钝的真刚，自然无法继续抵抗却邪的斩击。 胸前的衣服被划破，露出青色单薄的主腰。古木发饰被切断，凛长长柔顺的黑发披散开来。 孟昕竹每次进攻的时候依旧要规避真刚的锋芒，但凛反击的频率却越来越低。 “嗤！” 避开凛的斩击后，孟昕竹趁着凛体态不稳的瞬间将其右肩刺穿。 “唔！” 凛眉头一皱，倒抽了口冷气。 “凛！” 千爷焦急地叫了起来，可它却无能为力。仅仅是蜘蛛的它，根本无法插手两人的战斗。 “结束了。” 孟昕竹正要加大电击的时候，凛忽然一脚踹向她的肚子。 猝不及防的这一下直接将孟昕竹踹飞，却邪则是被凛死死抓在手里。 鲜红的血顺着左手手腕流下，凛直接将却邪拔出。 “将那把剑破坏掉，凛！” 千爷叫道。 凛点了点头后艰难的举起右手，使出浑身的力气挥下真刚。 “哐当！” 却邪断成两节，掉落在地上。 稀世的灵剑，自古时便传承下来、有着悠久岁月和传承的名剑——越八“却邪”，就这么断了。 “……” “不……不可能。” 刚刚站稳的孟昕竹一脸无法置信，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断剑。而千爷虽然喊着将其破坏，但却邪真的断掉的时候它也是目瞪口呆。 “断……了？就这么……就这样……雷神那家伙的……越八……断掉了？” “怎么会！” 再三确认不是幻觉后，一贯无表情的孟昕竹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就算彼此间存在着克制关系，就算真刚是专门为了破坏越八而特别锻造出来的兵器，名剑越八·却邪也不至于这么简单就被斩断才对。 和凛交战的时候，孟昕竹确实很小心。但她更多的只是出于对名剑的爱惜。真刚毕竟是出了名的锋利，过多的交锋绝对会在却邪的剑身上留下疤痕。 作为一名剑客和除灵师，孟昕竹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在爱惜剑这点上，她就和导师雷神一模一样。 这可是昔日名门茅山雷修一脉代代相传的镇山之宝啊，怎么可能就这么断在这里？ 要是雷神在这里，他一定会当场痛揍凛一顿。 “你到底是谁？” 孟昕竹质问道。 “凛贞仪。”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凛将真刚换到左手，如刚刚那般挥了下。 “这种事情……” 孟昕竹仔细盯着凛的动作，再次确认了她没有使用任何除灵术。 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普通地握着剑、普通地挥舞着，怎么可抵挡住雷霆的斩击？又怎么可能将名剑如此简单的斩断？ “是啊。虽然事先就是想破坏这把剑，没想到真的做到了……即使以老朽的见识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凛你这混蛋到底是谁啊。” “凛贞仪？”凛歪着头，询问着。 “不要用疑问的口吻，也不要问老朽！白痴！” 千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叫喊着，但随即，它就转向孟昕竹。 “兵器在战斗中被折断，以剑客而言没有比这更丢人的输法了吧。”千爷的复眼快速地转动着：“你姑且也是雷神的弟子，就这么撤退如何？” 孟昕竹虽然没了兵器，从刚刚开始也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但除了凛刚刚的一脚外，其实根本就没受什么伤。 而凛看着是气定神闲，可惯用的右手已经没办法继续挥剑。浑身是伤，部分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 “我果然太软弱了。”孟昕竹忽然开口：“那个时候老师把剑给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接过却邪已经有好几个月，但孟昕竹依旧不习惯。从以前开始，她就习惯赤手空拳进行战斗。 这一点，就算是千爷也看出来了。 剑与其说是兵器，倒不如说是她身体的延伸。 雷神在赠剑的时候，也曾提到过这点。半路出家的剑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身体千锤百炼的本能。 但却邪毕竟是歼灭妖怪的神兵，致力于登上顶点的孟昕竹不可能顶住这种诱惑。 她接受了师傅的馈赠，并将其携带在旁日夜修行。 虽然消灭妖怪的过程变得简单又干脆，但孟昕竹隐隐约约也意识到这是不对的。 所以她并没有去学习所谓的剑的定式，也没有参考别人剑术的打算。 由自身磨练出来，怪异又充满破绽的剑技—— 就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没有意义的。 至少在失去兵器后的现在，孟昕竹反而会更强。 所以—— “雷鸣！” 狂暴的雷电，再一次缠绕孟昕竹全身。 “果然。”千爷叹了口气，心想果然不应该给这个人休息时间。 但其实，这边也有同样的诉求。 “凛？” “不麻了。” 凛淡淡地说着。即便是这种伤势，她却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说不定在临死前都会白痴到底，这个人偶就是如此可笑。 然而—— “会死吗？” 听到凛的问话，千爷一下子愣住了。 这应该是第一次吧，千爷想到。 “大概吧。” “……这样。” 唯独对“死亡”和“苦”，凛天然的抗拒着。 “我不要。” 大概就连“死亡”的概念都没弄明白，这个人却依旧抗拒着。 黑夜之中雷光一闪。 凛举起剑，出于某种本能地向挥舞着。急速交叉的剑舞在空中形成密集的剑的网络，正常人是绝不会想着正面突破的吧。 可下一瞬，雷已经出现在凛身前。孟昕竹不仅突破了凛的攻击网，她完全快要和凛贴在一起。 一寸短，一寸险。 在如此近距离的交叉战中，任何兵器都比不上纯粹的拳头。 凛焦急地将剑挥向孟昕竹，可在那之前孟昕竹的拳头已经击中了她的腹部。 “贯穿！” 将全身的电汇聚在一点，通过手掌处的灵穴将其一次性定向释放出来。 “轰！”雷电构成的光束穿透了凛的腹部，照亮了夜空。 “哇啊！” 凛口吐鲜血，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推向高空。 第五十六章 绝对的境界线（1） 凛口吐鲜血，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推向高空。 孟昕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双脚缠绕着雷鸣紧随着凛发起第二轮的进攻。 视线变得模糊的同时，凛的意识也处在消散的边缘。这个状态下的她别说反击了，就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瞬息之间，孟昕竹就贴着凛的影子来到了她身前。 孟昕竹先是将真刚拍落，然后将雷光汇聚到腿部直直踹向凛的胸口。 “轰！”的一声巨响，凛就像炮弹一样在大地留下一个坑，一连滚了好几米。 凛脸朝地下，无力地咳着血。 孟昕竹稳稳地落在地上，然后将真刚踢到身后。 ——形势逆转了。 不，应该是结束了才对。 “凛！”千爷大喊着，借着风飘荡到凛的肩上。 “没事吧，凛？” “咳咳咳。”然而同伴别说答复了，看起来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腹部被雷击射穿和烧焦，胸口被踢断了好几根肋骨。内出血严重，体表的伤口也在大量流血。一般人早就死了，这个人却还残有气息，其生命力比之小强也毫不逊色。 然而凛终究是人。一旦出血量超过临界，死亡就是唯一的结局。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 孟昕竹看着凛肩上的千爷，淡淡地说道：“七星每个人都是极其宝贵的战斗力吧？她若是死在这里，七星可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有办法让她活下来……” “别以为老朽不知道你们茅山那套，是想废掉凛吧？” ——反生咒。 通过强行透支除灵师的灵气和生命力，进而达到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 传闻中只要人还没死，就能以这个术式救活。是仅仅存在于传说中，茅山鬼修一脉秘藏的仙术。 当然实际上效果并没有那么夸张。像凛这么重的伤，最多也只能让她勉强活下来。 那之后凛别说使用和看见灵了，就连寿命都不剩几年。 与其说是仙术和秘术，这个术更像是邪术。在除灵局中，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这就是秘术的代价。” “啧，真是臭屁的小鬼。” “如果我想的话，刚刚就已经能杀了她。” 这是实话。 孟昕竹毕竟是除灵局官方的在职人员。在确保敌人完全失去抵抗力后，她并没有随意杀害的权力。 而且比起一个死去的七星，活着且失去除灵师才能的七星更符合当前的利益。 不过这个术需要当事人的配合，所以孟昕竹也没法贸然施展。 “如何，你不想死吧？” 听到这话，面色痛苦的凛摇了摇头。 她是真的不想死。 即便是这种绝境，她还是撑着身子勉强让自己靠着石头坐了起来。 在月光的映射下，少女如今的身姿绝对算不上美丽。然而她那对生命的渴求是如此货真价实，即便是敌人的孟昕竹也肃然起敬。 “凛……” 看着这样的凛，千爷一下子说不出话。 按照七星的规矩，不管是谁都不能成为除灵局、特别是“军”的俘虏。一旦有人做出这种事，就要面临七星全员的追杀。 这是组织最开始时就定下的誓约，即便是姬天子本人都无法违背。 但规矩是一方面，个人到底怎么选又是另一方面。 妖怪是天性自由的种族，谁也没办法真正将其完全约束。千爷虽然是妖怪且热爱自杀，但也不代表它对同伴冷酷无情。 所以—— “……是老朽输了。凛你放弃抵抗吧，那之后老朽再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只要在凛暴露七星的计划之前将其就出来了，那还有回转的余地。 “安心吧，雷神和九狐都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倒不如说，真正会贯彻这规矩的只有无脸。那个男人从以前开始，就喜欢把惹人厌贯彻到底。 明明已经被杀好几次了，下一瞬间又元气满满。他毫无疑问是比千爷更加“妖怪”的妖怪。 然而—— 凛却还是呆呆地坐在那，既没有继续站起来，也没有回应千爷。眼神迷离，身体冰冷。 虽然还存有气息，但却越来越薄弱。 “等等，失去意识了吗？凛，凛……” 千爷咬破了凛脖子的皮肤，焦急地叫了起来。 “凛！” 凛的瞳孔，渐渐开始扩展。 下一刻，凛一直沉寂的灵气猛地爆发出来。 孟昕竹眼角一抽，虽然不知道凛想要做什么，但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投降。 她拿出一张黑色的咒符开始默念咒语，咒符渐渐化为紫色的雷龙的虚影。 …… “凛？” 悬挂于天空中的圆月，和那时一模一样。 诶？……那时？ 那是什么时候？ “凛？” 熟悉又暧昧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凛回过身，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站在走道的那一头。 “这么晚了还在钓鱼吗？” “小哥你才是，大半夜的准备要出门吗？” 是凛的声音，但又不像凛。至少，现在的凛绝对没办法表现得这么像个人类。 “是啊。”男人一边挠着头一边向着凛走来。 “我准备出去一趟。” “但老师说外面的人一直在找我们。” “那我只有砍死他们了啊。哈，虽然也可能被他们砍死。”男人以开玩笑地口吻说着，凛却清楚这话是认真的。 一旦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人的未来就只有“杀”和“被杀”。 凛于是将鱼竿放下。 “怎么了？” “凛也要一起去。” “诶？认真的吗？我最多也只能自保。凛你要被发现，绝对会被砍死的。” “这个就……” “果然不想死啊。”男人轻笑着来到凛的身后。 “这样的话，小哥我就教你一招。”他握住了凛的左手，一边挪移着一边笑道：“虽然不能杀敌，但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来，跟着我的动作，和我一起……” 紫色的龙咆哮着扑向凛，千爷虽然焦急却无可奈何。 “划出那……” 而凛—— 忽然举起手。 “绝对的……” 从左往右，轻轻一划。 白色的、透明的、不仔细观察就绝对看不见的线，从群山的那头一瞬间便去到了另一头。 无数的山林树木花草被一分为二，连大自然流动的空气和灵气都被切割开。 这是区分于敌我、区分于前后、区分于正反，为万物勾勒“区别”的绝对的—— “……境界线。” 迎面而来的雷龙在越过这条线的瞬间，直接化为灰烬。 “……” “……” 沉默。 不仅仅是孟昕竹，千爷也因这一异象而吓得说不出话。 “凛你……” “你和三十六天的蚩尤是什么关系？” 第五十七章 绝对的境界线（2） 三十六天之“雌伯通夜游”，通称“蚩尤”。在满是怪人的三十六天之中，也算是相当特立独行的人。 她虽然聪明绝顶，但却从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不喜欢术式、亦对现代除灵体系毫无兴趣，她是个和学院派彻底无缘的怪人。 可即便如此，她的实力在三十六天里也不出前五之列。虽然和雷神并未在正式场合分过胜负，但私底下雷神却不止一次提到过自己不如蚩尤。 她的强大是毫无道理的强大，她使用的术式除去自己外根本无人能施展。 不，准确来说就连理解都极为困难。 因为那严格来说已经不能说是术式，是术式之上的领域。 就如同一说起姬天子，大家就会想起“北斗七星祭”。而一说起蚩尤，大家就会想起她的成名技艺—— “绝对境界线。” 那是将一切划分开来，区分前后、区分正反、区分善恶、区分人和非人，为世界重新勾勒“区别”的仙术。 —————————————————————— 对于孟昕竹的质问，凛没有回答。 “呜……呼……” 她似乎是打算站起来，但被刺穿右臂没法动，而左臂则是连支起身体的力量都没留下。 这道绝对的境界线，不仅将凛的灵气消耗殆尽，就连浑身的气力和剩余的生机也一并吞噬。 凛浑身抽搐着，别说战斗了，她就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 “你……” 孟昕竹脸色复杂。 “绝对境界线”是超出术式的力量，以孟昕竹目前的水准根本无法强行突破。 贸然接近就会像刚刚的雷龙般化为灰烬，“境界线”的力量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不跨过就不会受到影响。以防守而言确实是最无解的一招，但却致命般的缺乏进攻的机能。 “说实话我并没有杀你的打算。但如果你不解开这境界线，我也没法去到你那边。” 不管咒符还是术式，都无法越过这道“境界线”。 能破坏的就会化为灰烬，不能破坏的也能将其格挡在境界的一边。这就是境界的力量。 “喂，你就不能想些办法吗？比如说绕过什么的。”千爷叫道。 确实有这个选项，如果时间充足的话孟昕竹确实会这么做。 然而—— 孟昕竹忽然将视线转向远处的高空。在肉眼看不到的灵的世界里，红色的狼烟划破天空。 不打开灵视之才就绝对看不到，没有声响亦没有味道。出于保密的设计，狼烟存在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要把握具体的时机绝不是简单的事情，但一直处于“开”的孟昕竹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成功了吗？” 那是撤退的信号，出现就代表学生们已经安全逃离。 这就意味着孟昕竹不需要继续拖着凛，也意味着她可以去青梅竹马那边帮忙。 孟昕竹看了眼凛所勾勒的境界的尽头。 绕过的话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而凛已经撑不住了。 那么—— “抱歉。” 孟昕竹说着，果断地就转身离去。雷光再次缠绕着她的双脚，短短几秒她就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千爷。 “混蛋！” 千爷咬牙切齿道，可他却没什么办法。 说到底，千爷也只是蜘蛛罢了。在无法联系雷神的当下，他根本没有拯救凛的手段。 也即是说—— “真是的，你到底为什么会使用境界线啊。” 这绝不是凛现在能使用的力量，这也不是属于凛的力量。 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某个人在她心中留下的浓墨重笔的一划——于今天，守护着凛的同时，也封杀了她生还的希望。 拼命使出的术式，最后却夺走了自己的性命。某种意义上，这和七星走的路很像。 千爷看着已经不会动弹的凛，费力地爬到她脸上。原本干净漂亮的脸蛋沾满了泥土和鲜血，凛睁开的双眼已经失去焦距。 死了。 名为凛贞仪的少女在这个瞬间彻底的失去了生机。与此同时，凛刚刚划出的绝对境界线也消失在这世间。 “……死不甘心吗？这一点都不合你的风格啊，人偶。”千爷费力地将凛的眼合上：“真是的，老朽这下真的要挨骂了。” 然而—— “嗯？” 光。 淡淡地，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粉的黑的，颜色各异的灵的光点从凛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这是？” 即便是活了数百年的千爷也从未见过这一景象。看着明明应该是凛的灵气，但单一的灵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色彩？ “咔嚓。”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什么踩断树枝的声音。 “谁？” 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人缓缓走了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唯独只有脸无法看清。 千爷凝视着它的身影，视线仿佛透过它单薄的身子看到了什么。在其身后仿佛有什么巨兽蹲伏着，流露着的巨大的恐怖让人心颤。 “你是蜀山院的学生……不，不对。这个气息有点熟悉，老朽好像在哪里……啊，原来如此。是汝啊。十几年前听闻汝被干掉了，老朽还觉得有些可惜。原来是躲到人身上去了吗？” 千爷忽然嘎嘎嘎地笑了起来：“老朽觉得自己算是不守规矩的了，没想到身为规矩的制定者的汝竟然更不守规矩。” “你做得太过火了，千。” “随便吧。老朽既然到了七星这边，妖盟的规矩早就无所谓了。不过……汝竟然混在了学生里，还真够自信的。” 只要进入蜀山院就会被大结界察觉，而且长期在学院内活动就有遇上贺兰云的可能。这个人直到现在都没暴露，其隐蔽能力可想而知。 事实上，要不是这个人主动暴露自己的妖气，千爷还真发现不了。 “先不说这个。”千爷顿了下：“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那人淡淡地说：“开始了。” “开始？” 回应千爷疑问的，是如同气球般急速膨胀的光点。 “砰砰砰……” 炸开后的气球化为颜色各异的光点。一部分继续膨胀，而剩余地便散落到凛身上，开始修复凛的伤势。 被却邪刺穿的肩膀、被雷霆破开的腹部、被击碎的胸部和内脏，在星光的笼罩下，以及其不可思议的速度复原着。 血液在倒流，一度停止的心脏再度恢复跳动，均匀的呼吸。 不一会儿，凛所有的伤口就完全消失。要不是衣服上的血迹和身上沾染的泥土，千爷还以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是幻觉。 “这是——？” “……真正的好戏才刚开始。”那人捡起了被孟昕竹踢开的真刚，扔到了凛的身边。 接着—— 从头发到脖子，从肩膀到双臂，从脚底到腹部，星光正在清理凛身上的污秽……不，与其说修复，那些光更像是在替换。 原本被古木盘起的头发，变成了高髻的发式。贴身的锦衣卫飞鱼服也变成松垮袄裙，身材、特别是胸部的位置非常微妙地缩水着。 凛好像一下子回到了16、7岁的状态，不管是气息还是灵气都充满年轻人的活力。 然而最重要的是—— 与茅山代代相传的至宝“却邪”齐名的宝剑、同样拥有着越八之名的真刚消失了，化为一根钓鱼的竹竿出现在凛的手中。 “这……这、这？” 就算是千爷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毕竟出现在眼前的这幕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这已经不是死而复生的程度了。包含着时间和空间，就连同“现象”这一概念都一并回溯到遥远的过去的某个状态。 凛缓缓地睁开眼，一瞬间眼神仿佛充满生气。但接着，很快就恢复到平常那副呆呆的样子。 “嗯？” 一副没搞懂的样子。 “怎么了，凛？还记得老朽吗？” “……肚子饿了。” 太好了，是白痴的凛。千爷叹了口气，既生气又好笑。 “最近在人类之中，流行着骨灰拌糖的吃法。似乎超受欢迎啊，你待会要不要试试？” “……嗯。” “果然如此。”看着一人一蜘蛛的互动，那人感叹着。它缓缓捡起被真刚切断的却邪的两段，将其收到身后。 “这个东西就由我来回收了。另外……千，我想不用我多说了，请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说完，就再次消失在黑夜中。 第五十八章 鬼修（1） 墨若愚在做梦。 尽管梦境真实又熟悉，若愚却还是明白自己在做梦。 左边和右边，围观着、呐喊着的全是和自己一样穿着黑色八卦服饰的墨家子弟。 ……痛。 并不是身体上某个部位，这是透支了灵气和精神的后遗症。 我……？ 手和脚，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可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分明是……分明是自己。 但—— “还没有结束！” 像是野兽一样嘶哑的声音，“墨若愚”颤抖着举起一张黑色咒符。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咒符上，“嗤嗤”地冒着黑烟。 “还是太勉强了。” “算了吧。” “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同门惋惜和劝解的声音传来，“墨若愚”却依旧不愿意放弃。 他将咒符贴在额头，再一次开始诵念咒文。 “——太平道门生，墨……谨记。” 咒符闪着黑光后，化为额上封禁的烙印。 这是太平道里将妖魔封禁入身体里的禁忌术法。主要是为了增强自身的灵气，进而施展那些原本无法施展的封禁术式。 “你终于掌握诀窍了吗？” 那个人、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人总算是回过身来。他睁开眼，目光平和又冷漠。明明在看着自己，目光却好像凝视着遥远的某处。 “但那又如何？我们的差距还是如此一目了然，我想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这真不像哥哥你的风格，我的手脚嘴巴脑子明明都还能动。” 和声音一同爆发的，是如墨般的鬼气。鬼的双角浮现，“墨若愚”额头上的烙印疯狂闪烁着，臣服于他的鬼物化身为主人的一部分。 “刚刚输掉的只是作为人的我，身为凭依（半妖）的我还没输！” “别……”稍显痛苦的表情，那人总算是恢复了哥哥的姿态。 “别在让我继续伤害你了啊……藏书。” —————————————————— “若愚？” “唔……” “醒来了吗，若愚。” “此方？” 若愚醒来的时候，此方正背着她赶往山庄。在黑夜的遮掩下，此方轻巧地穿梭在山林里。 “……嗯。” 若愚稍显痛苦地摇了摇脑后，询问着：“是此方救了我吗？” “算是吧，虽然我挺划水的。” 此方苦笑道。 她当然不是全程划水。实际上今晚两边的作战能成功，此方功不可没。 正因为此方在情报和支援上的优秀表现，所以才能在没有牺牲任何人的情况下救出若愚和其他学生。 “那……哥哥呢？” 若愚虽然总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绝不代表她是笨蛋。 此方虽然厉害，但绝对没有甩开雷神的能力。而且……自己明明已经解开了第二阶段的狐妖，要拉回来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老师他现在在耍帅呢。” 此方轻快地从树上跳下，轻快地说道。 “他说我们会碍事，让我们两先回山庄。” “哥哥他一个人吗？” “啊，没错。……安心吧若愚，老师他现在强得和怪物一样。” 像那样夸张的灵气，此方只在贺兰云身上见过。 等级……不，那已经是别的次元的存在了。即便墨藏书什么术式也不会，依靠着那灵气和非人的恢复力，不说战胜雷神，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更别说他还使出了墨家的十二封绝阵，就算只是冒牌货，此方也不觉得雷神能好受。 “……雷神被老师困着。除灵局和学校的救援也快到了，说不定这次能抓住他。” 要是能在这里抓住最强也是最麻烦的雷神，七星对军就再也不是阻碍了。 “不对，哥哥撒谎！” 若愚的话，让此方停下脚步。 若愚趁着这个机会从此方的背跳下来，此方回过身： “什么意思？” “哥哥他现在确实很厉害，但这是有时间限制的。” “这个的话，老师也和我说了。没关系的若愚，不出十分钟，救援的队伍就会……” “可哥哥这个状态最多也只能保持三分钟。”若愚焦急地看向来的方位，灵动的蓝色眼眸磷光飘舞。 可不管若愚怎么看，她都看不到十二封绝阵的影子。要么墨藏书将其隐藏起来，要么阵法已经失去作用。 按照现在的情况，怎么想都只可能是第二种。 “三分钟？从变身开始算的话，老师刚刚就……”此方嘟囔道。 “原来如此。” “此方？” “老师刚刚啊，对我说一定要在一分钟内将你送到山庄。我还想着他是担心我们在路上遇上其他危险，原来是这样。” 此方说完，便拉着若愚的手往山庄的方向走。 “走吧若愚。” “可是……” “如果真的有时间限制，那我们就更不应该回去。”此方说道：“别忘了七星的目标是你，若愚。” 听到此方的话，若愚露出复杂的表情。 “现在我们回去的话，和自投罗网没有区别。老师的话不用担心的，那个人总能想到办法……” “此方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若愚的话让此方一愣。她低着头，过了一会才说道：“把若愚送回山庄后我就回去看看。” “那样的话，若愚也要回去。” “若愚！”此方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老师他虽然要面子，但可不是喜欢逞英雄的性格。” 倒不如说——只要是麻烦的差事，墨藏书一向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他缺乏责任感，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 “正因为是若愚，老师他才会努力到那一步。不要浪费老师、大家的努力啊，笨蛋。” “若愚知道、若愚都知道的啊。”若愚眼里晃着泪水：“都是因为若愚……那个时候也是，因为若愚哥哥才变成这个样子。因为若愚哥哥才失去未来和希望，都是因为若愚……” 失去的记忆，在解开封印后忽然想起不少。 “若愚。” “所以，若愚已经不想在后悔了！” 那坚定的目光，大概已经听不下任何反驳的话。 此方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都要听我的。” ———————————————— “咳咳。” 清爽的夜风，驱散了环绕漂浮的沙尘。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仍然站立的只有雷神一人。 在他的脚边，躺着的是恢复小孩子相貌的墨藏书。他头朝地，看上去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 “如果我想的话，现在完全可以杀了你。” 雷神淡淡地说道。 这个人日后绝对会成为七星的威胁，不知为何雷神忽然有这种想法。 但是，自己并没有杀死他的理由。而且他还是姬天子和无脸共同认可的“姬天子的候补”，那就更不允许在这里毁掉他。 “我刚刚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以你的天赋，待在那个学校太可惜。……就算你对这些事没兴趣，时代的齿轮依旧不会停止。” 即便再不愿意，最终都会被卷入其中。 等到真正后悔的事情发生后再行动，那才是愚者的行为。 “那么……” 已经耽误够长时间了，是时候该离开。 雷神一招手，便将临时布置的结界驱散。他从胸口处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只沉睡的蜘蛛。 这是千爷的分身，基本只在紧急联络时才会使用。 刚刚的战斗早就将附近一带它的分身全部杀死，雷神无奈下只好用这种方式。 “——太晚了！” 千爷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立刻开始谴责雷神。 “你这个混蛋雷神到底在干什么？不就是蜀山院的一个老师，需要花这么长时间吗？战斗前不是说要保持联系吗，老朽可是一直在联系你。话说，为什么不注意保护下老朽的分身啊……” 千爷喋喋不休地说着，雷神有些难受的将他移开。 接着默默地将避雷的咒符贴在自己的胸口和手腕，最后有些不放心地贴了张在千爷的盒子上。 “凛那边如何？” 听到这话千爷脸色大变。 “对了，你的弟子正在朝这边赶过来……” 黑夜中雷光一闪。 “轰！” 雷神接下来孟昕竹的拳头，凝视着弟子如剑般锋利的视线，他平静地说道：“嗯，我知道。” 第五十九章 鬼修（2） 黑夜之中雷光闪烁。 开阔的地形，让孟昕竹的速度得以发挥至极致。 缠绕的全身的雷鸣增强她的身体能力的同时，也赋予她麻痹敌人的能力。一旦接触到敌人的身体，电流就会顺着接触点流到敌人身上。 在将速度和电能提升到极限后，孟昕竹的每一击都有击碎山石的威力。在拳脚之间的贴身战中，理应该不存在能和她抗衡的人类。 可惜她的对手是雷神。 串通的电流以避雷的咒符御走。在压缩到极致的磁网中，哪怕孟昕竹有着超越肉眼的速度，都逃不出雷神的领域。 真正会造成困扰的也只有那击碎山石的拳击，但只要不正面被击中就好。 “凛她没什么事吧？” “姑且是死了一回。” “死了？” “有点一言难尽，等回去的路上我再细说吧。我们时间不多了，凛也正在往这边来。话说回来……你真的没问题吗？” “嗯。”雷神点了点头，右手一拍便将孟昕竹的拳头架开。同时左手轻轻打了个响指，隐藏在夜空的雷哭便降下数道紫色的雷光。 “不是什么大问题。” 时刻警惕着的孟昕竹连忙向后退，避开了雷神的落雷。 她虽然能吸收并缠绕雷电，但绝不意味着她能像雷神这样能无视电击。 雷生于五行，又在五行之外。根据用法的不同，雷的属性也有阴阳之分。在有充足的准备的情况下，孟昕竹姑且是能吸收五行之雷。 但像这般临战模式，贸然接触敌人的落雷和自杀无异。 这点雷神也一样，故而早在战斗前他就已经贴好了避雷的咒符。 反过来说，仅仅在接触数次的情况下便试图接触并缠绕雷神的雷击的墨藏书简直超出常理。 他对灵气的细腻操作，即便是雷神也甘拜下风。但再怎么模仿，没有自己的术式的除灵师终究只是二流的货色。 ——战斗在继续。 孟昕竹自然是想要和雷神进行贴身战，但每当她靠近后又会被落雷逼走。在逼迫弟子离开磁网的领域后，雷神也不冒进。 雷哭的攻击速度虽然很快，但要是瞄不准那也没有意义了。 双方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 “就这样结束吧？”雷神忽然开口：“你比起半年前确实进步了很多，也难怪凛会落败。但……你的身体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缠绕的雷是孟昕竹强大的根本，但即便是她也不可能无止境地保持这种状态。每过一段时间，她就必须把身体里的雷释放出来。接着，则是一段不短的真空期。 在这期间，她几乎没办法使用术式。 “没问题的。这种程度的负担，要打倒老师您是必要的。”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问题要多少有多少。 首先是时机。 为了赶路，孟昕竹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好一段时间了。今晚原本就有所消耗，凛的那一脚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实际上她也撑不了多久。 贴身战中孟昕竹本身就不具备优势，而且还要注意天空中的雷哭。注意力一旦被分散，无形中就会削弱她的攻势。 而一旦拉开距离和停止攻击，雷神就有时间给雷哭充能。在充能模式下，一旦被锁定就意味着孟昕竹的败北。 说实话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一般的除灵师的话，在孟昕竹如狂风般的攻击下最多就只能如凛那般防守。但在能免疫雷和捕捉孟昕竹身影的雷神面前，反倒是孟昕竹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和能自由驾驭雷的雷神相比，单纯只能缠绕雷的她是多么弱小和可笑。 觉得棘手的同时，孟昕竹也更深刻地体会到导师的强大。这个人果然很强，说是此世之间最强的雷修也不为过。 所以才无法理解—— “这么厉害的老师，为什么要走到那边啊。” “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我也是考虑了很久。” “等一起回到除灵局，能麻烦老师您一一告知吗？”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老师我会很高兴的。” 像是师傅与弟子普通的对话着，两人却都没有停下手。 一方是背叛者，在决定走向这条道路前雷神就做好了全部觉悟。过去的同僚、门生甚至是亲属，雷神是抱着不得不与之战斗的觉悟加入七星会。 一方是被背叛者，在师长偏离正轨后便决心以自己的方式将他拉回来。初听到雷神叛变的消息时，孟昕竹确实感到难以置信。但现在，比起痛苦和纠结，致力于登上顶点的这个女孩更多的是兴奋。 作为师父的雷神是需要追逐的标杆。而作为犯罪者的他，则是孟昕竹不得不击败的敌人。 就和彩儿不会对自己内心撒谎，孟昕竹也绝不打算向野望低头。现在比起其他所有的思绪，她只想着要击败雷神。 两人的攻击能造成的伤害早就超过了人类肉体能承受的极限，故而稍差一步便意味着落败。 “轰！” 在雷哭的攻击下，孟昕竹无奈地只能再度拉开距离。但这一次她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反倒是双手各拿出一张咒符。 默念咒语后，咒符便化为两团雷光。孟昕竹猛地一合掌，直接将雷吸入体内。 通过吸收更多的雷让自己获得更强的身体能力和电击，看来孟昕竹是不想继续磨蹭下去了。 “打算将胜负定在下一击吗？但以前我就说过了吧，你总是太过注重攻击。”雷神说着，便拿出一张黑色咒符。 这是刚刚对付墨藏书的招式，哪怕是有着缩地的他都难以抵挡。 “那个白痴！” 至于当事人的墨藏书，早在两人第一次交锋就被风压吹到一边。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雷神两人的战斗正好偏离了墨藏书所在的区域。多亏于此他才有片刻的休息，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墨藏书背靠着大树，全身瘫软无力。 相对于前两次直接昏迷过去，这次还能保持意识就已经算好了。 好在他的灵气恢复速度惊人，通过丝状的灵气控制身体的话，勉强还能有所作为。 但最多也就是让自己动起来而已。这种级别的交叉战，根本没有墨藏书插手的余地。 那么，是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第六十章 鬼修（3） 这种事情是绝无可能的。 墨藏书注视着孟昕竹衣兜处露出来的手机的一角，这是他唯一能插入战场的手段。 缩地·二型·改。区别于三型的不可移动式，所采用的定位器是五角星的灵器挂坠。作用范围同样是五十米，但泛用性却高不少。 墨藏书总共制作了五个，其中之一早在数年前就赠与了这位青梅竹马。 单方面的使用会极大地消耗灵气，以目前墨藏书的灵气和精神状况，最多只能使用一次。 故而墨藏书也不敢贸然出手。 对于没有妹妹的他而言，这个小自己两岁的青梅竹马一直都是如同妹妹般…… 嗯？不对！诶？咦？……没有妹妹？小自己两岁？墨藏书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一股莫名的燥热感忽然传遍全身。 自己是有妹妹的，她的名字叫墨若愚。而青梅竹马的孟昕竹应该和自己同龄……不，不对！ 错了，全都错了！ 打从一开始，自己才是墨……不，自己是墨藏书！ 错乱的记忆，交错的身份。过往的记忆和被代替的记忆交错着，墨藏书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下一刻，一股清流从他胸口开始传遍全身。浑身的燥热感和思绪渐渐淡化，最后—— “咦？” 墨藏书就连自己刚刚在思考着什么都忘记了。 稀世大天才倾尽一切施展的封禁之术，其作用不仅仅是封禁，他还会下意识忽略那些与某个事件相关的记忆。 同时，一旦记忆之间的交错达到某个临界点而产生过多的混乱时，墨藏书对过往的认知就会被重新进行修正。 而受此影响的却不止墨藏书一人。 “唔！” 青梅竹马的悲鸣，将墨藏书的视线拉了回来。 借助着更进一步超高速突进到雷神一侧的她，不知为何忽然捂着额头半跪在地上。 她神色痛苦，青筋凸起，浑身冒着虚汗。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般，缠绕着的雷鸣都有些无法控制地向外扩散着。 再这样下去的话，毫无疑问会爆体而亡的。近在咫尺又通晓雷法的雷神道然注意到这点。 “结束了。” 比预想的要简单而干脆，雷神虽然不知道弟子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继续纠缠下去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趁这个机会干掉她，雷神！”千爷在一旁大叫着。 “嗯。” 当然雷神并没有在此手刃弟子的打算，但千爷毕竟就在一旁。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回去也不好交代。 那么，如何把握那个尺度就是个问题了。 雷神边举手边默念咒语，黑色的咒符化为闪耀着青色的雷光。 孟昕竹使用的雷法属性为阴，用同等强度的阳雷以特殊的秘法结合，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驱除她体内的雷。 这种方法危险而繁杂，稍有差错就会引爆雷鸣。在这个距离下，就算是雷神也无法全身而退。 但他可是雷神，怎么可能会在雷法上后退半步？ 青色的雷光在雷神的控制下，渐渐转化为雷的光剑。雷神瞄准着孟昕竹的腹部，那是她体内雷鸣的中枢，也是灵器的位置。 只要将雷的光剑注入到这里—— 要说雷神有什么没考虑到，那大概就是墨藏书的恢复力了。 “混蛋！” 在光剑即将刺穿孟昕竹的时候，墨藏书发动了缩地·二型·改，一瞬间就来到孟昕竹身边。他一脚将青梅竹马踢开后，握住了刺穿自己的雷神的手。 “哇啊。”接触到光剑的躯体部分直接被烧焦，墨藏书直接吐了口血到雷神的身上。 “诶……？” 孟昕竹楞在一旁，雷神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但当事人可不会和师徒两人一起发呆。墨藏书忍着疼痛大声诵念封禁的咒法。 “太一真人，六阳之神。火车使者……” 这是道教术法驱雷咒，虽然在驱闭雷法上效果很好，但实际使用的情况并不多。毕竟雷的基本属性就是快。 要么像孟昕竹的雷鸣这般快得打不着，要么像雷神的雷哭般在施法前就被击中。 “你这家伙！” 察觉不妙的雷神自然是打算抽身离开，可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全身的灵也仿佛被凝固了。 “这是……” 他将目光转向自己身上墨藏书的血，那些血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一个巨大的血色符印。 “竟然以自己的血作为封印的媒介……” “……符到奉行，不得留停。驱雷神咒，急急如律令！” 墨藏书念完咒的一瞬间，一股无色的巨浪袭向雷神全身。 他左手缠绕的光剑、贴于胸口和手腕处避雷的咒符、藏于衣服下的雷咒、天空中的雷哭、就连那些准备化为雷的灵气，全都被墨藏书驱散了。 雷神浑身一震，胸口处好像有什么涌上喉咙，最后却被他强忍下来。 “……混蛋！”嘴角留着鲜血的雷神道，但墨藏书却猛地松开手向后倒。 “赶紧给他致命一击啊，白痴！”墨藏书对孟昕竹吼道，青梅竹马浑身一颤。 接着，总算是反应过来般深深地吸了口气。孟昕竹忍着头痛勉强将即将暴走的雷汇聚到左手，正对着雷神。 “——贯穿！” “轰！”的一声巨响，失控的雷鸣完全爆炸开来。 墨藏书直接被炸飞山崖边的护栏处，孟昕竹则是撞到了巨大的榕树上。两人同时吐了口血，孟昕竹的左手完全报废，而伤势过重的墨藏书这次直接晕睡过去。 他虽然有着非人的恢复力，但却不意味着他能免疫疼痛。倒不如说在细胞急速分裂的过程中，他对疼痛的触感更加强烈。 “藏书！”孟昕竹叫了声，她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出力气。 不仅仅是因为伤势，剧烈的头疼至今依旧在困扰着她。孟昕竹觉得自己就像在火炉里，每一处肌肤神经都在燃烧般难以忍受。 无法行动，也无法思考。 但现在哪里管得了这些？ “哗啦！” 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了翻动书页的声音。 一股清凉的感觉忽然传遍了孟昕竹全身，她的身体虽然依旧紧绷着，但精神却毫无道理地松懈下来。 在这一刻，孟昕竹的时间就好像停止了一样。 她，听见了。 她，看见了。 翻动的书页，背对着自己穿着黑色衣服高大的男生。 那个人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具体的孟昕竹却怎么也听不清。只是迷迷糊糊听着“天书……太平道”几个字。 天书？太平道？ 孟昕竹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但下一刻又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在暧昧复杂的“过去”中，孟昕竹彻底的迷失了自己。 “孟姐姐！” 第六十一章 鬼修（4） “孟姐姐！” 匆忙赶来的此方和若愚正好目睹了这场爆炸。 因为孟昕竹被炸飞的方向正好是她们这边，所以两人先是来到她身边。 “没事吧，孟学姐！” 看着神色痛苦背靠着榕树的孟昕竹，此方立刻在她额上贴了张清心符。接着，快速地在她左手处贴了几张治疗符。 这些咒符虽然不能修复孟昕竹的伤势，但却能避免进一步的恶化。 “孟姐姐，快醒醒！” 听到若愚的话，孟昕竹缓缓地睁开眼。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学妹，脑子一下子还没转过弯来。 过了一会，她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藏书……赶紧……藏书……他……咳咳……” 说话的时候一股气血涌上咽喉，孟昕竹忍不住咳了起来。 “嗯，若愚知道的。所以孟姐姐你不要激动。” 若愚将想要起身的孟昕竹压了回去。这个状态的她站都站不稳，再勉强自己一定会留下不可逆转的伤疤。 “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 背对着两人的此方轻微地摇了摇头。 虽然此方也很担心墨藏书的安危，但现在她的注意全在雷神身上。和被炸飞的墨藏书两人不同，雷神现在依旧还站在那儿。 浓厚的烟雾和暗淡的月色遮挡了此方的视线，但她还是清晰的感受到雷神的呼吸和心跳。 虽然急促但却没有虚弱的感觉。那个男人明明处于爆炸的中心，却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而且这种怪异恐怖的气息…… 真是怪物啊，随便乱跑的话真的会被杀死的。 此方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咒符，脸上不由得露出苦涩的表情。 “老朽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 烟雾之中，传来了千爷调侃的声音。 “不管是以前敌对的时候，还是成为同伴之后。就老朽所知，你被逼到这个份上还是第一次吧？” “并不是。” “嗯？” “从以前开始，我就没赢过某人。只不过后来我们都没怎么比试了，所以大家不怎么清楚罢了。……散。” 伴随着雷神的呵斥，环绕的烟雾立刻被狂风驱散。 一根根阴森巨大的骨头，青色渗人的瞳孔，浓厚如墨的鬼气。显露于人前的，是被炸毁过半的鬼的身躯。 雷神轻轻一挥手，包裹着他的鬼便开始分离并一件件脱落。最后，他越过了鬼的骸骨站到了此方的前方。 “现在状态如何？”千爷忽然问道。 “很不妙。”雷神淡淡地说着。他看向远处的天空，那是雷哭隐藏的位置。 因为驱雷咒的缘故，雷哭完全失去了效应。但之前储存的灵气还是足以支撑它们漂浮在空中。 雷神皱着眉头拍了拍手，雷哭便飞到他手上。 “……雷法暂时是无法使用了，灵气的消耗也很严重。” “要认输吗？”千爷笑道。 “怎么会。” 雷神摇了摇头，四个鬼的虚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我也不是只会雷法。” 当然了，这种事情早就知道了。此方苦涩的脸仿佛如此说道。 “很明智的判断。”雷神赞赏着：“你刚刚要是往那边去，我大概会忍不住出手。” “看来我捡了条命。” “这到底是？” 一边的若愚看着雷神身后的鬼，话到一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和彩儿是挚友的她自然看出来那是茅山五鬼，而且刚刚雷神的术式，怎么看都像彩儿曾经使用过的—— “逆回鬼。” 通过特殊手法引爆法器中鬼的所有能量，一瞬间将其转换成可以被自己吸收的相对温和的灵气。然后将那些能量进行回流处理，让自己成为鬼的寄主。 这是茅山鬼修一脉秘藏的术式，理应该只有鬼修的传人才知晓。 “这个人可是茅山正统的传人啊。在‘老鬼’突然消失的那段时间，他还曾假扮过那个人。” 论雷法的话雷神是绝对的第一。而在鬼修一脉上，他似乎也不弱于原三十六天的“老鬼”。 “所以这个人才不讲道理啊。”此方无奈道。 强到这份上，活跃在前线的三十六天之中也只有蚩尤一人敢说能稳稳压住他。 “如果我们现在跪下来求饶的话……”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但你真的有心的话，不管是老师还是学姐早就死了吧？” “确实。” 两人普通地交流着，此方自然是小心翼翼，而雷神似乎也没有一开始那般如同对待敌人的态度。 一旦确认了此方几人没有威胁，这个人立刻就放松了下来。 就如此方所说，至少在心里雷神并没有真的要杀了她们的打算。 “现在要怎么办？凛快到这边了，老朽的同伴们也到达了指定的位置。” “既然如此，我们也……” 雷神忽然看向远处。 “怎么……”千爷说到一半，十分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 “结界被破坏了，是个高手。”雷神说道。 “啊，老朽的意识刚刚被强行拉走了。” “拉走了？” 千叶的说法让雷神一愣。 一般来说，这只蜘蛛能自由地选择依附的身体。除非将它杀死，否则谁也没办法强行将它分离。 但凡事都存在着特殊状况。就好像雷神刚刚盒子里的蜘蛛，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千爷的意识就会被强行拉倒这个身体里。 七星的成员基本都会带着一个。 这是唯有紧急情况才会采取的特殊手段，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使用的。 “是谁？” 雷神很确定不是凛。一来她不是有这种脑子的类型，二来千爷本身就和她保持着联系。 而剩下的七星成员中，就只可能是天子和无脸了。 “姬天子。”千爷苦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听到这话雷神眉毛一皱，千爷似乎也明白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姬天子醒了。她从苏星雪那里听说了我们的事情，很生气。不过很运气的事，她并不打算责罚我们。……虽然无脸那家伙被砍死三次了。” “代价呢？” “现在就杀了墨若愚。” 千爷模仿着姬天子的语气。 “‘我心情很差。既然墨藏书那个家伙这么废物，也就没有继续看中的必要了。现在就毁了吧，把那个玩具’——是这样说的。” 此话一出，原本渐渐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一凝固。 “那家伙……” “啊。” 就在这时，凛忽然从一侧跑了过来。 “嗯？凛？你没事吧……你怎么变成这样？” 雷神看着形象大变的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但凛似乎完全没理会他的打算，她快步从雷神身后穿过，直直奔向墨藏书的位置。 “喂！” 此方手中的咒符化为两道金光奔向凛，可惜却被雷神的鬼挡了下来。 “凛？” “你在干嘛，白痴？” 雷神和千爷也都有点莫名其妙，但凛可不管这些。 她弯曲着身子，“好的。”对着墨藏书昏迷过去的脸猛地一踢，直接把墨藏书踢出护栏。 不出几秒，墨藏书就消失在山谷里。 做完这些后凛乖乖地回到雷神身边，认真地问道： “我很讨厌他，我能踢他吗？” 第六十二章 鬼修（5） “我可以踢他吗？” “这种事情你倒是问完再动手啊，白痴。” “好的。” “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单纯只会抱怨的千爷不同，雷神立刻就察觉到凛的异样。 “你和墨藏书有什么过节吗？” 毕竟除了吃之外，这个女孩几乎没有主观能动性。像这样特断独行的事情，雷神所知还是第一次。 “没有。”凛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很讨厌他而已。” “但也不至于杀了他吧。”千爷没好气地说道。 墨藏书原本就被雷神打得倒地不起，后来为了限制雷神的行动，腹部直接被刺穿了。雷鸣爆炸的时候，他也在核心区域。 并不是雷修的他本身就缺乏对雷的抗性，同时他也不像雷神有逆回鬼保护着。 说实话，他没被炸得粉碎已经很走运了。凛这一脚直接把他踢下山崖，千爷估计墨藏书存活的可能性不到千分之一。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就和凛一样。” 理所当然的答复，大概连凛自身都不明白具体的缘由。就和她确信自己很讨厌墨藏书的脸，她也很确信墨藏书不会死。 “和你一样？” 雷神注视着凛的身影，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她手上的鱼竿。 “雷神啊，这玩意原本是那把真刚的。凛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真刚不知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她房间里的兵器呢？” “这个我也确认了。”千爷苦笑道：“全消失了。……啊，刚刚复活的无脸忽然说了句——‘回来时别漏了那把鱼竿’……那家伙大概知道些什么。哈，那白痴又被干掉了。已经第六次了，姬天子这次是真的生气。” “鱼竿吗？” 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鱼竿。 回忆着解开这个女孩封印时见到的那一幕，雷神问道：“凛，你现在手里的鱼竿是？” “钓鱼用的。” “看来一时半会是没有答案了。”雷神叹了口气，便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那现在怎么办？”千爷忽然开口发问：“结界被破坏，也就意味着对方的援军已经到了吧。逃走吗？还是先干掉那个小女孩？” 注意到千爷戏谑的语气，雷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就……” 姬天子毫无疑问是在说气话。要真的在这里杀了墨若愚，回到基地肯定会被骂的。毕竟这并不符合七星的目标。 但要什么都不做，就会认为不听指挥，回到去依旧会被骂。 千爷这种不怕死当然很无所谓，凛也是不懂得反抗的性格。也就是说，真正会觉得困扰的只有雷神一人。 “真是麻烦。” 明明自己只是替对方完成原本的工作，结果却发展成无论如何都要被骂的局面。比起应付组织里无理取闹的问题儿童，雷神觉得和敌人战斗更轻松些。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就这么离开。可雷神刚准备施展逃离的术式时，却发现自己忽然动不了。 不仅仅是他。千爷、凛，就连准备跑去救墨藏书的此方和背着孟昕竹偷跑的若愚，所有人都被定住了。 这并不是定身术，雷神可没弱到毫无察觉就中了这种基础术式。 整个空间都被凝固，飘落的树叶被定在空中，就连气流都无法流通。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引起如此大范围的异变，这毫无疑问是言灵，而且是相当高等的言灵。 既然如此—— “破！” 那就以言灵强行突破即可。 伴随着雷神的呵斥，凝固的空气顿然一泄。一切在瞬息之间就恢复如初。 不过哪怕是这点时间，也足够拖延到那个人入场了。 从山崖下飘忽而上的身影，一下子就掠过高山边的护栏。在夜色的倒影下，瞬息之间她便插入了学生们和雷神之间。 以导师而言她有着过于娇小的体型，以孩童而言她的表情神态却过于认真。 “曲老师！” 原本心有余悸的此方看到来人之后，立刻松了口气。 是一年级的主任曲云生，她脱离了救援的大部队独自一人率先前来支援。 “嗯。”曲云生点了点头，她转过身面前学生们。视线依次从此方扫向若愚，最后定格在遍体鳞伤的孟昕竹身上。 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哥哥！” 若愚看着曲云生抱着的墨藏书，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上来的时候正好发现墨老师。安心吧，我已经检查过了。他没什么大碍，只是睡觉了而已。” 说话的时候，此方已经靠了过来。她很自然地伸出手打算接过墨藏书，曲云生也没有拒绝。 毕竟比起抱着伤员，还是空着手战斗比较妥当。 “……好轻。”抱起墨藏书的一瞬间，此方不由得感叹着。虽然一直以来就觉得了，这个导师果然还是太过娇小。 手和脚真是太过纤细了，这样的身子比起男生更像是女生。当然要被墨藏书知道她这么想，肯定会发脾气的。 这个时候凛忽然靠了过来，她挥舞着鱼竿袭向墨藏书。 此方原本是想要退后躲开，但在看到曲云生的眼神后便冷静下来。 “快回来，凛！”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雷神忽然大喊，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不过终究是太晚了。“砰！”的一声巨响，凛忽然好像受到什么巨物攻击般，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倒飞回来。 要不是雷神的鬼接住了他，这会就轮到她掉下山谷了。 背对着七星等人的曲云生淡淡地说道：“你们休息一下吧，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明明对手是最强也是最凶恶的犯罪组织“七星会”的三个成员，她却还是一脸平静。 也不知道是盲目自大，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此方和若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们一个是猜到了这个主任的身份，另一个则是从她单薄娇弱的身子看到了什么。 那涌动的黑暗，仅仅是看着都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曲云生散发的危险气息与其说是人更像是鬼。 “这家伙不太妙啊。” 千爷呐呐地说着。 “是啊。”雷神叹了口气，注视着转过身的曲云生。 “没想到你还活着，老鬼。” 第六十三章 鬼修（6） 原三十六天之“老鬼”，是三十六天中少有的博学多才又长于实战的类型。 鬼法雷法、言灵诅咒、占卜问卦、佛门密宗，他所涉及的术式繁多复杂。和从不愿意学习现代除灵体系的蚩尤不同，老鬼是个典型的学院派的超优等生。 作为茅山鬼修一脉最后的传人，他和雷神一直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同为修行天才的两人时常相互比较学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实力就远超常人。 虽然老鬼人气和业务能力比之雷神稍显逊色，但他也是作为高层的候补培养着。被上司认可，亦被下属爱戴。 可这样的他，在大半年前的某天忽然消失。 当时除灵局正在和樱国的除灵师举行友谊赛，无奈之下只好让雷神假扮他参赛。 多亏了雷神在鬼修一脉的高超造诣，最后总算是蒙混过关。但之后老鬼还是没有现身，当时除灵局已经有些混乱了。 老鬼不是蚩尤，他做事稳当而有条理，每次的行动都会提前报告。 这样的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所以肯定是发生了某些很不妙的事情。 根据事后的调查，除灵局更是得出了他极可能已经死亡的结论。 这种事情当然没办法广而告之。无奈之下，除灵当局只好做出老鬼“隐退”的宣告。 “原三十六天的老鬼在和樱国除灵师的比试后，意识到自己作为除灵师的还有很多不足。他决定暂时离开三十六天，独自进行修行。” ——姑且是这样蒙混着。但暗地里关于他失踪一事的调查，似乎还没结束。 不过雷神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这位朋友确实是死了。 因为杀了他的人就是自己。 “我还记得你们三人。”曲云生看着昔日的好友，他平静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情感。 “九狐烧毁了我的喉咙，天子切断了我的四肢。而你，刺穿了我的心脏。”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原本确实是死了，但我的魂魄并未散尽。多亏了你们引发的冬至妖乱，我的魂魄和这个刚死去的女孩的魂魄融合了。” 像是在嘲讽般的口吻，和曲云生稚嫩的外表一点都不般配。 彻底恢复过来花费了不少时间，以曲云生现在的样子也不适合继续留在除灵局。 贺兰云便聘请其为导师。 “这样啊。” 三十六天的实力虽然有高低之分，但基本都是处于同一水准。一次性被三个三十六天偷袭，哪怕是贺兰云都会难以招架。 更别说是对他知根知底的雷神了，当时老鬼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要不是你发现了天子和九狐的小动作，我们本不应该如此。” 太过聪慧和博学也不尽是好事。 当时前往樱国的老鬼发现了姬天子和九狐在当地的小动作，为了保守秘密雷神等人才决定杀了他。 “因为妨碍你们所以就动手了吗？那现在你是不是也打算除掉自己的弟子？” 曲云生的声音冰冷近乎冷漠，雷神除了叹气就再无其他。 他并不打算解释多少。 杀了老鬼虽然是天子的提议，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反对。最终给老鬼致命一击的也是他，所以他完全没有辩解的权力。 当然，这样的觉悟早就有了。 “那么，”雷神深深吸了口气：“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们离开了。” 刚刚曲云生要是不阻止，雷神等人便已经离开了。 可真要战斗，就算是雷神也觉得很棘手。 老鬼很强。两人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相当的水准，谁也没有彻底压倒过对方。 更别说老鬼死过一次。 对除灵师而言，越是缺乏人的“什么”，其他方面就越会得到增强。失去肉身老鬼无疑变得更加强大，至少他所表现出来的鬼气和言灵就比之前强很多。 与之相对的，雷神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 “雷神。”千爷忽然出言提醒，雷神点了点头。先前留了一手的布置，看来并不是完全多此一举。 “虽然……” 天空中寒光一闪。 察觉到危险的雷神立刻向左跨了几步，他同时操控着五鬼挡在凛身前。 在能探知一切的磁网的感应中，雷神注意到有什么小块金属以数倍于音速的超高速度向自己等人袭来。 是子弹！ 意识到的一瞬间，两人所在的大地都被轰了起来。 这子弹威力完全达到了蜀山飞剑之术的水准，和真正的炮弹相比也毫不逊色。 别说雷神两人了，要不是有曲云生用结界护着，此方几人也要被气浪轰飞。 “搞什么啊混蛋！” 此方抱怨着。 原本就破烂不堪的大地随着轰鸣声扬尘而起，此方忽然听到“嗡嗡嗡”扇叶转动的声音。 是直升机。 “散。”曲云生淡淡地说了句，烟尘就全数散尽。众人纷纷抬头，一架大型的军用直升机停在了高空中。 钢铁特制的舱门被打开，一个打扮邋遢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视线扫过曲云生几人和凛，最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并未受伤的雷神。 雷神自然也凝视着他。 “雷神。” “刺客。” “刺客？不可能吧？”此方忽然叫了起来。 她仔细端详着机舱的男人，再三分辨后终究是确认了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长官，是机密情报局“军”的大脑——刺客。 “怎么可能……你，你竟然来到了第一线？” 别说此方了，就连曲云生和雷神都眉头一皱。 他们两过往都是除灵局的中高层，对于军当然是有所了解。 刺客虽然是情报部门的最高长官，但他从来都是幕后的角色。甚至于，几乎没有人知道刺客真正的长相。 毕竟作为除灵师，他的资质和实力都是极其不堪的。正面交锋的话，就连蜀山院的学生都能轻易战胜他。 这样的他一旦暴露了身份，绝对会被轻易除掉。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极力避免暴露自己，同时也几乎没有出现在第一线。 “我还不是为了来救你，白痴。”刺客瞪了此方一眼，没好气道。 “是哪个白痴急急忙忙发出求救信号的？” “确实是我没错啦。”此方嘻嘻地笑着：“但完全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过来。” “之前我也说过了吧，是时候轮到我们登上舞台。” 刺客抽了口烟。 “正好想和七星的诸位打个招呼。” 第六十四章 鬼修（7） 虽然刺客很中二地说着“打个招呼”这种话，但下面的人却完全没有理他。 若愚和此方在抓紧稳定孟昕竹的伤势，曲云生则是在防备着雷神。至于七星的几人，现在倒是有别的想法。 “雷神，那个臭屁的家伙真的是刺客吗？”千爷小声地问道。 “是的。” “没想到你竟然认识他，老朽还以为大家对他都一无所知。” “嗯。”雷神淡淡地说着。 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千爷才不管这些。 “这家伙是那个‘军’的大脑吧？就和姬天子一样。” 严格来说，刺客对军的重要性远高于天子之于七星会。七星早在成立之初就为每个成员预备了候补，姬天子自然也不例外。 但刺客之于“军”却是独一无二且不可或缺的。 “在这里干掉他的话，那个麻烦的军就能收敛点吧？” 对于七星会而言，喜欢在暗地里行动的军是远比除灵局麻烦的对手。而军所有的行动都绕不开这个人。 若是能在这里干掉刺客，军一定会陷入大混乱。 雷神自然也明白这点。 而且说实话，场上会碍事的其实就只有曲云生一个人。自己拖着他让凛去对付刺客的话—— “不，还是算了。”雷神摇了摇头：“刺客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他唯有在确保没有危险的情况才会出现在正面。” 明知道自己也在场却依旧还敢前来，就说明刺客一定有什么依仗。 考虑到刚刚发射的“子弹”那不同寻常的威力，雷神注视着刺客身后的方位。 在磁网无法探视的“那里”，一定存在着某人或者某种东西。 “是嘛，太可惜了。那么——”千爷模仿着刺客刚刚说话的口吻，从凛身上爬到鬼的头上。 “为七星的离别，献上炮声吧！” 它的话语未落，山的那头忽然传来了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红色火光点亮了天际，黑色的硝烟直通云霄。 此方看过去，立刻就明白那是山庄的方位。 “曲老师，那是——” “嗯。”曲云生看向雷神：“你们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回答的却是千爷：“老朽的伙伴似乎都不想活了，一个两个抢着到山庄里自爆。” “你这混蛋……” “你是那个吧，雷神这家伙以前的好友。老朽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但现在……你到底是老鬼呢，还是那群小鬼的导师？” 看着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的曲云生，千爷讥讽道：“你想继续阻碍七星当然可以，但老朽可不保证你的学生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卑鄙！” “嘎嘎嘎，七星会可从来都不是公益组织。” 这毫无疑问是卑劣的威胁，千爷也没打算否认。七星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义伙伴，为了达成某些目的当然会不择手段。 避暑山庄的灵防御力非比寻常，即便是如此大数量大范围的妖怪自爆也未必能撼动预先布置好的结界。 但这终究也只是理论。 站在曲云生的角度，雷神既然有办法破坏这外面的结界，那就难保他有办法破坏山庄的结界。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无法忽视。 刺客虽然是军的情报长官，却不是值得信赖的对象。也即是说现在能战斗的也只有他一人。 贸然交手的话，仅凭自己是没办法百分百保证墨藏书等人的安危。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看来你挺好人的嘛，不愧是老师。”看着沉默不语的曲云生，活了几百年的千爷当然明白他的不甘。 攻守的局势逆转了，现在七星才是主动的一方。 “雷神。” “嗯。” 在曲云生不打算出手的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刺客了。 一人一妖同时向上看，但这个男人却在打哈欠。从刚刚开始就一副没睡好的样子，除了一句“打招呼”之外就没有别的举动，也不知道到底是来做什么。 既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继续做什么。刺客只是在那儿观望着。 与其说他在等候着东风，他更像是完成了任务后的无所事事。 说不定真的只是来救人或者打招呼，雷神忽然涌出这种想法。但他很快就自己否认了。 这个学弟的脑子虽然不正常，但他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故而—— “准备一下吧，凛。” 雷神默默地将五鬼回收，其中东鬼刚刚为了保护凛而破损过半。它的体内还残留着好几颗子弹，雷神准备等回到基地再进行清除。 凛乖巧地走到雷神的身边。她看着被层层保护起来的墨藏书，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可别再耍白痴了，人偶。”千爷叮嘱着。 雷神深深吸了口气后，开始在脚下汇聚灵气。他踏以某种玄妙的步伐，就如同和地底下的灵脉交相呼应般，由灵气构成的磷光漂浮着。 禹步。 这是古时除灵师进行超远距离移动才会使用到的术式。 在传统的道教体系中，禹步是和“缩地”名气和难度相当的仙术。而且和墨藏书改良后简易化的“缩地·改”不同，雷神所施展的是货真价实的仙术。 即便在高手如云的三十六天之中，能施展这一手的也寥寥无几。 “嘎嘎嘎。那么再见了，各位。” 下一瞬间，两人一妖便彻底消失了。他们潜入灵脉从此地脱逃了。 而曲云生只是在一旁看着。 他当然是可以阻止，只要像刚刚那样隔绝空气和灵气的话，雷神便无法逃脱。 不…… “算了。” 曲云生叹了口气。即便错过了这次，机会还是有的。而且说实话，他倒也没有憎恨雷神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失去了肉身确实可恨，可他却也因此获得了更上一步的可能。而且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除灵局的工作，以导师的身份悠哉地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曲云生看向此方等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远处。 “我已经通知了救援部队你们的状况，他们很快就会抵达的。现在我先过去看看形势。” 说罢，便在众人的身边施展了一个结界。 “这里交给你没关系吧，梅同学。实在发生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你们就试着拜托那个人吧。” 曲云生虽然没说谁，但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刺客。 “嗯，曲老师你赶紧过去吧。” 曲云生点了点头，便化为一道黑影快速离去。 过了一会，此方忽然苦笑道：“你还真是惹人厌。” “你现在才知道吗？”刺客伸了伸懒腰，淡淡地说着：“治好伤后你记得来局里一趟，我们的老大有些不高兴了。” 说完，便转身关上舱门离去。 “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地直升机也消失在远方。 此方沉默地看着刺客离去的背影。 “不说接我们，连下来都不愿啊。……那个怪物，果然带在身边了吗？” 终章 孟昕竹离开这天，为她送行的人并不多。 除了墨藏书和曲云生外，也只有蓝田学生公寓的几个住宿生。 其他学生的交情并没有深厚到特意来火车站送行的程度，但其实知道孟昕竹今天离开的也只有他们几人。 这个女生严格来说并不是太喜欢热闹的性格，大家也就不多做勉强。 至于神机堂的骆琦大小姐，早在几天前她就离开了。 在她离开前墨藏书曾秘密拜托她某件事，名门大小姐虽然面色难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而孟昕竹会拖到现在才走，完全是因为她的伤势过于严重。按照医生的说法她至少还要休息一两个月，但这个人却执意要回去工作。 好说好歹也没用的曲云生只好再三嘱咐孟昕竹不要勉强自己，同时他也多次致电自己以前的同僚。 ——安心吧，这段时间我不会派她出门的。 得到这样的答复后，姑且是能安心下来。 “就像老妈子一样。” 墨藏书如此评价，孟昕竹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曲老师……师叔他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修炼的时候总是很严厉，但平时却很放纵我们。但是……我并不讨厌。” 这点雷神倒是完全相反。在修行上雷神更多是让学生们自己去选择自己的道路和术式。即便孟昕竹开发出“雷鸣”这种危险的术式，他也没有阻止。 这么说着的时候，孟昕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说着不是自己事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墨藏书觉得这位青梅竹马并不是冷漠，她大概只是没法表现出来而已。 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越是施展和依赖“雷鸣”，孟昕竹就越会失去人类的表情和感官。 即便墨藏书和曲云生通过术式修复她损坏的神经，最多也只能舒缓这种趋势。 可要让她放弃，目前来看又绝无可能。 通过火车站的安检后，两人在大厅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曲云生几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了，他们大概是不想打扰两人吧。 可实际上，墨藏书和孟昕竹又不知道要讲什么。 一直以来，应该是孟昕竹跟在墨藏书后面的。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可墨藏书现在却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明明孟昕竹比自己大好几个月，自己以前为什么会把她当做小屁孩、跟屁虫看待？ 粗略的思考总会有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一旦细细思考那段记忆又会变得很模糊。 询问过孟昕竹后，她也有相同的情况。 “以前藏书明明是这种感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孟昕竹横着没受伤的右手，由高到低降落着。 “明明很奇怪，但总是会下意识忘记这件事。” 忘记以前彼此的关系、模糊了彼此的印象，明明是如此不自然和怪异的现象，最终却又理所当然的认可了。 会有这种情况，毫无疑问是墨藏书的术式在作祟。 “我也觉得奇怪。”墨藏书皱着眉头思考着，却也得不出个所以然。 自己和孟昕竹的关系，理应该和妹妹的封印没有任何关系。但两人的记忆还是受到影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 “你说过的吧，头痛的时候听到翻页的声音。还看到某个和我有些像的人在念着什么……” “太平道和天书。” “对，太平道和天书。那应该是我吧，我记得我好像偷看过——” “我觉得那应该是不是藏书。” “为什么？” “因为他看起来比藏书要大，可能有16.7岁吧。”孟昕竹再次抬起手，摆到了一开始的位置：“是这种感觉。” “年龄上对不上号吗？” 墨藏书思索着，那大概是别的什么人了。 封印记忆的事情发生在五年前，从那之后墨藏书的身体就失去了成长的可能。 但反过来说，五年前的他就是这个样子。 自己的个头这么小，怎么看都不像16.7岁的高中生。 “要么是你记错了，要么那只是单纯的幻觉。当然，也有可能是以前的我做了什么手脚。” ——理应该是这样没错，但墨藏书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也意味着……” 两人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 “以前的我果然很讨人厌。” “以前的藏书果然很厉害。” “在这种时候夸我，我可不会高兴。” 墨藏书叹了口气。 “那藏书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打算回老家一趟。若愚身上的封印终究只是临时的玩意，这世上唯有那家伙能修复好。而且我也必须准备准备了。” 虽然满心不愿意，但墨藏书最终也只能借助太平道的力量。 雷神的事情让他彻底的醒悟过来。比起自己的脸皮，在最短时间里获得压倒性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会变强吗？” “啊，立刻就会超越你……甚至是雷神那混蛋。” “那可不行。”孟昕竹伸出手摸了摸墨藏书的额头，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墨藏书还是感受到她炽热的心。 “要登上顶点的人是我才对。” —————————————————— “很抱歉江羽生学长，若愚不能和你交往。” 得知这个人也是今天离开，墨若愚在和孟昕竹好好道别后就赶来了这边。 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这是对前些日子对方告白的答复。 “我虽然知道大概会是这样子。”江羽生叹了口气：“真正听到时还是很受伤。” 他倒是很有男子风度，既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 “很抱歉。” 若愚再次低下头，江羽生却问道： “我并没有无理纠缠的打算，但是……能告诉我你拒绝的理由吗？” 自己的长相性格应该都不差。家里虽然比不上太平道，但也是旧时代的名门之一。论天赋实力在二年级中也是第一梯度的，和汪恬薇不相伯仲。 江羽生虽然不自恋，但对自己还是有些自信的。即便是输了，他也想知道自己输的理由。 “关于这件事……”若愚抵着自己的嘴唇，视角忽然扫向了自己墨藏书所在的位置。 孟昕竹离开后，他在那里已经呆了好一段时间。乍一看只会认为是走丢的小孩，但来来往往却没有任何人过问。 不想被人打扰的他，肯定在无意中使用了让一般人看不见的术式吧。 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孤单了。 说到底墨藏书根本没有朋友，身为一年级导师的他和三年级的男生也不存在交集。 本身的性格也不讨人喜欢，这样下去好像一辈子都会这样。 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墨若愚，得出了唯一也是必然的结论。 “因为若愚是个无可救药的兄控。” （三卷完。） 第一章 污秽之血 那个人—— 那个人偶尔会看向我。 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也从来没有在正面看我。他一直都只是远远地看着，说不定只是恰好看着这边的风景吧。 会能这么想的我，觉得无比的痛苦。 那个人，不，兄长他大概是讨厌着我的。讨厌我的长相，讨厌我的血脉，讨厌我的才能。 对于我，对于我所在的这个地方—— 他真正看着的、真正执着的，只是我的“术”而已。 我只有这个了。 所以永远的隐藏起来吧，将我的所有隐藏到内心的最深处、直到默默地死去。 只要继续研磨术式就好了，那样的话他迟早会再看向我这边。不要去寻求兄长的宽恕、也不要去渴望着兄长的答复。 ——因为我很脏。 ——————————————— 墨家。 约三十平米的宽敞房间，竖立的一根根蜡烛忽明忽暗。 透过被风吹起层层帷幕的间隙，隐隐约约似乎能看见月的一角。 这一天的夜里，和往常并没有区别。 家族里的长辈和优秀的小辈汇聚在这里，和往常一样商讨着近期大大小小的事物。 虽然端坐在主位上，但从来都不需要我做什么。 只需坐着就好了。 不用开口、也不用睁开眼。如非必要的话，甚至连呼吸都不需要。 隔着厚重的屏风，在那边看来我只是飘忽的人影吧。比起下一代家主的身份，我更多的只是一个象征。 只需要在最后默默地点头即可。 谁也不会期待我给与更多的答复。 然而—— “啪啪啦啦”急促的脚步，被打开的一扇扇房门。最终，带着某个信封的门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似乎是外门某一家的事情。 按照规矩应该先呈递给我才对，可实际上所有的情报都汇聚到了上一代的宗主、即是我的“父亲”手上。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我不反对的话，大家都不会多说什么。 按照惯例在最后点头就好了吧，这么想的我忽然听见—— “那臭小鬼！” “父亲”恼羞成怒的声音。 接着，那封信通过侍从流转到我的手中。 “——太平道门生，墨藏书。” 信的左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这几个字，而信的正中则是用血铭刻着封禁的咒符。 咒符冗杂而诡异，以“父亲”的资质短时间内确实难以解开。 我抚摸着他的字迹，上面还残留着他的灵气。感觉就好像是专门写给我一样，很开心。 “……解开了。” 既然是信封，里面也只是信而已。 关键是信的内容。 “父亲”诵读一遍后，房间里一片哗然。在激烈又短暂的争论后，我熄灭了房间里的烛光。 该得出结论的是我，因为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会后。 “这种事情由我来做不就好了。” 在大家都离开后，依旧坐在次席的“父亲”说道。 “藏书说的事情我们都可以答应，但根本不需要按照他的提议去做。你没必要附和那家伙。” “下决定的是我而不是父亲，我才是下一任的家主。” 在当代家主不管理事物的现在，我才是这个家族的意志。 “确实是这样。但是你也应该清楚，那个家伙绝不会感激你的。” 别说感激了，甚至都不会看向这边一眼、不会对我说上半句话。 只是一想到这些，我就想死。 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对于污秽的我而言，这样真的足够了。 ——————————————— 樱国。 四国的名门、犬塚一族深处某个锁死的地下室。 空旷的地下室里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就连老鼠和蟑螂都不愿意待在这种地方。 即便如此，这个地方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 那个“东西”，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脏。 按照现代除灵体系，这世间的万物被粗略分为三类。身为灵种之顶点的“人”，人死后转化而成的“鬼”，以及除此之外的“妖”。 而她—— 犬塚梨花是人的同时，也作为妖怪活着。 半妖，这是关于她这一类人的统称。 但和一般后天的半妖不同，犬塚梨花并不是因为身体内封印着妖怪才成为半妖。 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是半妖。这在樱国里，被认为是极其罕见的“返祖”的现象。 身为人子，却有着兽的躯体。灵气和妖气混杂着，既无法修行和使用除灵术，也无法像妖怪那般吞食日月之精。 以人的角度，她的长相和血脉都太过污秽；而以妖的角度，她又太过纤细薄弱。 被人所畏惧和厌恶，同时也被妖鄙夷。流着人和妖混杂的污秽之血的她，从来都没有被两边的世界接受过。 即便如此她还活着，即便如此她还是渴求着美好。 ——哗啦。 锁着的巨大铁门被打开，这是两周内梨花第一次看到月的光芒。 一个男人的阴影走了下来。 “梨花酱，我又来了。” 他是梨花的哥哥、犬塚光正，是犬塚家年轻一辈中最天才的人物。 “有没有想哥哥啊。哥哥我啊，可是一点都不想看见你啊。” 嬉笑的时候，光正猛地一脚踹向梨花的肚子。 没有哭泣也没有反抗，因为梨花就连悲鸣的力气都没有了。 距上一次吃喝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若不是梨花有着妖怪的一部分，早就因为脱水而亡。 “切，不会死了吧？” 光正抓起梨花的下巴，将带在手边过期的面包和牛奶拍在梨花脸上。 “你要是死掉的话，我可是会挨骂的。该死的脏东西。” 光正松开手后，很是厌恶地拿出手巾擦拭自己的手。 “没死的话就给我赶紧吃饱，妖盟的大人们有任务要你完成。” 梨花是光正献给妖盟的祭品，作为回报光正获得了妖盟多方面的支持。 他所使唤的12只等级二的大妖怪式神，就是其中之一。 也正是借助这些妖怪的力量，光正成为了犬塚年轻一代毫无悬念的第一，在樱国也罕有敌手。 妖盟的那些大人物们唯一的要求是梨花活着并随时能供它们使唤和享乐，光正当然能够满足。 但除此之外的时间里，犬塚梨花也只是活着。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赶紧吃完后给我上来。”光正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紫色的妖气照亮了阴暗的地下室。一只巨大的狗，光正的12式神之一的犬妖——云，叹息着将梨花扶起来。 他打开光正留下的牛奶盒，将其中变质的牛奶缓缓倒入梨花的口中。 接着又扯下一点面包，摆动着梨花的下巴帮她咽下去。如此反复了几次后，梨花总算恢复了些许生气。 “站在我的立场，我根本没法帮你。” 再过一会，梨花便有力气自己吃喝。 看着渐渐开始狼吞虎噎的梨花，云再度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对你下了咒让你没法自杀，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我……想……活着。”梨花艰难地打断云的话。她对着过期的面包和牛奶，又好像对着自己喃喃道： “我想活着。” 第二章 过去与现在（1） 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外门不同，旧世的名门、太平道正统“墨”的本家，坐落在远离人烟的深山地区。 坐火车抵达乡下小镇后，要穿过城镇的西南的郊区。从郊区往外的山道上行驶约半个小时，就能在山道的一侧找到“墨”的门牌。 这么偏僻的地方自然有诸多不便，故而墨家很早前开始就配有专门接待的人员。 根据来访者的身份人数，墨家准备了不同级别的车辆。而墨藏书等人乘坐的，则是能容纳6人的小型面包车。 “哇，名门墨家原来是这么小气的吗？” 坐在最后面的梅此方抱怨着，她将防晒霜轻轻涂抹在手臂和脖子处。 今天她穿着是带着可爱蕾丝的粉色洋装，束紧的腰部将女孩子的凹凸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接送用这种面包车就算了，也不考虑一下女性乘客的需求。” 墨藏书等人乘坐的面包车的玻璃上并没有贴防晒的太阳膜，此方的脖子和手正好暴露在太阳的斜照下。对于爱美和注重肌肤保养的她自然无法忍受，上车之后就一直在抱怨这件事。 “此方穿校服不就好了。” 坐在梅此方一边的墨若愚说道。和精心打扮的梅此方不同，这位身材娇小的天才少女只是普通的穿着蜀山院的校服。 “就是，此方你就是喜欢把时间用在这些奇怪的地方上。” 同样穿着校服的东篱彩儿点头附议。 “我觉得学校的衣服挺好的，冬暖夏凉，灵防御力不错，也挺好看的。关键是……不花钱。” 当然对于生活拘谨一向省吃俭用的彩儿而言，不需要花钱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两个啊，真是不懂得增值女孩子的本钱。” 蜀山院的校服虽然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现代女性的需求，不过比起外型，校服的实用性和灵防护能力还是摆在第一位。 “美丽才是绝对啊，美丽才是正义。” 此方用着“恨铁不成钢”的哀叹语气说道。 “就算此方你这么说。”彩儿认真地翻看着不久前发下的二年级的课本。她可不打算浪费这个假期。 “长得再怎么漂亮，对修行也没有任何加成啊。” “我！”坐在中间的东篱君陌忽然叫了起来：“我也赞成此方学姐的话。我觉得作为女孩子，外貌是很重要的。” “嗯嗯。真是孺子可教啊，小君陌。” “就是这样，此方学姐你能教我化妆吗？” “当然啦，我一定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放心交给我吧！” 看着激动的两人，彩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君陌你怎么也跟着此方胡闹了。” “因为啊，”君陌委屈地瞥了眼坐在前面的墨藏书：“从刚刚开始墨老师就没怎么搭理我。” 君陌那泪眼摩挲楚楚可怜的样子，别说男人了，就连和女孩子的彩儿和此方都有些心痒痒。 但墨藏书依旧在专心玩着游戏，不管君陌说什么都没往那边看。 因为他清楚这个长得可爱又穿着可爱洋装的人是男生。 是的，东篱君陌是货真价实的男性。虽然他确实长得很可爱，但他还是男的。 “墨老师你真是个大木头，你后面明明全都是可爱的女孩子，你竟然看都不看一眼。”此方不忿道：“彩儿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诶？嗯……啊？” “啰嗦！我现在在刷团子没空理你们。” “游戏哪有女孩子好啊，话说我也可以一起玩呀。最近不是很流行‘性感美女，在线陪玩’嘛，我可是不用花钱。” “你那里性感了啊！而且，”面对一脸期待的君陌，墨藏书冷笑道：“这可是氪金游戏，像你们这种穷鬼是玩不了的。” “诶……这样啊，太可惜了。” “喂，老师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君陌你也别搭理这种混蛋老师。” “可是姐姐，我是越被欺负就越会开心的类型啊。墨老师这样我反而会很开心。像是滴蜡的话，虽然很怕痛但还是想试试。” “等等！不过是去研究所呆了两个月，我的弟弟怎么变成这样了？” “吵死了你们两姐弟。话说东篱你是不是还欠我钱没还？” “还了！” “是吗？” “就是！去咖啡店打工后我就还给你了，你不要耍赖！” 在两人即将如往常般争吵起来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哈哈哈，藏书你的学生真有趣。” 在这里还是稍微讲一下坐席的安排。若愚和此方两人坐在后排，坐在中间的则是东篱姐弟，身为导师的墨藏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而开车的，则是负责这次接待的墨羽。他是墨家内门的子弟，也是墨藏书两人的表兄。 他长得高高瘦瘦，肤色偏白。穿着西装带着黑框眼镜，虽然穿着严肃却给人一股很温和的书生气息。实际上在墨家之中，墨羽也算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看来去学校当老师还挺好玩的。” “觉得好玩的话，你也可以来蜀山院。” “就是，墨羽哥你肯定没问题的。”若愚在后面附和着。 “家里也有各种事情要做，不太能走得开啊。” 他算是现在墨家内门里少有的和墨藏书兄妹关系不错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他负责接送这两人。 “但是我完全没想到这次会来这么多人。”墨羽苦笑道。 “贸然打扰真是抱歉！” “我是听说能见到雪妖……” 听到这话，东篱姐弟同时别过脸，厚脸皮的此方倒是一脸无所谓。 “因为我得了不和若愚在一起就会死的诅咒。” “没事没事，我倒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有些吓一跳。若愚就不说了，藏书你竟然会和别人好好相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毕竟藏书你很讨人厌啊。” “哈哈，就是。墨老师你一直都很讨人厌。” “就算墨老师你讨人厌，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闭嘴。” “不想被这么说的话，老师你真的要好好改改了。首先，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先把你的手机放下来比较好。” “啧！我才不会听你们……” “若愚也觉得藏书有时候会很烦诶。” “若愚你这么说，哥哥我真的要哭了！” 第三章 过去与现在（2） “哈哈哈，藏书你还是一如既往啊。这叫那什么来着……啊，对，妹控。” 墨羽轻笑着，随即—— “你这次会来拜托家里，说实话我很惊讶。” 别说交流了，墨藏书就连回来都不愿意。这五年来，他除了来接妹妹外就从未踏足过这一代区域。即便是来接若愚，他也只会呆在小镇。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门都不想进。” “所以我才惊讶啊，这样的你竟然会按照规矩写信。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吗？” “……差不多吧。” 墨藏书看上去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故而墨羽也没有多问。当初开会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也明白墨藏书来的理由。 会特意地在这个时候询问，也单纯只是的关心墨藏书罢了。 “那个，”君陌忽然举起手：“我记得墨老师的父亲是墨家的家主，对吗？” “是这样的。”墨羽随口一答：“怎么了？” “那……我这次来，也算是见家长了吧。”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君陌忽然脸红着在手上画圈。 “虽然有些太早了，但我一定会准备好的。” 这个学生从以前开始就很容易陷入妄想，很多没发生过的事情他自己全都能脑补出来。 至少就墨藏书看来，自己和君陌不过是普通的导师和学生的关系。 “很可惜那个该死的爹不在。” “是的。清河叔叔他常年在外，基本不在本家。” 墨清河，即是墨藏书两人的父亲。是这一代墨家族长的同时，也是外门的一员。 不过他向来不理家族里的事情，现在是由代理族长和长老会在主持。 墨羽的口吻虽然平淡，但墨藏书还是听出了几分特别的情感。 “羡慕的话，你也出去走走就好了。” 听了这话，墨羽苦笑道：“我不如清河叔叔那般洒脱。” “若愚家和本家关系不太好吗？” “说是不太好……”若愚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摊在桌椅上：“这几年和家里有交流的也就若愚了。” “是啊。要不是若愚你每年都会回来一趟，我还以为清河叔要脱离墨家了。” “实际上也差不多吧？那些人依旧愿意让那白痴老爸当族长，只是想把他推到前面罢了。”墨藏书冷笑道。 “这个就。” 墨羽看着快速后退的山道，没有答话。 “虽然以前就有所听闻，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尴尬，墨羽像是要打破这份宁静，忽然开口： “说起来，这些女生里有藏书的女朋友吗？” “没，都还是学生。……而且这两个家伙，一个是穷鬼命一个是劳碌命，我没兴趣。” “等等，虽然我也对老师没兴趣，但你说话太过分了。”彩儿不忿道：“凭什么女生就不能是工作狂。” “彩儿我觉得墨老师说的是我啦……哈哈哈。”此方在后面尬笑着。 “所以墨老师你还是单身啊。” “不对啊，还有我呢！墨老师，我现在在研究室帮忙，事情不多但钱不少的。” “啊，《只狗》要出了，你赶紧准备好钱给我买来。” “你只是想花我的钱而已吧，渣男！” “话说墨羽，今晚应该有给我们准备饭吧？” “当然了，毕竟过门就是客。不过也别期待太多了，我估计还是那些鸡鸭鹅之类的。” 只要有肉对墨藏书就足够了，但是—— “我不太喜欢吃鸭肉。” “你从以前开始就这样啊，唯独讨厌吃煮熟的鸭子。” “等等！你们两位刚刚是想表达我是鸭吗？” “说你**也不太好。” “等等，为什么老师你们突然开始说这种低级笑话？” “毕竟是男孩子……吧？抱歉我很少到大城市里去，所以不是很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等等……我又不收钱！” “就是说啊，君陌。你好好想想，你打从一开始就不会飞啊。” “我才不想听这种无聊的笑话！” 透过后视镜看着有点气炸的君陌，墨藏书心满意足地扭了扭手。 “哈哈哈，果然当老师很有趣。” 就在这时，山道正对面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和墨藏书等人交错而过。 “咦？” “怎么了此方？” 哪怕这种偏远的山区，来往的车辆依旧不少。但会引起此方注意的，自然是和轿车交错时她注意到的人。 “那也是墨家接待的车吧？”此方问道。 “是的。开车的人是内门的长老之一，话说你怎么发现的？” 墨家接待用的车并不会做什么特别的标志，墨羽能辨别自然是因为司机。 而此方—— “我刚好认识坐在后面的那人。” “这样啊。” 能让长老负责接送的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会被业界的人认出也不是怪事。 但那个人该怎么说……理应该不是那么“公众人物”才对。 注意到墨羽疑惑的眼神，此方苦笑道：“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和那位大人曾有过交集。” “看来你也不是普通的学生啊。” 墨羽说着，他似乎没有深究的打算。 “什么和什么？那是谁？” 彩儿好奇地问着，此方想了一会便道： “那是除灵局里某个机密机构的头之一，基本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 那自然就不为人所知。 “那是什么机构？” “三十六天预备人才保护所，是‘隐之天’的培育和管理机构。” “这种事情都知道吗？” “隐之天？”别说彩儿等人了，就连墨藏书也一副迷茫的表情。 这个词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过，但却没有深入了解过。 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此方也只好继续讲下去。 “也不是什么太过机密和危险的机构啦。‘隐之天’顾名思义就是‘被隐匿的天’，其实就是三十六天的候补者。” “候补者？” “对，三十六天不是一直都很缺人嘛。所以才特别成立这个机构，用以筛选和培育具备三十六天‘可能性’的年轻除灵师。其中已经确认具备三十六天实力或资质但却依旧未担任三十六天之职的人，就是隐之天。” “是呢，其实他们很久之前就一直有来墨家。不过今年年初开始就特别的着急，一直在邀请墨林去当三十六天。” 所谓三十六天，虽然号称是“国家法定三十六天”，但这其实只是一个泛指。实际上除灵局当局最顶层的除灵师一直都有点人手不足，特别在原三十六天的姬天子等人叛逃后，这个状况就严峻了。 “原来如此。”墨藏书点了点头，他回想起不久前遇到的原三十六天的雷神。 墨藏书不会说墨林和雷神有着同一个水准的实力，但两个人确实同一级别的。 “那家伙的话确实有资格。” “墨林姐姐啊，嗯，墨林姐姐超厉害的。”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 听到这话墨藏书眉头一皱：“那家伙？” “别总是那家伙那家伙的，藏书。现在墨林是代理族长，你这话让家里人听到了……” “我像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性格吗？” “也是。总之墨林她对出世并没有兴趣。对她而言，大概没有哪里待在墨家修行更能安心的了。” 说话的时候，墨羽时不时看向墨藏书。但这人只是低着头玩手机，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神。 “真是无聊的人生。” “老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能一心一意修行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话说，总感觉太平道厉害的人好多啊。” 彩儿嘟囔道。 “是呢。墨林姐姐可比若愚聪明多了！你看她今年才十九岁，就已经被邀请成为三十六天了。” “呜……差距好大。” 彩儿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比较清楚的，她充其量也就是学生中的高水平。别说三十六天了，她和分局的第一级除灵师都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感到泄气的同时，彩儿看向墨藏书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抱怨。 这个人明明如此聪慧，却从来不努力修行。简直是浪费，天大的浪费！ “真是的，像老师你这样浪费天赋的人可是会遭雷劈的。” “切，劈得死我再说。” “那么，” 论察言观色明明在场无人能出其右的此方，忽然开口问道：“那位代理族长墨林，和墨老师相比又如何？” 第四章 过去与现在（3） 十八岁的族长之子墨藏书和十九岁的“隐之天”墨林，年龄相近的同时两人都有着非凡的天赋，此方觉得他们不可能没被比较过。 可奇怪的是，这两人似乎从来没有站在同一个舞台。以前太平道的荣光一直都是墨藏书，墨林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人。 而且神机堂的大小姐骆琦曾提到墨家有“污秽之人”，此方觉得那个人指的便是墨林。 她是比起枯燥的修行更喜欢八卦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件事。 然而—— “……” 墨家的三人似乎都没有回答的打算。 墨羽看着前方蜿蜒的山道，一边说着“快到了。”一边将车窗降下。呼啸的风一下子涌了进来，女孩子们下意识地压着飘起的头发和衣服。 若愚不知从何时开始，就闭着眼靠在车窗边发出“呼呼呼”的可爱声音。即便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也没有醒来的迹象，此方只好伸出手帮她压下来。 “啊……抱歉。” 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墨羽急忙把车窗摇下。 至于墨藏书本人，他从头到尾都在低头玩手机，看上去就好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此方可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墨老师，墨老师！” “你真烦啊。”墨藏书叹了口气，接着用稍显复杂的表情说道：“论天赋的话，我们是一样的。” —————————————————— 众人抵达目的地时，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炎热的太阳高高挂着，混泥土的马路就好像烤熟的地瓜，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面包车停在了山道边的空地上。 墨羽将车钥匙递给在那守护的小鬼后，便带着墨藏书等人前往太平道的本家。 几人缓缓走上山门前漫长的阶梯，在其尽头便是墨家的大门。虽然是早已衰败的旧时名门，但从入口的大门看过去，却依旧显得贵气十足。 推开大门后，墨羽继续带领着众人朝着左侧的小道进发。小道蜿蜒着通向山林的深处的住所，这之间有一条小溪流，溪流上是被粗大的绳索固定的独木桥。 “墨家的人都出去了吗？”一路上君陌都在东张西望，可不管他怎么看都没见着除了自己等人之外的人影。 “确实没见到……” “与其说没人。” 身为机密组织“军”的情报人员的此方，对人的气息和视线的感应自然远超东篱姐弟。 “倒不如说是戒备着吧。” 这般，讥讽着。 “特意带我们走这种偏僻路，看来墨老师你真是很惹人厌。” “大家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藏书而已。”墨羽苦笑道，然后便继续带路。 过了桥之后还有一小段路程，墨羽一边致歉一边介绍着沿路的光景。 在数分钟过后，几人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在山林的一角，有着被竹子和花林围绕的古朴庭院。 四四方方的院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庭院中心的海棠树下有一块水泥柱支起的青石板，悠悠倒映着光芒。在其一旁则是一口古井，井水清澈见底。 因为每日都有人来清扫的缘故，庭院虽然老旧却非常干净。这是历代墨家族长的住所，也即是墨藏书父亲的住所。 院子前是一大片空地，除了墨藏书等人来的小道外，在另一边还有条砖砌平整的人行道。这条道路直直通向墨家的正堂，散落在其周边的便是墨家子弟们居住和练习的场所。 “有电吗？” “虽然有燃油发电机，但基本只会在夜间启动。” “洗澡怎么办？” “庭院中有一口井水，各个房间都有准备好的浴桶和洗刷用具，需要木材的话可以到一旁的杂物房取。当然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到休息区那边的澡堂沐浴。” “蚊子多吗？” “驱蚊和驱虫的结界早就布置好了，这一点请放心。” “我可以回去了吗？” “如果你有这个需求的话。” 听到墨羽这滴水不漏的答话，此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类的问题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吧？” “确实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改过来啊！” “因为本家就是这个方针。”墨羽说着，他看上去也有些无奈，但很显然他还没到能改变家族方针的地位。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啊，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墨藏书说道：“想回去就赶紧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虽然是知道，虽然是知道啦！就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绝望。” “没啊，我就觉得挺好的。”彩儿张开手大口地呼吸着山林清新的空气：“这里和学校比也不差吧？而且也没有人打扰，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那么就赶紧分配房间吧！” “喂，你干什么臭小鬼！” 君陌不知为何特别有干劲，他拉着墨藏书直直往庭院里走。 “只有三个房间吧，那我肯定是和墨老师一间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肯定是和若愚一个房间啊！你倒是和你那个白痴老姐呆一块去。” “就算是若愚学姐她也是女孩子啊。墨老师你真是的，怎么这么没神经。此方学姐一定很想和若愚学姐在一个房间。然后姐姐不想被人打扰吧？那一个房间就刚刚好了。说到底，我们两个都是男孩子啊，睡一起一点问题都没有。做这些那些事情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打扰，yeah，win-win！” “这个时候才会主张自己是男的？” “等等，等等君陌！不行，不可以的，姐姐我不允许！你还小，姐姐我不放心你和这种混蛋老师待在一个房间。还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什么叫这些那些的事情！” “嗯？”君陌回过头，一脸天真地看着满脸通红追上来的彩儿。 “就是一起玩游戏啊，姐姐你才是，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诶？” “能具体说说吗？” “等等！我……我……没……不……就是那个……啊……不，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姐姐就是同意咯，太爱你了姐姐！那墨老师——” “啪！” 回过头的君陌遭受了墨藏书毫不留情的一记手刀，“呜呜！”他疼得蹲下来，眼眶里泪水晃荡。 “你在想些什么啊，白痴君陌。” 墨藏书点了根烟，然后自下而上地鄙夷着彩儿。 “作为一个哥哥，我鄙视你。” “呜……” 彩儿也深受打击地蹲在地上。说实话，刚刚完全被暴走的君陌压制住的她，某种意义上确实很丢脸。 “和谁一个房间都无所谓吧，毕竟藏书你明天就要出发。” “那是！”君陌猛地站起来，他抓着墨藏书的手可怜兮兮地叫了起来：“墨老师是要去见她吧，能带我一起去吗？” “不行。”墨藏书想都没想就给出答案，君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哭也没用，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确实，洞天妖界非常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藏书你也不要去。” “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建议墨老师你不要去。”此方在一旁附和着：“我虽然没去过，但那边是妖怪的世界吧？我听说等级二和等级三的妖怪在那边数不胜数，以墨老师你现在的水准……” “所以，”墨藏书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所以我才需要向导啊。” 第五章 永久棺（1） 虽然君陌百般不愿，可最终他还是和姐姐一个房间。而墨藏书理所当然是想和妹妹在一起，但立刻就被其他三人否决了。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在阻止我啊。我只是想和妹妹亲热而已，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般来说，这是不行的吧。” “就亲亲抱抱都不行？真是的我可是哥哥啊，若愚和我亲热一些有什么所谓。” “藏书你是认真的吗？” “嘛，大概两层是在开玩笑的。” “竟然超过八成是认真的！” 背靠着石柱的墨羽吐槽道，墨藏书却淡定地坐在台阶上吞吐着香烟。 趁着学生们收拾房间的时候，两人便来到庭院的过道处休息。 墨羽虽然比墨藏书年长三四岁，但两人从小时候就是这般相处。没大没小的墨藏书和个性随和的墨羽，即便数年未见依旧很投机。 墨羽还是那个老好人的墨羽，而墨藏书也还是那么讨人厌。 “刚刚说到的向导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墨羽忽然开口。 “你是认真的吗？” “啊，毕竟那个世界很麻烦。” 曾经不止一次去过洞天妖界的墨藏书，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那边世界的状况。 毫不夸张的说，以墨藏书现在的水准肯定会被秒杀。毕竟当初“十人的天才”都死伤过半，现在的墨藏书根本没法在那边生存。 更别说他要去的地方路途遥远而复杂，要没人带路的话，他大概一辈子都没法抵达。 所以才需要向导。 “但是为什么偏偏要选那个犬族的‘末子’？” 妖怪之“犬族”，在妖盟内也是极其特别的一支。 犬族，即犬妖的族群。 这世间的妖怪基本都是单独的个体，它们并没有所谓的父母或者族群的概念。 哪怕是同一类型的妖怪，其实力、外貌以及天赋都会有所不同。 但犬族不同。 和自由散漫、不拘一束的其他妖怪不同，犬妖们近乎不可思议地汇聚到一起，形成了唯一的同类妖怪的族群。 它们有团队意识，服从上级指令。个体的实力虽然相对薄弱，但聚在一起后就连等级三的大妖怪都没辙。 因为这个特性，它们一直充当着妖盟日常的管理者和协调者的身份。 在犬族内部，以实力高低论地位。而犬族的末子，便是这个族群里最为弱小的存在。 “那个家伙虽然是垃圾但意外的很有用。”墨藏书吐了口气：“各个方面都是。” “但那雪妖，真的这么有价值吗？家族也有不少封禁的妖怪，你真的需要的话，长老们也不会不给。” “这倒不是有价值没价值的问题。” 两人说话的间隙，学生也收拾好房间出来。听到雪妖的事情，东篱姐弟立刻竖起耳朵靠过来。 墨藏书瞟了她们一眼，顿时觉得好笑。 “我信里也说了吧。” “跳大神·改……吗？你总是喜欢将原有的术式改造成奇怪的样子。话说回来，这个术式没法取消吗？” “很可惜并不能。”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怎么会把契约的妖怪送到妖界去的？” “一言难尽。”墨藏书润了润口，继续道： “总之因为某些人的缘故，我当时只能仓惶和雪妖签下契约。同时为了保存那家伙灵体的稳定，不得已才将它送回了妖界。说起来当时到底是谁在捣乱呢，某东篱姐弟？” “嘿嘿。” “非常抱歉……” 墨羽回身看了眼，从几人的表现他大致也理解得七七八八。 “这样确实没办法。” 墨羽耸耸肩，便不再纠结这事。接着—— “按照墨家的规矩，客人都必须参见代理族长的墨林。现在正好是中午，我们就顺便过去那边吃饭吧。然后藏书你，我也安排好了。待会会有小鬼送饭过来。” “噢，谢啦。” “诶等等？老师你不一起去吗？” “我没兴趣。” “为什么啊？” “别总是十万个为什么，你是蓝猫吗白痴。” 墨藏书一脸不爽叫了起来，这会就算是白痴也看得出他对那位代理族长意见很大。 “藏书……你就去见墨林姐姐一面吧。” “不要。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见那家伙？啧……就算若愚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不会过去的。” “哼，藏书是坏蛋！” 超级妹控的这个人罕见地没有被“若愚快要哭出来的眼神”打倒，看来他真的是很讨厌那位代理族长。 “我……” 看着神情低落的妹妹若愚，墨藏书忽然胸口一闷。 然而这并不只是关乎妹妹，墨藏书没法否认自己对墨林的情感，所以才会如此的烦躁。 “哼。” 最后，墨藏书也只能装腔作势地转过头。不得不说这是他的自卑心在作怪。 “额……” 忽然间，墨羽捂住了一边的耳朵。他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般，一边点着头一边答话。 最后看向墨藏书—— “犬族的那位‘末子’也到了。” “那真是太巧了。”墨藏书黑着脸说道：“我正好一肚子火。” 那个人实力差又不懂反抗，同时也不是君陌这种抖m，作为欺负的对象是再好不过了。 “但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不一样？” “他正在往这边来，等会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一人一妖缓缓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狩衣青年男子，看上去年约25，留着一头精炼的短发。他不高不瘦，长相平凡。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唯独那稍显病态发白的肌肤，宛如白雪。 在男子身后跟随的，是体型超过两米的灰色犬妖。它那通透灵慧的双瞳和引而不发的骇人妖气，即便在以隐忍著称的犬妖中也极其罕见。 一人一妖在差不多10米处的地方停下。接着男人向前，对墨藏书鞠了一躬。 “久疏问候，墨藏书大人。” “我认识你？” “在下名为犬塚光正，数年前曾有幸见墨藏书大人一面。” 光正的神态庄严肃立，比起和人打招呼，他更像祭礼的神官。实际上，犬塚一族在四国便是以祭祀闻名。 “犬塚？你和犬塚梨花什么关系？” “梨花酱是在下的胞妹。” “这样啊。” 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家伙呢，你别告诉我说她没来。” “怎么会。既然墨藏书大人特意点名要梨花带路，我们妖盟自然不会违逆太平道的意思。” 说是太平道而不是墨藏书，这完全是因为墨藏书的名字不够分量。比起已经陨落的“四时的天灾”，名门太平道自然更具说服力。 墨藏书这次回家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让墨林修复妹妹若愚身上濒临破损的封印，另一个就是借助墨家的名望让妖盟打开通往两个世界的大门。 至于指名这件事完全是附带的。但凡有人类除灵师从妖盟的“门”借道，它们都会派相应的犬妖同行监督。 一般而言都会是实力和地位相匹配的犬妖陪伴，墨藏书既然自己选了最差劲的犬妖，妖盟也乐得轻松。 “梨花酱虽然是末子却还能为妖盟做贡献，身为兄长的在下很是欣慰。” 光正轻笑道，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灰色方形盒子。 “不过梨花酱因为身体的缘故不便行走，在下便将她安置在这个盒子里。” 光正小声地诵念了一句咒法，黑色小盒便脱出他的手掌飘落在一边。不一会功夫，就变换成一个灰色的棺木。 这个棺木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方方正正，色彩单调，也没有散发着什么阴森或骇人的气息。 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两侧密密麻麻刻满了黑色的各种咒文和咒符，在其上下，则是用鲜血绘制的人的形貌。 “那是聚灵咒和收纳咒？” 即便是彩儿这种新手也能一眼看出两侧的咒符的真貌，说明棺木的术式含量很低。但在墨藏书和墨羽眼里，那个棺木却有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我不是很了解家里的禁咒，但那个棺木看起来很像……” “啊，是永久棺。” 墨藏书阴沉着脸，他默默地将缩地·改的咒符贴在身后的台阶上。 “永久棺？”彩儿问道。 “嗯，那并非是死人，而是用于关押活人的棺木。” 第六章 永久棺（2） “关押？那是封印吗？” “虽然也有这个意思，但永久棺更多的是折磨。” “折磨？” 看着一脸迷茫的几个学生，墨羽叹了口气。 “对。世俗世界的科技面，有着名为‘永动机’的猜想吧？永久棺和那很像，是为了永久关押某人而特别开发的术式。” “可就算是除灵术，也做不到的吧。” “确实。”墨藏书说道：“不管再如何精妙的除灵术都无法永远的施展。” 这就和机器没有区别。再完美的术式也敌不过岁月的流逝，谁也无法保障能永远得到灵气的支持。 除灵术没有灵气，就好比汽车没有油。 “但是，永久棺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获得了永恒的灵气供给。” 墨藏书说完，冷冷地看向光正。 “你这算什么意思？” “墨藏书大人指的是？” “搬运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吧？” “确实如此。在下也是考虑了很久，最终才想起这种稳妥的方式。”光正很开心地笑了起来：“既能虐待胞妹，又能保证她不死——” “哦？” 一刹那的光影变化，墨藏书瞬间就出现在光正身旁。他踩在永久棺上，一手搭在光正的肩膀上。 “这家伙是你的妹妹吧？” “当然。” 面对这一突发事件，犬妖立刻站了起来对永久棺上的墨藏书露出獠牙，但光正却一点都不慌张。 “既然墨藏书大人曾是‘天灾’之一，那您应该也明白才是。在下并非想要折磨梨花才这么做，在下完全是迫不得已。” “那么，为什么你会笑得这么开心？” 说实话，同样有妹妹的墨藏书完全不理解光正在做什么。换做是墨藏书，别说伤害妹妹了，为了她就连天都会翻过来。 妖盟的规矩、犬族的续存——这些，在亲妹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墨藏书大人您是在生气吗，为了这种垃圾？” “这家伙确实是垃圾，但就算破布也不该由你这个兄长弄脏。所以你可以走了，真是让我作呕。” 被这么说，光正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但在下还未解开梨花酱的……” “别卖弄你的小聪明，我们墨家想要解开封印从来不需要经他人之手。” “可在下还未拜访墨林大人，这是不是……”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墨藏书强忍着揍这个人的冲动，语气冰冷。 光正眯起眼，他身后的犬妖也开始将自身隐匿的妖气释放出来。那是连天空大地都为之变色的墨绿，犬妖二十三之云，有着将接触到的一切化为己身的天赋。 见到这一幕的此方等人立刻进入临战状态。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家伙很不妙啊。” “那只犬妖确实给人很强的感觉。” 放到半个月前彩儿估计还会觉得心慌，但在经历了和上百只妖怪的大混战后，她对妖怪的恐惧已经减少了很多。 然而—— “请不用担心。”墨羽伸出手阻止了此方和彩儿两人。 “只要在墨家，藏书他就不会输。” “是啊。不用担心的彩儿，哥哥他不会有事的。” 就连若愚都这么说了，彩儿便默默收回五鬼的珠子。 “在墨家的领地上，绝对没人能击败‘墨’。整个本家就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封禁阵法上，任何外人进来都会被标记上。一旦有需要的话，墨家的族人就能借助阵法的力量将其封禁起来。” 实际上墨藏书会这么嚣张，也确实因为这个。 真论实力的话，十个他也比不上光正。这个变态神官最强的不是他的祭祀和封禁术，而是他所拥有的式神们。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墨藏书立刻就感受到了，在这个男人身后隐藏起来的那些虚影。它们或许比不上云这般恐怖骇人，但全都是达到甚至超过了等级二的大妖怪。 仅凭这些妖怪式神，这个人毫无疑问有着三十六天的水准。 但这又怎样？ 在云惊讶的目光下，它扩散的妖气渐渐回退到身体里。那所掌控的一方天地，全都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而光正也是，他尝试着想要召唤其余式神，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使出灵气。 “光正大人。” “嗯。”光正点了点头，即便是这种局面他还是一脸平静。 “既然墨藏书大人不欢迎在下，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知道就好。” 墨藏书松开手，光正对着他再度鞠了一躬后—— “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这是我的式神云，这之后将由它带墨藏书大人您前往‘门’。” 光正说完。倒退了几步后，便转身离开。 云默默地守候着主人离开，直到他消失在感知的范围后—— “我其实并不讨厌光正大人的。” 他聪慧、谦卑、隐忍而又强大。他有着优秀的除灵师该有的全部资质，能成为樱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绝不是没道理的。 只是—— “关我屁事。” 墨藏书翻了翻白眼。他整个人趴在棺木上，淡蓝色的灵气汇聚在指尖，嘴里囔囔着：“樱国的术式结构结构果然有些奇怪啊。还用聚灵阵的，简直low爆了……” 云见状，便不再说话。它缓缓俯下身子，闭上眼睛。 既然光正离开了，这边自然能彻底放下心来。 “那么，能继续刚刚的话题吗？”此方问道：“那个永久棺。” “这个啊，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太平道的禁忌之术一般只有长老们、当代家主和下代家主能查阅，我也只知道大概。” “看墨老师那个样子，应该不假才是。” “大概吧。”墨羽苦笑道。 “根据墨家的古卷的记载，在太平道创建初期我们遇到一个相当麻烦的除灵师。” “她并不会术式，虽然她能使唤的名剑数不胜数，但从头到尾也只是挥舞着剑而已。” “挥舞着剑？” “是的。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按照记载，那个人使用的兵器从干将莫邪到飞鱼鱼肠、方天画戟到落日弓……各种各样本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兵器她都拥有，感觉就好像移动的武器库一样。” “这种事情……” “不用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东篱同学。其实我也不怎么相信，你姑且就当做是个传说故事来听吧。” “那后来呢？”此方催促着墨羽：“如果那个人只是能用各种兵器的话，也不是多大的麻烦吧。” “是的。当时的太平道是最鼎盛的时期，自然能将她解决。可问题是……不管如何击败她，如何杀死她，那个人都会完好如初地出现在人前。” “这是什么意思？” “割下她的头颅也好、刺穿她的心脏也好，用术式将她焚烧殆尽或是用巨石压扁也好。不管怎么杀死她，她都会回到最初的状态。简直就和不死一样。” “不死？” “对。然后……既然杀不死，先祖们自然只能将她封印起来。可最麻烦的是，不管是结界还是阵法都对她无效。哪怕是集齐了超过百位除灵师施展的大封禁术，她都能轻易将其破开。” “哈？那个人真的是‘人’吗？” “根据先祖的调查，是的。”墨羽苦笑道。 “当时太平道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得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永久棺。” 并不是为了杀死，也不是为了封禁，单纯只是将对方关押在那里。 “在那个棺木里有个瓷人偶，将人封闭在那里的话就能让她无法动弹。在人偶的周边藏有由灵气构成的特殊的‘刺’，在监测到人的生命痕迹就会主动攻击，将人偶里的人的经脉毁掉。” “这……” “这样的话，里面的人就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那个人偶自带了净化空气和补充能量的功效，能最大程度的延长人偶里的人的寿命。而驱动这些的，就是当事人的灵气。” “按照古卷里的说法，这是因为担心里面的术式会因为过多使用而出现变故。” “太过分了吧？”彩儿瞪大了眼，君陌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此方倒是一脸漠然。古之除灵师可不是现代，比起道义和危害更注重实用性。 “也就是说……那个人每次复活的瞬间就会被彻底废去行动能力。她只能呆在人偶里，陪伴着永久棺深埋于地下。” 只要是人类的话，不管怎么更换空气怎么补充能量，总有一天会因为衰弱而死。但因为那个人是不死人，所以她每次死亡都是新的噩梦的轮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平道的历史已经将近两千年了吧？”此方问道。 “根据古籍里的说法，墨家的永久棺好像在约五百年前的时候被盗走了。从那之后就下落不明，后来又有传闻其出现在樱国，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这些，”墨羽总结道：“其实都只是古籍上记载的事情，真实情况谁也不清楚。有可能只是为了保存这个禁术，所以才编撰了这段虚假的传闻。”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过，某些调皮的先祖就做过不少这类事情。 “说到底，不会死的人类真的存在吗？” “也是。” 不可能的吧。 几个人都是这么想。就算是妖怪也有终结的那天，就更别说人类了。没有人能在心脏被刺穿后还活下来，更别说活了2000年。 就算是仙术也办不到这点。 “咔嚓！”机关被撬动的声音从墨藏书那边传来。 “成了。”他跳下永久棺，棺木翘起后自动掉落在一边。 “喂，犬妖。” 墨藏书叫唤了声，云点了点头后墨绿的妖气便蔓延向其中的人偶。 “卡拉、霹雳哗啦……” 人偶一块块脱落，露出了人的脸孔。 第七章 永久棺（3） 陶瓷的人偶裂开后，被囚禁在里面的存在便暴露在墨藏书眼前。 除了预料之内的少女外，还有其他很多非人的东西。 千足的蜈蚣，八爪的蜘蛛。 攀爬的蟑螂，飞舞的豹蛾。 啃咬的蚂蚁，嗜血的水蛭。 那些“东西”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很恶心。 妖怪云默默地叹了口气，用那能支配一切的妖气将那些昆虫一一化为粉末。 墨藏书毫不犹豫就发动了缩地的术式，退回到了走道的台阶上。 “墨老师，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啊。” “没什么，只是灵气消耗有些大。” “藏书，那个是永久棺吗？” “不，虽然很像但只是仿制品而已。” 太平道的永久棺，还不至于要用聚灵咒这种初级的东西。 “里面的那个人没事吗？她的手脚没有被刺穿……之类的吧？”君陌询问着。说实话刚刚听完墨羽对永久棺的描述后，他现在非常担心里面的人的安危。 “啊？” 墨藏书愣了下，在看到墨羽的表情后就明白这位兄长刚刚稍微科普了下。 “虽然也不算是完全没事，但她还不至于失去行动力。” 毕竟囚禁的理由完全不同。 墨家当初的永久棺，是因为完全无法处理那个敌人，不得已才施展的手段。折磨从来都不是墨家的本意，一开始就只是单纯地想将其囚禁起来罢了。 但犬塚光正的永久棺，却恰好完全相反。他绝非无可奈何，也不是必须如此。使用这个术式、放入那些恶心的东西，全都是为了折磨和施虐。 “那……” 看着学生的几人一副想要过去看看的表情，墨藏书出言阻止了她们。 “别八卦了，会吃不下饭的。” “诶？”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那个人没什么事吗？” “啰嗦。我可是老师啊，你们听话就是了。”墨藏书不满地叫了起来，学生们却还是一脸不忿。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从棺木中举起。 因为是大白天所以并不会特别的觉得恐怖，但看着那纤细又伤痕累累的手臂，谁也没法移开眼。 先举起的左手缓缓搭在了棺木上，接着就是右手。就好像能听见什么东西在悲鸣一般，缓缓起身的少女身上满是灰色的粉末。 她挨着一边的木板艰难地撑着自己起身。大概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的缘故，少女的手和脚都有种硬邦邦、不自然的感觉。 即便如此她还是勉强着自己跨出棺木，动作虽然滑稽可笑，但却不知为何却有种让人肃然起敬的意味。 犬妖云轻轻吹了口气，飞扬的粉末便被吹散。少女真正的姿容，这下总算是展现于人前。 既然是以祭祀闻名的犬塚一族，名为犬塚梨花的少女自然穿着红白巫女服。在出门前虽然特意换了一套新的，但关了几天早就被各种昆虫弄得又脏又烂。 因为浑身脏兮兮且满是伤痕的缘故，梨花的肤色看上去并不太好。常年缺乏食物导致的皮包骨的身材，与其说是纤细，更多是让人觉得恐怖。 她唯有稍长的头发和漂亮的瞳孔值得称赞，那是有着和樱之花相同的娇柔之美的粉色。 但比起这些——所有第一次见到梨花的人，比起她可伶外表或是漂亮的发色和眼睛，更多的是看向她的头上和臀部。 那时不时摆动的、摇曳着的，毫无疑问是灰白色的犬的耳朵和尾巴。 身为半妖的梨花虽然大部分是人类，却也有一部分兽的躯体。 梨花看向这边，她好像是想要像光正那边像墨藏书鞠躬行礼，可刚弯腰到一半时便因为贫血而昏迷过去。 云立刻就用那巨大的尾巴将梨花借着，同时对墨藏书等人回以歉意的表情。 “妖怪？” “那家伙是人类。但却和若愚一样，是半妖。” “可是……” 彩儿的表情有些疑惑。就算是所谓的“半妖”，一般也不会有妖怪的躯体。哪怕是解开封印的若愚，最多也只是由妖气虚幻而成的形貌。 像这种半人半妖的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妖怪身上。 妖怪们天然就拥有着能化身为灵种之顶点的人类的天赋。而其中修行不到家、或是没认真幻化的极个别妖怪，就会出现这种半人半妖的状况。 “嘛，她的情况有点特殊。”对于犬塚梨花的事情，墨藏书并没有解释太多。 实际上并不是墨藏书不想吹嘘，只是他也不是很懂“返祖”的原理。这是只发生在樱国的一种特殊的现象，其中蕴含着血脉和祭祀相关的知识，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 “那个人没问题吧？”君陌道。 “刚刚应该是昏迷过去了。”墨羽说着：“看来短时间是没法行动了啊。” “是啊，要不要带她到房间里休息一下。好像受伤很严重啊。”彩儿举着手，此方很是赞同地点着头。 “绝对要好好清洗一下才行！那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好像很好玩。” “若愚也赞成！” “此方！就连若愚你也……” “这个家伙我来处理就好了。”墨藏书起身缓缓走向云和梨花，他背对着众人说道：“墨羽你记得给我送饭到浴池那里。” “浴池？等等，墨家这里也是有温泉的吗？”一听到这此方就激动起来。 “有是有，但并不对外开放。” “诶……不要那么小气嘛老师。对于女孩子而言，洗澡可是人生大事。” “去你的大事。” “那里自古以来只对墨家的祭女开放，就连太平道的宗主都无权享用。”墨羽解释道。 那是沐浴、洗涤自身污浊之地。因为常年汇聚着灵气，自然也是疗伤的好地方。 接着他看向墨藏书：“这样真的好吗？” 墨藏书耸耸肩。 “巫女也是祭女吧，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再者，如果家里那些人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让他们来找我理论啊。” 就怕要理论的时候你又跑不见，那才是想说理都没处说。墨羽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我们就按原定的计划去代理族长墨林那里吧。” 只是—— 看着墨藏书快步离去的身影，墨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不想见到墨林。” 第八章 出发前（1） 在墨羽的带领下，彩儿几人漫步前往代理族长墨林的住所。 和上山时选的幽静小路不同，这次走的基本都是铺设好石板的主道。 一路上自然遇到了不少太平道的门生，大家都十分有礼节地对众人打着招呼。几个看上去和若愚比较熟络的中年大妈，也很自然的凑过来聊家常。 聊得无关是考试如何、名次如何、长胖长瘦、有没有男朋友，那几位可爱的同学身家、成绩、有没有男朋友等等——就好像普通的七姑八婶一般，是一些琐碎得让人有些无奈的话题。 说话语速本来就慢的若愚，自然应付不了这种局面。最后还是墨羽将她拉出来，以墨林要见强行将她带走。 “就是七姑八婆啊。” 听了此方等人的疑问，松了口气的若愚一边擦着汗一边说着。 “只是，好普通。” “就算是除灵师家族，大家也都是人啦。” “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聊着修行的事，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彩儿你这种修炼狂。” “是这样啦，但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洋溢着欢声笑语的热辣正午，和刚刚所看所感的幽静完全不一样。 “这么一看，果然墨老师很讨人厌啊。”此方总结着。 “大家更多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和藏书相处，毕竟他平时说话一直都……对吧？比较没大没小，同时也有些难以接上话。” “这在人类世界就叫做讨人厌啊，墨羽哥。” “啊，我已经没办法辩解了。” “放弃得好快！”彩儿在一边吐槽道。 几人穿过了热闹的休息区和训练场，辗转朝着山的另一侧走去，一路上人又开始越来越少。 “太平道本家常驻的只有200多人，大家基本上只会在休息区、练武场、药园和炼器区呆着。你们平时要觉得无聊，也可以下来这边玩玩。墨家的客人一向很少，各位又都是蜀山院的高材生，大家其实都很欢迎的。” “诶？可是……我们这样乱跑，不太好吧？” “关于这点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君陌同学。太平道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禁忌，最多也就是这几个地方。” 墨羽伸出手比划着：“墨家的祠堂、收藏着禁忌术式的藏书阁上层，还有代理族长墨林的住所。当然，如果墨林本人许可了，你们倒是可以自由出入。” “那墨老师刚刚说的浴池呢？” “别说解开封印或者放开权限了，其实连我都不知道那个‘浴池’的具体位置。” “这根本说不通，刚刚墨老师还让墨羽哥给他送饭。就算墨羽哥你使唤小鬼去做，但你也得知道具体的位置才行啊。” “因为并不是我送的饭。”墨羽摊开手。 “是的。一直以来都是墨林姐姐给哥哥送饭的。也只有她才有心思特别给哥哥准备他喜欢吃的。” “其实藏书也知道这事，他只是不想承认。” “所以说墨老师和那个墨林族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啦。”君陌有些急躁地说着。 “是代理族长，君陌。”姐姐彩儿纠正着弟弟的口误，不过她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也很感兴趣。 “我也很好奇。墨老师性格虽然别扭，但从来都只对他认为重要的人别扭吧？” 对于那些不关心的人，墨藏书才不会考虑对方的想法和处境。要让他改变既有的行为习惯就更不可能了。 反过来就是说，墨林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也是。” “所以他们发生过什么吗？” “谁知道呢。” “太敷衍了吧，墨羽哥。若愚你呢？” “其实若愚也不是很清楚。” “哇，什么。你们墨家的人都是扫兴星人吗？” “哈哈哈，抱歉抱歉，梅同学。但我觉得这些事情，你们还是问当事人比较好……呐，到了。” 墨羽停下脚步，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不远处正好有一个独立的庭院。 一只拿着巨大木箱的飞行小鬼正好推门而出，它扇动着翅膀朝着山林的深处飞去。 “看来也不用我多说了啊。” “是给老师送饭？” “是啊。我一开始也说了，整个墨家都处在一个巨大的封禁法阵上，而在这之中权限最高的就是墨林。判别什么人在哪里这种事，还是比较轻松的。” 墨羽看着打开的大门：“看来她也知道我们来了，进去吧。” ————————————————— 云背着墨藏书和梨花两人行走在山间。 墨藏书一边指挥着云，一边握住昏迷过去的梨花的手。两人的手腕全被割破，墨藏书在上、梨花在下。 在灵气的辅助下，墨藏书的血液顺着梨花的伤口流入她的血管中，成为她血液的替代品。 “墨藏书大人。”云忽然开口：“您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 “我刚刚也说了吧，这个家伙失血过多。要不是她半妖的体魄异于常人，早就挂了。那个变态到底是怎么搞的，竟然还放水蛭的。” “但是……” “安心吧，我是rhnull血型。不管这个白痴是什么血型，我的血液都能为她所用。” 所谓rhnull血型，既是俗称的“黄金血”。该血型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救命血型，同时也被称作“通用血”。医学上将这种血型称之为“瑰宝”，在全球范围内被发现者也不超过五十人。 “我主要是担心墨藏书大人您自身——” “啊？我怎么会为了这种玩意伤了自己的元气。再说了，她要是连路都走不了，到了妖界谁给我带路？” 听到这话，云便不再多说。 它再走了一段时间，终于是到了墨藏书所提的浴池。 一路上两人一妖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墨藏书当然清楚这是因为自己。 从古时开始，人们恐于天地、妖魔之威，常常会举行祭祀，祈求得到上苍和妖魔的庇护。在那之中，活人祭祀被认为是最神圣和最有效的。 这个时代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但还是有部分悠久的名门世家隐秘地进行着。 墨家就是其中之一。 在墨家祠堂的深处，生活着一只九尾妖狐。那只妖狐从古老的过去开始就一直守护着这个家族。而作为代价，每隔二十年墨家就需要贡献一名冰清玉洁的少女给它。 这便是祭女。 祭女并不会死，她们只需要在祠堂深处和狐妖一起生活二十年即可。 二十年后新老祭女就会进行交替，如此一代代传承至今。 而所谓的浴池，便是祭女沐浴、冲洗污秽之地。 “起来了，白痴。” 墨藏书拍了拍梨花的脸，她呻（）吟着睁开眼。 “墨大人？” 因为已经做了应急处理，所以梨花的伤势并没有加重。再加上墨藏书的输血，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几分红润。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赶紧把衣服给我、脱了！” 第九章 出发前（2） “脱、脱衣服？” 刚醒来就听到这话，梨花明显吓了一跳。 一是惊讶于墨藏书的相貌，二自然是被他的话语。一个成年男性对处于被支配地位的女性说出“脱衣服”这三个字，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方面了。 更别说墨藏书也在脱衣服，让梨花别往某方面想根本不可能。 但是，打从一开始梨花就不是决定的一方。被支配、被驯服的家犬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是。” 她害怕、屈辱、颤颤巍巍。但终究，梨花还是从犬妖云的身上滑落下来。 她一步一度地走到草堆边。先是解开红色的丝绳，然后将千草脱落，折叠好放在草地的一边。 眼神归于虚无空洞的同时，她缓缓松开腰部的白麻绳，绯袴便落在草地上。梨花跨了过去，顺便将鞋子和破烂的白袜脱下。 剩下的就只剩下白衣和肌襦袢了。一旦将这两件也脱落，梨花在墨藏书面前便再无隐秘可言。 云看着这样的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早就脱完的墨藏书回头发现梨花还剩一半，忍不住吐槽道。 “真墨迹。” 其实梨花并没有在犹豫，她当然也不会天真的认为拖时间就有用。但手脚的动作变得缓慢这点，无法否认。 墨藏书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心烦。 他虽然是生理心理都健全的青年，也对兽耳啊首尾这些保留着相当高的兴致，但却不代表他对骨头感兴趣。况且这个人还满身是伤，一回想起她刚刚身上爬的东西，墨藏书就觉得恶心。 那么脏的衣服，真的有保存的必要吗？ 他大步跨向梨花，直接将她束衣的麻绳扯断。从背部一次性将原本就破破烂烂的白衣和肌襦袢撕掉。 梨花整个人就竖立在那里，就像雕木一样一动也不敢动。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就算墨藏书想做什么—— 可墨藏书什么都没做。他正准备趁着机会抽根烟，却发现这狗女像个傻瓜似的没有反应。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啊，白痴！” 墨藏书直接一脚把梨花踢向浴池。 “所以说你们这些女人，脑子跟屎一样。你以为男人都是公狗吗？老实告诉你吧，我比起狗更喜欢猫！” “我、我——” 梨花刚抬起头想要解释，墨藏书却直接跳进浴池坐到梨花的身上。 “哇啊！” 以十三岁少年的平均值来看，墨藏书的体型稍显娇小。但对瘦骨如柴的梨花而言，这也是难以承受之重。她的骨头都好像快要断掉般嗡嗡作响，梨花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可墨藏书才不管这种事，他粗暴地将梨花的头按在水里，梨花挣扎着发出“呜呜呜”的悲鸣声。 “墨藏书大人！”看到这一幕，蹲伏着的云立刻站了起来。它潜意识地想要救出梨花，但刚想动却才想起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 在犬塚光正离开后，现在的犬塚梨花毫无疑问是墨藏书“所有物”。 将其弄坏是理所应当的权力，而不小心弄死了梨花，大概也只需要道歉。 所谓犬塚梨花，既是如此般的存在。 “求……救命……救……”梨花在浴池中挣扎着，她的手抓住了墨藏书的手腕。 “啥？”墨藏书看向身下的梨花，好笑道：“这只是空气和灵气的混合物，你怎么可能会呼吸不了？” “……” 墨藏书拍下梨花的手，浅浅的手印残留在墨藏书的手腕处。 梨花忽然停下了挣扎，墨藏书笑着坐到了一边。 接着，梨花实在觉得这个姿势不雅。她翻过身后打算起来的时候，却又被墨藏书按着肚子。 “你给我好好待在水里。” 梨花再次抓住了墨藏书的手。 “……虽然看起来确实像水。嘛，也只是这种效果罢了。你其实是清楚的吧，我并没有在骗你。” “还是说就连这种能力都退化了？” “……抱歉，墨大人。” 犬塚梨花是货真价实的半人半妖，故而她有着人的聪慧和妖的天赋。 虽然那天赋弱小而可伶，而且以妖怪而言分明是最没有价值的天赋—— 读心术。 只要用手触碰到对方，梨花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虽然只是一瞬，梨花确实能感受到墨藏书的本意。当然不管善意和恶意，梨花都只能被动地接受。 “哼，你总算是有些用了。”墨藏书哼了几声，接着：“总之你尽可能的把身体展开。嘴巴、鼻孔、眼睛，所有的毛孔都要。……要来了。” 墨藏书话音刚落，梨花就感觉有什么进入自己全身。那是温暖的、炽热的、甜美的。灵气和空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了高度浓缩的液体，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污秽，就连心灵上的恶念都能一并净化掉。 站在云的角度，它分明看见浴池里水开始翻滚，原本清澈见底的水骤然变成乳白色。 墨藏书回忆着从李莫言那偷学来的蜀山秘术，他将手搭在了梨花的胸部上…… ——————————————— “咔嚓！” 从屏风的另一边，很明显地传来了木筷子断掉的声音。 “抱歉。”清脆的女子声响起，在一旁伺候的小鬼急急忙忙地将新的筷子递过去。 可没几分钟，“咔嚓”又不小心弄断了一双筷子。 从刚刚开始已经弄断了四五双了，彩儿倒是没觉得什么，但坐在她一侧进餐的墨羽已经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差不多够了吧，墨林。我知道你在看着藏书，但现在还有客人在，你就不能收敛一下吗？” “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那一声“咔嚓”却又是如此明显。 “你要真的那么在意，为什么不去阻止呢？以你的权限和能力，在我们墨家的领地里即使相隔再远也能做到的吧？” “所以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到墨羽这么说，屏风的那边传来了女性平淡的答复。 “而且，兄长他会不高兴的。” “我已经越来越搞不懂你。”墨羽放下筷子：“不要因为藏书来了就乱了分寸啊。” “乱了分寸的是你才对。在这个家，我才是家主。” 第十章 出发前（3） “——我才是家主。” 墨林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仅魄力十足而且还充满威严感。就算是平时最不听管教的此方都微微侧目，就别说彩儿几人了。 将自身内心的情感化为实质，借助话语的力量将其展现在人前，这毫无疑问是言灵。 在现代除灵体系中，这可是等级六的高难度术式。墨林既然能自由的掌控和使用，那她确实拥有着三十六天的水准。 “还只是代理吧，清河叔还没退下来。” “那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说什么早晚……”墨羽叹了口气，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这里还有几个外人啊。墨藏书和墨若愚这两个人不懂事的就算了，代理族长的墨林是这样子的话，墨家根本没法抬头。 “抱歉啊各位，这个人平时不是这样的。因为藏书来了所以她才乱了分寸，本来应该是更可靠的类型。” “请不要把兄长说成和病毒一样。” “真亏你了解这个词啊，墨林。” “你根本不懂兄长的美丽。” “要是被藏书知道你这么说，他肯定会打死你的。” 听到这话，风声停了。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吹拂的清风，飘起的窗纱全都停住了，就好像空气都无法流动般，屏风那边的空间完全凝固了。 片刻之后，“我才是族长”伴随着这句话一切才恢复正常。 “她就是这样子，大家不要太介意。” “就算是这么说……” 可真要说有什么感觉，说实话彩儿有些混乱。 虽然一直有传闻太平道墨家是早已衰败的名门，但实际走过一次后彩儿却觉得并非如此。 外门子弟主要是处理宗门外的杂事，经商贸易、占卜问卦，各行各业的人员都有。内门的子弟则以修行炼器、传承古之技艺为主。 彩儿一路走来遇到的太平道门生几乎都拥有着除灵之才，其中更是有不少彩儿觉得高深莫测的人。 像是眼前这位老好人的墨羽，就是其中之一。但即便是他也并非宗门的核心，在其之上还有各位长辈和年轻一代佼佼者组成的长老会。 而据墨羽所说，长老会的各位实力都在他之上。 而君临于太平道长老会顶点的，便是代理族长的墨林。 实力和名望，再加上她是被除灵局官方认可的隐之天，说是整个除灵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都不过分。 可这样的她，总感觉有些微妙的不协调。并非是气息或者能力，而是更加深刻的、隐藏在那冷漠的语气下的……孩子气？ 而且—— “兄长？” 彩儿侧着身子推了推好友若愚，小声道：“莫非若愚你们的辈分很高？” “没有啊。” “那这位代理族长墨林是你们的？”此方也靠了过来，她将自己就餐的小桌移到了若愚边上。 “唔。”若愚可爱地抵着下巴，歪着头说：“墨林姐姐是若愚爷爷的妹妹的女儿，算是阿姨？……总之若愚一直管她叫姐姐。” “诶？那为什么……是‘兄长’呢？” “若愚也不知道。” 不管年龄、辈分还是地位明明都是墨林处于上位，墨藏书那种没礼貌的人就算了，墨林将他称为“兄长”这点很奇怪。 “好奇怪，但好有趣。”此方的眼睛一亮，摆出一副超感兴趣的样子。 她转头看向正在埋头吃饭的墨羽：“墨羽哥你应该是听到的吧，为什么完全不看这边？” “今天的风儿真喧嚣啊。” 墨羽避开话题的意图太明显了，就连屏风另一边墨林都有些受不了。 “这些，是兄长的学生吧？” “等等，墨林！我一进门就介绍了吧，至今为止你都在听什么？” “……” 沉默。 过了一会墨林才道。 “因为我是家主。” “那句话差不多也够了吧，简直就和咒语一样。”墨羽没好气道。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饭菜吃饭，然后立刻走向大门。 “长老会那边还要报告，我就先走了。梅同学你们下午可以自由行动，当然那几个地方还是不要太好奇比较好。有什么事就让若愚打电话给我吧。” 说完就一溜烟跑不见，留下目瞪口呆的客人们。 “虽然说性格很好……” “但这种方面和墨老师一模一样啊。” 君陌和此方相视一眼，开心地笑了起来。 墨羽虽然是个老好人，但却更优先于家族里的规矩。能说的他从来都不会隐瞒，可不能说的他也不会透露半分。 但这也仅仅是他罢了。当事人如果愿意说，那他也不会阻止。 “那么，”此方站了起来，她绕过了餐桌坐到了屏风前：“碍事的人也不在了，墨林小姐。” “你有什么事吗？” 非常冷漠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墨林就变成这样。她对除了术式之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即便是家族内的成员她也不怎么搭话。 要不是若愚也在这里，墨林在见完面就会让彩儿等人离开，留下吃饭就更不可能了。 一心只追求术式，舍弃了一切人的欲求换来的超高专注力，让她的术式之花绽放得无比美丽。 然而，这样的她偏偏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弱点。就连彩儿这种情感笨蛋都看出来了，就别说此方了。 “别这么戒备嘛，我可是若愚的朋友。当然了，我和墨……不，藏书也算是能坦诚相见那种关系了。” “坦诚……” 语气完全变了。 “骗人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脚下。” 此方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符。 此方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 ——这样才对，这才才有趣。 在所有学生当中，她的性格最像墨藏书。虽然不能纯粹地归为坏人，但为了乐趣而做出的蠢事也不少。 因为长得漂亮又善于隐藏所以才没被人讨厌，实际上就人格而言梅此方和墨藏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既然被识破了那就没办法了。但是，我对墨老师而言确实是重要的人。” “证据？” “证据吗？对，像是这个，姑且算是凭证吧。”此方摆了摆手机上的五角星吊坠护符。 “我来介绍下，这个是……” “缩地·二型·改。” “知道啊，那就好。既然这样我想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交换。” “交换什么？” “情报，兄长的情报。” 听完这话此方眯起眼：“那真是太好了。我手里可是有很多老师的机密情报，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你想知道什么？” “说实话要问的事情有一大堆，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墨老师这次去妖界的目的。” 第十一章 出发前（4） “去妖界的理由？” 听到犬塚梨花的问题，墨藏书陷入沉思。 虽然书信里姑且是提到“要找一只雪妖”和“需要一个向导”，但更详细的墨藏书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是犬塚梨花，又到底要去哪——这些，墨家的人都不知道的话，妖盟就更不清楚了。 “这并不是你的疑问吧？” 听到这话，梨花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她生怕一不小心激怒墨藏书，所以只能尽量将自己的姿态放低： “……是的，墨大人。” “嘛，也不用这么拘谨。” 话是这么说，但适当的“敬畏”也是必要的。正如犬塚梨花不怎么了解墨藏书，墨藏书实际上也不怎么了解她。 对方毕竟是异国人，而且还是妖盟的一员。虽然身世可怜但也只是可怜而已，这世上可怜的人或妖怪一大把。 墨藏书从来都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他可不会因为梨花的可伶就对她好。 当然最关键的是，墨藏书没法百分百信任犬塚梨花。 “其实我也不清楚。” 实际上并不是墨藏书不想说，因为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哪怕去到妖界，他大概也只能模模糊糊感应到雪妖大致的方位。 妖怪的世界物理上的宽度应该和人间相当。以地球作为参考的话，要在这个大的世界里找到一只雪妖——这本应该是不可能的。 “不过，” 墨藏书忽然回想起七星所属的妖怪苏星雪曾说过的话。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在哪，但是拥有着‘妖之天’这一称号的雪妖，在妖怪世界里也不常见吧？” 听到这话，犬妖云忽然睁开眼。 “墨藏书大人，您是从哪里听到那个词的？” “怎么，看来是很机密的东西？” “严格来说也不是。”云摇了摇头。 “您是如何知道那位大人的？” “嘛，算是孽缘吧。” 机密的并不是“妖之天”这一概念，而是“妖之天”中有一雪妖。这才是妖盟所属的云在意的事情。 “您找那位大人有什么事？” “当然是让她成为我的东西。” “这可就……” 除灵局最新公布了妖怪等级的划分，其中妖盟自然也出了不少力。在那之中被定义为等级四的最上层的妖怪们，其实就是“妖之天”。 但具体的名单妖盟自然不可能提供，“妖之天”们的一切相关的信息都是需要严格保密。 就连梨花也是—— “祭……祭说墨大人你最好不要碰那位大人。” “哈，”墨藏书不怒反笑：“既然你们那么担心，也就说明那雪妖的重要性了。” “很抱歉墨藏书大人，这件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回妖盟一次……” “这样好吗？”墨藏书掐住梨花的脖子，梨花吓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你想回去我是没法阻止啦，说到底没你带路我也没法抵达妖界。但是啊，”墨藏书狞笑道：“因为不爽所以我只能找这个家伙发泄了啊，妖盟那边也不会有意见吧？” 这当然没问题。 犬塚梨花从头到尾都是妖盟的弃子，因为这种事死掉的话确实有些可惜，但也只是可惜而已。 但云却停下了脚步，它叹息着回过身。 “在送二位到妖界后，我会立刻回去报道的。” “随便。” “但即便我们妖盟不过问，紫大人也不会轻易让你们离开的。” “紫？” “是我们妖怪的神明。几年前，墨藏书大人您应该见过才是。” “……紫。”墨藏书眉头一皱，他低头看着水中的自己。十分突兀的，他忽然想起来了。 连天空都能覆盖的巨大眼睛，夸张得超乎想象的妖气。那是世界的根源，妖怪世界的“月”，连那个妖之天苏星雪也需要低头行礼的大妖怪。 在妹妹若愚封印破损后，墨藏书的封印也变得极为脆弱。每每听到某些关键词，他都能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她啊。” 墨藏书耸耸肩。 如果能见到的话，那就太好了。那家伙的话，一定会知道些什么的。 不过—— “咳咳！” 墨藏书松开手，看着泉水里喘着气的梨花笑道。 “好像不行的吧，对身为祭品的这个家伙了动了情……这种事情。” ———————————— “就这些？” “就这些。” “这不就和墨老师说的没区别了吗？为了找雪妖什么的……真的一点内情都没有？”此方咬着手指：“不对啊，这一点都不像墨老师的风格。” 那个人的话，总感觉目的没有这么纯粹。此方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但我所知道的便只有这些。” “所以此方你在疑神疑鬼些什么啦。”彩儿轻轻地敲打着此方的头。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可除此之外，老师他还能做什么呢？” “真意外啊，彩儿你竟然觉得墨老师是个好人？” “像这样侮辱兄长的话，请退回去。太平道不欢迎这种人。” 被这样严厉地责备，此方唯有举起手投降。 “是是，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怀疑墨老师，也不应该说他的坏话。” 此方说完，便笑嘻嘻地问道：“那么您呢，天才的代理组长墨林大人。你想知道什么关于墨老师的事情呢？” “我确实很想知道兄长的事情，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先完成兄长交代的事情。” “诶，真意外！我还以为墨林小姐你会更加的主动。什么嘛，无聊。” 虽然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不，正因为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所以墨林才清楚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 当然，她最担心的其实是—— “如果你们回去后兄长问起我……” “是担心自己的风评降低啊。” 此方用手撑着腮帮子。她还以为自己的想法出了差错，没想到这个人还是这么“墨藏书控”。 “没错。” “说起来，若愚的封印你可以搞定吗？” 不知不觉中，此方的态度似乎变了。要墨羽在的话一定会指出来，但墨林很明显并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类型。 “一般来说，如果只是兄长的术式，我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 “但是？” “这可是兄长穷极了一切才施展成功的封禁术，说实话我并没有信心。” 即便没信心还是要拼尽全力去完成，这是名为墨林的人生存的意义。 “你过来吧，若愚。我先要检查一下……” 第十二章 出发前（5） 墨藏书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黄昏。 夕阳缓缓消失在群山的尽头，天空中黑白相交处仿佛能看到月的身影。成群的飞鸟结伴而行，原本冷清的山林也变得热闹起来。 “墨老师。” 洗好澡的东篱君陌此时正坐在走道处纳凉。虽然大多时候这个人都是穿着女生的衣服，但这会却很普通的穿着背心短裤。 他悠悠地摆动着小竹扇，稍长的头发伴随着清风飘舞着。汗水或是洗澡水顺着头发滴落，微红的脸蛋给人一种妖艳的感觉。 只看这个神态姿势，不管怎么看都像个出水芙蓉的美少女。但墨藏书很清楚他是个男的，虽然确实很可爱但还是男孩子，虽然很动心但他果然是个男的。 在一边摆放着一壶茶水和点心，君陌看上去似乎完全适应了山间的生活。 墨藏书坐到一边，毫不客气的拿起君陌的茶水和点心。犬塚梨花和犬妖乖巧地待在一边，低头不语。 “下午如何？” “我和姐姐到藏书阁里看了会书，梅姐姐好像跑到了炼器室那里。至于若愚姐姐还没回来，她应该是一直在墨林族长的房间。” “这样啊。” “墨老师呢？”君陌看了眼犬塚梨花和犬妖云，询问道：“犬塚小姐没事了吧？” 因为之前离得较远的缘故，君陌其实不是很清楚梨花的伤势。 “虽说大体是没什么问题，但伤口之类的还是比较难处理。” “伤口是？” “像是烧伤啊咬伤之类的还挺多的，化脓的地方也不少吧……这些毕竟不全是灵性的伤害，也没办法一下子治好。” 半人半妖的犬塚梨花恢复力虽然异于常人，但很显然她并没有到达墨藏书这种非人的程度。 灵性方面的伤基本都好得差不多，在蜀山的秘术下，梨花身体内部的出血状况也有所缓解。多亏了墨林特意准备的易于消化和吸收的灵性食材，梨花才得以恢复几分生气。 不过就连墨藏书和梨花两人换洗的衣服都事先准备好了，那个人某种意义上真的有些恐怖。 唯独体表的伤痕，因为时间久远并且遭到反复的损害，仅仅依靠除灵术是不行的。 真正要恢复过来至少需要好几个月，但墨藏书并没有这么多时间。蜀山院的假期是从七月底到八月底，总共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在七星会正式宣战的现在，墨藏书可不放心妹妹若愚一个人回去。要是又遇到诸如雷神之类的敌人，以现在的战力是行不通的。 当然还有别的因素。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墨藏书无论如何都必须明天启程。 至于犬塚梨花，只要现在能走路就够了。 她的伤势会不会变得更加严重、她又能不能在严酷的妖界生存下去——那之外的事情，墨藏书还没有考虑过。 “那还要立刻出发吗？犬塚小姐岂不是很危险。” “这家伙的死活关我屁事。” 在当事人面前毫无忌惮地这么说，墨藏书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一边呆着的梨花和云也是，依旧闭着眼默默的站在那，就好像墨藏书讲的和自己无关一般。 “那也得让犬塚小姐休息一下……” “无所谓吧。反正好了后很快就会坏掉的，都差不多。” “这可不行！”君陌连摆着头。他气呼呼地将扇子扔到墨藏书的脸上，然后快步跑到梨花身边。 “喂！” “我虽然不介意墨老师你是渣男，但我也不想墨老师你变成随意伤害别人的坏蛋！” “就是！” 从走道的拐角处传来了彩儿的声音。大概是刚洗好澡的缘故，彩儿浑身都冒着热气。 “虽然知道这事很着急，但老师你太过分了！至少也要让犬塚小姐休息一下。” 彩儿气呼呼地看着墨藏书，两姐弟好看的眉毛都变成八字。 “干嘛？” “你这！垃圾老师！走吧君陌，犬塚小姐。我那里正好有些膏药，此方她肯定有办法去掉疤痕的。” “诶？啊，那个……诶？墨大人？” 不敢反抗的梨花满脸惊恐地被两姐弟拉走。墨藏书看在眼里，却也没有阻止。 他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向远处热闹的住宅区，最后转向半山腰的某一处，那里正是代理族长墨林的住所。 “墨藏书大人。” “啊？” “您费心了。” “啰嗦。” ——————————————————— 被彩儿带到房间里的犬塚梨花，不知为何像是害怕的小狗般畏畏缩缩的待在墙角。 她穿着的是墨林送过来的白布衣，因为尺寸偏大的缘故她被包的严严实实，只有很小一部分身体暴露在外。 即便如此，那些伤口都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这个人至今为止到底是遭受了多少折磨啊，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彩儿看着遍体鳞伤的梨花，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怒火中烧。 下午的时候，彩儿几人从墨林那里得知了犬塚梨花的基本信息。这个人虽然是樱国的名门之后，但因为身体里的污秽之血的缘故，一直都不受人待见。 被族人厌恶，被妖怪鄙夷。 两边的世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甚至于似乎还一直被人虐待。 但这些全部，又和梨花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自己选择以这种姿态诞生在这世间，打从一开始她才是受害者吧？为什么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在伤害她啊。 虽然并不完全，但彩儿也从梨花身上看到了弟弟过去的身影。那些——明明都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明明他们都是最痛苦的，其他人却漠然无视。 仅仅因为梨花长相不同常人、仅仅因为她是半妖就非得遭受这种虐待？ 不仅仅是那位兄长，就连墨藏书、墨羽、犬妖，甚至连梨花本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毫无疑问是奇怪的，毫无疑问是错误的！ “那个，”彩儿深深吸了口气，她握住了颤抖的梨花的手：“很抱歉用这么强硬的手段把你带到这里，犬塚小姐。但是，请不用担心，我并不是坏人。” 梨花没有说话。 “当然不只是我，我弟弟和其他人也一样。大家都不是坏人，就连老师也……不，那混蛋就算了。” “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打算，只是想要帮你治疗伤口。啊啊如果你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待在门外的。” 正义感十足的彩儿心里很生气，但她要是在这里生气的话，反而会吓着这个人。 “就是。”将此方带过来的君陌也说道：“犬塚小姐你明天一早就要和墨老师出发的吧？虽然可能没什么效果，但还是治疗一下比较好。” “待会我可以摸一下耳朵和尾巴吗？” “梅姐姐！” “我……”梨花抬头，看着握着自己的手的彩儿。 “我知道的，东篱小姐并不是坏人。” 触碰到的那个瞬间其实梨花就知道了，这个人很温柔。她和至今为止的那些以伤害自己为乐的除灵师不同，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那么……” “能麻烦您吗？” “当然。” 第十三章 出发前（6）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从送信的小鬼手中接过长老会的文书，在读过之后便将其随意扔到一边。 带着啤酒和下午炸好的蝗虫，墨藏书来到屋外的走道上，在自己最喜欢的柱子边坐下。 临近八月的月色，和往常的夜晚并没有什么区别。清爽的夜风吹干了身上的汗水，一边的竹林里传来了蝉的鸣叫声。 墨藏书在想是油炸好呢，或是等这些蝉生完后吃幼虫更好的时候，墨羽苦笑着从后方踏步而来。 “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地方。” “凉快啊。” “凉快是凉快，你也得小心着凉啊。原本身体就不好，又不喜欢穿衣服。还老喜欢喝冰啤酒和吃油炸食物……” “啰嗦死了。你真的很像我妈啊。” “在对兄长说什么呢。” 墨羽坐到一边，他松开衣服的扣子后懒散地躺在走道。 “喝吗？” 墨藏书将手中的啤酒递了过去。 “……你刚喝过的吧？” “什么啊，兄长原来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你倒是给我有些自觉啊。” 虽然是这么说，但墨羽还是老老实实起身饮了一口。 “果然不是很喜欢。” 墨羽叹了口气。 墨藏书则是“那是墨羽你不懂”这般说着，嬉笑着接了过来。接着，像是才刚刚注意到般，墨藏书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成功了啊？” “嘛，总算是和猿妖达成了契约。”墨羽脸色复杂到。在其额头处，隐隐能看见一个黑色的烙印。 封魔咒，这是太平道中间妖魔封禁于自己体内的禁忌之术。因为修行难度过高和危险，在宗门之中也没有多少人成功。 “不是很值得庆祝嘛，成为半妖。” “你又在讽刺了。” “本来就是吧，这种傻得要死的术式。” 墨藏书鄙夷道。和墨羽不同，身为代理族长的他并没有将妖怪封禁于自己体内。 当然比起能不能做到这个问题，他更多的是没兴趣。 “封魔咒虽然能增强灵气，修行到后期也能将妖怪显现于人前。但是啊，自身的灵气变得混杂的话，原本能施展的术式也会变得乱七八糟。” 这便是代价。 用游戏术语来表达，就是虽然mp（蓝条）的总量增加，但相对每个技能的蓝耗也会增加。 虽然可以通过反复练习减少这种多余的损耗，但花费那些时间到底值不值就是另外一个问题。 “藏书你生来灵气就比我多好几倍，当然不知道我的烦恼。” “所谓凡人的困扰呢。” “正是。” “真是无聊啊，明明只要专研术式就好了。”墨藏书往嘴里塞了几只蝗虫，咀嚼着。 那鼓着的脸，就好像把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墨羽看在眼里，询问道：“那么天才的墨藏书大人，现在是在烦恼着什么？” “长老会那边刚通知我，若愚被选为下一任‘祭女’。” “果然是若愚么？”墨羽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这也是那孩子所期待的吧？” “傻么你，哪有人会期待去那里。”墨藏书翻了翻白眼：“一进去可是要呆20年，出来都多少岁了。” “话虽如此，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比起主观的意愿，要成为祭女还需要通过宗门的层层筛选和考核。 在那之中，和妖狐的相性是第一位。 “那孩子可还没成功过哪怕一次。” 墨藏书指的就是封魔咒。 虽然和死掉的九尾妖狐相性很高，但墨若愚的天赋却相较一般。至今为止她虽然尝试了很多次，却从没成功将妖怪封禁于体内。 “这就说明那孩子一点都不适合。” “若愚才练习不到一年吧，我都是花了两年才成功的，她没成功很正常。进去后多的是时间，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能代替的人也不少吧。” “确实有不少——”墨羽顺着墨藏书的眼光，看向了遥远处某处独立的小屋。 “喂！”回过头，是充满敌意的眼光。 “我劝你别惹我，谁也不允许碰墨林。” “知道的啦。”墨羽苦笑道，他站了起来。 “藏书你虽然是代理族长，但也不能什么都随你意。你总是要选择一边……长老们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这个家给毁了。” “别一脸认真的这么说啊，你的话想做还真的可能做到。”墨羽吐槽道：“所以，嗯，早点睡吧。”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墨藏书看在眼里，不高兴地嘀咕着。 “一个两个都这样……” 就在这时，墨藏书身后忽然传来稀稀疏疏什么人走动的声音。 双亲因为常年在外的缘故，这座“族长的住所”向来就只有两个人居住。 一个自然是下代族长兼族长代理的墨藏书，另一个则是他的血亲，墨若愚。 “藏书？” 墨藏书回过头，妹妹墨若愚正好从过道的阴影中走出来。 一刹那间，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被模糊了。过去和现在，也不知道是一瞬、还是过了好几年。 “藏书？” 妹妹再一次的叫唤，终于是把这个兄长叫醒。 没有啤酒也没有油炸蝗虫，在墨藏书身边什么都没有。 “刚从那家伙的住所回来吗？” “那是墨林姐姐，才不是什么‘那家伙’。” ———————————— “那个除灵师以为自己是谁啊。” “竟然对光正大人如此无礼。” “失礼至极。” “若不是光正大人您阻止，我们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在小镇唯一一家三星酒店中，光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 在其一旁，式神们在争论着。 大体是在抨击中午时拜访太平道的事情。双方明明是合作关系，论地位光正也是樱国名门之后。结果别说没见到代理族长了，还被墨藏书那般羞辱。 “光正大人明明都特意沐浴更衣了，那个人真是没有分寸。” “是叫墨藏书吧？我听闻他是那什么天灾的一员，很臭屁的人类。” “据闻是很厉害的除灵师。” “天灾？比得上光正大人吗？” “别太傲慢了，天狗。” “你是对光正大人没信心吗？” “这毕竟是太平道的地盘……” “即便如此……” 式神们说着说着又如往常般争吵起来，光正却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过多理会。 过了一会，大概是吵够了，又或是觉得太晚会影响主人休息，式神们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妖怪并没有非要睡眠的需求，但总有些喜欢这么做。绝大部分都在闭眼休息，唯独天狗靠了过来，它看上去还是一脸不忿。 “光正大人您不生气吗？” “确实有些遗憾。”光正答道。 “那个人如此无礼。” “他竟然没能想起我。” “诶？光正大人？” “要不是为了见那个人，我才不会亲自过来。我今天可是特意换上一模一样的衣服，没想到他完全都没想起我。” “可是——” “天狗你大概是不明白吧。”光正眼中闪过一丝眷念：“那个人是那么的美丽。” 绝对的实力、绝对的天赋、绝对的孤高。 “我和他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呢，毕竟我并没有那种美丽。” 一向平和不与人争的主人的这个表情，说实话天狗从来都没见过。 说实话，比起不解更多的是羡慕。那个名为墨藏书的除灵师，迟早有一天要亲自比较一番—— 这样的想法，大概是不能有的。 妖怪和人，从来都不可能在一起。特别是像光正这样的人，他虽然能平和地对待式神的自己。但要发展到更高处，那大概是绝无可能的。 “光正大人，我会守护在您身边的。” 所以只能低下头，如此道。 “一直。” “啊，我很感谢。”光正随口答复着，然后忽然看向玻璃窗外。 “偷听别人讲话可不是好习惯。” 听到这话，窗外的人轻轻一笑。夸张的妖气化为气流，直接将半开的纱窗吹飞。 他缓缓飘进房间。 “什么！”妖怪们瞬间就汇聚到光正身边，对进来的人张牙舞爪。 光正看着来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么晚了，墨羽大人您有什么事吗？如果是为了白天的事情，在下并没有追究的打算。” “你很擅长寻找妖怪吧？” “略懂一二。” “做个交易吧。你帮我找一只花妖，作为回报我给你5只妖怪。”墨羽将手中的盒子扔了过来，光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蓝色的蔓藤。 “我准备的妖怪都是等级二的，全都是被封印很久的妖怪。你的话，短时间就能将它们收服并化为己用吧？”墨羽道。 听上去确实很不错。 光正虽然有12位式神，但也仅仅是12位罢了。以他的水准本来可以有更多，但这个时代可不能随便捕猎妖怪。 胡乱出手被发现的话，就算是妖盟干部的他也没好果子。 但若是本来就被封禁很久的妖怪的话，光正就有理由出手了。以自由为代价作为自己的式神，大概没有妖怪会拒绝。 但是—— 光正眯起眼。 “冒昧问一句，您找那只花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只是想毁掉这个家而已。” 墨羽平静道。 第十四章 出发前（7） “身体情况如何？” “墨林姐姐说最近不要使用除灵术。” “嗯，目前的状况确实不好使用术式。” 墨藏书施加的临时封印本来就有些勉强，贸然使用除灵术会让若愚灵的波动变得剧烈。搞不好会导致封印出现缺口，这种情况下再想要封印狐妖可不容易。 “那，那家伙——” “藏书！” 妹妹这么认真的表情，基本代表她很生气。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墨藏书也语气一凝，终究是改变了自己的说辞。 “……墨林有没有说怎么处理？” “墨林姐姐说她没办法恢复原有的封印。” “这样啊。” 并不算太意外，毕竟事先墨藏书就亲自检查过。过去的他穷极了一切所施展的大封印术，就算是他自己也毫无办法，就更别说别人了。 但以墨林的资质，应该不至于束手无策。 “恢复做不到，但应该有别的办法填补吧？” “嗯。但是，” 若愚露出稍微有些犹豫的表情。 “怎么了？” “如果强行封印的话，说不定再也无法使用狐妖的力量。” “虽然有点可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彻底把洞堵死的话，总有一天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过去，就是因为墨藏书那种模拟两可的心态，才会被七星会有机可乘。 打从一开始就全部堵上的话，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法撬开。 “狐妖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它也浑浊了若愚你本身的灵。” 灵气变得混杂的话，原本能施展的术式也会变成粗糙。基础性的术式暂且不提，高等级的术式基本都需要极其精妙细微的灵气操控。 就好比彩儿正在学习墨藏书的缩地·改。她明明已经学会了制作和布置定位器的方法，但却一直卡在第二步的“灵气移动”上面。 并非是墨藏书有所隐瞒，而是彩儿的修行不到家。即便是墨藏书自己，他也是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彻底掌握的。 “这就是藏书你一直在做的吗？” “嗯？” “灵气的修行。” “啊……嘛。”墨藏书含糊着。 他本身灵气虽然远比一般人大，但真正能使用的并不多。因为会自动补充的关系灵气的恢复速度也异于常人，但总量不足的话恢复速度再怎么快也没用。 为此，如何尽量减少灵气的损耗一直都是墨藏书给自己的课题。 堕落为死宅这五年间，他但凡能不自己动手就绝不会动手。经常都是同时操控数个游戏、看小说看漫画吃零食。 一双手是绝对不够用的，为此墨藏书不得不将灵气的使用开发到极致。 大概是基于某种天才的自律，即便过着那般堕落的人生，他也并非单纯只是在玩。 “以前看藏书操控自己的身体时，若愚并没有想那么多。” 并非是术式，而是单纯用丝状的灵气操控身体。这种方式一般难以被察觉，要不是若愚本身就拥有着能看透灵气的蓝瞳，根本就发现不了。 “彩儿修行缩地的时候，若愚也在一边看着。其实啊，若愚之前也稍微试了下，没想到会这么难。” 一旦自己去尝试，墨若愚才发现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她别说将灵气化为丝状，就连用灵气将自己包裹起来都做不到。 “……所以，藏书果然好厉害。” “多夸夸哥哥也是可以的。” 一般大概会觉得害羞，但墨藏书这个人可没有廉耻心这种东西。 “嗯嗯，藏书超厉害，藏书世界第一。” “哼哼。” 如果鼻子能伸长，这个人估计能捅到月球上了吧。 “然后……若愚也说过了，若愚不想在这个样子。”若愚起了身，淡淡地说道。 “藏书一直都这么努力，现在也是……其实是为了若愚才非要去妖界不可吧？” “那笨蛋说了吗？” “是的。” 墨藏书叹了口气。 其实真的没有去妖界的必要。 墨藏书最大的问题就是灵气不足。虽然解开封印就能拿回原本的灵气，但那根本没法长久作战。 墨家之中，本来就藏有封禁妖怪的一手——封魔咒。只要墨藏书有意愿的话，墨家自然会应许。 虽然会因为和跳大神的术式冲突而导致效率变低，但灵气匮乏的问题也会引刃而解。 但是—— 在和雷神正面战斗过的墨藏书很清楚，仅仅这样是绝对不行的。要战胜那个男人，要击败那个最强也是最凶的组织，仅仅是等级二的妖怪是行不通的。 但要收服等级三的大妖怪谈何容易？若是原来的墨藏书还有点希望，现在的他完全没戏。 而原本就签订好的雪妖，基本算是墨藏书最后的希望了。 “虽然想说交给兄长，但很抱歉现在的兄长不是很可靠。”墨藏书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妹妹的若愚却还是听出他的自责。 “所以，现在藏书才应该依赖若愚……不是吗？”若愚笑道。 “墨林姐姐说了，若愚可以尝试用家里的方式控制狐妖。那样的话，狐妖就不是若愚的敌人了。” “可这样——” “很危险，”若愚用手指抵住了哥哥的嘴：“一不小心的话，若愚甚至会被狐妖吞噬掉——这些，墨林姐姐也说了。” “即便是这样你也要继续吗？” “若愚不会阻止藏书去那个世界呢，但是相对的，藏书也不要阻止若愚。” “等价交换啊。”墨藏书苦笑道。 “你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精明。” “藏书你害怕了吗？” “什么？” “被若愚保护。” “怎么会？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和若愚你结婚。” “这个就……” 若愚听完后，很明显的拉开了距离。 “喂！若愚你这个反应哥哥我好受伤。太伤心了，哥哥我需要亲一亲才能恢复精神。” “太晚了，若愚要洗澡了。所以，嗯，那就这样啦。” “等等若愚？喂！也不至于逃走吧！” 真的已经在落泪了啊。 墨藏书擦了擦泪水，不满地叫了起来。但这会妹妹早就跑远了。 “真是的。”他叹了口气。 若愚能这么想，说实话他也能松口气。但归根到底，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往昔——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将妖狐安放到妹妹身上，至今为止墨藏书都不清楚缘由。 但要自责的话也还为时尚早，墨藏书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在那之前—— 他远远看向墨林所在的屋子。明明这么晚了，那个人却还在修行。就好像特意找了个便于墨藏书观看的位置，墨林正背对着他坐在宽敞的庭院中。 一横、一竖。 在她手中勾勒的是绝美的术式，但凡除灵师都会被那份美丽所折服吧。 墨藏书自然没法避免。 然而他只是看着，而她也只是勾勒着。 星光跳动着，皎洁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掩。 过了一会，又像是过了很久。中途的时候几个学生好像出来和墨藏书讲过话，但他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时间渐渐流逝，学生们纷纷进入睡眠。 犬塚梨花和犬妖云从阴影处缓缓走出。 “到时间了，墨藏书大人。” 黎明前的3-5点，向来就有逢魔之时的说法。这个时间点自然的灵气波动会变得明显，灵气渐渐转变为妖气和鬼气。 对于妖怪和鬼物而言，这是出行的最佳时间。 “嗯。” 墨藏书收回心神。他看了眼身后，几个房间的烛光早就熄灭了。 墨藏书并没有告诉别人他离开的具体时间，会像这般错过也是预料中的事情。 他其实不是很擅长离别，所以像这般默默地离去反而是好事。 “走吧。” 第十五章 妖之洞天 “出门前才塞进去？” 在距离大地一万米以上的平流层，犬妖云背着墨藏书两人在空中飞翔。 现在是深夜的逢魔之时，本应该是人入睡的好时机。 不过墨藏书和云这一人一妖却聊得很投机，大概双方都觉得这般飞行很无聊。 墨藏书本来就是日夜颠倒的通宵党，到了深夜反而是他精神最旺盛的时刻。而犬妖云九更不用说了，负责带路的它根本没有休息的权力。 至于半妖的梨花，不知道是真的困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坐上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两人先是聊着妖盟和妖界的趣闻，最后话题不知不觉转到犬塚梨花身上。 “是的。梨花原本只是被关在地下室，这次出门前光正大人才特意将她锁在永久棺内。” “以前没有这种事？” “以前也有梨花负责带路的情况，但光正大人并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特意这么做……那家伙是想干什么？” “不清楚。但是，”云顿了下，过了一会才道：“我觉得是因为墨藏书大人您。” “我？” 听到这话墨藏书一脸迷茫。他几年前确实是从妖盟这边借过道，但那之后就没有什么联系了。太平道和妖盟虽说一直都是合作关系，可这和墨藏书也没什么关系。 说到底，他连犬塚光正是谁都不清楚。 “好像几年前我们见过面？” 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墨藏书是真的对犬塚光正没有印象。以前的他只对术式感兴趣。他就连宗门内的人都认不清，就更别说只有一面之缘的犬塚光正了。 “墨藏书大人您可能没什么印象，但对光正大人而言，您大概是比较特别的存在。” “啥？” 云回忆起犬塚光正在得知雇主是墨藏书时的表情。那是高兴、愉悦和眷恋。云虽然不清楚主人和墨藏书当时见面的具体情况，但看主人那个笑容大抵也明白了几分。 “哇，能别说得这么恶心吗？”墨藏书抖了几下：“被一个变态惦记我可一点都不高兴。” 关键对方还是男的，这就更加恶心了。 “……” 明明主人被如此羞辱，云却没有多说什么。它虽为犬塚光正的式神，但却没有愚忠之意。 当然，云一开始便是做了如此声明。而犬塚光正便是知晓，轻笑之后亦认可云为式神。这也是云的侍奉之道。 “所以，我觉得光正大人一开始是有同行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墨藏书一开始便点名了只要犬塚梨花。这一点，犬族的高层也应允了。就算犬塚光正有那个意思，他也没法改变其他人的想法。 但如果犬塚梨花是完全无法行动的状况，那便有共同行动的可能。 “诶……这样啊。” 墨藏书沉吟着，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云也没有出言打扰。对它而言说到这个份上就足够了，墨藏书到底听没听进去，那就是另外的事情。 一人一妖就这么归于平静。 云继续飞行着，在其前方数百米处，不知从何时开始漂浮着大片的黑色云雾。 “到了么？” 墨藏书眯着眼，下意识的看向下方的风景。 除了白茫茫的云之外，还是云。 这是云之上的平流层，按理来说是绝不存在云雾的。会出现这种异常的现象，唯一的解释便是妖怪们动了手脚。 “是的。” 犬妖云应了句后，便一头窜入黑色的云雾。 在这个世界的某些地方，存在着联通其他世界的“门”。通过“门”便能穿梭到其他的世界，这是从久远的过去开始便存在的一种“现象”。 其运行的机理至今为止都未被人类除灵师掌握，那完全是超出了术式领域的存在。 那些“门”基本都被除灵师官方组织掌握着，极少数则是掌握在妖盟手中。而墨藏书这次要通过的“门”，连通的彼岸就是妖怪世界。 那是所有洞天世界里和人间最为相似的世界，有着一样的广阔的天空大地，亦有着孕育万物的可能性。 当然，选择在逢魔之时的深夜出发，又弄出这么一大片黑雾，妖盟完全是为了避免这个“门”的真实位置被察觉。 在这片黑雾中，墨藏书完全失去时间和空间的感官。上一刻他觉得自己在上万米的高空，下一刻又仿佛在平地上，氧气充足。明明在向前飞行，却又总有种倒退的感觉。 至于到底在黑雾之中飞了多久，墨藏书更是完全没有概念。 但唯独在某一刻，墨藏书清晰地感受到了变化。 那并未温度或者湿度这一类物理上的变化，而是更加本质、更加致命的——灵的区别。 在人类的世界，不管灵气如何摇曳偏转化为妖气和鬼气，灵总是占据绝大多数。 那是适合灵种之顶点的人类生存的最佳场所。 但在妖怪的世界，这一现象却完全相反。不管在何处，妖气总是占据绝大多数。同时，这也是最适合妖怪生存的场所。 寻常的人类基本无法在这里生存。要是吸入过多的妖气，甚至有生命的危险。 对于本来就是妖怪的云和半妖的犬塚梨花当然没什么问题。而墨藏书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基本也适应了这边的环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总算是带着墨藏书两人飞出了黑雾。它从高空中缓缓降落，墨藏书回头一看，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的黑雾。 “妖怪的天赋，真是不讲理的东西。” “我觉得人类的除灵术，更加不可思议。” 这基本算是双方的共识了。 妖怪们不需要怎么修行，从成为“妖怪”的那一刻便会拥有着独特的天赋。 其中既有像雪妖那般平平无奇的操控冰雪的天赋，亦有曾经雪组织支配空间的“天空云庭”。 它们繁多复杂又难以防范，一般的除灵师根本无法抗衡。 至于人类除灵师创造的除灵术，妖怪们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些术式森罗万象，占卜文化、招魂引妖、雷法鬼修囊括了几乎所有方面，就连时间和空间都有所涉及。 最为可怕的是，这些术式是可以学习的。除灵师经过代代传承和精进，除灵的体系也变得越发完整。 双方相互羡慕的同时，也深深地忌惮着。 “关于刚刚的事情。” 飘落的时候，墨藏书忽然开口。 “别以为我会因此而觉得这家伙可怜。” 犬塚梨花虽然一直被犬塚光正虐待着，但他一直都保持着某个微妙的尺度。像这次忽然下这么重手，完全是因为墨藏书的指名—— 犬妖云虽然没敢这么说，但墨藏书还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意思。 先不管那些话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墨藏书也不打算因此而愧疚。 他这次来妖界，是抱着自己说不定会死在这里的决心。这点犬塚梨花也一样，墨藏书可没法保证这个弱小的半妖百分百能存活。 但是—— “如果这个家伙能有点用的话，我说不定会稍微努力一下。”墨藏书顿了下，才补充道：“在她掉下山的时候稍微拉一把的程度吧。” “这样。” 云听完，嘴角微微翘起。 这便足够了。 “感激不尽，墨藏书大人。然后，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第十六章 变故（1） 在现代除灵体系中，从来都没有修行灵气的说法。 并非是除灵师们不注重灵气的有效利用，也并非所有除灵师都有用不完的灵气。只是，在术式修行过程中，灵气自然而然地就会得到锻炼。 原本修行术式就是一项艰苦而晦涩的事情，资质一般的除灵师穷尽一生也难以习得等级四之上的术式。故而，特意花费宝贵的时间精力去锻炼灵气的使用怎么看都是舍本逐末的行为。 ——至今为止，彩儿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双眼注视着前方的半空中漂浮的环形卡片。 伸出手，双指合并。一边感受着顺着血液和气息循环的灵气，一边将其汇聚在指尖—— “哈！”在肉眼看不见的灵的世界里，彩儿的灵气化为气浪直接将卡片冲飞，跌落在地。 “又失败了。”彩儿失落地将环形卡片捡起，默念术式再次将其固定在半空中。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的灵气应该只穿过圆环的中心区域才对。会出现这种将整个圆环击飞的情况，说明她目前的修行不到家。 “第12450次。” 在其身后，传来了年轻男性冷漠的计数声。 “知道的啦，我下次一定会加油的！”彩儿回过身，对着那个人赌气道。 “你虽然资质一般，但唯独毅力惊人。” “被这么说，我可一点都不高兴。” “为什么？我应该是在很诚实地夸奖你才对。” “就是如此，才会感到不爽啊。” 彩儿不满道。她本来就是要强的女孩，虽然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是绝世的天才——但像这般完全被人看扁，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顺带一提，彩儿眼前的男生是“墨藏书”。准确来说，是墨林所扮演的“墨藏书”。 这个人不管身高体重穿着都和墨藏书一模一样。呼吸眨眼也好、自身流露的灵气也好，要不是他说话冷漠又不用吃饭，彩儿甚至觉得这就是本人。 在身外化身上，墨林表现的水准就连机密情报组织“军”的干部此方都很惊讶。 不过那个老师早在一周前就前往妖怪世界，自然不可能会在这里。 对，自墨藏书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这些日子彩儿每天都会到代理族长墨林这里学习。 “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习惯不了。” 彩儿注视着圆环，再一次将灵气汇聚在指尖。 “你讨厌兄长吗？” “虽然确实是很讨厌，”彩儿含糊着，她指尖喷涌而出的灵气又一次将圆环击飞。 “但比起这个，你能不能变成别的样子？” “为什么？” “很奇怪啊！”彩儿叫了起来。 “虽然清楚你不是老师，但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因为这个已经分心数百次了，彩儿这次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枯燥的修行确实会让人内心烦躁。” “不是这个吧？” 彩儿现在进行的是缩地·三型·改的修行。至今为止彩儿还是卡在第二阶段，既是灵气的移动这一步。 将灵气扩散到体外，甚至扩散到五十米外的地方并不难。关键是如何快速而悄无声息做到这点，这便是缩地·三型·改修行的难点。 当然彩儿现在只是单纯在锻炼灵气罢了，她并没有结合缩地的术式在修行。 “但是，你现在变厉害了不少。届时身为导师的兄长想必会很高兴吧。”墨林有些答非所问地说着。 她会变成墨藏书的样子，完全是因为此方的提议。 ——要是墨林姐你愿意变成墨老师的样子教导我们修行，等墨老师回来一定会为我们的进步感到高兴的。 非常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墨林便上钩了。 彩儿虽然很高兴这位天才的代理族长能教自己，但她还是难以习惯墨林的这个模样。 “不过，不仅仅是缩地……就连我的五鬼也变得厉害了。” 虽然没法很直观地表现在破坏力上，但彩儿确实感觉到五鬼的操控变得更加流畅了。 “这是当然的。”墨林很淡淡地说道：“不管是怎样玄妙的术式，归根到底都是灵气的变化。只要能看穿对方灵气运行的方法和轨迹，所有的术式都不足为惧。” 所谓的除灵之才，归根到底便是运转灵气之才。 “老师他总是能一下子学会别人的招式，也是因为如此吗？” “不，那完全是因为兄长是个天才罢了。” “又来了。” 彩儿叹了口气，这个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墨藏书控”。 墨林不知为何一直对那位白痴老师有着谜一样的追崇，就好像他是唯一的神明一样。小心翼翼，又痴迷不已。 但除此之外，很显然这位墨林族长远比墨藏书更适合当导师。她总是能一眼看破彩儿现在的问题，并且为她提供了切实的改进方案。 通过减小圆环的空心区域来锻炼彩儿的灵气的粗细，墨藏书就绝对想不到这点。 是不是那个家伙故意刁难自己，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墨林否决了。 ——因为兄长他是个天才。 天才的他根本不晓得凡人的烦恼，别人冥思苦想才得出的答案在他面前却没有丝毫迷雾。 因为这是事实，所以彩儿完全无法反驳。墨藏书在蜀山院教导道教体系的术式的时候，就经常有这种情况。他的答案基本都是对的，但本人却总是说不出推导的过程。 “墨林姐姐，你看。” 是君陌的声音。彩儿和墨林同时回过头，可爱的弟弟正在树荫对两人招手。 “完成了吗？”墨林缓缓走了过去。 “是呀。”君陌轻笑着点着头。 在他一旁的石阶上有一个木制饭盒，饭盒的内部是清澈透明的冰块。 “我终于成功了，这一次没有撑破盒子。” “很好。”墨林将饭盒拿在手上：“你果然很有天赋。” 大概是因为吸收了雪妖生命精华的缘故，彩儿的弟弟君陌拥有着极其罕见的冰雪的才能。他可以在不使用术式的情况下直接制造冰雪，这是连蜀山院的院长贺兰云都做不到的事情。 对于还没有系统学习现代除灵体系、也不会使用术式的君陌而言，目前只要努力学会控制冰块就好了。 “你的灵气天生就比常人平稳。只要在冰这路上精进下去，达到三十六天的水准是早晚的事情。” “这真是太好了，君陌。” 听到弟弟被夸张，身为姐姐的彩儿也倍感自豪。 然而—— “和平庸的你相比，东篱君陌确实优秀很多。” 墨林一句话又把彩儿呛到说不出话来。 第十七章 变故（2） 中午。 和往常相同，修行结束后的彩儿和君陌顺便就在墨林这里进餐。整天不知道跑哪去的此方也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一起吃饭。 在等待若愚的时候，彩儿把上午被墨林嘲讽的事情告诉了此方。 彩儿原本是没有说的打算，但这位好友还是一眼看出她心里的烦闷。几番询问下彩儿就全盘托出，此方听完很开心地笑了出来。 “觉得她说话太直白？” “真的很过分。” “墨林姐毕竟性格比较直。” “此方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啦！” “哈哈哈。” 面对彩儿有气无力的拳头，此方咯咯咯地开心地笑着。 “呜……要不是我灵气使用过度。” 彩儿一脸哀怨地盯着好友，一边的君陌苦笑着挠了挠脸。 修行上的话题，连入门都算不上的他完全插不上话。话虽如此，为了与雪妖再会时不丢它的脸，近段时间君陌可没有放松过。 “不过，若愚姐姐会不会太久了？” “也没有让小鬼通知我们。” 此方看着在一边呆坐着的小鬼，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往常的话，若愚两人就算迟到也会让小鬼通知几人。可这次却完全没有消息。 “也不会有什么什么事情啦。”彩儿道。 这是墨家的领地，墨林更是代理家主。她可是有着被除灵局当局认可的三十六天水准的实力，彩儿不认为在这里会出现什么她没法应付的状况。 “话是这么说。”此方挑拨着自己的头发。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要不我们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此方站起身指了指后门的方向，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彩儿翻了翻白眼。 “你只是想找借口看看而已吧？” “彩儿你不好奇吗？那位代理族长墨林的长相。” 虽然相处已经有一周时间，但墨林至今为止都是隔着厚重的屏风和几人交流。在走出庭院指导彩儿两姐弟修行的时候，她也从来没展露自己的相貌。 “也没有特别好奇的。虽然她一直用老师的样子有点怪……” “就连若愚也说不出口喔？那肯定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秘密的吧。” 八卦心旺盛的此方自然不止一次问过若愚，但她每次都避开了这个话题。 就连老好人墨羽也一样避而不谈，很显然墨家的人并不想谈论这件事。一般人、像东篱姐弟早就知难而退了，但此方可不管这些。 “这说不定是墨家的禁忌。” “这件事谁也没说过吧？” “可要是惹墨家不高兴——” “推到墨老师身上不就好了。那个人反正已经够讨人厌了，好感度再低点也无所谓吧。” 说话的时候此方已经抵达了后门，她轻轻将其推开，其正对的就是墨林的寝室。 此方回过身：“你要是没兴趣的话，我就自己去了。” “等等，此方！” 彩儿叫了声，连忙起身跟了上去。君陌见状，也起身跟在姐姐的身后。 “什么啊，口嫌体正直。” “我是来阻止你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我、我也很感兴趣。” “嗯，君陌girl还是这么诚实。” 听到此方这么说，两姐弟看起来都不是很舒服。 “此方你再这么说，我真的会打你的。” “梅姐姐，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叫法。” “总之——”此方将手搭在墨林寝室的大门上。 “她们两个一直在里面吧？” “大概是吧。” 此方刚想推开的时候，却注意到大门被上了锁。 “嘿。” 刻在大门上的，是驱人和巩固的封禁法印。很显然，这是身为主人的墨林在进入前划下的。考虑到她代理家主的身份和这间屋子的位置，这个法印更多是警示作用。 “既然墨林小姐布下的法印……” “搞定了。” 对于来自机密情报机构“军”的此方，这点阻碍根本不是事。她三下五除二就连法印解开，“我进来咯”轻声说着便推门而入。 首先步入眼帘的，是大得不像话的玄关。玄关前是条约5米长的走道，在其尽头的房间隐隐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咦……这里有这么大么？” 君陌小声地嘀咕着，彩儿轻声回答道：“这是伸缩空间的术式，里面的空间大概是外面看上去的两三倍。” 这其实也不算是多么深奥的术式，但要布置起来也不容易。 “不过，这才像家主的房间啊。” 此方感慨道。和这里相比，自己几人住的四合院简直就是旧时代的破旧居所。 三人轻快地向前走着，很快就来到最里面的房间。可在踏进之前三人却同时愣住了。 “嗯？” “若愚？” “若愚姐姐？” 要理清这个状况并不容易，首先从客观事实讲清楚。 首先，在房间内侧好友的墨若愚似乎解开了封印。她不仅体型变大，浑身散发着恐怖骇人的妖气。锋利的獠牙和利爪，在其额头处还有鬼的双角。那标志性的九条妖狐之尾摆动着，空气就好像着火一般炽热。 接着，是看着极其像若愚却穿着旗袍的女生背靠着墙壁，在她的周围八根巨大的妖狐之尾将墙壁洞穿。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妖狐剩下的那条尾巴插在女生的腹部上。 考虑到房间里原本的成员，这个被刺穿腹部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代理族长墨林了。 她似乎也注意到彩儿三人，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这到底是……” 东篱姐弟完全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此方则是打算进屋—— “停住，闭嘴！” 所有人全都被定住了。 这是将话语化为实质，术式之顶点的言灵。此方三人别说动弹了，她们连开口都做不到。 “在那里听着就好了。” 墨林开口道。 她虽然腹部被破了个大洞，但看来似乎还留有余力。 “若愚在修行过程中暴走了，我正在想办法将她封印住。你们决不能越过这门栏，否则会惊动她。现在的我可没办法分心照顾你们，在事情结束前就暂时待在那里吧。” 墨林说完后，束缚着三人的力量便消失了。 此方和彩儿注意到门栏边沿贴着的咒符，它隔绝了房间和走道，所以失控的若愚才没有注意到三人。 墨林双手正搭在狐妖的尾巴上，黑色的咒文顺着狐妖的尾巴蔓延到它身上。在其周身，有几张散发着蓝光的咒符漂浮着。那些咒符虽然将若愚禁锢在原地，但看来似乎有些勉强。 “可是、胸口……墨林姐的胸口……” “别、别慌张君陌，没事的？没事的！” 东篱姐弟看上去都有些慌了神，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此方盯着墨林的胸口，眉头直皱。 以她的经验自然看得出那是致命的伤口。墨林看上去挺有精神，但这绝对是用术式强撑着。一旦她松懈下来或者妖狐之尾拔出，她立刻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在那之前—— “彩儿君陌，你们两赶紧去找墨羽。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找墨家最擅长医疗的人过来。我想办法……” “我说了让你们待在那里！” 墨林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此方三人又一次被禁锢住无法动弹。缺乏灵防御能力的君陌这次直接被震晕，跌倒在地。 “但是——” “没关系的。不需要其他人，也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可以解决的。” 漂浮在若愚周边的咒符忽然快速地旋转起来，天花地板墙壁——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都浮现出咒文。 “急急如律令！”墨林大喊一句，若愚身上黑色的咒文就和墙壁上的咒文交相呼应。 一刹那间各种光芒环绕，“啊啊啊aa呀噶！”若愚发出非人凄厉的惨叫声，跌倒在地并昏迷过去。 她的身体开始缩小，鬼的双角和野兽的獠牙在消退，摆动的妖狐的尾巴也缓缓消失。 “砰！” 轻微的响声后，墨林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她身后的墙壁被划出巨大的血痕，鲜血顺着腹部流出，很快就形成血泊。 失去主人灵气的供给后，言灵自然无法发挥效应。四周墙壁上的咒文缓缓消退，门栏处隔绝的咒符也失去作用。 “墨林小姐！”彩儿大叫着跑到墨林身边，她急急忙忙掏出咒符想要做简易的治疗，但此方却伸出手阻止。 彩儿侧过头，好友一脸严峻地将手指从墨林脖子上的脉搏处移开。 此方摇了摇头，叹息着：“晚了。” 整个腹部被刺穿、内脏全部被搅烂的人类绝不可能能活下来。 “可是！”彩儿还想说什么，可视野却定在了墨林的眼睛上。 除灵师的眼睛是除灵师所有才能的基础，越是修为高深之人就越会清澈亮丽。 可这人的眼却毫无灵气，死气沉沉就连动都不动。 “这种事情……”彩儿睁大眼睛。 死了？ 墨家的代理家主，下一代当家，被除灵局认可的“隐之天”，就这么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彩儿至今都还没理解。 可下一瞬间，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已经死掉的墨林、灵气完全消散的墨林身上忽然冒出一个个细小的光球。 红黄蓝绿，颜色各类的灵的光球从她身上冒出。那些光球在漂浮到半空后便炸裂开来，化为细小的星光。 一部分星光膨胀为新的光球，另一部分则开始修复墨林的身体。 “这是？” 彩儿吓得翻到在地，此方也后退了几步。 鲜血在倒流，被烧焦和搅烂的内脏、血管、皮肉都在一点一滴的恢复。墨林的身体开始缩小，原本就和若愚极像的她这次简直成为了另一个墨若愚。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很快的，墨林的伤口就全部还原了。就连她的衣服也恢复了原状。不，与其说是修复，这些光球更像是在替换墨林的身体。 “这……” ——不管怎么杀死她，她都会回到最初的状态。简直就和不死一样。 十分突兀的，彩儿忽然想起了墨羽曾经说过的永久棺和不死人。她看向此方，好友似乎也在思索着。 过了一会—— 墨林猛地睁开眼。她先是看向此方三人，在注意到三人都没离开后叹了口气。 接着，起身缓缓走向倒地的若愚。 “墨林小姐，这到底是？” “如你们所见，我死了。然后，又复活了。” “可是——” “很不可思议……对吧？”墨林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若愚抱起，回过身看向彩儿： “这个故事稍微有些长，你们愿意听听吗？” 一切，都是由那本书开始。 第十八章 妖之行（1） 洞天妖界。 大妖怪“座山雕”的领地。 在妖怪的世界里，妖怪所拥有的领地的大小是衡量妖怪强弱的唯一法则。 越强大的妖怪拥有的领地就越大。而弱小的妖怪则居无定所，只能在无主的混乱之地里生存。 墨藏书等人前方的区域，就是大妖怪“座山雕”的地盘。它的固有领地超过1000平方公里，是传闻中有着山岳体型超巨型妖怪。 虽然也有不介意和其他妖怪共同生活的大妖怪，但座山雕很显然并不乐意与其他妖怪共存。 它决不允许自己的领地里出现别的妖怪，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其追杀。以它的体型和机动性，一般的妖怪根本难以脱离。 当然，只要其他妖怪不踏入座山雕的领地就可以了。而对于人类和动物，座山雕似乎没什么兴趣。 ———————————————— 清澈的溪水从东向西。 犬塚梨花脱掉衣服后将自己泡在溪水里，用一根空心小竹管保持呼吸。 墨藏书蹲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拿着根光秃秃的树枝挑动着水流。 树枝逆着溪流向下深入，轻轻地抵住了梨花的肚子。 梨花下意识抖了下身子，但她却不敢将树枝拨开。 墨藏书继续移动树枝，沿着梨花的肚脐眼缓缓向上，最后停留在梨花胸部的位置。 仔细一看，这个半妖还挺有料的。 之前的瘦骨嶙峋暂且不说，来到妖界后墨藏书并没有吝啬梨花的伙食。再加上妖界浓厚的妖气，梨花身体恢复状况比想象中要好。 虽然体型和一般女孩相比还有些纤细，但她该长肉的地方有在很好的发育着。 “说起来脸似乎也不错。” 以人类的角度来看，梨花的身材相貌都是上上之选，更别说她还有加分的犬的耳朵和尾巴。 这个半妖似乎远比墨藏书印象中要养眼。 然而—— “和上一次见面时应该没啥变化才对啊。” 墨藏书思考着，树枝在他的操控下开始挤压梨花柔软的圆球。 上一次他来洞天妖界，梨花就是他的引路者。半妖的她成年后生长速度就会变缓，这些年应该没什么变化才对。 但为什么——墨藏书思索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我变得好色了？ 梨花闭着眼，她的肌肤就好像能挤出血一样红润。她浑身颤抖却还是不敢反抗，甚至都开始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避免发出声音。 以一个成年女性而言，被这么对待大概是极其羞辱的一件事。但她是祭品犬塚梨花，从被献祭的那一刻开始便失去了人的权利和尊严。 墨藏书继续拨动着树枝。他轻微晃动着身子，树枝扫过了梨花身体最突出的一点。 忽然停住了。 “啊，硬了呀。” 这般，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抵达妖界后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这些天两人一直在赶路。现在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犬妖云在抵达的第一天就回去妖盟报告，临走前墨藏书还拜托它去探查某件事。 以“会对犬塚梨花好一些”为筹码，那只大妖怪很爽快就妥协了。 “我说，”一只手掌大小的人型蝶妖从岸边飞了过来，她停在墨藏书身前的半空中。 “天灾小鬼，你这是在干啥？” “如你所见，我是在性（x）骚（o）扰。” “你不考虑下她的感受？” “我一开始就说了——‘觉得困惑的话，要清晰地说出来’。” “她看上去是能说出口的类型吗？再说了，在水里说话能听清吗？” “当然不能啊。你傻啊你，要不然我-干嘛选择这个时机。” “哈哈哈，你的性格和以前一样恶劣嘛，不亏是天灾。” “然后呢，情况如何？” “你们运气不错，座山雕在睡觉。”蝶妖叹息着说道。 “我本以为能要多点恩情。” 墨藏书数年前和这只蝶妖有过一面之缘，这次在赶路途中刚好遇上了。 它虽然本体弱小无比，但在这洞天妖界内却有着极其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 “呵，想得美。”墨藏书讥讽道：“再欠你人情的话，我可支付不起。” “这在人类世界叫什么来着？” “等价交换。” “对，等价交换。” 这便是这只蝶妖的天赋。 从蝶妖这里获得多少恩情，在之后就必须原数奉还。听上去似乎很公平但实际上却对求助者很不利。 第一便是“恩情”的价值。让蝶妖帮某件事具体是多大的“恩情”，这点全由蝶妖说了算。 其二，就是在回报时无论相隔多远在做什么，只要蝶妖有需求就必须立刻偿还。 这可不是什么术式，所以根本无从抵抗。故而墨藏书在拜托它之前便商定好回报之物。 “地图已经搞定了。”蝶妖飞到墨藏书的额头处，轻轻地点了下。 墨藏书感觉到有什么进入自己的脑海。他闭上眼，一张巨大的地图出现在黑暗中。 在地图的某处画有一只巨大的雕，在其周边有个虚线画的大圈。 “你赶时间但又不愿意去幽冥树的地盘，说实话有点难办。总之，目前是没法绕过座山雕的。” 蝶妖是那种只要答应下来就会很好完成的性格，所以至今为止还没被交易方干掉过。 “所以我才拜托你帮我规划好路线啊。话说，南边不能去吗？”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那可是青蛇大人的地盘。” 虽然只是区区蝶妖，但它却意外活过相当久远的岁月。以年龄来看，即便是大妖怪“座山雕”在它眼中也只是小辈。 这样的它偏偏对那条蛇敬畏有加，墨藏书可不会傻到去触这个霉头。 “说起来，这家伙好像也说过……” “这家伙？啊……是祭呢。”蝶妖飘到水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溪水中的梨花。 不，准确来说是看向梨花身体内的“什么”。 “你这一代的主人品质真差。” “嘿，这家伙以前很厉害吗？” “以前至少也是犬族的最高层吧。像这种半人半妖的‘末子’，真叫人笑掉大牙。” 蝶妖凝视着梨花的眼睛，嘲笑道。 “你的兄弟看来都死不起了啊，祭。” 第十九章 妖之行（2） 最初的犬族，是由七只犬妖组成的族群。 它们是犬族的先祖，也是诅咒的开端。 那是妖盟尚未成立的远古时期，久远到只存在于妖怪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之中。 它们每一个在妖怪世界都不是顶尖的，但结合到一起行动就能成为绝对的“强大”。 而强大是会吸引强大的，所以越来越多犬妖汇聚到它们身边。犬族也因此成为妖怪世界最大一股势力，它们甚至隐隐成为了妖怪世界的管理者。 但就如所有的四大天王都会存在第五人，七只犬妖背后自然存在着第八只。 但那—— 并非活着的妖怪。 祭。 现在姑且是这个名字的那只犬妖，是犬妖们死后才会诞生的大妖怪。它寄居在犬妖之中，以犬妖的负面情感和力量为养分。 待到那只犬妖死后，它便会以对方的躯体复活。 祭很强大，它比所有犬妖都要强大。然而它却偏偏没有妖怪的寿命，诞生后20年必定会死亡。 在它死后，便会化为诅咒依附到新的犬妖身上。而被它诅咒的犬妖，在受尽折磨后死去就会成为新的“祭”。 是的，受尽折磨。 祭的强弱取决于犬妖生前所遭受的折磨。那些犬妖们死得越是痛苦，复苏的祭就会变得越发强大。 为了让族群变得更加伟大，犬族们无论如何都需要祭的力量。 但20年对妖怪而言太过短暂了。短暂到它们还没能享受伟大的果实，祭就死去了。 但即便如此，犬族还是在祭的带领下完成了对妖怪世界局部的统治。全盛时期的它们甚至获得了妖怪世界十分之一的领土。 “你敢相信吗，天灾小鬼。全盛时期的这家伙可是差点统一了这个世界。天空、大地、海洋、沼泽、冰川、岩浆。这世界的每一处角落都能看见犬族的身影。” “现在挺狼狈的嘛。” 在其他大妖怪的领地里，犬妖甚至连“飞行”的资格都没有。墨藏书没有强求犬妖云带路，也正是因为这个。 如果只能像这般偷偷摸摸地潜行，妖气澎湃的云反而会碍事。 “你也别这么说。它们现在还是挺强的，毕竟是看门狗。” 蝶妖笑道。虽然明面上犬族是妖盟的管理者和协调者，但对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妖怪而言，这就是低劣的“下等活”。 “嘿，它们是引起众怒了吗？” 犬妖如此强大仅仅是因为它们会通力合作，反之只要其他妖怪愿意组队就能抗衡它们。 “怎么可能。妖怪可不是你们人类，我们就算死也懒得去帮助其他妖怪。” “所以犬妖才如此另类。” “它们确实很奇怪。” 过度的强大让它们变得无比傲慢，最终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它们挑衅了妖怪世界的神明。” “神明？” 墨藏书顺着蝶妖的眼看向远处。 不管是哪个世界，自然的物理法则都是相同的。距离越远事物就会变得越小越模糊，可即便如此墨藏书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 那仿佛将天空戳破的世界最高峰，不周山。 那是妖怪世界的中心，也是这个世界“天”和“地”的戒尺。 山峰之最高为天空的“高”，山峰之最底为大地之“厚”。只要测算不周山的高度和底部的厚度，就能准确得出妖怪世界的“天高地厚”。 “那是妖怪世界最大的地盘，紫大人她有着妖怪世界十分之一的领地。顺带一提你如果赶路的话，可能也要到那附近。” 十分之一的犬族和十分之一的神明，只要获胜就能变成五分之一。以人类的角度来看，墨藏书忽然觉得犬族好像不是那么难懂。 “然后呢，犬妖们惹火了她？” “怎么会。你们人类会因蚂蚁挑衅自己而生气吗？当然了，要是走过时不小心踩死那就另算了。” 简单来说，二者根本不是一个次元。 再多的妖怪的集群，也比不上这独一无二绝对的神明。 “总之，那之后紫大人觉得妖怪们需要一个广泛的联盟。然后就让剩余的犬妖充当管理者。” “她还真是不怕事啊。” “那位大人或许是觉得无聊吧。” “然后呢？这家伙不会死的吧？” “祭吗？嘛，它确实不会。那之后自然又潜伏在犬族内。它虽然还是老样子强得一塌糊涂，但出现的频率却越来越低。毕竟如果不是主动找死，妖怪们要老死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甚至于，嗯，大概2000年前吧，犬族们已经不想见到它了。——哪怕死后。” 就算是妖怪，也不喜欢死后身体被玩弄。而且祭在自己身上的话，难免会成为其他犬族的目标。 跪在地上求那位神明的话，她很轻松就解决了犬族的烦恼。 “原本不可转移的祭，通过特定的仪式就能将它转移到别的犬妖身上。当然了，那并非没有代价的。被附身的犬妖寿命会急速缩短，不想死的话……” “只能传给别的犬妖。” “是的。不过谁愿意接纳这个家伙呢，搞不好就会演变成内乱的局面。” 在那个时候站出来的，就是犬族最初的先祖们。 它们很强大，所以也有着极其漫长的寿命。可即便如此，依旧躲不过衰老的诅咒。 而在祭即将耗死所有的先祖时，犬塚梨花出现在犬族面前。身为祭祀品的她没有选择的资格，理所当然地便成为祭的新主人。 因为急速衰老的特性，所以梨花注定活不长。而在那之前梨花承担的痛苦越多，死后祭就越会强大。 “不过因为底子太差，祭也没办法达到以前的高度。……如何，作为饭后谈资？” “一般般。话说……所以大家都才要折磨你呢。” 墨藏书“哈”地打了个哈欠，他看着正在穿衣服的梨花的背影。 “感想如何？想死吗？” 梨花轻轻地摇了摇头。墨藏书和蝶妖的对话并没有避开她，所以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自身的命运、自身最终面临的悲惨结局，梨花在很早之前就知晓了。 （想死吗？） 这次发问的，是祭。 梨花再一次摇头。 （你还真是坚强啊，我很高兴。） 祭笑道。 梨花遭受越多，日后它便越强。 活在人世的这二十年时光，这一次它一定要利用好。为此，强悍的力量是必须的。 所以—— 折磨犬塚梨花也是必须的。 （但姑且我还是说一句，你早点死掉比较幸福呢。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我。） 梨花和祭的对话，墨藏书和蝶妖当然不知道。他们正在忙着别的事情。 “天灾小鬼你确定这样泡够了？” “我完全感应不到她本身的气息，所以……算是够了吧？” “话说你怎么不泡一泡？座山雕讨厌其他妖怪，但它也不会喜欢人类除灵师。” “不不不，作为人类我无法忍受自己泡在尿里。” 梨花刚刚泡的溪水，虽然清澈但其实是座山雕的排泄物。 尿液中含有座山雕的气息，这样便能降低梨花被座山雕发现的概率。 当然仅仅是一泡尿就能形成这种规模的溪流，那只大妖怪的体型 “祭就无所谓吗？” “想活命的话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如果梨花死后变成了祭，墨藏书可就麻烦了。 那只妖怪可不是会乖乖听话的性格，若是没了引路者墨藏书一个人可没办法找到雪妖。 “话说，差不多了吧？” 墨藏书用左手敲了敲自己身前约1000ml的灰色罐子。他的右手放在罐子口，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流入罐子里，这便是墨藏书支付的“恩情”。 “快满了，还差一点。”蝶妖笑道。 墨藏书本身是极其稀有的血型，其本身的价值就等同于黄金。再加上他是天生灵慧的除灵师，血液中蕴含了充沛的灵气。 他的血液本身，就是最好的疗伤药材。 “……好了。” 灰色罐子装满的那一刻，墨藏书就把手移开。然后下一秒、甚至都没有一秒吧，他手上的伤口就恢复如初。 “真是让人惊讶。”蝶妖将罐子盖好后：“你这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想知道吗？” “别小看我啊，”蝶妖沉默了几秒后，笑道：“是天书吧。你的样子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再加上这种比妖怪还恐怖的恢复力，毫无疑问就是天书了。” “天书？” 曾经孟昕竹也说过这本书，但墨藏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很显然这是与封印相关的事情。 “想知道吗？我可以卖给你，与之相关的情报可是这个世界的最大秘密。” “那还是算了，这么贵的玩意搭上我一辈子都换不起。” “啧。可惜了。” 墨藏书确实对“天书”的事情很感兴趣，但既然事关封印，那想来他很快就会忘记。 为了这种事情搭上自己的一切，这可一点都不值得。 “那么”，墨藏书想着，反正休息也休息够了。 “走吧，梨花。” 第二十章 那有着相似命运的人们（1） 代理族长墨林的居所，接待客人用的“别间”。 这一次墨林将彩儿几人带到了屏风的里侧。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多得数不清。第一点肯定是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第二点……虽然算是近亲，但你和若愚也长得太像了吧？” “这样啊。” 原本是除了她和极少人才能待的禁区，在真面目被察觉后也没有继续对彩儿几人隐匿的必要。 “兄长他、兄长他从很久之前就是天才。” 在考虑了很久后，墨林终于是说出了像是开场白一样的话。 但对于最近已经听了很多次的彩儿和此方，这话简直和白开水一样没有味道。 “这种事情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吧？” “就是。我们可不是想听你吹嘘墨老师。” “如果我说一开始呢？” “诶？” “什么意思？” 对于墨林的询问，彩儿和此方都表现出相当程度的迷茫。顺带一提，君陌和若愚还在昏迷中。 “你们可能还没能了解‘稀世的天才’真正的含义吧。听着，所谓‘稀世的天才’，指的就是出生便通灵之人。” 就算是这个灵气充沛的时代，除灵师们也没有展现出更多的天赋。 绝大多数人都是在12岁到16岁觉醒灵视之才，少数天资聪慧者就会将时间提前到8岁。在这之前觉醒的人并非没有，但要说天生便拥有除灵之才的，彩儿还未曾听说过。 但此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喃喃自语：“所以姬天子才……” “对，那个人也一样。她和兄长一样是天生通灵之人，所以才会被称为‘稀世的天才’。” 说起姬天子，墨林的神色似乎有些变化。 但她终究是对除墨藏书和术式之外的一切都漠然的性子，所以很快就归于平静。 “然后呢……这和你是不死人有什么关系？” “请不要着急，毕竟故事还很长。虽然兄长和姬天子都是‘稀世的天才’，但要说他们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兄长是被故意生下来的。” “哈？” 墨林又一次说出了让两人觉得莫名的话，但这次她们两学乖了选择闭上嘴巴。 “兄长他既是若愚的兄长，但是——” “也同样是墨林姐姐的兄长，对吗？” 彩儿和此方回过头，若愚正皱着眉头坐在那。她那阴沉的脸色，说实话彩儿和此方还是第一次见。 “醒来了吗？” “很抱歉墨林姐姐，我……” “没什么好道歉的。不过若愚你既然想起了兄长的事情，看来你和狐妖的交流很顺利。” 若愚这一次并不是要封印狐妖，相反的她打算彻底地接纳狐妖的力量。那么，和内心深处的狐妖交流就是必不可少的课程。 正因为交流过于顺利了，所以妖怪才会显现于人前。某种意义上，这一次的暴走是墨林疏忽不当导致的。 “是的。”若愚低着头：“若愚……我……若愚想起了很多，很多。” 很多，也很沉重。那是沉重到足以颠覆“墨若愚”这个人的存在的事情。 “而且若愚还把墨林姐姐你……” “安心吧，死亡只会让我变得更轻松。”墨林淡淡地说着。那平静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撒谎，所以才显得悲伤。 “虽然死不了。” 最后这句话像是自我嘲讽的话，即便是八面玲珑的此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但她终究是梅此方，很快就反应过来—— 此方快步走到若愚身边并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总之！两人都没事不是挺好的嘛。” “可——” “也是。”墨林点了点头。 若愚看上去虽然还想说什么，但其他三人似乎没让她继续自责的意思。 “所以那是什么意思？”彩儿问道：“既是若愚的兄长，也是墨林小姐你的兄长？” “是近亲……么？” “是的。” 像是墨家这种有着悠久传承的名门，有那么一两个陋习是难以避免的。 其中，为了保存家族里最纯正最优秀的血脉，仅在极小范围内进行了近亲生育。 “兄长就是那样诞生在这世上。” 当代墨家血统最纯正、天赋最优秀的女性——墨林的母亲墨罂，和当代墨家中最优秀的男性子弟、也是墨家的族长——墨若愚的生父墨清河两人生下了墨藏书。 “兄长诞生时母亲很高兴，但墨清河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事情，接受过完整近代教育的墨清河就更是如此。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自然让他难以忍受。 “所以父亲他才离开内门，成为外门子弟。并且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愿意回来本家，一直在外面生活。” “……这、这种事情。”彩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墨老师他知道吗？” “兄长他当然知道。而且他和墨清河一样很反感这种事情，在成为代理族长后他便将母亲关入家门的祠堂里。” “那个、这个……” 觉得脑袋有些乱的彩儿深深吸了口气，她完全没想到平时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师还有这样的经历。 但这样的话，墨藏书平时那没大没小的性格就不是—— “若愚觉得哥哥只是单纯的性格恶劣而已。” “哈哈，真不愧是墨老师。”此方笑道。 “我觉得他这种恰到好处的坏，也算是萌点之一。” “此方！” “那么，接下来呢？听到墨老师的事情确实有些惊讶啦，但也没什么……不是吗？” 近亲这种事在古时也并不是没有，名门墨家存在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奇怪。 “我还是更想知道你的情况，‘现’代理族长墨林大人。” 对于此方挑衅似的眼神，墨林好像完全没看见一样将其无视了。 “兄长虽然天生通灵，但同时也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一开始的鉴定是活不过3岁，但靠着除灵师和医生不懈的努力，总算是勉强活下来。 “然而，兄长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身体不太好？老师他？……不是吧，那个人可是整天熬夜抽烟喝酒，不吃水果蔬菜只吃肉和大冬天吃雪糕的老师啊！” 即便是这么放纵的活法，彩儿却从来没见墨藏书生病。那个人就连感冒也没有过，是个各方面健康得有点过分的人。 “你说的是现在的兄长，以前的兄长并不是这样的。就算是夜里吹风，他也常常会因此着凉。” 喝酒和吃垃圾食品是一开始便有的坏习惯，但墨藏书其实是在变成这个样子后才开始暴饮暴食。 多亏了那不会成长和变化的身体才让他活到现在，但也正因如此——作为人类的他才如此的“异常”。 “兄长的身体很差，但他又没法静下来修行。一旦受伤就会很难处理，毕竟兄长的血很特殊。” “特殊？”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此方皱着眉头说道：“墨老师他的血比较特殊，蜀山院也是在他和彩儿你第二次交战后才发现的。当然出于保密的缘故，这件事并没有向外公布。这个血型按照目前的记载，全球范围内的持有者都不超过五十人。他是货真价实的‘不能受伤’的类型。” “不能受伤？” “因为稀少啊。”此方苦笑道：“一旦流血过多却又得不到新的血液的补充，那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rhnull血型，是医学上的“万能血”和“黄金血”。但最大的问题是，拥有这种血液的人一旦要输血，也只能输rhnull血。 “那岂不是说……” 彩儿脸色发白，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将墨藏书打得遍体鳞伤的事情。 正是因为那次墨藏书的伤势严重，在需要输血时校医才发现问题。 此方一看就知道彩儿在想什么，她立刻安慰道：“嘛，好在墨老师的恢复力惊人，所以也没什么事啦。你不用在意的彩儿。” 现实确实是这样，但这只不过是“结果论”罢了。 如果墨藏书没有这种非人的恢复力，在被重伤的那一刻基本已经可以宣布死亡了。 “总之！现在并不是在问墨老师的事情吧！墨林姐你已经偏题了好几次了吧？也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此方不满道。 “你到底是怎么成为不死人的？” 但墨林还是没有理她。 “我问你梅此方。如果你站在墨家的角度，会怎么解决兄长的问题？我先说好，以前的兄长和现在不一样。”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啦。嘛，我的话……额，提前准备相关的血液？还有……让墨老师少受伤不就好了。” 这便是解答问题的关键。 少受伤的话，只要墨藏书不到处跑以及变得足够强大变好。 但他并不是能老老实实呆在宗门里的性格，隔三差五都会往外跑。至于变得强大……不管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天赋，身为人类的除灵师根本不可能不受伤。 所以只能从血液的补给下手。但这么稀有的血型，就算是墨家也没办法大量获得。 “既然难以获得的话，那就自己创造即可。所以——”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这也是很清晰的事情。 要做到肯定是极难的。但舍弃人理和拼上墨家所有的资源，奇迹就会发生。 “所以我是作为兄长的替代品，才会诞生在这个世上。” “诶？”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克隆人？诶？不可能的吧？” 听到这话，就算一向淡定的此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墨林可不管这些，她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回到最初的问题吧。你们说过我很像若愚对吧？其实这是错误的，我真正像的人是兄长。由我来说可能不太好，我们应该长得一模一样才对。”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找不到疗伤的血液，那便自己创造便好。 但这也说明了——名为墨林的这个人，一开始只是作为墨藏书的血库才会出现在这世间。 但是—— “我其实并不觉得悲伤。相反的，我觉得很幸运。” 【是的。】 墨林在内心深处里如此感慨着。 【我曾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女孩，能作为那个人的替代品活着，这让我无比幸福。】 第二十一章 那有着相似命运的人们（2） 【我曾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女孩。作为半妖和祭品被生下的我，是如此的不幸。】 高峰，与其说寒冷更多是悬空感。 在仅有一只脚宽的崖壁上，墨藏书和犬塚梨花两人艰难地行走着。 墨藏书在前，而梨花在后。 即便是体型偏小的墨藏书都走得相当艰难，就别说梨花了。她那浓密的尾巴原本是取暖的上好毛毯，这会却成了她紧贴崖壁最大的阻碍。好几次都不小心将碎石踩落山崖，隔了十几秒却还是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啧。” 和梨花一样不小心踩空了一块的墨藏书砸了咂舌。要没反应过来的话，刚刚估计就摔下去了。可即便如此墨藏书还是没有使用术式，因为这是座山雕休息的地方。 按照蝶妖的说法，那只大妖怪应该是在附近某处睡着了。要是暴露的话，凭现在的墨藏书是绝对跑不了的。 “你要是摔下去的话，可别以为我会救你。” “我明白了，墨大人。” 像是这样简短的说明后，两人又再次踏上旅途。 沿途的小道渐渐变得狭窄，而且因为山石风化的缘故踩空的频率越来越高。 长时间的紧绷精神，让本来就缺氧梨花现在越发的难以保持专注。缥缈的扬尘遮掩了她的视线的同时，也让她看到了许多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迷迷糊糊之间，梨花看见了某个人。 那是一个有着妖怪的尾巴和耳朵的小孩。对，那是犬塚梨花自己。 她出生时母亲便因难产而死去，家族之人将她当成灾祸之子。 无比厌恶、但又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所有人都只能对她敬而远之。 只剩下那个“父亲“，姑且是被梨花称作父亲的人伴随在旁，将梨花从小带大。教她说话写字，教她做人做妖。 作为半妖生出来的梨花是不幸，这是“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因为握着手所以那个人绝对没有在撒谎，所以梨花才感到悲伤。 对于幼年的她而言，“父亲”就是全部。在那小小的隔间里，“父亲”是梨花唯一能对等的存在。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梨花渐渐忘记了那个“父亲”的很多事情，但他曾说过的话就好像诅咒般一直刻印在梨花的脑海里。 ——梨花是不幸的。你一生下来就受到诅咒，享受不到凡人的快乐。但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轻易放弃，不要放弃活着。只有活下去，你才有资格改变。 ——总有一天会出现真正深爱你的人，他会接纳你的一切，不管好的坏的，他一定会给你真正幸福的人。 ——爸爸没有在说谎喔，梨花也是知道的吧。你这辨别人心的力量，在将来一定能找到那个愿意接纳并守护你的人。 ——好吧好吧，就算没有那个人，也一定会有人把你当做普通的女孩。梨花你不需要怜悯，当然也不需要厌恶。只要能被平等对待，我觉得那便是你最大的幸福。 “父亲”握着梨花的手说着这般话，梨花比谁都清楚这不是玩笑。“父亲”是真的认为梨花将来能够幸福，为此他一直都没有忽略和放弃梨花。 可“父亲”却没能看到最后。 那个没有才能的“父亲”，那个唯一接纳了梨花的“父亲”，因为梨花的缘故而备受欺凌。 在梨花八岁那年他终究是受不了，心理崩溃后上吊自杀。他吊死的那个画面至今都深深刻在梨花的脑海里。 那是诅咒，对梨花真正的诅咒。 每当她想死或者快要死的时候，就会回想起“父亲”死去的画面。 “哗啦！”石头顺着山崖滚落，最终消失在看不见的深渊当中。 （老老实实死掉不就好了。） 祭说道。 （你其实也觉得很痛苦吧？摔下去一切都能结束。） （我……） （即便你熬过了这里，接下来可还有岩浆大地。你们不仅要走过‘时之妖’的地盘，甚至还要经过那个‘神明’的管辖区。那位墨家的小少爷自己都顾不上了，就更别说你了。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丢下你不管。） 像是恶魔一样的低语，隔了一会又再次传到梨花的耳边。 （而且，就算你熬过了这里的一切，你又能得到什么？） （我并没有想要……） （那之后可是犬塚光正的世界。那个、最爱你的兄长啊，看到健康的你他肯定会变本加厉。你又没办法逃走，等待着你的就是无尽的地狱。） 一定会一直被关在地下室里折磨——直到死亡。 （我……） 要说梨花没想过了结自己，这是绝无可能的。 她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坚强。她会害怕、会惶恐，会讨厌、也会抱怨。会哭泣，也会为小小的慰藉而感动。哪怕身体时半人半妖，梨花依旧只不过是人类的女孩。 只是她生来便被诅咒，要是连虚假的坚强都没有，她还剩下什么？ 所以—— （我……哥哥下了让我无法自杀的诅咒。） （哈，还打算把这个当做借口吗？我虽然不能占据你的身体，但你若不抵抗的话，我也能在极小幅度控制你的行为。想开点吧，这下面说不定就是你的天堂。所以啊……） 脚滑了掉下去的话，就算梨花“不想死”也只能束手无策。 而墨藏书也明说不会救她。 谁也不会来帮梨花。现在是这样，以前也…… （在这里结束吧。） 这样随意的话，就像咒语一般让梨花失去焦距。身体还在向前迈进，但脚踩的地方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半空。 “……” “诶？” 突然出现的失重感让梨花浑身一震，身体在本能和诅咒下开始寻求一切可自救的方式。 慌乱中她伸出手想抓住崖边，但最终却只抓住长在山崖边上的野草。 这种微小的植被理所当然无法承担梨花的重量，所以她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便开始往下坠落。 “嗯？”听到声响的墨藏书骤然回头。 时间在这一瞬好像停住了，他看向面露悲伤的梨花，梨花也注意到这位大人一瞬间的犹豫——然而，直到最后梨花也没有出言求救。 虽然嘴上一直都说没所谓，但这个半妖真的在这里死掉的话，凭墨藏书一个人根本没法找到雪妖。 所以—— 墨藏书才超不爽啊。 “你这个，白痴！不要给我擅自死在这种地方啊，梨花！” 比起思考身体更快地行动起来，墨藏书跳下悬崖的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张土行符。 不能使用大范围的术式，也不能让自身的灵气产生过大的波动。 一旦引起座山雕的注意，那就和自杀没有区别。 那么—— 要做的事，能做的事，一瞬间就在墨藏书脑海里形成。 单纯的降低灵的波动是绝对不足够的，他还需要更加深刻、更加含蓄，更加本质地掌控灵。 家里蹲的墨藏书从来都不是经验丰富的实践派除灵师，但他总能用那巨大而无可动摇的天赋将这种差距抹除。 “混蛋！”墨藏书地将咒符贴在一边的崖壁上，“轰轰隆隆！”在两人下方崖壁上猛地突出一块巨石。 梨花先是摔落在巨石上，高处下坠形成的冲撞让她痛得无法思考。她翻滚着，在身体即将完全滑落出巨石之前—— 手被拉住了。 能看见的，是气喘吁吁的少年的面容。 “我说啊，白痴。你虽然嘴上说着想活，但最终还是想死对吧？但是啊，不管你想死想活，这都和我没关系。只是，你如果真想死的话，麻烦你带我到目的地后再去死。” 直到这种时候，墨藏书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 出于求生的本能梨花立刻抓住墨藏书的手，他也没有矫情直接将梨花拉了上来。 以墨藏书的体能原本是做不到这种事的，梨花注意到墨藏书身上流动的灵的光辉。 可奇怪的是，明明能看到灵的流动，创造出这种石头也一定是使用了术式。可梨花却感应不到任何灵的波动。 这不是术式。要说的话，只是很单纯的将动态的灵变成相对的静态。 （这小鬼。） 没见识的梨花当然不会懂，但祭可是活了数千年的大妖怪，他一眼就看出了墨藏书的不同寻常。 （已经到了‘境界’的领域吗？真不愧是天灾……算了，真是可惜啊，这样都没死成。小鬼头会来救你真是意外。恭喜你，离地狱又近了一步。） （我……） “真是的，这要上去可不容易。” 将梨花拉上来后，墨藏书便开始思考该怎么脱离这里。使用术式上去的话，依旧会面临和刚刚一样的风险。往下的话，他又不清楚下面有多高。 既然这种程度的“灵”没有引起座山雕的注意，那么墨藏书只要将灵收束到这个范围就好了。 一旦能做到便能轻松掌握，这才是墨藏书与生俱来最有价值的天赋。 他将手搭在崖壁上，在心中默念着“急急如律令！”在他前方一跨脚的距离便出现一个石阶。 墨藏书跨了上去，他前方一跨脚的距离又出现一个石阶。看来这个人是打算一点一滴的构建出新的道路。 每次消耗的灵气虽然不多，但积累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对于恢复力向来惊人的墨藏书而言，这却是在可承受范围内。 “走吧，等天黑就麻烦了。” “墨大人。”跟在墨藏书后面，低着头的梨花忽然问道：“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啥？” “您……刚刚是叫了我的名字吗？” “然后呢？” “为、为什么？” “哈？” 真是奇怪的问题。墨藏书皱着眉头回过头，梨花却还是低着头没看他。 “嘛，那个呢。” 墨藏书想了想，随口道：“总是那家伙那东西的话，会和你身体里的家伙重叠吧？然后犬塚这两个我不喜欢，一说起我就会想起那个恶心的家伙。” 被身为男人的光正惦记已经很恶心了，更恶心的是他身为兄长的做法。墨藏书并不是可伶梨花才讨厌光正，他单纯只是认为光正兄长失格。 所以才会直接称呼“梨花”。虽然也可以用“你”去代称，但墨藏书这会可没有闲情去玩这种游戏。 “所以你就别自作多情了，我对你没兴趣。当然了，你的身体倒是除外。” 以生物和血脉而言梨花是污浊不堪的，但以人的审美梨花却是罕见的美少女。更别提她那毛茸茸的犬的耳朵和尾巴，在有特殊爱好的人眼里绝对是加分项。要说死宅的墨藏书没兴趣，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这，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虽然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但墨藏书终究是十八岁的青年。会对异性感兴趣、想对女生毛手毛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身为学生的彩儿和此方是梨花这种不敢反抗的类型，墨藏书早就丢掉理智化身为“father”了。 “我只是在有生理需求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你罢了。” 像是这种不要脸的露骨话，彩儿听到一定会毫不犹豫教训墨藏书的，但梨花却什么都不敢说。 （这小鬼讲话还是这么难听。） 从以前开始他就是这般没心没肺、直来直往，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大抵，将来也会是如此。 墨藏书对除了妹妹之外的人基本都是这种态度，只是被教训多了有所收敛，但他终究是个惹人厌的家伙。 对于生来就不幸梨花，墨藏书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厌恶。他似乎也没有巴结祭的打算，不像光正那般会刻意折磨梨花。 但同时，他也没有怜悯。墨藏书不像彩儿等人会可怜梨花，对她小心翼翼、温柔以待。 梨花在他眼里就好像其他万千人一样。只是因为有利用价值他才会将梨花留在身边，才会跳下来救梨花的命。 （真是冷血的小鬼。） 祭感慨道。随即，它又很开心的笑了出来。 正因为冷漠和无所谓，所以才最伤人。当他人对你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的时候，那才是最可怕的时候。 然而—— “我明白了，墨大人。” 虽然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但却似乎蕴含着什么。 “啊？” 墨藏书下意识回过头，梨花这一次并没有像往常那边低头、那般唯唯诺诺。 她看着墨藏书，不知为何眼神却充满坚定。 “我话说在前头。我一开始便知道你有‘不能自杀’的诅咒，也知道诅咒的位置和破解的办法。但我没那么做，因为目前你还不能死。当然，如果你非要死的话，结束这段旅程后我可以帮你解开。” “并不是那样子……只是，非常感谢您，墨大人？” “哈？” 听到梨花这句话，墨藏书露出“这个人该不会是阿库娅吧”的表情。 但梨花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这大概是“父亲”死后的第一次，她露出真正意义的笑容。 “很抱歉墨大人，下一次我不会再输给祭了。” “额？嘛，随便啦。莫名其妙……算了，赶紧跟上来吧。” （输给我什么的说法，真是过分啊。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以为他救你是因为看上你吗？） （并没有。刚刚……墨大人抓住我的时候，我摸到了他的手。） 这是身为半妖的梨花的天赋，只要心有想法就无法抵挡。在接触到的一瞬间梨花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既然如此你还在期待什么？这个人根本没有救你的打算吧？） （对于墨大人而言，看来我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确实没有区别对待的想法。虽然他答应了云要对我好一些，但那件事好像已经忘了。） （这不是超没心没肺嘛。） （所以，这就足够了。对于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梨花并不是为了被“怜悯”才遭受这么多痛苦和折磨，她也不是为了成为“祭”复活的祭品才出生在这世上。 梨花只是想被当做普通的女孩子，只是想被平等对待。正是因为像墨藏书这种惹人厌的人，才能无视梨花过去的全部。 所以—— 这是自“父亲”之后，梨花第一次有了切实的“活着”的感觉。 （你该不会是刚刚摔傻了吧？） （大概是吧。） 但是很高兴这点，无法否认。 可同时，梨花也羡慕着。 她忽然发现自己很羡慕，觉得自己应该羡慕着。 羡慕那个和自己很像，却被这个冷漠的人默默守护着的人。 对—— 【对于那个人，我是无比地羡慕着。】 第二十二章 天之书（1） 所谓天之书，即上苍之书。 这并不是人类该拥有的东西，也并非这世间该存在的东西。 传闻中这本书记载了人间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一切发生过和未发生过的事情，一切已存在或是未存在的事物，全都在天之书当中。 能有资格持有并使用这本书的人，理论上就只有神话传说中的神明和仙人。 “跟我的身份没有关系。” 人世间虽然偶尔会出现和天书相关的传闻，但最终却总会被人遗忘。 有心之人找遍所有的古籍，也没有记载谁接触过或是使用过天书。 说白了，其实谁也没有见过那本天之书。而天书到底存在不存在，其实谁也没法证明。 “我也没想你们会不会信。” 最强也是最恶的除灵师犯罪组织，七星会。 一间位于北半球某岛屿的临时仓库中，七星会的狗头军师无脸被绑了起来。 在这脏乱差的密闭空间里，七星的众人各自找了个地方歇息。 大妖怪苏星雪坐在窗台边，她似乎对发生在组织内的肃清活动毫无兴趣。原三十六天的九狐、姬天子和缩水的凛贞仪坐在崭新的餐桌上喝茶享用点心，在桌子的另一角摆放着枪支和各种危险物品。 至于雷神和千爷，则是这次审问的主力。雷神手里拿着一根试管，这是无脸自己偷偷准备的黑曼巴蛇的毒液。 按他的说法是准备用来折磨组织里的叛徒，没想到最终反而是被用到自己身上。 “实话呢？凛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根鱼竿又是什么？”雷神间针尖抵住无脸的手臂上，沉声道：“我听闻一般人只需要0.05毫克就会死。这里相当于10毫克的剂量，就算是你也会受不了吧？” “狗屎雷神，你脑袋里都是屎吗？事实就是如此。”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被审问状态，他却还在爆粗，这不得不说很符合无脸的作风。 雷神想都没想就吧针管里的毒液注入无脸体内。 “你这个狗屎啊啊啊啊！”无脸怪叫着，他挣扎着想要去一边的桌子上拿解药，但很快就无法行动。 看上去像是晕厥过去，身体在不停抽搐，喘息声也越来越小。 被注入超过致死量200倍剂量的毒液，理论上已经和死人无异。 然而雷神肩上的千爷似乎不这么认为。 “……30，29，28……” “千，我觉得只要10秒。”姬天子吃着蛋糕，头也没回地喊道。 只是—— “是5秒，狗屎们。” 雷神还没回过神，无脸已经像没事一样坐在那里。 “所以我说了好几次了，你们这群垃圾除灵师。我死不了的。” 立刻又开始嘴臭起来。 雷神看着坐在地上的无脸，眉头皱的更紧了。 说实话，完全无法理解。 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这点毋庸置疑。然而明明是“人类”，为什么又能有如此顽强的生命？ 注入过量毒液死不了，割断咽喉死不了，刺穿心脏也死不了，就连将他切成三块——肉体也会以某一块高速再生。 这绝不是除灵术。君临术者之顶点的雷神很清楚，这个时代的除灵术还没有便利和强大到这种地步。 那么，这个全身都是谜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他其实是妖怪的一种？ “首先要把你的真面目挖出来，干吧雷神。” 千爷说道，折磨无脸的目的不知不觉就变了。它看上去似乎相当兴奋，看来这只妖怪找到了比凛更有趣的玩具。 “你是白痴吗？”无脸很是鄙夷地说道：“要能做到的话，那个白痴boss早就这么干了吧。” “是呢。”姬天子淡淡地说道：“无脸确实用了‘术式’，但我却没法解开。” “连你都？雷神呢？” “不行。” 无脸明确了是用除灵师的手段，可身为除灵师顶点的两人却毫无破解的办法。这不得不说真是让人泄气，但也正因如此，姬天子才会更加好奇。 由她自己说可能不太好，这世上在“术式”上比她厉害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既然你这么不配合，就稍微用些粗暴一点的手段吧。” 姬天子打了个响指，“急急如律令！”在无脸前方忽然出现一团火。 起初只是一团散发着热浪的红色火焰，伴随着温度的升高，火焰的颜色开始转变，橙色、黄色……最终变成炽热的白光。 雷神见状很果断地就闪开到一边，无脸虽然也想逃，但他打算起身时才发现动不了。 “连灰都不剩的话，我看你还怎么复活。” 定身术！ 不，如此悄无声息却又有如此威力，很显然是高等的言灵。 这是姬天子的术式。 “喂喂喂，我真的会挂的。吃屎吧你，用这种方式就以为我会妥协吗？狗屎玩意！” “在那之前你自己好好想想。”姬天子说完，就不再搭理无脸。 她打算再度提升火焰的威力。 “九狐，搭把手。” 在一边安静地泡茶的九狐轻笑着点了点头，妖狐的尾巴摆动着，姬天子的火团周围突然出现几团蓝色的小火球。 在九狐的控制下，蓝色的火球“嗖”的一声融入姬天子的火焰中，火焰的颜色再度发生转变。 摇曳的蓝色火焰与其说是炽热，倒不如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仓库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十几度，火焰附近的地上和无脸身上都开始凝结冰霜。 撤到一边的雷神和千爷凝视着，一人一妖同时暗暗咂舌。 那团火的温度应该达到了25000°c以上，但却还在不停的吸收周围的热量。 虽说将其收束着的姬天子很厉害，但违反了物理学的基本法则的九狐也令人生畏。 她们俩都有着和“三十六天”名讳相当的实力，和雷神一样都是怪物中的怪物。 “真是的……我们组织里的人类和老朽，到底谁才是怪物啊。” 千爷感叹着，但随即便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才有意思，总是小打小闹搞恶作剧就太无趣。 “差不多了。”姬天子和九狐同时呼了口气，这是目前两人合力能达到的极致。 “接下来，”姬天子站了起来，她漫步来到无脸前方。 “如果你……” “对不起我错了。” 跪下了。 “我刚刚太自以为是了。” 磕头了。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打算**却被踢开了。 “……” 姬天子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无脸，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在无意识的操控中，火焰开始偏移。 “诶等等！”无脸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我会说的会说的，全都会说实话！” “你的身份？” “凛复活的缘由，还有天书的秘密！” “是这样啊。”姬天子随口说着：“可惜了。” 无脸既然愿意说，那就没有折磨的必要。这个人毕竟是研究方面的天才，失去他对七星会可是不小的损失。 可是，这团火要怎么解决呢？ 让其在这里炸开的话，整个仓库都保不住。 “等等！”看穿了姬天子的纠结的无脸叫了起来，他麻利地解开绳索，快步跑到餐桌边拿了一个小盒子。 “存起来啊，白痴。这可是好东西，将来说不定能用上。” 研究狂的本性，暴露无遗。 第二十三章 天之书（2） 天之书是货真价实存在的，唯有这件事是一切的前提。 而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期，有个绝世的天才获得了这本书。 “他成功改写了自己的命运？” “怎么会，这不过是天书最低级的用法。而且，就算是那个人也没资格完全拥有天书。” 既然不能拥有，那不如将其毁掉。这是人类从诞生之初就拥有的臭毛病。 “他撕下了其中的几页。因为这个导致天书变得不完整，那些书页也散落到人世里。” “但谁也不知道天书的事情吧？” “狗屎，你真的信那些烂书的记载？即便拥有天书，那些人也不一定知道它的价值。而且，也有些白痴自以为是的将它的存在隐藏起来。” “无聊。然后呢？” “别在人讲的兴起的抱怨啊，白痴！” 那本从来没有人看过的天书，据闻分为上下两卷。上卷记事，下卷改命。 而所谓的不死人，其实也是存在区别的。 “也就是说……你和凛都是天书的持有者？”姬天子问道：“可具体呢？你的天书给我看看。” “没有。这玩意已经融入我的命格里，就连我也没办法提取出来。” “哦吼？” “喂你这是什么狗屎眼神？话说！千你这白痴不是都看过了吗？” 凛死而复生的时候，千爷在场。而无脸被姬天子干掉的时候，它的分身也在场。 将两者一对比，很明显就能注意到其中的区别。 可面对同伴们疑惑的视线，千爷却摆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的姿态。 “完全没印象。” “狗屎！你以后别栽到我手里，别以为我没办法治你。”无脸一边威胁一边走向餐桌。 他拿起一把手枪，一边上弹一边走到凛的身后。 “你干什么？”雷神问道。 “这家伙啊。” 无脸举起手枪对着凛的后脑勺。正在按九狐所说如淑女一般细嚼慢咽吃蛋糕的凛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威胁。 “对于针对她的杀意和敌意的感知比谁都厉害，但若是无意识射击的话，就像白痴一样毫无反应。” “然后呢，你想做什么？”姬天子的声音渐渐变冷。 凛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千爷谁也不清楚。按照千爷的说法她是死而复生，但实际上是不是如此还未能确定。 即便是死而复生，也不意味着她可以复活多次。她和已经明确“杀不死”的无脸不同。 况且，两人在组织里的待遇完全不同。和极度惹人厌的无脸不同，凛姑且是讨人喜欢的类型。 九狐的尾巴之一忽然翘起指向无脸，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敌意很明显。当然不仅仅是九狐，无脸清晰地感应到三股强烈的杀意。 “喂喂喂，你们别激动啊。我们姑且是同伴吧。”无脸耸耸肩，举着的手慢慢回落。 九狐见状，也收回了自己的尾巴。 “如果你有意识到自己平时的行为，就不会——” “砰。” 雷神话没说完，无脸便扣动了扳机。子弹分毫不差地穿透了凛的心脏，她的鲜血将身前桌布染红。 “哈？”捂着一侧耳朵的无脸回过头，又接连开了几枪：“你在说……” “轰！” 伴随着狂风的，是能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烈焰。青色和黑色的烟雾交错混杂在一起，无脸胸部以上的部位完全消失。 蓝色的火焰摇曳着，这是九狐愤怒到极点的表现。 “凛！”她失声越过桌子来到凛身边，却只能感受到友人停止的心脏。 “无脸你！” “你这家伙还真敢做……”就连千爷也倒吸了口冷气。 它虽然目睹了凛的死亡，但至今也没明白那是什么机理。通过分身姑且是询问过妖怪的同伴，但它们也都不知晓。 按以前的话它倒是可以去问妖盟，可因为不久前的事情它已经被妖盟除名。 就算是那群自大又自我的妖怪们，似乎也没敢直面北辰星贺兰云的怒火。 但好在，千爷注意到凛身上开始漂浮着灵的光球。 “等等！老朽记得上次凛复活的时候……” “先会汇聚灵气，然后将所有伤口回溯到标记的时间点？” 青烟之中，无脸一边扭着脖子一边抱怨着。 “最近好像死太多次了。” 拜其所赐恢复力越来越夸张，像这种伤口一开始至少要半天才能恢复过来。再这样下去，在把身体还回去之前就会耗尽寿命的。 “无脸！” “等等！你们应该关注的不是我吧？”注意到姬天子的杀意，无脸连忙向后滚走。好在大家并没有心情理他，全都汇聚到凛身边。 而凛就和上次一样，衣服和发型都被替换。鲜血倒流，伤口也在高速地愈合。因倒下而沾染的蛋糕也消失不见，那根鱼竿则是不知不觉就出现在一边的地上。 唯一没变的就是她的体型，这一次似乎没有缩水。刚从她的胸部爬出来的千爷很确信这点。 接着，凛便睁开眼。 “凛？” 九狐询问着，凛却一脸迷茫。她虽然意识到自己死了，但由于死得太快连挣扎和痛苦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还有些没进入状态。 但蛋糕还没吃完这点，凛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比起回答九狐的问题和对无脸发脾气，她还是优先于像个淑女一样不发出声音地吃蛋糕。 看着她这个样子，大家都松了口气。 “明白了吧，白痴们。我们虽然一样，但又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天书上下卷的区别。” 天书上卷的持有者死后会回溯到被标记的时间点，而下卷的持有者更多是体现在高速再生的肉体。 和连血液都会倒流的凛不同，无脸被烧断的两手和掉落一地的残肢都没有回到他身上。 “另外，拥有下卷之人是无法成长的。而拥有上卷之人，只有死后才会开始回溯。” “那么，天书上下卷的区别仅有这些吗？” 对于同伴们的怀疑，无脸很聪明地表示“不知道”。虽然是同一组织的成员，但他只是利益相同才加入七星。 就如同其他人没有彻底地把他当做伙伴，他自然也没有这种无聊的想法。 “可是，要怎么才能确认你说的是真的呢？” 单凭两个人都是“不死人”这点，可完全扯不上天书。到底是不是那本传说中天之书在发挥效应，无脸也没法证明。 归根结底—— 天书到底存不存在，这才是一切的关键。 “你们都是狗屎啊，我都说了没法证明。” “这样的话我们还是无法相信你。”雷神说道：“你最好想想办法……” “听过。” 忽然间，一个冷淡的声音想起。 “我好像听过。”是坐在窗边的苏星雪，她缓缓回过身看向姬天子。 “以前……好像从一只蝴蝶那里听说过这件事。”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具体是什么内容，苏星雪就记不住了。话说，她其实就连那只蝴蝶是谁为什么会和自己交流都忘了。 在苏星雪那漫长到连时间的概念都显得可笑的悠久寿命中，能让她印象深刻的人或妖屈指可数。 “这样啊。” 既然苏星雪也这么说，那便没有错了。 “可是……千爷完全没印象吧？”雷神问道。 “很可惜。老朽在世虽然有数百载，但在苏星雪大人这等‘天’面前与孩童无异。” 千爷和苏星雪不仅是寿命的区别，两人作为妖怪的等级也是天差地别的。 因为极其难杀的特性和七星会成员的身份，千爷勉强可以归为等级三的大妖怪。可实际上，它的实力就连等级一的杂鱼都不如。 与之相对的，苏星雪是妖怪世界仅有八位的妖之天。它是货真价实的等级四的最上等妖怪，其存在本身就是妖怪世界的历史。 即便是在七星之中，它也是唯一特别的存在。除了它之外的所有人或妖、包括姬天子都不是必要的。可以说七星会正因为苏星雪才有存在的意义。 “好了。”无脸拍了拍手：“既然我的事情搞定了，就该聊聊雷神的事情了。” “怎么？”姬天子问道。 “我啊，”无脸冷哼一声：“从友好的朋友那里拿到了这个。” 无脸从一边的杂物里拿出一个标记好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颗子弹。这是雷神带回来的子弹之一。 当时它的五鬼被刺客射中，按无脸的要求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子弹取出。 回到基地将其取出后才发现问题。明明是“射出”的子弹，却完全没有破损的痕迹。 刺客很明显是想要通过这些子弹表达什么，这方面的事情一向是交给研究科的无脸解决。 “然后呢？” “别着急啊，狗屎。我们慢慢清算。”无脸将子弹揉碎，一个u盘出现在他手中。 他将u盘插入预先准备好的放映机上，某人偷拍的画面便出现在墙壁上。 画面中，雷神施展隔断灵气的结界后，蹲下身子偷偷和墨藏书交流着。最后，他还将某件东西塞到墨藏书的衣服里。 在完成一切后他才回收结界，那之后才开始召唤千爷。 “没有考虑物理防范手段是你最大的失败。你是否要解释一下呢，狗屎雷神。” 无脸一边冷笑着一边拿出一根针管。 “接下来，轮到大家最喜欢的环节了……” 第二十四章 天之书（3） 同一时间，地球的另一侧。 太平道墨家，代理族长墨林的会客大厅。 在学生们的追问下，这位年轻的代理族长终究是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只有在死亡的瞬间才会发动的“生命的回溯”，还有与之对应的、理应只存在于传说中的—— 天书。 这绝不是能公开与众的事情。即便在隐世家门之中，也仅有墨家知晓天之书的存在。 但即便是墨家之人，知道这件事也没几个。 墨林这么随意便告诉彩儿几人，除去其生性淡漠的因素外，大概更多的是出于某种报复的心理。 只是，就算是墨林知晓得也并不多。她只知道确实是有那么一本书存在，而那本书的残页又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功效。 仅此而已。 但即便如此，这已经够惊涛骇俗了。至少几个学生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总之，这就是我死而复生的原因。” 以这句话为终点的墨林，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伤感。她其实并没有期待不死，这对她而言比起恩赐更像是诅咒。 “这是真的吗？” “是的。” “可是……这种事情，我还是难以相信。” 彩儿咬着嘴唇说道。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像是“克隆人”一类的话题，虽然在除灵侧很少听闻，但在科技侧其实并不少见。目前要实现几乎没可能，但总该有很多相关的说法。 最新前沿的技术一直都是机密，在除灵师参与后又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 所以—— 彩儿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硬要说的话，她还是勉强能接受。 同时，她总算是明白三年级的骆琦学姐说墨林是污秽之血的意思了。 若墨藏书是不洁的胎儿，作为其替身的墨林的出生就更不能摆上明面上。这倒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彩儿觉得社会的舆论也会让墨林的处境变得很艰难。 但要说到“死而复生”，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领域。 “可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不知道。” 天书的残页为什么能让人死而复生，墨林并不清楚。她别说研究了，其实就连“天书残页”都未曾见过。 “原本就连调查其相关事情都是太平道的禁忌，但兄长他一向不受约束。” 墨林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兄长他从以前开始，就是越不允许他就偏要做。” “又是墨老师吗？”此方叹了口气：“九尾妖狐的事情也好，天书也好，他真是不嫌事大。” “确实很有老师的风格。”彩儿附和着。 此方和彩儿两人同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墨林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忽然很羡慕。 “那么，”此方理了理头发，接着问道：“墨林姐刚才也提到了墨老师以前的身体不好。既然是墨老师自己在研究，那么为什么会到你身上？这和墨老师现在的相貌有关系吗？还是说……你也‘忘记了’？” “兄长的这个姿态和天书没有关系。至于兄长的天书为什么会到我身上，其实很简单。”一刹那间，墨林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 “因为我夺走了。” 过去的墨藏书虽然是天生通灵的稀世大天才，但他身体却一直有很大的问题。最关键是他的血液极其特殊，一旦需要输血就会难以处理。 所以过去墨家和他本人一直都在极力思考破解的办法。 限制墨藏书饮食、外出和创造名为“墨林”的这个人，就是墨家的做法。而墨藏书本人，在竭力增长自己实力的同时，也开始盯上传说中的天书。 若是能“不死”，那他便能摆脱身体的限制。 而且—— “并不仅仅是那样。”墨林说道：“兄长他还有别的野心。他并不只是想变得不死，他还借助了‘破解天书’的机会，找到了突破先天灵气限制的办法。” 人的灵，从生下来那一刻几乎就固定了。通过修行和反复锻炼确实可以增长灵的总量，但其幅度却很小。 蜀山院的校长、风华绝代的贺兰云似乎找到了无副作用突破的办法，但除了她之外却没人能做到。 某种意义上，墨藏书同样也找到了一个办法。只是—— “你话太多了，墨林。” 会客大厅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屏风的另一侧传来了墨羽的声音。他绕过屏风后快步走向几人，声音冷峻而急促，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柔和。 “你来了。” 墨林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她绝对不意外自己被监控着，死掉的事情自然瞒不住。 当然了，知道的也只会是核心圈的那三人。其他人就连长老会都不清楚。 墨林刚刚会刻意留下彩儿等人，就是担心她将其他族人引来。 “再晚点的话，你就无法抑制了吧？” “你在小看我吗？” “不。这次你能坚持这么久，我们已经很惊讶了。” 多亏于此才争取到机会。联合封印的准备也完成了，现在正是时候。 “墨羽哥？” 墨羽看了眼身体缩小了一圈的代理族长，接着转向彩儿三人，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边走边说吧。” “可是……” “跟着他去吧，我确实快无法抑制了。” “这到底是？” “总之……待会会解释的吧？墨羽哥？” 凝视着此方狡黠的目光，墨羽耸耸肩。 “我知道的话。” “诶……又是这样。总是这么敷衍女孩子，你可是会变得像墨老师一样不受欢迎。” “那确实很糟。” “话说，其实你们可以问藏书的。墨林的事情和封印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以他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没有忘记。” “是嘛。那在墨老师回来前，我岂不是要准备好‘杀必死’环节？” 虽然口头上抱怨着，此方却还是乖乖地跟在墨羽身后。彩儿抱着弟弟君陌跟在其后，若愚则是走在最后。 “我。”墨林忽然开口：“我想我是羡慕着的。” “墨林姐姐……” 若愚正想回过身时，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这是言灵，墨林看来似乎不是很想被若愚看到自己的表情。 “羡慕你，若愚。也羡慕你的这些朋友。当然我也明白，我并没有这种资格。”墨林自嘲地笑了。 “不对的，墨林姐姐！哥哥他并没——” “……不，抱歉，赶紧走吧。” 墨林说完，若愚的脚不可控地开始迈向门外。 这样就好。墨林看着缓缓离开的若愚的身影，苦涩一笑。假装可伶而被怜悯这种事情，终究不是她的风格。 她是污秽的、也是不洁的象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墨藏书、对墨家、对太平道的一种侮辱。 虽然已经没人敢这么说了，但其实不少长老还是这么认为。只是因为墨林是代理族长而不敢说出口罢了。 更别说墨林夺走了本该属于墨藏书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爱的资格。 所以，就连“羡慕”这两个，都显得有些自以为是。 但确实羡慕着。至少对于那个和自己同样是污秽之血的半妖，墨林无比羡慕着。 那个遭受了一切苦难的人，偏偏能被兄长平等对待。而拥有了一切的自己，兄长就连正眼都不愿意看。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对。 【我对那个人，一定是比谁都要嫉妒的。】 第二十五章 这个世界（1） 妖怪世界，洞巢穴领。 作为妖怪世界典型的无主之地，此地依旧遵循着最原始的森林法则。 优胜劣汰，强者生存。强大的妖怪在大地上肆意捕杀弱小的妖怪们。而弱小的妖怪们为了生存，在大地之下开辟了无数属于自己的居所。 跨过烈焰的大地后，墨藏书两人来到此地。他看着身前这漆黑见不着底的洞穴，眉头一皱。 “要从这里下去？” 呼啸的阴风，在边沿处耸立的蔓藤和杂草，连烈日都无法照亮的底处。像是有什么在低处窥探着自己，这是一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洞穴。 “祭说……是的。它说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走地下。” 妖怪世界存在着领地的概念。强大的妖怪天然就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领地，领地里的一切都是它们的所有物。 但反过来说，领地之外的地方就完全不属于它们。虽然也有部分不守规矩的大妖怪跑到其他妖怪的领地里作威作福，但在妖盟存在的这个时代里，那些不守规矩的妖怪们很快就会受到惩罚。 可妖怪毕竟是天性自由的族群。让大妖怪全都别捕杀其他妖怪，就好像是让现代人类别捕杀野生动物。 于生存而言这从来都不是必要的，但却没有完全禁止的可能。 而像这种无主之地，就是为此而存在。 这是弱小妖怪们稳定的居所，也是大妖怪们狩猎的天堂。在这里只有强大才是绝对的，谁都有可能对其他妖怪们下手。 “地下就没有狩猎者？” “‘当然不是。只是那些敢在地上行动的，不是没脑子就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家伙。你们人类比起驯鹿更喜欢狩猎老虎和狮子吧？这是一个道理’。这这这……这是祭说的。” 注意到墨藏书不悦的视线，梨花连忙摇手解释道。 这种事情墨藏书当然很清楚，他会这么看梨花单纯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这个世界没有网络也没有正经的电源，对于网瘾少年而言和垃圾场没有区别。这当然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但会因此而迁怒他人也是事实。 总之—— “跳吧。” 墨藏书说完，伸出手把站在洞穴边的梨花推下。同一时间，他跳到了梨花身上，很不客气的坐在上面。 好像是打算坐在女孩子身上坠落到洞里，这个男人某种意义上真是社会的垃圾。 “……诶？” 梨花看着将自己吞噬的巨大洞口发呆，脑子好像还没转过弯来。 “等等……墨大人！” 待到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在半空中不管做什么人都会往下坠落，更别说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这个由妖怪们开辟的洞穴大概有50米深，这是人类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绝对会死的高度。 梨花紧绷着身体，忍不住惨叫起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即便如此也能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你这家伙。”墨藏书忽然开口，惨叫的梨花当然听不见。很快地两人就逼近地底，一阵不知何处吹起的风忽然将两人托住。 “……咦？” 轻轻飘到地底的梨花睁开眼，悬浮在半空中的她看着自己的手。 “墨大人？我没有死吗？” “你是白痴吗？” 在她一旁的墨藏书翻了翻眼，打了个响指后两人便落了下来。 “唔！”没有准备的梨花摔了个狗吃屎，墨藏书则是稳当的站在地面上。 闻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恶臭味，墨藏书看着眼前漆黑的空间。 默念咒语，墨藏书点亮了身前的空间。 在模糊之间，他窥探到幽深的一角。地下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那些不知通向何处的隧道看上去也极为复杂。 像是有什么恐怖的野兽在窥探着，黑暗中隐隐传来了生物嘶吼的声音。 “你会认路吗？” “……大概？” “祭那个家伙完全靠不住啊。你也是，还真是发挥不起作用。” “很抱歉墨大人。我、我……” 梨花张了张嘴，最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她才是侍奉的一边，但一路到这里被照顾的次数反而比较多。 虽然对自己的弱小和无能早有预期，但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时果然还是会伤感。 “我是没用的废物真的很抱歉。” “我也没说到这地步啦。” 话到这里就停住了。墨藏书叹了口气，便率先向前迈步。 虽然空气浑浊气味难闻，但和不久前的烈焰大地相比，这里已经算很舒服了。 “我们走吧。” “……是。” 梨花低着头应道，很乖巧地跟在墨藏书身后。 “你不是要带路吗，跟在后面算什么带路？至少给我待在一边啊，白痴梨花。” 久违被喊道名字，梨花的眼神立刻充满了神采。她快步来到了墨藏书身旁。 “是的，墨大人。” “……” 气氛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因为担心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前方漂浮的灯的亮度并不高。也因为如此墨藏书无法看清梨花的脸，只是觉得她似乎心情很好。 抖m吗？ 墨藏书无法理解地耸了耸肩，随即就没有理会的打算。 会在洞巢穴领里生活的妖怪，虽然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但却又致命性的缺乏强大的要素。 故而，只能生活在这种地洞里。 妖怪们从来都不喜欢成为群体，即便都是“弱小种”它们也相互忌惮着。 妖怪们基本都是亲自挖好了洞穴和隧道，相连相交之处自然不少。它们也都在尽量克制着、或是挖向别处。 在漫长的岁月里，这里形成了无与伦比的巨型迷宫。 脚底下是凹凸不平的碎石，每走一步都有种微妙的刺痛感。墨藏书和梨花两人在迷宫里绕来绕去，最后终于是穿过了洞巢穴领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因为祭的存在，梨花姑且算是个引路者。但祭上一次来也不知道是多久远的岁月前的事情，那些记忆中的道路早就变了样。 两人一会走到了变色蜥蜴妖的领地，墨藏书一不小心就踩到了睡着的妖怪的舌头；一会又不小心走进了蔓藤妖的居所，蔓藤的枝条腐蚀了梨花的上衣。 好不容易找到了会通人话的妖怪，它却在眼前被追上的蜥蜴妖吃掉。救了它后在它的带领下，莫名其妙地结识了地下的黑老大之一的“青”（蝙蝠妖）。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的大块头虎妖追杀，一不小心掉入了妖怪的坟场。吓得哭出来的梨花不小心引来了一群鼠妖，最后两人打破了正在交尾的黑老大“蛙鸣”的墙壁。 彼时它正在和另一只蟾蜍进行最原始的交尾活动，两人最终又只能落荒而逃。 好像一不小心就引发了地下世界的大乱斗，有一种全世界都在厮杀的惨烈感。 但对于逃出来的两人，自然没有去解释和道歉的选项。 “太狼狈了。” 说实话，就算是墨藏书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多亏于此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实力的重要性，当然这也是后话。 “是的，墨大人。刚刚真是太惊险了。” 在逃跑的过程梨花的话和态度越来越放得开，墨藏书不清楚她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过于亢奋的缘故。 但于他而言，比起拘束搞不懂的梨花，还是像这样比较舒服。 只是—— “好漂亮的夜空。” 梨花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抬头看着跳动的星辰，不由自主地感叹着。 明明下来的时候还是大白天，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深夜。 “是啊。” 墨藏书看着梨花，准确来说是看着衣服被腐蚀的她的上身。比起美丽的自然风景，成年的男性自然对女性的身体更更感兴趣。 “你，一旦长肉了还真不赖。” “唔！” 才注意到墨藏书视线的梨花羞得转过身，这在之前她可动都不敢动。 “嘿。”墨藏书笑了声，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扔了过去，梨花慌忙地将其接住。 （嗯，浪够了。开始正常更新，最近应该都会两更，大概……） 第二十六章 这个世界（2） “妖怪呢。” “是？” “知道吗，白痴梨花。虽然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妖怪，但归根到底其实就只有三种。” 梨花很乖巧地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一种是自然诞生的妖怪，它们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天生的大妖怪；第二种，自然是动植物们在机缘巧合下进化成拥有灵智和力量的怪物；至于第三种，则是源于人类的幻想。” 像是无聊时随意谈及的话题，围坐在火堆两边的墨藏书和梨花背靠着巨石休息着。 虽然时间一直很紧迫，但过于勉强自己赶路反而会降低效率。 墨藏书打了个打呵欠。 直到刚刚为止两人一直在暗无天日的地底逃命，一旦放松下来就会不想动弹。 话虽如此，明明更辛苦的梨花却需要时不时往火堆里丢小木柴。 如果不一直添火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熄灭掉。妖怪世界的夜晚，比人间的还要阴冷几分。 “墨大人的意思是……妖怪‘孙悟空’也是存在的吗？” “说不定吧。话说你明明是樱国人，却很清楚这边的神话。” “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这边的人。” 欲言又止的那个表情，梨花很明显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而墨藏书也不像学生梅此方，他可没兴趣深究别人的八卦。 轻轻摆头消除自己的困意后，墨藏书再次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事情吧。” “……上次见面？” 梨花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那刚好是她作为犬族一员的第一个任务。那个时候的墨藏书，还未暴露自己“太平道代理族长”之名。他是偷跑出家门，然后私自借助妖盟的力量跨越了两边的世界。 当时作为无名除灵师的他，以梨花“末子”的身份接待刚刚好。 至于犬族有没有期待着墨藏书对弱小的梨花做些什么，那就是另外的话题。 “天书吗？” 忽然间，梨花脱口而出说出这三个字。墨藏书愣住了。他看着梨花，似乎在疑惑这白痴半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敏。 “不是的，墨大人。这不是——” 接着，墨藏书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是‘祭’吧。” “说起来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墨藏书笑道：“那只蝶妖也说了吧，祭是犬妖的先祖。那个时候人类应该还未存在确切的‘妖怪’的概念，所以这家伙也应该知道不少。” 过去墨藏书虽然听说过“祭祀”的事情，但他对“祭”其实并没有很深入的了解。他只知道“祭”是游离于犬族内的诅咒，而梨花则是它这一代的寄主。 那个时候梨花的悲惨命运就已经展露了，但墨藏书却没有理会。虽然现在的他很惹人厌，但过去的他那对术式之外的一切都漠然的态度，同样无法让人喜欢。 不过） “果然很奇怪啊。”墨藏书托着自己的下巴如是道。 “明明一直都会很快忘记，但这一次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关于天书的事情，墨藏书本应该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但自从来到妖怪世界后，他却依稀还记得以前的一些事情。 这也许和妖怪世界的特性有关，但更多的，大概是封印在削弱的缘故。 他不仅没有遗忘和封印相关的事情，甚至还渐渐开始回想起一些事情。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过去的墨藏书拼尽所有，连同自己的天赋和时间都牺牲掉后换来的大封禁术——一旦被解开，就连他自身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果然还是应该向那只蝶妖打听清楚啊，天书的事情。” “呵，听你这么说我忽然就很感兴趣了。” 忽然间，梨花发出老头一般低沉沙哑的声音。 墨藏书皱着眉头望去，半妖的少女的身姿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烛火随着深夜的冷风摇曳着，梨花的半边身体就好像被烧焦了一般变得狰狞。 “哟，人类小鬼头。” 在被烧焦的半边脸中，血红色的眼睛忽然睁开。其眼瞳有如蝮蛇一般为竖立着，那是完完全全的“妖之瞳”。 能感觉到澎湃而不洁的妖气，与之相对的梨花属于“人”的一部分越来越薄弱。 但—— “那、那个……我……祭……墨大人……” 和狰狞的半边脸相对的那一半正常的脸孔中，墨藏书似乎看到了梨花的踪迹。 “犬塚梨花？” 墨藏书下意识地叫唤了声，梨花那半张脸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喂喂喂，你们俩不要无视我啊。” 可下一刻，梨花便发出痛苦的叫声。烧焦的躯体就好像病毒般朝完好的那部分蔓延。 很快地，犬塚梨花的全身便布满伤痕。那是刀伤、烧伤、冻伤、咬痕、压坏、中毒，各种各样的伤口显现在梨花的身体上。 同时，犬塚梨花属于人的那部分气息几乎完全消失了。 “像是这样见面应该是第一次。” “祭。” “初次见面，天灾小鬼。”祭像犬一样舔了舔自己手上的伤口，狞笑道：“这家伙一直以来还是真托你照顾了啊，明明杀了她就好的。” 听到这话，墨藏书眉头一皱。他背对着祭的手握着几张咒符：“我没理由要弄坏还算过得去的玩具吧？话说回来，不是说只有在梨花死后你才会复活吗？” “过去确实如此。但是这家伙终究过于弱小了。”祭说道：“所以每隔几个月我都会像这样出来一会儿。” ——准确的时间甚至连一小时都不到。 “而且别看我这样子，其实还是弱得要死。” 因为各种伤痕的缘故身体早就到了极限，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一击都会导致现在的祭“死亡”。 “这样啊。” “所以你也不用这么戒备……不，如果你能帮我杀了我就再好不过了。” 那个时候真正的大妖怪“祭”就会复活，而犬塚梨花就会彻底死去。 “哈？我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也是，你就是这个风格。”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啊，妖怪。” “人间不是有种说法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你倒是很懂人类嘛。” “毕竟我活得时间足够长。” 更准确来说，是存在的时间足够长。祭即便是死了，它也会依附到新的犬妖身上。那只犬妖所见所闻所感受到的一切，祭同样能体会到。 说它等同于犬族的历史这点，一点都不过分。 第二十七章 这个世界（3） “那么，久远的犬族先祖大人啊，你该不会是想和我这样一直闲聊下去吧？” “不行吗？虽然我一直在这家伙体内，但像是这样面对面交流还是第一次吧？你就不好奇吗，人类小鬼。” “我困了。” “这可真是……”祭盯了墨藏书几秒后，哑然一笑：“你应该很好奇天书的事情吧？”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会轻易告诉我吧？”墨藏书打了个哈欠，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祭每隔几个月就能出来一会，按照梨花所说，这可没什么固定的时间。 即是说，这个家伙这次是故意出来的。考虑到它刚刚提到的“天书”的事，很显然这只妖怪是想做某种交易。 “没什么，只是想拜托你干掉梨花。” “不干。” 秒答，墨藏书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放到往常他大概会装模作样套一些情报，但这次的对手是大妖怪“祭”。它可是等同于犬族史的大妖怪，觉得自己能在他面前撒谎玩手段的人反而蠢得可以。 “呵，没想到你是会怜香惜玉的类型。” “并不是这个问题吧。” 墨藏书说着，却似乎不打算解释。说白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 “对你而言，梨花更多的是妖怪吧？而且你也知道的吧，死亡才是梨花真正的解脱。” 杀了妖怪也好，帮助犬塚梨花解脱也好，说起来都是些“正义”和“好事”。 但墨藏书就是没有这个意愿。这和事实如何没有关系，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墨藏书单纯的就只是没心情杀了梨花而已。再怎么宣扬自己是坏人，但墨藏书终究是人类。相处久了就会存在感情这种东西，想要无视反而更麻烦。 “人类还真是麻烦。” 见墨藏书没有答话，祭自讨无趣地说道：“梨花也是，我明明是为了她好，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自我了结。” （我只是……） 明明是说着杀人的话，这个家伙却一脸平静。它并非是刻意摆出这种表情，不经意透露出的神态举止自然而残酷。除了变态之外，大概只有超脱了生死之外的家伙才能做到这点吧。 “骗人的吧？” “如果我做得到呢。” 祭摆了摆手，墨藏书注意到他的左手搭在了右手上。 犬塚梨花作为妖怪的天赋是读心，在接触到他人时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读取对方真实的想法。看来祭虽然暂时夺取了梨花的身体，但她原本的天赋却依旧在发挥效应。 “就算想撒谎，也会立刻暴露的。” “原来如此，对妖怪也有效啊。” 墨藏书一直以为只能对人类起作用，没想到对妖怪也有效。稍微有些意外，可细细一想却还是觉得这是个废物天赋。 绝大多数妖怪都是纯粹而直接，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它们生性自由而不受约束。想要知道它们真实的想法，根本不需要读心这么麻烦。 就好像这般—— “你其实只是为了自己能提前出来吧？” “当然，我也有想要做的事情。” “这样啊。” 墨藏书露出完全没兴趣的样子，打了个打哈欠。 对于祭的人生、祭的想法、祭的目的，墨藏书全都没兴趣。想领导犬族走向辉煌也好，想再次向那位妖之神明发起挑战也好，这些都和墨藏书无关。 即便世界明天会毁灭，墨藏书也没成为救世主的打算。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对那白痴而言又是好是坏，这些都和我没关系。犬塚梨花是想要活下去吧，那就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了。” “你意外地是个好男人啊。”祭阴阳怪气地说着，眼神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况且比起你这种麻烦的妖怪，更好控制的犬塚梨花对我更有利。” “你还真敢说。” “这就是事实吧。” “哈哈哈，果然你这小鬼很不一样。难怪梨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不过……既然谈不拢，我们做另外的交易吧。” “嗯？” “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的天书的事情，作为交换——” 祭顿了下：“你也告诉我墨林的事情吧。” 听到这话，墨藏书的眼角抽了一下。他冷眼看着祭：“你们明明非亲非故，为什么对她感兴趣。” “严格来说并不是我。”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里面的这个人。” “犬塚梨花？” “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好，但她们两很像吧？同样是流着不干不净的血，同样是被人厌恶，会感兴趣很正常吧。”祭很是随意地说着，他身体里的梨花挣扎着想夺回控制权，但却又被它压制回去。 （你就好好听听吧，梨花。还是说你没兴趣？） （可是墨大人会为难的……） 话虽这么说，梨花却下意识便停下夺回身体的动作。 （哈哈，身体还是很诚实。） 祭抬头看向墨藏书，挪移道：“如何？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对你而言终归是有益的。而且……你和那个叫墨林的小鬼的关系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机密吧？我也只是因为感兴趣才这么一问，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听到这话墨藏书翻了翻白眼，但却不可否认他有点心动。 在他渐渐回忆起的记忆中，天书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可他虽然记起不少，但却感觉有种怪异感。 大体上记忆应该没有问题，但却微妙地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就好像关键的部分被修改了一般，让墨藏书觉得恶心。 虽然明白都是过去的自己布下的因果，但直到现在墨藏书还是不理解。费如此大心思让现在的自己如此难堪，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你的样子，似乎也需要我帮忙。” “确实。我虽然有一些关于天书的记忆，但却很模糊。” “这么说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了。” “这种中二报表的词汇你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诶，我还以为人类都比较喜欢这一类。”祭耸了耸肩。 “那么？” “啊，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情。”墨藏书抬起头，看向天空的圆月。 “只是一个误会罢了。” 第二十八章 妖之灾厄（1） 你知道吗？ 在人类世界里隐藏着许多“远超常理”的妖怪这件事。 借由着“身体变形”和“感知操控”而化身成人类的它们，通过漫长的时间的学习，最终才得以巧妙的融入人类社会。 这其实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毕竟它们……不，我们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化身为人类的习惯。 这和妖怪与人类的强弱没有关系，也和在哪个世界没有关系。在妖怪世界里生活的人类，如今也习惯了妖怪们的生存方式。 ——友好相处吧。 人类、妖怪，还有世界。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吗？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构建一个美好的世界应当是很简单的事情才对。大家都开开心心融入组织，大家都开开心心一起生活。 没有什么比happy ending更让人愉悦了。 当然了，世界并不总是这么美好。而且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任何时代，都存在着呢—— 无论如何都无法和别人共同生活，无论如何都无法融于组织的人或妖怪。 很不巧，咱就是一个呢。 ———————————————————————— 一眼望去尽是荒芜的大地，没有人类、没有动物、甚至没有任何植被，那是连灵气都无法留存的世界的深处。 提着一桶水的少女哼着歌轻快地走进山洞中。穿过并不算长的阴森隧道后，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开阔。 这是一个约有200平米空间的巨大洞穴，温暖的阳光透过上方的洞口照射进来，为幽深的洞穴带来了小小的光明。 在洞穴深处的坐台上，有一个背靠着岩石休息的翠绿色少年。他的头发和眼瞳都是深绿色，全身还长满了像是蔓藤一般的枝条。 在这个灵气都不存在的空间中，妖气澎湃的少年就好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耀眼。 大霸王花·饕餮，这是人类除灵师赋予它的尊称。但对少女时雨而言，她更喜欢称呼对方的本名。 “今天感觉如何，绿。” “吾，更在意汝何时让吾离开。” “也别这么说嘛，咱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稍微再陪咱一段时间如何？不管是人还是妖怪，必要的休息可少不了。” “吾并没有做过这般要求。”绿不满道。 “哈哈。”然而名为时雨的少女却只是笑嘻嘻的把桶放在绿的身前。她拿起放在桶里的勺子，就好像浇花般将水洒在绿身上。 这样的行为虽然不能让绿恢复灵气，但却让它非常舒服。绿眯着眼，身体上的枝蔓快速摆动着、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 看着绿这个样子，大概谁也无法相信它就是数个月前在临河川地带祸乱的大妖怪。 那个时候的它被妖化的墨若愚击败，在濒临死亡之际勉强将自己的一根转移走。最后似乎被路过的时雨捡到后带来这里。 实际上当时到底发生什么，绿自己也不清楚。那个时候它别说保持意识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像那么严重的伤，本来至少需要上百年才有可能恢复过来的。这个时雨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让它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过来。 只是， “汝到底有何目的？” “咱？”时雨眨了眨眼睛：“咱可不是不怀好意的人呐。” 话是这么说，但一直以来却不让绿离开这里，怎么想都有问题。 “如果是想让吾报救命之恩……” “说起来啊，绿。” 没有理会绿的发言，时雨忽然开口：“你很讨厌人类吗？” “……” “喜欢吗？” 如果只能在二者选一的话，“讨厌。” “所以才总会引起祸乱么？” “看不起吾么？” “只是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你们那一派大概都是这种类型，所以嘛……” 并不为进食，也不为生存。绿引起灾难并且捕猎除灵师，仅仅因为“有趣”。就好像人类猎杀普通动物一般，从妖怪的角度绿其实并不是在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倒不如说合理的降低人口，也算是为这颗星球做点贡献。 “只是啊，咱还是挺喜欢人类的。” “汝吗？” 绿讥讽地笑了起来。妖怪之中确实有不少喜欢和人类相处的家伙，但若是这家伙就有点不可思议。 “别看咱这样，也是有两位兄长的。” “噢？” 这话就有些奇怪了。妖怪除了犬妖之外，基本都是单独的个体。它们并没有群的概念，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父母兄弟了。 弱小的妖怪们大抵还能找到体型姿态实力相似的近亲，但越是强大的妖怪就越特别。 如绿这等大妖怪都难以寻找到相似的“同族”，就更别说时雨了。 即便在大妖怪之中，她的规格也是最高的。虽然不如点缀星空的“妖之天”，但在某种意义上却更加危险。 “嘛，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就好像刘关张一样，是结拜的。结拜的那种……额，其实和犬族们挺类似的。” “不过他们都是怪人就是了。” “人类？” “不知道呢。”时雨眨了眨眼：“大哥是个想要毁灭世界的大疯子，被封印住蜀山院很久了。二哥是个想杀光妖怪的小疯子，最近好像加入了那个七星会。” “七星会……” 这个最凶最恶的犯罪组织的事情，就连长期被封印的绿也有所耳闻。当然，它会知道更多的是因为猫爷。 说起来…… “那家伙后来如何了？” “猫爷？他好像被干掉了。”时雨眯着眼说道：“按照大哥的意思，他已经没用了。” “如此。” 稍微有些可惜了。绿其实并不是很讨厌堕落的除灵师，少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确实有些寂寞。 但这，也仅此而已。 锦上添花永远就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同伴被干掉了，感到悲伤吗？” “没有。” “太冷血了吧你，咱还以为你加入团队后对人类会有所改观。你是那种呢，”时雨低声道：“没办法加入组织的人。” “汝也一样吧？” “干什么嘛，咱也不是因为讨厌就引起纷争的。那就好像是生物的本能，是比病毒还要致命的东西。这点绿你也清楚的吧？” 虽然不知道时雨口中的病毒是什么，但绿点了点头。 “确实，就连吾也难以抗拒。” 难以抗拒地爱上时雨，难以抗拒地想将它撕碎。 若不是绿状态不好并早有预防，这会大概已经无数次将时雨虐杀了。 但这也不过是在仅有绿和时雨两人的情况下。要是这里存在第三者，这会大概已经引发争斗了。 不过，在这种世界尽头一般的地方，也不会出现出什么第三者就是了。 这便是大妖怪·时雨的天赋。 为其迷恋、为其疯狂、为其争斗。它的存在就是灾厄的象征，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如此不洁。 第二十九章 妖之灾厄（2） 为其迷恋、为其疯狂、为其争斗。 这并不是术式，也没有所谓的媒介，所以——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防范的手段。 “不管如何，汝的力量果然太犯规了。就不能稍微收敛一下吗？” 绿抱怨着，时雨却鼓起脸。 “咱也不想的啊，这又不受咱控制。倒是绿你，这不一直在偷偷吸收着大地的生命力吗？”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绿色蔓藤从绿的脚部延伸到大地深处。埋藏于深处的灵脉的力量被绿夺走，转化为绿色的妖气。 甚至还有细小的蔓藤穿透大地缠绕在时雨的裙子上偷偷吸收它的灵气和生命力，不过时雨却完全没发现。 绿看在眼里，暗暗乍了乍舌。并不是它做得有多隐秘、吸收幅度有多小，也和时雨马大哈的性格无关。 对于人类和寻常妖怪而言明明是足以致死的量，对时雨来说却和被蚊子咬没有区别。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它有多么异常了。 “汝并没有阻止。” “虽然是这样啦。这地方本来就够荒芜的，你可不要全部吸完了。这可是咱为数不多的安身之所。” “汝，不如和吾一同到人间？” 听到这话，时雨连忙摆摆手。 “咱可不想引起祸乱。” 哪怕是大妖怪饕餮都难以抵挡它生来的诅咒，就更别说人类了。 “不过，看来是今天了。” 忽然间，时雨将水桶放到一边，发出了悠长的叹息声。 “难得有绿你在这里陪咱。” “……” 时雨的话让绿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下一瞬间它便察觉到了。 它看向洞口的方位，眼神渐渐变得犀利起来。环绕在周身的蔓藤发出阵阵渗人的绿光，悄无声息的蔓延到地面和周围的山壁上。 过了一会，伴随着“嗒嗒”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神官服饰的男子缓缓出现在时雨两妖的视野中。 “初次见面，饕餮大人。” 来的人正是寻觅多时的犬塚光正。他恭候地行礼后，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台上的花妖。 大霸王花·饕餮虽然早便被逐出妖盟，但它毕竟还是位列等级三的大妖怪。不管是身份地位实力都在光正之上，他当然需要以礼相待。 “人类除灵师。” “哎呀，是帅哥呢。” 和神色凝重、散发着杀气的绿不同，时雨却还是一脸轻松。她不仅比绿更早发现光正，似乎也并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 “汝是来找吾的吧。” “正是。” 光正低着头，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盒子。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蓝色的蔓藤。 虽然隔着很远但绿立刻就感知到了，那是自己身体很重要的一肢。它轻轻一抬手指，蔓藤便开始蠕动。接着，就好像被绳子牵引一般掉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在大地之中。 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绿浑身散发着翠绿色的光芒。能够感觉到它的妖气在极速膨胀，那些攀爬在山壁的蔓藤以夸张的姿态在生长着。在蔓藤的拍打和扭动下，整个山洞都开始晃动起来。 “咱、咱的家。”时雨满是不忿地叫了起来，她拿起水桶就准备往绿的头上砸。 “砰！” 水桶直接被绿色蔓藤击碎了。 “啊！咱的水杯！” 光正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他既没有阻止花妖夺走蔓藤恢复力量，也没有对时雨如人类少女般的举动有何表态。 准确来说，他进来之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时雨一样，甚至就连喜怒哀乐的感情也没有。 失神咒。 那是将自身情感、自己意志短能时抹除掉的禁忌术式，光正来之前就有这般觉悟。 这是理所当然的。在这妖怪面前，哪怕只有一丝破绽都是致命的。 “……唔！” 但尽管如此，光正却还是开始颤抖起来。不知何时开始他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抬头看看那位应当不怎么美艳的少女。想要触碰少女的身体，想要将少女的咽喉割断。 但在这之前，需要把作为竞争对手的花妖干掉。花妖属木，用火的术式和擅长操纵火焰的式神——不知何时，光正的目光已变得浑浊。 “混蛋！”光正猛地一咬舌尖，口中念念有词，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金色的佛光笼罩光正全身，他这才渐渐平缓下来。 明明早有防范却还是中了招，光正苦涩地将嘴角的鲜血擦拭掉。万幸的是，来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他一个人孤零零来到荒芜的大地上，式神的妖怪们在距离此地约一公里外的地方守候着。 式神之一的天狗虽然百般不愿，但最后还是听从了光正的指示。很多时候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特别是光正如今正面对的存在。 大妖怪“时雨”，那是连妖盟都不愿意接触的远古大妖怪之一。因为基本不现于人前的缘故，现在除灵体系里并没有关于它的记载。 若不是这次要寻找花妖，光正也不会知晓它的存在。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类除灵师而言，“时雨”正是那遥不可及的过去的“恶”。 “……” 忽然间，光正感到不妙。他注视着大地和拍打着山壁的蔓藤，一边后退一边展开防御物理和术式的结界。 （来了。） “刷刷！” 原本狂乱的蔓藤们忽然袭向光正和时雨，猝不及防的时雨直接被拍为肉酱。而早有准备的光正在结界被击碎前便逃到了山洞外。 “轰轰隆隆~”不仅仅是山洞，就连大地都在剧烈的晃动着。 “这便是……” 他看着摇摇欲坠的山林，倒吸了一口冷气。数遍他所有的式神，哪怕是犬妖云也远比不上这花妖。 更别说它那吞噬灵气的天赋，寻常除灵师别说对付它，就连靠近都做不到。 这便是等级三的大妖怪！光正的眼中充满敬畏和野望。 迟早有一天，像这般强大的大妖怪也会成为他麾下之一。迟早有一天，他将会君临于妖盟和除灵界顶点。什么护国三十六天，从来都不是光正的目标。 要做，自然要以顶点（贺兰云）为目标。 “轰轰轰！” 在一声声巨响中，巨大的山石飞溅到光正所在的位置。他抬起手正准备抵挡时，一阵狂风无中生有地将他护住其中。 “很抱歉光正大人。”回答的是用巨大的黑色翅膀将光正护在身后的式神天狗。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违反自己的本心。所以，请您尽管责罚我吧。” “不。”光正注视着式神的侧脸，笑道：“你能及时赶上，我很开心。” 接着将视线越过式神朝向前方，在滚动的山石和飞扬的尘雾中，一个少年的身影缓缓出现。 “汝，到底有何目的？” “在下受人所托，将饕餮大人的一肢归还与您。” “然后？” “没有了。”光正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人并没有让在下做其他事情。” “只是，”光正话锋一转：“在下似乎听闻饕餮大人对蜀山院某个学生很感兴趣……” 第三十章 时之森（1） 所有的术式，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最基础的五行之术也好、传说中的仙术也好罢，在名为“时间”的术式面前都不值一提。 “除灵术能让公共厕所变成100平的豪宅，却无法让时间倒转哪怕一秒钟。” 墨藏书说道。 别说让时间倒转，就连加速时间的流逝也不行。 可除灵师数千年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有些妖怪自诞生之时便能轻松做到。 “所以说妖怪的天赋，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时之森，妖怪世界中最奇妙的一片区域。 此地离妖怪世界最高峰不周山不到100公里，是妖之神明的后花园。同时，作为“时之妖”的栖息地，这一带的时空完全是混乱的。 刚刚还是黑夜，眨眼间就到了正午；体感上明明过去了一天，实际上可能只是几分钟；能在一小时内感受到春夏秋冬的变化，也有漫漫长夜的苦苦等待。 这是妖怪世界的禁区，就连等级三的大妖怪都不愿意踏足。如若不是为了赶时间，墨藏书两人也不会踏入这种地方。 他大口咬下刚烤熟的鲫鱼，横眉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少女：“你的鼻子都是来干什么的，鱼都已经焦了。” “非常抱歉墨大人。”同样在吃鱼的梨花低着头说道。她坐在墨藏书正对面，其背后就是一条小溪流。两人间有一个小火柴堆，在其一旁用细木棍插着几条烤焦的鱼。 “而且味道很差诶。” “很抱歉。” 看着梨花低着头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要是男人就无法继续责备吧。可墨藏书才不会管这些。 “稍微给我认真点啊，天天吃鱼我已经腻了。你既然是狗的话，抓不到野猪也给我抓点兔子来啊。” 继续这般抱怨着。侧着身子躺在巨石上的他，怎么看都像是个旧社会的小少爷。 顺带一提，这里的一切包括火堆、抓鱼烤鱼全都是梨花一个人完成。 明明两人不分昼夜长途跋涉地赶到此地，明明梨花的身体更为薄弱，墨藏书却只是在一旁看着。对于梨花的艰辛，他一点都没有体谅的意思。 “下一次我会努力的。”换是墨藏书的学生东篱彩儿这会已经暴起打人了，梨花却依旧选择默默承受。 这是她性格使然，但想来多少也有几分感激之心。墨藏书虽然是个嘴臭王者，但终究还是比她那位兄长好太多。 “这就好。”墨藏书神气地翘了翘鼻子，忽然间又想起了原本的话题。 他抬头看着快速下坠的太阳，忍不住皱起好看的眉毛。 “又一天了吗？这鬼地方真是麻烦。” 在妖怪世界中，“时之妖”也是极其特殊的一支。它们是有着扭曲时间之力的妖怪的统称，有的能让时间加速，也有会减慢时间流逝的类型。 绝大多数的“时之妖”都难以控制这生来的天赋，放任它们到处逛必然会给世界造成大麻烦。故而，它们才会被妖怪的神明拘束在这里。 “好像……过了好几个月了。” 梨花抬着头，印象里如这般的日夜颠覆已经过了上百次。 “这不过是我们的时间罢了，外面到底过了多久，谁也不清楚。” 有可能只是过了几天，也可能已经过了好几年。对于算着日子赶路的墨藏书而言，这是最糟糕的状况。 梨花看在眼里，低下头说着：“祭说不能着急。” 和焦急的墨藏书不同，梨花倒是很平静。毕竟比起“家里”的生活，现在已经幸福无数倍了。 如果可以的话梨花当然想继续下去，但她很清楚这不过是奢望。比起自己，这位墨大人有更多重要的人。 “我知道啊。”墨藏书没好气地说道。 “时之妖”被拘束在这里的同时，也同样被神明庇护着。那位妖之神明虽然不是会对人类赶尽杀绝的类型，但也不大会喜欢人类踏足自己的花园。 一旦发现别有用心的墨藏书出现在这里，搞不好会演变成对峙的状况。 唯有这种局面绝对要避免。墨藏书再自大也不会认为自己有和神明较量的资本。 “所以才一直在挑你的刺。” 出生以来第一次被当面这么说，梨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挠头苦笑后，她再次低头吃起烤鱼。 过了一会，才唏嘘道：“不过真厉害啊时之妖们，能控制时间的天赋什么的，完全超出想象。” “羡慕吗？嘛，毕竟你的天赋这么废。” “真是呢。” “……” 正准备继续嘲讽的墨藏书看着梨花悠然的样子，一下子就说不出话。虽然学生彩儿反抗过头的状态很烦，但像梨花这般毫无反抗也会觉得无趣。 “就妖怪而言，它们确实很了不起。” 这是人类除灵师数千年来都无法达到的领域，说是神明的杰作也不为过。 “但这种天然的货色，终究是缺乏功能性。” 毕竟连它们自身都无法控制好，就墨藏书看来多少有些鸡肋。而且生下来就被囚禁在这种地方，也没什么价值可言。 “这种半吊子的玩意说明神明也不过如此。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只有这种程度。” 真要创造什么妖怪的话，那肯定是更加便利、更加实用、更加—— “墨大人！” 梨花急促的叫唤声，打断了墨藏书的思绪。 “你要造反了……”墨藏书正要抱怨时，忽然注意到梨花的异常。 犬的双耳往前竖起，尾巴则由低垂慢慢提高。露出尖牙的犬塚梨花，毫无疑问进入了警戒状态。 梨花掏出了由咒符变化而成的钢铁匕首，吊起的眼睛死死盯着黑夜的深处。 和数个月前的纤弱无力不同，现在的梨花已经恢复到了半妖的正常水准。有着犬妖血脉的她，立刻就注意到某些潜在的危险。 “哼。”墨藏书将两张咒符夹在手指间：“虽说最近闲的过分，但我最讨厌在吃饭的时候干活了。” 因为妖之神明的存在，大妖怪们都不敢靠近时之森。但走进这森林已经好几个月了，墨藏书两人同样没有遇到那些水准较低的妖怪。 原因很简单—— “谁也没说‘时之妖’是友好的一族吧？” “是的。” “我们还有多远？” “祭说差不多一天的行程。” “一天啊，这种破地方根本没法衡量吧。”墨藏书抱怨着。 两人说话的时间，各式各样的妖怪缓缓出现在月色下。其中夹杂着少数人型的妖怪，但大多数时之妖还是奇形怪状的野兽的姿态。 “特意等到我们走到中心才出手，还真是辛苦你们了。但是啊，可别小看人类的除灵师啊混蛋！” 梨花听完，迅速的来到墨藏书身前。和小鬼头的墨藏书相比，半妖的梨花很显然更适合冲锋陷阵。 “a计划，白痴！” 墨藏书大叫着，将咒符抛向两人前方的空地。 “诶……？是！墨大人！” “砰”的两声巨响，巨大的烟尘笼罩这一片的森林。妖怪们纷纷张牙舞爪，发出狩猎的咆哮声。 第三十一章 时之森（2） 紧贴着巨石的隐身咒符流溢着灵的光束。 墨藏书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能将两人身形遮挡的巨石，如今正委身于石头的遮蔽处。 在不远处，有数不清的野兽在夜色中盘旋。它们有飞在空中的，也有钻到地底的。大多数都靠着眼睛和鼻子寻找猎物，也有的正在闭目养神。 说它们在睡觉那是绝不可能的，想必是存在着什么超出规格的索敌手段。 就好像犬妖的梨花拥有读心的天赋，同样是犬妖的云则是有着将接触到的一切化为己身的天赋。妖怪的品种和天赋，从来就没有必然的关系。 故而，墨藏书两人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下麻烦了。” 像这样傻傻地待在敌群中无疑是最愚蠢的，但当下墨藏书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真是抱歉……墨大人。” 紧贴着墨藏书的，是刚刚逃跑中腿部被咬了一块肉的半妖少女梨花。 即便包扎好并贴上了消除气味的咒符，梨花目前的状态也算不上多好。 脸色苍白、眼神迷离、呼吸急促不说，梨花浑身都在冒冷汗。体温一下高一下低，变成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音。 “果然有毒啊。”墨藏书阴沉着脸，将手按在梨花天灵盖的位置。 冰冷的灵气顺着墨藏书的手由上至下传遍梨花全身，她的呼吸渐渐平缓起来。 但最关键的祛毒墨藏书并不会，梨花只能依靠自己。 除灵术从来都不是万能的。对于这样的伤口，墨藏书最多也只能替梨花止血止痛。 “真是对不起……” “闭嘴，养伤。” 墨藏书的视线再度投向不远处的妖怪们，脸色越发阴沉。 要是一个人倒不用顾忌什么，可现在还带着一个伤员。没有她墨藏书就算走出了妖之森，也没办法应付接下来的行程。 可要是带着梨花，在无法使用跳大神的现在，就算是墨藏书也有丧命的风险。 虽然也有解开灵的封印，拿回自身原来的灵气这一选项——但那，就相当于把自身暴露在妖之神明的视线里。 （不过，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犬妖祭，在梨花的心中嗤笑着。 （以目前天灾小鬼的水准，要带着受伤的你逃出这里肯定是没戏的。但是，这不过是因为你在拖后腿。） 对，当然存在着第四个选项。 如果是大妖怪“祭”的话，不仅不会拖墨藏书后退，反而能成为绝佳的助力。 不久前，在那次深夜相谈中，墨藏书以解开光正施展在梨花身上“不能自杀”的诅咒为代价，换取到了祭的承诺。 而在祭许诺会帮助墨藏书找到雪妖后，梨花是死是活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也很明白的吧，梨花。在这么磨蹭下去，天灾小鬼搞不好也会在这里丢了性命……‘杀了我就好’试着说出口如何？） （我……）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在墨藏书灵气的帮助下渐渐清醒过来的梨花，自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哈哈哈，你的求生欲真是越来越强了。说实话，我也有点舍不得你这么快死掉。可实际上又如何？） 梨花的脑海里，回荡着祭爽朗的笑声。 （横竖都是一死的话，至少也别给人添麻烦不是？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罔顾他人生死的类型了？） （我才不是……） “祭那家伙呢，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忽然间，墨藏书的话让梨花浑身一震。 “那个……” 她哆嗦着，看着身前娇小的身影，羞愧地低下头。 “没、没有。祭也没有……” “这样啊，真是没用的大妖怪。” 墨藏书砸了咂舌，看上去倒是不疑有他。 “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他撤回放在梨花额头上的手，叹息着耸了耸肩。接着，用诙谐的语气说道： “出门在外还是只能靠自己，做好准备呗。” “……明白。”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 梨花拼命汇聚自己那并不多的妖气，试着排除体内的毒素，而墨藏书则是在神神叨叨不知在弄着什么。 这段时间祭一直在脑海怂恿梨花自杀，但她由此至终也没讲那些话说出口。 不多时，梨花试着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脚。 “……厮。” 拉扯到伤口瞬间，立刻感受到钻心刺骨的疼痛感。但梨花咬紧嘴唇，鲜血顺着脸颊留下。 ——对于常年遭受兄长虐待的她而言，这并不是没法承受的痛苦。 “墨大人，我们……分开两头跑吧。” 这应该是第一次，身为侍奉者的梨花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 “哈？”墨藏书回过头，梨花露出决然的表情。 “在一起的话，不管墨大人还是我都难以逃脱。所、所以……” “这倒是，我也是这个打算。” （哈哈哈，这小鬼一开始就打算牺牲你了啊。） 墨藏书一个人的话，凭着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术式要逃走应当是有可能的。相反以现在梨花的状态，哪怕只是被一只时之妖盯上，也几乎没有生存的可能。 “……这样啊。” 一瞬间的心灰意冷，但很快的就被疼痛的触感替换掉。梨花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振作起精神。 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孤身一人。这点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梨花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被抛弃了哟，不恨他吗？） 极度怨恨着什么而死去的话，祭复活的时候似乎能变得更强。 （我可以让他给你陪葬喔，虽然要在完成这个小鬼的委托后。） （才·不·会！） 梨花罕见地用着责备的口吻。墨藏书对她绝不算温柔，但这些日子里梨花久违的感受到了活着的感觉。 她由衷的感激墨藏书，又怎么会心生怨恨？ ——只是，也无法否认自己在羡慕着。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不管发生什么墨大人都不会抛下她不管吧？ “嘛，也不用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忽然间，墨藏书伸出手掐住梨花一边的脸。完全不感到痛，毕竟梨花的痛觉神经已经开始麻痹了。 “虽然让你死是一个好选择，但这也太小看我了吧，祭？” 墨藏书点了点梨花的胸口，梨花下意识地想将其甩开。 “我之前也说了吧，我对杀死这白痴没兴趣。” 因为触碰到了，所以这肯定是真心话。梨花的眼睛，稍微恢复一些神采。 可是，两人的情况并没有改变。 “我做诱饵就行了吧。” “可是墨大人……” 时之妖们可不是单纯的野兽，更别说其中还有能化为人型的高等种，两个人和一个人还是区分得出来的。 “嘛，你看着吧。” 墨藏书轻笑着，他将手上拿捏了很久的两张人型咒符之一贴到了梨花的额头上，另一张则漂浮在半空中。 墨藏书默念咒语，两张人型咒符同时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这是？”在梨花惊讶的目光中，那张漂浮的咒符缓缓的变成她的样子。 满是布丁的破旧衣服，纤细的身姿、兽的尾巴和耳朵，微微颤抖的身体、嘴角的鲜血和被汗水浸湿的胸前。 就连腿部的伤口和惊讶的表情，一举一动都和梨花相同。 “这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完全模仿你的化身，嗯，就相当于你的分身一样的东西，你试着动一下。” “诶？” 梨花抬了抬手，那个化身也跟着抬起右手。梨花晃了晃尾巴，化身也跟着照做。 这是从学生那里偷学回来的秘术，墨藏书刚刚花了些时间对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良。 “厉害吧？虽然能持续的时间不长，内在部分要说起来还是多多少少和你有些区别，但这种状况下已经足够了。” “好厉害！” （这是除灵术？竟然能让无法使用除灵术的你做到这种地步，这小鬼行啊。） “我管这个叫……对，身外化身·改！” 要是学生此方在的话，一定会吐槽这个老师起名的品味。 第三十二章 时之森（3） 在墨藏书两人躲藏的巨石附近的某棵树上，时之妖“泷”在观望着。 她当然早就发现入侵者躲在石头后面，但却没有选择告诉时之妖的同类们。 不，用“同类”这个词其实不太准确。不管是品格智慧还是能力，自己和这些趴着的野兽们都有天壤之别。 对于泷而言，比起和这群二流货色分享，她更想吃独食。 但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看这两个入侵者还有什么有趣的招式。 时之森位于妖怪世界的深处，这附近“不远”就是神明居住的不周山。往常就连其余妖怪都极少见到，就别说人类了。 更别说，这世间竟然还有半人半妖的家伙。 “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泷眯着眼，眼神里充满好奇。因为天赋中有操控时间的要素，她从很久远的过去就被神明带到这里。对于人类这个族群的认知，仅仅只停留在妖怪世界的“人间之里”。 虽然从友人蝶妖那里得知了不少人类的讯息，但此生还是第一次遇上半人半妖这种存在。 听到骚乱后没有赖床，能第一时间醒来真是太好了。 “一定会好吃的……吧？” 放了血后晒晒太阳做成肉干会更好吃的。蝶妖的友人做过这般保证，所以自己一定要好好保存起来。 就在这时，泷忽然注意到大地的骚动。就好像有什么快要冒出来了一般，泷须臾间便选择了回避。 她站了起来，一跃到半空中。而就在她刚刚起跳的瞬间，“轰轰隆隆”无数锋利坚硬的石之枪伴随着的大雾从泥土中拔地而起。 被刺中的时之妖纷纷发出痛苦的嘶吼，但更多的妖怪则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致命伤。 攻击的瞬间墨藏书两人的位置便暴露了。时之妖们嘶吼着扑向两人藏身的巨石，结果却扑了个空。 ——墨藏书两人早就骑着咒符化成的狮子和巨鹰，趁着骚乱逃到了远处。 “不仅仅是隐去身形，连大地都能操控吗？”泷轻轻地站在石枪上，远远眺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很好，很好！再更多的愉悦我吧，人类。” 她轻笑着，便漫步跟上追击的妖怪大军。 ————————————— “呼——！” 脸色苍白的墨藏书，重重地吐了口气。 他灵气的恢复速度虽然异于常人，但总的量却不多。一次性使用这么多土行符后，立刻就觉得呼吸不畅。 “没事吧，墨大人。”一旁的梨花露出担忧之色，墨藏书却摇了摇头。 “虽然没能一网打尽，但至少还是达成了目标。”他看着紧跟在身后追赶的妖怪们，露出得意的表情。 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森林里清醒的妖怪基本都会以这边为目标。也正因为如此，才会给还待在那儿的梨花带来一线生机。 “但是墨大人，你自身……” “比起我，你自己才要注意。”墨藏书指着梨花的鼻子说道：“就和刚刚说的那样，你这个分身和我留下的隐身符能持续的时间有限，你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里赶到我说的地方。在这段时间里，你就用分身和我一起拖延时间。” “是的，墨大人。” 说话的空隙，两人的前方忽然窜出数十只妖怪。“就是现在！”墨藏书大吼一声，两人操控着狮子和巨鹰开始朝不同的方向逃走。 追赶的妖怪大军随之分为两支队伍，不过绝大多数的妖怪都选择了墨藏书这边。毕竟比起飞在天空的雄鹰，骑着狮子的墨藏书更容易追上。 “果然。” 墨藏书看着渐渐消失在夜空里的梨花，苦笑道：“你别给我死掉了啊，白痴。” 接着，他将自己剩余的五行符掏出来。 “火5张，水6张，金3张，木10张吗？” 从来到妖怪世界后就失去了补给，墨藏书本来是想省着点用的，但目前可还没游刃有余到这地步。 “我到底能坚持多久呢，啧！” 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妖怪们，就算是墨藏书也觉得很悬。这些妖怪绝不是杂鱼，刚刚那么大范围的一击竟然连一只都没能干掉。以妖怪们的恢复力，这会基本都超这边来了吧。 要说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但既然已经做了，也只能贯彻到底。 ————————————— “唔，竟然分开逃走了。” 停留在墨藏书和梨花两人分别之地，泷低头沉思着。她一下子看向梨花消失的夜空，一下又看向墨藏书逃跑的方位。 虽然是很理所当然的分开逃离，但泷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追逐半妖的时之妖数量虽然少，但要么是对自己有自信、擅长穿梭森林的好手，要么是长于飞行的种类。 另一方面，追逐方士的妖怪虽然多，但绝大部分智力都偏低。更别说妖怪们都是喜欢独食的品性，数量一多相互间肯定会拖后腿。 二者的风险基本都相当，但半妖的那位貌似不会方术，而且还是受伤状态。怎么看都应该先追她，但泷也担心会被墨藏书跑掉。 “只能加把劲了。” 泷合了合掌，慢悠悠地说道。 她的天赋属于那种—— 距离越远就越会难以操控的类型，所以一般情况下她不是很喜欢同时做不同的事。可虽然会麻烦，但为了美食泷还是决定加把劲。 于是乎—— 泷在决定向左走的同时选择了向右。一瞬间的光影变幻，谁也不清楚泷到底选择了哪一边离去。 ————————————— 裂开的大地，飘散的烟尘。 和远处响天彻底的嘈杂声不同，这里有着让人感到害怕的寂静。 天空中月亮的被云雾遮挡了一般，跳动的繁星也变得迷离而不真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说法，时之妖们只会在静止的夜里狩猎。） 梨花轻轻推开遮挡的石头，曲着身子穿梭在乱石的大地。 （所以？） （月亮的位置有所变化，这是你没被盯上的证明。） 这理应该是好事才对，但梨花的脸上却有一股难以细说的愁意。 因为这也意味着墨藏书被所有妖怪盯上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吧，毕竟你要优先于自己的存活。） （这话太过分了。） （这可是天灾小鬼的决定。而且用人类的话是怎么说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一开就说了吧，走这条路十有八九要出事。） （但是，祭你也没说过会是这样。） （这样是？） （有这么多时之妖啊。） （毕竟我也不怎么清楚实情。） 毕竟就算是祭，也没有真正来过时之森。自然的，它也不清楚会是这种情况。 （可是……） 不久前对时之妖的憧憬之心已经完全消失，梨花透过分身看着在身后紧追不舍的群妖，露出厌恶的表情。 那些张牙舞爪咆哮着的野兽们，怎么看都不像是拥有灵智。和梨花比起来，也不知道谁才是高等级的妖怪。 ——但唯独妖气澎湃过头这点无法否认。 （别看它们这个样子，这里面指不定存在着比云那小鬼更难缠的家伙。） （诶？云……吗？） 祭的这话让梨花愣住了。 别看云对任何人都是毕恭毕敬的姿态，它在犬妖中可是有着“二十三”的高位。在光正的式神里，它也是最顶尖的得力助手。 那样的云竟然还不如这些野兽，说实话梨花不是很相信。 然而下一刻—— “诶？” 梨花惊讶得合不拢嘴。刚刚，分身那边发生了什么？ 要让梨花说发生了什么她还真说不出口，但分身被干掉这点毫无疑问。 （好像有个人走到我身边……诶？不对，是走吗？慢悠悠地走着？诶……可是，到底是怎么追上……） （果然有危险的家伙混进来了啊。你要快点跑路了，搞不好这里会被盯上。） 第三十三章 时之森（4） “呸呸呸，那是什么啊。” 泷吐了吐舌头，露出极度嫌弃的表情。 这是什么味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撕开那只巨鹰的躯体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真正将梨花的心塞进嘴里的时候，泷很快就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啊，白色薄薄的玩意。是蝶妖说过人类独创的名为“咒符”的东西吗？ “嗯？” 仔细一看，这个好像是骑狮子的人类一直在扔的玩意。也就是说……什么？那个半妖是假货？ “这也不对呀。” 明明攻击前已经确认过了，不管气息还是外型都是半妖没错。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被掉包了呢？ 真是让妖头皮发麻。 泷的视线穿过群妖直直地落在墨藏书身上。 “奇怪了。” 有什么很奇怪。 既然他可以变出一只巨鹰，那应该也可以变出第二只。为什么要特意选择这种不能飞行的生物呢？ 就好像是要把地面上跑得慢的家伙也都吸引过去般—— “……原来如此。” 这个人类在拖延时间。 特意施展那么大范围而无意义的招式，特意大张旗鼓的兵分两路，特意选择速度一般的召唤物——这些，全都是为了给受伤的半妖拖延时间。 那么，那只半妖一定还在刚刚那里。 “真是费我脑子……算了，这么聪明的人类，一定会很好吃的。” ————————————— “狗屎啊啊啊啊！” 黑夜中，在野兽的咆哮声夹杂着墨藏书的惨叫声。 “这群家伙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杂鱼妖怪就该给我有杂鱼妖怪的样子啊！！” 墨藏书惨叫着低下头，巨大的长毛怪的手正好从他脑门上挥过，其速度快得足以产生刺耳的音爆声。 “五行之火，其位荧惑！给我去死吧，毛多的家伙！” 古语有云，毛多弱火，体大弱门。墨藏书手中的火行符化为喷射的爆炎，躲避不及的长毛怪瞬间被火焰吞没。 由咒术演化而成的火焰有着足以将钢铁融化的超高温，长毛怪身后的树木在第一时间就化为焦炭。 然而长毛怪只是愤怒地拍打着大地，过了一会身上熊熊的大火就熄灭了，白色的毛发也以极快的速度长出来。 “狗屎！”墨藏书见状，自然只能继续逃命。 可他还没走几步，一只不知名妖怪忽然从土里钻了出来。它用如锁链般的尾巴将狮子的腿绑住，猝不及防的墨藏书猛地被摔飞到半空。 “狗屎！” 就在这时，一只脑门燃烧的猴子猛地跳到了墨藏书上方，它长大满是尖牙的大嘴，猛地吐了一团火。与此同时，另几只时之妖也来到了墨藏书身边。 “狗屎！……五行之水！五行之金！五行之土！”墨藏书慌忙间只能连甩五行符，半空中传来了一阵阵爆炸声。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混乱起来，墨藏书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再召出一只式神狮子。在妖怪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骑着狮子脱离了妖怪们的包围网。 “这群家伙！” 墨藏书吃痛地捂着胸口，被划破的衣服下有几道明显的血痕。虽然伤口很快就会恢复，但这种刺痛感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刚刚没能躲过这一击，他肯定会被腰斩而死。 ——已经不能再留手了。 墨藏书默念咒语，无形的风缠绕在狮子式神健硕的四肢上。式神发出无声地咆哮后，速度忽然快上了好几倍。 身后的时之妖立刻就被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可还还没高兴太久，墨藏书就发现时之妖们已经慢慢跟上了自己的速度。距离虽然没有缩短，但也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只会在身后傻傻地追着。 考虑到路线的不同，他还是有很大的风险被追赶上。 “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纯粹的物理速度明明是这边占优势，但却怎么都拉不开距离。墨藏书使用的五行符也一样，明明那些咒符威力并不小，但却极难真正意义伤到那些妖怪。 如果说一开始还没能意识到的话，这会墨藏书已经明白了。 ——答案是时间。 在拥有改变时间流速的时之妖面前，物理上的距离失去了意义。 同样的，再厉害的除灵术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这也是墨藏书的五行符没什么效果的原因。 但好在所有时间的异常都是有限度的。对墨藏书而言，这大概是唯一的慰藉了。 ————————————— 在这片森林里，要杀死时之妖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虽然绝大的多数时之妖都没法自主地控制“操控时间”的天赋，但当它们共同处于此地时——那份神明无形的恩赐就会得以展现。 追捕猎物或受到攻击时，时之妖自身时间的流速就会加快。这也是妖怪们能做出超出身体能力的高速动作的原因。 寻常的攻击根本就碰不到它们。 可惜这是对所有时之妖共同的庇护，每个个体能享受到的恩赐并不多。所以也不至于到特别夸张的地步。 “哎呀，发现了啊。” 慢悠悠地追逐着的泷，立刻就发现了墨藏书的异常。 从刚刚开始，他就放弃了用术式攻击时之妖。对于那些能躲开的攻击，他都会尽力躲开。实在躲不了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极少使用咒符。 完全放弃了无畏的反击，正是他看穿了时之森秘密的证明。 而且—— “那些奇怪的招式不用咒符也做得到的啊。” 说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但泷更多的是对墨藏书本人。就算是如此孤陋寡闻的她也明白，人类的术式不可能是无限制的。 不借助咒符施展的术式威力虽然小很多，但总会消耗墨藏书的灵气。 可从刚刚开始这个家伙就没停过手，别说动作变得迟钝了，这个人类反而越发精炼了。 泷是越看越觉得墨藏书美味。 “……虽然还想在看多点，但差不多到极限了吗？” 静止的时间，自然有其局限。一旦墨藏书逃到时之森边界附近，时间的流速就会恢复正常。 错过了半妖后，泷可不想再错过墨藏书。 ——所以，她轻笑着越过了群妖们，缓缓走向了墨藏书。 第三十四章 时之森（5） 注意到那只妖的瞬间，墨藏书就觉得很不妙。 倒不是因为她是“人型”或者妖力澎湃过头什么，那只妖从根本上就和其他杂鱼完全不同。 自从发现时之妖周围时空的流速和自己不同后，墨藏书就找到了某些应对的方法。 说白了就是提前一步，不管做什么都以“更进一步”为前提。目标是自己的话，要预判野兽们的想法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 至少墨藏书有惊无险地熬过来了，他甚至已经能腾出手布置缩地·改的定位器。 只要再给墨藏书一些时间，他就完成这边的布置。到时候他和梨花才能算是真正度过了时之森这一关。 然而—— 偏偏就在这时，泷准备出手了。 她很慢，比其他所有妖怪都要慢。动作也好、步伐也好，不管做什么都比正常状态慢上几拍，但却不可思议地一下子走到了妖怪大军的前头。 墨藏书顿时就汗毛直立，这是将自身时间压缩到了极致造成的错觉。 她看着墨藏书，墨藏书也看着她。 伴随着距离的缩短，墨藏书总算是看清了泷的面貌。 年龄看上去并不大，但和半吊子的梨花不同，这只妖是彻底的人型。 泷有着和黄昏一般灰黄色的漂亮眼睛，不经打理的长发就好像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般杂乱无序。和丰满的体态不同，她的面容比起女人更像女孩。 注意到她忽然轻笑着举起手，墨藏书立刻将结界展开。虽然可能没什么效果，但总还是有一份保险。 接着，他拿起身上仅剩的4张五行符，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起来。 靠这些玩意，真的撑得住吗？ ——下一刻，墨藏书就知道。 一秒。不，甚至只是墨藏书眨眼的间隙。跨过了时间和空间，泷来到墨藏书身边。 “我、来、了。” 在这三个字响起前，她已经将式神狮子撕毁并挖走了墨藏书的肾。 “--唔！”失去式神的他直接撞到了一棵树上。 “咔嚓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墨藏书猛地吐了口血。发出痛苦的悲鸣的同时，意识也变得涣散。 但紧接着，腹部传来的刺痛感让他顿时清醒几分。借着这个机会，他立刻默念清净心灵的咒法，辅助以蜀山的秘术，身体内翻滚的气血渐渐平复下来。 “太好了，是真的。” 坐在一旁的松树上的泷看在眼里，却没有打算阻止。她握紧拳头将自身的时间收拢，张开时一个无形的时之环将两人笼罩在内。 接着才张大嘴巴，一口就将墨藏书的肾吞下。“呜哇……！”她吮吸着手上残留的鲜血，露出幸福的表情。 果然。 在泷接触过的所有“食品”中，这绝对是迄今为止“最高级别”的。 只是—— “我劝你不要抵挡比较好。” 泷眯着眼，看向依旧在闭目养神的墨藏书。 “发现了么？” “发现了哟。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你藏在腹部的手……那是叫做咒符的玩意吧？” “连这种事情也知道啊。”墨藏书苦笑地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 直到刚刚还对自己锲而不舍的时之妖们，如今正老老实实呆在二十米外。 它们徘徊着，嘶吼着，满是不甘，但却无可奈何。明明没办法踏进这个区域，但又似乎在等着什么。 时间静止的深夜里，妖怪们肆虐的视线让墨藏书头皮发麻。 “你是做了什么吗？” 墨藏书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喔，只是让时间再度开始运转。” 时之妖仅仅被允许在静止的时间里狩猎，一旦时间开始流转，妖怪们就必须停手。 这是谁也不敢越过的禁忌的一线，同时也是时之妖们从生下来便铭刻在身体中的烙印。胆敢违背这条规矩的妖怪，早就消失在漫长的岁月中。 “有时间限制的吧？” “是啊，就算是我也只能在极小区域恢复时间。” 可在这片森林中，运用得好的话，就能形成类似于这般无敌的防御圈。 “那你还真是游刃有余啊。” “我在等你啊。”泷指了指墨藏书腹部的位置：“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在修复着……对吧。” “按你吃法，就不怕噎着？” “请安心，我真身的嘴巴比这要大上50倍，一口吞完全没问题。duang的一下你就死了，一点都不疼的。” 听到这话，墨藏书不怒反笑。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 听到对方这么说，墨藏书顿时语塞。过了一会，他才呼了口气，气色终于恢复了几分。 “说起来，你的名字呢？” “你都要死了，有必要记住我的名字吗？人类。”泷摆了摆头，看上去有些疑惑。 不过她也没多想，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泷。” “我是墨藏书。” “哦。” 看上去似乎没啥兴趣。 不过没关系，墨藏书已经拖延足够久了。 “想着逃跑也没用喔，就算你躲开了我，也要面对它们。比起被野兽们分尸，还不如被我一口吞了。” 泷忽然开口，墨藏书却笑了起来。 “还是说，你还有别的新奇招数？你该不会不知道半妖那边的咒符被我破坏了吧？” “是你啊。” “是我。” 听到这话，墨藏书笑得更开心了。 “我还在担心有没有别的厉害家伙，只有你一个真是太好了。” 泷眉头一皱，总有种自己被小看了的感觉。 “……你还没好吗？” “啊……这个？”墨藏书将一直按着腹部的左手松开，破损的身体已然恢复正常。 “早就好了。” 某种意义上，他的恢复力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泷眼睛一亮，可在她动手前，墨藏书双手一合，一张咒符发出亮光漂浮在他前方。 一个蓝色透明的结界将他笼罩在内。 “这种东西根本就没用。” 泷摇了摇头，刚刚虽然拖了她一下，但对于能压缩时间的她而言，那点时间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可当她正想像刚刚那样划破结界时—— “好硬。” “那是当然的，毕竟特别了做了物理强化嘛。”墨藏书笑道：“顺带一提，我有件事想确认下。” 接着，他开始诵念佛经。 第三十五章 时之森（6） “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修利、娑婆诃。”诵念的佛法同时，墨藏书双手迅速地结印。 巨大的佛轮出现在他身后，霞光万道。朵朵白莲在空中形成，周围的时之妖全都被压制着趴到在地、动弹不得。 这是佛门藏地一脉散灭妖魔、拔除凶灾的法咒。在墨藏书所学的咒法之中，这一招对妖魔的伤害最大。 即便是身处大妖怪之列的泷，也觉得浑身使不上劲。那道佛光照射在她身上，就好像被无形的烈火烘烤一般。 不妙！ 不妙不妙不妙！ 泷下意识间便准备逃离，但那源于野兽般的直觉让她停下脚步。自己会受伤、甚至可能是重伤，但只要在墨藏书完成咒术前将他杀掉即可。 下定决心就立刻去做，这是泷的优点之一。可就是这瞬息之间的犹豫，让墨藏书完成了术式。 “……南无大慈大悲，十轮拔苦，本尊地藏王菩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冥阳救苦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 朵朵白莲从天而降，妖怪们的耳边仿佛有谁在诵念佛经。就好像置身于巨大的烤炉，从内而外涌出的炽热感让它们无比难受。 妖怪们嘶吼着，挣扎着，就连那澎湃的妖气，也在佛光中灰飞烟灭。 ——佛法无边。 这一点，处在最近距离的泷感受最为深刻。浑身被点燃的她怪叫着逃离了墨藏书，眨眼间就跑到了上百米外的地方。 无数的时之环将泷团团围住，泷瞬息间便化为原形——那是有着粗壮四肢的怪异大红鱼。骇人的妖气如同浪潮般将周围的树木刮倒，入侵到泷体内的佛光一一被排出。 就连大妖怪的泷都如此，就更别说那些被压制着无法动弹的时之妖了。 可惜的是墨藏书也没撑多久，不一会儿佛轮便消失了。 脸色发白的他背靠着树干，“哇”的吐了口血。 正常的除灵师要是像他这般强行施展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肯定会因灵气枯竭而亡。 然而这个人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灵气的恢复速度也比寻常除灵师快上要几倍，故而勉强能撑得住。 但灵的根本受到损坏这点，就有点超出墨藏书的预想。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对术式的不熟练是一方面，但更多是灵气上的匮乏导致的。过于勉强自己的话，甚至有可能会演变成失去“除灵之才”的境况。 对于除灵师而言，这和死亡没有区别。 “真是亏大了。” 原本他只是想测试一下，没想到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墨藏书想来，应该是这个术式中还有些没弄对的地方。 不过—— “果然啊。” 放眼四周，明明遭受了如此惨痛的攻击，可时之妖的数量却一只没少。 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妖怪们也有强弱大小之分，不可能所有妖怪都能承受墨藏书的攻击而不死。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力量在保存着它们。 当然最关键的是—— “我决定了，要把你慢慢嚼碎后再吞下去。” 踏着妖怪们的躯体缓缓走向墨藏书的泷，言语中充满戾气。 作为纯粹妖怪的她，原本是没有虐待的习惯。然而墨藏书这次实在是太过火了。 “痛死了，混蛋！” 这应该是泷自诞生来第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她这会甚至连人型都无法保持。 然而—— 这么生气的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攻击墨藏书。那些原本待在外围、侥幸躲过墨藏书攻击的时之妖也是，一个个龇牙咧嘴，但却不敢往这边来。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在阻碍着它们行动，那是肉眼不可视的“时间”的波流。 “……果然。”墨藏书抬头看向夜空。 云雾遮挡了半边的月亮，朦胧间星辰在闪耀。远远的高空深处好像有什么在飞翔，耳边传来了动物们惊吓的声音。 “刚刚真是谢谢你了，给了我这个机会。” 墨藏书用调侃的口气说道，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型的泷不耐烦的吊起了眉毛。 但凡只要常在人世间走动的妖怪，就不会给墨藏书这种除灵师任何机会。 除灵师和妖怪不同，一身的修行全在术式上。 和妖怪们想用就随便用的“天赋”不同，术式并不是这么随便的东西。越是厉害的术式其步骤就越是繁琐，哪怕是除灵之顶点的三十六天也无法规避这点。 故而，有时间准备的除灵师和没时间准备的除灵师，完全是两个概念。视情况的不同，弱小的除灵师击败强大的妖怪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但这种事，时之妖的泷自然不清楚。可墨藏书在嘲讽自己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应该说嘴里才对吧，泷哟。” 他就是想看到这种反应才故意戏弄我吧，虽然心中明知但还是没忍住，泷强行压住了自己起伏的胸部。 很生气，但也很疑惑。 她不懂除灵术，可还是能看出墨藏书目前的状态不好。自己刚刚虽然比较狼狈，但这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时间一到就是他的死期，真不晓得这个人类到底哪来的底气。 他还有什么奇怪的招式吗？还是说人类除灵师都是这个样子？泷不明白。 不过，也差不多了。泷背着手，透明的时之环在手间转动。 以前的她可不会偷偷摸摸做这种东西，这都是从墨藏书身上学来的坏习惯。 “话说回来，也是时候和你再见了。” “你真以为自己逃得了啊，人……墨……人类。”泷干干地笑道。 “该怎么说呢，我也觉得该逃了。” “噢？” 还差30秒。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窝。”墨藏书戏谑道：“你的眼神就好像在喊‘快了快了’什么的，真是让人毛骨悚然。我当然是该跑路囖，所以——”墨藏书故意在这里停了一会。 10，9，8，7…… “拜拜咯。” 话还没说完，墨藏书就发动了缩地·三型·改。在被重重包围的密林中，他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泷惊讶得睁大双眼，在时间结束的一瞬间就扑到了墨藏书方才的位置。 然而—— 什么都没感应到。 这附近并没有墨藏书移动的痕迹，周围的时间也没有不协调的点。 墨藏书就好像真的消失了，完全找不到他。 “混蛋！”泷一拳把树干贯穿，大地在她的践踏下四分五裂。 可在泷没能注意到的地下的某处，一张黑色的咒符露出了半截。 第三十六章 妖之神明（1） 犬塚梨花在逃亡。 在墨藏书将绝大多数的妖怪吸引走后，她这一路上也算是清净。虽然偶尔会碰到闲逛的时之妖，但凭借着隐身符和犬族灵敏的五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 可在尚未痊愈的情况下过度运动，导致梨花的伤口越发严重。梨花大腿的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湿，失血过多的症状越发明显。 四肢乏力、头晕、呼吸不顺，冷汗直流，再加上梨花长时间保持高度的警惕心，能撑到现在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自己的身体、大脑、每个细胞，无时无刻都在呐喊着让梨花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但她却一次又一次咬破自己的嘴唇和舌尖勉强自己。 无数次被光正虐待到半死的梨花很清楚，这个时候要闭上眼的话，那就再也起不来了。 更何况她还没到墨藏书指定的地点。虽然不知道那位除灵师大人到底在想什么，但梨花觉得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一定不能放弃！ 梨花握紧了墨藏书赠送的隐身符和五角星挂坠，深深吸了口气后，便再度跺着脚进发。 林间的野草上，渐渐染上了梨花的颜色。 （……） 祭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它既没有劝梨花坐下休息，也没有给她打气。只是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感受着梨花的痛苦。 犬塚梨花现在经历的所有痛苦，将来都会化为它的力量。所以梨花越是痛苦，祭就越是高兴。 只是，不经意间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你真是……多么脆弱啊。） 明明看得见灵，却无法开启除灵之才；作为妖，身体却如此脆弱。 生下来就如此不幸，那之后的人生也满是荆棘。基本将会是被折磨到死的一生，却还是如此顽强。 想不懂，祭真的不知道梨花在坚持什么。 （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梨花回答道，不说些什么她总感觉会就这么晕厥过去。 （我也没有特别地想要死，那就先活着吧。） 也不知道是梨花的意志力异于常人，还是光正的诅咒在作祟。 而且，比起这种事情，她现在更关心—— （我还是很担心墨大人。） （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祭嗤笑着，梨花仿佛能看见它翘起的嘴角满是不屑。 （那个家伙仅仅是留下这道符，就让你支撑到现在没被发现。他自己要真想逃离这个鬼地方，根本就不成问题。） 这是实话。 在这个满是妖怪的世界里，人的气息是很显眼的。墨藏书每次逃离后都会被立马找到，也是因为这一点。 梨花虽然也有妖的气息，但她人的那一部分也很显眼。墨藏书留下的隐身符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梨花的气息，但这终究是不完整的。梨花还是有暴露的可能。 （真正的术者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如果是优秀的除灵师，就能通过改变自身的灵性特征进而融入环境。让自身的灵气在一定程度上发生偏转，让自己短时间化身为“妖”的一员。 这种隐藏的术法可比隐身要高明不少。 （我也……没办法。） 虽然是这么说，但梨花也明白自己在拖后腿。虽然从进入妖怪世界后就一直如此，可真正搭上双方性命时还是会觉得难受。 （为什么我总会遇上这种事。） 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意志难以保持的缘故，梨花罕见的抱怨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命’这种东西吧。） （命……） 梨花哀叹着，看向天空。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造物主的话，那它真的很不公平；但是，它也很公平地把这片天空赠送给所有人。 没有工业污染的妖怪世界的天空，比人间任何一处都要美丽。 然而这都是谎言。 （那也是我最初的目标。） 祭如是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在这‘天’之后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吗？） （我……） 突然间，梨花的视线从天空落到了地面。 在梨花前方约40米处的空地上，忽然出现某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那是有着漂亮瞳孔和银色长发的女性。她凝视着梨花，浑身散发的妖气可谓是骇人听闻。 梨花的思考和呼吸全都戛然而止。接着，全身的汗毛耸立，兽的尾巴和耳朵快速摆动起来。 ————————————— 找到了。 泷从天空飘然而下。 刚刚撕碎了梨花的分身后，她便动身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一开始只是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发现了梨花的踪迹。 墨藏书留下的隐身符虽然能隐藏梨花的身形和气息，但却没法隐藏梨花移动是留下的痕迹。 尘土上的脚印、一路蔓延的血的气味，还有流动的时空。 时之妖仅被允许在静止的时间里狩猎。一旦它们踏入正常的时空里，就意味着它们自己放弃了狩猎的机会。 所以一般的时之妖碰上了也只会躲开，但泷却意识到这是躲起来的梨花造成的。 “果然。” 有点自豪，也有点小愉悦。自豪于自身的智慧，开心于自己能安然吃独食。 “要怎么办呢……” 可泷思索的时候，忽然忍不住踹向大地。“轰轰轰”就好像被导弹命中般，大地裂开了。 “那个人类！竟然、竟然……混蛋！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碎尸万段的！” 人或妖的选择，总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 做出选择后便会成为“过去”，不管做什么都难以回头。但这是静止的时间，不管做多少事情时间都不会流动。 在静止的时空中，她的力量能发挥到极致。 所以墨藏书逃离后，她立刻就觉得超不爽。就好像要喷火一般，澎湃的妖气肆虐大地。 对于泷心情的变化，梨花当然不清楚。她看在眼里，炸毛的同时下定决心要远离泷。 但泷怎么会放过她，梨花每走一步她就走一步。而且经过了墨藏书的教训，泷可不会再给梨花任何机会。 可梨花时间不静止，她也没法下手。 虽然百般不愿，泷也只能依靠其他时之妖。汇聚过来的妖怪一旦超过临界值，一瞬间就能把梨花拉回静止的时间中。 到时候谁能吃上饭，那就各凭本事。 “只能这样了。” ————————————— 一刹那间梨花感觉泷好像离开了，但定眼一看却发现她还在那儿。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不动手，但危机感却越发浓烈。 过了一会，梨花便知道为什么了。 山林在晃动着，动物在悲鸣着。天空中流动的云雾，不知何时变成浓厚的紫色。 成千上万的妖怪们在山林中奔走，扬起的烟尘即便在深夜也清晰可见。天空之中，也隐隐飞舞着巨大的阴影。 它们—— 那些被墨藏书引走的妖怪们，正在朝这里赶来。 （……糟了。这个家伙是想把你强行拉回静止的时间里，赶紧跑！） （我知道的啊！） 墨藏书留下的隐身符明明还在发挥着作用，但不管梨花逃往何方，泷都能紧紧跟在她身后。 野兽的嘶吼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梨花心中一急，一不注意就踩空了，翻滚着跌落到杂草堆里。 “咳咳。” 她再想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我……咳咳……怎么会……” 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耳边野兽的声音越来越响，天空就好像静止一般，从刚刚开始就没什么变化。 我怎么会……如此没用。 梨花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但在那个大人舍身引走这么多妖怪后，她却还是失败了。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完不成。 梨花的眼中红光乍现，那是光正施于她“不能死”的诅咒。可即便如此，梨花却连动手指都办不到。 “不行的……我什么、什么都做不到。只会给墨大人……只会给他添麻烦。” “哦，那你就去死吧。” 在时间静止的瞬间，变回鱼怪的泷便爬到梨花身边。它张大满是利齿的嘴巴，打算一口把梨花吞下。 对不起，墨大人。 放弃抵抗梨花闭上眼。 第三十七章 妖之神明（2） “什么啊，你这个家伙。” 就在梨花闭上眼等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 “哭哭闹闹的丑死了。” 这戏谑的说法方式，梨花猛地睁开眼。 “墨大人！……诶？墨大人？” 蹲在梨花身边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成年男子。他有着女孩子一般黑色靓丽的长发，黑色的瞳孔如同曜石般璀璨。 “是我，先别动。” 墨藏书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仅剩的治疗符一窝蜂地贴在梨花身上。 “你太惨了吧。”他手指在两人的手腕处一划，墨藏书的血液顺着伤口流进梨花的身体中。 梨花感觉自己全身好像有蚂蚁在爬来爬去，奇痒无比。 “可是我怎么……” “是你手中的东西救了你一命。” 梨花张开一直握紧的右手。其中除了墨藏书留下的隐身符外，还有一个五角星的小挂坠。 这是缩地·二型·改的定位器。区别于缩地三型的咒符，这个定位器有着可移动、难发现的特定。 因为缩地·二型·改是双向的术式，所以需要两边同时提供灵气。可梨花根本做不到这点，所以墨藏书需要付出十倍以上的灵气才能发动。 正常状态是绝不可能发动的，但目前的墨藏书并不缺灵气。 “……啧，靠！” 这片森林的宽广，远超墨藏书先前的想象。要一次逃离这里，只能依靠灵脉移动。 可没想到灵脉都被冻结了，这真是预料外的状况。 “不打破目前的状况可不行。” 而且—— 果然还是被时之妖发现了两人的位置。以泷为代表的妖怪们咆哮着朝两人所在的位置迈进。 “人类啊啊啊啊！” “墨大人……” “我现在没空理你，你给我闭嘴。” 墨藏书说着，双手开始快速结印。四个旗子从他背后飞出，位处东西南北插入地面。 “东海之神，其名显仁；南海之神，其名昭明；西海之神，其名正恒；北海之神，其名崇礼。四海龙王，驱妖除魔！急急如律令！” 伴随着墨藏书的咒法，旗子渐渐化为金碧辉煌的巨大石柱。石柱上攀岩的四条巨龙显性于人前，或雷鸣万丈、或口吐烈火、或翻云覆雨、或降落冰霜。 时之妖们纷纷被幻化的龙王拦下，墨藏书没有停歇便立刻开始下一步的部署。 他将黑色的咒符分别贴在梨花的额头、胸口、腹部和四肢，散发着强烈气息淡蓝色结界将梨花围的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后墨藏书猛地吐了口血。他本身就处于灵气不稳的状态，这般强行破除自己的封印后，已经出现各种不良反应了。 “墨大人！” “没事。” 现在的墨藏书，可没有为自己担忧的时间。 他召唤的四海龙王虽然厉害，但被时之妖解决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四根石柱全被破坏，妖怪们一瞬间就能把两人撕碎。 在那之前—— 墨藏书双腿盘地而坐。他双手一合，准备再度施展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泷，立马做出了逃离和待在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决定。 “你疯了吗？” 泷大叫着，她的声音化为巨浪将附近的树吹歪。 “那个半妖也会死的！！！” 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是不分敌我的大范围灵性伤害，除墨藏书外的人和妖都会受到波及。 对于已经身心受损的犬塚梨花，这可谓是“即死”的招数。墨藏书当然也清楚这点，所以他才会提前在梨花身上布置结界。 “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修利、娑婆诃。” 伴随着佛法的诵念，比之前还要大好几倍的巨大佛轮出现，朵朵莲花出现在空中。 时之妖们顿时就被压倒在地，甚至于墨藏书召唤出的四海龙王——早就破破烂烂的它们直接化为灰烬。 “南无……” “疯子！” 逃到攻击范围外的泷惊恐的看向虚空中的佛轮，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那个人类到底做了什么？” 无法理解，无法相信。 那样薄弱的身体，为什么能用出这么恐怖的招式？ 要不是在时之森这种特殊的地方，泷根本就没法逃脱墨藏书的攻击。这一次的威力和范围看上去比上次要强上好几倍，真被打中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幸好……不对，糟了！” 泷虽然逃了出来，其他妖怪却没这么好运。它们被佛轮压制着无法动弹，等到墨藏书咒法完成时就完蛋了。 搞不好会演变成—— 大规模时之妖灭亡的局面。 只有这个无论如何都要制止。 “等等！” 可这么远的距离，墨藏书自然听不到。而且就算他听见了，大概也不可能会停手。 须臾间，莲花便开始飘然落地。 妖怪们纷纷发出痛苦的吼叫，时空的力量在它们身上快速运转。刚刚被烈火消融的身体瞬间会恢复过来，可接着—— 又在佛光中化为灰烬。 恢复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消融的速度，再怎么说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大部分妖怪们的极限。 很快的，就有妖怪受不了彻底融化在佛光中。 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妖怪死在佛光里。天空中云雾开始以极快的速度飘动，星辰发出从未有的耀眼光芒。 “……完蛋了。” 泷看在眼里，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一旦森林里时之妖大范围出现死亡，那位神明就会注意到这边。 对。 它·注·意·到·这·边·了。 “嗯？” 因为注意到，所以墨藏书的咒符被强行终止。 就在那一刹那，墨藏书的佛光消失了。妖怪们得以逃过一劫，可墨藏书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灼烧着，炽热难忍。 这是强行终止咒术引发的负面效果。 但这并不是关键。 ——那位神明准备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对，她还没看过来。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有别的事，她虽然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却还没有正视这儿。 可即便如此，墨藏书发现自己身体僵住了。他的意识很清醒，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妖怪的哀嚎还有五脏六腑翻涌乱串的灵气。 时空明明恢复正常了，但他却被封住了。 “墨大人……” 梨花眼里满是疑惑，她似乎没受到影响。 “你别动！”墨藏书立刻说道：“千万不要动，也不要有任何念想！” 说话的同时，墨藏书将自身的灵气化为丝缠绕住自己的四肢。他用灵操控着自己的手脚，开始踏以玄妙的步伐。 禹步。 这是原三十六天的雷神曾用过的招式。通过将自身的灵气和灵脉的灵气交相融合，将自身化为灵脉的一部分。最后再通过灵脉进行超远距离的移动。 现代除灵体系中并没有记载这招，这可是传闻中有着和“缩地”名气相当的仙术。即便在高手如云的三十六天中，会用这招的人也寥寥无几。 墨藏书的周围漂浮着灵气构成的磷光，下一刻—— 他和梨花就消失了。 接着，巨大的眼睛突然出现。 天空、大地、树木、甚至连妖怪的身体上突然冒出无数眼眸。紫色的瞳孔睁开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震荡了。 强大到谁也无法理解的力量降临到了时之森，天地万物都被其震慑，所有的生灵都失去了言语和行动的力量。 ——这是妖怪的顶点，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神明。 要想在它面前保持自我，那就必须展现出不被神之威压影响的超凡境界。 完了。 低着头的泷在心里嘀咕着。 神明虽然很闲但却不意味着她喜欢在时之森浪费时间。要撞上她刚睡醒或是心情不好，时之妖这几百年就别想有好日子了。 但好在，神明似乎没有惩罚妖怪的打算。当然，它看上去也没有去惩罚墨藏书两人。 只是看了一会后，便离开了。 妖怪们的生死，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看来她今天心情还不错啊。” 泷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瘫坐在地上。 “唉，回去睡觉吧。” 忙活了一晚上，结果就吃了一口肉。还差点惹火了妖之神明，今晚真是亏大发了。 “请稍等一下，泷大人。” 忽然间，一只巨大的犬妖出现在泷身前。 “我是犬族的云，来自妖盟。” “嗯？”泷疑惑地看着云：“你是怎么……算了。既然能在流动的时空遇见我，看来是得到了神明的默许。……有什么事吗？” “关于之前和您提到的事情——” “啊，妖盟的事？我基本没意见的，让我做什么你直说便可。” 泷虽然也是妖盟的干部，但它因为无法离开时之森，所以对那边的事情向来都没啥兴趣。 “那么，请泷大人您请做好准备，待会和我一同离开妖之森前往人间。” “哦哦。”泷打着哈欠，接着—— “嗯？离开？我？离开时之森？” 猛地瞪大眼睛。 她挖了挖自己的耳朵，露出一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 “诶？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我可以离开时之森？” 看着泷惊慌失措样子，云不免觉得莞尔。不过，他还是详细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一年前，以苏星雪大人为代表的妖怪趁乱逃到人间。那之后妖盟也组织了讨伐部队，但效果并不好。就在不久前，我们犬族确认了——除了苏星雪大人和回归妖界的雪之天外，还有一位妖之天也趁乱逃到人间。在向紫大人汇报后，它命令妖盟重新组建讨伐队伍。” “即是说？” “泷大人您的力量非常克制苏星雪大人。所以，我们认为您是必不可少的队员。” 原来如此。 去人间讨伐和神明同等级的“妖之天”吗？乍一看这就是一只敢死部队，基本上是有去无回。但对常年被困在时之森的泷而言，这可真是—— “太好了！” 她兴奋地大叫起来：“我没什么好准备的，马上出发吧。” “那么，请跟我走。紫大人已经为我们打开了通往人间的‘门’。” 云说完，便领着泷前往不周山。 在路过哀嚎的妖怪群时，它下意识看向墨藏书两人最后所在的位置。 以云的嗅觉，自然闻出了那是梨花的血。 虽然很想跟上去看看情况，但现在却不是什么好时机。云幽幽地叹了口气后，便转头离去。 第三十八章 修行x修行（1） 清晨。 在远离闹市的清幽山林里，忽然下起小雨。 小雨敲打着瓦片发出滴滴答答动听的声音，夹杂着朦胧水气的吹进屋子里，顿时就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男人懒散地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其旁放着许多零食和饮料。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零食扔进口，每每有风吹进来的时候他都会露出享受的表情。 这是坐落在乡下山道附近的避暑山庄，沿着山道走上几公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墨”的本家。 可话虽如此，如今这个世道也不会有多少人会特意前来参观衰败的旧世名门。 除去这个之外，这儿几乎没有别的特色。再加上地方偏僻，所以目前只有男人和零星几位客人。 多亏于此才能尽情的放松警惕，这是男人少见的休闲时光。 男人的房间位于旅舍一楼的东南侧，这是日照最长的房间，同时也是入风的方位。盛夏的闷热和潮湿的霉臭味交相结合，一般人大概早就要求换房，但男人的却觉得很舒服。 这是和他邋遢的外表与气质相衬的，底层的居所。 “——哗！” 一位少女走在昏暗的走廊里，发出“咯咯咯”轻轻的脚步声。她直直地走到旅舍的尽头，来到了男人的房门口。 没有敲门也没有询问，少女直接推门而入。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叹了口气后便将雨伞放到门口附近。合上门后，幽幽地在男人一旁坐下。 男人瞥了她一眼，将未开的橙汁推到少女前，却被她很嫌弃地推了回来。 “我就明说吧。” 少女、梅此方开口道：“你能不能去死。” “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嘴臭什么啊你。” 刺客抓了抓屁股，此方露出厌恶地表情。她很露骨地往一侧退了十几公分，抱怨着。 “你每次都必须把自己弄得这么臭吗？再怎么说也是高层领导，拜托你注意形象。” “洗澡很累的。而且……我现在可是在休假。” “别开玩笑了。你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名为刺客的这个男人，是机密情报部门“军”的长官。他是“军”的大脑，也是“军”所有罪恶的根源。 某种意义上，说刺客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做着谋划陷害他人的勾当，这一点都不过分。像这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这种乡下地方，怎么想都不正常。 “哦吼。”刺客眯着眼饮了一口黑啤酒，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打嗝。接着，好像才想起今天的定位般，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 “别探究我的秘密，梅此方。” “那你就别叫我出来啊，真是的！”此方抱怨道：“我才是在休假好吧？” 一大早收到这人的消息时简直惊呆了。此方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状况，匆忙赶过来时，没想到却是这种局面。 “笑话。进了我的部门你还想休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你的工作日。” “这话我立马就还给你，还有……我过段时间就去申请劳动仲裁。”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过了一会此方终于是不耐烦了。 “闲话到这里就差不多够了吧？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 “啊咧，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风格。”刺客懒散地说道：“这应该是那个小老师的风格吧？” 对于刺客喜欢改变自己风格的恶趣味，此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虽然觉得讨厌又麻烦，但对方不是会听取他人意见的类型。更何况，两人都没有加深彼此感情的打算。 “我单纯是觉得你太臭了。” 对于部下轻蔑的眼神，刺客就权当没看见。 接着—— “最近这段时间，你没有什么可以报告的吗？” 听到这话，此方一下没了下文。过了一会，才用冷淡地声音说道。 “之前的通信里也说了，我没什么可以追加的。” “明明墨家一周前出了些事？” “说了吧？我不知道。” “真不像你的风格。”刺客坐了起来，他将喝完的空瓶扔到外面的林地。 “……算了，你回去吧。” “哈？所以你到底叫我来做什么的啊，真是莫名其妙。” “我一开始就说了吧，我在休假。” “这哪里是在回答我的问题。”此方听完，气呼呼地站起身。她大步走向门口，拿起自己的雨伞后—— “真的没任务？” 背对着她的刺客耸耸肩，没有答话。此方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沉思片刻后就决然离开。 要是这个人不想说的话，不管怎么试探他都不会开口。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空荡荡的旅舍里回荡着此方离去的脚步声。 良久—— 刺客忽然看向屋顶，准确来说是住在楼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某个兵器。 “快要有趣起来了。” ————————————— 那个家伙，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要说刺客是来休假的，此方打死也不行。但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方却没有头绪。 三天前墨家确实发生了些事情，但目前已经安稳下来。那件事就连墨家都没几个人清楚，自然不可能会传到刺客耳里。 但他故意提起这事，肯定多少回有些关联。不，反过来说的话，这可能是故意在误导自己。 “可恶！”此方恼火的踢开了脚边的碎石。自己起早摸黑冒着雨走了几里山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情报。 说不气是不可能的，此方也不可能马大哈到会无视刺客的警告。 ——我就在这里。刺客虽然没明说但却透露出这种情报，很显然他是预见到某些事情会发生。 可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此方走在墨家的山道上，陷入沉思。 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和墨家有关，要么和军有关。但不管是哪边，此方都觉得不太可能。 军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刺客都亲自来前线了，那事情必然十拿九稳。而墨家这边，有那个守护整个山门的阵法在，就算是七星来袭也极难攻破吧。 “那个混蛋难道是在故意搞我？” 想来想去也没个好结果，此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对于习惯拥有大量情报的她来说，这真是很不爽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 修行x修行（2） 墨家，族长居所旁的空地上。 “哈！”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清脆明丽的少女的呵斥声。 东篱彩儿在修行中。 她双指合并，感受着身体里的灵气。在其回环往复汇聚到指尖的那一刹那—— “哈！” 在肉眼看不见的灵的世界里，彩儿的指尖的灵气化为一道气浪喷涌而出。 气浪将沿路的雨滴冲散，直直的打到一旁的竹子上，发出“啪”轻微的细响。 “唔……” 彩儿看着竹子上的白色环形卡片，嘟了嘟嘴。 又失败了。 之前明明已经练习到能准确命中卡片了，可一旦遇到这种下雨天，灵气的精准度就会下降。 下雨天，落下的水气和大地的尘气混合在一起，让环境中灵的活跃度变大。 再加上水滴和距离变大的影响，灵气命中率又降了几分。 “哈！”彩儿又试了一次，可惜又失败了。 不过她并没有太过失落。类似这样的失败，这些天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了。 “无喜无悲、无喜无悲。” 越是困难越是辛苦才越有干劲，这才是彩儿的风格。 “哈、哈、哈、哈、哈、哈！” 一次次练习、反反复复地练习，彩儿知道自己的天赋有所欠缺，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一个小时做不到的话，就用十个小时。一天无法掌握的话，就用十天。 雨水夹杂着汗水，将彩儿的衣裳浸湿，粉色的内衣若隐若现。头发也变得湿漉漉的，但彩儿却毫不在意。 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患得患失。彩儿将自己的心神融入到每个动作。美丽、纯粹。 并不是为了变强，也不是为了掌握什么，仅仅是—— 修行着。 “……姐姐？” 坐在屋檐下休息的君陌，看着姐姐修行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看呆了。 在君陌的眼中，此时的彩儿每个动作都充满美感。哪怕是失败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种超然的感觉。 呼吸吐纳之间比平时更加淡定自然，就好像完全将个人的感情排除在外，完全脱离了尘世。 明明站在那里，却好像成了世界之外的某人。 “……真不愧是彩儿。” 是刚刚回到住所的此方，她将雨伞挂在一旁。扫了扫衣服上的雨滴，接着张开大手把君陌抱在怀里。 像个痴汉一样大力地吸了口君陌头发散发的香气，露出陶醉表情。 “是这个，就是这个才正常嘛。” “此方姐……” 君陌红着脸挣扎一会，但很快就放弃了。他跟着彩儿一大早起来修行，刚刚实在累到不行才准备歇会。这会可没有力气反抗此方。 “这才对嘛。” 然后—— “姐姐她怎么了。” 往常的彩儿，可不会对友人的到来视若无睹。虽然也可以用太过专心来解释，但君陌总感觉姐姐不止这般。 “……怎么说呢。”此方用下巴蹭了蹭君陌的头发。 “我其实也不是很懂。但彩儿应该是入定了，就好像修佛的高僧那种……进入了玄妙的修行状态。” 看着君陌疑惑的样子，此方咯咯咯地笑着：“不用担心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入定即入于禅定，这是古之除灵师的必学课程。通过将自身浅表意识压制住，把深层意识开发出来做功，做到意由心生。 “虽然是必修课，但要做到并不容易。” 能做到这一步，是拥有“慧”的表现。彩儿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进入到这种境界，只能说她运气好。 在墨家这种钟灵毓秀的修行宝地，彩儿连日全身心沉浸于修行之中。再加上雨天导致灵气的活跃，多方面的因素让彩儿侥幸得以踏入境界的领域。 但是—— “还是有点勉强啊。” 此方将灵气汇聚双眼之后，立刻就发现了问题。自然的灵气虽然顺着七窍五孔流入彩儿体内，可在彩儿的丹田处却有五股黑气在阻碍灵气运转。 黑气和灵气就好像水火之别般相互消磨着，那些融入彩儿体内的灵气很快就被消磨掉。 忽然间，彩儿浑身一震。她猛地一踉跄，扑到在地。 “姐姐！” 君陌冲到彩儿身边，彩儿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没事……我、咳咳……没事。” “真是太可惜了。” 撑着伞的此方走了过来。 “要不是茅山的术法捣鬼，彩儿你应该能坚持更久。” “诶？……此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君陌的搀扶下，神情恍惚彩儿缓缓站了起来。 “我……”她看着自己双手，再看向竹子上的圆环纸片。 纸片仍然稳稳贴在竹子上，完好无损。唯独纸片中间的空心部分相连的竹子，不知被什么染成了蓝色。 “诶？我、我成功了？” “是啊。恭喜你，彩儿。”此方笑道：“总算通过了第一个阶段的修行。” “这样啊。”彩儿微微的笑了。她看上去虽然疲惫，但双眼依旧神采飞扬。 “太好了。” “真有彩儿你的风格。”此方说道。 接着，她将伞合起。夏天的雨就好像大海的浪潮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方嫌弃的看着鞋子和裙角沾上的泥土，“之前我找到个泡澡的好地方，一起来吧。” 不由分说地拉着东篱姐弟两人走向四合院。 ————————————— “这里是——” 抵达目的地后，东篱姐弟惊讶得瞪大了眼。 乍一看这里只是个露天温泉，实际上却是灵气和空气混杂在一起形成的高度浓缩的液体。 “好漂亮的温泉。” “不对吧，此方你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了？” 尚未入行的君陌不说，彩儿可是很清楚这个浴池的意义。这是墨家的祭女沐浴、洗涤自身污浊的地方，是绝不会对外开放的禁忌之地。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厉害吧？” “不是这个问题吧？这可是墨家的禁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彩儿拉着君陌，转身就打算离开这里。 先前墨羽就说过了，这是连太平道的历代宗主都无权享用的浴池。 彩儿几人虽是客人，但要真冒犯了墨家的禁忌，可不是赔礼道歉就能了结的。 “没关系的啦，之前墨老师也干了这种事吧？” 此方说的是两周前墨藏书把梨花带来浴池疗伤的事情。那个时候墨羽明明看在眼里，但最终却没有阻止。 “彩儿你灵气消耗太大了，泡一泡正好。” 此方说着，就开始脱衣服。一边的君陌害羞得转过身，此方却哈哈非常没品地笑了起来。 “而且啊，彩儿。如果是真的禁忌之地，你觉得会这么容易被我找到吗？” 她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光，将头发用橡皮绳绑好，裹上白色的浴巾后，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浴池中。 “可是——” 这边的彩儿还在纠结，那边此方已经泡在灵气里。 “唔……爽啊。” 发出了像抠脚大叔一样的感慨。接着，用着和大叔一般的口吻对着君陌说道： “君陌你不来试试吗？这样的泉水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不仅有助于修行，而且还能让肌肤变得更加嫩白有弹性。” “可是姐姐……” “像墨老师那种人，肯定会更喜欢皮肤好的女孩子的。” 恶魔的低语，让君陌一下子就沦陷了。 “我、我、我知道了！”他躲到一边的岩石后把衣服换好，跺着脚慢慢的靠近浴池。 君陌站在浴池便，想用脚尖试试温度的时候—— “嘿！”被此方一把拉下水。 “等等——哇啊！”不小心大口吞了口泉水，君陌觉得有一股舒服的气流在身体里游走。而且自己明明在水里，却完全不觉得缺氧。 “好舒服啊。” 立刻就沦陷了。 “等等，君陌你怎么也跟着此方……”那边纠结的彩儿这才反应过来，但早就为时已晚。她气鼓鼓地说道：“真是的，你们要被骂我可不管！” 此方笑嘻嘻地说道：“到时被罚的话，只有彩儿你一个人置身度外呢。” “那都是你们自找——” “是啊。都是我们自找的。可这样真的好吗？”此方眨了眨眼：“对弟弟置之不理。” 恶魔的话语，让这位溺爱弟弟的姐姐也沦陷了。 第四十章 修行x修行（3） “好可惜啊。” 乳白色的泉水里，翻滚着黑色的污秽之物。 那是从彩儿腹部排出的鬼气。刚刚，就是这股鬼气阻碍了彩儿的入定。 “……这里果然好厉害。” 彩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这充沛的灵气的熏陶下，感觉连身体内部的疲惫都净化了。 “所以说，彩儿你这些天到底有多拼命啊。” 此方悠哉地漂浮在浴池表面，彩儿将弟弟拦在身后： “没有什么特别的啊，我和平时差不多。话说此方你注意一点，君陌还在这里。” 对于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健康的画面。 但此方只是咯咯咯地笑着。 “积蓄了这么鬼气没排干净，你还好意思说。” “那是——” 彩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确实是一有时间就在修行，但这和在学校里也没什么区别。 “真的一样吗？你在学校里可没这么多时间练习吧。上课啊、看书啊、作业啊，矫正墨老师什么的，‘不在练习’的时间反而更多吧？” “啊。” 仔细一想，确实是如此。 来到墨家之后，彩儿完全投入了练习中。除了吃喝拉撒睡觉外，她基本都在练习。 练习得最多的是墨藏书传授的缩地的术式，接着是自身对灵气的控制力，再接着便是茅山五鬼的修行。 “这些天或许真的疏忽了。”彩儿自嘲地苦笑着：“所以才会失败。” 要是能一口突破那个境界就好了，彩儿心里想着。 “这就是所谓的福缘太浅。” “我也不是要责备彩儿啦。” 此方窥探着彩儿的脸色，说道：“而且，就算只是一会，能进入到‘境界’的彩儿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啊？”一边的君陌开口问道：“‘境界’什么的。” “不知道。” “不清楚。” “诶……” 看着弟弟疑惑的样子，彩儿解释道。 “我们确实不知道。毕竟在现代除灵体系里，并没有关于‘境界’的准确描述。” 关于修行之“境界”，那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就像外行人看除灵术觉得很神奇、玄妙，业内人士对于除灵术的某些领域也会觉得难以理解。 境界，便是其中之一。 它确实存在，但却无法理解。少数那几位达到“境界”领域之人，也无法说清其根源。暧昧、奇幻，但就和仙术一般，只要习得便能获得超乎常理的力量。 “实际上，目前能确认真正抵达境界领域的人，也只有蜀山院院长贺兰云，以及三十六天的蚩尤。” “那怎么能确认姐姐……” “虽然没有具体的说法，但成功入定确实是那两人认可的境界的第一步。” 境界之领域，自然也有高低之分。 如果将“入定”视为入门的话，那两人或许已经登上了好几层楼高了。 “所以她们的强大才无法理解。”此方苦涩道：“至高的北辰，不败的蚩尤。即便是在满是怪物的三十六天里，她们也是独一档的。” “所以我才话说彩儿你运气好。” 哪怕仅仅是入门级别，对于寻常除灵师而言都是极其了不起的。 至少，彩儿展现了自己的可能性——达到、甚至超越那两人的可能性。 “只是……” 彩儿长长的呼了口气：“还是觉得好可惜啊。” 只要再持续一段时间，自己说不定就能保持在那个状态。 可万事都没有回头路，就算彩儿进行相同的训练，继续在雨天的竹林外修行，也不意味着能进入相同的状态。 相反的，越是刻意去进入状态，反而会适得其反。搞不好就会产生魔障，对于修行茅山五鬼的彩儿而言，这才是需要避免的。 “这么说的话，姐姐将来会比墨老师厉害吗？” “只是碰巧进入了那个状态，我还差的远呢。” 不管是贺兰云，还是墨藏书。 彩儿的口气虽然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有如刀锋般锐利。 在看到墨藏书真实的相貌后，彩儿切实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墨藏书所拥有的巨大的才气、灵气、运气——这些，都是彩儿没有的。她唯一能压倒性超过墨藏书的，也只有“努力”了。 但是—— “如果今后墨老师还是这种懈怠的状态，我迟早会超过他的。” “是啊，这会那个人说不定在哪里睡懒觉呢。就算老师天赋再高，不努力修行的话也没没有意义。” 此方笑呵呵地说着。接着，视线猛地投向浴池边的石头上。 一瞬间警惕心拉满，此方的手已经握住了特制的防水性咒符。 “谁？” “想要变强的话，入魔不就好了。” 有角、三尾、左眼像青蛙，右眼却像蝮蛇。比起人类更像是妖怪，某位女孩模样的“人”半蹲在巨石上。 “关于你们刚刚谈及的少年的事情，能和我聊聊吗？” ————————————— 最初的时候，除了疲惫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无法睁开眼皮，无法动弹手指，墨藏书甚至连呼吸都觉得辛苦。 醒过来的瞬间又陷入了昏迷，直到最后连自己到底醒了没有都不清楚。只是在沉沦着，一直沉沦于暧昧不清的灰色世界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灰蒙蒙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好像有谁在说话，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意识慢慢苏醒过来。 “墨……” 模糊的视野变得开阔，世界充满了光和热。 碧蓝开阔的天空、层叠起伏的云层、随风飘动粉色长发。能够感受到脚踏大地的轻微震动感，也能闻到夹着野草气息的清新空气。 “……” 墨藏书的思绪变得越来越清晰，他感觉到自己躺在什么巨大的生物的背上。 毛茸茸尾巴时不时扫过墨藏书全身，那是健康又漂亮的犬的长尾。那犬的尾巴应该只是在扫除墨藏书身上的蒲公英，但他却只是觉得很痒。 “喂……” 墨藏书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梨花的尾巴，打算拉扯着坐起来的时候—— “肆——！” 充斥着全身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倒吸了口冷气。 “墨、墨大人？” 坐在前方听到声音的少女回过身，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终于醒过来了。” 第四十一章 修行x修行（4） 妖狐的三尾摆动着，牛鬼的双角散发着鬼气。身穿大红袍的少女，散发着骇人的存在感。 “我是墨罂。” 少女淡淡地说着，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她虽然在看着彩儿三人，但几人却没有视线的聚焦感。 除灵师的精气神，透过眼睛就能一眼看出。可这个人的双眼虽然妖气和鬼气斑驳交错，但却完全没有神采。 彩儿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这个人就是墨藏书的生母。 “你就是……”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彩儿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真叫人意外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没有我的帮助，你找不到这里。” “果然……”此方沉吟着：“我就说没可能这么容易被我找到。” “是的。” “那么，墨家的上代宗主大人，费这么大劲把我们弄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要确认一下。” “是？” “你们对墨藏书到底是阻碍还是助力，我必须确认一下才行。” “然后呢？” “大概会杀了你们吧。” 墨罂平静地说着，此方却感到一阵恶寒。 东篱姐弟或许没有发现，但此方并没有错过墨罂瞬息之间释放的杀意，这个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样做好吗？我们是墨老师的学生，也是墨家的客人。” “擅自闯入禁地的客人，被失手干掉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会被这么轻易找到的禁地，说明墨家也不过如此吧？” “此方！” “梅姐姐。” 彩儿拉了拉此方的手，君陌也低身提醒。 归根结底确实是三人的问题。现在反倒还要指责对方的不是，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我知道的啦，那我们走就是了。” 此方拉着彩儿两人走向衣服，然而墨罂却忽然出现在衣服堆旁。 在这之前她没有任何动作，毫无征兆地便忽然视角的中心。 “这个是！” 彩儿忍不住惊呼起来，要说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这是绝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天她一直都在进行着相关的练习—— “缩地·三型·改。” 此方阴沉着脸说道。 “我想了解一些墨藏书的事情，能陪我聊聊吗？” 墨罂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却隐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此方忽然有种要是拒绝就会死在这里的预感。 “在那之前，让我们把衣服穿上吧。” “请便。” ————————————— “我昏迷了多久？” “鬼知道呢，时之森的时空观可是做不了参考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碰巧喔。因为某些事被神明召唤至此，然后听到某只狗说你们在这一带。也没有特别刻意地找了找，结果就遇上了祭。运气真是好啊。” 靠落在墨藏书鼻尖上的蝶妖，轻快地说着：“你这小子运气真好啊。” 是在说我啊。墨藏书叹了口气。说实话他觉得鼻子很痒，可现在他却连伸手赶走蝶妖都做不到。 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悲鸣，就连说话都觉得痛苦。最关键的是，他感受不到灵气。 不管是自己的，梨花的、蝶妖的、还是自然世界流转的，全都感受不到。 对于除灵师而言，这就和死掉没有区别。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体怎么了，但没死就该庆幸吧。” “呵，确实该庆幸。” 墨藏书自嘲地笑了笑。 “墨大人。”一边坐着的梨花眉毛和耳朵都下垂着，眼神迷离，看上去似乎很不安。 “……你还好吧？” “看上去好像失去了除灵师的才能，死了更好吧。” “是啊，死了更好。” 一妖一人轻快地说着，梨花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墨、墨大人，对不、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要救我，所以你才……” “哈？你是不是自我意识太过剩了？”墨藏书勉强着自己加大音调，一下子就把梨花的声音盖过去：“我救你只是因为你还有用。而且，你要是真想有用点，赶紧去给我打点水来。口渴死了。” “是、是！”梨花听完，擦了擦眼泪后连忙跑到一边的小溪盛水。 “吃的也要！” “是！” “那么——”墨藏书呼了口气：“稍微说说我昏迷后的事情吧。” “其实也没什么。”蝶妖看着忙碌的梨花，不知怎么觉得很好笑。 “按照祭的说法，你在带她逃离静止的时空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可两人虽然脱离了静止的时空，却还没离开时之森。 “那家伙担心再度被卷入静止的时空里，所以拼了命的背着你逃跑。” “虽然很多余。”蝶妖笑着补充道。 静止的时空需要大量时之妖维持，墨藏书当时逃跑之前可是把相当大部分的妖怪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它们躲起来疗伤治病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出门狩猎？ “那家伙自己脚伤了，只能靠拐杖走路。就是这样还背着你，最后只能把你绑在背上。好像摔倒了好几次，脏兮兮的笑死我了。大妖怪‘祭’竟然有这么狼狈的一面，这真是有趣。” “真是蠢。” “是吧。” 蝶妖没心没肺地笑着。然后，它忽然加重了语气。 “但也正因如此，我才能找到你们。” “……” 墨藏书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家伙吧？” “当然。不过代价那只狗已经支付了，我也不会陪你们太久。”看着墨藏书还想说什么，蝶妖补充道：“安心吧，已经离开时之森了。虽然绕了些远路，这片区域是安全地带。” “我花了多少时间？” “时之森吗？根据我和祭后来的估算，大概是15秒吧。” “哈？” 听到这话，就算是墨藏书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什么？你再说一次？” “你没有听错，是15秒。不，或许是17秒……也可能是20秒。总之差不多就是那么点时间吧。所以现在稍微绕一下路也没问题的。” “这样——” 说实话，墨藏书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就他个人的体感时间，他感觉自己在时之森里至少呆了两个月。 虽然明白森林内外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但没想到会相差这么大。 原本是预计会在时之森里浪费一星期的，能省下这么长的时间确实是好消息。可反过来说，其实也存在着时间被延长的可能。 运气不好的话，外界甚至都过去好几年了。 “所以我才说你运气好啊，小鬼。” 第四十二章 修行x修行（5） 翻滚的乳白色温泉，因为彩儿等人的离开而恢复清澈。 “我听说墨家的祭女是不能离开祠堂的。” “这里是我洗澡的地方。” “为什么会墨老师的缩地？” “那边的学生也会吧？只要有心学习的话，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可没听说你是半人半妖的存在。” “修行失败了。” “失败了是？” “墨家藏有封魔的术式，将特定的妖怪封印进自己体内进而提升自身的灵气。……不过我失败了。” 透过灵视之瞳，此方凝视着墨罂身上流动的妖气。 “不只一种妖怪吧？” “所以失败了。” 墨家的封魔咒，原本是将与自己匹配的妖怪封禁于身体内的禁术。正常来说封印一只妖怪已经很危险了，可这个人身上至少有4股不同的妖气。 大抵是踏过了数次死线才勉强活到现在，这人说话的语气却还是波澜不惊。 “这样啊。” 趁着换衣服的间隙，此方对墨罂发起一连串的询问。让她意外的是这个人几乎知无不答。不管此方询问什么，她都能面无表情的说出口。 也不知道是过于从容，还是说她本身就是马大哈的性格。 但是—— 此方看了眼贴在石头后的咒符，姑且是做好了防范的准备。 换好衣服的三人一同来到了墨罂面前。 “需要我们自我介绍吗？” “并不需要。你是东篱君陌，是蜀山院预备班的学生。你是东篱彩儿，是墨藏书的学生，也是一年级的首席。而你，”墨罂的视线依次扫过君陌、彩儿，最后定在了此方身上：“梅此方，也是一年三班的学生。不过，另一重身份是‘军’的干部。……对吧？” “那是——” 听到这话，彩儿忍不住轻呼一声。 此方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机密。即便在蜀山院中，知道她身份也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其他班上的学生和导师都不清楚，就别说墨家的人了。更别说这个人常年被关在祠堂里隔绝人世，怎么可能知道这等机密？ “噢？”此方眯着眼：“真是让我好奇啊，常年被关在墨家祠堂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 “难不成是有什么人特意告诉你的？” 此方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刺客的身影。 蜀山院中，知道自己身份的不过彩儿、若愚、墨藏书、曲云生和贺兰云五人。它们中唯有墨家的兄妹能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但他们，怎么看都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动机。 也即是说，十有八九是蜀山院外的知情者。 考虑到刺客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一带，此方很难不怀疑他。 可要说刺客有什么动机，此方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再说了，如果真是刺客暴露此方的身份，那他根本没必要特意告诉此方自己在这。 这已经算是出卖同伴和组织的举动了。一旦此方将这件事报告给李思源，就算是刺客也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此方这个问题，墨罂没有回答。只是她忽的看向此方刚刚换衣服待的地方—— “这么短时间就看穿了我阵法的属性，而且连应急通信也准备好了……不愧是军的情报人员。” “你是在挖苦我吗？墨家的祖母大人。” 虽然外貌上仅仅是小女孩模样，但论辈分这人可比彩儿等人大两倍。虽说她亦是导师墨藏书的生母，可那人却似乎完全没认可的打算。 此方掏出数张五行咒符严阵以待。这会总算是意识到什么的彩儿也拿出五鬼的珠子，将弟弟君陌护在身后。 “能让我再确认一次吗？你兜这么大的圈子把我们弄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想和你们聊聊墨藏书的事情。” “你知道我的事情，也会老师的独门秘术缩地?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老师的事情？” “我确实有一直在关注墨藏书。” “那么——” “所以才在思考——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让曾经的他回来。” 说话的间隙，牛鬼的角化为蠕动的黑色液体。液体顺着墨罂的脸颊、肩膀一直流到墨罂的掌中。她举起手，黑色的液体突然变成遍布尖刺的剑。 “如果你们是他的阻碍的话，我会在这里杀了你们。” 说着这种话，这人的语气和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平平淡淡、冷冷清清，她就好像只有理性的机器人般，一直都以最高效的状态运行。 “会妨碍墨藏书成长的人，统统都不需要。” “即便是若愚？” “如果她也成为阻碍的话。” “老师听到了绝对会生气的。” “我是为了他好。” 听到这话，比起此方彩儿先忍不住。她向前跨了一大步，越过了此方瞪向墨罂：“别假惺惺了，我们知道你对墨老师和墨林姐做的事情！” “……是指？” “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才生下墨老师的。墨林姐也是，你根本就不配做母亲。” “原来如此，是墨林告诉你们的吧。” “是啊！所以请你不要说为了墨老师好那种话！” “但我确实是为了他好。” “这就叫强加于人！墨老师根本没有期待过你做这些事。” 虽然至今为止彩儿都还没能完全了解事态，但很讨厌墨罂这点表露无遗。对于珍重弟弟、珍爱家人的她而言，墨罂这种把子女当做道具的作风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所谓的子女，从来都不是为了父母的什么才诞生在这个世上的。 彩儿死死地握住了牛鬼化成的剑，红色的鲜血滴落大地，她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姐——”身后的君陌正打算出声，却被此方阻止了。 “你根本没资格当墨老师的母亲。” 彩儿死死地看着墨罂，眼神纯净而直率，就连一丝迷茫都没有。 “……” 对于沉默的墨罂，彩儿补充道。 “所以我讨厌你。” 听到这话，此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便是东篱彩儿。 她总是堂堂正正一往无前，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既不会对自己撒谎、也能毫不顾忌地讲出口。 说是正直和固执那一定是没错的，但却不会让人讨厌。 但是，这世间也是需要的—— 必要的圆滑。 “而且……就算你在这里杀了我，老师百分百不会领情的。搞不好他会杀了你。” 此方走到彩儿一旁，用着轻快的口吻说着。 “这无所谓，只要他能带领墨家走上巅峰就好。没有什么比‘北辰星’更适合墨家家族的名号。” “北辰星？” “你是说……要让墨老师超越院长……吗？”躲在两人身后的君陌弱弱地问道：“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你们确实没可能。但是墨藏书不同，他绝对能超过贺兰云。” “别说大话了，就算是姬天子也做不到吧？你有什么依据吗？” “因为我亲眼看着贺兰云一步一步强大起来的。”墨罂说道：“对于你们而言，贺兰云是遥远的传说。但对我来说，那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罢了。” 听到这话，彩儿三人纷纷都惊讶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北辰星贺兰云，归根到底不过是年过半百的人。这世上自然有很多除灵师和她处于一个时代，但会特意提出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毕竟那个时代大家会记住的，也只有北辰星一个人。特意说明这点，反而有种刻意高攀的意味。 但神色平静的墨罂，却没有给人这种感觉。 “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强大’，同年龄的话，过去的墨藏书并不输于她，所以并不是没机会。” 墨罂的话，虽然没有什么实感却意外的厚实。这个小小身板的人，是实实在在走过了漫长岁月。她是经历了自己等人好几倍的时间才走到这一步—— 那种历史带来的沉重感，压制着彩儿三人。 明明是错误的，却难以反驳。 “即便如此……” “你刚刚，提到自己进入了‘境界’的领域是吧？” “是……又如何？” “贺兰云是在十一岁进入的，而墨藏书则是在十二岁。” 也即是说，就资质和气运而言，墨藏书和贺兰云相差无几。而且，和半只脚踏入又倒退回来的彩儿不同，那两人是切实踏进了境界的大门。 “——所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啊……我总算明白了。” 和陷入纠结的彩儿不同，此方立刻抓住了墨罂言语的破绽。 “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老师他根本没那个兴趣。” “确实。” “而且……你也并不是想杀我们，对吗？” “你们不会成为他的阻碍的。” “何以见得？” 对于此方的质疑，墨罂没有回答。 只是—— “我刚刚说的，你可以考虑下。” 墨罂十分突兀地看向了彩儿。黑色的剑再次化为蠕动的液体，顺着墨罂的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什么？” “你若是渴望着变强，那么……也可以尝试一下魔道的方式。”墨罂指了指自己还在蠕动的牛角和竖立的蛇瞳：“我已经完成了改进的版本。不仅能一口气获得大量的灵气，外型上也能勉强维持人型。” “我是不会堕入邪道的。” “是这样吗？我却有相反的看法。” 墨罂看着彩儿滴落的鲜血，从自己衣兜下拿出一块抹布递了过去。 彩儿当然是拒绝了。 “为什么？”她问道：“你有什么依据吗？” “因为你和我很像。” 第四十三章 修行x修行（6） “那个人——” 真是胡说八道！ 离开竹林回到房间后，彩儿气得挥了好几拳。 “什么啊，真是的！说我一定会堕入邪道，又说我和她很像……这些，哪有可能啊！” 说实话，一路上彩儿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甚至于都想回去找墨罂理论了。最后，还是被理智的此方和君陌拉了回来。 ——那个人是怪物、她是神经病、打不赢的、别招惹他。 好说好歹才劝住了彩儿，但她依旧很生气，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揍那个人一顿。可就连彩儿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 往常的话，就算被人恶言恶语，彩儿也能凛然而理智地予以反击。她并非是容易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学生，自然也懂得克制自己的性情。 “那一定是因为彩儿你很喜欢老师。” “此方你又在说这种话。”彩儿皱着眉头：“我以前也说过了吧，我现在并没有和墨老师结婚的想法。” “不否认喜欢咯？” “不是的！我对老师只是、对，那个时候他救了我和君陌，所以……只是‘恩情’罢了。” 彩儿断断续续地说着，红着脸辩解着。 “所以此方你不要再乱说了。” “那我和老师结婚，彩儿也无所谓咯。” 此方笑嘻嘻地说着，彩儿一时哑然。她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大概是在构思着某个画面吧，彩儿忽然低下头。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啊，我只是开……” “——不行。” “诶？” 没想到好友会突然冒出这种话，此方吓了一跳。当然，就连当事人的彩儿也是。 “我、我只是觉得此方你和墨老师是师生。结婚、谈恋爱什么的不太适合。” “这到简单，我毕业后再和老师结婚不就好了。” “不、不是这个问题吧。”彩儿看上去有些焦急，她努力思索着言辞：“此方你……真的很喜欢墨老师吗？” “我挺喜欢的啊。”此方很果断地说出口。虽然自很小时便在军中接受训练，但此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所以——她并不觉得喜欢自己的老师，是什么太过羞耻的事情。 不管电视上还是现实中，这样的例子并不少。当然了，和那些觉得老师帅气或是温柔稳重不同，此方完全是因为自己独特的口味。 “老师性格虽然差了点，但蛮对我胃口的。而且啊，我本来就喜欢比我小的。老师一直是那个样子的话，我可完全不介意。娇小又可爱，女装也完全没问题的样子。而且啊……比起在下面，我更喜欢做主导的一方。” 此方笑嘻嘻地托着脸。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用手指勾勒着某些东西。 一不小心就变成成人笑话了，听出此方意思的彩儿忍不住羞红了脸。 像是生气、又像害羞，胸部起伏着，彩儿虽然不是特别有料，形体却很完美。 此方赏心悦目的将这一幕收入眼帘。 “此方不要再乱说了！” “好好好。” 此方乐呵呵地点着头。再继续说下去感觉彩儿好像会把怒火傻撒到自己身上，傲娇有时候真是麻烦。 “总之！”彩儿深深吸了口气，起伏的胸部渐渐地平稳下来。 “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修行。” 若是要登上除灵之顶点，哪里还有时间沉迷男女之情。 “话是这么说，但老修行彩儿你不会无聊吗？” “怎么会，修行明明是一件快乐的事。” 看着此方嘟着嘴的样子，彩儿就知道她不认可。这就是两人间的不同。 彩儿当然也认可修行不全是愉快的事情，修行五鬼的时候回觉得很辛苦，锻炼灵气失败的时候也会很气馁，但克服了这些全部之后—— 最终达到高点，这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才是最棒的。 “而且……如果若愚真的收服了狐妖的话，实力一定会大涨的。我可不能被她落下。” “啊……也是呢。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若愚了。” 这两天若愚一直呆在墨林那进行驾驭狐妖的特训，带话的墨羽说一切都很顺利。如果没意外的应该能赶在开学前完成闭关，届时若愚的实力就今非昔比。 哪怕只能控制狐妖一小部分力量，那也是足够惊涛骇俗的。切实的感受过狐妖的强大的彩儿很清楚，现在的自己绝不是狐妖的对手。 就算是至亲的好友，要强的彩儿也不打算让出首席的身份。而自己既然没有好友天才的资质和机遇，那就必须加倍努力。 也正因如此，彩儿根本没心思去想其他。 “墨林族长好像也没事了？” “墨羽哥是这么说的。” 至于之前被杀了一次的墨林，据墨羽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那个人有着和墨藏书一样非凡的天分，常人眼中的困难在她们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那到底是怎样。什么天书什么不死者，真是搞不明白的东西。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吧，到底为什么能活过来啊。而且也变年轻了，那到底算什么？上帝给她开的外挂吗？” 那绝对不是除灵术，此方可以如此断言。这个时代的除灵术还没有便利到那种地步，起死回生不过是神话传说中的伪物。 “此方你也不知道吗？” “啊。那之后我姑且在军的资料库里找了一下，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可若说和神学无关，科学也难以解释。 “那个墨罂也是。明明人气已经稀薄到了那个地步，正常人应该早就失去了自我。她到底是怎么保持自我的啊。” 只能说真不愧是隐世的悠久名门，隐藏的事情真是多得数不清。 “但是——”此方眨了眨眼：“虽然看起来很乱，但那两人和老师都脱不了干系。要说老师什么都不知道，那绝对不可能的。也差不多到他回来的时候了，我的好奇心已经到了极限了，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地’问问他。” “此方。”看着好友奸笑的样子，彩儿就觉得不太好。 墨藏书若是不想说的话，强行让他说就太没礼貌了。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掩饰的是，彩儿对此也很感兴趣。 特别是墨罂最后对她说的话—— “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我才是你唯一正确的选择。” 那个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恶意，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大概会成为彩儿一生的疑惑。 同时，某种“可能性”的种子，也会在她内心深处生根发芽。 第四十四章 通往终点的旅途（1） 从东向西蜿蜒的溪流，水冷刺骨。大地被白茫茫的雪花覆盖，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深深的烙印。 时值盛夏的八月，昨夜却突兀地却下起大雪。比起盛夏更像是冬季，爽朗的晴天也无法驱除刺入骨髓的寒意。 身披兽衣的墨藏书和犬塚梨花走在雪地上。墨藏书在前，梨花紧紧跟在其后。 林间小道两旁的树枝上堆满了厚重的白雪，森林的深处隐隐听到动物的叫唤声。 走着走着，梨花一不小心陷进了雪地里。她用足了力气把自己的脚拔出来后，才发现墨藏书已经走到了稍远的地方。慌乱的梨花连忙快步跟上，最后重重的呼了口气。 灼热的气息化为白色的雾气，消散于空气中。 早在几日前，墨藏书身体稍好后蝶妖和它的仆从就离开了。 它似乎不想踏进这片雪地。虽然也有相性不合的问题，但更多的是因为气候。 对于脆弱的蝶妖而言，这里的寒冬太过于致命了。 ——可这对人类也一样。 梨花看着眼前马不停蹄向北迈进的墨藏书，终于是忍不住诺诺地询问着。 “真的没关系吗，墨大人。” 大清早出发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旅途的终点却还是遥不可及。 像这般在雪地里赶路，已经有好几天了。即便是半妖的梨花也觉得疲倦，就更别说墨藏书了。 而且，还是现在的墨藏书。不知什么原因失去了除灵师之才的他，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 其身体比梨花还要薄弱，更别说他现在还有伤在身。 回想起之前看到墨藏书胸口的画面，梨花就觉得胸口一紧。 墨藏书心口的大片区域，就好像久经风霜的岩石般布满干巴巴的裂痕。并没有流血，也看不起里面的肌肉和器官。那个地方就好像变质坏死了一样，完全没有生气。 虽然本人一直都说没什么，但那绝对不正常。 “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可以去找一些柴火，再去河里抓几条鱼。” 不知道是梨花的声音太小，还是墨藏书在想事情，他并没有回应梨花。 只是默默地走着。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或放慢脚步。 娇小的他在雪地里留下浅浅的脚印，梨花紧跟着将其覆盖掉。 “墨大人？” 往常的话，梨花询问过后便会乖乖闭嘴。以她的身份根本就没有下决定和提建议的资格，但现在却不同。 也不知道是因为相处久了梨花放开了手脚，还是因为墨藏书失去了力量。又或者，是梨花心境发生了变化。 “我们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墨大人。” “你在听吗？” “喂，zaima？” “……” 咔嚓。 墨藏书踩断了树枝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啰嗦。” 于此，他总算是回复了梨花。梨花红润的脸立刻展开笑容。 “太好了。” 话虽如此，墨藏书却没有放慢脚步。当然了，他并非对梨花有什么意见，只是—— 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实在不适合浪费体力。 只是，伴随于身后的人并非这么想。 “墨大人你听到我刚刚说的吗？” “……” “那边好像有一个山洞，我们今天先在那里休息一下。这里靠河也近，打水抓鱼也方便。” 梨花罕见地叽叽喳喳说着。 她并非不晓得要保存自己的体力，但比起这个—— 在这被白雪覆盖的地方，在这末日一般的地方，不说些什么、不和墨藏书互动的话，梨花总觉得墨藏书就快要消失一样。 比起浪费体力，梨花更害怕孤身一人。 “墨大人，我们——” “你怎么这么啰嗦啊。” 梨花的话被粗暴地打断了。墨藏书话语里的不耐烦十分明显，但梨花反而很高兴。 “越过这个山头我们再休息。” “可是……” “不在下午前赶到那的话，待会又要下大雪了。” “诶？” 梨花抬起头，咬着手指询问道：“昨晚才刚刚下完雪，现在又是大晴天，怎么会？” “白痴。” 这里又不是人间，哪里能按照人间的常识去看待？ 墨藏书抬头看向天空。他虽然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灵，却能超然的感受到某些不好的气息。 “总之我们赶紧走吧。” “是。” 虽然墨藏书没说清楚到底为什么，但梨花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总觉得这位娇小的大人不会错。 （真是讽刺啊。） 祭忽然开口。 （你已经对他产生依赖了。） （这是坏事情吗？） （当然。） 祭这么说，梨花却无法苟同。 （而且，其实你已经自由了。） （诶？） 听到祭的话，梨花愣住了。她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为什么？） （这里已经是妖之天的地盘，犬族的那些家伙根本不敢过来。当然……你那位兄长也一样。） 也即是说，只要梨花离开墨藏书并从此躲起来的话，就再也没人能肆意伤害她了。 （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小鬼已经失去了才能了，他根本阻止不了你。） （可是——） （我敢打赌，就算你现在停下脚步，他也不会理你哟？不信的话你试试。） 听了祭的话，梨花渐渐的放慢步伐。她走得很慢，甚至于已经完全停下来了。 “……” 要说墨藏书没感觉到，那是绝无可能的。可他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低着头，默然地走着。 看着他渐渐远去孤单的身影，梨花咬了咬牙后又连忙跟了上去。 （白痴。） 祭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是白痴吗？） （可我要逃走了，墨大人会怎样？） （哈？） （虽然蝶妖也说了，这里不会有别的妖怪。但是……） 哪怕知道了目的地、哪怕其他妖怪阻拦，对墨藏书而言，这依旧会是一场艰辛的旅途。 以他的身板和体能，根本不可能去捕猎动物。看上去也不像能下水的样子，大概连食物都没法保证。 这样的他能熬过大雪都算是奇迹了，根本不可能独自找到雪妖。 所以—— （我不能抛下墨大人不管。） 听着梨花这么说，祭也没法子。身体和意识都是梨花自己的，它就算有想法也没用。 不过，归根到底祭本就很无所谓。 （随你。） 第四十五章 通往终点的旅途（2） 冒着飘零而落的小雪，梨花快步穿梭在森林中。 她怀里抱着刚刚从河里抓到的几条鱼和树上摘的野果，进入洞里立刻跑向摇曳的小火堆。 “呼……” 梨花将身上的雪抖落后把食物放下，一边哈气一边使劲搓着冻得发紫的双手。 飘舞着火花的木柴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照亮了阴暗的洞窟。 “墨大人，我回来了。” 看着倒在草堆上的墨藏书，梨花兴奋地说道：“我打回来3条鱼和7、8个野果，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墨藏书并没有回答她。当然梨花也不在意。 一整天都在走路，这个人绝对是累坏了。 “祝您有个好梦。” 看着墨藏书，梨花露出浅浅的笑容。 在越过山头后，两人很幸运地找到了这个山洞。更加幸运的是，这里堆满了大量的野草和树枝。 大概曾经是什么动物的栖息地吧，但对方似乎没能回到居所。 筋疲力尽的墨藏书一下子便倒在散发着腥臭味的野草堆上，而梨花在短暂的清理和生火后，便外出寻找食材。 很幸运的是，梨花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过了一会，她觉得身体暖和了些，便准备开始处理晚餐。 梨花将鱼清理干净，插入木棍，然后放在火堆旁。接着用锋利的石刀刮去野果表皮上的倒刺。 全部准备完毕后，梨花就坐在火堆旁。火势变小便添加木柴，鱼快烤熟了便放到稍远的地方。 她捡起地上的野草，一层又一层的裹在自己的手脚上。 呼啸的冷风携带着雪花飘入山洞里，梨花隐隐约约听到雪堆落地发出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唔……” 墨藏书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他先是被燃烧的火堆吓了一下，接着——注意到坐在火堆旁的梨花，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墨大人。” “你还没走啊。” “怎么会，我还没完成任务。” “你是白痴吗？”墨藏书挠了挠头，靠了过来。 梨花乖巧地将温水递给他，接着又将温热的烤鱼递了过去。在墨藏书张开嘴准备吃的时候，她这才拿起烤鱼。 “……味道一般。” 墨藏书皱着眉头评价着。 这次总算没说难吃了，梨花翘了翘嘴角，就连烤焦的部分也变得分外美味。 这个家伙一直在等我吗？看着狼吞虎噎的梨花，墨藏书再次露出复杂的表情。 “你以后会死得很惨的。” “承蒙墨大人吉言。” “这才不是什么吉言吧。”墨藏书吐槽道，梨花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的命吧。” 虽然是很沉重又很切实的话，梨花看起来却没有太过伤感。 “……你变了不少。” “是吗？”梨花想了想，自己现在确实了变了不少。以前的自己要说这种话，心里绝对会很难受。但现在却能很自然地说出口。 “我想，一定是因为墨大人吧。” “我？” “对啊。” “真是奇怪的家伙。” “可在我看来，墨大人你也很奇怪。” “那我们半斤八两咯。” “是啊是啊。”梨花如小鸡般直点头。 墨藏书将烤鱼吃得干干净净后，喝了口水。 接着—— “我说，”他犹豫着：“对你而言，犬塚光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诶？” （真叫人意外，这个小鬼竟然主动问起你的事。） “墨……墨大人是说？” “那个家伙一直在虐待你吧？如果他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的话，你会幸福很多吧？” “我……这种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 毕竟先出生的是犬塚光正，梨花才是那个带来灾厄的人。她并没有抱怨的资格。 “换个说法吧。如果远离那个家伙，你也会轻松不少吧。” “这是……” （呵，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祭在梨花心中嘲讽着。 墨藏书的话看上去像是在关心着梨花，但其实—— 他根本不是在说梨花的事情。 “……”梨花沉默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墨林小姐的事情吗？” 墨藏书听着一愣，接着才叹了口气：“什么啊，偏偏在这种时候这么灵敏。” 没有否认。 梨花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但她很快就将失落的情感抹除。 “我觉得……墨林小姐应该不希望墨大人这样。” “什么？” “墨林小姐她、我想她应该很想和墨大人亲近的。但是……我觉得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关于墨林的事情，在前段时间祭以“天书的秘闻”和墨藏书交换了。 考虑到墨藏书并没有撒谎的理由，梨花虽然没见过墨林，但在某种意义上却很熟悉。 因为自己两人是一样的。 以不洁之身诞生，又为亲近之人带来痛苦。同样的有着兄长，虽然两人的做法不同。但不管是折磨也好、疏远也罢，痛苦着——这种体会十分相近。 自己确实很羡慕那个人。墨林有着梨花想要的很多，强大的实力和天赋，不惧他人流言蜚语的强韧内心，被家族承认并守护着，被兄长默默关怀着。 那个人出生或许不太好，但如今却被爱着。 这是现状。 所以—— 和梨花切实的疼痛不同，墨林的“痛”多少有些矫情。 所以—— “大概是被自卑的观念束缚着吧。如果墨林小姐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的话，墨大人你可以伸出手啊。” “伸出手？”墨藏书皱紧眉头。 “对。哪怕仅仅是和墨林小姐打个招呼，我觉得她都能被救赎。” “做这种事情……而且你——” “我懂的。”梨花重复着，加重了语气。 “我懂的。” 习惯自卑的人，哪怕只是珍重之人小小的慰藉，都会被救赎。 对于墨林这种一直活在过去，一直活在墨藏书的阴影中的人，就更是如此。 对她而言，唯一珍重的只有这位大人吧。如果连他都不能温柔以待，这个世界就太残酷了。 “所以……并不需要特殊对待喔。墨大人只要是像对其他人、像对我一样就好了。墨林小姐她，” 眼角，不由得浮现水花。 “一定会觉得很幸福的。” “……”听完梨花的话，墨藏书陷入了沉思。他没能注意到少女泛起的泪水，也没能体会到梨花的心情。 向堕入泥沼的人伸出援手，本应该是高兴的事。然而，如果自己正处于更深的泥沼当中呢？ （你……做这种事情，谁也不会感激你的。） （我知道。） 明明知道，明明会感到痛苦，明明会很难受。 梨花擦了擦眼泪。我知道的，她对自己小声地说着。 可在找到那个愿意为自己付出的那个人之前，也只能继续这般的—— 忍受着。 第四十六章 通往终点的旅途（3） 这个世界灰蒙蒙一片。 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雾霾，肉眼能见度不超过五米。 可即便如此，还是能听到、能感受到、能意识到—— 天空被撕裂、大地被踏碎、野兽在咆哮。 错失的空间感、偏离的光线，若隐若现的白雪花，整个世界好像快要崩溃般。 映入眼帘的是体长超过15米的巨大九尾妖狐，它有着宛若钢铁般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坚硬皮毛。 野兽的獠牙和利爪狰狞恐怖，每次挥舞都让阵法空间泛起一阵阵波纹。 在这之外，狐妖的全身都被蓝色的火焰包裹着。 而与九尾妖狐战斗的，是墨林不知从何处召唤来的妖怪们。它们数量很多、种类很杂，但每一匹似乎都不是特别强。 在九尾妖狐的攻击下，妖怪们很简单就被干掉了。不过奇怪的是死后的它们并没有成为尸体，反倒是被转化成漂浮的灰色颗粒。 “……这就是九尾。” 处于世界安稳的一角，墨若愚注视着前方漂浮的大屏幕。这是阵法内部设置的远程投影，其正放映着阵法中心的战况。 “是的。” 在其一旁的，是和墨若愚长相极为相似的墨林。她是墨家当代家主的代理，亦是受除灵当局认可的隐之天。 “你体力之物，就是这般。” 这般癫狂、这般强大，亦这般美丽。 “这应该是若愚你第一次直面这只妖怪吧。” “是的。” 解放了完整姿态的九尾妖狐，其散发的压倒性妖气和杀气，在数百米外的这里墨若愚也能清晰感受到。 墨若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着，我真的能收服这样的怪物吗？ “当然。” 回答的是墨林。 同样是面对着狐妖，她却比若愚淡定不少。 狐妖确实很强，但却没有到无法处理的地步。等级三终究只是等级三，这只九尾妖狐并没有跨越境界的那一线。更别说它现在并没有灵智，仅仅凭借本能在战斗。 仅仅依靠蛮力战斗的妖怪，在墨林眼睛简直是垃圾。事实上，现在和狐妖战斗的便是墨林。 不，准确来说是墨林体内的妖怪。 “可是……” 若愚看着屏幕里被狐妖轻松击溃的妖怪们，忍不住砸了咂舌。 “真的、没问题吗？” “嗯？” 这句话反倒让墨林很疑惑。她并不是很理解若愚的心情，毕竟事态至今为止都在她的计算内。 这是灵气、术式、经验、才能，是包含着这些的全部——至今为止两人经历的不同，造就的不同的看法。 “当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墨林一挥手，周围雾霾便悉数被她吸入体内。两人周边的视野一下变得开阔，可若愚却吓了一跳。 这些——漂浮在空气中的灰色雾霾，可全都是妖怪死后的结晶。 对于寻常除灵师这些可都是剧毒。若愚能够安然呆在这里，是因为她自身本就是狐之半妖，对妖气已经有一定的抵抗力。 可墨林却直接吸收这些妖怪的结晶，这简直就是在自杀。 “没事的。” 墨林摇了摇头，她似乎完全不受妖气的影响。甚至于，她还加大了吸收的力度和范围。 整个阵法中漂浮的雾霾全都汇聚过来，墨林所在的位置甚至形成一个灰色的漩涡。 “墨林姐姐？” 巨大的气浪拍打着若愚，她半蹲着、一边压着裙摆一边抵御狂风。 但很快的，一切就归于平静。 “没事的。”墨林平静地说道：“九尾妖狐确实很厉害，但在我所拥有的妖怪面前——” 根本不够看。 听到墨林这么说，墨若愚一开始还没明白。接着，她立刻注意到了。 妖怪。 在雾霾消散后，数不尽的妖怪出现在若愚眼中。 除了正在和九尾妖狐战斗的数十只妖怪外，在其外圈还分散着几个妖怪群。每一个妖怪群都有上百只妖怪在待命。另外，在两人的周围—— 前方、后方、左右、甚至是天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妖怪的身影。 “这！” 粗略一算大概有上千只妖怪。它们每一只都远不如九尾妖狐，但达到这种数量后，就能像海水一般轻松将妖狐淹没。 就算是心大的若愚，这时也免不了倒吸了口冷气。 这些—— 全部都是墨林的妖怪？ 脸色发白的若愚咬了咬嘴唇：“这难道就是哥哥的……” “是。”听到若愚谈起墨藏书，墨林冷漠的面孔终于是松动了。她露出痛苦又后悔的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些，本来都是兄长的。” 人拥有的灵的多寡，从出生的时候就几乎是确定下来的。拥有大量灵气的人比普通人更容易获得灵视的才能，这就是所谓天赋的东西。 后天通过反复的锻炼和修行能在一定程度提高灵的总量，但终究改变不了多少。 墨藏书虽然有着数倍于寻常除灵师的庞大灵气，但他并不满足以此。 在某个夜里，他背着家人和好友偷偷撕下了天书的一页。在那一页天书的帮助下他找到了突破的办法，那便是以天书为媒介强行将大量的妖怪的妖气转化为自身的灵气。 这么做自然不是没有代价，即便有了万全的准备，死亡率也高达五成。但墨藏书却以自身的天资强行克服了。只是—— 那份成果却被墨林夺走了。 元气大伤的墨藏书，不得已才会去再度寻求天书的力量。而那，也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自己和妹妹双双失忆。自己失去了大多数灵气，身体也不再成长。妹妹若愚更是，像埋了炸弹一样被九尾妖狐寄宿着。 全都赖墨藏书的贪心这准没错，但墨林却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若不是自己夺走了墨藏书的成果，他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所以—— 会被讨厌、会被无视、会被疏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是的，不对的！墨林姐姐、并不是墨林姐姐的错。” “那么，难道是兄长做错了吗？”墨林自嘲的表情，就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听到墨林这么说，若愚顿时语塞。 ——那么，是墨藏书做错了吗？ 不对的吧。就算自己的记忆还不完整，若愚也不觉得是兄长的过失。 “……不聊这些了，现在还是把重点放在狐妖身上。” 第四十七章 通往终点的旅途（4） 通过层层布防的漫长阶梯后，墨羽来到了代理族长墨林的居所前。 除却紧闭的大门外，庭院看上去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 在屋檐上躲起来的那个人。 墨源生，上代墨家族长。是墨藏书、莫若愚两人的爷爷，也是墨林名义上的“父亲”。 墨羽注视着他所在的方位，深深鞠了个躬。 “最近有什么事？” “三十六天预备人才保护所的人又来了几次，我都以墨林在闭关修行推脱了。” “我不在的时候，墨罂没有做蠢事吧？” “封印完成那天后，我一直有在盯着姑奶奶。这些天她从来没离开过祠堂。” “别大意了，在这个家里她的权限比你还高。” 墨家的本家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封禁阵法上。这个阵法不仅可以帮助墨家之人抵御外敌，同时也能极大增强墨家子弟的修为。 在这里，墨家子弟能更加轻松的使唤自然的灵气，借助阵法的力量还能反复磨练自己的封禁之术。 当然了，这么好的资源绝不可能平均分配给墨家每一个成员。根据实力、地位、资质的不同，每个墨家子弟拥有的权限也不尽相同。 最高且独一的人是当代族长的墨清河。不过他一向对家族之事没兴趣，也从不回本家。 处在第二位的便是族长代理的墨林。在墨清河不在的当下，她拥有整个阵法的最高权限。 再往下的，便是身为上代族长的墨源生和作为祭女的墨罂，两人权限相差无几。 接着就是墨家的长老和年轻一代的杰出者。墨羽和莫若愚都处在这个阶级。至于墨藏书——因为各种历史遗留问题，他的权限尚在墨源生两人之上。墨林虽然有权力和义务对此进行修改，但她却从未这么做。 墨源生虽然说了好几次，却全都被墨林断然拒绝了。就如她本人常挂在嘴边那般，她才是这个家现在的主人。 “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接下来是你们的时代。” “便是如此，我也奈何不了姑奶奶。”墨羽诚恳地说着，墨源生也叹了口气。 “抱歉了，是有些勉强你。她从小就天资聪慧，往昔……本应该由她担任家主之位。若不是后来过于追求力量、沉迷魔道，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如今—— 要封印她很麻烦。可要驱逐她，反而会造成更坏的影响。无奈的墨源生在前后两代族长代理的支持下，只好把墨罂关在祠堂、严加看守。 本来的话，应该由自己看守着才对。但墨源生现在却脱不开身。 ——他之所以待在墨林这，是为了维持封禁的阵法。 数天前墨林被杀后复活，她自身的时间回到了获得天书的那一刻。那正是她夺去墨藏书“千之妖”成果的时间。 虽然短时间墨林能将其抑制在体内，但终究需要一个个将其收服、转化为自身的灵气。彩儿几人当时若是走慢了，便会被“千之妖”诞生产生的妖气吞噬殆尽了。 甚至于整个墨家都会陷入灾祸之中，人人自危。 墨源生当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墨罂放了出来。 兄妹两人合力以阵法强行将这里禁锢住。借助墨家大阵的力量，墨源生勉强将那些妖怪和墨林完全禁锢在这儿。 那之后他便没办法管墨罂，所以才安排墨羽严加监视。 墨羽看向庭院的大门，询问道：“墨林还没好吗？” “那个时候她花了半年的时间……虽然今时不同往日，而且还有九尾妖狐在帮她消耗着……理应该能提前不少。” 但过于快速地吸收妖怪的力量，必然也存在着“纯度”的风险。那些斑驳混杂的妖气如果墨林在没净化干净之前就吸入体内，绝对会影响她日后的修行。 但这些，都是墨源生没法干预的。将妖怪和妖气封禁在这里，他便竭尽全力了。而且——关于千之妖的事情，这个家也只有墨藏书清楚。 毕竟这是他自己开发并完成的术式，任何书籍上都没有关于这个术式的记载。在那之后墨罂曾以墨家的封魔咒推演试验，最终却落个不人不妖的局面。 “如果墨藏书那臭小鬼在的话，说不定有好法子。……说起来，最近有他的消息吗？”墨源生随口问道。 “没有。”墨羽犹豫了一下：“需要让妖盟那边帮我们确认一下吗？” “我们墨家可没有那么大的人情可以卖。而且那臭小子一向福大命大，没事的。当然了，如果他死在了妖界，那便……” 最后的话语，因为本人故意压低了语调所以墨羽并没有听清楚。但他也明白这位老人想表达什么。 墨藏书或许曾经是家族的骄傲，但他过去所作所为永远都不会被原谅。因为他的缘故，宗门守护封禁了千年之久的“天之书”遗失；守护家族的狐妖也变成了墨若愚个人的东西，就连下代家主的两位候补者——墨林和墨若愚，至今都被他拖累着。 他若还是以前那般天赋绝伦还好，家族里所有的不满和反对，都会被他那巨大的、不可动摇的天赋和实力盖过去。 可如今的他并没有被原谅的资格。墨源生虽然不如墨罂那般视至亲为工具，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会站在家族的层面思考问题。 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墨罂，对她的很多恶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就结果而言，她做的事情都是为墨家好。 正路难走的话邪道也是一种可能。这么大一个家族，总有一些污秽、黑暗的脏活需要人去处理。 墨罂就是这样的角色。 所以—— 墨羽才无法原谅。 “……行了，没什么事你便回去了。” “是。” 墨羽再度向墨源生鞠躬。接着，便转身离去。 走在这长长的阶梯上，他远远地眺望着热闹非凡的休息区和练武场。热闹、祥和，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了曾经某个人——某个很喜欢坐在这里，喝着自己从外面偷偷给他带来的啤酒、吃着自己从山林里抓来的野味的家伙。 明明身体不好却总喜欢冷饮冷风，自命不凡的同时又喜欢卖弄自己。天才而孤高，却有数不尽的缺点。 那样的光景，已经好几年都没见到了。而从今往后，亦再无可能。 所以没什么好迷茫的。通往终点的道路虽然有无数条，但在那之前的这个节点，要做的事情却很明确。 但归根结底，墨羽他—— 只是想毁掉这个家而已。 第四十八章 通往终点的旅途（5） 那之后到底过了多久。 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阵法中，墨若愚并没有可以参考的媒介。她隐隐记着自己吃了很多顿饭睡了好几次，但“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她并不清楚。 若愚只知道大妖怪九尾妖狐终于是落败了。保护着它巨大身躯的蓝色火焰被耗尽，那身如钢铁般的毛发也变得黯淡无光。 ——九尾妖狐虽然没受什么致命伤，但它看上去已经无力再战斗了。 若愚松了口气的同时，才骤然察觉场上的妖怪还有不少。粗略一看大概还有上百只，这些——都是九尾妖狐力竭之前没能干掉的敌人。 “783么……” 墨林沉吟着：“虽然只剩下本能，但这只狐狸表现得比我想的要好不少。” 这是被干掉的妖怪的数量。 虽然还剩下216头妖怪没能了结，但确实大大降低了墨林的负担。 墨林漫步走向倒地的九尾妖狐，若愚紧紧跟在其后。就好像面对自己的女王般，妖怪们纷纷低下头颅，让出一条大道。 两人走到狐妖前约10米远的地方，墨林忽然停下脚步。 闭着眼睛的九尾妖狐猛地睁开眼并站起来。它用嗜血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墨林两人，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墨林姐姐！”若愚见状，就知道妖狐刚刚是在伪装。她拉着墨林的衣角就准备后侧时—— 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墨林。 “无妨。” 墨林又不傻，在起步前就做好了防范的准备。 “不动金缚法！” 在九尾妖狐准备扑向两人前，由灵力构成的一道道金色锁链已经将它捆住。无数巨大的锁链将狐妖如同粽子一样包裹起来。 以妖狐原本的力量，墨林的不动金缚法本是没法束缚住它的。可现在的它早就疲惫不堪，如今更是连张嘴都做不到。 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九尾妖狐那睁大的紫色瞳孔，依旧让若愚不寒而栗。 “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己。” “我……” 就算墨林做到了这个地步，若愚也不晓得该怎么做。 驯服狐妖吗？可它就算被墨林打得如此惨，依旧没有一丁点屈服的意思。 和它对话吗？若愚并不是没试过。之前那一次，就是因为对话失败害墨林被杀死。 “若愚我要怎么……” “这种事情。” 墨林轻轻开口。 “我也不是很确定。” 虽然同样寄宿着妖怪，但每个人的处理办法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区别。 若愚曾遇到的“雪”组织的半妖们，它们似乎已经完全将自己和妖怪结合起来。人气与妖气交融，互为表里。那是唯有完全信任体内的妖怪、并获得其认可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墨家的禁术封魔咒，是将妖怪强行封禁入身体内的术式。那些被封禁的妖怪相当于术者灵气的提款机，直到术者死前都只能被榨取。这是相当霸道的做法，所以一般也只能挑一些偏弱而且相性好的妖怪。 而墨林的做法则更加霸道。她直接将体内的妖怪们统统杀死，将其死后生成的精华吸收并转化为自身的灵气。 其他半妖在增加灵总量的同时自身灵的纯度会降低，但墨林并没有这种烦恼。 只要给她充足的时间，她便能将这些妖气完全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论手法之精妙自然无人能出墨林之右，可实际上却完全没法作为参考。毕竟就连本人都没搞懂，她为什么能够吸收并转化这些妖气。 大概是天书在这之中发挥着某种神奇的功效，但那根本没法论证。 墨家的祭女墨罂曾尝试过这么做，结果却落了个不人不妖的局面。天资如此聪慧的她都失败了，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贸然学习墨林的做法，绝对是死路一条。 可若愚也没法学习雪狐它们，毕竟这九尾妖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好好坐下来聊，通力合作的类型。那么，试着用墨家的做法？ “不行。” 墨林摇了摇头：“你和妖狐的相性并不好，而且——” 剩下的话墨林没说，但若愚自然晓得她的意思。相对于这大妖怪，自己太弱了。她根本没法镇住狐妖，就更别说压榨它的力量了。 往昔—— 若愚甚至连当狐妖的祭女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是彩儿那肯定会懊恼甚至自责吧，若愚却只是嘟着嘴。她晃悠悠地摆着头： “那若愚该怎么办呢，哥哥在的话一定会告诉我的……” 看她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紧张感，墨林忍不住叹了口气。 换做别人她肯定不会管。毕竟自己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还有200多只妖怪没处理完呢。 “也不是没有办法。” “墨林姐姐~” 墨藏书比谁都疼爱这个妹妹，墨林自然也爱屋及乌。 “数年前兄长以北地巫术为原型开发了某个迎神的术式，若愚你知道的吧？” “跳大神?改？” “是的。运用这个术式的话，哪怕若愚你没有完全掌控狐妖，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借助它的力量。” “这样啊。”若愚嘟着嘴：“可哥哥他没教过我。” “如果只是术式的话，我知道。”墨林皱了皱眉头，面露难色。 “但我并没有实际使用过。所以并不能百分百保证术式能安稳完成。” “没事的，墨林姐姐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只是……那并不是什么完美的办法。“ 跳大神?改，那是将妖怪鬼神迎入自身的术式。根据施展方式的不同，迎神也分为很多种。 但不管哪一种，在迎神后的送神阶段，施术者必须完成鬼神的某个对等的请求。 哪怕那个请求再奇怪再艰难，施术者也必须去完成。否则就会被鬼神侵占身体，失去自我。 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就能像墨藏书那般获得远超自身的力量，用不好就会成为鬼神的玩物。 其危险性远在彩儿的茅山五鬼之上，是典型的邪道的做法。墨藏书至今为止都不愿意传授给彩儿，就是因为这点。 毕竟这可不是心智坚定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鬼神要求你去杀无辜的人，像彩儿那般正直的人绝对无法完成。 “如果兄长在的话……” “哥哥他都听我的。” 听到若愚这么说，墨林露出羡慕的表情。毕竟她只是看着墨藏书就觉得很幸福了，就更别说让墨藏书听自己的。撒娇什么的，这辈子是绝对没可能的事情。 “这样啊。” 好像稍微有些没法对话了，墨林摸了摸若愚的脑袋，打算糊弄过去。 “不过，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经历狐妖这关。” “可若愚上次失败了。” “那次是我的疏忽。没想到兄长布下的封禁已经脆弱到那地步，一没注意就让狐妖跑了出来控制了你身体。……这次没问题的。” 赌上代理家主之名，同样的错误墨林不会犯第二次。 “那若愚该怎么做？” “不是对话而是去感受。去感受狐妖的诉求。它若是有所求，那么术式就有完成的可能。” 若愚也没有推脱。在墨藏书离开前她就表明了自己的觉悟，自己已经—— 不想再像之前那般拖后腿了。 第四十九章 墨林（1） 时值十月的深山里，秋风常常像儿童一般喜怒无常。一下子从东而来，一下子却从东而去。 寻常人家自然觉得清爽惬意，纷纷飘落的枫叶也让山林多了几分超然感。 可对负责打扫阶梯的人而言，这却是一个无妄之灾。 墨林看着成堆的枫叶被吹散，幽幽地叹了口气。 掠过山林的风虽然吹干了她身上的汗水，可也正因为这阵凉爽的秋风，飘落的树叶怎么扫都扫不完。 再这样下去黄昏就要结束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看着漫天飘落的树叶，墨林也只能乖乖地继续清扫。 顺着阶梯向上，其尽头便是“族长代理”之人的居所。听说那儿本是墨家长老们开会的地方，却被代理之人强行占用了。 那人总是自信又自私，每次离开前都会在阶梯这布下结界。 但凡走上这阶梯的人都会没法使用灵气。寻常人家尚且还好，除灵师却难以忍受。 虽说长老们并非没法解除，可他们又怎么会愿意把时间用在这上面？而且，那人还是超级任性的代理族长。 无奈之下便唯有放弃。 但这毕竟是宗门的圣洁之地，总不能没人清理。而对于并非墨家血脉子弟又非除灵师的墨林而言，这份工作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是的，墨林其实并非墨家之人。她虽姓墨，却只因她入了墨家的门。名义上虽然是上代家主之女，实际上她和这个家并没有多大干系。大抵是从某个地方捡回来的野孩子，因为灵气高而上代家主相中。 不过很可惜的是，墨林至今为止都没能成为这边世界的居民。她虽然有着数倍于常人的夸张灵气，可终究在最后—— 没能跨过那一步。 墨林没法打开“灵视之才”。看不见灵的话，就好比有威力强大的子弹，却没有能将其发射的枪支。 “……不是自己的力量，所以才无法得心应手吗？” “父亲”那人在试了几次后，也只能另寻它法。至于把自己带到这个家的“母亲”，在发现墨林没有才能后便放弃她了。 自己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被带来这。墨家之人并非慈善家，墨林总觉得自己好像带着某种使命，但却始终没弄懂。 当然，这和她现在干的活没关系。这个家可不会大方到去养一个外来的闲人，没有才能的墨林的工作就是清扫这条阶梯。 这个家几乎没人敢私自踏进这里，所以也不会有人来催促墨林。当然墨林并没有偷懒的打算，但不管怎样都扫不完的落叶—— 果然让人泄气。 顺着层层阶梯往下，便是墨家之人生活的地方。墨林平常只有在吃饭和看书的时候才会下去。 墨家的藏书楼并未禁止墨林出入，就连禁忌的二楼也是如此。墨林虽然没有使用灵的才能，但很奇特的是她却有着相当高的术式的天赋。 ——至于说她住哪？ 很显然是住在代理族长的居所。 这样真的合适吗？墨林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父亲”却说没问题。 毕竟这几年那个人很少回家，而且大多时候也是住在族长的房间。 至少，墨林从来都没有被赶走过，所以应该是没问题的。 然而—— 同样是“至今为止”，墨林从未和那个人说上话。 “……那……来了……墨……代……理……” “……遭……看……谁藏……书……” 伴随着清风而来的细碎的讨论声，引起了墨林的注意。她看向风来的方位，那儿正是墨家的大门。 远远看去，密密麻麻地站着墨家的门人。 “是有什么大人要来吗？” 紧接着，阶梯的那头传来“滴滴答答”轻快地脚步声。 “墨林姐姐，墨林姐姐！” “……若愚。” 来人正是墨家的天骄之子，墨若愚。 墨林停下手边的事情。 “怎么了？” “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墨若愚来到墨林的跟前，一边喘气一边笑嘻嘻地说着： “墨林姐姐，嘻嘻……你猜谁回来了？” 看着若愚淘气的样子，墨林怎么会猜不到。不过，她却还是非常平静地： “这、这样啊。” 声音稍稍有些发抖。 “诶嘿，墨林姐姐不高兴吗？” “高兴？” 墨林听着觉得有些蒙。她不是很懂若愚这句话的意思。那个人回来，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两人虽然见过几次，但却从没说过话。那个人眼里大概完全没有我，所以我……为什么要高兴？ “没。” “墨林姐姐又来了，明明嘴角都翘起来了。”若愚掩着嘴，发出“呼呼”的可爱的笑声。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真是可爱。虽然看着傻乎乎总是慢人一拍，但却总能让人放下烦恼。 难怪会被那个人如此偏爱着。墨林看着这样的若愚，不由自主的感慨着。 虽然自己长得应该也是很好看的类型，但墨林却怎么都没办法摆出像若愚这样面容。 这就是所谓的面由心生，墨林的内心就和她稀缺的表情一样冷漠。 “墨林姐姐要和我一起去吗？大家都在门口等着。” 讨人喜欢的墨若愚从小就很喜欢粘墨林，但该怎么说——墨林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不仅仅是眼前若愚，墨家里的其他人——包括“父亲”和“母亲”，墨林都没有对他们抱有特别的感情。 彼此之间，不过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罢了。 ——可唯独对那个人，不知怎么在意得不得了。 是因为我们长得像吗？那大概不是。 是因为那个人作为初灵师太过优秀吗？但墨林并不会羡慕墨家的其他人。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墨林不明白，但这似乎并不什么奇怪的事情。 会注视那个人，会被那美丽的身姿吸引，在这个家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是的，所以大家才会汇聚到大门那儿。 所以—— “还是算了吧。” 墨林淡淡地说道：“既然大家都去，我也没有特别的必要了。” 倒不如说，自己去那反而会添麻烦吧。 虽然墨林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类型，但那个人再怎么也不会看向这边。比起失落还是在对方来这里之前把卫生搞好。 “这样啊，”若愚挠了挠脸：“那我也不去了。” “随意。”墨林说着，便继续开始清扫。而若愚则半蹲在一旁，微微地笑着。 “我很喜欢墨林姐姐窝。” “谢谢。” “我将来要娶你为妻，嘻嘻。” “这个请容许我拒绝。” 就在两人一如既往地说着不靠谱的事情的时候，“父亲”忽然从阶梯下匆忙跑来。 他面色阴沉，来到墨林身边就立刻拉着她往山下走。 “爷爷？” “……父亲？” “墨藏书出事了，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第五十章 墨林（2） 在名门“墨家”所处山头的地下，存在着一个大得超乎想象实验室。其入口在宗门祠堂深处，摆放着历代先祖灵牌的下边。除了少数知情者外，墨家门人对这个实验室一无所知。 在墨源生的带领下，他和墨林两穿过了地下长长的灰色隧道。在隧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钢铁大门，墨源生运用特殊的灵气将其推开。 “你应该是第一次回到这里。” “回到？” 在四年前，墨林被墨罂带回了墨家。那个时候的她就像白纸一样，并没有自己之前的记忆。虽然懂得吃喝拉撒说话睡觉，甚至连文字都认识，但墨林却没有“习得”的记忆。 失忆的人大概都差不多，所以至今为止她也没有觉得奇怪。 但既然这个“父亲”用回到一词，那自己肯定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可是—— “我应该不是墨家的人吧？” “至今为止给你灌输的认知确实如此。但很不幸的是，你比谁都‘更是’墨家的人。” 墨源生脸色有些复杂。他带着墨林穿过一道道贴满禁忌咒符的铁门，边走边补充道着。 “你应该也怀疑过吧，自己为什么和墨藏书这么像。” “……当然。” 可除了墨若愚外，那个人并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虽然碰巧长得很像这个说法有点不靠谱，但除此之外也没其他解释。 “不是……碰巧吗？” 墨林询问着，墨源生却提起另一件事。 “你也应该听说过吧，墨藏书的血有点特殊。” 代理家主的墨藏书的血非常稀有，这是墨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好像是叫黄金血的特殊血液。” “是rhnull血型。全世界已知拥有这个血型的人，总共也不到三位数。” 拥有这种血液的人稀缺的话，就意味着一旦出现需要供血的情况，就会很被动。所以墨藏书绝对不能受伤，不管怎么样也要避免需要输血的情况。 然而—— “受伤……严重吗？” 墨林并不是笨蛋，既然墨源生提起这个话题，那么他的意思也很明显。 墨藏书受伤了，而且还不是轻伤。墨源生甚至不敢让墨若愚知道这事，那一定伤得非常重。 “很严重。” 短短的三个字，从墨源生口中说出时却有种泰山压于前的沉重感。 墨林下意识开始紧张起来。 “可是、我听家里已经建立了相应的血库……” “确实建立了，但并不是向医院或者外人购买。” “嗯？” 看了眼疑惑的墨林，墨源生叹了口气便开始作解释。 一般人的话，使用其他人血液完全不会有影响。但墨藏书不同，他是先天通灵的神才。哪怕是相同的血型，都会存在某种微妙的差异。 “具体来说，是灵的差异。” 原本来说，拥有“灵”的多寡并不会影响个人血脉。但也不知道是变异还是存在着其他因素，虽然墨藏书的血是rhnull血型，但却无法接纳其他人的黄金血。 听到这里，墨林总算是明白了几分。 墨藏书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需要紧急输血协助治疗。可问题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并不是墨林冷血，她当然很在意墨藏书、能帮忙也绝不会推脱。可仅仅只是普通人的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做什么？ “……输血。” 回答墨林问题的，是“母亲”。 突然被打开的金属门后，突然出现了墨罂地身影。她看了眼墨源生，然后将冰冷的视线转向墨林。 “没有时间了，你过来。” 说完不等墨林回答，她便把墨林拉到一边的实验桌边。在桌上摆放着医院抽血的针管，墨罂熟练地将包装拆除。 “详情我们之后会你解释的，但现在请接我们一臂之力。”墨源生忽然开口，墨林也唯有保持沉默。 只是—— “我也是rhnull血型……对吗？” “是的。” 看着抽完血后便迅速离开进入旁边房间的两人，墨林忽然意识到。 ——自己存在于这个家，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 三天后的深夜，墨藏书忽然醒来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一边抽搐一边抓紧自己的胸口和白色床单。 “我？” 墨藏书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肌肤浸湿了他的衣服和床单。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确认着什么般握了几下。 “……看来是还活着。” “那是当然的！”坐在床边凳子上的墨源生没好气地说道：“再慢十分钟你就真的完了。” “我一向很好运。” “这可不是运气的问题！” 墨源生虽然语气不善，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当然，这并非是他在克制，而是目前的他做不出那样的表情。 分身。 真正的墨源生早在三天前就回到地面上去了。 墨藏书受伤的事情已经在宗门里传开了，故而这些天他一直在应付宗门的人。不过好在大家并不知道具体的实情，所以一时半会还能压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墨源生大声地质问道：“洞天妖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年前，墨藏书瞒着墨家前往了洞天妖界。那边和这边的世界不同，是充满大妖怪的危险之地。 墨源生知道这事的时候墨藏书已经过去了，所以他也没办法制止。 “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墨藏书含糊着：“遇到了一些麻烦。” “麻烦？不只是麻烦吧？” “嘛，差不多吧。” “话给我说清楚，臭小鬼。”墨源生站了起来。他走到床边抓住了墨藏书举起的手，一字一句的质问道： “你到底惹了什么存在？” “没什么，一只妖怪罢了。”墨藏书随口说着：“那家伙不会到这边来，所以不用管它也可以。而且——” 墨藏书眯着眼，使劲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是对我这个代理家主有意见吗？前·代·家·主·大·人·哟。” 从这个薄弱的身体喷涌而出的强大灵气，化成气压将墨源生逼退好几步。仅仅是分身的墨源生自然没有任何实力可言，而且就地位上，现在的墨藏书确实比他高。 这个人不想说的话，谁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口。这并非单纯是性格问题，墨藏书拥有着让自己保持孤高的绝对天赋和实力。 所以，墨源生才无法理解。 “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存在……竟然夺去了你的一手一脚。” 这人可是此世最天才的人啊，就连那个北辰星贺兰云也对他赞叹有加，甚至给予了“有资格继承自己北辰星之名”的期待。 这样的他却在妖界之行中，被夺走了一手一脚、濒临死亡。要不是在昏迷前赶回家门，墨藏书可能就这么死在荒郊野外也说不定。 要说墨源生不气，这自然不可能的。 但墨藏书可不管这些—— 他摆弄着被接上的一手一脚。自己的手脚应该已经彻底化为灰烬了，这多出来的手脚是什么情况？ 明明已经说要终止实验了，那个混蛋看来还在悄悄地进行着啊。 第五十一章 墨林（3） 母女间像这般长时间的对话，应该是这辈子的第一次。 并不会太高兴、也没有兴奋的感觉，反倒是打从心底里难以遏制的恶心感，让人不适。 所以，就让这成为最后一次吧—— 和这个人的交流。 从结论说起来吧。 我果然讨厌这个人。 墨林冷冷地注视着墨罂和墨源生两兄妹，有种吃了屎一样的恶心感。 在对墨藏书进行紧急救治后，三人姑且是到一旁的实验室里稍作休息。趁着这个时间，墨源生两兄妹告诉墨林很多事情。 其中就包括了墨藏书和自己的出生，以及两人真正的关系。自己为什么和墨藏书长得一摸一样，自己为什么也是稀有的rhnull血型，以及——自己存在于此的理由，全都了解了。 自己不过是墨藏书的替代品。是他的移动血库、也是他的污秽和耻辱。 在了解了这些全部之后，墨林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法原谅名为墨罂的这个女人。 但是—— 她并没有因此而崩溃，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更没有怨天尤人地抱怨。在短暂的暴怒之后，墨林很快就冷静下来接受这件事。虽然一瞬间有了放弃人生的想法，但很快就克制了下来。 因为墨藏书还没有得救，因为那个人还在危及当中。就连墨林本人也没能意识到——她比起自己，更重视墨藏书的生命。 “仅仅只有血是不够的。” 是的，有了血补充的墨藏书虽然短暂的脱离危及状态，但他的手脚却还没处理好。 要么就这样包扎起来当做“失去了”，要么就是找到无副作用的“替代品”。 答案从来就只是结论的延伸，弱者没有选择和反抗的余地。 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墨林看着两人，嘲讽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是把我的手和脚砍下来安上去吗？” 既然是活着的移动血库的话，那也可以当做活着的移动器官。两人既然一模一样的话，手和脚的形状尺寸都应当没区别。 这世上，没有人比墨林的手脚更加适合墨藏书。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就好像完全没感受到墨林的敌意，墨罂淡淡地说着：“这就是你存在的理由。” 听到这话，墨林不怒反笑：“那之后就把我关在这里吗？” “没必要。人的情感会影响灵的质量。” “即是说……变差了的我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 “是的。” “那将来要再受伤的话——” “在那之前，我会做好新的准备。” “做得到吗？刚刚才说我是唯一成功的作品。” “既然能成功一次，那当然有第二次。” “已经失败了上千次了吧？缺乏资质的人，还真敢说大话。” 听到墨林这句话，墨罂的眉头一挑。 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沉重，空气中好像有电光在闪耀。在一旁呆着的墨源生叹了口气，走到了两人中间。 “别听她乱说，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愿意救墨藏书，我非常感激。我也明白墨家亏欠你太多，但至少、请不要因此而怪罪墨藏书。”墨源生看向墨林，脸上满是歉意。 接着，他侧过身子看向妹妹墨罂：“你也差不多该收手了。若是墨藏书醒来知道你还在做实验，这次真的会杀了你的。” 对于墨源生的话，墨林和墨罂两人似乎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她们只是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他。那副冷漠抗拒的姿态，从神态表情到动作都完全一样。说她们是母女，在这个意义上确实如此。 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那要怎么做？有办法的话就请快点行动起来。” 听了墨林的话，墨源生稍微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告知墨林真相之后，这个人会因此而怪罪墨藏书。 “没关系的。虽然活体只有你一个，但如果只是手脚的话……还是有备份的。” ————————————— 入夜，在确认附近没有门生后，墨源生带着墨林离开了祠堂。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林的阶梯上，沉默不语。天空中乌鸦盘旋，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上空。 看上去就好像要下雨了。 ——糟了，衣服还没收！ 想到这里，墨林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此处已经到了通往代理族长居所的阶梯，就算墨源生不跟着也没问题。 然而，就在墨林方踏上阶梯时—— “我原以为你会很生气。” 墨源生忽然开口。 “是的，很生气。” 气得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杀掉，气得恨不得把这个“墨”给毁了。如果墨林有足够的能力的话，她绝对会这么做。 但她没有。哪怕是资质一般的墨若愚都能轻松击败自己，墨林可没有自以为是到能对墨罂做什么。 而且，墨林也没有选择离开这里。明明墨源生刚刚给了她机会，她还是拒绝了。就连本人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目前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可这没有意义。” “你能理解就好。只是……” 听到背后传来的老人的叹息声，墨林忍不住冷笑起来。理解？这个人到底是多自以为是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理解”？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 “抱歉了。” 看着快步离开的墨林，墨源生再度叹了口气。 他其实察觉到了的——墨林明明极度不满，却还愿意待在这个家的原因。 因为墨藏书。 当然，这并不是喜欢或者沉迷的感情，而且在那之上、更加恶劣的诅咒。这是墨罂在墨林出生时，就对她下的诅咒。 那是铭刻在dna里的术式，就好像入侵进身体的病毒般，除非本人意识到这件事，否则无论是谁都没法解开。 正常的除灵师绝不可能做到这点。也正因如此，才难以察觉。墨源生刚刚要不是偷偷翻找了墨罂的研究材料，也绝对发现不了。 只要说的话，就算只是普通人的墨林也能破解。但墨源生没说，他没法说出口。 毕竟墨林要真的走了，墨藏书以后就麻烦了。 ——可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份诅咒将会影响墨林的一生。如果他能预见到未来的事情的话，肯定会对沉默的自己后悔不已吧。 第五十二章 兰夜（1） 群山里的一角。 站在视野开阔的崖壁上，犬塚光正在专心的注视着墨家。 “真美丽。” 临近九月的月色，在这深山里有着别样的光景。皎洁的月就好像银色的面纱装饰了山林里的一草一木，闪耀的星光点缀夜空。 墨家的屋舍，就隐藏在这山林里。远远看去摇曳的烛光就好像随风飘絮的萤火虫，虚幻而不真实。 “这么美丽的景象，您不觉得有点浪费吗？” “……” 从树的阴影处走出来的墨羽没有回答。他反倒是看向光正的左侧，那儿站着一位绿发少年。 “这位就是大霸王花——” “……”绿的耳朵动了一下。 严格来说，绿并不喜欢别人叫它大霸王花?饕餮。作为堂堂正正的大妖怪，怎么可能由人类来命名？ “对，这位就是‘绿’大人。” 光正脸笑肉不笑地打断了墨羽的话，看来他似乎吃过亏。 “……明白了。”墨羽点头示意，然后幽幽地走到了光正的一旁。 “能感受到吗，绿大人。” 光正询问着，绿点了点头。 “然，她就在那儿。” 绿指人的是彩儿。虽然此处距离墨家府邸直线距离超过2公里，但绿还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那么可憎、又那么美味。 “吾等……何时进攻？” 绿舔了舔嘴唇，幼稚的脸露出了不协调的嗜血的笑容。 “请您再稍等片刻。”光正微笑着回答到，接着—— “是的，再等几天。” “为何？” “每逢七夕之日，墨家中人便会到后山祭拜七星夫人。而今年的场地是我布置的。” “在下听闻墨家有一位不亚于墨藏书大人的奇才，不知……” “那人由我们解决。” 我们……呢。光正眯着眼，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但这样好吗，墨羽大人。绿大人和在下可不会留手。” “随意。”墨羽说完，便转身离去。 “时间到了我会通知你们，在那之前请先做好准备。” “……有趣。” “是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人才会做到如此地步。” 光正轻笑着。 “然，却还是稚嫩了点。” “您所言极是。那么……绿大人，请允许在下先行告退。” “汝？” “在下的准备不太方面展现于人前。绿大人您也想清净一阵子吧？” “诚然。” 绿点了点头，接着—— 噼噼啪啪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绿的身体面容扭动弯曲着，很快地他就变成女性的模样。 脸颊和手都长出绿色的苔藓斑纹，细小而锋利的蔓藤从她裙摆下伸出、插入地里。 看来，绿是提前进入了临战状态了。 “这一次，吾可不会再输与那女娃。” “在下明白了。那——届时在下会为您准备好礼炮。” ——————————— “祭典啊！” “哟~！” “yeah！” 七夕当天，是适合外出游玩的晴朗天气。 “此方你太兴奋了。若愚你也是，一回来就跟着她瞎闹。还有君陌，你……算了，你可别学坏了。” 一大早就被两位好友和弟弟吵醒的彩儿，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她用弟弟打好的清水拍在脸上，拿起毛巾。 “肿呢么你呀。” “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啦，姐姐。” 君陌在一旁吐了吐舌头，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姐姐身上。 在房间的另一角，是蜀山院一年级生鼎鼎有名的两位美少女，墨若愚和梅此方。 “彩儿你真是懒。都这个点了还在睡觉，真是懒猪。” “这还没七点吧！”放下毛巾的彩儿不忿道：“明明平时都是睡到八九点，你今天是怎么了。还有……若愚你别站着睡觉啊。” 两人说话的时间，好友的若愚已经靠在柱子旁睡着了。 “……真是的。”彩儿叹了口气。她漫步走到窗台边，“嗖”地一下推开窗户。 从生活区那边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公鸡发出了响亮的晨鸣。 “天都还没亮，这是怎么了……” “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 “对啊，昨天我们就和姐姐你说了啊。” “什么？” “是七夕啦。” “噢……是有这事。”脑袋还有些不清醒的彩儿扭了扭脖子。 “是七夕啊。” 这有什么特别的？ 七夕，既是旧历七月初七。民间相传，在每年的七夕夜晚，天上的牛郎织女就会在鹊桥相会。这是恋人们寄托爱情、约定长相厮守的日子，正可谓是华国传统的情人节。 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彩儿疑惑着。 不仅是自己，这和此方、若愚、弟弟又有什么关系？ 弟弟君陌喜欢墨老师，这并不是秘密。而此方也说过对墨老师有好感，彩儿总觉得她捉弄自己的成分居多。但不管如何，既然那个笨蛋老师去了妖界，也便没了过节的道理。至于自己和若愚，就更加没关系了。 所以这些人在兴奋什么？ 顺带一提，好友若愚是昨天入夜里回来的。那个时候彩儿几人恰好没入睡，自然会抓着若愚问东问西。 若愚其实也不是十分清楚所有事情，而且她本身就是慢性子，一讲时间就过去了一大半。 等到解散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此方拉着若愚回房，弟弟君陌则是跑到墨藏书的房间。至于彩儿，说实话她有些睡不着。 按照若愚的说法，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虽然她目前尚未能完全控制狐妖，但只是第一阶段的话，似乎已经能保持灵智。 至于怎么做到的，若愚本人也有点说不清。好像是墨林在墨藏书原有的封印上，进行了修补和改进工程。 若愚脖子上封印的三条黑色缎带变成了四条，前三条代表着狐妖的三个阶段。至于最后一条缎带到底封印着什么，就连墨林都不清楚。 唯独那条缎带的封禁，是和狐妖完全不同的别的系统的术式。那大概是墨藏书最后藏的一手，除了他本人估计没人能解开。 “……” 回想起清明那天晚上若愚那妖艳无敌的姿态，彩儿就觉得五味杂全。一方面她为好友的成长而高兴，另一方面则是在叹息自己。 她并非不够努力，只是终究差了点。既是天赋、亦是机缘。虽然很想否认自己在羡慕着，但因为这个而彻夜难眠，也是事实。 在反反复复中，彩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没有。一直到刚刚被吵醒，彩儿还有些没进入状态。 “……所以说啊，彩儿你就是修行狂。” 一边的弟弟凑了过来：“是祭典啦姐姐。这里和我们家不同，过七夕的时候是要祭拜七星娘娘的。而且每年的这个时候，年满十五周岁的女生都会‘出花园’窝。” 出花园，是南方特定地区的传统民俗。是成年礼的一种，年满15周岁的少女要“出花园”。寓意着小孩长大成人，可以走出花园。 “这样啊，所以若愚今天要早起啊。” “不仅是若愚，我们也要。” “诶？” 听到此方这话，彩儿一下子愣住了。 “这和我们有什么……” “本来是没关系的，但我稍微拜托一下若愚的七姑八姨，她们很友好的就让我们一起参加了。所谓入乡随俗嘛。”此方哼着调子。看来在这山里闷太久了，她看上去相当乐在其中。 “因为姐姐你还没过生日，所以也是15周岁。” “顺带一提我是永远的15岁的未成年少女。……对吧，小君陌。” “梅姐姐你真爱开……唔……好痛，脸好疼啊……是是是，梅姐姐你也能过节！” 第五十三章 兰夜（2） 对于墨家这种有着历史悠久的名门，“祭祀”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传统。 逢年过节，分散在外地的分家都会不远万里赶回来。在本家的主持下下大家会共同祭拜先祖或是神明，这是从古老的过去开始就定下来的规矩。 当然，和大年三十、冬至或是元宵清明隆重不同，七夕不过是传统中比较薄弱的一节。 可即便如此，墨家每年都会做足准备。不仅会在本家的后山祭拜七星娘娘，还会专门派人到邻近的乡镇主持祭拜的仪式。 通过长达千年之久的祭祀与交互，墨家从土地和当地的人们那儿获得了馈赠。这并非是天赋或是灵气层次上的恩泽，是在那之上的—— 存在于此的证明。 所谓术式，即为约定俗成。 —————— 从一大早开始，整个墨家就陷入忙碌状态。大人们忙里忙外的奔波着，有的是在收拾和整理祭拜的物品，有的则是跑到厨房里帮忙。 今年除了若愚三人外，墨家本家和分家加起来共有四位适龄的少女。即是说这一次共有七位少女需要梳妆打扮、拜祭七星娘娘。 “七”自古以来便是女子之数。女子以七为一周期，逢七而变，七七而尽。而“七”这个数字又指西方，所以七七相遇，应该是结束中的诞生。 对于守旧的传统世家而言，对于“七”的重视，也意味着对家族里女子的重视。 彩儿和此方两人能这么容易插入墨家的祭拜仪式，大抵是因为加上两人便能凑成“七”。 然而—— 虽然彩儿两人的加入会让七夕祭拜的寓意更好，但无端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也是事实。 “那个，需要我帮忙……” “不不不，完全不需要。东篱小姐你今天就好好坐在这儿，我们会帮你准备妥当的。” 本来就因为外派而缺乏人手，因为两人的加入变得更加忙碌。此方可以面不改色乐呵呵坐在镜子前化妆，彩儿却有些受不了。 “真是的，这不就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吗？” “有什么所谓啦。啊……阿姨，你能帮我去打点清水来吗？” “心雨姑姑，我想吃布丁。” “来嘞。”听着两人说话，在一边忙碌的大人立刻就把水和布丁带来。此方眯着眼道谢，若愚也露出幸福的表情。 “家里有好看的胭脂吗？” “有喔。” “心雨姑姑我还要布丁。” “好好好。” “阿姨今晚能带我去镇子里玩吗？” “心雨姑姑我想吃棉花糖。” “这个就——”听到两人这话，若愚的姑姑墨心雨看上去有点犯难。若愚的双亲因为工作和个人的缘故并没有参加这次祭拜，他们将若愚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墨心雨。 但她自己今晚本来就有约，带上这些女孩的话，恐怕有些不方便。 “抱歉抱歉，我可能稍微有些淘气过头了。若愚你也该道歉喔。抱歉了，心雨阿姨。……生气了吗？” “没有窝。我只是……” “对不起心雨姑姑。” 对于这位年轻姑姑而言，一年都没能见几次的她自然疼爱若愚。原本就有些溺爱这个小孩，现在更是—— “这样吧，我今晚开车送你们吧。” “yeah！” “太爱你了，心雨姑姑。” “你们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你们竟然！”看着两位好友像顽童一样赖在凳子上撒娇，彩儿一看就来气。 “好像是只有今天，再怎么撒娇都是可以的。” 一边的君陌解释着，然后露出羡慕的神情。 “姐姐们的衣服真是好看。” 今天彩儿三人也是主角，从一大早三人就换上了大人拿过来的古风衣服。虽然清一色都是红衣红鞋，但衣服上的秀文和刺青却不尽相同。 对于在大城市长大的彩儿和此方两人而言，还是第一次穿这类衣服。女子的肚兜什么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是嘛？”彩儿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她提着手转了一圈。 “好难受。而且好不舒服。” “哪里会，彩儿超级好看。”此方笑嘻嘻地拿起手机，不客气的打开拍照功能。 “啊，我也要。”君陌也拿出自己的只能手机：“墨老师回来之后，一定要给他看看。” “等等，为什么要特意给那种家伙看啦。” “彩儿又在害羞了。” “真是的，我忍够你了此方！” “啊好痒，好痒好痒！我输了我输了彩儿……” 在几人的嬉笑间，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少女们满15周岁“出花园”的第一步，就是从这顿午饭开始。 在墨家厨房外的空地上，按照着星辰的排布安放着十来张桃木大园桌。少女们分坐到七张桌子上，墨家的其余人则是在外围站着。 一个像主持的长老走到中心大声诵念祭文和开场白，接着就是今天的第一步。 ——吃鸡头。 “呜哇……”此方看着餐桌中心正对着自己的鸡头，憋着嘴。 “为什么要咬这个啊。” 对于部分人而言鸡头是不雅之物，但民俗就是规矩、而规矩就是必然。墨家的女孩子基本都知道这事，而彩儿又是吃苦吃惯了，所以真正会觉得为难的，也只有此方一人。 “真的一定要吃这东西吗？” “哈哈，此方你总算知道错了。”一边的彩儿在偷笑着。这位总是捣乱、胡作非为的好友难得吃瘪一次，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唔，我咬就是了吧。” 对于八面玲珑的此方来说，读懂气氛并不困难。她只是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就明白了，如果连装模作样咬一口都不愿意的话，绝对会惹他们生气的。 在所有女孩都吃了一口鸡头后，墨家的人才开始上座。当然每道菜都要出花园的少女先吃一口，这也是习俗的一部分。 那之后，就是大家的进餐时间。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吃完收拾后就已经到了下午。女孩子们进行最后的梳妆打扮后，在大人和小孩的簇拥下来到了后山区域。 一群人顺着铺设好的山道蜿蜒走向稍显落败的山头。今年因为前些月发生过山火的缘故，所以并没有选择以往的山头进行祭拜。 好在墨羽已经找到可以替换的地方，虽然偏远了些却很开阔，不会有山火的风险。 彩儿等人走了约摸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第五十四章 兰夜（3） 墨家。 代理族长墨林的大门被推开，神情疲惫她走了出来。 “墨林，你这是——” 墨源生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神情诧异。他注视着墨林疲惫的身姿，能感受到数以百计的妖怪的气息在她体内游走。 这是墨林尚未将妖怪们彻底转化成自己灵气的证明。 “我有事。” “还没完全把妖怪吸收完吧？有什么事通过信符和我说就好了。……是什么必须现在就去做的吗？” “今天是若愚的成年礼。” “所以？” “如果兄长在的话，绝对不会错过的。……所以我要去。” “墨藏书还没回来！” “所以我更要去。” “你这个家伙……”墨源生深深地吸了口气。 “别胡闹了！你现在这幅样子，让家里人看见会有什么感想？更别说在场还有些外门子弟！你赶紧回去闭关。按照你现在的进度，再闭关一个月就可以完全将这些妖气吸收。” 上一次吸收转化墨林整整花了半年的时间，这一次最多也只需要一个半月就能完成。某种程度上她可谓是进步神速，论资质一点都不比墨藏书差。 届时她又会是那个天赋绝伦、有着宛若银河般浩瀚灵气的墨家代理族长。 “若愚那边有心雨在照看着，不会有问题的。你过去反而会让大家变得拘谨，无法施展。” “那种事情，与我何干？” 墨林冷冷地说着：“墨家、或者是其他人怎么看我，这些一点都不重要。如果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那便在长老会上提名把我‘代理族长’的名讳摘去。就·像·你·曾·经·对·兄·长·做·的·那·样。” 看着墨凛这幅固执的样子，墨源生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墨藏书、墨藏书，又是墨藏书！”墨源生捂着胸口，气得涨红了脸：“学谁不好，你偏偏要学他！你到底知不知道的啊，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不过你对他做了多少做了什么，对他而言你什么都不是。差不多该毕业了吧，从那个臭小鬼那儿！” 听了这话，墨林顿时冷若冰霜。 山林里的风声忽然消失，阶梯两边的落叶也好像被什么禁锢了般、停在半空。 墨源生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这是墨林的言灵，但却没法相信她会对自己施展。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墨源生毕竟是墨林名义上的“父亲”。这个人虽然从过去开始就对自己不假颜色，但却从未对自己使用术式。 “……”墨林自己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她并没有道歉，反而是通过大气灵的流动探知到了宗门其余人的去向。 “再这般侮辱兄长，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罢，便缓步离去。 过了一会—— “……呼！”静止的时空总算是恢复了流动。恢复自由的墨源生看着墨林离去的身影，幽幽的叹息着。 “我做错了吗？” 那个时候自己没能告诉这个孩子，导致她的诅咒至今为止都没被解除。但其实，墨源生也害怕墨林知道真相。 性格冷漠的她至今为止愿意待在这个家，也正因为墨藏书的束缚。如果哪天这个束缚消失了，墨林还愿意待在这个家吗？ 那个时候的墨家，又该由谁来支撑？ 自己吗？他已经太老了，也没有光复家族的伟大梦想和动力。 妹妹墨罂吗？她虽然聪慧有野心，但真要被她掌管墨家，这个家绝对会完蛋的。 至于自己的儿子墨清河，这几年两人已经完全没有交流。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甚至女儿大节都不愿意回来，又怎么会理会墨家的生死？ ——对于早已年过半百的这个老人来说，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我还是老了。”这么叹息着，他便准备回到自己的居所。说实话这些天因为要看管着墨林，墨源生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 既然墨林暂停闭关，那他也能趁机休息一下。 “人呢？” 大部队抵达祭拜地点的时候，墨羽等人却没了影子。 被分配过来布置场地的墨羽几人已经准备了好几天，今天还特意赶早过来做最后的准备——这个节点，绝对不可能擅离职守才对。 可不管大家怎么呼喊，也没有人应答。 不仅如此，场地的布置也很奇怪。 山头确实是光秃秃的、没有植被，地势也很平整，视野也很开阔。这个地点确实很适合祭拜，但布置的方式却不对。 光秃秃的山头被一张张纸白纸覆盖。在其中心，还有一个由竹子、白纸和各种鲜花搭建的巨大花亭。 “搞什么鬼啊，这个花亭是不是太大了？” “而且说好的是七个吧？每个小孩都要有自己独立的花亭，怎么可以一起烧祭给七星娘娘！” “太没有规矩了！” “墨羽不是第一次做准备，这次是什么回事？” “我明明和他再三确认了，怎么会有这种差错？” “所以说年轻人做事真是不靠谱！” 亲戚、特别是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着。像这样喜庆的节日，年长者们最忌讳就是扫兴的事情。 “啊……那个是墨羽吗？” 忽然间，人群中有一个小辈注意到花亭里有人在对自己等人招手。因为日照和白纸的缘故，那个人影显得有些飘忽。 但细细一看的话，那确实是墨羽。 “那个臭小鬼！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方才主持吃午饭的长老气呼呼地走了过去，大人们纷纷跟在他身后，准备找墨羽讨个说法。 站在后边的彩儿本来也想跟过去看看情况，但在踏上白纸前就被若愚的姑姑墨心雨阻止了。 “别，不用！你们几位先在这里等着就好。这些事我们大人会处理的。墨羽那家伙也真是的。明明是喜庆的日子，走在白纸上实在太不吉利了。” 墨心雨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跟在大部队的后头。 而被这么说的彩儿等人，也只好在白纸外这里等候。至于彩儿的弟弟君陌，因为不好意思掺和墨家的事，所以也乖乖在这里等着。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在场之中，唯一觉得不对劲的此方开口。 “怎么了，此方？”彩儿问道。 “没，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方说道： “墨羽哥我虽然认识不久，但他不是这种粗心大意的家伙吧？” 像是搞错了人数或者布置不好场地这种低级错误，按理说是不应该的。 “墨羽哥哥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和彩儿等人同样穿着红衣红鞋，应当是分家的一位少女说道：“他做事一直都很稳重。而且……去年也是墨羽哥哥准备的，应该不会弄错的。” “那就奇怪了。”此方皱着眉头：“既然不太会出现意外状况，那墨羽哥怎么会……说到底，那个看不清脸的家伙真的是‘墨羽哥’吗？该不会是什么人假扮的吧？” “不是，那个是墨羽哥哥啦。”一个本家的女孩说道：“虽然我也看不清脸，但感觉上就是墨羽哥哥。” “感觉？” “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们墨家在这片山林里，是能够感觉到的。……虽然不一定准确，但那确实是墨羽哥哥的感觉。” 相隔太远或者人群密集的情况的暂且不说，像这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一下子就能感觉得出来。 ——那是熟悉的气息。 这是常年累月在一片土地上留下家族轨迹和气息，才会形成的特殊气感。不仅能感觉到亲近之人的大致方位，在有外人时也能很快注意到。 说是术式的话，这确实是“术”的一种。 但要形成这种规模的术式，没有数百年的培养是绝对办不到了。 “……这样。”既然女孩这么说了，此方也只好认可。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依旧觉得有些古怪。 此方看着渐渐靠过去花亭的人们，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注意到这点的彩儿，悄悄地靠了过来。 “怎么了，此方。你是不是注意到什么？” 彩儿清楚，这位好友可不是单纯的蜀山院学生。她来自于除灵局机密情报组织“军”，知道一些墨家本家的人都不知道的情报并不奇怪。 “没……只是觉得奇怪。” 此方也说不出具体。 实际上，这儿既是墨家的地盘，附近的山川的灵气也向于墨家。在某种程度上，墨家是不可能会出事的。 但这样，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已经好几天没联系自己了，此方可不认为他会真的来休假。 可到底是—— 这么想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第五十五章 灵灾（1） 墨羽在等候着。 在花亭中等候的人，确实是他。 为了稳妥起见，墨羽并没有使用分身或者化身一类的术法。 总的来说，一切都在计划内。墨羽的视线越过亲友投向在白纸外等候的彩儿几人。 “果然。” 所谓的年长者这种生物，越是活得久其行为就越是可测。墨羽本身就没打算对若愚几人下手，一方面是没意义，另一方面是花妖所求。 “墨羽你这个混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已经可以了。” 注意到所有人都进入了攻击范围，墨羽小声道。 “即是如此——” 在白纸下蠕动的，是花妖细小的蔓藤。蔓藤蜿蜒缠绕在墨羽的脚上，稳稳地将他固定在桥上。 接着—— —————————— “小心！”墨家的长老之一、墨汉龙大喊着，一拍手便张开一个无形的结界。他双手一拉，便把附近的墨心雨和另外一名后生拉近自己的结界中。 下一瞬间，被白纸覆盖的大地里猛地钻出无数的蔓藤，墨家的门人几乎全被抓住。 “这是什么？” “不对！快点将其切断，这东西在吸收我们的灵气！” 听到这话的墨家门人，慌忙着准备施展术式摆脱蔓藤束缚的时候—— “泰山咒！” 好似有一座山忽然压每个人身上，莫名的沉重感将所有人都压跪在地上。于此同时，更多的蔓藤拔地而起，束缚住墨家门人。 “墨羽你……墨心雨！” “是！” 墨汉龙大叫着，墨心雨从胸前掏出一个小木棍。她对着天空一拉，“砰”的一声，红色的烟火划破天空，在空中形成一个大大的“墨”字。 这是宗家之人在极度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的呼叫手段，看到这个的墨家子弟会在第一时间赶往这里。 做完这个后两人纷纷松了口气，接着—— “父亲和墨林很快就会到这里，我劝你不要做蠢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墨羽！” 然而，墨羽只是冷哼一声。那冰冷至极的视线，哪有平时的半分温和？ “如果你们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 要赶紧过去帮忙才行！ 有这个想法的，并不止若愚一个人。 可她正准备出手时，却被此方拦住了。 “……此方？” 脸色煞白的此方摇了摇头：“你仔细看看那些蔓藤。还没注意到吗，这是那只妖怪！” 听到这话的若愚瞳孔一缩，灵视之瞳在空中飘散着蓝色的磷光。外表和体型都能撒谎，但灵无法撒谎。 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这是位列等级三的大妖怪、大霸王花?饕餮！数个月前清明的时候，几人曾和这只妖怪交手过。 “可是、那个时候它不是已经——” “是啊，大霸王花应该已经被若愚你干掉了才对。” “不，还活着。”脸色铁青的彩儿，终于是缓过神来。她将浑身颤抖的弟弟抱在怀里，“没事的君陌，没事的”温柔抚摸着弟弟的头。 这只妖怪不仅夺走了彩儿和君陌双亲的性命，甚至于——还让弟弟君陌得了无法治愈的心脏病。若不是被雪妖附身，君陌根本活不过去年的冬天。 “抱歉。”彩儿看向同样在发抖的几位红衣少女，作为分家之女的她们恐怕从没见过这种局面吧，看上去似乎站都站不稳。 “这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场面，请你们带着我弟弟先离开。” “可是——” “照她说的去做。”本家的女孩、墨璎珞开口道：“虽然代理族长她们肯定在往这边来，但这会也没办法分身照顾你们。” “……好吧。”分家的几位女孩也没有犹豫，她们拉着君陌就往来处跑。 看着几人快步消失在山道上，墨璎珞向彩儿几人深深鞠了个躬。 “很抱歉让两位看到这不成器的一面。” 穿着红衣服的她显得高贵而艳丽，不亢不卑也不乱的仪容，颇有几分名门大家的风采。看来是一位与柔弱的外表不同，相当坚强的女孩。 “没。” “现在情况紧急，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听你们刚刚的口气，是知道那只妖怪吗？” “曾经交手过。” 此方快速地将花妖的能力告知墨璎珞，她听完眉头一皱。 “总之，”墨璎珞说道：“虽然不是很好的计策，我们先进去和汉龙叔叔会和吧。” “我劝你不要进去比较好。”彩儿苦笑的拉住了墨璎珞，就连若愚也是—— “是的。璎珞姐姐，现在已经晚了。” 墨璎珞仔细一看，才发现墨汉龙几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在其脚下、被白纸遮挡的部分，好像有什么在蠕动着。结界的光辉一闪一闪，很快地、墨汉龙便无法再支撑结界。 “混蛋！”墨心雨抛出数张火行符，炽热的火球将袭过来的蔓藤炸得粉碎。可惜，这对花妖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无奈之下墨心雨只能再度展开结界，但很快的就被蔓藤破开。三人一下子就被蔓藤抓住，动弹不得。 “看吧。”墨羽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在哀嚎的墨汉龙几人：“我说了，你们坚持不了。” “别小看人啊，臭小鬼！”站在最前面的长老忽然站了起来，他浑身散发着黑气。青色的鱼鳞慢慢覆盖他全身，长老咆哮一声便将缠绕自己身上的蔓藤扯断、那是完全超出了人类的巨力。 “别站在上方对老人说话！” 接着，长老咆哮着扑向墨羽。 “我当然知道啊。” 绿色的身影、伴随着忽然出现的蓝色蔓藤直接将长老抽飞。长老口吐鲜血，却没力气再挣脱蔓藤了。 “这是何物？” 花妖问道，墨羽却没搭理它。 “时间到了。” 他冷冷地看着挣扎的墨家门人。伴随着灵气的损耗，那些——被隐藏在这个家族里的黑暗，这一刻彻底展现于人前。 “嗯？妖气？” “……封魔咒。”意识到什么的墨璎珞倒吸了口冷气。 “封魔咒？” 这是墨家藏有的禁忌的一手，是将妖怪强行封印进自己体内的术式。通过压榨妖怪的力量让自己获得更上一层的灵气和变化，毫无疑问是邪道的作风。 这样的术式自然不可能毫无代价，一旦术者本人无法压制住身体里的妖怪，妖怪们就会反过来控制术者。 “你是要我们都变成妖怪吗？” “怎么会。”墨羽虽然打算毁掉墨家，但可还没伤心病狂到杀害至亲的地步。 “所以你到底打算……”一位长老说着，忽然吐了口黑血。是妖怪，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体内的妖怪了。 虽然并非全部、但宗家不少人身上开始冒出黑色的妖气。四周的外门子弟碰上这些妖气，一个接着一个晕倒。对于寻常除灵师而言，妖气就是毒。 而那些散发着黑气的宗家因为越来越无力抑制体内的妖怪，更恐怖的妖气从他们身上喷涌而出。 妖气与妖气相碰撞，在蔓藤的引导下，通往大地。 轰隆轰隆，大地晃荡着。从白纸间的缝隙中，能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强烈的震动感回环往复、妖气全都被莫名的力量吸引，一口气灌注到大地之中。 此方打开了灵视之瞳，她注视着脚下。通过层层沙土感受着流动于土地里的气。 “糟了，是灵脉！”此方叫喊着，但却太迟了。 浓厚的妖气与灵气混在一起，一起摇曳、转化，形成更多的妖气。只是一小会，灵脉就被妖气污染。 而那些流转的妖气在早已准备的术式的操控下，统统汇聚到花亭中心。 “……” 站在在墨羽一旁的那只妖，舔了舔舌头。这么充沛的力量感，打自诞生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墨羽！你做了什么蠢事！”一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长老，发出痛心的哀嚎。 “这是这片区域灵脉最浅的地方，本来的话……就算被污染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是，偏偏是墨家之人的妖气呢。” 在这片地区，灵气是向于墨家的。寻常的妖怪就算连通了灵脉，也没法引起这么大程度的污染。但如此大量的墨家的妖气，在精确计算无数次后，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 实际上，似乎真的可行。 灵气被墨家污染，日后自然不可能再向于墨家。 而且现场有大量分家之人的、甚至还有彩儿几个外人，这件事情也不可能彻底隐瞒。 一旦传开来，当地的人们对墨家的不信任感会增加。这个千年的隐世家族待在这里到底合不合适，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民心就会开始偏转。 约定俗成的“术”一旦出现裂痕，要修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即是说，上千年来墨家代代族人对大地的祭祀换回来的恩泽，从此将不复存在。 听到这话，长老脸色煞白。他颤颤巍巍地指着墨羽，浑身颤抖。 “你、你疯了……” “疯了的是你们。” 墨羽不在多说，他清楚自己还有别的任务。他松开缠绕在脚上的蔓藤，准备离开这里。 “我还有别的事情。” “那吾，可否尽情？”花妖问着。妖艳的眼睛穿过了空间，落在彩儿几人身上。 听到这话，墨羽思索着。那些妖怪一时半会不会被吸干，花妖暂时不会对他们下手。而且说到底花妖感兴趣的应该是那几位学生，所以门人应该没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墨林必定在赶往这里的路上。虽然花妖很强，在沟通了灵气之后简直获得了无尽的能源，但妖怪终究只是妖怪。在那个夺走了墨藏书“千之妖”的女人面前，这都不够看。 “剩下的，便随你喜欢。” 说完，墨羽便转身离开。他绕过来路前往墨家府邸。 第五十六章 灵灾（2） 墨羽走后，彩儿等人反倒松了口气。彩儿明白他肯定还有别的动作，但就这会也没办法去制止他。 这个时候去思考他为什么要背叛墨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 至于剩下的大霸王花，它虽然强是很强，但目的却很纯粹。虽然不知道花妖和墨羽是怎么勾搭上的，但和意图不明的墨羽不同，花妖很显然就冲着彩儿等人来的。 “严格来说，就是我。”彩儿苦涩地说道。她并不觉得害怕，相反的却有些斗志盎然。 于公于私彩儿都有必须将花妖歼灭的理由，所以她绝不会逃避。哪怕花妖这会早就今时不同往日，可彩儿也在进步着。 当然，有信念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而且比起自己的私仇，现在更重要的就是—— ——救下墨家的门人。 关键是怎么做。 “就由我来牵制住妖怪。”彩儿将茅山五鬼召唤在身前，“趁着这个机会此方你们……” “这样太勉强彩儿了，若愚也帮忙吧。” “可是——” “没关系的。” 若愚从背后拿出自己的雨伞，将其转化成了最强的“妖刀”形态。这是若愚所持有的妖刀“凶兽”原本的面貌，其他形态都只是妖刀能力的延伸。 “若愚没问题的……对吧。”说着的同时若愚抚摸着自己脖子处的黑色缎带，而封印的缎带就像是在回应她般、发出一阵阵紫光。 “你们两个啊。”站在一边的此方叹了口气。她注视着花妖，皱了皱眉头。 这妖怪并不傻，它清楚自己才是有利的一方。再过不久墨家的门人就会被吸干而亡，在此之前自己几人一定会动手。而且因为有墨家的门人在，彩儿也没法使用上次击溃它的招式。 更别说这一次它比之前要强大得多。就算彩儿和若愚都有进步，也绝不会是大霸王花的对手。比起贸然出手，先在外边试探并等待援军才是“正确”的方法。 但就算是此方，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先等等”。情感和理智，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此方会毫不犹豫放弃理智。但这会有几个好友在—— “真是输给你们了，要做就要做得漂亮。墨家的门人，我们一个都不能落下。” 此方似乎也没办法舍弃人理。 “嗯。” “既是如此，那么就由我来封印大家泄露的……” 墨璎珞说话的时候，在场的人忽然注意到了—— 白纸上，大霸王花扭动的蔓藤忽然停止了。 原本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就连飘落在半空中的白纸也停在半空。 ——是言灵。 同一时刻，几人注意从山下急促而来的数十道寒光，那是由五行之符幻化而成的锐金之剑。 比起本人其术式率先抵达，那数十道飞剑穿梭于山林间，精准而快速地切断了缠绕墨家门人的蔓藤。 “不必了。” 从身后传来的冷漠声音，让几人为之一凛。几位女孩转过身时，才惊讶的发现墨林已在身后。 “这个是！” 虽然能够感觉到灵气的波动，但在这之前墨林却没有任何“前来”的迹象。说是凭空出现也绝不为过，能做到这点的招式—— “缩地……啊。”此方苦笑道：“在这个家，是这么常见的招式吗？” “我有研究过若愚的‘定位器’，所以——”墨林淡淡地说着。缩地?改是墨藏书的术式，墨罂都会的话，墨林就更不可能不会了。而既然墨林一度研究过，那便是彻底掌握。 “代理族长，是墨羽……”墨璎珞张了张口，墨林却出言制止。 “我来的路上遇上了她们几个，大致的情况已经了解了。” 在几人说话的间隙，大霸王花已经召唤出自己的本体。扎根于大地的它有着超过十米的巨大身躯，在其躯干上长满了粗大的蔓藤。这些躯干似乎不受墨林言灵的影响，看来它们的能量已经超过了某个限度。 浓厚的紫色妖气从大霸王花的身体向外泄露，就连天空都好像被染成紫色。一刹那间乌云密布，天空汇聚了浓厚的云层。 “……”墨林看在眼里，她操控着飞剑组成剑阵准备对花妖发起攻击。可在靠近花妖本体之前，飞剑便纷纷被粗壮的蔓藤拍落、化为破损的咒符。 “式。”墨林拿出一大叠符纸，一边诵念咒文一边将其抛向天空。咒符在向上的过程中，渐渐泛起耀眼的光芒。接着，像是被强风席卷了一般，咒符一张一张地飞散在空中，化成了一只只青色的燕子。 “花妖有着吸收灵气的天赋，所以普通的召唤式神效果并不好。” “嗯。”墨林点了点头。 “地面被墨羽布置了泰山咒，最好在空中作战。” “好。” “一个人实在太勉强了，我们一起——” “碍事。” “诶？” “你们很碍事。” 在彩儿还没反应过来前，墨林已经漂浮到墨家门人的半空上。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大霸王花，而花妖也“咯咯咯”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个人类有着超乎想象的强大灵气，就连妖怪的自己都相形见绌，也不知道谁才是怪物的一方。但是，吃起来一定很美味。 “决定了。”花妖的蔓藤开始起舞：“吾要吃了汝。” ——————————— “碍、碍事？” 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彩儿完全愣住了。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不知怎地有些不高兴。可无意间也明白，自己和对方确实不是一个等级的。 在缩地能抵达此处的范围外，墨林便使用了足以将整座山头都禁锢的言灵。接着便是在未得到若愚许可前，单方面地使用缩地。而后那数十道飞剑也好、召唤出来的式神“燕子”也好，不仅极度消耗灵气，也十分考验施术者操控灵的水准。 而这些，彩儿都自认做不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一点两点。顺带一提，两人间差距最大的是“灵”。 关于这一点，此方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 “什么啊，那灵气是什么情况啊？”此方将自身的灵视之能施展到极致，极度不可思议的一幕展现在她眼前。 在灵的世界里，眼前的空间被分成互不相容的两块。拥有着大地灵脉支撑、占据里整座山的花妖紫色的“妖气”，还有能与之分庭抗衡、横跨整片天空的墨林的“灵气”。 像这般夸张到不可思议的灵气，此方至今为止只在两个人身上见到过。但那两个人，论“量”的话，似乎也有所不如。 仅凭这点来看，说“碍事”估计是真的觉得几人“碍事”了。 “真不爽，完全被小看了啊。” “毕竟是墨林姐姐啊，我们确实会碍事。” 此方和若愚两人相视着苦笑道，墨璎珞却似乎没这种感觉。身为本家的孩子，她大概早就习惯了这种差距了吧。 “请各位做好准备。”她说道：“我们看准时机，把大家带回来吧。” 第五十七章 千之妖（1） 一根根粗壮的蔓藤以匹敌音速的骇人气势扫过天际，接着才传来“轰隆隆”的音爆声。 率先发起攻击的是绿。 它舞动着自己躯干上巨大的蔓藤，一次又一次对墨林发起进攻。 “轰隆隆！” “嗖！” 长在躯干上的蔓藤，每一次挥舞都能轻易击碎山石。哪怕只是贴身而过，其形成的强烈风压都会让人头破血流。 然而绿却一次都没有击中过墨林，不——准确来说是攻击到了，却没有打中实体的感觉。 好像蔓藤们碰到的是什么没有实体的幽灵，但这是不可能的。 “……” 这个人类！ 正常来说，在这个距离下人类是绝对无法忽视绿持续不断的攻势。可墨林却依旧一脸默然，就连一丝惊慌都没有。 而且——那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样子真是让人火大！ 要说绿没察觉到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 ——是幻术。 墨林在每次移动时都会为自己施展幻术，所以绿的攻击才没有实感。她唯有在绿攻向墨家族人时才会以术式阻挡，其余时刻则是隐藏在暗处。就连她本人到底还在不在这边天空下，绿也无从得知。 “混蛋！” 身为花妖的绿，本来就不是五感通透的类型。它本身虽然能施展一些迷幻人心的低等幻术，但那只是它生来的天赋。 如果墨林在地面的话，绿尚且还能根据分支蔓藤们的触感去感知她的位置。可她现在在天上，地下的蔓藤无法发挥作用。 ——墨羽用于限制墨家的泰山咒，在这个时候却反倒帮了墨林。 而除了灵气和肉眼，绿并没有其他好的方式感知墨林。可不管“灵”还是实体，墨林都表现得极具欺诈性。 “既是如此！”绿大吼着，它将自己浩如烟海的夸张妖气收拢。大地的生命、自然流动的空气与混杂在其中的灵，统统被绿吸入体内。 其顶部的花蕾渐渐绽放出七彩的光芒，就如同正在吸收养分等待盛开般，巨大的、漂亮的花瓣开始舒展、扩张。 “——糟了！” 远处传来了彩儿急促而尖锐的声音，意识到什么的墨林则是开始快速诵念咒法。她身边的燕子以极快地速度在空中交叉飞行，在空中形成一个由灵构成的“网”。 只是—— “晚了！” 往常的话，绿至少需要花费半分钟以上来吸收灵气。可现在的它与灵脉相连，全程只需要不到十秒钟。 “——！” 下一刻，绿那巨大的花蕾猛地喷涌出无数细小的光球。那是能夺走一切——热度、湿度、空气、灵气，将自然的一切吞噬殆尽后形成的恶之果实。 细小而又美丽至极的光球们慢慢膨胀，很快就将整个山头掩盖住。即便墨林有办法逃离这里，可墨家的门人呢？ “汝哟，打算如何应对？” 绿狞笑着，等待对手的答复。 —————————————— “轰轰轰轰！” 一连串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从山的那头传来。 墨羽侧过身，注视着远处的天边那笼罩整个天幕的“网”。 ——要加快速度了。 他推开宗门祠堂的大门，打开通往地下室的密道。按照预先准备好的地图通过一间间研究房，最后停步在某扇铁门前。 墨羽诵念着破除封印的咒文，铁门缓缓的向外大开。门里是另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约有两米高的通道漆黑而潮湿，隐隐能听到滴水声和风声。 他尝试着向通道里扔出一张火行符，结果咒符却没有按照预想的化为火球。透过房间的光隐隐能看见隧道里的墙壁上贴满了黑色的咒符，正是它们阻碍了“灵”的传播。 这是名为“灵绝”的除灵术，能在限定范围内完全隔绝灵的波动。在墨家之中，是长老级别以上的成员才能接触的禁忌的术式。不过实际上能施展、且施展得如此完美的人，只有墨藏书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五年前的墨藏书。 即便是现在的墨林也做不到，因为记载着“灵绝”的禁忌之书早在数年前就被墨藏书弄丢了。 “是这里了。” 墨羽从一边墙上拿起烛灯，毅然决然走了进去。 过去的墨藏书虽然是个无聊的人，但却很讨厌白白浪费力气。他做什么总有一定的缘由，哪怕是在当时看着觉得很无聊。 “喂，兄长。” 身后忽然传来了某人的呼呼。那声音颓废而低沉、就好像没睡醒一样，有种松散而迷幻的感觉。 ——是墨羽最思念的声音。 “你来这里做什么？” 身后那人低声问着。他拍打着门，十分不高兴地说道：“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你一个大男人跑来这不害臊？” 说实话，墨羽很想回头一睹他的面容。 当然，这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不仅不能回头，就连回应他—— 也是不允许的。 真是太过分了，藏书。把别人的灵封禁后，还故意留下一个幻术。真是太过分了。 墨羽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渐渐坚定，一度停下的脚步再度起航。 已经不可以再回头了。 这条隧道在地图上不过是地下空间无数分支之一。从其倾斜程度来看，有可能是通往山底河流的排泄口，也可能是应急的逃生通道。 但墨藏书既然会在此留下布置，那肯定没这么简单。 不多时，墨羽就走到了终点。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 在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的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宝石，那是为了巩固山石特意锻造的灵的结晶。 “果然。” 他看着山洞中唯一的那间小木屋，忍不住笑了起来。 “终于让我找到了，你隐藏起来的——” 天书。 —————————————— “咦？” 彩儿看着远处被炸平的山头，完全摸不着头脑。在她的一旁，包括好友若愚和此方，似乎也没能理解状况。 刚刚……发生了什么？ 要理解这点，首先应从事实开始讲起。 首先，是那些光球即将引爆。 其次，墨林用自己的灵气将光球全部包裹住。 接着，光球们落到那个“网”上，就好像挤压着弹簧一样被弹走。 然后，光球就被引爆了。 当然这并不是结尾，墨林还趁着花妖松懈的一刹那，完成了自己的封禁。 ——不仅仅是对花妖，更是对墨家的门人。那些喷涌着妖气的门人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符。正是那道符抑制了他们体内的妖怪。 顺带一提，就连墨羽走之前布置的“泰山咒”，也被墨林破解了。 而这些，不过发生在短短的数秒钟。 “好厉害……墨林姐姐……竟然同时完成了。” “这就是……隐之天……三十六天吗？”彩儿翠绿的双眼流溢着光彩，这还是第一次，她亲眼目睹除灵师顶端的一角。 “不，不是的。”此方摇了摇头。 就算是见过大世面……不，正因为见过真正的大世面，知晓这世界除灵之顶点们实力的此方，才更能体会到。 这—— “哪里止三十六天的水准啊。” 此方苦涩地说道。展现出这个实力的墨林，哪怕在满是怪物的三十六天之中，也是怪物之列。就此方所知的，大抵也只有蚩尤能…… 不，两人必然是同一级别的。 第五十八章 千之妖（2） 既然墨林暂时将花妖封禁住，最大的威胁便消除了。 “就是现在！劳烦各位了。” 在墨璎珞的指挥下，几人很快就投入了搬运墨家门人的作业。因为事先墨林便切断了不少蔓藤，所以几人也没遇上太大的麻烦。 墨家的门人绝大多数都处于昏厥状态，其中以普通门人的伤势最重。本身便缺乏对妖气的抗性的他们长时间待在妖气澎湃的地方，这已经伤害到了灵的根本。 墨璎珞虽然用咒符暂且将他们体内的妖气镇住，但却治标不治本。不尽快进行灵性治疗的话，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 墨璎珞咬着牙说道：“要回本家。家里常年预备着祓除妖气的灵药，只要回到家里，就能暂时保住大家。” “那还等什么？”此方看了眼若愚，若愚点了点头后，开始转动油纸伞。黑色的妖气翻滚着，一虎一豹越了出来。 “若愚和璎珞姐姐一起回去拿药。” “可是——”墨璎珞面色复杂的看着在地上躺着的同门。在不远处，彩儿还在控制着五鬼把白纸内的墨家门人搬运出来。 “这里由我们处理就好。”此方说道：“而且……还有墨林在，没问题的。” “好吧。”墨璎珞点了点头，也不在多说。她和墨若愚各自骑上虎豹。 “而且你们也要小心。既然大家都在这边了，墨羽哥……搞不好这个时候就在墨家。” “那个时候就交给若愚处理。” “嗯，拜托你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此方深深吸了口气。虽然让她们两这么离去有些不放心，但留彩儿一个人在这里照顾墨家门人也不妥。 场面看上去虽然是一边倒，但墨林的情况—— “有些不太妙啊。” 并非是墨林的术式有问题，关键在于她本身。此方眯着眼，注视着墨林周边翻滚变化的浓厚妖气。 那不是大霸王花的妖气、也不是墨家门人的妖气，更不是被污染的灵脉泄露的妖气。这是墨林自己的妖气。 而且……她似乎渐渐失去对这些妖气的控制。扩散到周围的妖气一接触到花妖的蔓藤，就会被吸收成为花妖的养分。 此消彼长之下，墨林要禁锢住花妖就会越来越艰难。 就连在搬运的彩儿也发现不对劲。 “需要帮忙吗？” “没问题的。” “可是——” “别碍事。” 再次被这么说，彩儿只好闭上嘴巴。封禁之术她确实一窍不通，自然没法帮忙。所以，也只能加快搬运的速度了。 —————————————— ——自然不可能没问题。 墨林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状况。 “千之妖”和墨家的封魔咒不同，它必须将妖气转化为自己的灵气，墨林才能运用自如。墨林原本是打算参加完若愚的成人礼后就回去闭关、直到完全转化完毕。 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花妖这事。 ——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有精力去压制体内的妖气。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花妖确实在逐渐变强，但只要没有门人的妨碍，墨林就能专心对付它。 这世上从来没有灵气强的一方就必定会赢的道理，否则人类也赢不了妖怪。 关键是“时间”。 好在彩儿也很懂事，她很快便将墨家的门人带到安全位置。很快的，白纸内就只剩下墨林和花妖。 “——呼！” 墨林猛地吐了口气，花妖也恢复了正常。 “汝竟敢！”总算恢复过来的绿气得瞪大了眼。她咆哮着、扭动着身姿，蔓藤狂乱地拍向墨林。 当然全都被墨林躲过了，而且……也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和妖怪纠缠了。 因为连接着灵脉的缘故，要通过常规方式消灭和封印花妖是不可能。如果没办法切断灵脉的话，就必须连同灵脉也一同处理掉。 不管怎么说，首先应该拉开距离。 “……” “诶？” 正当墨林准备离开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灵的控制。 “怎么……了？” 而没有灵的供给，别说幻术了，墨林甚至无法保持浮空。她就这么忽然出现在空中，无法自控的摔落在地。 “——唔！” “墨林族长？怎么了？”白纸外的彩儿大声呼喊着准备过来帮忙，墨林却伸出手制止了她。 “别、别进来。” 墨林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感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外泄的妖气变得更加狂暴。 不仅如此，那些妖气甚至开始转变。慢慢地，某些妖怪的形貌出现在墨林身边。 “什么……情况？” 就算是博学多识的她也完全没弄懂发生了什么。那些原本应该被干掉、吸收掉的妖怪们，这会反倒是重新出现在世间。 不仅仅是妖气，墨林身上的灵气也开始出现异变。灵气摇曳着、在妖气的带动下开始发生偏转，慢慢地便被污染成妖气，而这些妖气又形成新的妖怪。 就好像把墨林的“千之妖”倒过来运行般，十分诡异。 与此同时，大地的白纸开始飘散。隐藏在其下的某个阵法，暴露在墨林面前。 “这是！”墨林惊恐得倒退了好几步，她“砰”的一声好像撞在什么墙壁上。墨林回过身，才发现那是透明炉壁。 “原来……如此……” 看到这个炉壁的瞬间，墨林就明白了。 这全都是…… 花妖那边似乎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她挥动着蔓藤试图击穿炉壁，但所有的攻击都被弹回来了。 “这是什么？为什么吾无法破开？” 从外面看，墨林和花妖就好像被关在巨大的丹炉里。天空中那唯一的出口，也在数秒后被合上。 “都是因为……我啊。”伴随着妖气的泄露，一只只妖怪出现在墨林身边。面色惨白的墨林跌倒在地，她看上去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挡。 “墨林族长？” 此方和彩儿靠到了壁炉外，她们焦急地叫喊着。 “没事吧？” “我们马上就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没必要。”背对着她们的墨林摇了摇头：“这是对我的……惩罚。” “不是，你在胡说什么啊。” “诶？……好像能进去啊，此方。” “别！你没看到墨林姐都出不来吗？” “别想了。”墨林说道：“别想着进来。一旦进来就出不去了，这是炼妖炉。” “炼妖炉？” “对。这是过去……兄长修行‘千之妖’的场所。这里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我而起。全都是我的错……所以，不要进来了。” 第五十九章 千之妖（3） “墨羽的目标是我。” 到这个份上若是还意识不到的话，墨林大概就是傻瓜了。 “这是五年前……兄长修行千之妖的场所。” 虽然身处险境，墨林却毫不慌张。她那平淡冷漠的面容，反而多了几分超然的解脱感。 所谓“千之妖”，即为一千只妖怪。 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墨藏书是怎么找来一千只妖怪，但终究需要一个炼制的场所。 当时的他选择了这里。为了布置这个地方，墨藏书动用了墨家所有的资源人脉，前前后后至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就连兄长都需要花费那么长时间……别的人，根本无法布置。” 墨藏书布置的法阵，其他除灵师就连理解都做不到，就别说再现了。所以这满地的白纸与其说是为了掩盖花妖的痕迹，倒不如说是为了掩盖墨藏书曾经留下的布置。 ……仔细一想，前段时间那场山火，大概也是墨羽的所为。 ——这些，全部都是为了将墨林引到这个地方。 “可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彩儿询问着：“重现老师的千之妖……墨羽哥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他并没有特别想做什么，只是想让我将千之妖还给兄长罢了。” “还给老师？” “对，千之妖本来就是兄长的东西。那个时候被我夺走了，兄长才会落下如今的地步。他这次去妖界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但不管带来的妖怪实力如何，大抵也比不上千之妖。” 再厉害的雪妖，又怎么比得上这千之妖的集群？ “可是……” “喂，那边是不是很不妙？” 彩儿还想问什么的时候，此方却打断了两人。她所指之处，正是花妖所在的地方。但关键并不是花妖，而是墨林的妖气演变的妖怪们。 “那些妖怪在攻击花妖。是墨林族长你指示的吗？” “怎么可能。”墨林苦笑道：“现在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千之妖的控制权了。它们会攻击花妖，不过是因为残存的本能。炼妖炉内的妖怪会相互厮杀、吞噬……等到只剩下一只妖怪时，千之妖大概便能真正的完成。” “真正的完成？这是什么意思？”聪明的此方一下子就抓住了墨林话语里的关键。 墨林深深看了她一眼，唏嘘着：“是的，在这之前的千之妖，并不是完整的姿态。” 实际上墨林所拥有的“千之妖”只有九九九只妖怪。 “还差了一只？” “对。也不知道是兄长疏忽了，还是在布置之前便被我夺走成果，但千之妖确实缺少了一只。” 而且还是很关键的那一只。这一只和其他杂鱼的妖怪不同，存在着生命层次的巨大差异。但那种差异到底指的是哪一方面，墨林至今也没搞懂。 不过看来，某些人似乎把那种差异定义为“强大”。 “所以才把花妖吸引到这个地方？” “我想是的。” 按照现代除灵体系的定义，墨林的九九九妖怪中绝大多数是等级一的妖怪。其中虽然有少量等级二的妖怪，但大体实力都偏低。 与之相比，花妖可是“等级三”的大妖怪。更别说它现在还连通了灵脉，即便是等级三中也是上位水准的存在。 这可是就连三十六天都苦手的存在。将这样的妖怪视为“千之妖”的核心，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如果是这只妖怪的话……一定能满足兄长的需要。我也……我终于能放弃了。” 然而—— “我还是觉得奇怪。”此方触摸着囚禁着墨林的无形的屏障：“只要把你和另外一只妖怪抓到这里面就行了吗？如果是这么简单的话，墨林姐你早就这么做了吧？”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首先，是复原墨藏书五年前的阵法。所有的术法都无法永远保持，特别是那些本身就没打算保存的术式。五年过去了，墨藏书过去的痕迹多多少少会发生变化。即便一开始便保存好，要完全重现也不是易事。 这一点连墨林都做不到。唯有非常了解墨藏书、资质相近、且当时在场——满足了这三点的人才能做到。 第二个条件则是墨林。千之妖虽然不完整，但依旧是被墨林完全吸收的术式。既然已经完全是墨林的东西，让她吐出来当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 “我死了一次，时间便回到了刚获得千之妖的那个时候。” “所以才需要闭关？” “原本……在我吸收完千之妖之前，我是不被允许离开那间屋子。但今天是若愚的成年礼，所以……” 在没有完全将千之妖吸收完之前，便存在着术式倒流的风险。而这一点被墨羽很好的掌握了。 他将墨林引到这里，利用花妖极大的消耗了墨林的力量。待到她体内尚未转化的妖气部分占据上风时，炼妖炉便会发动。 ——所以墨林才说墨羽的目标是自己。 然后便是第三个条件，这一点是墨羽、亦或是他身后之人怎么都做不到的事情。 “诶？”听到这话的两人一下子愣住了。 “什么意思？” “千之妖的最终阶段，施术者必须在炼妖炉内。我的灵和兄长的灵相近，只是模仿的话应该不成问题。而那个时候……只有我见到了兄长最后的布置。” 也即是说——只有墨林才能彻底完成墨藏书的千之妖。不管墨羽前面做了多少布置，最终的决定权在墨林身上。 “什么啊。”听到这话的彩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这样啊。那墨林族长你不完成不就好了吗？” 确实如此，但是—— “墨林姐想要将其完成，对吗？”此方低声问道。 “是的。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兄长的东西。这些年一直被不成气候的我霸占着，是该还给兄长了。” 尚未完成的千之妖，便让本非除灵师的墨林拥有了与三十六天同等水准的力量。若是让墨藏书获得完整的千之妖，他又能达到什么地步？ ——代替贺兰云成为新的“北辰星”，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种的力量别说其他人了，此方和若愚一瞬间都有种想要据为己有的冲动。但她们两很快就抑制下自己的邪念。 “这便是老师原本的力量？”彩儿吞了口口水。 一直以来阻碍墨藏书发挥的就是他本身的灵气。虽然恢复速度快，但他能用的量却不多。一旦让他获得了千之妖，那他就再也不用受灵气不足的束缚。彩儿很难想象完整的老师—— 不，不对。彩儿其实见识过的，完整的墨藏书该有的姿态。 那还是墨藏书刚来不久的事情。 那个时候墨藏书为了解救雪妖，解开了自己常年的封印。他那抑制数年的灵气一口气爆发出来，其力量可谓是惊天动地。 “所以我很羡慕你们啊。”看着陷入回忆的两位学生，墨林自嘲道：“你们能让兄长变得更加强大，而我……则是兄长的阻碍。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 “所以墨林姐姐准备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第六十章 千之妖（4） 那是——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吃完晚饭后，墨林便回到自己的住所。 临近一月的寒冬，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从几个星期前开始便陆陆续续下着雪，整片山林都变成白茫茫一片。 “……好冷。” 不久前忽然下了场小雪，四合院的走道堆满了积雪。虽然没有人要求墨林一定要清扫，但她总想着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一点点，墨林也想为墨藏书做些事。他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搞不好会不小心摔倒。 墨林搓着手，过了一会才继续清扫的作业。 墨藏书的房间罕见的点着灯。透过窗边的影子墨林注意到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墨藏书，另一个则是前些天带回的神秘客人。 虽然两人是偷偷摸摸回家，但那天还是被墨林撞见了。客人是一个极度嘴臭的男人，很奇怪的是他没有脸。 啊……这个“没有脸”并非贬义，而是这个男人确实没有脸。 “你那边准备好了吧？” “废话。问题是你吧，狗屎玩意。真的搞得到天书？” “当然。” “那就定在明天咯。” “啊，我一大早就过去。” 墨林并非是刻意偷听，只是站在走道这自然而然就听到了。除灵术中有许多隔绝声音的术式，墨藏书既然没那么做，那想来也不是什么机密。 不过这样啊……是明天吗？ 这些天墨林经常听到了两人在夜里讲话。虽然到底在做什么并不清楚，但却明白明天是非常关键的一天。 不过，这和墨林并没有关系。所以她扫完积雪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墨林便起床了。虽然觉得冷得浑身发抖，但她还是换好衣服准备去厨房那边烧水洗脸。 出门的时候，墨林正巧遇到了客人。 “哎呀哎呀，你就是那位吧。” 客人用着浮夸的语气和墨林打起了招呼。 因为完全看不见表情的缘故，所以墨林一时半会有些犯迷糊。但她还是很快便反应过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哈。那家伙一直不肯让我和你接触，说是会干掉我。……嗯，这样看来，你们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说实话，墨林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位客人。她虽然不懂除灵术，但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虽然看着是在协助墨藏书，但墨林总感觉他没这么好心。 这大概只能归于女人的第六感。 “代理大人说的话，一般都会做到。” “哈哈，你竟然拿那狗屎来威胁我？嘛，之前我倒是还会怕几分，但今后……他大概没这个机会了。” “您是什么意思？” “这个。”客人随手将某个东西抛给了墨林，她慌忙接过手，发现是一颗小黑珠。 “今早那白痴走得匆忙，没想到却漏了这东西。”客人笑道：“这是术式里‘左右胜负’的一手。没了这个东西的话，他十有八九要死在自己手下。” “这是！”听到客人这么说，墨林立刻就慌了神。 “既然如此，能麻烦您……” “我不要。为什么我非得为了那个白痴的死活而努力啊。顺带一提，我有事打算先走了。” 客人说完，便潇洒地转身离去。 “等等！” “请稍等下！” 墨林自然不可能放他走，她连忙追赶上去。可不管墨林怎么追，她都跟不上随性走着的客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墨林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离开了墨家。 眼前的客人忽然转过身，他指了指身后的山头：“真亏你能跟上我啊。那白痴就在这上面，你拿过去便是了。在里面他大概听不见吧，进去炼妖炉的话你也有生命的危险。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晚了的话……他可真会死的。” 话音方落，客人便化为群鸦飞舞而去。 “……” 墨林看了看手中的黑珠子，她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如果这东西真的对墨藏书很重要的话—— 墨林深深吸了口气后，便再度向着山头迈进。 ———————— “若愚！没事吧，回去的路上没遇到问题吧？” “没。一路上谁也没遇上，我们到家里取了药就回来。璎珞姐姐正在替大家治疗，应该没问题的。” “这样啊。” 听到这话彩儿和此方都松了口气，没人伤亡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若愚却摇了摇头：“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没能拯救。若愚走到炼妖炉外，凝视着里面的墨林。 “那个时候墨林姐姐是为了救哥哥才会误入炼妖炉的。” “你想说不是我的错？” “若愚是这么认为的。” “……是吗？” 对于若愚的想法，墨林一点都不在意。她会关心若愚，仅仅是因为若愚是墨藏书最疼爱的妹妹。 说墨林冷血那大概不会错，谁让她是墨罂的女儿呢？ “墨林姐姐！” “不管你说什么，已经无法停止了。”墨林指着正在厮杀的妖怪们：“千之妖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现在我也没法控制它们。” 再过不久阵法就会进入下一阶段，那个时候墨林自己也会溶于集体的意志中。 “那墨林姐姐你就阻止它们。” “我吗？”墨林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所有力量都来自于千之妖。失去千之妖的我……还剩下什么？” 若是没有千之妖，墨林就连除灵师也不是。她虽然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气，但却致命的——无法拥有灵视的才能。 “这是谎言！”若愚罕见地加重了语气：“墨林姐姐你过去无法使用术式，仅仅是因为没有灵视之才。现在你就算没了千之妖，那灵视之才理应该还在的。” 唯有看得见灵的人，才有资格使用灵。区别于除灵师和一般人的并不是灵气的多寡，关键在于“灵视”的才能。 “……果然瞒不住你。”墨林苦笑着：“确实。虽然没了千之妖，但兄长的恩泽还在庇护着我。” 不仅仅是“灵视”才能，更重要的是—— “不死的特性……对吗？” “对。兄长的‘天书’，至今都还在我体内。随着阵法的运行，很快我就会失去天书吧。” “所以——”彩儿还有些迷糊，可此方却意识到了。 “会死。” “哈？” “之前听墨林姐说天书的事我就在怀疑了。既然天书能让人起死回生，那么……一旦拥有天书的人失去了天书，那会怎么样？” 要理解这件事并不难，只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罢了。 如果“天书”意味着人能超脱生死，那么一旦失去了它，不过是回归了轮回的常态。可对于至少死了一次的墨林而言，所谓的“常态”即为死亡。 “没关系的。”墨林淡淡地说道：“我本身……也没有渴求活着。对于兄长而言，能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他一定会很开心的。没有我的存在，他肯定会自在很多。没有我的阻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有我——” 至少、直到最后都能为那个人而死，墨林觉得这是幸福的事情。 自己或多或少能在墨藏书的记忆中留下一笔吧，仅仅是那样墨林就觉得足够了。 所以—— 炼妖炉内。 伴随着妖气浓度的升高，中心区域忽然出现某个光点。弥漫的妖气开始向那个点汇聚，慢慢地、光点越发闪亮。 而墨林浑身也开始闪着亮光。光点和墨林交相呼应着，整个炼妖炉都开始沸腾起来。 墨林觉得自己整个都好像要融化了，身体也好、记忆也罢，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思念都被那一闪一闪的光吞噬。 啊……我的人生，终于到头了。 “这种事情！若愚一点都不喜欢！” 越过了透明屏障的少女，如此宣告着。 第六十一章 天书（1） 看着“越过线”的若愚，墨林惊讶得瞪大了眼。 “你你你、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笨蛋！” 一向冷漠的她罕见的露出如此气急败坏的一面，说实话真的很新鲜。和平时那副冷漠、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同，这个时候的墨林就如同随处可见的漂亮女孩一般，娇柔、美丽。 “进了来就没法出去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若愚面前的人，不是什么墨家代理族长、不是什么墨藏书的克隆人，她不过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姐姐罢了。 “非常抱歉，墨林姐姐。” 若愚低下头。至今为止缺失的记忆，她已经回想起不少。这五年来、偶尔回到本家之时那种缺失感和失落感，若愚多少也意识到了。 过去的墨若愚、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对自己的长兄、对墨林、到底抱有了怎样感情。 全都回忆起来了。 “我喜欢墨林姐姐。” ——并不是家人那种喜欢。 “若愚……” “若愚喜欢墨林姐姐，很喜欢很喜欢。但是，正因为很喜欢、明明一直都在看着，但墨林姐姐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这点……若愚完全没有考虑过。” 这些年来，墨林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继墨藏书之后墨家的绝世天才，作为族长代理备受爱戴？ 作为墨藏书的克隆人，从小就被当做他的备份被养育着。被当做禁忌的存在，一直在墨藏书的阴影下活着。 被莫名其妙地期待着，也被莫名其妙的忌惮着。 ——可这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墨林自己决定的。 至今为止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怎么看待这个家，若愚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 不、正因为被所有人宠爱着，若愚才没能早点意识到这件事。 “墨林姐姐你不是墨罂奶奶的女儿，也不是哥哥的克隆人，墨林姐姐你就是墨林姐姐。” 和他们两个都没关系，墨林就只是墨林而已。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白痴若愚，有什么问题等出来后再说啊！” 在炼妖炉外，两位好友焦急地催促着。阵法内的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墨林和中心那处光点越来越亮。再怎么乐观也没法认为现在是谈心的时候，就连正在救治门人的墨璎珞，也忍不住投来担忧的目光。 ——明明是这么危及的时候，明明自己的某些部分在流逝，若愚却还是直直地看向墨林。 “抱歉，彩儿此方。”若愚缓缓地开口：“若愚并不知道怎么停止这个，这世间除了哥哥外就只有墨林姐姐能做到吧。” 若愚是抱着会和墨林一起死掉的觉悟，才会待在这里面。 “可是——”彩儿看着面如死灰的墨林，这个人怎么看都是一心求死。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实在太不靠谱了。 “不是的。”忽然间，墨林低下了头。 “作为兄长的替身、作为那个人的女儿，那些……全都是我。是我，墨林。我并不想否认，也不想拒绝，因为那都是我的一部分。因此，我并不打算怪罪兄长，也不想逃避墨家。一旦从这里逃走，我就会否认自己、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 “或许……”墨林自嘲地苦笑着：“我根本就没有自我的存在。一直以来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我只是兄长的替身、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没有自己的愿望、也没有自己的意愿，如人偶一般，不过是“活着”。 “墨林族长？”彩儿皱着眉头，她觉得墨林这样形容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想、又这么消极呢？彩儿完全不明白。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会狠狠地批评那些人，然后或是继续呆在这个家、或是就此离开，总之……彩儿会将自己贯彻到最后、不留遗憾。 至于若愚，她看着墨林这个样子，一下子愣住了。 此时墨林空洞的双眼，与她平时平淡冷漠的样子完全不同。精致协调的五官，看起来就像一个呆滞的布偶娃娃一样、缺乏生机。 这个样子，就好像数年前刚病好的自己一样。 一瞬间，若愚脑海里浮现了哥哥的身影。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变法子让那样的自己笑起来。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切身告诉自己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快乐的事。 可是……哥哥墨藏书并不在这里。 （所以要放弃吗？） ——罕见地，若愚体内的狐妖忽然开口。 怎么可能放弃。 若愚如是道。 但要怎么做？若愚思索着，却找不到答案。对本身就对“活着”没有眷恋的墨林而言，能像这样死去、能报答墨藏书就是最后的—— 对！若愚两眼一亮。 是哥哥！ 要说这世上有谁的话墨林一定会听，那就只有自己哥哥墨藏书了。 （他虽然不在，但残留的东西却还能发挥作用。你那个时候看到了吧？） （你……一直都知道的吗？） 若愚问着，狐妖却不在说话。它分明是如此清醒和拥有智慧，可一直以来为什么表现得那般癫狂？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于这点的时候。 “墨林姐姐。”若愚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是哥哥不让你死，你还会死吗？” 听到这话，墨林痛苦的捂着头。 “已经足够了。足够了……若愚。兄长他一直都很讨厌我、我是知道的、我是明白的。所以……没必要撒这种谎。” “才没有撒谎。” 是真的。 但是，不管若愚怎么说，墨林也不会相信的。这全都是因为墨藏书至今为止疏远墨林的做法导致的，所以也怪不了别人。 只要是哥哥的话，哪怕是随口一说的胡话，这个人也一定会记住一辈子吧。说墨藏书能轻易左右墨林的人生，这一点都不夸张。 也正因为如此——若愚这才理解到，哥哥为什么一直会不愿意与墨林交流。 所以。 若愚轻轻坐在墨林的身旁。 “墨林姐姐，你知道吗？” 若愚轻轻开口。 “所谓的‘天书’，便是从心所愿。” 心有所愿，“天书”便会回应期待。 所以回去吧，把一切都倒流回去。倒流到那天、那个清晨——自己，墨若愚所看到的那一幕。 ———————————— 墨林姐姐好奇怪。 雪后。 洗刷完的若愚正打算去找墨林玩的时候，发现她正急急忙忙地往山下走。 “墨林姐姐！” 这么叫喊着，墨林却完全没有回应。 好奇怪喔。 若愚左想右想，最后决定跟上去。但墨林跑得很快，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一直朝着深山的某处跑。 若愚很辛苦的、最后总算是追上了。 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她看到的就只有被黑雾笼罩的哥哥墨藏书，和倒在他怀里的墨林。 “求求你……求求你……只有这个人，求求你！”那个不可一世的哥哥，此生第一次、也是仅此一次地对那道光哀求着。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舍弃……” “——让她活下来！” 墨藏书传达了自己的心愿，然后“天书”、准确来说是天书的一页，给予回应。 ——这是，在墨林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这是，墨藏书绝不会告诉墨林的事情。 ——这是哪怕自己会失去一切，都想让她活下去的事情。 —————————— ——一切都停住了。 就在若愚整个人就快被光吞噬、彩儿和此方准备突进来的时候，墨林出手了。 她支撑着站不稳的若愚，长长的呼了口气。 不仅是她们，阵法内厮杀的妖怪们，墨林自己身上和半空那处闪烁的亮光，全都被墨林制止了。 她那想要活下去的念想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天书都无法维持炼妖炉的运转。 但阵法停下的同时，也意味着花妖被解放了。 “汝等！” 大霸王花·饕餮愤怒地叫喊着。 “汝等竟然如此戏弄吾！” 死里逃生的它、意识到自己一直被除灵师算计的它比任何时候都要愤怒，在吸收了不少妖怪后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那高昂而热烈的妖气膨胀着。灵脉回应了它的渴求，以更加夸张的姿态宣泄着妖气。 “全都给吾，去死！” 花妖咆哮着扑向阵法中的两人。 “糟了。”墨林勉强着想站起来，若愚则是用油纸伞支撑着想挡在墨林面前。 “若愚！”阵法外的彩儿咬了咬牙，她将五鬼收回准备闯入炼妖炉。就连此方都一脸凛然，这个时候可管不了这么多。 可就在这时，忽然下起雪来。 “雪？” 这可是盛夏的八月，怎么会忽然下雪呢？ 第六十二章 天书（2） 数分钟前。 云之巅，在距大地约30公里高的平流层。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墨大人？” 漂浮在半空的犬妖云问着，它注视着下方浓厚的乌云、脸色诧异。这是妖气浓厚到一定程度的妖怪释放其所有才会形成的乌云，在这云层下活动的妖怪绝对是危险角色。 “这么浓厚的妖气，下方一定有大妖怪出没。” “所以才奇怪啊。本家那群家伙在搞什么鬼？竟然放任这种妖怪在这一代肆虐。” 对出现的妖怪视而不见，这会极大的影响墨家在当地的“名声”。对于常年获得土地和人们馈赠的墨家而言，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避免的事情。 当然墨藏书并不知道墨家的变故，所以他只是疑惑。 “而且这妖气……怎么有点熟悉呢。” 好像在哪里见识过。但要墨藏书说，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对于这边世界的人，他离开还不到一个月。但在墨藏书本人的时间观里，自己已经离开了差不多一年了。 “算了，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明白了。”既然本人这么说，云自然也不会阻止。本来，它的任务就只是送墨藏书回家。 “回归之后第一场。”墨藏书揉了揉手，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兴奋。 “刚好可以宣泄一下。” 接着—— “说起来。”墨藏书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他对着一旁之人、犬塚梨花说道：“你身上的诅咒和定位我已经解开了，从今往后不需要再被那个垃圾束缚了。” 墨藏书指的那人是犬塚光正。他是梨花的兄长，是在梨花身上布下“无法自杀”诅咒的人、也是一直以来虐待梨花的人。 “可是我……” “真啰嗦啊你。”墨藏书回过身，在梨花额头上用力地点了下。 “唔！”梨花吃痛地捂着自己的额头。 “这是我的诅咒。”墨藏书认真道：“从今往后，你只能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活着。其他任何人、其他任何事，全都不如你自己重要。利用别人也好、背叛也罢，只要是为了自己，不管怎么伤害其他人都无所谓！” “墨大人……” “听好了白痴！谁也不是为了谁而出生的，不管是墨林还是你，谁的出生都不会妨碍其他人。那些觉得自己被妨碍的，只是因为他无能罢了！别把自己的无能理所当然怪罪到你们身上。你也是，要是被人骂就给我往死里呛回去！一定要呛回去！……这是我刚刚布下的诅咒，你从今往后就给我带着这种念头活着。” 听着两人说话的云，向着站在自己背上的墨藏书深深低下头。 “这份诅咒，我想梨花确实收到了。” 当然，并没有这样的诅咒。但所谓的术式便是信任，若是坚信其存在，那便是存在。化不可能为可能、化信赖为现实，这才是术式的真谛。 “说起来，你是那家伙的式神吧？” “是的。” “那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云顿了下，才忽然开口：“我确实是光正大人的式神。我这次任务是送墨大人回家。但我接墨大人的时候，只有墨大人一个人。” “噢？” “虽然我也询问过墨大人梨花的去向，但墨大人却没搭理我。” 听到这话，墨藏书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准备把全部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吗？” “很抱歉。” “不，这样正好。那家伙有意见的话，就让他来找我说理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到时候肯定会满口否认的。这种事墨藏书干多了，连练习都不需要。 “那么——” 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墨藏书看了眼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身影。 “别让我死了啊。” 这么说着，便从高空跃下。 ———————————— “下雪了。” 最先注意到的反倒是墨家还清醒的门人。 他们抬头看向天空中那片乌云。在浓烈的木气之中，混杂的雪气越发明显。 八月正是盛夏的时节，现在还是正午。当地的平均气温超过三十度，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下雪的。 优秀的除灵师能感知到大自然中灵的气息，根据气息的不同便能推测接下来的气候。可直到刚刚为止，不管怎么感应都没法感应到雪气。 说白了——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灵的意义上，现在都不可能下雪。 但偏偏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 渐渐阴暗的天空，突兀地飘落白雪。 “来了。” 能够感觉到某些“什么”从遥远的天空中落下，那是足以引发盛夏下雪“异象”的存在。 “这真是太糟糕了。” “完了。” “璎珞！” 一个老人朝着治疗门人的墨璎珞喊道：“通知了外面的人了吗？” “已经通知了。分散在各地的长老们正在赶回来，当地的除灵局也会派人过来。可是……”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瞬间赶到这里。 “墨源生和墨罂呢？……这种时候他们跑哪里去了？” “源生爷爷好像被锁在房间里，至于墨罂奶奶……我不知道。只是……家里的祠堂，好像被墨羽哥哥烧了。” “那混蛋！” 老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抓到那小子后，一定要让他解释清楚。” 可到了这时，不管怎么怎么抱怨墨羽已经没用了。 家门出现叛徒、代理族长目前身在险境，家族里的主力全军覆没。在这种情况还出现如此强大的妖怪，怎么想都很不妙。 “这天——难道是真要亡我墨家吗？” 老人悲怆地说着，门人纷纷低下头。 “不是的！” 是君陌，他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人群的后面。 “是墨老师！” 君陌一边喊着，一边跑向姐姐彩儿。 “是墨老师！是她，是雪妖！他们回来了！” “君陌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离开这里吗？” 对于姐姐的责备，君陌完全不以为然。花妖虽然是他的阴影，但在克服了心里障碍后，他便赶回来了。 “没关系的，姐姐。我已经没问题了。” “可是……” 彩儿还想说什么时，“来了”此方扯了扯她的衣角，脸色凝重。她本就是擅长情报收集的女孩，自然早就感应到天上的异变。 可此方并没有和雪妖接触过，而君陌又是新手中的新手，她也没法完全相信君陌的判断。 ———————————— “呀啊啊啊啊——呜哇！” 从三万米高空中自由落体的墨藏书，以夸张的速度逼近地面。 被一层层薄冰保护住的他轻松地穿过妖气形成乌云层。在即将落入地面的前几秒，守护他的冰的里层徒然融化成水、形成最天然的缓冲材料。 “轰！”就好像天降陨石般，炼妖炉的中心区域被砸了一个大洞，巨大的气浪将所有人都掀翻。 彩儿召唤出五鬼将自己、此方和弟弟君陌三人抱住避免被吹飞，而墨林和若愚两人则是紧贴在炼妖炉虚幻的墙壁上。 “又来又来又来！” 在场内唯一能保持着身形的是花妖，“汝等到底要戏弄我到何时！”它愤怒地挥舞着巨大的蔓藤攻向中心区域的冰球。 “砰砰砰砰！” 一连串刺耳的巨响，震的所有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然而不管花妖如何攻击，那个冰球都没有碎裂的痕迹。过了一会，总算是宣泄结束的花妖才停下攻击。 接着—— “我说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原来是你这家伙。” “咔嚓、咔嚓”从渐渐裂开融化的寒冰里，传来了大家熟悉的声音。 “墨老师？” “老师……吗？诶等等，你那个样子是什么回事？” “藏书？” 也难怪大家会惊讶，现在的墨藏书确实和过去有些不同。 那如瀑布一般垂落的长发、与其说苍白，但不如说是雪的颜色。就连瞳孔也是，就像是完全融入了眼白一样，变成了彻底的白瞳。原本就纤细瘦弱的他，这会完全就是女孩子的模样。 “什么啊，都聚在这里搞啥呢？” 全身凝结了淡淡冰霜的墨藏书问道，当学生们比起回答自己—— “藏书！身后！” “墨老师小心！” 是花妖，它这会可没心思看墨藏书几人叙旧。趁着墨藏书离开冰球的时机，它毫不迟疑地发起了偷袭。 然而墨藏书只是举起左手，一道冰墙便出现在他左侧。 按照刚刚冰球的硬度，这可不是花妖能击破的防御。然而大霸王花本身就没想过正面击破那层冰。 “哼！”它冷哼一声，蔓藤化扫为卷，直接连着冰墙将墨藏书给卷了起来。 一般而言，仅仅是蔓藤的力道就足以将墨藏书夹扁。但花妖觉得这完全不够，她想还将墨藏书吸干泄愤。 “化为我的养分吧，除灵师！” “藏书！” “兄长！” 阵法内的两个女孩尖叫着，但可墨藏书却还是一脸无所谓。他将手搭在花妖的蔓藤上，狞笑道：“来比一比吧，白痴妖怪。你那吞噬一切的天赋，和这家伙冻结一切的天赋……谁更强！” “汝！” 刹那间的功夫，花妖的蔓藤就被冻结。花妖惊恐的发现自己失去了对那根蔓藤的控制。 不仅如此，那些冰还顺着蔓藤直达花妖的本体。 “不可能！不可能！吾怎么会输的、不可能的！吾怎么可能会输给这种……” 短短数十秒，花妖就完全化为冰雕。就连它连通的灵脉，也被墨藏书冻结了。 “什么啊，只有这种程度啊。”墨藏书有些失望地一挥手，结成冰的蔓藤便碎裂开来。 墨藏书长长地呼了口气，他浑身猛地喷射出浓厚的白霜。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几度，不过墨藏书的面色反而恢复了几分。 “以后要好好控制力道才行。” 第六十三章 天书（3）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顺手解决了花妖，但墨藏书还是没弄懂目前的状况。 为什么墨家门人全都一副要挂的样子、为什么这已死花妖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墨林会重启—— “千之妖？” “这个是……” 要全部解释起来相当麻烦，但能说会道的此方还是在三言两语内就讲清楚了。 “墨羽叛变了？” 硬要说的话，墨藏书是不相信的。那个老人好竟然会叛变什么的，完全没法相信。 不过既然妹妹若愚也点了头，那就一定是真的。 当然，现在最紧要的事情不是抓墨羽，也不是带墨家门人去附近的小镇接受治疗。 “千之妖已经到了第三阶段了，我们先清场。”墨藏书指了指身后被冻成冰雕的花妖：“东篱，让你的玩意把那家伙搬出去。” “可是……不是说进去了就没法出来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的，我没空和你扯。” “唔……”莫名其妙被责备的彩儿满脸不高兴：“真是的，要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 她指挥着五鬼穿过阵法，协力将花妖抬了起来。好在彩儿的五鬼是注重体格的肌肉型，否则还真没办法抬起这超过30吨重的花妖。 墨藏书边念着咒法边走向墨林两人，他走到妹妹的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你在这种地方干嘛呢，我的笨蛋妹妹哟。哎呀，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可爱啊（蹭蹭蹭）。……走吧，和哥哥我一起出去。” “好冷！藏书你的脸就好像冰块一样！等等，可是墨林姐姐她……” 若愚指着呆坐在原地、颤颤巍巍的墨林。 “也把墨林姐姐带出来啊。” “你在说什么蠢话。她还要完成千之妖呢，怎么可以出来。” “可是……” 若愚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墨藏书已经拉着她离开炼妖炉。之前阻碍若愚的透明墙壁好像消失了一样，就连抬着花妖的五鬼，也轻松地穿过了炼妖炉。 就这样，炼妖炉内就只剩下墨林以及……被她强行停下的妖怪们。 然后—— “然后？”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墨藏书，而墨藏书也很疑惑。 “怎么了？” “等等！”此方拍了拍墨藏书的脑袋：“我说老师啊，你是不是自己冻傻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什么干什么，不是要完成千之妖吗？” “所以你是想害死墨林族长吗？” “哈？” “诶？” “不是吗？” “什么？” 墨藏书和几个女孩互相对视着，全都一副懵逼状态。 接着，墨藏书揉了揉头后：“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我刚刚也说了吧，千之妖已经进入第三阶段了。这个阶段是没法逆转的，所以只能继续完成千之妖。……我哪里有说要害死她。”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我知道了！”此方站了出来：“所以墨林姐说完成千之妖自己就会死……是搞错咯。” “这不是废话吗？”墨藏书翻了翻白眼，虽然他本来就是白眼。 “我应该已经教过她了呀……诶？等等……我没有教过吗？” 注意到墨藏书正在看自己的墨林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 “那这些年你是怎么处理那些妖怪的啊。” 关于这个事，若愚“唰”地举起手。 “若愚知道！墨林姐姐是把妖怪们一只一只的干掉，然后将它们转化成自身的灵气。” “噢……也有这种解法的啊。”墨藏书托了托下巴：“这确实是不错的办法。” 但是—— “我的做法更加高明。” 墨藏书神气地说着，他伸出手。 “若愚，把凶兽给我。” “怎么了？” 若愚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拿出自己的油纸伞。 墨藏书接过油纸伞，轻轻抚摸油纸伞上野兽的纹理：“转化。” 不一会儿，墨藏书手中的油纸伞就变成一把弓。这是妖刀“凶兽”的第三模式，神乐弓。 和一型的妖刀、六型迫击炮不同，三型神乐弓并非是作战用，而是祀神的乐器。若愚从来都没有使用过这个模式。 “你还可以动吧？” 墨藏书询问道，墨林像小鸡一样连点头。但她正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气。 看着这样的她，墨藏书愣了下。 “也是。已经到了第三阶段了，你确实没法用力。” 接着——他屏气凝神、将自身冰凉的灵气化为丝状，盘旋、缠绕着墨林的四肢。 “既然不能动就好好在那里呆着。……我只示范一次，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墨藏书说完，便开始拨动弓弦。 “砰！” 弓弦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意外地有穿透力。空气中回荡着灵的波纹，整个山林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而炼妖炉中的墨林在墨藏书灵气的操控下，开始缓缓地站起来。 “六律五声。” “砰。” 墨林抬起左手，身体伴随着弦声挪移着。 在白雪上，墨林沙沙沙地划出一道道痕迹。 轻微的山风抚摸着她的衣裳，飘然的雪花落在她的肩膀。 “幽赞圣意。” “砰。” 弓弦的波纹推动着墨林，墨林回应着、轻轻抖动着身子。淡淡地光芒再度出现在墨林心口，于阵法的中心，那道吞噬一切的光也开始扭曲。 “神乐四合。” “砰。” 墨林微微欠身，她的指尖由上至下、由左至右勾勒着。与之对应的，渐渐幻化成人型的光，则是摆出相反的动作。 充斥着炼妖炉的妖气和灵气混杂在一起，无形的气体在墨林和那道光之间循环往复。生至死，死至生。阴至阳，阳至阴。人至妖，妖至人。 最后了—— “各有方象。” “砰。” 伴随着最后一声弓弦声，整个炼妖炉都震荡起来。 就好像突然找到了泄洪的缺口般，所有的妖气一口气涌向了那道光影。墨林漂浮向那道光，而光影的模样也越发清晰，先是手脚肢体、然后是眼鼻五官、接着是色彩、黑色的头发、如雪的肌肤。 光影睁开眼，彩儿仿佛能从那晶莹透剔的瞳孔中窥探到世界的一角。那是某张纸、又像是某本书。即便没任何人说明，看到那“物”的瞬间，彩儿就明白了。 ——这是天书。这是这世间最伟大之物。 有什么在流动，却找不到液体的痕迹。模糊的视线里，最终光影和墨林合二为一。 “那到底是……” “所谓的千之妖，就是一千只妖怪。我之前只准备了999只，并不是疏漏。”墨藏书瞥了眼一旁的巨大冰雕：“因为最后的‘千之妖’就是术者本身。” 没有比“自己”更容易操控的妖怪了。 但这样意味着—— “怎么可能？”此方诧异道：“无中生有地创造妖怪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做得到的。只要有天书的话，就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别说‘千之妖’了，就连‘妖之天’也能创造。” ——这便是天书。 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力量。 —————————— 一切结束后，墨藏书便将妖刀还给了妹妹。 若愚急急忙忙地跑到阵法中心看望陷入沉睡的墨林，彩儿两人则是被墨藏书叫住。 “我说，你们这是要结婚吗？怎么都穿红衣服了。” “我们嫁人的话，老师你会伤心吗？”此方眨了眨眼，危机虽然还没完全接触，但她还是轻松就进入了日常状态。 “不可能的，若愚是要嫁给我的。” “等等，真是的！把我们也算进去啊，白痴老师！” “情（x）妇么。” “我不介意喔。”此方这么说，反倒是墨藏书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也是！”一边的君陌大叫着，凑了过来。别人觉得冷得没法靠近的墨藏书，他却觉得很舒服。 “多事。”墨藏书大力地敲打君陌的头，他立刻两眼泪汪汪，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忽然间—— “啊，是七夕。” 墨藏书这才想起来几人穿红衣的理由。 接着—— “等等，那岂不是快结束了？”墨藏书焦急地叫了起来：“君陌，我走之前给你的那个玩意，有带在身上吗？” “当然有啦。但是……怎么了？” 君陌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小黑盒，墨藏书接过手便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张黑色的咒符。 “这个是？” “这是雷神那混蛋留给我的定位符，通过这个我能前往七星目前的所在地。” “等等！”此方惊讶地叫了起来：“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东西的？话说，为什么不给我啊。这可是重大的情报啊！” “你以为别人不会防范这点吗？一旦想要破解这张符，那边肯定会注意到的。……而且啊，我也有话想和对方当面说。” 墨藏书解开了咒符上的封印。 “没时间了。”他说着：“待会再和你解释。” 第六十四章 七星之约 地球的另一侧，七星会的临时驻点。 “确定是今天吗？” “应该是。”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吧。至今为止都没消息的话，那边说不定早就放弃了。” “不，正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他才会出现。如果是墨藏书的话，绝对能赶上的。” “老朽也说了吧——那小鬼去了妖界，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絮絮叨叨抱怨着的是倒挂在天花上的千爷。当然它不是真的在抱怨，只是想找个话题说些什么。 见天子没有理自己，自讨没趣的千爷望向坐在另一边的雷神。 “真亏你能做出来啊，把自己的‘定位符’送给对手。” 约莫一个月前，雷神和凛突袭了远游的蜀山院学生。那个时候雷神偷偷塞给了墨藏书的东西就是定位符。他本来想独自了解墨藏书的想法，被无脸曝光后便只好通告组织。 “他既然是天子的‘替补’，那自然有这种资格。” “替补呢……那个小鬼，真的有这个资质吗？” 千爷嘎嘎嘎的怪叫着：“老朽晓得他是术式的天才，但仅有才气的话，可不足以引领七星。” “所以我才在这个定位符上做了手脚。” 七星传统的定位符，是将术者短时间拉到自己所处区域的一手。通过预先准备的“容器”或者“祭品”，让术者在短时间以特殊的状态降临。 清明那天夜晚姬天子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蜀山院附近，就是因为定位符。 不过以这种方式召唤出的术者，虽然灵气强大但却有诸多限制。不仅术者个人的特性无法发挥出来，而且没有切实的肉体的话，使用起来也会有不协调的地方。 雷神留给墨藏书的定位符，则是改良后的产品。术者降临时，他自身目前的状态会被保存。虽然无法百分百将其本身的力量发挥出来，但也足够窥探其一二。 “真亏‘无脸’能将其完善。” “在术式之上，我没见过能比他厉害的。” “就连那个小鬼也？” “这就——” 没法说清了。 无脸的真面目至今都是谜团。 雷神虽然也想过各种方式解开他的幻术，但始终都没能成功。话虽如此，雷神也没有必须知晓的道理。七星的各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想法，会聚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有暂时共同的目标。 彼此间虽为同伴，但却无更进一步的想法。 “不过老朽说啊……” 说话间，定位符的那个玩偶动了下。 姬天子和雷神相视一眼，都明白是墨藏书那边启动了。但对方要来到这边，至少还要半分钟。 “其他人呢？” 姬天子问道。千爷先是沉默，过了一会才开口：“九狐外出了，苏星雪大人没理老朽，无脸那个家伙……竟然没兴趣？老朽以为他会喜欢这种场合，怪事、怪事……啊，凛那个白痴正在过来。” 也就是说，只有四人在场吗？雷神沉吟着，姬天子却不以为意。 ——毕竟，只有自己就足够了。 “雷神。” “是。” “如果那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废物的话，我们也不需要等待了。”姬天子舔了舔嘴唇道：“虽然捕猎墨若愚不是当前的要务，但提前一些总没错。” “我明白了。” ———————————— 墨藏书“降临”之时，七星便做好了准备。 “哟，大家好。” 墨藏书扫射一圈，发现自己正处在某个仓库里。七星的成员——姬天子、雷神、千爷、凛，还有忽然出现的苏星雪，一个个正坐在堆砌成山的学生桌上。 “什么嘛，都是熟人啊。” 他扭动着肩膀，发现这个身体意外的好用。 不仅活动自如，就连灵气也十分相近。如果只是想和自己聊聊的话，七星是完全没必要如此麻烦弄出这么一副躯壳的。对方、特别是姬天子的目的，墨藏书一瞬间就理解了。 “凛。” 雷神轻唤了声，凛应声后便袭向墨藏书。她疾步如飞，瞬息之间就来到墨藏书身前。 “喂喂喂，一上来就打架啊。” 凛握紧手中的利剑便是一斩。任凭蛮力的这一击虽然没有章法，其凝聚的气势却有若泰山。正常人要是被击中肯定会被劈成两段，墨藏书自然选择了回避。 “你有些不同。”姬天子眯着眼。眼前之人自然是墨藏书，但长相气质灵气却有所偏差。 “听说你去了妖界，看来是有所收获。” “你不亲自来试试？” “就凭你吗？” “被小看了啊。” 两人说话间，凛已经追上了后撤的墨藏书。这一次她双手持剑，按理说墨藏书本来能躲开的，可在他准备迈开步伐时，却发现自己被蛛网缠住了。 “切。”避无可避的他伸出手格挡。凛的利剑与墨藏书手臂碰在一起，发出一连串刀剑碰撞的清脆响声。 “怎么？” 千爷疑惑道：“那副身体做了这方面的加强吗？” “没有。”雷神道：“应该是一样的。” “嘿，这家伙有点古怪。” “是冰。”姬天子说道，而苏星雪则是更上一步地解答了大家的疑惑：“是妖之天。” 她看了眼自己的扇子，又看了眼墨藏书。刚刚开始那种特别的感觉，苏星雪这会总算是明白了。这是和自己同等存在的“妖之天”。 但是，它分明是已经死了。不，如今其气息也有些古怪。虽然依旧是“天”，但却有种古怪的气息。就好像某个存在在它身上施加了禁忌——但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千爷闻言，脸色大变。 而另外一边，一直在关注几人的墨藏书轻笑一声。 “注意到了嘛。” 既然如此，也没有玩耍的必要了。他专注凝视着凛，结冰的手一把抓住了她挥舞的剑。 “凛，快避开！”意识到不妙的雷神叫喊着，凛立刻放开剑向后退。 “嘿。” 可终究是太晚了。趁着凛疏忽的瞬间，墨藏书已经抱住了她。 “要我说的话，你就是胸部小了些。” ——这句话凛并没有听见，因为她已经变成了冰块。 墨藏书举起手，一把三米长的巨型冰剑被他握在手里。他将冰剑停在凛的头上，接着——一张巨大的的冰凳子出现在墨藏书身下，他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一起好好坐下来，才能好好聊天嘛。你说对吧，姬天子。” “别蹭鼻子上脸了，人类。”千爷叫嚣道，雷神则是直接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坐在中心的姬天子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个冰的硬度，还有他造冰的速度……”神情严肃的雷神小声道。 “嗯，相当棘手啊。但是……这样才像话，这样才有趣。别这样瞪着我啊，小墨。我们是很久不见的朋友吧，如何……我一手创建的这个组织。” 姬天子伸出手：“要不要过来我这边？现在的你终于有资格了。” “梦话就等睡醒了再说，白痴天子。”墨藏书吐了口寒气，他忽然感觉到这幅身体渐渐变得僵硬。 当然，这并非是雷神或者姬天子做了手脚。导致这个问题的是墨藏书自身。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肉体，要模仿那妖怪的冰果然很勉强。 “你们的目标是我的妹妹吧，光是这点就没话好谈了。”墨藏书将手中的剑扔到一边。 “这次我只是过来打声招呼罢了。” “什么啊。”姬天子嘟着嘴：“不打算过来的话，我们也没啥好聊的。” “真是冷淡啊，天子。”这一次，反倒是墨藏书嬉笑道：“刚刚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吧。” “切。” “只是，如果你们还打算对我妹妹下手，这个家伙就是你们的下场。” “我应该说了吧，我不会停下来的。” “我可没在和你商量，我是在警告。”墨藏书伸出手，无数的冰雪从他身上涌出、如同波涛一般滚向七星的众人。 “这是不是很不妙？”吊在天花上的千爷说道，但雷神已然出手。隐藏于场地外、早已充能完毕的雷哭锁定墨藏书，瞬息间就将他化为灰烬。 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涌动的冰雪停了下来。 一直坐着的姬天子敲打着凳子，神情冷淡。 “他没兴趣那就算了，接下来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吧。” 第六十五章 恶的显现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 ——是咒吗？是术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墨羽抱着巨大的书壳，神情慌张地穿梭在山林里。 自从接触这本书后，某些封存的记忆便被唤醒。那些以往错过的、修改过的记忆，全都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解答。 可问题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心有疑惑，但他的步伐依旧稳健。很快的，墨羽就来到了指定的集合地点。 “你在的吧。” 墨羽深深吸了口气，注意到隐藏在身后的气息后：“我有很多疑惑。” “你看了那本书……对吗？” 从树下阴影处走出来的是墨家的祭女、墨罂。牛鬼的角、蝮蛇的眼、狐的三尾，这个人身上混杂的妖怪气息，只要见识过一次就不会弄错。 正因为有了这个人的配合，墨羽才能主导这次的混乱。甚至于说，正因为这个家伙的诱惑，墨羽才会堕落于此。 “这根本不是书，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墨羽看着手中的书壳，头也没回地说道。 慢慢走向他的墨罂沉默着。 “可是……为什么会是那样？” “那样是？” “为什么藏书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大家都对她的变化毫不在意？就连若愚也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样啊。你也恢复了记忆。虽然天书已经不再，但书壳依旧保存着天书的残余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墨羽皱着眉头，他转过身看向墨罂。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 “那么……有人！” 忽然听到“咔嚓”踩断树枝声音的墨羽，立刻将注意力投向右侧。自己事先明明已经布置了驱赶人和动物的结界，这会能弄出这种声音的，也只有除灵师了。 “是哪位——唔！”正要用咒符将对方驱赶出来的墨羽，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由牛鬼之角所化、布满尖刺的黑色利剑在墨羽注意力分散的瞬间就刺穿了他的心脏。 “墨罂你……啊啊啊啊啊！”墨羽抓住牛鬼的剑，如同猿猴般吼叫着。 于他的表皮无端生出无数灰白色的毛发，这是封印在墨羽体内的猿妖的力量。这些毛发硬如金刚，寻常兵器根本没法突破。 然而牛鬼的剑反而化为蠕动的液态，顺着伤口进入了墨羽体内。再坚固的壁垒，一旦进入到内部就不足为惧。 黑色的液体在墨羽体内乱串，就好像硫酸一般将墨羽的五脏六腑腐蚀。 仅仅不到一秒钟，墨羽就发现自己完全使不出力气。别说反抗或者逃跑，他张了张嘴，就连说话都极为困难。 “为……” “因为你知道太多了。” 墨罂淡淡地说道，而墨羽则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死了。 墨罂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默默地捡起天书的书壳。 就算对方是自己血亲后辈，她也没有半点犹豫。 这世间的恶人有两种。一种是只在必要的时候作恶，另一种则是不管什么情况，都以恶行处理。 墨罂毫无疑问是第二种。她分明有无数办法让墨羽忘记并不再过问这事，但终究是选择了杀人灭口。 过了一会，某个男人带着某个女人来到了墨罂身前。 “哎呀哎呀，”刺客看着地上蠕动的黑色液体，这会已经看不见墨羽的尸体。 他“啧啧啧”地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故作夸张地叫了起来：“我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 黑色的液体将墨羽消化完后，顺着墨罂的脚往上蠕动着、慢慢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刺客注意到墨罂的一只耳朵突兀地长出了灰白色的毛发，忍不住眯着眼。就连外行人的他也能感觉到墨罂混乱的气息中多了股猿猴的妖气。 “呀。你的能力看起来很便利嘛，教教我如何？” “可以。” “顺带一提，死亡率是？” “百分百。” “那还是算了。”刺客干巴巴地说道。接着，他看向墨罂手中的书壳。 “这就是那个么，传说中的天书？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你可以看看。” “该不会是那种翻开就会自杀的玩意吧？” “是的。” “你真不爱开玩笑。”刺客指了指身后：“那边的渣滓们已经被我解决了。我留意了下，也就这一批人趁乱入侵了墨家。” 发生在墨家的这次骚乱，突然而短暂。如果没事先察觉到这事，根本不可能趁乱突袭墨家。 “他们使用的招式很像樱国那边的手法，应该是四国那位的布置。那个家伙也是很谨慎啊，竟然派了这么些不相关的垃圾过来。” 也正因为如此，就算抓住他们也没法给幕后之人定罪。刺客看他们实在没什么价值，便全部杀光了。 他将收获的包裹扔到了墨罂的脚下，墨罂则是同样的、将天书的书壳扔向刺客。 不过刺客没有去接。反倒是他身后一直沉默的女人，一个踏步后就来到刺客身前，稳稳地将天书抱在怀里。 墨罂拿着包裹便转身离开，刺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询问道：“既然已经上了同一条船，你不如透露一些呗。” “什么？” “关于‘老师’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那个人从以前开始就很神秘，真正对他有所了解的只有贺兰云一个人。” “这可不算是答案。” “但他确实对天书感兴趣。” 如此说着，墨罂便消失在密集的森林里。 “什么啊，这算什么答案。”刺客点了根烟，不屑道：“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算了。” 刺客长长吐了口气，他看着女人怀里的书壳。这书壳看上去除了老旧一些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 但它就是有如此的魔力，让所有知情人都围绕着它转动。 “不能太贪心。” 刺客如此告诫着自己。已经这么多年了，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况且—— 虽然过程比较曲折，但这一次自己总算是抓住了那个人的尾巴。 不过在完成任务之前，还是得好好研究一番才行。 “我倒要看看，这破玩意到底有什么作用。” 刺客说完便转身离去。而身后之人则是如机械一般，低着头不出一言。 第六十六章 她们的人生 墨藏书的意识回到身体之后，立刻就坐到雪地上。 超远距离的意念转移远比他想象的要耗费心神，不过既然已经结束了，也不需要顾虑其他。 “已经足够了，赶紧出来吧。” “是。” 回应着墨藏书的人，是从他身体中飘散而出的白色雪花。雪花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某位少女的姿态。 那是圣洁的、美丽的——就如同冰雪的化身般，是一位有着苍白色发色和肌肤的少女。 她出现之后便将分散在四周的寒意回收，而墨藏书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天空中的雪花停止飘落，遍布大地的白雪也以极快地速度消融。这一带的温度迅速回升，很快的、就恢复到正常状态。 “有这招的话，一开始就给我使出来啊。” 坐在地上的墨藏书抱怨道。 “办不到。将寒意扩散是为了降低‘冰雪’对藏书大人的影响。藏书大人虽然能极大程度的抵御寒冷，但那并不完全。如果不将残留在体内的冰雪排出，藏书大人的机能就会受损。” “你的意思是——拖后腿的是我？” “如果您有这种直觉的话。” “还真敢说啊。” 墨藏书砸了咂嘴，看向一边。 “啊！” 就在这时，东篱君陌忽然“哇”的一声，冲过来扑向雪妖。 “我好想你。” 听到这话，雪妖露出温柔的表情。她轻轻地抚摸着君陌的头：“看到您一切安好，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知道墨老师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 “是的，我回来了。”雪妖说着，然后看向聚过来的几位学生：“久安问候，彩儿小姐、若愚小姐还有……此方小姐。” 很奇怪的是——雪妖明明从没见过此方，此刻却能准确说出她的名字。 “……”此方听闻眉头微微一皱，其他几人却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太谢谢你了，墨老师。”君陌将墨藏书拉了起来，满脸红晕：“你对我这么好，大概只能以身相许了吧。诶嘻，孩子的话，果然还是男孩子比较好吧？” “相许你个头啊。” 墨藏书无奈地将学生推开后，一边扫除自己身上残存的冰屑一边站了起来。 “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为了你才把这家伙带回来的。而且……她是我的东西，也不需要你说感谢。” “老师你又说这种掉分的话。” “就是，墨老师你说话太过分了。” “藏书，这样不行的。” “啰嗦！” “这是真的。” 出乎预料的，雪妖反而是站在墨藏书这边。她向几位少女深深一鞠躬。 “我现在的名字叫冰兰，是墨藏书大人的女仆（式神）。然后……藏书大人，您没有忘记和我说过的话吧？” 听到冰兰这么说，墨藏书挠了挠脸。他环顾四周，一下子就注意到孤零零背靠着巨石休息的墨林。 “……” 沉默着。 “需要我扶您过去吗？” “不是这个问题吧，白痴！” “墨林小姐虽然闭着眼睛，但她并没有睡着。” “我说了不是这个问题吧。”看着冰兰疑惑的样子，墨藏书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 要让一块冰了解人类纤细的情感，实在是有够难为她的。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算了……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去就可以了吧。”墨藏书烦躁地挠了挠头，大步走向墨林。 “藏书？” “请安心，若愚小姐。藏书大人已经不打算回避墨林小姐了。” “可是……” 虽然是这么说，但若愚还是有些担心。她并不知道兄长在妖怪世界发生了什么，但她很清楚—— 一旦自己的哥哥在这里说错话，对墨林到底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比起这个！话说！我说！” 忽然间，此方叫了起来：“刚刚若愚向墨林姐表白了吧！” 听到这话，若愚脸色一红。 “那个是……” “那是真心话吧！一定是的，绝对是你的真心话。怎么了怎么了，我可爱的若愚是喜欢墨林姐那种类型吗？不过那个人绝对是没戏的，所以……我非常推荐我自己窝。” “等等此方……” ———————————— 在女孩子嬉闹的时候，墨藏书已经来到了墨林身前。 他看着她，她也恰逢睁开了眼。 比起惊讶墨林反倒是惶恐，至今为止墨藏书尚未—— 如此正视自己。 “我说你……” 墨藏书张开口。他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时，才想起自己早就抽完了。 “……” 稍显尴尬的墨藏书看向远处。 接着—— 仿佛能够感觉到远处女仆催促的目光，墨藏书长长的呼了口气。 “墨林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自己被下咒的事情。” 墨林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墨罂下咒。那是铭刻在dna上的咒法，所以就连墨藏书也毫无办法。但那咒法终归是像病毒一样的玩意，一旦墨林本人意识到，那便能轻易解开。 “知道。”墨林咬紧嘴唇，低着头说道。 “既然知道……这些年都没有解开吗？” “没有。” “为什么？……算了，到了现在还问你的我也是挺无聊的。听着，”墨藏书蹲下身子，将脸凑到墨林身前。 “别成为我的东西、别为了我而活——事到如今这么说估计只有反效果吧。” “……对不起。”墨林痛苦地闭着眼。 “别对不起！”墨藏书两手掐着墨林的脸：“我问你，你喜欢术式吗？” 两腮的刺痛让墨林忍不住睁开眼，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墨藏书，不知怎么就呆住了。过了一会，总算是意识到什么的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喜欢。” “既然喜欢，既然你没法驱除自己身上的诅咒，那么……就代替我登上顶点。” “什么？”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以前的我要有机会的话，一定会使劲往上爬。我喜欢术式，对提升实力也兴趣十足。当然现在的我一点兴趣都没了，不过……既然是以前的愿望，如果能实现的话也不赖。如何？就当是我拜托你。” 墨藏书一字一句地说道：“成为三十六天吧，墨林。超越我、超越姬天子、超越贺兰云，超越所有人然后登上除灵之顶点。能做到的话，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可是——” 可是，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吗？墨林看向墨藏书的眼神，仿佛这么叙说着。 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吗？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吗？ “这不是废话吗？”墨藏书翻了翻白眼：“你和我打从一开始就是同等的。对术式的领悟也好、灵气的运用也罢，我们都是一样的。再加上‘千之妖’……这世上已无人比你拥有更多的灵气了。这样你要是做不到，我反而会生气。还是说……你想让我丢脸吗？” “我……明白了。” 墨林的眼，渐渐变得光彩。常年的心结终于解开，自己也有了新的目标和盼望。墨林那一度死寂的灵，渐渐焕发生机。 “既然是兄长的话，我会照做的。” “这就对了。” 墨藏书松开手。 他其实并不想对墨林说这些话。既然自己放弃了登上顶点的路，还要求别人去做简直是无耻。 特别是墨林。虽然错不在自己身上，但墨藏书一直都觉得愧疚。他并不想左右墨林的人生，所以至今为止都采取了回避的措施。 但那是行不通的，至少对于这个人而言行不通。 所以—— 就算撒谎也好，他也想让墨林的人生活过来。 不再活在自己的阴影下，不再活在这个家。墨林应该走出去、走到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里。 她或许会积极向上成为除灵界的大人物，又或许会像自己这般沉迷享乐成为死宅废物。 但不顾怎么说，墨林的人生—— ———————————— “已经结束了。” 注视着远处的山头，犬妖云淡淡地对身边的梨花说道。 “……是吗？”梨花松了口气：“墨大人他们没事吧？” “没事。” （既然如此……） ——该分别了。自己和那位大人、和云、还有至今为止所处的世界。 “从今往后，梨花。你要舍弃自己的名字和过去，忘掉至今为止发生过的一切。谁也不要联系，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出现在樱国。就在这个国家，或者去其他国家找一个平凡的小镇，就这么生活下去。” “可是……” （别可是了。对于这个家伙而言，它已经做到能做的全部了。再继续下去就是背叛主人的举措。仅仅是契约的反制，就足以让它吃足苦头。） “我明白了。” 既然祭这么说，梨花也不在纠结。如果继续和自己在一起会让云痛苦，那么自己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而且我……被墨大人下咒了。 既然下咒了，那么从今往后就要自私的活下去。 “为了自己而活，只想着自己开心就好……也是可以的吧？” 对—— “那么，”云正想说分别的话时，它猛地转身看向身后。 从森林中看不见的阴影处，一根黑色的锁链突然袭向梨花。 “是谁！” 云挥动利爪，墨绿的妖气化为三道巨大的爪痕飞向袭来的锁链。这是云的天赋，一旦接触到云就将锁链化为己有。 然而，那倒锁链就好像早就见识过云的反击般，轻巧地躲过了云的爪痕。 “梨花！” “啊啊啊啊ahhhhhh！” 躲避不及的梨花被捆住，立刻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声。 “可恶！” 云再度挥舞利爪，形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爪痕。它正要过去替梨花扯断锁链时，黑色的羽毛从天空中落下，云的爪痕悉数被手持拐杖的妖怪击落。 “天狗！”云止住了脚步，巨大的妖瞳倒吊着，充满杀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问你才对，犬妖。你这是什么意思？”天狗扇动着翅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云。 “将你的利爪挥向我们的主人——光正大人，你是想做什么？” “光正大人？” 云诧异地看向天狗的后方，犬塚光正慢慢地走了出来。 “真让我意外，你们竟然会在这里。”光正看了眼云，然后一边卷着锁链一边走向梨花。 “看来是完成任务了。” “光正大人你才是……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正好有点事要处理，就暂时呆在这一段时间。刚刚忽然感受到你的妖气，过来一看果然没错。啊啊……好久不见了啊，我亲爱的妹妹哟。” 光正踩着梨花的脸，蹲下身子狞笑道：“你想哥哥了吗，梨花酱。” “唔哇啊啊……” 对于光正的话，梨花一句也听不进。现在的她正遭受着宛如分娩时的剧烈疼痛，就连意识都难以保持。 “光正大人，那个是……” “是折磨用的法器，被捆住会生不如死……当然，不会让她死就对了。话说回来，竟然解开了我的定位器和诅咒，是那位大人干的吗？” 光正渐渐加重了脚的力道：“真是让我惊讶、真是让我羡慕啊，梨花酱。你竟然如此受那个人庇护，啊啊……我竟然如此羡慕你。” 如果是别人的话，光正尚能大度地一笑而过。但偏偏是自己的妹妹，偏偏是这个自己极度讨厌的妹妹。 就连他自己都惊讶的怒火，点燃了光正所有的理智。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他用力地踢向梨花的腹部，梨花干咳着将早餐和瘀血全都吐了出来。 梨花没有死，他很生气。梨花身体恢复得这么健康，他很生气。梨花竟然想逃离自己，他很生气。那位大人和云竟然打算庇护着梨花，他很生气。 “你到底……要羞辱我到什么程度才足够啊，犬塚梨花。你的存在太碍眼的，碍眼死了！就凭你还想逃离我？就凭你还想快乐活下去？别做梦了混蛋！你有什么资格获得幸福？” 光正扯着梨花的头发嘶吼着，这个时候他比起温文尔雅的阴阳法师，更像是只有愤怒的野兽。 继续这样下去，梨花肯定会痛死的。 “光正大人……” “啊……呼。”光正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的。” 他笑道：“我不能杀了她对吗？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光正降低了梨花的疼痛，反而对她施加了新的咒术。 这是用于折磨人的阴阳术。通过强化梨花的体感，将她所感觉的一切放到千倍百倍。 “至今为止我没用过的东西，我要一个个好好地实验一番。从今天开始，你的人生才真正开始。……走吧，再继续呆在这种地方，可会叫人误会的。” 光正拖着梨花，转身走向森林深处。 看着地上那道拖痕，听着梨花的悲鸣声，云粗壮的手抬高又放下。 天狗依旧在半空中监事着云。 “我劝你不要做蠢事，犬妖。即便你是妖盟的干部，违背主人的事情要被知晓，也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折磨那个人类不正是你们犬妖的意思吗？” “这种事情……” 无法接受，但也无法反抗。可是—— 云又能做什么？ 身为光正的式神、身为妖盟的干部、身为犬族的一员，它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没法做。 从今往后会变成什么样？云并不知晓。 但是从今往后梨花的人生—— （四卷完，休息两天开第五卷。） 第一章 女仆的工作（1） “哗”的一声，墨藏书从睡梦中醒来。 原本做着美梦的他，被拉开窗帘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一位长相靓丽的少女出现在床边。 少女有着及腰的黑色长发，和墨藏书相同的黑色瞳孔深邃动人。她身穿着厚重的中世纪女仆服，五官精致、配上如雪般白丽的肌肤，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少女。 少女的名字叫冰兰，是墨藏书的式神、亦是他的女仆。 此时冰兰正拿着清扫用的鸡毛掸子，一脸微笑地看着墨藏书。只是那强行拉起的嘴角能不能称之为微笑，目前还尚未可知。 “藏书大人，起床时间到了。” “呜哇……”墨藏书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他看向明亮的窗外，揉了揉眼。 “现在是几点？” “已经快六点了。” “都六点了还这么刺眼，所以我才讨厌夏天啊……” “是早上六点。” “哈？”墨藏书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今天藏书大人和校长有约。” “啊……那个事啊。算了，翘掉吧。你入夜再叫我起床吧。” 墨藏书躺下没几分钟，冰兰就来推醒他。 “起床时间到了，藏书大人。” “……唔……哈，怎么？……喂，你有没有在听的。我刚刚吩咐了吧，你入夜再叫我起床。” “是这样的。但比起pm，我觉am更适合作为一天的开始。”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我的女仆吧？” “当然，我毫无疑问是藏书大人您的仆从。” “既然是我的女仆，那就该听我的命令。” “当然，我一直有认真地听从藏书大人您的指示。” “那就别吵我！”墨藏书说完，把被子往身上一盖。 “这可不行。”冰兰轻声说着。她还没用力，就轻松地扯掉了墨藏书身上的被子。 “身为仆从，我便有纠正主人过失的义务。” “我说，”墨藏书压低着嗓子，有点低血压的他起床时脾气向来都很差。 “我向来最讨人别人吵醒我的。” “我了解了。”冰兰点了点头：“那么藏书大人，我已经替您准备好早餐，您洗刷完就可以去用膳。请快点起来，我今天打算好好收拾一番您的房间。”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墨藏书气得蹦了起来。他轮起袖子，面露狠色。 “我一向很少打女人的，别逼我。” 虽然自己抽烟喝酒又不务正业，还是个该死的家里蹲，但墨藏书至今为止都觉得自己是个好男人。 “藏书大人是准备使用暴力吗？” 冰兰将嘴角放下，眼神渐渐冰冷。 “是又如何？……总算是害怕了吗？” “不，”冰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果然还是有必要纠正藏书大人的坏习惯。” —————————— “唔——” 墨藏书将脸搭在餐桌上，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在脸的一旁，是冰兰早就准备好的白粥和馒头。今天的早餐看来是中式风格，清淡的早餐易于消化和吸收。 “那个混蛋……” 墨藏书小声地怒骂着，眼光时不时瞄向楼梯那边。那位神出鬼没的女仆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自己身边，到时免不了又要被她训斥一顿。 不过比起女仆，反而是墨藏书的学生先走下楼梯。 “……哇，今天是什么日子？” 说话的少女是东篱彩儿。与她那翠绿色怡静的瞳孔和发色不同的是，这个学生性格直率而凛然。她是墨藏书的学生，从九月份开始正式成为蜀山院的二年级生。 大概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身穿夏季短袖的彩儿脸色看上去非常红润。她一边用毛巾擦拭湿头发，一边走向客厅。 “墨老师你竟然这么早。” “啰嗦。” 墨藏书没好气地瞥了她胸部一眼，这位学生虽然不是特别丰满的类型，但整体的形状却很好看。 在校期间彩儿一直都很注重自己仪表，但在学生宿舍时却很松懈。特别是早上训练完，她总是没法集中注意力。多亏于此墨藏书才能大饱眼福，所以他从来都没提醒过这个学生。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彩儿小姐，请注意你的着装。” 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彩儿身后的冰兰，轻巧地给彩儿套了一件女式皮夹克。 “可是……” 彩儿大概是想说热吧，现在毕竟是夏季，她又刚洗完澡，大厅这里也没有空调。 “没关系的。” 冰兰轻轻一合掌，大厅骤然下降了好几度。本来还觉得热的彩儿，立刻就抖了几下。 “冷过头了吗？” “……有点。” “我明白了。” 冰兰将扩散出去的寒意收回了几分，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样就好。” 彩儿走到餐桌边，冰兰于是给她端上今天的早餐。 肉包、煎饺、鸡蛋和豆浆。 “辛苦你了冰兰，每天都为我们准备早餐。” “这是我应该做的。” “……” 墨藏书看了眼彩儿的早餐，又看了看自己的馒头白粥和咸菜。 “我说！”他用筷子大力地敲打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我们的早餐差这么多？” “彩儿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需要多吃些肉。” “我也是吧！” “我不认为藏书大人的身体会成长。而且，您近段时间一直在吃垃圾食品，早餐还吃肉的话对肠胃不好。” “我胃痛明明是被你打的！” 墨藏书捂着肚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按照他的恢复力，往常若是有伤口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但过了这么久墨藏书还是隐隐感到刺痛感，就好像胃部多了块不会融化的冰一样难受。 “藏书大人您在说什么呢，我明明只是拍了一下下。” “哼，你以为我是那种吃嗟来之食的人吗？”墨藏书神气地说着，他快步走向冰箱。虽然他不会烹饪，但只要有酒他就能买醉。反正不管什么伤害他都能恢复过来，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等等，墨老师你该不会又要早上喝酒吧？” “闭嘴吃你的早餐。” 墨藏书拉开冰箱的下层，从里面拿出一瓶冰镇啤酒。 “藏书大人，我也认为早上喝酒不太妥。” “我就要喝，你能怎么样？” 他熟练地拨开拉扣，示威般瞥了冰兰一眼，然后大口地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咕噜。”——才怪，根本没有这种声音。 张大嘴巴的墨藏书不管怎么吸吮，都没尝到一滴啤酒。他伸出舌头却只能舔到冰一样的东西。 “所以我事先就帮藏书大人您冻起来。” “你这个混蛋——”墨藏书生气地将啤酒扔到地上，不过玻璃瓶在掉地上之前就被结成冰块。 “欺人太甚了！” 墨藏书拿出一张咒符，作势就准备使用术式。不过冰兰看在眼里，却只是默默地将地上的玻璃瓶捡了起来。 “喂！” “有什么事吗？” “我要吃肉。” “没有那种东西。因为藏书大人的重氪行为，您这个月的伙食费早已所剩无几。” “别傻了，若愚那里不还有老爸的银行卡吗？” “您自己也说了，那是宗主大人给若愚小姐的钱。” “够了。”墨藏书愤愤道。他心想着自己去拿不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征求这个女仆的意见。 然而冰兰就好像意识到墨藏书在想什么般：“昨天晚上，我已经把若愚小姐暂存在藏书大人这儿的银行卡回收了。” “我是若愚的监护人，由我来保管……” “宗主大人临行前特意吩咐我一定要保管好若愚小姐的财产，特别要注意不要让藏书大人乱花钱。” “那个混蛋老爸，竟然还在记仇！” 一周前的七夕节，墨藏书的家门、名门太平道发生了一件大事。宗门出现高层背叛者、依存的灵脉被污染、大部分门生都受到妖气的侵蚀。 搞不好就要出现灭门的情况，不得已之下墨藏书的父亲、墨清河在子女的强烈哀求下回到了本家主持大局。 他本打算待一段时间就离开，结果代理族长的墨林提前一步跑路。她应除灵局邀请，出山担任护法“三十六天”一职。至于前代族长墨源生，则是以自己的过失为由，退隐到宗门祠堂、持戒戒律，不再管理俗事。 这样一来，墨清河就没理由跑路了。 觉得自己被儿女坑了的这位父亲，一连发了好几晚脾气。但他总不能生最可爱的女儿的气，也只好对自己的长子、墨藏书破口大骂。 但墨藏书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带着学生们和妹妹连夜跑回临河川。 没想到临走前那个父亲还来这一手，墨藏书气得咬牙切齿。 “那个死鬼老爸真是小鸡肚肠。” “所以，藏书大人请用膳吧。” “我不要。” 墨藏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一日三餐没肉吃，那简直不是人能过的日子。他灰溜溜的眼睛快速转动着，趁着彩儿和冰兰疏忽的空隙，一个箭步就来到彩儿身边。 “老师你——” 彩儿话还没说完，墨藏书已经抢走了她刚咬一口的肉包，一把塞进自己嘴里。 “你若又增氧（你又能怎样）？” 看着像小孩捣乱的墨藏书、虽然他外表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冰兰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从楼梯的拐角处拿出一把扫把，阴沉着脸走向墨藏书。 “藏书大人。您怎么说也是彩儿小姐的师长，同时也是太平道在这里的招牌。你这么做，我很难办。” “我、我、你、你，等等！你想干什么？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拿扫把是什么个意思……喂……啊！啊！” 事后，正好打工结束回家的汪恬薇如是道。 “我一进门就看见冰兰在打墨老师。” 第二章 女仆的工作（2） 吃完早餐后，墨藏书和冰兰两人走在樱花大道上。 现在是八月底的周末，距离蜀山院开学还有一天。虽然已经临近九月，可道路两边的樱花树却依旧盛开茂密。 “这也是除灵术吗？” 冰兰轻轻问道。 “啊？……嘛，也算是术的一种。” 将特定区域维持在某个时节，严格来说是阵法或者结界的一支。但说是除灵术也没错。 “真漂亮。” “应该是真厉害吧。” 墨藏书没好气道。 “厉害吗？” 说实话，身为大妖怪的冰兰并不是很理解术式的难易区别。虽然姑且能用威力大小强弱类比，但这反而会造成更多误会。 就好比墨藏书的跳大神·改比彩儿的茅山五鬼更难修行，但跳大神·改论战斗力和实用性却远远不如茅山五鬼。 “不过也是。” 要是冰兰将自己的力量完全展开，别说一条街了，整个临河川都会陷入冰雪之中。今年春天临河川地区持续的大雪，就是这个家伙所为。 顺着樱花大道，两人踏进蜀山院的校内。虽然尚未真正开学，但这会已经汇聚了不少学生。 墨藏书在校内也算是个大名人，而冰兰不仅相貌靓丽、着装也有些另类。自然而然的，两人成功吸引了学生和老师们的注视。 其中，就有墨藏书的老熟人、二年一班的班导李莫言。他远远就看到两人了。 可在他靠近两人后，却将视线定格在冰兰身上。 “嗯？是新来的老师吗？” “您好，李莫言大人。我是藏书大人的式神。” “竟然让式神光明正大现于人前……墨老师，你解决了自己灵气不足的问题了吗？” 也无怪李莫言会有这个疑问。一般而言，式神都是以特殊的灵体状态存在的，唯有主人召唤时它们才会现于人前。 毕竟不是所有式神都有人类的形态，而且式神们长时间现身也会极大的消耗主人的精气神。对于一般除灵师而言，仅仅是拥有“妖怪”的式神，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嘛，也不能一直拖着。” 对于这个问题，墨藏书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情况有点特殊。和一般的主人提供灵气给式神的模式不同，联系着墨藏书和冰兰的是跳大神?改。 说白了，两人的关系其实是相反的。是冰兰在提供灵气，与之相对的——墨藏书则是需要完成冰兰的愿望。 由于冰兰提供的灵气是持续不间断的，所以对墨藏书的愿望也转成了约束力。这也是墨藏书在冰兰面前一直吃瘪却又无法反抗的缘故。 唯独在这个人面前，墨藏书天然低了一头。 “即是如此，”李莫言兴奋道：“也差不多到我们交手的时候了吧？” 从蜀山而来的李莫言虽然担任着除灵学校的老师，但本质却是一个热衷于登上高峰的战斗分子。对力量和强者的渴望这点，李莫言和彩儿是一个类型的。而墨藏书又是和自家那位同等的天才，李莫言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想找他比试一番。 “我拒绝。” 听到墨藏书的话，李莫言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下来。 “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只是没兴趣。”墨藏书打了个哈欠。他昨晚没睡觉，这会眼困得要死，哪有心思搭理这个战斗狂。 “你要没别的事就在此别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但是……不是，啊等等。你干什么走这么快啊。” 眼看墨藏书就要跑没影，李莫言快步跟上。 “就算你拒绝了我，但学生们的比试也不会结束的。” “学生们？” “对啊。开学不久后就会举行一系列的比试，到时候我们比比哪个班学生的成绩更好。升上二年级后笔试成绩占的比重就会下降，你可别以为东篱同学还能继续稳住年级第一的宝座。” “那种事情我没兴趣。” “明明拿第一的班级的导师会发奖金？……怎样，感兴趣了吧？” 李莫言很显然抓住了墨藏书贪财的弱点，他知道这位同僚一定会对钱感兴趣。然而墨藏书却只是摇了摇头。 “没兴趣。” 墨藏书说完便径直离开了。冰兰向发呆的李莫言微微欠身后，便跟在墨藏书身后。 待到完全看不到李莫言的身影后，冰兰才低声问道： “藏书大人您真的不感兴趣？” “没兴趣没兴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干。你别看那个家伙一副四眼仔的模样，他怎么地也是蜀山出来的。我听说一班有一位他的独门弟子，单纯论战斗力的话，东篱不一定能赢得了她。” “原来如此。” “所以嘛，这种事情就别管了。” 墨藏书将手叉在脑后，随意的说着。 但是—— 此乃谎言！ 因为自己和妹妹的钱包完全被冰兰掌控着，现在的他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对于向来大手大脚又不知节制的他而言，没钱挥霍和氪金比一大清早被吵醒还要难受无数倍。 所以他当然不会放过这种赚钱的机会。而且就算彩儿赢不了，三班还有梅此方和自己的妹妹墨若愚。 此方是正职的除灵师、也是军的干部，她虽然不是特别擅长正面交战，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她的实力早就凌驾于同级学生之上，一直以来不突出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至于自己的妹妹若愚，在收服了狐妖之后就连墨藏书都觉得棘手。若不是她还没能彻底掌握妖刀凶兽，她的实力还能更上一层。 这两位加上修习了缩地·三型·改和达到境界领域的彩儿，三班要保持年级第一的宝座并不难。 按照往常他一定会抓着李莫言问个明白，但这会有冰兰在。要是被这个家伙知道详情，届时奖金搞不好会被她没收。所以墨藏书准备偷偷摸摸实行这个事情。 “……是吗？我还以为藏书大人您打算瞒着我，偷偷将奖金收入囊中呢。……怎么藏书大人，是觉得热吗？突然一副满头大汗的样子。” “毕竟已经到了夏天。”墨藏书吹了口口哨，眼神飘忽。 “应该是秋天才对。” “是是是，总之！”墨藏书提高了声调：“我们走快点吧，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贺兰云那家伙一定等了很久。” 看着逃跑似的自家主人，冰兰苦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是您拖拖拉拉才会迟到的。” —————————— 在迟到了两个小时后，墨藏书两人总算是如约来到了校长室。 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墨藏书大大咧咧走向接待客人的沙发。他视若无人地躺倒在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吃起放在桌子一边的水果和糖果。 看着主人这一连贯不礼貌的举止，冰兰皱着眉头正想出言提醒，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呀，真不愧是墨藏书老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墨藏书望过去，一个拿着卷宗的男人从书架那边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年约25，有着一头罕见的银发。他长相虽然俊朗帅气，整体的着装却给人一种不修边际的轻浮感。 总之，是墨藏书讨厌的帅哥。 “这位是何来水导师，从今年开始也将继续负责二年级占卜、佛学两门课程。” 坐在书桌旁的学院长，贺兰云淡淡地说着。对于墨藏书的言行举止，她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出言指责。 从以前开始她就是这般，仅仅是在一旁看着。贺兰云并没有特别地展露出上位者和年长者的威严，也不似以前那般夺人眼球，相反的她的存在很稀薄。就好像随时都会脱离尘世，那并非常人能拥有的超凡感。 墨藏书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称奇。这个家伙又进一步了吗？ 明明已经处于最高位，她却还一直向前迈进。姬天子曾扬言要超过这个人，墨藏书却觉得很渺茫。 “然后这家伙是干啥的？不相关就请出去喔，我约了这个人。” “明明墨老师你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 “路上塞车。” “真的吗？” 何来水怪笑一声，却没有指出墨藏书的问题。 “何老师是为了解决墨老师你的问题而来。” “他？” “哎呀真是被小看了。”何来水为自己冲了杯咖啡：“别看我这样子，其实也是佛门的高手。” “就你还佛门。” “这是事实。” 既然贺兰云开口，墨藏书也没法否认。但这个轻浮的家伙竟然是佛门一脉的高手，说实话他很难相信。 毕竟讲起佛门，第一印象就是那些个苦修的得道高僧。别说穿着简朴、至少也得剃个光头，仙风道骨不是？ “何老师对密宗的佛法研究，校内无人能出其右。……自然，他对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也有所研究。墨老师你身体的问题，说不定他能够解决。” 实际上墨藏书会提前赶回蜀山院，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在这次前往妖界的过程中，他失去了除灵师的才能。不，严格来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因为这个原因就连灵视之才都无法保持，墨藏书一度成为彻底的普通人。 好在是找到了冰兰，通过她灵气的供给墨藏书勉强能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可自己灵气无法使用的问题，他还是没有解决。 这个问题就连墨藏书的父母都没办法，他也只好求助于贺兰云。 出现这个问题的原因是墨藏书过度使用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所以能帮上忙的也只有佛门一系的高手。 “你真的靠谱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总之墨老师脱衣服吧。” “喂！” “你是墨老师的式神吧，能麻烦你帮忙吗？” “明白了。” 第三章 动员大会（上） “所谓老师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呢。” 一向漠然的女仆，不知为何突然提出这种疑问。 墨藏书稍显意外地望过去，他“哈~”的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突然提出这种问题。” “我只是好奇藏书大人您的工作内容。” 九月，蜀山院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一大清早，墨藏书和冰兰两人就来到了学校。在何来水定制的佛法治疗结束后，离第一堂课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 近段时间墨藏书都需要进行那种治疗。他虽然觉得没什么意义，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墨藏书本想就这么回家睡觉，但女仆的这个人当然不允许。无奈之下他便提前来到教室，没想到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在自习了。 墨藏书随便向学生们介绍了一番冰兰，便坐到了讲师的位置上。 “没什么。就是到教室坐着，然后等到下课就好。” “光是像这样坐着就能赚钱吗？” “是啊。” “您不觉得对不起正在认真学习的学生们吗？” “完全不。” “您真是一个差劲的老师。” 站着的冰兰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懒散的主人，冷漠的眼神里带着数不尽的鄙夷。 然而墨藏书却“你说是就是吧”这么说着，完全不在意自家女仆的说法。 听着两人的对话，底下坐着的学生们好气又好笑。 他们一方面气愤于墨藏书这种不负责任的作风，一方面却又觉得他被自己式神训话的样子很有意思。 “老师你要再这个样子，我要投诉了。” “加一！我们要联名向学校投诉你，扣你工资！” “我们已经二年级了，我也觉得老师你这样不太好。” 就连班长的周文若都小声地抱怨着，风气似乎朝着对墨藏书不太妙的局面发展着。 “藏书大人您被学生们批评了。” “还不是都怪你！” 墨藏书没好气地摆了冰兰一样，然后伸长脖子看向渐渐靠过来的学生们：“看你们的书去！谁在闹我就扣出勤分！” 听到这话，学生们顿时作鸟兽散。彼此间也相处了好几个月，这个老师的秉性大家还是清楚的。 虽然平时是怎么说都无所谓的臭皮糖，可一旦谈到工资的事情，墨藏书便会认真起来。 “这才差不多。”墨藏书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正想靠着讲台睡一会的时候，却发现桌面忽然变得奇冷无比。 “冰兰！” “真是抱歉藏书大人，我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 “怎么看都是故意的吧！” “不会的。我可是您的仆从，藏书大人您想多了。” “那就把你的冷气收回去。” “虽然我可以做到，但忽然解冻说不好会弄坏这张桌子。您知道的，我一向控制不好力道。” 身为大妖怪的冰兰，确实经常会出现控制不好力道的情况。她没法像人类一样敏锐地感觉到温度的变化，所以总是会用力过猛。 “认真的吗？” “当然。” 冰兰的语气诚恳又认真，但墨藏书却一点都不相信。 “那么，为什么你要偏过头呢？” “这是在将藏书大人您的学生牢牢记在心里。” “我说你啊……” 墨藏书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哟，兄弟姐妹们大家好啊。啊咧……小墨墨竟然这么早。” 推门而入的学生是紫九月，是二年三班里少数比起修行更喜欢玩乐的女学生。她背着挂满了各种玩偶小饰品的书包，指甲上涂着粉色少女系的指甲油。和以往稍显不同的是，她将自己的头发染成小麦色。 “怎么了怎么了，小墨墨竟然这么早。又被彩儿说教了吗？”紫九月轻笑着就想去拍拍墨藏书的肩膀，冰兰却忽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她伸出手拦截了九月的去路，眉头紧皱。 “嗯？” 注意到女仆似乎要将她的冷气释放出来，墨藏书连忙拉了拉冰兰的衣服。 “怎么了？” “没，只是……”冰兰注视着紫九月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长相、气息、灵气，不管哪一方面紫九月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但冰兰却觉得不止如此。 “很危险。请小心这个人，藏书大人。” “就这个家伙吗？” “我吗？” 紫九月侧着身子，视线绕过冰兰看向墨藏书。 “小墨墨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是我家的狗。” “哇，真恶劣。”九月笑呵呵地说着，她对冰兰的敌意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很抱歉。”冰兰放下手。看着学生们惊讶猜疑的表情，她也明白自己的举止有问题。 “没关系没关系。”九月连连摆着手。 “不，是我太没礼貌了。”冰兰低下头，然后转身再向墨藏书低头躬身：“可能是我有些意识过剩了。藏书大人，我能先行告退一段时间吗？” “啊？……嗯，随你吧。不过，别走太远。” “我明白了。” 冰兰再度向九月鞠躬后，便顺着她推开的们离去。 “明明不用在意的。”九月嘟囔着，墨藏书却很开心。 “老师你好像很开心？” “这不是废话嘛！” 墨藏书开心地笑了起来。冰兰不在的话，那自己让学生取的好成绩然后存私房钱的算盘就可以实现了。 “我反而要感谢你才对。” —————————— “咳咳。” 待到正式上课时，墨藏书已经将板书准备好。他踩着凳子站在讲台前。 “很久不见，诸君。这一个月短暂的分离，为师我实在是很想大家。经过一年刻苦的修行，大家都决定好各自未来的道路。当然，那条道路到底合不合适，还是要以实践来验证。不过我相信大家也和我一样，已经将自己的身心磨炼好，准备以最饱满的热情迎接我们二年级的生活。” “他在干什么？” “老师你吃错药了？” “不对劲不对劲！” “我也觉得有问题。” 一向懒散的墨藏书竟然会说出这种作呕的话，学生顿时就觉得一阵恶寒。 但墨藏书才不管这些，他拿着教鞭煞有其事地拍了拍黑板。 “其余客套话我就免了。现在我们来聊聊学园祭的事情。” 第四章 动员大会（2） 蜀山院的学园祭，可谓是除灵界最大的祭典。 从九月的第二周开始一直到十月份的第一周，整整一个月蜀山院都会处于半开放的状态。 对于一年级的新生而言，学校以祭典的方式让他们以更加轻松、更加享乐的方式融入除灵的世界。而对于升上二年级的学生们来说，这次的祭典更多的是测试，是对他们一年来修行成果的综合性检验。 在学园祭开办的过程中，校内会举办道家佛门、西洋占星、阴阳术法、剑法舞法、祭祀神乐等等各式各样的比试和大会。学生们若是能在各种比试中取得好名次，就能获得相应的分数。 最终得分排名靠前的个人、团体和班级就能获得学院的奖励。当然，今年为了鼓励年轻老师们更多地协助学生们取得好成绩，特别为相关导师设立了辅导奖。 “原来如此。” 在墨藏书说完今年新加的奖励后，三班的学生就都明白了。 “我说你怎么忽然这么有干劲。” “老师你浑身都是铜臭味诶。” “啰嗦！大家都有奖励吧，这叫互利互惠！……周文若，接下来就由你来介绍以下吧。” “等等，墨老师你该不会只关注奖金的事情吧？” “东篱你闭上嘴巴会死啊。” 在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中，二年三班的班长周文若走到讲台前介绍了学园祭中与学生相关的事宜。 对于个人而言，重要的比试有三个。 第一是二年级所有学生都必须参与的年级席位选拔赛。通过一对一的战斗排列各人的年级席位，根据席位的不同学校会给予一定的奖励。 第二则是学校联合除灵局共同举办除灵英杰大赛。但凡20周岁以下的年轻除灵师都可以参加，排名前列者会获得除灵局颁发的特殊奖励。每年都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除灵师参与，其中就包括了部分蜀山院适龄的往届毕业生。 第三则是与冬至大典相关的祭祀神官的选拔赛，这也是三大赛里唯一对参赛者有特殊要求的选拔赛。参赛者必须是冰清玉洁的少女与持有童子之身的少年，当然也需要满足二十周岁以下这个条件。 “以上，就是我们个人的‘三大赛’。” “唔，就是说我也能参加……的意思？” “不行的。”周文若道：“导师肩负着裁判和主持等重任，我想老师你应该没有那个时间。” “啧。” 墨藏书砸了咂舌。 他仔细一想，和这群学生真正切身相关的应该就只有年级席位选拔赛，这也是最容易拿成绩的一个。其他两个赛事虽然大家都可以报名，但说实话二年级的学生在三年级生和社会人面前完全没有优势。 “我说你们啊，给我认真点冲到最上面去。” “是~”学生们零零散散地应和着。里面有像彩儿这种信心满满、期待展现自己的认真派，也有如梅此方和紫九月那般对席位完全没兴趣的休闲派。 “继续讲下去。” 接着就是团队协助部分。 由各班学生自己组成的4~6人的团体小组，根据小组成员得分的总和，对校内最终排名前列的团队予以奖励。 因为是二年级和三年级一起核算的，按照以往的惯例排名前列的一般都是三年级的队伍。 “哈？……为啥？” “虽然大家可以踊跃报名各项赛事，但和三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相比，我们实力上还是有所欠缺。至于完成各项校内任务……说实话，三年级已经参加过一届了。” 也就是说——这是经验和实力两者结合的差距导致的。 周文若解释道：“最关键还是个人三大赛的成绩。第一名的人可以获得高达20分的分数点，前八名的顺位也能获得相应的高分。按照往年的情况，三年级最优的队伍在三大赛里一般能获得超过40分的分数点。” 听了周文若的话，班上的学生包括墨藏书都还是懵逼状态。毕竟没有仔细研究过的话，完全不理解这40分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吧，”周文若在黑板上写着：“我所感兴趣的佛学大会的讲堂，获得第一名的话就能拿到3分，而二三名就只有1分。其余的比赛大多也是这种情况。而校内导师公布的任务，绝大多数都是0.1分到0.5分。” “单靠刷是没法冲上去吗？” “是的。毕竟三年级排名靠前的队伍也会去积极完成任务，所以要追上这40分的落差相当难。” “什么啊，这不是完全倾向三年级那群家伙吗？” “虽然是这样，但等我们升上三年级后也会有相应的优势。而且……虽然基本是三年级的队伍拔得头筹，但往年也有二年级的队伍取得第一的情况。” “噢？” “孟昕竹学姐二年级时所在的团体就是校内的第一。” “那个家伙啊。” 孟昕竹是墨藏书的青梅竹马，她是六月份刚从蜀山院毕业的学生。作为原三十六天雷神的弟子，她所修行的雷法就连第一级的除灵师都难以应对。 说白了——她属于那种早就超过学生阶层实力的人，会取得好成绩也正常。 但现在的二年三班里，也不是没有超规格的存在。 “我的妹妹哟。”墨藏书敲了敲正在打瞌睡的妹妹的桌子。 “嘿？” “有干劲吗？” “嘻嘻，完全没有呢。” “这可不行的，我愚蠢的妹妹。”墨藏书抓着若愚的脸，使劲地揉捏起来。 “这关乎到我们两接下来的伙食费。难道你不想肆无忌惮地吃布丁吗？拿到第一的话，哥哥我会让你吃个够的。” “可是，若愚现在就能吃个够啊。” “什么？” “前几天超市大减价，冰兰她买了很多很多布丁放在家里。若愚今天的早餐全是布丁呢。” 一说起布丁，若愚就露出幸福的表情。她那一闪一闪的蓝瞳摇曳着磷光，看上去极为可爱。 “什么？你竟然有吃不完的布丁？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尽情享乐？我今晚就把那些东西全拿出去扔掉！” “等等，墨老师你这是什么人渣发言啊，真是恶劣！” “啰嗦！关你屁事。” “我待会就去告诉冰兰……” “咱们有话好好说嘛，彩儿同学。总是打小报告可不是好学生的做法。” 看着凑过来的墨藏书，彩儿不知怎么的脸色一红。 “等等，你走开点。” 这么说着，就把导师推开。接着，她好似忽然意识什么般，小声地嘀咕着：“只有这种时候才叫我……” “什么？” “没事！……班长你继续讲啦。” “啊啊，好的。” 至于班级的总分，其实就是将团体总分累加起来。不过这次不需要和三年级比较，所以墨藏书安心不少。 “说白了，我能赚钱的部分就只有个人赛和班级总分吗？” “老师你太露骨了吧？” “这叫做坦率。” “真不要脸。” “总之你们自行分组吧。至于三大赛的事情，等抽签结果出来再说。” 对于自己无利可图的项目，墨藏书似乎完全没指导的打算。 —————————— 导师不插手分组的事情，说实话学生们反而松了口气。 一个班上总有玩得来和不熟的人，虽然也不是不能一起完成任务，但若志向不同，硬凑在一起也会觉得别扭。 而且——就算没人特别地提出来，班上自然而然就会分成刷分派和休闲派两大类。 彩儿自然是刷分派的主力成员，她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好友若愚和此方两人。 若愚虽然对成绩和奖励都没什么兴趣，但彩儿深知她也有努力的一面。只要推一把就能继续向前，某种方面上她是最容易搭配的成员。 至于好友此方，出乎彩儿预料的—— “抱歉彩儿，我已经找到队伍了。” “诶？” “嘛，是和林同学她们一起的休闲组啦。基本上就是随便逛逛，以自由活动为主。” “可是……” 见彩儿还想说什么，此方靠近她耳边：“军那边还有别的任务。” “我明白了。”彩儿看着此方的眼睛认真道：“但是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找我们。绝对不可以单独行动。” “知道啦。”此方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好友真是爱操心。 错失了此方这位情报上的人才，说实话有点打击彩儿。但她完全没有气馁，在第一时间就将班长周文若拉到自己这边。 虽然也有其他组的人瞄准了熟识规则的班长，但在彩儿的强烈攻势下，其他组纷纷败退下来。 目前彩儿这组已经有三人了。 不过接下来才是难题。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刷分派的其他人已经按照熟络程度组成各自的小队。这个时候要将别人拉过来既不合适也缺乏礼仪，彩儿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那只能和其他小组合并了。” 周文若建议着。 “若愚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嗯，就这么做吧。” 不过，在彩儿准备寻找其他刷分小组合作前，某个小组反倒是先找上门来。 “哟，东篱。我看你们也缺人吧，组队如何？” 说话的男生叫陈浩然，跟在他身边的则是秦风。他们两一个是炼器世家，一个则是墨藏书都认可的五行术法的天才。就实力而言两人在三班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是你们啊……嗯，好。” 虽然没正面和两人交过手，但在一年级的实训中彩儿也有留意两人的表现。陈浩然的封魔箱虽然总是拿出不合适的兵器，但每一样的威力都是实打实的。至于秦风，他早就完成了五行相生相克的修行，这会实力今非昔比。 “这样的话，我们还差一个。” 一个小队最多为6人。要想刷分的话，当然是满6人最好。可这会要去寻找落单的刷分派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彩儿环视一周，班上有刷分意愿的人全都组成小队了。 “那也只能拉一个休闲派的了。” 哪怕对方没有刷分意愿，但只要能稍微贡献一些分数，也比没有好。 “那还是快点吧。休闲派那边也组得差不多了……” 几人环视一周，然后注意到了—— 躲在教室后面玩手机的某个女生。 “诶？我？我吗？” “就你了，九月同学。” 就这样，紫九月成为了彩儿小组最后的成员。 第五章 所谓运（1） 除灵术法中所谓的“运”，和“缘”其实是一个概念。 有幸遇到某人、有幸获得某物、有幸领悟什么，这些皆为“因缘”的展现。 因缘，即是因果。而因果，则是占卜算卦要研究的终极命题。 对于除灵师而言，这是一个玄之又玄的课题的同时，也是无法忽视的一门学说。 像彩儿这般致力于登上顶点的人而言，自然不会错过这门课程。 当然，她并没有舍本逐末因此而荒废了茅山五鬼的修行。对于占卜算卦，她只当是增长知识的一法。 开学后的第三天，是二年级第一堂占卜课。 “早，彩儿同学。” “早上好，班长。” 彩儿来到教室的时候，才发现班长周文若也修习了这门课。 从二年级开始，蜀山院的学生就转变为学分制的学习模式。除了四门主修课外，其余皆为副修。学生们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相应的课程，只要凑够学分就能顺利升上三年级。 所以班上的同学并不一定会在一起上课，更多的时候都是游走在不同的教室。学生们将来到底是选择实战派还是研究派，就会从这个时候开始渐渐体现出来。 “班长你选了几门课？” “三门。我选了密宗佛学、占星、还有这门。” “班长你很喜欢占卜呢。” “是啊。我从以前开始就比较感兴趣，彩儿同学你呢？” “我选了七门。” 听到彩儿的话，周文若先是一愣，接着才苦笑道：“一般三到四门就能满足学分了，真不愧是彩儿同学。” 只要时间上不冲突，原则上学生想修行几门就几门。当然了，也不是说随便学学即可。每一门都需要取得“良”或“优”的评价，最后才能顺利毕业。 每年都有不少挂科的学生，在毕业前大家都开始外出实习时他们则需要留校重修。 ——以用功读书出名的彩儿当然不是那种会挂科的人。 “说起来……九月同学好像也报了这门课。” “九月同学？” 这倒是让彩儿有些意外。紫九月是属于那种松散的学生，她就和普通高中的普通女生一般，对学业之事并不上心。来除灵学校读书也是家里的意思，对自己将来的打算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简而言之，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 这样的她竟然会选这么晦涩难懂的课程，这真叫彩儿意外。 “我也很意外。不过……好像是墨老师推荐的。” “墨老师吗？” 彩儿这就更意外了。 “九月同学竟然去问墨老师这种问题。” 一年级末期选课的时候，各班的导师是有义务根据各人的不同推荐相应的课程。但三班的班导墨藏书是极其不靠谱的人，说实话大家都不敢相信他的推荐。 好在修学旅行时辅导员是当时三年级中文、武各自名列前茅的骆琦和孟昕竹，三班的学生才不至于瞎选。 彩儿就是在咨询了那两人后，才决定选这一门。 “当时墨老师好像说九月同学运气比较好，就让她选这一门。” “这是什么理由啊，那个白痴老师犯浑也该有个限度。” “也是。” 对于彩儿的抱怨，周文若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身为班长的她和墨藏书相处的时间不短，对于那个导师的不靠谱之处也深有体会。 “但是九月同学竟然真的听了。不过……九月同学呢？” 上课铃都敲响了，彩儿却还是没看见紫九月的身影。 “难不成她忘记了吗？我还是给她发条微信……” 周文若正要拿出手机，教室的大门便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这一门课的主讲导师，何来水。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讲台前，手里还拿着一沓试卷。 “抱歉抱歉，最近早上一直要帮别人做法，所以迟了点。我是负责占卜算卦的何来水，从今天开始的半个学年大家就多多指教咯。” 何来水在黑板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上课从不签到，不过要是有谁逃课却刚好被我点到名字，两次就直接不合格。关于这点请注意咯。明年不想见到我的话，出门记得看好黄历。” 这样的开场白让学生门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会选这门课的，大多都是些认真读书的学生，基本很少会出现逃课的现象。 “既然是第一堂课，我们来考试吧。” 何来水将卷子分派到各排最前的桌子上。 “诶……” “不是吧？” “这才第一堂课啊。” 学生们纷纷抱怨着，就连彩儿也面露难色。什么都还没开始学，这就进行测试了？ “所以说嘛，你们以后记得看好黄历再来。总之，下课前交卷子。” ——————————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下课时间。 彩儿十几分钟前就做完了。不过她并没有急着交卷，反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核算着自己的答案。 有几道题她总觉得不稳，虽然不至于会不及格，但要拿到优恐怕有些困难。 下课前五分钟，在何来水的催促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提前交卷。 因为还没有下课的缘故，回到座位上的她开始环顾教室。虽然不少人都已经交卷了，但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在做题。 可在这之中并没有紫九月的身影，很显然她完全错过了第一堂课。没有做卷子自然就意味着逃课，彩儿忽然觉得九月很不走远。 很快的，下课铃就响起了。 “好了别做了，赶紧交过来吧。” 何来水敲了敲桌子，还在做题的学生们不情不愿地将卷子递了上去。 “也不用太担心，这次的成绩只会作为小测成绩。”何来水说话的时候，最后一个学生正将自己的卷子放在讲台上。 可在他转身之际，从打开的窗户那边忽然刮来一阵风。这阵风虽然不大，但却将上面十来张卷子吹飞在地上。 那个学生转身捡起那些卷子。正当他想放回讲桌上时，何来水却制止了他。 “既然你都拿着了，麻烦你把这些卷子的名字写在左边的黑板上。” 接着，他从卷子中间随意拿了十来张，递给了坐在前排的学生。 “麻烦你把这些卷子的名字写在右边的黑板上。” 两个学生虽然疑惑，但还是照着导师说的做。 “很抱歉啊，各位同学。稍微耽误大家一些时间，我这就公布成绩。” “诶？” 大家听完全都愣住了。这才刚交卷呢，这就公布成绩了？ “稍安勿躁。” 对于学生们的疑惑，何来水只是轻轻一笑。待到两个学生写完所有名字后，他收过两人手里的卷子，将其放在一旁。 “……嗯，好了。咳咳，嗯，大家注意看黑板。左面的这些同学，这一次考试不及格。右边的这些同学，这次考试获得了良的评价。至于剩下这些名字不在黑板上的同学，统一是及格的评价。” “等等！老师这样不太妥吧！” “就是，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评分！” 名字出现在左边黑板上的人，自然不同意何来水的评分方式。彩儿虽然侥幸是良的那一边，但她也站了起来。 “对。你这样对大家太没礼貌了。” 对于学生们的反对，何来水当然早有准备。他并不急着解释，反倒是等学生门自己慢慢静下来后，才缓缓开口： “理由很简单。” 何来水指了指左边的黑板：“这边学生的卷子被风吹飞了，说明大家今天没有运。” 接着，他又指向右边的黑板：“而这边的同学被我选出来了，说明大家运气很好。” 走运的和不走远的都被挑出来后，剩下的就是二者均沾的学生。及格的评价在恰好不过了。 “可是……” “这就是我的风格呢，你们既然选了这门课，这会也没机会下车了。总之各位上课前也好、上课时、课后都好，做什么事都先算一算，养成一个好习惯。以后，自然就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何来水淡淡地说道。 “然后——” 忽然间，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哎呀抱歉了老师，我记错上课时间所以迟到了哈哈……” 进来的是紫九月，她看着导师和同学，发现大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怎、怎么了？” “不。我也没想到第一天就会有人逃课的，你很不错。”何来水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紫九月。 “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无妨。不过你既然来了，也总得给你一个成绩。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吧。” “哦……”紫九月随便在空白处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我是紫九月，是二年三班的学生。” “墨老师的班级吗？真是让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嘛，你既然不在左边也不在右边，这沓试卷里也没你的名字，该怎么办才好呢？” 除了“不及格”、“及格”、“良”外，也只剩下一个评价了。 “给你优好了。高兴吧，这次考试里只有你一个人获得了优的评价。那么……下课。” 何来水说完，就分别夹着卷子离开。 “诶诶？优？考试？等等？啥情况？” 剩下了风中凌乱的紫九月和还没回过神来的学生们。 “班长？” 还没能理解状况的彩儿推了推坐在一旁的周文若。周文若则是苦笑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运气好’吧。” 第六章 所谓运（2） 三大赛之一、年级席位选拔赛采取的是抽签的方式。 学生们通过抽签的方式取得号码，被分配在不同区域和相应号码的对手进行一对一的淘汰赛。胜者直接晋级下一轮，而败者若是还想再战，可参加败者组的循环赛，连胜三场就可以回到胜者组。 在开学后第三天的上午，学校将签条统一放在图书馆旁的自习室里。从周三到周五的这三天时间，学生可自行前往自习室领取签条。 理所当然需要一位留守的老师，不愿上课的墨藏书恰好被分配到这项工作。 “那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我很疑惑。” “嗯？” 墨家的女仆冰兰问道。 “既然是完全随机的方式，为什么还要特意用这种麻烦的模式呢？通过计算机或者摇号给各个学生分配相应的号码不就好了吗？” “你还真是不懂啊。这种事情当然是学生们自己来挑选才合适。”墨藏书指了指正在挑选的学生们：“抽签也是一门技术，当然要让他们自己选。” “可是——” 女仆的这人看来还是没弄懂，墨藏书叹了口气便开始进行解释。 首先，这一次抽签的结果并不是全都相等的。 不管再怎么要求学生们参加选拔赛，总会有那么几个学生没办法参加。但席位总归是要有的，那么他们该怎么办？ “弃权吗？” “对的。” 既然有人弃权，那自然就有人能不战而胜。再加上单数双数的干扰，以及学校有意为之的设置，自然会存在那么些人能一路绿灯走下去。 直到今天才开始抽签仪式，也是因为要准备这些。摆放在这间自习室里的签条，根据颜色和编号的不同，存在着能免战直接晋级的上签。 “最好的签条可是直达八强。” 也就是说，在二年级全员378个学生中，有那么一个人能直接去到八强的席位。 “运气吗？”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运气反而只占很小一部分。” 关键不是抽的时候有没运气，而是如何在在运气好的时候去抽奖。 “所以那些家伙才一直在那挑选。” 学校自然会对签条布下禁忌，以学生们的实力几乎是没办法破解的。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能透过各种方式去获得好签。 占卜就是其中的一种方式。通过占卜、算卦，选择在自己运气好的时候过来抽签，指不定就能求来上上签。 “不管结果如何，既然是学生们自己挑选的，他们也就没资格抱怨了。” 毕竟最差的签就是一步步从淘汰赛打上来，即使不幸遇到相性不好的对手，也能从败者组里重新振作。 学校已经尽量为各种类型的学生考虑了，再拿不出成绩那便是自己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受教了。”冰兰点了点头：“不过我明明一直跟在藏书大人您身边，对于比试的事情竟然如此不清楚……真是我的失职。” “就是，你给我好好反省下。” “所以我很好奇啊，藏书大人您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呢？真是让我疑惑。” “谁知道呢。” 墨藏书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冰兰叹息后便选择不再过问。她清楚要从这个人口中得知实情的麻烦程度，所以这会已经决定回家去问彩儿。 不过说来正巧，下课后的彩儿刚好带着周文若和紫九月一起来到了抽签室。 “什么啊，已经开始组队行动了？” “没有，我们只是恰好在一个班上课。” 彩儿隔着数步之外说着，紫九月却径直走向墨藏书。冰兰下意识里想挡在两人中间，可最终却忍下来了。 “我说啊小墨墨。”九月像是朋友一般将手搭在墨藏书肩上，哭诉着。 “我刚刚在占卜课上拿了优喔，而且还是班上唯一一个拿优的。……明明迟到了一整节课，考卷也没做。” “这是该哭的事情吗？” “不是啊、不是啦，就是……感觉我的运气都用完了。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接下来我肯定会很惨的。” “你在说什么白痴话。” 墨藏书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指了指教室另一头。 “是来抽签的吧，自己去选好。” “是。” “小墨墨你真的好绝情啊，听我抱怨完啦。” 九月虽然还想继续聊，但彩儿却将她强行拉走了。 “……” 墨藏书侧过脸。 “你在那个家伙身上感受到什么了吗？” “我也不是很明确，但是……还是有种危险的气息。” “噢？” “或许是我多想了。” 冰兰虽然这么说，墨藏书反倒是开始感兴趣了。这个妖怪并非普通的货色，连她都觉得危险的话，那肯定存在着相当程度的某物。 但具体是什么呢，墨藏书一时半会也看不透。他本身也不是特别长于灵视之才的人，再加上目前这种情况，看不透九月很正常。 不过，也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毕竟在这个学校里，天塌下来了也有贺兰云顶着。 过了一会，彩儿和九月就拿着签条过来了。 “彩儿小姐，不再认真挑选一会吗？” “不用了。”彩儿摇了摇头：“不管抽中的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八强什么的，对彩儿一点意义都没有。她的目标是首席的话，不管怎样都必须面对年级里的最强者们。 倒不如说一步步从淘汰赛打上来，她反而可以借助“胜”的势头突破自己目前的瓶颈。 所以抽什么签彩儿都能接受。 “嘛，确实。对你而言不管什么签都没区别，”墨藏书解开了彩儿签条上的禁忌：“恭喜你，是正常签。” 也就是说，彩儿需要从最下面一步步打上来。 “嗯。” 接着—— “你呢？” “我也无所谓喔，反正一开始就不想赢。” “你给我认真点啊，白痴。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不觉得对不起其他认真的学生吗？” “小墨墨你最没资格说我吧！” 至于紫九月，她和彩儿则是完全的极端。她对席位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都准备随便比划几下就认输。能越早淘汰曝光度就越低，九月可没想如彩儿这般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 “嘛，对你而言确实越差的签越好。不过万事嘛，”墨藏书解开了九月签条上的禁忌，脸色怪异。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好的签吗？” “不……恭喜你，是上上签。” 这是全部378只签中唯一一个，获得就能直通第八席的神签。拿到的一瞬间，九月就拥有了站在全世界瞩目的大舞台上展现自己的资格。 “恭喜你，九月同学。真是不可思议，明明你只是随便拿了一个。占卜课上的事情也是……这就是所谓的神运吗？”彩儿由衷的感叹道。 “等等，我一点都不想要八强。和我换吧，彩儿！” “很可惜是不行的。” 墨藏书说道：“解开的瞬间就完成了标记，这已经是你的东西了。” 墨藏书眨了眨眼：“任命吧，白痴。还有……这不是挺好的嘛，你们组里最没干劲的这家伙一下子贡献了五分。” “是的，这真是太好了。” 年级选拔赛的八强席位对应着团体五分。在一切都还没开始前就有这种优势，刷分组的彩儿当然很高兴。 至于呆在一边快要哭出来的紫九月，师生两人很聪明的选择了无视。 —————————— 所谓“运”，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事情。 “我说啊天子，明明昨天晚上你说我今天会很走运的。” “难道不是吗？” 上完课后，归家党的九月自然选择了回家。不过在回家之前，她特意绕了下路来到了一家奇怪的店铺里。 这是一家约有十个平方的小铺子，进入之后只有一套桌椅和一个将房间隔开的木墙板，墙板的中心部分是能透光的屏风。比起卖东西和休息，这家店铺更像一个大型的忏悔室。 店铺名为羽葛屋，其主人自称是墨天子。她总是隔着屏风和九月说话，九月虽然来了很多次，却从未见过她的容貌。 去年冬天的时候，这家店铺忽然出现这块空地上。九月也是偶然间发现这里的。 她也询问过店家的名字是啥意思，墨天子则是回答道“是爸爸们的名字。” 不管是店铺还是自己，名字都是由“爸爸们”的名字构成。这是生来就无一物的自己，所拥有的最宝贵的财富。 “而且我一开始也说了吧，运气是有正负的。” 好运后面就是厄运，为了保持平衡就需要肩负这些。 “可是啊……” “谁让你什么都不愿意付出。” 前段时间九月在聊天的时候，她提到自己运气不好。 那个时候天子就问她想不想要好运。 “真的能做到吗？” “什么都能。但是——” 这自然是需要支付代价的。 “这样啊，那算了。” 九月看上去似乎并不想付出什么，墨天子就提了个折中的方案。 “虽然是这样，虽然是这样！” 仔细一想，迟到旷课却能拿到优的评价，九月确实是超级好运。接下来会那么惨，她本来也是有意识到的。 “只是……真的如天子你说的诶，我的运气被量化了。” “是吧。” “真厉害啊，你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吗？” “当然，什么都能做到。只要你愿意听我的去做，想成为仙人也可以。” “仙人什么的太遥远啦。超过北辰星也可以吗？” “当然。有兴趣吗？” 墨天子的话充满不容置疑。不过对九月而言，这种事情真的完全没兴趣。 “没有。” 当然她兴趣，却不意味着别人也—— 九月离开后，一位面色苍白、有着怪异双瞳的少年推开了羽葛屋的大门。他远远地看着墨天子的身影，一字一句问道： “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是黄裳的转世，命中注定是要成仙了。而且……你不成仙，就得病死。” 可要成仙，就要杀人。 “而且，我曾提到的那位有着‘打通妖之世界’之灵的人也找到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要么死，要么成仙。 第七章 各自的目的（1） ——那是久远到连本人都记不清楚的“往昔”。 “小哥？” “什么啊凛，还没睡吗？” “小哥你才是，这么晚了还在厨房……是饿了吗？” “没有。” 被换作“小哥”的这个人，此时正揉捏着一团黄色的东西。在一边的碗里摆放着打好的鸡蛋和切碎的猪肉。 “我是在做月饼。” “月饼？” “是啊，今天不是中秋了嘛。虽然我不是特别爱吃月饼，但没吃这东西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月饼？中秋要吃月饼吗？” “对，一起吃月饼才算是过节吧。凛你怎么又一副呆瓜相，啊……也是，月饼好像是宋朝才开始兴起。” “小哥你又在说怪话，现在是中和六年！” “你倒是提醒我了，明年就该行动起来了。” “行动？” “是啊。不过，莲蓉到底该用什么调出来啊。……烦死了。” “小哥真是笨，你去看书就知道了。” “我是很想啦，但那本书已经不是我的东西，我送出去了。” “可是我刚刚路过还看到……” “嘛，虽然还没送出去，不过那本书已经不认可我了。……好烦啊，我可不是要弄猪肉包。” “真的那么好吃吗，月饼。” “也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月饼嘛……嗯，就像是维系着我们之间的东西。即使相隔再远，我都会在你身边。” 那样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吧。可是，凛却偏偏忘记了。 唯独还记着—— 月饼是最重要的食物这件事。 —————————— 学园祭期间，蜀山院会联合社会各界举办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大会和比试。 其中，就有蜀山院和商业街联合举办的剑术大会。 “剑术大会？为什么是商业街？” “商业街大家制作了一个史上最大的莲蓉月饼，通过这次剑术大会选出技术最精湛的剑客负责分切——这些，上周的会上不是讲了吗？” “你有在听不就好了。话说……真是够随意的。” “原本就是找各种理由举办大会，商业街的各位愿意赞助，学校自然乐见其成。” 不过，既然是商业街赞助的比试，奖品自然也由商业街提供。第一名的人能获得巨大月饼的所有权或10000元现金；第二名能获得商业街一年份个人免单卷或5000元现金；第三名能获得商业街3000元代金券。 而学校这边，学生若能获得第一名就能获得团队分2分。第二三名则能获得团队分1分。 “没人会要钱之外的东西吧！” 奖金的金额既不算太多，也不至于太少。不过对以学生为主的参赛者们，这已经足够多了。 “由于评审是以一般人为主的商业街理事门，所以严禁使用除灵术。” 至少，与兵器不相关的除灵术是禁止事项。 这毕竟是考验剑术的比赛，评审又是没法评判术式高低好坏的一般人，所以禁止除灵术的滥用也不奇怪。 而墨藏书则是这一次的场内裁判。 “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藏书大人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席位选拔赛的裁判，您忘记了吗？” “啊。” 这么一说，墨藏书总算是有印象了。 “算了，你在场内就可以了。要出什么问题的话，你把犯傻的家伙们冻成冰棍就好。” “我明白了，场内的事宜由我负责便可。” “毕竟我……诶？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毕竟藏书大人您还有别的任务。” 冰兰将参赛者的名单和照片递了给墨藏书。 “根据学校的要求，藏书大人您需要在每个参赛者、特别是学生们身上设下封印，以防他们暗中使用术式。” 换做别的导师大概会觉得压力山大，但墨藏书毕竟是来自以封禁之术闻名的墨家，这种事情简直小儿科—— “才怪！”墨藏书拿着差不多50人的参赛者名单，脸色发白：“你以为封印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所以我才说场内的工作由我处理便好。上周开会的时候，曲云生老师也是这么吩咐的。” “不干！我不干！” “藏书大人，您是想说话不算话吗？” 听到冰兰这么说，墨藏书就知道她是认真的。两人周围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几十度，地面上甚至开始凝结冰霜。在这盛夏之中，这本该是绝不可能的光景。 “藏书大人。” 墨藏书浑身颤抖地抬起头，浑身布满冰霜的女仆轻轻地问道：“您会做的吧？” —————————— ——除灵术就是骗人的玩意。 除灵师其实就是古时候的方士，是那种吹牛说自己能炼制长生药的白痴家伙。 当然了——所谓的除灵术、所谓的妖怪、所谓的鬼全都是骗人的玩意。 这些神棍通过消灭自己虚构出来的牛鬼蛇神骗取常人的信任，还总是摆出一副自己是正派的样子，真是可笑至极。 一般人会被他们施展的怪异招数骗来骗去，但云九可不会上当。他比谁都清楚除灵术是骗人的。 下封印的老师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生。他用毛笔沾了沾一边的血碗，在每个人的手臂上画了一道符。 云九看着就觉得好笑，那种符能做什么？而且还让一个小孩子干这种事，这个学校已经没人了吗？ 但既然是这里的规矩，他也不在意陪这些人胡闹一番。 “下一位。” ——不一会儿，就轮到云九了。 “把你袖子拉起来。” “老师”满脸不耐烦地说着。靠近之后云九才发现一边还有位身穿中世纪女仆服的女性，她拿着本子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云九拉起自己左手的袖子。 “你用的什么兵器？” “剑。” “普通的？” “铝合金定制款子母剑。” “哈？” 老师似乎很奇怪云九的回答。 “有问题吗？” “没。……嗯，好了。你可以先走了，比赛下午才开始。具体的赛事安排中午会贴在这外面的墙上，你也可以问工作人员。” “好的。……但是，就这样吗？” 云九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师，眼神里充满挑衅的意味。 “我可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在说什么白痴……啊，什么啊，你不是这边的人嘛。” 老师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随意道：“既然不是这边的人，那封印对你就没意义了。” “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哈？” “什么除灵师、什么除灵术，其实都是骗人的玩意吧？像你这样的小孩都能当老师，你的学生岂不是都比你小？……别笑死人了。” 听到云九这话，老师、墨藏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 “你不信仙佛，又不敬鬼神。活在这人世，怕是很辛苦吧？” “所以不否认吗，你们是骗人的。” “是不是骗人的，就用你的眼睛去确认吧。在这个地方，最不缺这种事情。” 第八章 各自的目的（2） 今天一早，安静祥和的临河川就如同刚睡醒的猛兽般，整个城市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人人翘首期盼的学园祭开幕式，蜀山院被非同寻常的火热气氛笼罩着。 从清晨开始，商店街的大人们就已经开始了搬运和整理工作。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餐桌厨具被搬到蜀山院前的樱花大道里，形成了风景靓丽的美食街和商业街。 他们吆喝着、比划着，那份热气感染了每一位来客。这里不仅有蜀山院特供的灵性食材，同时还贩卖着与灵相关的各种精美饰品。 受其感染的旅客和本地空闲的人们热情高涨，商讨着要参加哪个大会、观看哪些表演这一类的事情。 除灵之殿堂、养育了无数优秀除灵师的蜀山院一年仅此一次的开放祭，这可是世界性的盛况。 专门从外国赶来的旅客、想尽办法申请到假期的劳动者们、以及相当大部分的普通市民纷纷来到了学校外的空地上，急不可耐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在这之前其实已经进去了一批。因为人数过多，校方出于安全考虑采取了限流措施。 其中，就有几位比较特殊的客人。他们虽然是这个国家居民，但因为各种原因近段期间一直在国外流浪。好不容易回到故乡，一眼望去的都是黄皮肤怎么看怎么舒服。 领头的是一位身穿休闲服的少女，她有着较为罕见的银白色长发。那份容貌和身姿是如此的超然绝伦，称其为世界之中心也不为过。 少女名为姬天子，是这个时代最为天才的除灵师。去年的冬天她领着另外两名三十六天在冬至大典打开妖界的大门，导致临河川地区出现群妖暴动和百鬼夜行等恶性事件。 她的名字和照片早就登上了各种报纸网络，但凡对业界有所了解的人肯定不会忘了她。 只是——她分明没有做过任何伪装，站在人群里却没有一人发现。 “人真多。” 在其身后站着的另外两人，则是当时一起叛逃的三十六天。其一为不败之雷神，其二为樱落之九狐。 不过，答话天子的却在隐藏在她肩上的一只小蜘蛛。 “人类最喜欢了吧，祭典啊、聚会啊这些。” “这可未必。” 天子摇了摇头，她左手拿着一份刚刚在摊贩那买来的章鱼烧，头的一侧戴上了菩萨的面具。 “大多数人应该还是比较喜欢宅在家里悠闲过日子。” “由你说出口真是完全没说服力。” “其他人呢？” “无脸老朽探知不到，应该是处在某个结界里。那家伙一向阴阳怪调的，他说找到了天书的书壳，也不知道真假。至于凛……那白痴说不定是提前进去了。” “凛啊。”谈起这位同伴，姬天子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我想去。 ——我要去。 ——我想要那个月饼。 “她是怎么了？” 那应该是相识后的第一次，如同人偶般活着的凛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意愿”。 “听到那个月饼的事，她就完全变了。依老朽所见，那家伙肯定是回忆起什么了。” “凛以前有提到过吗？” “完全没有。” “那真是有点古怪。” 比起麻烦姬天子更多的是觉得有趣。她并不认为这是坏事，犯罪者若是没有自己的“心”，那可一点美感都没有。 “算了，凛的事情麻烦你和‘新人’去跟吧。我们这次就随便逛逛。” “对方还没把我放出来，话说……那家伙靠谱吗？” “靠不靠谱无所谓吧，反正是雷神的候补。” 正式成员没倒下的话，候补再怎么有能耐也仅仅是候补。 “也是，这个怪物是不可能倒下的。” “也非如此。”听着两人的话，雷神摇了摇头。 “这世上的英才豪杰数不胜数，可不要骄傲自满。我听闻代替我们位置的两位新‘天’都有着怪物一般的实力。” “老朽也听闻墨家的那位是怪物来着。据闻就连你们人类最强的‘蚩尤’都吃了苦头，真让老朽意外啊。除了那位老师墨家竟然还有如此天赋绝伦的人。” “哼。邪魔外道不足为患。” “你还真敢说啊，明明我们才是歪道吧。话说你是不是喜欢那……”千爷咯咯咯的笑着。 听到不中听的话，天子手指一压，附身在小蜘蛛上的千爷直接殒命。但很快的，雷神身上又钻出来一只小蜘蛛。 “嘿，老朽可没……” 正式一刻也不能消停啊。看着又缠上姬天子的千爷，站在后面的雷神叹了口气。 “各位旅客请注意……” 与此同时，远处的ied屏开始滚动字幕。几只巨大的、用纸牌做的飞鸟从校内飞了出来，它们盘旋在人群的上空，发出尖细的预警声。 虽然在业界这是很正常的一幕，但在一般人看来却相当“不科学”。实际上，想在灵的世界里寻找科学的人反而很奇怪。 感叹声、拍手声，欢呼声夹杂在一起，人群簇拥着向着蜀山院大门处迈进。七星的数人自然也在其中。 然而—— 三人刚进门不久后就停下脚。 这世上没人能阻止三位“三十六天”向前迈进，除了他们自己。 当然，要让他们自己停下脚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特别是七星之主的姬天子，这世间能让她心悦诚服低头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久安问候，老师。” 姬天子低下那高傲的头颅，恭敬地行了一礼。在其身后的雷神二人，同样低头行礼。 “老朽虽然想过五六种可能，没想到一来就是最终boss吗？” “姬天子，雷神，九狐。” 贺兰云冷冷地看着三人：“我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倒是自己上门了。……现在是祭典的时间，能不要来捣乱吗？” “恰好相反呢，老师。只有祭典的时候我们才敢站在你面前。” 姬天子扬起手，人群纷纷从他们身边走过。 “老师你当然很厉害。但在大结界开始衰退的现在，您真的想和我们在这里交手吗？” ——在大门附近徘徊的这些旅客，全都是七星的人质。 在这里战斗的话，绝对会引发难以想象的恶果。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让你进门的打算。” “那么，这样如何。” 姬天子伸出手，一张白纸出现在贺兰云身前。 “西洋的誓约？” “对。我代表我们七星全体保证在这个学园祭中绝不会做出有损学校名声的事情。相对的老师您——则是要保证在这期间不对我们出手。” “你想做什么？” “放假啦放假。就算是犯罪组织，也不是一天到晚都想着犯罪。偶尔我们也想休息一下，这次的祭典就很合适。如何……您如果实在不愿意，那我们也只有来硬的了。” 第九章 各自的目的（3） 剑术大会报名时间是学园祭第一天上午，到中午之前还没报名和接受墨藏书封印的人，就视为弃权。 虽然提前报名的大概有五十人，但随着旅客们的入场，觉得有趣而参加的人却越来越多。 不过这也会导致另一个问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随身携带武器。报名参加却只能赤手空拳比试的话，那也不算是“剑术”大会了。 “商店街的各位有提前准备相应的兵器，但是……” 质量好不好那还另说，关键是数量也不多。除灵师尚且可以自行解决，一般参赛者却没法子。 “算了，我用五行之金弄一些出来吧。” 仅仅是消耗灵气的话，墨藏书倒也无所谓。但每增加一个人他就要耗费多一份心神。 临近中午时，他就已经累得躺倒在桌上。 “您辛苦了，藏书大人。” “没、没人了吧？” 灵气的损耗能由冰兰补充，损失的精血也可以慢慢恢复，但精神上的疲劳却没这么容易处理。 虽然墨藏书看上去只是在随手画符，但消耗的精气神可一点都不少。 “嗯。应该不会再有别人参加了。” “既然没人了，我们就提前走吧。” 现在的他困得要死，若不是冰兰在他衣服里塞了十几块冰块提神，他这会早就睡过去。 “但提前报名的学生里还有两人没到场。” “已经12点了，迟到就当是弃权。” “其中一位是藏书大人您的学生。” “是哪个白痴啊！” “我！是我，墨老师！” 回应墨藏书的是提着封魔箱匆匆跑来的陈浩然。他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学生制服的衣角还有很明显的烧焦痕迹。 靠近过来后，墨藏书立刻闻到了烤熟的味道。 “哈，真狼狈。” 墨藏书指着陈浩然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他是那种看着别人不幸就能坦率开怀大笑的恶劣性格，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学生也一样。 “遇到硬茬了？” “是秦风那混蛋！不过，”陈浩然颇为神气到：“最后还是我赢了，我成功晋级第三轮。那家伙现在要去败者组打了哈。……所以我就说嘛，比起咒符还是兵器靠谱。” 秦风和陈浩然两人都是长于实战的类型，因为经常一起行动彼此又知根知底，会打得这么狼狈也正常。 “就你的兵器，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墨藏书非常鄙夷地瞥了眼陈浩然的封魔箱。 这是炼器世家出来的陈浩然随身携带的装备，箱子里藏有能应对不同情况的武器。 按理来说这绝对是一件不错的灵器，但实际上—— “你自己都不确定会拿出怎样武器吧？总有一天你会吃大亏的。” “虽然已经吃亏了……不对，我才不想让老师你说教！” “随意。” 既然学生这么固执，墨藏书就不在多说。 “剑术大会可不允许用除灵术。” “那用灵气激活封魔箱……这种程度可以吧？” “行。” 陈浩然伸出手，墨藏书便开始在他手臂上画符。 “唔……” 随着墨藏书血符的完成，陈浩然身上灵的磷光一闪一闪。他表情狰狞抽搐了一会后，终于像是安定下来般深深地吐了口气。 “太难受了。” “泛用性的东西就这样。” 如果只针对一个人，墨藏书当然不会这么粗鲁。但这么多人他哪有时间去一个个定制。 “是下午开始？” “大概？” “是的，陈浩然同学。” “那我就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既然已经报名成功，又在墨藏书这里接受封印，接下来陈浩然只需要等通知即可。 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时。 “喂。” 墨藏书将一包烟抛了过去。 “墨老师，我可不抽烟。” “那是补充灵气的东西。” 打了一个上午的席位选拔赛，陈浩然精气神的消耗可不比墨藏书少。就这样子去参加下午的比赛太吃亏了。 “……墨老师你吃错药了？” “多事，不要就还给我。” “怎么可能！”陈浩然连忙将香烟收进口袋里。 “总之谢谢啦。” 他说完就转身跑走，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藏书大人您果然还是关心学生的。” “这家伙要是能拿第一名，就能获得两分吧？”墨藏书比划着：“冰兰，待会上场的时候你记得在他对手的脚下弄点冰块。” 对于主人厚颜无耻的发言，冰兰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藏书大人。我需要提醒您，我们是裁判。” “废话，除了参赛者就只有裁判会在场内。除了我们没人能做手脚的吧？而且评委都是些一般人，他们看不出来的。我们到时候就……哈哈，我就知道你当真了，我是开玩笑的。” 话还没说完，墨藏书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冰丽那边传来，他很机智地拿出手机搜索学园祭的美食攻略。 “藏书大人。” “那么差不多该去找点东西吃……” “藏书大人！” “干嘛啊，都说是开玩笑的咯……” “不是的，藏书大人。” 不和从何时开始，冰兰已经走到墨藏书身前。超过100平的休息室完全被冰霜所覆盖，就连墨藏书的手机也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现在冰兰浑身散发的寒气足以冻结一切。 “请小心。” 这可不是平时那种小打小闹，墨藏书意识到自家女仆已经完全进入了临战状态。 他抬起头，一位身穿黑色锦衣卫制服的女性大步走了进来。 黑发蓝瞳、面若皎月。少女长相虽然精致，但那呆呆的表情却没有半分人的神采。比起美艳，她更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墨藏书倒吸了口冷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这人的到来。 凛贞仪，最凶最强最恶的除灵犯罪组织七星的一角。 “你还真敢……” “墨老师这个人刚刚……啊，好冷好冷好冷，你是开多少度的空调啊，太冷了吧。” 在女性身后，商店街的一位男店主也走了进来。一接触到冰兰的寒气，他整个人就僵住了。接着像逃跑似的直往大门处跑，出门后男店主还是不停地打哆嗦。 “冰兰。” “……是。” 冰兰将自己的寒气回收，室内的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当然，她并没有完全解除戒备，如果凛贞仪有什么可疑举动，冰兰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冻成冰块。 “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男店主可不敢再进来。他站在大门那边远远地喊着：“这个人刚刚一直在作坊那边徘徊，我问了之后发现是打算参赛的。总之，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墨藏书三人干瞪眼。 第十章 剑术大会（1）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实际上我也很疑惑。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不是只有两人吗？” 剑术大会正式开赛的午后，二年三班的学生、梅此方领着六个学生来到了演武场。 “大概是剑术大会参与人数过多的缘故，学校刚刚临时发放了协助导师管理的任务。在原本编制上额外增加了五个名额，我碰巧遇上了。毕竟是0.2分的任务，我当然不会错过。” 漂亮的学生对导师眨了眨眼，墨藏书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当然是谎言。 选手虽然多了不少，但人员的协调和安排是商店街自己的事情。增加学生充其量只能减少些导师的工作，可再怎么说也不需要五个人这么多。 关键因素是墨藏书眼前这个人——梅此方。她明面上是二年三班休闲组的学生，但实际上却是机密组织“军”的干部。 “你不用干活？” 墨藏书瞥了眼在场地里忙里忙外的学生门。 “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嘛，待在那边只会妨碍大家。可是学长们自己让我待在阴凉处的。” 学生的这人眨了眨眼，露出了可爱的表情。 和好友彩儿、若愚两人不同，此方是懂得珍惜和发挥自己女孩子可爱一面的类型。原本就青春靓丽的她搭配上恰当好处的淡妆，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女孩子的香气。 愿意撒娇的话，大概不会有男人能拒绝得了。 “谁让我这么可爱呢。” 对于这一点，就算是墨藏书也没法否认。 “啧，你还真敢说。” “所以啦，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此方指了指比武场边，呆呆坐在选手席的凛贞仪。 “那个人为什么会参加剑术大会？” “我也不知道。” 七星的犯罪者就这么出现在除灵圣地的蜀山院，墨藏书当然会吓一跳。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也没可能放任凛离开。 不过在冰兰准备出手前，却被蜀山院的院长贺兰云阻止了。 “贺兰云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她说和姬天子有了临时的协议，在学园祭这段时间禁止对他们出手。” “啊……我们也收到了相同的命令。”此方苦笑道：“犯罪者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校园里，真是把大家都吓坏了。除灵局当场就准备把附近一带所有除灵师都调过来，最终也被学院长阻止。” 既然是来自北辰星的指示，那就没有质疑的余地。但蜀山院和除灵局也不可能彻底放任七星的人自由行动。就算不能率先出手，至少也需要将他们全程监控起来。 “大部分人都被派去盯姬天子她们，这个人就由我和老师你负责。” “是你吧，关我屁事。” “老师你真是的，这个时候就别这么小气嘛。” 对于学生的撒娇，墨藏书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掺和肯定没好事，而且又不会给他加工资。然而，墨藏书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下意识想抽个烟转换下精神，摸着口袋时才想起早上被冰兰没收了。 “啧。” 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更差了。 “可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鬼知道。” 两人说话的时间里，比赛已经进行了好几场。 “哇，好水。” 虽说是剑术大赛，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剑术大师参加。 这毕竟是商店街举办的比赛，不管奖品还是关注度都不足以吸引剑术界真正的达人们。 观众主要是本地人和学生，比赛全程甚至都没有电视台播放。 赛事关注度虽然不高，但商店街的人却不在意。本来就是为了迎合蜀山院才举办的赛事，只要不太丢人现眼即可。 目前尚是筛选阶段，选手们的实力良莠不齐。可这毕竟是真刀真枪的决斗，虽然此方觉得不堪入目，外行的观众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伴随着比赛的白热化，观众席那边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学生58人社会人37人，除灵师89人一般人6人吗？” 此方手上拿着的是选手登记时的花名册，她一边低头翻阅一边询问道：“老师你现在有人选了吗？” “你是指？” “当然是会成为七星目标的家伙。” 剑术大会虽然不会有电视台播放，但终究是在公众场合的活动。冠军分切月饼时肯定会上当地的报纸，被凛贞仪取得第一就麻烦了。 犯罪者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新闻头条，不管当局还是七星会本身都会尽量避免。 目标不是奖品，要引起骚乱又太过显眼，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所以她肯定是盯上了某个选手。” “这么说来……” 凛贞仪确实是最后时刻才来报名的。 “报告和登记的时候老师你全程都参与了吧？里面有需要注意的人吗？” “就算你这么说。” 性格乖张或者特立独行的人、长相怪异或者灵气特殊的人都有，但要说七星的目标，墨藏书可说不准。 “印象比较深刻的呢？” “凛贞仪？” “那家伙完全算不了数吧。”此方抱怨道，她将花名册收入小包里：“总之……如果有什么老师觉得需要注意的家伙，你记得提醒我。我这边也会调查选手们的来历，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那还真是辛苦你。” “就是啊。原本就要负责部分安保工作，被七星这么一搅和，我这次学园祭完全泡汤了。真是的，我今天的妆白化了。老师你倒是注意点啊，稍微夸夸我……” 学生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墨藏书大大打了个哈欠。 想睡觉。 七星的目标是什么墨藏书并不感兴趣。 不会是自己妹妹若愚，墨藏书很清楚姬天子的性格。那家伙既然已经治好伤，七星就只会按着她的调子行动。 在已经彻底暴露的现在，七星想动起来可不容易。 搞不好她们只是想玩一玩。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墨藏书觉得姬天子还真做得出来。 但不管七星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妨碍到自己墨藏书就没插手的打算。他可不是那种路见不就会平拔刀相助的完美烂好人。 只是—— 凛贞仪。 墨藏书注视着缓缓走上比武台的她，不知怎么的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并不是确切的“喜欢”或者“讨厌”，而是印刻在灵魂深处的某些“什么”。 墨藏书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怎么，老师你喜欢那种类型吗？呃……古风加烟熏妆？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长得还可以，结果却是这种装扮。” 虽说彩儿和若愚都是不在意自己外在的装饰的类型，但也不至于会出现凛贞仪这种负分的装扮。 “你说错了。” “什么？” “一般人不是6人是7人。那个家伙不是除灵师。” “哈？老师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她可是七星的干部，怎么可能不是除灵师。虽然她灵的波动非常粗糙，明明在大庭广众下也不懂得用术式隐藏自己的面容和存在，就连兵器都是老师你临时制造的量产型……等等，虽然是这样啦，但是——” “登记和下封印的时候我可是长时间直接接触到她的身体，你觉得我会判断错吗？” 给凛贞仪下封印的时候，墨藏书还特意用上一些独门的秘法。可当他真正接触到凛贞仪的灵气时，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并不会使用灵气。 “可是她明明能看见……” “能看见只代表有资格，但却不意味着会使用吧？” 看见灵的才能，是成为除灵师的第一步。没有这种资质的人，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除灵师。 可就算拥有了这种资质，也不一定会成为除灵师。 “但这样就说不通了。”此方皱着眉头道：“她可是名剑越八?真刚的主人。连除灵师都不是的话，怎么会得到越八的认可？” “谁知道呢，说不定她是运气好。” “那境界线怎么解释？” “境界线？” “对。孟学姐的战斗报告里有提到，这个人曾经使用了蚩尤的绝对境界线。那已经是境界的领域了吧？外行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不知道。但我要么不判断，要下结论了就不会错。” 如果长时间接触无防备的对方都能判断错误的话，墨藏书这个“稀世大天才”就白当了。 “老师你真是固执……对了，孟学姐的报告里还有很可疑的情报。” “什么？” “当时这个人已经被孟学姐逼上了绝境，在生命凋零之际还勉强使用了境界线，按理说是活不了的。但是……后来她却完好无缺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有这回事？” “老师你当时已经昏迷过去了所以不知道。她不仅完好无损、还换了身衣服，啊……按照孟学姐的说法她好像缩小了一点，就像是——”此方说到一半，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就像墨林……吗？” 虽然学生没说完，墨藏书却知道她的意思。 已经死了的人却完全无损地再出现。衣服也好年龄也好，好像全都回到了过去某个节点——这些，毫无疑问是天书的力量。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也只有天书了。” “老师你知道天书的事情吗？墨林姐姐明明说你忘了。” “以前是忘了。就算记起来，很快也会忘记。但是……近段时间却没有这种现象。” 就算听说了也不会忘记，也会慢慢想起一些事。封存的记忆正在慢慢苏醒，这很显然是妹妹若愚封印弱化的证明。 因为不完全是坏事，所以墨藏书并没有特意强调。其实他已经记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特别是与术式相关的“知识”。 “说起来，她好像特别讨厌老师啊。” “好像是。” 第一次见面时凛贞仪就给了他一拳。第二次墨藏书因为昏迷的缘故，事后才听说她把自己踢下山。拜会七星时出手的也是她。 上午的时候也是，这个人好像差点就忍不住要对自己出手。 “老师你对她做过什么吗？既然她有着和墨林姐姐一样的天书，会不会你曾经拿她做天书的研究材料？” “如果真的做了那种事，我肯定不会忘的。可实际上，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御神山之前两人完全没见过面，墨藏书根本就不认识凛贞仪。可她却莫名其妙地异常讨厌墨藏书，这真是相当奇怪。 再加上一直以来那种怪异的感觉……说和凛贞仪没半点关系，就连墨藏书自己都不信。 “搞不好关于她的那部分还没解封。” “虽然也有这种可能……” 两人说话的时间，凛贞仪已经战胜了对手。 她并非是那种长于剑术的类型，但其速度和力量却异于常人。与她对战的学生都没走过几招，就被她砸到了台下。 “她真的不是除灵师吗？算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夺冠。老师？……老师！你有在听吗？” “知道了啦，吵死了。让我睡会。” 第十一章 剑术大会（2） “各位旅客请注意，现在是下午5:30分。蜀山院将于下午6点整闭馆，请在这之前离开校园。重复一遍……” 在校园广播的通告下，学园祭的第一天正式落下帷幕。 经过一下午的比赛，剑术大会决出了八位最强的剑客。 学生有五人，社会人有三人。其中墨藏书的学生陈浩然、不敬鬼神的剑客芸九以及七星的凛贞仪全都晋级了。 因为时间和场地有限，剑术大会将会在明日上午决出胜者。在那之前需要对场地进行最后的布置，第二天具体的安排也需要做最后的确认。 墨藏书当然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因而全由冰兰交接，而他自己则是在校园里闲逛起来。 比赛结束不久，选手和学生们就离场了。因为要盯着凛贞仪的缘故，此方也没在这逗留。 不过所谓的重逢，总是不期而遇。 他在美食街闲逛时，一下子就发现了学生此方。她坐在长椅上玩手机，在一旁放着一杯她最喜欢的西瓜汁。 墨藏书屏住呼吸，他打算从后面悄悄接近自己的学生。可在离此方还有差不多三米远的距离时，学生忽然抬起头。 “连术式都不用，老师你太瞧不起我了。” ——果然发现了。 “切，没意思。” 既然被发现了，墨藏书就大大咧咧走到学生身边。觉得有些口渴的他不客气地拿起学生喝了一半的冰冻西瓜汁，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爽。” 大夏天喝冷饮，总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接着，墨藏书看向不远处的摊贩。 “老板，来两份章鱼烧，加辣。” “好勒~” “老师你啊。” “怎么？” 学生的此方看着墨藏书手中被喝完的西瓜汁，幽幽道：“这已经算间接接吻了吧？” “又不是小孩子，真是小鸡肚肠。” “就因为不是小孩子，才会在意好吗？……等等，老师你难道是想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向我表白吗？因为一点都不浪漫而且我又在工作中，就算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拒绝的。” “既然喜欢就别拒绝啊。” “时机很重要啦！时机！而且老师你现在拖家带口的，又没啥赚钱的本事，说实话我很担心你能不能养我。” “等等，你不是工资挺高的吗？” “但是我开销大呀。你知不知道我用的化妆品保养品、包包、香水这些要花多少钱？恕我直言，区区蜀山院导师完全满足不了我。这个世界可是很残酷的，穷人没有和美少女交往的资格。” “啊出现了，颜值裱+拜金女！” “老师你不也是盯着有钱又好看的女生吗？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吃软饭的你真是烂透了。” “要你管……哦，来了。我身上没带钱，麻烦你先帮忙垫着。” 从店家那接过章鱼烧，墨藏书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脸笑容的店家看了此方一眼，此方叹了口气后就从包里拿出钱包。 “真是的，已经几次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怪冰兰那个混蛋，搞到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连购物自由都没，真惨。” “是吧是吧。” “顺带一提，老师你有钱了准备买什么？” “当然是氪金啊。” “……这样啊。” “什么啊，你这意味深长的停顿和口吻。” “话说，你别吃完啊。另一份不是给我的吗？” “啰嗦，这个是补偿。” 墨藏书将手边礼盒递了给此方。 “这是特意为你挑选的，我有诚意吧？……而且过段时间不是你生日吗？这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这是商店街送给他和冰兰的礼物。墨藏书本来是不要的，但临走前还是被塞了一盒。 “我的生日老师你有记着吗？”学生一瞬间露出感动的表情，但当她接过墨藏书的礼物后，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月饼？还是五仁的？这里还有临河川分店的标志，很明显是主办方送老师的吧。” 学生此方露出厌恶的表情。 “老师你很掉分啊。再这样下去，我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接受你的求婚了。” “那你是要还是不要？” “不要。老师你应该送我更加精致的礼物才行，五仁月饼真是太敷衍了。而且也不能在我工作时间送我，还要精心准备好约会路线！对了，我虽然不是特别喜欢玫瑰但你要送我玫瑰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然后就是我更喜欢西餐厅，临河川刚好有一家米其林三星的……喂，我可是在教老师你怎么攻略我啊，就不能上点心吗？” “你还真是啰嗦啊。不过……你在这里的话，那个家伙也在吧？” “在那。”此方指了指樱花大道尽头商业街的方位。 墨藏书顺着学生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凛贞仪正坐在街道旁的木凳上，呆呆望着某家店铺一动不动。 “她在干嘛？” “不清楚。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望着那家月饼铺子，差不多坐了一个小时吧。下午的时候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其他参赛者没有问题。而且那个人一直都呆呆的，搞不好真的是为了第一名的月饼才参赛的。” “七星的其他人呢？” “目前七星已暴露的成员全都在我们监控下。不过……凛贞仪没有与其他七星接触。当然……已经在暗中接触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月饼啊。” 墨藏书将吃剩的盒子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他拍了拍手，提着月饼礼盒站了起来。 “老师？” “兜来兜去调查真是烦死了。最简单的做法不是当面去问她吗？” “不行的。上面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允许接触七星的成员。所以我们只能远远地跟着，任何与七星接触的人都会成为怀疑对象。” 考虑到七星的三人原本都是除灵局的干部，会担心有余党也是正常的。特意为不懂术式的凛贞仪布置“无法探知”的结界，大概是为了降低一般人的干扰。 在这种情况下能注意到她且会去搭讪者，十有八九和七星脱不了干系。 但是—— “那是你们吧？我可没听到这种指示。” 就算接到了这种指示，墨藏书也没有一定要遵从的义务。他耸耸肩，便大大咧咧朝着凛贞仪的位置走去。 “等等！老师……等等！” “安心吧，我就是问问，不会做其他事情的。而且……我也有些事情想确认下。” —————————————— 缓缓靠近凛贞仪的墨藏书并没有恶意。 实际上他就连敌意都没有，所以直到他来到凛贞仪的跟前，这个人偶少女才像意识到什么般抬起头。 “……” 凛一瞬间就握紧了拳头，那凌厉的目光就好像利剑一样刺向墨藏书。 十分明显又突兀的敌意，墨藏书甚至感觉到她衣服下的肌肉都绷紧了。可最终，凛贞仪却什么都没做。 她转头继续看着月饼店，沉默不语。 “看来是接触过了。” 凛贞仪对自己的敌意切实而又不可理喻，冰兰在场时她都险些忍不住，就更别说现在了。 “我说，你是要这玩意吧？” 墨藏书取出月饼礼盒，将月饼的包装拆开。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吃这玩意。” 墨藏书将月饼递到凛贞仪的嘴边，她下意识地张口就咬。 “……难吃。” 但是，因为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所以凛贞仪似乎没法停下口。 “哈哈哈，你就像野狗一样啊。” 哪怕是敌人扔过来的食物，只要能填饱肚子就会吞下去。比起讨厌和喜欢的情感更优先于生存，这并非是人类的活法。 墨藏书笑着坐到了凛贞仪身边。 “我以前啊，养过一条黑狗。平时就是吃剩饭，不管春夏秋冬晚上睡觉都锁在门外。我从来没当它是一条宠物狗，也不会温柔的抚摸它。但是白天解开链子的时候，它没有一次逃离过。话虽如此，那条狗也不怎么亲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老家呆久了的缘故，那条狗特别有灵性。只是七八年前，我一不小心就弄死了黑狗。” 莫名其妙讲起这话的墨藏书，让躲在远处用术式偷听的学生此方摸不着头脑。 墨藏书看着埋头吃月饼的凛贞仪。 “说实话，我不认识你。你的长相气质灵气习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自然的，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但我们确实有关联，否则我也不会在意你。可仔细一想，我虽然不认识人类的凛贞仪，但人之外的……” 凛贞仪完全没听墨藏书说话的想法，她低着头依旧在吃月饼。而墨藏书似乎也没有继续回忆的打算，他将月饼盒放下后就转身离开。 最后—— “大概是我搞错了吧。” 第十二章 剑术大会（3） 第二天，是适合祭典的大好晴天。 剑术大会租用的第十训练场，原本是低年级学生检验与测试的场所。场内是正正方方的练习场，直径超过五十米。在半露天的馆内，设有过300个观众席。 “我说，这个人数是什么情况？” “好像是因为第一天看的人不多，商店街脸上有些过不去。昨天一整天都在宣传，听说观赛还能获得特制的纪念品，会这么多人也不奇怪。” “啧。净给人添麻烦。” 托第一天的预热和商业街的宣传，剑术大会的第二天慕名而来的看客一大早就坐满了观众席。 拜其所赐，准备冷处理凛贞仪的计划也泡汤了。 “这里面也不知道混入了多少除灵师，贸然做手脚被发现的话，肯定会影响学校的声誉。该怎么办啊，老师。” 对于学生的疑问，墨藏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本来是想让身为场内裁判的冰兰在关键时刻给凛贞仪加块冰，这种情况下就比较麻烦了。 “嘛，反正其他参赛者也不弱，先静观其变。” “真是的，老师你太敷衍了吧。” “那么——万众瞩目的剑术大会的第二轮，正式开始！” 从被高高架起的解说台那边，传来了主持人浑厚的声音。 “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场比赛正式开始了。 —————————— “现在上场的两位都是蜀山院的学生。左边的这位少年是三年级的白子琪，所持武器为赤刀。右边这位少女是二年级生长孙蝶，所持兵器为鬼剑。两位都是各自年级中的翘楚，今天又会为我们展现出怎样精彩的比赛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他注意到场上冰兰走到了练习场靠边的位置。 “那么废话不多说，比赛正式开始！” 随着主持人一声号令，两个学生都动了起来。 手持赤刀的白子琪率先袭向对手，他手中的赤刀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火的痕迹。缠绕着火焰的大刀看上去压迫力十足，实际上威力也是一等一的。在昨天下午的比赛中，这个人就有砸破地板的壮举。 与之相对的，抚摸着鬼剑的长孙蝶则是显得有些不紧不慢。哪怕大敌当前她还是痴迷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灰色的鬼气渐渐从剑身弥漫出来。 “太小看人了！” 任凭蛮力挥舞的这一击威力虽大，但剑路却非常单纯。只要提前防范要躲开并不难，长孙蝶却选择将赤刀架开。 “砰！” 火焰与鬼气交汇在一起，发出“嗤嗤”的声音。 对手的怪力很显然超出了白子琪的预计，而长孙蝶趁着他姿势不稳的这个时机，弥漫着鬼气的剑悠悠一刺，轻松就划破了白子琪具备灵防护能力的校服。 “可恶！” 白子琪的赤刀如同火山一般喷发出燃烧一切的烈焰，但在那之前长孙蝶早就以奇妙的步伐拉开了距离。 和观众席那边热烈的欢呼声不同，选手席这边的气氛非常压抑。 “老师，那已经犯规了吧？” 学生陈浩然忽然吐槽道。 “没吧，要是犯规冰兰会出言阻止的。她既然什么都没做，那就证明那两人没使用除灵术。” “可是……” “一开始也说了吧？虽然禁止使用除灵术，但兵器本身的能力就没问题。你的‘封魔箱’也一样吧？如果完全把你的灵气封死，你就连‘武器’都拿不出来。” 本次剑术大会虽然禁止除灵师使用除灵术，但若是兵器本身自带的特效，那便在许可范围里。而且这毕竟是点到即止的剑术大会，比起干巴巴兵器相撞的打铁声，观众门更喜欢看到各种奇特的特效（术式）。 当然，因为参赛者的灵气绝大部分都被限制了，所以那两人也没法火力全开。即便如此都能造成这等结果，这也说明了他们的兵器并非凡品。 赤刀和鬼剑，虽然达不到孟昕竹所持有的“越八?却邪”的地步，但终究是这边世界的灵器。 挥击之时烈焰喷发、舞动之时鬼气横行。 当然，两人也并非是单纯依靠着武器的性能。他们本身对剑术还是有一定研究的。 “那个女学生明明有这般技术，却始终在使唤那些骗人的把戏。……真是歪门邪道。” 选手席之中，唯一彻底与除灵界无缘的云九说道。 “剑术呢。” 墨藏书耸耸肩，学生陈浩然也嗤之以鼻。 剑术刀术、亦或是统称为短兵交接的技艺，对于除灵师而言从来都不是必要的。 虽然二年级的选修中有与之相关的剑术课程，但更多的是教导学生们配合自身的“灵器”发挥功效。对于传统姿势和招式的学习，学生们的热情并不高。 在现代社会，特意选择传统冷兵器作战是非常傻帽的一件事。 比起冒死和妖怪或者敌人短兵相接，处于安全距离保住性命更为重要。毕竟人不比妖怪，小小的伤害有时都足以致命。犯罪者也不会傻傻地正大光明攻过来，枪械武器的流行和扩散也导致近身作战的减少。 所以学校不提倡学生们和敌人进行近距离的战斗。但同时，却也不会否认与近身战斗相关知识的必要性。 纵观蜀山院的历届毕业生，但凡表现特别出众的几乎也都对近身搏斗之术有一定见解。 刚毕业不久的蜀山院“原三年级首席”孟昕竹便是以近身搏斗闻名。她所用的雷法快如闪电，一旦被她近身，寻常除灵师完全没还手之力。 话虽如此，孟昕竹的“剑法”也算不上多么高超。她大多时候也是凭借越八?却邪的性能在战斗。受其加持的同时也被其约束，在失去兵器后，反倒能彻底放开手脚。将交叉范围缩短至拳脚之间。 那反而让她的雷法得以发挥到极致。 据闻在毕业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成功晋升为地方分局的第一级除灵师。 ——但她的情况又有些特殊，正常除灵师都不会选择那么危险的战斗方式。 “结束了。” 在比赛进行到一半时，云九就做出了判断。 “确实。” 因为是点到即止的比试，所以长孙蝶一直在尽量避开造成致命伤。但随着擦伤次数的增加，入侵到白子琪身体里的鬼气越来越多。 被墨藏书封印的他没法调动全身的灵气排除入侵体内鬼气，也没法施展除灵术隔离或净化空气中的鬼气。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吸入过多鬼气而昏迷过去。 当然，这是“灵”意义上的观点。 “那男生花样虽然多，但终究落不到实处。在这么打下去只会白白浪费体力，看来最终是我和那个女学生争夺了。” “喂，你少看不起人。”一边的陈浩然叫了起来：“我都还没上场，下半区的家伙给我闭嘴。” “我看了你昨天的比赛，虽然你从箱子里拿出武器的招数很奇怪，但你和那男生是一样的。招式浮夸不切实、过于大开大合，基础都没练好的人根本赢不了那个女生。” 云九的点评也无不道理。 长孙蝶很显然是有专门练习过的。她挪移的步伐里有一种特殊的阴柔美，看上去就好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出招虽然不多，但每一次挥击都能准确无误地击中对手。至今都能游刃有余的避免给对方致命伤，就是她“技艺”远高于白子琪的证明。 单论剑法技艺她绝对是“剑术大家”，也难怪云九会看好她。 正常的比试中还能用除灵术克制她的移动，但目前却没什么好办法。陈浩然虽然自信封魔箱不逊色于对手的鬼剑，但技艺上确实相差太多了。 “我虽然也没打算拿冠军，但你也别太小看人了。” “等等，你竟然不打算拿冠军？我还以为你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刷分。……奖品中有你想要的吗？” “是啊。我一开始就瞄准了第二名。我对月饼啊、一万块钱都没兴趣。外行人根本不懂啊，一年免单卷的价值。” 临河川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和蜀山院的存在，当地的消费水平并不低。对于像陈浩然这种一日三餐喜欢吃外食的人而言，没有比免单卷更有价值的奖品了。 “……说来也是。那条街的东西并不便宜，虽然仅仅是个人免费但却没有限制店铺，仔细想想或许还真的很划算。但就算不瞄准冠军，你要拿第二至少也要成为上半区的top吧？” “是这样的，所以老师你趁现在给我支支招。” “就算你这么说。” 在不能使用除灵术的情况下，长孙蝶的鬼剑确实很棘手。更别说墨藏书没有趁手的武器，五行幻化的兵器在鬼剑面前完全不够看。 “现在的我没辙。要是若愚在的话，我还能借她的‘凶兽’一用。” “若愚同学？” “啊？……‘凶兽’本身就有克制妖魔的用途，只要抑制住那家伙的‘鬼’，也就限制了她的技艺了。” “什么意思？” “……没注意到吗？也是啊，你被我限制住灵气所以没能看透。长孙蝶技艺虽强，但却不是自己的东西。她那把剑里隐藏了鬼，生前应该是一位了不起的剑客。战斗时她全交给鬼处理了，所以只要能抑制住那把鬼剑，她就没法发挥出来。” 某种意义长孙蝶已经算是借助外力，但那毕竟是“兵器”的能力，所以也不能算她犯规。 ——只能说她提前做了准备。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 有她在的话，凛贞仪完全没机会拿第一。 但是—— “什么啊，是这样子啊。”陈浩然松了口气：“是因为‘鬼’吗？这样的话还好。” “你有办法？” “啊，八分之一的概率吧。” “噢？你的封魔箱里还有……” 在师生闲聊时，那边已经决出了胜负。 “——胜负已分！” 胜者自然是二年级的长孙蝶。而接下来，便轮到陈浩然的比赛。 “总之先赢了再说。” 第十三章 剑术大会（4） 接下来的比赛虽然精彩，但基本还是按照墨藏书预想的剧本在进行。 上半区的胜利者为蜀山院的长孙蝶和陈浩然，下半区的胜利者为校外参赛者凛贞仪和云九。 不过云九的情况有些特殊。作为他对手的三年级学生因为赛程和年级选拔赛冲突所以弃权了，他直接晋级四强。 “无趣。” 不管接下来谁能从半区中脱颖而出，最终都会形成蜀山院学生vs校外者的情况。 “这样好吗？” 趁着中场休息时间，此方靠过来问道。 “让凛贞仪这么容易通关……” “那个叫云九的家伙有点怪，你可别太小看他。而且……不是还有长孙蝶保底吗？” 在正式比赛中，克制鬼剑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但在这种除灵术被限制的情况下，她的鬼剑反而有着压倒性的强大。 除非凛贞仪有克制鬼的兵器，否则她绝不会是长孙蝶的对手。从刚刚的比赛中她依旧选择商业街提供的兵器这点来看，她并没有得到七星的支援。 墨藏书会这么乐观也是正常。 可古语就有那么一句叫：人算不如天算。 上半区的比赛开始后，发生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 ——长孙蝶输了。 虽然目前还不是结果，但当陈浩然拿出那件兵器后，墨藏书就知道结果了。 “越八?却邪？为什么孟昕竹的剑会在你手里？” 到了半决赛，就算是墨藏书也没法继续偷懒。虽然他百般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被冰兰拎着耳朵走上舞台。 陈浩然和长孙蝶的比赛，他是觉得没什么意外的。 陈浩然的封魔箱虽然藏有诸多兵器，但一来他兵器里没有专门克制鬼物的类型、二来他灵气受限，无法完全发挥兵器的性能。 他能发挥的实力撑死了就是三年级白子琪的水准，根本就不是长孙蝶的对手。 然而—— 墨藏书完全没想到他会拿出一柄断剑。而且偏偏还是越八?却邪。 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那响应着妖与鬼而微微颤鸣的波纹，正是除妖伏魔之剑的威仪。 这是墨藏书青梅竹马孟昕竹的宝器，在一个多月前的修学旅行中被凛贞仪折断。那之后便遗失了。 “……被我回收了。我当时也和孟学姐说明情况，她便将其赠与我。” 孟昕竹追求的是抵达顶点、超越师傅雷神的强大。当她意识到却邪反而是自己的阻碍时，倒是很轻松就送出去了。 对她而言除了强大外其他都是不需要的，为此才发开了将雷法引入体内的邪道。 “不过……八分之一的概率，竟然让我赌到了。看来……我今天的运气很不错。” 面色发白、双手微微颤抖的陈浩然说道。 陈浩然的封魔箱是很神奇的灵器。面积虽然不大，但其中却隐藏了不少兵器。虽然不如若愚的“凶兽”能自由自在的转换，却也足够应对各种场合。 可也不知道是灵器本身的问题，还是他自己修行不到家，至今为止都没法明确自己会取出怎样的兵器。 “运气是不错。”墨藏书眨了眨眼：“但快住手吧。就算是断剑，现在的你还没资格用它。” 却邪虽断，但其灵性未亡。倒不如说正因为被同为越八的真刚折断让它倍感耻辱，其隐隐散发的气息渐渐偏转。看其状态似乎隐隐有转变为妖魔剑的风险。 总之—— 这并不是目前的陈浩然能使用的兵器。 “对你来说还太早了，赶紧放弃吧。” “老师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明明我赢了对你也有好处。” “所以说你是小鬼啊。大人身上可是肩负着守护地球的任务。” “莫名其妙。但是……什么啊，长孙蝶同学，终于看向这边了吗？” 对于陈浩然的挑衅，长孙蝶回以怒目。 这确实是第一次，她将视线从鬼剑上移走。看来剑里的鬼被却邪的气息吓坏了，完全不敢现身。 “拿着那样的武器，你打算怎么赢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少瞧不起人了。” 一向喜欢后发制人的长孙蝶率先发起进攻。而且和对战张子琪时不同，这一次她没能使出那奇幻的步伐。挥剑时也缺乏灵性，一招一式都非常死板。 “果然是靠外力！” 陈浩然招架时虽然辛苦，但还是渐渐跟上长孙蝶的节奏。 却邪虽然是断剑，但毕竟是名剑中的名剑。与之相比，长孙蝶的鬼剑只是一般的灵器，在规格上二者完全不等价。 剑与剑每一次碰撞对两人的影响完全不等价，不一会儿长孙蝶就气喘吁吁。陈浩然看上去虽然也不太舒服，但相较之下却还好。再这样下去的话就是体力与意志力的比拼了。 “……” 场面上看虽然是长孙蝶吃亏，但墨藏书清楚陈浩然也快顶不住了。越强的兵器对主人的伤害就越大，更别说却邪已经开始渐渐转向妖魔剑一侧，再贸然使用陈浩然说不定会伤到灵的根本。 不过在此之前—— “我认输。继续下去我大概能赢，但对我体力的消耗太大了。而且鬼剑也会撑不住。真弄坏了，下午就没法参加年级选拔了。” 长孙蝶忽然道。 如果是以损坏兵器为代价而取得胜利，对她而言并不值得。她并非是刷分组的成员、对剑术大会的奖励也没那么渴求，故而能轻松放下。 “明智。” 两人分别将兵器收回，陈浩然长长吐了口气。他双手撑着膝盖，面色发白，汗水滴落一地。 长孙蝶率先转身离去。 “若是能在3大赛中遇到，我便让你见识见识鬼剑真正的厉害。” 两人既然同为二年级生，只要实力足够强劲就必然能再次遇上对方。没有了灵气的限制，那才是真正除灵师之间的战斗。 “呼……呼……别以为被限制的只有你一人。” 陈浩然对着她的背影狠狠地说道。当然无意之间他也明白，长孙蝶会输只是因为她更理性罢了。 “嘛，虽然是你赢了。……但何必呢？要不是她认输，过会就要抬你去医务室了。为了小小的胜负而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这可一点都不值。” 墨藏书长叹道。 但是—— “还不是因为老师你。” “我？” “是啊，因为老师你。”陈浩然慢慢起身。 “上个学期老师你和东篱的战斗我去看了。虽然最后是老师你输了，但直到最后你都没有放弃吧？……那个时候你的伤可比我重多了。” “那个事情啊。” 陈浩然说的是墨藏书刚来不久的事情。那时彩儿因为要夺取墨藏书的灵气，所以才故意挑衅他并展开一对一的比试。因为心魔的影响，当时墨藏书的精神状况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哪怕被彩儿打得遍体鳞伤，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继续战斗。 后来他回想起就觉得自己和弱智一样。 但自己怎么想是一个方面，在学生们眼里又是另一方面。 虽然他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样子很狼狈，但即便如此还继续战斗的姿态确实非常靓仔。 “难道你非常崇拜我？” “不，我只是觉得输给老师你会非常丢脸。” “你还真敢说。” 总之，上半区的胜者是陈浩然。 第十四章 剑术大会（5） 在陈浩然和长孙蝶的比赛开始前。 一位十六岁少年悠悠出现在第十训练场。 即便是大热天，少年也穿着厚重的灰色长风衣。他戴着白色的鸭舌帽和墨镜，蹲在观众席侧面的一角。 坐满人的观众席传来了热烈的讨论声，而孤单的他只能透过墨镜的缝隙看着阳光下自己蠕动的影子。 ——少年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绝望。 少年名为云裳，和那些正奔波于各类校园比赛的蜀山院学生不同，他是一名普通人。但和一般普通旅客或当地居民又不同，他出现在临河川的原因是治病。 “小裳。” 于墨镜的间隙，云裳注意到自己的影子被另一个巨大的影子所吞噬。他抬起头，勉强挤出笑容。 “九叔。” 来的人是参赛者云九，他将云裳托起后拍了拍他风衣上沾染的尘土。 “你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怎么还蹲在这里啊。……赶紧过来，别伤了身体。” “你太夸张了，九叔。” 话是这么说，但云裳还是乖乖地跟在云九身后。 “接到你短信时我吓了一跳。” “今天好些了。……昨天九叔你说在这里参加比赛，我就过来看看。” 两人找了一个不晒太阳的位置坐下。 “刚刚的比赛我看了……哇，这就是除灵师吗？果然好厉害啊。” “你怎么还在信这些骗人的玩意啊。这些都是假的，那些方术就是喜玩弄这些戏法。” “但是我一路来也见到不少……” “如果除灵师真的那么神奇，那为什么我能走到四强呢？而且，我肯定也会夺得冠军的。要不是限定了‘非除灵师’不能参加所谓的三大赛，我还想到主会场那边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所谓的除灵师和除灵术，全都是骗人的玩意。 “可是——” “你忘了吗？就是因为你爸爸妈妈相信这些破玩意，所以你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忍不住加重语气的这句话，让周围的看客吓了一跳。 云裳从很小开始就体弱多病，基本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可偏偏他的双亲都是除灵术的狂热推崇者。比起正规医院的医师，他们更相信除灵医师的治疗。 一些正当的除灵医师会建议云裳去正规医院做检查，他们总会一再强调除灵术法只对灵性的伤病有特效。一般常见的身体疾病还是现代医学更加靠谱快捷。 可更多业余的、打着除灵师的幌子的家伙们，总是会不由分说的推销着他们自产的“包治百病”的神水道符和祈福器具。 有那么几次云裳确实是喝了那些符水后才转好的，所以他的父母就更加坚信不疑。 但云裳的小叔云九才不信这种事情。他坚信那只是碰巧，治标不治本。一直想让云裳接受正规医院的治疗，但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的兄长。而云裳又是怯弱的性格，所以事情就一直拖着。 ——真正的转变是今年清明节的时候。 那天夜里，和往常一样喝完“符水”的云裳毫无征兆地七孔流血，一下子就进入了濒死状态。 碰巧到云裳家做客的云九当机立断送他去当地的医院接受治疗。 这一检查才发现，原来云裳一直患有脑癌。拖了这么多年完全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最后虽然是把他救了回来，但医生们判断云裳也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也是因为那场大病，云裳的眼睛很诡异的变成了双瞳。一个眼里有两个瞳孔，当时可把医生们吓坏了。 这很显然已经是“异象”了，但当地的除灵机构却检查不出什么。云裳并没有因此而成为除灵师，也没能看见别的“特别”的东西。 虽然他说自己总会梦见一些古时候的事情，但“梦”和除灵术又没有必然的关联。 可偏偏已经到了这局面了，那对父母还坚信除灵术能救活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传言，竟然不远万里举家搬到了临河川。 这件事一直瞒着云九，他也是最近才晓得这家人的下落。 ——这也是为什么不信神佛的他会出现在临河川的缘故。 “就算来到这种地方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去大医院做个检查……” 这边云九还在叨叨絮絮地说着，云裳扯了扯他的衣服。 “怎么？” 云裳的视线从大地缓缓抬升。 “那个，九叔。我、我……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隐隐约约能够看到——” 忽然间，一个轻佻而童稚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参赛者和……可疑人员？” “你才是可疑人员。” 云九看了眼来人，下意识地反驳。可下一刹那他才像想起什么般注视着训练场，视线从来回往复了好几次。 云九指了指正在场内担任裁判墨藏书，对着眼前的墨藏书疑惑道。 “你们是双胞胎？” “嘛，这是除灵术中身外化身的一法……不过，你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墨藏书说完，伸出手。 “武器让我瞧瞧。” “干嘛？” “没事，我就想检查检查。这毕竟是半决赛，我可不想再出现疏忽了。” “你们这些骗子还真敢说。话说在前头，我可不像你们会在刀剑里藏火药之类的玩意。” 云九将自己佩戴在腰间的长剑取下。 墨藏书拿在手上掂了掂。 “真轻啊。” 轻到就连小孩子体型的他都能挥动自如。 “当然，毕竟是铝合金。” “是吗？” 墨藏书抽出剑，将剑鞘扔回给云九。 “可铝制材料真的能有那种硬度吗？” 墨藏书双指抚摸着剑身。他双眼凝聚灵气，蓝色的磷光在他瞳孔周围闪耀。 一旁的云裳不知为何紧张地抬了抬墨镜，缩到了云九身后。 “你想说什么？” “你也和其他选手交手过不少次吧。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这剑至今为止都没断裂的迹象。” “别把我们剑术和你们骗术混为一谈。” 云九的口吻就好像在说自己是靠着高超的技艺规避了硬碰硬的打击。实际上只要看比赛，就知道确实如此。 这个人剑术之精湛，也只有被鬼附身的长孙蝶能一较高低。 “这剑真不错。”检查完毕后，墨藏书眯着眼将铝剑奉还。 “在哪里买的？我也很有兴趣。” “是我的侄子送给我的。云裳，这是在哪里买的？” “……是一家奇怪的店家送我的。” “这样啊。” 墨藏书看了眼缩在云九身后的云裳，然后将视线转向云九。 “上半区结束了，下半区的决赛很快就要开始。你先去做好准备吧。” 墨藏书说话的时候，因为长孙蝶突然的认输，主持人那边也宣布了陈浩然的胜利。 “你们做了什么？” 云九问道。 “为什么那个女学生会输？” “因为她比较弱。” “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你既然不相信除灵术的存在，那么……不妨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下。要赢下比赛哦，我可是买了100块你赢。” “竟然还买外围。” 听到墨藏书的话，云九对除灵师的印象更差了。说实话他很想故意输掉比赛然后看看这个人的嘴脸，但既然云裳在，他就没有输给除灵师的理由。 “九叔？” “没事。我不会输的。你先在这坐坐，我待会就回来。” 云九摸了摸云裳的头，便朝着预备室走去。 墨藏书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忽然道：“你知道吗？其实所有人都作弊了。 “诶？” 第十五章 剑术大会（6） “现在即将开始本届剑术大会下半区的决赛，参赛者的两位都来自民间。据闻两人都不是除灵师，能走到这一步真叫人惊讶——才怪嘞！这可是禁止使用除灵术的剑术大会，大家都是同等的！” 伴随主持人激昂的解说，凛贞仪和云九分别从两边的休息室踏上演武台。 “那么，就由我来向各位介绍两位选手！左边的这位是旅行的流浪剑客云云云云九先生，他所持的兵器是特制的铝合金子母剑。从参赛至今云九先生都未曾被击中过一次，每一次都完美击败对手。而且从未有人让他使用子母剑的另一把剑，也不知道这场比赛我们能不能见到云九先生的真本领！” “而另一边的这位凛贞仪小姐，目标是本次大会的头等奖。她从登场至今一直使用不同的兵器，每次都以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击溃对手。这一次她使用的是特供的双手大剑，高1.8米，重达5公斤。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保持那无敌的气势击溃对手。” 主持人停顿了一会后： “既然双方都准备完毕，那么——剑术大会下半区的决赛，正式开始！” ———————————— “我说，你拿着那种玩意准备做啥？” 对于云九的提问，凛贞仪完全没搭理的打算。 比赛一开始，她便高举着超过自己身高的大剑缩短了距离。 她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于双脚，每一步都有着踏破地板的气势，如同炮弹一般逼近云九。 “哈！” 凛贞仪用尽全力的这一击虽然气势十足，但在云九眼里却极为可笑。这个人完全是在乱来，不……她根本就不懂得双手大剑的用法。 仅仅是依靠着与生俱来的蛮力和怪速，看上去虽然可怕却满是破绽。 正常人遇到这种长兵器肯定会下意识地躲开，但云九却不退反进。他变换着步伐的同时用剑卸下凛贞仪一次又一次的斩击后，猛地向左前方踏步，一瞬间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外行人挥舞巨型兵器，在收招时总会出现重心不稳的问题。特别像凛贞仪这般不顾体态的胡乱挥舞，在换气之时就会出现很明显的空档。 云九理所当然抓住了这次机会，进入到攻击范围的他毫不犹豫提剑挥向凛贞仪的面门。 “式之三，掠云！” 这一剑如同掠过海平面的狂风般迅捷，若是真击中的话凛贞仪大概会命丧当场。 当然，云九并没有杀人的打算。他充其量不过是想吓吓凛贞仪。对方若是因为害怕而避开云九满是杀意的目光，他就会趁机揣上一脚。 剑术大会至今为止的战斗，云九都是靠这种方式获胜的。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们根本就没体验过真正的生死搏杀，仅仅是杀意都足以让她们吓破胆。 然而这对凛贞仪完全没效果。她猛地向后弯腰，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云九的斩击。 就连换气的动作都没有，她抬起剑再度挥向云九。剑与剑的碰撞迸发出无数飘舞的火花。 敲击钢铁的触感传回了云九的手掌上，他觉得自己手臂的筋骨在悲鸣。 “啧，可惜了。” 这声叹息声来自裁判的墨藏书，云九侧闪和攻击的时机都很完美，正常人是没法在挥舞大剑的同时挡下那种攻击的。 ——但凛贞仪很明显不正常。她要么就是早便看穿了云九的攻击，要么就是以夸张的动态视力和身体能力强行扭转过来。 而且云九也没多余的时间思考，因为凛贞仪的大剑已经将他连同子母剑一起扫飞。 这是什么怪力啊！ 云九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一边调整自己的姿态。他借助了击飞的力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凛贞仪自然不会停下攻击，她立马就追了上来。 再次看向着那把大剑，云九将铝剑从右手换向左手。 “虽然是玩笑一样的剑……看来是没法手下留情了。” ——战斗进入了第二阶段。 ———————————— 演武台的一侧。 “可惜。” 墨藏书的叹息声，引来了女仆的侧目。 “藏书大人？” “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是怎么避开那种攻击的啊。” 对于主人的疑惑，身为大妖怪的冰兰完全没法理解。 所谓剑术和技艺这种东西，不管看多少次冰兰都没能弄明白。 虽然如今的外在和“人类”无异，但冰兰终究是由冰雪构造而成的妖怪。头被打碎、心脏被刺穿、手脚被砍断，这些对人类无比致命的伤害，在她眼里却算不了什么。 ——只要冰不融化，她便能永存。 要让这样的她理解剑术这种玩意，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不过就算不理解剑术，冰兰姑且还是对兵器有一定认知的。 “那把剑竟然还没断，藏书大人您做了什么吗？” 铝制产品的硬度并不高，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挡下凛贞仪的攻击而不断裂。考虑到上场比赛的间隙自家主人曾用过身外化身，冰兰觉得他应该趁着那段时间做了某些事。 “虽然我又那个想法，但很可惜……我什么都没做。” 墨藏书轻声道。他视线的一角扫过观众席的某处，忍不住翘起嘴角。 “那个家伙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信神佛，但很可惜他所用的兵器也是灵器的一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铝’这种材料，但那把剑远比你想的要坚硬。” 顺带一提，凛贞仪使用的武器墨藏书也做了手脚。 那是商店街某位有钱的死宅大叔收藏的定制兵器，是以德国双手大剑为蓝本、特别加厚的巨型大剑。 在锻造时这把剑被特意打造出古朴的质感，同时剑身也没有经过打磨，也即是未开刃的剑。 这是一把仿造某游戏定制的兵器，不仅造型怪异，而且重心相较传统大剑非常靠前。虽然打击性非常强，但在使用时却非常不方便。 说白了，这是一把收藏用的剑。其实用性非常差。 “谁让那个家伙不挑剔呢。” 凛贞仪一向秉承着有什么用什么的方针，对于主办方递过来的大剑，她也漠然接受。 多亏于此，墨藏书才能尽情地给她添乱。 “藏书大人您还做了别的？” “啊，我在那剑里加了点东西。” 在将大剑递给凛贞仪前，墨藏书特地给这本来就问题诸多的剑加了不少料。 “我在剑里加了水和土这两种元素。” 流动的水增加了剑挥舞势头，而沉重的土则加大了剑的重量。 “那把剑可不止5公斤。”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受影响。” “所以才古怪。” 按照凛贞仪的体格，本来是绝无可能像这般将那种兵器挥舞自如的。可她分明又不是除灵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等等！难道那家伙天生就能使用灵气？” 蜀山院联合商店街举办的剑术大会，从头到尾都严禁使用除灵术。 可虽说禁止使用除灵术，却没有禁止除灵师使用“灵气”。 其中，灵器一类兵器的使用倒是其次。 对于无法调动灵气的一般人而言，就算灵气全都被封印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而对于习惯了灵气存在的除灵师，一旦将他们的灵气彻底封印，就会像无水的鱼一样难受。 所以墨藏书封印的时候并没有做绝。 所有的参赛者都能在一定程度调动自身的灵气。他们可以以此发挥灵器的部分特殊功能，同时也能在体内—— 通过灵气的运转强化自己的体能。 部分参赛者们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短时间内成为了“超人”。 当然，这种做法不仅转换率低而且增幅的程度不高，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使用的。 第十六章 剑术大会（7） 面对再度袭向自己的凛贞仪，云九下意识地选择了退避。 他可不想再被那种怪力正面击中哪怕一次。 凛贞仪所使用的双手大剑，是不考虑实战意义的超重量兵器。正常来说以她那种胡乱浪费体力的风格，就算她天生怪力，也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 那么，只要云九能拉开距离直到她体力耗费完—— 这种战法，云九一秒钟之内就回绝了。 “别开玩笑了！” 他可是常年修行剑道的剑客，在剑的领域都退缩的话，哪里还有他站立的舞台？ 凛贞仪手举双手大剑挥向云九，云九则是以钢铁回以反击。两人之间展开了剑与剑的对抗，“乒乒乓乓”的碰撞声急促而美妙。 那仿佛在演奏乐曲的打铁声，点燃了观众们的热血。 从久远的旧时代开始，没有什么比剑与剑的正面交锋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了。 “一开始说你的兵器是玩具真是抱歉。” 云九高声道。 “式之六，击浪！” 这是在浪潮之中锻造出来的剑技，面对凛贞仪永无止境的攻击，唯有这招才能勉强应对。 凛贞仪的剑法和姿势虽然一塌糊涂，但却总能以奇怪的角度对云九发起攻击。 那压倒性的速度和力道绝不是开玩笑的，就算使出独门剑技的云九还是有些难以抵挡。他被压迫着一步一步向后，战况开始向着凛贞仪这边倾斜。 “这可是真是太精彩了！”主持人在高台上大声诵念：“凛贞仪选手从开始就对云九选手发起连绵不绝的攻击。云九选手虽然奋力抵抗，但似乎有些难以支撑。看来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再好的技艺也没用吗？” “是不是有点不妙？” “该不会连拿出另一把剑的机会都没有吧？” “太自以为是了吧，哈哈哈哈。” “你怎么和我大哥一样输给女人。” 观众们似乎也很认可主持人的说法，纷纷对只能被迫防守的云九指手画脚。 可处在演武台内的冰兰，似乎有别的看法。 “他的气息没乱。” 就算被凛贞仪压制到这种地步，云九的气息却没乱。 “确实。”墨藏书也点点头。 “我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打算做什么。但陷入被动局面的完全是凛贞仪那家伙。” 局面上云九确实处于劣势，而且看上去他防守都非常勉强了，就更别说进攻了。 可是—— 从云九换手开始，凛贞仪连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她所有的攻击都被云九以技巧封杀掉。 “那家伙的技艺确实不行啊。” 明明力量、速度、体能她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最终还是这种相持不下的局面。 也不知道战斗进行了几分钟，就算是凛贞仪也无法继续保持那种高强度的战斗方式。在某一刻，她的气息终于是乱了。 “就是现在！” 云九两眼一亮，高声喝道：“式之九，焚林！” 子母剑摩擦着大剑的剑身擦起一阵火花，整把剑就好像燃烧了一般化为火红色。 “式之六，击浪！” 云九再度使用了同样的剑技，可战况却完全逆转过来。一直以来只能勉强防守的他渐入攻势，火红色的剑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红色的轨迹。 和凛贞仪笨拙而粗糙的剑路不同，云九的一笔一划都充满美感。那是和术式之美不同的、仅仅属于剑术的华美。 从观众席那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太不可思议了！云九选手竟然能在正面交锋中压制凛贞仪选手。” “……真厉害。” 事到如今，就连墨藏书也不得不发出衷心的赞叹。 灵的世界里有着“境界”的说法，但“境界”却不是除灵世界的特长。画画到极致、唱歌到极致、剑术到极致，都会抵达类似“境界”的领域。 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抵达了这个阶段。 凛贞仪或许在不自觉间就激发了自己的灵气，所以她才能长时间保持那种攻势。但她能使用的灵气终究有限度，一旦被云九摸透了攻击模式，她就不再是威胁。 也即是说—— “胜负已分。” ———————————— “……” 即便是面对这样的绝境，凛贞仪也完全不受影响。她依旧是那副木讷甚至呆滞的表情，挥舞着剑的身姿依旧是那么鲁莽笨拙。 她真的不懂剑，也真的不是个人。 ——然而，她却很懂“杀意”。 这是点到即止的剑术大会，参赛者在攻击时都会下意识避开对方的要害。可一旦心有犹豫剑就会变慢，缺乏“杀人”觉悟的人是没法在这舞台上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 云九就没有这种问题。他自信自己能够在最后一刻收招和变招，所以他从来都没掩饰自己的杀意。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份“杀意”是极大的心理负担，但对凛贞仪而言这却是极好的预警机。 她比谁都明白“想杀死对方”的心情，视线的聚焦、轻微移动的手脚、闭气凝神——这些，全都是杀人前的准备。 所以每当云九觉得能分出胜负时，她反倒能提前避开。 “真叫人意外，凛贞仪选择竟然抵挡住了云九选手的攻势。现在两人的胜负又未可知了，这绝对是剑术大会最精彩的一场比赛。” 战况再次陷入胶着状态。剑与剑的碰撞响彻了整个练习场，观众们都屏住呼吸。 事到如今不管谁胜出都不会让人意外。 “怪物。” 云九感慨道。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灵师、或者说是这些“骗子”们，他们似乎有独特的“加强身体状态”的办法。 云九一直都觉得他们用了兴奋剂，所以常年养尊处优的学生们才能发挥出比日夜修行的自己更强的身体能力。 但就算是兴奋剂，真的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强化状态吗？ 一个完全不懂剑术的人、一个拿着甚至都不算是兵器的人，竟然把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 感到害怕的同时，他也愈发兴奋。那难以抑制的心情伴随着血液的快速流动，微不可查的蒸汽出现在他的体表。 他袭向凛贞仪心口的剑再次被凛贞仪拦下，下一步只需要跃起躲过这个人的横扫—— 不，不对！是脚！ 凛贞仪突兀的踢击，让提前起跳的云九无处可逃。但他终究是习武之人，瞬息之间就调整好自己的姿态。 “唔！” 云九再一次被比自己还娇小的凛贞仪击飞，一直处在短兵相接的交叉距离内作战的两人终于被分开了。 不过这一次凛贞仪并没有再度追击，两人的交锋终于迎来短暂的休息期。 “呼哈呼——” 重新调整姿势站起来的云九和用大剑支撑着身子的凛贞仪，两人都喘着粗气。 墨藏书看着云九摇摇晃晃的右手，被踢中的位置完全变成了紫黑色。 “喂。” “我清楚的。” 面色平静的云九轻轻一扭，脱臼的右手发出噼啪的声音。 “看来你是没法用另一把剑了。” “确实如此。” 虽然做了应急处理，但右手短时间内是用不了了。而且身体的平衡也很难保持，要像刚刚那样差之毫厘地躲开凛贞仪的攻击已经不可能了。 “要认输吗？” 墨藏书也意识到这点，所以他才会如此问道。 “你一脸不高兴？” “我说了，我更想你赢。但你要挂了我反而会更麻烦，所以……要认输吗？” “怎么会。” 云九苍白一笑。 “还有什么绝招就快点拿出来吧，你不止这种程度吧？” 对于裁判的挑衅，云九回以轻笑。 “啊。” 然后，他闭上眼。 阵阵发痛的手臂、数米之外的裁判、鼓掌如雷的观众——这些，全都消失在云九的感官里。 云九的世界里，如今只剩下凛贞仪一个人。 至今为止，至今为止我杀了多少？ 那些个牛鬼蛇神、那些个妖魔鬼怪——那些，骗人的家伙们。 虽然是假的、虽然是虚构的，但砍中它们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这个人其实也是牛鬼蛇神，她和至今为止遇到的家伙没有区别。 回想起来吧。 所谓剑，即为杀人器；所谓剑术，即为杀人术。连人都不敢砍的剑，那还有什么挥舞的必要？ 回想起来吧。 至今为止自己经历的所有。 ——云九内心的平静，与他周围滚动的热气形成强烈的反差。 “下一击，我会抱着杀了你的觉悟去挥剑。” 他睁开眼，杀意宛如实质般化为利剑刺向凛贞仪。而这位缺乏人类情感的少女凛贞仪，忽然意识到自己每一寸肌肤都在刺痛着。 这是什么？ 这算什么？ 你在用什么眼神看我？ 你以为我是谁？ 沉睡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忽然被唤醒，一直以来都是杀人者的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被杀的局面？ “吾乃凛贞仪！” 陛下御前侍卫，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自己说这种话？ “别开玩笑了！” 在一旁一直看戏的墨藏书猛地看向凛贞仪。 “——糟了！” 作为施术者，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凛贞仪体内灵气的变化。 她那骤然高速运转的灵气就好像火山一般，直接冲破了墨藏书的封禁。那曾经、被屠杀的的人们的冤魂出现在凛贞仪身边，化成了宛若实体化的杀气。 十人？百人？千人？ 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能凝聚那种程度的杀气啊。 凛贞仪衣服上的飞鱼不知何时被染成了血红色，她单手举起大剑，一阵又一阵炽热的气浪涌向云九。 “……好热。” 但是—— 这才是云九梦寐以求的战斗。 双方都是杀人者，那么再也没有顾忌了。 他看着凛贞仪，感受着对方的杀意、体悟着对方涌出的气浪。 “看来我也必须回应才行了。” 云九将刀收在身后。他半弓着身子，将自己全身的肌肉、所有的神经都绷紧。 “式之一，断渊。” “天地一剑。” 下一瞬间，两人的身影宛若阳炎般消逝。再度出现时，两人已近在咫尺。云九自上而下地挥剑劈下，而凛贞仪则是自下而上拖着剑划出斩击。 “到此为止！” 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的墨藏书，同时制止了两人的攻击。 他左脚踩着凛贞仪的剑，右手抓住云九的剑。坚硬寒冷的冰将两个人的兵器都冻住了，化身为白雪丽人的墨藏书如此宣布道： “凛贞仪违规使用除灵术，这场比赛是云九的胜利！” 第十七章 剑术大会（8） 赛后。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结束比赛？” 参赛者的云九在简易地包扎后，就来到后台找墨藏书理论。 “我刚刚也说了吧，那家伙违规了。你该不会还觉得那是科技能解释的吧？” “那也没有必要终止我们的战斗吧。” “不闹出人命是大会的宗旨。” “……你是觉得我会输？这是作为裁判的判断吗？” “是的。” 听到墨藏书斩钉截铁的答复，云九脸色一阵煞白。 “虽然你是很厉害……从你的剑也可以看出来，至今为止已经杀掉了不少利用除灵术犯罪的家伙吧？但我奉劝你别把那些家伙作为参考。” 墨藏书轻蔑一笑。 “真正的除灵师，可不是会被一般人干掉的废物。” 对于墨藏书的话，云九并没有立即反驳。 刚刚的他已经用尽全力了。他穷极了自己目前的所用，用尽全力挥舞出那样的斩击。哪怕只有短短的瞬息，他的剑甚至比子弹还快。 其中——早已包含了将凛贞仪一切为二的意志。 对方大抵也是相同的心理，云九也没有自信能拦下对方的斩击。 然而两人的攻击都被这个人拦下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如果仅仅是拦住的话，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云九还是能说服自己去理解、去接受。 云九自信于自己那一击能斩断巨石，可却被这个人用手拦下了。 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了。 “嘛，不管如何都已经过去了。那家伙因为强行冲破我的封印的缘故，现在也陷入昏迷状态。” 因此，长孙蝶直接成为季军。 “接下来就是你的比赛了，赶紧包扎好……” “不，我弃权。” 云九摇了摇头，看上去似乎有点不甘心。 “什么啊，你是那种吗？觉得赢得不光彩就干脆弃赛的白痴？” “虽然也有那层因素在，但更多的。” 云九摆了摆自己右手。 “我已经没法保持形体了。而且……刚刚消耗太多精气神了，如今也没办法继续战斗了。” “这样。” 既然如此，陈浩然也直接成为冠军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他本人似乎是冲着亚军来的，但对墨藏书而言，陈浩然能获得冠军对自己更有利。 不过，那种事情都无关紧要吧。 关键是凛贞仪这个家伙。 虽然她会受伤是因为自己强行突破封印，但归根结底下封印的却是墨藏书。当然了……若不是她硬要参加剑术大会，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不管怎么说，既然这边已经“伤害了”七星的成员，也不知道七星会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还真是给我添麻烦了啊，该死的月饼女。” ———————————— 剑术大会结束后，云九就带着云裳离开蜀山院。 虽然他的手臂已经进行过紧急处理，但最好还是到正规医院去看看比较稳妥。 而且正如他刚刚所说，他已经有些燃油枯竭的感觉。不尽快找个地方睡一觉，真的会顶不住的。 “恭喜你，九叔。” 滴滴答答就如同小鸡一样跟在云九身后的云裳开口道。 “获得剑术大会的第二名。” 商店街的免费卷对四海为家的云九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要现金。 第一名的那个少年不知为何对他怒目而视，明明能到手的钱更多才对。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云九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实际上却是我输了。” 如果身为裁判的墨藏书没有阻止，那输掉而被杀的人应该是自己。 在这之前云九或许不会相信墨藏书的判断，但当他无伤接下两人的攻击后，他却不得不开始怀疑。 不甘心的同时，云九也有些好奇。 “我说小裳。” 云九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 “所谓的除灵术……是真的存在吗？” “九叔？” “以前我在各地往来时也遇到不少自称‘除灵师’的家伙，但那些人基本都走不过我几招就落败了。虽然他们能使唤一些奇怪的招式……但终究也就是那般程度。就连他们口中的鬼怪和妖怪也一样，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强大的话，怎么会那么弱、又怎么会见着我就跑呢？” 如果所谓的修罗神佛都是那种货色，这世界哪里需要除灵师啊。 再加上侄子云裳的事情，云九从很久开始就不相信“灵的世界”的说法。 “那是因为九叔你很厉害，妖怪们都怕你。” “怕我？” “那个墨老师说了，九叔你被神明庇护着，又一身正气、杀过生、为人坦荡、不畏神佛，所以妖魔鬼怪都怕你。” “哈哈哈哈，你竟然相信那种鬼话。” 跟在其身后的云裳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不是这样的，九叔。” “嗯？” “灵的世界和除灵术，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也亲眼见到过。” “小裳你又说这种话……” “是真的！” 一向懦弱的侄子忽然加重语气。他摘下了大墨镜，那诡异的双瞳看着阴森诡谲。 “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忽然间就能看到了。” “看到了？” “灵的世界。” 那飘然的如同尘雾一般各色各样的粒子，就好像空气一般流转于天地和各人的体内。于拐角之处偶然窥探到的鬼的一角，在河边沙滩上奔跑的异世界的生灵，寄宿在各种人事物身上的“另类”的痕迹。 云裳看见了、接触了、理解了，被隐藏起来的真正的世界的一角。 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到—— 啊，我果然是那个人的转世。 所以才不得不杀人。为了成为仙人，为了将这样的世界分享给所有人，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那个人的夙愿。 要成仙就要杀人，而要杀的人有五个。 恋慕神明却得不到恩宠之人，被神明救赎却一再沦落之人，假借神明之名却又行恶事之人，被神明宠爱却又不敬神明之人。以及……即将成为神明之人。 死去的人也能在一起，活着的人也能长生。所以—— 就算做坏事，也是可以原谅的。 “九叔。” 下定决心的云裳抬起头。 “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 “……说是无所谓。” 从学生此方那里听到这样的答复，墨藏书两人都松了口气。现在的他虽然不是很怕七星会，但也不想惹麻烦。 至于姬天子为什么不当面和他说，主要是因为契约。墨藏书等人、特别是墨若愚曾是七星的目标，学院长出于安全的考虑严禁双方接触，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至于凛贞仪的状况，对方似乎也不太在意。 “好像说先放在老师你这，学院长也……认可了。她希望老师你能照顾这个人。” “我拒绝。” “就知道老师你会这个反应。学院长还说每天会给老师你补贴500块钱。如果还是不愿意，那只能找别的——” “那肯定愿意啊。” 对于导师视财如命的性子，学生此方自然了然于胸。不过知道归知道，这个人真的这么做的时候，她还是一脸鄙夷。 “果然很有老师你的作风。但是……你到底要怎么处理呢？” “嘛，既然一天有500块报销，也不能太亏待她。”墨藏书凝视着昏睡过去的凛贞仪。 他摸了摸下巴。 “这个家伙也算是有点姿色。我刚好认识一个人，我想她会感兴趣的……” 第十八章 咖啡厅的少女们（1） 学园祭的第二天，随着蜀山院开放参观区域的增加，商店街的摊位得以摆进校园内。 比起挤在入口处的樱花大道，还是宽敞的校园区域更适合接待客人。 不过既然是摆位，那自然有好坏优差之分。花多少钱就能拿到多好的位置，这一向是摆摊文化的传统。 而在其排头、处于中心亦是最为显赫的位置的是一家名为“随意咖啡厅”的店铺。 明明是最为金贵、最为值钱的地段，店家的布局却相当随意。露天式的咖啡厅在人行道的一边随意摆放了约摸十张带伞餐桌，在道路旁的树荫下有一个半开放的临时厨房车，在厨房旁则是临时的收银台和一些餐具茶具。 每张桌子上都摆放了一本菜单，但比起“咖啡厅”这份菜单却更像是普通家庭餐厅。 服务员的三人皆是正直青春靓丽的少女，三人的服装虽然不统一，但却都是很吻合并能凸显各自美丽的定制服。 穿着哥特少女服的墨若愚，穿着旗袍装的东篱彩儿，还有穿着正统女仆服的怜夜。 可明明是这么惹人注目的美少女组合，店铺内却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怎么会完全没有人来啊。” 现在是中午过后一点点，按理来说明明最热闹的时候，随意咖啡厅却连一位客人都没有。人行道的另一边人来人往，但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家店铺。 “早习惯了咩。” “可这明明是最好的地段啊，为什么大家连问都不问啊。菜品也不算贵，就算是坐下来休息也好呀。” 对于工作热情最高的彩儿抱怨道。要不是这儿是蜀山院，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有竞争对手在店铺里展开了驱人的术式。 “小贝也说了，我们只接待有缘人。” 从厨房那边探出头的是做着厨房工作的怜夜。她因为常年熬夜的缘故，所以眼眶附近有很显眼的黑眼圈。 三人之中唯有她是常驻人员。这家店从以前开始配置就极有问题，但因为基本不会有客人，所以也不至于太辛苦。 “已经不是有缘没缘的问题了，小夜前辈。我记得这里的租金是最贵的吧？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客人，这样下去太糟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极度亏本的买卖。虽然那位神龙不见马尾的店主似乎非常有钱，但身为店员的彩儿却不想这么没作为。 “那，”怜夜用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彩儿你去发传单咩？” “那就有些……” 在学校里范围内穿这身露出度极高的衣服彩儿已经很害羞了，让她去外面到处发传单，这事绝对做不到。 “无所谓咩，反正小贝超有钱咩。” “不是这个问题啦。” 彩儿叹了口气，她觉得身心疲惫。 当然，这和怜夜一点关系都没有。会觉得累是因为她上午接连打了三场年级选拔赛的同时，还参加了五行术式大会的比赛。 接连参加这么多战斗，就连彩儿也有些力不从心。刚刚虽然勉强吃了点东西，但中午这会无论如何都难以集中精神。 明明是极度需要休息的时候，为什么她还在这种地方打工呢？ 正常来说，已经不欠墨藏书钱的彩儿是不会再打工的。上学期放假前彩儿就和若愚一起辞退了咖啡店的工作。毕竟比起现有的薪资，她更想把时间花在修行上。 可为了赚取足够的分数，在商店街这里打工也是一条路子。而“随意咖啡厅”则是这之中分数最高的店铺。 本来报名的学生有好几百个，但因为彩儿和若愚两人曾经在这店内工作过，所以店主就选了两人。 “其实还是因为彩儿和若愚长得最可爱咩。” 这虽然是赞美的话，但听起来心情还是有复杂。不过觉得纠结的也只有彩儿一个人，好友的若愚正在开心地吃着怜夜刚弄好的刨冰。 “彩儿你也来一份咩？” “我还是算了，没什么胃口。” “那先休息休息咩。” “嗯。” 彩儿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呆呆地盯着菜单。不过，她满脑子却还是三大赛的事情。 目前三大赛中只有年级选拔赛开赛了，所以学生们的重心都集中在这块。彩儿自然是冲着首席的位置去。 赛前她也明白不会那么轻松，但实际参与其中才知道有多累。各个同学擅长和使用的术式体系都不尽相同，虽然大多可以以五鬼强力破解，但那终究是讨巧的方式。真正去思考时彩儿才意识到，自己的知识还远远不够。 仅仅是预选都如此艰难，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16强”们，又会厉害到哪个地步呢？ 只要想到这些，彩儿就有些斗志昂扬。虽然身心疲惫，但那一往无前、凛然独立的作风才是她东篱彩儿。 所以—— “你对着菜单在干什么啊，肚子饿了吗？” “诶？” “哟，东篱。……干嘛呢，一副要干掉菜单的表情。” “墨老师。” 看到是自己的导师，彩儿先是吓了一跳。不过眨眼间她就回过神来，这里是学校，遇到自己的导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剑术大会结束了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以这幅装扮见面，但彩儿还是觉得拘谨。也不知道是因为墨藏书，还是单纯的不好意思。 “啊，完美落幕。多亏于此这几天我也算空闲下来了。对了，陈浩然那臭小子拿了冠军。……嘿，我也要一份刨冰，要木瓜味的。” “好的咩。”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对于目标是团队赛第一的彩儿来说，小队成员能拿好成绩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呜哇……大热天吃冰真是太爽了。” 从怜夜那拿过刨冰后，墨藏书就坐到妹妹身边大口的吃起来。 “是吧是吧，小夜姐姐弄的东西一直很好吃。藏书要试试若愚这份吗？” 对于妹妹递过来的勺子，墨藏书也没有客气。 “嗯，草莓味也不错。” “等等！那那那已经是间接接吻了吧，墨老师！若愚你也注意一些呀。” “诶？” “什么啊，东篱。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事到如今还介意这种事情。” “就因为不是小孩子，才需要注意吧！” “彩儿你要来一口试试吗？真的很好吃啊。” 好友若愚将刚刚墨藏书吃过的勺子递过去，彩儿红着脸拒绝了。 “我我才不要墨老师吃过的东西。” “切。” “我说，藏书大人。”在墨藏书的身后，女仆冰兰冷冷地询问道。 “如果想要冰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这只是把冰捣碎再淋点果汁而已，没必要特意花钱买吧？” “不要啊，你做的东西没有灵魂。” “食物不需要灵魂。” “所以你的厨艺才一直这么烂。是女仆的话就好好给我学习一下怎么做好菜，你做的东西连猪都不爱吃。” 被说了这么过分的话，这位女仆却还是面无表情。 “等等，墨老师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过分？你是不知道这个家伙经常往我饭菜里掺冰碴子。” “若愚也有喔？” “……其实我也有。” “等等，你这个家伙是故意的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一同转向冰兰。可这位女仆似乎还没能了解情况。 “因为饭菜太热了，所以我想给各位降降温，物理意义上。” “等它久了放凉就好了吧，放冰块是什么个意思啊白痴！”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冰兰点了点头，墨藏书则是无奈地拍了拍脑门。 “给我长点记性啊白痴。” 冰兰的个性严谨、负有责任心，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实的。哪怕只是做饭这种事情，她都认认真真的去做，与无论什么时候都懒懒散散的墨藏书形成鲜明的对比。 说实话，刚开始两人极其不合拍。 冰兰主张着式神就如同旧时代的管家一般，有资格和权利矫正主人的一切不合格的行为。 而墨藏书则主张像冰丽这样的美少女就应该像旧时代的女仆一样，对他唯命是听，任劳任怨。 两个人如同冰和火一样不相容。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协调，双方在做出一定程度的退让之后——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藏书大人你说的是，但是……请注意你个人形象，不要用这种胡言秽语。” 看着女仆的表情，墨藏书就知道不能再得寸进尺了。他转而看向彩儿。 “我说你们啊，为啥不提出来啊。” “因、因为……”彩儿侧过脸。 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口啊。 这个人起早摸黑地为自己做饭，就这样还嫌这嫌那的就太没素质了。只是饭冷了点而已，也不是什么太过难以忍受的事。 而且彩儿对冰兰一直有种愧疚感。过去她为了拯救弟弟君陌，选择了牺牲冰兰的性命。那样的事她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斥责冰兰了。 看着彩儿这个表情，就算是冰兰也明白她心中所想。 “彩儿小姐，我——” “话说回来，” 但在冰兰打算说些什么时候，却被墨藏书打断了。 “有个家伙需要你们照顾一下。” “照顾？” “嗯。”墨藏书看向从厨房车里走出的怜夜：“有一个新来的打工妹，我已经和你们老板聊过了。” “小贝吗？” “对。因为颜值身材都很不错，所以那家伙立马就答应了。这会应该在挑选衣服吧，我这边的家伙也还要等……啊，到了。” 墨藏书用手指点了点餐桌，身穿着锦衣卫服饰的凛贞仪拿着一个蛋糕礼盒走了过来。 “报酬就和说好的一样，一天给你一份月饼。你这些天就在这里上班。” 第十九章 咖啡厅的少女们（2） 看到来人是凛贞仪，彩儿立刻就站了起来进入战斗状态。不过在她拿出茅山五鬼前，墨藏书却伸出手阻挠她。 “住手吧，东篱。这家伙现在不是敌人。” “可是……” “详情我待会再告诉你，现在就暂且当她是普通人。” 就算导师这么说，彩儿也没完全松懈下来。她缓缓坐下，眼睛却还一直盯着凛贞仪。 至于凛贞仪，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彩儿一样。一直盯着手中的蛋糕盒子，向来呆滞的眼神难得充满神采。 墨藏书拍了拍一边的位置，她便如同人偶般静静地坐了下来。 “你还记得战斗时发生的事情吗？” “你是怎么突破我的封禁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墨藏书的三个问题，凛贞仪全都没有回答。她还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盒子，沉默不语。 “听不懂人话吗？还是不想回答？……算了，你吃吧。” 对于凛贞仪这种人，就算是墨藏书也没辙。不过在听到能开吃后，她立刻就解开了盒子的包装。 凛贞仪将四个月饼依次排列放到身前的桌子上，一连合掌拍了三下。这是远在海对岸的樱国的用餐习俗，是九狐教凛贞仪的开饭仪式。 “我开动了。” 说完就开始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看她拼命塞进嘴里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好几天没吃饭，身穿女仆服的怜夜递上了一杯清水。 “还真是有趣的人咩。” “是吧。” “刚刚小贝那边也告诉我情况了，这孩子这段时间就由我们来照顾咩。” “那薪水？” “当然是照样发咩。不过，我们可不会让墨老师你代领咩。” “真是过分啊，我们明明都这么熟了。” “一码归一码咩。顺带一提，墨老师你加上这份刨冰，至今为止已经赊了大概500元左右了咩。差不多该结账了咩？” “从若愚的工资里扣不就好了。” “不行（咩）！” 除了怜夜，就连自己的女仆冰兰和学生彩儿都同时反对。 对于这个结果，墨藏书也不会太过惊讶。只要天下第一可爱的妹妹不反对就好，当然在冰兰的胁迫下，她大概也有心无力。 墨藏书三下五除二地将刨冰吃完后，冰兰拿出手绢帮他擦拭嘴巴。 “——总之，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等等，老师你要去哪？” “当然是要找点别的吃啊。难得的祭典，不好好逛逛就太浪费了。” “那么我也……” “否决。” 女仆冰兰想要跟随在侧时，却被墨藏书拒绝了。 “你就留在这里和怜夜这家伙学学厨艺和料理常识。身为女仆要是连饭菜都做不好就太失格了吧？” “可藏书大人——” “安心吧，我不会走远。而且这是蜀山院、是贺兰云的地盘，这世间还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 这是实话，但却不是真理。 至少，冰兰并不放心墨藏书一个人在校园里走到——各种意义上。虽然很担心主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但同样的，冰兰也担心这个主人又惹出祸。 “那么，能请彩儿小姐你陪同藏书大人吗？” “诶？我，我吗？” “等等，你这算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底线，藏书大人。……彩儿小姐这边的工作由我来负责，这样可以吗，怜夜小姐。” 对于冰兰的提议，怜夜很爽快道：“可以咩。反正也不会有客人，没事咩。” “切，净做多余的事情。……那我们快点走吧，东篱。” “等等，起码等我换件衣服先！” 被墨藏书催促的彩儿，急急忙忙拿着自己原本的校服跟了过来。 ———————————— 离开随意咖啡厅的师生两人，总而言之先来到了公共厕所。 对于东篱彩儿而言，似乎无论如何都没法穿着旗袍装在校园里走动。墨藏书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晓得这个学生的性情。 真要把她给惹毛了，反而是自己更麻烦。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 换回学生制服、脸色微红的彩儿提着小袋子走了出来。 “……久等了。” “好慢。” 就女生换衣服的时间这已经非常短了，根本就没时间化妆。不过学生彩儿向来不喜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有、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啦。” “噢？……什么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喷香水了。” “这是止汗剂……话说别靠过来啊，也不要用鼻子闻。” “什么啊，真小气。” 墨藏书耸耸肩。 就算是东篱彩儿也终究是女生，还是会注意这些事情的啊。 “那走呗？” “嗯。” 两人并肩行走在校道中。 “所以说，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安定下来，彩儿就迫不及待想了解凛贞仪的事情。 “啊，稍微有些复杂。” 七星和学院长贺兰云签下契约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对外公布。除了极少数导师外，也只有军的成员和除灵局的核心干部知晓这事。 一般而言是严禁对外宣传，但一来彩儿某种意义上也是相关者、二来她还有民间协助者的身份。所以墨藏书并没有遮掩什么，很老实地将凛贞仪的事情说清楚了。 “所以老师你就将那个人带到我们咖啡厅？……那此方呢？” “大概是躲在哪里继续盯着凛贞仪吧。” 身为军的干部的她反而不像墨藏书等人这么自由。不仅不能跟丢凛贞仪，也不被允许太过靠近。在大家都在玩的时候她却还要7x24无休止加班，这个学园祭可不好过。 “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什么？” “把那个人、把犯罪者带到若愚身边。” 墨藏书的妹妹、墨若愚一直都是七星会的目标。这一次她们虽然签下不能下手的契约，但也保不准。在这种情况下更应该将若愚层层保护起来才是，可墨藏书还把凛贞仪带到妹妹身边。 “嘛，那个家伙没问题的……大概。” 凛贞仪不会伤害妹妹若愚，不知道为什么墨藏书有这种感觉。 这并没有确切的理由，其实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说是除灵师的直感那一定没错。在确切的、近在咫尺的看到并感受到凛贞仪的时候，墨藏书立刻就注意到了——凛贞仪和自己、和妹妹若愚存在着看不见却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缘”。 “大概？” “若愚已经可以使用狐妖的力量了，所以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冰兰不也在嘛。” 真要出什么事，有那只妖怪就绝对没问题。她要真的火力全开，整个蜀山院都可能被冻住。而这份强大，在这之前墨藏书已经好好铭刻在七星的脑海中。 “倒是你们，最近的比赛怎样？” “诶？” “干什么啊。我姑且也是老师吧，稍微关心一下学生很正常吧。” “老师你原来有这种自觉啊。”彩儿轻轻一笑，墨藏书顿时就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有着绿色头发和瞳孔的彩儿其实是一位完全不逊色于墨若愚和梅此方的美少女。可能是一直以来都和墨藏书针锋相对的缘故，所以墨藏书平时总会忘记这点。 而且话说回来，这应该是彩儿第一次对墨藏书展现出这种无防备的笑容吧。对于生性严谨认真的彩儿而言，不知不觉中墨藏书已经成为了值得信赖的人了。 “其他同学我不太清楚，可能班长知道的多一些。若愚她打了3场，目前是连胜。……我虽然已经连胜了6场，但离出线还差不少。” “要打这么多场？” “别的赛区可能就差不多了，但我们赛区比较难。” 被划分到东西南北四个赛区的学生们，通过一对一的循环赛最终会筛选出四人。为让学生们得以发挥自己的特长、同时也为了避免发生伤亡事故，即使落败了也可以通过参加败者复活赛回到正赛中。而一直连胜的学生则是可以提前获得出线名额。 按理说彩儿应该早早锁定了一个名额才对。 “你们赛区里有特别厉害的家伙在？” 除了彩儿、若愚和已经退场的此方外，二年级中肯定存在着超出规格的家伙。远的不说，就隔壁班二年一班李莫言的班级，墨藏书就知道有一位修习蜀山术法的天才。 在与一般学生的对抗中，以彩儿为代表的这些人基本可以保持碾压的事态。自然的，要取得连胜并不难。可终究名额有限，再怎么也没有强就都能提前出线的道理。 “虽然也有其他利害的同学，但关键不是这个。主要还是因为九月同学。” “紫九月？” “对。因为九月同学提前获得八强的资格，所以对应的有一个赛区就少了两个名额。很不幸，就是我这个赛区。” 彩儿叹了口气。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赛区的比赛远比其他赛区要激烈。 “哈哈哈，你还真是运气差。” “确实有些……” “换别人我或许还会多说两句，但是你的话就没问题吧。反正不管敌人是谁，都非得打倒不可吧。” 彩儿不会因为强敌提前落败而高兴，也不会因为抽到幸运签而欢欣鼓舞。她现在的目标是二年级第一，但她却并不只是想成为第一。 在这学校外面有着无数更大更耀眼的舞台，仅仅满足于“学生第一”这种程度的家伙，一辈子都别想踏上除灵之顶点。 ——所以不管是谁都要取胜。 “嘛，要真遇到硬实力无法战胜的对手时，我也不是不可以帮忙。” 平静地说着这番话的墨藏书，不知怎么地很有导师和年长者的风范。虽然他本就是成年男子，但至今为止孩童的外表和糟糕的性格总会下意识让人忽视这点。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然后，两人的对话中断了。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墨藏书与似乎有些慌张的彩儿两人沉默着。 然后—— 名为导师的这个人很快又恢复了本性。 第二十章 追寻（1） “什么啊这个，超好吃。老板再给我来两份红色的。” “等等！老师你刚刚已经吃了三份切糕了吧？” “啊，给我来份烤鱿鱼，加辣。” “先把你手里的苹果糖吃了呀！” “好渴，我要椰汁。这个帮我拿下，东篱。” “等等！我两只手都已经拿满……” “啊找到了找到了，传说中的至尊手抓饼。老板给我加香肠鸡蛋肉松鸡柳，要辣椒酱！” “我说！老师你点太多了吧！” 总算从人流中挤出来的彩儿看着墨藏书手中巨大的手抓饼，忍不住抱怨道。 “买这么多吃的，你真的吃的完吗？” “废话。……哈，还是肉的滋味爽。” “……笑得这么开心。” 墨藏书本来就一副十二三岁的娇小少年模样，如今这个兴奋劲、就好像真变成了小孩子。 见到好吃的、见到热闹的、见到有趣的，他总是第一时间凑过去。因为个子娇小所以很轻松地在人群里穿梭，对于跟班彩儿的辛苦，他似乎一点体谅的想法都没有。 “而且还都是我给钱。” 双亲早逝的彩儿并不是特别富裕的学生。不过和过去需要支付弟弟昂贵的医疗费相比，现在的她并没有那么沉重的负担。 “有什么关系啦，你今晚找冰兰拿就好。” 换别人冰兰可能还会怀疑，但彩儿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不管她报的数字是多少，那位女仆肯定会拿出来。 “老师你一定会被冰兰揍的。” “那种事情今晚再说。” 又来了。 看着导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彩儿就忍不住苦笑起来。这个人总是知错不改、就算明知会讨人厌也毫不在意，活的自私自在甚至没心没肺。 抽烟喝酒、沉迷游戏、不喜欢工作、荒废修行，硬要说的话，墨藏书绝对是各方面都惹人厌的人。 但是—— “哈哈东篱你看，这个面具太傻叉了。” 墨藏书将路边摊贩卖的滑稽特蓝蒲面具戴在脸上，周围的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算是彩儿也忍不住露出笑脸，一整天的疲劳好像在笑声中被冲淡了。 “什么呀，像笨蛋一样。” 正因为他偶尔也有这样的一面，所以彩儿也没办法彻底讨厌墨藏书。 可那是此方一直挂在嘴边的喜欢吗？ “才不是！” 彩儿自顾自摇头否认着，可当她想要抱怨时，却发现墨藏书已经走远了。 “都怪老师你……啊，等等我。” 彩儿迈开步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吃着手抓饼的墨藏书则是降低了速度。走过了小食街的两人，这次来到了贩卖各种新奇玩意的商品街。 和人挤人热闹非凡的小吃街不同，商品街这儿相对比较冷清。现在毕竟是用餐时间，会在这儿逗留的大多是提前用餐的旅客。 墨藏书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个店铺，跟在身后的彩儿以斜视、默默注视着吃得脏兮兮的导师的脸。 要是冰兰在的话，大概会毫不犹豫呵斥他并拿出纸巾擦拭干净吧，身为学生的彩儿却没法做出这种事。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半米，只要稍往前一些就会像是情侣约会般。但是，两人的身份是学生和老师，不管是谁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吃完手抓饼的墨藏书下意识地向彩儿伸出手，这个举动似乎把学生吓了一跳。 “——！” 东篱彩儿终究不是八面玲珑的梅此方，她的尴尬和失神完全展现在了墨藏书面前。当然，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手中墨藏书的小吃递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好像变得有些古怪。墨藏书没法继续大口地吃章鱼烧，彩儿也看向另一边。她就好像寻找着话题般，视线从天空转向摊贩、最终回到了大地。 “老师你——” “嗯？” “你在寻找什么吗？” “我有那么明显吗？” “一看就知道了。” “也是。” “那么？” “是啊。我是在找某个东西。” “……不能说？” “也不是不能说吧。” 墨藏书的纠结的表情，让彩儿心里一堵。 “不想说也无所谓。” 说着这么硬气的话，确实很有彩儿的风格。 墨藏书苦笑着。毕竟花了学生不少钱，这会他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耍无赖。 “也没有那么——” “老师你一直都是这样子吧。” 彩儿抱怨道。 “明明自己也很爱多管闲事，偏偏自己的事情就一点都不愿意透露。” 彩儿也明白只是学生的自己并不是那么可靠，但墨藏书曾经帮助她的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想要报恩的心情，就和愧对于冰兰的心情是同样的。 “哈哈哈。” 墨藏书干笑着，低着头默默地吃章鱼烧。 “所以我才讨厌你。” 也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从彩儿那仿佛戴上了面具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墨藏书叹了口气，然后将章鱼烧的盒子合上。 “东篱你啊。” “怎么？” “真是傲娇啊。” “哈？” “想要关心我的话，就直接说‘老师我好担心你’……这样，总是这么傲娇蹭的累，评分一定会很低。” “我我我我才没有那种想法，老师你随便怎样管我什么事！” “是是是。” 墨藏书轻笑着点着头，接着—— “确实，我是有目的才往这边来的。” “姬天子吗？” 彩儿咬了咬嘴唇。她依稀记得报纸还是除灵杂志曾经提到那位稀世大天才特别喜欢奇巧的物品。要说她最有可能出现在校园的哪儿，大概就是这附近一代了。 “你怎么会想到那个家伙。” “要不然老师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一开始还不让冰兰跟着。” “不是她啦，但我不否认确实和姬天子有些关系……我要找的也是‘天子’，但却不是姬天子。至于为什么不让冰兰跟来，是担心她在对方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姬天子的天子，但又和姬天子有关。说实话，彩儿有些没听明白。 “我确实在找某个人。” 又或者说某只妖、也可以说是某个东西。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又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存在，就连墨藏书也不清楚。 但是—— “最有可能是一间屋子吧，所以我才会来这边碰碰运气。” “我已经不明白老师你在说什么了。” “也是。” 墨藏书也明白自己说的不太清楚，但要说清楚又很麻烦。 “请快点说清楚。” 看来是没法否决了。 “我说，东篱你还记得雪组织的家伙吗？” “当然了。” 除灵犯罪组织“雪”，是妖盟下属的雇佣兵暴力团体。奉承着有钱是大爷的他们只要有钱什么活都接。 今年春天的时候，他门受娃娃脸男人雇佣在临河川地区实施了一系列犯罪活动。惹火了蜀山院的它们当时就被妖盟除名。 而在清明驱鬼祭后，“雪”组织的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一次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说过的吗？” “天子，降临了。” “……天子降临了？” 复述着墨藏书的话，彩儿回想起初次遭遇“雪”组织时的事情。在对方逃走的最后，他们确实说过这句话。 可那—— “那难道不是指姬天子？” “一开始我也是那么想，但这种叙述方式很奇怪吧。姬天子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也一直在这边的世界，‘降临’的说法从何而起？” 一边在说着，墨藏书的眼依次扫过两边的摊贩。 他没有用除灵师的直觉，也没有用除灵师的术式，仅仅凭借肉眼去看。对方、那个人，并不是能通过灵的方式去确认的存在。 虽然不清楚她会是怎样一个形式，但只要站在身前就绝不会认错。 “姬天子本性虽然恶劣，但却不是以作恶为乐的性格。去年会出现如此大范围恶性事件，大概不是她的本意。想必是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导致局势超出她的掌控。不管如何……既然预料之外的妖之天‘冰兰’能出现在这世间，那么其他预定之外的妖怪会出现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妖怪……吗？” “对。之前去妖界的时候，我特意拜托那只狗去人间之里探查情况。结果啊……她果然已经不在了。……嘛，虽然也是多亏了那个家伙，我们才能这么快回到人间。” 以协助讨伐队击溃大妖怪和七星为交换条件，妖之神明为墨藏书和冰兰打开了两个的通道。 墨藏书顿了下，才接着补充道：“那家伙是羽葛墨天子，是被创造出来的妖怪。” “墨？……天子？被创造的……妖怪？” “墨林那个时候你也有同样的疑问吧？实际上，妖怪确实是可以‘被创造’。那家伙就是被我们创造出来的。” “‘我们’？” “是啊，被‘我们’四个人。那妖怪正好对应着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羽’、‘葛’、‘墨’还有‘天子’。” 而以上这四个人，正是被世人称为‘四人的天灾’的团体。 如果说妖怪“墨林”是穷极了墨藏书智慧的极限创造出来的妖怪，那么妖怪“羽葛墨天子”就是穷极了天灾们所有智慧创造出来的妖怪。 “我话说在前头，虽然就‘知名度’而言大家都不如姬天子，但却没有人比她弱。” 墨藏书不会说谁比谁更厉害，但四人的天灾确实是同等水准的天才。实际上，他们也是如此称呼自己的——“四季的天才”。 “穷极了‘天灾’们的极限创造出的大妖怪……” 彩儿脸色一阵煞白，那到底是多么恐怖多么让人不安的存在啊。 “啊。就算不用我说你大概也能想到吧，那家伙绝对是最快！最强！最凶的妖怪王子……才怪嘞，那家伙弱爆了。” “……” 突然的话音一转，让彩儿死机了。 “诶？” 第二十一章 追寻（2） “很弱？” “非常弱。只要有心，大概连千都能打败她。” “喂，这种说法老朽可不太高兴。不过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你说的妖怪就连老朽的朋友也没听过。” “那是我们几年前创造的妖怪，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而且那只妖怪出生没多久就被天灾们封印住，最后被扔到了世界的尽头、谁也不会踏足的人间之里的最深处。不为人所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如此，无脸为什么会知道？” “谁知道呢，搞不好他其实是我们的一员。” 既然谁也不知道那张“面具”下的真容，那么他是谁都有可能。说不定就是曾经认识的某人，因为某些目的才潜伏到自己身边。 ——像是这样的猜想，也不是没有过。 “墨天子逃到人间的事，也是他说的吧？”雷神问道。 “是啊。” “千，他现在人在哪？” “不知道。分开行动后就一直没法感应到他身上的‘我’，他肯定是躲在某个结界里。” 虽说无脸一直都充满谜团，但就连这种机密的事情都清楚，很明显有问题。当然，他存在的问题太多了。若不是还有价值又难以杀死，早就被七星的其他人干掉了。 彼此间并没有把对方当成交心的伙伴，所谓的犯罪组织既是如此。 “就只有你们四个人知道吗？” “理论上说就我们四个。不过……貌似做过头了，最终还是被妖之神明发现了。” “竟然连那位大人也招惹了。” 千爷啧啧称奇，雷神却像回想起什么般注视着姬天子的背影。 “所以六年前那个时候你才……” “啊，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们‘四人的天灾’被神明派出的某个混蛋打得屁股尿流。” 墨藏书被夺去一手一脚，姬天子被打得堕境。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稀世大天才们基本可以算是全军覆没。 “所以我们这次来的目标就是它？那什么……羽葛墨天子？” “怎么会。我要想处理它，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了。” 墨天子“屋舍”的特性导致她没法远距离移动，所以不管过了多久她都只能在这一代徘徊。但“走不开”并不一定意味着“能找着”，要寻找到刻意躲起来的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早在打开妖界之门时，无脸就告知了姬天子这事。至今为止也差不多快一年了，她也没什么动静。 一来是因为她很忙，二来她也没办法自由在临河川这一代行走。虽然已经明里暗里的提醒了墨藏书，但那个家伙好像也没什么行动。 ——那种事情都无所谓吧。 “她不过是顺带的而已，能遇到就顺手解决，没遇到就算了……反正，其他家伙会想办法处理的。” 比如说墨藏书，又比如说另外两个家伙。 在创造这只妖怪后，四人就立下了誓约——墨天子若出现在人间，四人都要全力将其歼灭。 “它可是决不能存在于人世间的妖怪，放任不管的话就算灭绝人类的事都干得出来。” 反过来说—— 对方既然是人类之敌了，那也轮不到自己这个犯罪者操心。 “也是，老朽虽然不讨厌做好事，但没好处老朽可不干。我们还是专心搞犯罪吧。那……” 千爷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图书馆。 “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是啊。” 姬天子应答着，便率先走进图书馆。雷神和九狐两人紧跟在后，几人完全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想法。 这里毕竟是蜀山院，不管做什么都躲不过贺兰云的眼睛。但要说校内有哪里是那个人无法完全监视到的地方，那绝对是这—— 处于整个蜀山院阵法中心的中央图书馆。 一进到图书馆内，某个女学生缓缓走向几人。 她看着姬天子和身后的雷神两人，童稚的面容露出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容。 “哎呀哎呀，真是稀客呢。” ———————————— 临河川城镇内的某栋高级公寓。 一个身穿外卖服、背着破旧书包的男人缓缓走在红毯过道上。他手中拿着一份都城快餐和追加的几罐啤酒，一边看着小票一边浏览房间的门号。 从男人身上能闻到很明显的烟味，看来他来的路上没少抽烟。一对青年夫妇从男人身上路过，忍不住捂着鼻子，露出厌恶的表情。 没人会喜欢送外卖的人满身烟味，更别说男人的仪容非常邋遢随意。 当然，送外卖的男人对这些都毫不在意。他沿着走廊直到尽头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沉默数秒后就直接推门而入。 就和其他公寓的布局完全一致，写着621的这间公寓进去后就是狭长的大厅。大厅和大门被一个木制屏风遮挡，绕过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沙发和餐桌。餐桌上放着报纸和茶具，在其一旁还有装水果的盘子。 在对面墙上的侧边摆放着50英寸的电视机，电视上正播放着蜀山院相关的新闻直播。 看上去就是普通家庭的大厅。不过，沙发上正躺着一位懒散的男人。 仔细看的话，躺着的这个男人没有脸。他的五官就好像全部被抹除了一般，没有色彩、亦没有凹凸起伏。 “七星在这种地方竟然有据点。” “这都几点了，狗屎。我可没有点外卖。” “这是给我自己的。” 男人、刺客如是道。他将身后的书包放到一边坐到沙发上，虽然没有脸但却还是能感受到无脸的视线扫向这边。 “东西带了吗？” “你呢？” “我有张嘴就可以了。” “是吗？” 刺客不可置否地耸耸肩，然后解开书包将其中的书壳递给了无脸。 无脸默默地将其接下后，没有打开验货就放在了一边。 “要被组织的人知道你这个狗屎做的事情，你绝对会完蛋的。” “这点不劳你费心。那么，也该和我聊聊了吧……关于你所知道的‘老师’的事情。” “哼哼，没想到你对我大哥这么感兴趣。” “你们是兄弟吗？” “不，只是这么设定而已。” “既然只是设定，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除了你们之外，还存在其他的‘兄弟’？” 第二十二章 致两千年后的你 那是—— 人和妖尚未彻底分离的久远的过去。 盛夏。 连年的大旱和酷暑似乎连蚊虫都难以忍耐。主人推开房门之际，那些飞舞于林间稻田的蝗虫就趁机飞了进来。 当然，在她的力量下所有的蝗虫都变成了冰雕。 “谢了。” 沐浴着阳光的主人如是道，她则是应声半跪于后方的阴影处。 在她的控制下，房间的里的温度远比外面低。开门之时屋外热浪滚滚，人类可没法长时间呆在冷热交际的地方。 她沉默着将自身的寒意扩散到整个庭院、整座山林。于此，夏天好似一下子就过去了，冬的气息渐渐弥漫。 “阿嚏—” 在庭院小池塘那边有一位戴着草帽垂钓的少女，大概是因为温度骤降的缘故，穿着单薄的她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小心着凉了，凛。” 主人轻呼一声，一件外衣从房间里飘了过去。 “谢谢啦，小哥。” 穿上外衣的女孩大力地向这边挥舞着手，主人也回以微笑。 看着这样的两人，她不知怎么地好似有些羡慕。 全身都由冰雪所造的她明明连“心”都不曾拥有，类似这般的感情大概是虚幻之物吧。 “嘿。” 一老人忽然行走到主人身旁。他手里提着两个大酒壶和一些碗，笑嘻嘻地说道： “冷天正好喝温酒。” “啊。” 主人点了点头，便一同坐了下来。 “你要来吗？” “惶恐。” “这样。” “你还是拘谨。” 老人嗤笑着，她反而怒目而视。端坐在那儿是二人之主，这人却如此大不敬。若非主人就在跟前，她定要这人领教一番冰雪的威仪。 像是明悟了她的想法，老人轻笑后便不在多说。 一人一妖饮了几杯后，老人才开始汇报情况。 “你先前所提及荆州、扬州之事，我过去探查时，确有方士在传教授道。我观其言行术法，也确为太平一门。” “是吗？” “有些道门似乎非常不满，但我都解决了。” “辛苦你了。” “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那其实并不是特别辛苦的差事，这人却说得好似自己很辛苦。若不是需要在此地守护主人，她根本不需要花费半月之久。 主人大抵也明白他在偷懒，然而却还是一笑而过。 “不过，还真是便利啊。你明明一直在此，却知晓天下之事。” “也不是什么事都知晓。” 主人手中有着本名为“天书”的古籍。书上记载了过去、现在、未来发生的一切，借着这本书主人拥有了左右天下之能。 这天底下发生的一切，都在“天书”之中。 ——本该是如此。 “还没找到吗？” 老者再度为主人倒满酒，询问道： “就连天书也没有你和凛的半分痕迹？” “虽然有我们的‘现在’，却没有我们的‘过往’。我和凛到底是谁，又是从何而来……就连将来……也暧昧不清。这真是未解之谜啊。哈哈，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明确，我并非是此世之人。如此……少些干预才是正确的。” 正因如此主人才常年隐居于这深山之中，不问世事。 “然而，你终究是干预了。” 太平道一事、化身水镜先生一事，皆是主人之手笔。 做这种事是要遭天谴的，他明明常挂在嘴边，却又总是忍不住出手。 “啊。” 主人轻笑着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什么比看着别人玩rpg更无聊的事情了。” “rpg？那是什么术语？” 从主人的口中偶尔会出现一些晦涩难懂的词汇，那些词汇的意思似乎就连主人自己都不是很懂。 “大概是隐藏在我灵魂深处的记忆吧。” 每次问道时主人都会如此回答。 “不过，虽然‘过去’和‘现在’都没有我们两的过往，我也试过往后寻找。我足足往后推导了差不多两千年，终于是找到了凛的蛛丝马迹。” “两千年……” “我看到了两千年后的凛，那孩子似乎没现在这么活泼。” 就他们这些有着久远寿命的妖怪而言，两千年也是足够漫长的时光。而对于这个人而言，他大概是见不着那日的光景了。 “那真是可惜了。” “能麻烦你照顾一下吗？” “不行不行，我办不到。你死后最多不过百年，我大概就会忘了你的存在。” “那可真是——” 两人对视一笑，同时饮了口酒。 “我会等您。” 她忽然开口。 “一千年、两千年、一万年也好，我会一直等待您。” “我可活不到那个时候。” 主人苦笑着，没有回应她的心情。 “就算是你的冰，千百年之后也会融化。” “融化的水终究有天会再度冻结，而我就在此地。” 继续等候着。 “这样啊，” 主人思考着。 “也有需要麻烦你的事情。” “请吩咐。” “两千年后如果你还在人间，那便去帮我寻找一件东西。” “什么？” “你真正的主人，还有……属于你自己的‘心’。” 突然冲进屋舍的蝗虫就如同在嘶吼着自己的生命般，拼命的鸣叫着。即便被冻成冰雕，它也如此不甘地撞向书桌上的烛灯。 焰火飘忽、人和妖的影子时隐时现。 ——最后的这番话，并不是对老人、也不是对她、更不是对自己。主人好似看到了遥远的未来的某人，努力地、就如同这蝗虫般拼尽全力地传达着。 “麻烦你照顾她了。” ———————————— 诶？ 意识到自己被吵醒的墨藏书，一边打哈欠一边起身。 自家的女仆将窗帘拉开，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 “……我做了一个梦。” 非常难得的，这位低血压的主人不像往日那边赖床，也没有大吵大闹的迹象。 “是这样子吗？” 冰兰点了点头，顺着墨藏书的话匣子说下去。 “是关于什么的梦？” “不是很清楚啊，醒来的就忘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打算回想时，反倒什么都记不清了。……嘛，反正那不是关于我的梦，也无所谓就是了。” 这番话极不负责任又缺乏逻辑，但却很符合这个人的风格。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该刷牙洗脸了。” “嗯。” 墨藏书会老老实实听话这点，让冰兰有些惊讶。 墨藏书走向大门，冰兰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洗刷的用具。墨藏书将其接过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向洗刷间。 他站在门口，看着在身后为其开门的冰兰。 “我说啊，冰兰。” “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到人间？” 去年的冬至妖乱时，姬天子确实打开了妖怪世界的大门。但她终究只是“开了门”而已，会不会跨过门全凭妖怪自己的选择。 也即使是说，那个时候冰兰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跨越了两个世界的大门抵达人间。 那之后她遭遇了很多事情，最终被墨藏书遣送回妖怪世界疗伤。而后当墨藏书抵达她身前询问她是否愿意跟随时，她也没有拒绝。 “所以我很好奇。” 墨藏书抬头看向冰兰。 “你存在于此的理由。” 要说没思考过这事，就连冰兰自己也不信。所以—— “不知道。” 冰雪的少女将手抵住自己的胸前，迷茫道。 “我是来找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忘了……我忘了自己到底要找什么。” “这样啊。” 墨藏书挠了挠脸。 “既然不知道就继续找吧。” “是的，藏书大人。” “关于这个称呼——” “嗯？” “从今往后要叫我‘主人’。” “主人？” “啊，身为女仆叫主人为‘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怎么——你有怨言吗？” “不……我明白了，主人。只是，能告诉我缘由吗？为什么突然让我改变称呼方式？” “因为我突然想玩主仆y不行吗？而且……” “而且？” “很不爽啊！超不爽！我虽然也不是特别中意你，但是啊……你既然是我的式神，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啊，虽然很喜欢看别人被ntr，但绝不想看到自己被ntr！” 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冰兰歪着头发出疑问。 “总之！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主人！你明白吗，白痴！” 这句话倒是听明白了。 “这是当然的。我一直都是主人的女仆。” 冰兰低下头。 “我在这里起誓。” 直到你死的那天为止—— “我都会是您的仆从。” 第二十三章 命案（1） 从厨房那边传来了刀切砧板硬邦邦的声音。 如雪一般漂亮的银发随着身体和手腕的动作来回晃动着。 白色的雾气弥漫，高压锅发出“噗噗”的响声。 这是自然界中名为液化的一种现象。热的水蒸气遇冷液化成肉眼可见的小水珠——雾，通常在冬天比较常见。 既然“雾”为水气，厨房空间也不大，那么自然而然的、肯定会出现男女老少皆宜的画面。 不过很可惜，墨藏书期待的“湿?身”的桥段并没有出现。所有的水气在靠近冰兰前就会化为滴落的细小冰粒。 “可惜。” 虽然听到了主人的叹息声，但女仆的冰兰并不清楚缘由。她还以为是自己动作过慢，所以墨藏书有些不耐烦。 然而对于她这位初学者而言，要做好一顿热菜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请耐心等候片刻，主人。”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 墨藏书无聊地把弄着遥控器，结果几乎每个台都在播放着学园祭相关的事情。 “我说你啊，知道那个吗？所谓的‘男人所期待的画面’这种东西。” “不，完全没听过。” “你曾经长时间依附在君陌那小鬼的身体里吧？” “是的。” “那么……你差不多也该明白到人类的‘欲’是什么吧？” “……” 冰兰切菜的动作忽然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平静地问道：“主人是想看我的裸x体吗？” “……嘛。” 冰兰预料之外的直击球，反倒让墨藏书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我也没说到那种地步……” “但很抱歉，我没法脱下这身衣服。主人您忘了吗，这身衣服是‘紫’准备的。” “啊。” 说起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妖之天、亦或是现代除灵体系所定义的等级四的大妖怪们，是不被允许存在于人间（地球）的生灵。它们存在本身就是对世界的巨大威胁，就算是妖之神明也不会放任它们自由在人间行动。 除了如苏星雪那般逃跑外，正常妖之天要抵达人间的话，妖之神明必然会对其作出一定的限制。 冰兰所穿的这身衣服，便是妖之神明的布置。 “限制……吗？” “准确来说是降格。不过……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指什么。” 冰兰平静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而且在我们相遇的时候，主人您应该已经看过了我的裸x体才对。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感兴趣。” “看过吗？” “是的。” “没什么印象啊。” 墨藏书眯着眼思索着。他虽然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神才，但如女子的赤身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忘记。 “因为当时主人您已经昏迷过去了。” 多亏了犬塚梨花，墨藏书才没冻死在那冰天雪地里。 “说起来，也不知道犬塚小姐现在如何了。” “谁知道呢，搞不好已经离开这个国家躲到了某个世外桃源了。嘛，以那家伙的资质这算是便宜她了。” “如果她能幸福就好了。墨林小姐也一样。她们都是被世界诅咒的人，但至少在人间，能获得‘人的幸福’。我想，主人您也是如此期待的。” “哈？我什么时候说过——” 墨藏书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喂！你难道又看了我的‘过去’？” “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偶尔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看见……主人您也一样吧。” 这就是两人过于贴近产生的“代价”。墨藏书能梦见冰兰的过去，冰兰当然也一样。 “真是不爽啊，好像自己的隐私被你看完了一样。” “这样。” “什么叫‘这样’啊，你倒是给我多点羞耻心。” 对于主人的抱怨，女仆冰兰似乎没什么反应。因为，这完全是墨藏书太过弱小导致的。 正因为他如此弱小、就连灵的才能都失去了，所以冰兰才需要如此“贴近”。也即是说，并非是妖怪的这边能够解决的。 至少在墨藏书恢复自身的才能前，这个现象会一直出现。 “关键在于主人您自己。” “我说啊，恢复才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混蛋的佛学治疗不也失败了吗？” 墨藏书指的是何来水的佛学疗法。 因为怀疑自己失去灵气是因为过度使用密宗佛法的缘故，所以回到临河川后墨藏书就开始接受佛学大家何来水的治疗。 不过经历了几天的测试后，何来水确认了不是佛学的原因。墨藏书为什么会失去灵的才能，目前还犹未可知。 “……算了，都无所谓就是了。反正不用去学校，下午久违地打会游戏吧。” “您不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吗？” “这可不是工作时间。” “叮铃铃、叮铃铃。” 两人谈话的间隙，门铃忽然响起。 “一大早谁啊。” “已经快到正午了，主人。还有，我现在暂时走不开，能劳烦您去开开门吗？” “真是多事。” 嘴上碎碎念，身体却很老实。 这个时间点彩儿几人都去学校了。上午有年级选拔赛，下午要么有课、要么就是各种比赛和活动。不管如何，刷分组的她们不可能这么早回家。 而且她们也有钥匙，根本不会按门铃。 蓝田学生公寓坐落于城镇偏远的一角，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除了身为监督者的曲云生外，正常而言是不会有人会来上门拜访。 那么，还有谁会来拜访这里呢？ 墨藏书打开门，学生梅此方站在门外。 “老师我——” 墨藏书关上门。 “没人呢！” “——才不是没人！是我、是我梅此方！你最可爱的学生！” 伴随着剧烈敲门声的，是此方极度不满的声音。 “快开门啊，老师！开门开门！什么意思啊，喂！就算是冰清玉洁的美少女的我，也是会生气的！” “没听见没听见……”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老师你帮忙啊！” “不帮！” “老师你的好感度要没了！” “谁管你啊！”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隔着大门大喊大叫，正好端着盘子出来的冰兰叹息着，放下盘子后快步走过来帮此方打开大门。 “真是气死我了，老师你干嘛啊！” 一进来，此方就忍不住向墨藏书抱怨。 “你来肯定没好事。” “呀。” 听到墨藏书这么说，此方故作娇羞状。 “讨厌啦老师，我是因为只有老师你能依靠才来找你的。” 45度绝佳的视角，微红的脸蛋、泪眼摩挲的视角，轻飘飘的裙摆、故意下扯的单肩。只要是男人就没法拒绝吧，但墨藏书很清楚这个学生的秉性。 “fnndp！” 第二十四章 命案（2） “那么，到底是什么情况？” 饭还没吃就被学生以紧急状态拉了出来，墨藏书和冰兰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情，小心我年中评测给你打0分。” 无人的小巷道外拉满了警戒的布条，数个身穿除灵局服饰的人在用仪器探查着什么。虽然偶尔有行人路过，但却没人注意到发生在巷子里的事情。 “我可还要回去吃饭的。” “是是是。” 这里虽然是城镇偏远荒凉的一角，但离蓝田学生公寓并不远。赶紧把事情处理完后就可以回家吃饭，这也是此方可以把两人带来的原因。 “所以？” “昨天夜里有人被杀了，很有可能是除灵犯罪事件。” 命案。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禁止一般人进入探查的警戒线，让人“无视异常”的结界，还有身穿除灵官服的人在用仪器检查，很显然是发生了需要除灵师插手的恶性犯罪事件。 考虑到是在这种阴森的小巷道里，可能的选项并不多。 “然后呢？在我吃饭的时候特意拉我过来看尸体吗？你是有多恶劣啊，梅此方同学。” 墨藏书用自己刚制造的冰条戳了戳学生的脸，她一边尬笑着一边将警戒条拉高。 “我也不知道老师你们这么早吃午饭。” “纠正，此方小姐。那是主人的早饭。” “主人呢……” 对于学生投来异样的目光，墨藏书很聪明地选择了无视。 “你真啰嗦啊，到底是什么事？” 虽然此方已经走入场内，墨藏书却没有跟随的意愿。就如他所说，他还没傻到开饭前去看杀人现场。 “就算是死了人，就算是除灵犯罪事件……但这，和你们军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现在不是在盯着凛贞仪吗？怎么会有时间来管这种破事？” “她现在有其他人看管，我也不可能一直都值班好嘛！而且这恰恰可能是和她……不，应该说是和七星相关的事情。” “什么意思？” “被杀的人是云九。” 听到学生口中飘出的那个名字，墨藏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个剑客？” “是的。之前我也说过那个女人的目的可能没那么单纯。虽然这事不一定和她有关。” 此方点了点头，她再度拉高了警戒线。 “老师你终于感兴趣了吧？而且……还有些事情希望你能一同确认下。” 听到这话，墨藏书也没法再置之度外了。他叹息着走了过去，冰兰乖巧地跟在后边。 “确认是七星下的手？” “完全没有。要真确认是七星下的手，我们早就开战了。但正因为找不到任何和七星相关的事情，所以才奇怪。” “怎么，你觉得还有人敢栽桩嫁祸七星？” “如果是刺客的话，还真可能干得出来。……算了，不聊他了。毕竟在之前的剑术大会上，凛贞仪曾经想杀了云九。虽然最后被老师你阻止了，但有可能他们会暗中下手。” 之前凛贞仪参加剑术大会时，此方就怀疑她的目标是某个参赛者。最后姑且是确认了她是属于脑子有问题的类型，但此方的疑虑还没完全消除。 恰好就在当天晚上，参赛者的云九就被杀死。要没怀疑到凛贞仪身上反而很奇怪。 “昨晚是谁值班？” “是我。我虽然很确信她没离开咖啡厅，但是——” 此方苦笑着。她虽然是情报方面的高手，但还没自负到能破解一切术式。以七星为对手的话，那就更说不准了。 即便在除灵师群体里，那些人也是怪物中的怪物。 “请先稍等下。” 此方低声说了句后，就快步走向除灵局的工作人员。她们交流片刻，此方便回到这边。 “已经获得许可了。再过一会就会有人过来清扫，我们趁这个机会看看吧。” “可就算你这么说，我来看又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清楚，但感觉老师你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毕竟现场还是有点怪。” “啥？” “你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一妖来到了案发现场，这是巷道转角不远处。再往前走就是另外一条巷道，被两条小道夹着的这里确实是杀人的好地方。 “今早7:48分，有人路过时发现死者。初步判定是灵性犯罪事件，但根据我们仪器的测量，现场并没有灵活动的痕迹……” 除灵局的一位工作人员一边介绍现场的情况一边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 “啧。” 即便是心大的墨藏书，也忍不住眉头一皱。看到尸体的第一眼，他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被杀的人就是云九，七窍流血的他背靠着墙壁盘腿坐着。 眼睛被挖出，舌头被切断，两耳被桃木棍捅穿。 从咽喉到肚脐有一道巨大的疤痕，歪歪扭扭的粗线将其缝合着。衣服下的四肢躯干用血写满了奇怪又熟悉的咒文。 于云九身前约半米出，摆放着祭礼的香炉、灵牌、桃木剑、被点燃的符纸和几个空盘。 在其一旁则完好的摆放着云九的两把佩剑。 “五脏六腑全都被挖出来了，里面塞满了鸡、鸭、猪等各种动物的器官。不过，在附近并没有找到那些器官。” 听到这话，墨藏书顿时就觉得一阵恶心。在意识到对方是不久前和自己交谈过的人后，他就更觉得难受。 而且—— 那种不妙的干越来越明显。 这绝非是满怀恶意的犯罪事件。 从云九身上一笔一划铭刻的咒文、穿戴整齐的衣服、特意摆放好的祭坛——这些都能看出，犯罪者绝对是以某种崇高的思绪在进行着这种事。 “……x教的祭祀？” “虽然有怀疑过，但局内的档案里并没有相关的记载。不久前也有一起类似得事件，看来能确定是连环案件了。可是……” “不是除灵师所为。” 没有灵的痕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在于云九。如果是足以隐藏自己行踪、将自身灵的痕迹抹除到这种程度的除灵师，断不可能做的如此粗糙。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也通知了当地j局派遣相关的破案高手过来处理。” 如果并非灵性犯罪事件，那便没有除灵师插手的余地。虽然有业界的协助案件往往能更快取得进展，但规矩就是规矩。 “是嘛。” “那么，”除灵局的人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完全没有。” “这样啊。” 并没有特别的意外，但失落之情确实难以掩饰。 “可恶！” 这个人大概是属于那种无法对作恶之人置之不理的类型吧，但这些和墨藏书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天下被杀的人太多了，每一个都去愤怒的话，早晚要把自己烧死。 所以—— 师生两人加一式神默默地离去。 “老师你刚刚是骗人的吧。” “啊？” “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 “别问我啊，白痴！” “那么——” 看着学生迫切的眼神，墨藏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天，呢喃道。 “有人要成仙了。” 第二十五章 成仙（1） “成仙？老师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对吧！” “啊，有一件事我确实很清楚。”墨藏书斜视着学生此方。 “你这个家伙，绝不是无缘无故找上我的。” 这件事本来就有些怪。 就算怀疑是灵性犯罪事件，这种事一般都会由除灵局处理。实际上现场确实都是除灵局的人，“军”反而像是刻意切入的一方。 那么—— “军”为什么会刻意切入这起事件呢？ 死了人、而且还有可能和七星有关，这确实算是一个理由。但这却不是梅此方会在这里的理由。比起调查这种无根据的猜想，她更应该被布置在靠近七星的地方。 “老师你在说什么呢。” 完全没有破绽的笑容。此方不像彩儿，她是属于那种八面玲珑的类型，要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可不容易。 往常的话墨藏书还会陪她玩一玩，但这会他可没这种心情。 “得了吧你。” 墨藏书没好气道。 “而且还偏偏叫上我，”他翻了翻白眼：“还说什么和七星有关、什么直觉，你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和我有关才‘刻意’叫上我的吧？……别急着否认，还打算隐藏的话，我可不会和你们共享情报。” “啊哈哈。” 被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此方也没法继续含糊过去。她的脸立马来了一个大变，完全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啦……因为……因为上面是……这么吩咐的。” “得了，别给我耍贫。我之前欠你的帐一笔勾销。” “……哇啊等等！不是吧！”此方一下子靠了过来，满脸不满：“老师你真是的，这个时候明明是展现你温柔的大好时机！你错过了，你错过了啊！这可是攻略进度+1的绝佳机会！而且这算什么啊，把我们之间用金钱维系的羁绊就这么切断了，你是恶魔吗？” “等等，好感度还没有拉满吗？” “完全没有，倒不如说已经降到八十分了，你再不把我放在心里，可真的会出现ntr剧情……” “你真啰嗦啊。” 被这么评价着，此方又忍不住开始教育墨藏书。两人你来我往的抱怨着，一直到蓝田学生公寓都还没进入正题。 “既然来都来了，此方小姐要一起吃午饭吗？” “喂，别理这种家伙啊。” “要要要。” 此方嚷嚷着，她推挤着墨藏书走进宿舍。 “老师你别那么小气嘛……” 一把门关上，这个学生马上来了个大变脸。她背贴着大门透过一边的缝隙观测窗外，神情严肃。 “抱歉老师，直到刚刚我们都被监控着。” “我就知道。” 墨藏书叹了口气，冰兰也点了点头。 “有三人。需要我处理他们吗，主人。” “不用。我想那些都是‘军’的人吧？” “准确来说是联合情报处。是除灵局和‘军’共同成立的临时部分，专门负责对内部成员的审查。” “你也包括在内？” “我也包括在内。” “嘿。” 墨藏书冷笑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该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详情我也不清楚。是刺客说这件事老师你可能会知道些什么，让我一定要带上你……是真的！” “那个家伙么……” 墨藏书看着冰兰走进厨房，悄悄地点了根香烟。他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着香烟，深深吸了口又缓缓地将其吐出。 “我不喜欢他。” “我也是。但是……除了那个人以外，再也找不到能将‘军’发挥到极致的家伙了。” 真名不详、来历不详的刺客一直存在着很多问题，不管下属、同级还是上司都对他颇有看法。但谁也没法否认他在情报上的才能，以至于根本就找不到能替换他的人。 “而且一码归一码，不管再怎么讨厌刺客……我们总得先解决这起案件。”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认为这件事可以解决。” “所以才要老师你提供情报啊。你刚刚提到‘成仙’对吧？那到底是什么？祭礼的仪式？术式？还是指某个组织或者犯罪者？光看着那具尸体就连除灵局的人都找不到相关的资料，果然有什么只有老师你知道的事情。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严格来说知情者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墨藏书说道。 “我们‘四人的天才’全都是知情者。那家伙说不定已经和姬天子勾搭上了，你最好小心点。” 他回忆着昨天和彩儿在校园里谈及的墨天子的事情，之前的忧虑果然没错。 听了墨藏书的说明后—— “所以……‘成仙’和老师你说的妖怪有关？” “准确来说，墨天子是我们为了‘成仙’而特意创造出的妖怪。” ———————————— “什么事？” 七星的临时聚集地，坐落于市区高级公寓的一角。 不久前无脸通过紧急联络把千爷的意识拉了过来，七星的几人在千爷的带领下找到了这件房间。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窝’。” “啰嗦！你怎么这么慢啊，狗屎千。话说，九狐呢？” “我有些事情想让她去确认下，她已经离开了临河川。”姬天子平静道：“特意把我们叫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来到临河川后便一直躲起来的这个人会突然现身，肯定不是好事。姬天子身后的雷神戒备着，他将手收在身后。 无脸会背叛的可能性，从头到尾都不是“零”。 “啊，异常紧急。” 就算是这个喜欢口吐芬芳的家伙，也会有这种正经的时刻。 无脸将几张照片递给了姬天子，云九尸体的惨状一展无遗。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你们以前拉的屎，是该自己清理干净了。” “果然……行动了吗？”姬天子沉吟着将照片放在一边。 “两个问题。” “一，你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一直以来我和那边的小动作你不是默许了吗？这个时候就别装无知了，真恶心。这些照片是友好的朋友提供的。” “说实话，你知道墨天子的事情我确实很诧异。但是……勉强还是可以接受。可‘成仙’是完完全全只有我们四人才知道的事情。因为相互间对彼此下咒了，所以谁也没法在‘发生’前提起或暗示这件事。” 姬天子的眼神渐渐变冷。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知情者只可能是“四人的天才”，唯有这点是绝对的。 那么—— 眼前这个“无脸”的男人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对于同伴展露出来的杀意，无脸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又打算杀我吗？七星可不是这样的组织吧？……比起做这种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比较好。真让这个家伙成功了，这个世界也差不多完蛋了吧。” ———————————— 那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十位来自世界各地的绝世天才，受某人的邀来到了妖怪世界的人间之里。 那是妖怪世界中人类唯一能自由自在活动的区域，也是受妖之神明庇护、仅属于人类的区域。 在那里，天才们找到了被封印数千年的古老石板。在协力解析那块石板后，他们发现了本不可能存在于世间的“术”。 ——仙术“成仙”。 术如其名，这是让凡人得道飞升，成为“仙人”的术式。 而…… 何为“仙”？ 在传统文学定义里，仙人指的是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特殊能力、可以长生不老的人。而在民俗的传说之中，就有方士通过炼丹之术成为仙人的故事。 但在现代除灵体系中，所谓的仙人应该是更高层次的存在。本身是“灵”的化身的它能够掌控这世间的所有的灵气。所有的术式在它眼里不过是幻象，所有的除灵师都不过是它的玩偶。 世间万物的运转都会留下灵的痕迹。对于能看清这一点的仙人而言，世间万物的一切都会被知晓。 所以，仙人亦有神明之意。 可神明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即便是被尊称为“北辰星”的贺兰云，终究不过是凡人。 所以—— “成仙”至今为止都只是一个谎言。 “……至今为止呢。” 墨藏书苦笑道。 “所以完成了吗？” “就术式而言并没有问题，当然也仅仅是术式。我们并没有实践过，直到最后也只是‘理论’。” 仅仅只是让传说变得理论可行，聚集而来的十人天才只剩下四人。 第二十六章 成仙（2） 仅仅只是理论，就让汇聚而来的天才们死伤过半。直到最后仅剩的四人，便是后来被世人称为“四人的天灾”的稀世大天才们。 “会在那个时候死去，也就说明他们只有这种程度。” 墨藏书轻描淡写的这番话，让此方这种经历过不少大事件的人都震撼不已。 那可都是能和姬天子相提并论的绝世天才啊，他们要正常的活到数年后的现在，绝对能成为不亚于三十六天的强者。在姬天子等人叛逃后的现在，除灵局也不会陷入高端战斗力紧缺的窘境。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墨藏书掏了掏耳朵。 “有的是在抓捕妖怪的过程中被干掉，有的是相互争斗被干掉。说起来，确实有几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家伙。” 听到这话，此方眉头一皱。 “老师你说自己是被邀请的吧？被谁？” “不清楚。那封邀请函非常突兀地便出现在桌子上。我觉得有趣，便隐瞒身份前往洞天妖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墨藏书结识了犬族的末子、犬塚梨花。 “虽然方式不同，但其他人似乎都差不多。” “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大家都是能媲美姬天子的天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死的不明不白吧？” “啊，搞不好都被干掉了。现在想来，幕后的人大概是抱着毁掉我们的目的才将我们邀请到妖怪的世界。其实中途的时候我们就察觉到这是个陷阱。不过和完成‘成仙’相比，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即便明白是陷阱，即便意识到十人的天才中隐藏了幕后黑手，墨藏书等人依旧没选择停手。 这是稀世天才的自信。即便是陷进又如何，即便是无人支援的绝地又如何？ 就如墨藏书所说的那样——会在那个时候死掉的，就说明他们不过如此。事实上，最后剩下的四人确实是其中最拔尖的。 “不管幕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墨天子’最终还是被我们创造出来了。” 这是仙术“成仙”的第一步，也是“成仙”最重要的一步。能跨过这第一步的人，才有“成仙”的资格。 “所以那妖怪、墨天子到底是什么妖怪？” “唔，万能许愿机吧。” “什么？”此方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嘛……虽然由我来说有点那啥，但只要是少年过的人都会想要吧，类似于阿拉丁神灯一样的东西。” 即便是数年后的现在，他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都会觉得非常自豪。自己等人确实创造出了不容于世的怪物，但那份成就感绝非虚假。 不过因为有些中二，所以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害羞。 “不管是什么愿望都能替你实现，只要心有期待就能化为现实……我们最初的目的，是想创造这样的妖怪……来着。” 墨藏书顿了顿。 “当然了……不管如何，成仙终究是一场虚幻的梦。” 梦很美，但不现实。 “为什么？” 此方问道。 “因为做不到。” 想要完成仙术“成仙”，除了“墨天子”外还需要满足几个前提。按照石板上的古法杀人是一点，另外还需要“杀死神明”。 “神明？” “就是妖怪的神明。” “可是……” “啊，很讽刺吧。想要成为仙人（神明），首先就要杀死神明。但这怎么可能？那位神明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在她面前大家都是垃圾。这本身就是个不可解的命题。” “可是，墨天子不是万能许愿机吗？” “我说……就算我告诉你‘跳大神·改’的修行方法，你就能学会吗？” “这个——” “做不到的吧。所以啊，就算是能实现所有愿望的万能许愿机，如果自己本身的能力不足，又或者‘方法’太过难以达成，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当然了，因为没有实际“用过”墨天子的缘故，这些都不过是理论上的认知。但正如发明了火药的人想不到日后的枪械，创造了墨天子的天灾们也没能料想到墨天子如今的状态。 “当时我们决定将其暂时封存起来，不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就忘了。嘛……要不是被雪狐那些家伙提醒，我大概不会想起那个家伙。” “什么啊。”此方嘟起嘴：“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 “啰嗦。” “我们也没办法啊。”墨藏书翻了翻白眼：“那家伙本身是无法移动，一般而言是不可能离开那里的。想来是有什么人发现了它，不……明明上了封印的，结果却还是被放了出来。啊啊啊——” 墨藏书恼怒地挠了挠头发，原本就有些杂乱的半长发立马成了鸡窝头。 “烦死了，到底是哪个家伙一直在暗地里搞鬼啊。” 虽说是过去的自己造的孽，但要让现在的自己来擦屁股，墨藏书可是一点兴致都没有。 他想着，反正刺客那个家伙一定在暗地里和七星有联系。自己也将前因后果告诉了此方，那边自然会进行处理。 幸运的话，搞不好几天就能找到墨天子。那只妖怪是毫无自保能力的类型，一旦被发现就意味着游戏结束。 “总之……你们当做普通的犯罪事件看待即可。我虽然不知道‘许愿’的白痴准备做什么，但……他是绝不可能‘成仙’的。” 接触过那位神明的墨藏书比谁都清楚，那家伙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一位存在。毫不夸张的讲，它仅凭自己就能灭绝人类。 所有的除灵师、包括贺兰云和它都不是一个次元的。在它的面前，修行不足的人甚至连意识都无法保持住。 虽然墨藏书是这么说，但此方却还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这并非是术式、也绝不是此方比墨藏书聪慧，这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独属于除灵师的超凡预感。 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既然妖之神明无法击败，那会不会存在某些可以代替神明的存在呢？ ——可是，墨藏书并没有这种预感。 按理来说，墨藏书和云九以及墨天子的羁绊远比此方要深厚，如果真的有什么天启，那肯定轮不到此方。 所以，这说不定只是自己多虑了。此方如此想到。大概是连日监视凛贞仪的缘故，她最近的精神并不是很集中。 只是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其实墨藏书已经失去了除灵师的才能这件事—— “神明吗……” 离开蓝田学生公寓后，此方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真是遥远的话题呢——” ———————————— “——九月同学？” 刚走到观众席上，周文若发现了同班的紫九月。 “真是巧啊，班长。” “你也来看若愚同学的比赛吗？” 第二十七章 风之武装（1） 一年级的席位选拔赛，至此已经进入了第三天。 按照赛程的安排，这周内就会选出全部的十六强选手。到了第三天的现在，保持连胜姿态的部分选手已经提前晋级。 现在是北区第三天第28场，场赛的双方分别是一年三班的墨若愚和一年五班的佘雨琴，双方一人连胜4场一人连胜5场。 只要赢下这一场，佘雨琴基本是出线。当然对墨若愚而言也差不多，她只要再赢两场就能出线。 输了的话就要进败者组打循环赛，到时候就不知道还要打多少场才能爬出来，所以双方都没有退让的理由。 “不用想肯定是若愚赢。” 坐在观台第一排的九月说道。 和其他需要进行残酷的选拔赛的同学不同，这个人一开始就获得了八强的名额。整整一周几乎无事可做的她基本处于假期状态。有课就来学校逛逛，没课就宅在家里。 因为下午有课的缘故，她今天才会来学校。闲来无事刚好遇上同组若愚的比赛，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至于周文若—— “我虽然也觉得若愚同学会赢，但可能没那么轻松。” “班长你是在收集情报吗？” “是啊。” 拿着笔记本和笔的这个人，理所当然是为了收集情报而来。 已经进入了第三天的选拔赛，能够一直保持全胜的学生，自然都是冠军的有力候补。周文若并没有觉得自己能成为冠军，但至少……她也想为彩儿几人出出力。 “辛苦啦~” “我也喜欢做这些活。” 她原本就喜欢记录和文书的工作，所以才会成为三班的班长。故而，周文若也没觉得特别辛苦。 “提前准备好资料，到时彩儿她们遇上了也会轻松很多。” 对于除灵师而言，有准备和没准备完全是两个概念。事前准备如果足够充分，就算是彩儿也拥有击倒墨藏书的可能。 “她肯定会被若愚淘汰的啦。”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尽管如此，我觉得佘雨琴同学应该能从败者组里打出来。” “就她吗？” 九月歪着头：“说起来完全没听过啊，这个名字。” “佘雨琴同学是这次大赛的黑马。在这之前虽然没什么名气，但目前的序位很高。” “序位？” “就是校网上的排名。佘雨琴目前的排名是13，在北区里的排名是第3。” “诶……什么呀，好有趣。那其他人呢，若愚呢，彩儿呢？班长你呢？” “若愚同学是第2，彩儿同学是第6。我目前的排名在50以外，毕竟已经进了败者组，大概是没什么希望的。至于九月同学你，目前是第八呢。” 听到这话，九月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就是我马上会输掉的意思吗？” “对。网上还有很多‘最弱的八’的评价。” “啊啊，不想听不想听，真不想听。”九月捂着自己的耳朵使劲摇着头。 “说到底，我本来就不想抽到那个签！” “其他人可是做梦都想……这大概就是命吧。”周文若感慨着，可紫九月却“才不是呢！”这么的否认着。 但要问她为什么，却好像没法轻易说出口。 “总之！”九月强硬地扯开话题。 “现在还是看比赛吧！” —————————— 墨若愚和佘雨琴两人，分别站在担任裁判的李莫言两边。两人以约三十米处的距离，相互对峙着。 “虽然其他裁判应该也强调过。” 在宣布比赛开始前，李莫言对着墨若愚说道：“但我还是要强调一遍。初赛阶段阶段禁止使用危险等级五以上的术式。” 这是仅仅针对于特别优异生的规定。一年级目前仅有四位学生需要遵守这一规定，墨若愚便是其中之一。 她被禁止使用的术有两个，其一是解开自身的封印，其二是使用妖刀“凶兽”的第一形态。 这两个术危险度极高，要出了什么问题，一般裁判根本没法应对。虽然像李莫言这种战斗特长的导师有信心能处理好，但他也不可能每次都负责那两人的比试。所以最后经过讨论，一致认为应该禁止。 “若愚知道。” 墨若愚笑呵呵道。 就算不使用这两个术，仅仅凭“凶兽”的其他模式都能轻松取胜。同学年学生和她的差距，就是有如此巨大。 虽然对不能完全展现自己的实力这点有些可惜，但被禁止使用的也只有初赛阶段。到了16强的比赛，全程都会由最优秀的导师们担当裁判，那个时候便没有这般顾虑了。 “那就好。” 李莫言点点头。他不过是走个过场，尽到身为裁判的义务。 至于另一边，听到两人对话的佘雨琴忍不住哑然失笑。 “什么啊李老师，你是要提醒我墨同学没法尽全力的意思吗？” “她如果在初赛就尽全力，你们都不会有机会。” 这话直接又凛然，很有李莫言教书的风范。和平常对待墨藏书的百般忍耐不同，这个人授课是那种超严肃的类型。遇到学生的错误每每都会当面提出，不留情面。 但对于向来乐观的佘雨琴，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就是说现在的我有机会吗？” “当然，你并不弱。” 这是李莫言的评价。 虽然并不是班导，但他也担任着五班学生道术课程的导师。这个学生平时虽然表现一般，但李莫言还是能感觉到环绕在她周边的气息。 “那就好，看来我也得努努力。” 穿着贴身运动服的扭了扭手腕和腿部的关节，她看起来像是在做热身运动。 “现在开始北区第二十八场淘汰赛，两位都做好准备了吗？” “好咯。” “随时都可以。” 墨若愚将身后的雨伞取下，佘雨琴也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那么，”李莫言单手举起，“开始对战！” ———————————— 手划下的那一瞬间，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谁也没有率先出手。 “诶？” 看着依旧待在原地的对手，若愚稍微有些惊讶。 “不过来吗？” “你还没有将术式展开吧？已经限制你的最大火力的情况下，还让我率先出手什么的，我才不要。” 对这种胜利方式嗤之以鼻的佘雨琴如实道。 “这样啊。” 既然对方这么说，若愚也没多想。她转动着古朴的油纸伞，黑色的妖气便开始向外蔓延形成黑色的雾气。雾气之中电闪雷鸣，数只黑色的野兽分别跃了出来。 “这才差不多嘛。” 佘雨琴开心的笑道。 “你真是怪人。” 若愚遇到的其他学生，基本都会在开局的第一时间选择贴身战。 “已经展开了，若愚可不会输噢。” 第二十八章 风之武装（2） “术式已经展开了，若愚可不会输。” “那是因为至今为止都没人能突破你那些怪兽的防线吧。” 对于若愚的宣言，佘雨琴满脸不屑。她举起手，两指夹着一张黄色的咒符。 若愚能感受到佘雨琴的灵气汇聚到两指之间，黄色的咒符轻轻起伏。 下一刻，佘雨琴便消失了。冲向她的几只妖兽也停下了脚步四处探索。 （隐身术？） 大白天人忽然没了，能考虑到的可能性并不多。 而且在若愚无穷无尽且难以消灭的妖兽大军，躲起来后进行贴身战是一种很有效的战法。 这一点若愚当然也明白。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召唤出更多的妖兽守在自己身边，同时透过天生蓝瞳寻找佘雨琴。 即便是隐身的术法，也是有各种各样类型的。应对者往往需要分辨对方使用的手法，才能施展破解之法。 虽然也有以灵气强行破解这条路，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这是展现学生修行成果的舞台，而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就算是嫌麻烦的若愚，也不会率先使用这种侮辱人的方式战斗。 “哈哈哈，认真起来了吗？” 佘雨琴的声音从稍远竞技场边缘传来，但身为裁判的李莫言却将目光聚焦在若愚身前不远处。而在瞬息之后，若愚才感觉到什么般注视着前方。 然而—— “太慢了！” 比起声音攻击已提前到抵达，突兀的狂风猛地将若愚和她身边的妖兽吹飞。 “诶——!” 被迫和妖怪分开的若愚连忙转动油纸伞，浓厚、宛若实质的妖气将她团团围住、形成一个类似于球体的密闭空间。 这是从兄长那学来的“妖气”的使用方式。将浓厚的妖气化为保护自身和防止撞击的缓冲带，理论上可以应对绝大多数的攻击。 当然因为特别浪费妖气，而且若愚也没能力将扩散出去的妖气回收，所以也没法过多使用这一招。 “后面喔。” 若愚还没回过头，便已经感受到佘雨琴的携带着重压的一击。若不是提前做好防备，这回大概又会被吹飞。 “好硬！这是什么啊！” “抓住了！” “是流沙吗？完全拔不出来！” 拳头陷入妖气的大声喊叫着，若愚则指挥妖兽们扑向身后之人。 “哇啊啊，要完了要完了……才怪！” 扑过来的一只狮子就被无形的某物贯穿了。 “如何？” 佘雨琴像西部牛仔般吹着自己的手指。 “我管这招叫‘无形贯穿’。” “五行之上的风。而且……是金和土两种属性吗？你真是厉害啊，佘雨琴同学。” 听到这话，佘雨琴的脸立刻就僵住了。 “什么啊，背对着也能看穿吗？” 她侧脸叹息着。 “毕竟灵识和眼还是不一样的。” “能看穿一切的通灵之瞳真是赖皮，其他人都没那么容易看穿来着。老师这种不算犯规吗？” “闭嘴好好比赛。” 对于导师的怒骂，佘雨琴回以笑嘻嘻的面孔。 那一边若愚的妖兽已经来到她身前，分别是从天空中俯冲而下的巨鹰和猛冲而来的黑豹。 “嘿！” 佘雨琴解开了手部的武装后，轻轻松松就从若愚的妖气中脱出。接着她奋力一跳，一下子就到了约10米的半空。不过，在没有支撑的半空中是没法躲开攻击的。 若愚解开妖气的防护。 “什么什么，放弃防守了吗？” “请小心。” 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若愚手上的伞已经完全缝合起来，化为一体。同时，油纸伞的尖部有个白色的枪孔冒出。 这是妖刀“凶兽”的第六形态，迫击炮。 “等等，这是什么玩意吗？” “犹豫，就会败北哦。” 佘雨琴在怪叫着，若愚却不管她。由妖气转化而成无形的空气炮接连击中了佘雨琴，被黑烟笼罩的她落到了竞技场的一角。 “没问题吧？” “该不会死了吧？” 观战的学生们发出一声声惊呼，身为裁判的李莫言却还是无动于衷。 他很清楚墨若愚已经手下留情了，而且佘雨琴并没有取消“武装”状态，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当然，会不会就这么结束战斗，目前还犹未可知。 “……真痛啊。” 看来是还没结束了。 “我怎么说也是可爱的女孩子啊，若愚同学你也注意一些啊。” “若愚已经手下留情了喔。” “真的吗？” “不然你应该死了。” “那还真是谢谢啦。” 佘雨琴不怒反笑：“不过看来我还是挺有实力的嘛。用妖气拘束我的那招、炮击的这招若愚同学之前都没用过吧？” “确实。” 至今为止，若愚仅仅是用“油纸伞”就足以应付学生阶层的战斗了。佘雨琴能够让她接二连三使出新招，完全是因为她的战斗方法过于诡异。 一开始就以极高明的方式隐去身形，接着非常突入地就出现在场边，下一秒又突然贴近到相当危险的距离。 说实话，这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有这个速度的话，一开始就冲过来不就好了吗？ 不对—— “这是……哥哥的战法？” “哈哈，终于发现了吗？”佘雨琴插着腰：“一年级的时候墨老师和东篱同学的比试我刚好在场，当时完全被老师小孩子的战法惊艳了。” 就算是小孩子的战法，运用得当也能成为杀手锏。当时吃瘪的彩儿和现在被迫拿出真实力的若愚，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了，我和老师完全没法比。我的行为不过是对老师的东施效颦罢了。” 佘雨琴的话语里有着对墨藏书浓浓的敬意。 “哥哥他很厉害吧？” “啊，墨老师真的厉害得不得了。” 虽然墨藏书并不是佘雨琴的班导，但也上过几堂课。他基本上是个学生不提就不会有干劲的类型，但每每都能指出学生术法上的不足。 抛弃个人恶劣的品性不说，墨藏书在术式上的天赋绝对是此世之间第一水准的。 “我虽然也想过学习老师的‘缩地’术法，但老师说我没啥资质。课外时间他又对我爱理不理的，说实话真的很头疼。” 能坚持到下课已经很了不起了，墨藏书可不会特别去辅导个人学生。当然彩儿是例外，谁让两人住同一个公寓。 “所以咯，我也只好把我自己擅长的运用起来。” 佘雨琴天生就对自然流动的风很敏感，再加上后天的努力，她早早就结束了基础五行的修行。并在之上，将五行的术法融入自己的“风”里。 “跳大神·改。” “啊，这是老师那个‘鬼之铠甲’的变种。”佘雨琴握了握拳头：“虽然达不到老师那种‘硬度’，但速度上却更胜于老师。” 还有一点佘雨琴并没说，那就是能消去气息和存在的风配合上隐身的术法，让她将自身的存在抹除到极致。 “我将这个命名为‘风之武装’，帅气吧？” “确实有一些……” “佘雨琴你也太多话了吧。” 看着两人似乎还打算聊下去，李莫言无奈地出言阻止。 “你们想聊随时都可以，但请不要浪费珍贵的比赛时间！下一场的同学还在休息室等着，赶紧结束战斗！……而且，就在你说话的时间，这边可没停手。” 李莫言说的是若愚。两人交流的时候她一直都没停手，转换回油纸伞模式的“凶兽”正一只一只地将妖兽们召唤出来。 “啊！等等！太耍赖了吧，若愚同学！” “诶嘻嘻，被发现了呀。” 若愚吐了吐可爱的舌头。 第二十九章 风之武装（3） 因为若愚召唤出超过五十头妖兽的缘故，原本空旷的演舞台上也变得拥挤起来。 ——可即便如此，战斗依旧迟迟没法分出胜负。 佘雨琴不仅速度快，她还很擅长在移动时消去自己的身形。虽然若愚已经找到了应对之法，但每当她破解了佘雨琴的隐身术时，对方都能在短时间转移到其他位置并再度消去自己的身形。 即便能找到也抓不住，拜其所赐若愚的妖兽都乱作一团了。 “哈哈哈，真有趣。……不过就只是这样的话，是没办法抓不到我的喔，若愚同学。看来你和墨老师不同，是很不擅长控制灵气的类型呢。” 场上继续演绎着猫抓老鼠的戏码，佘雨琴张扬欢快的身影时不时扰乱若愚的心弦。 即便是老好人的她也开始觉得这位同学有些烦人，就更别说担当裁判的李莫言了。 他对若愚怒目而视：“别藏着了，你绝对不止这种程度吧！赶紧将她处理掉。” “诶？为什么反而是若愚挨骂？” 明明是因为佘雨琴一直在逃吧，若愚不高兴地嘟起嘴。 若愚当然也想快点抓住佘雨琴，但现在的她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按照现代除灵体系的定义，若愚召唤的这些妖兽都算是“身外化身”的一支。 这一类的妖兽有两种操作模式。其一是像彩儿那般精准操控型，她能精准的操控到五鬼的每一个指令。随着精度的提升，她能最大程度的将茅山五鬼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其二则是仅给予指示的自动型。施术者给与化身们某个指示，化身则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处理。有高度灵智的身外化身往往能根据事态的变化改变自身的模式。但像若愚召唤的这些妖兽们，很显然并没有这么高的智能。 若愚虽然也能像好友彩儿那样进行精准操控，但那也仅限于少数几只。目前这个数量明显超出了她能力范围，真要一只只控制，在抓住敌人前自己就会先受不了。 而且，单个的妖兽根本没法和彩儿的五鬼相提并论。 这一点，场外的不少学生也都看出来了。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方式对付墨若愚吗？” “但没法参考吧？” “也不是很难。” “值得参考。” “可以用……代替。” 墨若愚是序位排列第二的超优等生。若是真的打算问鼎学生之顶点，她便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跨越的存在。 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的弱点，对其他学生自然是好消息。 但是—— 似乎也有看不懂局势的家伙在。 “真厉害！若愚原来可以召唤这么多怪物啊，对面那个家伙差不多完蛋了吧？……加油呀，若愚，赶紧干掉那只老鼠。” “九月同学。” 看着兴奋得站起来的紫九月，周文若伸出手将她拉回座位上。 “怎么啦班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因为现在处于弱势的是若愚同学啊。” “是这样吗？” “是呀。” “可是，我没觉得若愚劣势呀。” “为什么？” “晤……具体我也说不准。硬要说的话……之前是八宝粥，现在是小米粥……这样？” “这是什么说法啊。” 周文若叹了口气，她将视线再度投向场内。 “话说……” 仔细看的话，妖兽们的行动确实越来越有章法。不，不对！看上去与其说是若愚的控制力变强了，倒不如说是她把妖兽们分别限制在某个区域。 “那个是——” 注意到场上妖兽们纷纷张大嘴，周文若似乎意识到什么般。 “原来如此，若愚同学也有在好好思考呢。” “什么什么？班长你知道若愚准备干什么吗？” “你看就知道了。” 会场内。 不停的召唤妖兽，不仅会消耗灵气、还会对自己的精神造成极大的负担——这一点，若愚比谁都清楚。而且不管召唤再多，只要抓不到佘雨琴那便没什么意义。 仅仅是在做无用功……耳边仿佛都能听到其他同学的议论声。可召唤大量黑色妖兽的若愚，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打算。 “就是现在！” 分布在舞台各个角落的黑色妖兽咆哮着，发出黑色的波纹。 “什么？” 猝不及防的佘雨琴直接暴露了真身，环绕在她周边无形的“铠甲”受波纹的影响开始泛起一阵阵波澜。 佘雨琴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烦闷，有种想吐的感觉。 大感不妙的她立刻准备逃跑，但整个会场早已被黑色的波纹覆盖，根本没有死角。 “可恶！” 气急败坏的她抬起手，无形的风化为冲击波，直接将笼罩自己的妖兽从头到尾贯穿了。 “……” 这一次若愚的妖兽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自我修复，而是散成妖气弥漫到空气里。 “……哈，啊哈！原来如此，又学到了。若愚同学你召唤的妖兽有两种模式啊……虽然这一种比较难缠，但却不是‘无法’破坏。”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若愚本人也没有隐藏的想法。 “这下你可跑不了了。” “啊哈哈，”看着若愚的油纸伞再度转化为“破击炮”模式，就算是一向乐观的佘雨琴都深觉不妙。 “等等，我们能商量一下——哇！等等！这力道是认真的吗？我现在的武装可没法撑几下……要死了！救命啊……” 看着场内佘雨琴一系列滑稽的动作，九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啊那个人，难不成是搞笑演员？” “佘雨琴同学确实有些不注意形象。” “话说若愚这招没见过呀，班长你是咋知道的呀？” “诶？……啊，对、对了，以前有一次演习，好像见过若愚同学施展。” 这毫无疑问是谎言。 直到一年级末期前，若愚都没有努力修行的想法。清明事件发生时她虽然渐渐开始转变观念，但一直都没在同学们面前展现自己真正的水准。就连妖刀“凶兽”的其他模式都不为人所知，就更别提秘藏的招式了。 而且以若愚的知名度，真要施展过什么秘藏的招式，这会肯定是世人皆知。 这便是明星角色的苦楚，彩儿如今也深受其害。 周文若大概是从别的什么途径知晓了这事，当然脑袋单纯的紫九月才不会意识到这点。她正专心盯着台上的情况。 ———————————— 要遭要遭要遭！ 两手撑着膝盖的佘雨琴汗流浃背。伴随着妖怪们的聚拢，佘雨琴的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为了保持风之武装的稳固，她不得不在躲避若愚的炮击的同时击杀那些妖兽。 这是一场关于意志力的消耗战。 但和能从九尾妖狐那边获得补充的若愚不同，佘雨琴消耗的精气神可得不到补充。 在这么下去毫无疑问是自己的败局。 “这样可不行！” 话放在前头，佘雨琴可从没有觉得自己会输。 目标是冠军的她当然不止这种程度，所以现在也很纠结。 过多暴露自身情报的话，今后的战斗肯定会越来越艰辛。 对于除灵师而言有准备和没准备是两个概念，她擅长的术式又不像墨若愚这样有泛用性，很容易就会被找到克制之法。 到时候被一个排名很后的人击败，那就丢脸丢大了。 可如果在这里认输去败者组，最后却没法出线，那岂不是更丢人？ “不管了！” 佘雨琴举起双手，将剩余的“风”凝聚起来化为强烈的气浪抵消了若愚的迫击炮。 接着她迅速拿出两张咒符：“这可是我留着对付颜同学的招式，我至今都没能控制好。若愚同学你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