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匠之五行掐指》 前言 《系辞》有曰: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断也。 自上古时期,人们就开始从天地万物中寻找迹象,用以推测生产活动中的祸福吉凶。 相传伏羲得河图、洛书,后演化为八卦,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古人认为天下之事,无出阴阳五行六十四卦之外者,而天下玄术,也皆由这八卦衍生而来。 咱们这次要讲的,就是我赶尸一脉的第二种拿手好戏——五行掐指。 我上一本书写到赶尸匠的点穴之术,其实那里面提到的不过是赶尸匠的其中一种本领。有一点大家要知道,我所遇到的状况都是非常极端而且非常少见的。比如魂祭,在我之前,成功完成魂祭的人只有黄歇,也就是春申君,而那还是战国时期。再比如蚩尤之咒,蚩尤每复活一次都要相隔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我不过是非常巧合地同时遇到了这两个事情而已。(对这一段不太明白的,可以翻翻我上本书《土家秘史》) 而我又处于现在这种高科技时代,所以很多赶尸匠的本领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比如我这次要讲的五行掐指,虽然我很感兴趣而且自认为学得很好,可除了帮身边的人找一找丢失的物品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用处。 据祖姑婆所讲,以前也有真正的赶尸匠,虽然这些赶尸匠没有完成魂祭,但是他们得到过辰州符书的真传,然后有一些人会收徒弟,所以赶尸匠在古时候还不是很稀缺。这部分赶尸匠除了能赶尸之外,占卜算卦、看风水点吉穴都不在话下,而他们最为得意也最能赚钱的手艺便是这五行掐指。 其实掐指这门手艺很多神棍都会,但是我赶尸一脉的五行掐指暗合八卦之位,又启阴阳之术,不仅能寻人和物,还能寻死人魂魄。祖姑婆说这也是我们的祖宗蚩尤传下来的手艺,外人根本学不到,而且学这门手艺需要很高的悟性,如果你悟性不高,就算你把整本符书吃下去,也是一丁点都学不到。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问了,你说来说去这什么五行掐指也不过就是找东西或者找人的手艺,怎么能赚大钱呢? 关于这个问题,大家就有所不知了。 所谓五行掐指,只要是在五行之内的,都能卜算,祸福吉凶、时间方位,只要你知道所要找的东西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出现过,就可以通过五行掐指推算它最后在什么地方。 现在很多小说动不动就是寻龙点穴,当然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赶尸一脉的确是可以通过五行掐指来寻找墓穴的方位的,这也是为什么古时的盗墓贼都喜欢找赶尸匠搭伙的原因之一。 好了,话不多说,这一次要说的主人公名叫黄才良,也是我的祖先,关于他的故事也是祖姑婆告诉我的。 1 哭声 时值惊蛰,巫山头上的白雪刚刚消融,阴沉的天气加上墨绿色的树木,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很冷。 这时的天已经略微杀黑,习惯早吃晚饭的人家房顶上已经冒起缕缕炊烟,忽然,一声惨叫伴随着凄厉的哭声打破这傍晚的宁静,人们争相从家门探出脑袋,想看看是谁家出了什么事。 好奇的人们跟随着哭声聚集在一幢两层吊脚楼前,却看见两男两女跪在门槛前,大声的嚎叫。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其他三人应该是这个女人的儿女,他们扶着老妇人,也是不停的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叫。 人们围着这四个人轻声讨论着,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哀伤。 有几个相熟的靠过去询问,哪知刚到门口,就吓得呆住了。 只见昏暗的门洞内悬挂着一双腿,腿的上面部分因为屋内没有点灯以及屋檐的遮掩而无法看到。 不过这几个人都知道,这家人除了门口四个哭喊的之外,还有一个男主人,于是他们马上猜到悬挂在房梁之上的,肯定就是这个男主人。 惊吓之余,众人马上反应过来,得把悬挂之人取下来。 于是,几个人马上分工,女人安抚哭喊的家人,男人则拉上跪在门口的两个年轻男子,一起进屋打算把人取下来。 而当他们看清悬挂之人的面貌时,纵使是几条壮汉,也吓得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在灰暗的天色下,那男主人脸部肿胀,脸上的肌肤呈现猪肝色,他的舌头伸得老长,眼睛向上翻着,可诡异的是,这明明很惨的死相,男主人嘴角却向上扬着,远远看过去,他就像在微笑一样。 两个年轻男子哪见得这般场景,当下就双腿绵软,齐齐瘫软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哭诉父亲死得好惨。 其他的男人见状也顾不得男主人有多吓人,咬着牙走过去把挂着的人取了下来。 甭管场面有多诡异,可以肯定的是这男主人已经没救了,众人帮助主家点上灯,又把一家四口扶进家门,几番安抚之后,便催说死者为大,得尽快安排后事。 还在外面的人这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仍然围在门口不愿意散去,他们纷纷出主意说得请个好道士,这惨死之人得好好做个道场给超超度才行。 这时,一个轻微且非常童稚的声音穿过人群钻进众人的耳朵里:“他家遭了恶魂,光是超度怕是不够。” 说话之人便是我的祖先——黄才良,此时的他年仅六岁。 小小孩童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却像是水底的一声闷炮,顿时让人群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知道,这死人的朱家前不久害死过一个姑娘,如果不是因为黄才良只是一个小孩子,大家就会以为这话是故意冲着朱家说的。 事情是这样的: 吊死之人名叫朱茂德,是个屠夫,凭借着祖宗的家产,在村子里也算是“富甲一方”。朱茂德有两个儿子、一个老伴儿,大儿子朱俊明娶了个媳妇,可是一直没生育,现在小儿子朱俊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于是一家子便将传宗接代的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了。 几个月以前,两个儿子跟着朱茂德去隔壁村出活宰猪,主家是户穷苦人家,男主人被拉壮丁上了战场就一直没回来,现在家里只有孤儿寡母两个女人。 谁知道朱俊生竟然相中主家的女儿,一回家便让父母上门提亲。 朱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在村里还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是瞧不起这孤儿寡母一家。可是朱家拗不过小儿子,毕竟传宗接代的重任还扛在他肩上呢,于是在朱俊生的几番纠缠之下,朱茂德便置办了一些礼物,用担子一挑就去提亲了。 可让朱茂德没想到的是,这娘儿俩竟然不答应这门亲事,当娘的说攀不起高枝,当女儿的说一辈子不嫁,说来说去,朱茂德总算明白了,这娘儿俩是看不起自己是个杀猪的。 本来还看不上这娘儿俩一家的朱茂德一下子就给逼急了,暗下狠心一定要把这门亲事办成。 回家之后,朱茂德便拉着老伴儿商量该怎么办,最后商量来商量去,朱茂德老伴儿便想出一个馊主意。 那个时候,女儿家的都注重名声,哪怕穷死饿死,也不可失节。朱茂德老伴儿便想到先让儿子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女方家不愿意,那女儿也非嫁过来不可。 朱茂德当下拍掌叫好,说女方家也没个男人撑腰,哪怕是霸王硬上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这缺德的一家子便找了个借口把那娘儿俩骗来家里,随后给两人下了迷药就把姑娘玷污了。 可是等朱家一家子以此为要挟逼姑娘出嫁时,那姑娘却生性刚烈,宁死不答应。 朱家自知理亏,再加上姑娘态度坚决,便有意想用银子把这事给了了。 谁知道那姑娘趁朱家人不注意,找了把剪子刺破自己的喉咙,就那样死在了朱家,而那当娘的也在回家的路上一头撞死在石头上。 这件事惊动了官府,可是女方家再也没有人,官府也只是罚了些银子,然后命令朱家把两个女人安葬,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过,虽然官方不再追究,可终归挡不住流言,朱家人为此关了个把月的家门,直到最近才开始出门活动。 现在朱家出了这事,所有人都认为是报应,只不过碍于邻里关系,所以不敢直言而已。 黄才良这时说出此番话,无异于将大家的心声说了出来,众人一听,马上把朱茂德的死跟之前那两个女人的死联系起来。 可是这话听在朱家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大儿子朱俊明的媳妇第一个跳起来,挤在黄才良面前骂道:“什么恶魂?哪儿来的恶魂?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还有没有人管教啊!” 小儿子朱俊生也跑过来扬起手帮腔道:“快把这熊孩子给我拎走,没人管我就帮着管了啊!” 朱俊生的话音刚落,马上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女人,捂着黄才良的嘴一边给朱家人道歉一边往人群外面退。 哪知道黄才良还没完,他拉开女人的手,对着朱家人喊道:“恶魂不除,你家还要死人的!” 朱家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还没完没了的,一家人当即暴跳如雷,拉住黄才良就要打,而那女人则拼命把黄才良护在身后,一个劲儿地让黄才良闭嘴。 朱茂德老伴儿一把将黄才良从女人身后拉过来,戳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道:“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是哪个教你说的?” 黄才良面对凶神恶煞的四个人,却一点都不害怕,挺着小胸脯回答道:“没人教我,我告诉你,我以六亲起卦,测得世爻持世,乃是大凶之兆,又见死者面呈不详之色,定是犯了厉鬼,找上门来了。” 朱茂德老伴被说中要害,马上气急败坏,一把拧过黄才良的耳朵,“小兔崽子,你说谁犯了厉鬼?我今天非打死你!” 一旁的女人见状,马上把黄才良抢过去,然后推开众人,发疯一般往回跑。 而黄才良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抱着女人的脑袋朝后面喊着:“恶魂不除,还会死人的!” 2 家门 黄才良被娘抱回家后,一直委屈着不愿意说话,无论娘亲怎么哄,他就是不搭理。 黄才良的父亲名叫黄成志,表面上是个远近闻名的土郎中,其实暗地里却是一个赶尸匠。黄家凭借着独门绝技,挣得了不少钱,再加上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在当地算得上大户人家。但是黄家人都非常低调,在熟人面前从不透露自己是赶尸匠世家,所以黄成志在乡亲们的印象里,始终是个会点阴阳风水的郎中。 黄成志娶了三房老婆,大老婆李氏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远嫁,儿子现年十六岁,名叫黄才义;二老婆陈氏育有一女,现年十三岁,名叫黄才月;而黄才良的母亲何氏是黄成志的三老婆,只有黄才良这么一个孩子;除此之外,黄家还有一位老祖,是黄成志的爹,早已是年老力衰、赋闲在家。 “良良,听娘的话,待会儿爹问起,千万不要把刚才的事说出来,不然会挨鞭子的!”何氏面对这个不懂事的儿子也是一筹莫展。 黄家的家教很严,黄成志的一根鞭子便是教育子女的全部,另外,何氏年轻又漂亮,在家里一直受李氏和陈氏的排挤,她知道只有更低调,才能在黄家占有一席之位。 “良良,别犟了,娘是为你好啊!” “对了良良,你是从哪里知道朱爷爷家的事的?” 黄才良抱着两只小胳膊,背对着母亲就是不出声,何氏无奈,叹了口气之后一把将儿子翻到在地,然后挠起痒痒来。 这是何氏的必杀技,小小的黄才良脾气执拗,往往被逼得没办法,何氏就使出这招必杀技。 黄才良刚开始还反抗两下,可没多久就缩在母亲的怀里“咯咯”大笑起来。 母子俩玩闹了一会儿,何氏便将黄才良抱在怀里,问道:“良良,告诉娘,谁把朱爷爷家的事儿告诉你的?” 黄才良捧着何氏的脸,瞪着大眼睛反问道:“谁是朱爷爷啊?” “就是刚才死人的那家。”何氏有些疑惑,儿子连谁是朱爷爷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他家发生的事呢? “哦,娘,那是我算出来的,没人告诉我。” 何氏听了这话,是又吃惊可是又觉得合理,赋闲在家的老爷子很喜欢这个小孙孙,家里的孩子除了去私塾念念书之外,还得跟着黄成志学习自家的东西,黄才良即没到去私塾的年龄,也没到学自家东西的年龄,平日里就跟着老爷子东学一点西看一点。 老爷子经常开玩笑,说家里三个孩子,数黄才良的悟性最高,可是老爷子毕竟是个老头,黄成志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其他人包括何氏也就更没把这话当回事。 “良良,跟娘说实话,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不许骗娘!”何氏不太放心,又追问了一遍。 黄才良便掰起肉嘟嘟的小手指,一边掐算一边解释道:“日为戍辰,卦中有亥,乃为旬空,又有三月戍破,若世爻持世,遇旬空月破,则修囚无气,再遇刑冲克害,更是凶上加凶。娘,我算得没错!” 何氏听完大惊不已,这哪是一个六岁小孩说出来的话?! 何氏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有恶魂的?” 黄才良“咯咯”一笑,说:“娘,你没发现吗?那人舌头伸得老长,双手发黑,这是气散的迹象。公公说了,人死之后,他的气还会在体内存留五到七天,所以想要封住气,就必须在五天以内封印七大穴道。这人刚死就气散,说明有鬼魂占了他的身子,把他的气强行驱散了。娘,这个恶魂看来很不喜欢吊死的那个人。” 何氏看着这小大人的儿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害怕。 何氏之所以嫁来黄家当个三房,除了喜欢黄成志这个人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黄家的背景。 黄家有军功,至于是什么军功,何氏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不管谁来抓壮丁,都会刻意避开黄家,何氏只想自己的孩子能在膝下好好长大,去干他想干的事情,黄家对她来说,算得上一个避风港。 但是何氏又不愿意儿子去干什么赶尸匠,那毕竟是跟死人打交道的手艺,所以当黄成志把精力都放在大儿子黄才义的身上时,何氏不仅不觉得委屈,反倒有一丝窃喜。 “良良,这都是公公教你的?”何氏问道。 黄才良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何氏叹了口气,一把将儿子搂过来,“良良,这个事千万别跟爹说,好吗?”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爹平日里那么忙,咱们就别给他添麻烦了。” “可是只有爹才能制服那恶魂呐,要不然,那户人家会死光的。” “良良,那家人如果不做坏事,就不会犯恶魂,对不对?再说刚才你也看见了,他们不信你的话,还要打你,咱们就不管他们了,好吗?” 黄才良想起刚才那几个人凶神恶煞的表情,觉得娘亲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道:“好吧,咱们不管他们了!” ...... 正在娘儿俩抱在一起逗乐子的时候,厢房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良良,三姨,吃晚饭了!” 声音的主人正是二房陈氏的闺女——黄才月。 黄才月今年十三岁,虽然是二房的女儿,可碍于是女儿家,所以在家里的地位甚至比黄才良还低一等。陈氏经常教育女儿不要和黄才良玩在一起,可孩子的心哪有那些精精怪怪。 黄才良出生的时候,除了何氏和黄成志之外,最高兴的就属黄才月了,对黄才月来说,黄才良就像玩具娃娃一样,她有事没事都要来何氏的厢房逗一逗这个可爱的娃娃。 何氏并不反对这个小姐姐的亲近,况且随着儿子越来越大,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姐姐带着玩儿,何氏也省了不少烦恼。 黄才良听见姐姐的喊声,马上便从何氏的怀抱里钻出来,随后两人手牵着手,也不管身后的何氏,蹦蹦跳跳的就去了正厅。 正厅偏房里摆着由两张八仙桌组成的长条形桌子,桌子的最北端坐着老爷子,靠左一边从北到南坐着黄成志、正室李氏和黄才义,靠右一边则空着,这边原本是陈氏和其女儿、还有何氏跟黄才良的位置,只是因为陈氏正忙于端菜,所以没有人落座。 何氏见状,马上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进入座位,并把最北端的位置空出来——这是留给陈氏的。 “怎么找了这么久,吃晚饭都不知道回来!”何氏刚坐下,对面的黄成志便发话了。 没等何氏回话,一旁的老爷子笑眯眯地开口了:“哎哟,我们家良良是去看热闹了吧?” 何氏一愣,这老爷子和当家的都是测算高手,估计朱家死人的事是瞒不了他们的,于是补充道:“是啊,下树村的朱屠夫吊死了,这孩子不知啥时候跑过去看热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理由正当,黄成志自然无话可说,“嗯,孩子还小,看紧一点,吃饭吧。” 听闻村里有人死了,饭桌上便多了一个话题,正室李氏马上八卦起来:“当家的,还真是印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吧,这说死就死了。” 陈氏这会儿摆好了饭桌,马上讨好似的应和道:“是啊,祸害了人家姑娘,害死两个人,以为赔点钱就会没事,这下好了,我看就是报应。” 黄才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非常好奇,也在一旁问道:“娘,谁被害死了?” 陈氏扭过头,刚想回答,就听见对面的黄成志敲了敲饭碗:“勿嫉人长、勿议人短,吃饭!” 在黄家,黄成志的话就是规矩,于是饭桌上马上安静下来。 端坐正位的老爷子扒了两口饭后,忽然眼珠子转了一溜,说道:“成志,朱屠夫家的事,不简单!” 黄成志点点头,“我知道,爹,吃饭吧!” 3 复活 与此同时的下树村,朱屠夫朱茂德家里,此时人们已经散去。这一带的习俗,有人家里死人后,会有亲属或者邻居留下来陪着守夜,估计是碍于朱家的缺德事和先前黄才良的话,竟然没有一个人留下来。 现在屋里只剩朱茂德的老婆和大儿子大儿媳三个人,小儿子朱俊生已经去南头山找道士了。 朱茂德的尸体现在放在一块门板上,家人用块床单简单地盖了一下,屋子里三人一尸,在飘忽的烛火的映衬下,显得即冷清又恐怖。 原本今天是朱家出门活动的第四天,一大早,朱茂德的老婆便领着两个儿子下地干活,儿媳则留在家里做饭,朱茂德害怕乡亲们异样的眼光也留在家里。晌午过后,儿媳给在地里干活的人送饭,四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回来就看见朱茂德吊死在房梁上。 其实刚看见朱茂德的尸体时,这四个人就已经联想到几个月之前的孤儿寡母身上了,之后经过黄才良的几句无心之话,他们就认准了朱茂德是被那孤儿寡母的阴魂给害死的。 这个时候,虽然死人理应用布盖着,实则是三个人害怕看见朱茂德的脸才慌慌张张扯来床单给盖上。 “娘,那孩子~~”朱俊明看着屋里飘飘忽忽的三个人影,忍不住问了一句。 可没等朱俊明的话说完,朱茂德老婆便大声嚷道:“你听那野孩子瞎说,你爹是屠夫,命硬得狠,哪个恶魂敢近他的身?” “可是娘,爹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就上吊呢?” 朱俊明一句话立马把自己的娘问得说不出话来,朱茂德老婆沉吟了好大一会儿,最后才有气无力地说道:“等俊生把道士请来再说吧,实在不行,咱们就给那娘儿俩也做个道场。”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俊生回来了我就安排。对了,娘,先前那孩子和那女的,听说是西头杨树村老黄家的人。” “老黄家?那个郎中?” “对,就是他们家的,那女的我认识,是黄家的三姨太,那孩子估计是她儿子。”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身边的儿媳一声尖叫,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爹~~~爹~~好像动了~~”儿媳叫完,又指着一旁朱茂德的尸体说道。 两人闻声赶紧朝尸体看过去,可是没有看见任何动静。 “你傻了吧,爹都死了,死人怎么可能会动啊!”朱俊明立马扭过头冲着自己的媳妇儿一通骂。 可是儿媳完全不在乎丈夫骂得多难听,只是盯着朱茂德的尸体一动不动。 “真的~~爹的手刚才抬了一下,我看得真真切切的。” “行了,别一惊一乍的,肯定是你看花眼了。”朱茂德老婆也在一旁训道。 儿媳被这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通,然后就不出声了,她从朱茂德老婆身边慢慢挪到朱俊明身边,紧紧抱住自己丈夫的胳膊。 三个人从发现尸体到现在,还没有进过一粒米,守到深夜的时候,都是又饿又冷。 这个时候,朱俊明也渐渐接受爹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便站起身来,想给母亲和媳妇儿烧点火,再弄点儿饭吃。 一忙活起来,屋子里就乒乒乓乓有了声响,也就有了一丝活人气息,总算让这凄凉恐怖的气氛有所缓和。 朱俊明在灶膛里烧了一炉旺旺的火,又把媳妇儿留下的剩饭剩菜热了一遍,正在他心满意足地打算把饭菜端出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朱俊明赶紧从厨房跑出去,却看见原本坐在一边的母亲这时捂着嘴站在墙角,而她面前则站着已经吊死的父亲。 朱俊明看见父亲的手抓着自己媳妇儿的喉咙处,硬生生地把媳妇儿提在半空中,而媳妇儿则无力地挣扎着,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难受的呻吟声。 朱俊明这时也顾不得害怕,马上跑过去想把媳妇儿救下来,谁知道跑过去一看,却看见父亲的五个手指已经深深地插入媳妇儿的喉部,不断地有鲜血从媳妇儿的嘴里喷涌出来。 朱俊明一把抱住媳妇儿,抢了两下却没能抢过来,这时,朱茂德把脸转向朱俊生,伸出另一只手一下子就把朱俊生给推开了。 朱俊生这才看清楚父亲的脸,可是这张脸哪儿还是张人脸啊! 只见朱茂德双眼上翻,几乎看不见眼珠子,他的舌头倒是缩回去了,可是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着,而且扬上去的角度很夸张,看上去恐怖极了。 这个时候,朱俊明的媳妇儿已经不再动弹,朱茂德一甩手就把她扔了出去,随后缓步朝朱俊明走过来。 原本被吓得呆住的朱茂德的老婆这时反应过来,一闪身拦在儿子身前,她看着眼前自己的丈夫,还想说点什么话,可是朱茂德根本不给她机会,只见朱茂德揪住她的衣领,随后往旁边一甩,正好把她扔到挂着各种杀猪刀的墙上。 可怜这个女人,后脑刚好撞在一个铁钩子上,在她掉落的过程中,铁钩子又刚好从她的后颈钩入脑袋里,就这样把这个女人给挂在了墙上。 然而尽管这个女人死得这么惨,朱俊明却丝毫没有发现,因为朱茂德在这个过程中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爹,是我,俊明啊!”朱俊明意识到自己性命不保,便徒劳地做着垂死挣扎。 可是朱茂德此时力大无比,朱俊明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片刻之后,朱茂德已经将双手十个指头都抓进朱俊明的肚子里,然后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用力一扯,朱俊明的下水便随着一片血污掉落出来。 ...... 第二天上午,黄才良正和姐姐黄才月在院子里玩耍,忽然从大门外闯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道士装扮,另一个满脸泪痕、一身狼狈。 黄才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狼狈模样的人就是昨天死人家里要打自己的人,黄才良看着这两人急匆匆的样子,以为他们是追到自己家来揍自己的,便马上躲在姐姐身后。 谁知道那人朝着黄才良看了看,随后指着黄才良说道:“就是他!” 挡在黄才良身前的黄才月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从弟弟的反应来看,这两个人估计是来者不善,于是立马一边挡住黄才良一边朝身后大喊:“爹,娘,快出来啊!” 黄才月刚喊完,那狼狈模样的人便朝前走了两步,随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还带着哭腔说道:“求高人救我。” 这个时候的黄家,黄成志正和大儿子黄才义在书房里授受功课,老爷子在后院儿打盹儿,三个老婆各自在厢房里忙活,听见黄才月这声喊叫后,所有人马上赶了过来,正好看见朱俊生给黄才月下跪的这一幕。 4 卦辞 黄成志表面上是个郎中,平日里都是以慈眉善目之色示人的,所以他马上换出一张看似窘迫的笑脸把朱俊生搀了起来。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朱家二哥,你这是从何而起啊?!”其实黄成志一眼就认出了下跪之人便是隔壁村朱屠夫家的二小子,虽然他对朱俊生的来意一清二楚,此时却还要装一装糊涂。 哪知朱俊生刚被黄成志拉起来,却转头抱着黄成志的腿又跪下了,痛哭哀号地说道:“黄先生救命啊,请黄先生救我一命,我一家人都死光了~~” 黄成志赶忙去拉朱俊生,最后好说歹说让他不再哭了,又把他让进堂屋,朱俊生这才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 原来,跟着朱俊生身边的人便是朱俊生从南头山道观里请来的道士,朱俊生找到这位道士后,生拉硬拽又加了好些钱才拉着这位道士披星戴月地连夜往回赶,谁知道紧赶慢赶终于赶回家时,却发现老母和哥嫂早已惨死屋中。 这时的朱茂德不知何故又倒在地上,可即便如此,二人也从地上的血迹分布和朱茂德此时的位置大概猜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的朱俊生甚至已经感受不到悲痛了,他只是木讷地看着身边的道士,想从他嘴里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道士在路上时,已经从朱俊生的三言两语里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可是来的时候他还只是听说一具尸体,谁曾想到地之后看见的却是四具,饶是这道士见多了死人,此时看见这番惨烈场景也是忍不住直反胃。 “道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朱俊生见道士傻愣愣站在一旁,便问了一句。 这道士回过神来也只是摇了摇头,“朱施主,这~~这~~依贫道所见,断是那娘儿俩阴魂不散,前来索命来啦。” “阴魂?怎么你也说阴魂啊!那道长,可有法子把阴魂给收了?” 道士一听吓坏了,他当道士这么些年,虽然平日里总是亡魂神灵不离嘴,实际上他半个阴魂都没见过。可是朱家堂屋这么惨烈的景象,如果不是恶鬼作祟,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能这么残忍。一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真正的阴魂,这道士的双腿便颤了颤——想跑路了。 “呃~~这个嘛,收~~贫道自然是能收的,就是~~那个~~这个~~” 朱俊生现在是真的被吓坏了,他一心想的是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连给他老母哥嫂收尸的话都没一句,“道长,你放心,钱我有,只要你能收了这两个阴魂,昨天谈好的价钱翻一倍如何?” 朱俊生不知道,这道士现在哪里还有闲心思考价钱的事儿啊,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平时蒙人的那些招数到底能不能收了这俩阴魂。 “朱施主,稍安勿躁,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而且在观里施主只是说超度一人便可,现在是四个人和两个阴魂,贫道准备不足啊!不如施主先为家人收殓,待贫道想想还需要添置哪些东西。” 朱俊生一听这话,心想倒也在理,于是便鼓起勇气走进屋子,把老母哥嫂的尸体一人找了张席子给殓了,然后整齐地摆在朱茂德的旁边。这会儿朱俊生看不见亲人的惨状,只能看见四个卷成卷了的席子,不禁一时间悲从中来,跪在地上大哭不已。 哭了好大一会儿,朱俊生忽然想起昨天来捣乱的黄才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黄才良和道士都说是银魂作祟,可朱俊生此时觉得黄才良那个毛孩子更为靠谱一些。 昨天离开家去南头山时,哥哥朱俊明就提到过,说昨天那孩子是黄郎中老黄家的人,老黄家远近闻名,朱俊生自然也知道,想到这里,朱俊生就有心想去老黄家问问,心想说不定老黄家要比这个道长要靠谱一些。 朱俊生扭头看了门口的道士一眼,只见他一脸的哭丧样,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害怕了。 于是朱俊生面对亲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拉着道士便往杨树村赶。 那道士虽然对朱家的事儿拿捏不准,可一听朱俊生要去找别人,便觉得被人瞧低了,一个劲儿地劝说朱俊生不要去,说一个土郎中哪里会驱鬼。可此时朱俊生铁了心要找到昨天地小孩儿,任凭道士如何劝说就是不听,这才有了先前朱俊生给黄才月下跪的那一幕。 这边黄成志听完了朱俊生的叙述,双手一拱拳,笑道:“承蒙朱家二哥瞧得起,可是在下一介郎中,对超度驱鬼一事实属外行,二哥找错人了,对不住!” 道士听了这话脸上立马舒散开来,附和道:“朱施主,我早说了,黄先生是郎中,那是看病治人的,和你们家的事不是一码子事儿。” 朱俊生根本不理会道士的话,指着黄才良说道:“黄先生,他昨天在我家看了,是他说的如果阴魂不散我家就还会死人,怪我没有听进去,还要打他。现在被他言中,他一个小孩子都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老黄家就一定有办法,还请黄先生不计前嫌,伸手救我一命。” 黄成志听完,扫视了黄才良母子一眼,那何氏一见老爷的眼神,便以为当家的动怒了,一把将黄才良拢进自己怀里。 黄成志面无表情,眼睛从黄才良身上又移到朱俊生身上,“呵呵,朱家二哥说笑了,犬子黄口小儿,他说的话哪儿能当真呢!” 朱俊生一听,便意识到黄家这是决意不肯帮自己了,心下一急,就把黄才良昨天的卦辞说了出来。 黄才良的卦辞本是基于《周易》而来,一般来说,稍微懂点算卦的都能说出这番话,可是推算尸体气散而被阴魂强占的话却是他老黄家独有的,所以黄成志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看了看身旁的老爷子,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黄才良母子,最后起身说道:“朱家二哥,犬子童言无忌,让你误会了。这样,既然你来了,我就当你是报丧来的,明日定会前去吊丧,不过什么阴魂之事二哥就不必再说,我黄家的确是外行,行吗?” 黄成志都站起身了,朱俊生自然知道这是送客,他苦笑一声,作了一揖便起身告辞。 而一旁的道士也是心满意足的起身拱了拱拳,跟着朱俊生走出老黄家。 两人离开后,黄成志的脸立马沉下来,他吩咐其他人退下,把老爷子和黄才良母子叫进书房。 “爹,怎么回事?”一进书房,黄成志便沉声问道,他半辈子都在掐算,即使朱屠夫家的事他从未过问,只要他从听来的只字片语中随便掐算一下便能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还有自己眼皮子底下没算到的事。 老爷子嘿嘿一笑,“成志,这还要问呐,我的小孙孙我不教谁教?” “爹,我不怪你教他,但是你教之前总得过问一下吧,才良年纪尚小,有些事情他还理解不了的。再说了,才良他娘不想让才良学这门手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何氏听了这话心头顿时一甜,她没想到自己的男人这么心细,连自己这么点小心思都被看了出来,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黄成志知道自己的心思还不怪罪自己,她朝黄成志腼腆地笑了笑,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掉了下来。 可是老爷子听完却不乐意了,立马反驳道:“你呀,我看是看书看迂腐了,你有空逼着老大学了一遍又一遍,难道就没空看看谁才更有悟性?我老早就跟你说过,才良这孩子聪明,悟性高,你看这世爻我才教了他两三遍,这孩子就已经能融会贯通了,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其实黄成志何尝看不出家里的三个孩子只有黄才良更具天赋,只是他一早就看出何氏不愿让孩子学这门手艺,他心疼孩子他娘,也就不愿违何氏的意。 看着何氏听着老爷子的话,脸色越来越不好,黄成志便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爹,这事儿先搁一边,还是说说朱屠夫家的事吧。你说说看,朱屠夫家的事,咱们管不管?” 黄才良听见自己的爹这么一说,立马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想看看爹是怎样驱走恶魂的。 老爷子碾着胡须沉吟了片刻,忽然抬头说道:“我看得管,他家的事,不是那娘儿俩那么简单!” 5 玉塞 第二天,黄成志便带着大儿子黄才义和黄才良母子来到下树村。 原本,黄成志是没打算把黄才良带来的,可是黄才良又是打滚又是哭闹,就连黄成志祭出自己的杀手锏——皮鞭子都不管用,有的时候黄成志也感叹,家里一共四个孩子,唯独最小的这个脾气跟自己一样执拗,也唯独最小的这个最不惧怕自己的鞭子。 黄成志实在拗不过,便吩咐何氏把黄才良带上,并一再嘱咐看好黄才良。 一行四个人来到朱茂德家时,发现他家里除了朱俊生和那个道士之外,竟然一个活人都没有,甚至整个下树村都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当家的,这村子怎么这么冷清啊,昨天我还看见好些人呢!”何氏牵着黄才良的手,紧紧挨着黄成志问道。 “哎,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定是村民知道了朱屠夫家的惨事,所以被吓得不敢出门了。”黄成志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这种稳重的态度让何氏心安不少。 正说着话,朱俊生便走出门来,发现了黄成志一家子。 “黄先生,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朱俊生此时一身孝服,头上顶着一圈白布,看见黄成志一家子后,脸上掩饰不住笑意。 黄成志没有答话,而是朝身旁的长子黄才义递了个眼神,黄才义便走上前,朝朱俊生拱了拱手,“朱二哥,我随我爹前来吊丧,还请节哀顺变。” 随后,四人便随着朱俊生走进屋门。 朱家的堂屋正中摆了四口棺材,棺材前面摆了个案台,案台上摆了一些祭品,还有几个空碗。 昨天看见的那个道士正站在案台前,他已经换上了做法的大袍,头上戴着冠帽,一手拿了个拂尘一手拿着一柱香。 除此之外,黄成志还看见堂屋的四周、每扇门、每扇窗上都贴了张符纸,符纸上一律画着普通的祛煞符。 将四人让进屋后,朱俊生盯着黄成志和黄才义看了看,疑惑地问道:“先生的家伙什呢?” “什么家伙什?”黄才义反问道。 “驱鬼的啊,是在外面吗?我去帮先生取来。” 朱俊生刚要往外面跑,黄成志便开口将他叫住了,“朱家二哥,我们有言在先,在下只是一介郎中,不会驱鬼,今天只是吊丧,别无它意。” 朱俊生还想说什么,黄成志便挥了挥手,“朱二哥不要再说了,带我们过去行礼吧。” 朱俊生听了这话,脸色立马黯淡下来,他沮丧地垂下头,叹了口气,便领着黄家四个人来到案台前。 四人先是和道士行了礼,随后各自给四人行了个大礼,行礼完毕,四个人便在堂屋一角的桌子旁落座了。 朱俊生见黄成志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就给四人上了点儿茶水吃食,然后便来到道士身边。 虽然黄成志这边没有帮忙的意思,但是从黄家离开的这大半天,道士已经把需要的东西置办齐了,什么符纸、朱砂、糯米、香烛之类的,凡是道士想要的,朱俊生都给想办法弄到了。 两人打算先给四个死人超度,然后再处理阴魂的事,此时道士正在准备驱鬼所需要的东西。 忙活一会儿后,朱俊生便陪着黄家四个人坐下来。 这一坐下,总是要拉点家常的,何氏先是安慰了几句,而后黄才义又问了几个相熟的人,一问这个谁谁谁你认不认识,话题便扯开了。 期间黄成志插了几句话,问的都是朱屠夫生前的事,黄成志问朱屠夫出活的地方,当朱俊生提起去过哪个村子时,黄成志便说这个村子有些什么趣事奇事。 扯了几个话题之后,朱俊生忽然提起一件事,说是朱屠夫带着他几天之前去过什么员外家,杀完猪回来时已经天黑了,一般这种时候两人要么在路上找户人家借宿一宿,要么就只能在野外过夜。 这天晚上月亮很大,气温也挺合适,在路过一条小河时,朱屠夫拉着朱俊生说今晚就在河边凑合一宿。 朱俊生自然没意见,于是两人便拾柴烧火、打水做饭。 白天杀了猪,浑身都是腥臊之味,吃过晚饭,朱屠夫一抹油乎乎的脸,就说下河洗个澡。 谁知道朱屠夫下水没多久,忽然又慌慌张张地跑上来,他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将手凑到火堆前看了又看。 朱俊生好奇,便凑上前看了一眼,这才看见他爹手上抓着一枚血红色的玉佩。 两人都不懂这玩意儿,但是都知道这块玉肯定值不少钱,当即哈哈大笑,说是没想到出个活还能捡个大便宜。 原本两人打算回家后就找个买主给卖了的,可回家之后朱屠夫就改变了主意,说老朱家都是不入流之人,这会儿得了这么件宝贝,干脆就留下,当个传家宝也不差。 朱家不缺钱,当家的都这么说了,那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朱屠夫说既然当传家宝,自然就得代代相传,他就先把玉佩戴着,等他百年之后,再往下传给儿子。 没成想这枚玉佩在朱屠夫身上还没戴几天,这朱屠夫便上吊死了。 黄成志听到这里,跟黄才义对了下眼神,然后转头对朱俊生问道:“这事儿是那娘儿俩出事之后吗?” 朱俊生听完略显窘态,点点头答道:“是,本来出了那件事之后,爹就一直不高兴,还不愿出门,这回捡了这么块玉佩,爹高兴了好几天,谁能想到几天之后~~~” 朱俊生说着说着眼睛又湿了,黄成志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朱家二哥,那块玉佩呢?能不能拿来让我瞧瞧?” 朱俊生赶忙将手插进怀里掏了掏,随后便掏出一块卵状玉石,这玉石通体血红色,无眼无坠儿,上面也没有刻字,根本不像玉佩,朱俊生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生怕给摔了。 可是黄成志只是瞄了一眼就知道这玉其实是葬玉,而且还是九窍玉塞中的肛门塞。 葬玉,顾名思义就是随葬的玉器,以玉敛葬,有人认为可保尸身不腐,使复活成为可能,上乘的墓葬除了玉衣、玉握、玉琀之外,还有九窍玉塞这种东西,而肛门塞自然就是用来塞住肛门的。 黄成志之所以一眼便瞧出这是肛门塞,是从那独一无二的样子判断出来的。 黄成志看着朱俊生双手捧着“玉佩”的样子,觉得既好笑又恶心,一旁的黄才义还想接过来看看,黄成志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呃,朱家二哥,玉我看了,的确是块好玉,不过当传家宝我看还是算了,你要是能找到买家还是卖掉的好。” 朱俊生没明白黄成志的意思,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玉石。 “朱家二哥,我多嘴问一句,你爹捡到玉的小河具体在什么地方?” “哦,就在县衙东头,葛家村附近,您问这个是想去捡宝贝吗?哎,黄先生,只要您帮我收了这两个阴魂,我亲自带您去,实在不行,我这玉就送您了,行吗?只要您能救我这条命!” “呵呵,二哥说笑了,你的命也丢不了,不过二哥,我老黄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黄先生,有话您尽管说!” “嗯,都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们朱家经此一劫,往后还是诚心向善的好。” 一句话把朱俊生的头说得垂了下来,朱俊生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打算给家人做完法事后,就去那娘儿俩坟前也做场法事,这话就算黄先生不说,我以后也绝不杀生,我们家这宰猪的活计,我也不打算往下干了。” 黄成志点点头,便又把话题还给几个年轻人。 6 法事 在大人们谈话的期间,黄才良的眼睛一直盯在几口棺材上,要不是何氏一直拦着,他早就跑过去把几个死人看个究竟了。 黄才良始终不明白,这死尸得赶快封印七大穴道才对,可是爹却稳坐钓鱼台,一点都不着急,他几次想插嘴问,都被何氏拦了下来。 见看不了死尸,黄才良又把注意力放在那个道士身上,只见那道士穿得黄黄绿绿的,那大袍子比唱戏的都大。 道士面前摆着许多空碗,还有好多符纸,此时道士正用毛笔沾着朱砂在符纸上写着什么。 “娘,他在干嘛呢?”黄才良冲何氏问道。 “那是做法事。”何氏轻声回答道。 “法事是什么呀?” “法事啊,就是驱鬼的啊,你不是说这个家里有恶魂吗?他就是来驱走恶魂的。” 黄才良挠了挠脑袋,仰着头继续问道:“可是娘,驱走恶魂得封印穴道,他画那些画干嘛呢?” 何氏不知该怎么回答,思考了片刻,最后嘘了一声:“嘘,爹在说话呢,别打岔。”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朱俊生给几个人安排了点简单的晚饭,随后道士便哼哼啊啊的开始做法事。 除了黄才良,现场的人都知道这是在给死人超度,一般人家请道士来做法事都会来这么一处,只是这法事管不管用、有没有给死人超度,恐怕就只有这道士知道了。 只见道士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拉着朱俊生跪下磕头,时不时还烧张符纸,他一个人愣是把这只有几个人的灵堂搞得热热闹闹的。 好不容易几个时辰过去,道士总算歇了下来,他把所有人都叫道案台前,鞠躬的鞠躬、磕头的磕头,道士叹了口气,对朱俊生说法事做完了。 朱俊生朝屋内的几口棺材看了一眼,便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他们说定的第一笔交易。 法事做完,不用说,下一步就该是驱鬼了。 道士坐下歇了口气,随后便对朱俊生说道:“朱施主,贫道这驱鬼的法事就算开始了!” 朱俊生马上打起精神,问道:“道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道士笑了笑,“呵呵,朱施主只管在旁边看着便可。” 一旁的黄成志见那道士起身就要往案台边走,丝毫没有去看死人的意思,便插嘴问了一句,“这位道长,恕在下孤陋寡闻,你这驱鬼的法事都要做些什么啊?” 道士马上回答道:“黄先生有兴趣?那好,贫道就说一说。贫道这驱鬼的法术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寻恶鬼、请神君。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那可有讲究了,寻的什么恶鬼、用什么方法寻、以及请那位神君,这都需要思考。如果没几年的道行,寻不到恶鬼或者请不到神君,那不但驱不了恶鬼,反而还会触怒神君,让主家多糟无妄之灾啊。” 黄成志听完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照道长这样说,是不需要处理尸体喽?” 道士嗤笑了一声,解释道:“黄先生这就有所不知了,恶鬼和死者其实是两种事物,恶鬼借助死者伤人实际上就是恶鬼伤人,如今死者没有被恶鬼附体,自然就不需要处理尸体,待贫道驱走恶鬼后,这个家也就恢复平常了。” 黄成志还想再问,那道士便露出一副不耐烦地面容,挥了挥手里的拂尘,道:“黄先生还是看过贫道的法事再说吧,看过之后如果黄先生还有疑问,贫道再解答也不迟。” 虽然道士满脸的不耐烦,但是黄成志完全没放在心里。 其实黄成志对这些半吊子神棍的所谓“法事”是知道一些的,不过那都是寻常人家的寻常死法。黄成志以为道士见过朱家的惨状之后所做的法事会有所不同,起码也应该在尸体上贴几道符之类的,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借瞻仰之名在尸体上做些手脚,这样既能帮助朱俊生躲过这一劫,又可以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现在,这道士看样子是打算用寻常的法事来打发朱俊生了,黄成志也就没法接触到尸体,这样一来,就麻烦了。 黄成志将手拢进袖子里掐了掐,随后又看了看身旁的几个家人,这会儿只有最小的儿子黄才良不时地看向旁边的棺材,他满脸都是担忧之色,而大儿子黄才义和何氏都被道士吸引走了注意力,似乎他们毫不担心事情可能会有变故。 黄成志看着小小的黄才良,忽然来了兴致,低声问道:“良儿,你看些什么呢,咱们这是在别人家的灵堂,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黄才良丝毫不为所惧,仰起头着急地反问道:“爹,公公说子时为界止、邪气盈七穴,子正过后最容易起尸,你咋还不动手呢?” 黄成志听完一怔,随后笑道:“哦,良儿,你怎么知道这是起尸,而不是恶鬼呢?” “爹,鬼无形更无势,鬼据鬼界,人鬼殊途,活人世界本就无鬼,凡鬼神之说,多是捕风捉影。这户人家不过是偶遇邪气,气还冲穴,穴开而尸起罢了。” “嗯,说得不错,”黄成志略微起了赞赏之意,“那爹再问你,即是起尸,何以复倒,即起尸复倒,又何来子时界止之说呢?” 这个时候,黄才义和何氏的注意力已经被父子俩的对话拉了回来,黄才良迎着众人的眼光,丝毫没有犹豫之色,挺着胸脯答道:“本来起尸如不封印穴道,尸体是不会倒的,但是此屋煞气充盈,昨日我又测得旬空月破,此乃刑煞极克之象。我猜是两刑相化,使得邪气被掩盖,所以起尸复倒。而子时为邪气最盛之时,子正一过,邪气再次充盈七穴,便会再次起尸。” 黄成志听了大喜,笑道:“不错,良儿,能以卦象举一反三,看来你跟公公学了不少。不过,你太过依仗卦象,反而把表象给忽略了。良儿,凡事在推卦之前,还应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你现在还小,往后多见见世面就明白了。” 黄才良点点头,“良儿知道了,可是爹,你说的表象是什么啊?” 黄成志转头看向黄才义,“义儿,你说说看。” 黄才义笑了笑,“是!”然后对着黄才良说道,“才良,爹说的表象就是那块玉。关于邪气,你只说对了一半,邪气有源头,即便子时邪气充盈,如无源头,则无冲撞七穴之说。此次朱屠夫家的邪气,便是来自那块玉石,起尸而复倒,其实就是因为朱俊生带着玉石离开了而已,现在这块玉石又回到这间屋子,所以过了子正之后,邪气充盈,便会再次起尸。” 黄成志捋了捋八字胡,赞赏地笑道:“嗯,义儿说得不错。那块玉石其实是九窍玉塞,九窍玉塞本就是凝气之物,在尸体体内放了多年,早已聚满了邪气。如果是平常人物捡了去,也不过是生几场病糟点灾而已,这时只要把玉石扔掉,就什么事都没有。巧就巧在这朱屠夫乃是刑煞之人,而昨日刚好又是旬空月破,这凶上加凶,便会出现朱屠夫自杀进而起尸这号事情。” 何氏这会儿听来了劲,便问道:“当家的,既然如此,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嗯,”黄成志沉吟了片刻,“这道士看来是个假的,看来今天是躲不掉了,如果朱屠夫不处理好,不光是这朱家二哥,恐怕整个村子都会遭灾。义儿,等会儿见机行事。” “是,爹。”黄成义答道。 7 起尸 正说着,那边道士的架势就摆上了。 道士将案台上的祭品去掉,在原来的香炉两边一边加了一个烛台,另外,他原来持香的手此时握了柄桃木剑,道士一手拿剑一手举着拂尘,乍一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摆好架势之后,道士用桃木剑插了几张符纸,在烛台上点燃之后又放在空碗里,随后又从身后掏出一个葫芦。那道士一口咬掉葫芦的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一口喷在碗里,喷出来的液体遇火即燃,“腾”的一下冒起一个大火球。 黄才良到底还是小孩儿,看着这如变戏法的一出,马上就要拍手叫好,可是何氏马上制止了他。 道士做完这一切后,又将喷入空碗里的液体倒在桃木剑上,然后,他便拿着桃木剑绕着案台转起圈来。 道士绕着案台转了两圈,又走到棺材旁,他连棺材里面看都没看一眼,就只是在棺材边上转着圈。 好不容易等道士把圈转完,他又回到案台前,然后又是喷火又是烧符的,时不时还半闭着眼睛念念有词,期间朱俊生一直跟在道士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眼看着时间过了子初,黄成志坐不住了,他朝黄才义看了一眼,黄才义便会意,起身朝着案台走过去。 黄才义站在朱俊生身旁,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趁着道士歇脚的空当就时不时请教两句。本来那道士还不怎么耐烦,可是黄才义一边请教一边还夹杂点拍马屁的说辞,马上就把道士拍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而黄成志则暗中将装有辰砂的瓶子拿在手里,然后装作瞻仰遗容的样子走到朱屠夫棺材旁。 就在黄成志快要解开朱屠夫的衣服时,突然那边道士一阵怒吼:“你要干什么?” 好在黄成志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答道:“哦,没想干什么,我老黄家有个传统,就是为死去之人整理仪容,并在遗体上涂抹特制的药膏,这种药膏能驱赶蝇虫,又有安魂的寓意,今天既然来吊丧,就想给朱老先生用上,仅此而已。” 本来黄成志以为这番说辞完全可以迷惑道士的,而且自己是一番好意,那朱俊生没道理拒绝,没成想那道士马上走了过来,一把将黄成志伸进棺材里的手拿了出来。 “死者的衣服已经穿好了,你再脱掉是大不敬啊,再说我这边正在驱鬼呢,你妄动遗体,会扰乱我的法事的!”道士满是不屑地说道。 “嗨,道长,你做你的法,我抹我的药,两不耽误,怎么会扰乱你呢。”黄成志陪笑道。 “黄先生,你又不懂驱鬼之事,怎么知道不会扰乱我呢?行了,死者为大,您还是坐回去吧!” 黄成志不好坚持,就把眼神转向朱俊生,期待他出来说几句话。 朱俊生此时一门心思只想把鬼赶走,哪儿还管什么死者不死者的,便劝道:“黄先生,我先前问过您了,可是您说您不懂驱鬼,现在还是听道长的吧!” 黄成志苦笑一声,心说这也的确怪自己,谁叫自己的身份这么特殊,对谁都不能说呢。 看着道士不依不饶的样子,黄成志只好退回来。 道士回到案台边后,黄成志又把朱俊生招呼过来,问他驱完鬼后能不能为他父亲抹药,朱俊生自然是欣然同意。 就这样,道士继续哼哼唧唧做他的驱鬼法事,时间却一点一点过了子初。 黄才良急得不行,从母亲身旁挪位到黄成志身旁。 “爹,子初过了!”黄才良叮嘱道。 “我知道,不要急,去你娘身边呆着。” 其实黄成志也很心急,只不过多年的闯荡让他养成了胸有激雷面如平湖的习惯,黄才良没有注意到,他爹的眼睛一直盯着朱屠夫的棺材。 好不容易等到法事做完,黄成志马上把黄才义叫过来,他拉着黄才义和何氏耳语了几句,随后便走向道士。 黄成志将道士拉到屋外,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跟道士请教驱鬼的事情,而何氏则拉着朱俊生走进厨房,说是忙活了这么久,大家都有点累也有点饿,她要帮助朱俊生给大家弄点吃的。 四个成人离开之后,棺材旁就只剩下黄才义和黄才良两兄弟了。 “才良,你坐在那儿别动,待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出声,听见了吗?”黄才义对着弟弟叮嘱道,整个黄家,除了黄成志之外,就属这位黄家长子最有威严了,所以黄才良乖乖地点了点头。 黄才义朝堂屋前后门看了两眼,确认大人们都离开之后,便起身走向朱屠夫的棺材。 黄成志离开之前把装有辰砂的瓶子留给了黄才义,他相信黄才义跟着自己学了这么久对这种小事肯定手到擒来。 黄才义因为是长子,接触这一行的时间最久,也跟着父亲接过一些赶尸的活,所以此时他也是信心百倍。 用辰砂封印七大穴道其实和赶尸前封印穴道是一样的,辰砂就是一种特制的朱砂,而七大穴道指的是枢、不容、天泉、曲泽、三星、檀中、大包七个穴位,七大穴位对应人体九窍,人死之后用辰砂封印辰砂就是为了封住精气,以便在赶尸的途中尸体不会腐烂。 某种程度上说,辰砂封印七穴和九窍玉塞的功效是差不多的,不同的是,辰砂封印是把精气留存在人体内,而九窍玉塞则是将精气吸入玉塞中,虽然两种方式在短时间内尸体都不会腐烂,但是时间一久,被玉塞夺走精气的尸体还是会腐烂。 这些东西黄成志都教过,黄才义也是铭记在心,在此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在父亲的指引下替尸体封印七穴了。 黄才义走到棺材旁,伸手将朱屠夫的衣服解开,朱屠夫到底是死于刑克,虽然他的眼睛此时已经闭上,可是他的脸还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而黄才义虽然处理过不少尸体,可那些尸体都是寻常死尸,所以黄才义此时还是有些害怕。 不过黄才义到底还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很快他就克服了自己的恐惧,他快速地解开朱屠夫的衣服,然后将辰砂瓶子掏出来。 可就在黄才义打开瓶盖从瓶子中扣出一坨辰砂时,他忽然听见棺材里出来一阵轻微的摩挲声。 此时堂屋里除了黄才义和他弟弟黄才良之外,只有这四个死人,黄才义看了看黄才良,确认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之后,脸色立马变白了。 黄才义赶紧看向棺材中的朱屠夫,正好看见他的一只手缓缓从棺材中抬起,黄才义的确是跟着父亲处理过许多尸体,可是起尸他还是第一次碰见,一时间,黄才义吓得呆住了。 眼看着朱屠夫的手从棺材中冒出来,马上就要抓住哥哥了,可是哥哥却愣着不动,黄才良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8 联手 黄才良跑向黄才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辰砂,他的个子不够高,站在棺材旁刚好只能看见棺材中伸出来的手,无奈之下,他只好攀住棺材边沿爬起来。 “大哥,大哥!”为了不惊动道士和朱俊生,黄才良压着声音喊了两句,黄才义这才反应过来。 而此时黄才良已经跳进棺材内,一把辰砂已经抹在尸体的枢穴上了。 “大哥,帮帮我!”黄才良指着朱屠夫抬起来的手说道。 黄才义会意,伸出双手死死扳住朱屠夫的手。 可就在黄才良扣出辰砂瞄准下一个穴位时,朱屠夫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黄才良一时没反应过来,马上就被朱屠夫抓住了脖子,可是他的手却没停下来,继续往朱屠夫的不容穴上伸。 黄才义觉察到黄才良的手不够长,一闪身也跳进棺材,他用两条腿夹住朱屠夫的手,腾出双手接过黄才良手里的辰砂瓶子。 黄才良被掐住脖子,脸都憋白了,他看着哥哥把辰砂抹在不容穴上后又将手朝天泉穴上伸过去,正在此时,黄才良看见朱屠夫的双眼猛然一睁,然后一下子从棺材中坐起来。 这一下着实把兄弟俩吓得够呛,可是黄才良被掐住喉咙叫不出声来,而黄才义则是直接被吓哑巴了。 好在这样一来,朱屠夫的身躯离黄才义更近了一些,最终黄才义还是把辰砂抹在了天泉穴上,朱屠夫被封印了三穴,两只手臂马上就软了下来,黄才良这才狠狠地吐了几口气。 朱屠夫双手不能用,对兄弟俩的威胁就大大减少,虽然两人还是第一次合作,但是配合还算默契,很快朱屠夫的七大穴位就被两人抹上了辰砂。 一番忙活下来,兄弟俩早已是大汗淋漓,从棺材里翻出来的时候,黄才义还不忘记给朱屠夫穿好衣裳。在穿衣服的时候,黄才义发现朱屠夫原本诡异的脸此时已经平静下来。 黄才义作为家里的长子,平时挨鞭子是最多的,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也为他增添了许多威望。平日里,管教黄才良最多的,除了父亲黄成志之外,便是这位长子黄才义了。 也许是从母亲那儿耳濡目染的缘故,黄才义对妹妹黄才月和弟弟黄才义都瞧不上眼,对着这两人总是板着一副面孔。 但是今天,黄才义明白,要不是黄才良果断出手,他今天必然要糟了大殃。 于是,黄才义为朱屠夫穿好衣服退下来时,不禁多看了黄才良两眼,以前老是听爷爷说他天赋过人,今天看来,这小子不仅有几分天赋,连胆量都胜过自己,黄才义这样愤愤地想着。 黄才良从棺材里爬出来后,也是长吁了几口气,黄才良到底年幼,这差点起尸的朱屠夫在他眼里跟村头的恶狗没什么两样,他知道这两者都会伤人,但是他并不怎么害怕他们。 黄才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头一看发现哥哥正看着自己,便投过去一个微笑,往常的时候,这种微笑多少带着一点讨好的意思,但是今天,黄才良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哥哥的力量,所以今天的微笑还带着一丝敬佩的味道。 两人喘息了片刻便回到座位上,没过一会儿,何氏端着一盘子糍粑走出来,后面的朱俊生手里则端着两碗咸菜。 何氏放下盘子,一看两个孩子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不禁把嘴捂起来,黄才良见状,便一个劲儿地给母亲递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 黄才义首先拿过一个糍粑,将中间撕开,往里面填了点咸菜,然后一边跟朱俊生聊天一边吃起来。跟着,黄才良和何氏也动了筷子。 屋子里有了说话声,刚才那紧张恐怖的氛围才有所缓和,外面的黄成志听见屋内的动静,便知道里面已经完事了。 此时兄弟俩的汗已经干得差不多,所以黄成志进屋后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只是和黄才义对了一下眼神,见黄才义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便拉着道士也坐了下来。 一众人吃吃谈谈,一晚上很快便过去了,见这一晚上都相安无事,朱俊生拿准了是道士的仪式凑效,拉着道士又是恭维又是道谢的,连老黄家四个人告辞要走了都没怎么送。 走了一段距离,何氏见四下无人,便问黄才义和黄才良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黄才义昨天表现不佳,没怎么说话,黄才良却邀功一样把各种细节一一表露无遗。 黄才义听着听着恨不得就地捡块石头塞进黄才良的嘴里,可奈何父亲就在身边,黄才良的母亲也在身边,他不敢发作,就只好全程垂着脑袋。 没想到黄成志听完没有任何怪罪黄才义的意思,他停下脚步,看了看两个儿子,说道:“嗯,昨天是爹考虑不周,没有想到会那么早起尸。义儿,你头一回碰见起尸,有所迟疑是正常的,良儿,你能随机应变爹很高兴,但是记着,下次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叫爹,不可贸然行动。这件事事对我们都是个教训,起尸可大可小,万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就会像昨天晚上一样,让你们措手不及,记住了吗?” “记住了!”兄弟俩齐齐答道。 “嗯,你们兄弟俩第一回遇见起尸就能联手合作,而且还成功制止了起尸,都是好样的,回去了爹要奖你们,说说,你们想要什么奖励?”黄成志这会儿难得展开了笑颜,看样子他的确很高兴。 “爹,这是孩儿该做的,我什么都不要!”黄才义虽然回答得很干脆,但是任谁听了都觉得违心。 而黄才良则像是早有预谋似的,嘿嘿一笑,“嘿嘿,爹,良儿也什么都不要,就像跟大哥一样,跟着爹学本事。” 何氏一听这话,马上吓坏了,抱着儿子劝道:“良良,别瞎说,你还小,等长大一些再学,啊!” 黄成志明白何氏不想让儿子接触赶尸一行,她让黄才良长大一些再学的话也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黄成志也从刚才两个儿子的叙述中知道,这小小的黄才良不仅天资聪颖,胆量更是过人,说不定真是个可造之才,于是他原本偏向何氏的心有些变了。 “翠英,如果孩子喜欢,你还是别拦着的好,你放心,等他长大了如果不愿意干这一行,我绝不勉强,行吗?” 黄成志是当家的,让步让成这种样子,何氏明白这是非常难得的,而且黄才良此时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何氏只好叹出一口气,点头应允了。 9 捉兔子 回家之后,兴致满满的黄才良本以为能和大哥一样,进去书房听父亲传授功课,没成想黄成志只是吩咐黄才义在空闲的时候教一教黄才义周易八卦方面的东西,黄才良失望极了,可是何氏却大大松了口气。 吩咐完了,黄成志便不再理会两个儿子,而是直接进到后院找老爷子去了。 很快,日子恢复平静,朱屠夫家的事和其他很多事一样,对黄才良来说都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这个插曲即影响不了自己,也影响不了他的家人,再过几天,他兴许就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黄才良手头更重要的事,是帮姐姐黄才月去后上捉兔子。 这只兔子黄才月几天之前就发现了,它的窝就在屋后茶山上,黄才月仔细查看过,这个兔子窝有三个出口,她一个人捉不到。 黄才月早就想找弟弟帮忙,但是这几天黄才良一直跟着父亲和大哥,所以她没敢去打扰。 不过,大哥黄才义把他爹的话当了耳旁风,说是要教黄才良,其实就是扔几本书让他去看。 那些基本的东西黄才良都从公公那里学过,再加上黄才义态度恶劣,黄才良很快便失去了兴趣——比起跟这个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大哥学,还不如多听听公公讲的故事。 这天,黄才月终于发现黄才良一个人无所事事,便兴奋地把兔子的事告诉给了他。 黄才良很无奈,他不知道帮着姐姐抓了多少兔子、青蛙、鱼和鸟儿了,每次姐姐都说要养着,可这些东西从没在她手里活过一个月。每次它们死了之后,姐姐都会哭着央求爹给埋了,其实姐姐不知道,这些东西大部分最后都让爹和公公打了牙祭!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很乐意去帮忙的,毕竟那是后山啊,后山上的乐趣可多了去了! 这座茶山是老黄家自有的,种不了庄稼官府就不管,于是老黄家的人便在山上种了一山的茶树。据黄老爷子说,这里面有些茶树的年头都大过自己了。 黄才月一边背着一个用竹筒制成的水壶,另一边则背了一条小小的褡裢,黄才月经常看见父亲和大哥背着这样的褡裢出门,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带上过自己,所以她苦求着母亲给自己缝制了一个小的。实际上里面什么都没有装,黄才月只是认为出门就一定要带上一条褡裢。 从家到茶山很近,只需要绕到屋旁,跨过一条小溪,然后跟着小路走不到五十丈就到了。 黄才月走在前面,她的个头整整比黄才良高出一个脑袋,她手里拿着一根削得很漂亮的用茶树制成的手杖。这是公公给她削的,公公知道她喜欢在山上到处跑,便削了这么一根木棍给她,还告诉她这根木棍是赶蛇用的。 小小的黄才良则蹦蹦跳跳走在后面,这倒不是因为他走得慢,而是当姐姐的在保护他,黄才月说:我走在前面好赶蛇,等前面安全了你再过来。 黄才月和哥哥弟弟不同,她对父亲的事儿一点都不感兴趣,曾经老爷子也试着教她,但是黄才月完全提不起兴趣。虽然每次爹和大哥出门,她也和黄才良一样眼巴巴的望着,但是她的目的只是想去外面看看,她很好奇村子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不过,在家里也有黄才月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拳脚功夫。老黄家的人行走江湖,靠的是脑子里面的东西,虽然多少也会一点拳脚功夫,可在江湖上根本上不了台面,顶多也就是打跑几个流氓地痞。 可就是这一点功夫,黄才月她娘陈氏也不愿意让她学,当娘的唯一愿望就是黄才月长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找一个好婆家给嫁了。 对黄才月来说,她最喜欢的人,除了几位家人之外,就是每隔半年来一次的说书人了。每次说书人来,都会带来一些江湖上的故事,而这其中最精彩的也是黄才月最喜欢的,便是那些打斗的桥段。 黄才月曾经悄悄看过大哥练功,她也偷偷学了一点,但是很快黄才月便看出来了,大哥的那点功夫顶不了多少用。 黄才月感觉憋闷极了,她很想走出村子去看看,去看说书人故事里的人,去看说书人故事外的人,而唯一能帮她排解一点烦闷的,便是弟弟黄才良。 两人哼哧哼哧走到半山腰,黄才月将竹筒水壶摘下来,两人分着喝了一点水,随后黄才月便带着黄才良往茶山东侧走了一会儿。 几分钟之后,黄才月停下,指着脚下一个不起眼的土洞说道:“良良,看见没,这是其中一个口子,这个兔子窝一共有三个口子,咱们先把这个堵上,然后你在另一个口子里放火,我就守在第三个口子旁边,明白吗?” 这种活儿黄才良跟着姐姐干了不止一次了,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他现在担心的是,这只兔子会不会在姐姐手上活过一个月。 “姐姐,这只兔子住在这里好好的,又没碍着谁,要不咱们别抓了。” “不行,良良,你没听公公说吗,茶山里不仅有野鸡兔子,还有黄鼠狼和狐狸,咱们不救它,它就会被黄鼠狼和狐狸吃掉的!” “哎,咱们都不知道救了多少只了,最后还不都是让爹和公公给吃了!” “你胡说,爹每次都是埋了的,我亲眼看见的!” “好吧好吧,我胡说,其他两个口子在哪儿呢?走吧!” 黄成志在黄才月的眼中是最有威严、最讲信誉、最有善心的人,况且她的确每次都是看着爹挖好坑、把兔子埋进去她才离开的,所以爹是不可能骗她的。 只是她不知道,黄成志每次等她离开之后,又把兔子挖了出来。 黄才月领着黄才良视察了每一个口子,最后根据各种情况分析哪个洞好烧火哪个洞好埋伏,直到她觉得万无一失之后,才和黄才良分工开始行动。 两人先是用土和石头堵上第一个口子,随后黄才月折了一些新鲜树枝给黄才良——生火的材料必须够水分才会产生足够的烟,否则的话,只有火没有烟兔子是熏不出来的。 之后,两人分头行动,黄才良拿着树枝来到生火的口子旁,等黄才月抵达埋伏的洞口边时,她大喊一声“生火”,然后黄才良便用火石点燃树枝。 这个时候,黄才良还不能动,因为兔子很有可能一着急从生火的口子冲出来,所以他必须等待姐姐的信号。 10 过节 黄才月蹲在一株茶树后,茶树离兔子的洞口只有三步远,这种蹲守她已经干过很多次了,她相信只要兔子跑出来,她就一定能捉住它。 黄才月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洞口,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比兔子本身还要吸引她。 大约等了一刻钟时间,黄才月看见洞口冒出来一丝丝细烟,她知道快了~~ 忽然,一个小脑袋从洞口冒出来,它在洞口周围嗅了嗅,又把脑袋缩回去。黄才月知道还不到时候,她得继续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脑袋又伸出来了,它在洞口边等了很久,似乎在感知周围的动静。 黄才月还是没有动,她得让兔子完全相信周围没有危险。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兔子终于开始往外走,它蹦两下便停下来左闻闻右看看,随着它离洞口越来越远,它所停顿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在兔子离茶树只有两步远的时候,黄才月知道她该动手了。 可就在她打算扑出去时,忽然空中“咻”地传来一声劲响,黄才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看见一支箭将兔子钉在了地上,那兔子两只后腿一个劲儿地乱蹬,不一会儿就不再动弹了。 跟着箭声而来的,是两个男孩儿蛮横的笑声。 “哈哈,月丫头,这回兔子该归我了吧!” 说话的男孩名叫罗伍,比黄才月大三岁,和黄才义同岁,他爹名叫罗勇,正是杨树村的村长。而跟在他身后稍矮一点的男孩,名叫杨良俊,他的爹是村子里的一名乡绅,名叫杨年顺。 杨家和罗家算是杨树村最有权有势的人物,两家也走得比较近,所以两个少年几乎成天玩在一起。 关于兔子这事,是有一段“历史”的。 黄才月喜欢在山上玩儿,她抓兔子的范围不仅仅只是局限在自家的茶山,村子周围的山林她几乎都去过了。 可村子里不是只有老黄家的几个孩子,像罗伍和杨良俊这样的也会时不时去山上打打猎,所以他们经常会在山上相遇。 这样一来,两伙人就经常会看中同一个目标,自然也经常会为了同一个目标大打出手。 最后,两家的大人便给这几个小孩子立下规矩,不管是在谁的山上,谁先抓住猎物,猎物就归谁所有。 此前黄才月说她捉这些兔子是为了不让它们受到黄鼠狼和狐狸的伤害,实际上她是不想这些兔子像这样被罗伍他们杀死——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所以她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知道。 为此,黄才月费尽心思,只要看见兔子,就想把他们捉回来。 当然,黄才月此时才十三岁,谁能因为一个少女想去救助所有的兔子而去笑话她呢! 罗伍和杨良俊经过黄才月身旁,从地上拎起兔子,拿在眼前看了看。 “良俊,你说这只兔子咱们是清炖好呢还是红烧好呢?”罗伍笑道,他知道黄才月最在意兔子的生死,他这是故意气黄才月。 “呵呵,要我说啊,咱们再去打一只,最好多打几只,清炖几只,红烧几只,剩下的咱们拿去喂狗!”杨良俊的话就要刻薄了许多,这都是拜他那刻薄的爹娘所赐。 “杨良俊,兔子招你惹你了,你家又不是没肉吃,干嘛非要吃兔子?” “兔子没招我,是你招我了,还有你那个狗屁郎中爹~~” “良俊!”罗伍听到杨良俊的话越来越过分,便出声制止,“少说两句,咱们是来打兔子的,不是跟丫头拌嘴来的!” 其实杨良俊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半个月前发生过一件事。 杨良俊今年十五岁,比罗伍矮了半个脑袋,长得没罗伍那么好看可是性子却暴戾很多,他仗着自家有财有势,经常在村子里胡作非为。当然,很多杨良俊惹出来的事端在他爹杨年顺出面解决时都是很容易地用银子给摆平了,然而这并没有使得杨良俊有所收敛,反而让他越来越嚣张。况且他还有罗伍这样一个村长儿子身份的好朋友,所以他便认为这个村子就是他和罗伍的天下。 半个月以前,杨良俊从溪里摸鱼回来,路过一户农家时,不小心一脚踏入农家家门口的污水沟里,当时这户农家的大人在地里劳作,家里只有一个十岁的女儿和刚好回家为父母做饭的十五岁的儿子。 蛮横暴戾的杨良俊马上站在门口叫骂起来,当时农家的儿子在灶房里做饭,女儿听见骂声便出门查看。 杨良俊看见小姑娘后,便叫骂着让她陪靴子,小姑娘自然不干,说是杨良俊自己走路不长眼,于是,几句话便彻底触怒了杨良俊,杨良俊立马和小姑娘撕扯起来。 小姑娘自然打不过人高马大的杨良俊,但她的叫喊声马上把哥哥吸引了出来,哥哥看见妹妹被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当场就和杨良俊打了起来。 杨良俊虽然也在长个子,手上也有把子力气,可农家儿子常年在地里劳作,杨良俊哪会是他的对手。 吃了一顿暴揍的杨良俊把事情告诉给父亲,杨连顺和老婆哪见得自己儿子挨揍,马上带着儿子找到农户家。 杨连顺要求农户赔偿儿子的靴子,还要带农户的儿子去见官府,那农户家没钱也害怕,答应以粮食作抵,赔偿杨良俊的靴子和汤药钱。 农家低贱的态度让杨连顺得到了满足,况且杨良俊伤得不是很厉害,于是杨连顺便答应下来,让农户在年底之前交足需赔偿的粮食。 从农户家回来的路上,杨连顺带着儿子去了老黄家,请黄成志查看杨良俊的伤势。 当时黄成志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从伤势情况判断这孩子是在外面打架斗殴了,黄成志给开了点跌打酒,然后杨连顺两父子便离开了。 本来这件事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的,可是杨良俊何许人也,他在一个低贱的农户家吃了那么大的“亏”,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几天之后,杨良俊便叫上几个狐朋狗友,找到农户家的儿子,可是农户儿子有前车之鉴,这回就没有搭茬。不管杨良俊如何挑衅,他全都置之不理。 杨良俊见来明的对方不接招,就想到来阴的,他买上一堆耗子药,趁夜黑偷偷下在农户家的猪食槽和鸡笼里,可怜那农户仅有的两头猪和几只鸡,就这样一夜死于杨良俊的毒手。 在回家的路上,杨良俊碰巧遇见出诊回来的黄成志和黄才义父子,当时黄成志没当回事,照个面就各回各家。 第二天,农户家找到黄成志,因为黄成志不仅能治人,有的时候也治治牲口。农户让黄成志看看自家的猪,这可是他们一年的肉食来源,那些鸡还要用来换些油盐烛火的。 黄成志来到农户家,一眼便瞧出是死于耗子药,这死于耗子药的牲口不能吃不能卖,只能埋了,农户当即坐在地上哭起来。 11 失物 本来黄成志只是想给农户一点银子,好帮助他们度过今年,后来农户哭着哭着把前些天和杨家的事情说出来,黄成志便立刻想到昨夜碰巧看见的杨良俊。 黄成志是知道杨家的所作所为的,而杨家这个暴戾的儿子在村子里也是家喻户晓,黄成志不止一次地叮嘱自己的三个孩子,不要跟杨良俊搅和在一起。 于是黄成志默不作声,他悄悄找到杨良俊买耗子药的贩子,又把杨良俊在农户家留下的各种痕迹记录下来,然后带着这些东西找到杨家,当场指证是杨良俊毒杀了农家的牲口。 杨家自然是否认的,黄成志也早有准备,他给杨连顺两条路,一条是去见官府,另一条则是去找村长说理。 杨连顺马上选择去找村长,因为他和村长的关系很好,可以说他是村长的左膀右臂,他想村长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是杨连顺不知道此时黄成志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当他们来到村长罗勇家时,黄成志接连出示了好几种人证物证,最后在铁一般的事实下,杨良俊轻蔑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以为凭他爹和村长之间的关系,即使承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勇作为一村之长,必须要有杨连顺这样的人支持,他也有足够的权力来决定自己对谁好,但是他不能做得太过分!像这样明显的欺凌行为,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最后,在几个证人和黄成志的见证下,罗勇做出决定:之前农户和杨连顺达成的以粮食作赔的协议作废,农户无需任何赔偿,而杨家则需赔偿农户被杨良俊毒死的猪和鸡。 就这样,杨家和黄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老黄家虽然比不上杨家富裕,但在杨树村也德高望重的一家子,再说这一家人形式说话都规规矩矩的,杨家不好也找不到借口发作。 这不,杨家的好儿子杨良俊就开始找老黄家孩子的麻烦了。 “行,罗伍,我不说了,”杨良俊说,“咱们接茬打兔子去,今天咱们要把这茶山上的兔子全部打光!” 说完,杨良俊便拎着兔子和罗伍离开了。 这时,听见动静的黄才良赶了过来,刚好看见离去两人的背影,他抬头看了看姐姐,却发现姐姐一脸怒容。 “姐姐,怎么了?”黄才良问道。 “哼,杨良俊和罗伍他们俩,讨厌死了!” “兔子呢?”黄才良这才发现姐姐两手空空。 “你问他们俩去!” 黄才良想了想,马上便明白怎么回事。 “算了,山上多的是兔子,咱们再去抓一只不就完了?” 黄才月咬了咬牙,“对,他们抢咱们的,那咱们也去抢他们的!” 说罢,黄才月便领着弟弟朝杨良俊两人跟过去。 这之后,黄才月不再关心捉兔子了,她尾随在杨良俊两人身后,只要发现兔子,她要么扔石子,要么大声喊叫,她的目的就是把兔子给吓跑。 接连几次扑了空,罗伍和杨良俊都被气得直咬牙,杨良俊甚至扬起拳头要揍黄才月,最后都是罗伍给制止的。 四个孩子一直折腾到天黑,在回家的时候,杨良俊忽然摸着腰间说东西不见了。 罗伍帮着四下里找了一会儿,可还是没找到,黄才月看着这两人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罗伍解释说杨良俊腰间的一枚玉佩不见了,那是他娘专程去县城找玉匠为他十五岁生辰打造的。 黄才月兄妹几人都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当即帮忙寻找,可是天色越来越黑,丢失的玉佩又比较小,四个人几乎翻遍了半座茶山都找不到。 杨良俊看着漆黑的夜色,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爹要是知道我弄丢了玉佩,非打死我不可!” 正在死人一筹莫展之际,黄才良忽然站出来问道:“你最后看见玉佩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 杨良俊本就讨厌老黄家的人,而黄才良又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他就没有理会。 黄才良倒不在意,又问了第二遍,杨良俊听了却推了他一把,还让他滚一边去。 黄才月马上拦在弟弟面前,冲杨良俊喝道:“杨良俊,我弟弟好心帮你,你不爱说就别说,推他干嘛?!” 谁知杨良俊冷哼一声,笑道:“帮我?你们老黄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我看他是想看我笑话才对!” “杨良俊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弟弟会掐指找东西,而且一找一个准儿,你要是不想要你的玉佩了,那我们就不管了!走,良良,回家吃饭去!” 两人作势要走,罗伍却大喊一声“等等!” “既然你弟弟会找东西,那干嘛一开始不让他找?”罗伍问道。 没等黄才月回答,黄才良便走上前说道:“谁让你们抢我们兔子的?!” 罗伍怔了怔,忽地笑出声来。他转向杨良俊,轻声说道:“良俊,我听说黄家人有通天的本事,咱们死马当活马医,让那小子试试吧。” 杨良俊还是不大相信,他越过罗伍看了黄才良两眼,最后起身说道:“具体时间我记不住了,应该是申时,申正之后吧,最后看见玉佩是在你家猪圈后面,我在那儿撒了泡尿,系裤子的时候我还看见过。” 黄才良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掐算。 “好,你想一下,你最后记得准确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后来又干了些什么?” 杨良俊看着黄才良一本正经的样子,渐渐有些相信他了,他回想片刻,答道:“是申初四刻,我从家里出来,去找罗伍,倒罗伍家喝了杏仁茶,之后就来茶山打兔子了。” 黄才良听完闭上眼睛,念念有词道:“从你家到村长家大概要半炷香的时间,你们喝杏仁茶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约莫一刻钟。”罗伍回答道。 “嗯,一刻钟,然后从村长到我家,大约一炷香时间,半炷香、一刻钟、一炷香,申初四刻出门,那么到我家猪圈后面就应该是~~”说到这里,黄才良忽然睁开眼睛,“申正两刻到申正三刻之间!” “有了!”黄才良喊了一句。 12 反口 “有什么了?”黄才月一把拉住弟弟的手。 “申正两刻,乾位东南,现在是酉正四刻,玉石为土,土在艮坤,又有申酉,申酉为金,金在坤宫,申为阳金,酉为阴金,如果是申时丢的,就去东方找,如果是酉时丢的,那就去东北方找,根据卦辞,应该不出一里路就能找到。”黄才良不慌不忙地说道。 杨良俊听了一脸茫然,“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啊?怎么你们老黄家的人都喜欢说些子丑寅卯的东西啊,真是一屋子的神经病!” 黄才月马上抢上前,“你懂什么,这是卦辞,良良已经给你们推算出方位了!” 一旁的罗伍也用胳膊肘捅了捅杨良俊,“我说你也抽点时间让你爹给你找个先生行吗,这我都听懂了,老黄家的人懂阴阳八卦,刚才他说的就是对应的卦辞,听我爹说,他爹厉害着呢,我猜这小子应该也不差。” “有那么厉害吗?我爸说他们家就是一家子的神棍,打着郎中的幌子四处招摇撞骗。” “你们俩有完没完,杨良俊,你还想不想要你的玉佩了,想的话就去找,不想找我们可回去了啊!” 罗伍看了黄家姐弟俩一眼,轻声说道:“死马当活马医,信他们一回!” 罗伍虽然也和黄家姐弟俩不对付,但是远没有杨良俊那样不讲道理。在还是黄才良这个年纪的时候,罗伍和黄才义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可是随着他们渐渐长大,黄成志对黄才义的要求越来越严,再加上黄才义几乎每天都要跟着父亲学习,所以和罗伍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少年们的心总是敏感的,渐渐的,这种疏远逐渐演变为隔阂,罗伍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只要看见黄才义就忍不住生气。 后来,黄才义开始跟着他爹出活,成了村里一众小青年中第一个开始挣钱养家的人,也就自然成为众多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黄才义为人本就清高,跟着父亲见了些世面后,他就越发看不上村里人的那点鸡毛蒜皮,也正因为这样,黄才义和罗伍的隔阂越来越深,而罗伍也渐渐将这种隔阂迁怒于老黄家所有人。 不过,罗伍终归是村长的儿子,他懂的道理要比杨良俊多,也比杨良俊更讲道理一些。 杨良俊虽然自称是罗伍的朋友,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不过是罗伍身旁的一个小跟班,往往杨良俊跟在罗伍身边,就算惹出祸端,也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而一旦没有罗伍,就会像前些天在那户农家一样,杨良俊的行为就会失格。 杨良俊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很信服罗伍,如果罗伍觉得黄家姐弟可信,那他就觉得可信。 “那行,你俩去东北边,我和罗伍去东边!”杨良俊吩咐道。 于是,四个人分成两拨,各自朝着分好的方向开始寻找。 果然,黄才月领着弟弟朝东北方走了不到一百丈,黄才良便从地上捡起来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黄才月接过一看,发现正是一块玉佩,便大声招呼罗伍他们过来。 很快,罗伍两人便赶了过来,杨良俊接过玉佩舒心一笑,“是的,就是这个!” 看着杨良俊松口气的样子,黄才月也很高兴,今天总算没有全是坏事。 然而当黄才月牵着黄才良的手高高兴兴准备回家的时候,杨良俊的眼睛忽然一转,不怀好意地看着姐弟俩。 “等等!” 黄才月还以为杨良俊要感谢自己,转过身问道:“咋了,还有事吗?” 杨良俊将玉佩拿在手里,走到黄才月身旁转了半圈,“这事挺奇怪的!” 罗伍也被杨良俊搞蒙了,问道:“怎么奇怪了?” “罗伍,你想想,”杨良俊说道,“咱俩找了老半天没找到,可就在他俩要回家的时候这小屁孩忽然说他能找到,还编了一段卦辞,把我俩骗去东边,然后就这么巧,他俩在东北边找到了,这么巧的事,你信吗?” 黄才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不讲道理、如此小心眼的人。 “杨良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捡到玉佩故意不给你?” “哼哼,不仅如此吧,我看是你俩想据为己有,要不是我发现玉佩不见了,你们还不拿回家换钱去?” 罗伍都觉得杨良俊这话有些混账,“良俊,说话得有证据,他俩要是拿了,那还还给你干嘛?” “呵呵,罗伍,你也被他俩骗了吧!你想,这小子要是真能算的话,干嘛一开始不算?我看就是他害怕事情败露,害怕我一查到底,所以不得已才交出来的。哼,还废那么大的劲编什么卦辞,我早就说了,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才月越听越来火,刚想要发作,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黄才月,黄才良,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爹等着你俩吃饭呢!” 说话的正是大哥黄才义,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黄成志见两个孩子还不归家,便让黄才义出来寻找。 黄才义知道黄才月喜欢在茶山上乱跑,所以找来了这里。 黄才月见到大哥犹如见到了救星,马上跑过去拉着大哥的手。黄才义很不喜欢黄才月这样的行为,轻轻甩开黄才月。 “大哥,你来得正好,你给我和良良评评理,我们好心好意帮他找到玉佩,他倒好,不但不感谢,还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故意捡到不还给他,想要拿回家还钱。” 黄才月没头没尾的话越发让黄才义心烦,他就是来找人的,其他的事他不想过问。 而当黄才义走近一看,发现站在弟弟妹妹面前的居然是罗伍和他的跟屁虫,他便眉头一皱,决定还是过问一下。 前面说过,黄才义虽然不太喜欢弟弟妹妹,但要是他们在外受了欺负,他还是要找补回来的。 “才月,到底怎么回事?”黄才义问道。 黄才月马上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黄才义听完,又蹲下来问黄才良:“才良,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拿他的玉佩,说实话,不许说谎!” 黄才良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大哥,我真的没拿!” “那你是怎么找到那枚玉佩的?” 黄才良便将刚才的卦辞又说了一遍,黄才义一边听一边在手里掐算,见算出来的结果果然和黄才良的一致,便走上前,对着杨良俊和罗伍说道:“他没有撒谎,玉佩是他算出来的。” “你们是一家人,当然~~” 没等杨良俊说完,黄才义便伸手打断他,冷冷地说道:“天色很晚了,家父正等着我们回去吃饭。两位要是有异议,大可明日登门拜访,我黄家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黄才义也不管杨良俊和罗伍同不同意,一手一个牵着弟弟妹妹便朝家缓缓走去。 13 来客 黄才义这几天一直在单独学习,爹教给他抽空教导黄才良的任务他也只是敷衍了事。 这几天爹几乎整天整天待在公公房里,黄才义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商量朱屠夫家那块玉塞的事情。而且这些天黄才义看见爹驿出去了好几封信件,看着爹眉头紧缩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黄才义是黄成志的第一个儿子,在他还没出身之前,就已经被黄成志内定为家族的接班人。 六岁的时候,黄成志为他找来第一个私塾先生,从这时开始,黄成义便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学习。 刚开始,黄才义还有姐姐的陪伴,还有好朋友罗伍的陪伴,可是随着爹的教导越来越严厉,他渐渐与罗伍疏远,后来姐姐出嫁了,黄才义便只剩自己一个人,他一个人面对无聊、一个人面对孤独、一个人面对爹的责骂。 终于,在黄成志的悉心教导下,黄成志成长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但是也消磨掉了他的童趣和怜悯心。 黄才义第一次跟着爹“出活”是他十二岁,虽然此前他也经常跟着爹出去,但那都是平常的出诊,十二岁那年出活是黄才义第一次真正接触“家族的事业”。 他还记得那个“往生人”僵硬的面孔,他还记得为那位“往生人”封印穴道时冷冰冰的触感,他也记得将“往生人”平安送到主家时那种如释重负的满足感。 自此之后,黄才义便经常和“往生人”打交道,他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人,也见识过好几次起尸。而当他跟着爹走南闯北见识过许多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世面”之后,像今天黄才月姐弟遇到的这种事,他根本不屑一顾。 三兄妹回到家时,饭菜已经摆上桌了,饭桌上,黄成志和老爷子在轻声说着什么,而黄成志的三个老婆则拉着家常。 “爹,我回来了!”黄才义径直走向自己的位子。 “嗯,去哪儿了?这么晚了还不知道回家!” 黄才月安静地坐下来,见爹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便将茶山上的事叽叽喳喳说了出来,包括最后大哥是怎样带她和黄才良离开的。 黄成志听完不住地点头,“嗯,这件事你们做得很对,三个人都做得很对,义儿,如果他们明天真的找上门来了,该怎么应付就怎么应付,不用害怕。” “知道了,爹!” “嗯,良儿,月月,这几天爹很忙,你们就不要随意出门了,在家听你们娘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爹!” “好了,大家吃饭吧!” ...... 第二天,黄成志依旧一大早便钻进老爷子房间,而黄才义则领着弟弟妹妹在堂屋里静等着杨良俊他们上门。 可是等了半天,没等到杨良俊两人,却等来了两个老头子。 其中一个老头子一进门便大咧咧地直唤老爷子的大名,而另一位则喊着“黄老大”。 里屋的黄成志和老爷子听见喊声后赶紧迎出来,后又把两个老头子招呼进里屋。 到了晚饭时间,家里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个干净利落的青年人,看样子二十多岁,彬彬有礼的,同样也被黄成志叫去了里屋。 没过一会儿,黄成志又把三位客人带出来,没有任何介绍,匆匆吃过晚饭后,几个人又进了老爷子的房间。 几个人在老爷子房间里过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出来,一出来,黄成志便宣布了一条重大的决定——他将和老爷子还有那三位客人去一趟朱屠夫捡到玉石的那条小河。 说到原因,黄成志也没啥好隐瞒的。 他说朱屠夫捡到的玉塞看质地属上乘,本来能在遗体上使用玉塞的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这么好的玉作为玉塞的那就非富即贵,由此,黄成志便判断小河上游必有大墓。 当然,老黄家并非盗墓之流,并不是想去找宝贝,黄成志担心的,是既然处于遗体体内的玉塞进入了河流,那这座大墓必然有人进入过了,只有破坏了棺木而且动了遗体,这玉塞才有可能流出来。而玉塞这么好的质地,盗墓贼居然没有拿走,黄成志便认为这帮贼子肯定是碰见麻烦了。 所以,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避免更多阴邪之物落入人间,黄成志觉得自己有责任去看一看。 对于这个决定,众位家人倒没什么异议,因为黄成志虽然平日只是以郎中示人,但是言语里经常是家国天下,而且黄成志一贯的做派也是救死扶伤,所以家人们耳濡目染的,也受到一些影响。大家唯一觉得惊讶的,是这一次居然连老爷子都出面了。 黄成志当家以来也出过不少活,虽然出活的具体情况家里人不是很清楚,但是还从没到要老爷子出面的地步,所以大家马上都明白了,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爹,我跟您去!”饭桌上沉默一会儿后,黄才义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跟着,黄才良也跳起来,“爹,良儿也要去!” 没等两位母亲出面阻拦,那边老爷子就已经笑开了,“你们两个小娃娃凑什么热闹,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几个老伙计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可没那闲工夫照顾你们两个。” “没错,”黄成志补充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义儿,你留在家里好好教导才良,这一次就不去了!” 黄成志发话了,两个孩子也就不好违逆,双双坐下来。 就这样,一天之后,五个人便骑上骡马出发了。 黄成志爷俩离开之后,本来陪着黄才良玩儿的黄才月也被她娘叫走了,一直等着的杨良俊也始终没有出现,黄才良一时无聊,就想着去找大哥。 黄才良先是去了书房,见里面没人便又去后院,四下寻找一番后还是没看见人,他又转道去黄才义的房间找。 哪儿知道黄才良刚走到后院的进门,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响动。 黄才良赶紧跑过去查看,就看见大哥黄才义背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上了村道。 “大哥,你要去找爹吗?”黄才良大喊一声,把黄才义吓了一跳。 “嘘,你小点儿声!”黄才义赶紧制止。 “我也要去!”黄才良马上来了兴趣。 “不行,我不听爹的话就够一顿鞭子了,要是再带上你,爹非揍死我不可。” “咱不让爹知道不就完了?” “你傻啊,待会儿吃晚饭我娘和你娘就会知道,她们知道了还不告诉爹?” “那我就回去告诉娘,你也去不了!”黄才良轴劲儿犯了,竟然不顾面前站着的是经常揍自己的大哥。 “你敢,你要敢告状,我就打死你!” “爹说了,让你教导我,你不带上我,我就去告状!” 黄才义扬了两下手见黄才良没有任何惧意又只好放下来,“才良,那儿远,带上你恐怕得走一天一夜,我又没带多少干粮,你还是别去了吧。” “没关系,我再去拿点干粮。”黄才良见大哥软下了口气,转身就向厨房跑了过去。 而等到黄才良拿了几个饭团子再跑回来时,黄才义早已不见了人影。 黄才良不甘心,捧着饭团一通猛跑,终于在出村的路口赶上了大哥。 “哼哼,事先说明,路上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可不会背你!”黄才义横了黄才良一眼,说道。 黄才良将饭团子揣进胸口,笑道:“放心吧大哥,我不用你背。” 就这样,兄弟俩在用双腿赶路的同时,另一边黄成志已经和几位老友会和了。 这些“老伙计”与其说是黄成志的老友,还不如说是老爷子曾经的搭档。 说起老爷子,那可真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老爷子原本是正经的江湖中人,除了干点老本行之外,他干的最多的,便是发穴倒斗了。老黄家的家业除了一小部分是老爷子继承的祖业之外,大部分都是老爷子盗墓挣来的。 但是老爷子知道这行不能多干,至少不能让子子孙孙都跟着干,所以黄成志几兄弟懂事之后,老爷子就送他们念了几年私塾。 这几兄弟中属黄成志最有心,他了解到赶尸和中医乃是一脉相承之后,就开始往行医这条路上走。 后来,几兄弟产生了分歧,分家各过各的,黄成志又进了军营。 几年之后,黄成志破天荒的从军营中退回来,还带着军功。这次回来,黄成志变了许多,改变的最多的,就是黄成志坚决不许老爷子继续干倒斗这一行。 黄成志态度坚决,老爷子一看这儿子顶天立地的,当即就答应不再干了,顺便就把家交给了黄成志。 不过,老爷子虽然断了行当却没有断交情,当年的几个老伙计至今都有联系。 比如这一次,老爷子让黄成志通知了这几个老伙计,其中就有两个专门的土夫子,一个江湖名称江三,另一个叫老蔡,这两人年纪都比黄成志大一轮。另外,还有一个叫徐棍子的年轻人,他的爷爷也是这帮老伙计之一,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便让这个孙儿代他出面。 一行人大概是在傍晚时分碰头的,五个人骑骡子的骑骡子,骑驴的骑驴,相互寒暄了两句便朝着衙门东头出发了。 14 风水 众人披星戴月、紧赶慢赶,约莫夜间寅初时分抵达了朱屠夫捡到玉塞的小河边。 一路上没有停歇,骑在骡子和驴的身上又颠簸,于是众人从牲口上下来后,黄成志便吩咐大家歇一歇。 “我说黄老大,咱们这身子骨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啊,要我说都怪你,好端端的非要金盆洗手,看看,十多年没练手,骑个骡子都成这样了!”一坐下,老蔡便装模做样怪罪起老爷子来。 老爷子在黄成志的搀扶下也坐下来,听完老蔡的话后呵呵一笑,“你个老东西拉不出屎来怪茅厕,我金盆洗手碍你们什么事了?” 这边江三一听,也怪罪起老爷子来:“怎么不碍我们事了!?你这一不干,我们十座墓扑了九回空,你说我们还怎么干?” 老爷子见江三动了真气,便陪笑道:“江三儿,你这说的什么话,没我了,不是还有徐半仙吗?徐半仙徐半仙,龙脉风水五指间,人家那寻龙问穴的本事可不是瞎吹的。” 一听提起自己的爷爷,徐棍子也开口了,“呵呵,黄老前辈,您可能还不知道,我爷爷在您金盆洗手后不久也退出了这一行,爷爷说了,倒斗一事集损阴德,如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沾的为好。其实爷爷退出这个行当之后,我们家便潜心习研易经八卦,在江湖上也能混口饭吃,这一次主要是看在爷爷和黄老前辈的交情,爷爷才让我走一趟。” 在几位说话的期间,黄成志已经准备好了篝火和吃食,等徐棍子的话说完,黄成志刚好得空坐下来,便插嘴道:“江叔、蔡叔,徐兄弟说得对,盗墓这一行如非逼不得已还是别干了。这一次,咱们不是为盗墓而来,而是为了救人。” 在路上的时候,黄成志已经把大概的情况给几位说明了,这会儿一提起来,那老蔡便拍着双手叹道:“嗨,发现玉塞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这会儿救人是不是太迟了?” “蔡叔,我说的救人不只是救进墓的人,当然,能救到他们最好。咱们要做的,是确认墓里面有多少东西流了出来,如果有流出来的,咱们就得赶紧找到,要不然,像朱屠夫家那样的惨剧还会发生。” “哟,黄老大,”江三一脸阴阳怪气,“看不出啊,老黄家从医之后还真的以天下为己任了!” 老爷子横了江三一眼,又冲三个人拱了拱手,沉声道:“诸位,这次做主让大家来的,是我!如果诸位还念在我黄老头子当年有功,这次就再帮我一回。再者,咱们三个都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前半辈子干了不少缺德事,现在能给后人积点德了,这种好事你们还不干?” 老爷子当年是这帮老伙计中的老大,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江三马上收起了那副不屑的嘴脸,笑道:“黄老大这是说的哪里话,要是不想干我就不来了,再说了,你黄老大吩咐,就算刀山火海,我等也没有半句多话。” 见大家的话聊得差不多了,黄成志便吩咐道:“好了,两位前辈,徐兄弟,离天亮只有两个多时辰了,大家还是赶紧歇息,明天一早咱们还要干活呢!” 众人听了这话,便伸懒腰的伸懒腰、打呵欠的打呵欠,倒头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亮,老爷子率先从褥子上爬起来,他先是仰着头原地转了一圈,随后便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 这时徐棍子也爬了起来,老爷子看见徐棍子后笑着问道:“小半仙儿,来,我考考你,依你看,这是个什么风水?” 徐棍子听完也跟老爷子一样,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回答道:“此地荫蔽拢气,却山阳.水阴,巽风易出,南乾遇疾水,若是修座庙宇倒是好地方,可选做墓穴却是差了点儿。” 老爷子点点头,赞赏道:“嗯,徐半仙果然有两下子,出个孙儿都这么出色。” “呵呵,前辈过奖了,晚辈没想到赶尸匠也懂风水。” “天下玄术归为一家,都是自易术衍化而来,我对风水虽然懂得一点,比起你爷爷却是差了不少。” “前辈突然出题,想必是看出什么端倪了,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老爷子捻捻胡须,点头道:“嗯,这里的风水位你说得不错,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看那边,”老爷子指向河段上游方向,“河口收窄,巽风易出,如若我们站在河口上游,则巽位变艮位、乾宫变坤宫,艮为山、为门阙,坤为地、为大舆,两者皆属土,葬经有云:土者,气之母,有土斯有气,而上游藏风,此地风散。所谓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如果有人在此地选一个墓穴,肯定会选在上游。” 徐棍子朝着上游打量了片刻,在老爷子说完之后也跟着说道:“不错,山门为闭,收水而走,如果上游能得水,倒不失为一个风水宝地。” 此时其他人都醒了,那江三一拍徐棍子的肩膀,笑道:“嘿嘿,徐家娃儿,这么大条河,怎么可能没水呢?!” 徐棍子笑了笑,冲着老爷子一拱手,“多谢前辈指教!” 老爷子摆了摆手,面向小河伸了个懒腰,又重新坐下来。 黄成志烧了壶水,给大家分了点干粮。 “各位,吃点东西,吃饱了咱们就上路。”黄成志吩咐道。 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后,所有人吃饱喝足,收拾好行李,便朝着上游出发了。 山林间没有路,好在沿着河岸走,多是杂草,没什么阻碍,没多大一会儿,众人便来到河口收窄的地方。 此时太阳刚好冒头,缕缕金光散射在河口之上,乍看上去,河面上金光泛滥,好一派灿烂之色。 过了河口之后,河面忽然变宽,人的视野也宽阔不少。河口的对面,一座山峦陡然拔高,像个驼峰一样显得尤为扎眼。 “前辈,还真看不出,这巫山脚下,还有如此气派之象,看来前辈说对了,此地必有大墓。”徐棍子骑着骡子赶到老爷子身后,激动不已地说道。 “呵呵,娃儿,巫山虽小,也是条龙脉,天下之大,形势万乘之地,何止千千万啊!” 两人正感叹着,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老蔡大叫了一声:“看,那是什么?” 众人随之勒停驴马,随着老蔡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驼峰下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在金光泛滥的水面上随着波澜在浮动。 黄成志赶着骡子走上前两步,朝着黑影仔细看了看,然后回头说道:“是个死人,看来墓穴就在附近!” 15 尸体 徐棍子本名徐昆,听见黄成志的话后马上从骡子上跳下来,他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铜色镂空的罗盘,随后四处查看起来。 不一会儿,徐棍子便指着河对岸最高的驼峰说道:“应该就是那儿!” 一旁的江三似乎信不过这个小辈,嗤笑道:“徐家小娃儿,你没看错吧,那脚下全是水,山势又陡峭,谁会把墓穴选在那里啊?” 这边老蔡也起疑了,手搭凉棚望着驼峰说道:“江三儿说得不错,一般傍山的坟墓至少会有个斜坡,才好挖坟嘛,徐昆,你可别看着尸体靠着那座山就胡说八道啊!” 徐昆也不生气,收好罗盘,冲着两位前辈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两位前辈,那驼峰与这河水一阳一阴,正处艮宫,所谓为阳得水、气盛以利,气之盛而流行,而其余者犹有止。此地虽气盛,然外气横行,又曰内气止生,葬经云:浅深得乘,风水自成,所以晚辈判断就是那座驼峰。” 江三和老蔡就是两个土夫子,这土夫子虽说大小也是个行当,可那是说得好听的,说得不好听,这两人就是大字不识又没本事才来挖人坟墓混饭吃的泥腿子,所以徐昆一通之乎者也立马就把两人说懵了。 可是两人又好歹是个前辈,不想在晚辈面前丢分,就算听不懂也不好意思直问,便双双把眼睛看向黄家老爷子,指望老爷子出面解释解释。 老爷子何等人也,这两人一撅屁股老爷子就知道他俩是想放屁还是想屙屎,便骑着骡子走向前来,装模作样的笑道:“看来徐小仙儿是把葬经吃透了,能看出这个地方虽然有气却只是外气。江三儿,老蔡,我看这娃儿说得对,葬经上把生气分为外气和内气,这个地方虽外气强盛却败在水源过长,使得生气外溢。不过除外气之外还有内气,内气在地底深处,葬经还说气盛浅葬、气余深葬,这娃儿是说墓穴在驼峰的深处。” 不等两人思索,徐昆便扭过身子冲黄老爷子一拱手,“黄老前辈说得正是,从风水位判断,墓穴就在驼峰的位置,而驼峰之外没有适合选座墓穴的地方,所以这里最佳的穴位便是驼峰深处。” 江三这会儿总算明白徐昆的意思了,大叫道:“啥?那座山的深处?这要挖到什么时候?!” 一直没说话的黄成志听完几人的话后便也从骡子身上跳下来,指着漂浮在水中的尸体说道:“如果那个人进入过墓穴,就说明那附近有通道,也许是他们的盗洞,我们过去看一看再说吧。” 众人马上点头称是,便纷纷从骡马上跳下来。 驼峰与众人所站的位置隔着河水,所以过去只能走水路,这么深的河水几个老爷子不可能游过去,黄成志便提议扎筏子。 五个人之中,除了徐昆之外,其他四人都是倒斗高手,扎筏子这种只需要体力的活儿自然是手到擒来,况且河边的树木繁茂,随便砍倒几棵树扎筏子的材料就有了,于是不到一个时辰,众人便扎好了两个简易的木筏子。 扎好筏子,众人也不停歇,马上分好队伍跳上木筏,然后朝着水中的尸体划了过去。 黄成志和自家老爷子乘坐一个筏子,另外三人坐另一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条筏子便来到了尸体旁边。 江三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特制的生铁钩子,钩子尾部绑着一条绳子,他将绳钩在头顶上挥舞了几圈,随后朝尸体扔过去。 尸体面朝水中,已经泡得发胀,等江三把尸体拖到近前,一股恶臭顿时袭向众人。 黄家老爷子马上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扣出一小团白色药膏抹在人中上,随后又把瓶子递给黄成志。 黄成志学着老爷子的样子抹完了药膏,又把瓶子递给江三,就这样,五个人抹完了药膏才开始认真地查看尸体。 尸体头上缠着头巾,下巴处还搭着一条面巾,穿着一身深灰色短打,袖口和裤腿都绑着,这种打扮,众人只消一眼便知道此人是个贼。 另外,尸体上还斜挎着一个包袱,老蔡用匕首将包袱挑上筏子,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各种金银玉器。 江三和老蔡一看见包袱里的各种玉器便眼睛都直了,黄成志先前那通什么只为救人不为钱财的话马上就被这俩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这边黄成志两父子却对着尸体皱起了眉头。 “嘶~~怪哉怪哉,这尸体上咋一点伤都没有呢?”赶尸匠和中医一脉相承,虽然尸体泡得肿胀,但是老爷子还是看得出尸体没有任何跌打外伤。 “难道是毒?”黄成志问道。 老爷子捻了捻胡须,“嗯,假如是毒的话,那这趟就棘手了!” 老爷子捻了半天胡须,抬眼一瞧,就看见江三和老蔡把包袱里的宝贝一个一个晾在太阳底下打量。 “江三儿,老蔡,你两个老财迷,快把尸体衣服解开看看,我可告诉你俩,这儿的事怪得很,你俩要不怕死就把那些玩意儿带回家去!” 江三和老蔡,两人性格截然相反,一人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一人则是谨慎有余,担心这个思虑那个的。老蔡听了老爷子的话,马上把手上的东西扔进包袱,而江三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江三儿命硬,不怕那些个。” 不过,尽管江三混不吝,黄老爷子的话他还是要听一听的,于是他把东西放回包袱里,转头和老蔡还有徐昆一起将尸体上身脱了个精光。 脱光之后,众人见尸体的身前没什么异样,于是又把尸体翻了个身,哪知道一翻过来,就看见尸体的背部有几条长长的乌黑色的划痕。 徐昆没见过这种场景,只是眨巴着眼睛在其他四人身上来回的打量,而黄老爷子则是和江三还有老蔡对了下眼神,然后就不出声了。 “爹,这是人手抓的。”黄成志轻声说道。 “嗯,手肯定是人手,不过人是不是活人就难说了!”老爷子回答道。 16 通道 虽说是死人,总也不能就这样扔在这里听之任之,黄老爷子吩咐江三将尸体带上,到了岸边再挖个坑给埋了,江三也没什么怨言,就这样拖着尸体继续往驼峰方向划去。 可是当众人划到河对岸的时候,却发现河这边根本没有岸。 驼峰往下基本都是笔直的斧砍峭壁,上下绵延得有几十里,别说是岸了,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众人划着筏子上下查看了一段距离,江三便抬头问道:“这人该不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 “也可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老蔡补充道。 黄成志摇了摇头,“不会,此人咽气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天,而且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他包袱里的东西都是冥器,肯定是从附近的墓穴.里带出来的,所以这附近一定有通道。” “可是这上上下下你也看了,连个孔都没有,你说的通道又在哪里呢?”江三不服。 黄老爷子从身旁的峭壁上掰下一块苔藓,拿在手里捏了捏,“此地前两天应该下过雨!” 黄成志马上醒悟过来,“爹,你是说通道在水底下?” 老爷子点点头。 黄成志马上脱掉自己的衣服,打算潜入水下查看查看,另一条筏子上的徐昆见状,也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和黄成志跳入了水里。 两人以靠筏子的地方为原点,一人往上游一人往下游开始找,果不其然,在靠筏子两丈多远的水下,黄成志发现了端倪。 原来在这峭壁之下,有一个天然的溶洞,当水位不太高的时候,这个溶洞就会露出来,而这几天河流附近下过大雨,使得水涨船高,所以溶洞被水给淹了。 黄成志马上从水中钻出来,把他的发现告诉众人,三个老爷子当即决定全部下水,结果被黄成志给拦着了。 “爹,两位前辈,先别急,容我先进去看看,摸清了地形你们再下水也不迟。” 三人都是年逾花甲,自然明白黄成志的一番好心,也就没有过多争执。 黄成志等来徐昆,便约定由徐昆守在外面,万一有什么意外,就由徐昆来接应。 一切商定好之后,黄成志便找江三要来绳钩,一把绑在自己腰间,然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底。 河水本来就不是很清澈,加上山影的遮盖,黄成志在水底的视线很不好,进入溶洞之后,就基本全靠摸了。 谁知道往溶洞深处游了不到几丈远,黄成志忽然摸到了水底,他马上试探着站起来,一抬头,发现脑袋竟然离开了水面。 惊喜之余,黄成志试着呼吸了几次,发现空气不是很糟糕,于是他又把绳钩解下来,找了个结实的石笋绑在上面。 做完这些后,黄成志歇了口气,然后又从水底游了出去。 黄成志出来之后,把洞里面的情况告诉众人,几经商量,众人便决定把筏子和尸体固定在峭壁旁,然后把绳钩的另一端绑在筏子上,这样,三位老爷子便可以顺着绳子爬进去。 由于几个人都有野外露宿的经验,所以油布这种防水的东西大家都备得有,大家把衣服和必要的东西用油布一包,然后就跟在黄成志身后.进入了水里。 几乎没费什么劲,五个人便从水底钻了出来,点了几根蜡烛,穿上衣服后,江三马上兴奋地说道:“嗯,有味儿!是墓穴的味道!” 黄老爷子边穿衣服边给黄成志解释,“说别人是狗鼻子那是骂人,可说你江三叔是狗鼻子那绝对是称赞,想当年,江三这两幅鼻孔可是打败了不少风水术士,连大名鼎鼎的徐半仙都自愧不如!” 江三一听老爷子夸赞起自己,马上得意了起来,“那是,咱这鼻子可是从祖上练就出来的,只消一铲土,我就能闻到地底下埋着什么。” 黄成志一拱手,“早年间就听我爹说起过江叔,此次能和江叔联手,成志三生有幸。” “嘿嘿,哪里哪里!我这点本事也就是你爹和徐半仙找到地方了才管用,要不然这么大的地方,我得闻到猴年马月去啊!要说真本事,那还得是你蔡叔,”江三说着便指向老蔡,“人家的缩骨功那在江湖上都是独门绝学,打起盗洞来比穿山甲都要顺溜,跟着他那才叫三生有幸!” “是是是,老蔡家的缩骨功闻名遐迩,成志久仰!”黄成志又转过身对着老蔡恭维了一句。 老蔡闻言只是憨憨的一笑,黄老爷子帮衬道:“你蔡叔为人低调,不喜欢张扬,给鼻子就上脸的事儿他从来不干!” 一旁的江三知道老爷子这是在揶揄自己,但他也不生气,这三人都是老伙计了,谁是什么脾气,他们都清楚得很。 “好了,大家就在原地休息休息,吃点东西,等身子暖和了咱们再往洞里面去。”黄成志见大家都穿好了衣服,便吩咐了一句,一路走到这里,他俨然已经成为这伙人的头目了。 众人遵照吩咐,各自拿出干粮和水吃喝了起来,趁着这个空当,把这个溶洞打量了一番。 溶洞不高,但是有差不多两丈宽,蜡烛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上下相连的石笋和石钟乳,再往里面便是漆黑一片。 可奇怪的是,这洞里虽然没有一丁点光线,可是空气并不难闻,顶多就是参杂一点腐败潮湿的味道。 吃完东西,江三便迫不及待地的要进洞看看,黄成志无奈,便催促其他人赶快收拾,随后一起进洞。 溶洞内的地面凹凸不平,但是地势一路拔高,走了百十来丈远后,一行人便进入一个硕大的山洞。 山洞内有光,可是不是很强,黄成志无法判断这个洞有多高。 正在黄成志拿着蜡烛四下打量时,突然听见江三一阵惊呼。 黄成志赶紧跑过去查看,就看见江三蹲在洞壁旁,他的身下则躺着一具尸体。 “看来跟外面的浮尸是一伙的!”江三一边拿着匕首挑拨尸体的衣服一边说道。 黄家老爷子这时走过来,“快看看有没有外伤!”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先前的尸体就没有明显的外伤,所以黄成志判断洞内有毒。 于是江三和黄成志赶紧将尸体剥了个精光,却发现尸体身上连划痕都没有。 老爷子又吩咐把拉住挪到尸体的脸上,就发现尸体的脸呈猪肝色,双眼上翻,像是憋死的一样。 黄成志翻了翻尸体的眼皮,又在尸体手臂上掐了几下。 “死了不到半天!”黄成志判断道。 “半天?怎么可能!你不是说那个玉塞是一个多月前流出去的吗?难不成这几个人在这洞里待了一个多月?!”江三不相信。 黄成志叹了口气,“我也无法理解,但是尸体的各种反应都说明他死了不超过六个时辰。” 一旁的黄老爷子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骨,笑道:“我说江三儿,你跟着我下过那么多墓,稀奇古怪的事还见得少吗?少说几句,再看看吧!” 这具尸体上没有包袱,脱衣服的时候也没见什么冥器,于是黄成志又招呼徐昆把衣服给穿上,然后决定继续深入山洞,等回来的时候再去安葬尸体。 17 主人 两具尸体都没有明显的外伤,就说明洞内很可能有毒,黄老爷子再次把那个小瓶子拿出来,分给众人把药膏抹在人中上,这还不算完,抹完药膏后,黄成志又吩咐大家找点东西把口鼻给蒙住,以防万一。 哪知道几个人刚走出去四五丈远,又在洞壁一侧发现一具尸体,同样没有外伤,同样也是脸色暗红、双眼上翻。 唯一不同的是,这具尸体的双腿和双手已经骨折,扭曲地达拉在尸体的两侧。 看见这具尸体,老爷子不再让其他人检查尸体,而是简短地吩咐了一句“大家小心”,便继续沿着洞壁前进。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再没有发现尸体,可是这洞壁似乎无边无际一样,总是走不到头。 “我说黄老大,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咱们往中间走吧!”江三有些着急,虽说这次他名义上是为了义气来帮助老黄家的,可是底子里他还是想弄点值钱的玩意儿就走人。 “不可妄动!”老爷子急道,“这地方诡异得很,咱们必须先弄出个头绪,大家千万不要分开!” “我没说大家要分开啊,我是说大家都往中间走,要我看啊,棺材肯定在洞的正中间!” “江三儿,别忘了,咱们这次是来救人的,前面几个人死了不到半天,说不定还有活口在,你就别急着去找棺材了。” 江三就算再急,黄老大发话了他也不敢不听,便只好闭上嘴,跟在众人身后继续前行。 可是继续往前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始终还是没有看到头,老爷子便让大家伙停下来。 “诸位,咱们几个该不会误闯哪位梯玛的墓了吧?”老爷子笑问道。 老黄家所处的位置在巫山脚下,这条河和这座驼峰也不出巫山的范围,这个位置说起来有些尴尬,巫山以北属于中原的范围,遵循的是中原的官宦管理模式,而巫山以南则是土家族和苗族等少数民族范围,遵循的是土司管理制度。 处于两种管理模式之间的巫山山脚的人们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可这里设了县衙,所以由县衙管。 这里的土家族虽然表面上顺从县衙,实际上还有自己的精神领袖,这个精神领袖便是梯玛。 可是也有完全归顺了的人,比如老黄家,老黄家的底子是土家族,黄成志娶的几房老婆却都是汉族,他们一家子都是汉人打扮,也服从于汉人村子里的村长。 老爷子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就是因为这附近鱼龙混杂,虽属汉人的势力范围,却生活着大量的土家人。 “爹,我看还是听江三叔的,先去看看这里的主人是谁。”黄成志建议道。 江三点点头,“对,咱们不请自来,总得先拜访拜访主人吧,只有摸清主人的底细了,往后咱们才好随机应变啊!” 老爷子像是在仔细思考两人的话,可是他的眼睛却看向两人之外的地方,他伸出左手,将大拇指放在其他四指的关节处算了一会儿,随后笑道:“好,咱们就听江三儿的,去拜访主人!” 于是乎,一行五个人调转方向,开始往山洞的中间移动。 走着走着,忽然走在最后面的老蔡让大家停住,黄成志不解,问他怎么了。 老蔡指着身后说道:“洞壁看不见了!” 江三听完笑道:“老蔡,你也太胆小了吧,这么乌漆嘛黑的,当然看不见啊!” 老蔡没理会江三,冲着黄成志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知道看不见很正常,但是你看看后面,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之前的洞壁消失了!” 江三还想出言讥讽,黄成志却伸出手来冲江三压了压,“江叔,先别说话,的确有些不对劲。” 说完,黄成志将蜡烛举过头顶,然后绕着众人走了一圈,几个人这才发现,除了手里的蜡烛光和头顶的那点光源之外,周围是一片漆黑。并且这种漆黑很均匀,就像是身处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一样。 “爹,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往回走走看看。”黄成志对老爷子说了一句便朝身后走去。 黄成志举着蜡烛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合计着行程,他们离开洞壁往中间走的时候离现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并没有走多远,按常理他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洞壁才对。 可是走着走着,黄成志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他眼前没有丝毫变化,那片漆黑即没有变浓也没有变薄,就好像他一直走在原地似的。 黄成志见情况不对,就像回过头问问老爷子,没想到回头一看,自己的眼前竟然还是一片漆黑,不仅没看见人影,连他们的蜡烛光都看不见。 “爹~~爹~~”黄成志叫了两句,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而另一边老爷子这里,他们眼看着黄成志消失在黑暗中,本来他们还能看见一点烛光,然而当烛光也完全消失时,老爷子知道大事不好了。 江三想前去找黄成志,老爷子一把伸手拦住,“别动,大家都别动,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单独行动。” “可~~可是成志~~”江三有点着急。 “放心,成志行事稳重,他会有办法的。咱们当前还是先去会会这里的主人,只有弄清主人是谁,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老爷子的一再坚持之下,剩下四个人又回过头,继续朝着山洞中心前进。 “黄老前辈,您见多识广,这种事情你们以前遇见过吗?”徐昆问道。 黄老爷子打着蜡烛走在最前面,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嗯,你是想问这是不是鬼打墙吧!呵呵,说实话,以前也遇到过,只不过以前遇到的地方没有这么大,也不像今天这样什么都看不见。徐小仙儿,我告诉你,这所谓的鬼打墙啊,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障眼法,就是利用黑暗中的阴影或者某种机关让你误以为走不出去,高明一点的,会利用奇门遁甲,排兵布阵让你进入圈套;而另一种则是幻觉,可能是某种毒,中毒之后产生幻觉,让你走不出去。” “哦,难怪那几具尸体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原来他们是被困在这里了!” “嗯,这种可能性很大。不管我们遇到的是哪一种,都必须先弄清楚墓主人的身份,才能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也才好寻找相应的解决办法。” 18 脚步声 而另一边的黄才良黄才义两兄弟这里,因为只是用腿的缘故,两人离小河还有十多里地的距离。 黄才义早就看出黄才良走不动了,可是他偏偏不予理睬。 对于黄才月和黄才良这姐弟俩,母亲李氏经常告诫黄才义要离他们远一点,说这两人终归要和他分黄家的家产,都不是好东西。 受到母亲的影响,黄才义很不喜欢这两个弟弟妹妹,倒也不是说真的不想分家产,只是黄才义认为这俩人都是小屁孩,那些幼稚的举动在他看来很愚蠢,他不喜欢和愚蠢的人搅和在一起。 不过,在家黄才义不喜欢弟弟妹妹,但是外人可不许欺负他俩,如果黄才义听说弟弟妹妹在谁谁谁面前受了委屈,明面上他表现得无所谓,但是暗地里还是要帮这俩人找补回来的。 昨天的时候,看见黄才良捧着几个大饭团一瘸一拐的,黄才义是又觉得生气又觉得心疼,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要去帮忙的冲动——谁让他不听话非要跟出来的呢! 黄才良捧着饭团,一个劲儿的恨自己为啥没找个口袋装着,他自己的衣服即没有口袋去装饭团,这些饭团又黏黏糊糊的,拿在手里很不舒服。 黄才良很想让大哥停一停,好找点水喝,也好吃个饭团。 可是大哥黄才义脚步如飞,丝毫没有累的迹象,本来大哥就认为自己是个累赘,这会儿黄才良就更加不好意思开口了。 长这么大黄才良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而且还是背着娘亲出来的,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黄才良有些后悔跟出来了。 不过比起后悔,黄才良更想见识见识父亲的本事,他曾听公公讲过许多离奇古怪的故事,他非常希望自己也是其中的主角之一。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黄才义总算停下来,要找个地方睡觉。 黄才义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哥身后,想帮忙干点什么可是又腾不出手,直到大哥捡来柴火生上火,黄才义才把饭团递上去让大哥吃。 黄才义看着满脸疲惫的黄才良,叹了口气,接过饭团后又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黄才良接过水壶喝了个痛快,这才稍微露出点笑脸。 两人各自吃掉一个饭团,之后黄才义又把剩下的饭团放进自己的干粮袋里,这就算是当大哥释放出的最好的善意了。 黄才良累得不行,吃饱喝足往地下一躺,就那样沉沉睡了过去。 今天天还没亮,黄才义便叫醒黄才良,两人分吃了一些干粮后便接着赶路。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停歇,就连中途吃东西都是拿在手上吃的。 走到这里的时候,黄才义开始悄悄打量起这个弟弟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能跟着自己走到现在,说实话,黄才义自己都走得精疲力竭,之前完全是出于跟黄才良斗气,想把他赶回去,黄才义才故意走得那么快而且中途不停歇的。 黄才义还记得上次在朱屠夫家里,面对突然的起尸,这个弟弟表现得比自己还要沉着,再加上这次一路跟到现在,黄才义对这个弟弟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了。 “才良,你不怕回去后你娘生气吗?”黄才义走着走着突然问道。 一路上两兄弟基本没说什么话,黄才良也不在意,他连赶路都够吃劲了,哪儿还有力气跟大哥闲扯。 不过大哥这会儿既然问起,黄才良还是必须回答的,他不想惹大哥不高兴,他娘何氏教他要谦逊有礼,况且这路上他还得依靠这位大哥。 “不怕,跟大哥去见识咱爹真正的本事,就是挨顿揍我也不怕。” “哼,你倒轻松,你要是挨一顿揍,我就得挨两顿,真不明白,一座坟有啥好看的,走不动了吧?” “那没啥好看的,大哥你为啥悄悄跟出来呢?” 黄才良一句话把黄才义给问倒了,“我~~我~~我那是担心爹他们应付不过来!” “那爹都应付不过来,你去了管啥用?” 黄才良就是这样,他的口气不温不火,本来也没有顶撞大哥的意思,可总是不知道看大哥的脸色。 当然,这时的黄才良才六岁,哪儿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不过,这话还是把黄才义的火气问了出来,当大哥的马上一把将弟弟推倒在地。 “你会不会说话?我去了不管用,你去了就管用?算了,我不带你去了,你滚回去吧!”黄才义叉着双手说道。 黄才良不生气,拍拍屁股站起来,“不,我就要去!” “那好,咱们各走各的,你走丢了我可不管!”黄才义说完,转过身拔腿就跑。 黄才良此时才不过黄才义的胯骨高,哪里跑得过身长体高的大哥呢,没一会儿大哥就没了影儿。 一开始,黄才良还能凭大哥留下的痕迹找到方向,可走了一会儿后,又累又急的黄才良就彻底走丢了。 黄才良的性格执拗,越是无助他便越给自己较劲,他努力地从当初父亲和公公的只字片语中找到线索,想来想去,他记起来父亲曾说起过县衙这个词,另外好像还有一条小河。 黄才良知道县衙的方向,娘亲曾说过,县衙在东北方,离家有上百里地,于是他觉得只要朝东北方向走,然后找到那条小河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黄才良便找来几匹大树叶子,将剩下的两个饭团给包了,然后往怀里一塞就甩开两条胳膊开始赶路。 一路上和风徐徐,路边四处都是野蜂和蝴蝶,黄才良被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黄才良开始害怕起来。 虽说上一次在朱家的灵堂黄才良展现了他临危不惧的胆色,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在这越来越暗的野外,他又是孤身一人,那种无助感和孤独感马上就侵蚀了他的全身。 黄才良想到要扎个火把,可是他没有带火种也不知道该怎样生火。渐渐的,原本那些悦耳动听的虫鸣鸟叫就变得异常恐怖了。 不过尽管这样,黄才良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他相信自己已经离小河不远了,只要到了河边,说不定就能找到大哥或者父亲。 忽然,黄才良似乎听见身旁的茅草丛里有脚步声,这些茅草长得分外茂盛,比黄才良的人都要高,从里面发出来的声音马上让他停住了脚步。 “谁?!”黄才良卯着胆子大喊了一句。 可是当黄才良停下的时候,茅草丛里的声音也随即消失,黄才良问完之后久久没有回应,有的只是是不是撩过草间的晚风。 19 玩笑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丛天边挪到天顶了,煞白的月光在每一个细小的东西都投下一个大大的影子,而这些影子随着晚风摇来晃去,每一个影子在黄才良眼里都变成一个可能的怪物。 黄才良喊完,见没人回应,便又转过身继续赶路,可是他刚走出去几步,茅草丛里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黄才良又停下,又喊了一句,可是依然,没有回应。 于是黄才良再次转过身赶路,可就如黄才良自己预料的那样,他的脚步刚刚开始,草丛里的声音跟着就响起来。 接连喊了几句不起作用后,黄才良开始加快脚步,谁知道他的脚步变快,草丛里的声音也跟着加快,到了最后,黄才良吓得狂奔起来。 跑着跑着,黄才良感觉到那声音丛草丛里蹿到了大路上,甚至这个声音就紧紧追在自己身后。 黄才良没命地跑,也不敢回头看,直到他看见一个影子丛自己的脚下渐渐移动到自己身前,而且那影子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超过自己的影子了。 这个时候黄才良也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自己身后有个人正追着自己,而且就在自己身后两三丈远的地方。 这一眼可把黄才良吓得不轻,他顿时感觉自己双腿失去了力气,嘴里也忍不住喊了出来。 双腿没了力气,眼睛也不择路了,接着跑了两步之后,黄才良忽然绊到一块石头,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不过,黄才良顾不得疼痛,摔倒的第一时间马上翻过身做出防御姿态。 哪知道原本等待某位凶汉袭击的黄才良缓过气后,却看见身后的人双手撑在膝盖上,佝偻着腰不停喘着气,而且从他急促的喘气声中,似乎还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笑声。 “大~~大哥?”黄才良哆嗦着问了一句。 “嘿~~嘿嘿,你~~你小子跑得还挺快,哎呦~~累死我了~~”黄才义喘了半天还没缓过来。 听见真的是大哥,黄才良心安下来,一心安,各种委屈便涌上心头,黄才良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不过看着大哥笑个不停,黄才良撇了撇嘴,硬是挺住没有哭出来。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此时的黄才良一肚子怨气,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许多。 “你傻啊,带你出来我就够挨一顿揍了,要是再把你弄丢了,爹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再说了,爹说过,其心齐、可断金,到哪儿都别忘了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呢!不过你个胆小鬼,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你居然都没发现,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黄才义满脸都是戏谑。 “其心齐、可断金”这句话是黄成志经常用来教育黄才良几兄妹的,对黄家三兄妹而言,这句话就是祖训。 虽然听见大哥没有真的甩掉自己,黄才良觉得很感动,但是黄才义的这番话最终还是让他爆发了,这摆明了是在玩弄自己嘛! 黄才良丛地上爬起来,走到大哥面前一脚踢向他的小腿,随后转身就走。 黄才义挨了踢,叫骂了两句,随后赶上前,一把将黄才良给拦住。 “哎,你等等,跟你逗着玩儿呢,还生气,真是玩不起!行了,别走了,咱们找个地方生个火,过了今天晚上再赶路。” 黄才良心说你这是逗着玩儿吗?! 以前的时候,黄才义没少捉弄黄才良,有的时候黄才月也没能幸免,虽然也有翻脸的时候,可从来不像今天这样,一个玩笑开了大半天。要知道,黄才良真的以为大哥扔下自己跑了,所以黄才良在有所庆幸的同时,这肚子气一时半会儿也消化不了。 黄才良没有理会大哥,而是自顾自地向前走。 “哎,你要真走,我可是不会跟上来的,我可是说真的啊,走一天累死了,我得休息休息。”黄才义对着黄才良的背影喊了一句,可是黄才良没有半点反应。 眼看黄才良就要消失在茅草丛中,黄才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还是追了上去。 两个人在月色下一声不吭地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走着走着黄才良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继续走啊,我看你要走到什么时候!”黄才义以为黄才良走不动了,没好气地说道。 “你听~~是不是有水声?”黄才良竖着耳朵,踮起脚四处张望。 黄才义马上安静下来,一安静,果然听见夜空里传来一阵一阵轻微的流水声。 “那边!”黄才义指着东边说道。 两人赶紧加快脚步,他们都知道,如果水声是小河发出来的,那么他们离父亲就不远了。 两人穿过茅草丛后,眼前忽然间豁然开朗,一大片映射着月光的河水就像满地的珍珠一样呈现在眼前,河面上有一座用木头和石头搭建的小桥,桥身虽然简陋,但是看起来很牢固。 两人越过小桥,来到之前黄成志一行人歇脚的河滩处,黄才义很快发现了被浇灭的火堆,他大声叫着黄才良的名字让他过来看看。 两兄弟围着火堆转了一圈,相视一笑,随后双双坐下来——有了父亲的线索,这一路上的辛苦和委屈就随风消散了。 休息了一会儿后,黄才良站起身来,将怀里的饭团交给大哥,主动要求去拾柴火。 黄才义笑了笑,叮嘱黄才良不要走远,还说要给两人做一顿丰盛的晚饭。 河边到处都是腐朽的浮木,没一会儿,黄才良就捡了一大堆,大哥黄才义生上火,很快便驱走了夜晚的凉意和恐惧。 黄才义将包袱解下来,翻出里面的干粮,他可比黄才良准备得充分,里面不仅有饭团,还有一些果子和腊肉,黄才良见了口水马上流了一嘴。 黄才义拿了个果子给黄才良,又砍来两根树枝把腊肉给叉上,腊肉就着河水简单地洗一洗,放在火上一烤那香味马上就喷涌出来。 吃完了果子,刚好腊肉烤得了,黄才良一手拿着腊肉一手哪个饭团,感觉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个傻子,好吃吧!我跟你说,你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比如这出远门,要是都跟你一样只拿几个饭团,这路上不是被累死就是被饿死。你记住,以后出远门,一定要多想想,吃的喝的都得准备妥当,知道了吗?”黄才义看着黄才良狼吞虎咽的样子感觉有些欣慰,但也没忘记趁这个时候当一当大哥。 黄才良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腊肉上,根本没理会大哥说些什么,他也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吃饱喝足,黄才良舒心地躺下来。这已经是他在野外的第二个夜晚,虽然身下是冰凉的河沙,但是黄才良并不觉得冷也不再像头天晚上那样害怕了,大哥就在身边,虽然他以后肯定还会捉弄自己,但是黄才良明白,大哥绝不会抛下自己,其心齐可断金嘛! 一觉醒来,黄才良浑身发抖,天色还没有全亮,火堆已经只剩灰烬,黄才良马上添了些柴火,呼哧呼哧吹旺了,又叫醒大哥。 两个人就着篝火把身子烤暖了,然后吃了些干粮,便接着赶路。 黄成志等人在河滩上留下的骡马足印清晰可见,两兄弟再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寻找痕迹了。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河口,就看见不远处的河滩上有几匹骡子和驴子在悠哉游哉地吃着草。 两人赶紧跑过去,发现其中一匹骡子正是自家的,便知道父亲肯定就在不远处。 大哥黄才义很快便丛河滩上散落的树枝树叶判断出父亲等人在这里扎过筏子,既然扎过筏子,他们就肯定是过河了。 于是两人便站在河边朝对岸张望,果然看见对岸的山脚下停着两个木筏。 黄才义见状,马上开始行动,他把父亲他们剩下的各种树枝拢到一起,扎了个更加简易的筏子。 扎好筏子后,黄才义便迫不及待地想往河里推。 正推着呢,黄才义抬头一看,黄才良也憋红了脸在另一边帮着自己推筏子。 “你要干嘛?”黄才义不解。 “帮你推筏子啊!” “不是,看你这样子,你也要过去?” “嗯!” “不行!” “怎么不行?” “这筏子装不下你!” “怎么装不下,这么宽敞呢!” “哎呀,这筏子我胡乱扎的,不牢固,万一中途散了呢?再说,你看看那边,爹把筏子停在山边,他们肯定是下水了,你也要跟着下水吗?” “我会水,爹教过我!” “你那两下狗刨,能游多远,听我的,这回你就在岸上,帮爹看好骡子,啊!” “不,我就要过去,要不然我跑这么远干嘛来的?” 黄才义脸色气得铁青,他知道这个弟弟倔劲犯了之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无奈之下,他只好一把将黄才良推倒,然后趁机拉着筏子跳进水中。 等黄才良丛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黄才义已经和筏子划出去很远了。 黄才良垮着小脸,怒气冲冲的看着大哥。黄才义则丛水中爬上筏子,冲着黄才良挤了个鬼脸,“听话,把骡子看好咯,回家之后我让爹好好奖赏你!” 20 天地合 黄才义原本以为这下可以拦住黄才良,却没想到黄才良站在岸上生了会儿气后,居然也跳进河中,晃晃悠悠地朝着对岸游起来。 黄才良的确会两下狗刨,可奈何他体力不济,游了不到几丈远,他那点可怜的体力就耗得差不多了。 黄才义坐在筏子上是又气又好笑,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喝了几口水后,他只好叹着气把筏子又划回去。 将弟弟拉上筏子后,黄才义没好气地说道:“公公说你犟得像头牛,他还真没说错。哎,傻子,河水好喝吗?” 黄才良喘了半天气,望着大哥只是笑了笑。 就这样,黄才义不得不带着六岁的黄才良一点一点朝对岸划过去。 ...... 另一边的山洞里,和其他人分开了的黄成志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从一开始进入山洞,他们几乎没有碰任何东西,而山洞的洞壁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所以导致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幻觉。 黄家除了赶尸术之外,对五行八卦略懂一点,而且黄成志不是第一次下墓,他知道障眼法不可能这么天衣无缝。 既然是幻觉,那肯定是自己中了毒,黄成志一一细想自己从进入山洞到产生幻觉的种种细节,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除了刚从水里出来时吃了点东西之外,就没有接触过任何东西。而吃的那些东西全都是从自己家带来的,自家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有毒呢!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空气! 黄成志联想到那三具死尸,一具死在外面,从尸体外表的迹象看,应该是溺水窒息而死,另外两具尸体显然是憋死的。 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他们被憋死的呢?他们身上都没什么外伤,从身上的衣服看,也没有挣扎的痕迹,黄成志心想,难不成跟自己所中的毒有关?难不成自己中了这种毒之后也会被憋死? 想明白之后,黄成志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行动,否则的话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黄成志知道现在去找老爷子他们是徒劳,老爷子他们人多,而且老爷子经历多见识广,比起自己更有机会逃走,所以他此时应该先让自己逃出困境。 黄成志解开自己的包袱,里面除了一些辰砂符纸之外,只有一些干粮,还有一把匕首和一个罗盘。 正在黄成志看着罗盘寻找出口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紧,跟着自己就只能吐气而不能吸气了。 黄成志意识到不妙,马上憋住气小跑起来。 老黄家的赶尸术乃是一脉单传,而掐指神算更是他们的独门绝技,这算天算地算生算死,一个区区墓室的出口完全不在话下。 只不过算出来方位后黄成志还得奔跑,这一口气很快便支撑不住,待得黄成志跑到之前出水的位置后,他早已是憋得满脸通红、意识模糊了。 黄成志最后只看见眼见两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还不是很大,他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出“快出去”三个字后,就失去意识直直扑倒在地。 而老爷子这边,一行四个人朝着山洞中心走了很久也没有看见任何棺椁后,老爷子马上明白出问题了。 老爷子身经百战,经验丰富,马上便明白怎么回事。 老爷子从胸口又掏出一个小药瓶,药瓶的样子和之前那个差不多,但是里面的药膏却是黑褐色的。 “来,大家抹一点在人中上,记住,吸气的时候一定要小口吸气,不能剧烈呼吸。”老爷子扣了点药膏抹在自己嘴唇上,又把瓶子递给徐昆。 江三和老蔡是跟着老爷子出生入死过的,见了瓶子里的药膏也明白怎么回事了,江三边抹药膏边说道:“黄老大,这玩意儿你可很少用啊,还是那苗人给你的药膏吗?” 老爷子点点头,“没错,这药膏自打上次之后还从来没用过,这回我说带着兴许能用上,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这么说,你认为咱们是中了尸腐菌?” “嗯,十有八九,看来咱们真是误闯了哪位梯玛的墓了。” “哎,真倒霉,你说咱土家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咋一遇到梯玛就这么多邪门儿事呢?” 老爷子轻轻咳嗽了两声,马上将话题转移开:“行了,江三儿,少说两句吧,咱们还是赶紧找找墓主人,完事了好早点出去。” 尽管老爷子吩咐了,其他三人还是忍不住议论纷纷,不过好歹几个人终归是动了起来。 也许是老爷子的药膏起了作用,走了一会儿后,众人发现眼前的虚空忽然出现一些影子,而且随着他们越走越近,这些影子也越来越清晰。 最后,他们来到一大片钟乳石旁边。 当他们走近钟乳石后,发现之前头顶的那几道光刚好打在钟乳石中间的某处,因为光线不是很清晰,众人不得不把蜡烛伸过去。 在微弱的烛光之下,众人便看见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漆黑一片的洞顶上伸下一根巨大的石钟乳,这根石钟乳在离地面一丈多高的地方开始分叉,刚好分成八根分别和地上的八根石笋相连接。 而在八根石笋之间,那些玉石一般的矿岩被人为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凹槽,凹槽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布片和瓦砾。 很显然,这个凹槽便是众人苦苦寻找的棺椁。 老爷子盯着这个几乎是纯天然的“棺椁”看了半天,马上掏出一个罗盘,围着“棺椁”转了一圈。 这些石钟乳上还不断的往下滴着水,但是有人在上面刻了很多细小的引水槽,使得不破坏钟乳石外观的前提下,那些水不会往中间的凹槽处流。 这些石笋和钟乳石在烛光和头顶上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如果光源充足的话,难以想象该是如何的一番壮观的场景。 老爷子转了一圈回来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不住地啧啧称奇,“啧啧~~鬼斧神工,鬼斧神工啊,这八根石笋刚好暗合八卦之位,弱水无断、天地相合,真是绝了!” 徐昆也是对着巨大的钟乳石不断地称赞,“没错没错,这一天一地相连,使得外溢之气重聚,而整座山可以源源不断的注入水流,则谓无断之弱水,一外一内,气盛不断,而葬深约为百十丈,这正是传说中的天地合啊!” “天地合?是什么东西?”江三有所不解,问道。 “天地合乃是一种葬法,这是我在爷爷的一本经书里看见的,里面说天地合这种穴位乃是吸取日月之精华,聚集山水之精气。然而实际上是很做到的,因为几乎所有葬法都是与外界相隔断,特殊的葬法比如天葬、水葬等,又难以聚齐山水之法。像这个地方,日月之光可以透过上面的孔射入此处,刚好照射在安葬之人的躯体上,而此处又上下相连,常年有水却无法侵蚀躯体,聚集精气又无法外溢。葬经云:宛而中蓄、谓之龙腹、其脐深凹、其后世福,虽然我没见过天地合,但是如果世上真有天地合这种吉穴,我觉得就是咱们眼前这个样子。” 徐昆说得有理有据,江三虽然听不怎么懂,但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嗯,不管这是不是天地合,这个地方也确属世上少有之吉穴,我老头子也算开了回眼了!”黄老爷子摸着胡须叹道。 这时,一旁安静的老蔡忽然说道:“黄老大,你别老是吉穴吉穴的,这吉穴.里面的人呢?” 听了老蔡的话后,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刚才大家光顾着看这神奇的景物了,却忘了吉穴.里面现在是空空如也——墓主人不见了! “先别忙,”黄老爷子拦住试图去寻找墓主人的三个人,“咱们先看看这个天然的棺椁,高清墓主人是何其人了再说。” 说完,黄老爷子便率先从石笋中钻进棺椁,捡起里面的布片一一查看起来。 棺椁里面其实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剩下的布片也都是一些蓝黑色的土布条.子,虽然现场光线不是很足,但也一眼可以看到全貌,江三等人实在不明白那些布条有啥可看的。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后,江三实在忍不住了,便劝道:“我说黄老大,你翻来翻去还是那些布条.子,咱们还是赶紧去找尸体吧!对了,还有人,说不定还有人活着呢!” 黄老爷子倒不急,他一边应付着江三一边不急不躁地查看每一片布片,直到所有布片他都看过之后,才从棺椁里面钻出来。 出来后,老爷子冲几个人笑了笑,“行了,走吧,找墓主人去!” 于是众人便越过这片石笋,朝着山洞的对面走过去。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便看见这边的洞壁出现在眼前。 “老大,你就不想去找你儿子?”沿着洞壁一边寻找江三顺口问了一句。 “呵呵,劳你费心了,放心吧,我那小子的能耐我知道,要是这点事儿他都奈何不了,那他也接不了我这个饭碗。” “老大,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啊!我怎么觉得这趟你不是来救人的,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儿啊?” 黄老爷子听完愣了一下,但是他背对着众人,所以他的异色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看你说的,我这把老骨头如果不是来救人,还遭这么大的罪干嘛?” 江三暗忖了片刻,疑惑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不过老大,如果真有其他什么事,你可别瞒咱哥俩。” 老爷子走在最前面,此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是他还是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放心好了,我不过就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21 起尸 这一回,众人围着山洞走了大半个圈都不再有任何发现,他们回到出水的地方,看见地上有很多脚印,谁知道黄老爷子只是看了两眼便要求继续沿着洞壁往前走。 江三拉住老爷子,“我说老大,凭空多出几个人你都不关心?” 谁知道老爷子伸出左手,晾在江三和老蔡眼前笑道:“我是干嘛的?这点儿事都算不到那我在江湖上不是白混了?!” 江三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黄老爷子乃是测算高手,想必他早已算到此行不止他们五个人。 老爷子甩开江三的手继续往前走,江三在身后好奇地问道:“那你说说看,多出来的人是什么人?” 老爷子没回头,边走边说:“哎,还能是谁?我那两个孙儿呗,从咱们出发开始,这俩小子就追出来了。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他俩现在和他爹在一起呢!” “他爹?成志?你是说成志逃出去了?” “呵呵,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咱们走了这么一大圈,人没见人尸没见尸,那他不是逃出去了难不成还升仙了?!” “那咱们还找什么啊,棺材里啥都没有,几个盗墓贼都死了,要我看啊,咱们还是出去,管他墓主人是谁呢!大不了,咱们把包袱里的东西找个地方埋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不行,那三个人能找来这里,证明他们不是一般人,可是三个人都死在这里,说明这个地方有点名堂,我怀疑墓主人起尸了!” “起尸?”另外三人同时惊呼。 起尸一词,老黄家的人倒是经常听到,可是对外人来说,就不那么平常了。当然,三个人都不是寻常人,知道起尸是什么意思,但是起尸这种事,他们还是极少见的。像徐昆这样的年轻人,更是只有耳闻,从没有眼见。 “老大,接连两人起尸,会这么巧吗?”江三问道。 老爷子还是没有回头,“不好说,先找找看看吧!” 说完,几个人便继续沿着洞壁前行。 在这之后,气氛明显紧张了很多,连一直嘴不停的江三也变得话少了,三位老人和一个年轻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继续往前走了大约二三十丈,忽然从前面传来几声轻响,老爷子赶紧示意众人停下。 “徐小仙儿,你腿脚灵便,去前面看一看!”老爷子吩咐道。 徐昆很爽快,马上走上前,在经过老爷子时,老爷子伸出手拉住了他。 “徐小仙儿,记住,万一有情况,你只管往后面跑,我们这儿帮你断后。” 徐昆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朝前走去。 众人手里拿的蜡烛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老蔡用自个儿特制的法子制成的,里面混合了树脂、牛油等东西,不仅耐烧,而且火焰比普通蜡烛要大,还不易被风吹灭。只是这蜡烛再好,到底还是蜡烛,照射的范围也就比普通的蜡烛大上一圈。 徐昆拿着蜡烛,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却始终不见庐山真面目,徐昆不得不尽量将自己的手伸向前面。 继续往前走了几尺,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差不多五尺来粗的巨大石笋,徐昆发现那声音就是从石笋后面传出来的。 徐昆不敢上前,可是又看不见石笋后面,憋了半天之后,他开口问道:“哎,前面是不是有人啊,有人吱个声!” 见没人回答,徐昆便肯定前面的声响不是人弄出来的。 就在徐昆准备回去把这个情况告诉给黄老爷子几个人时,石笋后面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响,跟着,徐昆就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影子从石笋后面蹿出来。 徐昆不等看清那人的面容,拔腿就跑,边跑嘴里还忍不住发出一声声叫喊声。 而此时呆在身后的三个老人也没有闲着,他们纷纷拿出趁手的家伙,当听见徐昆的叫喊声时,他们便知道危险已经来了。 徐昆没忘记老爷子的话,径直跑过老爷子几个人,然后转过身来,想看看三个老人是怎样替自己断后的。 徐昆看见三个人蹲在洞壁下,老蔡手里拿着一根连接好了的洛阳铲,而江三手里则拿着一截绳子。 没等徐昆想明白三个人打算怎样行动,就看见前方虚空中以极快的速度跑出来一个骷髅架子。 那骷髅架子张牙舞爪的,可是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从没见过起尸的徐昆看着这一幕甚至都忘记了害怕,只是觉得神奇。 骷髅架子是冲着徐昆跑过来的,没有发现躲在洞壁角落的三个人,说时迟那时快,在骷髅架子接近那三人时,老蔡“啊”的一声怪叫,然后举着洛阳铲跑出来。 老蔡将洛阳铲的一头盯在骷髅架子的胸前,试图顶住骷髅架子的来势。 可是几个人都没想到来的是个骷髅架子,而且老蔡毕竟年老,一下子没能顶住骷髅架子,反而被撞了个四脚朝天。 更让几个人没想到的是,骷髅架子没有肉,洛阳铲根本没有着力的地方,经过老蔡这么一顶,洛阳铲竟然直接顶穿了骷髅架子,卡在了骷髅架子的肋骨里面。 起尸的骷髅架子可不是人,穿过洛阳铲后直接就朝老蔡扑过来,老蔡赶紧扔掉洛阳铲,双脚蹬着地面不断地后退。 一旁的老爷子和江三见状赶紧围过来,江三将绳子套在骷髅架子身上,老爷子帮着他把绳子围着骷髅架子绕了几圈。而徐昆此时也跑了过来,他捡起被老蔡扔掉的洛阳铲,死死的抱在怀里,而江三则用力拉着绳子,两个人竟然硬生生的把骷髅架子给困住了。 老蔡一骨碌爬起来,和徐昆一起抱着洛阳铲,而另一边的老爷子,此时掏出几张符纸,试图将符纸贴在骷髅架子身上。 因为绕绳子时绕得很急,所以绳子并没有把骷髅架子完全给绑住,它的两只胳膊还能自由活动,这就使得老爷子不敢太过近前。 老爷子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将符纸贴了上去,正待他嘴里念念有词的时候,骷髅架子身上又是“咔嚓”一响。 老爷子睁眼一瞧,好家伙,那骷髅架子竟然别断了自己的肋骨,从洛阳铲上挣脱出来。 没有了洛阳铲的固定,骷髅架子第一时间扑向江三,毫无准备的江三“哇”的一声大叫,扔掉绳子就往后跑。 老爷子见状痛呼一声“麻烦了!” 老二样子之所以大叫麻烦,一部分原因是骷髅架子逃脱了,而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则是他们抹在人中上的药膏是有时限的,如果时限一过,就算再把整个瓶子的药膏抹上去都不再管用。 “江三儿,江三儿,别往里面跑,朝出口跑!”老爷子冲着江三消失的方向大喊。 喊完江三,老爷子还不忘叮嘱身边的两位,“快,去出口,以防万一!” 老蔡和徐昆自然是不愿意的,甭管是不是混江湖,丢下同伴自己逃命,在哪行哪业都没那个说法。 “不行,老大,咱不能眼睁睁看着江三去死!”老蔡沉声道。 “是啊,黄老前辈,这样就算我逃出去了,回去后也会被爷爷骂没出息的!”徐昆也跟着帮衬道。 “哎,没让你们逃命,江三不是老糊涂,他知道该怎么应付,咱们去出口等着他,到时候要实在制服不了那玩意儿,咱们也有条后路不是?” 老爷子苦口婆心,两个人一想也在理,便拿起东西朝出口跑去。 在跑向出口的时候,老爷子每跑几步就朝江三大喊一声,为的是帮助江三辨别方向。 但是这样剧烈奔跑,再加上大声喊叫,老爷子很快便吸入过量的洞内空气,渐渐的,他发现原本还在眼前的洞壁一点一点消失了。 意识到情况不妙后,老爷子立马用手摸在洞壁上,然后大声喊着老蔡和徐昆的名字。 刚开始,老爷子还能感受到洞壁的触感,也能听见老蔡和徐昆慌乱的声音,可是没过多久,这些感觉便全部消失了。 老爷子心头一酸,心想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却害了三位老友,自己应该早点把实话说出来的! 不过老爷子身经百战,只是后悔了一小会儿,他便马上思考解决办法。 尸腐菌一般人很少听说,但是老爷子是知道的,这种和尸体伴生的蘑菇本来是一种很稀少的中药,但是吸入过量的尸腐菌种子粉之后就会像现在这样,先是产生幻觉,跟着呼吸受阻,最后就会像那三具尸体,被活活的憋死。 尸腐菌本身少见,自然也就没有解药,老爷子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逃出去的儿子和不听话尾随而来的两个孙儿。 老爷子掐指算了算,找到生门所处方位,一点一点靠过去。 ...... 与此同时的洞外,黄成志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泡在水中,水里不是很冷,再加上头顶的亮光,黄成志忽然觉得心胸舒畅,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爹,你醒了!” 忽然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黄成志扭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儿子黄才义,他的身边,还有黄才良。 黄成志马上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的那两个人影,现在看来,人影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虽然被儿子救了一命黄成志很高兴,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教训了两人一番。 “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们出来的?” “爹,我俩是悄悄跟出来的,你要打等回家了再打,快说说洞里的情况,公公呢?” 22 父子 黄成志转念一想,也是,自己涉险逃了出来,还不知道洞里面的情况。 于是,黄成志从水里爬上筏子,对着两个儿子说道:“你们两个非得把你们的娘给急死,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黄成志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又从筏子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这个药瓶里装着的,是和老爷子瓶子里一样的药膏,当初老爷子从苗人手里得到这个药膏后,就分了一半给黄成志。 黄成志匆匆在自己人中处抹上药膏,然后便一头扎进水里,还没等他往水下游,黄成志就看见自己身旁冒出两团水花。 黄成志赶紧又从水里冒出头来,将两个儿子也从水底提溜上来。 “你俩干嘛?”黄成志喝道。 “去找公公啊!”黄才义答道。 “你不要命了,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还得带着你们两个,到时候跑都跑不掉,快回岸上去,别给我添乱。” “爹,让才良回去,我跟你进去,我能帮上忙!” 黄成志本想一口回绝的,可仔细一想,黄才义是跟着他见过一些世面的,而且这个大儿子的确很可靠,他现在又正好缺人手,带他进去未必是坏事。 没等黄成志应允,黄才良不干了,“爹,我也要进去,我不会添乱的。” 黄才义用手肘捅了捅黄才良,“你个小屁孩儿,你能干什么,听爹的话,去岸上等着我们。” 黄才良不依不饶,“我都六岁了,再说刚才救爹我也有份儿,爹,我求你了,让我进去吧,我保证不添乱!” 黄成志看着黄才良充满稚气的脸,心想就这孩子的倔脾气,能一路从家里溜到这儿,他就能一个人钻进洞里去,与其等着他自己偷偷进去,还不如带在身边比较放心。 两兄弟还在争论,黄成志便下定了决心,“行了,进去就进去吧,义儿,你好好看着他,才良,这可不是儿戏,进去之后必须一切听你大哥的,知道吗?!” 黄才良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爹,我保证,我保证什么都听大哥的!” 就这样,父子三人约法三章,最后黄成志给两人人中上一人抹上一团药膏,随后便潜水水底,顺着绳子进入山洞。 在水里面还比较顺利,黄才良水性不如父亲和大哥,但他还是强撑着游到了目的地。 上岸之后,黄成志吩咐两个儿子就待在出口,没有他的吩咐不许乱动。 两兄弟都是和父亲有过约定的,所以这会儿也不敢不听,只是一个劲儿的跟父亲强调如果有啥帮得上忙的,一定要叫上他俩。 黄成志不耐烦地应和了两句,然后便朝山洞中间走去。 正走着,黄成志听见老爷子的喊声,他赶紧循着声音跑过去。这个时候老爷子的声音因为呼吸不畅而变得很嘶哑,如果黄成志再晚来一会儿老爷子可能就撑不住了。 黄成志找到老爷子,可是老爷子却似乎对自己视而不见,就连黄成志在老爷子的耳边大声喊叫他都没有反应,黄成志知道老爷子中了尸腐菌的毒,于是赶紧拉着他往出口跑。 来到出口后,黄成志盯着两个儿子看了会儿,最后把老爷子交给黄成义。 “义儿,把公公带出去,才良,你好好待在这里,一步都不许动,听见了吗?” 两兄弟看着公公神志不清的样子,知道事情不简单,便同时点点头。 黄才义搀着公公跳入水中,黄成志则再次折返回去。 因为和老爷子分开时隔得并不远,黄成志没费多大劲就找到同样神志不清的老蔡和徐昆,将两人先后带到出口后,他又回过身去找江三。 可是黄成志还不知道洞里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一次他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江三。 黄才义将老爷子带出山洞后,又返回山洞,接连将老蔡和徐昆都带了出去。 老爷子在外面逐渐恢复了神智,一见是自己的长孙把自己救出来的,便拉着他把洞内的情况说了一遍,还让他赶紧回去把这个情况告诉给黄成志。 黄才义猜到事情会很严重,但没想到会这样凶险,听完公公的嘱咐后,他连气都没喘匀就再次钻入水中。 黄才义再次看见弟弟连招呼都没打就要冲进山洞,黄才良一时着急,便也跟着跑起来,边跑边喊:“大哥,爹不让咱们动的!” 黄才义回头看见黄才良跟在身后,便大声骂道:“给我滚回去,我有情况要告诉爹,你跟来做什么?快回去!” 说完,黄才义头也不回,眨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黄才良被大哥一骂,马上停下脚步,爹分明再三嘱咐过的,不能动弹,他就算再好奇,也不能这个时候给爹添乱。 于是黄才良退回到出口,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洞内不时传出大哥和父亲的叫喊声,还有各种跑动的声音,黄才良虽然看不清楚,可是就算听声音也是听得心惊胆战的。 忽然,黄才良发现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顿时紧张起来,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黄成志进入山洞之前,在出口处留了一盏蜡烛,在烛光飘飘忽忽地映射下,黄才良首先看见父亲背着一个人急速跑过来。 父亲身后紧跟着大哥,从他俩的表情判断,他们身后似乎还有人。 没等黄才良仔细思考,他又看见黄才义身后出现一个影子,而当他看清影子的全貌时,他几乎都要吓傻了。 只见一个披着破布条的骷髅架子以一种很诡异的身姿跟在大哥身后奔跑,它的速度丝毫不亚于父亲和大哥,只是它身上绑着一段绳子,那段绳子时不时被路上的石笋给绊住,所以骷髅架子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父亲和大哥。 黄成志跑到出口,二话不说就把肩上的人扔进水里,随后转过身大声喊道:“义儿,把江爷爷带出去!” 黄才义不解,“可是爹~~” “别废话,才良,跟大哥出去,我来对付它!” 黄成志的话刚说完,那骷髅架子便冲了上来。 黄成志在骷髅架子接近身边的同时往旁边一闪,躲过了骷髅,在骷髅经过自己的同时,他一把抓住骷髅身上的绳子,那骷髅本来速度极快,突然被绳子给拉住,顿时两脚悬了空,直直摔倒在地上。 黄成志看见两个儿子还在愣着,忍不住又是一声大骂:“你们两个兔崽子,还愣在干嘛?!快出去啊!” 黄成志说话的同时,那骷髅架子一闪身又爬了起来,跟着就朝黄成志冲过去。 黄才义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跳入水中,拉着江三钻进水底。可是黄才良却没有跟着,他刚开始的确是被吓住了,但是看见爹和骷髅架子过了一招后,他便开始思考起来。 很显然,爹是招架不住这个骷髅架子的,要不然,爹也不会急着让自己和大哥出去。但是如果自己真的出去了,那爹就很可能会死。 可是不出去又能怎么办呢?那骷髅架子看着就够吓人的了,自己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能帮什么忙呢? 那边骷髅架子挣扎了才两三次,黄成志就已经很狼狈了,黄才良知道,再看下去自己就会亲眼看见爹被杀死。 正在黄才良着急的时候,黄成志被骷髅架子抓了一下,这一下把黄成志的衣裳给抓破了,连带着他装在衣服里的东西也散落出来。 黄才良看见里面有几个眼熟的东西,他咬了咬牙,便朝着那堆东西跑过去。 黄才良来到那堆东西前,发现里面有符纸、辰砂,还有一支铁笔,这些东西的用处黄才良都知道,公公曾经教过他,只是他还没有实际运用过。 首先是符纸,符纸需要配合符经来用,公公说符经很复杂,得等自己长大一点再教,所以黄才良还不会念符经,符纸自然也就用不上。 其次便是铁笔和辰砂,辰砂既可以用来画符,也可以用来封印穴道的,配合铁笔使用,能精准地把辰砂刺入相应的穴道中。 黄才良捡起铁笔和辰砂,正准备行动时,又听见爹一声大骂:“你怎么还没出去,跑这儿来干嘛?找死啊!” 黄才良望着正在挣扎的父亲,脸上不再有恐惧之色,“爹,我来帮你!” “帮什么帮,快滚!”黄成志骂道。 黄才良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将铁笔的笔尖伸进辰砂盒子里,随后朝着骷髅架子走过来。 “你要干嘛?”黄成志见状大声问道。 “爹,我要封印他的七穴!” “哎呀,你都不够它的腿高,快退回去!” 黄才良知道爹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于是不再出声,而是仔细地盯着骷髅的一举一动,试图寻找合适的时机。 就在骷髅架子被黄成志一把拉住,从而把背部朝向自己时,黄才良扔掉辰砂盒子,纵身一跃,一下子扒在骷髅的背上。 “枢,背部正中,十肋之间~~”黄才良默念着口诀,找准骷髅的枢穴,举起铁笔扎了下去。 谁知道这时骷髅架子跳动了一下,黄才良的笔落了空,还差点把黄才良给颠下来。 正在和骷髅拉扯的黄成志见状,马上拉紧手里的绳子,他知道这傻儿子肯定不会听从自己了,干脆给他争取点时间,说不定这混小子还真能救自己一命。 23 往事 正死命扒在骷髅背上的黄才良感觉到骷髅的动作幅度小了一些,马上将铁笔再次朝枢穴扎下去,这一次,铁笔正中穴道,那骷髅猛烈挣扎了两下,黄才良趁机从背上跳下来。 一穴得逞,骷髅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黄成志大为欣喜,转念又大声喊道:“不容,脐上六寸,七肋之间!” 黄才良一听,父亲这是在告诉自己下一个穴道的位置,也就是说,父亲允许了他的行为。 黄才良大受鼓舞,拿起铁笔再次靠前。 其实七大穴道的位置黄才良记得很清楚,他不知道多少次在大哥、父亲和公公身上比划过它们的位置,但是黄才良很愿意听见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一来,这表明爹还活着,二来,这对自己是一种鼓励。 不过封印一个活蹦乱跳的骷髅架子,对年仅六岁的黄才良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虽然有黄成志的配合,可是七大穴道都在躯干上,黄才良必须扒着骷髅才能把辰砂点上去。 好在每封印一个穴位,骷髅的动作幅度就小一些,父子俩接连配合着封印了五个穴位,到了第六个时,两人鼻头的药膏因为剧烈动作同时失去效果。 黄成志用力抱紧骷髅架子,让黄才良点上第六处穴位,随后大叫道:“才良,够了,你先出去,剩下的爹来对付!” 黄才良自然不干,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但他还能看得见骷髅架子和爹的影子,他想借着最后一点时间把第七处穴位点上。 但是黄成志这回没有允许,“才良,听爹的话,你赶紧出去,爹能应付得来!” 黄才良还想争论,忽然感觉一个人抱住了自己,然后将自己往后一扔,黄才良便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已经变成一片虚空。 等黄才良眼前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他看见自己已经躺在暖和的河岸边了,他身边坐着公公、爹还有大哥,另外还有两个他从没见过的人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生火做饭,除此之外,他身边还躺着一个老人。 老爷子第一个发现黄才良醒过来,他马上叫上黄成志和黄才义围过去。 “良良,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公公,爹,你出来了,我也出来了!”黄才良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才良,是你大哥救了我们!”黄成志笑道。 黄成志不太爱笑,尽管他在外都以郎中的身份示人,但是他很少笑,即使面对自己的家人,甚至是老婆,他都很少笑。这其中当然有一部分是他本来的性格使然,另外一部分则跟他当年的经历有关。 但是今天,黄成志笑了,笑得很舒心,他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临危不乱,他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没有抛下自己。 黄才良听了父亲的话,抬头看向依旧坐在一旁、并没有围过来的大哥。 “大哥,是你抱着我出来的,我记起来了!” 黄才义扭头笑了笑,“看你下次还偷偷溜出来!” ...... 黄才良醒来后,大家又休息了片刻,吃过饭聊了会天,徐昆便起身对着几个人一拱手,“黄老前辈,诸位前辈,这趟差事完了,晚辈幸没辱家命,就先告辞了!” 老蔡听完也起身说道:“是啊,黄老大,我们就不陪你回家了,回程路还远,我也先走了。” “也好,这一趟没有任何报酬,你们肯来助我一臂之力,这个情我黄家记下了,徐小仙儿,回去告诉你爷爷,我那儿还有壶陈酿,让他得空约上这些老伙计去我家。老蔡,回去了可别断了音信,成志经验不足,往后还得仰仗你们这些老家伙呢!” “蔡叔,徐昆兄弟,以后用得着我黄家的地方,尽管说话,我黄家的大门一直为你们开着。” 说完,两人便签上自己的骡马,骑上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老蔡看了看依旧昏迷的江三。 黄老爷子会意,笑道:“放心吧,江三儿我先带回去,他只是吸入过量的尸腐菌种子,休息几日便好了。” 老蔡点点头,双腿夹了夹骡子的肚子,转眼便消失在河岸边。 两人离开后,黄成志和老爷子一人带上一个孩子,然后将江三放在他自己的马背上,也离开了小河边。 待到傍晚时分,江三醒了,只是他浑身无力,一路上还得靠人伺候。 竖日晌午,一行人便回到了老黄家。 一进门,黄才良和黄才义便被各自的娘拉着又是掐耳朵又是责骂的,黄成志也不管,闹腾了好大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黄成志吩咐几个老婆给江三收拾出一间屋子,老爷子又给开了几副提神健身的方子让儿媳熬给江三喝。 到了晚饭时间,一家人才说起小河边的事。 黄成志先是把大概过程说了一遍,然后黄才良便绘声绘色地补充了一些细节,家里的几个女人听得是咋咋呼呼的,黄才月更是忍不住一阵阵惊叫。 最后,黄成志和老爷子对黄才义两兄弟做出点评。 两兄弟悄悄离家的行为自然是要批评一番的,但是他们在墓穴内的勇敢机智也得到了表扬,黄成志最后的结论是:功过相抵,并且只此一次,不许有下回。 吃完饭,老爷子便说要去厢房看看江三,黄成志要求陪同,可是被老爷子拒绝了。 “我们老哥俩说说话,你就不要去了!”老爷子这样说道。 老爷子在路上就很奇怪,黄成志看出来了,虽然老爷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可是他的话明显少了许多,包括刚才在饭桌上,在提到那个墓穴内的情况时,老爷子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 本来黄成志只是以为是江三受伤,所以老爷子很内疚,可是回家之后,他总觉得老爷子还有别的什么事。 当然,当爹的不说,他也不好多问,老爷子一向对自己很敞亮,黄成志心想等老爷子想说的时候他自己会跟自己说的。 跟随老爷子来到厢房后,黄成志便离开了,老爷子轻轻叹口气,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江三的脸色好了很多,老爷子走过去坐在床头,替江三把了把脉,发现江三的脉搏强劲有律,压在他胸口的石头才总算掉了下来。 “黄老大,吃饭都不叫我,你就是这样待你的老伙计的吗?”江三半眯着眼睛,打趣道。 “呵呵,今天晚饭尽是些腊肉烧鸡之类的,不能给你吃,你要是饿了,我让老三给你熬碗清粥去!” 江三抬起脑袋,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可是他试了几下都没能成功,干脆又躺回去。 “我说黄老大,你成心的是不是,腊肉烧鸡你不拿来招待我,就给我喝清粥,你也好意思?!” “嘿嘿,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多少也懂点医术,你现在啊,不能进油荤,越是清单的清粥越是适合你,等你身体好了,我再给你宰头羊,好好让你过过瘾,这样总可以吧?” 江三笑了笑,“这还差不多,到时候要宰最肥的羊。” 两人相视一笑,沉默了片刻,忽然江三又问起:“老大,那包东西~~” 没等江三问完,老爷子便摇了摇手,“我给埋了,你就别惦记那些死人之物了,那都是些淫邪之物,拿出来对你没好处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问你,咱们以前拿了多少,你老黄家这点家业起码有一半是从坟墓里拿出来的吧!怎么这回就不能拿了呢?” 老爷子忽然板起脸,沉声说了句,“这回不同!” 江三听了一愣,转着眼珠子想了片刻,问道:“老大,打一进去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的目的好像不是救人!” 老爷子看了眼江三,然后起身走到窗边。 “你还记得十年前在辰州发生的事情吗?”老爷子负手问道,他的面容坚毅而凝重,完全没有平日的戏谑之色。 “十年前~~辰州~~”江三努力回忆着,忽然,他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那帮土家梯玛?” 老爷子看着窗外越来越亮的月色,“没错,就是他们!” “他们跟那墓里的人有什么关系?难道那三个死人就是他们的人?”江三显然有些跟不上思路。 “我现在还不知道,”老爷子回过身,重新坐在江三床头,“所以我才想到去查看查看,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叫上你们的原因。” “噢!”江三恍然大悟,“那你查看到了什么没?” 老爷子摇了摇头,“很难说,死在驼峰里的三个人很像普通的盗墓贼,可是如若没有高人指点,那个墓是很难被发现的。” “这件事成志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辰州之后,我之所以金盆洗手,为的就是不想让我的家人卷入其中” “你连辰州的事都没有告诉成志吗?”江三惊问道。 “没有!” 江三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憋了半天后他问道:“老大,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跟那帮梯玛究竟有什么过节啊?为什么他们总是追着你不放呢?那年在辰州,我们哥几个还差点栽在他们手里?” 老爷子苦笑一声,说道:“有什么过节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江三,老大求你一件事,如果日后成志有难,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一定要帮一把!” “嗨,这还用你吩咐吗?!” “呵呵,行了,看你气色好了很多,我让老三给你下碗肉丝面去。” 24 失物 日子恢复平静,黄才良又开始无聊起来。 从小河边回来后,大哥黄才义对黄才良的态度有了些许改变,教他东西的时候也认真了许多。 不过,黄才良总不满足于那些苍白的书本和大哥如同念经一般的讲解,他总是渴望再像驼峰里一样去见识见识真正的奇事。 黄才月这几天就像个小山大王一样,有事没事就拉着黄才良去村子周围的山里巡山,她说虽然上次杨良俊没有闹到家里来,可是杨良俊打起兔子来却变本加厉了许多,她得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他。 这天,姐弟俩在经过一户人家时,忽然听闻屋里有人争吵,俩人好奇,便驻足听了会儿。 一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这户人家丢了东西,找不到了。 黄才月除了是个野性子之外,还是个热心肠,说白了,就是个小八婆。平常看见小猫小狗小兔子受了委屈她都会上赶着去帮忙,这会儿见了有人受委屈她更受不了了。 于是黄才月拉着弟弟去到这户人家里,一进门,便看见有个妇人坐在地上哭,她的身旁则蹲着一个比黄才月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儿。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黄才月都认识,她见妇人哭得伤心,便走进门询问。 “李婶儿,怎么了?” 李婶抬头看了看,见是黄才月这个丫头就没答话。而她身旁的女孩儿则开口说道:“我娘的玉手镯不见了,把屋子翻了个遍都没找着。” 见女儿开了口,李婶又哭开了,“我的镯子~~是珍珍她外婆传下来的~~那可是珍珍唯一的嫁妆啊~~就这么不见了~~这~~这让我怎么活呀~~” “娘,不就是一个镯子吗?丢了就丢了呗,大不了我不嫁了,一辈子陪着您!”站在旁边的女儿虽然极力安抚着母亲,但是她脸上的沮丧之色难以掩饰。 黄才月心有不忍,转头看向弟弟,“良良,你能找到吗?” 黄才良嘿嘿一笑,满脸自信地点点头,随后站出来问道:“李婶儿,你的镯子长什么样子?最后看见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啊?” 李婶挂着眼泪扭头看了一眼黄才良,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喜事一样笑开了,“对啊对啊,老黄家会找东西,你爹会找东西!走,珍珍,咱们找黄郎中去!” 说罢,李婶起身拉着女儿就要出门。 黄才月见状,马上拦在门口,“李婶儿,我弟弟也会找,我弟弟也会找,你让他试一试吧!” 显然李婶没有把这两个孩子当回事,弯腰掐了掐黄才月嫩嫩的脸蛋,轻轻笑道:“月月,良良,婶子谢谢你们,天色不早了,等婶子找完你们爹,再给你们送枣儿吃去,啊。” 黄才月眼珠子转了两转,赶紧说道:“不是,李婶儿,我爹和大哥出诊去了,得明晚才会回来,你这会儿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让我弟弟试一试呢!” 李婶是知道黄成志经常带着自家大儿子出诊的,而且很奇怪,这个郎中似乎每次出诊都很远,回回都是好几天,有的时候甚至是好几个月才回来。 李婶看了看黄才月,确定她没撒谎后,便问道:“良良真能帮婶子找到?” 黄才月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保持不变,因为此时黄成志就在家里,正和公公陪着前几天刚从墓里回来的江三爷爷,她不能让李婶看出破绽。 姐弟俩狠狠点了点头,黄才良赶紧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李婶半信半疑地看了黄才良半天,最后退回堂屋,让女儿珍珍给这小姐弟一人搬来一把板凳坐上。 “我那镯子是淡黄色的,正经的和田玉,就前天我还拿出来擦过,就在里屋衣柜的抽屉里。”李婶指着西北方向的一间屋子,满脸都写着可惜。 黄才良站起身来,走进李婶指的那间屋子,边走边问:“李婶,你是什么时辰哪一刻钟看见的玉镯,还记得吗?” 黄才月看见李婶满脸狐疑的样子,便解释道:“李婶,这找东西啊,得把时间和方位都问清楚,你记得越清楚就找得越准。” 李婶听完仔细想了片刻,随后才回答道:“具体哪一刻钟我记不得了,但应该是巳时,对了,巳初。至于方位嘛,就在那个抽屉里咯。” 黄才良点点头,然后站在原地开始掐算,“巳为兑宫,兑为泽~~~” 黄才月对弟弟的这一套不感兴趣,但是她对李婶的东西失窃很感兴趣,在弟弟掐算的时间里,她对着坐立不安的李婶问道:“对了,李婶儿,这几天你家里来过什么奇怪的人吗?还有,我叔呢?” 李婶摇了摇头,“我家那口子还在地里呢,镯子丢了的事他还不知道。这两天家里也没来过客人,更别说奇怪的人了。” “那~~有没什么奇怪的事,比如说,丢没丢其他的东西,或者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东西倒没丢,不过你说的动静好像是有,”没等当妈的说话,一旁的珍珍抢先说道,“就是昨天晚上,我家旺财半夜里突然乱叫,我出来一看,才发现我们家猪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打开了,两头猪都都跑到院子外面去了,我爹和我娘赶了好久才赶回来的。” “猪圈打开了~~”黄才月学着爹的样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正在黄才月认真思考的时候,黄才良那边忽然喊了一声:“有了!” 黄才月一听,马上从板凳上跳起来,“李婶儿,找到了!” 于是三人赶紧走进里屋,问黄才良有什么了。 黄才良睁开眼,说道:“乾位正南、巽位西北,傍土身,不动!” “什么意思?”李婶没听明白。 “意思就是抽屉的正南方和西北方,傍土身应该就是在地上,就是掉在地上没动。”黄才月解释道。 黄才良摸着后脑勺笑了笑,“李婶没能记住准确的时间,所以方位我只能推个大概,就在抽屉的正南和西北方之间,应该不出半里地。” 李婶听了马上笑出来,黄才月不等她吩咐,拉着她和珍珍的手,边往门外走边说:“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去找,找到了好回家吃完饭!” 就这样,一大三小四个人开始围着屋子寻找。 可让黄才良没有想到的是,四个人找了两个多时辰,几乎把半里地的范围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 找到最后,李婶的脸由晴转阴,一个劲儿地问黄才良是不是算错了。黄才良又反复算了几遍,可算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渐渐的,李婶有些不耐烦了。 “月月、良良,天色都黑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等你爹回来了,我再去找他试试。” 黄才月有些不好意思,便轻声问弟弟:“良良,怎么回事?怎么找不到呢?” 黄才良算过这么多回,还是头一回算空,他也搞不清楚哪里出了差错,可是自己之前托大,自信满满地要帮别人找到东西,现在找不到,他自觉理亏,就不敢答话,只是摇摇头。 黄才月也是头一回看见弟弟这样泄气,便知道玉镯子肯定是找不着了。 但是黄才月又不忍心让李婶母女失望,便咬了咬牙,说道:“李婶儿,对不起,我撒谎了,其实我爹现在在家,要不,咱们回我家找我爹算算吧!” 李婶本来对两个孩子就不大放心,现在一听黄才月对自己撒了谎,便马上怒火冲天,跳着脚骂道:“月月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这不是耽误事吗?” 说着,李婶便拉着女儿往老黄家走。 两人离开后,黄才月又拉着黄才良问怎么回事,黄才良很委屈,眼里闪着泪花说:“我也不知道,可我算出来的就是这个结果,没错啊!” “好了,良良,别多想了,咱回家听听爹怎么说,说不定是你漏掉了什么。” “可是~可是我没漏啊!”黄才良还是想不明白。 “行了,回家吧,先听听爹怎么说!” 说完,黄才月便牵上弟弟的手往家里走。 等两个人回到家时,李婶母女俩已经在堂屋里的客座上坐下了,而父亲黄成志、大哥黄才义则坐在母女俩的旁边,三个妈坐在母女对面。 “爹,我们回来了!”黄才月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拉着弟弟低着脑袋。 而李婶则用一副看待罪人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这就使得姐弟俩越发不敢抬头了。 没等黄成志开口,一旁的李氏便站起身,走到姐弟面前数落起来:“你们两个野孩子,成天就知道在外面野,什么不好学怎么学起骗人了?谁教你们的?!” 黄成志的二老婆、三老婆赶紧跑过来护着自己的孩子。 “姐姐,您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刚李婶也说了,月月原本是好心去帮忙的,骗人的可不是我家月月!”二房陈氏怨声怨气的,表面上是在反驳李氏,可谁都听得出来,她是在指责黄才良。 何氏在家受两位姐姐的气已经习惯了,再说这一次的确是儿子弄出来的事儿,所以她没有接茬,只是把黄才良抱在腿边。 “良良,”陈氏弯下腰,“你自己说瞎话,干嘛要搭上姐姐啊?”陈氏的声音很和蔼,可是话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委婉。 何氏听着这话,尽管心里很不好受,可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她知道自己必须忍受,不然,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谁知道黄才月这时却开口了,“娘,不怪良良,是我硬让他算的!” 黄才良见姐姐在替自己说话,便也开口辩解道:“我没说瞎话,我没算错!” 25 失窃 几个女人正说着,黄成志冲她们摇了摇手,“好了,当着客人的面,成什么体统!” 当家的发话,几个女人便立马住口,虽然各自带着孩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才良,”黄成志接着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推算的?” 黄才良看了看何氏,何氏点点头,黄才良便开口说道:“爹,李婶的镯子为玉,她最后看见镯子是在前天巳初和巳正之间,而方位则是正屋的西北角。巳处兑宫,兑为泽,发现镯子遗失的时间是申正三刻,”说到这里,黄才良掐着手指开始推算起来,“庚寅日巳初、甲寅日申正~~~” 掐算了片刻之后,黄才良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下来,“停在震宫,婶子时间记不准,往后推半个时辰,则方位在巽坎之间。另,我以财物起卦,测得财爻持世、风山渐卦,风山渐为艮宫,艮为土,又有财爻安静物未动,所以结果便是乾位正南、巽位西北,傍土身,不动!” 黄才良的话掷地有声,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何氏,听着这孩子的语气,也不由得信心十足。 而黄成志坐在椅子上是越听越高兴,因为在黄才良推算的时候他也在心里默默推算,算出来的结果和黄才良一模一样。黄才良刚才几句话,证明他已经对六十四卦、甲子推算还有各爻持世等基本知识背诵得滚瓜烂熟了,要知道,即使是十六岁的长子黄才义,对于六十四卦间的演算变化还记不太清楚呢! 黄才良说完,黄成志便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对李婶母女说道:“李婶,刚才才良推算的时候,我也推算了一遍,我算出来的结果和才良一模一样,依我看,估计是算出来的范围太大,而当时天色又比较暗,所以你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找到。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明天天亮之后,我们一家子都去你们家,咱们一块儿去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听见这话,李婶当然高兴,黄成志的为人村子里都知道,她相信黄成志不会诓骗自己。 之后,李婶便带着女儿告辞回家,可是老黄家家里却依旧谈论着。 “才良,才月,”黄成志吩咐道,“爹问你们,咱家的家训是什么?” “勤慎肃恭、缄口择言!”姐弟俩齐声答道。 “嗯!爹再问你们,这两句家训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求我们勤劳、谨慎、恭敬、谦虚,然后谨言慎行。”黄才月抢先答道。 “嗯!你们热心,乐于助人是好事,但是以后不要轻易测算,更不要在外人面前测算。祖宗之所以立下这样的家训,就是让我们不要暴露我们的家世,因为我们的家世是外人无法理解的,一旦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会给家人带来危险,明白吗?” 姐弟俩闻言同时低下头,轻声答道:“知道了,爹!” “嗯,好了,明天我们就去帮李婶找镯子,尽快把这件事给了了,吃饭吧!” 说完,黄成志的几个老婆便起身摆桌子、端饭菜。 饭桌上,黄才良的娘何氏把脸埋在碗里,什么话都不说。她难过,为自己的儿子难过,当家的已经证明她的儿子没有说瞎话了,可是没有任何人为先前冤枉他而道歉,别说道歉了,就连一句软话都没有。 当然,何氏不指望有人道歉,她看得出,当家的对儿子的看法有些转变,她原本并不希望这种转变,但是现在,这种转变意味着黄才良开始在当家的心里有了地位。何氏难过的是,只要两位姐姐还在老黄家,她和才良就得一直受这种委屈。 饭吃到一半,一直待在客房里的老爷子走了出来,在留给他的位子上坐下。 “良良,”老爷子端起饭碗,冲着小孙儿一笑,“李婶的镯子是窃是遗啊?” 一听这话,原本吃着饭的黄成志怔住了。 “嘿嘿,凡测失物,不分窃遗劫灭,则用神易乱,用神乱了,那还测得准吗?”老爷子一边夹菜一边补充道。 “爹,您是说,李婶的镯子被偷了?”黄成志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料到。 老爷子往嘴里塞了一块肥肉,唇齿不清地说道:“这个测失物啊,无非就是窃遗劫灭四种情况,而这四种情况之中,以窃和劫最难测算,因为无论是被窃还是被劫,都会有第三者甚至更多地人接触,这样一来,仅以甲子推算肯定是算不出来的。” 黄成志用筷子轻敲碗沿,自嘲式地笑了笑,“我以为既然是镯子,想必是李婶经常戴在手上,所以遗失了。却没能想到是失窃,哎,是我疏忽了!” 这时黄才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着筷子说道:“对了,珍珍姐姐说过,昨天晚上他们家的猪圈无缘无故开了,他们晚上赶猪赶了快一个时辰,爹,你说会不会就是窃贼干的?” 黄成志思考片刻,答道:“嗯,有可能,那这件事就有点麻烦了。” 黄才良不懂,问道:“爹,怎么麻烦了?如果是失窃,那该怎么测算啊?” “找准用神,一步一步测算,”老爷子代替黄成志回答道,“良良,你之前推算的时间和方位是对的,但是只对了一点,因为你只是算出镯子曾经到过震艮两宫,而要推算镯子之后去了哪儿,就必须要知道镯子是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方。” 黄才良蒙了,他知道在推算过程中,时间是最重要的一环,时间越准确,推算出的结果就越准确。可是一般人很难记得住准确的时间,所以他每次推算只能算出大概的方位和大概的距离。如果像公公刚才说的,推算下一步就要知道准确的时间和准确的方位,那么每次的推算误差都会增加,这样一来,如果窃贼无法被抓到,那么算出来的范围和距离就会无限大,也就是说,找到镯子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无限小。 这便是小小的黄才良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并不真的比其他同龄人聪明多少,他的很多行为和一般小孩儿没什么不同,就是很多时候他的头脑会非常的清晰,能出人意料地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爹,咱们明天去李婶家肯定会无功而返,到时候怎么跟李婶交待啊?”黄成义问道。 “这个事你们不要担心,由爹来处理,吃饭吧!” 就这样,一顿饭在各人的忧心忡忡下好不容易吃完。 第二天,黄成志按照约定,带着除了老爷子之外的一家七口来到李婶家,两家十口人把黄才良划定的范围再次寻了个遍,结果就像昨天晚上预料的那样,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黄成志叹了口气,对李婶一家子说道:“对不住了,李婶,照这个样子看,真是我们算错了,我黄成志无能,没法儿帮你找回镯子。” 李婶苦脸一笑,“嗨,你们一大家子帮着找了这么久,有什么对不住的呢?昨天是我太着急了,对孩子说了不该说的话,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 “李婶,你也不用太灰心,我黄成志无能,但并不代表镯子就找不到了。很多时候往往你费了老大的劲去找一件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你一旦不去找了,那东西却突然冒出来了,不是吗?” 之后,两家人道了别,黄成志便带着家人往自己家走。 路上,黄才良不解,对爹问道:“爹,你为啥不告诉告诉李婶她的镯子是被窃了呢?” 一旁的另外几个人也有同样的疑问,便同时看向黄成志。 “失窃之物很难寻回,爹不想给她无谓的希望,更不想他们把这个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可是爹,”黄才月接茬问道,“你可以让她去报官啊,咱们找不到,或许官府能找到啊!” “才月,官府是不会为了一支镯子而大费周章的,况且,即使要报官,也得他们自己发现了再去报官,我们外人最好不要干涉。” “不对,爹,”黄才月拦在黄成志身前,“一件事不能因为没有结果就不去做,而且这是一件对的事,你出诊不也是一样吗?你难道会因为病人无药可医了就不去医他吗?” “月月!”陈氏赶紧将黄才月拉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女儿这样跟当家的说话,这把她给吓坏了,“不许这样跟爹说话!” 黄成志也有些惊讶,自从大女儿出嫁之后,这个小女儿便成了他的掌中宝,他不会表达,表达不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所以他只能纵容她。黄才月不想学赶尸匠的东西,他依她,黄才月不想念书,他依她,黄才月偷偷学拳脚功夫,他也依她,即便黄才月像个野孩子一样成天在山上跑,他也依她。 在黄成志的眼里,黄才月应该成长为一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才对,却没想到今天她居然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黄成志很惊讶,但也很欣慰。 “才月,一个镯子不能和一条人命相提并论,这个镯子或许过几天之后就会被李婶给忘掉,爹也相信如果没有这个镯子,你珍珍姐姐也会嫁个好人家,这对他们家的影响并不大。可一旦我们继续帮助李婶,就会暴露我们的家世,这对我们家的影响却是非常大的,你明白吗?” “可是爹~~”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你们就不要掺和了!” 黄成志最终用权威压制住了黄才月,虽然黄才月还是满心的不服,但她此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就只能乖乖闭嘴。 可是这一家七口谁也没想到,当他们回到家时,却看见自家的堂屋之中挤满了人,而黄家老爷子正坐在正位之上,和这些人谈论着什么。 26 好戏 众人奇怪不已,进去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家里丢了东西,然后找黄成志来测算的。 黄成志挨个问了一圈,发现这些人丢的东西不多,但都是首饰之类的值钱之物,并且奇怪的是,有的人明明在一个盒子里装了很多的首饰,可是却只丢了其中一样。 如果只是一两家人,黄成志可能还会认为是遗失,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傻子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黄成志张开双手使劲往下压,来他们家的大部分都是女人,这女人一吵吵起来,黄成志感觉自家的屋子都能飞起来。 “大家静一静,你们每家都丢了一个东西,这肯定是进贼了,找我管什么用啊?你们应该去报官府,或者去找村长!” “黄先生,官府我们报了,村长家我们也去了,是村长儿子说你会掐指找东西我们才过来的。” “是啊,我记得你们老黄家会掐指算卦的。” “黄老先生,咱们多找一个人就多一份找到东西的希望,您说对吧。” “对啊,黄先生,你就帮帮我们吧!” ...... 几句话没说完,一屋子的女人又吵吵起来。 黄成志只觉得头昏脑胀,要不是顾着自己的那点名声,他就想用扫帚把她们赶出去了。 “静一静,你们静一静,听我说!”黄成志不耐烦地喊道,“刚刚我们才从李婶儿家回来,就是大石场的李婶儿,她家也丢东西了,是一个镯子,她也请我来测算,我以为我能帮她找到的,结果我们两家十口人找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我老黄家没那个能耐!” 众人听完安静了好大一会儿,忽然一个人质问道:“不对啊,村长家罗伍说了,杨家的玉佩就是你家小子帮忙找到的,黄先生,你该不会是看人下菜碟,见我们没杨家有钱就不帮忙吧?” “各位,”黄才义见父亲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便站出来说道,“杨良俊的玉佩是他遗失了,而你们的东西是被盗了,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我们能找到被遗失的东西,但是被盗的东西我们找不到。另外,我们家还有病人,我们又帮李婶找了一上午的镯子,已经很累了,大家就回去吧。” 黄才义的话说得很明白,人群里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小,也有几个人开始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人群中忽然一个声音说道:“哼,我看你就是不想帮我们,你怕我们给不起钱!” “就是,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黄家人都是见钱眼才开的。” “成志,咱们两家平日关系那么好,你都不愿意帮忙吗?” ...... 黄成志苦笑一声,“诸位,实在对不起,我黄家真的没那个能耐,不过,如果有其他能帮忙的,比如帮你们去寻找,只要我们能办得到我们一定帮。” 话说到这个程度,即便众人不相信,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了。 众人一个个转过身,垂头丧气地准备出门,这时老爷子站起身来,笑道:“大家也别灰心,这不是一家两家的事,这么多人都丢了东西,官府一定会重视的,我刚才算了一卦,虽然找不到你们的东西,但是卦象显示,最后你们的东西一定能找回来!” 听了这话,即便还是有些人不太高兴,但好歹这是一句吉利话,带着笑脸离开的人变多了。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送走,黄成志赶紧吩咐老婆们把大门给关上,而他自己则在老爷子旁边坐下,用两个大拇指不停地揉搓自己的太阳穴。 “爹,这事儿有些蹊跷!”黄才义给爹倒杯水端过来。 “我能不知道吗?满满一盒子的宝贝,窃贼却只拿走一件,要么这贼是个傻子,要么就是有别的目的。” 一旁的老爷子看着父子二人嘿嘿一笑,“要有好戏看了!你们俩商量着,我去看看江三儿。” ...... 江三经过几天的调养,身体好转了许多,但是老爷子不让他出客房,吃喝都由他端来房里。 一进房门,老爷子就听见江三儿抱怨道:“我说老大,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你干嘛老给我关屋里啊!我都快闷死了!” “哎,你就委屈委屈吧,等你身体完全康复了就直接回去,我不想成志围着你问这问那。” “嗨,你怕什么,我又不会乱说。” “你?!”老爷子伸出指头指着江三的鼻子,“就你那张嘴,成志夸你两句你就找不到北,指不定给我捅什么篓子。我告诉你,成志这孩子聪明、敏感,你有一丁点儿不对劲他都能注意到。” “可是老大,如果真是那伙人追来了,我看还是让成志知道的好,也好有个防备啊。” 老爷子一扭脸,正色道:“你懂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最好的防备!” 江三儿往床上一躺,双手枕着脑袋,意味深长地看着老爷子说道:“老大,你藏着那么多秘密不累吗?要是我,我啥秘密都不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老爷子深叹一口气,“哎,对啊,活着才重要!” ...... 几天之后,老爷子和黄成志送走了江三,江三离开之后,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对方有疑虑,可是他们都非常有默契地一句话都不问。 这几天里,村子可不安静,丢失东西的村民没事就挤在村长家门口,这可是村子里难得的大事,这些村民除了想找到自己遗失的东西之外,还想凑一凑这难得的热闹。 衙门来人了,就住在村长家,是两个捕快,经过他们几天的走访,可以确定村子里最近没有来过外人,也就是说,窃贼是村子里的人。 这一下,村子里更热闹了,人们竞相猜测谁是窃贼,好像猜中窃贼比找到东西还重要一样。 这天,村长罗勇宣布召开村民大会,号召所有人配合两位捕快查出窃贼,老黄家除了老爷子都参加了。 一时间,村长院子里挤满了人,甚至有些外村的人也赶过来凑热闹。 院子的正背面摆着一排座椅,上面依次坐着两位捕快、村长以及几位乡绅,杨连顺也在其中。 黄成志虽然不算乡绅,但在村子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他也坐在其中。 待人到得差不多了,村长便宣读捕快的批文,主要就是把案子的前后大致介绍一下,然后由捕快讲明这几天查探的情况。 等捕快讲完,村长罗勇便起身说道:“诸位乡民,因为被盗物品数量较多,且目前尚无具体线索,所以召集大家过来,一是看能不能提供更多的细节,二是看看大家有没有好的思路。” 说罢,罗勇便让失窃的村民一个一个讲清事发的前后。 然而,待村民们都讲完之后,黄成志的脸色已经变得乌青了。 每位失窃的村民家里都有一些奇怪的动静,比如李婶家的猪圈无缘无故被打开,又比如另一位村民家夜里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等等,反正是名目繁多却莫衷一是。可让黄成志难堪的是,每一位村民都提到了黄才月和黄才良,他们都说失窃的时候都看见过黄才月和黄才良出现在他们家附近。 这个细节不止黄成志听了出来,坐在椅子上的人包括大部分村民都听出来了,所以等所有人说完,大家的注意力便放在了黄才月和黄才良身上。 黄才义首先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他的脑子顿时乱成一锅粥,但同时也有一丝头绪开始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黄成志注意到家人慌张的表情,马上站起身吩咐道:“才月、才良,你们俩过来,才义,带着你娘她们回家!” 黄成志的话刚落音,人群便“轰”的一声议论开了。 “难怪他家不给算,原来贼就在他们家里啊!” “我就说这俩孩子大老远的跑我们后山干嘛呢,啧啧,老黄家一世英名,咋出了两个小盗贼。” “平时看着老黄家正正经经的,他黄成志还是郎中呢,真是~~” “黄成志,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还回来!” “黄成志,该不会是你教你家孩子偷的吧?” ...... 罗勇见状马上安抚众人,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大家听着,你们提供的情况我们都记下了,只有把这些情况仔细甄别才能得出最终结果,大家先回去吧,回去吧,相信两位大人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论的!” 说完,罗勇便拉着黄成志和两个孩子走进自家堂屋,等两位捕快进来后,便吩咐儿子罗勇把大门给关上。 屋外的人吵了很久才离开,期间罗勇一直躲在门口偷偷往外看,直到他看到最后一人离开后,他才回到自己位子上。 “成志,你说,这咋办?!”罗勇满脸可惜,双手伸在黄成志面前不停地拍打。 黄成志却没有理会罗勇,而是一直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爹,怎么了?”黄才月大概知道是自己闯了祸,可是她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黄才良想明白了,“爹,他们每一个人都说到我和姐姐,是不是说东西是我和姐姐偷的?” 黄成志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爹,我没有,不是我们偷的!”黄才月反应过来后,立刻大声为自己辩解。 27 用神为鬼 黄成志拍了怕两个孩子的头,让他们先坐下,随后走向两位捕快。 “两位大人,我知道解下来的程序是什么,不过,我有个请求,他们两个毕竟还是孩子,我想找个人陪着他们,可以吗?” 黄成志的医术高超,虽然家住在村子里,但是县衙也有不少人找他看过病,所以县衙里的人和他都比较熟悉。 两位捕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犹豫片刻后说道:“黄先生,我们相信你,你可以找个人陪着他们。” 黄成志点点头,对捕头作了一个揖,随后转身回到两个孩子面前。 “才月,才良,在所有失窃的现场都有你们的身影,所以不管你们干没干,两位大人都会带你们回去问话。别害怕,我会让大哥陪着你们,记住,到了县衙把事情说清楚,你们没有干他们就不会冤枉你们,明白吗?” 黄才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可是她发现一旁的弟弟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脸上非但没有惧怕之色,反而还表现得十分好奇。看见弟弟都没哭,黄才月便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黄才良的确和黄才月看见的一样,很好奇。以前他也见过捕快,那些捕快穿着官衣官靴、配着官刀,走起路来身板儿笔挺的,看起来十分潇洒。那个时候黄才良就在心里想,他们是干什么的?在了解他们是抓坏人的之后,黄才良又想,他们是怎么抓坏人的? 所以,当爹说让他和姐姐跟着两位大人回县衙的时候,他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有一丝高兴。 “爹,真不是我们偷的,你不相信我们吗?”黄才月还是觉得很委屈,爹不应该是保护自己的吗?怎么还让别人把自己带走呢? “才月,”黄成志对着女儿笑了一下,“爹相信你,爹之所以让大哥陪着你们,就是因为爹要留下来查清真相,放心,到时候爹会去县衙把你们接回来的。” 黄才月这才舒展开眉头,看着爹点了点头。 随后,黄成志便告辞回家,说马上让大儿子过来。 到了家,一推家门,三个老婆便都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黄成志怎么回事,连一直看二房三房不顺眼的李氏都是满脸的担心之色。 黄成志让他们先安静,然后把让大儿子收拾一点衣物去村长家。 一旁的陈氏不干了,拦着黄才义对当家的问道:“收拾衣物干嘛呀,当家的,才月和才良的秉性你还不清楚吗?他们不会干那些事的!” “是啊,成志,良良还那么小,他偷那些东西能干嘛呢?!还有才月,才月平时最爱打抱不平了,她怎么会干偷盗之事呢?!”何氏急道。 这个时候,就连李氏都着急起来,“当家的,咱家的孩子都是你教出来的,平时他们是皮了点儿,可要说他们去偷东西,打死我也不相信!” 黄成志看着这个时候团结一致的三个老婆,笑了笑说:“放心好了,才月才良不会有事的,衙门的人我都熟悉,多少会给我一些面子。我之所以留下来,就是要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还孩子们一个清白。好了,先给孩子们收拾东西,让才义带过去。” 劝完老婆,黄成志又转向大儿子,“才义,去了县衙照顾好弟弟妹妹,爹会尽快把真相查出来的。” 这个时候,一直没出声的黄才义才若有所思地说道:“爹,有个事情我觉得耐人寻味,您还记得几天前才月和才良跟杨良俊杠上的事儿吗?当时杨良俊还嚷嚷说第二天要找我们的,可是一直都没来!” 黄成志回忆了片刻,马上便明白大儿子的意思,他点点头,示意儿子继续说。 “爹,杨良俊可不是个善茬,他们家蛮不讲理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我当时就觉得他们最后没有找来很奇怪,现在想想,今天这事儿说不定就是杨良俊干出来的。” 黄成志拍了拍黄才义的肩膀,“嗯,爹心里有数了,不过,这件事你先不要外传,特别是去了衙门,不要跟任何人说。” “知道了,爹。” ...... 随后,三个女人分别给三个孩子收拾出一点衣物,黄成志还给黄才义一些银子,然后黄才义便带着这些东西来到村长家。 两位捕快见人到了便马上分工,一位带着三个孩子回县衙,另一个则留下继续调查。 黄才月不是头回来县城,那些稀奇热闹的场面她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县衙的大牢,她心想那大佬里该多脏多可怕,要是住进去了还能不能再出来? 而黄才良则是第一次来县衙,那些沿街叫卖的各种贩子,琳琅满目的各种玩意儿,简直让他目不暇接,他甚至一度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来到县衙之后,黄才义按照父亲的吩咐打点了几个人,随后兄妹三人便被安排进一间无门无窗的单独房间里。 等到狱卒把门关上,黄才月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黄才月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出门见见世面,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蹲进大牢里,她是又觉得丢人又委屈,本来她是不愿意在哥哥和弟弟面前掉眼泪的,可是这黑黑的屋子一下子就把她的自尊心打击到了极点,她实在是忍不住才哭了出来。 正因为黄才月平时很少哭鼻子,所以当大哥的黄才义见妹妹哭得这么伤心,一时间不知所措。以前的时候,他光顾着奚落弟弟妹妹,他还从来没学过怎样安慰他们。 “行了,别哭了,多大的事儿,不是还有爹吗?爹说了,他肯定会查明真相的!”黄才义本意是想安慰妹妹,可一开口,那数落的语气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黄才良自然是心疼姐姐,拉着姐姐的手安慰道:“姐姐,别哭了,一定会没事的!” 黄才月吃软不吃硬,刚才大哥凶了一句本来她就不想哭了的,结果黄才良这么一安慰,她的各种委屈顿时又袭上心头,“怎么没事啊,你看这儿多脏啊,咱们怎么睡啊?!” “好了,”黄才义有些不耐烦了,“才月,你哭管什么用啊?这样,咱们不能光让爹忙活,你们也给我说说,看咱们能不能找到那些东西。” 黄才义接连劝了好几次,总算让黄才月不再哭了,随后,姐弟二人便按照当初那些村民的说法一一说明了他俩为什么会出现,出现之后又干了什么。 说完之后,黄才义一分析,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失窃的人家都在黄才月和黄才良上山玩耍的路线上,而凡是他俩没到过的地方,都没有人失窃。 “才月,你发现没有,那么多失窃的人,却没有一家没有看见过你俩,这说明什么?!说明窃贼就是冲着你们俩来的,窃贼就是要栽赃陷害你们。” “栽赃?”黄才月的脑子没大哥转得那么快。 黄才义反应过来,“对,赃物没找到,还不算栽赃,但肯定是针对你俩。我估计就是杨良俊干的!” “杨良俊?为什么啊!” “这还用问吗?那天你们不是抢兔子吗,他的玉佩掉了,说是才良偷的。” “可是玉佩找到了啊,他干嘛要害我们。” “哎,你什么都不懂,杨良俊跟咱们家有仇,他就想着怎么报复咱们呐,结果那天你俩还驳了他的面子,他那点小心眼,能放过你俩吗?!” “有仇?什么仇啊?” “哎呀,那回杨良俊药死别人家的猪,你忘了吗?是爹揭穿的,从那个时候起,他杨家就恨上咱们黄家了!” “可那就是杨良俊干的呀,爹又没冤枉他,他们凭什么恨我们?” 黄才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个傻丫头,真是什么都不懂,跟你说不明白。” “那大哥,咱们去找知县大人,跟他说是杨良俊害我们的!” “找什么找,你有证据吗?现在不过是我的推测,要告发杨良俊,咱们得有证据才行。” “那怎么办呀?”黄才月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被大哥一句话又摁了回去。 “行了,不是还有我还有爹吗?放心吧,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说完,黄才义便陷入了沉思,黄才月不敢打扰,也就不再发问了。 屋子里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忽然黄才月想起了什么,便拉着黄才良轻声问道:“良良,要不你再算算,说不定能算出赃物藏在哪儿呢!” 黄才良摇了摇头,沮丧地回答道:“遗窃劫灭,公公只教过我算遗,其他的他没教过,我不会算。” 黄才月听完又看向大哥,怯怯地问道:“大哥,你会吗?” 黄才义苦笑一声,“我?我要是会不早给算出来了!我告诉你,别说是我了,爹也不会,说不定公公都不会。” “怎么可能,爹那么厉害!就算爹不会,公公也应该会啊!” “你懂什么?”黄才义轻蔑一笑,“窃遗劫灭,窃和劫用神皆为鬼,得用鬼爻测算,就算公公会用鬼神,他也不会轻易测算的。” 黄才月从没接触过这些,她什么都不懂,便问道:“为什么不能算呢?” “公公说过,用神为鬼,大都险恶至极,若非必要,不能轻易问鬼。”黄才良轻声说道。 28 鬼爻 而另一边的村子里,黄才义三兄妹离开之后,黄成志便开始忙活起来。 黄才义说的关于杨家的情况,黄成志经过仔细思考之后,觉得有道理。那杨连顺自从上次药猪的事情之后,在村子里算是丢尽了脸,杨连顺本来就看不惯黄成志,经过这件事,杨连顺每次看见黄成志眼里都能喷出火来。 所以黄成志知道直接找杨家问肯定是问不出结果的。 既然不能直接问,黄成志便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挨家挨户地询问。 可是现在村民们已经认定自家的东西就是黄家的孩子偷的,所以每次黄成志上门还没能问上几句,这些人就开始让他还东西了。 遇到一些讲理的人还好,他们会给黄成志说清来龙去脉后再去找黄成志要东西,可村民们丢失的都是一些值钱的首饰,对一些家庭情况还好的人没什么要紧的。可村民们大部分都是和李婶家一样的情况,一个首饰就是他们家最大的财富,所以这些人一着急起来就不那么讲理了。他们先是找黄成志要东西,一旦黄成志有所解释,他们就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一开始,黄成志还能忍受,可每次都遭受同样的情况,就算黄成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了。况且照这样问下去,不但白白遭受侮辱,还问不到任何新的情况,完全是浪费时间。 在回家的路上,黄成志有些灰心,他把情况想简单了,他原来认为淳朴厚道的父老乡亲,此时都变成了洪水猛兽,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只要有人稍微鼓动一下,这些人就会找上自己家,把自家房子给拆了。 黄成志一圈问下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他决定回家问问老爷子,到了现在,也只有老爷子能够化解这个危机了。 江三回家后,老爷子又重新把自己关在后院房间里,除了吃饭上茅房,他几乎从不出门。黄成志来的时候,他正在屋子里翻一本古书。 “爹,这到底什么书啊,我问你好几次了你都不给我看。”黄成志说着话便在老爷子床头坐了下来。 老爷子闻言慌慌张张地合上书本,就好像防备着自己儿子似的,怨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啊,鬼鬼祟祟的!” “是你看得太忘我了,我敲门你都没听见,这什么书啊?”黄成志伸出手,想把古书拿过来。 老爷子一把打掉黄成志的手,将古书藏在身后,“看什么看,你还不到时间,放心吧,这本书和这屋子里的东西迟早都是你的,到时候任你随便看。” “行了,不看就不看吧。爹,才月才良这事儿,你给我出出主意吧,我是真没办法了!” “没办法?”老爷子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这么点儿小事,你会没办法?” “爹,村民们既不是僵尸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我不能打不能骂的,真是没处下手啊。” “成志,你怎么越活越傻啊,村民们是你要对付的人吗?那窃贼才是!” “我当然知道窃贼才是我要对付的人,可是不从村民们下手,又怎么找得到窃贼呢?!” “噢!我明白了,成志,你不是来找我要主意的,而是来找我要卦的!” 黄成志被爹看穿了心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便惭愧地笑了笑,“爹,鬼爻真有那么难吗?要不你教给我,让我来算算?” 原本还带着一点笑意的老爷子听了这话,脸色立马阴沉起来,“胡闹!这么一件芝麻小事就要用鬼爻,别说我不会了,就算我会我也不会算的!” “怎么可能呢,爹,您活了快七十年,其中几乎一整个甲子都在干赶尸匠,难道这么多年您都没有攻克鬼爻?” “成志,你要记住,赶尸这一脉,很多时候并非靠后天的努力,而是靠天生的血统,另外还要靠运气。爹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说后天的努力不重要,而是赶尸一脉是靠血脉延续的,所以很多时候,天赋和运气才能决定你的能力。爹虽然活了这么大岁数,但是很多东西直到现在都没能悟透,就比方说这鬼爻,你爷爷曾说过鬼爻测算问鬼神,可咱们都知道,鬼神有界,凡人岂能见鬼神?再说,你见了那么多僵尸,可曾见过一个鬼神?” 黄成志低下头,倒并不是因为他知错了,而是老爷子这番话他不止一次听到过,可是这始终是老爷子的一面之词,他从没在任何典籍上看到过相似的内容。 “爹,你还说过呢,说鬼爻凶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测算。那既然您没有悟透鬼爻,又怎么知道鬼爻凶险的呢?” “你~~”黄成志的话把老爷子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珠子看着黄成志好大一会儿。 最后,老爷子叹了口气,笑道:“成志,鬼爻用神为鬼,即是问鬼,则需入鬼界,如定力不够,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所以不是逼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爹,那您是会咯~~~”黄成志高兴起来。 老爷子不等黄成志把话说完,马上伸出手来,制止黄成志把话说下去,“成志,才月才良的事你还是找别的方法吧!爹要多嘴一句,你要相信你的孩子,不只是相信他们的品德,还要相信他们的能耐!行了,你出去吧。” 黄成志灰溜溜地从老爷子屋子里退出来,心里满不是滋味儿,赶尸匠的凶险性他不是不知道,当年他在军营里就充分地领教过,他就是不明白,又不是对付僵尸,只是掐指头算一算,能凶险到哪儿去?!更何况这还是为了自家的孩子! 不过,老爷子难得的严肃一次,黄成志知道这种情况是老爷子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也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了。 无奈之下,黄成志只好把目标盯在杨家人身上,他心想或许能从杨家的儿子杨良俊身上找到破绽。 接下来的几天,黄成志每天装作四处询问的样子,但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从村长家经过。衙门派来的另一名捕快就住在村长家,而杨连顺作为村里最富有的乡绅,自然也是每天陪同的。既然当爹的都来了,杨家儿子杨良俊也就跟着每天都来。 黄成志注意到,每次捕快大人出门寻访的时候,杨良俊和村长儿子罗伍始终陪在两边,看样子好像是给捕快大人带路。 捕快的行程几乎和黄成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在村民家里待的时间要比黄成志长,而且每次谈话都是有说有笑的。 问完村民,黄成志又看见杨良俊两人把捕快往村民家附近的山上领,黄成志悄悄跟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小山头都是黄才月平常最爱去的地方。 黄成志明白了,他们是在按照才月才良当初走过的路线寻找,看来现在已经不只是村民,连那位捕快大人也认为是窃贼就是黄才月和黄才良。 黄成志知道,县衙既然派出了捕快,那就必须带人回去,如果这位捕快不再有其他的嫌疑人,那纵使自己和衙门的关系再好,两个孩子也非得背这锅不可。 等到晚上,黄成志看见杨连顺父子离开村长家,等他们走远后,黄成志便走上前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开门的是村长的儿子罗伍,罗伍看见敲门的人竟然是黄成志,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很礼貌地把门让出来。 “爹,黄先生来了!”罗伍朝屋内喊了一声。 很快,村长罗勇便热情地迎出来。 “哎呀,黄先生,快请进,请进!” 黄成志听见屋后传来炒菜的声音,赶紧赔罪:“呃,村长,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吃晚饭了,我还是明天再来吧。”说着,黄成志便想退出去。 “哎,黄先生太见外了,你也难得来一次我家,就跟我们一块儿吃点儿吧!” “村长,我是来找捕快大人的,你看~~” “那就更要留下来了啊,有什么话在饭桌上更好谈,行了,你就进来吧!” 罗勇生拉硬拽总算把黄成志拉进屋,两人穿过堂屋,直接进入后院,那捕快此时正坐在后院的厢房里哼着小曲儿。 捕快前面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摆着一些肉干花生米,还有一小壶酒。 见黄成志从堂屋走进来,捕快马上起身相迎。 “黄先生,快请坐。” 黄成志拱拱手,便在捕快下座坐下。 “大人,实不相瞒,我是为我的两个孩子来的。” 捕快一听,马上大笑:“不忙不忙,有什么事等吃过饭喝过酒再说。” 说罢,捕快便给黄成志斟了一杯酒,“黄先生,尝尝这酒,听说是村长珍藏的正经杏花村。” 捕快给了面子,黄成志不可能不兜着,于是,酒杯一端起来,便很难再放下。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村子老婆便摆好了饭桌,黄成志才终于得空说上一两句话。 “杨大人,”黄成志冲捕快问道,“已经过去两天了,您有头绪了吗?” 捕快露出一张微醺的脸,满不在乎地回道:“哪儿有那么快啊,寻访、调查、取证,那都需要时间,不急,不急啊!” “可是大人,小女和犬子还在大牢里关着呢,他们年纪还小,怕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29 查案 饭桌上,无论黄成志问什么,捕快回答得都是含含糊糊的,不过,黄成志只是装作表面上着急,实际上他一点都不在意。 衙门的行事作风黄成志清楚得很,除非是上面派下来的案子或者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否则靠他们几个人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直比登天都难。 黄成志此次来村长家,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之前他看见杨良俊和罗伍给捕快带路,回家之后他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杨良俊和罗伍在村子里很招摇,两人的脾气秉性黄成志也知道个大概,像上次杨良俊药死别人猪的事儿,那就不像罗伍干的,而现在这件盗窃案,也不像是杨良俊干的,最起码,不是杨良俊的主意。 在跟捕快演戏的同时,黄成志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对面的罗伍,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村长,这两天我看见罗伍老跟在杨大人身后,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啊?”黄成志见捕快喝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嗨,有什么发现!他就是给杨大人带带路。” “可我怎么看见罗伍他们带的路都是去山上的,而不是去那些失窃的村民家呢?” 村长罗勇这下听出黄成志的本意了,赶紧陪笑道:“那个成志啊,当时你也在场啊,失窃的村民每家每户都提到才月才良的名字,这任谁听了都会起疑的,所以杨大人决定先从才月才良去过的地方下手。不过,这也是好事嘛,如果不是才良才月干的,杨大人早点查清楚,你也好早点接他们回来不是?!” 黄成志趁村长说话的时候偷偷瞄了罗伍一眼,罗伍此时就像是有心事一样,低着头不停地往嘴里扒饭,可是他的碗早就空了。 “嗯,是这个道理,对了,村长,其实这几天我也在查,有一些情况杨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先跟你说说。” 罗勇马上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黄成志,“哦?什么情况?” “嗯,我去过几个村民家,他们说除了那几天看见才月才良在他们家附近出现过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奇怪事。比如李婶儿,她说失窃的头天晚上,他们家的猪圈不知道怎么开了,他们一家子在外面赶猪赶了快一个时辰。还有段铁匠,失窃前两天,他的铁匠铺忽然着火,也是晚上,要知道段铁匠平时非常小心,他的柴火房离灶房隔着几间屋子,从来都是用多少柴就搬多少,可是着火那天,他那铺里却无缘无故多出来一捆没烧完的柴火~~” 接着,黄成志列举了好几个例子,都是村民们失窃前不久家里发生的奇怪事,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留意罗伍的表情,他发现很明显罗伍有些慌乱。 说到最后,黄成志端起酒杯对罗勇敬道:“村长,这些事情都很蹊跷,麻烦你明天转告给杨大人,让他一定不要忽略这些情况。” “好,放心,我一定转告。” 罗勇刚答复完,罗伍马上放下碗筷,“爹,黄先生,你们慢慢吃。” 看着罗伍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黄成志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从村长家离开之后,黄成志并没有着急回家,他在附近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 大约等了一炷香时间,黄成志果然看见罗伍打开家门,鬼鬼祟祟地溜出来,然后朝村子西头走去。 黄成志留出一段距离,然后不声不响地跟上,杨连顺的家就在村子西头,他猜测罗伍是去找杨良俊了。 跟了约莫一里多路,黄成志看见罗伍走上去杨连顺家的小路,罗伍一路都在东张西望,到了杨连顺家门口,更是张望了好大一会儿才敢敲门,在黄成志看来,这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一开始开门的是杨连顺的四姨太,罗伍说了两句话,四姨太便朝院子里喊了一声“良俊”,没多大一会儿,杨良俊就从门口走了出来。 杨良俊出来后,罗伍马上带他走到房檐一角,两人勾肩搭背的不知道说些什么,黄成志怕打草惊蛇,没敢靠得太近,也就听不见他们的话。不过,这个时候黄成志已经基本肯定窃贼就是这两个小子了。 不等两个小子说完悄悄话,黄成志便转身朝家走去,现在找到了真凶,下一步,就该找到赃物。 之后的两天,黄成志继续跟踪罗伍和杨良俊,可是这两个人一直跟在捕快身边,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可能是那天喝酒时黄成志说的话起作用了,这两天捕快开始在村民家挨个儿询问。这对黄成志来说多少是个安慰,起码证明自己的话在捕快耳朵里还是起点作用的。 可是罗伍两人一直跟在捕快身边,就很难露出破绽,另外,就算捕快上心了,指望他短时间内把案子破了也是不可能的,黄成志心想得用非常手段了。 这天早上,黄成志照常出门,刚走上大路,就看见远处大儿子黄才义骑着一匹骡子跑了回来。 黄才义“吁”了一声,把骡子停在黄成志身边。 “爹!”黄才义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照顾好才月才良吗?”黄成志有些生气。 “爹,我就是回来取点儿衣物,当时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所以没带多少衣服过去。” “一天一夜的路程,你就回来取衣服?你就不知道多洗一洗吗?” “哎,才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在大牢里住一天的衣服她恨不得马上就烧了,还洗呢!对了,爹,您这是要干嘛去啊?” “还不是你弟弟妹妹的事!行了,快去取吧,早点回去,才良还小,才月又是个女儿家,千万别让人欺负他俩,知道吗?” 黄才义点点头,“我知道了,那爹,我先回去了!” 黄成志走在路上,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黄才义不是那种细致入微的人,他平时就不大喜欢两个弟弟妹妹,他会为了黄才月的两件衣服特意跑一天一夜的路回来拿吗? 不过,黄才义再怎么奇怪,黄成志此时也没空搭理他,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去村长家,去实施他的非常手段。 根据黄成志的观察,这个时候村长家已经吃完了早饭,而杨良俊应该也已经在去往村长家的路上,他得赶在捕快出门之前说上两句话。 正如黄成志所料,他赶到村长家时,杨良俊已经在罗伍房间里了,但是黄成志没想到的是,杨连顺今天也在场。 捕快和罗伍正穿着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黄先生,杨大人正准备出门查案子呢,怎么,你又发现什么情况了?”罗勇将黄成志招呼进屋,指着堂屋里的正位说道。 “没有,村长,我此次来,只是想问问情况,这杨大人查得也有些时日了,不知有没有结果。” “嗯,成志,上次你跟我说的情况,我已经如实和杨大人交待了。据杨大人所说,这两天他都在村民家查这个事,但是事实证明,你说的那些事和失窃案没有必然的联系,都是一些偶发事件。”罗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黄成志一眼,犹豫片刻之后继续说道,“成志,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村长有话只管说。” 罗勇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面露难堪之色,“成志,才良才月出现在每一个失窃现场,每一户失窃的人家都看到过他们俩,事情真那么巧合吗?我的意思是说,或许是小孩子贪玩、调皮,所以拿了人家的东西。当然,才良才月都是好孩子,肯定不是去偷,或许是他们拿去玩儿,后来忘记还回来了,你说呢?” 黄成志很想当面反驳,但是他知道这没有用。罗勇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也不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他既然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番话,就证明捕快已经基本有了定夺。 这时,刚好捕快穿好衣服,从后院走进堂屋,黄成志赶紧站起身,拦在捕快面前。 “杨大人,请等一等,我有几句话要说。” “是黄先生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捕快很客气。 “请杨大人稍等片刻,我要说的话和村长公子还有杨家公子有关,我想等他们到了再说。” 村长罗勇闻言一怔,他实在想不出到了此时此刻,他黄成志还有什么措辞,还是有关自己儿子的! 罗勇朝后院喊了声儿子的名字,没多大一会儿,罗伍便和杨良俊从后院走了进来,他们后面还跟着杨连顺。 罗勇招呼所有人坐下,随后冲黄成志问道:“黄先生,人都到齐了,有什么话你就请说吧!” 黄成志有些犹豫,他原本只是想在村子里安安静静的生活,他尽量让家人在村子里低调一点,他不想招事儿,也不想惹事儿,可是今天这番话一说,就会把村子里最有头有脸的两位人物给得罪,往后,老黄家在村子里就不会那样安逸了! 不过,为了两个孩子,黄成志必须这样去做。 “杨大人,几天前,我请村长代为转达了一些情况,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捕快点点头,“对,村长的确转达给我了,我这几天也调查过,但那都是一些偶发事件,跟失窃案没有必然的联系。” “那杨大人,是不是除了我家才月和才良,这件案子再没有别的可疑之处了?” “呃,目前赃物还没有找到,除此之外,本官的确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30 查案(二) 等捕快说完,黄成志迅速扫视了一圈堂屋里的人,他发现除了捕快之外,杨家和罗家两家人各有不同的表情:村长罗勇表现得很担心,罗伍则是一脸的紧张,而杨家父子脸上都是得意的神色。 “杨大人,你还记得几天之前我们在村长家喝酒吗?”黄成志话锋一转,双眼直盯着杨良俊。 “记得啊,怎么了?” “那天晚上喝完酒,我因为不胜酒力,回家时在村长家外歇息了片刻,谁知道我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却看见村长公子罗伍从家里走了出来。” 黄成志话音落下,罗伍的脸色瞬时慌张了起来。 罗勇看了看自家儿子,忽然也紧张起来,他了解黄成志,黄成志是个稳妥之人,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去污蔑别人家的孩子,罗勇知道黄成志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来。 “罗伍那天晚上出门了?他干什么去了?”罗勇问道。 “黄先生,村长公子晚上出门和失窃案有什么关系呢?”捕快也有些疑惑。 黄成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是啊,我也奇怪,我记得当时已经过了亥时,正常情况,人们应该已经上床歇息了,那罗公子这么晚出门是要干嘛呢?我有些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 说到这里,黄成志又打量了一下罗伍和杨良俊的表情,这俩人毕竟还是孩子,没什么城府,他们的慌张在脸上显露无疑。 “我跟了一里多路,看见罗公子上了去往杨家的路上,然后敲开了杨家的门~~” 没等黄成志说完,杨连顺马上站了起来,“罗伍和良俊是要好的朋友,他晚上去找良俊玩儿有什么问题吗?” 黄成志要的就是杨连顺现在的表现,他原本以为给杨良俊出主意的人是罗伍,但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罗伍虽然聪明、比杨良俊稳重,但是还无法设计出这样的局,也没有胆量干这么大的事,所以罗伍和杨良俊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现在,杨连顺跳了出来,黄成志就基本肯定,背后的人就是他! “杨兄,”黄成志朝杨连顺压了压手,“请容我把话说完!因为当时我喝醉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也想去杨兄家坐坐。可是罗公子却没有进门,而是把杨公子拉了出来。可能当时天色太暗,他们俩没发现我,可是我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黄成志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堂屋里的所有人包括捕快,此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可是黄成志等了很久,始终没有把后面地话说出来。 终于,罗伍忍不住,扯着嘶哑的嗓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都听见什么了?” 黄成志听完心下一喜,“我什么都听见了!” 话音刚落,罗伍的脸色便难看到了极点。 黄成志随后冲着捕快一拱手,垂首说道:“杨大人,罗家公子和杨家公子的谈话事关失窃案,草民想在您这儿讨个说法!” 黄成志自称“草民”,这可把村长和捕快吓了一跳,捕快马上正颜问道:“什么说法?” “如果罗公子和杨公子主动将事实说出,便算他们投案自首,还请大人从轻发落。可如果两位公子拒不交代,而由草民将事实说出,那就说明两位公子是有意欺瞒大人,届时,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此时罗伍和杨良俊脸色煞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问题,捕快扫视了一圈众人,回答道:“黄先生的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如若是事实,两位公子主动交代,本官自然会如实禀告知县大人,请他从轻发落。可如果有意期满本官,那就别怪本官铁面无私了!” 黄成志在心里笑了一声:成了! 其实黄成志那天晚上根本什么都没听见,他吃准了这两个小子没什么城府,只要稍稍一乍,就会不攻自破,他相信到了此时,这两个小子自然就会什么都交待的。 谁知道黄成志还来不及高兴,杨连顺忽然也站起身来,他学着黄成志的样子,也冲捕快拱拱手。 “杨大人,黄先生的话只是一面之词,如果我儿和罗伍不承认,黄先生也没有证据去证明。正如村民所说黄家两个孩子出现在失窃现场一样,如果没有证据,只要黄家的两个孩子矢口否认,大人一样也治不了他们的罪。现如今,最紧要的不是谁的说法,而是找到失窃的东西,只有找到失窃的赃物才能证明谁更加有嫌疑。” 捕快点点头,紧锁眉头想了片刻,说道:“没错,现在你们都是各执一词,谁都没有证据。本官此次出门,就是要找赃物去的。黄先生,我看还是依杨兄所言,先找到赃物再说吧。” 黄成志在两人说话的时间一直观察着两个小子,本来这两个小子已经憋不住了,只要再稍微吓唬一下,他们肯定会全盘托出,结果杨连顺来这么一出,明显给他俩壮了胆,两个小子的眼神镇定了许多。黄成志现在真是气得牙痒痒,要不是自己的修养和这么多人在场,他真想指着杨连顺的鼻子骂个痛快。 其实,赃物这个事儿,黄成志思考过。如果这件事真是杨良俊和罗伍干的,如果他们俩的目的真的是陷害黄家,那么他们肯定会把赃物藏在能栽赃才良才月的地方。 黄成志让老婆们在家里找过,猪圈、茅房,连茶山都没放过,可是他们没有找到。 虽然没能找到,但不代表东西就不在家里,黄成志最害怕的就是在家里找到赃物,所以他才着急地想逼杨良俊和罗伍说出真相。 黄成志将视线移向杨连顺,这老小子一脸阴险的样子,看着像是胸有成竹,黄成志心想他们恐怕已经有所动作了。 “也好,杨大人,找到赃物要紧。不过,草民有个请求,还请大人恩准。”黄成志垂下脑袋,非常谦恭地说道。 “黄先生只管说,只要本官能做到,一定准许。” “大人,草民想陪同大人一起寻找,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嘛!” 捕快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好啊,多一个人我少操一份心,准了!那诸位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出发吧!” 说完,捕快朝众人看了一圈,见没人说话,便带头走出门外。 黄成志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却发现罗伍和杨良俊带的路并不是去自己家的,他们乱七八糟的说着一些地点,虽然都是才月和才良曾到过的,可是毫无逻辑可言,而最为奇怪的是,那捕快居然全盘照收,几乎是两个小子说去哪儿,他就毫不犹豫的去哪儿。 黄成志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这捕快多半是收了杨家的银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才良才月可真就危险了! 一行人找了大半天,几乎走遍了半个村子,可那两个小子始终没有提出要去自己家找——越是不去自己家,黄成志心里就越是没底。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捕快一挥手,说道:“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接着找。” 捕快说完,同样跟出来的杨连顺马上接茬,“对对对,杨大人辛苦一天了,该回去休息了!” 黄成志看不明白了,他们不是要栽赃才良才月吗?不去自己家找就已经很奇怪了,怎么找起来还这么不上心呢?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对找不到找得到赃物根本不在乎,可半天之前,是杨连顺主动要求先找到赃物的啊?! 不管黄成志如何不理解,捕快还是在现场宣布解散,黄成志眼睁睁看着几个人簇拥在捕快身旁,一起往村长家走去。 黄成志很着急,可也没办法,便回了自己家。 一回到家,几个女人马上围过来,问情况怎么样,黄成志看了她们几个一眼,却发现黄才义不在。 “嗯?才义呢?他不是回来了吗?” “哦,才义吃了中午饭就走了。”李氏回答道。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才月才良还在大牢里,他怎么扔下他们自己就跑回来了呢?!”黄成志有些气不过。 “当家的,才义是心疼才月,替她来拿换洗衣服的,你就别怪他了。”陈氏难得为黄才义说一次话,也迎来正室李氏难得的欣慰一笑。 “嗯,好在他还知道马上赶回去。好了,不说他了,你们几个,家里四周都找过吗?有没有找到那些东西?” 三个老婆连连摇头,李氏解释道:“都找过了,我们几个就差把房子给拆了,那些东西绝对没在咱们家里。” “那外面呢?咱们地里,后面的茶山,都找过没?” “当家的,都找过了,可是地里茶山那么大,他们要是找个地方给埋起来,那我们也找不到啊!” “找不到也得找,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啊,要不然,才良才月真的要蹲大牢的!” 黄成志一番话把几个老婆给吓到了,陈氏更是抹起眼泪来,“当家的,你可千万要救救才月啊,才月是个女儿家,真要蹲了大牢,那她~~她可就毁了啊!” 何氏虽然也着急,可是她没有跟着哭诉,她知道当家的肯定想尽了一切办法,这个时候她不能跟着添乱。 黄成志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消极,便安慰道:“行了,我说的是最坏的情况,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们先去做点饭,我找老爷子商量商量。” 31 查案(三) 黄成志来到老爷子房间时,老爷子正闭着眼睛打坐。 这是老爷子金盆洗手后养成的习惯,黄成志好几次问老爷子,这是向佛还是向道,老爷子却微微一笑,摇头说既不是佛也不是道,说这是老黄家自己的道。 黄成志推门进来,见老爷子没反应,便在门上敲了两下。 “吃饭了吗?”老爷子轻声问了一句,但是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还没呢,爹,她们正在做,一会儿就能吃。” “不吃饭你来做什么?是才良才月那边出问题了吗?” 黄成志照旧在老爷子床头坐下,叹了口气说道:“爹,这件事就是杨家栽赃陷害,其实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可就是没证据。现在杨家嚷嚷着找赃物,我估计他们把赃物藏在了咱们家,只要杨大人在咱们家找到那些东西,那才月和才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呵呵,未必,你三个老婆不是都找过吗?没有找到啊!”老爷子神定气闲的,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爹,人家故意陷害,就不可能把东西藏在我们能找到的地方,哪怕是他们就把赃物藏在身上,最后扔在我们家里,然后带着捕快说在咱们家找到赃物了,我们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成志,你慌了,难得啊,你也有慌张的时候。”老爷子总算睁开了眼睛。 “爹,事关才月才良,我能不慌张吗?我今天跟了他们一路,看样子,杨大人应该是收了杨家的银子,他们明摆着就是要针对咱们家,如果让他们在咱们家找到失窃的财物,那~~” 不等黄成志说完,老爷子便摇了摇手,“好了,你是想让我找到那些东西,可是成志啊,鬼爻的厉害关系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再说这件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真的要把你爹往死路上逼吗?” “爹,你这说的哪里话,当儿子的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爹往死路上逼呢?!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来找您商量商量吗!” “成志啊,”老爷子站起身,拍了拍黄成志的肩膀,“我不是说过吗?要相信自己的孩子!” “爹,我当然相信孩子们啊,他们是不可能~~” “成志,”老爷子再次打断黄成志,“我还说过,不光要相信他们的品德,还要相信他们的能力,说不定,你的三个孩子正在行动呢!” “他们行动?他们现在在大牢里呢,怎么行动?再说了,就算他们能行动,三个孩子又能做什么?” 老爷子依旧笑了笑,说道:“成志,也许我请不出鬼爻,但是你忘了,我还能测祸福啊!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卜过一卦,得一孙爻,孙爻为解忧之神,世用临之,或发动为大吉之象。只是孙爻不利父母爻动来克伤,所以我又进而卜之,遂得动爻,所谓用神缝绝动,卦中生动则绝处逢生、凶中有救。整个卦象显示这件事虽危却有救,所以成志啊,别慌,沉住气,相信你的孩子!” 老爷子一句话把黄成志给点醒,祸福吉凶虽然只能测个事情的大概,却能指明事件的大致方向,这种卦他自己就能卜,只是这两天他尽想着怎么防范杨家,却把自己的看家本事给忘了! “爹,你看我都急昏头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您说得对,才月才良都是好孩子,老天爷不会亏待他们的。” 黄成志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 虽说绝处逢生是个吉象,不过祸福吉凶易得,却太过飘渺,一般市面上的神棍就是这么给人算卦的。 刚才老爷子也说了,先得孙爻,孙爻为吉,却不利父母爻,而后又卜得动爻,这其中的各种解释都是卜卦人自己的理解,你可以说是大吉之象,也可以说什么都不确定,怎么说全凭卜卦人的一张嘴。说白了,就是最终的卦辞可以是真的大吉之象,也可以是老爷子的强行解释。 不过,看老爷子的神色,并不像是强行解释,而且老爷子这阵子的举动,也表现得很轻松,这多少给了黄成志一些安慰。 黄成志不知道三个孩子会怎么行动,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即便最后真的能绝处逢生,他也不可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 第二天,黄成志照旧来到村长家,随后照旧跟着捕快出门找赃物,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沉默不语,而是每到一户失窃的村民家就将这户村民失窃前几天的奇怪事拿出来捋一遍。 一开始,捕快还不怎么在意,黄成志也没抱什么指望,他原本只是想尽量拖延时间,好把罗伍和杨良俊的真话乍出来。谁知道捕快越听越认真,甚至中间还插两句嘴,开始和黄成志探讨起来。 捕快的态度给了黄成志一丝希望,他更加卖力的解释,尽量把自己的怀疑都说出来,其间还有意无意的把疑点往罗伍和杨良俊身上引。 最后,捕快转过身,看着罗伍和杨良俊问道:“黄先生刚才说的是事实吗?怎么和你们告诉我的不一样啊?” 此话一出,罗伍和杨良俊顿时慌了手脚,赶紧想解释,可是两个人叽叽喳喳,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大人,”这时,杨连顺走上前,用眼睛狠狠瞪了黄成志一眼,“他想为自己的孩子开脱,自然说话会偏向他的孩子,还请大人明察!” “本官好像记得,贵公子曾经药死农户家的牲畜,最后是被黄先生揭穿的,有这事儿吧?” “呃,回禀大人,确有其事,不过良俊已经为这事道过歉了,我们也陪了足够的银子,这事儿村长是知道的啊!” “村长当然知道,就是村长告诉我的,我现在问的是,该不会是你们怀恨在心,所以弄出这事来报复黄家的吧?” 杨连顺一听,马上拉着儿子跪下来,“杨大人,冤枉啊,我杨家世世代代光明磊落,家父还曾得知县大人赐字,就是再糊涂,也万不敢干这种事啊,请大人明察啊!” 黄成志一听,也跪了下来,“杨大人,我黄家也是有军功的人,我们一家人时刻谨记典军校尉顾大人的恩情,不敢辱没这份情义,又怎敢干出这等下作之事呢?” 黄成志搬出的典军校尉虽然和知县同属一级,却是武官,实际上还是比知县大上一级的,本来黄成志是不想出此下策的,但是看着杨连顺搬出自己老子,他一着急便把自己的军功也搬出来了。 黄家有军功人人皆知,县衙的人自然也知道,捕快似乎现在才想起来,马上变了态度。 “黄先生请起,顾大人前些日子还赏过在下一顿酒,他还提到过你呢。这样吧,既然赃物之事尚无头绪,这件事又还有疑,咱们还是查一查,走,回村长家!” 黄成志赶紧起身,不禁一阵窃喜,他心想果然老爷子算得没错,还真是绝处逢生。 回村长家的路上,黄成志忍不住一路责怪自己,他和衙门的人关系不错,不比杨家差,想必是捕快大人一路受罗伍和杨良俊这两个小子的蒙蔽,才搞错了调查的方向,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参与进来,也就省了捕快大人很多事。 其实这个案子说难也不是很难,这不,自己只是简单地为捕快大人疏通一些细节,他很快便觉察到这些细节的可疑之处了!黄成志心想,到了村长家,只要捕快大人细细盘问一下罗伍和杨良俊,这件失窃案马上就会水落石出。 没多时,一行人便回到村长家,罗勇很是疑惑,这些人出门还不到两个时辰,连中午饭时间都没到,怎么就回来了呢? 再看几个人的表情,有喜有忧的,特别是自己的儿子罗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脸色煞白煞白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杨大人,赃物找到了?”罗勇小心问道。 “还没有,不过有些新的情况,本官决定先了解了解清楚。” 黄成志本想再进言几句,忽地发现杨连顺一脸泰然,似乎他一点都不着急自己的诡计即将被揭穿。 一种不好的感觉马上涌上黄成志的心头,他忽然想到捕快大人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他又想到来村长家的路上杨连顺几乎一句话都没说。想当初,杨良俊药死农户家猪的事情证据确凿,但是杨家两父子依旧不承认,杨连顺当时的态度和今天简直判若两人,这不正常! 于是,黄成志迈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他的脑子里瞬时闪过千百种想法,可是却没有一种想法能解释杨连顺今天的表现。 村长罗勇安排几个人在堂屋坐下,又吩咐老婆和罗伍给几个人端上茶水。 捕快杨大人拿着杯盖拨弄了会儿茶叶,呼呼啦啦好不容易喝上一口,正当他放下茶杯准备开口说话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叫喊声:“找到了,村长,找到了!” 听闻此声,杨连顺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一丝诡笑滑上他的嘴角,而杨连顺表情的变化马上被一直悄悄观察着他的黄成志看到了,黄成志的心顿时猛然一沉。 32 查案(四) 随着叫喊声进入村长家的,是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妇人,她的手上握着一支翡翠簪子,脸上抑制不住兴奋之情。 “村长,找到了,我的簪子找到了!”妇人气喘吁吁,将手里的簪子举在半空中。 这位妇人黄成志认识,是住在村子东南头的徐家媳妇儿,村里人都称呼她徐大嫂,她也是失窃的人家之一。 “徐大嫂,簪子在哪儿找到的?”罗勇马上问道。 “就在长溪沟边儿上,我没费多大力就找到了。”徐大嫂回答道。 而徐大嫂的话音刚落,黄成志的心就凉了半截。 老黄家屋后头的茶山,可以从他家旁边的小路进入,这条小路贯穿整个茶山,经过徐大嫂刚才说的长溪沟又到别人家的山头,他家的茶山和别人家的山头就是以那条长溪沟为分界,也就是说,簪子是在茶山旁边找到的。 这个时候,纵使黄成志坚信窃贼不是自家的孩子,可是在铁一般的证人证词面前,他也无可辩驳。 “黄先生,长溪沟不是在你家茶山旁边吗?”杨连顺这时站出来问道,黄成志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里充满着幸灾乐祸。 “哦?是吗?”捕快看向黄成志,眼神里尽是鄙夷之色。 黄成志马上想明白了,捕快和杨连顺早有预谋,他先前的态度之所以变化如此之快,纯粹是配合杨连顺演这场戏!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徐大嫂很可能也是这场戏的参与者之一。 想到这里,黄成志不由得苦笑一声,可怜他还满脑子想着什么证据证人,这根本就是杨连顺安排好的局,就等着自己往里跳呢。现在好了,捕快肯定马上要去查看现场,杨连顺肯定把赃物就藏在茶山上,那茶山上到处都是黄才月留下的痕迹,只要杨连顺随便安排一下,就可以制造一个有才月痕迹的赃物现场,这样一来,别说是跳进黄河,就是跳东海黄才月也洗不干净了! “那还等什么?去看看吧!”捕快一身轻松地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官袍。 杨良俊就像死里逃生一样,脸色瞬间缓过来,抢在前面说道:“我给大人带路!” 村长杨勇想明白了事情的转折,可还是不大相信,一脸狐疑地看着黄成志。 等所有人都出门了,黄成志才跟在杨勇身后走出来,他现在已经不去想怎么去证明两个孩子的清白,而是想着之后该怎么办。 黄成志想到,两个孩子蹲大牢的结果看来已经无可避免,可他怎么可能任由两个清清白白的孩子去蹲大牢呢?!他在想是该去打点知县大人,还是该打点奥鲁大人。 其实打点两位大人也不过是耗费一比不少的银子,他相信凭自己的面子,两位大人是能够免去孩子们的牢狱之灾的。只是孩子们回来之后又该怎么办?他们背着窃贼的名声该如何在村子里生活下去,老黄家又如何生活下去。 这一路,黄成志犹如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在迷雾中,他没有丝毫真实的感觉,他甚至都不恨杨家,因为他早就知道杨家的人不好惹,可自己偏偏要去惹他们,这就好比路上遇到了疯狗,你不但不去躲避它,还偏偏去招惹它,最后被疯狗咬了,这不是自找又是什么? 没多大一会儿,一众人便来到长溪沟边,捕快问徐大嫂具体是在哪儿找到的,徐大嫂指着一颗茶树边的草堆说道:“就是那里。” 捕快走过去查看了一圈,然后一挥手,吩咐道:“大家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别的东西。” 除了黄成志,其他人听见吩咐后马上散开,在附近寻找起来。 黄成志不死心,趁机走到徐大嫂身旁,问道:“徐大嫂,你家住在东南头,怎么忽然来这儿了?是你偶然经过这里,还是有人让你来的?” 徐大嫂明显有些慌张,支支吾吾答道:“哦,那个~~我是~~嗨,我就是偶然经过这里,无意中看见簪子的。” “可是我让家人在这茶山上找了好几次,差点把这山上的土翻了个遍,可是都没有找到,怎么你一来就找到了呢?” “黄先生,你什么意思啊?那簪子就在那草堆里,我怎么知道你们家为啥没找到啊?!”徐大嫂叉着腰喝道。 “徐大嫂,你别急,我没其他的意思,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你说你和徐大哥几乎从来不来我这茶山,连我家都没怎么去过,怎么忽然昨天来这里呢?你是来办什么事情吗?” “那个~~我~~我是来~~”徐大嫂又开始慌张起来。 没等徐大嫂说明白,杨连顺便替她回答道:“黄先生,瞧你这话问的,人家家里丢了东西,就不许人家四处找找?你别说,还挺奇怪,为啥别的地方没找到,偏偏在你家茶山上找到呢?” 徐大嫂得到杨连顺的袒护,马上镇定下来,“就是,我丢了簪子,自家找不到,当然要四处找找啊!再说了,丢簪子的那几天,我就看见你们家才月在我家附近转悠来着,我来你们家后山找找不应该吗?” “如果你怀疑才月,应该去我家找啊,怎么~~”黄成志还想辩解,却被捕快给打断了。 “行了,黄先生,还是找赃物要紧,我相信只要找到失窃的东西,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还有一点你要明白,作奸犯科,律法不容,如果真是你家孩子所为,谁都包庇不了!” 一句话彻底把黄成志的嘴给闭上了,他知道这样找下去,找到赃物只是迟早的事,定才月才良的罪也只是迟早的事,他现在该去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杨大人,我身体有些不适,就不陪你们了,我想没有我在这儿,你们也能找到赃物,请恕草民告退!” 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认输的态度,这下连村长杨勇也认定黄家有问题了。 “好吧,既然黄先生身体不适,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案子一旦有进展,本官会派人通知的。” 黄成志拱了拱手,然后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黄成志没有理会三个女人,直接走进后院找到老爷子。 “爹,杨大人此时就在茶山上,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到失窃之物,才月才良这回跑不掉了!”黄成志这时满心的委屈又加上满心的怨恨,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老爷子直到现在还能稳坐泰山,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孙儿孙女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成志,很多事爹也无能为力,你要是实在没办法了,就认命吧!”老爷子闭着眼睛回了一句,可就是这一句,让黄成志的耐心降到了极点。 “爹,那可是你的孙儿孙女啊,你明明有办法救他们,却无动于衷,我实在不明白,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们吗?” 老爷子这时睁开眼,认真地看着黄成志,“成志,有些事才月才良必须学着去承受,这么些年,他们在你的庇护下成长,可是你的庇护能管得了多久?一生一世?!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如果有一天你庇护不了他们了,他们该怎么办?他们是任由别人欺辱还是自己学着面对?成志,你要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你教不了的,他们必须自己去经历,否则,他们永远也成长不起来!” 老爷子说得很激动,黄成志却纳闷了,老爷子这是说的哪一出呢?!什么成长?什么一生一世?才良才六岁,才月也才十三岁,自己当父亲的不去庇护,那还由谁去庇护?! “爹,你这儿说的哪儿跟哪儿啊?我说的是现在,你扯那么远干嘛?” “远?远吗?”老爷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黄成志没怎么听清。 “什么?爹,你说什么?”黄成志问道。 老爷子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你出去吧,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注定是他们该糟的劫难!” 黄成志愣住了,老爷子似乎跟自己说的似乎是一件事,可又不像是一件事,他有些糊涂又有些气愤。 见老爷子不再答话,黄成志便无奈地退了出来。他现在真的迷茫了,老爷子之前还说绝处逢生,今天怎么又说得这么悲观呢? 黄成志一出来,才发现三位老婆早已侯在门外,想必他和老爷子的对话她们已经听见了。 “当家的,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二房陈氏问道,她是才月的母亲,三位老婆之中,数她最着急。 黄成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正室李氏沉声说道:“兰香,去准备点银票,明天一早跟我去县城兑银子。” 三位老婆一听,马上明白当家的这是准备去打点,她们都知道黄成志在县衙是有关系的,凭黄成志的关系,把两个孩子捞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才良母亲何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委屈,苦着脸嘟囔道:“这什么世道啊,明明不是他们偷的,明明是遭人陷害,却没处说理!你说两个孩子回来了,背着个窃贼的骂名,他们以后还怎么在村子里活啊!” “哎,翠英,你就别埋怨了,当家的要有办法,置于这么低声下去吗?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两个孩子回家。”陈氏劝慰道。 黄成志拉着两位老婆的手,低着头愧疚地说道:“这事儿怪我,早知道杨家人有卑鄙手段,我应该有所防范的。行了,咱们先想办法让孩子们回家,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33 查案(五) 这一晚上,黄成志怎么也睡不着,才月才良回家之后,肯定会遭受一些流言蜚语,不过他相信以他黄家在村里的名声,过不了多久两个孩子的名声就会被弥补回来,况且即使在回家之后,他依然可以查明这件事的真相,到时候同样可以还孩子们一个清白。 困扰黄成志的,是老爷子的态度。 老爷子虽然老了,但还没老到神志不清的程度,他先后不同的态度一定是事出有因。而且老爷子从来都是乐乐呵呵的,即便是当年自己离家进入军营,老爷子也是气过之后笑说一句:吉道自在、坦然面之,他还从没听见老爷子说过昨晚那样黯然的话。 不过,这件事到了现在,虽然结果不好,至少已经了结。他可以用银子让知县大人将偷窃之罪改成是孩子们贪玩之举,以免去牢狱之灾,至于名声等其他的事,就只能等孩子们回来之后再说了。 第二天,黄成志正在给骡子套上车,准备去县城兑银子,忽然看见一群人朝自己家走过来,其中就有捕快和村长,杨家父子和罗伍也在其中。 村长带着捕快来到黄家门口,对黄成志说明了来由。 原来昨天他们找了半天没能找到赃物,今天就发动所有失窃的村民过来继续找,并且捕快希望黄家的人也参与,一旦找到了,捕快答应以黄家人的主动配合来为两个孩子说几句好话。 黄成志知道,这个主意多半是村长罗勇出的,罗勇不是坏人,但是杨连顺成功地蒙蔽了他的眼睛,他出这个主意虽然是出于好心,但证明他已经认定窃贼就是黄家的孩子。 这个时候,黄家已经被孤立了,黄成志相信被蛊惑的不仅仅只是徐大嫂和村长,因为他发现李婶看自己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恨意。 无奈之下,黄成志只好答应,把其他两个老婆都叫出来,随后跟随捕快进入后山。 大约找了一个时辰,忽然杨良俊一声大喊:“找到了!” 村民们听见声音马上围了过去,黄成志和三个老婆也火速跟了过去。 只见人群之中围着一个垮塌的兔子洞,显然是被杨良俊给挖塌的,而在兔子洞里,躺着一个丝织的包袱。 “等一等,大家先别动!”捕快吩咐道,随后挤进人群中。 黄成志看见捕快将周围的土先拨开,随后用官刀把包袱挑出来,正当包袱被捕快挑在半空中时,一个火折子忽然从包袱里掉落出来。 杨良俊赶忙跑上去,一把捡起火折子看了半晌,随后大声说道:“这个火折子我见过,是黄才良的,罗伍,那天咱们看见黄才良就是用这个火折子生火的,对不对?” 罗伍点点头,随后捕快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黄才良生火的火折子呢?难道这个火折子和其他的有所不同?” 杨良俊将火折子递到捕快眼前,答道:“大人请看这根绳儿,别人家的火折子不会穿这么根绳子。” 黄成志凑过去看了看,也认出这就是自家的火折子,只不过这不是才良的,而是才月的。黄才月捉兔子成瘾,早就摸出一套自己的方法,而火折子则是她的方法中必不可少之物,为了携带方便,她就自己给火折子上穿了这么根绳子,为此,她还拿着这个火折子在自己面前炫耀过。 “黄先生,你认得出这个火折子吗?”捕快扭过头问道。 黄成志叹了口气,点头承认了。 这一承认,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各种指责奚落的声音朝着黄家人劈头盖脸扑过来,都说黄家人伪君子,表面上看似正经人,暗地里却能干出如此下作之事,还说黄成志教子无方,竟然教出两个窃贼孩子。 而最让黄成志受不了的,则是李婶的责骂。 “黄先生,你真是贼喊捉贼,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偷了我家东西,还假模假样地要帮我找,我瞎了眼,还相信他们,而你呢,居然还帮着他们掩饰。我看这件事就是你教他们干的,你们老黄家都不是好人!” 李婶此话一出,村民们马上附和起来:“对,老黄家都不是好人,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其实都是贼子。” “我们杨树村容不下窃贼,让他们滚出去!” “让老黄家滚出村子!” 黄成志低头笑了笑,这包袱都还没打开呢,众人就一口咬定里面装着自家的失窃之物,难道他们一早就知道失窃之物被装在这样一个包袱里?显然这都是有人指使的。 只是村民们被愤怒降低了智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黄成志也知道在众怒之前,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甚至他的解释不但不起作用,反而还会让村民们以为自己是在狡辩。 黄家的几位老婆也被彻底吓到了,这些愤怒的村民之中,有不少是黄成志治过病的,甚至还有几个是被黄成志救过命的,他们当初求着黄成志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没想到一转脸都变成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 “你们喊什么喊,你们也不想想,这些东西才换几个钱?我老黄家有的是银子,用得着偷你们这些破烂吗?!”大老婆李氏哪儿能受这等委屈,当即就叫骂了起来,“你们几个,当初成志给你们治病,念你们家穷就没有收钱,你们都忘了吗?还有你,要不是成志,你早就死了,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就是,你们既然不分青红皂白,以后谁家生病也别来找我们当家的,病死你们算了!”二老婆陈氏也不甘示弱。 经过两个老婆这么一嚷嚷,人群竟然安静了许多,黄成志的好他们是知道的,而且附近十里八乡就黄成志这么个郎中,还是个好郎中,谁也不干担保自家人不生病,以后不去求着老黄家。 可是人群没能安静一会儿,杨连顺就火上加油喊道:“不管你们怎么狡辩,你们家孩子偷了东西是事实,这个包袱和火折子就是证据!” 两个老婆还想继续辩解,黄成志却伸手拦住了她们。 黄成志非常明白,案子到了这种时候,已经很难说得清了,即便杨连顺所谓的证据还有很多疑问,但是众怒难下,他们也只能忍气吞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打点几位大人,早点让孩子们回来。 “杨大人,既然找到了,就把包袱打开吧,让村民们领了自己的东西回去,我家孩子的问题还得去县衙说。” 捕快点点头,吩咐大家都去村长家,辨认出自己的东西后,登记一下就可以领回去了。 谁知道杨连顺不依不饶,建议捕快把黄成志和三位老婆也带去村长家,说是大家一起见证,他黄家也不敢不承认。 黄成志笑了笑,心想这回杨连顺的诡计是得逞了,他不仅成功陷害了黄家,还要当众羞辱自己,恐怕经过这件事之后,他杨连顺得高兴很长一段时间。 随即,黄家四人就像囚犯一样,被人群簇拥着来到村长家。捕快装模做样的在村长院子里摆上一张桌子,又让村长拿来纸和笔,然后往上位一座,摆出一副公堂审案的样子。 “把赃物呈上来!”捕快一甩官袍,大喊了一声。 然后杨连顺双手捧着包袱恭恭敬敬地放在捕快面前,他的儿子杨良俊还没忘记将找到的火折子也摆上去。 黄成志扫视了一圈众人,忽然发现夹在人群中间的罗伍脸色不大好看。他原以为罗伍既然是杨良俊的同伙,现在应该和杨良俊一样幸灾乐祸才对,现在却露出这副表情,看来这村长儿子还没有坏透。 “好了,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领一件东西在村长这儿登记一下,明白吗?”黄成志还在纳闷的时候,捕快发话了。 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应和着,好像这不是在领自己的东西,而是领衙门发给他们的礼物。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李婶,她把双手在衣裙上搓了搓,随后走到捕快面前,黄成志发现她的眼角甚至都渗出泪水来了。 “打开吧!”捕快把头冲村长略微斜了斜,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村长领命,站起身将双手放在包袱上,稍微按了按便将包袱给解了开。 谁知道当包袱解开的一刹那,在场所有人,包括黄成志和三个老婆,都忍不住惊呼一声。 包袱里面还包着一层包袱皮,但是里面的包袱皮比较小,没能把所有东西都包住,所以包袱里面的东西在众人眼前显露无疑。 只见包袱里包着一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石块,石块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木头棒子,这些东西被包袱包着,摸起来的确和首饰财物很相似,难怪事前杨连顺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虽然所有人对着这包石头很惊讶,可最惊讶的,要数杨家父子。 “怎么可能?!”杨连顺没等捕快吩咐,马上抢上前把第二层包袱皮给打开,随后将里面的石块全部抖落出来,却发现石块中间还藏着一个木头弹弓。 杨连顺气愤地在石头中间翻找,却没发现一旁的村长罗勇和藏在人群中的罗伍两人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煞白的。 “东西呢!”杨连顺怒喝了一声,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其他村民。 34 查案(六) 与此同时,村民们再一次炸开了锅,他们议论纷纷,不可置信的同时又很气愤,议论片刻之后,他们又将愤怒的眼神投向黄家的四个人。 “黄成志,你到底玩什么把戏,快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 “黄先生,你就还回来吧,那可是我们家唯一值钱的物件啊!” “姓黄的,别以为我们不敢动你,快把东西还回来,不然的话,我们把你的家给拆了!” ...... 黄成志的三个老婆实在忍不了,又开始一句一句和村民们对骂,可是在这嘈杂的人群中,黄成志脑子里犹如几道闪电霹过,他马上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这是事发以来黄成志头一次这么大声说话,他中气十足,又充满愤怒,立马把所有的叫骂声都掩盖了下去。 “黄某有句话想问问杨大人,也问问在场的所有乡亲,”黄成志停顿了片刻,直到现场完全安静下来,他才继续说道,“杨大人,诸位乡亲,既然大家认定了窃贼就是我家才良和才月,那是不是除了我们黄家之外,没人见过这个包袱才对呢?!” 这个问题很简单,马上有人大声回答:“那是当然!” 村民们再次议论纷纷,坐在椅子上的捕快却慌张起来,而一旁的村长罗勇、村长儿子罗伍还有杨家父子四人此时的脸已经白得像纸。 “好,既然这个包袱只有我们黄家的人才见过,那我请问请问杨兄,”黄成志朝前走出两步,面朝杨连顺,“何以你和贵公子一见此包袱,就认定是装有赃物呢?难不成,杨兄和贵公子事前也见过这个包袱?” 瞬间,不用任何人吩咐,人们全都安静下来,而这一次他们的眼神,都统一投向了杨连顺。 杨连顺眼珠子转了两转,忽然咧嘴一笑,“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的两个孩子嫌疑最大,我们又在茶山上找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包袱,我当然就以为赃物藏在其中啊!就算我猜错了,也解脱不了你家孩子的嫌疑,说不定他们给藏到别的地方了!” “好,”黄成志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举在空中,“大家就是因为这个火折子便认定这个包袱是我的孩子藏在茶山的,那么这个弹弓呢?”说完,黄成志又从桌子上把弹弓拿起来。 “哼哼,你家的火折子,当然也是你家的弹弓啊,这有什么好问的?!”杨连顺讥讽道。 黄成志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此时将头埋下去的罗伍,“且不说我家孩子为什么要用这么好的包袱包一堆石头藏在兔子洞里,单说这个弹弓,可不是我家孩子的,村长,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弹弓你应该认识吧?” 黄成志话音一落,村长罗勇的脸马上由白转红,他愣了一会儿,随后眼神严厉地往脑后一甩,喝道:“罗伍!怎么回事?!” 没等罗伍回答,杨连顺却抢先替他辩解道:“村长,别被姓黄的给误导了,他的两个孩子既然能去那么多人家里偷取财物,去你们家偷个弹弓不是轻而易举吗?要我说啊,就是他黄成志担心事情暴露,所以将赃物给转移了,他还心肠歹毒,从你家偷来弹弓,想栽赃罗伍。杨大人,黄成志不但欺瞒大人,还欲图栽赃村长,其心可诛啊!” 杨连顺的一席话马上又把村民们扇呼起来,指责黄家的声音一句盖过一句。 黄成志走到罗伍跟前,众人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顿时都安静下来。 “罗伍,你还记得这个弹弓,对不对?”黄成志问道。 罗伍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杨连顺此时凑过来,笑道:“黄成志,你该不会想欺负一个小辈吧?!” 黄成志迅速看向杨连顺,怒喝道:“闭嘴!欺负小辈只有你这种腌臜货才做得出来!” 黄成志是进过军营杀过人的,他真正生起气来的面孔非常冷峻,杨连顺陡然看见这样一副面孔,即使他已经是几十岁的成年人,也不禁吓得一哆嗦。 黄成志不等杨连顺反应,回过头继续对罗伍说道:“这个弹弓是我做给你的,当年你和才义是很好的朋友,你们从茶山上砍下一根茶树枝,我就用这根茶树枝给你和才义一人做了一个弹弓,才义的弹弓上我刻了一个义字,而你的我则刻了一个伍字。” 众人闻言同时看向黄成志手里的弹弓,果然看见弹弓手柄上有一个磨损得快要消失的“伍”字,而罗伍的头埋得更深了。 黄成志依旧不等罗伍回答,转头又看向村长,“村长,这个弹弓你也认识对不对?这还是罗伍很小时候的玩具,他应该很久没拿出来玩过了,”说到这里,黄成志重新看向罗伍,“可是这个弹弓此时却又出现在包袱里,一个可以让才义的弟弟妹妹蹲大牢的包袱里,这是为什么呢?” 杨连顺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也不理解黄成志的用意,站在一旁戏谑地笑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被你家的孩子偷出来的吗?!” 黄成志轻蔑地瞟了杨连顺一眼,继续说道:“罗伍,我想这个弹弓的出现,是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坦白的机会。” “坦什么白?坦什么白!我看要坦白的是你,黄成志,你就别胡搅蛮缠了,在杨大人的火眼金睛面前,我劝你还是俯首认罪吧!”杨连顺就如同一个聒噪的老鸹一样,在黄成志身旁絮叨个没完。 而黄成志根本懒得理会杨连顺,他就那样站在罗伍身前,似乎真的是在等着罗伍坦白。 可是过了很久,罗伍还是一句话都不说,黄成志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后便退回到人群中间。 黄成志此时感叹无比,一来是感叹人心不古,他自问在村子里的名声非常好,两个孩子虽然顽皮,可都善良正直,在他的教导下,他的孩子从没干过太过出格的事,就更别说违反律法的事了,他原本认为这么简单的圈套,只要乡亲们稍微想一想就能识破,却没想到他们根本懒得去想,就这样白白地被人拿着当枪使。 二来,黄成志感概自己的孩子,他们果然如老爷子所说,在行动,而且他们行动的方式如此巧妙,不但给自己留下线索,还给陷害自己的人留下余地,黄成志感叹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自己的孩子。 人们还在议论纷纷,黄成志却闭上了眼睛,他伸出右手,一边掐算一边思考,最后睁开眼睛,朝众人说道:“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一个小小的圈套就把你们蒙在鼓里,好,我黄成志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老黄家的手段,也还你们一个真相大白!” 此时的黄成志虽然只是一身麻衣,却拿出在军营里对阵数万大军的气概,他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剑指,指向杨连顺说道:“杨连顺,依你所言,赃物在谁家里,谁便是窃贼,对不对?” 杨连顺哪里见过黄成志这般气势,一时间头脑空白,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说赃物出现在我家茶山,又有我家火折子作证,便认定窃贼是我的孩子。那同样的道理,如果赃物出现在谁家,又有谁的东西作为凭证,那不就说明此人便是贼子吗?!” “呃,这个~~这个当然~~”杨连顺支支吾吾的,始终没能把话说出来。 黄成志不等他回答,又看向捕快,“杨大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捕快此时也被黄成志突然冒出来的气势震慑得有些慌张,听闻黄成志问到自己,便清清嗓子答道:“黄先生,不只是如此,还有你家孩子出现在每个失窃现场作为凭证。” “好,大人,我会给你一个更加可信的铁证。现在,我告诉你,失窃的赃物就在杨家,大人信是不信?” 此话一出,不只是杨连顺,连捕快和其中的一些村民都失声笑了出来。 “黄成志,你疯了吧,你该不会说你把赃物藏在了我家?” 黄成志没有理会杨连顺,而是继续对捕快说道:“大人,成志疯没疯,您带人一搜便知!” 捕快有所疑惑,眯着眼睛问道:“就算赃物真的就在杨家,可你是如何得知的?” “哼哼,”黄成志此时也懒得管自己的名声了,轻蔑地扫视一圈众人,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有眼无珠的人在大人来村子之前,都曾去过我家,他们一度把找到失窃之物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为别的,正是因为我老黄家有掐指寻物的手段。” “掐指寻物?世上真有这等奇特的手段?”捕快不大相信。 “大人,他就是信口雌黄,如果他真能掐指寻物,为何事前不去寻,偏偏等到现在才说?!他这就是狡辩!”杨连顺俯身在捕快耳旁说道,奸险狡诈的小人之相尽显无遗。 “哼,杨连顺,我是不是信口雌黄只要一搜便知,我倒要问问你,敢不敢让大人去搜?!” 杨连顺刚要开口拒绝,杨良俊却跳了出来,“搜就搜,怕什么?那些东西藏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藏在我家,对吧,爹!” 杨连顺回头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杨良俊立马夹着尾巴退回到人群中。 其实杨连顺是知道老黄家手段的,虽然他从没见过,可是村子里的人传得有模有样的,再加上黄成志此时说话底气十足,他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应该不敢打这样保票,一时之间,杨连顺有些骑虎难下了。 35 真相 而黄成志没有给杨连顺回旋的余地,他面向捕快,低头作了一揖,沉声说道:“大人,我黄家与他杨家早有嫌隙,只因我事前揭露杨良俊药死农户家畜之事,所以杨家怀恨在心,我现在怀疑杨家栽赃陷害,又推算赃物就藏在杨家。请大人秉公执法,前去一搜,如果我的推算有误,也可还他杨家一个清白,到时大人再治我欺上栽赃之罪,草民也无话可说。” 捕快并不知道杨家与黄家的过节,但是自打他进入村子以来,杨连顺好吃好喝好招待,他在村长家里的一切花费都由杨连顺给包了,甚至杨连顺还以为民请命为由给了自己一张银票,所以他是不愿意与杨家为难的。况且他知道黄成志和衙门的关系,这件案子说破大天也就是把两个孩子关上一两个月,黄成志完全有能力免去他们的牢狱之灾,他原本想着不管真相如何,这个案子就由黄家顶了。 可是现在黄成志言之凿凿,而罗伍和杨良俊一系列的表现实在是太可疑了,于是捕快觉得如果一再盯着黄家不放似乎也过意不去,于是点点头,同意了黄成志的请求。 此时的杨家父子还只是认为黄成志在拖时间,虽然包袱里面的东西怎么忽然变成石块了他们不清楚,但是这个包袱是杨良俊前天晚上摸黑埋进兔子洞的,而自己家里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不可能有人无声无息地把失窃之物放进去,所以杨家父子很爽快地答应在前面带路。 于是,在捕快的一声令下,一群人开始浩浩荡荡地朝杨家走去。 来到杨家之后,杨连顺招呼管家把大门敞开,然后将捕快、村长、黄成志等人让了进去。 “大人,我杨家光明磊落,随便怎么搜!” 说着,杨连顺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而黄成志则掐指算了算,说:“大人不必过于劳烦,只需搜搜西北方柴房即可!” 杨连顺闻之一怔,自家来客一般都在外院,极少有人进过后院,而黄成志从来没来过自己家,他是如何知道柴房在西北角的? 在杨连顺愣神的功夫,捕快已经带头朝西北方找去,杨连顺反应过来,马上拉着儿子跟上。 谁知道捕快刚进入柴房没多久,马上就找到摆放在柴堆之上的一个包袱,杨良俊一看马上傻眼了,那个包袱皮正是他之前用来包裹被自己偷来的财物的。 杨连顺不等捕快把包袱拿下来,马上跳着脚叫嚷道:“大人,冤枉啊,一定是黄成志趁我不备偷偷放进来的。你看,我家柴房正挨着院墙,他稍微用点力就能翻进来,肯定是他昨天晚上把包袱从茶山上挖出来,然后放在我家柴房来栽赃我杨家!” 捕快看了看杨连顺又看了看黄成志,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黄成志此时却笑了笑,从人群中挤进柴房,说道:“大人,您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杨连顺接连两次只要看见包袱就认定里面装着失窃的财物?似乎他比谁都熟悉这两个包袱!” 捕快似乎被黄成志所点醒,斜眼瞟了杨连顺一下,这个细节被黄成志看在眼里,他知道捕快心里的那杆秤开始动摇了。 “大人,您别听他胡说,这不是很明显吗?两个地方都出现奇怪的包袱,里面不是赃物又是什么?”杨连顺还不死心。 “哼哼,杨兄,别忘了,茶山的包袱里面装的可是石块,说不定这个包袱里面也装着石块呢?!” 捕快有些不耐烦,一把将包袱拿起来,然后当场打开。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装着各种手镯、发簪、玉佩之类的东西,那些村民见状马上喊叫起来。 “我的簪子~~” “我的玉佩~~” “我的镯子~~” 一时间,杨家后院里乱成一团糟。 捕快决定不回村长家,直接在杨家大院里办公,他让杨连顺找来纸和笔,依旧让村长登记,很快便将找到的财物分发下去。 村民们拿了东西后还有一些人气不过,对着杨家的人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就像当初他们骂老黄家一样。 可是这些话停在黄成志耳朵里,他不但不高兴,反而还很心烦。 倒不是黄成志同情杨家,杨家的所作所为应该被这样骂,他只是觉得这些平日里看着很老实的父老乡亲太没有脑子,太容易被人当枪使了。而且他们表现出来的另外一面是那样的恶毒、那样的不可理喻,黄成志觉得这些人比起尸的僵尸都可怕。 村民们各自领了东西后,村长罗勇便让他们各回各家,说案件的真相还需调查,有了结果后再向大家公布。 人们离开后,杨家院子里安静下来,杨连顺哭丧着脸,站在捕快身旁一步都不敢离开。 “大人,您要替我做主啊,是黄成志冤枉我的!” 捕快低下头,像是在思考,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这时黄成志走上前来,朝捕快拱了拱手,说道:“大人,我说过,还大家一个真相,我黄成志说到做到。” 此时的杨家院子里,除了杨家人之外,只有捕快、黄成志一家子和村长罗勇父子俩,黄成志围着众人转了一圈,最后站在罗伍身旁。 “大人,今天杨家之事,的确是被冤枉的,我可以告诉大家,将包袱放在杨家柴房的,另有其人!” 黄成志话音刚落,杨连顺就想发作,黄成志伸出手拦在他嘴边,没让他开口。 “杨兄,请听我说完。” “才义,”黄成志忽然抬头朝天空喊了一句,“你现身吧!” 众人都是莫名其妙,黄才义明明被黄成志安排去县衙了,这会儿黄成志喊他的名字干什么? 可是接下来一幕彻底惊呆了众人,只听见东边院墙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跟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便攀上杨家东面的院墙,随后一闪身跳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这人不是黄才义又是谁?! “爹!”黄才义马上走到黄成志身旁,而他旁边的罗伍见了黄才义,马上将头垂下去。 “才义,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县衙陪着弟弟妹妹吗?”才义母亲李氏赶紧走过来,其他两个女人也跟着围过来。 不等黄才义回答,黄成志便伸手示意他别说话。 “这些话以后再说,先说重要的。” 说完,黄成志又看了一圈在场之人。 “我可以告诉大家,将包袱放在杨家柴房的,正是我儿黄才义!” 说完,人群中便生起一阵小小的议论,但是黄成志没有任由他们。 “才义,你给杨大人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黄成志对黄才义吩咐道。 “是,爹!” 黄才义走到捕快身前,行了礼后说道:“大人,事前我陪着才良和才月在大牢里,得知此前家妹与杨良俊有一些过节,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兔子,然后我们分析如果杨良俊想要栽赃陷害我们,肯定会把偷来的赃物藏在跟我家有关的地方。” 说到这里,黄才义又回过身,面向父母,继续说道:“爹,娘,二妈,三妈,才良想到杨良俊无法进入我们家,那他肯定会把赃物藏在我家附近,而最近几天他们因为捉兔子有过过节,所以才良认为杨良俊会把脏物藏在兔子洞里。” “后来我们商量,觉得想要洗清才良才月的嫌疑,就必须先一步找到那些脏物,所以我决定回家。其实那天拿了衣服后我并没有离开,因为我不知道杨良俊会把赃物藏在哪个兔子洞里,所以我一直躲在茶山上寻找。” “前天晚上,我看见杨良俊悄悄摸来茶山,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他把包袱埋在一个兔子洞里,等他离开后,我就把包袱挖了出来,打开一看,正是失窃的那些财物,所以我灵机一动,决定将计就计,然后便把包袱换成石块,又把那些赃物带到杨家,这个包袱是我今天趁杨家父子都去了村长家才放进柴房的。大人,事情就是这样!” 杨家人刚想辩解,捕快便打断了他们,“黄才义,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怎么证明东西就是杨良俊偷的呢?” 不等黄才义回答,黄成志便抢上前说道:“大人,这个我会证明的。现在,可否容我问我儿子几句话?” 捕快愣了愣,随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你问,你问!” 黄成志笑了笑,然后转身看向黄才义,“才义,我问你,石块中的那个弹弓是从哪儿来的?” 黄才义有所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才义,事关才良才月的清白,你还要犹豫么?”黄成志催促道。 黄才义这才咬咬牙,将实情说出来,“弹弓是我在茶山上找到的。” “茶山?弹弓为什么在茶山?不是你从罗伍那儿拿来的吗?” “不是,爹,当年我们还小,罗伍生我的气,说不再是我的好朋友了,所以将你给他做的弹弓埋在茶山上,算是断袍之举吧,我的那把也跟着一块儿埋了。” “嗯,这都是你们的童年旧事,爹不过问。我再问你,既然弹弓在茶山上,为什么你要把弹弓放进包袱里?还有,为什么你不直接找我,把真相告诉我?” 黄才义迟疑片刻,回头看看罗伍,随后说道:“因为前天晚上杨良俊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和他一起,这个人就是罗伍!我之所以没有把实情告诉你,是因为我想罗伍看见这个弹弓后会主动把真相说出来,而不是等你揭发他,最后背上一个窃贼的名声。”说到这里,黄才义苦笑了一声,“哼,爹,看来是我想多了。” 36 真相(二) 黄才义话音落下,村长罗勇便大喝一声:“罗伍!怎么回事?!” 罗伍还来不及回答,那边杨连顺又装模做样劝道:“村长,你可别被他父子给蒙蔽了,现在嫌疑在他老黄家身上,他们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推脱啊。” 罗勇一早就看出儿子的脸色不对劲,之前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结合黄才义的话一细想,他便知道儿子心里有鬼。 “连顺,你先别说话,是不是真的,我要听罗伍亲口说。罗伍,你给我听清楚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如果让我知道你有意陷害其他人,你就没我这个爹!” 一旁的捕快见这个阵势,便知道杨家这事他帮不上忙了,要知道他可是官府下派下来的,如果自己还不说话,不仅在众人面前失了威信,到时在知县大人那里,还会背上一个无能的名声。 “罗伍、杨良俊,有意欺瞒可是罪加一等,如果你们现在说出实情,本官可以看在你们父母的面子上,当你们是主动交待,到了知县大人那里,也可以替你们说几句好话。可如果你们还不从实招来,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哪儿知道捕快此话一处,那杨良俊竟然噗通一声跪下来,涕泪横流地哭诉道:“大人~~大人赎罪啊,这事~~这事是罗伍出的主意,是罗伍指使我干的!” 杨连顺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中用,当即觉得又丢人又羞愧,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这个儿子。 “住嘴,你个没用的东西!”杨连顺踹了儿子一脚,嘴里还忍不住骂了一句。 那边罗伍没想到自己的好友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愣了片刻后便摇摇头苦笑道:“爹,良俊说得没错,是我出的主意,跟他们杨家没关系!” 罗勇虽然也觉得羞愧,但是儿子的表现总算有些担当。 “好,你就当着捕快大人的面,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罗伍听完,马上跪在捕快跟前,如实说道:“杨大人,那日我和良俊在茶山与黄才月发生口诀,后黄才月被他哥哥黄才义带回家,我气不过黄才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回家后就想捉弄他一番。后来我把这个想法跟良俊说了,刚巧那日我们经过李婶家,良俊看见李婶在家里擦拭手镯,便想到偷来后栽赃给黄家。” “这么说,偷窃继而栽赃是杨良俊的主意咯?”捕快问道。 “不,大人,杨良俊不过是提了一嘴,是我觉得他的主意好才决定这么做的。” 此时的杨家父子虽然做了亏心事,可听见罗伍把罪过全揽过去后,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下来。 “罗伍,”黄才义忽然站出来,“你把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是条汉子,我敬佩你,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是你做的你必须承认,可如果不是你做的,就没必要替别人受过。” 罗伍抬起头,看着黄才义笑了笑:“呵呵,才义,是我害你弟弟妹妹蹲大狱的,跟其他人没关系,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承认,也用不着你来敬佩!” “罗伍,本官问你,包袱里的所有财物都是你和杨良俊所盗,对吗?”捕快接着问道。 罗伍闻言扭头看了杨家父子一眼,见他们俩都没有替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苦笑一声,答道:“回大人,没错,都是我带着杨良俊干的,茶山上那个包袱也是我带着杨良俊埋的。” 随着罗伍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知道,村里的失窃案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不过无论是老黄家,还是罗家,甚至是捕快,都知道此案并不是真正的真相大白。就算杨良俊是受了罗伍的蛊惑,但是杨连顺从头到尾跑上跑下的,不可能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甚至罗伍和杨良俊背后的谋划者可能就是杨连顺。 只不过既然罗伍全都揽了下来,而村长罗勇又没有提出疑义,大家也就不好往下追问。 “好吧,村长,杨兄,黄先生,既然案子查明,本官就不多留了,明天一早,罗伍和杨良俊便随本官去见知县大人。事关你们三家的孩子,你们就各家出一个人,随我一起去县城吧!” 捕快发话,三家的当家人立即领命,然后黄家人和罗家人便跟在捕快的身后走出杨家大院。 离开的时候,杨良俊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想和罗伍说点什么,但是至始至终,罗伍没再看过他一眼。 回到村长家,捕快马上回到厢房收拾行礼,黄家吩咐三个老婆先回家,他带着黄才义陪着村长父子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 “罗伍,”黄成志问道,“事情的真相你没有全说出来,对不对?” 村长罗勇同时也看向自己的儿子。 可是罗伍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村长,”见罗伍不吭声,黄成志便对村长说道,“杨家人奸险狡诈,想必你今天也看出来了,罗伍今天把罪责全都担下,可是往后,还是不要与杨家太过密切的好。” 罗勇笑了笑,“黄先生,此话就此打住,我乃一村之长,不能像你那样任由自己的喜好,该和谁密切又该提防谁是我自己的事。今天我儿害得你的孩子蹲大狱,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如果你黄家不满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至于罗伍,无论是不是他的全责,这件事也是因他而起,去了县衙之后不管受什么责罚都是他咎由自取,先生不必太过在意。” 黄成志听得出来,村长心里有气,而且这气有一半是冲着自己。 黄成志本想宽慰几句,忽然坐在一旁的黄才义开口了,而且他一开口,便是满嘴的火气。 “村长,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可是我今天必须要说。今天罗伍担下全部罪责,的确是大丈夫所为,值得让人敬佩。但是这样做,完全是在助长杨家的所作所为,以我看,你们就是有小礼而无大义,罗伍作为村长儿子,不应该这样做,而您作为村长更不能鼓励他这样做~~” 黄成志听着儿子直接指责起村长来,便想制止他,“才义,住口!” 谁知道黄才义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激动,“不,爹,我今天一定要说,才良才月的大牢不能白蹲!村长,你刚才说不能像我爹那样任由自己的喜好,我觉得这话您说错了!您是村长,您的喜好所有村民都看在眼里,您时常和杨连顺这样的人为伍,大家就认为您喜欢杨连顺这样的人,我觉得作为村长,您应该明确自己的喜好,更应该明确对的喜好,只有这样,像杨家人的那些行为才会有所收敛。” “还有罗伍,你是村长的儿子,却成天和杨良俊一起胡作非为,你说我高高在上,我告诉你,我并不是高高在上,我只是不耻你们的那些行为。你今天替杨家担下罪过,看似是讲义气,其实是在帮助罪犯逃脱他们应有的责罚。说得严重一点,如果杨家以后做出更加出格的事,这笔账就得记在你和村长的头上!” 黄才义的话义正言辞,他说完之后,堂屋里鸦雀无声,黄成志更是听得震惊不已。 这时,回房收拾行礼的捕快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便装,问道:“你们说什么呢,我在后院都能听到。” 黄成志赶紧起身回答:“哦,大人,没啥,就是商量怎样去县衙的事,大人和村长替我家孩子洗去冤屈,路上的一切费用理应由我黄家承担才是。村长,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把车雇来。” “哦,这事儿啊,好说好说,呵呵,有劳有劳了。”捕快拱起手轻轻还了黄成志一个礼。 “好,那杨大人,村长,我们就不叨扰了!” 说完,黄成志便拉着黄才义走出村长家的大门。 在回家的路上,黄成志一直打量着黄才义,黄才义刚才的那番话让他既震惊又感慨。 黄才义几乎没有在黄成志面前发过脾气,在黄成志的眼里,黄才义就和黄才良一样,永远是自己长不大的孩子,可是今天这番话,黄才义不但说得理直气壮,还说得那样有理有节,简直让他这个爹刮目相看。 黄成志看得出黄才义还有气,便劝慰道:“义儿,刚才那番话,跟爹说说是可以的,可罗勇是村长,你万不该跟他那样说。” “爹,我知道了!”黄才义没有回头,气冲冲地直往前走。 “义儿,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 “爹,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不应该顶撞村长,我应该低调,即便我们受了委屈也要吞进肚子里,我都知道!” 黄成志停下脚步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便不再去管黄才义。 回家之后,黄成志先是吩咐大老婆李氏去雇车,然后便去了老爷子屋里。 此时老爷子依旧闭着眼睛打坐,听见黄成志的敲门声后便睁开眼睛。 “回来了?”老爷子问道。 “嗯!”黄成志答道。 “事情处理好了?” “嗯!” “才良才月可以回家了?” “嗯!” “你除了嗯,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爹,对不住,先前是我太着急了。” “呵呵,为人父母,再着急也不为过。” “还是你算得准,虽危却有救。” “就这些?” “哦,对,我应该相信我的孩子。” “对,不仅要相信他们,还应该多放放手,很多事情应该让他们自己去学会面对。” ...... 37 乞丐 第二天,黄成志带上大老婆李氏,坐上昨晚雇好的车,就朝村长家出发了。 之所以带上李氏,黄成志觉得虽然才月才良没事了,但是该打点的还是应该去打点,知县、衙役、狱卒谁都不能少。 在村长家接上罗勇父子俩,一行人又赶去杨家接杨连顺父子,折腾了小半天才最终朝着县城出发。 一天之后,一行人抵达县城,将捕快及罗家人和杨家人送入衙门之后,黄成志又带着李氏从银号里兑了些银子,然后两人才返回衙门。 上下打点一通,黄成志总算来到大牢,把黄才月和黄才良领了出来。 黄才月一见到父亲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儿的往下掉,黄才良也是撇着嘴不断地抽泣。 领完孩子,黄成志又带着家人见了知县大人。 知县那儿黄成志已经打点过了,所以这次来,黄成志只是让孩子们谢过知县,随后恭维了两句就退了出来。他知道过一会儿,村长罗勇和杨连顺都会来见知县——他黄成志不想自己的孩子蹲大狱,罗勇和杨连顺自然也不想。黄成志估计过不了几天,罗勇和杨连顺就会领着他们的孩子回家。 从县衙出来后,黄成志决定先不回家,两个孩子遭了这番罪,他得好好补偿补偿才行。 黄成志先是找到一家客栈,让两个孩子好好沐浴一番,又带着他们一人置办了一身新衣裳,最后领着两个孩子在县城好好逛了一圈才回到客栈。 县城的热闹很快便让黄才月和黄才良把蹲大狱的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尤其是黄才良,他是第一次来县城,好多东西都是头一回看到,那些沿街叫卖的小贩、各种绸缎庄、酒庄、商铺,简直让他眼花缭乱。 回到客栈时,黄才月手里拿着一个风车,黄才良手里则拿着一个拨浪鼓,另外,黄成志还为他们拿着一大包从街上买来的好吃的糕点和果子。 “爹,真好,要是每次蹲大狱你都能给我买这么多好吃的,那我宁愿多蹲几次!”黄才月没心没肺地笑道。 大妈李氏一听笑开了,“傻丫头,会不会说话啊,合着你蹲大牢就是为了好吃的?” “嘻嘻,我没做坏事我不怕,我知道爹一定会救我们出来的。” 黄成志无奈地摇摇头,领着家人选好一张靠窗的桌子。 刚坐下,黄才月就急不可耐地从爹手里抢过糕点,从里面挑出几根桂花糖,她先是礼貌地给爹和大妈一人递上一根,然后又递上一根给黄才良。 黄才月递桂花糖的手伸向黄才良,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剩下的糕点,这么多好吃的,该给公公吃什么,又该给大哥多少,她得好好分一分。 谁知道黄才月的手伸过去了老半天,却始终不见黄才良接住,黄才月扭头一看,发现黄才良正盯着窗外出神地看着什么。 “良良,吃桂花糕!”黄才月喊了一句,也跟着黄才良的眼神朝窗外看去,可是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看什么呐?”黄才月问道。 听见黄才月的话后,黄成志和李氏也跟着看过去。 这时黄才良伸出手,指着窗外说道:“爹,那个人一直看我。” “谁啊?”黄成志看了老半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人。 “就是他!”黄才良站起身来,将手伸出窗外。 这一回黄成志看到了,黄才良指着的,是一个老乞丐,可是那老乞丐此时蜷缩在街头一角,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并没有看向自己这边。 “嗨,不就是个乞丐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李氏一脸嫌弃地说道。 “真的,爹,我们一坐下他就盯着我们看,还对我笑了两次呢?” “可能他是想要点吃的,”说着,黄成志便叫来店小二,“店家,除了我们刚才点的,再单独上一碗肉丝面,再来两个馒头。” “当家的,一个乞丐,给两个馒头就行了,用得着这样吗?”李氏有些不满。 “哎,才月才良这回有惊无险,也算是老天爷帮忙,我们就当是回报老天爷吧。” 过了一会儿,小二将黄成志点的菜端上了桌,随后黄成志将肉丝面和馒头递给黄才良,“良儿,去给那老乞丐端去,就说你请他吃的。” 黄才良接过饭碗,高高兴兴地走向老乞丐,可是这时老乞丐耷拉着头,似乎并没有发现黄才良正站在自己跟前。 “老爷爷,我请你吃面!”黄才良把碗放在乞丐身前的地面上,又把两个馒头放在面碗上。 正当黄才良放下东西准备转身离开时,老乞丐忽然伸手抓住了他。 “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黄才良吓了一跳,马上挣扎起来。 “嘿嘿,小兄弟,一碗面可不够吃啊!”老乞丐抬起头,脸上脏兮兮的,黄才良几乎都看不出他是哭还是笑。 “这不是还有两个馒头吗?” “呜嗯,”老乞丐抓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笑道,“这些啊,也就够我一个人吃,可是我这儿还有一个人呢!” 说完,老乞丐将盖在他腿上的一张破破烂烂的褥子给掀开,又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便从他身后露出来一个人。 黄才良看见这个人和自己一般高矮,也是一身破破烂烂的,双手和脸上比老乞丐还要脏,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正躺在老乞丐身后,双手双脚大剌剌伸开着睡着大觉。 “那~~那我再去给你端一碗过来。”黄才良用力把手扯回来,慌慌张张地又跑回客栈。 “爹,还有一个小乞丐,再给他也买一碗吧。”黄才良说道,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黄成志。 “还没完没了了?!他就不会分一点给小乞丐吗?”李氏尖着嗓子朝窗外喊道,眼睛里面尽是鄙夷之色。 “行了,勿以善小而不为,不就是一碗面吗?” 随后,黄成志便叫来小二,又点了一碗肉丝面和两个馒头,照旧让黄才良给端过去。 黄才良这是第一次从父亲身上体会到什么叫行善,虽然他还是有些害怕那个老乞丐,但是这种帮别人吃饱饭的感觉让他很满足,也在他心里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 回到老乞丐面前时,那碗面已经被老乞丐吃掉了大半,两个馒头也消失了一个。黄才良依旧将面碗放在老乞丐身前的地上,放下之后,他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笑道:“面来了,吃吧!” 哪知道那老乞丐呼呼啦啦地把剩下的面吃下后,又将地上的面碗端在嘴边。 黄才良一看不对劲,马上问道:“这一碗是给他的,你不给他吃吗?” “嘿嘿,我还没吃饱,你再给他买一碗吧。” “这不是还有馒头吗?” “哎,馒头清清淡淡的,没味儿,不如肉丝面好吃。” 黄才良皱起眉头,忍不住从心底冒出“无赖”两个字,“再买爹该不高兴了,你应该给他留一点的。” 老乞丐回头看了小乞丐一眼,然后笑道:“嘿嘿,那就让他饿着,谁叫他那么贪睡呢!都当乞丐了,还不知道勤快点儿。” 黄才良看了看小乞丐,忽然想起自己和姐姐在大牢里的这几天,无奈之下,他只好狠狠心,又跑回客栈。 这一次,黄才良没有直接开口,接连买了两碗面,大妈已经很不高兴了,再要一碗的话,或许连爹都会发火。 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一大桌好吃的,黄才良一点都提不起胃口,直到黄才月发现他的不对劲。 “良良,怎么了?你吃饭啊!” “你跟乞丐说话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黄成志也发现儿子有些心不在焉。 “爹,老乞丐说他没吃饱,让我再买一碗给小乞丐。”黄才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声音细小如蚊。 “什么?”李氏大喊道,其实她听清了黄才良的话,但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要饭的也太不知足了吧?一碗面两个馒头都塞不饱他的肚子?” “老乞丐说馒头太淡,不如肉丝面好吃。”黄才良补充道。 “真是岂有此理,”李氏气得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蹬鼻子上脸了。” 李氏的声音引来不少目光,黄成志马上制止道:“你小点声,几碗面你有什么好心疼的?良儿,再给他送一碗去,再把这些银子给他,跟他说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说完,黄成志又叫了一碗面,还给了黄才良一些碎银子。 黄才良大为感动,就好像爹施舍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谢谢爹!”黄才良对着爹鞠了一躬,随后端着面碗拿着银子又跑向乞丐。 这一次回来,黄才良看见两万肉丝面已经不见了,馒头却还剩三个。 “面来了,还有银子,给!”黄才良放下面碗,将手里的银子递过去,“爹说了,想吃面自己去买。” 此时那个小乞丐依旧酣睡着,老乞丐看了看地上的面碗,又看了看黄才良手里的银子,并没有接过来。 “好小子,好一家心善之人,”老乞丐意味深长地盯着黄才良看了许久,说道,“来,你过来一点。” 黄才良有些害怕,但他又觉得老乞丐没有恶意,便向前靠拢两步。 谁知道老乞丐忽然伸出手,一把紧紧地抓住黄才良的胳膊。 老乞丐的手非常粗糙,即便隔着衣裳,黄才良都感觉得出来。 黄才良用力往回拉扯,可是老乞丐的手力大无比,像钳子一般抓着他就是不放。 正在黄才良准备大喊时,老乞丐忽然把嘴凑到他耳边,“记住我!记好了!以后有难就来找我!” 38 不速之客 老乞丐松开手,黄才良预料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乞丐咧嘴笑了一声,随后端起地上的面碗,看样子他是不打算留给小乞丐了。 老乞丐终究还是没有收下银子,他端起面毫不在意地呼呼啦啦吃了起来,还没忘记把剩下的馒头都塞进怀里。黄才良坐在地上看着老乞丐风卷残云般将面碗吸得干干净净,然后老乞丐将三个面碗堆放在一起塞给黄才良。 “回去吧,记住我的话!”老乞丐扬了扬手,示意黄才良回去。 黄才良一把爬起来,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害怕了,只是觉得这个老乞丐很奇怪,虽然这还是他第一回接触乞丐,但是他感觉这个老乞丐的行为并不像一个真正的乞丐。 带着三个饭碗和银子回到客栈,黄才良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老乞丐的话:“记住我!” 不知道为什么,黄才良感觉这个乞丐认识自己。 “回来了,银子给他了吗?”黄成志问道。 黄才良回过神来,把银子放在桌子上,“他不要。” “不要?哼,奇了怪了,还有乞丐不要银子的,他该不会是嫌少吧!”李氏鄙夷地说道,她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乞丐。 “爹,他把面条都吃完了,一碗都没留给小乞丐。” “呵呵,也许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小乞丐,就是想利用小乞丐多骗你一碗面吃呢!”黄才月猜测道。 “可是他把面吃完了,又把馒头都拿走了,小乞丐就没得吃了。” “没关系,等一下老乞丐离开了,你再去给小乞丐送一碗,先吃饭吧。” “好,谢谢爹!”黄才良大喜过望,总算抱起饭碗敞开吃起来。 不到一炷香时间,黄才良咽下最后一口饭,扭头一看,却发现老乞丐已经不见了人影,连同那个小乞丐也不见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街角,黄才良忽然觉得一阵失落。 黄成志发现儿子的神色不对劲,便也看向街角,发现老乞丐消失之后,他安慰道:“良儿,世上之人形形色色,多是怪异之人,你以后就会慢慢知道的。” 黄才良不知所谓,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 一家人在客栈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便赶着骡车朝杨树村驶去。 回到家里,一家人欢天喜地,老爷子更是亲自操刀宰了一只羊,为两个孙孙接风洗尘。 村里人得知老黄家的两个孩子已经从县衙回来了,便猜测到怎么回事,那些失窃了的人家又开始对老黄家热情起来,还有不少人亲自登门,为事前冤枉了两个孩子来道歉。 老黄家的几个成年人都深谙人情世故,无论这些人之前说过多难听的话,他们依然敞开笑脸,对来道歉的人都说着一些“没关系”、“不怪你”、“难免的”之类的话。 而黄才月和黄才良一直在大牢里,他们不知道村里发生的事,即便是蹲大牢的那点委屈,也被黄成志一天的“县城之旅”给弥补了。 只有黄才义对这一切表现得很不满。 黄才义也许有一点替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值,但是他最大的不满,是对这些成年人的态度,包括他的家人。 几天之前,这些人是如何对着爹口出不逊的?他们要把自己全家赶出村子,他们当时的嘴脸、那些难听的话黄才义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一转眼,这些人又成了自家的座上宾,几句轻飘飘的道歉似乎就能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给抹杀掉。 所以当这些人来到老黄家时,黄才义就尽量不露面,他害怕自己一见到这些人就会把积攒已久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这天,正如黄成志所料,村长罗勇和杨连顺带着他们的孩子也从县衙回到村子,罗勇一着家便召集村民,说是要宣布失窃案的结果。 黄成志和三位老婆带着孩子也去了罗勇家,只留下黄才义和老爷子在家里。 黄才义原本在后院练拳脚功夫,忽然听见有敲门声,这个时候村里人应该都去了村长家,所以黄才义觉得有些奇怪。 见敲门声一直不断,屋内的老爷子便催促黄才义去开门,开门一看,黄才义发现是李婶母子。 一看见这娘儿俩黄才义就怒不可遏,当初爹发动全家去帮她们找镯子,她家女儿珍珍还是才月要好的朋友,可是李婶也是当初要赶自己全家出村的人之一,李婶也曾对着爹骂过非常难听的话。 “你们来做什么?村长不是要宣布失窃案的结果吗?你们不去听听?” “呃,我以为黄先生还没走呢,所以想顺道过来看看~~”李婶的声音毫无底气,看样子心很虚。 “哦,那你来迟了,爹他们早就过去了。”说完,黄才义便想关掉大门。 “等等,”李婶说道,“才义,是李婶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才月,还~~还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我~~” “打住,李婶儿”,黄才义轻蔑地一笑,“道歉的话还是省了吧,就算你要道歉,也应该跟才月才良道歉,跟我爹道歉。再说了,你现在道歉有什么用?该泼的脏水你已经泼了,你该骂的话已经骂了,现在你的镯子找到了,失窃案也被我爹查清了,这个时候你指望道个歉我们家就原谅你?咋的,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呗!另外,往后你还是离我们家远一点吧,万一又丢了什么东西,才月和才良可受不了那份冤枉。” 黄才义的话让李婶的脸热得发烫,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站在黄家门口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听见动静的老爷子走出来,赶紧把黄才义喝了回去,随后又给李婶说了两句好话,李婶这才灰溜溜地离开老黄家。 回到屋里,老爷子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黄才义直叹气。 “哎,才义啊,你的性子太急了,你要学着大肚一些、忍耐一些。” “呵呵,公公,可能我一辈子都学不了,我就是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承认,站在李婶的角度她有理由怀疑才月才良,她也有权骂我爹,有权想把我们赶出村子。可是同样,我也有权不原谅她,有权不让她进屋。我才不像爹和娘,明明很恨,却非要摆出一副笑脸。” “可是才义,人活在世讲的就是人情世故啊,你都十六岁了,还不懂得这些是要吃大亏的。” 黄才义满不在乎地走到老爷子身边,伸手搀住老爷子的胳膊,“公公,放心吧,我啥亏都吃不到,我才不像才月和才良他们俩,尽干那些蠢事。” 黄才义正准备扶着老爷子进后院,忽然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黄才义不耐烦地转过身,正要跑去开门,却被老爷子给拦住了。 “别冲动,这回咱俩一起开门。” 黄才义咧嘴一笑,“好,一起开门,一起摆个笑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 老爷子苦笑着摇摇头,“你呀,都十六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爷孙俩说着话便拉开门闩,黄才义抢在前面拉开大门,就看见两个身穿黑色斗篷、戴着斗笠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他们的斗笠遮住了他们的脸,黄才义看不出来者是谁。 黄才义刚准备询问,忽地看见公公张大了嘴,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这时,那两个高大男人摘掉头上的斗笠,两人齐声叫道:“爹,别来无恙?!” ...... 在村长院子里,村长拉着罗伍和杨良俊站在众人中间。 罗伍和杨良俊耷拉着脑袋,正像两个受审的犯人。 黄成志站在院子一角,他的三个老婆各是一副得意的神色。 “诸位村民,”罗勇大声喊道,“大家安静安静,众所周知的失窃案,现在查清了,我今天就将审判结果公之于众,一来是为还黄家一个公道,二来是给大家道歉。” “经过知县大人的仔细盘查,现查清窃贼便是罗伍和杨良俊。经过罗伍主动交待,是他谋划了整个失窃案,而杨良俊只是从犯,他只是听从罗伍的话而行事的。” “不过,他们俩窃取财物并不是想据为己有,而是想和黄家的两个孩子开个玩笑。只不过他们没有料到事情会闹得这样大,而他们还只是十多岁的孩子,当事情闹大之后,他们便害怕不敢交待了。” “大家知道,罗伍是我的儿子,他犯了这么大的罪过,是我罗伍教子无方。我之所以把他领回来,就是想让他在我的严加看管之下好好改过。在这里,我作为村长,请求大家给这两个孩子一个机会,让他们将功补过,让他们重新做人。” 之后,村长又说了许多话,都是些关于如何保证两个孩子不再犯事和如何严加管教之类的话,黄成志笑了笑,决定不再往下听了。 他到底是高看了罗勇,罗勇虽不至于和杨连顺为一丘之貉,可始终都是村子里的“权贵”,改不了他们一心为己的私心。如果只是杨连顺一家的事,估计罗勇还能稍稍保持公正,可一旦涉及到他自己家,罗勇的公正心便烟消云散了。 整件事黄家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是在罗勇的嘴里只是几个字便匆匆带过,这不仅显示了罗勇的心虚,还表明他不服气。罗勇大篇幅说辞都是为自己的儿子开脱,不只是为罗伍,还是为杨良俊开脱,也许罗勇意不在此,但是这再一次证明,他罗家和杨家是站在一起的。而罗勇还是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来说明,黄成志心想,或许一股汹涌的暗流正在形成。 39 随卦 黄成志带着三个愤愤不平的老婆和两个一脸懵懂的孩子回到家中,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而声音的主角正是他的大儿子——黄才义。 黄才义的声音听起来激动而热烈,这可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要知道平日里黄才义总假装自己是老黄家的第三个男人,要么沉默寡言,要么就像黄成志一样,沉着声音说话。像今天这样毫无节制的大笑,黄才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带着好奇心,黄成志推开大门,走进堂屋一看,黄才义正和两个坐在客座上的男人大声谈笑,而老爷子居然也坐在正位上。 黄才义说话太过聚精会神,以至于他根本没意识到屋子里多出好几个人。而老爷子则是一脸愁容地坐在正位上,似乎他很不喜欢那两位客人。 黄成志走近几步,马上看清两位客人的面容,而当他看清的那一刻,他立马呆住了。 “成才!成杰!”黄成志不由自主地叫出两个名字。 那两位客人闻声立马站起身来。 “大哥,好久不见!”两人齐声说道。 其他人马上反应过来,这两位便是老爷子很少提及的另外两个儿子——黄成志的二弟黄成才和三弟黄成杰。 说起这两人,就要从黄成志成家之前说起了。 当年黄家三兄弟还都是二十几岁的嫩小伙,老爷子黄书业正风风火火地带着队伍干着他的大事业——盗墓。 三兄弟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都学得了一些赶尸匠的本领以及一些风水八卦。当年老爷子也带着他们干过一些赶尸匠的活计,当然也带着他们倒过斗。 随着倒斗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个弟弟黄成才和黄成杰倒是越来越感兴趣,因为倒斗比赶尸来钱要快得多,也简单得多。只有黄成志认为倒斗集损阴德,不是长久之计。 一家子五个人,黄成志和他娘王氏反复劝阻老爷子和黄成才、黄成杰,让他们不要再干下去,可是老爷子充耳不闻,成才成杰两人也只是当作耳旁风。 一次,老爷子从辰州独自出活回来,回来之后,老爷子便将大门关上,把三个儿子叫进屋子说以后不出活了,不仅不下墓,连赶尸的活计也暂时搁下。 三个儿子自然大惊,连问老爷子为什么,可是老爷子说什么都不回答。 为这事父子四人争论了好几天,可老爷子毕竟是当家之人,他都发话了,三个儿子也不敢不听。 这件事对黄成志的影响倒不大,他本来就志不在此,除了赶尸下墓的本事之外,他还有医术在手,可以行医为生。 可是黄成才和黄成杰就犯难了,不能去下墓又不能去赶尸,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下地干活。 刚开始,两兄弟还是听父亲的话,老老实实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久而久之他们就受不了了。 于是,两人开始瞒着老爷子私自接活,经常找一些外出的借口哄骗老爷子。 老爷子何许人也,很快便发现两个儿子不对劲。于是,老爷子与两个儿子大吵了一架,他一再说明不让他们出活是为了他们好,是为了整个老黄家,可是当儿子问起为什么,老爷子就不再往下说了,所以老爷子始终劝阻不了这两个儿子。 黄成志虽然也不能理解,可是他看得出老爷子是事出有因,所以在吵架的双方中,他站在老爷子一边。 可是这种争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父子四人把个家闹得家无宁日,渐渐的,黄成志受不了了。 老黄家是军户,刚巧那段时间百户来要人,黄成志想都没想就报上自己的大名。 那个时候的军户,只要看见上面来要人,无不是叫苦不迭的,因为征战讨伐,只要是进了军营的,极少活着回来,即便活着回来,也都不是全乎人。 老爷子因为此事迁怒于黄成才和黄成杰,一怒之下,便嚷着要分家。 就这样,黄成才和黄成杰两兄弟便离开了老黄家,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几年之后,黄成志从军营带着军功回家,他娘过不久也因病去世,父子俩相依为命过了一段日子,黄成志便迎娶了第一个老婆李氏。 所以除了黄成志和老爷子,屋子里的人都是头一回见到这俩人,他们也不知道发生在老黄家的往事。 不过,始终都是家人,况且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二十年的时间,足以弥补所有的隔阂。 黄成志脸上的惊讶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自心底发出的笑容。 “成才!成杰!”黄成志再次叫了一声,话音刚落,黄成志便已走到两人身前,一手一只紧紧抓住了他俩的胳膊。 “大哥,你老了!” “大哥,你越来越像爹了!” “哈哈哈哈~~~” 三人豪爽的笑声在老黄家堂屋里经久不息。 当晚,老黄家杀鸡宰羊,摆出足足一十八道大菜,兄弟三人喝得酩酊大醉,黄成志甚至破天荒地让黄才良也尝了尝酒味。 饭桌上,两位叔叔大肆宣讲他们闯荡江湖的种种奇事,不仅才月才良两人听得如痴如醉,就连黄才义也像个小孩子一般,不停地追问后事如何。 两位叔叔的风趣幽默深受家中三个孩子的欢迎,连同黄成志的三位老婆也乐得笑眯眯的。 而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唯有老爷子笑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只是闷头喝酒,似乎他还在怪罪两个儿子当年不听他的话。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老黄家成了村里最热闹的人家,大家都得知黄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回来了,人们争相来到老黄家和这两个新鲜面孔打招呼。 许多相熟的人邀请这两个久违的人去家里喝酒,两人也非常豪爽的应邀前往。 这天,成才成杰两兄弟出门赴酒约,黄家家里总算清静一会儿,黄成志让黄才义带着黄才良学习,黄才月依旧一个人挎着褡裢去后山了。 黄成志见四下无人,便摸去了老爷子房间。 “爹,你这几天不太对劲。”黄成志问道。 “哦?是么?我怎么没觉出来?”老爷子笑了笑。 “爹,成才成杰好不容易回来,你就算还生气,也得给点好脸色看吧!” “哼,我生气?我要是生气还能活到现在?早被他俩气死了!” “呵呵,你还说不生气,这不还是在说气话吗?” 老爷子收起笑脸,叹了口气,“成志啊,这次我的预感很不好,你的这两个兄弟突然间冒出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爹,你看你,还说不生气~~” 老爷子慌忙伸出手,打断黄成志,“你听我说,我这个岁数已经生不起来那个气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你,是你的三个孩子。我问你,你就没看出你那两个兄弟有啥不对劲?” 黄成志被老爷子的神情唬住了,他回忆了一下成才成杰回家之后的表现,可是实在想不起有什么不对劲的。 “爹,没啥不对劲的啊!” “哎呀,”老爷子有些着急,“他俩回来后,有说过为啥回来吗?有说过待多久吗?” 黄成志不明所以,答道:“说过啊,不是说回来看看你,看看我吗?至于待多久,我估计他俩还没想好,说不定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老爷子很不满意黄成志的答案,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啊,真是个榆木脑袋。好,且不说这个,你听听他跟你孩子说的那些话,张嘴闭嘴大宋遗民,你就不担心这话传出去?搞不好把孩子们都带坏了。” “爹,”黄成志降低声音,“你不也经常念叨自己是大宋遗民吗?再说了,村里人谁不私下叨咕两句?” “那他们那短刀呢?” “哎呀,爹,你就别神神叨叨啦,他俩行走江湖,身上带把刀不是很正常吗?” 老爷子见说服不了儿子,气头一下子冲上脑袋,“胡说!现如今就是打把菜刀都得造册,他俩还一人带一把短刀!” “我知道不允许,但是江湖上的人谁不有点手段啊,你看江三叔不也是常年匕首贴身吗?他那铁钩子还不是走哪儿带哪儿!” 老爷子苦笑一声,叹道:“行,儿子长大了,我老头子的话听不进去了~~” “爹,你看你说的~~” 老爷子伸出手掌朝黄成志压了压,“好,不说这个了。成志,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才月才良出事那阵子,我给老黄家卜了一卦。” “哦,你说过,是一个孙爻加动爻。” “不,在这之前,我还得过一卦,为艮卦之随。” “随?!” “不错,随,无故也;随,元亨利贞,无咎!” “可是爹,主卦为艮,艮为山、为土,是不动之象,你应该以主卦解辞。” “问题就在这里,主卦不动,次卦为随,一不动一动,我就有些看不清了。再一个,随卦外为兑金、为用,内为震木、为体~~” 没等老爷子说完,黄成志便接过话茬:“是用克体,凶!” 老爷子叹道:“哎,没错,本来这一卦我是为才良才月之事而卜的。可是从卦象来看,这件事要远大过偷窃,随后我重卜一卦,又得孙爻动爻,从表象上看,利于才良才月的失窃案,但是从整体来看,却加大了随卦的不确定性。成志,这随卦而凶,不可大意啊!” 40 龟甲 老爷子的卜术,黄成志是信服的,经过他的手算出来的结果,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只不过这卦象系辞,还是以算卦人的臆想为主,正所谓卜卦易、系辞难,是不是卜算高手,全看卜卦之人对卦象的解释准不准。 “爹,这事儿我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成才成杰好歹都是你的儿子,他们怎么可能会害咱家呢!”见老爷子满脸都写着担心,黄成志宽慰道。 “成志啊,我不担心他俩会害咱家,我是担心有人会利用他俩来害咱家。” 黄成志暗忖片刻,道:“行了,爹,我会叮嘱他俩低调一点的。” ...... 从老爷子房间退出来之后,黄成志站在后院思考了片刻。 老爷子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有点不对劲,在上一桩失窃案上,黄成志就看出来老爷子有点前言不搭后语,黄成志以为这是老爷子岁数高了的缘故。 不过,老爷子毕竟是个中高手,失窃案就被他给言中了,所以刚才这番话还是值得警惕的,黄成志只是认为事情没有老爷子想象的那样严重。 晚饭时间,外出赴酒约的两兄弟歪歪斜斜地回到家里,李氏开门之后一边在两人身后呼扇着空气一边怨道:“大白天的喝这么多酒,去谁家了?” “嗨,还不是大横子家,连顺兄请的客!” “杨连顺?!”李氏惊道。 “对啊。” “你们怎么能跟他喝酒呢?!你不知道他~~” “大嫂子,我们知道,不就是几个孩子嘛,跟大人又没关系。再说了,连顺兄跟我们是发小,一起喝杯酒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两人走到堂屋中,迎出来的何氏跟着说道:“那是以前,现在杨家正跟咱们闹别扭呢,那杨连顺老奸巨猾,你们可别着了他的道!” “行了,两位嫂嫂不必絮叨,我俩又不是小孩子,个中要害我们清楚。” 说完,两人便径直越过饭桌,回厢房休息了。 黄成志吃过晚饭,看了老爷子一眼,随后思考片刻,便朝两个兄弟的房间走去。 屋子里的两人浑身酒气,连鞋子都没脱就直接躺在床上,黄成志叹了口气,让大老婆弄两杯苦茶端进屋来。 黄成志叫醒两人,一人一杯苦茶递上。 “成才,成志,咱们说说话。” 黄成才抿了一口苦茶,刚咽下去就皱起眉头,“成志,不就是跟杨连顺喝顿酒吗?饭桌上我们都听说了,你最近跟他不对付,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就是,”黄成杰翻起身来,将茶杯端在手里,帮腔说道,“我们也没怎么提起你,就是一起叙叙旧,成志,放心好了,他没在背后说你坏话。” 黄成志苦笑一声,“哼哼,成才,成杰,别说是杨连顺,你们就是去跟知县大人喝酒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要跟你们说的不是这个。” 兄弟两个喝了几口苦茶,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问道:“那你要说什么?” “呵呵,也没啥,这几天你们一直被三个孩子围着,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我就是想问问这些年你们过得如何。” “呵,大哥,闯荡江湖,无非就是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好在落得一个自在。”黄成才答道。 “这些年你们一直在一起吗?都靠什么手段过日子啊?” 听了这话,一旁的黄成杰嘿嘿一笑,“嘿嘿,我明白了,你是替爹来问话的。” 黄成志笑道:“就算是吧。爹他老人家也是担心你俩。” “大哥,你不就是想问我俩这些年有没有为非作歹吗?你直接问呗。咱们一家人,我俩又不会瞒着你。” “那行,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些年你俩都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回家了?这次回来还走吗?” 黄成才放下茶杯,盘膝正坐,道:“成志,我俩能干什么啊?当初离家,我俩就是奔着倒斗去的,当然是靠倒斗过日子啊。” “就是,这次回家我们也不过是刚巧路过,就想回来看看你和爹。当然,我们也待不了多久,再说了,现在这屋里也没我俩的地方了啊,是吧,成杰。”说完,黄成才就和黄成杰齐声坏笑起来。 黄成志明白,这两人是在开自己的玩笑,说自己娶了三房老婆,把他俩原先的屋子都占了。 “你俩别笑,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俩愿意留下来,我现盖两幢房子给你俩住,咱老黄家大钱没有,给你俩一人盖幢房子绰绰有余!” 两人见黄成志认真起来,马上收住笑声,黄成才拍着黄成志的手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连顺兄还真没说错,你就是假认真。” “行了,跟你俩说正经的。我问你们,你们一口一个大宋遗民,跟谁学的?还有,你俩的短刀,从哪儿弄来的?你们不知道这都是违禁品吗?” 黄成志的话音刚落,那兄弟二人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成志,”黄成才说道,“其实我们这次回来,除了看望你和爹,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此事。” 说完,黄成才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什么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过了半晌,黄成杰才接着话茬问道:“成志,我问你,当年你明明去的是汉人的军营,为什么最后领了蒙古人的军功回来?” 此话一出,黄成志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他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当年在战场上的种种画面,而这些画面是他这些年极力想忘掉的。 “成志?成志!”黄成杰的叫喊声把黄成志的思绪拉回到现在,“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黄成志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黄成杰,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不想干嘛,我就是想告诉你,别忘了你是汉人,是汉人就不能屈居于蒙古人之下,任由他们宰割。” “成杰说得对,大哥,这些年你应该也看到了,蒙古人不把汉人当人,事事防备着我们,连打把菜刀还要先登记造册,更别说蒙古人当年残杀了多少汉人了!” 黄成志听得心惊胆战,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他把眼睛迷城一条缝,看向那兄弟二人。 “你们俩什么意思?”黄成志问道。 “大哥,我们没别的意思,你我终究是大宋遗民,大宋的江山,终究要靠我们夺回来!” 黄成才的一字一句都想惊雷一样在黄成志耳边响起,可是在这些字句之下,他并没有看到豪情万丈、并没有看到壮志山河,他看到的,是倒下的血淋淋的尸体,是血泊里看着自己无助哭喊的将士。 “这些话,是谁教你们说的?”黄成志认真起来。 “大哥,谁教的你别管。我现在就问你,你是不是大宋遗民,你愿不愿意复我大宋江山?” 黄成志一听,马上明白这两位兄弟这次是带着目的回来的,而且他们背后还有别的人。 黄成志装作不懂,问道:“如果我愿意,你们打算怎样夺回大宋江山?难不成就靠我们三个人?” 黄成才和黄成杰对视了一眼,压低声音答道:“大哥,当然不只是我们三个人,而且根本不需要你出面,你只要帮助我们办成一件事即可。” “什么事?” “劝爹把龟甲交出来!” “龟甲?”黄成志有些疑惑。 他记得老爷子的确有片龟甲,但是老爷子极少拿出来,黄成志记得上一次看见那片龟甲还是好几年前。当时他和三个老婆全家大扫除,无意中打翻老爷子房中的一个箱子,那片龟甲便掉落出来。 当时黄成志还问过那是什么东西,可老爷子只说是件古物就着急忙慌收起来。黄成志实在不明白,那片龟甲跟收复大宋江山有什么联系。 “你们要龟甲做什么?”黄成志继续问道。 “哎呀,大哥,做什么你就别管了,总之这片龟甲对我们很重要,可是对爹呢一点用都没有,到时你帮我们劝劝爹就行了。” 黄成志一边听着兄弟的话一边想着其中的缘由,忽然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便问道:“你俩说你们一直靠倒斗过日子,怎么忽然又扯到这上面了?” “哼,大哥,大汉一死,他们蒙古人的气数也就尽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江湖上处处都喊着还我河山?别说是倒斗的,就是那些小毛贼都悄悄地和蒙古人作对。” 黄成志听完,不由得想到这一次又被老爷子不幸言中。这两个傻兄弟显然是被人指使而来的,而他们这样幼稚的行为很容易给他老黄家,甚至是整个杨树村招来杀身之祸。 “成才,成杰,这些话你们除了我,还跟其他人提起过吗?” 黄成才哈哈大笑,“成志,你当我们傻啊,这话能随便说吗?” “好,”黄成志站起身来,“这件事就此打住!我现在告诉你们俩,你们回来住,我欢迎。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给你们一人盖一幢房子。如果你们不愿意,可以随时离开,往后回家我依旧欢迎。但是这些什么大宋江山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说,更不要跟爹说,你们自己最好也别再提起。至于爹的龟甲,你们可以自己向他要,爹愿意给你们我不拦着,爹要不愿意,我也不会劝。” 两兄弟还想劝说,黄成志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成才成杰,你们在外面做什么,我无权干涉,但是我和爹现在只想过安安静静的生活,我希望你们能体谅。还有,今天的这些话如果传出去,不只是我们家,甚至整个村子都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我希望你们俩对谁都不要提起。” 41 脚印 从厢房退出来后,黄成志在院子里的月色下站了一夜。 当年他不顾老爷子的反对,报上自己的名字就进了军营,本来他是奉诏去抵御外寇的,后来却带着蒙古人的军功回了家。这件事老爷子从来没过问过,但是村子里的人还是有很多人好奇,只是当年任谁问起,他都是置之不理,所以久而久之,这件事就慢慢被人忘却了。 今天这件事被两个兄弟提起,一下子又把黄成志好不容易埋进心底的往事翻了出来,回想起当年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黄成志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其实事到如今,经过朝代更迭之后,老黄家依然是军户,只不过现在黄家已无需向朝廷交人,这是当年阿术将军亲自下的命令,虽然有所违心,但这是黄成志想要的结果。 “爹,你还没歇息呢?” 正在黄成志出神的时候,一个慵懒且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黄成志扭头一看,是黄才月。 “这么晚了,你起来做什么?”黄成志走过去,将女儿披在身上的袄裙紧了紧。 “我口干,起床喝了口水,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开门一看,才看见是爹你。” “好了,爹睡不着,就在院子里走走。你快些回房,夜里天冷小心着凉。” 黄才月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看着女儿亭亭玉立的身影,黄成志舒心一笑——为了他们,值得!哪怕背一个叛贼的骂名,都值得! 一夜无眠,直到鸡鸣时刻,黄成志才回去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黄成才黄成杰两兄弟依旧在村子里四处赴酒约,他们经常带着一身酒味回到家里,只是他们再也没提起过龟甲,也不再张口闭口大宋遗民。 黄成志心想这两人已都是不惑之年,他们的行为自己已经无法改变,只要他们不会危害到他们自己,不会危害到家里人,那他们爱怎么喝酒就随他们的。 这连续十多天,黄成志因为家中的各种事情不得不待在家里,几天之后,他见家中相安无事,便带着黄才义外出巡诊。临走的时候,他一再交待两个兄弟不许闹事,就算他们想走了,也得等他回来再走。 兄弟俩自然是满口答应,让大哥只管放心。 黄才良见爹没有带着自己的意思,便只好去找姐姐玩耍。 黄才月还能有什么事!她见黄才良耷拉着肩膀走进屋来,马上背上褡裢,跟娘说了句“我出去了”便拉着黄才良跑出屋外。 一出门,姐弟俩便直奔后山,可是后山他俩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数出那棵茶树在什么地方,所以玩儿了一会儿黄才月就觉得无聊了。 自打失窃案之后,黄才月对村里人有些怨言,再加上黄成志一再叮嘱,不要去别人家的山头玩,所以黄才月一时之间还想不到别的去处。 两人在山上闲逛了一会儿,忽然黄才月眼睛一眨,站定对黄才良说:“良良,咱们去村外看看呗?” 杨树村有两个出口,一个去往西头的上树村,再往西还有一个村子,然后就到了大山深处,也就到了尽头。 另一个出口,是去东北头下树村,也就是朱屠夫的那个村子,由下树村继续往外,可以去县城,村里人一般所说的“村外”指的就是下树村的方向。 老黄家的位置处于杨树村的靠西一头,从他们家到出村口有个十来里地,平常如果不出村,黄家人是极少去村外的。 从杨树村到下树村不是很远,两个村子之间连接着一大片野梨树,梨树上结的果儿很酸、不好吃,可是一到春天,满山的梨花还是非常宜人的。 上次黄才良闯去下树村到朱屠夫家闹事,就是被梨花吸引过去的。 听闻姐姐提到村外,黄才良马上来了兴趣。 “好啊,那咱们先回家带些干粮。” “带干粮干啥?咱们玩儿一会儿就回来。” “大哥说了,出远门得考虑周到,不然不是被饿死就是被累死。”黄才良还记得上一次大哥的教诲。 黄才月长这么大还从没在外吃过饭,她根本没有带干粮的概念,不过她的脑筋转得还是够快,马上同意黄才良的建议。 “行,回家带干粮。” 说罢,两人便一路小跑回家。 这个时候,两个叔叔已经出门了,家里的三个妈妈也是各自忙着一些家务,黄才月悄悄带着黄才良来到厨房,两人包了两个饭团,黄才良又去堂屋拿几个果子,随后塞进黄才月的褡裢就出发了。 黄才月背着沉甸甸的褡裢,忽然觉得一阵满足,这个褡裢从做成之日直到现在,还是头一回装着东西,黄才月觉得这才像模像样。 一路上,两人经过不少村民家,其中就有当初失窃案错怪黄家的人,这些人看见黄家的两个孩子,就想招呼过来说两句好话。 虽然黄成志曾经跟他们说过,让他们不要记恨这些人家,可是大哥也说了,不要再和这些人来往,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受爹和大哥的影响,姐弟二人既不怀恨,但也不敢轻易跟这些人和好。 于是每次看见有人要和自己搭话,黄才月便微微一笑,随后拉着黄才良快步走开。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村口,黄才良提议先去北边的山坡,因为上次他来的时候,记得这边山坡的一道石缝里有一个大蜂窝。 黄才月欣然同意,于是两人便爬上北边的山坡。 黄才良领着姐姐走到他记住的那块大石头旁,找到石缝一看,发现蜂窝不见了,而且石头旁边还有几个脚印,周围的杂草也折断了许多。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良良,你该早告诉我的。”黄才月有些灰心。 “姐,我都忘了,怎么告诉你啊,要不是你说来村外,我还想不起来呢!” “好了,没了就没了吧,走,咱们抓兔子去。”到底是难得来一次的村外,黄才月稍微低落的心马上就高涨起来。 “啊?还抓兔子?姐,你就放他们一条活路吧。”黄才良打趣道。 黄才月听罢一叉腰,说了句“找打!”随后放下褡裢就要揍弟弟,黄才良伸出舌头冲黄才月做了个鬼脸,然后拔腿就跑。 两人在山坡上追着跑了几个圈后,黄才良实在跑不动了,便朝地上一躺,大声喘着气笑道:“不跑了,不跑了。” 黄才月后脚跟到,也跟着躺在地上,两个人这一通闹腾,总算把这几天所受的气和憋在屋里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躺在地上喘息了片刻,黄才良忽然“咦”了一声,随后一骨碌坐起来。 “姐,你看,这儿也有脚印。” 黄才月闻言也坐起身来,朝弟弟指的地方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能来别人当然也能来啊。” 黄才良没有理会姐姐的不屑,而是站起来朝四周看了看。 “奇怪,这脚印好像是~~”黄才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跟着脚印移动,忽然他抬头看向更北边的杂木林子,“好像是往林子里走去的。” 黄才月走过来一看,果然看见一道被人踩倒的杂草痕迹朝着林子的方向延申过去。 两人都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面前的这片林子是长在一片非常陡峭的山崖上,别说里面没人了,就连野猪都不愿意来这片林子。 “姐,你看,这草还流着汁呢!” “嗯,看样子这人来这儿还没多久。” “会是什么人呢?”黄才良起了好奇心。 而黄才月却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林子觉得后背一阵冰凉,“算了,估计是来打猎的,走,咱们去别处看看!” 两人离开林子,朝山下走去,在路上他们又发现了好些脚印,似乎这山坡上最近来过不少人。 黄才月心里有些不安,就拉着黄才良跑下北边山坡。 之后,两人又在梨树林里玩耍了片刻,将带来的干粮吃完后,黄才月便催促要回家了。 姐弟俩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忽然在一条岔路口,黄才良不小心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没等黄才良看清此人是谁,黄才月便失声叫出来:“杨良俊?!” 黄才良站稳身姿,抬头一看,果然是杨良俊和罗伍两人。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说吧,撞了我,该怎么办?”杨良俊一脸诡计得逞的样子,似乎好不容易找到了整治这姐弟俩的法子。 “算了,良俊,他又不是故意的。”一旁的罗伍劝道。 黄才月上次吃了苦头,这次便有所提防,她把黄才良拉到身旁,斜眼看着杨良俊,一句话也不说。 杨良俊围着两人转了半圈,说道:“罗伍,他们害咱俩丢了那么大的脸,难道就那样算了?!” “杨良俊,上次是你害我们,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还反咬一口,真不要脸!”黄才月愤愤说道。 “哼,上次是你俩运气好,这次你们撞我个正着,说吧,打算怎么陪我?” “陪?杨良俊,你想要怎么陪?亏你这么大的人,却这么小气!” “我就是小气,我就是要整你们,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你弟弟弄脏了我的衣裳,要么陪我一件新的,要么,嘿嘿,让我撞他一下。” 黄才月闻言拉着弟弟退后一步,指着杨良俊大声嚷道:“你真是不要脸,良良才六岁,怎么经得住你撞?” 杨良俊坏笑一声,“那好啊,他不经撞,那就你来呗!” 话音刚落,罗伍走上前来,拉着杨良俊劝道:“良俊,过分了,她是女娃!” 杨良俊不管,“女娃怎么了?谁让他老黄家惹我的,我今天就要出这口气!” 正在黄才月不知所措之时,忽然从她身后传来一声沉稳而厚重的声音:“我也是老黄家的人,要不,你来撞我?” 42 查验刀具 四人闻声望去,发现来者正是黄家新来的两位叔叔。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你不是要报仇吗?来,撞我!”黄成才走上前说道。 黄才月见来了帮手,立马松了口气,拉着黄才良朝叔叔走去。 可是黄才良却看着两位叔叔犯起了嘀咕,他明明听见他们说去找大横子喝酒的,而大横子的家在村子南头,这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村口的方向呢。 “才月,这谁家孩子啊,咋这么横?”黄成杰走过来问道。 “三叔,他就是杨良俊,杨家的孩子,那个是罗伍,村长的儿子。”黄才月紧挨着两位叔叔,像是告状一般一一介绍道。 “呵,连顺兄的儿子,还有罗勇的儿子,难怪呢!” “哎,那小子,”黄成才朝杨良俊努了努嘴,“就是你,杨良俊,过来!” 杨良俊虽然平时在村子里横行惯了,可也只是一个欺软怕硬之流,现在见了老黄家两位人高马大的叔叔,他更是不敢造次,听见黄成才的话后便服服帖帖靠过来。 黄成才等杨良俊靠近之后,一把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听说偷别人家财物栽赃陷害黄家的是你?” 杨良俊本来就害怕得脸色发白,听见黄成才说起失窃案,他的双腿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呵呵,成才叔,我~~我们那是开玩笑呢~~” “哦?是吗?开玩笑把他俩开进大牢里去,那你要是不开玩笑,他俩岂不是命都没了?” “哪~~哪儿能啊,后来我们不是承认了吗,成才叔,我以后不敢了。” “不敢?!那我怎么听见你说要出口气啊?” “啊?没~没~成才叔,我开玩笑呢,你~你千万别当真。” “哦,开玩笑,那你说要撞他也是开玩笑咯?” “是~~是~~就是开玩笑~~” 黄成才这才松开杨良俊的肩膀,笑道:“就是嘛,我就说我跟你爹关系那么好,他的儿子怎么会和我们杨家过不去呢!” “呵呵,就是~就是~”杨良俊尽量让自己保持笑脸,可是那张笑脸却因为害怕变得格外扭曲。 教训完杨良俊,黄成才又把罗伍招呼过来,“你,村长儿子,过来!” 罗伍似乎早做好了准备,虽然脸上也掩饰不住害怕,可走过来的样子比杨良俊要从容得多。 “你叫什么来着?”黄成才问道。 “罗伍!” “哦,对,罗伍。你说你爹乃是一村之长,你怎么还伙同别人欺负人呢?你爹怎么教你的?” “我是我,我爹是我爹,这事不关我爹的事,是我干的,要打要骂随你们的便。” “哟呵,不错不错,到底是村长的儿子,敢作敢当,好样的。不过你既然这么有种,欺负一个女孩儿和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算怎么回事?你不觉得丢人吗?” “我没~~我~~”罗伍试图辩解,可是看了看身旁的杨良俊,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黄成才玩味地看了这两个年轻人一眼,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一手一个搭着两人的肩膀,将他俩带到一旁,然后低着头在两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而后杨良俊和罗伍就像是听见什么惊人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黄成才,最后两人木讷地点点头,黄成才才放过他俩。 黄成才在说悄悄话时,黄才月正好在他背后,所以她看不见黄成才的表情。而黄才良站在一旁,虽然他同样看不见黄成才的表情,但是在黄成才说完话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无意中瞟见了黄成才的一只眼睛。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是那只眼睛所流露出来的狡黠和邪恶把黄才良吓了一跳,这和这些天黄成才留给他的风趣幽默、大大咧咧的印象截然不同,甚至让黄才良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黄成才说完话、带着两人走回来的时候,黄才良看见杨良俊和罗伍两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他们走路的姿势僵硬而扭曲,就好像走在他们中间的黄成才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让他俩不敢挣扎。 “好了,以后大家要和和睦睦,谁也不许欺负谁,明白吗?”说完,黄成才又转向杨良俊和罗伍,“行了,你俩玩儿去吧。” 看着两人像木偶一样远去的背影,黄才月觉得畅快极了。如果今天来的是爹或者是大哥,他们只会将自己和弟弟领回家去,然后说一些“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以后少和他们来往”之类的话,而绝不会像两位叔叔这样,直接把对方给赶跑。这种有仇报仇的快感黄才月还是头一回感觉到。 黄才良虽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是他并没有沉浸于此。之前二叔黄成才的眼神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本来已经和叔叔们很亲了的黄才良,此时忽然觉得他们很陌生,而且很可怕。 “三叔,”黄才良被黄成杰牵着手,走在黄成才和黄才月的身后,他犹豫了很久,才抬头问道,“你们去村外了吗?怎么从村口的方向回来的啊?” 黄成杰闻言明显一愣,而前面的黄成才也是颇为惊讶地回头看了黄才良一眼。 “呃~~对,我和你二叔出村了。” “那你们不是去大横子叔家喝酒吗?” “啊?呃,对,是喝酒,不过不是在大横子叔家。” “那大横子叔呢?” “他喝醉了,没回来。” “那你俩没喝酒吗?身上咋一点酒味儿都没有啊?” “呃~~”黄成杰被问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前面的黄成才忽然转过身来,一把将黄才良抱在怀里,将长满胡渣子的下巴在黄才良脸上来回摩擦。 “哎呦你个小家伙,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啊,你再问~你再问~”黄成才用胡渣逗弄着黄才良,好不容易才蒙混过关。 可是黄才良虽然被逗得咯咯直笑,他心里冒出的陌生感却一点都没有消除。 快要到家的时候,黄成才让姐弟俩先回家,说还要去会另外一个朋友。 姐弟俩都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问,随后径直朝家走去。 ...... 三天之后,外出的黄成志和黄才义回到家中,没等两人屁股坐稳,村长罗勇忽然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此时老黄家所有人都在,黄成才和黄成杰都在堂屋里坐着。 黄成志看见罗伍神色不对,便迎上去问道:“村长,这么着急,是出事了吗?” 罗勇朝屋内看了两眼,似乎有所顾及,回道:“成志,能否借一步说话?” 黄成志也扭头看了自己的家人一眼,随后便和罗勇走出屋外。 “成志,出大事了!”一出门,罗勇便急切地说道。 罗勇和黄成志同年,两家人虽来往不是很密切,但因为各自的声望,两家的当家人一直保持着互相敬重的关系。平日里,黄成志绝不会直呼村长的大名,而罗勇也一直是以“黄先生”称呼黄成志的。 可是今天,罗勇一见自己便直呼“成志”,这就证明不仅仅是有大事要发生,而且这件大事还和自己有关系。 “村长,你慢些说,出什么大事了?” “今天我收到主簿大人来信,说近段时间奥鲁大人会来村子查验刀具,估计过两天人就会到。” “查验刀具?!”黄成志很惊讶。 所谓“查验刀具”,是因为蒙古人不允许汉人私藏刀具,即便是军户,所用兵器也必须登记到册。而实际上,民间依然有不少人违规私造刀具,比如黄成志的两个兄弟,所以官府会隔段时间查验一次。 本来这事是无可非议的,只不过这位奥鲁大人闲麻烦,而最近几年周围的村子相安无事,所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查验过了。 现在奥鲁大人忽然间想起要查验刀具,黄成志心想恐怕不是简单的心血来潮。 “村长,你是认为~~”黄成志小心地问了一句,两只眼睛却朝屋内看了一眼。 “就是他俩,村子里的刀都有名册,而且奥鲁大人对我们村很关照,我不担心村子,我是担心他们两个。” 村长苦口婆心,但是黄成志知道他就是担心村子,担心他的村长位子,甚至是他的性命。 当年黄成志苦劝吕将军开城归降,本以为是为了黎民苍生,但是他没想到大汗的胃口那样大,东征西讨、南战北伐,大宋灭亡至今,朝廷几乎没有停止过战争。 更让黄成志没有想到的,是蒙古人对汉人的歧视。他们处处提防着汉人,为汉人制定一系列的敌对政策。就比如刀具管制,蒙古人实行互相检举的政策,让百姓之间互相检举、村子之间互相检举,最后搞得村民人人自危,谁也不相信谁。 除了互相检举之外,还有连坐政策,十户为一组,如果查出其中一户私藏刀具,则其余九户需负连带责任。不仅如此,该村的村长还要负监管不力的责任,如果情况严重,村长的位子还会不保。一旦蒙古人一个不高兴,就会有人掉脑袋,甚至还会连累整个村子。 罗勇这样之所以这样着急,就是担心成才和成杰连累到他自己、连累到整个村子。 “村长,我明白,你放心,我会让他俩尽快离开村子的。”黄成志说道。 罗勇感激地看了黄成志一眼,“成志,此事事关重大,我看过信便第一时间找到你,就是想争取一点时间,你能理解,我很高兴,我替全村老少爷们儿谢谢你。” 43 奥鲁 罗勇离开之后,黄成志站在门外思考了许久。 刚开始看见成才成杰两个兄弟的时候,黄成志打心眼里高兴,他说要给他俩一人盖一幢房子也是发自内心的。但是经过之前和老爷子的谈话以及和成才成杰兄弟俩的谈话之后,他的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 此时的黄成志甚至有一点窃喜,他心想不管奥鲁大人是不是冲着成才和成杰来的,如果能利用这个机会让这兄弟俩离开的话,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这么想着,黄成志便走进屋子,他今天刚到家,还不想急着把这事说出来。 晚饭过后,黄成志便将兄弟俩叫进老爷子房间,并把罗勇先前说的事讲了出来。 老爷子听完沉吟片刻,随后说道:“此次查验刀具肯定是事出有因,成才、成杰,我看这个村子你们是待不下去了。” 兄弟俩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爹,我可不怕!”“是啊,爹,怕他个奥鲁作甚?” 老二样子摇摇头,“哼,你们不怕,我怕!成志怕!成志的孩子们怕!” 兄弟俩似乎这才想起老黄家还有孩子,对着黄成志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成才,成杰,不只是咱们家,如果在你们身上找出问题,跟咱们家同组的其他九户都逃不了干系,弄不好还会连累整个村子。”黄成志苦口婆心劝道。 黄成才黄成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黄成才低头轻哼一声,“哼,看爹和大哥的意思,我俩是非走不可咯?” 老爷子马上大声答道:“不错,非走不可!” “就算我俩把刀扔了、藏起来,也非走不可?”黄成才又问了一句。 “奥鲁大人轻易不会查验刀具,这次突然提起来,恐怕是得到什么消息了。成才,成杰,就算你们外出躲一躲,等这件事过了再回来也可以嘛!”黄成志说道。 黄成才这时笑了笑,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行,爹,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待多久,既然您这么不待见我们俩,那我们走!不过~~” 黄成才停顿了片刻,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您得把龟甲给我们!” 老爷子听完浑身一震,黄成志也跟着愣了一下。 “龟甲?什么龟甲?”老爷子眯着眼睛,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 “爹,您就别装了,我们知道您有一片龟甲,不瞒您说,我们这次回来,就是冲龟甲来的。” “哈哈哈哈,”老爷子忽然笑起来,“我就说你们两个白眼儿狼会这么好心回来看我?!果然我还是没看错,你们两个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和当年一样只顾着自己!” “爹,您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只要把龟甲给我,你要多远我们就滚多远,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搅您。再说了,您百年之后,这些东西不还是要传给我们的吗!” “哼,传给你,想得美!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可能给你!” “爹,您~~~” 老爷子没等黄成才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便指着门口大声喝道:“滚,给我滚出去!” 黄成志见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便将两个弟弟拉出屋子。 “成才,不是说好了不跟爹提龟甲吗?”黄成志怨道。 “哎,成志,你也看见了,爹那个脾气,真是~~” “不是,你们非要那个龟甲干嘛?那龟甲有什么用吗?” 黄成才犹豫了片刻,叹道:“成志,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那龟甲爹拿着也没啥用,你就帮我劝劝爹,我保证拿了龟甲我们马上就走!” 黄成志摇了摇头,“你没看见爹气成啥样了?这个时候我再去要不是找骂吗?行了,你们俩今天歇一晚上,明天就出去躲一躲,等奥鲁这事过了我再帮你们劝爹,这总成了吧!” “大哥,”黄成杰忽然哭丧起脸,“我们必须带着龟甲回去,要不然~~” “成杰!”黄成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黄成才便喝止道,“成志,就听你的,我们明天一早就走,等这事过了我们再回来。” 黄成志本来还想问问黄成杰要不然怎样的,可是一听黄成才满嘴答应下来,也就没往下问了。 ...... 第二天吃过早饭,成才成杰兄弟俩便如约离开,临走的时候,黄才义和黄才月依依不舍的,唯有黄才良一声不吭地站在母亲身旁,两个眼睛不停的在两个叔叔身上打量。 兄弟两人离开后,黄成志也走出家门,他得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奥鲁大人是不是冲着自己家来的,万一要是,他还得做好应付的准备。 就这样过了两天,第三天晌午,奥鲁大人果然带着两名衙役来到村长家,黄成志是奥鲁大人的熟人,自然要过去打声招呼。 黄成志一路小跑,进入村长家大门一看,村里的几个乡绅都在院子里,其中就有杨连顺。 “喂,黄成志,我的兄弟,快过来,过来!”奥鲁一见黄成志,便大笑着用不是很标准的官话招呼他过去。 黄成志几大步走到奥鲁身边,忽然被奥鲁一个熊抱给抱住。 “你还好吗,兄弟,听说你的孩子被关进大牢,你怎么没去找我啊?”奥鲁松开黄成志,捧着他的肩膀问道,两人亲昵得就像真兄弟一样。 其实黄成志不喜欢蒙古人,尤其是经历过战争之后,他对蒙古人虽然谈不上恨之入骨,可是他再也不想看见任何蒙古人。 这些年来,他是为了家人才和这位奥鲁有点接触的。 不过,不管黄成志心里如何想,他和奥鲁的见面方式也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对这些人来说,奥鲁的这个举动就是在宣告黄成志乃是他的兄弟,比其他人要高一等。 “奥鲁大人在上,请受草民一拜!”黄成志单膝跪下,低着头给奥鲁行了个大礼,他知道奥鲁可以没规矩,但是自己必须得有规矩。 “哈哈哈哈,兄弟,你太见外了,你是我大元的功臣,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奥鲁笑着便将黄成志扶起来。 将黄成志扶起来后,奥鲁又给他赐坐,随后便和几位乡绅一一攀谈起来。 奥鲁从村长罗勇开始,先是询问他们的家境,随后询问村子里的情况,一句都没有提查验刀具的事情,而从奥鲁大人问话的次序来看,自己似乎排在最后,黄成志听着听着心底发起了毛。 好不容易一圈问完,奥鲁看着黄成志又是一笑,“兄弟,最近家里可还安详?” “回大人,一切安好。” “嗯,你我是兄弟,不必太见外,我知道前些日子你家出了点事情,你完全可以找我帮忙的啊!” “回大人话,都是小事,不敢劳烦大人,现在已经解决了。” “嗯,很好。对了,听闻你的两个兄弟回家了,他们还好吗?” 听到这里,黄成志的心猛然一沉,果然,奥鲁就是冲着自己家来的。 “大人,成才和成杰前些日子的确回来过,不过他们前天已经离开了,劳烦大人挂念。” “离开了?嗯,这么巧,本官刚来,他们就离开了?呵呵,哦,兄弟,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是二十年之前离家出走的,对吗?” 奥鲁的前言加上后语让黄成志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他的脑子停顿了片刻才回答:“呃,回大人,是的。” “二十年前,正是阿术将军挥师南下的时间,那个时候的杨树村,还是宋时天下,我能问问,他们当年为何要离家吗?” 此话一出,黄成志的后背立马渗出一阵冷汗,这看似笑容满面的奥鲁,实际上是笑里藏刀,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现在黄成志明白了,奥鲁这一次不仅仅是冲着自己家来的,他还是知道了成才和成杰的底细后来治他们罪的。 可是奥鲁大人远在县城,他又是如何得知成才和成杰回来了的?黄成志朝其他人看了一圈。 这时,黄成志发现杨连顺正一脸得意的样子看着自己,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又是他!又是他杨家!他为什么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呢! 黄成志恨得牙痒痒,可此时他奈何不了杨连顺,奥鲁的话虽然暗藏杀机,可是站在他的立场,他的每一句话都问得有道理,自己必须得回答他。 “大人,成才和成杰离家跟宋元之争没有关系,他们~~他们是因为和家父不和才离家出走的。” “哦?是吗?怎么我听说他们时时不忘自己是大宋遗民,甚至还毫无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四处宣扬呢!” “大人,”黄成志再次跪下来,“大人,他们~~他们~~” 黄成志脑子里不断地思考着,可是他始终想不出任何措辞,因为奥鲁说的是实情,他如果继续辩解,只会把自己也牵扯进来。 “呵呵,兄弟,不必惊慌,”奥鲁笑道,“我明白,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而且本官也知道,平民之中,为旧朝愤愤不平者不在少数,所以本官只是问问,别无它意。” “好了,诸位,本官舟车劳顿,就不多留你们了,查验刀具之事,咱们明天再议吧!” ...... 从村长家出来后,黄成志逃也似地回到家,他知道老黄家这次要有大劫难了,而这一次他将要面对的,是蒙古人! 44 奶奶的树 黄成志回家之后径直进到老爷子房间,把奥鲁的事情告诉给老爷子。 “爹,奥鲁大人话里话外都冲着成才和成杰,这次怕是躲不过去。”黄成志说完,最后叹道。 “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随卦是应验了。” “爹,这随卦就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呵呵,随、无故也,正因无故所以无解,如果有解就不是随卦了。” “那爹,依你看,这一次是吉是凶呢?” 老爷子站起身来,捏着手指掐了几下,随后摇摇头叹道:“看不准摸不透,难说啊!” ...... 晚饭桌上,老爷子和黄成志都阴着脸埋头吃饭,家里人都感觉到气氛不对,谁都没有说话。 黄才良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想自己最近也没捣蛋,家里也没出什么事,怎么大人们好像都在生气呢? 黄才良一心想着赶快把饭吃完,好早点离开饭桌,反正自己没犯错,爹想骂谁就骂谁去吧。 可是黄才良没想到自己的饭还没扒完,公公却率先放下饭碗,说他要回房休息。 黄才良赶紧把碗里的饭赶进嘴里,随后把碗往桌上一放,道:“爹,我吃完了!” 说完,黄才良正想回屋,却听见公公叫他的名字。 “良良,来,去公公屋!” 黄才良听完一阵欣喜又一阵惊奇。 往常公公说这句话,就是要给他讲故事,他在公公的故事里,不仅可以学到东西,还能听闻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儿。黄才良惊奇的是,以前公公总是在早晨叫他,而他在公公屋里最多不过待一上午,到了晌午,公公就要休息,他极少在晌午之后进去公公屋子。 不过这一阵子,家里发生了很多事,黄才良已经很久没有听公公讲故事了,所以尽管他有所怀疑,可还是兴高采烈的随着公公走进后院。 两人进了屋,老爷子把门一关,黄才良照例脱鞋爬上公公的床。 “公公,今天讲什么啊?”黄才良将公公的被褥拢在一块儿,当作靠背,这里拍拍那里打打,直到自己感觉舒服了才安静下来。 老爷子听完一愣,随后笑出声来,“呵呵,好,好,讲故事,先讲故事。”老爷子想了想,然后也坐在床头,对黄才良说道:“今天咱们讲春申君黄歇~~” 这一次,老爷子的故事讲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讲完了,黄才良听得不过瘾,嚷道:“公公,然后呢,春申君完成魂祭了吗?” 老爷子摸摸黄才良的头,笑道:“今天的故事讲完了,下回再讲。良良,公公给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可记好了!” “嗯,公公说吧,良良记得住。” 老爷子把脸凑到黄才良眼前,收住笑脸说道:“良良,这件事比什么事都重要,千万不能忘了!” 黄才良还是头一回看见公公这么认真,他不知道公公为什么要这么认真,但是公公的认真态度着实把他给吓到了。 老爷子见孙儿愣愣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把他给吓到了,于是他换回笑脸,从床上爬下来。 老爷子从衣柜里翻找出一个东西,拿在黄才良面前。 “良良,看,这是什么?” 黄才良看见公公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牌,木牌上雕刻着一棵树的花纹,另外,牌子上还串着一根红绳。 “这是奶奶的树!” “对,这是奶奶的树,来,公公给你戴上。” 老爷子小心给黄才良戴上牌子,最后还给藏在内衣里面。 “公公,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个啊?”黄才良摸着胸口的牌子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你要保管好,千万不能丢了,明白吗?” “明白!”黄才良虽然不理解,但是公公的话他还是听的。 爷孙俩正说着,黄成才忽然敲门走了进来。 “才良,回自己房去,爹跟公公说会儿话。”黄成才一进屋便把黄才良轰了出去。 往常的时候,黄才良还会撒个娇,说要听爹和公公说话,在公公屋里,就算爹再凶,也有公公罩着,他不怕。 但是今天,黄才良没有,爹和公公今天的情绪不对劲,他感觉得出来。 在回房的路上,黄才良只顾闷着头想自己的事,却不想一头撞在大哥黄才义的身上。 “大哥?” 黄才义赶紧伸出食指挡在黄才良嘴前,“嘘,爹进公公屋子了?” “进了啊!” “听见爹说啥了吗?” 黄才良摇摇头,“没有,爹一进去就把我赶出来了。” 黄才义没有理会黄才良,将黄才良往后推了一把便蹑手蹑脚朝黄老爷子门口走去。 “大哥,你要干嘛?”黄才良问道。 “要你管,快回去。” “你要偷听爹说话?” “嘘,你小点儿声!” 黄才良被大哥推了一把,不但没有往回走,反而还朝大哥靠了过来。 “你要干嘛?”黄才义问道。 “我也听听!”黄才良学着大哥蹑手蹑脚的样子。 “你听什么听,小屁孩儿,快回去!” “大哥,爹和公公都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出事了?” “你个傻子,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村里要查验刀具。” “查验刀具?什么叫查验刀具啊?” “你什么都不懂还问个屁啊?查验刀具就是查验刀具,官府派人来村子查的!” “那跟爹有啥关系啊?” “哎呀,跟爹没关系,但是跟二叔三叔有关系!” “二叔三叔不是走了吗?” “哎呀,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要问你问爹去,真是的!”黄才义被烦得不行,知道今晚想偷听爹和公公说话是不可能了,便一甩衣袖,离开了后院。 等大哥离开后,黄才良站在后院发起呆来。 黄才良人小,很多事情家里人刻意避开他,所以很多事情他不知道来龙去脉。不过,黄才良能敏锐的从大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得到一些信息,另外,他还能时不时从大哥和姐姐嘴里打听到一些事情,然后黄才良便能从这些信息和事情中得到一点真相,而往往这些真相是其他人注意不到的。 比如这一次,黄才良从大哥嘴里得知爹苦恼的根本原因是二叔和三叔,他不知道什么查验刀具,但是他记得那天在村口和二叔三叔相遇,他也记得那天二叔流露出的眼神。 黄才良心想,如果官府查验刀具跟二叔三叔有关系,那说不定就不是来查验刀具的,因为他觉得二叔三叔还有别的身份,说不定官府查的,是二叔和三叔的真实身份。 不过,虽然黄才良想到这里,但是他知道光这些没多大用,他还是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算跟爹去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况且他是家里最小的人物,他的话,最多也只有姐姐黄才月认真听听。 哎?姐姐! 黄才良脑袋突然一阵激灵,姐姐在家的地位虽然跟自己差不多,但是姐姐好歹比他大几岁,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他得找姐姐问一问。 回到堂屋,黄才良发现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自己的娘在收拾桌子。 黄才良先帮着娘收拾完桌子,随后便跑去二妈的屋子。 “姐!”黄才良躲在门口喊了一声,二妈不喜欢他,从来不许他进屋。 “干嘛呀?”黄才月蹦蹦跳跳跑到门口。 “走,咱去院里说。”黄才良就像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神秘兮兮地拉着黄才月往前院走。 老黄家前院有个角落,角落里摆着一些瓶瓶罐罐,这是黄才月过家家的专用场所,一般情况下,没人来这个角落。 “姐,大哥说官府要来查验刀具,你知道吗?”两人分别找了把小凳子坐下,然后黄才良便开口问道。 “查验刀具?查啥刀具啊?”黄才月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摆弄着面前的小盆小罐。 “我不知道啊,这不是来问你吗?” “哦,”黄才月这才转过头看了黄才良一眼,“我好像听娘说过,咱家的菜刀、柴刀啥的都要到村长那儿登记,是不是村长要查啊?” “大哥说是官府要查,对了,大哥还说起二叔三叔。” “二叔三叔?他们怎么了?” “大哥说,查验刀具跟二叔三叔有关系。” “哼,大哥又蒙你玩儿呢,二叔三叔又没菜刀放在咱家,再说他们都走了,咋查啊!” “不对,姐,咱都知道二叔三叔才着家,官府平时不来查验刀具,刚好二叔三叔一回来就查,我觉得肯定是别的什么事儿。” “良良,你没事儿琢磨这个干嘛呀?” “哎呀,姐,你没发现爹最近很奇怪吗?对了,还有公公,老是愁眉苦脸的。” 黄才月回想了片刻,随后点点头,“还真是,今天饭桌上爹一句话都没说,公公连一碗饭都没吃完。” “就是啊,我觉得爹和公公肯定正为二叔三叔的事犯愁呢!” “那你说二叔三叔到底还有啥事?” 黄才良摇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二叔三叔还有别的什么事。”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呢?” “姐,你还记得那天咱俩去村口吗?就村外的那片梨树林?” 黄才月白了黄才良一眼,“能不记得吗?那天玩儿得好好的,被杨良俊给堵路上了,要不是二叔三叔,估计咱俩还得挨顿揍!” “对对对,就是那天。二叔三叔出门时说去大横子叔家喝酒,可是却从村外回来的。” “噢,你说这个啊,二叔三叔不是说了吗,他们和大横子叔去村外喝的酒。” “姐,二叔三叔在撒谎!”黄才良急道。 45 软禁 黄才月大剌剌的,完全还没了解事情的严重,所以她的心思还没有完全放在家里的事上,也就没有过多思考。 “二叔三叔怎么撒谎了?”黄才月问道。 “姐,你忘了那天二叔三叔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而且出村之后就是下树村,再然后是二杈村,二杈村离咱们村要一天才能来回,所以他们要去村外喝酒的话就只能是下树村。” 黄才月不理解,“那又怎么样?” “姐,大横子叔是什么人?咱村最胆小的人,平时连夜路都不敢走,他敢在下树村过夜?” 黄才月恍然大悟,“对啊,朱屠夫家的事没过多久,到现在咱村里还有很多人不敢出村呢,就大横子叔那胆子,应该是不敢。” “所以,姐,二叔三叔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咱爹和公公!” “会是什么事儿呢?”黄才月放下手里的小盆儿,撑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黄才良看着姐姐眼神迷离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原本想从姐姐这儿问出点什么,可没想到姐姐比他知道的还少,再加上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黄才良觉得再问下去也是白问。 在角落里待了会儿,两人的娘便一前一后叫他们回去歇息,黄才良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其他办法,在床上躺了会儿,脑子里的那些事便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村长派人来黄家找黄成志,说是帮忙查验刀具。 黄成志到了村长家,奥鲁照例非常热情的打招呼,随后村长拿上名册,奥鲁便领着他们开始挨家挨户地开始查验。 一天下来,黄成志发现奥鲁除了查验刀具,并没有问其他的事儿,最多也就是拉拉家常,好像他真的就是为了查验刀具而来的。而且奥鲁带着他在村民面前走这么一遭,倒给他涨了不少面子,当初因为失窃案还与老黄家有点嫌隙的人家,见了这阵势也不再顾着那点面子,纷纷和黄成志点头哈腰的,完全把他当成了大人物。 晚上回家的时候,黄成志边走便琢磨,难道自己想多了?奥鲁大人真的就是心血来潮查刀具来的?可是转念一想,老爷子的随卦是确实算出来的,这随卦而凶可不是胡扯,即便不在这件事情上应验,也会在其他事情上应验。 这么想着,黄成志心底越发没底了。 接连两三天,黄成志都陪着奥鲁走街串巷地查验刀具,期间有说有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到了第四天,一行人总算查到村子西头,也就是老黄家所处的位置。 上午查了两家之后,一行人便来到老黄家,一开始,奥鲁还有模有样地查看了一下刀具,查完之后,他便说难得来黄成志家,想多留会儿。 奥鲁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唯独留下两个衙役和杨连顺,黄成志一看,马上明白该来的要来了。 黄成志让女人孩子们都退下,只让老爷子留下来,奥鲁见状朝门口一挥手,那两名衙役便马上跑过去,大门一关,一人一边守在门口。 “兄弟,来,坐,书业大叔,你也坐!”奥鲁指着堂屋旁边的椅子说着,他自己却坐在了正位上。 杨连顺站在奥鲁的身旁,脸上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 “成志兄弟,你我都曾征战于沙场,想必你也不习惯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这次我来村里,一为查验刀具,二,是为你的两个弟弟而来。”奥鲁说着,端起桌子上老爷子尚未喝完的茶,毫不嫌弃地一饮而尽。 “兄弟,先帝大业未成,皇上继承先帝遗志,开疆拓土、安抚百姓,可民间依然有人贼心不死,妄图推翻我大元王朝。尤其是江湖中,那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以救世者自居,却不想如若再掀起一场汉蒙之争,又将有多少人死于战火。” “当年在襄阳,你果断归降,不就是不希望看见满城百姓死于战火吗?如果汉蒙之争再起,那成志兄你当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奥鲁说得很诚恳,听得出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是黄成志却越听越瘆得慌,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成才和成杰在奥鲁嘴里便成了叛乱贼子,这不是欲加之罪吗?! “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呢!成才成杰虽多年未曾归家,却绝非谋反叛乱之徒,这挑起汉蒙之争的罪过他俩实在担当不起啊!” “哎,兄弟,你乃大义之士,你的兄弟肯定也不会差,只不过江湖中多是阴险狡诈之辈,你的两位兄弟多年行迹于江湖,难免不会被利用,不可大意啊。” “可是成才成杰已经走了,大人。” 奥鲁低头一笑,“成志兄弟,我相信你有办法让他们再回来!” 听了这话,黄成志又扭头看了看紧闭着的大门,他明白了,奥鲁是来软禁自己一家子的。 黄成志脑子转得飞快,蒙古人个个能征善战,对付汉人更是杀伐果决,奥鲁既然这样做,就证明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奥鲁大人,”这时,老爷子忽然开口说道,“甭管汉人的天下还是蒙古人的天下,万事都要讲道理,如果你没有任何证据就要治我们的罪,那也难怪那么多人要谋反!” 站在一旁的杨连顺听了这话刚想发作,奥鲁便伸手制止了他,“呵呵,书业大叔,你说得对,谁的天下都得讲道理,我大元的天下更要讲道理。杨连顺,你把你知道的情况给书业大叔说说!” 杨连顺给奥鲁行了个大礼,随后走到堂屋中间,笑道:“哼哼,黄成才、黄成杰,在人前时时不忘自己是大宋遗民,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朝廷的不满,他们甚至还意图劝说村民加入他们,只是可惜,我们村都是明事理之人,没人理会他俩。” 黄成志听完大怒,指着杨连顺对奥鲁说道:“奥鲁大人,他那是诬陷,他杨家早就不满我黄家,所以编造这些谎话来蒙骗大人,他们这么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呵呵,”杨连顺笑道,“成志兄,刚才奥鲁大人说过了,大元是讲道理的,如果没有证据,我怎敢在大人面前提起呢!我告诉你,黄成才黄成杰的那些话我是亲耳听见的,那天我们一块儿喝酒,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宋遗民,听见这番话的还有大横子和李来喜。如果你还不信的话,可以把他们叫来当面对质。” “你们那是酒话!大人,人喝醉了什么话都敢说,算不得数的!”黄成志着急起来。 “呵呵,成志兄,你没听说过酒后吐真言么?”杨连顺得意洋洋,“况且,他们不止说过这些话。前些日子,黄成才在村口堵住我家儿子,亲口对他说他们有大队人马守在村外,逼急了他就把我们全家都杀了。” “这还不是你一家之辞,杨连顺,我不就是揭穿过几次你儿子干的坏事吗?你至于这样陷害我老黄家吗?”黄成志指着杨连顺的鼻子喝道。 “成志兄!黄先生!别急啊,当时被堵住的还有罗伍,他也听见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叫他过来问问。” 黄成志还想辩解,奥鲁忽然站起身来,“好了,成志兄弟,这些话可能是他们一时之戏言,也可能是确有其事,无论怎样都需要仔细问问你的两位兄弟,为了清白也好,为了大局也好,你最好还是把你的兄弟叫回来。” “可是大人,成才成杰已经离家,我去哪儿叫他们回来呢?” 奥鲁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地笑道:“这我就管不了了,不过在他们回家之前,得委屈委屈你们一家子,谁也不许出这个门!” 说完,奥鲁便和杨连顺一起走向门口,两名衙役闻声马上打开大门,等两人离开后,“砰”的一声又给关上。 大门一关,黄成志立马一屁股坐下来,像个霜打的茄子。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爷子见状也苦着脸叹起气来。 “爹,你能不能说点别的,这次明显是杨连顺害的咱家,到时候成才成杰回来说清楚不就没事了!” “哼,如果真是陷害,也许就没事,可如果是真的呢?” 黄成志闻言抬起头来,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因为当初他和成才成杰谈话的时候他们的确有那个意思,他还特意叮嘱过,让他们低调点,不要在外面胡说,现在看来,这两人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这时,其他家人都来到堂屋,从他们的脸上,黄成志看出他们已经听见奥鲁大人的话了。 看着一家子满是担忧的神色,黄成志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奥鲁行事太过缜密——之前的几天,奥鲁大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查验刀具,其实就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家人,他在确定自己全家都在之后,才决定实施软禁。 正在黄成志苦恼的时候,黄才义走到他面前,满脸不屑地盯着他。 “爹,奥鲁说的是真的么?你是归降之人?!” 黄成志一愣,内心直呼后悔,他忘了自己的大儿子也视蒙古人为眼中钉,而大儿子之所以那么喜欢那两个叔叔,就是因为他们的志趣相投。黄才义生性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是断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乃是一个贪生怕死、腰杆软弱之人的。 “才义,爹之所以归降,是有原因的~~” 黄成志想解释,可没等他说完,黄才义便愤愤然转身而去。 46 奥鲁被杀 一家子闷闷不乐的被关了两天,期间黄才义也曾想过从后门和院墙上偷偷溜出去,可是他发现自家后门和院墙四周都有人把守,这些人都是村里的军户,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家伙。无奈之下,黄才义只好作罢。 两天的时间里,黄成志如坐针毡,一方面,他希望成才成杰能够回来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奥鲁大人就明白一切只是个误会,随后黄家就没事了;可是另一方面,他觉得成才和成杰根本就说不清楚,他们回来之后不但救不了老黄家,反而还会把老黄家彻底推入深渊。 而最关键的,是黄成志不知道该如何联系两个弟弟。 这天夜里,黄成志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的,在床上坐一会儿又躺一会儿,想得心烦了他又去院子里散会儿步,好不容易熬过三更,黄成志总算熬出一点儿睡意。 可就在黄成志意识模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黄成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跟着,村长罗勇的声音便从前院的方向传来,他大声且急促地呼喊着黄成志的名字。 黄成志随便扯了件衣裳披上,随后朝前院跑过去,他听得出罗勇的声音除了很着急之外,还带着一丝惊慌。 跟着黄成志赶到前院的,是黄家的所有大人,包括黄才义。 黄成志没空去理会家人,他看见罗勇一脸惊慌,而他的两只眼睛则不停的在周围的人身上乱晃。黄成志和罗勇相处几十年,还从来没见他如此六神无主过。 “村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黄成志问道。 “奥~~奥鲁大人~~奥鲁大人被杀了!” 罗勇的话犹如晴天里的一声惊雷,将黄成志震得头脑一片空白,奥鲁大人被杀?被谁杀了?另外,奥鲁在村子里被杀,这意味着什么? “村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黄成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奥鲁大人被杀了,就在我家门外!” 黄成志回头看向自己的家人,发现他们都是一脸震惊。 “成志,赶快和村长过去看看,另外,一定要稳住两位衙役!”老爷子站出来给黄成志出主意,到底是经历得多,他看起来比其他人要从容很多。 “噢,对,村长,快,带我过去看看!”黄成志说完,便拉着村长跑出屋外。 在路上,罗勇一边跑一边给黄成志补充着信息,“黄先生,我一来就告诉了两位衙役,他们此时应该就在现场。另外,村里的几位乡绅我都通知到了。” 黄成志回头问道:“杨连顺也知道了?” 罗勇点点头。 “哎,这个杨连顺,老是跟我们家过不去,但愿他不会利用这件事做什么文章。” “黄先生,此事非同小可,奥鲁大人是在村子里被杀害的,弄不好的话,咱们这个村子就要完了!” “我能不知道吗?!正因为这样,我爹才吩咐要稳住两位衙役的啊!” “哎,都怪这个杨连顺,屁大点事还捅到奥鲁大人那里,要不是他去告状,奥鲁大人也不会下来,奥鲁大~~” “等等,你说什么?奥鲁大人是杨连顺叫来的?” 罗勇听完马上低下头,“哎,那天杨连顺找到我,说你家成才成杰欺负他儿子和罗伍,要我给主持公道。后来我找罗伍问了,得知是他们欺负才良才月在先,之后被从村外回来的成才成杰给撞见,所以成才才说了两句气话吓吓他俩。知道前因后果后,我就没有同意杨连顺。杨连顺不甘心,说我不主持公道他就要去找奥鲁大人,我本来还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成想~~” 听到这里,黄成志停下脚步,接过话头说道:“没成想他还真把奥鲁大人叫来了!哎,村长大人啊,杨连顺睚眦必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过于怂恿他,不要过于怂恿他,你就是不听~~” “成志,我哪儿有怂恿他啊!” “哎,你成天跟他厮混在一起,他家犯了事到了你这儿总会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不是怂恿又是什么?!” “我~~” “哎,行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还是赶快去现场看看吧!”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到村长家,却发现现场只有几名乡绅和一些围观的村民,而两位衙役则不见了。 罗勇和黄成志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满是惊慌。 “那两名衙役呢?!”罗勇两大步跑上前,将围观的人群一把推开,冲着几位乡绅问道。 “他们回县城了,说是要报告知县大人,杨兄也一块儿去了。” “杨兄?”黄成志挤进人群,问道,“杨连顺?” “是啊,他还说要给两位大人套辆马车。” “你们怎么没拦住他们!”黄成志加重语气嚷道。 “哼,黄先生,你说得轻巧,他们是衙门的人,有种你拦一个试试!” “你们糊涂啊!你们也不想想,奥鲁是蒙古人,他在咱们村被杀害,那蒙古人会放过我们?本来奥鲁还怀疑我家成才成杰意图谋反,这下倒好,成真的了!” 几位乡绅似乎这才想明白此事的厉害之处,马上就没人作声了。 村长罗勇这时走近黄成志身旁,问道:“黄先生,现在该怎么办啊?” 黄成志横了村长一眼,“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是蒙古人的天下,咱们想躲是躲不了的!” 发泄一通后,黄成志心气顺了一些,这才认真查看尸体。 奥鲁脸朝下趴在地上,他的后脑被什么东西砸过,凹进去一个小坑,周围都是血,另外,他的肚子下面还有一条流淌的血迹。黄成志将奥鲁翻过来一看,发现他的胸部有两处刀伤。 奥鲁趴着的位置正在村长家大门口,离大门不过两三步的距离,现场的痕迹都被围过来的村民给破坏了,所以黄成志看不清案发时现场究竟有几个人。 “村长,”黄成志将罗勇拉到一边,轻声问道,“看样子奥鲁大人是昨天夜里被杀害的,他住在你们家,又死在你们家门口,你就没有听见动静?” “哎,当时我睡得正香呢,就听见大门似乎被人用力打开了一下,等我起来查看时,就看见奥鲁大人趴在地上了。” “村长,想必你已经明白,这件事不再是你家或者我家的事,而是变成整个村子的事了。要么咱们找出真正的凶手,而且还要把接下来将要来村子的大人们哄好,否则,咱村的人一个不少,都得死!” “哼哼,黄先生,你以为我特意去找你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和蒙古人的关系不一般吗?兴许你能帮助咱们村子逃过这一劫。” “呵呵,你还没看明白吗?奥鲁大人把我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不想放过我黄家每一个人,如果他真的查出成才成杰有问题,那他就会毫不犹豫杀了我全家!我告诉你,蒙古人骁勇善战,杀伐更是果断,他们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他们的统治。”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只有等死的份?”村长此时的脸色犹如死灰。 “随卦而凶,呵呵,爹啊,你怎么算得这么准啊!”黄成志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感叹道。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村长,依我看,咱们最好尽快把凶手找出来,实在找不出来,那咱们就只能逃了!” “逃?全村?往哪儿逃?” “哎,那是最坏的打算,咱们还是应该先找凶手。” 黄成志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没有底,他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死了一个蒙古人,就算找到了真凶,村里还是会有几颗人头要落地。首当其冲便是自己家和村长家,这还是找到凶手的结果。 “这样,村长,把村里人都集合起来,此事事关全村,咱们得发动所有人,争取在杨连顺带着人回村之前把凶手找到。” 罗勇此时已经慌了手脚,他知道黄成志进过军营,见识过的世面比自己多,所以现在他也只好听凭黄成志的指挥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色逐渐亮堂起来,罗勇也把村里人都叫了过来。 村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把罗勇的院子以及外面的村道挤了个水泄不通,罗勇吩咐大家安静下来,让他们回忆一下昨晚有没有看见陌生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可是人多嘴杂,一说就没了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这些人提了出来,黄成志和罗勇听了老半天,不但没听出个头绪,反而脑袋还被这些人吵得直发胀。 最后没办法,黄成志让所有人先回家,然后他和村长兵分两路,挨家挨户的询问。 一圈问下来,两人一合计,总算有了些许眉头。 原来大约从昨晚一更时分起,的确有点动静从村外的方向延申到村长家附近,有人说动静是脚步声,还有人说是人的说话声,反正不是一两个人。只不过因为夜深,谁也没起来看个究竟,要不是村长把大家吵醒,这些人直到天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闻动静是来自村外,黄成志知道事情不好办了,村外虽说只有一条大路,可是周围都是林子,这些林子漫布在整个巫山山脉,如果有人存心想为非作歹,那么他们可以从任何方向过来,然后藏在巫山的任何角落。 47 逃 一晚没睡的黄成志忙活到现在,早已是头晕眼花,他让村长将奥鲁大人的尸首好好收敛,随后便回到家里。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黄成志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堂屋,却发现一家老小全都正坐在屋子里,似乎他们正等着自己回来。 “老大,给成志端碗粥来,放点红糖。”老爷子吩咐道。 正室李氏领命进入后院,而陈氏和何氏则扶着黄成志在老爷子身旁坐下。 “怎么样?”老爷子等黄成志坐下,接着问了一句。 黄成志摇摇头,只是和老爷子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他。 老爷子从黄成志的眼神里得知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朝堂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叹道:“哎,没想到老黄家几百年的基业,竟然毁在我的手上。” “爹,别这样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正说着,李氏端着粥从后院走进来,她的手上还拿着两个油炸糍粑。 黄成志接过食物,无声地吃起来,其他人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 “行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休息一会儿。”黄成志吃完,对家人说道,可是他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跟着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说说吧,奥鲁大人真是被杀死的?”一进屋,老爷子便在床头坐下。 “后脑被砸,胸口两刀,肯定不是自杀。”黄成志有些无语,奥鲁是来村子查反贼的,无缘无故怎么可能自杀呢! “嗯,成志,你还记得那天杨连顺说的话吗?” “哼,当然记得,要不是这姓杨的,我也不至于这样苦恼。” “不是,我是说关于成才成杰的话。” 黄成志闻言一愣,仔细回想了片刻,“什么话啊?” “他说那天成才成杰堵住他的儿子,对了,还有罗伍,成才对他俩说有大队人马守在村外,还说要杀了他俩。” “嗨,爹,成才平时就咋咋呼呼的,这话你也信?”黄成志实在太累了,漫不经心地闭着眼睛说道。 “嗯,这倒也是,说不定成才就是编个瞎话来吓唬那俩孩子。不过,你想过没有,成才成杰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村口,他们去村外干嘛?” 黄成志幡然醒悟,成才成杰离家之时才二十出头,在这之前,兄弟三人基本上都是和老爷子一起出活,并没有多少交际,黄成志也从没听说这两人在下树村有什么朋友。既然这样,他俩为啥要去村外呢? “看样子你想到了,”老爷子沉吟道,“成才说要杀两个孩子或许是瞎话,但是村外还有他们的人估计是真的,要我说啊,这奥鲁大人就是成才成杰所杀,或者说是他们在村外的人所杀。所以,查来查去,最后咱们老黄家还是脱不了干系。” 黄成志睁眼看了看老爷子,他知道老爷子的话很大可能是真的,而且从成才和成杰回家这些天的表现来看,他们的确是带着其他的目的回来的。 想到这里,黄成志终于明白老爷子为啥一看见成才成杰两兄弟就变得愁眉苦脸,原来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爹,既然是这样,咱们得提前准备,不能坐以待毙啊!”黄成志的紧张感击退所有的疲惫,他张紧全身的神经,准备迎接这场全家的大劫难。 谁知道老爷子却摇了摇头,满是沮丧地答道:“想要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你是大元的功臣,咱家的情况官府一清二楚,只要官府查清成才和成杰的底细,咱家就会被盯上。而最让我摸不清楚的,是成才和成杰那伙人的路数,我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怎样做。” 黄成志一听,马上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爹,你是说成才成杰并没有走远?” 老爷子点点头,“当然,他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龟甲?” “呵呵,没错,就是龟甲,他们没有拿到龟甲是不会罢休的。” “爹,这个龟甲到底有什么用啊?而且听你这意思,好像你知道成才成杰背后的人是谁?” 老爷子沉默片刻,忽然离开床头,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两个来回。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成志,赶尸一脉源自上古蚩尤,咱们的祖先流传下三件宝物,一个魂铃、一本古书和一片龟甲,传说复活蚩尤的方法就藏在这三件宝物之中。自古以来,妄图复活蚩尤的人出了一拨又一拨,他们逐渐形成组织,不断地接近我们,就是想从咱们手里拿走这些宝物。二十年前,我与你江三叔和老蔡等人在辰州一带倒斗,却不想队伍中混进其中一人,这人摸清了我的底细,便悄悄引来他的同伙。那一次,我与你江三叔等人差点折在这些人手里。” “所以你才交待我们尽量低调!”黄成志恍然大悟。 “不,低调是咱们家的祖训,是我没有遵从祖训,所以差点让他们得逞。从辰州回来之后,我才吸取教训,金盆洗手,也吩咐你们不要暴露赶尸匠的身份。” 黄成志听完仔细思考了片刻,随后问道:“爹,复活蚩尤这事是真的吗?我怎么听着觉得这么玄乎呢?!” 老爷子笑了笑,“既然死人都能复活,为什么蚩尤不能复活呢?!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现在,魂铃已不知去向,我的手里还握有古书和龟甲,这两样东西万不能被成才他们得了去。” 黄成志似乎还有什么不理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道:“不对啊,爹,既然那伙人知道你手里有龟甲,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来找你呢?” 老爷子叹了口气,“哎,估计是因为成才和成杰。那伙人手段高超,个个都是玄术高手,而且他们手段毒辣,要不是成才成杰是我儿子,估计他们早杀过来了。” “那这么说,成才成杰还是念着亲情的,既然这样,咱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难说啊,如果我估计得没错,成才和成杰现在有点被挟持的意思,那伙人以咱们家为筹码,逼着成才和成杰要到龟甲,而另一边,成才和成杰也真心想要复活蚩尤。成志啊,有一点你要明白,那伙人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组织,他们把复活蚩尤当成他们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他们可以不顾一切,所以啊,随卦而凶,真的应验了!” 听到这里,黄成志心里有了计较,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随后下定决心说道:“不管怎样,爹,咱们都要做两手准备,一,收拾细软,做好离开的准备,二,静待事情发展,看看成才成杰会怎样做。” 老爷子似乎早就想到这里,他点点头,答道:“嗯,也只能这样了。” 之后,两人商量了一下细节,随后黄成志便回到自己房间,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他再次醒来,便将家人集合起来,把和老爷子商量好的事告诉他们。 一家人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听完黄成志的话,堂屋里立马死一般寂静,三个女人更是绝望地抽泣起来。 黄成志安慰家人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催促着他们行动起来,而他自己则去了村长家,他想看看村长的调查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 村长罗勇此时也是如坐针毡,不管杀死奥鲁大人的真凶是谁,最后他这个村长都脱不了干系。罗勇坐在家里仔细思量,得出最好的结果都是自己这个村长的位置不保,更别说最坏的结果了。 罗勇只娶了一个老婆,他的家庭很简单,一个老婆一个儿子,他的爹娘很早就去世了。 和黄成志一样,想明白此事的厉害之处后,他马上着手安排后路。当黄成志赶到罗勇家时,罗勇的老婆也在收拾行李。 罗勇听见敲门声,打开门缝一看,见是黄成志便迅速一把将他拉进来。 黄成志和罗勇都明白,他们两家现在是同样的境地,互相之间也就没啥好防备的。 “黄先生,见笑了,此事一过,估计我一家性命难保,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罗勇看着仓促忙活的家人,对黄成志笑道。 “哎,彼此彼此,不瞒村长,来这之前,我已经吩咐家人收拾细软了。” “可笑那杨连顺,鞍前马后的,却不知道他请来的可能是自己的死神。” “哎,说到底,这事不能怪他,是成才成杰惹的祸!” “黄先生,不能这么说,成才成杰离家这么久,他们能干什么你根本管不到。” 黄成志一愣,看着罗勇问道:“村长知道凶手是成才和成杰?” 罗勇仰头大笑:“这有啥难的,当初成才对罗伍说那番话我就起了怀疑,再说敢杀奥鲁的也只有他们那样的人,我想来想去,除了他们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人。” “嗯,既然这样,成志也就无话可说了。请问村长,接下来如何打算呢?” “嗨,能如何打算?我估摸着这次知县大人会亲自下村,弄不好百户大人也会来,从县城到村里怎么着也得一天一夜,如果人多时间还会长一些,咱们要走的话,就得赶在他们到达之前走。” 黄成志原本还想看看结果再做打算的,他还心存一点侥幸,心想说不定成才和成杰会帮他躲过这一劫,可是当他听见罗勇这番话后,他觉得没必要再等了。 “既然村长这样决定,那我也得早做决定了,村长,告辞!” 黄成志起身抱拳,正当转过身时,他忽然觉得一阵悲伤。 “村长,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保重!”黄成志重新转过身子,动情地对罗勇说道。 罗勇也是眼角一酸,别过头拱了拱手,“保重!” 48 火光 黄成志再次回到家里,他决定不再等待,既然罗勇都决定逃走,那么接下来跟风的肯定会很多,这对整个村子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而他必须抢在其他人之前逃离这场灾难。 老黄家不比罗勇家,他们人多,有老有幼,琐碎之物也很多。而这一逃,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停下来,黄成志必须尽量想多一些细节。 当他找到老爷子商量时,老爷子黯然一笑,“你就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你不嫌麻烦,我还嫌累呢!” “爹,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常年行走江湖,这一路上很多事情要靠你呢!”黄成志以为老爷子只是说说而已,所以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成志,你听好了,我不走,我也不能走。我老了,真的经不起那个折腾,再有,你需要有人留下来,如果没事,你需要有人通知你,而如果有事,他们抓了我之后或许就不会追着你们不放了。” 黄成志大为惊讶,他从没想过把任何人落下,而且这一次他的确需要老爷子在江湖上的关系,他宁愿自己留下也不会把老爷子独自扔在这里。 黄成志还来不及反驳,老爷子又抢先说道:“你们不能走大道,也不能往山里退。长溪沟往上走大概五里路,左手边有一条小道,这条小道是当年我倒斗走出来的,可能不太好找,但是找到了就可以从这条小道绕出村子。记住,出村之后去找江三,我叮嘱过他,他会帮助你的。” “爹~~” “无需多言,成志,此事事关我老黄家的命脉,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如果有必要,你还得牺牲你自己来保住三个孩子,咱们不能让老黄家断了香火!” 黄成志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老爷子想事情要周密得多也长远得多,只是黄成志无论如何也下不了那个决心。 老爷子见黄成志拿捏不定,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你也用不着伤心,其实我留下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想看看成才成杰背后的人会怎样做,或许他们会助我们躲过这一劫。再说了,成才成杰不会眼看着老子去死的。” 此话一出,黄成志知道老爷子已经下定决心了。 “行了,早点准备,早点出发,我估摸着你这一走,村里很多人也会走,到时候人一多,就不好走了。” ...... 从老爷子屋里退出来时,黄成志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的脚就像踩在云朵上,而他眼前就像是当初在驼峰山洞里看见的幻境一般。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是我不该去惹杨连顺吗?还是当初不该去军营?我明明是个好人!我明明为了满城白姓而不惜背负叛徒的骂名!我行医治人,为什么最后得来这么个结果? 黄成志越想越伤心,而此时已经临近天黑,大老婆李氏走进了后院。 “当家的,我做了点晚饭,先吃点吧。” 黄成志回到现实,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东西都收拾齐了吗?” “齐了,随时可以走。” “嗯,好,吃完晚饭咱们就出发。” 李氏听完先是一惊,随后一阵心酸,“这么急吗?” 黄成志将李氏搂在怀里紧了紧,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带着李氏走进堂屋。 一家人沉默着坐在桌子旁,谁也不敢开口说第一句话,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吃完这顿,他们就将踏上居无定所的旅程。 “公公呢?”总算,黄才良打破了这沉重无比的气氛。 “公公不饿,我们先吃。”黄成志回答道。 “爹,我们要去哪儿啊?” “嗯,去江三爷爷家。” “那咱们还回来吗?” 听着黄才良充满童稚的声音,虽然黄成志依然维持着笑脸,可是他的喉咙已经哽噎得说不出话了。 好不容易吃完晚饭,黄成志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他没有发话,其他人也就没有动作,就这样一家人陪着黄成志坐了约莫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时间过后,黄成志总算发话了,“收拾一下,出发吧!” 行李早已收拾妥当,三个女人很快便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堂屋,细心的黄才月发现公公到此时还没出来,便起疑了。 “爹,公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黄成志对此早有预料,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对策。 “公公年纪大了,他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我们先走一步,半路上等他。” 说完,黄成志便背上几个包袱,率先走出院门。 最后,一家子看了眼黄家大门,便朝后山走去。 后山连着长溪沟,黄成志按照老爷子的叮嘱,准备由长溪沟旁的小道绕出村子。 走着走着,黄才义几大步赶上走在最前面的黄成志,悄声问道:“公公不会来了,对吗?” 黄成志扭头看了大儿子一眼,沮丧地点点头。 黄才义料到公公不会走,但是他极力忍着不说出来,他的理性再一次战胜自己的同情心,他知道公公留下自由他留下的理由,这个时候不能感情用事。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黄成志忽然发现村子里有了亮光。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村子好几里远了,于是黄成志吩咐家人停下来休息休息。 此时的天色已经全黑,即便隔着村子这么远,也能看清村子里的任何亮光,而且黄成志等人已经站在半山腰,从这里看村子几乎是一目了然。 “是村长家!”黄才义最先分辨出亮光的方位,“村长家也打算逃跑吗?” “奥鲁死在村里,最先问责的就是村长。”黄成志解释道。 “哼,活该!我早说过,要是杨家再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就应该算到村长头上!”黄才义还在为当初罗勇纵容杨家的事耿耿于怀。 “看,又有几个火把!”黄才月忽然指着山脚喊道。 “嗯,村里人都知道这是个劫难,看着吧,想跑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休息一阵子之后,黄成志招呼家人们继续赶路,此时他们已经沿着长溪沟走了约五里路,按照老爷子的说法,那条小道就在附近,所以黄成志让大家放慢脚步,在左手边寻找小道的入口。 因为长溪沟常年有水,且两边树木繁茂,所以沟里面长满了湿滑的苔藓,黄成志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就让黄才月带着黄才良在原地等待。 正在五个大人找得满头大汗时,黄才良忽然喊道:“爹,又有火把了,好多火把!” 黄成志不以为然,以为只是村民们逃跑用的火把,便回道:“想逃走的人肯定越来越多,不用大惊小怪。” “不对,爹,火把是从村口进来的,好多啊!”黄才月此时也大喊起来。 听见女儿的话,黄成志才回头看了眼山脚。他看见很多火把非常整齐地从村口渐渐涌入村子,经历过战场的他马上明白怎么回事——这是军队! 黄成志虽然久居深山,但是对外面的时事他也不是不闻不问。他知道皇上南定两广之后一直欲图出兵安南,这几年附近的军户频繁出入,就是在一步一步往南边屯兵,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南方战事随时可起。 所以一个小小的奥鲁能招来大队人马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说不定县城的百户大人正握着人马闲得无聊呢! 不过,黄成志现在有些担心,他原本只是以为知县大人会领着衙役来村子,最多叫上百户大人为他撑腰。现在忽然出现这么多人马,显然事态已经很难控制了。 而最让黄成志放心不下的,是村里的其他人还来不及逃跑,连村长罗勇的火把还依然停留在他家院子里。 “才义,”黄成志忽然转过身,一把抓住黄才义的肩膀,“我回村子看看,你跟妈妈们等在这里,如果情况不对,马上带着他们离开,明白吗?” 黄才义当然不干,“不行,爹,要去也是我去,你和娘等在这里。” 几个女人也拉着黄成志的衣服不让他走。 “当家的,你不要扔下我们。” “成志,我跟你回去。” “成志,要死我也跟你死在一块儿!” 黄成志笑了笑,“好了,我不过是下去看看,好歹我也是大元的功臣,说不定那里面有我认识的人,好歹也是咱家惹出的事,咱不能让其他村民跟着受连累。” 劝完三个老婆,黄成志又转头对黄才义说道:“才义,你长大了,现在正是需要你担起责任的时候,爹需要你照顾好三个妈妈,照顾好弟弟妹妹,你能做到吗?” 黄才义低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好,你们就在这儿等着,也别担心,一有情况我会马上回来,不会去白白送死的。” 说完,黄成志便将身上的包袱递给黄才义,然后顺着长溪沟朝山下走去。 下山的时间很快,黄成志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回到了茶山上,不过,他没有着急露面,他把自己藏在林子里,然后在林子的掩护下一点一点朝村长家靠过去。 49 百户长 黄成志摸到村长家屋后时,有几个拿着火把的军士已经守在门口了,另外黄成志还观察了一下,他发现村子东西两头的出口都有重兵把手,除此之外,还有两队人马举着火把在村子里来回巡视。 他判断这些人马的头领已经进入村长屋子,就是不知道来者究竟是何人。 黄成志有两下拳脚功夫,在军营里也学过一些厮杀的技巧,可仅凭这点功夫,完全不能和那些江湖人士相提并论。比如他现在想从村长家的院墙翻进去,他甚至比不上大儿子黄才义。 躲在墙角想尽了办法,黄成志始终找不到办法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村长的院子,而头上的天色却逐渐亮堂起来。 正在黄成志着急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 黄成志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就见自家老爷子在两个军士的跟随下朝村长家大门走去,一边走老爷子还时不时骂骂咧咧两句。 看见这一幕,黄成志再也忍不住,忽的从院前后蹿出来,跑到两名军士身后。 军士和大门口的守卫都被黄成志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纷纷拔出佩刀指向黄成志。 老爷子看见儿子大惊,可是没等老爷子喊出声,黄成志便换了个笑脸自我介绍道:“几位军爷,我是他的儿子,我叫黄成志。” 军士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收起佩刀,笑道:“那正好啊,百户大人等着问话呢!” 见黄成志没有恶意,其他军士都把佩刀收回刀鞘,而黄成志则非常自觉地走在老爷子身后。 进入村长大院后,军士并没有带着他俩进去堂屋,而是把这爷俩扔在院子里就出去了。 黄成志看见院子周围齐齐整整站着十六位执矛卫士,个个都是严阵以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正在黄成志打量着卫士的时候,老爷子轻声问道。 虽然老爷子的声音不大,但是黄成志听得出来,老爷子生气了! “爹,我不放心你。” “有啥不放心的,我一把老骨头了,早晚是个死!” “不一定,爹,说不好我认识这个百户大人呢,再说,不是还有成才和成杰吗?” “愚蠢!你杀了一个蒙古奥鲁,指望认识行刑官就没事?成才成杰再有能耐,能打得过蒙古大军?” “哎,来都来了,爹,咱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咋办吧。” 两人正说着,村长院门“嘎”的一声又被推开了,父子俩看见三个村民被带了进来。 这之后,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被带到村长院里,这些人黄成志都认识,都是各家各户的当家人, 当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带人的军士便走进堂屋,过了一会儿,黄成志便看见知县大人和一位穿着铠甲的军官走了出来,而村长和杨连顺则跟在他们身后。 “都给我安静!”知县大声喊道,“你们这群刁民,奥鲁大人被害,你们却想着连夜逃窜,真是够大胆的!” “站在我身边的是百户张大人,现在张大人要训话,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 知县说完,那穿铠甲的军官便向前走出一步,然后扫视了一圈众人。 当军官看向黄成志时,黄成志顿时一阵狂喜。 刚看见军官时,黄成志就觉得这人的身姿很眼熟,但是军官的脸一直被头盔挡着,而且他一直没开口说话,所以黄成志不敢肯定。 现在,黄成志看见了军官的脸,他马上肯定,站在上面的百户长就是自己当年的手下张元魁。 “诸位乡亲,奥鲁大人被害,上面一定会追查到底,未免祸及其他人,还请诸位配合我们的调查,把真正的凶手交出来。否则的话,一旦蒙古人追究下来,是什么下场我想你们都明白。” “多的话我也不说了,现在,就请大家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最好直接告诉我谁才是凶手!” 张元魁说完便不再出声,可是等了片刻,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渐渐的,这位百户长等得不耐烦了。 正在张元魁要发作的时候,原本站在后面的杨连顺走了出来,指着黄成志爷俩儿的方向喊道:“张大人,是他,就是他们家。奥鲁大人查反贼,把他们关在屋子里,跟着,奥鲁大人就被杀了,凶手肯定就是他们!” 张元魁顺着杨连顺的手指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人正望着自己。 “你们俩,过来!” 话音落下,离黄成志父子最近的两名执矛卫士便走过来,一人一个将他俩推搡到张元魁面前。 “姓什名谁?”张元魁始终想不起来面前这人究竟是谁。 “回大人,草民姓黄,名成志!”黄成志面带微笑,心想这回死不了了。 果然,百户听完黄成志报上大名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从台上跳下来,捧着黄成志的肩膀仰天大笑。 百户大笑,黄成志也大笑,除了这两人,其他人包括老爷子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人究竟是何关系。 笑了半天,两人终于停下,随后张元魁说道:“都头大人,二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哈哈哈哈,当年襄阳一别,没想到你已经是百户长了!” 黄成志爽朗的笑声和以前在村子里的形象判若两人,不仅村里人看得呆住,就连知县大人也是一脸茫然。而一旁的杨连顺更是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两人,他把脑袋想破也想不到这位百户长竟然是当年黄成志的下属。 “哎,可惜当年你执意要走,不然以你的本事,如今当个万户侯也不在话下。” “哎,当年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休要再提,只是当年兄弟们同甘共苦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让人无比怀念啊。” “都头,今天这~~” 见张元魁依旧用旧朝军职称呼自己,黄成志赶紧制止道:“百户大人,我已不是都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草民黄成志,你还是直呼姓名吧!” 张元魁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哦,哈哈,对,对,今非昔比。那你为兄我为弟,我就直呼黄兄啦!” 此话一出,当场的人全都傻了眼。 先前两人以军职相称时,因为很多人不懂军职的大小,所以只是以为两人不过是熟人而已,可是现在,堂堂的百户长竟然称呼黄成志为“兄”,换谁也意想不到。 “黄兄,奥鲁大人被杀,此事非同小可,刚才这人指认你是凶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黄成志听完,马上将张元魁拉到一旁,把自己与杨连顺的过节说了出来。不过,他把黄成才和黄成杰两人给跳过了,他想把两位兄弟的事私下告诉张元魁,到时候以他和张元魁的关系,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即便凶手就是成才和成杰,至少也不会殃及到其他家人。 张元魁听完黄成志的叙述,猛然回头看向杨连顺。 “你,下来!”张元魁大声喝道。 杨连顺此时哪儿还下得来,张元魁乃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仅是两只咄咄逼人的眼睛就把他吓得够呛,而这一声历吼,当下就把他吓得双腿发软,刚迈出去一只脚,杨连顺就瘫软在地上。 “他是大元的功臣,曾与阿术将军在同一个军帐中饮酒吃肉,当年他如果不回来,现在已经是万户长了,你说他是杀害奥鲁的凶手,有何证据?!” 杨连顺哭丧着脸,可还是不死心,而当他颤抖着嘴刚想开口时,张元魁又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诬陷,可别怪我刀下无情!” 这一下,杨连顺彻底说不出话了。说到底,指认黄成志是凶手只是他的推论,况且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陷害老黄家,他根本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而最让杨连顺始料未及的,是黄成志的后台,无论是当初的捕快、知县,还是后来的奥鲁、百户长,竟然一个个都对他尊敬有加。即便黄成志的嫌疑那样大,这些人也不敢轻易治他的罪。 这时,黄成志看了看身后的老爷子,心想成才成杰的事终究是躲不过去的,就算张元魁今天查不到,可是明天、后天呢? 最后,他狠了狠心,决定还是先保全身边的人,于是他走到张元魁身旁,轻声说道:“张大人,关于奥鲁大人的死,我还有几句话要说。其他的村民还是先让他们回去吧,我相信有大人在此,他们不敢逃走的。” 张元魁虽然是汉将,可他终归还是在蒙古人下效命,无论如何,他必须找出凶手,否则遭殃的不仅是这个村子,他这个百户也逃不掉责任。 从黄成志的眼神中,张元魁看得出来他是知道谁是凶手的,所以他只是稍稍犹豫片刻,便吩咐其他人都离开。 “所有人待在家中候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否则的话,杀无赦!”张元魁最后说道。 等村民们都离开后,黄成志便搀扶着老爷子跟随张元魁和知县走进村长堂屋。 可是当一行人刚踏过门槛时,忽然从村口方向传来一阵呼喊声。 这阵呼喊声很奇怪,像是人声,可又像是猿啼,声音怪异而嚣张,让人听得心里直发麻。 众人赶紧走出门查看,就看见村口的方向突然出现很多火光,并且开始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 这些声音黄成志很熟悉——是战争! 50 战争 熟悉这个声音的不只是黄成志,还有张元魁,他马上将院子里的卫兵召集起来,随后朝村口跑去。 村长院门口此时只有知县、杨连顺、黄成志父子和村长一家三口,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远去卫兵们铠甲的磕碰声和他们整齐的步伐刺激着黄成志隐埋多年的回忆,而远方不断传来的砍杀声也似乎把他带去到战火纷飞的当年,迟疑片刻之后,黄成志对老爷子说:“爹,我去看看。” 老爷子想拉住儿子,可是他迟了一步,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黄成志就已经跑出去好几米,最后,老爷子的手只是呆呆停在半空中。 黄成志一边跑一边感觉很不真实,他仿佛回到当年的战场上,金戈铁马、铁蹄铮铮。他很期待,期待那种热血沸腾,期待那种与子同袍。可是他又很害怕,害怕之后的尸骨累累,害怕之后的血流成河。 其实黄成志大概料到村口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冲过去之后,是应该站在张元魁这边,还是应该站在成才成杰那一边,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经过今晚之后,杨树村将被朝廷视为眼中钉,无论张元魁胜败与否,这个村子恐怕将不复存在了。 不一会儿,黄成志便看见张元魁带着他的兵边打边退,而对方则是一些穿着各式服装、拿着各式武器的江湖人士。 张元魁这次带来的人不多,黄成志粗略估计了一下,算上知县大人带来的衙役,加在一起恐怕不足五十人。 而对方的人远不止五十,黄成志听见村口其他的地方也传来一阵一阵的喊叫声。 看着张元魁苦苦支撑,黄成志犹豫了。 一方面。对方是成才成杰的人,而他自己本来就对蒙古人不满,当年归降也只是不希望满城百姓遭受战火之苦,他非常希望和两位弟弟一起,带着兵马将蒙古人赶出中原。可是另一方面,现在蒙古人大局已定,又兵马强盛,别说是眼前的这些乌合之众,就是集齐旧朝的残兵旧将,也难以与之一战。即便这次打赢了,蒙古人还会带着更多的兵马过来,到时候自己的家人和这整个村子的人就不仅仅只是流离失所,还会被蒙古人追杀至最后一人。 想到这里,黄成志有了主意,他立马调转头,朝村长家跑去。 知县和罗勇等人此时还站在院门口,看见黄成志急匆匆跑回来后,几个人马上将他围住,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 黄成志没有回答,而是急切地说道:“村长,赶快召集村里所有军户,大人,劳烦你带着其他村民往村子西头撤,爹,你给知县大人带路!” 众人还在迟疑,黄成志则赶紧抓着罗勇的手,带着他朝最近一户村民家跑去。 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后,黄成志集齐了村里四十几个军户,而其他村民,则由罗勇带领着去找知县大人。 军户们拿着各自的武器,由黄成志带领着冲向拼杀声最大的地方。 这些军户都是上一轮轮换下来的,听见村口的动静之后,都忙着保护自己的家人,根本没有想着去抵御外敌。此时被黄成志突然召集起来,一个个都是茫然无措的样子,甚至看见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之后,有几个人立马转身想跑。 黄成志拦住那些想跑的人,从其中一人手里抢过军刀,随后大声喊道:“诸位!大家听我说!此次奥鲁大人被杀,蒙古人很生气,即使找出真凶,咱们的村子恐怕也难逃其咎。现在张大人遭遇反贼,正是我们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只要我们帮助张大人将反贼绞杀,到时候蒙古人不但不会追究奥鲁大人被杀的事情,说不定还会给我们记上一功!” 说完,黄成志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发现大部分人还是举棋不定。 黄成志低头思考了片刻,随后继续喊道:“好,大家不愿意帮蒙古人,咱们就不说蒙古人,咱们说家人!如果这次反贼赢了,那么咱们村出了反贼的谣言就会被坐实,即使奥鲁大人不是我们杀的,最后蒙古人还是会怪罪到我们头上。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兵马赶来,不是为了绞杀反贼,而是为了绞杀咱们、绞杀咱们的家人。所以,为了家人,为了子孙后代,这一战咱们必须帮助张大人!” 这一次,黄成志的话很明显有了效果,于是他举起军刀,大喊一声:“跟我上!”随后四十几个人便像野兽一般嘶吼着向前冲去。 这个时候,离刚开始听见喊叫声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原本分散在村子东头的厮杀双方也逐渐聚拢在一块儿。黄成志看见张元魁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而对方的人数却几乎是三倍于他们。 得到黄成志的支援,张元魁的压力大大缓解,他退后一步,将黄成志也拉出来。 “都头,他们人太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赶快叫支援啊!” “支援?我们就是支援!难不成你还想去县城搬救兵?等你赶到县城,这些人早就死光了!”说完,黄成志便想再次跳入战场。 可是张元魁拦住了他,“都头,其他村子还有军户,能不能想想办法把这些军户都召集起来?” 这一点黄成志早就想到过,首先是下树村,下树村离杨树村最近,只是想去下树村找人就必须越过战场,而且这些人既然是从村口方向出现的,那估计去下树村的路已经被堵盯上了,所以去下树村找人几乎不可能。 另外则是村西头的上树村,当时召集完本村的军户,黄成志就叮嘱过村长罗勇,让他一边带着其他村民往上树村撤离一边派人去召集上树村的军户,这个时候,去召集军户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 “我已经安排人去叫了。”黄成志喊道。 话音落下,两人互相点了点头,随后便再次投入战场。 张元魁到底是百户长,先前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且人数较少,又分散在村子各处,所以他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而现在,人马逐渐聚集在一处,黄成志又给他带来四十几个人,张元魁很快便将这些人排成阵型,甚至一度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这样坚持了约一个时辰,黄成志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喊,刚开始还只是一两个人,到了最后,这些呼喊声成了一片。 黄成志大喜,援军到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罗勇便带着一群人加入到自己阵营。这些人经过张元魁简短的几声布置,马上便将队伍扩展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看看这一百多号人,短刀在前,长矛在后,甚至还有一些弓箭手排在最后面,这个阵势已经足够抵挡住对方的散兵游勇了。 忽然,对方阵营有人大叫了一声“撤回来”,随后,厮杀的双方便分离开,形成对峙的两个阵营。 黄成志等人还以为对方打算撤退了,谁知道这时从对方阵营后面走出来两人。 “成志,你这是在干嘛?我们在救你啊!”其中一人喊道。 黄成志一听,正是黄成才的声音,不用想,另外那个人就是黄成杰了。 “救我?你们这是在害我!我问你们,奥鲁大人是你们杀的吗?” “呵呵,算是吧。一个蒙古狗,死有余辜!” “还有你们,”黄成才继续喊道,“你们是汉人、土家人,都是大宋的子民,怎么能心甘情愿为蒙古人卖命呢!” 张元魁此时站出来,拿着战刀指向两人,“难道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与几十万铁骑为敌吗?” “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算战死疆场,也好过给蒙古人当狗!” “成才,成杰,战火一起,生灵涂炭,况且现在朝廷是兵强马壮、盛极一时,你们这样做无异于蚍蜉撼树,不但救不了我,还会搭上你们自己。你们还是放下武器投降吧,到时候张大人替你们说几句好话,也好争取个从轻发落啊!” “成志,你听我说,”黄成杰这时说道,“你就不要掺和这事了,带着爹和嫂嫂们离开村子吧,他们是打不赢我们的。” 黄成杰话音刚落,黄成才便捅了他一手肘,并且横了他一眼,黄成杰便赶紧闭上嘴,退到黄成才身后。 “成志,其实这事还有一个解决方法,”黄成才笑了笑,说道,“你让爹把龟甲交出来,只要我们拿到龟甲,就马上走人,你与其在这里劝我,还不如回去劝劝爹。” 黄成志听完顿时一阵心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提什么龟甲?!你以为你们走了我们就没事了?你惹出这么大的事,蒙古人会不追究?!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哥,还认爹,就马上投降,其他的话不要再说了!” 听完这话,黄成才低头叹了口气,“哎,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了。成志,大哥,这是你自找的,休要怪我!” 说完,黄成才便转过身,拉着犹豫不决的黄成杰退回到阵营之后。 兄弟俩离开的时候,黄成志很是疑惑,现在自己这边已经形成稳固的阵型,基本已经是一边倒的局势,怎么听黄成才的语气好像他们反倒胜券在握呢? 正在黄成志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看见原本和自己对峙着的人渐渐向后退去,而且他们还在阵型中间留出几个口子。 黄成志等人还来不及反应,忽然从这些口子中冲出来十多个人,这些人穿着和张元魁手下一样的铠甲,用一种非常诡异的扭曲姿势朝他们狂奔而来。 等张元魁看清这些人的样貌之后,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人不就是之前战死的那些兄弟吗?! 51 生离死别 黄成志离开之后,黄才义并没有带着家人离开,他们一直躲在长溪沟里观察着,村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过了片刻,他们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山脚悄悄溜到村长家屋后,随后又和几个人走进村长家,虽然看不清每个人的长相,但是从穿着能分辨得出来,那是他们当家的和两名士卒。 “是爹!”黄才良指着山下,忍不住叫出声来。 见黄成志被带进村长家,正室李氏预感到大事不好,他回过头看了看剩下的家人,说道:“义儿,娘去看看,你守在这里,如果娘和爹天黑之前没有出来,你马上带着二妈三妈离开,听见了吗?” “娘,还是我去吧,我腿脚灵便一些,一有什么事我可以马上把爹救出来!” “不行!”李氏坚决制止,“那么多当兵的,你怎么打得过,听娘的话,留在这里!” 这时,二房陈氏也开口了,“大姐,我和你一起去。才义,我把月月交给你,你可要照顾好她!” 没等黄才义反驳,何氏也一把将黄才良的手放到他手里,“才义,三妈从没求过你,今天三妈给你跪下了,照顾好弟弟妹妹!” 李氏本来还不觉得难过,她的一双儿女已经长大成人,她对得起黄家的祖先,如果今天真的要陪当家的去死,她也没什么遗憾。 可是听见其他两个女人也站了出来,忽然一股悲壮之情堵住了她的胸腔。看着这两个平时各不对付姐妹,李氏强忍住哭意问道:“你们可要想好了,此一去凶多吉少,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们的孩子了!” “大姐,我离不开当家的,他要是死了,我怎么活得下去啊!”陈氏道。 何氏这时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两位姐姐,她只是点点头,不敢说话。 李氏欣慰地点点头,拉着两位妹妹站起来,对黄才义说道:“才义你跪下!” 黄才月和黄才良还没能从三位妈妈的话中听出其中的意思,他们只是觉得很难过,却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所以两人只是愣愣地看着四个大人。 可是黄才义已经明白了,听到娘的命令,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娘,我不跪,让我下去,我保证把爹救出来!” 正在这时,山脚下的村里传来了喊叫声,在黄才义几人所站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见发生了什么事。 李氏见状马上回过头,更加大声地喊道:“黄才义,娘让你跪下!” 黄才义不干,愤愤地扭过头,可是两行眼泪却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才义,”李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儿子流眼泪了,这次看见儿子流下眼泪,她的心疼得有如刀绞,“今天你答不答应,你的三个妈妈都会下山去,难道你要让我们临死都不能安心吗!” 这一下,黄才月和黄才良都明白了,两人“哇”的一声就朝着各自的娘抱过来,一时间,山沟里的黄家人哭成了一片。 与此同时,村里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可以看见村里的人分成了三伙,两伙人打在一块儿,一边打一边往村子中间移动,而第三伙则退到村子的西头,一点一点地往上树村的方向移动。 李氏拉开抱头痛哭的两对母子,劝她们不要哭了,可是这生离死别的场景,又叫人如何停得下来呢! 无奈之下,李氏用力将两个孩子拉开,一把推给黄才义。 “够了,你们三个都跪下!”李氏尖叫道。 听着李氏发疯一般的叫声,大人小孩的哭声立马停下来。 “才义,你还不跪下?!”李氏狠狠地瞪了黄才义一眼。 黄才义听着山脚下的喊杀声,知道事情已经坏到了极点,他又回头看了看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弟弟妹妹,随后闭着眼睛跪下来。 黄才月黄才良见大哥跪下,便也跟着跪下来。 “才义你听好了,”李氏刚开口,一阵伤感忽然涌上心头,她带着哭腔吩咐道,“你的三个妈妈现在把黄家的血脉交到你的手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首先应该保护好你的弟弟妹妹,明白吗?” “我明白!”一开口,黄才义便哭了出来。 “把你的手举起来,跟着娘发誓!” 黄才义抬头看了眼娘亲,他看见平日里絮絮叨叨没完的娘此时的表情异常坚毅,而娘一直不喜欢的二妈三妈此时都紧紧抓着娘的手,在这三人期待的眼神下,他缓缓将手举起来。 “祖先在上!” “不管发生什么事,必须保护好才月和才良!” “如违此誓,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进入黄家祠堂!” 说完,三位娘亲马上抱着各自的孩子,亲了又亲吻了又吻,随后李氏便带着陈氏和何氏朝山脚跑去。 这个时候,村里的人已经搅和在一起,黄才义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只是从那些士卒身上的铠甲能分辨出哪一边是官府的人。 黄才义此时还不知道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着先前是衙门的人把自己全家关起来的,所以自己的爹应该站在那些士卒的对面。 后来,他又看见几个穿着士卒铠甲的人竟然从爹的那一方冲出来,和同样穿着铠甲的士卒这一方拼杀起来,黄才义就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想着自己的爹是站在有利的那一方,黄才义总算松了口气,他想只要爹不死,那不管多大的困难他都不怕。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黄才义就更加看不懂了,他看见士卒那一方几乎不堪一击,成片成片的倒下去,随后这些倒下去的人竟然又站了起来,然后加入到士卒对面的那一方。 就这样,局势几乎呈一边倒的趋势,士卒那一方很快便被杀得片甲不留。 黄才义虽然很是疑惑,可是这一场面让他看得兴奋不已,不管如何,爹的那一方获胜,至少黄家暂时没有危险了。 正当黄才义领着弟弟妹妹想跑下山见爹娘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获胜那一方的人马竟然一个一个倒下来,没过一会儿,整个村子便没有一个站立之人了。 黄才义意识到不对,马上又拉着弟弟妹妹蹲下来。 片刻之后,黄才义又看见有几十号人出现在村口的方向,这些人沿着打斗的路线一边走一边这里看看那里翻翻,那些倒下去的人被他们踩在脚下,任由他们一脚踹过去又一脚翻过来。 黄才义是和尸体打过交道的,从第一次接触尸体,爹就教导他死者为大,不管死者生前干过什么事,他们死了之后都必须得到尊重。 所以黄才义看见这一幕很反感,他不明白爹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站在一边。 那些人踩过尸体,似乎还不满意,接下来,他们竟然朝老黄家的方向走过去。 黄才义紧紧盯着这伙人,试图从中找到爹和娘的身影,可是他离村子实在太远,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来到老黄家门口,他们竟然停下来,随后进入老黄家院子。 这一下,黄才义肯定是爹和娘带着他们进家门的,所以他马上站起身朝山下跑去,后面的黄才月和黄才良见状也跟着跑起来。 哪知道刚跑下去百十米,忽然从山沟里爬上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把黄才义三人吓了一大跳。 黄才义原本想躲起来的,可是太迟了,那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三个。 既然躲不掉,那就迎难直上。 “什么人!”黄才义大喊一声。 可是那人似乎早已预料,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意思。 “才义,是才义吗?” 黄才义一听,声音很熟悉,好像是罗伍。 “你是罗伍?!” “才义,可算找到你了~~”罗伍带着哭腔,声音有气无力的。 黄才义赶紧跑下去扶住他。 “罗伍,你怎么跑来这儿了?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伍听黄才义这么一问,忽然一下瘫软下来,眼泪鼻涕直往下流,“我爹~~我爹死了~~” “什么?”黄家三人同时惊问道。 “我爹被他们杀死了!” “他们?他们是谁?” 罗伍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爹和我娘都死了~~” 黄才义闻言一阵难过,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犹豫片刻后说道:“没事儿,还有我呢,去我家,到时候咱们一起替你爹你娘报仇!” 罗伍抬头看了看黄才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见黄才义要起身,罗伍便使劲拉住他。 “才义,别~~别去,你爹~~你爹也死了!” 黄才义看着罗伍笑了笑,心想这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罗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我黄家不顺眼呢,你以为你咒两句我爹就真的会死?” 罗伍的手马上无力地松开,耷拉在腿边,“我没骗你,是你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是你爹救了我,让我跟你一起逃走的。” 黄才义仔细想了想,长溪沟里有小道这件事,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是爹说从这里可以逃出去的。可是之前爹到了这里却让大家寻找那条小路,也就是说爹此前也不知道这里。既然爹都不知道,那其他人肯定也不知道,所以罗伍如果没有人指点,应该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 现在罗伍找了过来,这就说明~~说明他的话是真的,也就是说,爹~~死了! “爹死了?”黄才义一屁股坐下来,“怎么可能?爹怎么会死?他连死人都能变活,他怎么可能死呢?” 52 黑暗 黄才义自言自语的样子把黄才月和黄才良给吓坏了,他们也不相信爹会死,可是看大哥的表情好像是真的,一时间,姐弟二人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不行,我回家看看!”忽然,黄才义站起身来,意图跑回村子。 罗伍却一把抱住了他,“才义,别去了,你爹救我出来的时候一再叮嘱我,让我们马上逃出去,不要回头,以后也不要再回来。” “不,我不相信,我一定要看看,你放开我~~” “才义,你爹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黄家的,我不可能放你下去,除非你把我这双手给剁了!” 两人拉扯着,一旁的黄才月和黄才良吓得马上哭了出来,罗伍见状急切地说道:“才义,才义,你安静下来,让他俩不要哭了,千万不能被下面的人发现。” 黄才月黄才良两人现在已经是六神无主,逃到现在他们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食物,再加上脸上糊着鼻涕眼泪,那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看着弟弟妹妹这个样子,黄才义这才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罗伍也镇定了许多。 “才义,村里的事情很不对劲,咱们先离远一些,就算要回去看看,也得等那些人离开了再说!” 黄才义看了看自家的方向,那伙人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出来,也不知道他们在自己家里干嘛。 “好吧!”他叹了口气,随后一把抱起黄才良,四个人便再次朝山上爬去。 回到先前的地方,看见爹和娘带出来的行礼还放在沟里,黄才义的眼泪瞬间便涌出来。可是他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于是他放下黄才良,独自走到一边。 黄才义原本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就是奥鲁大人查验刀具吗?怎么会演变成这个结果?是谁和谁在打仗?是谁杀了爹?那些人去自己家干嘛?公公呢?太多的问题让黄才义非常沮丧。 罗伍此时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坐在石头上,眼看着山脚下家的方向,他脸上的眼泪从来到这里就不曾停止过。 “说吧,你都看见了什么?”黄才义走过来,在罗伍身旁坐下。 罗伍回过神来,擦掉眼泪,“我也说不清,我只记得我爹正带着我和我娘准备逃走,良俊他爹就带着百户大人闯进我家,跟着,村里其他人被带到我家,你爹和你公公也在其中。” “后来,百户大人问是谁杀了奥鲁大人,良俊他爹说是你爹。可是谁也没想到百户大人和你爹竟然认识,好像他俩的关系还很不一般。后来你爹说有事要和百户大人禀告,就把其他人放了回去。” “就是这个时候,我们听见村口有火光,还有人的喊声。百户大人听见动静,马上带着那些卫士冲了出去,你爹也去了。可是没过一会儿,你爹又跑了回来,他叫上我爹,说去召集军户,然后就走了。” “再然后,我爹带着所有村民和知县大人退到村子西头,听我爹说,是反贼杀上门来了,他让知县大人带领村民往上树村逃,然后他则先一步去上树村召集军户。” “等我爹找到人回来的时候,我就跟着一起回了村子,还有我娘。可是当我们冲进村子一看,那些卫士和军户已经快死光了。我爹~~我爹他~~”说到这里,罗伍再次哭起来,“我爹带着其他人不顾一切冲上去,可是没能坚持一会儿就全部倒下。我娘哭着喊着跑过去,也被他们杀死了。” “后来~~后来只剩下百户大人,还有你爹带着几个卫士,看见我也在队伍里,你爹马上将我拉出来。他们边打边退,退到一个池塘边的时候,你爹告诉我你在长溪沟,让我找到你然后逃出村子,说完就一把将我推进池塘。我~~我害怕,就躲在池塘里,直到你爹将他们引开。” “我~~我听见外面没动静了,就爬出来看了一眼,可是我没有看见一个活人,再然后,我就来长溪沟找你来了!” 罗伍的脸上带着惊恐和愧疚,黄才义听得出来,这些都是实话。 可是仔细想想,黄才义又觉得不太对劲,便问道:“等等,你说什么?没有一个活人?” 罗伍闻言马上振作起来,“对,才义,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当时我和我爹一起冲上去,可是我爹带着那些人连一炷香时间都没撑住。我看见对面的那些人很奇怪,他们~~他们好像不是活人,我爹他们的刀和矛砍到他们身上好像对他们没有一点影响。最奇怪的是,好多原本是我们这边的人,被杀死之后竟然又爬了起来,然后又来杀我们。” “对了,还有你爹,我看见你爹竟然没有拿刀,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根棍子,他用棍子在这些人身上杵两下那些人就倒了,而且再也没有爬起来。正因为这样,你爹和百户大人才撑得最久。可惜,对方的人太多,你爹终究也没有撑到最后。当时我从池塘里爬起来,看见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好像对方的人也倒下了。” “那~~那些人呢?”黄才义指着自己家的方向。 “我不知道,当时我只顾着来长溪沟找你,那些人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没看见。” “那我娘呢?还有我二妈和三妈,你看见她们了吗?” 罗伍闻言看向痴愣愣望着自己的黄才月和黄才良,叹了口气说道:“没有看见,反正我离开的时候没有看见一个活口。” 罗伍说完,几个人马上沉默下来,黄才月和黄才良眼巴巴地望着大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黄才义和罗伍则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四个人不吃不喝坐了大半天,忽然黄才良注意到进到自己家的那些人出来了。 “大哥你看,他们出来了!” 黄才义闻言马上看过去,果然看见几十号人从自家院中走出来,随后他们便朝村口走去,然后逐渐消失在村口的方向。 “下去看看!”见那些人消失了,黄才义马上站起身来。 这一回,罗伍没有阻拦,他也想回村看看,也想回去收敛爹娘的遗体。 于是,四个人便朝山脚走去。 回到村子后,四个人先是找到罗伍的爹娘,随后,又在一所屋子旁找到黄成志和百户大人的尸首。 黄才义走到黄成志身边,用手推了推,可是黄成志的身体僵硬而沉重,黄才义没能推动他。 “爹,你醒醒!”黄才义轻声叫了一声。 “爹,你别装了,才月才良都被你吓到了!” “爹,你醒醒啊,爹~~”终于,黄才义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平时像钢铁一般坚强的大哥哭成个泪人,黄才月和黄才良顿时害怕起来,他们紧紧抱着大哥,一边哭喊一边身子颤抖个不停。 四个人哭了好久,直到眼泪都哭干了,黄才义才和罗伍把大人们的遗体抬至开阔处。虽然很悲伤,但是黄才义知道还得找到三个妈妈。 这个时候,天色逐渐暗下来,四个人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三个妈妈,直到他们来到罗伍家,才在院子里看见公公和三个妈妈的尸首。 黄才月看见自己的娘冷冰冰地躺在地上,大叫一声就扑了过去,而黄才良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他不哭也不笑,像傻子一般看着痛哭不已的姐姐。 黄才义默默地走过去,将娘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无助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就这样,几个人在院子里待到天黑,黄才义才招呼罗伍过来帮忙抬遗体,他们把大人们的遗体都抬进罗伍家的院子,可是抬进来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四个人瘫坐在院子里,双目无神地看着满地的尸首。 “才义,村子里不能久留,说不定那些人还会卷土重来的。”罗伍忽然开口说道。 黄才义看着娘的遗体,听了罗伍的话后忽然想起白天娘逼他发过的誓,点点头说:“好,咱们先把他们安葬吧。” 老黄家离罗伍家距离很远,四个人将罗伍爹娘葬在后山之后,又费了很大的劲将黄家大人抬到茶山。 这个时候,四个人几乎是一整天没吃没喝,所以只是就着月光草草地挖了个大坑,然后把黄家的大人放进去就给埋了。 离开的时候,三兄妹即使再伤心,也没有眼泪可流,三人跪在地上,各自磕了三个头,随后便朝老黄家院子走去。 回到家中,黄才义发现家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从家里的茅厕到前院,没有一间屋子幸免,全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看见这一幕,兄妹三人又气又伤心,黄才义赶紧拉着弟弟妹妹跑出来。 夜风习习,原本已经入夏的夜晚本来并不冷,可是黄才义却感觉瑟瑟发抖。他知道,从这之后,他们三兄妹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爹,娘!我该怎么办呐!”黄才义望着头上惨白的月光,忍不住问出声来。 “大哥,我饿!”黄才良拉着黄才义的手晃了晃,他其实早就饿了,可是一直忍着没说。 黄才义回过神来,看了看痴痴望着自己的三人,说道:“走吧!” 夜色里,四个瘦弱的身影显得尤其单薄,他们时而消失在黑影之中,时而又出现在月光之下,似乎只要他们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无尽的黑暗给吞没! 53 县城 黄才义带着三人来到长溪沟,先前带出来的行李中还有好些干粮,四个人就着溪水把肚子填饱,随后便各自找了个地方躺下来。 一夜无话,四个人都是睁着眼在长溪沟里过了一夜,第二天,黄才义从行李中翻出来所有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又找了一些衣裳,然后和干粮一起打了四个包袱,其他的行李则藏在长溪沟旁的林子里。 就这样,四个人各自背着包袱继续朝着长溪沟上游寻找。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黄才月忽然大喊一声,说找着了。 几个人马上赶过去,果然看见杂草从中藏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小道。 黄才义首先爬上岸,拿着爹留下的柴刀沿着小道砍出一段距离后,便招呼其他几人也上来。 小道上杂草丛生,几乎都盖过了黄才义的头顶,四个人走得满头大汗,直到太阳顶在头上才停下来。 劳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悲伤,黄才义现在想得最多的,是该去哪儿,能去哪儿。 四个人找了棵大树坐下来,大树繁茂的枝叶多少给了他们一些荫蔽,黄才义拿出水和干粮,分发给众人吃了。 “才义,咱们去哪儿呢?”罗伍喝了口水,问道。 黄才义摇摇头,眼神迷离地望着脚边成队爬过的蝼蚁,“不知道,听我爹说,这条小道能绕出村子,先看看这条小路能到哪儿吧。” 罗伍虽然和黄才义同岁,但是黄才义已经和他爹走过南闯过北了,远比他见的世面要多,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黄才义当成了领头人。 黄才义吃了些干粮喝了点水,打算歇息一会儿,他将包袱堆在树脚,随后靠上去,而罗伍的身影正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看着昔日的好友此时目光呆滞、神情落寞,和之前纨绔公子哥儿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黄才义不禁感叹天地不仁。 “看不出,你还敢跟着你爹上战场杀人,比我强多了!”黄才义不想去同情他,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这句话有一部分出自他的真心,另外一部分则是他认为应该给罗伍提提气。 “哼哼,你老是这么自以为是,难道你就没想过事实完全和你想象的不同么?” “是么?怎么不同了?”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和我爹并肩而战来着,可是当我身临其境时,我害怕了!才义,当时我站在队伍后面,一动也不敢动,我眼睁睁看着我爹被杀死,然后是我娘,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可笑的是,最后我冲过去也只不过是想死,想和我爹我娘一块儿去,却被你爹给拉了回来。”说完,罗伍早已是泪流满面。 “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在这儿成长,就要在那儿成长,最终的最终,老天爷总会给你安排一些难堪的事儿,你熬过去了,以后就不再是从前的你了~”黄才义轻描淡写这样说道,随后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黄才良躺在姐姐的臂弯里,他极力地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爹死了,公公死了,娘也死了,可是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们的死和朱屠夫有什么不同呢?既然朱屠夫能活,为什么爹他们不能活? 还有,大哥这是要干嘛?要带自己去哪里?为什么不能继续留在家里呢? 黄才良还记得刚开始看见爹的尸体时,他伤心得要命,虽然他不懂死亡的含义,但是他还是伤心,他觉得爹不应该就那样躺在地上什么话都不说。 可是后来,他看见满地都是尸体,各种各样血淋淋的尸体,然后他就不伤心了,甚至在他看见娘的尸体时,他也一点都不觉得伤心,他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死。 这样想着,好不容易来了点睡意,大哥黄才义却一翻身爬起来,说继续赶路。 ...... 就这样,四个人在深山里走了三天,在第四天凌晨的时候,他们终于从草丛里走出来,上了一条较为平坦的乡道。 黄才义让大家先停下来休息,等天亮了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四个人走到现在,早已是疲惫不堪,他们身上糊着汗渍,衣赏也破烂得不成样子,不认识的人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四个小叫花。 到了第二天,几个人睡得正迷糊,忽然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将他们吵醒。 黄才义爬起来一看,发现是辆牛车从他们旁边的乡道经过,他赶紧跳上乡道,四周打量一圈,随后又转身回到其他三人身边。 “咱们离县城不远了,这个地方我跟爹来过,看见那辆牛车没,沿着那个方向再走十多里地就是县城。”黄才义说道,他的神情很紧张。 “县城?”罗伍闻声一愣,“咱们要去县城吗?” 黄才义明白罗伍的意思,村里发生了那么多事,知县大人肯定气疯了,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仇人究竟是谁,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知县大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村子里的人。而万一他们的仇人就是官府,那这样去县城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对,一定要去县城。”黄才义.解释道,“罗伍,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去找我二叔三叔,另一条就是去找我公公的那些老伙计。这两条路不管哪一条都需要走很远的路,所以咱们必须要弄辆车。” “你说啥?找你二叔三叔?”罗伍有些惊讶,“不行,绝对不行!” “为啥啊?” “才义,我现在怀疑那些反贼就是你二叔带去村子的,你现在去找他不是自寻死路吗?” 黄才义似乎这才想起罗伍和他的二叔三叔之前有过节,“哦,二叔吓唬过你,我差点忘了。不过罗伍,那些吓唬人的话你也当真?怎么说我二叔三叔也是老黄家人,就算他真是反贼,也不会杀害他的亲人吧?!” 罗伍仔细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可是那天黄成才威胁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可不觉得那只是单纯的吓唬。 “我不知道,才义,我知道这解释不通,可我就是觉得不能去找你的叔叔。” 黄才义不以为然,笑了笑,拍着罗伍的肩膀说:“现在还没到想这些的时候,二叔三叔不知去向,公公的伙计又远在辰州,咱们还是先弄到车再决定吧。” “可是才义,县城~~不危险吗?” 黄才义稍作思索,答道:“应该不会,村里人~~哎,村里人差不多死光了,百户大人带过去的人只有知县大人还活着,所以我想只要不遇见知县大人,就没人认得出咱们。” 罗伍想了想,是这么回事,于是便点点头,“好吧,那咱们就去县城。” 黄才义也跟着点点头,随后起身给大家分了点儿吃的喝的,吃完之后,他便领着三人朝县城走去。 一开始,当他们遇见行人,都觉得很紧张,可是随着他们离县城越来越近,所遇到的行人也就越来越多,他们发现这些人根本不拿正眼看自己,这才放松下来。 此前清理行李的时候,黄才义把所有的银票和碎银子都拿上了,所以他现在手上有足够的钱,他一点都不担心弄车的事。 但是多年和爹在外出活,黄才义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尤其是现在他们刚从村里死里逃生出来,就更加需要谨慎行事。 在快要进入县城的时候,黄才义放慢脚步,对其他三人说道:“县城也不能久留,一会儿进去之后我马上去找车,不管什么车,只要一买到我们马上离开。另外,路上还需要干粮,这样,罗伍,你带着他们俩去买干粮,咱们分头行事。” “行,买到干粮后我就在这里等你。” 两人商定完毕,便大步朝县城走去。 进到县城,黄才义给了罗伍一些碎银子,然后便独自离开了。他和黄成志出活的时候也买过畜力车,他知道车子好买,可是牲畜却难得。因为朝廷常年征战,百姓家中的马已经全部上缴,还剩一些驴骡之类的牲畜就成为这些百姓家中唯一的畜力,想买他们的牲畜并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他们轻易不会卖的问题。 所以以前,黄成志教过黄才义其中的诀窍,那就是从商人手里买牲畜。 商人爱钱,只要钱给到位,他们什么都会卖给你,但是,无奸不商,你要小心他们卖给你东西的真假,更要小心自己的钱财不被他们盯上。 黄才义还记得爹的教诲,所以他一路上都在寻找那些可能需要运输货物的商家。 找了一会儿,黄才义始终拿不定主意,忽然,他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回过头一看,黄才义就看见一个穿着锦缎、手拿扇子的胖子正眯着眼看着自己。 “小兄弟,找啥呢?”胖子问道。 黄才义扭头就走,他不习惯别人主动找自己,一般这种时候,这种人要么是有求于自己,要么就是对自己有所图,这两者都是黄才义现在极力想避免的。 “哎,别走啊,小兄弟,想找什么只管说,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呢?!” 黄才义头都不回,只想快点离开。 “看你这样子,是想找车吧?”胖子最后喊道。 黄才义愣了一下,回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胖子嘿嘿一笑:“这还不简单吗?打一开始我就注意你了,你一路上尽往山货店、绸缎庄看,还只看他们的后院,店门你理都不理,不是找车又是找什么?” 黄才义闻言思索了片刻,他心想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车,哪怕这胖子是奸商,也不过是让他多赚一点钱而已。 这么想着,黄才义便走回来,“你能找到车?” 54 买车 胖子笑嘻嘻地走过来,伸出手搭上黄才义的肩膀。 “不就是车吗?只要你出得起钱,我连马都能帮你弄到。来,上我店里坐会儿,咱俩细聊。” 说着,黄才义便半推半就被胖子带进一间杂货铺里。 一进铺子,黄才义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各种杂货的气味掺杂在一起的味道,不是很难闻,可却让黄才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胖子带着黄才义穿过杂货铺,来到后院,然后又走进后院的其中一间屋子。 期间,黄才义打量了一下,杂货铺很大,货架上上到珠宝首饰,下到柴米油盐,可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后院里有几个伙计,都在忙活,看见胖子后马上站定,然后恭恭敬敬叫一声“掌柜的”。黄才义发现这些伙计个个身长体壮,尤其是当他们的眼睛落到自己身上时,就好像豺狼看见了肥鸡,一个个眼冒精光。 进入屋子,黄才义看见的是一间装饰华贵的房间,里面摆放的桌椅都漆着朱漆,四周围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烛台、瓷瓶等物品,这些东西看上去都很贵重。 可是看着这么一间华贵的屋子,黄才义却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些东西都是东拼西凑摆在一起的,根本不成体统。 “来,先喝口茶~~”胖子拖着长音说道,“咱慢慢聊。” 黄才义从进门开始就保持着高度警惕,胖子掌柜给他沏的茶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碰都没碰,“你不是说你有车吗?车呢!” “呵呵,你听茬了,我是说我能弄到车,可没说我有现成的车。”说着,胖子掌柜又上下打量了黄才义一圈,然后若有所思地笑道,“小兄弟,看你这样子,是逃难的吧?” 黄才义这才看了看自己的一身,他浑身上下都是酸臭味儿,脸上被汗水和泥水糊了一脸,衣服鞋子也是脏兮兮的,而且到处都是被杂草树枝划破的口子。这幅打扮跟穿着鲜亮的胖子掌柜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说老黄家在村子里,可是凭借丰实的家底,黄家的人一直过得衣食无忧,吃的穿的并不比城里人差。而且在家的时候,无论吃穿,娘都是紧着好的给自己,所以养就了黄才义底子里的虚荣心。 这会儿看着自己这么寒碜,又听见胖子掌柜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自己的意思,黄才义便有点恼羞成怒,“你管我是干什么的,还是赶紧帮我去找车吧,放心,我有钱,绝不还价。” 胖子掌柜眯眼一笑,“我知道你有钱,你这身衣裳虽说有点破有点脏,可看得出来是锦服记家的货,在咱们县城,能穿得起锦服记的衣裳那可不是一般人。” 锦服记乃是县城有名的绸缎庄,那儿出的衣裳款式新颖、用料讲究,黄才义这一身还是他娘为了他十六岁生辰给置办的。听见胖子掌柜这么一恭维,原本自惭形秽的黄才义就有些飘飘然了。 “知道就好,那掌柜的就赶紧找去吧!”黄才义催促道。 谁知道胖子掌柜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端起他自己面前的茶盏,呼呼啦啦地喝了口茶,“别急嘛,做生意讲究的是互惠共赢,咱什么都还没谈好呢,万一我找来了你不买怎么办?” 黄才义不以为然,“这好办,我给订金!”说着,黄才义便从衣服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 胖子掌柜见状马上大笑,“哈哈,大气,够大气!” “现在可以去找了吧?”黄才义看着胖子掌柜见钱眼开的样子,不由得得意起来。 “还不行,你还没告诉我你要什么车呢!是要骡车,还是驴车,或者是牛车,是要有蓬的还是没蓬的,要不要赶车把式,要不要坐鞍等等,这些咱们都得谈好。” 黄才义瞪着眼睛听着胖子掌柜的介绍,可是越听头越大,他只是想找辆车赶紧走,还从没想过一辆车还有这么多名堂。 “哎,你最快能弄到什么车就什么车吧,什么车把式坐鞍的都不要。”黄才义不耐烦地说道。 胖子掌柜一听,慢吞吞地又喝了口茶,随后总算站起身,笑道:“那行,你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就给你把车找过来。” 说罢,胖子掌柜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的等了快一炷香,忽然黄才义听见一阵车轴摩擦发出的“叽叽嘎嘎”的声音,他马上跳将起来,冲出门查看。 谁知道刚出门,黄才义便迎头撞上两个人,这两人如同石桩一样,把黄才义撞了个仰面朝天。黄才义还没来得及反应,两双大手便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后又是拍灰又是赔罪的。 “哎呀,真是对不起,都怪我们不长眼~~” “小兄弟,没摔坏吧,快让我看看~~” 两人一边道歉一边用手在黄才义身上来回拍打,两双大手几乎把黄才义从头到尾摸了个遍。 可是黄才义全然不顾,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胖子掌柜拉来的那辆骡车上。 “行了,我没事~~”黄才义不耐烦地推开这两人,一路小跑来到骡车旁。 “怎么样?不到三周的青口蹲蹄大骡子,就是车子差了点儿,没蓬!”胖子掌柜拍着骡子的后背说道。 黄才义不懂骡马之道,不过他也看得出眼前的是头好骡子,虽说没有自家骡子那样健硕,可腿长腰细,好好养养绝对是头好牲畜。 “好,好,掌柜的,多少钱?”黄才义大喜过望,便着急付钱走人。 没想到胖掌柜呵呵一笑,说道:“还给哪门子前呐,你给的那锭银子买下它还有富余,算了,算了。” 黄才义愣住了,他原以为这胖掌柜会在自己身上赚走一大笔银子,为此他还苦恼了许久,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厚道。 “可是说好了,那是定钱啊~~”说着,黄才义的手就往怀里伸去。 胖掌柜见状赶紧走过来,拉住黄才义的手说:“做生意不光讲究互惠共赢,还讲个有来有往。我看你这样子,肯定是家里遭了灾,我又怎能趁火打劫呢?!况且,你那锭银子足够了,我今天让你一点,往后你就还会来照顾我的生意不是?” 黄才义听罢,便将手收回来,随后抱拳冲向胖掌柜:“多谢了,今日之恩我绝不敢忘,往后若是有机会,一定回来报答你。” 胖掌柜笑了笑,给黄才义还了个礼,“行了,看你挺着急的,在下就不多留了。” 黄才义再次行了一礼,随后牵着骡车从后院走了出来。 在和罗伍等人汇合的路上,黄才义不禁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自己先入为主把胖掌柜当成奸商,白白冤枉了一个好人,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满意,看来爹经常说的那句“无商不奸”还有待商榷。 一路上,黄才义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连走起路来都感觉底气足了很多,他心想下一步只要把才月才良安全地送到二叔三叔或者江三那里,他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去报仇了。 没多大一会儿,黄才义便牵着骡车走出县城,远远的,他就看见罗伍带着弟弟妹妹蹲在路边,看样子他们的干粮已经买好了。 原本蹲在地上玩着蚂蚁的黄才良,一见大哥就飞奔而来,扯着黄才义的衣襟说道:“大哥,我又看见那个乞丐了~~” 黄才义好奇,“乞丐!什么乞丐?” 黄才月马上解释:“哥,你不知道,上回爹把我和才良从大牢里接出来~~” 经过黄才月的叙述,黄才义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罗伍带着他俩买干粮的时候,又在当初一家人落脚的客栈旁看见了那个老乞丐。 老乞丐依旧带着小乞丐,一见黄才良就拉住了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还让他留下来。罗伍见状赶紧将黄才良给拉开,然后买完干粮就回来了。 “大哥,上次他就跟我说有难了就去找他,爹还给他买了三碗肉丝面呢!”等黄才月说完,黄才良又补充了一句。 黄才义听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打趣道:“咋的,你还真想跟着他去讨饭啊?” 没想到黄才良竟然真的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他抬头看向大哥,发现大哥一脸怒容看着自己,便笑道:“才不呢,我要跟着大哥!” 说完,四个人又兴奋地打量了一圈骡车,此前他们接连走了三天三夜,累坏了,所以一想到后面有车坐,便一个个露出舒心的笑容。 之后,罗伍又用剩下的钱给骡子买了点草料,四个人便坐上骡车出发了。 直到此时,黄才义还没有决定去哪儿,他只是想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离得足够远了再做决定。 一路上,马不停蹄,到了傍晚时分,黄才义看见一条小河,便停下骡车。他们不敢在大路上停留,就把骡车赶进附近的林子,给骡子吃饱草料后,四个人便蹦蹦跳跳跑进小河,痛痛快快洗漱一番。 而当黄才义洗漱完毕,跳上岸穿衣服的时候,他的脸色霎时就白了~~ 55 屋漏偏逢连夜雨 黄才义拿着衣服翻来翻去的找,越找脸色越难看,罗伍换好衣服后发现黄才义不对劲,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黄才义没有回答,而是把衣服从头到尾再次摸索了一遍,最后气不过,一把将衣服扔在地上。 “狗日的奸商,把我的钱全偷了!” 黄才月黄才良闻声马上跑过来,不知所措的望着大哥。 “才义,到底怎么回事?”罗伍又问了一遍。 “妈的,”黄才义难得的甩出一句脏话,“卖我车的那个老板,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狗日的,一跤摔掉我好几百两银子!” 虽然黄才义没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但是罗伍大概听明白了——卖骡车的老板设计偷了黄才义的银票。 “别急,咱们明天回去找他算账!” 没想到黄才义听了却连连摇头,“算了,那死胖子心思缜密,肯定会算好我回去找他,说不定他已经布下另一个陷阱等着我们去踩。再说县城对咱们来说是个是非之地,如非必要,还是别回去的好。哎,都怪我,当时我要多个心眼就不会上他的当。” “你也别自责,人家老谋深算,换成我们一样会上当,好歹咱也落了辆骡车不是?就当花钱买教训了!”罗伍安慰道。 “呵呵,就是这个教训太贵了,没银子,咱们以后吃饭都成问题。”黄才义冷笑道。 听完这话,罗伍回头看了看自己置办的干粮,笑道:“问题不大,你给我的银子除去买干粮还剩好几两,再说这干粮够咱们吃两三天了。” 黄才义懊恼地叹了口气,“两三天?现在我二叔三叔音信全无,去辰州至少半个月,两三天!哼,两三天之后呢?” “两三天之后,咱们可以打猎啊,别忘了,我可是咱村的猎手,还有才月才良,都是抓兔子的高手,没事的才义。” 黄才义闻声看了看才良才月,他一着急倒把这茬给忘了,黄才月虽然从没把抓来的兔子养活过一个月,但是只要她说去捉兔子,几乎从没空着手回家过。还有罗伍,他虽然成天和杨良俊混在一起,可是他玩得一手好弓箭,在村子里的时候,常常会从山上带下来野猪、麂子等猎物。 经过罗伍的这番开解,黄才义舒心了不少。 看见大哥放松下来,一旁的黄才月和黄才良也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走,生火吃东西去。”黄才义一骨碌爬起来,三下两下便穿好衣服。 于是,四个人在骡车旁生了团篝火,吃饱喝足后便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黄才月睡得正香,忽然被谁轻轻踢了一脚,她睁眼一看,就看见身边有好几双脏兮兮的脚,并且这些脚看上去像是小孩子。 黄才月意识到不对劲,便爬起来看了一眼。 哪知道黄才月刚爬起来,便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她醒了”,随后几个身材矮小、披头散发的人便从她身边一蹿而过。 等黄才月反应过来时,她便看见骡车上装着干粮的口袋现在已经大敞四开,而里面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 “哥!”黄才月大喊一声,把其他三人都给叫醒,“咱的干粮被偷了!” 这个时候,偷干粮的人早已跑远,黄才月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些小小的影子。 几个人走近骡车看了看,又看了看黄才月指着的方向,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过,虽然很生气,可是四个人也无可奈何。从黄才月的描述中,黄才义判断偷干粮的人一定是从县城尾随过来的小乞丐,他们悄悄跟过来,等自己熟睡之后便偷走了干粮。 “娘的,真是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缝,这帮兔崽子,再让我遇到我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罗伍跳着脚骂道。 “行了,罗伍,省点力气吧。才月,看看还有多少,够不够咱们吃一顿的?”黄才义吩咐道。 黄才月领命,爬上骡车在口袋里翻了翻,随后答道:“省着点应该还能吃一天。” “好吧,先拿点出来,大家先吃着,以后的事咱们路上再想办法。” 说完,黄才义又看向罗伍,问道:“你看看能不能先做把弓,咱们往后可能就要靠打猎了。” 罗伍闻声叹了口气,“哎,弓是没问题,箭也可以砍竹子来做,就是弓弦不好找。对了,才义,你还没说咱们去哪儿呢,不会真要去找你二叔三叔吧?” 听得出来,罗伍对黄家二叔和三叔的确很忌惮,况且黄才义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在哪儿,于是,左右衡量了片刻黄才义便说道:“去辰州吧,虽然路远,至少有个目标。” 罗伍听见此话总算松了口气,“好,那咱们赶紧上路,如果路上遇见村子,就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弓弦。” 黄才义同意罗伍的意见,便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准备好骡车,等把干粮吃完,四个人便坐上骡车出发了。 关于辰州,黄才义也只是知道大概的方向,当初黄成志带着他出活,曾告诉过他附近的一些城镇,可是黄成志也仅仅只是告诉他大致的方位,具体怎样走黄才义并不知道。 不过,辨别方位是老黄家孩子的必修课,连黄才良都能仅凭日头和时节分辨方向,就更别说老大黄才义了。黄才义心想只要朝东北方向走就不会有错,实在不行他还可以问路嘛。 可让黄才义没想到的是,他们坐着骡车走了一整天也没有遇到一个村子,路途上偶尔遇到一些人也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这样走到晚上,四个人便只剩下最后一顿干粮。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黄才义寻思在哪个地方落脚时,天上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黄才义的骡车没有蓬,他便想着找户人家落脚,哪怕是间茅棚也成。 可是老天爷没能如他所愿,继续走了一会儿,黄才义不但没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天上的雨还越下越大。 此时虽然已经入夏,可巫山山脉地势较高,晚上还是有点冷,尤其是这雨夜,被大雨浇透的四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天色越来越黑,再加上瓢泼大雨,赶车的黄才义已经分不清方向,到了最后,他干脆不赶了,而是任由骡子往前走。 但是黄才义不知道,骡子带着他们走了一会儿就偏出了大道。 继续在大雨中走了约半炷香时间,忽然眼尖的黄才月从朦胧的夜色中隐隐约约看见一座房子,她马上拉着黄才义叫道:“哥,那边有座屋子!” 黄才义顺着妹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大片黑影坐落在前方不远的半山腰,而黑影的轮廓的确像座房子。 四个人顿时大喜,随后便赶着骡子朝房子走去。 房子坐落在半山腰,只有一条小径可以上去,无法通过骡车,无奈之下,黄才义只好吩咐解开骡车,然后四个人背着行李把骡子赶上山腰。 到了房子跟前,黄才义发现这是一间废弃的木制房子,里面没人而且破烂不堪。 好在屋顶还能遮雨,而且有门有窗,这对被淋成落汤鸡的四人来说已经算非常好了。 黄才义推开门,把骡子和其他三人让进屋,然后四周检查了一遍才最后走进屋子。 进到屋子时,罗伍已经生上火,黄才义赶紧脱掉衣服先把骡子给擦干,然后又给了点草料,确认骡子没有淋出病后,他才坐下来。 黄才月把最后一点干粮拿出来分给众人吃掉,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累得不行,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就倒头睡下。 第二天一觉醒来,黄才义下意识的把屋子四周打量了一圈,不打量不要紧,这一打量倒把黄才义的冷汗给吓出来了。 昨天晚上因为又累又困,所以他们没有检查房子里面,现在天亮了,黄才义就看见四面木墙上贴了许多符纸,而这些符纸对黄才义来说简直太熟悉了。 “快起来!别睡了!”黄才义大喊着,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四个人昨晚是直接躺在地上睡的,所以这一醒来,马上感觉到身子快散架了。罗伍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问道:“咋了?” 黄才义此时也是浑身酸痛,但他强忍着开始收拾行李。 “咱们在行馆里住了一宿,真是晦气!”黄才义一边说着一边将收拾好的行李往外拿。 此时的雨还没有停,外面雾气朦胧,根本看不清附近的地形。 其他三人虽然不懂为啥在行馆里住就晦气,可是看着黄才义着急的样子,他们便也跟着忙活起来。 将所有行李搬出来后,黄才义又把骡子赶出来。可是大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黄才义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又走到旁边的屋子检查了一遍。 这是一间普通的民房,有偏屋也有灶房,昨天晚上黄才义他们住的是堂屋,堂屋旁边还有一扇门,黄才义走进一看,里面摆着两张床,床上还有一些破烂的被褥。 “你们进来吧,这间屋子能住。”黄才义探出脑袋,冲罗伍几人喊道。 这间偏屋显然要比堂屋好很多,虽然小一点,但是四面的墙被修补过,地上还有一个火坑。 “早知道住这里了!”罗伍把行李往地上一扔,然后在其中一张床上躺下来。 黄才义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然吩咐道:“去灶屋看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灶屋里应该有骡马吃的草料。” 黄才义说完,黄才良马上跑出去,在灶屋里看了一眼,果然,他看见灶屋的地面上铺着一层稻草,上面还有一些骡马的粪便,除此之外,灶屋的一角还堆放着一些草料。 56 赶尸匠 黄才良跑回偏屋,把自己看见的情况说出来,罗伍一听,马上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才义,你来过这儿?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啊?” 黄才义苦笑一声,“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只是知道这间房子的用途而已。” “用途?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行馆,啥是行馆啊?还有,为啥就晦气呢?” 黄才义看了眼罗伍,老黄家赶尸匠的身份村里没人知道,就算有几个怀疑的,也只是怀疑老黄家是不是装神弄鬼的神棍,所以黄才义犹豫着要不要把实情告诉罗伍。 这几天在路上,黄才义也观察了这三人,黄才月还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除非自己有事吩咐她,不然的话,她就会一直坐着发呆。而黄才良小屁孩一个,除了饿就是渴,啥忙都帮不上。所以唯一能帮帮自己的,就只剩下罗伍。 想着这一路上还有很多事需要两人合作,黄才义便动摇了。 “罗伍,你听说过赶尸匠吗?”黄才义问道。 “赶尸匠?当然听说过,我听说咱巫山就有很多赶尸匠,不过我估计那都是谣传,因为问谁都没亲眼见过。” “呵呵,之所以没人亲眼见过,是因为赶尸匠平常都刻意避开活人,而且一般都是夜里赶路。像这个行馆,就是赶尸匠白天休息的地方。” “啥?!”罗伍惊叫一声,随后紧张的朝四周看了一眼,“你咋知道的?” “因为我就是赶尸匠!”黄才义说完,便玩味地看向罗伍。 罗伍听了这话,先是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黄才义,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别逗了,你这话吓唬吓唬才良还行,想吓唬我,没门儿!” 黄才义并不着急,他走到才月才良坐着的床头,坐了上去,然后头靠着墙板懒洋洋地说道:“哎呀,你爱信不信,我告诉你啊,隔壁堂屋四面墙上贴的那些符纸叫辰州符,那是赶尸匠专用的。一般情况,赶尸匠夜里带着尸体赶路,白天就在这样的行馆休息,贴着辰州符的屋子是用来存放尸体的,而这间屋子才是住活人的。对了,有些赶尸匠会带着牲口,所以会在行馆旁边给牲口也安排一个住处。” “哼,说得跟真的似的,黄才义,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你也没必要拿哄小孩儿的话来哄我吧!” 黄才义半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啊,就是在村子里憋得太久,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与其成天和杨良俊厮混,还不如多跟你爹出去见见世面。” “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就在这行馆住着?” 黄才义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说道:“你们先想办法弄点儿吃的,让我安静安静,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罗伍看着黄才义气定神闲地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和黄才义说话了,所以很难分清他是不是捉弄自己,可是凭着这些年黄才义留给自己的印象,他觉得黄才义不是一个乱说瞎话的人。 环顾了一眼四周,罗伍拍拍腿站起来,当初他可是在黄才义面前吹过牛的,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村里的猎手,现在自己必须用行动来证明,不然的话,黄才义会更加瞧不起自己。 这样想着,罗伍便走出门外。 屋外的雨依旧犹如瓢泼,罗伍在屋子周围来回巡视着,想找找趁手的家伙。正在罗伍看着一地的破烂不知所措时,黄才月也跟着走了出来。 “我来帮你!”黄才月解释道。 罗伍此前和黄才月的关系很糟糕,这一路上两人也没什么交流,黄才月倒是不在乎,但是罗伍却始终觉得自己愧对黄才月。 “不用啦,你回去歇着吧。” “咱四个人可都饿着肚子呢,多一个人快一点~~你在找啥呐?”黄才月没好气地说道。 “我看看有没有啥趁手的家伙~~” 黄才月听罢,不可置信地看向罗伍,“这么大的雨,你该不会是想去打猎吧?” “不打猎那吃什么?”罗伍觉得理所当然。 “哼,得亏我出来了,不然靠你,咱们一天都吃不着饭。”说完,黄才月便从屋檐下拿起一个破竹篮,然后挎在手里就冲进雨中。 罗伍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也跟着黄才月跑上屋旁的山坡。 ...... 与此同时在屋子里,黄才义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是他并没有睡着,他从一开始看见堂屋里的辰州符时就冒出一个主意,只不过这个主意风险很大,而且他需要帮手。 等黄才月出门之后,黄才义稍稍睁开眼睛,看着身旁发着呆的黄才良。 “才良,刚才屋里的符我没看清,你知道都是些什么符吗?”黄才义忽然问道。 “嗯~~”黄才良略一思考,“门框上的是镇魂符,墙上的都是驱煞符,公公说了,镇魂为将、驱煞为卒,两者搭配可保屋内干净。” “呵,还不错嘛!”黄才义有些吃惊,从他发现符纸到走出堂屋,也就是喝口水的功夫,黄才良竟然不仅认出了那些符纸,还把符纸的排列顺序给记下来了。 “我问你,”黄才义试探道,“假如咱俩搭伙去赶尸,你敢吗?” 黄才良听完马上转过身,面向大哥问道:“赶尸?咱们俩?” 黄才义很肯定的点点头。 “可是公公说我还不够大,最起码得等我十二岁才能去赶尸啊!” “公公?公公已经死了!”黄才义不耐烦地喊了一句,随后叹道,“哎,你也看见了,咱们现在没钱,没钱就寸步难行,所以得想办法弄点钱。上次在朱屠夫家,咱俩不是配合得很好吗,所以我想咱俩去赶尸应该行得通。” 黄才良听完犹豫了片刻,随后便露出笑脸。一直以来,他就盼望跟着爹和大哥出去见世面,去看看公公故事里的那些奇事是不是真的,现在,大哥提出要和自己一起赶尸,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行!大哥说我行我就行!”黄才良挺着胸脯答道。 黄才义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这样待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湿漉漉的黄才月和罗伍便冲进屋来,黄才良见状赶紧把屋子里的火烧旺了一些,然后从姐姐手里接过篮子。 黄才良看见篮子里装着一些土疙瘩,还有一些野果、竹笋等东西。 “这都是啥啊?”黄才良拿出其中一个土疙瘩,放在手里看了又看。 “这是野山芋,烤一烤很好吃的。你们拿出去洗洗,我把衣服先换了。”说着,黄才月便将大哥从床上拉起来,然后把三个人推出门外。 忙活一阵后,野山芋和竹笋便能吃了,也许是很饿,几个人发现这些平时不起眼的山货吃起来居然这么香,黄才月更是边吃边炫耀:“吃完了再去挖,那边山坡上还有好多呢!” 看着黄才月大咧咧的样子,黄才义松了口气——她总算从丧母的悲痛之中走出来了。 “对了,才义,你想好了没?下一步怎么办?咱总不能就这样住下吧?”罗伍问道。 “下一步?等!”黄才义简短地回了一句。 “等?等啥?” “我不知道。” 说完,黄才义便拍拍双手,走回到床边又躺下来。 ...... 大雨连下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四个人就靠着山芋和竹笋度日,不过,虽然吃的不好,却因为无法赶路,四个人得到了很好地休整。 第四天,大雨总算停下来,罗伍原本以为黄才义说的“等”指的是等雨停,谁知道黄才义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罗伍从山上提着满满一大筐山芋和竹笋走到屋里,正打算打包好带去骡车上,却发现黄才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哎,你不走啊?”罗伍问道。 “不走。” “什么?你真打算住下!” “再等等吧。” “还等?你到底等啥啊?” “等人!”说完,黄才义便不再说话,任凭罗伍怎么问他就是不搭理。 就这样,四个人百无聊赖的又过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忽然从山脚传来人的说话声。 听见声音的黄才义就像是坐在了火盆中,一下子弹跳起来,随后打开门走出去。 山脚的人听见上面的动静,马上就不说话了,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什么人?” “赶路歇脚的。”黄才义答道。 “歇脚?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歇脚?” “呵呵,当然知道,不就是行馆吗!” “既然知道,还不快快让开,我们有往生人在身边,活人勿近。” “两位先生,赶尸匠的规矩我懂,我就是想给你们报个信,好让你们提前知道行馆有人,也免得你们受惊不是。” 黄才义说完,下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喊道:“好,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屋吧,记住,不等我们吩咐不要开门,等我们安置好往生人我们自己会过去的。” “好。”黄才义回道,然后转身走进屋子,将门关上。 一进门,早已侯在旁边的罗伍便问道:“什么人?” 黄才义笑了笑,“赶尸匠。” “啥?!” “哎,你就坐回去乖乖等着吧,到时候有啥问题你直接问他们,行吗?” 罗伍闻言便退到床边。 “你等的人就是他们?” 黄才义点点头。 57 活路 竖着耳朵听着隔壁堂屋里的动静总算安静下来,罗伍的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他曾不止一次从他爹和别人的嘴里听说过赶尸匠,在他的印象中,赶尸匠非常神秘又非常有本事,他们就像黑夜里的使者,带着恐怖的尸体游走天下。 不过,罗伍还从没见过真正的赶尸匠,虽然此前黄才义说他自己就是赶尸匠,可是罗伍始终不敢相信,所以,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真的赶尸匠,罗伍有点紧张。 四个人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总算,他们听见隔壁传来了关门声,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最后,他们所在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便出现在门口。 “嚯,四个人,还都是孩子!”其中一人在屋子里打量片刻后笑道。 “你们胆子够大的啊,哪儿不好玩儿,玩儿到行馆里来了。”另一人显然要年轻一些。 不等黄才义起身回话,年长一些的那人又开口道:“这是人住的地方,快把骡子赶出去。” 罗伍闻言马上站起身来,然后牵着骡子朝灶屋走去,在经过堂屋的时候,罗伍忍不住朝紧闭着的大门看了一眼。想着里面放着死人,他的背心猛然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罗伍出去之后,黄才义主动把床让了出来。 “两位先生,我们的确是来歇脚的,只因前些天的暴雨,还有我们的干粮被乞丐抢劫一空,不得已才躲来这里。” “只有你们吗?你们的父母呢?”年轻一点的人问道。 说话的时候,两人已经摘掉了斗笠和蓑衣,他们熟练的把这些东西挂在墙上,一看就是经常来这里。 黄才义一阵沉默,黄才月和黄才良也忍不住苦起脸来。 “哦,都不在了,难怪。”年长那人见状感叹了一句,随后在床头坐下来。 “哎?看你年纪不大,你怎么知道这是行馆的?”年轻那人问道。 黄才义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还不知道两位先生怎样称呼呢?” “哦,我姓陈,”年长的人答道,“他是我徒弟,姓葛。” “陈大叔,葛大哥,有礼了。我姓黄,叫黄才义,这位是我妹妹,他是我弟弟,刚才出去那位是我们同村,他叫罗伍。您刚才问我怎么知道这是行馆,实不相瞒,我爹也是赶尸匠,在他生前的时候,曾带着我一同赶过尸。” 两人闻言大吃一惊,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哦?难得啊,竟然遇到同行了。” 正说话时,罗伍回来了,他推门一看,发现坐在床上的是两个看上去及其普通的人,不禁有些失望。 “两位先生好。”罗伍打了招呼便走进屋子,挨着黄才义坐下来。 “黄兄弟,你爹是哪位啊,是哪儿的人?”等罗伍坐下,葛姓男子便问道。 黄才义沉默片刻,说道:“家父已经过世,他生前曾叮嘱我为人要低调,所以两位先生,请恕我不能报上家父的姓名。” “嗯,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多问了。那黄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黄才义扭过头,朝黄才月和黄才良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其实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天,之所以迟迟没有离开,就是在等你们。两位前辈,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可我们又有很远的路要赶,所以我斗胆请你们伸出援手,帮我们一把。” 听完此话,师徒二人面面相觑,过了很久师父才面露难色说道:“小兄弟,同为赶尸匠,你们有难,我们理应帮一把,只是我们的头钱已经用来买牲口了。说出来不怕小兄弟你笑话,我们现在浑身上下是半个铜子儿都没有,就剩下一点干粮。如果你想要点吃的,我们倒是可以分给你一半。” “不不不,”黄才义赶紧解释,“两位前辈,我们有手有脚的,不是想讨钱,也不是为了吃的。我刚才说了,我曾跟着我爹干过赶尸匠,这次虽然落难,却在路上巧遇这所行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是想跟两位前辈讨个活路。” 这一下,师徒两人就不仅仅是吃惊了,他们同时失声笑出来,“你?想讨个活路?” 黄才义沉住气,认真地点点头。 见黄才义一本正经的,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两人便止住笑声。 “当真?”师父问道。 “两位前辈既然来住行馆,就说明你们经常路过这里,也就说明你们经常出活。经常出活的人自然知道哪里能讨到活路,我想两位前辈不会吝惜给我们指条路吧?” “你这是什么话?现如今天下不太平,活路有的是,指条路当然没问题。只是赶尸匠两人成行,你的年纪又不大,我担心~~” 没等姓陈的师父说完,黄才义便打断道:“这个您无须担心,是福是祸我们自己担着,就算途中有什么不测,我们也绝不会怪罪于您。” 没想到那姓陈的师父听完不但没有答应,反而皱起了眉头。 “胡闹!你当我是担心你呢!万一起尸怎么办?就凭你一个人能制服得了?到时候你不但害了自己,还会伤及到他们,对不住,这个忙我帮不了!” 黄才义没有生气,他低头笑了一声,随后又抬起头来,问道:“敢问两位前辈,此前可遇到过起尸?又遇到过几回呢?” 葛姓男子摇了摇头,陈姓师父犹豫片刻之后也摇了摇头,“起尸虽难以一见,可不代表不会发生,咱赶尸匠所学的本领就是为了应对起尸,没个几十年的历练谁敢带着尸体上路?再说了,赶尸匠自古二人成行,就算你本事了得,你也只有一个人啊!所以,此事万万不可。” 黄才义心说屁的二人成行,那都是你们这些神棍本事不济,不敢独自上路所以编出来的瞎话。要知道在老黄家,黄成志独自出去接活可不是一回两回,公公的故事里也有很多独自赶尸的事迹,更别说赶尸匠的祖宗蚩尤当年一人领着数万士卒的尸体返回家乡。 不过这些话黄才义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他还得靠这两人混口饭吃。 “两位前辈也说了,起尸是及其少见的现象,没道理就那么巧被我们给遇上。还有,我不是一个人,这位,罗伍,他是我爹的徒弟,跟着我爹接过不少活,我们俩搭档不就没问题了。”黄才义原本是想说黄才良的,可是一想,这两个老顽固连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小孩儿呢?所以他才把罗伍搬出来。 罗伍打一开始就不知道黄才义有赶尸的念头,黄才月也不知道,所以当他们听清楚黄才义想自己赶尸的时候,都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在这两人都不笨,很快便稳住情绪,并没有露出破绽。 见两人还犹豫不决,黄才义不禁叹了口气,“哎,两位前辈,说实话,以前我跟着爹出过不少活,也知道一些接活的路数。这次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又没有别的本事,所以就算你们不给指路,我们自己也会去找活路的。” 陈姓师父考虑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答应,“不行,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你们太过年轻。万一真遇到起尸,我不仅害了你们,还会连累其他人。说真的,你们哪怕是去要饭,也比这样没头没脑的赶尸强。” 话说到这里,黄才义便知道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他能理解这位师父的想法,换做是自己,也不会放心让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去赶尸的。 不过,黄才义不甘心,老黄家世世代代赶尸匠,不可能沦落到要饭的地步,他丢不起那个人。 “既然如此,那晚辈也就不强求了,两位前辈,你们好好歇着,我们就先告辞了。”说罢,黄才义便站起来,收拾行李作势要走。 “等等!”在黄才义拉开门的那一刻,陈姓师父喊住了他。 黄才义赶紧转过身,笑道:“我就知道前辈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先别急着高兴,”陈姓师父说道,“我问你,你说要条活路,那走这条路的东西你有吗?” 黄才义听罢,赶紧将其中一个包袱打开,摊出里面的符纸和辰砂,其中还有两支铁笔。 姓葛的那徒弟见了,忍不住赞道:“哟呵,还挺齐全的,连铁笔都有。” 陈姓师父拿起包袱里的铁笔,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嗯,开过封,看来用过的次数不少。” “前辈,我没骗你吧!”黄才义知道,活路来了。 这时,那姓陈的师父从包袱中又拿起一个小瓶,打开盖子闻了闻,谁知道闻过之后,陈姓师父就像是被雷击中一样,身体猛然一震,然后盯着黄才义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黄才义看过去,发现正是当初在驼峰边的小河里,爹拿出来给自己抹药膏时用的那个瓶子。 但是黄才义也只是见过这个瓶子,并不知道这瓶子里的药膏有啥用,也不知道哪儿来的。 “这是家父的,他赶尸的时候经常带在身边。”黄才义接过小瓶,答道。 “你爹究竟是什么人?”陈姓师父的脸色陡变,连声音都紧张起来。 “前辈,家父就是一个普通的赶尸匠,另外还懂点医术,这里面的药膏可能就是他自己配出来的。” “哼哼,小兄弟,你还不知道里面的药膏是啥,对吗?” 黄才义有些露怯,笑道:“不瞒前辈,我的确不知道,而且我只见我爹用过一次。” 这一下,陈姓师父更惊讶了,“用过?!” 58 军营 黄才义实在不明白一瓶小药膏有什么值得这么惊讶的,另外包袱里还有好几个瓶子,那陈姓师父都一一拿起来检查过,唯独就这两个药瓶让他问个不停。 “前辈,这两瓶药膏怎么来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想这些已经足够证明我爹真是赶尸匠了吧!您还是早点给我们指条路,我们也能早点去接活啊。” “不行,”陈姓师父连连摆手,“我得问问明白。你刚才说看见你爹用过,是在哪儿?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用的?” 一句话又把黄才义带回到当初,当时他们在小河边的溶洞里,几乎是九死一生,好在他们爷父子四人同心协力,最后才逃出生天。现在想想,黄才义不仅觉得刺激,还很怀念。 “前辈,我只能告诉你是一个墓穴,而且尸体已经起尸,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 陈姓师父听罢,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声笑出来:“哈哈哈哈,也罢!也罢!想不到小兄弟你见的世面比我要多,行,这条活路老子给了!” 师父将瓶子还给黄才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黄才义看见上面画的是安神符。 “小兄弟你听好了,由山脚下的小道继续往前走,大约五十里有一条岔道,沿着岔道继续走,你会看见一个营地。这个营地里住的都是军户及其随从,他们是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有好几个往生人需要带回家。我问过了,路程都不远,本来我是打算走完这趟就过去的,现在我就让你一条活路。” 说着,陈姓师父将符纸递给黄才义,“你太过年轻,他们不会相信你,这张符纸你拿着,我经过营地时已经封好了气穴,所以他们只会认我,这张符纸是我们的信物,你见到他们就说是我的徒弟。” 黄才义接过符纸,发现这并不是常用的宣纸,而像是什么东西的皮,拿在手里非常有质感。 “多谢前辈,指路之恩晚辈绝不敢忘,日后~~” 黄才义谢恩的话还没说完,陈姓师父便伸出手打断了他:“先别忙着道谢,营地里多是战死之人,你不可能全部接过来,所以咱们往后打交道的日子还多。另外,我还有要求,无论你接的是哪个地方的活,都必须在这个行馆打尖,你必须见过我才能接着往下走,否则的话,这条路你就走不通。” 黄才义听完愣了一下,这个要求并不简单,因为赶尸在路上,都是尽量节省时间,早一点将往生人送达就少一份风险,如果自己接的活不经过这里,岂不是还要绕路过来? “前辈,这~~” “没什么这啊那的,你必须答应我,哪怕你只接一次活,也必须在这里等着我。” 黄才义本是耿直之人,而对面又是同门,所以他并不想说一套做一套,大不了,自己可以选择离这儿比较近的活。 “好,我答应您,您也可以放心,我只要赚到足够的钱,就马上离开,绝不会抢您的活路。” “呵呵,只要你够本事,抢去了我也无话可说。行了,早点上路吧,记住,一定要在这儿等我。” 黄才义点点头,然后和弟弟妹妹们背着包袱走出门外。 四个人将骡车套好,又将行李搬上骡车,随后就出发了。 等离得稍远一点,罗伍看见四周无人,憋了一肚子话的他终于受不了了。 “吁~~”罗伍一声长音将骡子停下,随后转过身看向黄才义,“赶尸!你当真?” 黄才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像开玩笑吗?” “好,先别说你到底会不会赶尸,我?我跟你搭档!你敢干我还不敢呢!” “我知道你不敢,这不是还有才良吗?我提你的名字不过就是给才良打个掩护。” 罗伍不可思议地又看向黄才良,“他?他就是个小屁孩儿,他会赶尸?” “哎,我都说了,我是赶尸匠,他是我弟弟,当然也是赶尸匠啦,放心好了,我老黄家的本领等你见过就知道有多厉害。” “可是~~” “我说罗伍,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时候不早了,快点赶车,以后再给你解释。” 罗伍无奈,只好转过身,赶着骡子继续向前走。 等骡车重新走起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黄才月开口问道:“哥,良良还从没出过活,我又什么都不会,咱们能干好吗?” 黄才义此时躺在包袱上,悠然自在地闭目养神,听见黄才月的问题后懒洋洋地答道:“那也没办法,咱总不能真的去讨饭吧,我现在只想快点挣到一笔钱,然后把你们送去江三家,然后我就可以给爹娘报仇去了。” “什么?你要扔下我们?”黄才月大喊道。 黄才义似乎被黄才月的声音吵到了,侧过头不耐烦地说道:“你喊什么喊!那怎么能叫扔呢,我把你俩安全地送到江三家,等你们安顿好之后就去找仇人,这有什么错吗?” “不行,我要跟着你。”黄才月生气了。 “我也要跟着大哥。”黄才良也过来凑热闹。 “你们两个,一个女娃,一个才六岁,带着你俩,爹娘的仇啥时候才报得了?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要你们,等我报完仇我就去接你俩嘛。” “我不管,总之你不能扔下我,还有才良!”黄才月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黄才义见状叹了口气,道:“娘说得对,你俩都是拖油瓶!哎,咱们还有些日子才能到辰州,到了江三家咱们再说这事,行了吧!” “哼,不管到什么地方,你就是不能扔下我们,你在大妈跟前发过誓的!”黄才月不依不饶。 黄才义苦笑一声,别过头,不再说话了。 坐在车头的罗伍听着这一切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他也想早点给爹娘报仇,他也认为黄才月和黄才良会拖自己的后腿,只不过他很庆幸自己不用做这么难的抉择。 四人一路没有停歇,一直走到下午时分,他们看见了陈姓师父所说的那条岔道。罗伍用力将缰绳往旁边一拉,骡车便颠颠簸簸地上了岔道。 继续往前走了大约三十多里地,四人便看到前方的山弯里立着很多帐篷,帐篷的周围三三两两围坐着一些穿着藤甲的人,他们的兵器散落在地面上,每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看着这些响马流寇一样的士卒,车上的黄才月不禁抱紧了黄才良,而黄才义和罗伍也是第一次看见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军队,两人显得都很紧张。 可是这些士卒却几乎不受这四人的影响,当罗伍赶着骡车经过时,他们也只是稍稍侧目,然后马上该干啥就去干啥了。 在村子里的时候,黄才义经常听见大人们讲皇上的军队有多健壮多凶猛,可是看看眼前这些人,他们双目无神、无精打采,一个个死气沉沉的,黄才义实在无法将这些人同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大军相比较。 “打听一下,我们是陈先生的徒弟,前来运送往生人的,你们知道在哪里吗?”黄才义举着陈师父给的符纸大声问道。 可是没人回答他,这些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过,黄才义没有放弃,边走边问。 忽然,从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里走出来一人,这人穿的是铠甲,而且看上去要比其他人精神得多。 “你们是陈老头的徒弟?”这人问道。 黄才义让罗伍将骡车停下,然后跳下车,走到那人跟前。 “大人,小的奉家师之命,前来运送往生人,有信物符纸作证。”黄才义说着,便将手里的符纸递上去。 那人接过符纸看了看,满脸疑惑地问道:“那陈老头也没说他还有别的徒弟啊,还说他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来,你们几个小孩子,该不是来诓骗我的吧?” 黄才义闻言赶紧跪下,“大人,家师正是担心你们不相信,所以特意将此符纸交给我,他老人家还说了,往生人的气穴已经封印,我等要做的只是将他们送还家乡。” 军人听完黄才义的话,围着他转了一圈,随后从腰间也抽出一张符纸,拿在眼前跟黄才义递过去的比了比。 “嗯,符纸倒是真的,只是你们几个乳臭未干,会赶尸吗?” “大人请放心,家师既然能让我们过来,肯定是信得过我们。时候不早了,还请大人带我们见过往生人,好早点上路啊。” 军人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不过他开始挪动脚步,黄才义见状赶紧站起来,然后跟着军人走到另一处帐篷前。 帐篷前的草地上用布盖着七个人,他们整齐的排成一行,身下还有血迹。 “李进,出来!”军人大喊一声,然后马上从帐篷里钻出来一个人。 黄才义看见这人一身老百姓打扮,而且枯瘦如柴,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顾大人,啥事啊?”那人问道。 “赶尸匠来了,你给安排一下。”说完,军人便转身回到之前的帐篷中。 等军人离开之后,那个叫李进的人上下打量了黄才义一遍,刚要发问,就被黄才义给拦住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已经和顾大人解释过了,我们是陈先生的徒弟,奉师父之命来接往生人,别看我们年纪小,可赶尸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所以,你就放心把往生人交给我们吧!” 59 情窦 李进听完黄才义的话,张了张嘴,可到最后他也没能说出话来。 “好吧,随我进来。”愣了片刻,李进才得以说出第一句话。 黄才义回过头,示意罗伍他们原地等待,随后便跟着李进走进帐篷。 进入帐篷的那一刻,黄才义马上就闻到一股酸臭味儿,这股味儿被帐篷里的温度给加热,然后被黄才义吸入鼻子里,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而比起这股味道,更让黄才义受不了的,是帐篷里的氛围。 帐篷里包括李进,一共坐着七个人,他们有气无力地躺在帐篷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一种绝望的表情。他们神色木讷,目光呆滞,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具僵尸。 “我们都是家属,你看看先带谁回家?”李进说道。 黄才义听完一愣,他原本以为只是过来接尸体的,可听李进这意思,似乎还要带上这些家属,这可大大出乎黄才义的意料。 “呃,这位李进大哥,我们是赶尸匠,只负责带往生人回家,活人我们可不管。” “没让你管活人,我们都是军户,有钱有粮,不需要你管,我们只是跟着你罢了。” “大哥,你有所不知,赶尸这活是有忌讳的,尤其是忌讳活人,所以你们不能跟着。按照我们的规矩,你们先给头钱,然后你们先回家准备后事,等着我们把往生人送到就可以了。” 李进当然不知道赶尸匠的规矩,听了这话,他满脸狐疑,“可是万一你们中途跑了怎么办?那我们不是丢了钱财又丢了人!” 黄才义笑了笑,“所以啊,咱们这行还有个规矩,就是得互相信任。你如果信得过我,就把往生人交给我,如果信不过,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黄才义所说的规矩是他爹教给他的,据黄成志所说,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因为这一行没有中间人,全凭双方的诚信,不然的话,一放拿了头钱不送人,另一方人到了却不付余钱,是都找不到地方说理的。 “大哥,你信得过我吗?”最后,黄才义学着爹的样子问道,这是他们交易之前必须要问的一句话。 李进沉默片刻,随后用脚踢了一下身旁的人,“你们信得过吗?” 可是没人回答。 “好吧,算我们信得过,你看看先送谁家?” 黄才义听完总算放下心来,之后,他一一问了这些人的地址,最后选了路线离行馆最近的一家。这家的主人是个妇人,死者是她的儿子,在问话的时候,黄才义根本听不出这位妇人是伤心还是高兴,就好像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接过头钱,黄才义轻声对妇人说道:“大婶儿,请问您儿子是哪一位,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那妇人瞟了黄才义一眼,随后侧过身子,没有搭理他。 后来李进告诉黄才义,妇人的儿子是排在外面的第三个,还说如果黄才义实在找不到,就找那个没有右手的。 黄才义尴尬了片刻才走出帐篷,按照李进的描述找到尸体,当他掀开盖在尸体上的布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熏得他脑子直发晕。而当他看向尸体时,他再一次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尽管几天之前见过村里那么多被刀剑砍死的尸体,可是黄才义还是受不了。 这是怎样的一具尸体啊,他脸上贴着符纸,可是符纸遮不住他脸上皮肉翻卷的伤口,他的右臂被整根砍断,血肉筋骨就那样狰狞地露在外面,除此之外,他的腰间、手上、胸口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黄才义赶紧将布重新盖上,然后招呼罗伍将骡车赶过来。 四个人忍着血腥气将尸体搬上骡车后,黄才义再次走进帐篷,对那位妇人说道:“这位主家,我们马上启程了,你可以早一点回去,安心等着我们把你儿子送到。”说完,黄才义也不管妇人理不理会,转头便走出帐篷。 骡车上装着尸体,黄才义感觉安心了很多,他们现在有车有骡子,还有一笔主家给的头钱,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不用为吃喝发愁了。另外,他还可以用余钱给罗伍置办一套弓箭,这样一来,他们的将来就有了足够的保障。 只是有一点让黄才义很伤脑筋,那就是车上装了尸体之后,黄才月说啥都不坐车了。 “你咋这么犟呢?照你这样走,咱们何年何月才能把人送到啊!”黄才义无可奈何地对着走在骡车后面的黄才月说道。 “没事,不用管我,你们先走吧!”黄才月装作满不在乎,可是任谁听了都知道她是在说气话。 “真的?我可真走咯!”黄才义扬起手里的鞭子,作势要赶骡子。 黄才月恨恨地看着大哥,却没有一点服软的意思。最后,罗伍实在看不下去,便从骡车上跳下来。 “你们先走吧,反正到了行馆还得等陈先生,我估计得等个好几天,这儿离行馆也就七八十里路,我陪着她最多两天就到了。” 黄才义思考了一阵子,最后只好点头同意。 从行馆到军营他们差不多花费了一天时间,回程的时候刚好在晚上,所以黄才义没做任何停留,当晚就带着尸体和黄才良回到行馆。 这个时候,那师徒二人早已离去,黄才义看见他们还给自己留了一些干粮。 从山脚到行馆的路很陡很窄,骡车上不去,黄才义只好将尸体解下来,然后自己背着走到行馆。 黄才良跟在大哥身后,小心翼翼地盯着尸体,他实在是害怕这尸体忽然间就醒过来。 二人将尸体带进行馆堂屋,打来水把尸体上上下下擦洗了一遍,这倒不是因为兄弟俩对尸体有多尊重,而是因为黄才义实在受不了那浓烈的血腥气。 擦洗完毕后,黄才义又检查了一遍尸体,看着尸体脸上的符纸,他不禁觉得好笑。 黄成志早年就教导过黄才义,说江湖上很多自称赶尸匠的,都喜欢在尸体脸上贴符纸,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这些人故弄玄虚地在主家面前表演一番,不过就是为了多拿几个钱,实则很多人根本不懂赶尸之法。更有甚者,都不知道封印气穴,以为贴张符纸就万事大吉,结果就是要么带回去一具腐烂之尸,要么就是途中起尸。 黄才义以防万一,吩咐黄才良拿来辰砂和铁笔,按照七大血脉的顺序重新封印了一遍,最后才从堂屋里退出来。 与此同时的罗伍和黄才月两人,一路上很少说话,黄才月是因为生大哥的气,而罗伍则是因为尴尬。 “那个,才月,”眼见天色暗下来,罗伍实在忍不住,便说道,“以前的事儿,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黄才月扭头看了看罗伍,说道:“算了,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再说,罪魁祸首是杨良俊,你用不着道歉。” “嗯,我也有错,我不该由着良俊乱来的。” “好吧,那就算你有错,我原谅你了。” “对了,你哥说他是赶尸匠,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哥从来不说瞎话。” “那你爹和你哥老是出远门,就是因为赶尸?” “也不全是,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出诊去的。” “哼,好个黄才义,这么些年原来一直瞒着我。” “这不怨我哥,老黄家赶尸匠的身份本来就是秘密,我们祖上有规矩,不许外传。要不是我哥拿你当朋友,他是不会告诉你的。” 罗伍听完心头一热,朋友?我们之间还算得上朋友吗?!从村里逃出来的这些天,罗伍和黄才义交流了很多,似乎从前的隔阂在一夜之间都很自然的消失了。但是罗伍知道,这不过是两人互相同情的结果,如果不是因为村里发生的事,他和黄才义或许老死都不会往来。 不过,对黄才月,罗伍有种别样的感觉。 以前他总和黄才月过不去,虽然他嘴上说是因为黄才义的关系,其实他知道并不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关注着黄才月,黄才月出现在哪里,他就想去哪里,然后他又总喜欢捉弄她,每次看见黄才月气呼呼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满足。 有的时候罗伍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但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明白了。 “才月,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的,咱们爹娘的仇得咱们一块儿报!”沉默了半晌时间,罗伍冷不丁的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这话算是说到黄才月心坎儿里了,她冲着罗伍笑了笑,说道:“谢谢。” 之后,两人在林子里歇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了一整天,天黑的时候,两人才总算赶到行馆。 看着大哥悠然自得地躺在床上,黄才月又想冲过去抱着他哭一场,又想扇他两耳光。 这段日子,黄才月过得很委屈,以前在家,她说不上过得有多娇奢,至少也是干干净净、无忧无虑。现在,她浑身臭熏熏的,一件衣裳穿了好多天,都快成抹布了,而最让黄才月生气的,是大哥居然想扔下她。 “姐,快来吃山芋,烤好了!”黄才良见姐姐的样子快要哭出来了,便赶紧从火坑中翻出一个山芋,递给黄才月。 60 茶水摊 黄才月没有接山芋,而是气呼呼地走到床头,一屁股坐下来,独自生着闷气。 罗伍见状,走到黄才义身旁,一巴掌将他拍醒,说道:“哎,再给我点儿钱。” 黄才义不解,“这穷山僻壤的,你要钱干啥?” “那陈先生估计一天两天不会回来,我趁这点时间出去淘换点干粮啥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弄套弓。” 黄才义考虑片刻,然后从怀里把银子掏出来,递给罗伍说道:“行,你把骡车带上,多买一点。” 罗伍接过银子,似乎还有话想说,愣了半天,黄才义看得不耐烦了。 “还有啥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呃,那个~~”罗伍吞吞吐吐的,“让~~那个~~让才月跟着我去吧,我~~一个人~~那个~~两个人安全一点,才月也~~也好去散散心。” 黄才义耐着心听完,转头看向黄才月,随后重新闭上眼睛,“你问她自己,她想去就去。” 黄才月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听完之后,朝黄才义瞪了一眼,随后便朝床上一趟,不再理会任何人。 第二天天亮,罗伍便开始套骡车,一切准备好之后,他又重新沿小道走上来,打算去叫黄才月。 昨天罗伍提出让才月跟自己一起出去买干粮,黄才月一直没表态,所以罗伍内心有些忐忑。他想时刻待在黄才月身边,可又不敢直接说出来。 正当罗伍站在门口思考着该怎样叫黄才月时,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然后罗伍就看见黄才月背着条褡裢从门后走出来。 黄才月看见罗伍,没有说话,径直沿着小路走向骡车,然后坐了上去。 罗伍紧随其后,等黄才月坐稳之后,便“嘚儿”的一声,赶着骡子向外面走去。 两人不敢往县城的方向走,进入大路后,就继续一路往东。 大约走了五六十来里地,两人便看见一个岔路口,路口旁边摆着一个茶水摊。罗伍见状,便赶着骡车朝茶水摊走去,打算歇口气,然后问个路。 谁知道一直没说话的黄才月马上伸手拉住缰绳,将骡子停下来。 “你想干嘛?”黄才月问道。 “去问问路啊,顺便喝碗茶。” “别去,这茶水摊不对劲。”黄才月轻声说道。 罗伍闻言一愣,朝茶水摊看了一眼,可是他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怎么不对劲了?” 黄才月摇摇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茶水摊不应该摆在这里,咱们还是别去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有了几次经验,黄才月显得谨慎多了,可是罗伍却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这里是路口,茶水摊不摆在这儿还能摆到哪儿?” “不对,你看看这路上,全是草,证明这条路很少有人走,而且茶水摊附近的地面上也没什么脚印,说明来喝茶的人不多或者根本没有。还有,摆摊就是为了挣钱,这儿离县城又不是很远,换做是我,我肯定会摆在官道上。” “你太多心了吧,说不定他们是最近才开始摆摊的呢?或者,他们家就在附近,不愿意把摊支得太远。才月,咱们人生地不熟的,靠自己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啊。咱们还是过去问一问吧,大不了咱们多个心眼,一有情况咱们马上就撤。” 见黄才月还在忧郁,罗伍便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有我呢!” 随后,罗伍便赶着骡车朝茶水摊走去。 茶水摊的老板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子,另外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罗伍猜测姑娘可能是老板的女儿。 “老板,来两碗茶!”罗伍在桌子旁坐下,大声喊道。 “嘚嘞,两碗茶~~”老板拖着一声长音,很快便端来两大碗茶水。 “哟,两位小客官,这是要去哪儿啊?”老板放好茶碗,随口问道。 “啊,我们爹在县城开山货店的,这不是让我们出来涨涨胆识吗,就让我带着家妹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收点山货回去。”罗伍的瞎话脱口而出,听起来就像是真的,“对了,老板,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集市啊?” 老板眼睛贼溜溜一转,笑道:“集市?当然有啊!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不出十里地就有一个村子,平常附近的人都会去那里赶集。跟你们说啊,那儿可是这附近除了县城以外最大的集市。” 黄才月捧起茶碗,一边喝着茶一边装着不经意地问道:“听我爹说,赶集是有固定日子的,那集市刚好今天开吗?” 老板愣了一下,马上笑道:“要不怎么说你们走运呢,今天啊,刚好是集市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你们就得等下一次了。” 黄才月听完,悄悄给罗伍递了个眼神,罗伍接受到了,可是他全然不在意。 这时,那位姑娘提着茶壶走过来,给两人一人添了一次茶水,说道:“你们要去的话就得趁早,集市最后一天都散得比较早,去晚了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罗伍看了一眼老板先前指的路,随后将茶一饮而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多谢!” 说完,罗伍放下两枚铜板便打算离开,可是黄才月却迟迟不愿意起身。 “才月,走啊,早去早回!”罗伍催促了一句。 无奈之下,黄才月只好站起来,但是她不愿意坐上骡车,而是执意走着过去,罗伍看见黄才月的神色不太对劲,便只好也跟着步行。 离得稍远一些之后,罗伍便讨好一样对黄才月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他们是骗子,我也担心,不过咱俩这样两眼一抹黑的瞎找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去看一看,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黄才月瞪了罗伍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没发现他们的话都是给咱俩准备好的?哦,我们要找集市刚好不远处就有,我们要买山货刚好集市就开,而且刚好就是最后一天,我们去晚了就没了!这种瞎话就连才良都不会相信的。” “哎,你就是先入为主认为他们是骗子,所以听他们的话哪儿哪儿都会觉得不对劲。像我,我就没觉得他们有啥不对劲,再说了,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女人,就算是骗子,咱们也用不着害怕。放心吧,有我呢!” 罗伍此时的大男子气概已经完全战胜了他的心智,他一心一意想在黄才月面前表现,而且他很相信自己,认为自己完全能保护黄才月。 “罗伍,你别忘了,上次我哥被骗得有多惨,这些骗子个个老奸巨猾,骗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罗伍有些生气,黄才月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证明自己。 “这样吧,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不行,咱俩不能分开,要是~~~” 黄才月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力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罗伍赶着骡车,听见黄才月没声了,便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就看见黄才月瘫软下去,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想过去扶一把,便双腿一软,倒在地下动弹不得。 在罗伍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有一双脚走向黄才月,随后便看见那人将黄才月抱了起来~~ ......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才月迷迷糊糊醒过来,她发现自己侧躺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给绑着,连脑袋也被一个布袋子给罩着。她想坐起来,可稍微动弹一下她就感觉到头疼欲裂,她又想喊出声,可是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过了很久,黄才月的头疼才有所缓解,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那茶水摊老板就是骗子,不光是骗子,还可能是劫匪。 黄才月心想要是罗伍现在在身边,她一定要踹他两脚,自己一个劲儿的劝他,他就是不听,这么笨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生了会儿气后,黄才月觉得不能这么等着,她得想办法救自己。 于是,她忍着头疼让自己坐起来,随后一点一点往后退,忽然,她感觉自己似乎靠到一堵墙上,便用绑在身后的手摸了摸。 一模之下,黄才月发现墙体是木制的,而且地面非常的紧实,她便判断自己是在一间屋子里。 这时,一阵“吱呀”声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黄才月就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 “人呢?”其中一人问道,这个声音黄才月是第一次听到。 “在里屋,在里屋呢~~”这个声音黄才月认得,正是茶水摊的老板,只不过老板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很谄媚,就好像跟他对话的是某位高高在上的人。 黄才月赶紧挪回先前的位置,然后躺回先前的姿势。跟着,黄才月又听到一阵离得很近的开门声,随后便听到第一个说话的人说道:“嗯,男的,五十两,女娃,三十两。” 黄才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老板的声音又传过来:“别啊,杜老大,这俩都是十来岁的孩子,能卖个好价钱。而且那女娃长得挺漂亮的,卖给哪位老爷当个童养媳也不止这个数,您再给添点儿。” 61 人贩子 这一下,黄才月总算明白了,这帮人不是骗子也不是劫匪,而是人贩子。早年间黄才月就听娘和爹说过,这人贩子是天下间最可恶的贼,他们没人性,心肠毒辣,好多人都因为他们而家破人亡。最可恶的是,他们拐走孩子,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会打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当叫花子给自己讨钱。 黄才月又生气又害怕,而她此时最恨的,倒不是这几个人贩子,而是罗伍。 黄才月实在不明白,罗伍这么笨,当初究竟是怎样设计陷害自己的,而自己居然还真着了他的道。 正独自生着闷气,黄才月便听见两人关上门,走出去商量价钱去了。 躺在地上想了会儿计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黄才月又回过头想了想,很快,她便想到刚才那人推门进来之后,给的是两个人的价钱。也就是说,罗伍也在这屋里。 想到这里,黄才月赶紧挪动起来,一边挪动一边用脚四处探试。果然,当她往旁边挪了一段距离之后,马上便碰到一个人,她想都没想,就伸脚踹过去。 那人吃痛,似乎这才醒过来,黄才月马上感觉到他在剧烈挣扎,她马上朝那人靠过去,嘴里嗯啊的试图安慰他。 当黄才月靠过来时,罗伍慌乱的心总算安稳了不少,而他一安静下来,马上便开始自责——到底让黄才月说中了,他们中了奸计,而这一切都是他不听黄才月劝告的结果。 忽然,罗伍感觉到黄才月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后来,黄才月摸到自己的胳膊,又马上找到自己的手。罗伍很快便明白了,她想解开自己手上的绳子。 明白过来之后,罗伍马上侧过身子,让自己背对着黄才月。 绳子的结打得很死,黄才月解了很久也没能解开,就在两人苦恼之时,忽然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径直朝屋内走来,黄才月两人根本来不及回到原地,只听“吱呀”一声,茶水摊老板的声音就在屋子里响起:“哟呵,都醒了!死丫头下药越来越没准了!” 跟着,黄才月和罗伍就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然后一把将他们拉起来扛在肩上。 黄才月试着挣扎了两下,可是扛着她的人强壮有力,她的挣扎只是让自己越来越难过,对那人却没有半点影响。 很快,黄才月感到浑身一凉,而且明显感到周围的空气新鲜了许多,她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屋外。那人扛着黄才月走了没多远,随后一把将她扔下来,黄才月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等她缓一缓,她便感觉到身下的木板一点一点颠簸起来。 听着车轱辘发出的难听的摩擦声,黄才月不禁一阵难过,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大哥有多远,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去哪儿,她本来还生气大哥打算扔下自己,这下可好,不等大哥扔,她就自个离开了。 难过之后便是恐惧,黄才月并不了解世道凶险,但是她听得很多,她不知道自己是会被卖去当童养媳,还是会被打断手脚当叫花子,但是她知道无论哪种结果她死都不会接受。如果早知道是这个下场,那她当初还不如跟着爹娘去死。 正在黄才月难过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身旁罗伍的体温,这个大笨蛋,啥用都没有,好在他此时还在身边,这对黄才月来说多少是个慰藉。 黄才月如是想,罗伍又何尝不是呢?!他想着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汉,现在竟落到被人贩子拐卖的境地,这要被黄才义知道了,他还不得笑死?他原本还想着带黄才月出来散散心,顺便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并不比黄才义差。结果现在可好,不仅自己身陷囹圄,还连累了黄才月,这一下,黄才月不但不会对自己改观,反倒会更瞧不起自己了。 不过,想到黄才月,罗伍内心倒腾起一股勇气,他想着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一定要把她救回去。 在车上坐了大半天,两人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颠散架了,前面的车夫忽然“吁”的一声将骡车停下来,随后便有人将两人拉下车。 黄才月被推着走出一段距离,忽然有人一把将她的头套扯下来,跟着,她就看见一个穿着破烂的魁梧大汉走到自己眼前,把塞在自己嘴里的破布也扯了出来。 “哟,瞎老头还真没说错,小姑娘长得挺水灵的。来,乖乖坐下,不要耍花样,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说着,这人又走到罗伍跟前,将他的头套和嘴里的布也扯掉。 黄才月此时又累又饿,腿上实在没有力气,便靠着身旁的一棵大树坐下来。 她看见自己身处在一个林子里,林子附近没有路,而且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根本无法分辨自己的方位。罗伍就在她身边,取掉头套后,他满眼愧疚地看了黄才月一眼,等到那人离开,他便悄悄对黄才月说了一句:“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黄才月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还是先救救你自己吧!不过,黄才月虽然这么想,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这个时候,就是骂死罗伍也不管用,最重要的,是得赶快想办法逃出去,要不然,等离得太远,即便逃掉也找不到大哥了! 黄才月看向那伙人,此时他们正生火做饭,注意力全在篝火上,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两人逃走。黄才月看见他们一共三个人,他们的骡车就停在旁边,黄才月这才发现正是自己的骡车。 见人贩子没注意到自己,黄才月便悄悄地抓了块石子在手里,罗伍见状也有样学样,从地上捡了块石子。 正当两人忙活着割绳子时,忽然人贩子中的一个站起来,然后拿着两块烤好的干肉朝他们走过来。当这人走到他们身边时,又从后腰上掏出一把匕首。 看得出这人很强壮,他比罗伍高上半个脑袋,整个人也比罗伍大上一圈,不过他满脸胡须,脸上又有点脏,所以看不清他的样貌,也看不出他的年龄。这人将手上的干肉扔在黄才月和罗伍面前,随后拿着刀在他们中间蹲了下来。 黄才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绳子松掉了。 “吃点东西,别想着逃跑,如果逃跑让我抓着了,我会杀掉你们的!”松掉两人的绳子之后,这人起身看着两人说道。 黄才月听得出来,这人就是先前商量价钱的那个。 人贩子突然的举动让黄才月和罗伍都有点不知所措,原本他俩还想偷偷把绳子割断的,可是现在,那人竟然把自己解开了,他们就那么有信心能抓到自己?! 不管怎样,此时黄才月和罗伍都饿得头晕眼花,即便想跑他们也没有力气可跑,两人都明白,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想逃还是得找下个机会。 吃完干肉,两人的疲倦便像洪水一般袭来,用不着吩咐,他们就靠着大树睡下了。 半夜的时候,黄才月醒过来一次,可是她看见三人之中竟然有个人还坐在篝火旁,看那样子,似乎他一夜没睡。 无奈之下,黄才月只是在林子边小解了一下就乖乖回到罗伍身旁。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上路,但是这一次,人贩子不再给他们套头套,也没有堵住他们的嘴巴,只是捆了他们的手和脚。期间,黄才月发现他们都是拣小道走,想来也是因为他们干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但是黄才月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他们在路上没有遇见一个路人。 想着既然强攻不成,那就只能智取,黄才月鼓了鼓勇气,对身边一人问道:“大叔,你们打算带我们去哪儿啊?” 其实,黄才月仔细观察过了,这三个人中,前面赶车的是头儿,也就是昨晚上给他们干肉的那个人。另外两个对这个头极为尊敬,但他们从不称呼对方姓名,而是以“老大”、“老二”、“老三”相称。黄才月现在问的这个人便是其中的老三,看上去,他的确比其他两人年轻很多。 “到了你就知道了。”老三懒洋洋地回答道。 “大叔,你们是人贩子吧?”黄才月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可怜,好让这些人贩子放下戒备。 “哼哼,不然呢?你以为我们是车夫?”老三笑了笑,丝毫没有被黄才月楚楚可怜的样子影响到。 “大叔,其实你用不着绑着我们,我俩的爹娘都死了,巴不得有人收留我们呢,我们不会跑的。” 老三听了这话,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和坐在对面的老二交换了一下眼神,黄才月看见他俩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似乎他们没有料到自己是孤儿。 “小姑娘,你连瞎话都不会说,瞎老头可告诉我们了,说你们家就在县城,还是做山货生意的。”老二问道,但是任谁都听得出,他的话带着很强的试探性。 “那是我们骗他的,我们害怕遇到坏人,所以假说家在县城,其实我俩是孤儿,已经在外流浪很久了。” “孤儿?孤儿哪儿来这么好的骡车?还穿那么好的衣裳?”老二还是不相信。 “那是~~~” 黄才月还想解释,却被前面的老大给打断了,“闭嘴!老二老三,她要是再出声,就把嘴堵上!” 62 杀人 这样接连走了两天,两个人始终找不到逃走的机会。 这天,罗伍趁他们喝水的机会,悄悄翻了一下车上的行李。其实他早就好奇了,骡车上一直摆着一个大口袋,好几次罗伍无意靠上去,感觉口袋硬硬邦邦的,好像里面装着啥铁器。 结果打开口袋一看,罗伍发现里面装着三把大剑,还有铠甲头盔等东西,罗伍大吃一惊,赶紧把口袋复原,然后一个劲儿的给黄才月使眼色。 黄才月不明白罗伍啥意思,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罗伍便悄悄在黄才月耳边说道:“他们是逃兵!他们的兵器都装在那个大口袋里。” 黄才月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天她总觉得这三个人很奇怪,他们沉默寡言,行事稳重,而且每天晚上雷打不动总有一个人不睡觉。虽然黄才月没见过人贩子是啥样的,可是她总感觉这三人不像那种心肠歹毒的人。 第二天,黄才月一直想找老大聊聊,可老大要么坐在前面赶车,要么就躺在车上睡觉,黄才月又不敢打扰他,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晌午过后,老大让老三将他换下来,他好吃点东西,黄才月以为机会来了。 谁知道黄才月刚想开口,骡车便驶过一个弯道,而在弯道两边,坐着两伙人,他们穿着藤甲,围坐在两团篝火前,正大口吃着干肉,而在他们身边则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老三看见这伙人,马上将骡车停下,而车上的老大也好像被点了定穴,盯着那伙人一动不动,连嘴里嚼肉的动作都停下了。同样,那两伙人马上发现了骡车,他们本来还在谈笑,看见骡车后马上安静下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打量着这边。 黄才月和罗伍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现场紧张的气氛也让他俩一动也不敢动,他们就这样看着像是木头人的两伙人,然后嗓子都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难耐。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忽然那伙人有几个站了起来,顺手将地上的兵器拿在手里。 这边的老大见状马上将那个大口袋打开,然后迅速从里面拿出三把大剑,分给其他两人。 “跑!”老大拿着大剑,从车上跳下来,割断黄才月手脚上的绳子,顺口对黄才月两人喊了一句。 黄才月从没见过这种紧张的场面,一时间吓得呆住了,听见老大的话后,她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最后,是罗伍一把将黄才月拉下来,两人这才疯狂向后跑去。 黄才月一边跑一边向后看,她看见老大三人提着剑朝前面走去,那两伙人也纷纷站起身,人人手里都拿着兵器。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老大三人便将举起剑,然后跑起来,跟着,双方就打在了一起。 “别回头,赶快跑!”罗伍拉着黄才月的手,边跑边喊。 跑了一段距离后,两人忽然都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罗伍回头一看,吓得“啊”的一声大叫出来。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伙人突破了老大三人,竟朝罗伍和黄才月追了过来,他们手里有刀有剑,看着发狂逃跑的黄才月两人就像看着猎物一般。 罗伍眼看着最前面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便拉着黄才月往前使劲一送,随后转过身朝那人扑过去。 可能那人没有料到罗伍会来这么一出,而且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没来得及反应,立马就被罗伍扑了个措手不及。本来罗伍只是想拦着这个人,给黄才月争取一点时间的。可是他看见老大三人竟然赶了过来,他们身上鲜血淋漓,看样子受了不少伤。 罗伍知道,在这一刻,他和老大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于是他鼓起勇气,双手使劲抱住那人握刀的手,同时祈祷老大他们赶紧过来。 老大他们的速度很快,马上追上来,他们和追过来的那几人打在一起,可在他们身后,有更多人又追着他们而来。 罗伍用上全身力气,任凭那人用拳头在自己身上猛打,就是不放开他拿刀的手。 正在罗伍快要支撑不住时,黄才月忽然跑过来,用力一脚踩在那人的肚子上。那人吃痛,马上蜷缩起身体,与此同时,他握着刀的手松开了。 罗伍得到空子,马上捡起地上的刀,然后爬起来。 在罗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那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揉着肚子,一脸阴笑地看着罗伍和黄才月。 “小兔崽子,会拿刀吗!” 罗伍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可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那人便一闪身冲过来,想要从罗伍手中把刀夺过去。 不过,他的注意力全在罗伍身上,而忽视了旁边的黄才月。 黄才月练过两下拳脚功夫,而且她经常往山上跑,所以她不仅有把子力气,身手也还不错。看见那人朝罗伍冲过来,黄才月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跳到那人的身后,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黄才月便一脚踢向那人的膝窝。 那人被冷不丁地踢一脚,一下子便跪下来,可是他此时已经抓住罗伍的双手,在他跪下来的时候也没有松开,于是罗伍手上的刀刚巧被带到那人的脖子边。罗伍见状便猛地往后一退,在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抓着刀用力往身前一拉。 接下来,罗伍便看见一股鲜血从那人的脖子上喷涌而出,那人满眼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罗伍,他一只手摁住脖子上的伤口,可是他的手根本拦不住如同喷泉一般的鲜血,随后他一点一点倒下去,最后睁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不再动弹了。 罗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一个人,他一只手抓着刀柄,无力地垂在身边,而他的眼睛则一直盯着地上的死人。他回味着刚才刀从那人脖子上剌过的感觉,觉得很悲伤,又觉得很兴奋,这种轻易夺走他人性命的复杂感觉让他浑身颤抖。 “小心!”忽然黄才月一声大叫,将罗伍从自己的情绪中拉回来。 罗伍抬眼一看,就看见一个人举着刀冲自己劈过来。不过他此时已经不再害怕,他似乎能预料到那人下一步的动作,于是他双手紧紧握着刀,稍稍把身子前倾。等到那人的刀劈下来的时候,罗伍非常从容地侧过身,使得那人劈了个空。 因为惯性,那人拿着刀劈下之后,身子也随之往前栽了一下,罗伍抓住这个机会,举起刀朝那人的腿砍下去。一刀之后,那人便捂着左腿在地上大叫起来,罗伍没有给他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他迅速走过去,将刀尖从他的喉部一下子插到底,那人口吐血沫,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两下便不动了。 忽然,一只手搭上罗伍的肩膀,罗伍下意识将刀砍过来,只听见“叮当”一声,罗伍的刀砍在一把大剑上。、 “是我!”老大大喊一声,随后将罗伍向后一退。 “看不出啊,有两下子!”老大夸赞了一句,紧接着又说道,“你俩快跑,这里我们挡着。” 说完,老大便一把将黄才月退给罗伍,然后又转过身,加入到老二老三砍杀着的行列中。 罗伍杀死第一个人时,黄才月还觉得没啥,可等到罗伍杀死第二个人的时候,黄才月震惊了,他的动作从容不多余,甚至这会儿他还拉着自己一边笑一边跑。这前后只是一瞬间,可是罗伍却判若两人,这多少让黄才月对罗伍改观了一些。 至于老大他们为自己打掩护的举动,黄才月丝毫不觉得感激,此时的困境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如果他们一开始没想着绑自己,自己就不会遇上那伙人,老大他们也不会来到这里。所以此时黄才月只是一心想着和罗伍逃走,至于老大他们的死活,黄才月一点都不关心。 与此同时,一旁的罗伍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杀掉一个人的愧疚感很快便被黄才月手中传来的温度给打消,他想着自己是在保护别人,也在保护自己,而且是对方先想着杀死自己,所以他不仅不觉得愧疚,甚至觉得如果还有人来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他痛下杀手。 另外,他今天保护了黄才月,他从容不迫地杀死第二个人,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他觉得自己完全够能力一直保护黄才月了。而且他从黄才月震惊的神情中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看法已经有所改变。 现在,他可以很大方的站在黄才义面前对他说:“没错,我弄丢了骡车,也没能买回干粮,但是我保护了你的妹妹,你少拿那副神情看着我!”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杀过人的男子汉了,就算黄才义眼睛再高,从此以后,他也不敢低眼看待自己。 听着砍杀声离自己越来越远,罗伍的心逐渐松懈下来,他心想虽然自己不小心带着黄才月着了人贩子的道,可好在自己在生死关头足够勇敢,这才和黄才月逃出生天。至于老大三人和那伙人谁胜谁败、谁生谁死,鬼才知道,他也毫不在意。 黄才月任由罗伍拉着自己,即便身后的砍杀声越来越小,她也没有放慢脚步,看见罗伍渐渐慢下来,她还催了一句:“别大意,继续跑!” 谁知道就在两人都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忽然身后一声大喊:“小心!” 随后黄才月听见身旁“噗”的一声,罗伍便拉着自己停了下来。 63 药膏 才月罗伍离开之后,黄才义便安心睡起了大觉。 现在有了活路,身边还十多两银子,等才月和罗伍回来,他们这一路上的吃喝就不成问题。现在,他只需要静静等着陈先生到来,然后将往生人送到家,到时候他就有足够的钱去辰州。所以黄才义感觉事情在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而事情的发展也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黄才良则接过生火的活,他四处寻来树枝和废弃木板,将火烧得旺旺的,火堆里面则烤着山芋和竹笋,满屋子都洋溢着烤山芋和烤竹笋发出来的阵阵香味。 从军营回来后,黄才良变得异常的安静,一想到那些人是以杀人为生的,黄才良就觉得不寒而栗。他实在不明白,同样都是活人,为啥这些人就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而最让黄才良在意的,是军营里的氛围,那些人明明都是活人,可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以前跟着姐姐在山上四处乱逛的时候,他们也曾路过大片的坟地,黄才良感觉坟地里的气氛都比军营要好。 正盯着火堆发着呆,忽然黄才义翻了一下身,问道:“想啥呢,那么入神?” 黄才良被大哥吓了一跳,他扭头看向大哥,笑道:“山芋烤好了。” 黄才义翻身下来,在黄才良身边坐下,一边剥着山芋一边问道:“才良,你害怕吗?” 黄才良愣了一下,依旧笑着说道:“有大哥在,我不害怕。” “可要是大哥不在了呢?” 黄才良沉默了。 “才良,去了江三爷爷家,你就乖乖留在那里,你还小,大哥要去给爹娘报仇,不能带上你。到时候你就是黄家的男子汉了,你要保护好姐姐,知道吗?” “大哥,你真要扔下我们?”黄才良问道。 “哎,都说了不是扔下,是暂时离开,大哥离开是要去杀人的,带着你们怎么杀?” “我也能杀人!”黄才良不甘示弱。 “呵呵,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再说了,杀人又不是啥好玩的事,大哥一个人做就行了,不能再搭上你们俩。” 两人无言地吃完山芋,黄才义又跳上床,顺口对黄才良说道:“你最好也睡一觉,赶尸都是在晚上,你得快点习惯白天睡觉。” 对于隔壁的往生人,黄才义很放心,看得出来陈先生他们前期的工作做得很好,尸体基本没有腐烂的迹象,而且他已经重新封印过一遍气穴,所以起尸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户主家离得不远,顺利的话四到五天就能赶到,加上回程最多九天,九天之后他就能拿到一大笔银子,即便银子不够,他还可以再走一趟,所以尽管前路还会很辛苦,但是至少他们不用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了。 这样想着,黄才义很快响起了鼾声。黄才良不知所措,只好按照大哥的吩咐也在他身边躺下。 大约睡了三个时辰,黄才良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大哥黄才义一下子坐起来,黄才良便也跟着惊醒。 只见黄才义像是着魔一般迅速从床上跳下,然后打开门,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后又将门关上。 “他俩还没回来!”黄才义看着黄才良说了一句。 黄才良明白,大哥指的是罗伍和姐姐,到现在他俩已经出门一整天了。 “要去找他们吗?”看着大哥紧张的神情,黄才良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行,我们得守在往生人身边,这是赶尸匠的规矩。还有,万一陈先生回来看见我们不在,这趟活路就丢了!”黄才义像是在给黄才良解释,可是听起来又像是在告诫他自己。 之后,黄才义便蹲在火边,他的眼睛盯着火堆,可是耳朵时刻注意着屋外,一点细微的动静就能让他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黄才月,还是在等陈先生,他只是感觉到原本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事态似乎又从他手掌中逃了出来。 就这样,兄弟二人一言不发地在火堆旁等了一晚上,可是黄才月始终没有出现,陈先生也没有出现。 “大哥,我们出去找找吧,万一姐姐迷路了呢?”一大早,黄才良便忍不住催促道。 “不行,赶尸匠的规矩不能坏!”黄才义坚决反对。 “那咱们把往生人带上。” “带上?骡车被罗伍带走了,带上往生人的话就只能背着,是你背还是我背啊?” 黄才良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够成年人的腿高,所以别说是背着往生人,就是抬他也没法儿抬。 于是,两人又在火堆前等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山脚下总算传来脚步声。 一听见脚步声,黄才义马上跳起来,然后冲出门外,对着山脚大喊:“才月,才月,是你吗?” 可惜,回答他的是两个男人,他们一开口,黄才义便知道这是陈先生师徒。 陈先生安置好骡子,先是检查了堂屋里的尸体,确定尸体没问题后,他才不急不忙走进偏屋。 “咦?只有两个人,你刚才喊啥来着?才月!是你的妹妹。咋了,人不见了?”一进屋,陈先生便意识到屋内的气氛不太对劲。 “陈先生,见到你太好了,我妹妹和罗伍昨天早晨出门采买干粮,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很担心,能不能劳驾您帮我看着往生人,我好出去找找。” 黄才义原本以为陈先生会很痛快答应下来,谁知道他连想都没想便回答道:“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已经答应主家了,明天晚上之前赶到,干咱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言而无信,你作为赶尸匠的儿子,难道这都不懂?” 没等黄才义开口,那位姓葛的徒弟又说道:“现如今这世道,一个女娃儿两天没归家,就没必要去找了,要么她被人贩子给拐了,要么就死在了外面,我看你还是别抱希望了。” 黄才义听了这话,差点没跑过去给他几拳,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此时跟这师徒起冲突,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还会坏了自己的计划。 “陈先生,我知道赶尸匠的规矩不能坏,可是我在我娘坟前发过誓,一定要保护好才月,不管有没有希望,我都不能放着她不管,求您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如果找不到,我马上回来,求您了!” 黄才义这辈子还从没这样低声下气求过人,以前他总是认为男儿膝下有千斤,除了爹娘和公公,他谁都不会跪。可是今天,他差点就要给陈先生跪下来。 陈先生依旧稳如泰山,他在火边坐下,翻着火堆里的山芋,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可知一天的时间意味着什么?也许我们会因此丢掉这条活路,也许我师徒二人好不容易赚来的名声从此坏掉了,而我们相识不过一天,我们还为你提供了活路,所以我们为啥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而担下这么大的风险呢?” 黄才义听完此话彻底愣住了,他很早就和爹一起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他知道江湖上的人大多唯利是图,此前他已经在胖子掌柜那儿领会了什么叫人心险恶,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赶尸匠的同行竟然也这样不讲情面。 不过,黄才义也知道陈先生的话没有错,他们素不相识,而且此前他们给自己指了一条活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让他们为自己担那么大的风险的确说不过去。 黄才义思忖片刻,最后苦笑一声,说道:“既然这样,这条活路我们就不要了,请陈先生海涵!” 说完,黄才义便起身拉着黄才良往外走,还没等到他走到门口,陈先生又开口了。 “黄兄弟,请留步!” 黄才义回过头,他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先生还有什么话想说。 “其实再大的风险我们都可以担,关键是看值不值。”陈先生笑道,伸手示意黄才义坐下来。 “嗯,请恕晚辈愚昧,我们身边除了十多两银子之外,就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您看得上。” 陈先生听完,狡黠一笑,随后说道:“你当然有,只是看你愿不愿意。” 黄才义更加疑惑了,他从长溪沟带出来的行李每一件他都记得,当中最值钱的银票已经被胖子掌柜骗走了,除此之外,他只剩下几包破破烂烂的旧衣裳。 “我有什么?还请前辈明示!” “你那几个小药瓶呢?能不能再拿出来让我看看?”陈先生没有直接回答。 黄才义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包赶尸用的东西,而陈先生提到的药瓶就在其中,他心想如果陈先生只是想要那两瓶药膏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黄才义赶紧翻出那个包袱,将药瓶从包袱中翻出来。 陈先生接过药膏,拿在鼻子前闻了闻。 “你真的不知道这药膏有什么用?”陈先生忽然问道。 黄才义摇摇头。 “哼哼,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我问你,你说你看见你爹用过,当时是什么情况?” 黄才义灵机一动,心想何不将计就计,既然他用江湖的方式对待自己,那自己为啥不能用江湖的方式对待他呢! “呵呵,前辈果然火眼金睛,既然被前辈识穿,那晚辈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黄才义说道。 64 约定 其实黄才义真的不知道药膏有什么用,当初在驼峰,黄成志也只是拿出药膏在他鼻子前抹了一点,而从头到尾黄成志都没有解释过。 不过黄才义从陈先生的脸上看得出来,他知道药膏有啥用,不仅如此,似乎这药膏还非常贵重,而陈先生想要的就是这个。 “实不相瞒,那次我爹用这药膏的时候,是遇到起尸了。”黄才义简短地回答了一句。 “嗯,你此前已经说过了,”陈先生不慌不忙,“说说看,是什么墓?” 黄才义吃了一惊,他不明白陈先生是如何知道那是一个墓的。 事到如今,黄才义知道如果不说点实话,恐怕说不动这师徒二人,毕竟找才月要紧,至于公公叮嘱要保密的话,就暂且先放一边。 “什么墓我爹没说,但听我爹说,好像是个罕见的天地合,当时我爹他们遇到鬼打墙,险些没有走出来。” 陈先生听完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没错,没错了~~” 黄才义看着陈先生的笑脸,以为他心动了,便趁热打铁道:“陈先生,如果您想要这个药膏的话,尽管拿去便是,只要您愿意给我一天时间。” 谁知道陈先生扭过头,对着黄才义不屑的一笑,说道:“你以为我是想要你的药膏?呵呵,你错了,我是想要你的本事。” “本事?”黄才义不明白了,“我能有什么本事?” “知道这药膏叫什么名儿吗?”陈先生将药瓶举起来,没等黄才义回答,他便接着说道,“百蛊膏!不是骨头的骨,是巫蛊的蛊!” 巫蛊,黄才义倒是听爹和公公提到过,说在这巫山一带,还有一伙更加神秘的人,他们修炼巫蛊之术,却常年隐居深山,几乎与世隔绝。很多人都听到巫蛊,就会下意识的想到苗人,其实这些人错了,很多修炼巫蛊之术的人根本和苗人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他们刚巧和苗人一样,喜欢隐居在深山。 但是黄才义还是不明白这里面有巫蛊啥事? “这种百蛊膏可敌所有毒瘴,可定神清脑,可祛煞辟邪,而它最厉害的用途,就是能抵御尸腐菌的入侵。”陈先生继续解释道。 “尸腐菌?”黄才义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 “没错,尸腐菌!尸腐菌是一种非常少见的菌类,据说只存在于土家梯玛的坟墓里。不过这不是我要说的,我要说的,是有了这种药膏,就可以进入任何墓穴。”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啊!”黄才义还是不解。 “呵呵,别急,听我说完。百蛊膏之所以这样厉害,是因为它是用数百种毒蛊炼制而成的,这其中的难度,别说是数百种毒蛊,就是炼制一种普通的蛊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更何况这数百种毒蛊的配比几何,你能想象吗?!所以,能炼制出百蛊膏的人都是蛊术大家。我的师父,曾有幸得到过一小瓶,据他所说,有一次他偶遇起尸伤人,刚好路过一个佛陀,他们联手制服起尸后,这位佛陀送给他一小瓶,我也是从我师父那里得知这种百蛊膏的。只是可惜,我师父后来在一个墓穴中遗失了这瓶百蛊膏,他的命也送在了里面。” “这还是跟我没关系啊,陈先生,要么您收回往生人,要么您再给我一天时间,好吗?现在家妹生死未知,我实在没那个时间听您讲故事。”黄才义有些不耐烦了。 “别急,马上就说到你了。话说那一次起尸,联手的不只是我师父和那位佛陀,还有一个人,佛陀也送了他一瓶百蛊膏。我师父说这个人会一种失传已久的技艺——五行掐指,他还说这个人姓黄!” 黄才义愣住了,他知道药膏是公公的,也听公公说过,药膏是别人给他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还会把公公扯进来。 “你师父和一个姓黄的?”黄才义思考一会儿后,忽然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个陷阱。 “呵呵,我不知道你和那位姓黄的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你们之间肯定有关系!”陈先生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这个时候,就算黄才义再傻也明白陈先生要的是五行掐指的本事。 以前在家里,黄才义没少听见爹数落公公,说他当年好的不干,拿着祖传的手艺光去倒斗了。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很多盗墓贼都希望与公公这样的人为伍,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祖传的五行掐指。 不过,比起赶尸,五行掐指要难学得多,不仅要学会所有五行六十四卦之象,还得学会根据不同事态去解读这六十四卦之象,这其中的变数之多,非常人难以领会。更何况还有生死之别、阴阳之辨,更让这变数繁多的五行掐指难上加难。所以,黄才义很早就不再学习五行掐指,而是专攻赶尸之术,。 和黄才义不同,黄才良很小的时候就从公公那儿听来很多故事,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五行掐指的,公公不仅教会他易经八卦的基础知识,还给他讲解了很多关于卦象在各种事态中的不同解读方法。黄才良似乎天生就能领会这些知识,很多卦象公公只是讲解一遍他就融会贯通。于是,黄才良越学越感兴趣,越学越想学,所以老爷子才会得出“三个孩子中黄才良最有天赋”这个结果。 但是黄才义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以为才良不过是在公公那里多听了几个故事,所以才多知道一点而已。 黄才义不知道,陈先生自然也不知道。只是和黄才义不同,陈先生也不知道黄才义只是粗通五行掐指的皮毛,并不精通。而这一点,黄才义已经想明白了。 于是,黄才义灵机一动,说道:“原来您说的是这种本事啊,您早说啊!没错,我爹教过我五行掐指,只是我资质愚钝,还不是很精通,如果您想学的话,我可以把我会的都交给您。” 陈先生听完哈哈大笑:“黄兄弟,你逗我开心吧?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学那玩意儿干嘛!我只是想借用借用你们家的本事,好赚个养老钱!” 黄才义听完会心一笑:果然,这老小子是个盗墓贼! 受黄成志的影响,黄才义非常反感盗墓,倒不是因为什么集损阴德之类的原因,他只是单纯的人为人死之后就应该安静的进入轮回,活人不该去打扰。 但是陈先生的意思很清楚,他一早就认出了百蛊膏,所以从一开始给黄才义让活路就打好了算盘,先是施予一点恩惠给他,然后让他用盗墓来报答自己。现在,陈先生更是以黄才月的命做筹码,以此来要挟黄才义。这和胖子掌柜使用的路数基本一样,都是趁火打劫,黄才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块石头上栽了两个跟头。 才月不能不找,黄才义又非常需要这笔钱,所以此时他除了答应陈先生,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不过,黄才义已经料到陈先生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此时他已经有了计较。 “你是想让我帮您盗墓?”黄才义故作惊讶地问道。 陈先生点点头,“赶尸匠盗墓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江湖上很多盗墓贼都喜欢找个赶尸匠做搭档,就是因为咱们最懂尸体。不过,盗墓主要还是讲究寻龙问穴,而且起尸的概率很小,所以赶尸匠一般都只做配角儿,得到的分成也是最小的一份。可是很多人不知道,其实赶尸匠也有独门的寻穴手艺,那就是五行掐指,只不过这门手艺博大精深,一般人根本学不来,所以在咱们赶尸匠中流传甚少。黄兄弟,既然你会五行掐指,何不干脆跟我联手,咱们倒它几个大斗,往后的日子不就不用愁了?” 黄才义现在只想赶快去找才月,然后赚走这趟赶尸的钱,至于以后怎样他还没空去思考,于是他问道:“是不是我答应了你就能多给我一天时间?” 陈先生笑了笑:“你如果答应,我帮你去找你妹妹!” 黄才义闻言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好,我答应你!” 陈先生此时已经看出黄才义既想找他妹妹又想赚走这笔银子,所以他现在只能依靠自己,说到底,这几个还都是孩子,陈先生完全相信自己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好,一言为定!”陈先生说着,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手掌冲前举在黄才义面前。 黄才义学着大人的样子伸出手和陈先生击掌为誓,点头答道:“一言为定!” 两人约定完毕,便留下姓葛的徒弟看管尸体,其他三人则马上出门寻找黄才月。 ...... 罗伍在路上留下的车辙印清晰可见,黄才义三人跟着车辙印走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他们便找到摆着茶水摊的路口。 看见车辙印旁有人,黄才义很高兴,马上跑过去询问。 那独眼老头听闻来人是找黄才月的,马上紧张起来,他吞吞吐吐说没见过什么女孩儿,便借口自己耳朵不灵便,将那位姑娘叫出来应付黄才义。 黄才义因为太过紧张,没有留意独眼老头的异样,但是一旁的陈先生却看在了眼里。 “等等,黄兄弟,他们在撒谎!”陈先生说道。 65 回程 黄才义虽然没有留意到独眼老头的神色,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车辙印明明经过这里,那么大一辆骡车和两个活人从此经过,他们不可能没看见。而这时陈先生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在撒谎,黄才义便马上引起了警觉。 “说,你们把那两个孩子怎么了?”陈先生走上前问道。 “呃,这位先生,我们真没见过你们口中的人,你可不能胡乱冤枉人啊!”那姑娘委屈地说道。 陈先生再往前一步,忽然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我从来不会冤枉人,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选好了可别后悔!” 黄才义被陈先生的匕首吓了一跳,但是他马上从陈先生的口气中听出来,才月出事了! “你们把我妹妹怎么了?她人呢!”黄才义也向前逼近一步,并且口气加重了许多。 正在两人围攻那位姑娘时,原本退到茶水摊后面的独眼老头忽然怪叫一声,随后举着一把火钳冲了出来。黄才义两人见状慌忙躲闪,却不想那位姑娘这时也从腰后抽出一把剪刀。 双方隔着茶水桌对峙了一会儿,那老头便说道:“都说了没有见过,你们要是再胡搅蛮缠,就别怪老汉我不讲情面了!” “哼哼,没见过?没见过你这么激动干嘛?我劝你还是从实交代,不然一会儿你想后悔都没机会了!”陈先生声音低沉,听上去底气十足。 黄才义虽然学了一些拳脚功夫,但是他还从没跟活人交过手,看着对方摆好了架势,他的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从实交代,从实交代也是我没见过!”独眼老头看来要顽抗到底。 陈先生摇了摇头,扭头冲黄才义笑了笑,低声说道:“好久没跟人动过手了,也不知道手生没生!” 黄才义没听清,将脑袋往陈先生这边靠了靠,“啥?” 那独眼老头也跟着问道:“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先生猛地将茶水桌掀向那独眼老头,然后迅速地蹿到老头跟前,用匕首在老头拿火钳的手腕上划过。那位姑娘见状便举着剪刀冲过来,陈先生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这样做,他用匕首划过老头的手腕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转过身面向那姑娘,在那姑娘冲过来的一刻,他身形陡然一偏,让过那姑娘,随后他便将匕首从姑娘身后架在她的脖子上。 “别动!不然我隔断你的喉咙!”陈先生冷声说道。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黄才义和黄才良两人都看呆了,黄才义更是没想到陈先生竟然有如此的身手,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那独眼老头和姑娘便完全被陈先生拿捏在手。 “你的右手筋脉已断,如果不及时医治,就会失血而亡,现在,你该见过这位黄兄弟的妹妹了吧!”陈先生此时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好像他根本不在意这老头是死是活。 “我~~我没见过~~就是没见过~~”独眼老头捂着手腕,手腕上的血像流水一样不断从指缝中淌出来。 陈先生摇了摇头,将匕首迅速扎向那姑娘的大腿,随后拔出来又架在姑娘脖子上。姑娘疼得马上扔掉剪刀,想要伸手去捂住伤口,可是陈先生根本不让她弯腰。 “还是没见过?”陈先生问道。 “爹~~爹~~”姑娘大声地向老头求助,可是那独眼老头似乎全然不顾。 这时,陈先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对着那姑娘看了一眼,笑道:“你不是他亲生的!难怪!”说完,陈先生便松开姑娘,一把将她推向黄才义。 “既然如此,那留着你也没什么必要了!”陈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靠近独眼老头。 老头此时不敢松开自己的手腕,所以只能眼看着陈先生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看着如死神一般的陈先生,独眼老头害怕了。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陈先生将匕首亮出来,在老头眼前晃了晃,“这还看不出来么?” 等陈先生走到老头跟前时,他缓缓将匕首举了起来,老头见状忽然“哇”的一声喊出来,然后跪下哭道:“我说,我说,那两个孩子我已经卖了~~” 陈先生的匕首停了一会儿,“我知道已经卖了,卖给谁了?” “不知道,是三个汉子,头回干这买卖,我们的规矩是不问来路。” “卖去哪儿了?” 老头摇摇头,“不知道,他们拿了人就往东走了。” “在哪儿交人的?” “我家。” “带我们去看看。” “好~好~” 于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之后,一行人便朝着独眼老头的家走去。 到了地方一看,黄才义看见四周围总共就两三间老旧的木板房,而且都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而陈先生见状则叹道:“好地方啊,安静、隐蔽、不招人眼,看来你干这行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头默不作声,只是捂着手腕朝其中一间木屋子走去,他颤抖着手把锁打开,然后“吱呀”一声推开门。 “咯,就是这间屋子,人从这里离开之后,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黄才义听完,马上在四周看了看,果然看见有车辙印经过。 见黄才义马上就要上路,陈先生赶紧将他拦下,随后问老头:“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两天之前。”老头答道。 陈先生点点头,似乎对老头的答案很满意,随即他转过身看向黄才义,在他转过身的同时,他拿着匕首的手飞快地从老头喉部划过,跟着,老头便双手捂住自己的喉部,瞪着一双不可置信地眼睛,一点一点瘫倒在地上。 “黄兄弟你听我说,”陈先生一边对黄才义说着,一边将沾满血的匕首在旁边挂着的蓑衣上擦拭,而他脚后的独眼老头则时不时在血泊里抽搐一下,“两天的时间足够他们走出巫山了,何况他们还有骡车,凭你我两条腿是很难追上的。” 黄才义听着陈先生的话,可他的眼睛却始终无法从独眼老头身上挪开。陈先生前后的差别已经足够他惊讶了,而他取人性命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的淡定、从容,让黄才义一时之间接受不过来。 发现黄才义还在看着独眼老头,陈先生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天下贼子数人贩子最可恶,杀他一个能救万千人,你没必要太过在意。” 黄才义闻言抬起头来,他看着眼前风淡云轻的陈先生,忽然觉得很害怕。 “您~~咳~咳~”黄才义刚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很干涩,他轻咳两声,随后问道,“您的意思是说,不去找了?!” “哎,找也找不到了。”陈先生叹道,“两天的时间,变数太多,她可能已经被卖掉了,或者走出巫山了,甚至可能已经死了,你这样毫无头绪的去找,得找到何年何月啊!” “可是~~可是~~她是我妹妹啊~~”黄才义觉得陈先生的话比他毫不犹豫取人性命更让人惊讶。 “呵呵,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你现在可能接受不了,但是以后你就会明白的。走吧,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看管好你弟弟,别让他也被人贩子拐跑了。”说罢,陈先生便走出门外。 站在门外面的黄才良和那个姑娘把屋子里的事情全看在了眼里,此时他们就像两截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们的眼睛一直盯在陈先生身上,就好像陈先生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们的眼神里尽是震惊和恐惧。 黄才义不甘心,冲出来拦在陈先生面前,“不,我不能走,我跟我娘发过誓的,必须保护好才月,我必须找到她。” 陈先生冲黄才良和那姑娘看了一眼,随后回过头,对黄才义说道:“人生在世,很多事都是不能如你所愿的,如果只是凭着那些誓言活着,你十条命也活不够。听我一句劝,照顾好你弟弟,往后如果还有缘,说不定你还能找到你妹妹。但是如果你现在就去找,恐怕不仅找不到你妹妹,反而还会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黄才义还想争辩,陈先生却指了指那位姑娘,“你看看她,她也是被拐来的,一个小女孩儿在这个世道有很多用途,况且人贩子还得靠她赚钱,所以她没有性命之虞。不但没有性命之虞,一旦她被卖到好的人家里,比起跟着你风餐露宿不是好很多吗?” 看着黄才义还在犹豫,陈先生接着劝道:“行了,黄兄弟,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可能你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但是现在你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听我的,等你以后手头有钱了,不就可以全心全意去找她了?!” 说着,陈先生便推着黄才义走到黄才良两人身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那姑娘说道:“这是金疮药,念你也是受害者,我饶你一命,今后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着办。” 姑娘一脸木讷,她也没去捡药瓶,就那样一直站着,就好像她已经死了。 陈先生没去管她,将黄才良放在骡子上,就带着兄弟俩回行馆了。 66 意料之外 林荫小道里,正发疯一样逃跑的黄才月忽然感觉罗伍停下来,便也跟着停下脚步,她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矛头带着鲜血从罗伍心口狰狞地冒出来,而罗伍嘴里的血就像止不住的泉水,一直冒个不停。 罗伍轻咳两声,一下子栽倒下来,黄才月赶紧将他扶住。可是罗伍此时的身躯犹如巨石一般沉重,黄才月根本承受不起他的重量,于是两人便一起歪倒在路边。 “罗伍~~罗伍~~罗伍~~”黄才月不知所措,爬起来后只是一边用手不停地给罗伍擦掉从嘴里涌出来的血,一边无助地大喊。 罗伍看了看胸口的矛头,又看了看黄才月,他伸出手摸了摸黄才月的脸蛋,想说些什么,可是从他口里不停涌出来的鲜血让他无法说出话来。最后,罗伍看着黄才月笑了一下,随后他的脑袋便无力地瘫倒在一边。 “罗伍~~罗伍~罗伍~~”黄才月依旧一边大喊一边帮罗伍擦着血,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已是泪流满面,也没意识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凶猛大汉。 “快跑~~”又是一声大喊从他们身后传来,黄才月扭过头看了一眼,这才看见举着匕首冲到自己面前的巨大身影。 黄才月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人一下子扑倒在地,那人骑在黄才月身上,一只手掐着黄才月的脖子,眼看他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就要扎下来。而黄才月此时就像是被老鹰扑住的小鸡仔,她的反抗在大汉面前几乎可以忽略。 正在此时,黄才月看见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大汉的脖子上一闪而过,跟着,大汉的脑袋就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从大汉脖子上喷涌而出的滚烫的鲜血就像一盆热水一样泼了黄才月一脸,她甚至因为急促的呼吸不小心喝下几口。 跟着,没了脑袋的大汉便像树筒一样栽倒下来,压得黄才月无法动弹。 这时,一个身影映入黄才月被血液糊住的眼睛,他把黄才月身上的大汉一脚踢开,又一把将黄才月从地上提溜起来。黄才月用袖子擦了擦脸,才发现这个身影正是老大。 老大走到罗伍身边,用脚踢了踢罗伍的尸体,黄才月见状赶紧跑过去制止。 可没等黄才月开口,老大便一把抓住黄才月的手腕,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后走。 “等等~~等等~~”黄才月哭喊着,“罗伍~~罗伍~~” 老大没有理睬,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紧抓着黄才月不放。 “你放开我~~你是畜生吗~~”黄才月依旧打骂个不停。 正骂着,黄才月忽然看见地上到处都是尸体,他们的死状各不相同,唯一相像的,是他们的身边都淌着一大滩的鲜血。 看到鲜血,黄才月这才想起自己还喝了几口,而且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血,就好像用血洗过澡一般,那浓烈的血腥气熏得她一阵恶心,终于,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出来之后,黄才月总算安静下来,可她始终忘不了罗伍的惨状,于是一路上哭喊个不停。 老大没有理睬她,依旧拉着她只顾往前走。跟着老大走了一会儿,黄才月发现老大走路一瘸一拐的,仔细看了看,她才发现老大腿上胳膊上到处都是伤。 这时,黄才月忽然听见有人挣扎的声音,老大也听见了,他拉着黄才月走到那人跟前,黄才月看见正是老三。 老三的胸前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里的血流个不停,老大单膝跪下来,一把将老三扛在肩头,随后继续拉着黄才月往回走。 三人来到骡车旁,老大先是将老三轻轻放下,又把黄才月拉上车,然后默默地走向车头,跳上车,赶着骡子走起来。 黄才月本想跳下骡车,可是看见身后一路的尸首,她终究还是没敢跳下来,她看着罗伍的方向,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战场,忽然安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前路如何,更不知道自己将会是死还是生,但是她知道,自己永远见不到罗伍了,而且很有可能也永远见不到大哥和良良了。 老三终究还是死在了车上,甚至他死的时候黄才月根本不知道,是老大中途停车给老三喂水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已咽气了的。老大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老三的尸体放在路边便赶着骡车继续往前走。 黄才月实在不明白天下间为何会有心肠如此硬的人,她甚至觉得老三和罗伍就是老大害死的,要不是他一言不发就冲过去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 “我要杀了他!”黄才月暗暗下定决心。 两人坐着骡车走了一天,晚上的时候,老大解开骡子,将车子扔下,然后带着黄才月走上一条小径。 老大选了一个地方停下,他先是将黄才月绑在一棵树上,然后默默地生起一堆篝火。黄才月看见他解下衣服,露出浑身的伤口,这些伤口有新有旧,像一条条恶心的蚯蚓贴在他身上。他用水稍稍清洗了一下新的伤口之后,又用烧红的剑在伤口上烙过。 黄才月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竟然这样给自己疗伤,不禁看得心惊肉麻,闻着老大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烤肉香味,她忍不住一阵一阵地干呕。 老大后背还有两道伤口,但是他无法够到,尝试几次无果之后,他扭头看向黄才月。 黄才月一早就注意到了,她知道老大最终会求助自己,但是她根本不想去帮他,在老大看过来的那一刻,她马上回过头,刻意避开。 黄才月的举动被老大看在了眼里,他叹了口气,然后穿上衣服。 之后,黄才月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篝火那边的动静,可是她现在被绑在树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觉。 闭上眼睛睡了会儿,可是黄才月始终睡不着,她的脑子里全是白天看见的那些尸体,她的眼前全是罗伍最后的笑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黄才月忽然闻到一股烤肉香,这股香味和之前老大烙自己肉时的不同,而是烤干肉散发出来的香味。 这一路上,黄才月完全处于惊吓和恐惧之中,她都快忘了自己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此时闻见肉香,黄才月才觉得胃里阵阵绞痛。 黄才月睁开眼看向篝火,刚好看见老大拿着两条干肉走过来,他解开黄才月的绳子,然后将烤好的干肉递过来。 “赶紧吃!”老大沉声说道。 黄才月才不客气,她现在非常明白自己是一个人,以后也只会是一个人,要想活下去,就得靠自己,而现在,她首先应该填饱肚子。 于是,黄才月马上将爹娘教她的那套淑女之仪抛在脑后,捧着干肉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之后,老大重新将黄才月绑上,然后他自己吃了点儿便倒头睡下了。 接连走了两天,黄才月始终找不到方法逃跑,不过,老大虽然依旧绑着她的双手,却一直让她骑着骡子,而他自己则牵着骡子走在前面,这一点让黄才月很吃惊。 第三天的时候,老大带着黄才月来到一个镇子,在进入镇子之前,老大解开黄才月的绳子,然后拿着大剑在她面前边比划边威胁道:“不要耍花样,不然我就砍死你!” 黄才月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随后,老大便带着她走进一个院子,这个院子很大很阔气,黄才月朝四周一看,便猜到这里可能就是自己的买家。 看着远比自己家要阔气的院子,黄才月不禁心想,要是被卖来这里,倒也不是坏事,最起码在这里应该能吃饱肚子。 走进院子后,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大褂的老头子,老头子自称是管家,问老大有何贵干。 老大说明来意,将黄才月推上前,然后报出二百两的价钱。 管家显然不干,说一个小丫头还没有力气,买来还得喂养几年才能干活,远不值这个价钱。 黄才月听得牙直痒痒,恨不得走上前去辩解自己有多能干。 好在老大见价钱没谈拢,便直接走出院子,连商量的余地也没留下。 接连找了三户人家,几乎都是一句话没谈拢老大就直接拉着黄才月走出来,搞得黄才月都糊涂了,似乎老大根本不想卖掉自己。 直到进入第四户人家,老大更是把价格提到了二百五十两。黄才月虽然不懂人贩子的套路,但是她从前面三户人家的嘴里听得出来,自己最多值一百两,而且这个价钱已经超过老大从独眼老头那里买来自己和罗伍的总和了,她实在不明白老大为啥要坚持这么高的价。 从院子里走出来,老大似乎很失望,他带着黄才月走进一个酒家,点了几个菜,黄才月惊讶的发现老大怀里还有不少银子。 小二上了菜之后,黄才月拿起碗筷闷头就吃,老大也没有阻止。 吃着吃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黄才月好奇看过去,马上对老大轻声说道:“快把剑藏起来。” 老大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黄才月便马上从他手里抢过剑,然后转头跑进酒家后院。 67 尾随者 等黄才月重新回到桌子旁时,刚好那些嘈杂声来到酒家门口,老大转头看过去,就见四名持刀壮汉从门口走进来,他们一一打量着酒家里的客人,视线最后落到老大和黄才月身上。 这四人虽然手持官刀,但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黄才月便判断他们不是官府的人,很有可能哪位大户人家的护院。 “你,姓甚名谁?”其中一人走到老大身旁,恶狠狠地问道。 老大紧握拳头,眼看就要发作。 黄才月赶紧抓住老大的手,冲那人笑道:“大爷,他是我哥,小时候发烧,把嗓子给烧哑了!” “哼,你哥?我看你俩倒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大爷,我们是逃难出来的,家里遭了灾,爹娘都死了,我哥只好四处卖苦力来养活我们。您别看他现在这幅邋遢样子,洗干净我俩就像了。” 黄才月和老大一路风餐露宿,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再加上老大一脸胡子,和黄才月所说的情况倒也相符,所以那人有些犹豫了。 这时,另一位护院站出来,问道:“你们家遭了灾还下馆子?小妮子,可别骗大爷!” 黄才月听完马上露出一脸委屈,答道:“我们兄妹俩好几个月没见荤腥了,哥哥见我可怜,就带我吃点儿好吃的,这顿吃完,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吃点肉呢!” 那人似乎不信,盯着两人打量了一圈,随后说道:“不对吧,刚才有人说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妮子四处找买家,我看就是你们俩,青天白日的,人贩子招摇过市,胆子也太大了吧!” 黄才月马上抱住老大的手,装作很亲昵的样子,“大爷,他是我哥,怎么可能是人贩子呢,你们肯定认错人了。” “哼,甭管认没认错,先跟我们去见见宁员外吧!” “宁员外?” “没错,宁员外是本地最大的乡绅,咱们这儿的治安就归宁员外管!” 黄才月这才明白这几个是什么人,也明白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于是,黄才月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好吧,我们去见宁员外,相信宁员外不会冤枉好人。”说罢,黄才月将所有剩菜全赶在自己碗里,然后一股脑往嘴里扒,那些残汤菜汁流了她一身。 几大口吃完之后,黄才月满不在乎地用脏兮兮的袖子往脸上一抹,抹得整张脸都是油。 “走吧!”最后,黄才月拿出平时大咧咧的样子,手一扬便率先走出门外。 老大看着黄才月的一举一动,不明白这丫头到底玩什么把戏,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站起身,跟在黄才月身后朝门口走去。 哪知道老大还没能走出门外,忽然一个护院大喊一声:“等等!” 黄才月偷偷一笑:上钩了! “怎么啦?”黄才月回头问道。 “你们俩就这么去见宁员外?”护院反问道。 黄才月装模作样低着头打量自己一圈,随后抬起头,一脸无辜地问道:“这样挺好啊,有问题吗?” 护院走过来,提溜着黄才月看了一圈,满脸嫌弃地嘲笑道:“当然有问题,叫花子都没你这么脏,你俩这样去见宁员外,整个宁府都会被你俩给熏臭。” 黄才月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马上转过身,抢过老大手里的包袱,随后拉着老大一边朝后院走一边说道:“好,好,我们有干净衣裳,等一下,马上就好。” 也不等那四条壮汉答应,黄才月便拉着老大走出后门。来到后院之后,黄才月朝后面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上来,她便拉着老大就跑。 两人跑出后院门,上了大街,又疯狂朝镇子外面跑,一路都没回头。跑着跑着,黄才月跑不动了,老大见状,赶紧将她背起,随后一直跑到荒郊野外。 跑出镇子后,两人也没有停留,而是钻入路旁的林子中,两人一边跑一边向后打量,直到确定后面没人才终于停下来。 老大一把放下黄才月,随后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黄才月揉了揉被老大硌得生疼的胸脯,一屁股坐起来。他们的骡子和大部分行李都丢了,其中就包括装水的水袋和干粮,现在,他们只剩下一个包袱和老大身上的银子,所以她想看看包袱里有什么。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只有几件臭熏熏的衣裳,然后夹杂着几封信件,看着尽是些无用之物,黄才月懊恼地把包袱扔在一边。 谁知道老大见状,马上从地上跳起来,像是捡宝贝一样将包袱捡起来,又小心翼翼的包好。 “那么宝贝干嘛?又没啥用!”黄才义没好气地揶揄道。 “你懂什么,这都是我兄弟的家书!”老大回答道。 相处这么久,这可能是老大对黄才月说的最长的一句话,黄才月听罢马上笑道:“真难得啊,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跟我说话呢!” 老大没有搭理她,抱着包袱坐了一会儿,便招呼黄才月起来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老大忽然问道:“你为何要帮我,刚才你明明可以跟他们走的?” 黄才月犹豫片刻,答道:“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你比他们更像好人吧。” “我?好人?哼哼,”老大冷笑道,“我可是人贩子,要把你卖了的!” “我知道,你还害死了罗伍!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帮了你一次就表示我不恨你,总有一天,我会趁你不备杀掉你的!”黄才月冷冷说道。 老大惊讶地看了眼黄才月便不再作声了,这之后,两人沉默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老大忽然转过身,对黄才月说道:“你走吧,回去找你的家人。” 黄才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真看着老大,问道:“真的?” 老大叹了口气,“趁我没改变主意,走吧!” 说完,老大又从怀里掏出几锭碎银子递给黄才月,“这点银子不多,你省着点花应该能到县城。” 黄才月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回去该走哪条路,可是一想到可以马上去找大哥,她就忘乎所以了,于是,她接过老大的银子,什么话都不说转头就走。 一路上,黄才月越想越觉得老大太过愚蠢,他先是花银子把自己买下来,在路上又不分缘由跟别人打了一架,不仅害死罗伍,还害死他两个兄弟,最后到了这镇子,只是因为自己帮了他一回他就把自己给放了,这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又叫什么? 黄才月看得出来,老大人并不坏,她虽然不知道老大为啥一言不发就跟那伙人打起来,但是他先是在大战之前放了自己,随后又救自己一命,再加上路途上的一些细小举动,足以证明老大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不过,这并不代表黄才月不恨老大,毕竟,罗伍是因他而死,要不是老大,她也不会跟大哥分开。 黄才月不知道回去该走哪条路,但是她懂得分辨方位,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注意了,老大带着她一直往东北方向走,所以现在,她知道自己只要朝西南方向走就可以回到县城。 此时的黄才月,除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和老大给的几辆银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不过,凭借着多年混迹山头的经验,她很容易便能找到吃的,草根、野花、野果等等,只要能吃,黄才月都没放过。所以在回程的路上,黄才月并不是很难过。 只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不敢入睡。一方面,她害怕会有其他的坏人或者野兽突然冒出来,另一方面,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些血淋淋的尸首和罗伍最后的笑脸。 这样走了两天,这天傍晚,黄才月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她回头看了一眼,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 黄才月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况且经历了几次剧变之后,她已经变得非常谨慎了。 当她走过一个弯道时,她迅速往身旁的一棵大树下一跳,然后躲在大树身后。 片刻之后,果然从小道上传来阵阵脚步声,这些脚步很轻很缓,只是用耳朵听就能感觉到来者鬼鬼祟祟的。 跟着,黄才月看见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出现在小道上,她们穿着破烂,却涂脂抹粉,两张抹着胭脂的脸配上她们鬼鬼祟祟的身姿,乍一看上去就像两个女鬼。 黄才月不愿和她们起冲突,只想她们就这样走过去。 谁知道年轻那女的朝小道前方看了一眼,随后扭头对年老一些的女人说道:“妈妈,不见了!” 年老一点的女人见状思考了一小会儿,“不对,小妮子腿脚没那么快,一定是发现我们,躲起来了。” 黄才月听完内心一紧,谁知道这一慌张,她的重心忽然不稳,不小心向后退了一步。 两个女人听见声音马上围过来,黄才月见状干脆不躲了,一闪身从大树后面跳出来,把两个女人吓了一跳。 黄才月有一手拳脚功夫,面对的又是两个女人,所以她一点都不发怵。 “你们俩,想干嘛?”黄才月大声问道。 “哎哟,小妹妹,你是一个人吧!”年老一点的女人换了个和蔼的声音问道,可是黄才月怎么听都觉得这个声音里透着一股邪恶。 “谁说我是一个人?告诉你们,我哥就在后面,马上就赶来了!”黄才月虚张声势道。 68 娼馆 两个女人显然不信黄才月的话,年轻一些的女人马上笑道:“小妹妹,你骗人,我们在这路上走了一天一夜,除了你之外,可没看见其他人。” “哼,我告诉你我大哥就在后面,你爱信不信。倒是你们,鬼鬼祟祟的跟着我,想干嘛?” “哎呀,小妹妹,你误会了,我们是看见你独自一人,担心你出事才跟过来的。” “是吗,那行了,我现在告诉你们,我没事,而且我大哥一会儿就到,你们可以走了吧?” “呵呵,小妹妹,你就别骗我们了,跟你说啊,我们家就在附近,现在天色越来越晚了,要不你跟我们回家吧,好歹过了今晚再说。” 这套鬼话黄才月当然不会相信,不过看这个样子,她知道自己是没法轻易摆脱这俩人,于是她决定先发制人。 “好吧,你们家在哪个方向?待会儿我大哥来了,我就和他一起过来。” 年老女人听到这里,开始不耐烦了,“小妮子,还骗人,快给老娘滚过来,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你生什么气啊,我说等我大哥来了一起去,又没说不去。”一边说着黄才月一边挪动脚步。 年老女人见黄才月朝自己一点一点靠近,马上笑了出来:“哎,这就对了,你看,我们不是坏人。” 黄才月心说你就差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坏人?! 这样一边想着,黄才月一边朝年老女人靠过去,在走到林子边缘的同时,她忽然纵身跳起,一脚蹬在年老女人身上。那年老女人躲闪不及,被黄才月蹬了个正着,一下子翻倒在地。 而黄才月正好趁这个机会从年轻女人身下一蹿而过,年轻女人根本没来及抓她,只是用个什么东西在黄才月脸上甩了一下,黄才月判断不出是手绢还是衣袖,只是觉得那东西带着一些粉末,而那些粉末则散发出一股奇香。 黄才月发狂跑着,正在她以为自己成功逃脱之时,她忽然感觉双腿一软,随后便扑倒在地,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便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之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黄才月最后在一片吵闹声中惊醒,她抬目四望,发现自己在一间有门有窗有桌有床的房子里,而她此时正睡在柔软的被褥里,身上的衣裳也被换过。 从窗外正盛的日光来看,现在已经是大白天,黄才月挪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着。 “该不会又落到人贩子手里了吧!”黄才月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套路,忍不住哀叹自己命太苦。 不过,这次她的头没有被套住,双腿也没有被绑住,于是她跳下床来,走到窗边悄悄听着外边的动静。 此时外面正欢声笑语,黄才月听见其中大多数都是女人的笑声,她们笑得张扬而魅惑,时不时从她们嘴里说出一两句不堪入耳的话,让黄才月听得面红耳赤。而那些男人,更是一个个奸声淫笑,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话,更是丑陋不堪。 黄才月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在窗边稍稍听了一会儿,她便明白这是一个娼馆。 了解到这是一间娼馆之后,黄才月很快便想明白她们将自己绑来是做什么的了。 想到这里,黄才月欲哭无泪,让她做那些腌臜事,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跟着老大去流浪,哪怕老大把她卖去当丫鬟、或者当童养媳也比这个下场强。 正在黄才月想着该怎么逃走时,忽然门被推开了,从门外走进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这女人浓妆艳抹,走起路来像条蛇一样扭来扭去的,一见黄才月蹲在窗边,她便捂着嘴惊叫了一声:“哟,什么时候醒了啊!” 女人的惊叫声马上引来了其他人,其中就有那个年老的女人。 老女人走进屋一看,马上走过来一把揪住黄才月的耳朵,狠狠一拧,嘴里则骂道:“个小妮子,贼头贼脑的,都到这时候了,还想耍花样!” 黄才月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她忍住没哭,她不想在这个老女人面前表现得太软弱。 “你们都看什么看,还不给我出去拉客人!”老女人朝着那些看热闹的女人喊了一声,女人们便笑着闹着做鸟兽散了。 人群散去之后,老女人拧着黄才月的耳朵让她站起来,然后推着她走出屋子。 黄才月看见这是一个大院子,不过,院子虽大,装潢却不怎样,而且院子外面似乎很安静,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热闹大街。 老女人推着她走进一间柴房,里面堆满了柴火和衣裳被褥。 将黄才月带进柴房后,老女人解开她的绳子,指着那堆衣服对她说道:“想吃饭就把那堆衣服洗完,还有,别想着逃跑,前门后门都有人看着,要是逃跑被我抓到了,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老女人便扔下黄才月,将柴房的门一关就离开了。 黄才月长这么大很少洗衣裳,在家里的时候,即便是去洗衣裳,也是在她无聊得实在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而且她洗过的衣裳娘几乎都要洗第二遍。所以,面对这一大堆的衣裳被褥,黄才月不只是不愿意洗,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洗。 坐在地上发了会儿愁,黄才月决定干脆不洗,她倒想看看她们能把自己怎么样。 过了半天,黄才月总算听见有脚步声朝柴房传来,她紧张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女人吃惊地看着依旧保持原状的衣服堆,又回头满眼愤怒地看向黄才月。 黄才月本来还想和老女人争辩几句的,可没想到老女人一句话不说,“啪”的就是一耳光打在黄才月脸上,彻底把黄才月给打蒙了。 “我说过,不洗完就没饭吃,我说话算话!这堆衣服,你什么时候洗完什么时候才能吃饭!”说罢,老女人便退出柴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又上了把锁。 老女人离开很久之后,黄才月才有所反应,长这么大,她从没像今天这样挨过打,哪怕以前和杨良俊罗伍有矛盾,他们也从没打过她的脸。这一巴掌不仅伤了她的自尊,也把以前的往事给勾了出来。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蜷缩在地上,她满肚子的委屈只想跟娘倾诉,可是娘已经不在了,大哥也不在,良良也不在,从今往后,她的身边再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黄才月躺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哭得累了,才在满地的泪水中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黄才月浑身发软,她从昨天到现在没有喝一口水、没有吃一粒米,这还不算她昏迷的那段时间。好不容易站起来后,黄才月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跟着大哥从村里逃出来直到昨天,黄才月从没像今天这样害怕过,以前的时候,她的身边还有大哥、还有良良,即便被拐走后,她身边还有罗伍、老大,不管有多艰难,黄才月总能在这些人身上找到慰藉。 但是今天,黄才月头一回觉得自己真的可能会死,也许是被打死,也许是被饿死,她真的害怕了。 她拖着酸软的双腿走到衣服堆旁,开始搓洗第一件衣裳,正洗着,柴房的门被打开了。那老女人走进来,看着黄才月满意地一笑,“这还差不多,来,看着我!” 黄才月乖乖转过头,看着那老女人。 “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来,叫声妈妈!” 黄才月觉得太别扭,倔强地不肯叫。 “呵呵,还不习惯,没关系。告诉妈妈,你叫什么名字?” 黄才月依旧不吭声。 老女人见状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揪住黄才月的耳朵拧了一圈,厉声道:“往后妈妈问话,你必须回答,听见了吗!” 黄才月一开始还忍着,可是她越是忍那老女人手上就越使劲,最后,黄才月实在忍不了,才点头答道:“听见了~~听见了~~” 老女人松开手,继续问道:“这就对了,来,告诉妈妈,你叫什么名字?” “黄才月。” “黄才月?才月~~才月~~嗯,这名字不好听,以后你就叫彩月,对,彩月,云彩的彩,月亮的月,明白吗?” 听着这脂粉气十足的名字,黄才月是一万个不愿意,可眼前的形势容不得她说不,所以她马上点头应道:“明白。” 老女人很满足,拍拍黄才月的头,笑道:“好啦,继续洗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过了一会儿,老女人重新走进来,给黄才月端来一碗粥,还有两个馒头。 “来,彩月,吃饭了!” 黄才月闻声赶忙站起身,双手恭敬地从妈妈手中接过粥碗,然后不顾妈妈的嘲笑,走到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慢慢吃,吃饱了把衣裳洗完。以后啊,只要你听话,好吃好喝的我不会少你,你现在还小,先干些杂活,等你长大了就可以赚大钱了,到那个时候,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黄才月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会留在这里,在这期间她必须一切听从妈妈的,只有等到她放松警惕了,自己才有可能逃走。 69 唐使墓 黄才义跟着陈先生回到行馆后,陈先生马上给几个人分了工,他让黄才义和黄才良留在行馆,而他自己则带着姓曾的徒弟去到营地,把其他六具尸首接了过来。 他们在行馆汇合后,便带着七具尸首一齐上路了。 在路上,黄才义得知姓葛的徒弟名叫葛赞,他比自己年长十岁,算上今年,他已经跟着陈先生当了五年赶尸匠了。 黄才义也了解过,这师徒俩赶尸只是副业,而他们的主业就是倒斗。说起赶尸,陈先生也就懂个封印气穴,至于会不会起尸和起尸之后应该做什么,他几乎不懂。不过,算他幸运,在他三十多年的赶尸生涯里,还从没遇到过起尸。 这一路上,一行人好吃好喝,虽然黄才义还在纠结才月的事,但是自打跟着陈先生以来,他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所以总的来说,他轻松不少。 四个人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把七位往生人送到家,虽然有些辛苦,可好在一路上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发生。再加上七位往生人都是军户,所以陈先生得到一笔相当客观的银子。 陈先生将银子分成三份,他自己一份,徒弟葛赞一份,黄才义兄弟俩一份。 拿着沉甸甸的银子,黄才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现在急得是得赶紧去找才月,但是他还记得自己和陈先生有约在先,恐怕不完成约定,陈先生是不会放他走的。 而且黄才义从上次陈先生轻松杀死独眼老头就看出来了,这位赶尸匠身手不凡,虽然自己也是从小习武,但是他没有自信能打赢,更何况自己还有黄才良这么个累赘,所以跟陈先生硬来几乎不可能。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黄才义将银子收好,问道。 陈先生解开一辆骡车,将骡子并在另一辆车上,一边忙活一边笑道:“往南走,八番。” 八番,黄才义知道,离县城约三百里路程,当初他爹带着他出活时路过一次,爹说过,八番是苗人的地盘,苗人的寨子都在大山里,他们神出鬼没,一般人根本不敢接近他们。而且,此前陈先生提到的巫蛊,在八番一带流传尤盛。 另外,八番在南方,和辰州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即便是去找才月,也不是一个方向,所以黄才义很是犹豫。 不过,黄才义的意见在此刻并不重要,陈先生也根本不在乎他犹不犹豫,套好骡车后,陈先生便招呼众人上车,然后朝着八番驶去。 几天之后,众人来到八番城内,陈先生找好客栈,安顿众人休息下便独自离开了。 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现在有吃有住,黄才义兄弟俩几乎是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全黑,黄才义带着黄才良下楼叫了点吃的,还没等他俩吃完,陈先生便带着一女两男进入客栈。看见黄才义正在吃饭,陈先生一把将他拉起来。 “走,黄兄弟,屋里说话。” 黄才义不知所以,赶紧往嘴里塞了几口肉便随着陈先生走上楼。 黄才良屁颠屁颠跟在他们身后,没人驱赶他也没人在意他,他伸长了脖子极力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没人理睬他。 没有姐姐在身边,黄才良的话少了很多,他很气大哥不去找姐姐,但是亲眼看见陈先生杀死那独眼老头让黄才良也不敢造次。 在家的时候,黄才良跟黄才月最亲,至于大哥黄才义,如非迫不得已,黄才良其实不愿待在他身边。其实黄才良也知道大哥不喜欢自己,他嫌自己是个累赘。不过,不管他们喜欢与否,此时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所以,就算再怎样不愿意,黄才良也不会说出来。 这次也和平常一样,大人们都把他当成空气,黄才良跟在大哥身后,差点被大哥随手关上的门给拍到。 众人在陈先生屋里坐下,看上去这三个新来的和陈先生师徒俩很孰,他们和葛赞打过招呼后,陈先生便给黄才义一一介绍。 “黄兄弟,这位是欧阳诏欧阳先生,风水大家。这是曾胖子,他的师父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土夫子岑土龙。还有这位,龙姑娘。” 黄才义跟着陈先生的介绍一一打量了这三人,欧阳先生看上去五十多岁,头挽髻,须发长,身穿一件道袍,看上去就像一个算命先生。而曾胖子则人如其名——一身横肉,两只眯缝眼透着一股狠厉,曾胖子很矮,不算才良的话,他算屋子里最矮的人。最后一位,龙姑娘,看上去比黄才义年长几岁,龙姑娘很漂亮,尤其是她的脸,玲珑有致、白净如釉,黄才义还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脸,龙姑娘穿着一身蓝色的土布衣裳,一头黑发很随便地挽在脑后,显得格外的恬静。 黄才义打量完,陈先生又指着他对其他三人说道:“三位,这位黄兄弟就是我说的五行掐指的传人。” 其实,不等陈先生介绍,这三人就已经在打量黄才义了,他们的表情几乎一致,都不相信眼前这位乳臭未干的小子会是五行掐指的传人。 “小兄弟,你爹叫什么?”等陈先生介绍完,欧阳先生便首先问道。 黄才义有些难堪地笑了笑,答道:“家父已经过世,他在生前曾有过叮嘱,所以请恕晚辈无可奉告。” “那我们如何知道你就是五行掐指的传人呢?”曾胖子接着问道。 黄才义闻言将药瓶掏出来,递在三人眼前说道:“就凭这瓶百蛊膏。” 三个人彼此看了一眼,随后那位龙姑娘从黄才义手里接过药瓶,打开了拿在鼻子前闻了闻。 “嗯,的确是百蛊膏。不过,百蛊膏虽难成,却也并非不可成,仅凭这百蛊膏,我还是不信。” 龙姑娘一开口,黄才义便像是听见了百灵鸟的声音,她的声音清脆而婉转,感觉就像是一股清风,让黄才义一阵心动。 “呃,你们当然可以不信,不过我也拿不出更多的证据了,这次是陈先生让我过来的,要是你们实在不放心,就跟他说好了。”黄才义巴不得他们不信,那龙姑娘再漂亮,声音再好听,也没有才月重要。 陈先生似乎早已预料,他摊开两只手,无奈地笑道:“三位,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你们仔细想想,炼制出百蛊膏再赠与同样姓黄的赶尸匠,这样的概率有多大?” 黄才义原本就不是很懂五行掐指,当时答应陈先生也不过是为了给找才月争取时间,本来龙姑娘说不相信自己他已经松了口气,可是看见这三人被陈先生一点一点说动,他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各位前辈,”不等三人表态,黄才义抢先说道,“丑话说在前面,五行掐指我只是粗通,根本谈不上传人,我在我爹那儿学的都是赶尸术,五行掐指太过深奥,我学的并不多。” 黄才义话音刚落,陈先生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诸位,唐使墓我们找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到如今,哪怕是一丁点的希望我都不想放过,我想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与其坐等,咱们还不如让黄兄弟试一试,或许就能找到呢?” 陈先生说话的时候非常激动,听得那三位也是连连点头。 见众人意见一致,陈先生便搓着双手笑道:“好,我已为三位订好房间,咱们先养精蓄锐,采买用品,等大家休整好了咱们就出发。”说完,陈先生又对葛赞吩咐道:“徒弟,让掌柜准备一桌酒席,好酒好菜只管上,今天我要和几位老友不醉不散。” 葛赞领命出去,陈先生也带着那三人去找各自的房间,黄才义和黄才良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刚想出门,陈先生又回来叫住了他。 “黄兄弟,留步。” “什么事?”黄才义重新做回椅子上,黄才良也跟着留了下来。 “呵呵,看你这样子,好像兴致不高啊,咋的,后悔了?” 黄才义叹了口气,“哎,不瞒陈先生,家父生前就曾教诲,说倒斗一事集损阴德,让我切莫参与。我本人也对倒斗这事很反感,所以~~” 不等黄才义说完,陈先生便笑道:“能理解,不过你放心,你的五行掐指只是为我们指路,找到唐使墓后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不会勉强的。” “多谢陈先生理解,就怕晚辈学艺不精,找不到唐使墓。” 陈先生拍了拍黄才义的肩膀,安慰道:“这个你无须担心,其实我们已经找过很多次了,这次找你来不过是多提供一条思路,欧阳先生乃是风水大家,结合你的五行掐指说不定就能找到唐使墓。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大不了咱们接着赶尸嘛!” 听着陈先生的话,黄才义轻松了许多,不过他马上又想起之前陈先生杀人的场景,显然陈先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仅仅是他的身手隐藏得很深,他的为人也隐藏得很深,所以,陈先生此刻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还很是值得商榷。 这么想着,黄才义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70 苗人 一顿饭吃了很久,最后店里的客人全都走了,掌柜的便关上大门,任由这几人大吃大喝,反正为首那人说了,饭钱酒钱赏钱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山城里的客栈,少不了各式野味,陈先生叫了一大桌各种动物的肉,还有喝不完的花酿美酒。这次没有爹在身边,黄才义敞开肚皮胡吃海塞,而根本不用在乎什么饭桌礼仪。几杯酒下肚,他便将所有的疑虑抛在脑后,只觉得跟这些江湖人士齐坐一桌特别畅快。 “陈先生,那个唐使墓,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啊?”黄才义有些微醺,伸手搭在陈先生的肩膀上问道。 陈先生似乎有些吃惊,“我没跟你说过吗?” 黄才义摇摇头。 “好,那我就跟你说说。” 说完,陈先生便面向黄才义,用他那满是酒气的嘴说道:“咱们现在身处的八番,乃是当朝圣上赐封的名字,在前朝,这里被称作七番,更早一点,又叫五番。不管叫几番吧,这番字都是来自苗人的部落,所以从名字就能知道,这个地方自古就是苗人的地盘。从很早的时候起,巫山以南都被称作蛮夷之地,这里的人自成一统,隔绝于中央王朝的统治。这里的人与中原习性不同,也不愿服从中央王朝的管理。” “但是,历来的中央王朝一直觊觎着这块蛮夷之地,他们想出各种方法,试图让这里的人归顺他们。唐代太宗时期,曾派过一位使者,名叫宗元白。这宗元白名曰使者,实则为管理这方土地的使臣,他带来大量金银珠宝,企图收买当时各个番部的首领。也许是宗元白收买成功了,当时的五番曾归顺过唐王朝一段时间,可没过几年,五番又脱离了唐王朝的管制,宗元白也没再回去中原。” 说到这里,陈先生便停住不说了,似乎他认为他的故事已经回答了黄才义的问题。 可是黄才义还是没听明白,“那您是如何知道宗元白有墓的呢?就算有墓,里面也不见得有财宝啊,说不定宗元白已经把所有金银财宝都花光了!” “呵呵,黄兄弟,在宗元白来这儿之前,这里根本没有具体的地名,也根本没有五番之说,是他将这里的苗人部落统一起来,最后还得到五番这个官方地名,所以宗元白在苗人中是有地位的。这样的人肯定会被厚葬,也肯定有大量的财宝陪葬。” 说完,陈先生有一次停住,黄才义还想再问,可是陈先生却被其他人拉过去喝酒了。 本来,没说这几句话之前,黄才义还没什么疑问的,倒斗嘛,想弄几个钱花,虽然不合道义,但也能理解。 可是听完陈先生的话,黄才义是一个疑问接着另一个疑问。 首先,仅凭陈先生的这几句话,根本无法判断这个唐使墓存不存在,更无法判断里面是不是有财宝。 其次,陈先生说话的样子很可疑,他似乎不想把其中的缘由告诉自己。 黄才义端起一杯酒,一边放在嘴边装作品酒,一边却悄悄打量正胶杯换盏的那四人,他原本是极不情愿跑这趟活的,现在,他倒有了一丝兴趣。 而一旁的黄才良,他早就吃饱了,本来他是想先回房的,但是他不敢独自待在房间里,所以一直忍者不快在大哥身旁坐着。 至于黄才义和陈先生的对话,黄才良丝毫不感兴趣,也就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掰弄着自己的手指。 自打知道姐姐被人贩子拐走之后,黄才良就一直在掐算,只不过他不像爹和公公,掐算的时候只用一只手,他掐算的时候都是用左手的指头点着右手的关节,所以大人们都看不出他其实是在掐算。 黄才良算的自然是姐姐的下落,刚开始,他还算得出个大概,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黄才良有些吃力了。他现在很着急,只想趁自己还能算出大致的方位赶快去找姐姐,可是他的话大哥从来没当过真,似乎大哥已经把姐姐给忘了。 此时此刻,黄才良真想离开大哥,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姐姐。可是仍然,他害怕大哥生气,害怕自己一个人,所以一直没能鼓起勇气。 一夜过后,众人便乘坐两辆骡车,朝着大山深处出发了。 离开八番城后,陈先生领着众人走上一条乡道,乡道弯弯曲曲的,还有数不清的岔道,可是陈先生没有任何犹豫,在各个岔道口横行自如,显然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在一次经过黄才义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的岔道后,陈先生终于停下来。他招呼众人下车,随后说道:“好了,诸位,这是咱们第七次经过这里了,欧阳先生,你怎么看?” 欧阳诏朝周围的大山看了一圈,摇摇头说道:“我还是坚持先前的看法,不管什么墓,总逃不过风水五行,天子峰在周围的山峰里独树一帜,虽无王者之象,却也是气盛之地。再者,当年的山马寨就在天子峰,我不认为宗元白会被葬在别的地方。” “欧阳先生,”曾胖子说道,“我们相信你的话,只是我们去过天子峰好几次了,可是啥都没找到啊!” “怎么没有,不是找到山马寨群葬墓吗?宗元白能在天子峰给寨子里的人修一个大墓,就不能给自己也修个墓?”欧阳诏有些生气。 “别着急,欧阳先生,”陈先生见状马上插进来,“天子峰山势陡峻,又多巨石,一个群葬墓可能就已经贯穿整座山峰了,我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另建墓穴。有没有可能,哪怕可能性很小,周围别的山上也有风水宝地呢?” 黄才义听着几个人的对话正思考,忽然龙姑娘也开口了,只见她神色紧张,时不时朝周围看一眼,然后将脑袋伸在几个人中间轻声说道:“得赶快做决定,咱们不能停留过久,不然会被他们发现的!” 听完这话,黄才义纳闷了,“他们?”怎么又多出个他们?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让龙姑娘这样恐惧? 黄才义今年十六岁,在他此前的生命中,他爹黄成志和病人以及尸体占据了他绝大多数的生活。而在他十六年里认识的女性也只有三个妈妈和一姐一妹,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接触过任何女人,也就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但是看见龙姑娘的那一刻,黄才义的心开始萌芽了。尽管他知道龙姑娘比他大上不少,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对龙姑娘的爱慕之心,这一路上龙姑娘的一举一动黄才义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龙姑娘更可爱的人了。 黄才义原本还想问问“他们”究竟是谁,可没想到陈先生听了龙姑娘的话后就马上催促众人启程,似乎他对“他们”也非常忌惮。 继续前行了半里多地,陈先生再一次停下来,黄才义看见他们非常熟练地把行李从车上取下来,然后将骡车藏在路边的草丛里。 藏好骡车后,陈先生转过头看向黄才义,而当他的眼睛从黄才良身上扫过时,他愣了一下,似乎这才发现黄才良也在队伍里。 只是很短的一片刻,陈先生回过神来,对兄弟俩叮嘱道:“这里还是苗人的地盘,周围有很多苗寨,有一些苗寨并不欢迎外人,所以咱们接下来要小心行事,尽量别发出声音,明白吗?” 黄才义点点头,黄才良也跟着点了点头。 “嗯,再往前就不能走大道了,咱们得进林子,这山里多毒虫,林子又密,你俩一定跟紧咯!”说完,陈先生便调过头,跟在曾胖子身后开始往林子里面走。 这时,黄才义发现一个奇怪的情况,之前一直都是陈先生领路的,但是现在,龙姑娘却走在最前面,她将一个布袋子跨在腰间,时不时从里面掏出一把棕灰色的粉尘撒在地上。 黄才义牵着黄才良走在最后面,走过那些粉尘时,他用指头沾了点,然后拿在鼻子前闻了闻,可是他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走了没一会儿,因为一路都是山坡,陈先生和欧阳先生开始大口喘气,甚至黄才义自己也感觉到有些吃力。而这其中,龙姑娘和曾胖子却健步如飞,远远地把众人抛在身后。不过,让黄才义惊讶的是,年仅六岁的黄才良竟然也是劲头十足,此时他正走在前面,反倒变成他拉着大哥了。 走得正吃力,忽然黄才义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龙姑娘停下来,她示意其他人原地不动,然后朝天空说了几句黄才义听不懂的话。跟着,黄才义便看见从树后、从巨石缝里、甚至从他们刚刚经过的草丛里,突然跳出来十多个人,这些人脸上画着鬼脸,手里拿着弓弩之类的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几个人。 龙姑娘朝这些人大喊几声,黄才义听不懂,紧接着,龙姑娘又用官话喊道:“不要动,他们没恶意。” 说完,龙姑娘又走到其中一个画着鬼脸的人身旁,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龙姑娘又对众人说道:“我们得跟着他们去见领主,黄兄弟,不用担心,我们和这个寨子打过很多次交道了,只要别轻举妄动就不会有事的。” 黄才义闻言冲龙姑娘微微一笑,随后,众人便在这些怪人的带领下继续往山上走。 71 护卫队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一个寨子里,这个寨子建在林子里,没有高大的房子,也没有围栏,如果不是有人带领,外人很难找得到。 进入寨子后,黄才义发现寨子里的其他人打扮很普通,不像刚才那些人那样怪异,他们和自己比起来也就是衣裳的样式有些不同,然后人人头上都围着一圈土布。 众人没有停下,而是由两个手持长矛的人继续带领着朝寨子中间走,除了黄才义两兄弟外,其他四人表现得都很平淡,就像他们对这里很熟悉一样。 黄才义看着陆陆续续从各个草木棚子里钻出来的人,心想他们可能就是爹口里所说的苗人,也许龙姑娘说的“他们”就是这些人。不过这样一来就奇怪了,龙姑娘此前提到“他们”的时候,脸上的紧张之情不言而喻,而遇到这些人后,她又说他们没有恶意,而且黄才义也看出来了,寨子里的人更多的只是和自己一样的好奇,而远远谈不上恶意。所以龙姑娘前后的态度之差让黄才义有些疑惑。 那两个拿着长矛的人将黄才义等人带至一个很平常的木棚旁,随后说了一句话,龙姑娘听了马上翻译道:“他们让我们等着。” 说完,其中一人便推开木棚门口的兽皮门帘,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那人又出现在门口,他冲着众人将头快速地朝棚内偏了一下,这个动作所有人都明白,是在示意他们进去。 走进棚子一看,黄才义看见地上坐着四个人,坐在正对面的是一位老者,他的皮肤皱得像树皮,一张脸黑黝黝的,老者两边各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怀里抱着一个和黄才义差不多大的小孩儿。 除了老者,其他三人见黄才义等人走进来后便马上站起身,然后一边打量着众人一边朝门外走出去。 等这三人离开后,龙姑娘马上弯腰给老者行了个礼,两人说了几句话后,老者便伸手示意众人坐下来。 “这位是这个寨子的头领,我们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龙姑娘绕过其他人,给黄才义.解释道。 随后,陈先生等人一一和头领打过招呼,又客套了两句,然后陈先生便说明了来意。 等陈先生说完,黄才义马上看见头领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然后呜呜啦啦说了一大通话,黄才义不明白,便看向龙姑娘。 龙姑娘马上解释道:“头领知道我们的来意,以前他就说过,不希望我们去打扰他们的祖先,现在他还是这个态度。” 黄才义听完点点头,表示理解,可他一转眼,却看见陈先生的脸上尽是不屑,只见他将手伸进怀里掏了两下,然后掏出一沓银票,黄才义粗略估计了一下,不下一千两,而陈先生就这样毫不心疼的将这沓银票递给头领。 那头领看见银票两眼放光,看得出来他很想要,可是他也只是看了一下,并没有接过去。 陈先生见头领没有接过银票,明显很惊讶,他脸上不屑的笑容也顿时消失了。 “不够吗?”陈先生又从怀里掏出几张,拿在手里递过去。 可是头领依旧不接。 “这可是上一次两倍的价钱了!”陈先生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有些慌张。 这时,头领对着龙姑娘说了几句什么,黄才义看见龙姑娘马上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 龙姑娘叹了口气,说道:“头领说这回不一样,我们前几次已经惊动了他们,这一次他不能再帮我们,他不想连累他的族人。” 这一下黄才义听出来了,“他们”指的不是他们,而是别的什么人,不仅龙姑娘害怕“他们”,连这位头领也对“他们”非常忌惮。 “行,不帮忙也可以,本来我就没指望他们,只要他们不拦我们的路就行了!”陈先生将银票收好,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龙姑娘摇摇头,“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不是一个寨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人,他们藏在天子峰上,说不定这个寨子里就有他们的人。头领这次拒绝帮助我们,说不定就是受到了他们的警告,所以他不能帮助我们的言下之意,就是让我们离开。” “好啊,”陈先生猛地站起来,“我们离开就是,上山的路又不只是这一条,我们找别的路就是。”说着,陈先生便作势朝屋外走,其他人见状也站起来,打算走出去。 这时,头领又说了几句话,黄才义看见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敌意。 “头领说我们不经同意就进入天子峰,不仅是与他们为敌,还是与周围的寨子为敌,他让我们三思而后行。”龙姑娘解释道。 陈先生听完转过身,径直走到头领跟前,用一种非常生硬的语气问道:“你要与我们为敌吗?” 龙姑娘马上翻译过去,那头领听完也站起身,毫不畏惧地看着陈先生,“不需要~我们~当敌人,他们~会杀死~你!” 这句话头领用的是官话,虽然不是很通顺,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 “这样最好!”陈先生扔下这句话便领着众人走出木棚。 从木棚出来之后,黄才义发现寨子里似乎一下子多了很多人,他们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自己,又毫不避讳地大声喊着什么。 “他们在问我们需不需要买点什么,”龙姑娘给黄才义.解释道,随后又转过头对陈先生说道,“头领应该不会阻止我们和他的族人做买卖,过了这一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陈先生停下急匆匆的脚步,低头叹了口气,“哎,行吧,大家看看还缺点什么,可以跟他们买,费用我来出。” 除了黄才义和黄才良,其他人闻言马上开始行动,他们挨家挨户询问,找来各种干粮和工具,最后由龙姑娘负责讨价还价。 黄才良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从上山开始,他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些打扮古怪的人,这个古怪的寨子,还有他们古怪的语言,都让黄才良万分好奇。这样是放在以前,他根本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这时,一个帮忙拿干粮的女人从一个木棚里走出来,因为其他人都在找东西,所以此时只有黄才义和黄才良才能注意到她,而黄才义此时的眼光正放在陈先生他们从四处淘换来的物品上,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神情。 黄才良看见这个女人时不时朝找东西的那几个人瞄一眼,有的时候还朝自己这边看一看,而当那女人看向自己时,他便发现女人的眼神很不对,那眼神里透出的狡黠和狠厉和他当初从二叔眼神里看见的几乎一模一样。 “哥,那个女人在看我们。”黄才良轻声说道。 “这有啥好奇怪的,别人闯进你家,你还不得好好看看是谁啊?”黄才义漫不经心地回道。 “不是,他看我们地样子好奇怪,跟~~” “嘘,别说了,这是人家的地盘,她爱看就让她去看好了。” 黄才良无语,身边的人从来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不过他已经习惯了。随后,他又看了一圈寨子里的其他人,在这些人中他又发现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这一次,黄才良学聪明了,他静静走到龙姑娘身旁,拉着她悄悄说了几句话,龙姑娘怔了一下,然后迅速朝周围打量一圈,跟着,她便叫来陈先生,让他们赶紧结账走人。 一群人先是强装镇静带着买来的干粮和物品走出寨子,然后马上逃也似地钻进林子,陈先生找了个他认为足够隐蔽的地方,将其他人招呼过来。 “龙灵,怎么回事?”等人齐了,陈先生便气喘吁吁地问道。 “被我猜中了,寨子里有他们的人,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 龙姑娘指着黄才良说道:“是这小子,他发现有几个人神色不对,我看了下,的确有问题。”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欧阳诏问道,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慌张。 “哼,自古富贵险中求,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能耐!”陈先生很坚决,他此时的语气让黄才良想起他杀死独眼老头的那一刻。 这时,黄才义插嘴问道:“陈先生,龙姑娘,听你们说了这么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其实这个问题黄才义早想问了,可是一直没逮到机会。 “好吧,我给你解释解释。”龙灵说道,“五番成立之后,并没有马上形成五番城,虽然苗人归顺了,但依旧以寨子为主。山马寨是宗元白建成的寨子,他在山马寨管理着当时的五番。之后,五番城逐渐形成,但是山马寨一直是五番的管理中枢,直到宗元白去世。宗元白死后,五番已经再次脱离唐王朝的掌控了,所以山马寨就成了群龙无首的寨子。” “宗元白生前曾建立过一支秘密的护卫队,这支护卫队潜伏在山林里、藏身在各个寨子里,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人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他们直接听命于宗元白。一开始,护卫队的任务是监视各个寨子的情况,宗元白死后,护卫队的任务就变成守护山马寨。后来,山马寨开始没落,经过几百年直到现在,山马寨已经变成无人之寨。但是这支护卫队却一直存在着,他们守护在山马寨附近,不许任何人进入寨子。” 黄才义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等等,等等,你是如何得知这么多的?” 龙灵微微一笑,“因为我爷爷曾经就是其中一员!” 72 天赋 其实,一进入寨子,黄才义就发现龙灵有问题,因为她除了脑袋和寨子里的人不同之外,其他的比如穿着打扮都和寨子里的人很相似,最关键的,是龙灵能和他们对话,这就足够证明龙灵和他们是同一类人。现在龙灵亲口说出来,黄才义也就没有多惊讶。 不只是黄才义,陈先生等人也没有表现出多惊讶,黄才义马上明白他们早已知道龙灵的底细。 “既然你这么了解他们,那你应该知道怎样对付他们吧?”黄才义试探着问道。 龙灵却摇了摇头,说道:“很难,这伙人对山马寨有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感情,他们几百年来一代一代传承,就是为了守护山马寨,而且他们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们有多厉害。” “你们前几次就没和他们交过手?” “没有,”陈先生代替龙灵回答道,“前几次我们都用钱买通了头领,很顺利就进入天子峰,期间我们也遇到过其他寨子里的人,他们都是一样警告我们要小心这伙人,可奇怪的是,这伙人从来没有和我们打过照面。头领这次这样明确的拒绝我们,很有可能就是受到他们的威胁了。” “行了,趁天还没黑,走吧!”曾胖子这时插嘴催促道。 所有人都明白曾胖子说走是指朝天子峰走,这个时候就是黄才义也不打算轻易放弃。 陈先生打算碰一碰运气,悄悄带着众人摸到寨子旁边,看看上山的路还通不通,可他们还没能踏入上山的路,就被忽然从四面八方蹿出来的苗人给拦住了。 没办法,一行人只好原路折返,重新寻找上山的路。 天子峰四面都是笔直的峭壁,能修路的地方都被各个寨子占据了,不能走小道,这群人便只好从峭壁上爬上去。 好在陈先生早有准备,他不仅一开始就带来很多攀岩的工具,刚才在寨子里时,他又从苗人手里买来很多绳索和铁钩。而这个时候,便是曾胖子这个土夫子发挥作用的时刻。 只见曾胖子就像一个胖胖的猿猴,在巨石之中攀上爬下,他和龙灵相互配合,先是将绳索固定在高处,然后帮助其他人爬上去。在这其中,黄才义和黄才良倒还好说,只是陈先生和欧阳先生就很为难了,他们既年老,身上赘肉又多,几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这两人一点一点带到半山腰。 黄才义刚开始还得借助龙灵的帮助,但是习惯之后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攀爬活动,到了最后,他甚至可以在曾胖子和龙灵累了之后去主动帮忙。 就这样,一行六个人爬上一段又一段峭壁,黄才良往身下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峭壁十多丈之上了。 忽然,黄才良看见山下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头野猪又像是个人,那东西速度很快,等黄才良注意到之后再看过去时,那东西已经不见了,搞得黄才良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所以看岔了。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是陈先生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和曾胖子一路上不停的催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后追着一样。 继续往上爬了一段距离之后,欧阳诏气喘吁吁地往地上一坐,道:“不行,老陈,我实在爬不动了!” “欧阳,不能停下啊,咱们不知道这周围有什么,只有进了群葬墓咱们才算安全。” “什么?”欧阳诏似乎不敢相信,“你还打算今天就进群葬墓?!这天色眼看就黑了,咱们还不知道要爬多久呢!” “不管爬多久,咱们都要坚持,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千万不能在半路上被人给截住啊!” “老陈,你就饶了我这条老命吧,你看看这里,头上脚下都是峭壁,地上又宽敞,咱们就在这儿歇一晚上,大不了,咱们轮流放哨嘛!” 见实在劝不动欧阳,陈先生只好叹口气,他朝上下打量了一眼,最后说道:“那行吧,咱们就先歇一晚上,就按欧阳先生说的,轮流放哨,我放第一班~~” 于是,几个人分好放哨班次,便开始着手生火造营。 刚才从苗寨里买来的食物还很新鲜,几个人烤的烤肉,煮的煮粥,不一会儿,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饭便准备好了。 吃完饭,陈先生便吩咐大家休息,黄才义被安排在第二班,陈先生告诉他两个时辰后会去叫他。 大家累了一天,几乎是倒头就睡,唯独黄才良,依偎在大哥身旁,怎样都睡不着。 黄才良本以为大家都像大哥那样把自己当成累赘,可实际上,他们一点都不嫌弃自己,尤其是那个曾胖子,老喜欢逗自己玩儿,这一天他和曾胖子说了好多话,也亲近了很多。 今天爬山的时候,黄才良没费多大劲,这全靠他小小的身材和多年跟着姐姐在山上玩儿的经验。这是黄才良头一回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也是头一回黄才良对自己刮目相看。 另外,从进入林子那一刻,黄才良就一直觉得附近不止有他们六个人,特别是从寨子里出来之后,他就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不过,黄才良一直找不到证据,事先在寨子里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没有证据别人是不会相信他的,所以他也就一直没说出来。 这样想着,两个时辰之后,陈先生如约过来叫醒黄才义,黄才义爬起来,黄才良也跟着爬了起来。 “你起来干啥,快睡,明天还得爬很多山呢!”一看见黄才良,黄才义就没好气地数落道。 “我睡不着,大哥,我替你吧,你睡。” 黄才义摸着黄才良的头笑了笑,“没事的,大哥不用你替,快睡,大哥可不想明天还得背着你。” “我爬得可快了,不用你背,要不,我们一起放哨吧。”黄才良一再坚持。 黄才义摇了摇头,才良今天的表现他看在眼里,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能耐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犹豫片刻后,他说道:“随你吧,反正明天你要是爬不动了,可没人会背你。” “呵呵,不会的,放心吧大哥。” 兄弟俩沉默一阵后,忽然黄才良又问道:“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姐姐啊?” 黄才义听完一阵心伤,他缓了好久才把自己情绪压制下去,“等咱们干完这趟活就去。” “嗯,要快一点,我都快算不准姐姐的方位了!” “什么?你能算出才月的方位?”黄才义很惊讶,仅仅是刚过两天时间,他就已经算不准才月的方位,没想到现在过了这么久,黄才良居然还能算得出。 “时间太久了,我只能算出她在东北方,有多远我算不出来。”黄才良沮丧地答道。 黄才义一下子来了精神,拉着黄才良轻声问道:“才良,跟大哥说说,五行掐指你学了多少?” “嗯~~”黄才良想了片刻,随后掰着指头算道,“乾~艮~坤~兑~还有巽卦公公刚教完,不过,公公还没有教我生死之辨。” 黄才义听完惊呆了,“这五宫的所有卦象你全都记住了?” 黄才良点点头,“嗯,记住了!” “真的假的,五宫足有四十卦,每卦六爻,你全都记住了?” “大哥不信?那我背给你听,先是乾宫,乾宫属金,第一卦乾为天、父母戌土、兄弟申金、官鬼午火、父母辰土、妻财寅木、子孙子水;第二卦天风姤、父母戌土~~” 黄才义对这些卦辞很熟悉,当初他就是记不住这些像念经似的卦辞才放弃学习五行掐指的,现在一听见黄才良念叨起来他就忍不住头疼。 “行行行,我信,我信了好吗!”黄才义打断黄才良,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看不出啊,你的记性这么好,难怪公公老说你很有天赋呢!” 谁知道黄才良瞪着眼睛认真说道:“光记住不管用,公公说了,卦辞是死的,事件是活的,不光要记住卦辞,还要学会从不同的事件中把卦辞解读出来。特别是一生一死、一阴一阳,这卦辞的解释就大不相同。” “得了吧,夸你两句就要上天啊,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吗?公公又不是没教过我,我就是~~我就是懒得学而已。”黄才义的话有些酸溜溜的。 “呵呵,就是,大哥这么厉害,要是认真学的话肯定比我强。” “哼,你也用不着恭维我,我也看出来了,你小子的确比我有天赋,就是可惜,公公不在了,要不然你也可以把咱家的手艺继承下去。” 听到大哥提起公公,黄才良忽然伤心起来,他撇了撇嘴,好不容易忍住没哭出来,“大哥,我想娘了~~” 黄才义一把将黄才良揽过来,搓着他的头发说道:“想就想呗,我也想,咱们就是要时不时想一想他们,才能一直记着他们啊!” 黄才良躲在大哥的臂弯里正伤心,忽然眼角瞥见山下似乎有动静,他扭头一看,就朦朦胧胧地看见几棵树在耸动,而在树的旁边,有几个隐隐约约的黑影。 “大哥,下面好像有人!”黄才良从大哥身下钻出来,指着山下说道。 黄才义闻言,伸出头朝山下看了一眼,谁知道他刚伸出头,马上便感觉到一股劲风朝着自己吹来。他慌忙将头缩回来,紧接着,他便听见身后的石壁上“叮当”一声脆响,回头一看,黄才义便看见一根竹箭从石壁上弹落下来。 “快醒醒!快醒醒!”几乎是一瞬间,黄才义大声喊起来。 73 警告 黄才义一边大喊一边拍醒众人,可还没等所有人都爬起来,山下便传来一声声劲响,紧接着,无数竹箭便撞在他们身后的石壁上,撞碎之后又纷纷跌落下来。 好在他们休息的地方从山下无法看到,所以射过来的竹箭都没有准头,也就没有人受伤。 但是大家都受惊不小,陈先生嚷嚷着让大家赶快往上爬。 就在陈先生第一个抓住绳子时,龙灵抱着头跑过来,一把拉住了他。 “不能爬,现在他们还看不到我们,你爬上去正好被他们看见,不就成活靶子了吗?!” 陈先生思忖片刻,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马上蹲下来。 “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躲着吧?”陈先生问道。 “只能等着,大家都趴着别动,暂时他们还伤不到我们。”龙灵喊道。 大家都明白龙灵说的是对的,山下的竹箭像暴雨不断射过来,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纷纷抱着头趴下,黄才义更是把黄才良压在身子下面。 约莫过了一刻钟,竹箭终于停下来,龙灵爬到峭壁边,微微伸头朝下看了一眼。 “他们好像走了!” 欧阳诏闻言试图站起来,龙灵马上厉声制止,“别起来,等等看!” 于是,众人又趴着等了一刻钟,直到龙灵吩咐起来,所有人才开始动弹。 陈先生走到龙灵身边,探出脑袋朝下面看了一眼,问道:“是什么人?” 龙灵摇摇头,“不知道,天色太暗了,没看清楚。”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射完箭就走?!” “大概是警告吧!各位,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经过这么一次惊吓,就算龙灵不吩咐,大家也都想赶快离开这里,于是,龙灵话音刚落,所有人便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几个人就着月色在黑夜里一点一点往上爬,因为看不清楚,以及刚才受了惊吓,大家不仅行进速度非常慢,更是不断有人受伤。尽管这样,还是没有人想停下来,即便是体力最差的欧阳诏,也是一边爬一边催促大家。 终于,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天色逐渐亮堂起来,而这一行七个人也终于爬上最后一段峭壁。 这一段峭壁不再有断层,也就是说,这些人不再有休息的地方,而且这一段峭壁最长也最危险,所以龙灵让大伙停下来,休息休息,补充点体力再爬这最后一段。 “如果我没估计错,这峭壁里面就是群葬墓。”陈先生咬着一块干肉坐下来,一边吃一边打量着最后一段峭壁。 “老陈,咱们前几次来可不像这般险恶啊,这次该不会有啥危险吧?”欧阳诏在陈先生身旁蹲下,紧张兮兮地问道。 陈先生玩味地看了看欧阳诏,笑道:“咋的,怕了?” “当然怕,”欧阳诏猛地瞪大眼睛,认真说道,“老陈,我是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虎~~” 没等欧阳诏说完,陈先生便大声打断他,“欧阳!我没看出来你居然如此胆小,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你想走就走吧!” 陈先生没来由的火气惊动了所有人,黄才义更是全都看在了眼里,他不明白,欧阳先生表示自己害怕不是很平常的事么,值得陈先生发这么大的火? 更奇怪的是,欧阳诏被陈先生这样吼了一句后,不但不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似的表情,随后赔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看你发这么大的火干嘛!”说罢,欧阳诏便灰溜溜地退到一旁,不再言语了。 黄才义马上意识到陈先生其实是在阻止欧阳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欧阳说他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虎什么,这个“虎什么”可能就是陈先生打断欧阳的原因。 黄才义想到,他们五个人是老相识了,此前曾多次来过这里,所以他们四个人应该是知道这个“虎什么”的,也就是说,陈先生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想明白之后,黄才义不屑地笑了笑,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想尽快赶完这趟活,算是给陈先生一个交代,然后就去找才月。 几个人吃完东西,又休息片刻,太阳便从东方的山头冒了出来。 陈先生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大家休息好了就出发吧,爬完最后这一段就好了。” 于是众人马上起身,跟在曾胖子和龙灵身后准备往上爬。 最后这一段峭壁很难爬,就算是曾胖子,也是犹豫了又犹豫才找好下一个立足点。 而且这一回,仅凭曾胖子和龙灵显然已经不够用了,所以黄才义便摇身一变,成了第三个领路的人。 就这样,七个人磕磕绊绊,总算在爬上了天子峰。 从峭壁上一爬上来,黄才义便看见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林子耸立在眼前,林子傍着一片陡峭的山坡,不过山坡虽然陡峭,但已经不需要使用绳索了。 稍稍打量一眼,黄才义又回过头打算帮助还没有爬上来的人,谁知道他转身一看,便看见一条条蜿蜿蜒蜒的山脊在脚下的云海里时隐时现,犹如一条条巨龙露出它们的脊背,而远方金灿灿的阳光则把这边云海映射得如仙境一般,这壮阔绚烂的一幕不禁让黄才义看得呆了,他感觉自己的胸腔一片舒畅,万丈豪情没来由的升起,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来的陈先生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山河秀丽、壮美如画,就算你看得再多,每每看到这一幕,你还是忍不住感叹啊!” “只是可惜,人生短暂,看不尽天下山河!”龙灵忽然也插进来,黯然神伤地说道。 黄才良闻言朝龙灵看过去,只见她一张精致的脸略带悲伤,看上去冷艳如画,她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反射着阳光,就好像她的脸上镀了一层金光似的,给原本冷艳的画又添上一层灿烂的颜色。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从峭壁爬上来,所有人都被这壮美的一幕给吸引了,只有欧阳先生,慌慌张张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罗盘,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后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天子峰群龙之首,气吞万象,除非宗元白是傻子,否则他一定会把墓穴选在这里。” 欧阳诏一席话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到当前,曾胖子首先开口说道:“欧阳先生,你说了那么多,我们都知道天子峰是风水宝地,可问题是,我们找了那么久,就是没有找到唐史墓啊!” “没找到不代表没有,我相信只要我们认真找就一定能找到。” 忽然,陈先生看向黄才义,微微一笑,说:“黄兄弟,下面就看你的了,看看你的五行掐指到底有何能耐。” 黄才义听完一愣,“啊?我这什么都没有呢,想算也没法儿算啊!” 陈先生在包袱里掏了掏,还没等他掏完,忽然“咻”的一声,一支竹箭从两人中间闪过,跟着,周围便响起一阵阵脚步声。 “快跑!”龙灵一声大喊,众人便抱头鼠窜。 黄才义拉着黄才良的手,马上朝林子旁边跑去,跑着跑着,他发现身边除了黄才良就没人了,而他身后的竹箭却在源源不断地射来。 正跑着,前面忽然蹿出一个人,这人枯瘦如猴,浑身上下只有腰间围着一圈土布,他的头发胡乱地用树藤绑着,两只手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拿着弯刀,背上则背着一个竹制箭筒,里面还差着不少竹箭。 这人猫着腰,脸上画着白色的鬼脸,活像鬼魅一般。他看见黄才义两兄弟后,便伸出弯刀,一点一点靠过来。 黄才义此时躲无可躲,便一把将黄才良拉到身后,他手上没有家伙,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紧张地和那人对峙着。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龙灵忽然从树丛里跳出来,她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随后拉着黄才义便跑,一边跑一边说道:“跟着我!” 看见龙灵,黄才义就像看见了救星,他紧紧拉着黄才良,不顾一切地跟着龙灵在林子里东躲西蹿。 没一会儿,黄才义便看见林子到了头,龙灵带着他上了一条较为平坦的山路,奇怪的是,上了山路之后,身后的脚步声便停了下来。 三个人没有停下脚步,一路跑到一个破烂的寨子里,寨子里的房屋破烂不堪,地面上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其他三人此时都在寨子里,他们警惕地望着四周,可是始终也没有等到危险到来。 众人汇合后,先是喘了会儿气,随后龙灵说道:“看样子他们并不想伤害咱们,还是想警告咱们。” “不说了,咱们先进墓吧,这伙人神出鬼没,天知道等下又会从哪里钻出来。”陈先生建议道。 众人都同意这个建议,便纷纷挪动脚步,跟着陈先生朝寨子深处走去。 一路上,黄才义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发现这个寨子非常大,那些木房子虽然已经破旧,却看得出是精心建设过的,而且寨子地面上都是石板,哪里是路哪里是房子一目了然。这个寨子无论从规模还是建筑样式,都要比之前见过的那个苗寨强不少。 74 老奸巨猾 走了没多久,黄才义忽然发现眼前一片豁朗,原来寨子贯通了南北两面,经过寨子可以直通向悬崖边,走到寨子尽头之后,黄才义又看见有一条石阶贴着峭壁一直往下。 陈先生带领着众人走上石阶,这石阶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而且旁边没有护栏,稍不小心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石阶尽头是一扇石门,石门已经碎了,可以明显看得出是被人从外面强力砸开的。而石门上方的石壁上,刻着一条黄才义不认识的字。 见黄才义认真的看着那条字,龙灵便凑过来解释道:“这是古苗文,意思是亡灵之地,生人勿进。” “这就是群葬墓?”黄才义问道。 龙灵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这种丧葬之法并不符合苗人的习俗,应该是宗元白自创的。宗元白这个人很奇怪,他来自中原,可种种习俗却既不遵循当地之法,也和中原之道相去甚远。但是这个人却在苗人中享有极高的声誉,这其中的缘由着实让人费解。”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进入群葬墓。 墓里面黑漆漆的,陈先生点燃两根蜡烛,可仅凭这点烛光,还是看不到群葬墓的全貌。 “现在安全了,说吧,咋办?”曾胖子盘膝坐下,看着陈先生问道。 陈先生也坐下来,他拿过包袱,从里面掏出一张卷轴,黄才义看见上面写了一些字,但是字迹斑驳,一看就是很古老的东西。 “宗昇,字元白,贞观十五年正月十五,奉旨出使南夷,使出关,携银万两,珠宝无数,统五番,平南乱,封为五番刺史,贞观二十三年正月,太宗下诏,拒不回,出使,拒不见,贞观二十三年八月初六,卒于榻上。”陈先生对着卷轴念道,念完之后,他便看向黄才义。 黄才义自然明白,陈先生也是赶尸匠,他虽然不懂五行掐指的具体方法,但是他是知道掐算流程的,刚才陈先生念叨这一通,实际上就是给出宗元白最后存世的时间。本来,利用这个时间是能够推算出宗元白遗体的方位的,但是黄才义学艺不精,这前后的时间又太长,所以此时黄才义其实没有一点头绪。 不过,黄才义不想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其实不懂五行掐指,于是他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时间隔得太远,又是算一个死人,我可不担保一定能算得出来。” “没关系,尽你所能!”陈先生装作很轻松地说道。 “好吧,我算算看,今年是大德六年,距贞观二十三年~~”黄才义试图从现在开始推算出宗元白死的日子,可这六百多年的时间跨度实在太长,而且他本身就对掐算时日不拿手,所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他干脆不出声了。 黄才义在算,黄才良也在算,跟大哥不同,他以六十甲子为一个轮回,很快便有了头绪,只见他左手拇指飞快地在各个指节上挪动,片刻过后,他便附耳在黄才义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黄才义听完眼睛顿时一亮,马上大声说道:“这样算来,贞观二十三年八月初六乃是乙酉年、癸酉月、戍寅日,陈先生,这上面有没有写宗元白具体是什么时间死的呢?” 陈先生摇摇头。 “那他死在什么地方呢?” “我们判断就在这个寨子里。” 黄才义也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够,想要算准,就得知道具体的时间地点,最好还得知道生辰八字以及怎么死的,不然的话,算出来的范围就太大了。” “黄兄弟,这些我当然明白,不过我们目前只知道这么多,你先给算算究竟在不在这天子峰上吧。” 黄才义叹了口气,“行吧,我尽力。” 说完,黄才义便掐算起来。 现在,黄才良为他提供了时间,再去算方位黄才义还是没问题的,按照爹曾教给他的方法算了一会儿,他便睁开眼说道:“如果他真是死在这个寨子里,那么他最后所在的范围就在这天子峰周围,假设他的尸体只被移动过一次,那么他的葬身之所就在这寨子里,而如果被移动过多次,那么每移动一次,这个范围就要加大一圈~~” 不等黄才义说完,欧阳诏便兴奋地插嘴道:“怎么样!我就说在天子峰吧!” 黄才义低头一笑,“欧阳先生,您别着急,这里面的变数实在太多,您先听我说完。现在,我虽然能推算出大概的范围,可是尸体所处的环境、尸体还存不存在以及有没有墓穴,等等,我们都还不知道。真正要找到他的尸体,光这些还远远不够。” “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我们可以肯定唐使墓就在天子峰上,这就证明咱们的方向没有错。”欧阳诏依旧止不住兴奋,说起话来两眼都放光。 说完,欧阳诏又看向陈先生,说道:“老陈,依我看,唐使墓就在这个寨子里,宗元白既然花费那么大的力气修建这个群葬墓,他就不可能把自己的墓穴选在他处。” 陈先生听完思忖片刻,随后对黄才义问道:“黄兄弟,你算得真没错?” 黄才义虽然不是太懂五行掐指,但是在黄才良给他算出日子之后,他对自己算出的结果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他点点头,道:“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只能算出这么个范围,但是这个范围我敢打包票,准没错。” 陈先生听完也跟着点点头,“那好,咱们就锁定寨子周围,歇息片刻就出去找。” 经过这一路劳累,又加上要回答陈先生的各种问题,现在安静下来,黄才义便感觉浑身一阵轻松,他拉着黄才良在角落坐下来,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群葬墓。 从墓穴的石头地板和石头墙壁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精心修建的墓穴。也许是因为石门被砸开很久了,这个墓穴.里并没有黄才义想象的那样潮湿和难闻。陈先生将点燃的蜡烛摆在石门的两边,黄才义通过烛光可以看见两旁的石壁,石壁之间的距离足有十来丈,而他还看不见墓穴的尽头,所以可以想象这个群葬墓该有多大! 在墓室的地面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各种棺材,看上去毫无规律。这些棺材有石质的也有木质的,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几乎每一口棺材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全都被打开了。 “这都是你们干的?”黄才义冲着身旁的龙灵问道。 龙灵点点头,“算是吧,这个墓只有我们来过,只是我们此前带来的人都不相同,这些棺材大部分都是那些人打开的。” “里面的财宝不多吗?” “呵呵,那不叫财宝,叫明器,说实话,很多,苗人自古喜银,光是那些银器就值很大一笔钱了~” “可是你们对那些银器根本不感兴趣,对吗?”黄才义接过话茬问道。 龙灵闻言一怔,转头看向黄才义,若有所思地说道:“财富对每个人的含义都不同,有的人认为财富就是银子,有的人认为财富是学识,还有的人认为财物是阅历,所以倒斗的人都有不同的目的,他们大部分是为了明器,还有一部分是为了涨见识,可是对我来说,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 “呵呵,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是真的对明器不感兴趣!” 黄才义看着其他三人笑道:“那我猜陈先生和曾大哥是为了明器,欧阳先生则是为了涨见识,对吗?” 三人同时笑了笑,但是没有一个人回答黄才义。 歇息片刻之后,陈先生决定出去看看,如果那伙人没有追来,大家就可以出去寻找唐使墓了。 可是陈先生刚刚从石门中伸出脑袋,一支带着石头矛头的长矛便从他头上极速射下来,好在陈先生反应及时,在长矛快要插到他的时候,他猛地缩回脑袋,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跟着,石门上面就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他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大声喊着,虽然黄才义听不懂,但是从语气中感受得到,男人肯定是在骂人。 “他说我们不该毁了祖先的坟墓,这是非常龌龊和缺德的行为,还说我们会遭报应的。”龙灵一边听一边解释道,“他让我们赶紧离开,否则就杀光我们。” 听到这里,陈先生嗤笑一声,轻声嘲讽道:“口气不小,有种你进来啊!” 黄才义不明白,问道:“他们不敢进来?” 曾胖子回答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咱们来这儿不少次了,把这里面翻了个底儿朝天,他们要是能进来,不就早发现了?哪儿还轮得到我们三番五次闯进来?” 看着黄才义似乎还很疑惑,龙灵也解释道:“天子峰附近的苗人大概是视这个群葬墓为禁忌之地,所以不仅是不允许外人踏入,他们自己也不敢进来,只不过这其中的原因我们还不得而知。” “哦!”黄才义恍然大悟,“难怪陈先生说到了群葬墓就安全了!可是也不对啊,既然他们不许外人踏入,那为何之前那位头领放你们进来呢?” “还不是为了钱!”陈先生见出不去,便再次贴着墙角坐下来,“当然,他其实也不知道我们进来是干嘛来的。” “什么?”黄才义惊讶道,“你不是说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吗?” 陈先生再次露出他特有的狡黠的笑容,道:“我以前都说我们是药商,是来天子峰挖草药的!” “那他们还说你们惊动了这些人,还要与你为敌什么的?” “哈哈哈哈,”陈先生大笑,看着黄才义就像看着三岁小孩子一般,“山马寨算得上他们的圣地,刚才龙姑娘不是说了吗,他们不许外人踏入,要不是我付给头领大笔大笔的银子,他怎么可能带我们进来。这一次我们不顾劝阻闯进来,当然就是与他们为敌了啊。不过,还算那头领识相,没和我们正式翻脸,其实他心里还是惦记我的银子的。” 听完陈先生的话,黄才义总算明白这前前后后的恩怨,他也总算从陈先生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老奸巨猾。 75 洛书 在墓室里又坐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上面的叫骂声总算停了,曾胖子想马上出去看看,陈先生拦住了他。 “别急,闻闻,有烟味儿,他们生火了,跟咱们耗着呢!”陈先生说道。 黄才义闻言伸出鼻子嗅了嗅,果然闻到空气中混杂着一点烟火味儿。 “那咋办?咱们就这么一直待在墓里?”曾胖子有些不耐烦。 “除了待着暂时也没别的办法,我说曾胖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好事多磨,耐心点儿吧,咱们耗得起。” 陈先生这话说得很有底气,他们本来就带了足够多的干粮,白天的时候又在寨子里采买了很多吃的喝的,这些食物加在一起,完全够他们六个人吃上半个月。 知道自己要在墓室里待很久,黄才义便对这个墓室生起了好奇心,他此前接触过不少尸体,也曾经历过几次起尸,但是下墓他还是头一回,更别说倒斗了。黄成志生前曾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这个儿子和两个弟弟走同一条路,他给黄才义灌输了各种不能倒斗的观念,但是这阻止不了少年与生俱来的好奇心。 黄才义找葛赞要来一根蜡烛,点着后便朝墓室深处走去,黄才良紧跟在大哥身后,他和黄才义一样,也很好奇。 与此同时,葛赞和龙灵找来一些棺材的碎屑,开始生火做饭。 黄才义先是贴着墓室的墙壁走了一圈,他发现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墓室,四周的墙壁光秃秃的,啥都没有。墓室的顶上有很多宽大的石梁,每两根石梁的交汇处连接着一根石柱子,这些石柱子深入在地板下面,看上去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每一根石柱都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正是这些石柱支撑着整个墓室顶部。 一圈走下来,黄才良数了数,石柱子不多不少,二十四根,呈四列六行分布,而那些棺材,就那样杂乱无章地摆放在石柱周围。 查看完四周之后,黄才义又带着黄才良看了看棺材里面,兄弟俩都是经历过起尸的,所以那些大大小小的枯骨对他俩没多大影响。 几口棺材看下来,黄才义发现里面除了枯骨就什么都没了,便马上失去兴趣,带着黄才良回到墓室门口。 此时其他人已经吃上饭了,兄弟俩走过去,龙灵马上给两人一人递上一截干肉。 黄才良接过干肉,却久久没有动嘴,龙灵发现了便笑问道:“小弟弟,不好吃吗?” 黄才良回过神来,看了看龙灵,随后又转向黄才义,说道:“大哥,那些棺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黄才义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手上香喷喷的干肉上,根本没时间去理会黄才良,“嗯~~你见过几口棺材~~嗯~~还在哪儿见过~~那棺材不都那个样吗~~快吃,你要不愿意吃就给我~” “不是的,那些棺材的排列跟公公教我认的一幅画很相似,要不,咱们再去看看吧。” 黄才义朝墓室里面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乱七八糟的,哪儿来的排列?你别瞎说了!” 一旁的龙灵听了却来了兴趣,问道:“什么画啊?” 黄才良转过头来,“公公没说。” “哦,那你先把肉吃了,吃完我带你去看,行吗?” “好!”黄才良高兴地答道。 于是,黄才良几大口吃完手里的肉,随后拉着龙灵的手站起来。 黄才义见状马上对龙灵劝道:“你还真信他啊,他个小毛孩儿,说话没准,别听他的。”说完,黄才义又看向黄才良,呵斥道:“你别闹了,大家都累得够呛,你让别人好好休息一下不行吗?” 没等黄才良反驳,龙灵便笑道:“没事儿,反正现在啥也不能干,就当消食了。” 说着,龙灵便拿上一根蜡烛,由黄才良带领着朝墓室深处走去。 因为墓室实在太大,蜡烛的照射范围又实在有限,而且那些棺材正的正、斜的斜,龙灵看了半天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 可黄才良却不同,他时而跳上那些石棺朝周围看一圈,时而又跳下来数一数,龙灵看着他越数越来劲,忽然觉得这个小毛孩儿可能真看出来点什么。 又一圈看完,已经过去了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最后,黄才良跑到龙灵身旁,笑道:“真的,跟公公那幅画一模一样。” 龙灵大为惊奇,问道:“到底什么画啊?” 黄才良一边拉着龙灵的手往门口走一边回答道:“我画给你看。” 此时,陈先生几个人正在闲聊,黄才义和葛赞则守在门口,所有人除了龙灵对黄才良的话都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小孩子幼稚的玩闹而已。 黄才良拉着龙灵回到门口后,忽地一屁股坐下来,他随意捡起火堆里一根半截烧成黑炭的木块,随后在地上画起来。 只见黄才良在地上画着一些圆点,他画的速度很快,马上这些圆点就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排列。 一旁的龙灵刚开始也只是以为黄才良不过是童心作祟的玩闹,所以没怎么当回事,可当她看着黄才良画完之后,她立马惊得捂住自己的嘴。 “这~~这~~这是~~洛书!”反复查看了好几遍,龙灵才忍不住说出声来。 陈先生等人闻言马上看过来,而当他们看清楚画在地上的圆点之后,一个个立马从地上跳起来。 欧阳诏走过来用手指在每个圆点上描了一遍,最后叹道:“还真是洛书!” 陈先生见状马上变了脸色,看着黄才良问道:“小弟弟,你怎么看出那些棺材就是这样排列的?” 黄才良不慌不忙地答道:“不是所有的棺材,只有石头棺材是这样排列的。” 陈先生听完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喊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快,葛赞,把蜡烛全部点上,不够就多生几堆火,我要看见整个墓室。” 葛赞得了吩咐马上忙活起来,一旁的黄才义和曾胖子也加入其中,不一会儿,墓室里就亮堂起来,而整个墓室的样子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不过,墓室实在太大,中间又有石柱遮挡,一个人还是无法看清所有棺材的排列。 无奈之下,陈先生走到墓室正中间,站在其中一口石棺上朝众人吩咐道:“大家分散开,像我一样找口石棺站起来,再数一数周围的石棺数量。” 于是,众人马上分散开,然后就听见各种声音在墓室里回荡:“一口”、“我这儿三口”、“师父,七口”...... 陈先生每听到一个声音便朝声音的方向看一眼,然后在脚下的棺材盖上划上几笔,等最后一个声音落下之后,陈先生便原地转了一圈。之后,他展开双手,举头长叹一声:“高啊,实在是高啊!” 等众人围过来之后,陈先生兴奋地从石棺上跳下,捧着欧阳诏的肩膀说道:“我说这些棺材怎么斜的斜正的正呢,原来都是局,欧阳,被你猜中了,宗元白还真他吗是个易术高手!” 说完,陈先生又让葛赞把点燃的蜡烛都拿回来,说是别浪费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要用上,随后大家又重新回到墓室门口。 一坐下,欧阳诏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老陈,能确定吗?” “只要你们没数错,就可以确定是洛书,”说完,陈先生又看向黄才良,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小孩童不可小觑啊!” 黄才良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着大家都很高兴,他便回了陈先生一个憨笑。 “老陈,宗元白不可能无缘无故在这里摆弄个洛书,这其中一定有机巧,我想,这很可能是个墓中墓,唐使墓一定就在这里!” 七个人当中,除了陈先生、龙灵和欧阳诏,其他四人都不明白棺材排列所隐藏的信息,现在听见欧阳诏这么一说,黄才义几个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师父,”葛赞忍不住问道,“咱们都来这儿多少次了,这不等于唐使墓就在咱们眼皮底下?” “呵呵,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我都太过执迷于唐使墓,却忘了群葬墓里有可能隐藏其中的线索。况且,这么大的墓室、这么多的棺材,想要看清洛书的布局,不仅需要敏锐的洞察力,还得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黄兄弟,你的这位小弟弟,非比常人!” 黄才义不以为然,他承认黄才良的天赋高于自己,但是他有陈先生说的那样厉害吗?黄才义觉得陈先生有些以己度人了。 “既然找到线索了,那唐使墓究竟在哪儿呢?”黄才义酸溜溜地问道,墓室里除了棺材,什么都没有,而且他此前就围着墓室走了一圈,可是没有看见哪个地方会藏着暗门。 “别急,黄兄弟,这宗元白既然布了这么巧妙的局,他的墓就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现在咱们不过是初窥门径,剩下的,还得一步一步来。” “嗯,伏羲八卦源自河图洛书,我想只要细细弄清这其中的联系,应该就能找到暗藏在这里的机关。”欧阳诏若有所思地说道。 76 伏羲八卦图 欧阳诏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他时不时嘴里轻声念叨,时不时又伸出手掐算两下,偶尔站起身冲着棺材看两眼,可是最后都是叹着气摇摇头,随后又重新坐下。 这期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怎么样?欧阳,还没头绪吗?”陈先生忍不住问道。 欧阳沮丧道:“八卦、九门、九星我都想到了,可就是联系不上,这石棺挪又挪不动,看上去也没啥机关,我真是无能为力了。” 曾胖子听了这话,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这没道理啊,宗元白摆了这么个洛书图,难道就只是摆摆样子?” 曾胖子把所有人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大家都知道这个洛书图里肯定藏着什么,可就是不知道到底藏着什么,这种明知伸出手就能够到绳子可就是够不着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陈先生叉着腰,吩咐葛赞在多烧几个火堆,把火烧旺一点,然后在石棺之间来回检查。 烧火只是葛赞一人显然不够,黄才义和曾胖子之前就帮着烧过火,所以葛赞一忙活起来,他们便也加入其中。 不一会儿,散落的木棺碎片就被烧光了,黄才义还觉得不够,便想着干脆拆几口棺材来烧。 这些棺材早已腐朽不堪,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一脚踹烂,黄才义没怎么思考,便朝着身边的一口木棺踹过去。 黄才义原以为这一脚可以轻松踹断几块木板,说不定还会把棺材从原来的位置上踹开,却没想到踹过去之后,虽然的确有几块模板断了,可是棺材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被踹开,而是在原地旋转了一点角度,而且他分明听见地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墓室很大很空旷,这一阵响动虽然很小,但是墓室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陈先生马上朝黄才义看过来,并大叫道:“别动,这是什么声音?” 陈先生说完,墓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黄才义也是好奇至极,他盯着木棺看了许久,然后走过去推了推。谁知道这一推,居然把棺材又转动了一点,与此同时,地板上再次发出声音。 “这棺材好像能转动!”发现这个情况后,黄才义马上大声喊出来。 众人闻声马上赶到黄才义身边,然后一齐用力将木棺推着转了一整圈,这一下,众人明显感受到木棺下面连动着某种机关,只能转动而不能挪动,而且只要转动木棺,就会触发地底下的机关。 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陈先生,他回头看了看其他的棺材,随后吩咐道:“大家分散开,试试其他的木棺,看看还有没有能转动的。” 没等陈先生说完,大家马上四散开,就连黄才良也兴奋地跟在大哥身后。 大约试了一个时辰,众人发现那些木棺有的能触发机关,有的则不能,而能出发机关的木棺在石棺外面形成一个圆圈。 欧阳诏拍着木棺跑了一圈,大声说道:“老陈,洛书每个数位都对应三口能转动的木棺,这便是洛书和八卦图的联系啊!” “欧阳,别跑了,既然找到联系了,你想到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吗?”陈先生也喊道。 “当然,”欧阳停下脚步,依旧大声喊道,“大家听着,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宗元白这是给咱们出了一道题,即是洛书和八卦的对应之法,这很简单。我刚才看了,洛书的每个数位对应着三口木棺,木棺横向是阳爻、竖向则是阴爻,我想只要找到洛书数位对应的卦位,便能打开这个机关。” 说完,欧阳诏又吩咐道:“葛赞、曾胖子,听好了,北一为坎,由外向内,阴阳阴!” 葛赞和曾胖子马上领命,按照欧阳的吩咐转动木棺。 接着,欧阳继续吩咐:“西南二为坤,阴阴阴!” “东方三为震,由外向内,阳阴阴!” “东南四为巽,阴阳阳!” “西北六为乾,阳阳阳!” “西方七为兑,阳阳阴!” “东北八为艮,阴阴阳!” “南方九为离,阳阴阳!” ...... 欧阳每念完一句,葛赞和曾胖子便转动一处木棺,而地板之下也随之传来轻微的震动和“喀喀咔咔”的声音,黄才义虽然反感倒斗,可是这一阵一阵的声音却听的他兴奋不已。 可是等葛赞俩人转动完最后一处木棺后,那震动和声音便戛然而止,众人屏气凝神等待了片刻,却什么都没发生。 “不可能啊,对应方位没有错啊!”欧阳大受打击,有些尴尬地说道。 “欧阳,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联系,你再想想。”陈先生虽然也很失望,但是他极力装作镇定地安慰道。 “老陈,现在可以肯定宗元白是在考咱们洛书和八卦的对应之法,但是我刚才布置的就是对的,如果说还有什么方位之变,那这个变数可就太多了!” “哎,变数再多,咱们也得一个一个试,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吧!” 欧阳诏叹了口气,道:“哎,好吧,让我先想想。” 于是,等欧阳诏想了片刻,他便列出各种不同的对应之法,葛赞和曾胖子累得满头大汗,随后黄才义和龙灵又替下他们。这样连续试了几个时辰,直到外面的天色暗下来,墓室里始终什么都没发生。 最后,大家不光是身体劳累,精神上也是累到了极点,无奈之下,陈先生只好让大家停下来,“好了,欧阳,歇会儿吧。” 几个人闻言同时叹了口气,随后无精打采地走出来。 众人生上火,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各自躺着坐着,盯着火堆发起呆来。 这个时候,可以很清楚的听见上面人声攒动,黄才义很惊讶这些苗人竟然还没有离开,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明明不允许外人踏入此地,可在他们完全能杀死自己的情况之下,他们却没那么做!甚至黄才义觉得如果现在走出去,那些人也不会杀死自己,最多只是把自己赶下天子峰。 当然,这些只是他自己的猜测,他是不可能用自己的命去印证一个猜测的。 天色越来越黑,所有人都不再去想什么对应之法,陈先生安排放哨的班次之后,大家就在沮丧和沉默之中睡下。 第二天,最后一班放哨的龙灵叫醒众人,她已经为大家做好早晨要吃的东西,只是大家兴致都不高,也没什么胃口。唯一不同的,是黄才良,他大概了解这些人都在为打不开机关而沮丧,虽然他昨天也有些失望,但是一觉醒来之后,那些他本来就不关心的事情便被完全抛在脑后。 黄才良吃得正高兴,忽然一转眼看见盯着火堆一动不动的欧阳诏,黄才良一时兴起,便问道:“欧阳爷爷,你知道还有一种八卦图是一为乾吗?” 黄才良原本只是随便问问,欧阳诏闻言却一怔,问道:“你是说伏羲八卦图?” 黄才良摇摇头,“不知道,公公说世上有两种八卦图,一种很多人都在用,而另一种只有很少人知道,但是很少人知道的这一种却非常玄妙。” 陈先生听见两人的对话,便插嘴问道:“怎么还有两种八卦图吗?” 欧阳诏笑了笑,答道:“老陈,你有所不知,我们现在用的八卦图叫做后天八卦图,也叫文王八卦图,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种先天八卦图,又被称作伏羲八卦图。这两种八卦图的次序有所不同,其变迭便是自周文王开始的,只是文王为什么改先天八卦为后天八卦,后人不得而知。不过,传说伏羲自河图洛书中领悟到的八卦图便是这先天八卦,所以才被称作伏羲八卦图。” “那还等什么,去试一试啊!”陈先生急不可耐的站起来,和他先前镇定自如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是欧阳诏却摇了摇头,叹道:“试不了!” “为啥?”陈先生问道。 “伏羲八卦只有八位数,而洛书却有九位数,对应不上。” 欧阳一席话顿时将众人重新升起来的希望又给浇灭,陈先生急得直瞪眼。 这时黄才良却语出惊人,“不对,两个八卦图的位数其实是一样的,公公说了,一为乾的八卦图只是隐去了中间的五五之数。” 欧阳诏笑道:“你公公说得没错,但是这五五之数该放在哪一位呢?” 黄才良愣了一会儿,先天八卦公公教得不多,他总说得等黄才良学会生死之辨后才能学习这种八卦图,他也没说为什么,所以黄才良此时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八卦图,而对这个八卦图的用法全然不知。 见黄才良不说话了,欧阳诏便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小弟弟懂得还挺多,只是可惜,这先天八卦既然文王弃之不用,自然是因为先天八卦用处不大,你这公公也是奇怪,教你这些干嘛?” 虽然欧阳诏说得很客气,但是黄才良听出来了,他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不对,公公说了,第二种八卦图之所以很少人知道,是因为太多玄妙,一般人根本学不会。”黄才良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他可不能容许别人说他公公的不是。 “这么说来,你公公学会了?” 这第二种八卦图公公教得很少,黄才良还真不知道公公学没学会,他又不肯撒谎,所以一时间无语了。 见黄才良无话可说,欧阳诏便大笑道:“咋了,说不出话了?我就说了,这先天八卦乃是无用之物,你公公应该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也没有精学,对不对?” “不对,你胡说,公公不是不会,他要等我学会生死之辨后再教我~” 黄才良还没说完,陈先生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问道:“生死之辩?” 77 奇门遁甲 陈先生就好像听见了什么惊天秘闻一样,把黄才良捏得生疼,“你公公懂生死之辩?” 说完,陈先生又转头看向黄才义,那样子,就好像看着一个大骗子似的。 “呵呵,这就对了,姓黄,赶尸匠,你们是辰州黄家!” “辰州黄家!辰州黄家不是被灭门了吗?”曾胖子看起来比陈先生还惊讶。 “哼哼,黄书业这老狐狸,不仅手段了得,心思更是缜密。曾胖子,他可是正统赶尸匠,弄几具尸体装成自己的样子那不是跟玩儿一样?”陈先生嘴上说这话,眼睛却一刻也没从黄才义两兄弟身上离开过。 黄才义两人虽然不知道什么辰州黄家,但是他们知道公公的确名叫黄书业,也就是说这位陈先生对公公很熟悉。 黄才义还记得爹和公公生前曾无数次叮嘱不要把家世随便泄露给外人,现在看着陈先生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家世,于是他立马警觉起来。 这时,龙灵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虽然对辰州黄家不是很熟悉,但也早有耳闻。据说辰州黄家乃是轩辕黄帝的后代,又有蚩尤亲传的绝学,在江湖上可是神话一般的存在,没想到居竟然让我给遇见了!” “呵呵,可不是吗,辰州黄家一直隐姓埋名,在黄书业以前,江湖上甚至都不确定辰州黄家存不存在。直到二十年前,黄书业找到传说中的巫王墓,辰州黄家的名头才再一次在江湖中流传起来。听我师父说,黄书业的名头虽然响起来,但是也招致了不少对手,二十年前那一战,黄家被满门灭口,江湖中人便以为辰州黄家不复存在了。可谁能想到,黄书业的两个孙子竟然就在咱们眼前!”陈先生如获至宝。 “老陈,说得这么玄乎,辰州黄家有那么厉害吗?”欧阳诏问道。 “呵呵,欧阳,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说黄书业认为先天八卦有玄妙之处,那么你还是相信的为好。” “就凭这黄口小儿随口一说?!”欧阳诏语气里的轻蔑意味显露无遗。 黄才义趁此机会赶紧插嘴:“陈先生,你搞错了吧,我们不是什么辰州黄家,我公公也不叫黄书业,我们跟你一样,就是普通的赶尸匠。” 可是陈先生根本不吃这一套,他似乎看透了黄才义,一双眼睛盯得黄才义直发毛。 “黄兄弟,你现在否认已经迟了,其实我一开始看见百蛊膏就有所怀疑了,只不过我不是很确定,现在这位小兄弟说出生死之辩,我便有十成的把握,确定你们就是辰州黄家。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把你的生世说出去的。” 黄才义听完,瞪了黄才良一眼,他千防万防,却没能防住自己人。看着陈先生信誓旦旦的样子,黄才义知道,他的话不可信,他相信陈先生只要有需要,就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的生世泄露出去。 另外,他从这几个人口中得知自己家似乎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家族,而且在公公身上发生过很多很大的事儿,可是这些事情他却从没听爹和公公说起过,这就足以证明隐藏自己的身份有多么重要,或许还事关自己的生死! “好吧,只要你替我保密,我什么都听你的。”事到如今,黄才义知道妥协是唯一的办法。 一旁的黄才良听着这些人反复议论着公公,又看见大哥投过来的责备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于是他马上不说话了,低着头默默地啃着手里的干粮。 陈先生和黄才义达成一致后,又弯下腰对黄才良问道:“小弟弟,刚才你说的八卦图,再说说看,五五之数究竟应该放在哪个卦位?” “当然是放在震位之后啊!”黄才良几乎想都没想。 刚说完,欧阳诏便“噗嗤”一声笑出来,“无知小儿,你当震位为四所以五五之数就在之后?!如果这般简单,那先天八卦又何来玄妙之说?你这不是打你公公的脸吗?” “才不是,”黄才良反驳道,“一为天,九为地,五自然就在其中,这副八卦图为啥隐去五数我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管是先天八卦还是后天八卦都是九位!” 见这一老一幼争执不下,陈先生无奈地摇摇头,对欧阳劝道:“欧阳,此时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不管是对是错,还是试一试吧!” “老陈,不用试,肯定不对,我活了六十多岁,其中五十多年都在研习八卦,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曾胖子这时也说道:“那棺材可够沉的,没把握之前还是别浪费力气吧。” “哎~”陈先生长叹一声,“欧阳,那你说还有没有办法?” “哎,所有卦位都试过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方法!” “那不就得了,你没有办法,这位小弟弟有办法你又不用,你这不是自找不快吗!曾胖子,来之前咱们怎么说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咱们都要找到唐史墓。怎么?这就要放弃了?” “不是,老陈,这~~” “行了,都别说了,听我的,按小兄弟的方法试一试。来,小兄弟,把你的卦位说一说。” 黄才良得到陈先生的认可,心情舒畅不少,他在脑子里稍稍一盘算,便说道“一数为乾,阳阳阳。” 曾胖子等人还在犹豫,却看见陈先生投过来的催促的目光,这才动起来。他们按照黄才良所说的,将一数原来的坎位改为乾位。 接着,黄才良继续说:“二为兑,阳阳阴。” “三为离,阳阴阳。” “四为震,阳阴阴。” “六为巽,阴阳阳。” “七为坎,阴阳阴。” “八为艮,阴阴阳。” “九为坤,阴阴阴。” 随着黄才良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曾胖子和葛赞便将最后一口木棺挪为阴爻,可是木棺就位之后,地板下的震动和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众人屏住呼吸等了片刻,欧阳诏刚露出笑脸准备嘲笑,谁知道地面忽地猛烈一震,震得几个人几乎站不住脚,与此同时,地板下面机关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一次的声音响了很久都没有停下来。 众人又喜又惊,纷纷扶住身旁的石棺和柱子。 声音响了一会儿后,忽然扶住柱子的人感觉手上一阵晃动,跟着,他们就看见有些柱子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石柱的转动带来很多灰尘,陈先生大叫着让大家捂住口鼻,但是没过一会儿,石柱就停下来,所有的声音也就此停下。 大家安静了很久,直到确定墓室再没有动静陈先生才开口问道:“大家怎么样?有谁受伤吗?” 众人闻声一一回复,随后陈先生让大家回到门口,说是等灰尘散掉再去查看。 看见欧阳诏后,黄才良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欧阳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不好意思跟小孩子争辩,只好悻悻然笑了笑,然后沉默地坐在一旁。 黄才义虽然对黄才良无意泄露他们都家世很不满,但是这次黄才良狠狠的为老黄家争了口气,他也觉得恨得意。 陈先生看着黄才良是又吃惊又疑惑,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拼了命也解不开的谜题竟然被眼前这个六岁小孩儿给破解了,他在想这到底是辰州黄家有过人的手段还是这个小孩子天赋过人。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灰尘完全散去,陈先生就急不可耐的闯进去。 几个人来回查看一圈,欧阳诏便马上喊道:“老陈,一共八根柱子,都在八卦之位!” 其实不用欧阳诏喊大家都看出来发生转动的是八根石柱,而且并不是整根石柱转动了,只有离开地面约五尺高的一段石柱发生了转动。 这些石柱本是圆柱,柱体上很光滑,没有纹理也没有刻字。但是石柱转动之后,从柱体上竟伸出一块方形的凸台,看上去这些凸台能够按下去。 葛赞看着这些凸台很疑惑,问都没问就伸手按了一下。 当凸台被按下去的那一刻,只听见“咔哒咔哒”几声,跟着,旁边一根没有转动的石柱便是一阵摇晃,随后“轰隆”一声倒下来。 石柱倒下后,原本被这根石柱支撑着的顶部便塌陷下来,一大堆土石随之掉落下来。好在那根石柱旁没有站人,所以没有人被砸倒。 等墓室重新安静下来,陈先生变大声问道:“怎么了?有谁动了什么吗?” 葛赞余惊未了,吞吞吐吐地回道:“师父~我~我刚才按了一下石柱上面的凸台。” “你不要命了!”陈先生马上大骂,“按之前不知道问一下吗!大家听好了,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想法先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再行动!” 于是,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灰尘散去之后,陈先生招呼众人回到门口。他先是吩咐葛赞和曾胖子把被扑灭的火重新烧起来,随后对欧阳诏问道:“欧阳,这是什么路数,看出来了吗?” 欧阳诏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然后犹犹豫豫地答道:“八卦洛书都有了,我猜这是奇门遁甲!” 78 石阶 “奇门遁甲?”陈先生先是大惊,随后便微微一笑。宗元白接连摆出伏羲八卦和洛书,再摆弄一个奇门遁甲也不过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好家伙,这宗元白考得还挺全乎啊,九位、九宫、九门都用上了,我看只差九星了吧!” “呵呵,老陈,你也不必把他看得太过高深,现在看来,宗元白摆出的都是很基础的东西。这伏羲八卦虽说把我给蒙住了,但是八卦一出,九门之位就显而易见了!”欧阳诏轻松自如地说道。 “哦,是么,那你还等什么?” “好,不等了,大家应该知道八卦图九位与九门相互对应,但是我们所知道的八卦乃是后天八卦图。既然先前这位小兄弟猜出此局是按伏羲八卦也就是先天八卦图布置的,那么我们就用九数来对应九门。这个不难,奇门遁甲中休、死、伤、杜、中、开、惊、生、景按顺序对应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数,众所周知,生门为大吉大利之门,所以咱们只需要找到生门即可。在后天八卦图中,生门居东北方艮宫,寓意万物复苏,阳气回转,土生万物,其数位乃是八。而在伏羲八卦图中,生门依旧是在艮宫,但是方位却发生了变化。依照小兄弟推算的伏羲八卦图,刚才葛赞动的那根石柱方位是九位坤宫,乃是景门,那么生门应该就在八位艮宫,西北方向。” 葛赞闻言立马朝西北方向的石柱跑去,这回他吸取教训,没有立刻按下去,而是问道:“师父,按不按?” 陈先生伸出右手,“先别急!欧阳,看样子咱们每按错一次,这些柱子就会倒下一根,而且咱们还不知道会是哪根倒下来,你可得想好啊!” “哈哈哈哈,老陈,这奇门遁甲你应该也听说过不少,自古以来多少大家高师摆弄出来的奇局异阵,哪个不是以生门为破解之道?放心吧,不会错的!” 陈先生听完似乎还是不大放心,又看向黄才良,问道:“小弟弟,你看呢?” 黄才良略一思索,随后有些为难地说道:“说不好,公公没教过我。” 陈先生犹豫片刻,最后咬了咬牙,道:“好,姑且试一试,大家小心一点,葛赞,按!” 话音刚落,葛赞便按住凸台,只听见“咔哒”一声,凸台马上陷进石柱。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听见“轰隆隆”一声,墓室西北角靠近葛赞的一根石柱便栽倒下来。 葛赞慌忙躲闪,他朝前方猛跑几步,刚好躲过了倒下来的石柱,却不想石柱倒下之后,一块石块迸裂出来,直直砸向他的后背。葛赞被砸了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而这时,墓室里的动静便停了下来。 葛赞以为自己安全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揉着右肩朝陈先生走过来,他朝陈先生笑了笑,正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忽然他从他头顶上落下一块方石,刚好砸在他脑袋上。 陈先生大叫着跑向葛赞,可是为时以迟,跑过去后,他只能看见葛赞颈部以下的身躯,而葛赞的整个脑袋已经被巨大的方石压没了。 曾胖子和黄才义将陈先生拉回到门口,他们害怕会有更多的石头落下来。 回到门口后,陈先生只是愤愤地看着葛赞的方向,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半晌,欧阳诏才开口说道:“老陈,整个墓室恐怕都给震松动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陈先生猛地一回头,怒气冲天地看着欧阳诏喝道:“算了?!那葛赞怎么办?就这样白白死了?!你不是说不会错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我~~”欧阳诏欲言又止,看了半天陈先生的脸色才敢开口,“老陈,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宗元白不按套路来。是我害死了葛赞,咱们出去后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是咱们就别再进去了,行吗?” “不行!”陈先生非常干脆地回答道,“为了唐史墓我耗费了巨大的精力,现在又搭上葛赞的命,现在唐史墓就在我眼皮底下,我不可能就这样空着手回去。” “可是老陈~~” “别说了,”陈先生伸出手打断欧阳诏,转而看向曾胖子说道,“曾胖子,你身手好,能不能进去把所有机关都给触发?” 陈先生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他是想让曾胖子进去把所有凸台都按一次,每按一个就跑出来躲着。 曾胖子点点头,“没问题!” “好,咱们就跟这宗元白硬拼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黄才良,他从被大哥拉回到门口就一直低着头思考,嘴里还时不时嘟囔几句。 听见曾胖子马上又要进去,黄才良忽然一声大喊:“等一等,我想到了!” 众人闻言同时回过头来,看着刚够他们腿高的黄才良。 “你想到什么了?”黄才义问道。 “大哥,我想到该按哪个门了!” 不等黄才义继续问,陈先生凑过来问道:“真的吗?说说看,该按哪个门?” 黄才良马上回答道:“公公说过,生门为大吉之门,诸事皆宜唯独不宜丧葬,而死门则是大凶之门,只宜吊死送丧,刑戮争战,捕猎杀牲。这里既是墓室,墓主人自然是以丧葬为重,那么破解之门就应该是死门,即是二位兑宫,东南方向!” “小弟弟,你刚才不是说你公公没教过你么,可不要乱说啊,会死人的,知道吗?”葛赞的死让陈先生有些风声鹤唳了。 “我是说公公没教过我辨识八门的方法,我刚才说的只是第二种八卦图的每宫辞意,这个公公教过。” “那你怎么就敢肯定破解之门就是死门呢?” “我没说肯定啊,我说应该是死门,因为辞意就是那样解释的!” 陈先生直起腰来,阴晴不定地看了看黄才良,最后叹了口气,指着东南方位的石柱问道:“是那根吗?” 黄才良点点头。 “好,小弟弟,今天这个局都被你言中了,如果让我找到唐史墓,我定会重谢!曾胖子,东南方向!” 话音刚落,曾胖子就飞快地跑过去,他站在柱子旁边,不敢靠得太近,指着柱子上的石台问道:“老陈,是这里吗?我按了啊!” “就是那里,按完了赶快跑出来,按!” 曾胖子犹豫再三,终于咬咬牙将手伸了过去,待凸台完全被按下去、地板下重新传来声音时,他便又飞快地跑回来,他那轻盈的身姿和肥硕的身子勾勒出一副既滑稽又紧张的画面,让人看了惊叹不已。 曾胖子跑回来后才发现这次的声音和前两次完全不同,而且直到他跑回来在门口站稳都一直在响。陈先生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墓室里面的情况,可以看见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有了!有了!”他激动地说道。 随着地板下的机关声停止,处于中间的五口石棺开始转动,一开始,是五口石棺整体转动,直到传来“噔”的一声,处于最中间的石棺又独自转了起来。 石棺转动所发出的沉重的摩擦声原本非常刺耳,但是这一刻在所有人听来都是那样的悦耳。 石棺转了约莫半个圈又停下来,众人等了片刻,确定不再有石柱或者石块掉下来之后,他们便一窝蜂地冲向最中间的石棺。 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陈先生,他双手搭在石棺的边沿,伸过头朝里面一看,马上大喊出来:“有了!” 黄才义带着黄才良紧跟在龙灵身后,三人同时看向石棺里面,就看见原本摆着一具枯骨的石棺内部,现在已经变成一条通向地底深处的石阶,墓室里的火光只能照到石阶上面一点点,而亮光之下,则是漆黑一片。 “葛赞,拿蜡烛~~”陈先生下意识吩咐一句,可还没说完,他便呆在原地。 黄才义会意,赶紧跑回门口,将之前没有烧完的蜡烛一股脑全部拿过来,他点上五支蜡烛,给每人发了一支,唯独没有给黄才良。 陈先生盯着蜡烛发了会儿呆,又朝葛赞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就首先跨进石棺。 曾胖子跟在陈先生身后,其次是龙灵,然后是欧阳诏,最后才是黄才义。 黄才义跨进石棺,抬眼一看,黄才良正扒在棺材边上眼巴巴地望着。 “下面还不知道有啥呢,你就别进去了,好好守在门口,要是有人进来了,你就喊一声,啊!” “大哥,这是我~~” 没等黄才良说完,黄才义便打断道:“哎,我知道是你找到的,你了不起!但是下面万一有危险呢?!你还是先别下去,等大哥下去确定没危险了,我再上来叫你,这总行了吧?” 黄才良这才放下心来,“好,那大哥你小心一点!” 黄才义在石阶上消失之后,黄才良便回到墓室门口,他得按照大哥的吩咐,在门口好好守着。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黄才良有些无聊了,他捡了几块木块加入快要烧尽的火堆里,又拿出一些干肉放在火上烤着,他是想等大哥他们从下面上来了就能马上吃上东西,大哥一高兴,兴许就会允许他下去看一看。 就在黄才良跑进跑出忙活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原本很安静的墓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79 法宝 黄才良反应很快,他知道这声音不是大哥他们发出来的,因为他没有看见亮光。他站在原地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声音是从墓室更里面发出来的。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下到地板下面,墓室里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黄才良立马想到已经被砸死的葛赞。可是葛赞分明已经死了,他的脑袋已经被方石砸成了一张纸,被砸成那个样子,是不可能还活着的。那如果不是葛赞,又会是谁呢?! “谁?”黄才良轻声问了一句,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这个时候,墓室里的几个火堆差不多完全熄灭,剩下的那点火虽然无法让黄才良看清整个墓室,但还是能看见个大概。黄才良问完之后,就把所有有亮光的地方扫视了一遍,可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虽然没有人回答黄才良,但是那个声音却一直响个不停,声音没有加大,也没有减小,仔细听的话,还会发现带着一定的节奏。 黄才良又好奇又害怕,最后他拿起一截燃烧着的木头,缓缓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走去。 越过几口棺材之后,黄才良沮丧地发现声音正是从那块砸死葛赞的方石之后发出来的。 黄才良鼓了鼓勇气,大吸一口气后便快速朝方石走去,走到方石前面后,他从一旁绕过去,还没等他完全绕过方石,便看见葛赞的一双脚在地板上来回蹬个不停。 黄才良早已预见,所以看见这一幕并没有多惊讶,他绕过方石,就看见葛赞双手撑在地上,似乎是想把头颅从方石下拔出来。 方石下,葛赞的血液混杂着一些白白黄黄的液体从缝隙里渗出来,他的两只手糊满了血液,黄才良听见的声音正是葛赞双手不断从黏糊的血液中拿出来又放进去而发出来的。 看见这一幕,黄才良先是觉得一阵反胃,跟着,他便想到该把大哥叫出来。 于是,黄才良跑到最中间的石棺旁,朝着黑漆漆的洞口大声喊道:“大哥!大哥!快出来,葛赞起尸了!” 黄才良原以为下面很深,他正打算加大声音再叫一次,却看见下面马上有了亮光。随着亮光越来越亮,一个脑袋忽然从石阶下露了出来,等那脑袋越来越近,黄才良看见正是大哥黄才义。 “大哥,快,快出来!”黄才良兴奋地喊道。 “咋了?”黄才义总算从石阶上走出来。 “葛赞起尸了!” “啥?” “起尸!葛赞起尸了!” 黄才义确定自己没听错后,马上从棺材中跳出来,然后看向方石的方向。 “你没弄错吧,怎么会起尸呢?”黄才义一边朝方石的方向走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刚才我正准备给你们做点吃的,就听见里面有动静,走过去一看,就看见葛赞在地上扒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黄才义边走嘴里边嘟囔。 没一会儿,两人便走到方石旁,黄才义便看见黄才良之前看见的那一幕。 “怎么可能!”黄才义再次惊呼一声。 这时,兄弟俩都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正是陈先生等人从棺材中爬了出来。 “这边!”黄才义招呼一声,随后又对黄才良说道:“去,去我包里把辰砂和铁笔拿过来!” 黄才良跑开后,陈先生等人刚好跑过来,看着地上挣扎着的葛赞,几个人纷纷捂嘴惊叹。没一会儿,黄才良便带着辰砂和铁笔跑过来,黄才义接过家伙什,马上在葛赞身上招呼起来。 因为葛赞的脑袋被牢牢压在方石下,所以他的动作对黄才义毫无干扰,黄才义很轻松地就封印了他的气穴。 等葛赞的尸体重新安静下来,黄才义才松了口气,他站起身,将辰砂和铁笔交还给黄才良,随后问道:“这还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可能起尸呢?!” 陈先生看着葛赞的尸体,因为光线太暗,所以大家看不见他的表情,而黄才义的问题显然是冲他问出来的,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陈先生,指望他回答黄才义的问题。 谁知道陈先生的身体忽然猛地一震,似乎受到什么惊吓,但是他还是没有回答黄才义的问题,而是看着黄才义问道:“黄兄弟,你的百蛊膏呢?拿出来!” 大家不明所以,但是都从陈先生的语气中听出他的着急。 “在包袱里呢,干嘛?” 陈先生不由分说拉着黄才义就朝墓室门口走,边走边说:“可能是尸腐菌,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好!” 欧阳诏听见此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陈,不会吧!尸腐菌历来都只存在于土家梯玛的墓里,那是土家梯玛特有的防盗手段,可这不是土家墓啊,也没听说宗元白和土家族有任何瓜葛啊!” “哎,我也不知道,不是说了以防万一吗?况且,百蛊膏能敌毒瘴,咱们先用上,百利而无一害!” 回到门口,黄才义毫不犹豫拿出百蛊膏,递给陈先生。 龙灵看见黄才义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笑道:“百蛊膏可抵千金,这两小瓶足够你余生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你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黄才义似乎这才想起百蛊膏有多珍稀,他的眼睛朝药瓶瞟了一眼,但是很快便恢复镇静,“千金也抵不上一条人命,再贵也是药膏,是药膏就得发挥药膏的作用,要是拿着药膏不用,我要那千金又有何用?!” “呵呵,还挺豁达的,行走江湖,这种豁达实属难能可贵,黄才义,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龙灵一路上又跑又爬的,这么些天以来所有人都没有洗过澡,所以龙灵不只是脸上脏兮兮的,连她的衣服都散发着一股酸味。可是此时黄才义站在她身旁,依旧感觉到一丝香甜的清风从她身上飘出来,特别是她夸奖自己的话,更是让黄才义心花乱颤。 黄才义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这时,曾胖子把药瓶递了过来。 众人在人中抹上药膏,陈先生便吩咐大家再次出发,而这一次,他们把黄才良也带上了。 黄才良跟在大哥身后,先是等大哥进入石棺,随后在曾胖子的帮助下也爬进石棺。 踏上石阶后,黄才良看见石阶是笔直向下的,石阶两旁都是石头砌成的墙壁,上面插着一些烛台,但是陈先生他们并没有在烛台上放上蜡烛。石阶大概有十多丈长,按照倾斜的角度,黄才良判断出地下的空间已经足有两层房子那样高了。 没多大一会儿,黄才良便看见石阶两旁开始镂空,一个有两间普通堂屋那样大的空间便呈现出来。 石阶的尽头是一个能容纳十几人的平台,平台两旁各有另一段石阶,从这两段石阶继续向下,便来到空间的地面上。 黄才良还没有进入空间,就看见下面散发着一阵蓝茵茵的光彩,而等他进入空间一看,才发现空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块亮晶晶的、散发着蓝色光芒的透明石头。 这个石头足有黄才良一人高,它被下面修建得很精致的一个石台给托住,而在石台前方,还有一个更大的石台,大的石台约有一扇门那样大,上面躺着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人。这人脸上带着一个略微发黑的金色面具,而他的袍子,更是襄着无数珠宝和金丝金线,华丽得不像话。 而这些都还不是最让黄才良觉得惊讶的,他最惊讶的,是那块蓝色石头散发出一缕缕蓝色的光带,这些光带则不断在那个人身上飘来飘去,就好像那块石头和那个人被那些蓝色光带给连接上一样。 “这就是宗元白吗?”黄才良看着那人一边发呆一边问道。 “除了他,我想不出会是别的人!”陈先生答道。 “那你们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黄才良问出了关键。 陈先生摇摇头,他的眼神有些游离,“没有!” “这件袍子呢?肯定能值大钱,陈先生,你不是说要弄点钱吗?拿走啊!”黄才义略带嘲讽地问道,他还记得一开始陈先生就撒谎说是来找明器换钱的。 陈先生没把黄才义的话当回事,而是陷入了沉思中,欧阳诏则围着石台上那人来回的走着,只有曾胖子的眼睛一直盯着袍子没有挪动。 这时,龙灵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指着头顶问道:“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头顶上的石板上画着一些图案,这些图案很乱很杂,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陈先生等人只是看了一小会儿就马上失去兴趣,他看着石台上的人摇了摇头,有些生气地说道:“没道理~没道理啊!宗元白在上面耍了那么多花招,怎么到了他自己的墓就这样简单呢?” 黄才义闻言笑道:“陈先生,你还是把实话说出来吧,你到底要找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总好过你独自想吧!” 陈先生朝黄才义看了一眼,随后又看向龙灵,他朝龙灵点点头,龙灵便说道:“才义,宗元白之所以能统领五番,之后又建立那支护卫队,甚至几百年后护卫队一直保护着他的墓穴,是因为他手上有一件法宝。据传这件法宝能打开生死之门,能驭百鬼,是一件名副其实的战争利器。我爷爷当年将护卫队的名衔传承给我爹,我爹宁死不从,因为成了护卫队一员就意味着他要抛妻弃子,过着非人一般的生活。之后,我们一家被护卫队杀死,我爹拼死将我护送出山,他告诉我永远也别回去。后来,我得知因为拒绝成为护卫队一员而被满门灭口的人还有很多,所以我发誓要杀尽所有护卫队的人。只是他们实在太强,又神出鬼没的,至今我也没能杀死他们任何一人。” “经过我和陈先生多年的调查,两年前我们总算得知了护卫队这么残忍又这么神秘的原因,那就是他们在守护着那个法宝,他们的使命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避免法宝重回人间。而之所以杀死我全家,就是为了不让法宝的秘密泄露出去。” 80 干尸 “所以,你们都是来找这件法宝的?”黄才义问道。 陈先生、欧阳诏和龙灵都没有否认,唯独曾胖子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是,我就是来倒斗的,老陈,这袍子我可拿走了啊!” 陈先生摇摇头,轻蔑地笑道:“别忘了那个面具,一般发黑的都是贵金属,说不定是金的。” 曾胖子听完大笑道:“好好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所有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没人理会曾胖子,黄才义似乎还不满意,继续追问道:“这个法宝究竟是什么?” “虎骨矛头!”陈先生沉声道。 “虎骨矛头?是啥?” 龙灵答道:“上古时期黄帝和蚩尤大战于涿鹿,蚩尤兵败,带领死伤士卒南下。传说蚩尤一手持魂铃、一手持骨丈,骨丈拄地尸起,魂铃摇响则尸动,这便是赶尸匠最早的由来。这段传说想必你听说过吧?” 黄才义点点头,虽然他听过的传说没有提到什么骨丈和魂铃,但是传说中的确提到过蚩尤是赶尸匠的祖师爷。 “嗯,很好,虎骨矛头便是由骨丈改造而来,也就是说,我们苦苦寻找的,就是蚩尤的骨丈!” 黄才义听完下巴都差点惊掉,倒不是惊讶于什么骨丈,而是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些人拼死拼活为的竟然只是一个传说。 黄才义心想,传说那不就是故事吗?何况是这么遥远的一个故事!一个被人口口相传的故事经过几千年,谁知道被传成啥样! “嗯~~除了这个传说,你们还有别的线索吗?关于这个骨丈的?”黄才义问道。 “当然有,”陈先生果断回道,“周朝、战国时期、汉王朝等等,都出现过虎骨矛头的影子,这可不是无中生有!” “好,就算确有其事,你找这玩意儿干嘛?” 黄才义语气轻飘飘的,陈先生听了很不舒服,“干嘛?虎骨矛头可以开启生死之门,可以驭百鬼,有了它,你就有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你说能干嘛?!” 听完这话,黄才义更惊讶了,他早就看出陈先生不单单只是赶尸匠,他也一早猜出陈先生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可是他没想到,陈先生竟然还有如此大的野心。 不过,惊讶之后,黄才义很快恢复镇静,归根结底,这些事情跟他都没关系,管他陈先生想要干嘛,他就是真的去和朝廷干一仗,也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黄才义现在最关心的,一是找到才月,二便是给家人报仇。 正在黄才义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身后有呻吟声,回头一看,便看见曾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趴在石台上的尸骨身上。 众人都听见了声音,也都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先前那尸骨身上的袍子已经被曾胖子给脱下来,被扔在一旁,而此时曾胖子的一只手里拿着那个面具,另一只手则撑在石台上,看上去他好像是想把自己撑起来。 可奇怪的是,曾胖子几乎完全趴在尸体身上,他们脸贴着脸,躯体贴着躯体,无论曾胖子如何挣扎,就是爬不起来。 “不对劲!”陈先生低喝一声,随后朝曾胖子头部的方向跑去。 正在陈先生伸出手试图拉曾胖子一把时,那蓝色发光石头散发出来的蓝色光带却一点一点变成红色。 黄才义见状大喊一声:“别动!” 陈先生的手立马就呆在半空中。 “怎么了?”陈先生问道。 黄才义几大步走过来,说道:“你看那些光,颜色变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还是别碰他为好。” 曾胖子脱袍子、拿面具的时候,所有人都围在陈先生和黄才义身旁,所以这期间曾胖子发生了什么,没人看见。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愣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曾胖子痛苦地挣扎着。 等了片刻,陈先生实在受不了,便说道:“不行,再等下去他就死了!” 说着,陈先生的手便朝曾胖子伸过去,黄才义根本来不及拦住他。 谁知道陈先生的手刚碰到曾胖子,还没来得及拉他,就从蓝色发光石头上飘过来一些光带,那些光带像蛇一样,迅速找到陈先生,然后灌入他的嘴中。 陈先生就像是被点了定穴,立马就愣在当场,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挣扎,但是无论他怎样挣扎,始终无法将挨着曾胖子的手缩回来。 黄才义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他知道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才良,铁笔呢?”黄才义忽然想到什么,对着黄才良急切地问道。 “我放回包袱了!”黄才良回答道。 黄才义听完转身就跑,他用极快的速度跑上去,取出铁笔后又飞一般的跑下来,他来不及跟大家解释,直接拿起铁笔在陈先生身上扎了几下。 黄才义扎的这几下,其他人看不懂,但是黄才良看懂了! “大哥,你封了他的七穴!” “别啰嗦,现在除了封住他的气我也想不出别的方法。”黄才义一边回答一边没有停手。 随着黄才义最后一个穴位点下,果然那条蓝色光带就从陈先生嘴里退出来,然后一点一点缩回石头里。 光带缩回后,陈先生的手也就恢复了自如,他长吸一口气,似乎把自己的魂给吸了回来。 喘了片刻之后,陈先生第一句话便是:“快~快离开这儿!” 众人不明所以,还想问为什么,谁知道陈先生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众人赶紧将他扶起来,陈先生僵硬着面孔,说道:“你封住了我的经脉,我动不了,快带我出去,大家赶快出去!” 大家都不知道陈先生经历了什么,但是听得出来,他很惊慌,黄才义马上俯下身子,一把将陈先生背在背上。 可就在所有人都急着往台阶的方向跑时,身后又传来“噗”的一声,黄才义回头一看,便看见曾胖子正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原本躺在石台上的干尸缓缓坐了起来,他浑身裹着一层白色丝织的内衣,一张形同骷髅的枯瘦脸庞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点,而两只黑漆漆的眼窝就像有神似的朝黄才义等人看过来。 “别愣着了,快跑!”龙灵大喊。 话音落下,众人便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发疯一般跑上石阶。 黄才义因为背着陈先生,所以落在最后面,黄才良见大哥落在了后面,便又跑回来,双手用力地推着大哥的屁股。 “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能,快跑出去!”黄才义大声骂道。 “大哥,快跑!”黄才良没有理会他。 正在此时,黄才良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原本坐在石台上的那干尸以一种极其轻盈的身姿朝自己跑过来。 干尸的速度很快,却又似乎脚不沾地,他那没有表情的恐怖面孔在蓝色石头散发出来的光芒之下,显得既飘渺又诡异。 在黄才良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从他头上落下,那黑影落在黄才良身后,只是稍微沾一沾地,便又迅速跳出去。 随后,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嘿”,黑影便飞踹在干尸的身上。 这一下,黄才良总算看清了黑影,正是龙姑娘龙灵。 龙灵一脚踹到干尸后,没有任何停留,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不能一下子踹倒干尸,于是她利用干尸的反力向后一跃,在空中翻了个非常漂亮的跟头,然后稳稳地单膝落在地上。 在落地的那一刻,龙灵双手伸向后腰,从腰带中抽出两把匕首,然后猛地向前一蹿。 龙灵身材苗条,她独特的打扮本就给她带来一身英气,现在使出这般身段,更是让人觉得此女如同鬼魅一般。 不过,龙灵行动迅速,那干尸也不慢。而且干尸的力量显然比龙灵要大,面对龙灵如同闪电一般的来势,他根本没有刻意躲闪。 黄才义见龙灵出手了,便有心过来帮忙,他一把将陈先生放下,刚想跑过去,却被欧阳诏给拉住了。 “你不要命了,龙灵在给咱们争取时间,快跑!”欧阳大言不惭地说道。 “她给咱们争取时间,咱们就扔下她逃跑?!对不起,我办不到!”黄才义说着,便挣开欧阳诏的手,随后跑下石阶。 这时,龙灵舞动着手里的匕首,和干尸纠缠得难解难分,不过好在龙灵非常灵巧,所以虽然她一时半会儿伤不到干尸,但是干尸暂时也奈何不了她。 这会儿,龙灵跳在干尸胸前,一双匕首想扎进他的脑袋没有得逞,她便勾住干尸的右手,顺势转了个圈,绕到干尸的脑后,正当龙灵举起匕首想从上扎下去的时候,她看见黄才义冲了过来。 “你回来干嘛?快跑!我撑不了多久!”龙灵喊道。 “我是赶尸匠,我来帮你!”黄才义举着铁笔回道。 就在龙灵因为黄才义而走神时,干尸抓住了龙灵的手腕,然后向前一扔,龙灵就被扔了出去。 龙灵在空中调整身姿,借着干尸的力道落在黄才义身后,可是还没等她站稳,她便看见干尸一把抓住了黄才义的脖子~~ 81 干尸(二) 龙灵见黄才义被干尸抓住,几乎没有思考,提起匕首就冲了上去。 没想到干尸没有躲闪,而是抓着黄才义挡在龙灵身前。 此时的黄才义虽然被掐住脖子,难以呼吸,但是他脑子还是很清醒。当干尸用他挡住龙灵时,他惊讶地发现这具干尸很奇怪。 以往的时候,黄才义跟着爹处理过几次起尸,但是那些尸体动作很僵硬,行动也毫无章法,这样的起尸比较容易对付,因为他们没有思想,不会主动防御。 可是这具干尸,不但动作轻盈许多,而且似乎有独立的思想一样,像这样拿着自己当挡箭牌的行为,普通的起尸是根本做不出来的。 不过,尽管黄才义想了很多,此刻他也是毫无办法,那干尸的手如同铁钳一般,黄才义根本奈何不了,随着最后一口气渐渐耗尽,他的力气也在一点一点消失。 好在龙灵见一击不成,便又绕到干尸身后,那干尸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立马松开黄才义,转而面向龙灵。 经过干尸的这个举动,黄才义更加肯定这具干尸有自己的思想,他坐在地上缓了片刻,随后便站起身来,大声喊道:“龙姑娘,我要封印他的气穴,你想办法让他露出破绽来。” “好,你要点哪里?”龙灵大声问道。 “枢穴,背心上!” “我知道枢穴在背心上,你只要告诉我点那个穴位就行了!”说着,龙灵便挥舞着两只匕首,换着花样地刺向干尸的中路。 干尸被龙灵吸引,便将背部露给黄才义,黄才义见状,马上手持铁笔扎过去。 按照以往的经验,黄才义知道只要一穴得逞,干尸的行动就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这样一来,必然会减少龙灵所面对的压力。 然而,就在黄才义的铁笔快要扎中干尸的枢穴时,他忽然看见干尸猛然一转身,然后非常一脚回旋踢,正中自己的腹部。黄才义既没有料到干尸会来这么一脚,也没有料到干尸的力气如此之大,被干尸踢中后,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一阵绞痛,随后便飞了出去。 而另一边的龙灵,虽然被干尸此举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在干尸转过头看向黄才义的那一刻,她将两只匕首狠狠地扎进干尸的脖子。 可是干尸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依旧将黄才义踢飞了出去,而等干尸回过头时,龙灵却没来得及把匕首拔出来。 龙灵意识到不妙,马上松开匕首,随后腾空而起,跟着,她用双脚蹬在干尸身上,借助反力向后翻了一个漂亮的跟头。龙灵预料到干尸会追过来,一个跟头翻完后她没有任何停留,闪身又向旁边一跳。 可是让龙灵没有想到的是,干尸的速度快得恐怖,他几乎是贴在龙灵身后,龙灵跳到哪儿,干尸的身影就“飘”到哪儿。在龙灵落地想要再次跳起来时,她便感觉到干尸的双手已经抓住自己的肩膀,她刚想挣脱开,就感觉那双手将自己提起来,随后狠狠摔在地上。 “哼嗯~~”龙灵只是闷哼一声,马上感觉全身上下一片麻木,片刻之后,那剧烈的疼痛才一点一点在她身上苏醒过来。 趴在地上的龙灵被摔蒙了,只觉得此时此刻一点都不真实,而当她的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干尸竟然一把将她翻了过来。 龙灵躺在地上,看见干尸在自己身旁蹲下来,那张枯干的脸分明没有眼睛,可是龙灵却觉得他在看着自己。 龙灵想爬起来,刚一动弹,干尸便伸出一只手,掐在她的脖子上,而这时,龙灵便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干尸咧了咧嘴,像是笑了一下,而且那笑容看上去极为邪恶。 龙灵还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干尸的手便猛然一使劲,几乎将她的脖子给捏断。龙灵拼命地挣扎,却动摇不了干尸一分一毫。 黄才义被踹飞出去后,躺在地上缓了很久,黄才良见大哥挨了揍,马上又跑回来,他扶起大哥,却被黄才义一把给推开。 “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出去!”黄才义大骂道。 骂完黄才良,一回头,黄才义便看见龙灵被干尸摁在地上。于是他抓住黄才良的两只胳膊说道:“才良,快出去,你在这儿大哥保护不了你,听话!” 说着,黄才义便不顾一切朝干尸冲过去。 黄才义此时一心只想把龙灵救出来,根本没管招式活着破绽什么的,他冲过去后飞身一扑,打算将干尸扑倒。 干尸似乎意识到有人来袭,他松开龙灵,往后退出几步,便让黄才义扑了个空。 龙灵得了空子,马上大吸几口气,她翻身跳起来,只觉得肺里一阵刺痒,于是她咳了几下,每咳一下就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血。 黄才义见状赶紧拦在龙灵身前,背对着龙灵说道:“你快出去,我拦住他!” 龙灵摇了摇头,“你拦不住他的,咱们都跑不了了!” 话音刚落,那干尸就像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一样,咧嘴笑了一下,随后张了几次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从他嘴里只听得见干柴一样的摩擦声,根本听不出说的是什么,黄才义两人面面相觑,看见对方都是一张无比震惊的面孔。 “既然出不去,那我就陪你一起死!”震惊之后,黄才义豪气顿生,想着能和龙灵死在一起,此生也没什么大憾。 而唯一让黄才义放心不下的,便是黄才良!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石阶上陈先生已不见了踪影,而欧阳诏则拉着黄才良往石阶上跑。 黄才义点点头,只要才良好好的,他下去见了爹娘也就有个交代。 这么想着,黄才义便放下所有顾虑,全神贯注地看向那具干尸。 此时的干尸似乎忽然对眼前的两个人起了好奇心,竟然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打量着两人,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 而黄才义和龙灵两人,经过之前的较量,都知道根本不是干尸的对手,于是也僵持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这样安静了一会儿,黄才义便听见身后黄才良的哭喊声: “你放开我~~” “我要等大哥~~” “不要你管~~” “大哥~~看头顶的画~~” “大哥~~你看呀,那画里有玄机~~” 随着黄才良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黄才义就听不清了,不过,黄才义也松了口气,这代表才良离危险越来越远,这是好事。 回味着刚才黄才良的话,黄才义便朝头顶看了一眼,黄才义一抬头,龙灵也跟着抬起头,诡异的是,两人对面的干尸此时也抬起头看向那副画。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干尸身上,所以没怎么在意头顶上的画,这会儿,黄才义听才良说画里有玄机,这才开始仔细辨认起来。不过,他也不敢一直看着上面,他还得提防面前的干尸,于是,他只好看一眼上面,又低头看一眼干尸。 整幅画呈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画得很抽象也很细,黄才义第一眼看上去时,以为是副星象图,因为那些线条的交汇之处形成一个小点,只看这些小点的排列和星象图很相似。 可是看多了几眼之后,黄才义又觉得图画里画的是八神,也就是直符、螣蛇、太阴、六合、勾陈、朱雀、九地、九天这八位神灵的画像,但那些线条粗犷而笔直,仔细一看又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图案。 就这样,黄才义看了半天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而这时,他看见那干尸正看着自己,似乎正等着什么。 这个时候,黄才义已是视死如归,所以看着眼前的死人也不怎么害怕了,他心想反正是一死,倒不如把这下面的事情弄个明白。 这么想着,黄才义便开口问道:“哎!你是宗元白吗?” 一开口,黄才义就觉得好别扭,跟一个死人说话,不知道隐情的还以为自己是疯子。 果然,龙灵看了过来,问道:“你干嘛?” 龙灵此时嘴角淌着血,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看样子伤得挺重,黄才义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哎,反正是一死,我倒要看看,这干尸能不能说话!”黄才义回答道。 “呵呵,你倒挺看得开,他能说话又怎样,难道你想求他放了我俩?” 黄才义转过头微微一笑,“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看见干尸将两只手抬起来,放在胸前捏了个手诀。黄才义以为干尸又要攻击自己,便拉着龙灵退后几步。 这期间,黄才义一直都护在龙灵身前,即便龙灵不想让他保护,他也始终挡在龙灵的侧前方。 “才义,趁着还有机会,你跑出去。这宗元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就算死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黄才义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你别管了,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 “呵呵,”龙灵笑了笑,“你是个好男人,将来跟着你的女人肯定会很幸福。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找到虎骨矛头了,毁掉它!” 说完,龙灵将黄才义往后一推,随后发疯一般朝干尸冲了过去。 82 坠落 龙灵的动作迅速而狠厉,几乎是一瞬间,她便袭到干尸身前,此时的干尸手里还掐着手诀,在他看见龙灵冲到身边时,龙灵的双手已经抓住插在他脖子里的匕首上了。 龙灵握紧匕首,突然跳起来将双脚蹬在干尸身上,随后用力向后一翻身,匕首便从干尸的脖子上被拔了出来。 干尸的反应也很快,他伸出手想抓住龙灵,但是被龙灵一翻身给躲过了。 龙灵单膝落地,随后迅速弹起,在她起跳的一瞬间,她将两只匕首对准干尸的肋下,然后借助起跳的力道将匕首插了进去。 随后,龙灵使劲顶住干尸,将干尸一直顶在墙壁上。 黄才义并没有把龙灵的话听进去,在龙灵冲出去的那一刻,他也跟着跑了过来。但是他的动作远没有龙灵迅速,在龙灵做完这一整套.动作的期间,黄才义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当龙灵将干尸顶在墙上时,黄才义意识到机会来了,他握紧手里的匕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然而还没等黄才义冲到干尸跟前,他便听见龙灵“嗯”的一声呻吟,随后他又看见龙灵的背部微微拱了起来。 黄才义意识到不妙,于是加快脚下的速度,而这时他又看见龙灵被干尸横着举了起来。 龙灵的双手依旧握在匕首上,但是看得出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在干尸将她举过头顶时,她的双手便无力地从匕首上松开了。 这一下,黄才义看得清清楚楚,干尸的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正深深地插在龙灵的腹部,而龙灵的嘴里则淌下来一条如同黑线的血液。 黄才义看见这一幕心如刀绞,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被怒火给占据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这具干尸给撕成碎片。 只是可惜,黄才义的身手远不如龙灵,他还想继续往前冲,却被干尸扔过来的龙灵重重地砸在地上。 黄才义抱着龙灵滚烫的身体,依旧能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来的清香,但是龙灵此时已经语不成句,她的身体开始颤抖。 黄才义将龙灵从自己身体上翻下来,看着她依旧精致却惨白惨白的脸。 “咳~咳~爷爷~~说得对~~事实从来与愿违~~”龙灵说完,眼睛忽然瞪大,随后便瘫软在黄才义的怀里。 黄才义看着龙灵逐渐放散的瞳孔,只觉得一口气堵住他的胸膛,而他的眼睛也逐渐模糊。 不过,由不得黄才义伤心,干尸扔出龙灵后,又朝黄才义走过来,黄才义还在悲愤不已,干尸的手便朝他抓过来。最后,黄才义只是感觉自己忽然飞了起来,并听见似乎是才良的叫喊声,随后他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便失去了意识。 ...... 黄才义再次醒来时,是在之前到过的苗寨里,他躺在松软的兽皮中,感觉浑身都被包裹住。 黄才义想翻身起来,可是稍一动弹,那钻心般的疼痛便如潮水一般袭来。 这时,有人听见了他的动静,问了句:“你醒了,好些了吗?” 黄才义听出来是陈先生的声音,而且他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于是他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看见陈先生正躺在自己身边。 黄才义还有些疑惑,陈先生便冲他笑了笑,解释道:“我被你封住了气穴,欧阳解不开,所以我就和你一样,只能躺着了!” 陈先生的话轻松而平和,就像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一样,而黄才义的记忆瞬间就被这句话找了回来。他想起龙灵逐渐失神的双眼,想起最后才良的叫喊声,还有那个如同死神一般的干尸,等等,他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 “才良呢?”黄才义问道。 “哎~~那孩子~~为了救你~~他~~没有跑出来~~”陈先生痛心地答道。 黄才义一听,猛地一下坐起来,从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他重重哼了一声。 “你干嘛?”陈先生惊讶地问道。 “去救才良!”黄才义想站起来,但是他发现自己双腿使不上力气。 “整个墓室都塌了,你怎么救?再说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你~~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黄才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陈先生,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陈先生叹了口气,“那会儿你晕倒了,你弟弟马上就冲了出去,是欧阳拖着你我从墓里逃出来的。我担心那干尸会跑出来,所以让欧阳把所有石柱上的机关都给触发了。现在,整个山马寨已经是一片废墟,你弟弟就算没被干尸杀死,也被倒塌的墓室给砸死了!” 黄才义听得脑袋里嗡嗡直响,他恨不得伸手掐死陈先生,可是他刚一动弹,整个身子便失去重心,一下子栽倒在陈先生枕边。 “我知道你恨我,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的弟弟,我能理解,但是黄兄弟,斯人已逝,你还是尽快走出来的好。” 黄才义根本不想听见陈先生的声音,他拼命挣扎,只想从陈先生枕边挪开,可是他就是使不上力气,这样又气又难过的,黄才义再也忍不住,在陈先生枕边痛哭起来。 ...... 就这样,黄才义被困在苗寨里修养了几天,到底是年轻体壮,很快他便恢复了力气,而陈先生却一直躺着。 陈先生曾问过,问黄才义既然能封气穴,那知不知道该怎样解开。 黄才义只是摇摇头,一方面,他真的不知道解封气穴的方法,另一方面,他希望陈先生永远躺着。 这些天,黄才义也从陈先生和欧阳诏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了自己昏迷时的事情。 原来他们从墓室里出来后,那些原本等着他们的人因为山体塌陷已经四散逃开了,虽然下山的途中遇到其中几个,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看上去并不是很生气。他们尾随了一段距离,最后消失在山林之中。 欧阳诏拖着一把老骨头,按照陈先生的吩咐,又背又扛地将两人带到苗寨,先前那领主在银票的作用下,同意三人留在寨子里休整。 黄才义问陈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还找不找虎骨矛头,陈先生斩钉截铁地答道:“找!” 其实黄才义此时已经心如死灰,他答应过三位娘,要照顾好才月才良,现在这两人一个失踪、一个死了,黄才义觉得对不起爹和娘,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人。再加上龙灵的死,让他头一回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黄才义也想到过死,他心想这样心痛还不如死了算了,但是又想到现在去死他没脸见爹娘。所以现在黄才义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找到才月,还有毁掉虎骨矛头,这两件事是他最后能兑现的两个承诺,为了这两个承诺,他已经准备好不惜一切了! 几天之后,黄才义赶着骡车,带着欧阳诏和依旧只能躺着的陈先生离开八番城,欧阳诏出城之后便告辞两人离开了,于是当初一行七个人,到得最后,便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两个人。 ...... 天子峰上,完全塌陷的山马寨已经是一片狼藉,此时灰尘已经散去,一切都安静下来,那些巨大的断裂的石板东倒西歪,而一道道裂痕就像天子峰的伤口。 乱石之下,可以看见一丝丝蓝盈盈的光从深邃地裂缝中透射出来,那些光似乎有生命,像是在游走。 光线的源头,也就是那块发着光的蓝色石头正完好无损地畜力在石台之上,一大块石板被这块石头支撑着,在石板之下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空间,空间的地板上散落着厚厚的一层泥灰。 忽然,泥灰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跟着,几声带着稚气地咳嗽声在空间里回响起来。 随着咳嗽声一直不停,一个瘦小的人形轮廓便显现出来,那个小人缓缓坐起,泥灰从他身上滑下,他睁眼四顾,两眼茫然。 黄才良还记得大哥被干尸扔出来的情形,当时他不顾一切地想救出大哥,就从欧阳诏手里挣脱出来。 他还记得从那副画里领悟到的手诀,当时他面对着干尸,毫无办法,于是灵机一动,开始按照自己领悟的办法捏出手诀。 没成想那干尸见着自己捏出手诀后竟然不动了,还似乎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于是黄才良不断变换手势,逐一将手诀捏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把所有手诀捏完,他便听见四周“咔哒哒”一连串的脆响,跟着,整个墓室便摇晃起来。 黄才良最后记得的,是头上的石头开始坠落,然后是四周的墙壁,那副画像,石阶等等,最后便是整个墓室的塌陷。 黄才良以为自己会死掉,他护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看见不断有石头砸在干尸身体上,干尸丝毫不为所动,无论他的身体被砸向哪里,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 黄才良看得出来,干尸很震惊,也很欣慰。 83 苦 阳门县城内,人声鼎沸,今天是每半月一次的集市,附近的百姓争相恐后涌入城内,不仅仅只是为了借此机会改善自己的生活,更是为了活跃一下自己阴郁沉迷的心情。 自前朝末期开始,人们就饱受战争之苦,原以为朝代更迭之后,就不再有战争。谁知道本朝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好战,自本朝开国元年起,朝廷便连年征战,内战、外战、大战、小战,战争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除此之外,因为战争而带来的逃兵、被迫落草的匪寇、还有各自为战的土军、夷军等等,都让本已饱受战乱的百姓苦上加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拿出自己最大的热情来参加这场集市,麻木也好、逃避也好,至少在这一刻,这里的人们是高兴的。 人群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朴素却干净的女孩儿跟在一位浓妆艳抹却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身后,不停地在大大小小的摊贩中穿梭。 老妇人走得很快,手里挎着一个布袋子,布袋子装的东西不多,却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着不少的银两。摊贩们自然是最欢迎这种人的,看见老妇人手里的袋子后,他们便纷纷围上来,拉着老妇人问这问那。 女孩儿呢,则一手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已经放了一点东西,看上去很沉,女孩儿有些吃力。 黄才月不是第一次跟妈妈出来买东西了,这几天她几乎每两天都要来县城一次,每次出来,都是帮院里的姐姐们采买她们需要的东西。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不止是妈妈出来了,好几个护院也跟着来了县城,妈妈说,每月两次的集市是院里买粮食的时间,所以今天要买的东西很多。 这几天,黄才月过得不是很难过,恰恰相反,比起之前跟着大哥,现在的生活甚至算得上非常好了。 经过几天的了解,黄才月也大概摸清了院里的情况。 首先是这位“妈妈”,院里的人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女人们都叫他“妈妈”,男人们管她叫“花嫂”,而这里的老板则管她叫“花姐”。 花嫂是一个很刻薄的人,她在院里也很有地位,甚至对老板也可以大呼小叫。 除了花嫂之外,院里最有权威的人便是老板了。老板被称作“黎伯”,为人谨慎,精于算计,长着一双眯缝眼,声音尖细,笑起来很阴险。但是这个人似乎很讲义气,而且善于交际,不仅是院子里的人,甚至是县衙的官差都愿意卖他面子。 听院里的姐姐们说,花嫂以前的男人就是干这行的,当时她男人是老板,而花姐是老鸨。后来她们的馆子被一帮军痞给砸了,老板也被打死了,然后这位“黎伯”接手了馆子。据说黎伯和花嫂的男人关系很好,花嫂男人死的时候,黎伯答应照顾花姐,之后因为战乱,娼馆几次乔迁,黎伯始终都带着花嫂。 除了这两位,院里其他人分为两拨,一拨是女人,都是娼妓,另一拨则是男人,都是护院。 女人们之中,有生活所迫自愿干这一行的,也有像黄才月这样被强拐而来的,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穷苦人,没有技艺傍身,所以没艺可卖,只能卖身。 男人们则都是黎伯找来的一些流浪汉,这些人只要黎伯给口饭吃,就什么都愿意干,他们对黎伯比狗对主人都要忠诚。 了解到这些人的底细之后,黄才月也在最短的时间摸索出了一些应付他们的方法。 比如“妈妈”,只要认真干活,在她面前表现得低人一等,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至于黎伯,他住在县城,平时很少来这里,所以黄才月不用特意去应付他。 还有护院,是最简单的了,他们是拿钱做事,只要不惹到他们,他们也就不会故意找茬。 而这其中,黄才月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应付那些“姐姐”。因为这些姐姐不仅能给她提供很多信息,还能时不时给她一点好处,比如吃饭时悄悄给她塞块肉,或者洗衣服时帮忙洗一两件等等。 所以平时给姐姐们采买用品的时候,黄才月格外用心。 不过,黄才月应付得最多的,仍旧是“妈妈”,她管着黄才月的衣食住行,而且黄才月不是每一次都能让“妈妈”顺心如意,所以这些天她多少还是吃了一些苦头。 像是今天,本来护院是赶着一辆骡车来的,但是“妈妈”非要让她提上两个竹篮,嘴里说是分开采买、节省时间,实则黄才月知道,是为了惩罚她昨天洗破了两件衣裳。 院里的姐姐们每接完一次客,就要换下来一次衣裳,所以黄才月平日里干得最多的,便是洗衣裳。但是这其中有好些被客人给撕破了,可“妈妈”不管不顾,非要把责任怪罪到黄才月头上。 黄才月尽管诸多不悦,但她学乖了,没有直接和“妈妈”顶嘴,而是顺着她的意,乖乖的顶罪认错,她寻思着过两天“妈妈”就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正想着心事,黄才月忽然感觉右手一沉,她一个没站稳,竹篮马上掉在地上。 还没等黄才月反应过来,她又感觉自己的耳朵一阵钻心般疼,紧跟着,“妈妈”的尖嗓子骂声便传了过来:“你走路不长心的啊!这菜掉地上了还怎么吃!是不是皮痒痒了!还不快捡起来?!” 黄才月这才看见竹篮里多了两棵大白菜,现在竹篮翻倒在地,白菜掉在地上,连同先前买的一些蔬菜也全都翻了出来。 她赶紧蹲下,将所有东西装回篮子里,随后使上吃奶的劲儿将竹篮提起来。 “妈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黄才月尽量摆出一副卑贱的样子,用最微弱的声音说道。 谁知道“妈妈”根本不接受黄才月的道歉,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下次?你还想有下次!你个没用的东西,洗两件衣服都能洗破,一个篮子都提不起,我养着你能干什么?” 说着,“妈妈”的手又朝黄才月掐了过来。 有了几次经验,黄才月知道面对“妈妈”这一套光忍是不够的,她必须得让“妈妈”觉得自己很痛苦,必须要满足她虐待自己的心才能让她停手,否则的话,“妈妈”只会越掐越来劲。 于是,黄才月咧开嘴开始大声哭叫,她使劲全部办法让自己哭出眼泪来,最后,这番闹腾吸引来了很多人,“妈妈”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将手松开。 不过,松开手不代表“妈妈”气消了,看着满满一圈前来说情的人,“妈妈”似乎很满足,她掐着腰对着黄才月厉声喊道:“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黄才月捂着耳朵,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是只有黄才月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离家这么久,黄才月深深知道,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足够坚强! “妈妈”骂完,便扭过身继续逛街。黄才月重新将篮子提起来,紧紧跟在其后。 一圈逛完,黄才月的两个竹篮已经满满一筐,如果说先前她使出来的是吃奶的劲儿,那么现在她使出来的,便是拼命的劲儿。 黄才月脸颊憋得通红,两只胳膊已经疼得麻木,因为个子还不够高,她不得不挺直胸膛,又因为篮子实在太重,她不得不将身子向后倾倒,就这样提着竹篮找到骡车时,她全身都僵硬了。黄才月将篮子放在地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可是她还不能休息,必须把这两个竹篮搬上骡车,并且因为骡车装满了东西,她还必须跟着护院走路回院子。 直到回到柴房,黄才月才放松下来,而这个时候,她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妈妈”说过,今天晚上没有饭吃,她说得出做得到。但是黄才月如果今天不表现好一点,到了明天她就还是没饭吃,所以黄才月决定把今天的衣服洗完了再回房休息。 说来也奇怪,“妈妈”在种种事情上为难黄才月,但是却给了黄才月一个独立的、干净的房间,房间里有专门为她准备的衣裳,还有香喷喷的被褥。虽然回房之后护院都会从外面锁上房门,但对黄才月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避风港。 晚上的时候,“妈妈”来过柴房一次,看见黄才月在洗衣裳,她满意地笑了笑。 “嗯,这还像话!行了,再洗几件就回去休息,剩下的明天再洗。” 黄才月乖乖的点点头。 “妈妈”离开后,黄才月并没有急着离开,她一直洗衣裳,直到院子里所有的灯都灭掉之后才推门走出来。 守夜的护院看见黄才月后马上走过来,盯着她回到房间后就马上锁上房门。 黄才月换了一身衣裳,重重往床上一躺,一天的劳累和伤痛马上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她闭上眼睛,感觉整个房子都在转动,盖上被褥,那深深的孤独和思念使得她蜷缩起身子。她极力让自己别哭出声来,这回,她是真的伤心了! 84 查账 第二天醒来,黄才月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没了,不过她还是硬撑着爬起来,她得干完今天的活,她得继续去讨好“妈妈”。 推门的时候,门锁是开的,证明护院已经来过她的房间了。 也许是看见黄才月太过可怜,这些护院并没有为难她,只要“妈妈”不吩咐,护院们就尽量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到柴房时,柳叶刚巧放下要洗的衣裳走出来,看见黄才月后,柳叶马上悄悄塞给她一个小布包,然后又马上离开。 柳叶是黄才月在院子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当时黄才月刚来院子,每天都要遭受“妈妈”无缘无故的责骂,柳叶是第一个出面说情也是第一个安慰黄才月的人。 两人相识之后,黄才月了解到柳叶和自己一样,也是被“妈妈”拐来的,也是孤儿,只不过被拐来的时候,柳叶已经十九岁了,所以很快,柳叶被迫开始接客。 柳叶算是院子里比较受欢迎的娼妓,属于“妈妈”比较喜欢的一批人,所以她替黄才月说情,“妈妈”才比较容易接受。 黄才月也是从柳叶这儿知道她可以从“姐姐们”这里得到很多外界的信息,比如县衙有很多官差是这里的常客,就是从柳叶嘴里知道的,其中一位主簿就是柳叶姐的香客。 柳叶给的布包带着热气,甚至有点烫手,黄才月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着肉包子。柳叶姐经常会偷偷给她带好吃的,这些东西不是很起眼,但因为黄才月目前还不能“赚大钱”,所以“妈妈”不许她吃带油荤的食物。 黄才月将柴房的门稍稍掩上一些,确定没有人要进来之后,她赶紧打开布包,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包子吞下去——这事儿是绝不能让“妈妈”发现的,否则,她不仅会挨顿打,还会连累柳叶姐。 黄才月就着井水将包子吞下,随后马上开始洗衣服。 今天是老板过来查账的日子,“妈妈”说了,老板黎伯除了平时不定时过来看一看之外,每半个月大采买之后,他都会定时过来查账。 来院子这么久,黄才月只看见过黎伯一次,当时“妈妈”将她拉到黎伯面前让他认识,黎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了黄才月一眼便让她退下了。 黄才月到现在都还记得黎伯当时的眼神,她现在还不懂,不知道那种眼神代表着什么,但总觉得那个眼神不怀好意。 黄才月不想见到黎伯,也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抛头露面,她只想赶快把这一大堆衣服洗完。 果然,“妈妈”今天没有来烦自己,连早饭都没叫她去吃。 黄才月早上吃了肉包子,一点不觉得饿,现在没人来烦她,她倒乐得自在。 过了一会儿,大堂那边传来吵闹声,黄才月知道,是黎伯来了。 虽然黄才月不想掺和那些事情,她还是有些好奇,她时不时推开柴房门朝大堂那边看一眼,但是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 谁知道其中一次推门去看时,她就看见一位“姐姐”从她房间的后窗上翻出来,然后抱着一个小包袱鬼鬼祟祟朝澡堂的方向跑去。 黄才月所住的那一排房间后面是库房,库房的一角是茅厕和澡堂,因为院子里诸多女人和男人,茅厕和澡堂是隔成男女间的。 黄才月不明白,就算人有三急也用不着翻窗户吧,更何况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她拿包袱去茅厕干嘛?! 正好奇着,黄才月又看见另一间房的窗户被推开了,同样,另一位姐姐也拿着一个小包袱爬了出来,也同样朝澡堂方向跑去。跟着,好几个姐姐也从各自房间的后窗爬出来,其中几个甚至途中相遇,也只是相视一笑便各忙各的。 躲在柴房里偷偷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几乎每个“姐姐”都出来过一次,而她们手里都拿着小小的包袱。 黄才月好奇,等“姐姐”们都回去了,她便悄悄溜出柴房,跑去茅厕查看了一下。 可是茅厕只有那样大,黄才月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她不甘心,又去澡堂看了看。澡堂里放着大大小小的木桶,大的能容下两个人,是“姐姐们”泡澡用的,小的则是用来打水的。黄才月检查了每个木桶,又把澡堂角角落落翻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正当她想推出澡堂去库房看看时,她忽然发现大木桶底下一圈有块木板断开了,这块木板断得很奇怪,刚好断在木桶底板那一截,既不影响木桶的稳定,也不会导致木桶漏水。而且木板的断痕很旧,就好像是有人将原本断了的木块重新拼上去的一样。 黄才月好奇,伸手一戳,那块木板很容易就被戳开了,然后她便看见木桶底下藏着几个小包袱。 黄才月伸手摸了摸,发现包袱里面硬硬的,像是银两。于是黄才月马上明白了,这些银子都是香客给姐姐们的赏钱。 早前她就听柳叶姐说过,“姐姐们”接客的钱一律都得付给“妈妈”,就算是赏钱,事后也必须交出来,而姐姐们平时采买物品的银子都统一由“妈妈”出,所以每次出去采买,“姐姐们”都是把要买的东西写在纸上,然后交给黄才月,由黄才月和“妈妈”出去采买。 想明白之后,黄才月会心一笑,然后将木板复原。这些都是“姐姐们”的“辛苦钱”,她们都是苦命人,黄才月对这些银子没有半点歪心思,只是希望姐姐们的计划不会被识破。 回到柴房又洗了几件衣服,黄才月便听见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又听见“妈妈”的声音从一件厢房里传来:“给我看仔细咯,要是被我找到一个铜板,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黄才月听完冷冷一笑:原来黎伯查账就是这样查的啊! 忙活了一上午,黄才月听见“妈妈”带着黎伯把每位姐姐的房间都翻了一遍,但是显然,他们什么都没找到。最后,所有人都来到后院,“妈妈”让所有人包括护院都排列整齐,然后把黄才月也叫了出来。 “今天大家的表现我很满意,尤其是姑娘们,没有一个私藏钱财,黎伯说了,今晚给大家加菜!” “妈妈”说完,女人们立刻欢呼起来,护院们也是喜笑颜开。 谁知道这时黎伯站了出来,伸出手打断大家的欢呼声,说道:“等等,还有一间房没有搜!” 说着,黎伯的眼神便看向黄才月。 “妈妈”马上出面解释道:“她还没有接客,就不用搜了吧?” 黎伯没有理会“妈妈”,走向黄才月说道:“这里人多手杂,谁知道她会不会偷偷拿一点呢?搜!” 于是,几个护院马上领命,将黄才月的房间搜了一番,当然,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搜出来。 重新来到院子后,“妈妈”笑得更开心了。 “黎哥,放心好了,我管的地方不会出错的。” 黎伯点点头,随后走到众人面前,说道:“大家可能很生气,说我搜刮了你们所有的钱,但是大家要理解。现在是什么年月,战火连连、匪寇不断,我为大家弄来这么一个活命之所,供大家吃供大家住,是很不容易的。这些钱,我不但要用来打点当地的官差,还有什么地头蛇、兵痞、土匪头子都得用钱来打点。所以,大家挣来的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在刀刃上。” 黄才月听着这番话,只觉得好笑,要不是黎伯一身肥肉、肥头大耳,她差点就信了这番话。 黎伯继续说:“只要大家乖乖听话,用心挣钱,我保证大家在这乱世过得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的。现在,大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大家。” 话音落下,人群马上就提出各种要求,什么屋顶漏水瓦片该换了啊、衣服不多该多置办几套啊、床铺坏了得换一个啊等等,黎伯都一一答应了。 等这些人提完要求,“妈妈”又提了一嘴:“黎哥,澡堂子的浴盆该换了,都长木耳了!” 黄才月听完,马上冲“姐姐们”看了一眼,只见她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面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好,这个简单,待会儿你就派人把原先的搬出来,再找几个人跟我去县城,今天就买回来。”黎伯答道。 之后,黎伯又和“妈妈”商量了一下其他人提的要求,讨论着该怎么办。 黄才月脑子飞快转动,马上走到“妈妈”跟前,说道:“妈妈,要是没我什么事,我先去干活了。” “妈妈”懒得搭理她,随后说道:“嗯,去吧。” 黄才月还想说什么,但是感觉时机不对,便只好低着头朝柴房走去。谁知道没走几步,“妈妈”又叫住了她:“等等,回去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好,别指望别人替你收拾!” 黄才月一阵狂喜,但是她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笑容,转身答了句“好”,随后便一路小跑,跑进自己厢房。 进了房间后,她赶紧将门关上,然后从后窗翻出去。她从澡堂里找出所有装着银子的包袱,一一带回自己的房间,然后藏在自己的床下。 85 动脑子 将银子藏好后,黄才月迅速收拾好房间,然后推门走出来,这时黎伯已经不在后院,她听见“妈妈”正吩咐两位护院去澡堂拆浴桶。 姐姐们虽然已经散去,但是黄才月注意到她们躲在各自的后窗,小心翼翼的从窗户缝里打量着院子里的动静,原本不接客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姐姐们此时鸦雀无声。 黄才月没有停留,径直走向柴房,然后接着洗衣服。 过了一会儿,“妈妈”叫吃饭,还特意喊了声“彩月”,平常“妈妈”是决计不会特意喊黄才月吃饭的,只有黄才月的表现让她很高兴了,她才会像是奖赏似的喊一声“彩月”。 黄才月擦干手,走出柴房,看见“妈妈”正在堂屋后门等着自己。 “两顿没吃,该饿了吧?”“妈妈”和蔼道,她那满脸皱纹的脸一笑出来,就跟老妖精似的。 黄才月当然不会告诉她今早柳叶给了自己两个肉包子吃,她只是朝“妈妈”笑了一下,随后马上低下头,从“妈妈”身旁走进堂屋。 平时黄才月都是在柴房里吃饭,基本都是两个馒头一碗粥,再加一点咸菜。像现在跟着大家一起进堂屋吃饭,这还是第二次。 在堂屋吃饭,就意味着可以上桌,也就意味着有菜吃,黄才月不争气的觉得有些高兴。 堂屋里摆着三个桌子,靠右一边一张比较精致的桌子是“妈妈”和几个“比较有地位”的姐姐和护院坐的,而左边的由几块大木板胡乱拼成的两张桌子则是其他人坐的。这两张桌子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黄才月自然是和女人一起坐。 黄才月坐下来,环顾一周,发现姐姐们都是一脸茫然,她们有的眼神放空,似乎在思考什么,有的则小声议论,满脸都是紧张。 柳叶因为是“妈妈”比较喜欢的人,所以她和妈妈一桌,黄才月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柳叶也是一脸错愕。 黄才月微微翘了下嘴,又马上恢复平静,整个屋子里,只有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难得上一次桌,黄才月可不客气,“妈妈”吩咐动筷子后,她便上下其手、胡吃海塞,直到桌上没菜了她才停下来。 吃完了饭,黄才月挺着微微作疼的肚子跟着几位姐姐一起收拾桌子,收拾完这边的,她又跑过去帮助柳叶。 一般情况下,“妈妈”吃完午饭都要回房小睡一会儿,今天也是一样,她对着众人吩咐了两句便朝自己房间走去。 黄才月好不容易等到堂屋只有她和柳叶两个人,才挤到柳叶身边悄声问道:“柳叶姐,你有心事啊?” 柳叶似乎正在做梦,听见黄才月的问话,猛然惊醒,“啊?什么?什么心事?我没~没有啊~” “呵呵,今天吃饭,姐姐们都心不在焉的,我看你也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黄才月装模作样地问道。 “哦,没~哪儿有,大家都累了而已。” “还说没有,你说话都不利索了,说说呗,兴许我能帮你。” 柳叶叹了口气,“哎~~你帮不了,谁都帮不了!” 黄才月眨了眨眼睛,笑道:“那可不一定,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柳叶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看了眼黄才月,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次我死定了!” “啥?怎么死定了?” 柳叶回头看了眼“妈妈”房间的方向,随后快速收拾好桌子,然后拉着黄才月走出堂屋,又走进柴房。 柳叶关好柴房门,在黄才月洗衣服的小板凳上坐下,这才开口继续说道:“我跟你说了可千万别告诉妈妈啊!” 黄才月冷哼一声,“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去妈妈那儿告你的状?!” 柳叶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恍然大悟道:“哦,也对,谁告状你都不会告状。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妈妈可能已经知道了。好吧,我告诉你。我不是和姐妹们私藏了点银子吗,平时的时候银子都藏在我们房里,等查账的时候,我们就藏在澡堂的浴桶下面。今天我们藏得好好的,突然妈妈说要换浴桶,而且马上就换,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没成想,浴桶搬出来之后妈妈什么话都没说,还高高兴兴地叫我们吃饭。我估计妈妈是找到银子了,正憋什么坏狠招要治我们呢!” 黄才月“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原来是这事啊,放心好了,你死不了,其他姐姐都死不了!” “为啥?”柳叶不相信。 “呵呵,现在不告诉你,晚上你去我房间我再跟你说。” “去你房间?你房门都锁着,怎么去啊?” “嘿嘿,你不是会翻窗吗?你等妈妈睡着了,从我屋的后窗翻进来,要是护院看见了,你就说是去上茅房。” 柳叶似乎这才认识黄才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道:“彩月,你这心思可够细的啊!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呵呵,柳叶姐,放心好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害你的。你回去跟姐姐们说,什么都不用担心,等你晚上去了我屋就什么都知道了!” 柳叶还是有些半信半疑,黄才月见状便催促道:“行了,待会儿木桶就要买回来了,要是被妈妈看见咱俩在聊天,我晚上又没饭吃,你先回屋吧,等晚上你就明白了。” 于是,柳叶才半推半就地退出柴房,回到自己房间。 柳叶离开后,黄才月便马上投入到洗衣裳的工作中,一边洗一边在心里寻思着。 黄才月心想,帮姐姐们一把是无需置疑的,但是能不能利用这件事也让自己得一点好处? 这次被“妈妈”强拐而来,让黄才月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她不会赶尸,也没学过易经八卦,爹的医术她倒是稍学了一点,可也就是一点针灸,屁用没有。甚至她曾悄悄学过的拳脚功夫,也因为自己力量不足而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所以现在,她想从这个娼馆逃出去,就只能动脑子。 这个院子里能帮助她的人不多,柳叶算是唯一的一个,其他姐姐虽然对自己不坏,但她们不愿意为黄才月惹祸上身,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们说话不管用。 黄才月心想,或许能利用这次机会多争取一点姐姐们的善意,最好还能有点别的好处。 申时过了没多久,黄才月便洗完了所有衣裳,但是她还不愿意出去,因为申时之后,那些“拜访”姐姐们的香客就会陆陆续续到来,黄才月实在不想听见那些淫靡之声。 不过这段时间也有好处,“妈妈”和护院们这个时候都会忙于招呼客人,后院只会留两人看门。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来打扰黄才月。 闲来无事,黄才月便翻出记忆里的拳脚功夫,在柴房里练习起来——这是她如今唯一的消遣,尽管到现在她的拳脚功夫还没能起什么大用,但是只要有时间有力气,她就会练一练。 等到晚饭时间,一名护院给黄才月端来晚饭,果然如“妈妈”所说,今天晚上加菜了,就连黄才月的碗里也放了两片肥肉。 晚饭一过,姐姐们便送来一些换下来的衣裳,然后接着接客,而黄才月也就有活儿干了。 一直等到深夜,好不容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妈妈”才来到柴房检查了一下黄才月的工作。 今天黄才月的表现“妈妈”很满意,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黄才月可以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间,黄才月几乎倒头就睡——虽然渐渐习惯了这样每天洗衣服的日子,但是这样的日子还是很累人的。 睡得正迷糊,忽然一阵轻轻的敲打声从后窗传来,黄才月立马惊醒,然后打开后窗,跟着,柳叶便从后窗爬了进来。 柳叶穿着一身薄薄的束裙,头发披散着,浑身散发着一股皂角叶的清香——她是洗过澡才来的。 “来,咱们躺床上说!”夜里有些清冷,黄才月让柳叶钻进被窝。 躺在柳叶身边,黄才月感觉到一丝久违的心安,在家的时候,她就是和娘这样睡一个床的,娘经常数落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跟娘睡,羞不羞!可是黄才月全然不管,死活都要赖在娘的床上。 “彩月,快说,你都知道什么?”柳叶迫不及待地问道。 “呵呵,柳叶姐,妈妈没找你麻烦吧!” “是啊,我正奇怪呢,这大半天妈妈就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彩月,究竟怎么回事儿?” 黄才月从被窝里钻出来,笑道:“你等等啊!” 说着,黄才月便爬下床,从床底拿出一个包袱,扔给柳叶说道:“看,柳叶姐,这是什么?” 虽然屋内没有灯,柳叶看不清是什么,但是她从手感上马上认出来,“银子!我的银子!” 黄才月爬上床,悄悄说道:“是谁的我不知道,反正你们的银子都在床下面~~” 于是,黄才月便把她怎么看见姐姐们藏钱、又怎么抢在换浴桶之前把钱拿到自己屋的过程给柳叶说了一遍。 柳叶听完惊叹不已,“好你个小妮子,吓死我了!你咋不早说,害我们担心了大半天!”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露馅儿吗!现在好了,你让姐姐们一个一个过来,把你们的钱领回去。” 柳叶听完,亲昵地捏了下黄才月的鼻尖,嗔道:“你个小狐狸精,啥都让你想到了!” 等柳叶从后窗爬出去后,黄才月便打算将床底的包袱全都拿出来,谁知道她刚刚钻进床底,忽然听见后窗外传来一声惊呼,随后她便听见一个女人厉声说道:“柳叶?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86 把柄 听见窗外的声音,黄才月顿时内心一紧,她千算万算,竟然把凤蝶姐给忘了。 凤蝶是“妈妈”最喜欢的另外一个娼妓,那天和“妈妈”一起将黄才月拐来的,就是凤蝶。 凤蝶在一众娼妓里面是年龄最大的,她虽然也接客,但也帮助“妈妈”管理院子里的一些事情,算是“妈妈”的左右手。如果要给“妈妈”喜欢的人排个名次的话,那凤蝶绝对是第一名。 既然是“妈妈”喜欢的人,凤蝶的秉性也和“妈妈”差不多,为人刻薄而且小心眼。平常的时候,管着姐姐们最多的,除了“妈妈”之外,就是凤蝶了。 很多姐姐都说,如果哪天“妈妈”死了,凤蝶姐就会取代“妈妈”的位置。 不过,在众多姐姐们当中,凤蝶的姿色是最出色的,她长得很漂亮,个子又高挑,尤其是她的小蛮腰,扭起来就跟蟒蛇一样。黄才月曾悄悄注意过,凤蝶姐从不在院子里接客,“妈妈”虽然对此很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刚开始黄才月还不明白,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凤蝶姐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而赶马车的人竟然是县府的衙役,她才总算明白,凤蝶姐上面有人! 这会儿听见柳叶姐在窗外支支吾吾的,黄才月赶紧把银子藏好,然后推开后窗。 “凤蝶姐,柳叶姐是来找我聊天的!” “聊天?这么晚了聊什么天,你手里拿的什么?”凤蝶不依不饶。 “姐姐,你声音小一点,别吵到妈妈了。”柳叶央求道。 “哟,你还知道害怕啊,知道害怕就把东西拿出来。” 黄才月赶紧劝道:“两位姐姐,有什么话进我屋说吧,待会儿把妈妈吵醒了,没你们好果子吃。” 柳叶点点头,也催道:“是啊,姐姐,去屋里说,去屋里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说着,柳叶便和黄才月又是拉又是推的,总算把凤蝶推进屋来。 一进屋,凤蝶便在黄才月床上坐下,盯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人问道:“说吧,手里拿的是什么?” 柳叶还有所犹豫,黄才月却用手肘捅了捅她,最后,柳叶才不情不愿地把包袱拿到面前,打开了给凤蝶看。 凤蝶借着夜光看了一眼包袱里面,随后又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 “哦,我明白了,是你私藏的赏钱!好哇,柳叶,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看妈妈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嘘~~凤蝶姐,你小点声。柳叶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苦衷,是吧,柳叶姐?” 柳叶点点头,几乎快哭出来了,“是啊,姐姐,我年纪不小了,总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我该怎么过活啊?所以只能趁现在客人还喜欢的时候攒两个养老钱啊!求你,求你千万别和妈妈说。” “哼,你说不说就不说?那要人人都跟你一样,黎伯哪儿来维持院子的钱,院子维持不了,你又去哪儿接客赚钱?” “凤蝶姐,黎伯每次来都会拿走上千两的银子,一个月就是两千两,咱们院子一个月最多花费两百两,还剩下一千八百两,你觉得他需要这么多银子去打点吗?柳叶姐这十多两银子,黎伯不会在乎的!” “你算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不好好洗你的衣裳,关心黎伯拿多少银子干嘛?” 看着凤蝶依然不为所动,柳叶有些着急了,“不是啊,姐姐。姐妹们都是苦命人,不像你,有知县大人做后台,往后咱们这些姐妹还要指望你照顾呢!” 凤蝶听见柳叶提到知县,不由得傲慢一笑,“那是,谁叫知县大人只瞧得上我呢!你也别拍我马匹,不管怎样,私藏赏钱就是不对,我要告诉妈妈去!”说着,凤蝶便从床上站起来。 黄才月见两人达不成一致,马上拉着凤蝶在床上坐下。 “凤蝶姐,要是柳叶姐把银子给你呢?我想,你去县城的时候多,花银子的地方肯定不少,不如让柳叶姐把银子分你一份,这样你既有银子花,就算妈妈查出来,也查不到你身上,你一点都不吃亏啊!” 说完,黄才月一个劲儿地给柳叶递眼神,柳叶几经犹豫,最后将包袱放在凤蝶身边。 “姐姐,这些银子都给你,只要你别告诉妈妈,好吗?” 黄才月这番话算是说道凤蝶心坎儿里了,要知道她今天的地位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在知县大人没瞧上之前,她也曾和柳叶一样,私藏赏钱为自己以后打算。现在,她已经不需要把钱藏着了,有知县大人当后台,就算她明目张胆的说赏钱归自己,妈妈也无话可说,就算黎伯也不敢说什么。但是,谁又会嫌银子多呢,所以她看着身边的包袱心动了。 “凤蝶姐,只要你不告诉妈妈,以后柳叶姐的赏钱都给你一份,虽然银子不算多,但也够你买盒脂粉的,这不是好事吗?”黄才月趁热打铁道。 终于,凤蝶将包袱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后看向柳叶问道:“你干吗?” 柳叶自然是不情愿,但黄才月的主意是目前最好的主意,所以她只好点点头道:“干,我干,只要你不告诉妈妈,我什么都干!” 凤蝶将包袱抛向空中,随后一把抓住,起身笑道:“那行了,以后每个月就在这里,你把银子交给我,如果一次不交,就别怪我不讲姐妹情面了!” 说完,凤蝶便从后窗爬了出去。 凤蝶走后,柳叶一屁股在黄才月床上坐下来,哭哭啼啼地说道:“完了,什么都完了!” 黄才月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柳叶姐,别灰心,至少你还能落下一点,现在千万别让凤蝶姐知道其他姐姐也私藏银子。至于你的钱,咱们以后再找办法要回来。” 柳叶扭头看向黄才月,惊奇地问道:“还能要回来吗?” “呵呵,只要找到她的把柄,就一定能要回来,放心,交给我好了!” 柳叶看着信心十足的黄才月,突然觉得这小妮子不一般,她忍不住抓住黄才月的两只胳膊,看了又看。 黄才月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柳叶姐,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彩月,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从看见你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不一般,再加上今天的事儿,我觉得你不像个小女孩儿,你好像比妈妈都厉害!” 黄才月推开柳叶的手,笑道:“说什么呢,妈妈对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怎么厉害得过她呢!柳叶姐,我就是我,跟你一样,都是被拐来的孤儿。” “不对~~不对~~你和我们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柳叶若有所思地说道。 黄才月笑了笑,将柳叶从床上推起来,“行了,柳叶姐,别想那么多了,你先回房吧。那些姐姐的钱你暂时先别告诉她们,过段时间再让她们来拿。” 就这样,送走柳叶之后,黄才月再次钻进床底,将装着银子的包袱一个个拿出来,又藏在衣柜后面。 经过这件事后,柳叶和黄才月的关系更亲近了,不只是她俩,其他姐姐得知黄才月帮她们保住银子后,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好了很多。 这天夜里,黄才月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见后窗有动静,她起床推开窗户一看,正是柳叶。 柳叶也不管黄才月同不同意,双手一撑,就从窗户里爬进来,然后一点都不客气地钻进黄才月的被窝。 “你干嘛啊?”黄才月站在床边,睡眼朦胧地问道。 “睡觉!”柳叶嬉笑一声。 “你自己不是有床吗?” “床上不干净,都是臭男人的味道。” “那你身上不也是臭男人的味道?”黄才月毫不客气地说道,她知道柳叶不会生气。 “呵呵,放心好了,我洗过澡才来的。” 黄才月无奈地摇摇头,跟着也钻进被窝。 “柳叶姐,凤蝶姐这两天没有为难你吧?”黄才月小声问道。 “没有,她有好处拿,就不会说什么的。彩月,姐姐看出来了,你不是一般人,你这么聪明,还是早点想办法逃出去吧,不要像我们一样,被男人欺负一辈子!” “逃?!何其难也!这兵荒马乱的,我逃出这个苦海,又不知道会掉进哪个火海。哎,还是别说这些了,你给我说说凤蝶姐呗,咱们看看能不能抓住她什么把柄。” “以后再说吧,我困了,今天先睡觉。” 不一会儿,柳叶的微鼾声便传来,黄才月听着柳叶规律的呼吸声,很快便也沉沉睡去。 这之后,柳叶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来黄才月的房间,睡一晚后第二天凌晨又悄悄回到自己房间。这期间,两人聊了很多,不只是凤蝶,连同院子里的其他事,柳叶也告诉给了黄才月。 从柳叶口中,黄才月得知这间娼馆真正的老板其实是本县的知县大人,这个老板是黎伯主动找知县大人做的。当然,说是老板,其实是指拿最大份的钱,知县大人并不在这里管事。 当初黎伯其实把每位姐姐都带去跟知县大人过过夜,一圈尝试下来,知县大人才认准了凤蝶,当然,知县时不时也会换换口味,但服侍知县最多的,还是凤蝶姐。 柳叶还告诉黄才月,和知县大人私会的地方是一家不起眼的酒楼,知县大人有家室,又好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外面招蜂引蝶。 柳叶还说,虽然县衙很多官差经常光顾这里,比如县衙主簿宁大人就是柳叶自己的常客,但是他们都不知道知县大人也是这里的客人,更不知道知县大人还是这里的老板。 知道这些后,黄才月隐隐感到这其中似乎有机可乘,只不过她还需要了解得更细一些。 这天,她照常在柴房里洗衣裳,还没到晚饭时间,她便听见“妈妈”叫她。黄才月很奇怪,她今天没犯事儿,也没到吃饭的时间,“妈妈”这个时候叫自己干嘛? 推开柴房,黄才月看见“妈妈”和凤蝶姐站在后院,凤蝶姐手里还挎着一个好看的小包袱。 黄才月想起来,一般情况下凤蝶姐这样打扮,是准备出门了,出门自然就是去服侍知县大人。可是黄才月实在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彩月,你过来。”妈妈吩咐道,“从今天起,你跟着凤蝶,只要凤蝶出门,你就跟着。你要伺候好她,在外面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许外传,不然的话,就不只是没饭吃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把小命丢掉,明白吗?” 妈妈说话时的语气显得极不耐烦,似乎她很不愿意这样做。而一旁的凤蝶姐正得意地笑着,等妈妈说完之后,她便将包袱交给黄才月。 “走吧!”凤蝶吩咐了一句,便扭着小蛮腰从后院门走了出去。 87 大鱼 坐在马车里,黄才月透过窗帘留下的缝隙看着一晃而过的杂草树木,这条路她很熟悉,是去往县城的,从院子到县城得走一刻钟的路,此前她和“妈妈”出来采买用品就是走的这条路。 此时黄才月的脑子里一团糟,她实在想不明白,凤蝶去服侍知县大人,要自己跟着做什么? 凤蝶看着一脸疑惑的黄才月,忽然笑了笑,问道:“咋的,跟着我出来不高兴?” 黄才月马上扭过头,答道:“没有,没有,跟凤蝶姐出来见世面我当然高兴啦,就是不知道我来是做什么?” 凤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轻佻地说道:“妈妈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出门,你就得跟着我,既然跟着我,当然就是伺候我了!” 黄才月一辈子没伺候过人,哪里知道怎么该伺候别人。 “哦,那我该做什么呢?”黄才月问道。 凤蝶有些生气也有些惊讶,加大嗓门说道:“你连伺候人都不会?真是没用!好,我今天就教教你,从今往后啊,我要喝水,你就乖乖给我端来,我要吃饭,你就去找厨子做好,也乖乖端给我,我起床了,你要先服侍我穿衣服,再把被子叠好,我要睡觉了,你要服侍我卸妆,把床再铺好。明白了吗?” 说得这么清楚,黄才月当然明白,这不就是大家闺秀家里的丫鬟吗?! “明白了,凤蝶姐!”黄才月甜甜一笑,尽管她内心一百个不愿意,但如今她身陷囹圄,也容不得她说不,所以与其暴露脾气白白挨顿骂,还不如装作心甘情愿的样子。 “嗯,明白就好,待会儿到了地方,你就跟着两位官差大哥,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许跟别人说,我有需要会叫你的,知道吗?” 黄才月点点头,“知道了!” 一路再无话,约莫一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黄才月掀开车帘走下去,看见马车旁边正是一家不怎么起眼的酒馆。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酒馆附近黑漆漆的,只有酒馆门口的两盏灯笼还亮着微弱的光。 “彩月,还不服侍我下车!”黄才月正打量着四周,车里凤蝶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于是黄才月赶紧回过身,伸手将车帘撩开。 凤蝶钻出马车,但是没有马上下来,而是伸出一只手递给黄才月,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黄才月会意,赶紧双手拖住凤蝶伸出来的手,将她搀扶下车。 下车之后,凤蝶低头在黄才月耳边轻声说道:“这次念你初犯,下一次我可就不这么客气了!” 说完,她便扭着小蛮腰走进酒馆,黄才月愣了愣,随后紧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个头戴冠帽的胖男人便热情地迎过来,他给凤蝶行了个礼,满脸堆笑道:“凤蝶姑娘,老板已经在天字房候着了,待小的去禀告一声!” 凤蝶轻颔首、微点头,那样子和黄才月平日见的判若两人,若不是黄才月知道她的底细,还以为这是哪家大户小姐。 待胖男人离开后,凤蝶转向刚进屋的两位官差,柔声说道:“两位大哥,彩月就劳烦二位看管了!” 官差二人赶紧行礼,谄笑道:“哪里,哪里,凤蝶姑娘只管放心!” 不一会儿,胖男人又从楼上跑下来,对凤蝶说道:“凤蝶姑娘,请!” 于是,凤蝶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朝楼上走去。 等凤蝶消失在楼道口后,一直盯着她屁股的两位官差才回过神来。 “妈的,骚到骨子里了,还装啥正经?!”其中一人说道。 “二哥,怎么说话的,这儿还有小姑娘呢!”另一人劝道。 第一位说话的官差瞟了瞟黄才月,不以为然地说道:“嗨,她成天跟这些人打交道,还听少了?估计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 说罢,两人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然后朝后院大喊一声:“掌柜的,来两壶酒,切盘肉,再弄两个下酒菜。” “好嘞,两位大人,一会儿就来!” 吩咐完后,两位官差便嬉笑着聊起来,聊的内容无非就是凤蝶多会伺候男人,“老板”多会挑女人,随后话题一转,又聊到哪个哪个女人姿色有多好。 黄才月见两人不打算理会自己,便独自找了张桌子也坐下来,不过她身上没钱,不敢叫东西吃,便只能无聊地打量这家酒馆。 酒馆不大,总共摆了五张桌子,不知道是“老板”特意吩咐过还是酒馆生意不好,这会儿整个大堂里就只有他们三人。 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胖男人给两位官差端来酒菜,两人喝了几杯,忽然看向黄才月,笑道:“来,小姑娘,陪大爷喝酒!” 黄才月倒也不客气,笑了笑就走了过去。 那位叫二哥的让胖男人给黄才月拿来一副碗筷,黄才月非常识相地端起酒壶,她给两人的空杯子斟满酒后,笑道:“两位大爷,我不会喝酒,而且待会儿我还得伺候凤蝶姐,这样吧,你们喝,我给你们斟酒!” 两位官差听完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随后二哥笑道:“不会喝酒?那怎么成,往后你要是陪客人,不喝酒可没人喜欢。” “不会的,妈妈说了,不让我陪客人,我只管干活。” 另一人则劝道:“二哥,不会喝酒就算了,我听老黎说,院子里最近来了个小丫头,估计就是她。老黎那混账东西,肯定又是从路上拐来的,也是苦命人,算了吧!” “我说东子,现如今谁不是苦命人?你还真以为她只用干活?看着吧,迟早她得出来接客,我这是在帮她,免得日后在别人那里吃苦头。” 东子见劝不动二哥,便朝黄才月说道:“小姑娘,别听他的,今天你不用喝酒,来,吃点东西。” 面对这难得的善意,黄才月一点都不动心,她早已明白世上的人有好有坏,但是想要生存下去,只能靠自己,外人无论是好是坏都是靠不住的。 不过,黄才月还是得装作软弱的样子,经过这些天和“妈妈”的相处,她已经学会用软弱来掩饰自己,她明白软弱有的时候是铠甲,有的时候就能变成武器。 “谢谢大爷!”黄才月答谢道,跟着又给两人一人斟了一杯酒。 见黄才月不肯喝酒,那二哥便不再理会她,转而和东子专心致志地聊起天来。 几杯酒下肚,两人已经微醺,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了。 二哥说:“你别看县太爷现在快活,回家了有他好受的。” 东子问:“你啥意思啊?” “呵呵,咱县太爷家的母老虎,你还不知道么,就她那脾气,要是知道县太爷出来寻花问柳,非闹翻天不可。” “哦,你说这个啊,这不是母老虎还不知道吗?” “切,你知道啥啊,县太爷隔三岔五来寻快活,整夜整夜不回家,母老虎能不知道?她只是没证据罢了。我告诉你,前些天母老虎还找我问过,问咱县太爷平常不回家都去哪儿了?” “你怎么回答她的?” “当然说不知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说漏嘴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是!你还别说,这事儿估计瞒不了多久,我听说奥鲁大人也过问此事来着。” “奥鲁?他问这干嘛?不是,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嗨,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连母老虎都知道了,奥鲁大人能不知道?!二哥,我跟你说,这活咱们以后还是少干,别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搭里边儿了。” “哼,你说少干就少干?县太爷吩咐下来了,你还敢不干?” “哎,这个简单,县太爷淫虫上身那样子咱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哪天看见他浑身不舒服了,咱们就请假,要不然就去捉贼。” “切,我才不干,这活儿多舒服啊,吃着喝着一天就过去了,明天还能休息一天,说不定哪天县太爷一高兴,也赏咱一人一个小妞呢!” “嘿嘿,你啊,尽想好事儿,可别怪兄弟不提醒你,说不定哪天小命就没了!” “哎,对了,你说县太爷在院子里拿钱的事儿,奥鲁知道不?” “这不废话吗?奥鲁大人要知道了,还不把县太爷的命.根子给割了?我跟你说,咱这奥鲁大人可是正经的好官,挺难得的,我看你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儿的好!” “切,一个蒙古人能是啥好人,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你别被人家表面的样子给蒙了!” “哎,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说了,喝酒!” 两人将酒杯一碰,随后一饮而尽。 黄才月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是这两人的对话她听进心里了,老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黄才月明白,奥鲁大人和母老虎便是这里的大鱼! 两人喝得差不多,便倒在桌上打起呼噜来,黄才月吃了点儿剩菜,也在旁边的桌上睡了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黄才月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经过,她睁开眼悄悄看了看,就看见一个佝偻着腰的中年男人走到那两位官差旁。 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两位官差见了那男人马上跳起来,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 之后,中年男人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走出门外。 正在此时,凤蝶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彩月!彩月!还不上来!” 88 噩梦 此时才半夜,外面还是漆黑一片,黄才月“噔噔噔”跑上楼,跟着凤蝶的声音找到天字房。 一进门,黄才月便闻到一股带着热气的酸臭味儿,她掩着鼻子走进房间,看见凤蝶正坐在梳妆台前。 屋子里很乱,尤其是床上,床前有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一些残菜和剩酒。凤蝶此时穿着内衣,一头黑发乱糟糟的,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她的眼睛此时正愠怒地看着黄才月。 “看什么看呐,还不快过来!”凤蝶厉声道。 黄才月走得近了,才看见凤蝶脸上的妆全都散了,一张花脸看上去很滑稽。 可能是注意到黄才月的眼神,凤蝶捂着脸转向梳妆台,嘴里嘟囔道:“每次都猴急猴急的,都不知道心疼人家!” 说罢,凤蝶又吩咐道:“给我打盆水来,我要卸妆。” 黄才月“嗯”了一声,随后又“噔噔噔”跑下楼。 这会儿,那个胖男人早已准备好一锅热水,似乎就等着黄才月来取。黄才月跟胖男人打过招呼,便打上一盆热水又跑上楼。 “水来了!”黄才月喊了一声,然后将热水放在梳妆台旁的架子上。 凤蝶起身走到架子旁,等了一会儿,忽然又看向黄才月,“你愣着干嘛呢!服侍我卸妆啊!” 黄才月哪儿知道怎么卸妆,听见凤蝶的喊声便赶紧跑过去。 凤蝶让她把椅子搬过来,随后坐着将手伸进脸盆里。 黄才月还等着接下来的吩咐呢,忽地凤蝶“呀”的一声惨叫,跟着,她便一巴掌扇在黄才月的脸上。 “你要烫死我啊!”凤蝶喊道。 黄才月根本没想到会挨这一巴掌,所以她没有任何防备,再加上凤蝶的手劲儿又不小,黄才月被这一巴掌打得失去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黄才月只觉得左脸失去了知觉,正坐在地上发懵呢,这时凤蝶又将手伸向她的耳朵,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 “死丫头,还不去打点凉水来?!”随着话音,凤蝶伸手将黄才月向门口一送,黄才月一个没站稳,又倒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走路都不会吗?!”凤蝶的叫骂声一直没有停。 整个过程黄才月一直是懵着的,她不觉得疼,也不是很难过,她就像木头人一样,从楼上走下来,又走到水缸边打了盆凉水。 这时,那胖男人走到黄才月身旁,笑道:“挨打了吧,也难怪,凤蝶每次完事儿脾气都不好,以前呢,她摔我东西,现在好了,有你当出气筒,我也少点儿损失。” 看着胖男人幸灾乐祸的样子,黄才月没有半点反应,她端上凉水,安静地从男人身旁走过,随后径直走上楼。 凤蝶似乎余气未消,在黄才月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打盆凉水这么久?!你到底还能干点儿什么?” 水盆本来就沉,黄才月被这么一戳,顿时又失去重心,端着凉水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站稳,溅出来的水又把她下半身浇透了。 凤蝶看着黄才月下半身的水渍,似乎很满意,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喊道:“还不快过来!” 黄才月端着凉水盆往热水盆里倒了点儿水,她不敢倒得太多,只好倒一点又将水盆放下来,然后用手试试水温,觉得不够又端起水盆加点儿凉水,直到她觉得水温合适了,才退到一旁。 “凤蝶姐,水好了。”黄才月将所有情绪忍进肚子里,憋出一个笑脸对凤蝶说道。 凤蝶似乎不放心,伸手在水盆里摸了摸,感觉到水不烫手了才把脸伸过去。 黄才月恨不得把凤蝶的头摁进水盆憋死她,可是她忍住了,她知道时机尚未成熟。 洗完脸,黄才月又在凤蝶的吩咐下整理床铺、换上热饭热菜,然后看着她吃完饭、在床上躺下,最后才安静下来。这期间,凤蝶动辄就骂,稍微一个不满意就又是打又是骂的,而黄才月全都忍了下来,几乎一声不吭。 凤蝶让黄才月趴在桌上打会儿盹儿,说是天亮就回去。 黄才月吹灭蜡烛,刚一坐下,那些被凤蝶打过掐过的地方就传来阵阵疼痛。 她很想哭,但是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这样坐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色便亮堂起来,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男人轻声喊道:“凤蝶姑娘,该回去了!” 黄才月听得出来,是二哥的声音,但是二哥的声音没能叫醒凤蝶。 见二哥敲个不停,黄才月便轻轻打开门,告诉二哥凤蝶还没醒。 二哥似乎很不高兴,说道:“她睡得倒舒服,大爷我可是在桌上趴了一宿!去,把她叫醒,我们哥儿俩送完了你们还得补补觉呢!” 黄才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凤蝶,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去叫醒她,轻一点还可能只挨顿骂,重一点可能又是一顿打,她实在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二哥才不管黄才月愿不愿意,见黄才月迟迟不动身,便伸手将黄才月往后推了一把。黄才月几乎一夜未睡,本来就有点晕晕乎乎的,经过二哥这么一推,她双脚没能跟上,一下子扑倒在桌子上,把桌上的碗碟全都掀翻在地。 凤蝶自然被吵醒了,她怒火朝天地一下子坐起来,正好看见黄才月狼狈地趴在桌子上。 “你要死啊!”凤蝶尖叫一声,顺手便将床上的枕头朝黄才月砸过来。这枕头是木制的,刚好砸在黄才月的手上,黄才月闷哼一声,捂着手蹲下来。 这时二哥在门外咳嗽一声,轻声说道:“凤蝶姑娘,该回去了!” 凤蝶极不耐烦回了一句“知道了”,便从床上爬下来。 黄才月忍着疼痛,赶紧起身给凤蝶穿鞋子,接着又是服侍她洗漱化妆,又是叠被子穿衣服的,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总算搀着凤蝶走下楼。 谁知道凤蝶下楼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对着胖男人和两位官差又是陪笑又是行礼,连说了好几次“掌柜请留步”才走出门外。 黄才月扶着凤蝶进入车篷,自己却迟迟不敢进去,最后是凤蝶喊了一声,她才恭恭敬敬地在凤蝶身边坐下。 本来黄才月已经很累了,但是她坐在凤蝶身旁浑身一直紧绷着——她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会招来一顿毒打。 好不容易回到院子,黄才月就感觉自己脱离了苦海一样。“妈妈”笑嘻嘻地送走两位官差,便朝柴房一指,“快去,把昨天的衣裳洗了!” 黄才月点点头,默默走进柴房。 坐在熟悉的小板凳上,黄才月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夜她像是过了一辈子,她甚至不敢去回忆昨晚上的种种。 此时黄才月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她觉得只要一眨眼,自己就会睡过去。但是她强撑起精神,开始搓洗第一件衣裳——她现在需要吃的,而认真干活就能换来两个馒头。 正洗着,忽然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黄才月扭脸一看,是柳叶。 看见柳叶她就像是看见了亲人,只觉得鼻子一酸,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但是黄才月拼了命地忍住——她要给人看的是装出来的软弱,而不是真正的软弱! “柳叶姐!”黄才月笑着叫了一声。 谁知道柳叶的眼神刚落在黄才月的脸上,马上就失声叫了出来,“天呐,彩月,你这是怎么了?” 黄才月不明所以,她只看见自己的手被凤蝶砸得青紫一片,却看不见自己的脸此时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 “我怎么了?”黄才月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哪里受了伤被柳叶给看见了。 “你~~你是被欺负了吗?”柳叶放下手里的碗筷和布包,蹲下来捧着黄才月的脸看了又看。 黄才月一听,知道柳叶是误会了,便笑道:“哪有!柳叶姐,我只是伺候凤蝶姐,一宿没睡而已。” “一宿没睡?你~~你一宿都和凤蝶在一起?”柳叶还是没能理解。 “呵呵,你想哪儿去了,凤蝶姐在房里,我和两位官差在桌子上趴了一宿!” 柳叶听完捂着胸口吐了口气,“那还好,那还好,彩月,你不知道,你出去一晚上,我担心了一晚上,就怕县太爷畜生不如,把你~~” 柳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但是黄才月明白她的意思,黄才月拉过柳叶的手,笑道:“没有,放心好了,妈妈就是让我去给凤蝶姐当丫鬟。” “嗯,没有就好。来,吃点东西,我给你带肉包子了!” 黄才月接过柳叶递来的碗筷,马上狼吞虎咽起来,趁着吃饭的时间,柳叶帮她洗了两件衣服。 两口热粥喝下,黄才月总算缓过一点劲儿,她一边和柳叶笑谈着一边在心里琢磨。 虽然昨晚上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但是黄才月转念一想,觉得并不完全是坏事儿。 黄才月想到,让她给凤蝶当丫鬟,绝不是“妈妈”一时兴起,更像是县太爷亲自安排的,因为县太爷要保密,如果没有他的允许,旁人应该是不能在昨晚进入那家酒馆的。 黄才月甚至能想象到凤蝶是如何在县太爷面前撒娇,让县太爷纳她为妾,或者得到别的什么好处,但是县太爷不答应,便折中许给凤蝶一个丫鬟。这一点从“妈妈”不情愿的表现中能看得出来,“妈妈”肯定是受到了县太爷或者黎伯的压力才答应下来的。 这样一来,或许就真如“妈妈”所说,只要凤蝶外出,她就必须跟着。也就是说,她以后将会有更多的时间跟外界接触了。 黄才月现在还想不出来该如何利用好这些外出的时间,但是有一点她能肯定,这其中必然有机可趁! 89 念头 天子峰脚下,一个皮肤黝黑,腰间只围着一圈兽皮的干瘦男人蹲在黄才良跟前,他身后背着弓箭,腰间插着弯刀,脸上被白色颜料涂得不人不鬼的。 男人伸出一只手搭在黄才良肩上,虔诚地闭上眼睛,他嘴里嘟囔几句话后,又睁开眼睛对黄才良说道:“天子峰永远是你的领地,你可以随时回来,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你,谢谢你们!”黄才良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男人站起身,目送着黄才良走远,等他消失在路口后,男人便打了个唿哨。顿时,路边的草丛里、林子里,到处冒出一些人头,他们纷纷注视着男人。跟着,男人伸出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这些人连同男人便迅速蹿进山林里,不一会儿,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黄才良大步走在小道上,他算出来大哥离他有两天行程,他得加紧追上他,要不然,就可能永远追不上了。 这两天,他过得像做梦一样,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如果说给姐姐黄才月听,她肯定不会相信。 那天在唐使墓里,他一早就注意到头上的那幅画不对劲,但是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具干尸身上,他也不好打扰他们。 在大哥和龙灵对付干尸的时候,他忽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那些线条和线条之间的点刚好对应人手的六穴,既:鱼际、少商、中冲、少冲、少府和劳宫这六穴。它们两两相对,却又犬牙相错,黄才良立马便想到如果将手指弯曲或者变换手势,就可以使手上的穴位和头上的画对应起来。 之后,龙灵被干尸杀死,大哥又受重伤,黄才良便不顾一切冲出来。 而当他面对着干尸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头上的画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偶然,一定是有原因的,于是他慌忙闭上眼睛,双手按照自己的理解掐出手诀。 谁知道他接连掐出几个手诀后,忽然发现身边安静了,于是他悄悄睁眼看了一下,就发现那干尸正站在自己面前,似乎很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他被干尸吓了一跳,不禁连连后退,谁知道那干尸一闪身跳过来,一把将黄才良提起,然后带着他来到之前他躺着的石台上。 就在这时,墓室里传来一连串机关运转的声音,接着,便是天摇地晃,一块一块的石板从土墙上剥落下来,砸在墓室地面上震天响。 忽然,头上的画裂开一大条裂缝,其中一块巨大的石板朝他砸下来,眼看着自己快要被砸到的时候,那干尸忽然将他往旁边一扔,随后他便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醒过来,可是他马上便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睁眼一看,只看见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蓝色光晕。 他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似乎在移动,又过了片刻,眼前的光晕开始由蓝变红,最后,忽然眼前一亮,他便看见了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只见眼前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裂的、巨大的石块,前方不远处一个被砸烂的石台上躺着一具枯骨,枯骨身上,一块硕大的石板死死地压在其上。而在枯骨旁边约莫一丈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身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泥灰,看上去已经死了。 虽然黄才良从没看见过自己,可是看见那个小孩儿的第一眼,他便意识到那就是自己。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那个小孩儿是自己,那现在的自己又是谁?!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脑子一阵混乱,跟着,他就像被强行注入一段记忆一样,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太史局供职,突然有一天,他接到皇上谕旨,因他对易术天象颇有造诣,或能与南方夷族那些祭祀梯玛对上胃口,所以派他出使南夷,希望他能平复南方战乱,最好将那些夷族收归大唐。 不得不说,皇上此举非常圣明,到了南方之后,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劝服那些大小城寨停止内斗,并用大量的钱财赢得了这些夷族对中原的好感。 后圣上赐予五番地名,加封自己四品刺史,其他一众大小寨主,都得了封职,开始吃朝廷俸禄。 然而有一天,自己无意中发现了处于天子峰某处山洞里的发光奇石,便诩为天象所致,决意立寨于此,取名为天马寨,寓意天高云淡、马咽车阗。 自此之后,自己几乎每日沉迷于研究奇石,废寝忘食。终于有一天,因为疲劳所致,自己昏倒在奇石之前,却偶然洞悉了奇石的奇妙之处。 经过长时间的研究,自己终于在奇石之中领悟到了生死之法,一身的易术道法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而其中最为玄妙的,便是之前画中所述的手诀。 夷族人信奉玄法,这一身的本事很快便让自己在一众祭祀中赢得了很高的声誉,并使得五番城内人人以自己马首是瞻。 只是可惜,洞悉了生死之法却难逃生死轮回,看着自己一天天逐渐衰老,便更加变本加厉的研究奇石,即便圣上下诏,自己也是置之不理。 不久之后,得知圣上驾崩,自己是悔上加悔,人生一世得遇伯乐已是幸事,更何况这一遭让自己领悟了常人根本难以想象的生死之法,就更是幸上加幸了。可自己的伯乐临死想见自己一面都没能见上,自己岂不是天下最不忠之人! 于是心灰意冷,不再纠结于奇石。 之后,自己便招集了数百名死忠,花费大量钱财修建了此处墓穴,并以群葬墓掩饰之。之所以布置下重重机关,又以奇石为契机,只是因为不想让毕生所学就此中断。 如果有人突破重重机关,并在奇石中见到自己,那么此人便是吾之传人! ...... 回忆在这里就结束了,回忆一结束,黄才良便感觉自己的脑子又属于自己了。并且,他想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回忆里说如果有人在奇石中见到他,便是他的传人,黄才良虽然没看见什么人,却突然冒出一段莫名的回忆,这就说明他和某人在奇石里相遇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在奇石之中,至于他为什么以及怎样进入奇石的,他现在还不明白。 另外,这段回忆大概就是那具枯骨——也就是宗元白的回忆,这人虽然用心良苦,可始终还是杀死了龙灵,还重伤了大哥,所以黄才良对他没有一点同情,传人什么的他也毫不在意。他现在所想的,是该怎样从奇石逃回到自己身体里去。 这时,他忽然看见那具枯骨动了一下,跟着,他就眼睁睁看见枯骨硬生生从巨石下挪了出来,并且因此弄断了几根骨头。可是那枯骨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推开石台上的石块,随后躺了上去,然后便从他嘴里散出一缕缕蓝色的光带,晃晃悠悠地朝自己飘过来。 就在光带接触到黄才良时,他的眼前又恢复到之前的一片光晕,然后他感觉自己又飘了起来,没一会儿,他便再次失去知觉。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黄才良才确认自己是真的醒来了,他感觉身上哪儿哪儿都疼,而且一吸气,便感觉到一大堆灰尘被吸进鼻子里。 他一骨碌爬起来,咳嗽了半天才舒服一点儿,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断裂的石板。 好在墓室虽然塌陷,但是基本的结构还是没有破坏,黄才良最终凭借瘦小的身材从无数的缝隙中钻出来。 回到地面上,他才发现大哥和陈先生他们早已没了身影,他慌慌张张朝山下跑去,却忽然被一群从林子里冒出来的人截住了去路。 黄才良认得出来,这些人就是之前追赶自己的那些人,可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而是一个个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因为有前车之鉴,黄才良很害怕,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人,这人在他面前蹲下,先是上下打量一圈,跟着,他用手在黄才良脸上摸了一下。 “你,竟然没死?!”那人说道。 黄才良不知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我大哥呢?” 那人闻言笑了笑,说:“你跟我来!” 黄才良以为他是想带他去见大哥,便点点头答应了。 谁知道跟着这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黄才良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带他去见大哥的,而是带着他来到一处营地中。 营地里生着一堆篝火,那人领着他来到一截树桩前,让他坐下。 “你大哥已经离开天子峰了,来,先告诉我墓室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人问道。 黄才良听惯了这些人说苗语,忽然从这个脸上鬼画符的人嘴里听见正宗的官话,他倒觉得有些稀奇,不过,看着这人没有丝毫的恶意,他就把在墓室里发生的一切大致的说了一遍,只不过后来遭遇奇石的桥段他选择忽略了。 那人听完似乎还不满意,盯着黄才良问道:“只有这些?” 黄才良点点头,“只有这些!” “可是~~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呢?”那人继续问道。 “我的脸?怎么了?”黄才良以为自己受了伤,惊慌失措地在脸上胡乱摸着。 那人弯下腰,伸出食指在他脸上轻轻地划来划去,一边划一边说:“这些印记,不像是污渍,好像是你的经脉,全都在你脸上显现了出来!” 黄才良不明所以,“什么印记?”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在下面还有其他的事没说出来?” 黄才良顿时一怔,沉吟片刻后,便将最后那段遭遇说了出来。 那人听完,立马瞪大了眼睛,随后跟周围的人用苗语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些人马上也瞪大了眼睛看向黄才良。 接着,那人便和黄才良说了一些事,说完后,黄才良总算明白这伙人为什么这么古怪了: 原来,他们的确就是龙灵所说的护卫队、那段回忆里的死忠,他们承前继后,一代又一代人抛妻弃子守护在这里,就是为了守护宗元白的坟墓,他们视宗元白为领袖、为神灵,对他又敬又怕。而之所以他们这样不顾一切地守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的祖先曾在宗元白面前发过誓,一旦有违誓言,宗元白就会变成鬼去惩罚他们。 得知黄才良的遭遇后,他们便认为宗元白的灵魂已经转世在黄才良身上,他们认为黄才良打破了世世代代将他们禁锢在这里的枷锁。 之后,那人邀请黄才良重建山马寨,但是黄才良死活不干,非要去找大哥。那人无奈,便退而求其次,请求黄才良解除他们祖先的誓言,好让他们重获自由。 黄才良被烦得不行,就点点头说:“好,我解除誓言,以后你们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那人听罢,马上单膝跪下来,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跪下来,他们齐声用苗语念诵一段什么话,黄才良一句都听不懂。 “多谢领主,请领主放心,我等会继续守护山马寨,如果领主有需要,只需召唤一声,我等万死不辞!”念诵完后,那人便起身说道。 黄才良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刚转过身,他的肚子便叫唤了一声。黄才良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差不多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饿着肚子可追不上大哥。 于是,黄才良找这伙人要了点吃的,吃完东西,天色又不早了,他便只好在营地里过了一夜。 没成想一夜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人惊奇的告诉黄才良,他脸上的印记消失了,黄才良摸了摸脸,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便是开头的那一幕。 独自都了大半天,黄才良终于来到八番城内,他掐指算了算,发现大哥的方向和姐姐的方向不一样。他摸了摸饿得直叫唤的肚子,犹豫着是该找大哥还是该找姐姐。 正走着,黄才良忽然看见之前住过的客栈,他知道大哥不在里面,可是他想过去看一看。 谁知道他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客栈老板将一个乞丐给赶了出来。 “臭要饭的,有你吃的就不错了,竟然还挑三拣四,活该你一辈子只能做乞丐!”老板恶狠狠地骂道。 看见这一幕,黄才良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90 算命 几个月之前,黄才良在县城遇到过一个乞丐,几天之前,他们又有过一面之缘,黄才良还记得那位老乞丐说过,说如果自己有难就去找他。此时看着被轰出来的乞丐,他忽然想起那个老乞丐来。 现在,黄才良算出来大哥去了正北方向,而县城和姐姐都在东北方向,他心想大哥那么大个人了,自己不在他身边应该没问题,而且待在大哥身边,他多数时候都把自己当成累赘,那还不如去找姐姐黄才月,说不定姐姐更需要自己,顺道还可以去县城找找那位老乞丐。 这样想着,黄才良便迈开步子,朝八番城的城门走去。 走着走着,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又叫唤起来,于是他转念一想,就这样去县城可不行,自己没吃没喝还没钱,这样去的话还没到呢就会被饿死在半路上! 黄才良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确认自己半个子儿都没有,不由得叹了口气,后悔离开天子峰的时候没找那些奇怪的人要点儿钱,哪怕要点儿干粮也成啊! 六岁的黄才良还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没饭吃,也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要靠自己来养活自己,尽管他此时对怎样赚钱没有一点概念,但是此时此刻,他明白得赚点钱了。 可是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该如何赚钱呢?!即便他能干点儿活,又有谁会雇一个六岁的小孩儿去干活儿呢?! 黄才良停下脚步,朝四周看了一圈,他看见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那些人多半都比自己高个半截身子。这些人匆匆忙忙在他身旁经过,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瞧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正在灰心丧气之际,他忽然瞟见街头一角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老头子闭着眼睛,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画着八卦图案的布帛,上面摆着六枚铜钱。 黄才良灵机一动,朝老头子走去。 走到一半,黄才良看见一位妇人牵着一个小孩儿在老头子面前站定,他们对了几句话,妇人便蹲了下来。 黄才良不想打扰他们,便站在不远处悄悄听着。 他听见妇人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老头子问他算什么,妇人说算她男人的前程。之后,老头子问了一些大概的情况,黄才良也聚精会神地听着。 妇人说她男人在一家客栈里当杂役,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最近运气不太好,不是搞丢了客栈里的东西,就是弄坏了掌柜的古董,不但挨了不少骂,还赔了掌柜不少钱。 听完妇人的描述,老头子便捡起布帛上的铜钱,朝半空中一抛,看见铜钱落在地上后,老头子便掐起手指来。老头子在掐,黄才良也在掐,没一会儿,他便掐出来个大概的结果。 片刻过后,黄才良听见老头子说道:“这位大嫂,你家男人是犯小人了啊!” 妇人一拍大腿,叫道:“对啊,我就是这样说的,可我家那口子就是不信,那~大师,可有法子破解?” 老头子皱了皱眉头,挤出一个非常为难的表情,说道:“哎呀,这破解之法到是有,只不过得开天眼去算,我这一天只能开一次天眼,你说说这~~” 妇人急道:“大师,我给钱,求求你,只要你能算出破解之法,多少钱我都给,你是不知道,我男人要是再这样赔下去,非赔到倾家荡产不可!” 老头子得逞之后,便微微点头,道:“好吧,老夫乃心善之人,支这摊子就是为了给普罗大众排忧解难的,看你也是好心之人,这样吧,你给一两银子,老夫为你求个破解之法。” “一两银子?这么贵?!”妇人有些为难。 “呵呵,大嫂,这天眼可不是随便能开的,开天眼就是要求神问鬼,你以为这银子是给我的?不是,是给神仙的,要不是看你为难,你就是给一百两我也不干呢!” 妇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从兜里掏出一锭碎银子,递给老头,“好吧,一两就一两,只要能破解就行!” 老头拿到银子,掂了掂,随后一把塞进怀里,“好,你等等啊,我给你问问!” 说完,老头便摆了个奇怪的架势,一会儿翻白眼一会儿仰天长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羊癫疯了。 这样手舞足蹈摆弄了一会儿,老头子便开口说道:“有了!神仙说,在你家床铺正南面贴一道符,贴满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这小人就会被化解掉。” 妇人喜上眉梢,马上问道:“太好了,符呢?” 此话一出,老头又为难起来,“大嫂,这符可没那么简单,乃是出自神仙之手,刚才神仙就很生气来着,说我一两银子就把他给打发了。你想要这符,恐怕还得花点儿钱!” “还得花钱?多少钱?”妇人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这样吧,你再给一两,我给神仙说说,就说你家也不富裕,让他发发慈悲。” 妇人极不情愿地将手伸进兜里,正打算掏钱给老头,忽然黄才良冲了过来。 “等等,他在骗你!”黄才良边跑边大声喊道。 三人都被黄才良的喊声吓了一跳,可当他们发现是个小孩子时,他们的脸色便舒展开了。 “小毛孩儿,一边儿玩儿去。”老头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妇人则继续她掏钱的动作。 “大婶儿,他骗你呢,犯小人哪能贴道符就能化解呢!你别信他的!”黄才良苦口婆心劝说道。 妇人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黄才良又看了看老头,犹豫起来。 “呵呵,小孩子的话你也信?行了,要是你不相信我的话,就把钱拿回去。”老头说着,便将先前揣进怀里的银子拿出来,递给妇人。 妇人见状马上不耐烦地对黄才良怒道:“去去去,小叫花子,捣什么乱!” 说完,妇人便再次掏出一两银子,放在老头手中。 老头收好钱,又是一番手舞足蹈,最后拿出一张符纸和一瓶朱砂,画了一道符递给妇人。妇人接过符纸,似乎很满意,牵着孩子就离开了。 妇人离开之后,那老头子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黄才良骂道:“哪儿来的小兔崽子,差点被你坏了好事,快滚开!” “你看得见!你是个骗子!”黄才良丝毫不为所惧,指着老头说道。 “骗子咋了,她心甘情愿被骗,我把钱还给她她都不要。行了,别打扰我做生意,再不滚我可要揍你了!” “哼,她家是犯了小人不错,但是贴符根本不管用,等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她再来找你,我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我办法多着呢,说他们不诚心或者符纸没有贴在正南方,到时候又可以赚个一二两,你懂个屁啊!” “你~~你这不是害人吗!犯小人可大可小,弄不好她男人会送命的!”黄才良急道。 “哟呵,你还挺懂,小家伙,你什么来头啊?”老头子似乎对黄才良来了点儿兴趣。 “你管我什么来头,你这样骗人就是不对,她家犯了小人,只有把小人找出来才能化解!” “哼,我还以为真遇到哪位高手了呢,你不还是听我说的?哦,我说犯小人你就真的以为犯小人?告诉你吧,我那都是瞎说的。” 黄才良不懂了,“瞎说的?你不会算卦?” “哈哈,这不废话吗,我要会算卦,还能落得这副田地?!小弟弟,你看咱们都是苦命人,我也不过是混口饭吃,你就不要捣乱了,好不好?” 听完此话,黄才良马上想到,这老头子不会算卦都能赚钱,那自己会算不是更能赚钱?! 这么想着,黄才良便下定了决心,打算靠算命赚钱。 既然是算命,自然要像这老头这样置办一点行头才行,可是黄才良手上没有钱,没法儿搞得像老头一样花里胡哨的。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公公曾说过,万物皆有阴阳,万物皆可占,不一定非要用铜钱。 于是黄才良捡来六片树叶就打算开张了。 老头不待见他,他便离老头远一点,没有招牌,他就逢人便问。 可是他问了一下午,问得口干舌燥了,就是没人搭理他,结果天黑了他也没能算上一卦。那边老头收摊的时候还特地跑来嘲讽一番,说黄才良乳臭未干,没人会相信一个小孩子。 黄才良满心失望又满是疑惑,他就是不明白人们为啥相信一个满嘴谎话的老头,却不相信精于算卦的自己。 好在他叫卖的时候有几个人看他可怜,给了他一些铜板和吃食,所以黄才良勉强混了个水饱,手里也多出十多个铜钱,这些铜钱够他明天早上买几个包子了。 眼见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黄才良心想该找个地方过夜。住客栈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的那些铜板远远不够,就算够他也没打算花在住的方面,他得紧着肚子先来。 在街上晃荡了一会儿,黄才良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跟着声音走过去,就看见一幢房子靠近城墙的角落里点着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几个乞丐。 黄才良小心翼翼走过去,马上引起乞丐们的警惕。 “哎,干嘛的?!”其中一人问道。 “我~~我能在这里过一夜吗?”黄才良回道。 “嗨,又来一个,还这么小,咋的,你家人死光了?!”另一个乞丐问道。 这句话说中了黄才良的伤心事,他脸上的表情马上不好看了。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乞丐见状说道:“乌鸦嘴!看样子是被你说中了!”说完,他又看向黄才良,“来吧,孩子,饿了吧,吃点儿东西!” 91 学习 黄才良走过去,马上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刚闻起来很香,让他胃口大开,可仔细去闻,又能闻到一股馊味儿,像是以前家里煮的猪食一样。 他靠着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乞丐坐下,看见篝火上架着一支破铁锅,里面炖着一锅糊糊,他闻到的味道正是从这锅里散发出来的。 “来,吃点儿。”那乞丐用一个破碗盛了点儿锅里的糊糊,然后递给黄才良。 黄才良其实吃过东西了,并不是很饿,而且那股馊味儿让他实在吃不下。不过黄才良明白什么叫盛意难却,他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儿,就必须顺着他们的意。于是黄才良接过碗,喝了一点碗里的糊糊。 哪知道那糊糊一到嘴里就像变了个味道似的,竟然好吃极了,黄才良顿时瞪大了眼睛,气都不喘的将一碗糊糊喝了个精光。 那老乞丐见状大笑,“呵呵,好吃吧!” 黄才良将碗递回给乞丐,舔着嘴唇笑道:“嗯,好吃,这是什么啊?” “嘿嘿,这叫珍珠翡翠白玉汤!” “啥?珍珠?翡翠?我没吃到啊!” 这时,另一名乞丐笑道:“你别听老张瞎说,这就是剩饭加上剩菜炖出来的粥,哪儿来的什么珍珠翡翠还有白玉啊!” “呵呵,”老张笑了笑,指着锅里对黄才良说道,“我可没胡说,你看这些米粒,像不像珍珠?那些菜叶子,像不像翡翠?还有这豆腐,不就是白玉吗?!所以,这就叫珍珠翡翠白玉汤!” 老张说完,乞丐们便一片大笑,黄才良受到感染,立马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 一众人攀谈了一会儿,黄才良便知道除了老张之外,这几个乞丐里有叫郭子的、有叫大林的、有叫小邓子的,还有一个叫顺儿的。那个叫大林的就是白天黄才良看见被掌柜赶出来的那个乞丐。 黄才良也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但也只说到亲人们的情况,并没有把家底透露出来。 就这样,这伙乞丐便自然而然地接纳黄才良为他们自己人了。 第二天,老张主动承担起教导黄才良的“重任”,一大早他就带着他来到一家面馆旁,他们也不进去,就那样站在一旁看着。 “听我说啊,”老张弯着腰在黄才良耳边说道,“这家店的老板人挺好,但是老板娘就不咋地,待会儿你瞧见老板娘进屋了,就赶紧吃,吃完马上回来,明白吗?” 黄才良此时还一心一意想着算命赚钱,可是看着老张的热情,他又不好意思拒绝,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家世,不想把自己会算命的事情告诉这些乞丐。于是他只好乖乖待在老张身旁,仔细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不给钱吗?”黄才良挠挠后脑勺,问道。 “给啥钱啊!吃人家剩下的!”老张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啥?”黄才良还从没干过这事,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 没等黄才良的脑筋转过弯来,老张忽然紧张兮兮地推了黄才良一把,还急切地轻声喊道:“有了,快快快~~” 黄才良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个男人从桌子旁离开,在他原先坐着的地方,摆着一碗吃剩下的面汤。 此时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在外面,黄才良磨蹭着走到桌子旁,不知如何是好。 老张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吃啊,快吃啊,待会儿老板娘该出来了!” 黄才良看了眼面馆的门,又看了看面前的面汤,他感觉自己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正在此时,他听见一声尖细的叫喊声:“干嘛呢!个小要饭的,滚滚滚滚~~” 这个声音虽然难听,此时却犹如天外来音,将黄才良从难堪中解救出来,他飞快地跑回到老张身边,努力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 老张见状摇了摇头,说道:“拉不下面子?哼哼,没关系,饿几顿你就知道面子不如肚子重要了。” 说完,两人便依旧在面馆旁站着。 不一会儿,另一位客人也吃完了,而这时老板娘刚好转身走进屋内,老张拍了拍黄才良的肩膀,眼睛盯着客人留下的面碗说道:“看我的!” 话音刚落,老张便像一条被人追赶着的狗一样飞速蹿了出去,他没有任何停顿,在桌子旁停下的一瞬间,他马上端起碗筷呼呼啦啦吃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黄才良就看见老张放下干干净净的面碗,随后又转身跑回来。 “瞧,多简单,一顿早饭就解决了!”老张满脸骄傲地说道。 说完,老张便带着黄才良朝大街上走去,一边走一边给黄才良上着“课”:“这是吃面的地方,另外还有吃包子、吃油饼的地方,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那吃完早饭,又去干嘛呢?”黄才良仰着头问道。 “呵呵,吃完早饭,当然是晒太阳啦!” “光晒太阳吗?那午饭又在哪儿吃呢?” 老张看着满脸疑惑的黄才良,笑道:“呵呵,你还挺好学,好吧,我就教教你。咱们这种人啊,一般不吃午饭,为啥呢,因为饭馆里人多,你去要饭掌柜的不高兴,家户人家呢,午饭剩下的都要留着晚上吃。不过一旦到了晚上,吃的那可就多了,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要是运气好,还能讨来酒喝。所以你早上不吃,就只能饿着,一直到晚上才有吃的。” 黄才良听着老张一套一套的,不禁感慨人活着真累,连当个乞丐都有这么多讲究。 不过,老张说的黄才良并不在意,他还在盘算着该怎样去算命赚钱,而且他口袋里还有十多个铜板,暂时不用为了吃的担心。 正走着,老张忽然拉着黄才良朝一处街角走去,然后非常自然地一屁股坐下来,在坐下来的过程中,他还非常满意地吐了口气。 黄才良看着老张非常享受的表情,又看见他随手摆了个破碗放在脚前。 “啊~~哈~~”老张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先补补觉,那几个兔崽子呼噜声太大,老睡不好~~” 几乎是老张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呼噜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伴随着呼噜声,黄才良看了看周围,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也依旧没有人理睬他。见老张已经睡熟,黄才良便一骨碌爬起来,他要去昨天的地方看看,看看那老头还在没在那儿。 到了地方,黄才良看见果然那老头闭着眼睛正坐在板凳上,他的跟前此时正蹲着另一名老人。 有了昨天的教训,黄才良没有直接去揭穿老头,而是躲在一旁悄悄听着,他倒要看看,这老头嘴里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听着老头算了几个客人,黄才良终于听出一点名堂来。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老头的确不会算卦。而他说给客人听的话虽然每次都不同,但是套路都是一样的。比如不管别人找他算什么,他首先用一个严重的结果把客人给唬住,然后等着客人问他有没有破解方法。客人如果问了,他便装出一副特别为难的表情,然后编造一些诸如开天眼、费精力等让人觉得他真的非常为难的借口,最后便是要钱了。 而老头要钱更是一个套路接着一个套路,比如客人说太贵,他就会说这钱又不是给自己的,或者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让人觉得他收不收钱对他根本不影响。然后客人如果给钱了,他又会大肆夸奖客人一番,最后按照客人的期待给出让他们满意的结果。 说来说去,老头这一套纯粹就是说话的技术,跟算卦半点关系都挨不上。 听到最后,黄才良对老头是又厌恶又敬佩,他觉得这老头太缺德,但是又太会摸清客人的意愿,他觉得在老头这里学到了很多。 见老头来来回回都是同样的套路,黄才良便无心继续听下去,他回到老张旁,见他还在熟睡,便靠着他坐下来。 老张被黄才良扰醒,睁眼看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正在这时,一位路过的人朝破碗里扔了几个铜板,铜板砸着破碗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哟呵,难得啊,给赏了!”老张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碗里的铜板喜上眉梢。 黄才良有些疑惑,这有什么难得的?昨天他就得到十多个铜板。 “给钱的人不多吗?”黄才良问道。 “呵呵,也不是不多,天下好心人还是很多的。只不过我们哥儿几个在这儿混得眼熟,这里的人已经不愿意给我们钱了。估计啊,这几个子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赏的。” 听完这话,黄才良更加疑惑了,“我的面子?他们干嘛要看我的面子啊?” “哎,这还不懂吗?你看你,一个小毛孩儿,牙都没换完呢,人们都看不得小毛孩儿受罪,所以愿意给你钱花。” 黄才良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个“面子”。 没等黄才良回话,老张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呢,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好人看见小毛孩儿乞讨,就会多给一点儿,可是被坏人看见了,他们就会在你身上打歪主意。所以啊,你以后就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跑,明白吗?” 黄才良心头一热,感激地点了点头。 92 第一卦 这样过了四五天,黄才良无奈至极,一方面,他始终吃不下别人吃剩的东西,连原本觉得很好吃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他都觉得难以下咽;而另一方面,他算命的想法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期间有好几次,黄才良趁老张熟睡的时候跑出来,吆喝着要给人算命,可是依然,没有人搭理这个六岁的小孩儿。 这天,被逼着“吃过早饭”之后,老张照旧带着他去晒太阳。 这一回,老张换了个地方,刚巧就离那算命的老头不远。 坐在老张旁看着老头送走几位客人后,黄才良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老头跟前——前几天那位大婶儿! 黄才良立马来了兴趣,心想这回老头该玩儿砸了。 于是黄才良悄悄凑上前,躲在旁边偷听起来。 那大婶儿满脸怒气,在老头跟前站定后就掐着腰骂起来,“你个老骗子,还我钱来!看看你算的什么东西,我男人都进大狱了!” 老头听见妇人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后咧嘴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位大嫂,你是前些天找我给你男人算前程的吧?你先消消火,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怒气难消,依旧掐着腰大声喊着:“怎么回事?这要问你啊!你不是说把符贴在正南面,贴满四十九个时辰就消灾了吗?现在倒好,那符我还贴在墙上呢,我男人却被抓紧大狱去了!” 老头似乎早有预料,气定神闲地笑道:“你是不是没贴正啊,我可是说了,得是你男人睡的床铺,还得是正南面,而且,贴符的期间,你们的心一定要诚,不然神仙会认为你们瞧不起他的。” 妇人答道:“我当然是贴在床铺的正南面啦,我的心也诚,要是不诚,我干嘛白白花那二两银子?!什么都别说了,现在我男人进了大狱,你没算准,把我的钱还给我!” 老头哈哈大笑,“好,大嫂,钱不是不能还。不过我得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想要那二两银子呢,还是想把你男人救出来?” 妇人嗤笑一声,“哼,这话问的!我当然是想让我男人出来啊!” “那好,所谓救人救到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夫就念在你诚心的份儿上,再帮你一把。大嫂,我求的符还从没失败过,这中途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咱们也不管了。这样,我再给你求一道符,你拿去给你男人带在身上,保准七天之后他大摇大摆地从狱里走出来。” 妇人听了此话,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她的声音软了下来,“还求符?!管不管用啊!” “哈哈,管不管用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妇人几经犹豫,最后点点头,“好吧,我再信你一回。” 这时,老头那副为难的表情再次露出来,“大嫂,这一次可和上次不同,不仅难度很大,求的神仙也不同,你还得掏点儿钱!” 妇人听完勃然大怒,“什么?!还要钱!我已经给过二两银子了,你怎么好意思还要钱呢?” 老头依旧不慌不忙,“老夫已经说过,这钱不是给我的,而是孝敬给神仙的。当然,你可以不给,我也可以把之前的银子还给你,但是你男人可就~~” 妇人听完叹了口气,难过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最后她还是将手伸进自己的兜里,一边掏钱一边问道:“好吧好吧,多少钱?” “二两!” “多少?”妇人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老头伸出两根手指,重复道:“二两!” “这么多?” “多吗?比起你男人,几两银子算什么?我说了,这次求的神仙不一样,是一位更厉害的神仙,多点钱是理所应当的。” 妇人虽然很难接受,但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一旁偷听的黄才良此时恨不得给老头鼓鼓掌,这揣摩人心的一手他简直玩儿得行云流水。 这时老头身边已经被妇人的吵声吸引来了很多人,黄才良眼见妇人就要把钱掏出来,便灵机一动,大憾一声:“有蛇!” 顿时,人群纷纷跳起来,连同老头和那位妇人。 “哪儿呢?哪儿呢?”老头边跳边叫,还一边在四下里打量。 黄才良这才从人群里钻进来,拉着妇人的手说道:“大婶儿,你瞧,他是个骗子!” 那妇人闻声朝老头看去,就看见老头睁大着眼睛不停地在地上张望。 “好哇,你个老骗子,还我钱来!”妇人大叫着冲向老头。 那老头还在四处找蛇呢,忽然被妇人揪住衣领,这才回过神来。他狠狠地瞪了黄才良一眼,随后不停地给妇人解释。 只是可惜,老头已经穿帮,身旁又有一群为妇人打抱不平的人,最后老头只得乖乖掏出银子还给妇人,然后灰溜溜逃走了。 老头走后,围观的人也就散了,只剩下黄才良和唉声叹气的妇人。 “大婶儿,我会算卦,要不我帮你算算吧。”黄才良趁机说道。 妇人看了黄才良一眼,她对这个小乞丐没有好感,不过刚才是黄才良帮她要回银子的,所以她还是尽量保持温和的态度。 “小弟弟,谢谢你帮我讨回银子,但是大婶儿今天心情不好,你就别捣乱了,好吗?” 说完,妇人又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打算赏给黄才良,就算是表达谢意了。 可是黄才良没有接,他看着妇人认真地说道:“大婶儿,无功不受禄,就算我想要你的钱,也得在我给你算过之后。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让我给你算一卦,如果算对了,你再给我钱,我一定会收下的。” 妇人听着黄才良充满稚气的声音,心想暂时也没别的办法,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信这小孩儿一回。 于是妇人将黄才良带到一个茶水摊,给两人点了两大碗茶后便打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黄才良听。可她的话才刚开始,黄才良便打断她笑道:“大婶儿,其实你和那个骗子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想算什么,也暗地里算过,你家男人的确是犯了小人。只不过想要破解,就必须把小人找出来,这样,你把你男人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先算算看。” 妇人听完依旧无法相信眼前的小孩儿,不过她想着既然是死马当活马医,那就干脆医到底,于是她将男人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黄才良一边听着一边手里不停地掐算,算完之后,他找妇人要来六个铜板,抛在桌面上看了一眼。 最后,黄才良问道:“之前听你说你男人是在一家客栈里当杂役,对吗?” 妇人点点头。 “嗯,我算出来这个小人就在你男人身边,而且生肖属龙。另外,你男人虽然现在身陷囹圄,但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你大可放心。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小人找出来。对了,你男人是因为啥事被抓进大狱的呢?” “哎,掌柜丢了个古董瓶子,被账房在我男人睡觉的杂房里找到了,所以掌柜的报了官。” 黄才良听完点点头,“大婶儿,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要信得过我的话,明天辰时过后就来这里等我,咱们一起去客栈瞧瞧。我现在还有别的事,得赶快回去。行吗?” 妇人一脸的疑惑,但是黄才良至始至终没有提到钱的事,所以她感觉到了一点儿黄才良和先前那老头的不同。 “行,大婶儿听你的,明天一定来找你。” 黄才良满心欢喜,站起身给妇人行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匆匆忙忙离开茶水摊。 黄才良回来的时候,老张已经醒了,看见黄才良气喘吁吁的,老张忍不住问道:“干啥去了?” 黄才良嘻嘻一笑,“刚才那边有人吵架,我去看热闹了!” “不是说了别乱跑吗?万一被人贩子拐了去,你哭都来不及!” “呵呵,不会的,我不会离开太远,一有不对劲我就大声叫你呗。” 老张点了点头,“嗯,学聪明点儿,都当乞丐了,要是还不知道保护自己,那你就离死不远了!” 黄才良陪笑了又陪笑,保证了又保证,老张才停止啰嗦。 安静下来后,黄才良又陷入了困惑。 他不可能真的跟着老张当乞丐,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待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要真的算命赚钱。另外,他又希望暂时能在老张身边待着,至少在老张身边他能得到一定的保护,也不会饿肚子。所以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知道这样瞒下去不是办法。 第二天,黄才良照常趁老张睡着后溜走,他悄悄来到昨天的茶摊旁,静静地等着那位大婶儿。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一点一点挪动,总算,辰时过后没多久,那妇人便急匆匆跑过来。 其实黄才良对妇人能不能来完全没把握,因为昨天整个谈话的过程中,妇人都是一脸的疑惑,很显然,她还不是真正的相信自己。 此时看见妇人出现在街头,黄才良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他知道不管这次能不能收到钱,这都是自己的第一笔生意。 “大婶儿,你来了,太好了!”黄才良喜形于色。 “呵呵,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来的,不过你可不能再骗我,我都快受不了了。” “放心吧,大婶儿,我一定把你男人救出来,没问题的!”黄才良越说越激动,差一点就要举手发誓。 93 第一卦(二) 妇人带着黄才良找到那家客栈,一进门,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叫骂声:“再让我发现你去赌,我就把你的手给剁了!” 随着声音,两人便看见一个“壮硕”的中年妇女正掐着腰指着一个同样“壮硕”的男人的鼻子,男人似乎很畏惧女人,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老板娘。”妇人在黄才良耳边轻声说道。 老板和老板娘很快发现来者,于是马上换出一副笑脸,朝两人迎过来。可当老板看清妇人的样貌后,他的笑脸瞬间就消失了。 “怎么又是你!没完没了了!快滚!”老板几大步走上前,推着妇人朝门口走去。 老板娘似乎对妇人很陌生,看见老板的举动后震惊不已,问道:“当家的,这是谁啊?” “呵呵,娘子,没事儿,就是来闹事的。”老板说完,又转向妇人,嘴里不断地催促道,“你走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行吗?!” 这时老板娘走上前来,一把拉住老板的手,朝妇人上下打量了一圈。 相比之下,妇人要比老板娘年轻,样貌也更端正,尤其是身材,和老板娘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老板娘立马警惕起来,伸手揪住老板的耳朵,厉声问道:“行啊,现在不仅赌,还学会金屋藏娇了啊!王大宝,我跟你拼了!”说着,老板娘便上下其手,跟老板撕扯起来。 看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辞,黄才良结合自己算出来的结果一细想,便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只不过他还需要更多的细节。 这时,妇人拉开老板两口子,一个劲儿地解释道:“老板娘,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板娘好不容易停下手,气喘吁吁的看着两人,问道:“不是那样是哪样?” “哎,我男人原来是这儿的杂役,昨天被官府抓走了,我是来找掌柜问问清楚的。” 老板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妇人解释完后,他将双手使劲一甩,“就是嘛!” “你男人?”老板娘还是有些疑惑,“李贵儿是你男人?” 妇人点点头。 老板娘得到确认后,马上一改先前的态度,蛮横地嚷道:“李贵儿自己手脚不干净,盗窃成性,要找你去找官府,找我们当家的说哪门子说啊!” “老板娘,李贵儿在这儿干了不是一天两天,他要真是盗窃成性的话,怎么这会儿才发现呢?你们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人赃俱获,有什么可误会的?” “这~~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就算真是李贵儿偷的,我们可以赔钱嘛。看在他在这儿干了整整五年的份儿上,求求掌柜的行行好,把诉状撤回来。” 没等掌柜的回话,那老板娘马上回绝道:“撤回来?不可能!我家丢了那么多东西,这才找到一件,鬼知道是不是李贵儿偷去卖钱了!还有,前不久他打碎好几个古董花瓶,还没跟他算账呢!再说了,让你赔,你赔得起吗?” “什么?”妇人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李贵儿不会干这种事的,老板娘,你相信我,李贵儿不是那样的人,求求你了~~” 妇人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跪下来,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黄才良站了出来,说道:“老板娘,如果我能帮你找到那些丢失的东西,你是不是就能撤回诉状?” 老板娘看了眼黄才良,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对妇人质问道:“你以为把儿子带来我就会心软?别做梦了!” 妇人赶紧解释:“不是,不是的,老板娘,他不是我儿子,是个算命~~算命的。” 老板娘听见这么一说,马上来了兴趣,“算命的?一个小孩儿?呵呵,这是闹的哪一出?” 黄才良笑道:“老板娘,你别看我年岁小,我能算出你家丢失的东西去了哪里,只要你答应我,如果找到那些东西了,你就放过李贵儿,行吗?” “行啊!我倒要看看你个小小的算命先生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老板娘看着黄才良就像看着一件玩物。 谁知道这时老板却不干了,“娘子,你还真信一个小毛孩儿啊!李贵儿又不傻,他怎么可能把东西藏在附近呢?就算要卖,他也肯定是找的外地的买家。” “没有,”李贵儿老婆听见这话马上反驳,“没有,掌柜的,李贵儿真不是那样的人,他跟了你那么久,你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哎,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贵儿老婆,可能他连你都骗了呢!” 李贵儿老婆还想辩解,黄才良却打断了他们,“掌柜的,你是属龙的,对吗?” 掌柜夫妇二人没想到黄才良会毫无征兆的问起这个,一时有些发懵,老板娘更是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才良没有回答她,而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 而李贵儿老婆还记得,昨天黄才良告诉她她男人身边的小人就是属龙的,所以此时听见黄才良问起,又看见掌柜夫妇的表现,她马上便知道黄才良说的小人就是眼前的掌柜。 黄才良见李贵儿老婆神色不对,就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暂时不要发作。 李贵儿老婆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就算死马当活马医,那也还是死马啊!可是当她亲眼见证黄才良关于属龙一事的证实,她的心稍稍有些偏移了。她冲黄才良点点头,下意识往后退出一步,这意思就是说,接下来的事交给黄才良了。 关于失物,黄才良是有过教训的,不过比起之前村里的失窃案,这里的事要简单得多,因为卦象显示得非常清楚,掌柜家的失物属于窃遗劫灭中的遗,而“遗”则是黄才良最拿手的。 “掌柜的,你是生意人,比起让李贵儿坐牢,应该更想让自己的东西回来,对不对?”黄才良上前一步问道。 那掌柜的先是微怔,随后狠狠点头,“那是当然!” “好,我说我能帮你找回丢失的东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也应该试一试,对不对?” 这一回,掌柜的有所犹豫,但还是肯定的回答了黄才良,“对!” “这不就行了!好,我请问一下,当时发现失物的杂房在哪儿?能带我去看一下吗?” 掌柜的还在犹豫,老板娘却朝后院一指,“就在那儿呢,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老板娘来到后院,又进入杂房,黄才良转着圈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后问道:“失物是个瓷瓶,对吗?” “对,就在库房里摆着呢,你要看吗?”老板娘答道。 “不用,知道是瓷瓶就行。”说完,黄才良便伸出右手,掐算起来。 片刻过后,黄才良微微一笑,冲老板娘问道:“敢问账房先生何在?” 此话一出,掌柜的顿时紧张起来,他眼珠子一转,慌忙捂住自己的肚子,说道:“娘子,你们先聊着,我肚子不舒服,去趟茅房。” 老板娘此时的心思全在如何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所以没能注意到掌柜神色不对劲,但是黄才良和李贵儿老婆注意到了。 老板娘冲掌柜点点头,随后回答黄才良,“他老爹这两天身子欠妥,已经告假回家了!” 黄才良微微点头,笑道:“老板娘,这几件事发生在同一时段,你不觉得挺巧合的吗?” 老板娘本想否认,可仔细一想,先是失物、然后李贵儿被抓、接着便是账房告假,这几件事虽不是同一天发生的,可是期间间隔确实很短,的确有点巧合。 这么想着,老板娘便看向黄才良。 黄才良笑了笑,又说道:“还是把掌柜的叫来吧,有些事他在场说起来才方便一些。” 老板愣了一下,她从黄才良的话里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她大喊一声:“王大宝!” 那掌柜的正躲在茅厕里想辙呢,忽然听见母老虎的叫声,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尽管他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他还是不得不从茅厕里钻出来。 “娘子,怎么了?”掌柜的慌慌张张跑出来,却看见后院三人齐齐冷眼看着自己。 “掌柜的,”黄才良将双手背在身后,“是你自己说呢?还是由我说出来?”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小毛孩儿,尽说大话,还能不能找到,找不到就滚出去!”掌柜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可是谁都听得出来他心虚了。 “怎么回事?!”老板娘猛然一声怒吼,不仅是掌柜的,连同黄才良和李贵儿老婆都被吓了一大跳。 掌柜的慌忙拉住老板娘的衣襟,解释道:“娘子,他就是一个小屁孩儿,你别听他的,咱们就使劲告李贵儿,李贵儿吃了苦头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不等李贵儿老婆发作,黄才良接着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那好,我说!你的失物都被账房转走了,此时就在客栈的西北方向六十丈左右的地方!” 老板娘听完略微沉吟,“西北方向?六十丈?那~~那不是何掌柜的典当铺吗!” “哼哼,是不是典当铺我不知道,反正我算出的结果就是在那里,不信的话咱们可以去问一问。” 黄才良说完,老板娘立马瞪向掌柜的,“到底怎么回事?” 见掌柜的始终不肯吭声,黄才良便解释道:“事情很简单,掌柜的不知何因缺钱了,所以让账房变卖自家的东西,可能他害怕被老板娘你发现,所以就谎说被人偷走了,还找来一些赝品,找机会让李贵儿碰倒,这样一来,就算你发现东西没了,他也有诸多借口搪塞于你。可是随着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掌柜的知道瞒不了多久,所以他就伪造了李贵儿偷窃的现场,让李贵儿当自己的替罪羊!” 等黄才良说完,老板娘早已是大惊失色,她看向掌柜的,不可置信地问道:“这都是真的?” 此时的掌柜已是面色惨白,他低着头,始终不敢抬眼。 黄才良还觉得不过瘾,接着说道:“是不是真的,等账房先生回来一对质就知道了!” 94 第一卦(三) 掌柜的原本低着头,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凶神恶煞地看向黄才良:“你瞎说的,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李贵儿跟我提了好几次涨工钱,我没有答应,所以他怀恨在心,一点一点偷走我的东西,这一次算他大意,被我发现了,要不然,我到现在都以为是外面的贼干的。” 说完,他又面向老板娘,“娘子,他们一家用心良苦,我不知道这女人从哪里找来这毛孩子,但是咱们千万别被她骗了,要是撤回诉状,我们的那些东西不就白白丢了吗?” 老板娘似乎被掌柜的说动了,她重新看向李贵儿老婆和黄才良,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黄才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先是背着双手朝门口走了两步,随后忽然一转身,对掌柜的问道:“你在外面还欠多少赌债?!” 一席话将屋里三个人都说愣了,两个女人齐齐看向掌柜的,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们知道,黄才良刚才说的,就是所有问题的症结。 掌柜的更是暴跳如雷,径直冲向黄才良,一副想要杀掉他的表情,“你个小兔崽子,瞎说什么呢!谁欠债了!谁欠债了!” 面对掌柜的汹涌的来势,黄才良丝毫不为所惧,他的眼睛迎着掌柜的眼睛,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掌柜的,你不用生气,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如果继续瞒下去的话,这家客栈迟早会被你输掉。但是如果你及时改过,虽然损失不少,至少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实话告诉你,我卜卦的时候顺便给你算了算,卦象显示得很清楚,你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家客栈你还要开很久。” 听完黄才良的话,掌柜的表情从刚开始的凶神恶煞瞬间变成愁眉苦脸,最终,他在黄才良跟前停住,转身看了眼老板娘,然后跪了下来。 老板娘一早就从黄才良的话里听出些眉头,可是尽管她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看见掌柜的跪下来时,她还是惊得捂住自己的嘴。 “你~~你欠了多少?!”老板娘颤抖着问道。 “一共六百两,还了一些,现在还剩三~~三百多两~~” 老板娘“啊”的尖叫一声,随后扑过来,两只手不断地撕打着掌柜,“你个天杀的~~让你不要赌~让你不要赌~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三百多两啊~~你让我怎么活啊~你个天杀的~~” 李贵儿老婆见状赶紧跑过去想劝止老板娘,可她哪是老板娘的对手,老板娘随手一挥,李贵儿老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黄才良走过去把李贵儿老婆扶起来,示意她不要去管。 好在老板娘发泄的期间掌柜的一直没还手,看得出来他很后悔,或许是老板娘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这场闹剧很快便收场了。 老板娘很生气也很累,她靠着磨盘坐下来,掌柜的见状赶紧上前安慰。 见两人总算安静下来,黄才良便走上前,笑道:“老板娘,掌柜的,你们无须过多担心,我说过,这家客栈还要开很久,你们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三百两银子虽然很多,但我相信你们拿的出来。俗话说祸兮福所依,相信这笔银子你们很快就会赚回来的!” 掌柜夫妇同时看向黄才良,似乎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一个六岁孩童之口。 黄才良看着夫妇二人的表情,知道火候到了,便接着说道:“这件事和李贵儿没关系,你们大可撤回诉状,至于你们自己的事,我保证除了我们五个人,绝不会有第六人知道。” 黄才良一边说着,李贵儿老婆一边点头附和,最终老板娘点头答应了,说晌午过后就去衙门撤诉。 离开的时候,四个人都是一脸笑容,不知情的根本不知道客栈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贵儿老婆千恩万谢,似乎掌柜夫妇给了她多大的好处,却忘了他俩就是害得自己男人平白无故被抓进大牢的罪魁祸首。 走在路上,李贵儿老婆掏出二两银子,要给黄才良,黄才良却没有接受。 “我爹说过,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现在你男人还在大狱里,等他真的出来了,你再给钱也不迟。”黄才良说道。 李贵儿老婆拿着银子愣在当场,眼前这个孩子和她自己的孩子年龄相仿,说话的声音也是稚气十足,可是他的表现以及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能够说出来的,她现在倒是好奇这小孩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我下午在茶水摊等你?” 黄才良点点头,“行!最好和你男人一起来。” 两人分手后,黄才良匆匆忙忙跑回老张睡觉的地方——掌柜夫妇二人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个时候老张应该醒了。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老张气呼呼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一看见黄才良,他便拎起破碗走过来。 “你个小兔崽子,不要命了?!你知道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是啥下场吗?真是一点都不省心!”从抓住黄才良的手,老张的嘴就不曾停过,他说得唾沫横飞,可是黄才良却一句都没听进心里。 好不容易等老张安静下来,黄才良才开口说道:“老张,下午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去哪儿啊?你小子是有事瞒着我吧?”老张满不在乎,在他眼里,一个六岁小孩儿的事再大也大不过填饱肚子。 “呵呵,去了你就知道了,如果顺利的话,晚上我请大家喝酒吃肉,可不是讨来的酒肉哦!” 听到这里,老张总算来了点兴趣,“真的假的?你小子该不是学会偷钱了吧?我可告诉你,咱是讨饭的,可咱从来不偷不抢,你小子可别走了歪道啊!” “呵呵,你想哪儿去了,跟你说吧,我给人算了一卦,下午就能拿到卦钱,你待会儿陪我去拿就行了。” “算卦?你算哪门子卦?不是,你小子究竟玩儿什么把戏啊?” “你就别问了,下午一看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完,黄才良便一屁股坐下来,然后闭上眼睛,无论老张怎样奇怪地打量自己,他权当看不见。 晌午过后,黄才良被肚子的叫声吵醒,今天早上虽然吃了点儿别人吃剩的包子,那也是被老张盯着他不得不吃而已,实际上他也就是做做样子,根本没吃多少。 这么些天来,他总是吃人家剩下的东西,总是无法下咽,他实在太想吃一顿正常的饭了,哪怕只是一碗干净的米饭也好。 黄才良拍拍屁股站起来,踢了踢仍在熟睡的老张。 “走了!” 老张擦着满是眼屎的眼睛,嘟囔道:“真有事啊?” “走吧,待会儿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半推半就着,老张被黄才良带到茶水摊,远远的,黄才良就看见李贵儿老婆坐在那里,她身旁还坐着一个瘦黑精干的男人,想必就是李贵儿了。 看见黄才良后,李贵儿老婆马上站起身,满脸都是笑容地招呼黄才良坐下,接着,她给李贵儿介绍了一下。 老张大概是很久没有上过正位了,不敢入座,只是站在黄才良的身后,像是他的跟班。 “小弟~~不,应该是小大师~~也不对,嗨,你瞧我这人,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呢!”李贵儿老婆有些不知所措。 “我叫黄才良,你叫我才良就行。” “那怎么行,干脆,我叫你黄先生吧。” 黄才良心头猛然一动,以前,村里人就是这样称呼爹的。 “也行。大婶儿、大叔,掌柜的没为难你们吧?” “没有,没有,掌柜的还想留我继续干呢!”李贵儿笑道。 “是吗?”黄才良有些疑虑,“好事倒是好事,不过我不建议你继续在那儿干,还是另寻出路的好。” “为啥啊?”李贵儿老婆问道,“你不是说他们祸兮福所依吗?再说了,李贵儿被他们冤枉了一遭,他们以后肯定会优待李贵儿的。” “哼哼,”黄才良冷笑一声,“我那是随口说的,那掌柜的生性贪婪,不可能戒掉赌瘾,我爹说十赌九输,他的家产迟早会被他输个精光。” “那你说给他算了一卦~~” “呵呵,我那是骗他的!当时我要不顺着他们的意思,说点儿好话给他们听,他们哪儿能那么痛快答应放了大叔啊?大婶儿,你忘了,之前那老头就是这样骗你的。要说那老头一个大骗子,算卦什么的一点都不会,但是揣摩人心他算是高手了,我这也是跟他学来的。” 李贵儿老婆听完一脸震惊,她根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小孩儿能耍出这种心眼儿,她在黄才良身上看见了成熟、狡猾、童稚、超脱等等品质,而这种种品质集合在黄才良身上,给她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你~~你就不怕他们发现后来找你算账吗?”李贵儿老婆问道。 黄才良嘻嘻一笑,“怕什么,等他们发现,我早就不在八番城了!” 话音落下,不只是李贵儿夫妇,连同黄才良身后站着的老张都是一脸愕然。 不等他们发问,黄才良忽然伸出一只手,冲李贵儿老婆笑道:“好了,这一卦我算完了,如果你想谢谢我,现在可以了!” 李贵儿老婆先是一愣,随后失声笑出来,“哦,对对对,只顾说话,我把这茬给忘了。”说着,李贵儿老婆便掏出一些碎银子,“这是五两,你收好!” 黄才良赶紧推辞,“这么多?大婶儿,用不了这么多,跟那老头一样就行!” “不行,”李贵儿老婆态度很坚决,“这是我和你大叔商量好的,你必须拿着。” 于是,两人互相推脱了一番,却根本没在意一旁老张差点惊掉下巴,最后,黄才良实在拗不过,便将银子收下了。 等李贵儿夫妇感恩戴德离开之后,黄才良便将银子亮在老张眼前,说道:“走,喝酒吃肉去!” 95 想法 当黄才良领着一众乞丐来到酒家门口时,依旧还是有人不相信,他们一个个畏缩在酒家门口,始终不肯迈过门槛。 黄才良找的酒家就是他和大哥来到八番城住的那一家,也就是大林被轰出来的那一家。 听见门口有吵闹声,掌柜的赶紧迎出门来,而当他看见堵住他家大门的是一群乞丐时,他比这群乞丐还要惊讶。 “张四袋,还有没有点儿规矩?!我这儿还没打烊呢,你带着他们过来不是诚心让我做不成生意吗!” 张四袋是八番城那些熟识老张的人给他取的诨名,他们说老张是这伙乞丐的头儿,就按照丐帮的叫法给他封了个四袋。 掌柜的说完老张,又冲大林笑道:“大林子,上次我说话是有点不好听,出手也有点重,可那是因为你太过分了,我好心好意请你吃顿饭,你还嫌这嫌那的。但是不管怎么着,是我的错,我这儿给你赔罪了!你总不至于为了那么一点儿小事来砸我场子吧?” 掌柜的虽然说话语气比较重,但听得出来,他没有恶意,而且这几人似乎很相熟。 老张笑了笑,将站在后面的黄才良推向前,说道:“彭掌柜,今天的主角不是咱们,是这位!” 掌柜的低头一看,发现是个小孩儿,便笑道:“张四袋,别开玩笑了,我这几天没得罪你吧,你看我这儿这么多客人,你们还是等我打烊了再来吧!这样,我给你留壶好酒,晚上哥儿几个好好喝几杯,怎么样?” 没等老张开口,黄才良便说道:“掌柜的,今天的主角的确不是他,而是我,是我要请这几位喝酒的。” “你?”掌柜的不太相信,“呵呵,小兄弟,小小年纪可不兴说大话!” “我没说大话,掌柜的,你不记得我了吗?前几天我还在这儿住过的!” 掌柜的回忆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说道:“我这儿可是酒馆,来打尖儿的人太多了,恕我眼拙。” “没关系,怎么说你这儿也是开门做生意,没道理有钱不赚,对吧?” “呵呵,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有钱吗?”掌柜的抱着双手,斜着眼打量了黄才良一圈。 黄才良闻言在怀里掏了掏,掏出大约二两银子,朝掌柜一抛,“就照这个数上菜,好酒来两大壶,剩下的就算赏钱了!” 说完,黄才良便径直从掌柜身旁走进酒馆,其他乞丐看见黄才良抛出银子,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子马上就消失了,一个个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跟在黄才良身后跨过门槛。 那掌柜的下意识接住银子,还没来得及数数是多少呢,便看见乞丐们一个比一个得瑟的从身边走过。 不过掌柜的也无话可说,就像黄才良说的,他开门做生意,就是来赚钱的,黄才良给的银子有二两多,足够这几个叫花子连吃三顿了,他没道理不赚这笔钱。 掌柜的反应过来再看向屋内时,几个乞丐已经落座了,他们的到来立马引得其他客人的好奇,客人们纷纷议论着,大部分都皱着眉头。 掌柜见状,赶紧走过去,对老张说道:“张四袋,今天算我看走眼了,既然几位是带着钱来的,那我就没道理拒之门外。不过,你们看看,我还得做其他人的生意不是!这样,几位去后院儿,我好好给你们摆上一桌,你们痛痛快快的喝,省得别人打搅,怎么样?” 这话不只是乞丐们,就连黄才良都听出来了,掌柜的是嫌弃他们是乞丐,怕搅和他的生意。 老张也不生气,而是指着黄才良对掌柜说道:“你老冲我说个什么劲儿,今天他做东,他说行就行!” 掌柜的听完恍然大悟,赶紧弯着腰看向黄才良,“这位小贵客,你说怎么样?” 黄才良朝四周看了一圈,又看了看几位乞丐的眼神,思考一会儿后说道:“行吧,各位,掌柜的也不容易,咱们以后还少不了跟他打交道,这会儿就别为难他了。” 说完,黄才良便率先站起身,朝后院走去。 看着乞丐们一个一个的又离开,掌柜的不由得好奇这个小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最后看见所有人都消失在门口后,他才慌慌张张跑过去。 就像掌柜说的,后院虽然不是大堂,但是乐得安静、没人打搅,一众乞丐拿出各自最粗鲁的吃相,把个后院弄得是一团糟。他们一边吃一边夸张地笑谈着,而他们谈话的焦点,都是黄才良。 黄才良见实在无法隐瞒,便将自己算卦赚钱的想法说了出来。 几个人一开始都是不信,直到黄才良当众从他们各自的生辰八字中算出他们的遭遇,这才把众乞丐惊得傻了眼,他们也就不得不信了。 “既然是这样,这事儿也好办。”老张喝了口酒,咧着嘴说道,“你先置办点行头,我们哥儿几个给你撑场子。可就是你这年纪~~哎,谁能相信一个小孩子啊!” “就是这个问题不好解决,”黄才良见老张说出了重点,就想借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管我算卦多厉害,人家一看我是个小毛孩儿就不理我了!所以老张,我想请你帮帮忙。” “请我?我能帮什么忙啊?” “呵呵,简单,你来当算命先生,我给你当徒弟。” “你给我当徒弟?不行不行!”老张连声拒绝,“我对算卦一窍不通,再说了,这八番城里的人,谁都认识我,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黄才良笑了笑,“没关系,我都想好了。你不会算卦,就我来算呗,到时候我悄悄给你提示,你按照我算的说就可以了。至于第二个问题嘛,也不要紧,总有人会来试一试的,一旦你算得准,这个消息就会马上传开,很快他们就会相信你的。” 这时,大林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朝黄才良看过来,“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会沦落到跟我们同坐一桌的?” 这个问题是所有乞丐的问题,现在大林问出来,其他人便马上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黄才良,等着他的答案。 “我?”黄才良顿了顿,“我不是什么人,我的爹娘死了,哥哥姐姐都不见了,我就是一个孤儿,现在跟你们一样,我也是个乞丐!” 96 血光之灾 老张本来还想坚持,可是一看见黄才良呆滞下来的脸,他马上心软了。不止是他,其他乞丐估计是从黄才良身上看到了他们自己,此时也一个个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齐齐望着老张。 没办法,老张最后只能点头答应,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往桌上一拍,“干他娘的!” 就这样,一顿饭吃了约莫两个时辰,出门的时候,掌柜的都已经关门了。 第二天,众乞丐便簇拥着老张找到裁缝铺,订做了一个布幡,又给老张换了身衣服,老张原本就有些驼背,再加上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从裁缝铺走出来的时候,他俨然就是一个正经的算命先生了。 不过老张自己似乎对这身行头很不满意,一边走他一边来回拉扯着衣服,嘴里还抱怨道:“这都是啥啊?不伦不类的!腰也窄,袖子又长,不行不行,这衣服我穿着不习惯。” 说着,老张便想回头往裁缝铺里钻,可是众乞丐哪给他机会啊,他一回头,众人便立马将他给扳回去。 于是,半推半就之下,当天下午,老张的算命摊子就正式开张营业了。 黄才良将摊位选在之前那骗子老头呆过的地方,这老头自那天被黄才良揭穿之后,就再也没在街头上露过面,说起来,黄才良这也算鸠占鹊巢了。 老张端坐在摊位上,浑身就像被蚂蚁爬一样,不断扭动着,不管他摆个什么姿势,他都觉得特别别扭,尤其是当人们从他面前经过时,老张就恨不得把脸贴在地上。 黄才良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他时不时跑到人们跟前,问他们算不算卦,又时不时跑回来给老张捶会儿背、捏会儿肩。一开始老张还不愿意,但黄才良说这都是做样子,得让别人觉得老张真的有本事才行。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忽然驻足在老张面前,他盯着老张看了半天,忽然大笑出来,“哈哈哈哈,我说咋这么眼熟呢,张四袋,你这是玩儿的哪一出啊?讨不到饭,改骗人了?!” 老张闻言立马摆出个苦瓜脸,“骆老大,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逼不得已?张四袋,我可没听说你小子还会算卦啊,逼不得已,你就改行当骗子?”骆老大似乎很生气。 “呵呵,骆老大,您误会了,我不是骗子,要不,我给你算一卦,算完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骗子了!” 骆老大“刷刷”地将双手的袖子撸起来,指着老张说道:“行啊,你就算算老子现在是干嘛去的!” 老张听完,马上看向黄才良,黄才良马上伸出手做了个“抛”的动作,这是他们俩约好的暗号,意思是抛铜钱。 老张会意,抓起铜钱就打算抛出去,谁知道黄才良此时躲在骆老大的身后一个劲儿的指着骆老大,老张看了半天,最后才恍然大悟,“哦,骆老大,这铜钱得你来抛。”说完,老张便将抓起来的六枚铜钱放在骆老大手里。 骆老大虽然很是怀疑,但他并没有拒绝老张,拿到铜钱后,他便轻轻朝天空一抛,随后铜钱落下,在地面上呈现两正四反的状态。黄才良见状马上递给老张一个眼神,于是老张便装模作样掐起手指来。 片刻过后,老张朝黄才良招了招手,黄才良便马上跑过去,然后老张假装在黄才良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黄才良又连连点头,嘴里不停的“嗯啊”的,好似真的在接受老张的指点一样。 两人装腔作势交头接耳了片刻,老张便对骆老大说道:“这位童子是我徒弟,我已将卦辞交待给他,由他来给你解释。” 骆老大就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奇闻一样,瞪着眼睛看着老张,“就你还教徒弟?你小子越来越能耐了啊,连小毛孩儿都骗!” 说着,骆老大便举起拳头,作势要揍老张,老张见状赶忙陪笑道:“呵呵,您这说的哪里话,我老张在您眼皮子底下讨了半辈子饭,您啥时候见我骗过人?!骆老大,您就先消消气,先听我徒弟说完,听完了再揍我也不迟!” 骆老大乃是八番城站赤(注1)的驿令(注2),在他还是提领(注3)的时候,老张就在八番城讨饭了,所以对于老张的人品,骆老大还是知道一些的。 骆老大收回拳头,看向黄才良,“好啊,我就听听你这位徒弟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黄才良不慌不忙,挺直了胸脯说道:“师父说了,你是驿令,此番经过,是去站赤的。” “呵呵,这是自然,八番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每日申时都要去站赤报到。难道这就是你们算出来的结果?”骆老大冷笑道。 “不,我还没说完。”黄才良不卑不亢,“师父说了,你最近要出远门,方向是东南方,师父还说你这趟出门会有血光之灾,弄不好就会有去无回。” 黄才良说完,不仅是骆老大,连老张都是大惊失色, “你~~~”老张没想到黄才良会说出这番话,他伸出手指着黄才良,想要说什么,可还没等他说完,骆老大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张四袋,你小子活腻了是吧,敢咒我?!” 老张拼命挣扎,这骆老大可是连县太爷都管不着的人,他要是说杀人,还真就不是说说而已。 “骆~骆老大~~您别生气,听~~听我解释~~” 老张试图掰开骆老大的手,可他的手劲儿哪比得上骆老大,他拼了命掰了半天,骆老大愣是纹丝不动。 这时,黄才良走上前,说道:“骆老大,所谓忠言逆耳,我师父平日敬重您的为人,如若不是实话,他又何必自找苦吃呢!” 骆老大看着黄才良思考了片刻,忽然松开手,重重叹了口气,“哎,张四袋,这回恐怕还真让你算中了,老子这次还真有可能有去无回。” 老张喘了会儿气,平静下来之后马上问道:“又上战场?” 骆老大点点头,“圣上有令,以防东南海寇作乱,各州府须以东南供给为主,这次虽说只是押运粮草,说不定就直接充当水兵了!” 谁知道黄才良听完却摇了摇头,“不对,按照卦象,骆老大这次的血光之灾是在路途中,并非水上。而且骆老大只需小心谨慎,是可以避开此次血光之灾的。” 骆老大看着黄才良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道:“传闻巫山一带有土军作乱,我这次途径巫山,难道你指的是他们?” 黄才良依旧摇摇头,“我不知道是谁,但是骆老大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从卦象看,这一趟可谓是凶险之极,稍有不慎就会有去无回。” 骆老大似乎被吓住了,他眼睛看着脚下,沉默了很久,忽然又抬起头来,笑道:“好个张四袋,老子差点就着了你的道!行了,看在老相识的份儿上,这次我放过你,要是等我回来看见你还在这儿装神弄鬼,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罢,骆老大便甩手而去。 注1:站赤,即驿站; 注2:驿令,驿站长官,驿令以杂职人员担任,受敕、给俸; 注3:提领,驿站长官,提领由地方提调长官从本处站户中选任,只受部札,不给俸禄。 97 打架 骆老大离开后,老张说啥都不干了,他说骆老大要是发现这一卦没算准,虽说不至于真的要自己的命,但是一顿揍是跑不了的。 谁知道黄才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还自信满满地安慰道:“不用担心,他要么回不来,万一回来了,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老张却不信,“真有这么准?” “就是这么准!”黄才良笑道。 不过,尽管黄才良信誓旦旦,但是老张还是很慌张,他拉着黄才良说道:“今天就算了吧,咱们今天歇一天,就当我尝个鲜,行吗?咱们明天再来!” 看着老张惊慌失措的脸色,黄才良明白他真的是被骆老大吓坏了。黄才良心想歇歇也好,反正这钱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赚来的。 就这样,接连五六天,黄才良很老张两人歇歇停停,最终一卦都没算成。而这些天黄才良拉着一众乞丐天天下馆子,他剩下的银子也很快花完了。 这天,他好说歹说拉着老张将卦摊支起来,还没等他歇口气,周围忽然一下子围过来五六个人。 黄才良还以为来生意了,连老张都站起身来打招呼,可等黄才良看清其中一人的样貌时,他的脸色顿时就垮下来。 “小兔崽子,坏了老子的财路,自个儿倒把摊子支起来了啊!”那人阴笑着说道。 “哼,是你自己装瞎骗人才坏了财路,我不过是揭穿你而已,你可别倒打一耙!”黄才良毫不示弱。 原来,来人正是之前那算卦的老头,他身边站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看样子来者不善。 老张并不知道这两人的恩怨,但是看着黄才良怒目横对,他便也跟着提防起来。 “小兔崽子,甭管我骗没骗人,断人财路这号事可不是好汉行径。你也别跟我废话,你砸了老子的摊儿,今天老子就把你的摊儿给砸了!哥儿几个,还等什么呢,上吧!” 话音落下,几个人便朝黄才良和老张围过来,老张见势不对,立马伸出两根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不一会儿,便从街头街尾钻出来几个人,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棍子也围了过来。 来者正是大林他们,众乞丐只是对着那几个人看了一眼,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于是众乞丐纷纷挡在黄才良身前,跟老头一伙人对峙起来。 “哟呵,行啊,还学会找靠山了!可是你找几个乞丐管什么用,饭都吃不上,还有力气打架?” 这时,街上的人被这两伙人吸引过来,人们围成一个大圈,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似乎他们等不及看着两伙人打起来。 老头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似乎很得意,他指着一众乞丐说道:“你们识相的,就给我滚开,不然,我连你们一块儿收拾。” 看得出来乞丐们很害怕,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离开,黄才良见状劝道:“你们躲开,这是我和他的过节,跟你们没关系,我倒要看看,一个骗子能把我怎么样!” 大林却说道:“不行,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不可能看着你受欺负不管。” 老头听完,大笑一声,“好哇,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哥儿几个,给我打,打死打伤算我的!” 于是,几条大汉一拥而上,立马就和乞丐们打成一团。 人群看见两伙人终于打起来,马上发出阵阵欢呼,甚至还有人大声叫着“打死他!打死他!” 黄才良长这么大,还从没真正跟人打过架,以前的时候,总有姐姐和大哥护着他,村里的孩子轻易不敢招惹他。可是现在,他面临的是一场真正的、会致人死地的打斗,他却丝毫不怕。他被一众乞丐护在当中,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可他还是时不时从乞丐们身下钻出来,在这人身上踢一脚、在那人身上打一拳。 乞丐们终究不是大汉们的对手,就像老头所说的,他们连饭都没得吃,哪儿打得过身强力壮的大汉?!很快,几个身材较为瘦小的人便被打趴在地,黄才良也就失去了一部分保护。 那老头看见黄才良后,便趁机一把将他拉出来,老头伸出一只手,举过头顶,意图一巴掌打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在老头身后狠狠踢了他一脚,老头几乎被踢飞了出去,他不得不松开黄才良,双手撑住身前的大汉才把身子稳住。 “他妈的,谁!”老头大骂一声,回头一看,就看见骆老大牵着一匹马冷冷地站在面前。 “骆老大!”老头惊呼道,随后马上换成笑脸,“骆老大,您~~您怎么来了?” 骆老大没有回答老头,而是上前抓住一个仍在撕打的大汉,他抓住大汉的肩膀,狠狠往后一拉,那大汉反应不及时,一下子就被拉翻在地,还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都他妈给我住手!”骆老大大喊一声。 众人闻声当场愣住,发现是骆老大之后,更是一个个放下手、低下头,一动都不敢动。 “他妈的,老子离开才几天,还反了你们啦!信不信老子一个个给你们送去衙门,都他妈关个三五年!”说着,骆老大看向那老头,“陈瞎子,你他妈不是瞎子吗?怎么能看见了?你还认得出我!” 说完,他又看向老张,问道,“张四袋,你不是算命吗?算起来,这陈瞎子也是你同行啊,你们打个什么劲儿?” 骆老大的问题老张回答不上来,陈瞎子回答得上来他却不肯说,僵持了片刻之后,黄才良才站出来把前前后后的恩怨告诉给骆老大,只不过在他的话里,他把主角换成老张了。 骆老大听完点点头,“哦,这么回事儿!我说陈瞎子,骗人就是你的不对,人家没把你告上官府就已经不错了,你咋还反咬一口呢?!现在,你,”骆老大指了指陈瞎子,又指了指周围其他的人,“还有你们,给我听好咯,张四袋,还有这小子,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们谁要是跟他过不去,就先来问问我!”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听见这话马上安静下来,骆老大和老张他们都认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原本两不相干的人,怎么忽然站在一边儿了呢?何况一人是县太爷都不敢管的驿令,而另一人则是人人都讨厌的叫花子! “好了,都散了,还有你,陈瞎子,我不管你们之间有啥恩怨,总之以后你要是再找他俩的麻烦,老子就剁了你的脑袋当夜壶,明白了吗?”骆老大指着陈瞎子的鼻子说道。 陈瞎子点点头,连声说着“明白!明白!” 最后骆老大一挥手,喝道:“既然明白了,还不快滚!” 于是,陈瞎子连同那几个大汉便像夹着尾巴的狗,灰溜溜地跑走了。 等四下里安静下来,骆老大忽然猛地一转头,看向老张,把老张吓了一跳。 骆老大走近老张身边,忽然换了个笑脸,说道:“张四袋,张大师,走,我请你喝酒!” 98 缘由 骆老大拉着鼻青脸肿的老张来到酒馆,黄才良和其他乞丐则紧紧跟在其后,那掌柜的一眼瞧见一群乞丐走进自家大堂,马上便拦住去路。 “张四袋,你还是叫花子不是?天下间哪有叫花子隔三差五下馆子的啊!这次带钱了吗?”掌柜的问道。 “呃,这个~~这个~~这次还不是我做东,你看~~”老张含含糊糊的,一闪身把身后的骆老大让了出来。 掌柜的一见骆老大,马上换了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哟,骆老大,怎么今天是您做东?” 骆老大嘿嘿一笑,“彭掌柜,甭废话了,去,弄间安静儿点的屋,给我好好摆上一桌,老子今天请客。” 得了骆老大的吩咐,掌柜的就算再怎么疑惑,此时也是一句话都不敢问的,“行行行,几位楼上请,我这就吩咐厨房,给弄几个硬菜。”说着,掌柜的便一声吆喝,找来小二给骆老大和众乞丐带路,他自己则朝后院走去。 到了厨房,一个厨子凑上前,冲掌柜问道:“来客人了?” 掌柜的点点头,嘴里却疑惑道:“你说这几天邪不邪门儿,这张四袋到底走什么运了?先是找个小孩儿隔三差五来咱们这儿下馆子,前些天还换了身行头干上算卦的了,嘿,今天倒好,连骆老大都请上他的客了。” 厨子一听,马上满不在乎地说道:“哦,敢情又是那帮乞丐啊,好办,弄点儿下水杂碎打发算了。” “不行不行,”掌故的连连摇头,“以前还能这么打发,今天骆老大亲自到了,可不能这么随便!而且啊,往后咱们得小心了又小心,谁知道这张四袋哪天又傍上个大人物。这样,好酒好菜招呼上,咱们就当这张四袋是大爷,给我往好了伺候!” “得嘞!”厨子无奈地应了一声,便回到灶台忙活去了。 而另一边楼上,老张和一众乞丐还从没在大堂吃过饭,更别说上楼上雅间了,上楼的期间,一众乞丐不争气地一边打量一边感叹,在雅间坐下后,更是对骆老大各种拍马屁。 骆老大拉着老张坐了一桌,老张则拉着大林和黄才良坐下来,其他人则坐了另一桌。 一坐下,骆老大便把这次请客的缘由说了出来。 原来,几天之前,骆老大带着驿队经过巫山,虽然他表面上没有把黄才良的话放在心上,但是一进入巫山范围他就警惕起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伪装了一部分粮车,让他们装上茅草在前面探路。 在经过一个山口时,果然探路的伪装粮车遭到了埋伏,骆老大便赶紧吩咐车队停下,他自己则带着人前去增援。到地一看,发现劫道的是一伙盘踞此地的土军,他们人多势壮,骆老大的人很快便被打散,骆老大自己也挨了一刀。 骆老大见势不对,马上偷偷溜了回来,并带着剩下的粮车改道逃出了巫山范围。 出了巫山后,骆老大便将粮队交给下一个站赤的驿令,他自己带着几个受伤的驿卒以受伤为由回了八番城。 说完,骆老大伸出一只腿,将搭在腿上的袍子掀开,亮出包着药膏的大腿,笑道:“张四袋,这次算老子欠你一条命,要不是你有言在先,老子就不只是伤一条腿了!” 众乞丐听完恍然大悟,老张更是盯着黄才良不放,“呵呵,骆老大,您言重了,其实~~~” 没等老张说完,黄才良马上插嘴说道:“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您,要不是您孔武有力,就算我师父的卦算得再准,您也不可能得胜而归,师父,对吧?” “呃~~对对对,主要还是骆老大智勇双全,我不过是提个醒而已。” 骆老大似乎很受用,大笑道:“哈哈哈哈,这话虽然老子听得舒服,但是老子也明白,你们这是拍老子马屁!不管怎样,这次算老子欠你的,往后有事你尽管说。对了,张四袋,你有这本事,咋以前没拿出来呢?干嘛还费劲吧咧地去要饭?” “呃~~这个~~这个嘛~~”骆老大一句话立马将老张问得哑口无言。 黄才良见状,赶紧解释道:“骆老大,您有所不知,我师父也是受高人指点,前些天那位高人经过此处,发现那陈瞎子装瞎骗人,他看不过去,就教了我师父两招,让他去揭穿陈瞎子。” “高人?”骆老大显然不信,“哪位高人?在哪儿?能否引荐引荐?” 黄才良笑了笑,“既然是高人,肯定轻易不会露面的,而且那高人说了,他只在八番城停留数月,不久后他就会离开,所以我师父也就是这几个月能算一算,等过了这几个月,他可就算不了了。” “呵呵,这是什么高人啊?!难道他走了张四袋自个儿就不能算了?” “哎,骆老大,您有所不知,高人说了,这算卦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最起码也得在我这个年纪就开始学,学到我师父的年龄才算小有所成。所以我师父不经高人指点是算不准的!” 骆老大听完看了看黄才良又看了看老张,不知道为什么,这乍一听荒诞无稽的说法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是那么回事,毕竟现在江湖上的能人多了去了,要真有个有着通天本事的高人路过此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张四袋,不是老子说你,你瞧瞧你这德性,说个话还不如你徒弟。那这么说来,几个月之后,你不是又要当乞丐了?!” 其实老张也不知道黄才良打的什么算盘,但是听他的话,似乎几个月之后他就打算离开,虽然老张内心一万个不解,此时此刻他也只好尽量配合黄才良。 “哎,惭愧惭愧,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想着多出来赚几个钱,不然等高人走了我就没机会了!”老张答道。 谁知道骆老大听完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笑道:“这个简单,今天等老子歇口气,明天我就给你好好宣传宣传,保准让你在这几个月里赚得盆满钵满。” 说着话,小二陆陆续续地把菜上齐了,骆老大见话说得差不多,便大手一挥,招呼开饭,于是众乞丐便上下其手,在桌子上争抢起来。 99 战火 “你是个好男人,以后如果哪个女人跟了你,肯定很幸福。”龙灵轻启朱唇,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给人一种香甜可口的感觉。 黄才义拼命抬眼,可总是看不见龙灵的全貌。 “我想做你的男人,我会让你幸福的。”黄才义回道。 “呵呵呵呵~~~”龙灵的笑声时远时近,黄才义伸出手,想抓住她。 “你回答我啊,做我的女人,好不好?”黄才义急切地问道,似乎一旦龙灵不回答,她就会离自己远去。 “呵呵呵呵~~~”龙灵依旧只有笑声,时远时近。 “你说话啊!做我的女人,不要离开我~~”黄才义几乎是央求。 “呵呵呵呵~~~” 忽然,龙灵煞白的脸庞猛然出现在黄才义眼前,她依旧含着笑,一动不动地看着黄才义。 黄才义很高兴,似乎龙灵答应了她,可是没过一会儿,他看见龙灵的嘴角淌出血液,她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随后,她的血越流越多,一点一点将黄才义的视线模糊掉。 “龙灵~~龙灵~~” 随着一声大叫,黄才义惊醒过来。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梦见龙灵,而每次梦见她,黄才义总是被一口气堵住胸口,憋得他只想流泪。 但是黄才义始终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他决定以后不再流泪! “又想她了?呵呵,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只是可惜,你俩年纪相差过大,就算那丫头还活着,你俩也不适合。”冷不丁的,旁边传来一句话,让黄才义听得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醒了?!” “早就醒了,哪有赶尸匠像你那个睡法的?再睡下去,天就要亮了!” “你干嘛不叫醒我?” “呵呵,你在做春梦呢,我哪儿能打搅!” “你是想留下来喂狼吗?我可是巴不得!” “呵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闭嘴,闭嘴,行了吧?” 黄才义走过去,将陈先生扶起来,靠在旁边的树上。 “再有个两三天,这趟活就完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黄才义打开包袱,拿出一些干粮分给先生。 “下一步?哼哼,下一步我想站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治身子?”陈先生一改笑呵呵的表情,狠狠地盯着黄才义问道。 “哎,不是说了吗?我不会治,你又说不知道谁能治,所以咱们只能边走边找了。”黄才义暗暗有些痛快,他打心眼里不愿意让陈先生再站起来。 从天子峰出来之后,黄才义明白了一个道理,想在这个世上生存,就必须要有力量。这个力量不仅仅是指身体的力量,还包括内心的力量、为人处世的力量,说白了,就是得让自己心狠一些,只有你有足够的力量以及够硬的心肠,才能在陈先生这种人面前战无不胜。 黄才义和陈先生相处了这么久,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姓大名,以前他是没工夫去问,现在他无心去问,他也根本不在乎,因为此时的陈先生不过是他需要利用的工具,一旦陈先生的用处没了,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扔下他。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好好的跟陈先生学习,学他的手段,挖他的人脉。 “上路吧!”见陈先生吃完了干粮,黄才义便站起身来。 他先是将陈先生抱上不远处的一辆骡车,骡车上躺着一具尸首,是他们前些天接下来的一趟活。 “你上次说虎骨矛头可能在安南(注1),有啥依据吗?”赶着骡车,黄才义忽然问了一嘴。 “要说依据嘛,也没啥可靠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虎骨矛头曾随巴人一路南下,据说当年蚩尤涿鹿战败之后也是一路南下,最南也曾到过安南等地,所以我觉得去那边看一看还是有必要的。”陈先生答道。 龙灵曾对黄才义说过,如果找到虎骨矛头,一定要毁掉。说这话的时候,陈先生并不在现场,所以他也不知道黄才义曾和龙灵有过这样的约定。 黄才义当然不想让陈先生知道,陈先生的目的和自己截然相反,他不想让陈先生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可是安南那么大,咱们该去哪儿找呢?”黄才义问道。 “嗨,也不一定就在安南,咱们可以边走边问,据说古滇国和蚩尤也颇有渊源,咱们可以去滇池附近问一问。” 安南在南方,这个地方黄才义还只是听说过,据说到了安南就能看见传说中的大海,黄才义倒是挺神往的。 只不过这一去就是几千里路,之后便会和才月相隔几千里,现在,才月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黄才义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想起才月,黄才义不禁又想起才良,这么些天以来,他一直避免让自己想起才良,他不敢想,他觉得自己只要一想起才良,那颗本已千疮百孔的心就会彻底碎掉。 黄才义赶紧甩了甩脑袋,将差点就要在自己脑袋里成型的才良的轮廓甩出去。 “那人会来吗?”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黄才义另外找了个话题。 “呵呵,放心好了,我老陈在江湖上还是有点威望的,我说了他会来他就一定会来。” “那就多谢陈先生了!” “哼哼,你也别谢我,只要你用心找人治我的身子,咱俩就两不相欠。再说了,我找他过来,也不完全是为了教你功夫,去安南还得仰仗他呢!” “陈先生还真是交游广阔,这些人恐怕也是等着陈先生找到虎骨矛头吧?”黄才义试探着问道。 “你用不着拐弯抹角的,”陈先生躺在尸体旁边,眼睛看着头上的夜空,“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一把龙椅轮换坐,几朝百姓血成河!等着虎骨矛头的不是我们,而是天下百姓,我不过是想出把子力而已。” “是吗?现如今圣上兵强马壮,一个虎骨矛头就能改变这个局面?而且,你就没想过一旦战火再起,遭殃的还是百姓?” “哼哼,你以为战火就不会再起了?!幼稚!不错,当朝圣上的确有点励精图治、平抚战乱的意思,只是可惜,蒙古人的皇帝位没那么容易坐稳,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年,这朝圣上又会被推翻,然后战火再起。想要结束这无止境的战争,就只能从根上解决,彻底结束掉蒙古人的统治!” 陈先生越说越激动,可是黄才义却不以为然,“依你这样说,结束掉蒙古人的统治之后呢?你去当皇帝吗?” 陈先生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注1:安南,现在的越南 100 南下 三日之后,黄才义带着一人一尸抵达目的地,将往生人交给主家结完余钱后,他便带着陈先生来到当地县城——此前陈先生叫来的人就约在县城集合。 经过这段日子,黄才义和陈先生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陈先生把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寄托在黄才义身上,而黄才义则希望能从陈先生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是陈先生是被黄才义给弄残废的,黄才义又把龙灵和才良的死归罪给陈先生,所以这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可谁也不愿意离开谁。 经过唐使墓一劫后,黄才义头一回感觉到身手的重要性,他经常在想,如果自己的身手再好一点,那天的结果可能就会大不同。所以从天子峰下来后,他就给陈先生提了一嘴。 原本黄才义只是说出来感慨感慨,没成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先生听完之后马上就说能给他找个师父。 陈先生说此人名叫萧经武,曾在武当山出过家,身轻如燕、力大撼牛,还说三五个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听着陈先生像是说书一般的介绍,黄才义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他心想不管这人来自哪里,身手肯定高过自己,只要高过自己,不管是什么人他都愿意去学。 就这样,两人约定下来,陈先生找人教黄才义功夫,黄才义帮陈先生治身子。再后来,陈先生说既然约了人见面,干脆就多约几个,趁着这个机会去安南看一看。 在客栈里逗留了两日,陈先生约来的人便陆续抵达。 这次来的人比上一次要年轻很多,除了那个叫萧经武的人之外,还有两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个叫华喜儿,一个叫吴乐生。 这其中萧经武最为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身姿轻盈,和陈先生描述的差不太多。华喜儿则小巧很多,个子还不如黄才义高,他的两只眼睛贼溜溜的放光,说话轻声细语的,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而吴乐生相比起来则要高大很多,他背着一个箱笼,用布盖着,走起路来里面“哐当哐当”直响。 这三人见着躺着的陈先生都是一脸愕然,而陈先生几乎给每个人都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陈先生给三人介绍了黄才义,说黄才义是他新收的徒弟,他让黄才义招待客人一一住下,说其他的事等人到齐了再说。 等最终三人都抵达之后,陈先生便吩咐掌柜的安排了一桌酒席。 依然是晚上,依然是掌柜的打烊之后,四个人各坐其位,陈先生则坐在特意为他准备的有扶手的太师椅上。 看着四人互相寒暄的样子,黄才义不由得想起二十多天之前的八番城,那时陈先生也是像现在这样招待龙灵一众人的,那时候谁也想不到二十多天之后竟然会天人相隔。 “我听说欧阳先生回去之后便一病不起,我知道出事了,可想不到会如此严重。”华喜儿感叹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吴乐生附和道,“那天子峰我也曾去过,谁想得到群葬墓里头还另有乾坤?!陈先生你也是,当初你把大伙儿都叫上,说不定就没这事了!” “哎~~”陈先生苦叹一句,“就像你们说的,谁能想到呢!我要知道是这结果,说什么我也不会贸然闯入的。” “那~~想必陈先生要找的东西并不在唐使墓里,要不然陈先生也不会再把我们给叫来,对吧?”萧经武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先生摇摇头,“没有,除了一块石头和一个干尸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咱们这次去安南~~~陈先生是另有线索吗?”萧经武接着问道。 “线索倒没有,就是走一趟,问一问。另外,去安南之前,我想先去一趟滇池。” “滇池?那不是云南吗?”萧经武显得很震惊,“云南此时正战火四起呢,现在去云南,会不会~~” “嗨,不用担心,咱们只是去滇池看一看,很快就会离开的。再说,如今大军都在八百媳妇(注1)一带,离滇池远着呢!” “可是陈先生,听闻金齿(注2)等国如今也与朝廷干上了,再说朝廷一早就有意出兵安南,现在去的话~~” “我说萧经武,你好歹也是学武之人,怎么怕这怕那的?如果你实在没胆量,干脆打道回府!”吴乐生大声斥责道。 萧经武没生气,耐心地解释道:“哎,我要是怕我就不来了,我的意思是得千万小心,西南一带自古就不太平,又多为外族蛮夷,民风彪悍,咱们行事说话都得谨慎了又谨慎!” 陈先生听完点点头,“没错,经武说得很对,咱们虽说只是路过,但还是小心为上。” 一众人吃着聊着便到了深夜,期间陈先生把让黄才义跟着萧经武学功夫的想法说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萧经武几乎没考虑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和之前一样,几个人四处采买物品干粮,因为不想太过招人耳目,众人决定还是以赶尸匠的身份昼伏夜出,如果路上真有赶尸匠的活儿,也可以顺路走一趟。 就这样,五个人在县城住了两天,第二天太阳落山的时候,一行人便赶着骡车出发了。 一路无话,一行人停停走走过了月余,总算进入云南范围。这一个月里,黄才义变着法儿的找萧经武请教功夫,萧经武虽然缝问就答,可黄才义总觉得他不是很用心。 不过好歹,经过自己的耐心请教,这一个月里黄才义的身手还是有所长进的。 这天,日头正高,黄才义无心休息,便趁机练练拳脚。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而且其中还夹杂这叫骂声。 陈先生找的住所乃是一幢废弃的民房,此刻他们正酣睡着,黄才义听着声音心觉不妙,就跑进屋把熟睡的众人给叫醒。 民房处在大山里,四周八围要么是峭壁要么是悬崖,想躲都没地可躲,况且陈先生还是一个废人,光是把他弄上骡车就废了不少时间。 正在这时,一伙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冲了过来,黄才义发现他们都穿着元兵的衣服。 注1:八百媳妇,古国名 注2:金齿,古国名 101 征召劳力 从士卒身上的衣服可以判断得出,这伙人是蒙古军人,当今圣上为讨伐八百媳妇,曾派大军南下,这其中就有不少蒙军,甚至还有探马赤军(注1)。 所以在云南行省一带看见蒙军士卒并不奇怪,黄才义奇怪的是,他一路听陈先生几人提起过,战场前线在很遥远的更南方,这伙蒙古士卒却朝着北方前进。 为啥? 兵败了?! 正在黄才义好奇的时候,两名士卒走近他身旁,一人一手将黄才义给架了起来。 “你们要干嘛?”黄才义惊道,他一早就听说蒙古人心肠毒辣,杀起汉人来跟杀条狗没啥区别,难道他们兵败气不过,想找自己出气? 正想着,黄才义又听见身后各个方向都传来反抗的声音,萧经武更是扬言不要动他,否则就打折士卒的胳膊。 本来不反抗还好,这一反抗,那些士卒便纷纷拔出配刀,架在一众人的脖子上。 “军爷~~军爷~~息怒~息怒,有话好好说嘛!”此时唯独没人理睬的陈先生躺在骡车上大声地叫着,他憋出一个笑脸,极力想讨好众士卒,可是因为他得用力将脑袋抬起来,所以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众士卒没有吭声,一个个拿着刀虎视眈眈地看着黄才义等人,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这时,又从民房旁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这人穿着跟士卒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只是头戴和脚下有些许不同,看样子是个头领。 头领像是逛集市一样走到每个人的身旁,上上下下将众人打量一番,看完所有人后,他大手一挥,喊道:“带走!” 众人大惊失色,萧经武三两下挣脱开,摆上架势便打算动手,谁知这时从小路上跑来更多的士卒,而且听声音那边还有很多人。 萧经武纵使身手再好,此刻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便马上收回架势,甚至向后退了几步。 那领头的走向萧经武,瞪了他很久,随后扫视了众人一圈,厉声喝道:“吾乃百户额日克钦,奉平章之令,征召沿途劳力,有违命者,杀无赦!” 说罢,领头再次看向萧经武,眼神里尽是挑衅之色。 片刻之后,领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再次喝道:“带走!” 众人无奈,只能灰溜溜跟着士卒朝小路走去。 没走几步,黄才义忽然想起什么,他回头一看,果然看见陈先生被身后的士卒掀翻在地,而骡车等辎重行李全被士卒们带走了。 “等一等。”黄才义喊道,他身旁的士卒闻声马上将刀又拔了出来。 黄才义见状赶紧伸手拦住士卒伸过来的刀,指着陈先生问道:“他呢?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哼,一个废物,带上作甚?”士卒冷声答道。 “军爷,他跟我们一起的,还是带上他吧!”黄才义央求道。 “不行!快走!”士卒拒绝得相当干脆。 “他是我师父,哪有徒儿扔下师父的呀!”黄才义苦口婆心。 这个时候,萧经武等其他人也发现陈先生被扔下,于是都停下脚步,跟身边的士卒求情。 “军爷,不用你们照顾,我背上他总可以吧?!”萧经武说道。 “不行!再啰嗦砍了你!”士卒威胁道。 走在前面的百户见身后的人停下来,便转过身走来,“怎么了?” “他们要求带上那个废物。”其中一名士卒指着陈先生解释道。 “哼,不用理会!违抗命令就砍了他!” 百户话音刚落,黄才义马上大声喊道:“好啊,砍了我们!我倒要看看你能用多少人砍死我们!我告诉你,不带上我师父,我们一步都不会走的,如果你不想顺利回去复命,大可放马试上一试!” 其实黄才义对陈先生的命根本不在乎,只不过陈先生身上还有很多他需要的东西,所以他不想陈先生此刻被落下。 另外,他看出来了,这伙蒙古兵行事匆匆,似乎很着急,于是他便推测这伙人不愿意耽误太多的时间。 果然,黄才义的话说完后,那百户垂着眼睛思考了片刻,最后指着萧经武说道:“你,去把他背上,如果路上稍有迟缓,可别怪我刀下无情!” 萧经武听罢马上朝陈先生跑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扛了起来。 不一会儿,众人走上小路,抬眼一看,小路两旁都是蒙古士卒,约有上百人。而小路中间,则站着更多的各色人等,他们其中有汉人,也有夷族,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像是将赴刑场一样。 等黄才义等人进入队伍后,百户便大喊一声“出发”,随后一路几百人便浩浩荡荡地移动起来。 一路上,众人都很好奇。当今圣上苦于各地内乱,废除了很多歧视汉人和夷族的政策,各地军队也不会轻易扰民。像这样动辄征召几百人的事情鲜有发生,更何况是这样不分缘由的暴力征召劳力。 刚才那位百户长也说了,奉的是平章之令,那么平章大人在这种时间用这种手段征召这么多人,是想干嘛呢? 黄才义一边想着一边放慢脚步,悄悄朝陈先生靠拢。 “多谢你了,黄兄弟!”没等黄才义开口,陈先生趴在萧经武后背上先道了一声谢。 “谢就算了,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如果我被落下,你们肯定也不会答应的,对吧!” “呵呵,不错,胸襟广阔,像条汉子,那我这声谢就收回了。” “陈先生,你说他们征召这么多劳力,是要干嘛呢?”黄才义问道。 “哎,我也想不明白。既来之则安之吧,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他妈的,老子真想抢了他的刀,一刀一个,打死算逑!”萧经武背着陈先生,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一个斜前方的蒙古士卒。 “经武,不可意气用事,你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我又半身不遂,讨不到好的!这个时候千万不要用蛮力,得用脑子!咱们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呵呵,我就是那么一说,放心吧,我不傻!” 就这样,一众人跟着蒙古士卒走了大半天,这一路上,蒙古士卒只要看见身强力壮的男人,二话不说就用刀架了过来,等他们离开小路进入官道后,这一行人又增加了十多人。 上了官道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走了大半天,蒙古士卒忽然带着他们朝一处山谷走去。山谷里没有路,但是一路上的杂石树木都被清理过,看样子曾有很多人经过这里。 到了晚上的时候,众人眼前忽然一亮——只见蒙蒙的月色下,前方一片山林之中,密密麻麻地闪着火光,在火光的映射之下,有数不清的人三三两两围坐在火光周围。 注1:探马赤军,元代蒙古军精锐。 102 盗墓 百户带着众人走进那片火光,选了一处没什么人的空旷地,让大家先安顿下来。 说是安顿,其实就是自己找个地儿坐下来,没有棚子也没有席子。 “你们听好了,安安心心地待着,听吩咐干活儿,活儿干完了自然会放你们走。如果谁胆敢私自逃离,杀无赦!”百户扔下这句话,随后朝林子里唯一的一处帐篷走去。 那帐篷带着浓浓的蒙古特色,一看就是当官儿的住所,百户走近之后问了几句蒙古话,随后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百户虽然离开了,但是黄才义等人身旁的士卒并没有走开,他们和苦力一样,等百户离开之后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生火造营。 “这么多人!这是要干嘛呢?!”黄才义和陈先生几人聚在一起坐下后,萧经武便忍不住问道。 “看他们的样子,还真是干了劳力的,估计是挖什么东西。”陈先生示意大家看向不远处火堆旁的几人,只见他们满身泥污、筋疲力尽的,尤其是他们脚下,全是清理下来的泥土。 “这么多人啊,挖什么东西用得着这么多人啊?!”萧经武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估计啊,明天就能揭晓了。不过看这情况没什么大事儿,起码死不了,看来那百户没说瞎话。” 说着话,几个人便从周围踅摸来一些树枝干草,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生起一堆篝火。 没过一会儿,那百户又从帐篷里钻出来,他叫过去几个士卒,从帐篷里抬出几框大饼,分发给他们刚才带来的劳力。 “看见没,一路上都有吃的,这就证明他们真的只是想要劳力。所以大家把心放下来,不要轻举妄动。”陈先生举着手里的大饼说道。 吃完干粮,也没等谁吩咐,一路劳累的众人便纷纷躺下,直接在土地上睡下了。 第二天,正在熟睡的黄才义忽然听见一阵吵闹,睁眼一看,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而他听见的吵闹声正是劳力们纷纷醒来、准备出发的声音。 黄才义见状,赶紧叫醒众人。 吃过士卒再次发下来的大饼后,山林这里那里便陆陆续续传来“出发”的大喊声,那百户闻声马上冲过来,大手一挥,也跟着喊了声“出发”。 昨天晚上因为天黑,黄才义等人没能看清这里的地形地貌,现在天亮了,他们便发现林子的旁边有一处新开挖出来的开阔地。 这片开阔地处于一座山丘的半腰处,已经挖出来的面积足有几十幢房子那么大,而奇怪的是,挖出来的那些坑洞高高低低、长长窄窄,大小不一,既不像是修筑什么工事,也不像是开荒种田,倒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陈先生因为半身不遂所以被独自扔在林子里,黄才义此时心里有所想却找不到人确认,无奈之下,他看了看身旁比较可靠的吴乐生,悄声问道:“吴大叔,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吴乐生头也没回,撇撇嘴笑道:“这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在盗墓呢!” “盗墓?!”黄才义大惊,他啥都想到了,可就是没往盗墓上想。在他的印象里,盗墓毕竟是“盗”,那得悄无声息的、偷偷摸摸的,他还从没听说像这样大张旗鼓盗墓的事情。 “早就听闻西南边陲自古富庶,从古滇国到南诏国,这里的王公贵族数不胜数,自然就有很多的大斗。哼哼,蒙古人倒也不傻,打起这片土地的主意了!”吴乐生满是讥讽地笑道。 “嘿嘿,这一带的大斗的确不少,不过粽子也不少,我倒是听说来这边倒斗的,没几个讨到过好!”华喜儿阴恻恻笑道。 “为啥啊?”黄才义不解。 “还能为什么?就是因为粽子呗!”华喜儿看向黄才义,似乎他问出的这个问题很愚蠢。 “以前听我爹说,粽子就是指起尸的僵尸,可起尸的条件很苛刻,总不会所有墓穴.里都有粽子吧!” “呵呵,你别听华喜儿瞎说,”吴乐生开解道,“哪儿有那么多粽子!不过,西南一带多为夷族,这夷族的风俗又多有古怪,所以墓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时有发生。再加上这边山林密布,瘴气毒虫随处可见,好些人栽了都不知道为什么,众口一传就传得没边儿没影儿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看见山腰上某处坑洞里站着三两个人,而坑洞周围则站着一群穿着精致的士兵。尽管隔着这么远,那些士兵看上去仍然一个个精神抖擞、傲气盎然。 这时,站在坑洞里的其中一人对身旁两个穿着元军铠甲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话,随后那两人从坑洞里爬起来,对着那些士兵又说了几句话。 再然后,那些士兵便朝着劳力走来。 黄才义发现那些士兵走过来时,自己身旁的士卒、甚至那位百户长都显得恭恭敬敬的。 士兵对着百户长说了几句蒙语,随后百户长便将他带来的几百人分成几组,然后分别指定地方去劳作。 黄才义几人被分在一组,士卒们只是给了他们一些木棍木棒之类的东西就吩咐他们开始挖,至于怎样挖,挖多深,挖成什么样子,士卒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哥儿几个,这事不大对诶!”萧经武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道。 “怎么了?”黄才义问道。 “跟你们说啊,那些兵可不是普通的兵,那是蒙古人的探马赤军,他们都是从蒙古人军队里面挑选出来的精锐,一般是不会出现在普通的战场上,只有对方实在很厉害或者抢城攻坚的时候才会用到他们。” “那又怎样?”华喜儿满是不屑地问道。 “怎样?我问你,这里是战场吗?是城池吗?” 华喜儿一愣,摇了摇头。 “对啊,既然不是战场又不是城池,那这些探马赤军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因为这里很危险!”听着萧经武神秘兮兮地叙述,黄才义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说完之后,几个人立马呆住了。 103 岭南五鬼 四个人埋着头挖了一会儿,萧经武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他放慢动作,朝黄才义和吴乐生靠过来。 “你们说,会有啥危险呢?难道是粽子?”萧经武问道。 黄才义摇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是粽子的话,那他们就应该找到墓穴了,还用得着找来这么多人挖?” “对,应该是别的什么。你们看看这些土,明摆着下面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们还是让咱们挖,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还不得法,或者说还没有得法的人,看这个样子,他们离找到墓穴还早着呢!”吴乐生说道。 萧经武思考片刻后沉吟道:“那~~这就奇怪了,他们既然预料到有危险,那这危险总有个源头吧?!不是粽子又会是什么呢?” “难说,这西南一带古怪得很,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光是各个民族之间的内乱就够朝廷闹心的了,更别说那些图谋叛乱的前朝余孽。” “前朝余孽?”黄才义久居深山,很多时事他都只是从爹那儿听说过,而他爹每次说起都只是匆匆带过,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所以黄才义对这些事情多是一知半解。 吴乐生看了黄才义一眼,似乎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瞧不上眼一样,嗤笑道:“这也不知道?哼哼,前朝小皇帝听说过吗?当年蒙古军队大举南下,小皇帝虽然一路逃窜,但他还是有不少拥趸的。后来虽然覆水难收,可是有很多拥趸蛰伏起来,妄图伺机再起,恢复赵家王朝。” 吴乐生一席话说完,黄才义马上想起两位叔叔,这两位叔叔显然就是吴乐生所说的“前朝余孽”,他在想,或许两位叔叔就在这西南一带。 其实直到现在为止,黄才义对什么“叛军”始终提不起恨意。当初罗伍说他爹黄成志死于叛军之手,可那只是罗伍的一面之词,更何况罗伍并没有亲眼所见,所以黄才义一直认为爹娘还有公公是县令大人害死的,而叛军则是两位叔叔带去营救爹和娘的。 而且蒙古人的所作所为黄才义是听在耳朵里、看在眼睛里的,这一路所过之处,百姓们更是无不对蒙古人叫苦不迭。今天,他又亲自感受到蒙古人的蛮横和霸道,于是他对蒙古人最后一丝好感就完全消失殆尽了。 可让黄才义不解的是,陈先生一早就言明他寻找虎骨矛头是为了推翻蒙古人的统治,可从吴乐生的言语中听来,似乎吴乐生并不站在叛军那一边,这一点在他口口声声的“前朝余孽”中就能得到证明。 因为有了这一丝疑惑,所以黄才义对于吴乐生轻蔑的口气全然不觉,而是专心思考起吴乐生和陈先生之间的关系去了。 黄才义还想再问,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吵闹,他直起身子看过去,就见几个士卒抬着一个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其中一名士卒背后还背着一个箱笼。黄才义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正是吴乐生的箱笼。 不一会儿,那伙士卒就来到坑洞旁边,百户长靠过去问了几句,一名士卒便指向吴乐生。 这个时候,大家都看清楚了被抬过来的人是陈先生,他睁大了眼睛四处打量着,嘴里时不时感叹一句“嚯~这么大阵仗!” 黄才义看见百户长又在陈先生耳边问了几句话,随后陈先生指了指黄才义四个人,随后百户长朝着自己一招手,喊了声:“你们几个,上来!” 黄才义不明所以,从坑动里爬起来后走到陈先生旁边,问道:“这是干嘛呢?” 陈先生嘿嘿一笑,“好事儿,好事儿!” 之后,百户长带着一行五个人走向一处坑洞,到了地方一看,黄才义便看见之前那三个人正站在坑洞里商量着什么。 百户长跳入坑洞,对着那两个穿着铠甲的人说了几句蒙古话,穿铠甲的人又对那名汉人说了几句话,那汉人便朝黄才义等人看过来。 汉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手上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他穿着一身浅灰色锦袍,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绑在发箍里,一双眼睛狠厉而深邃。 “你们~~是干什么的?”对着五个人看了一会儿后,那汉人从坑洞里爬起来,径直走向背着箱笼的士卒。 没等陈先生回答,那人便将箱笼给打开了,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铲子和凿子。 “回大爷,我们都是跑江湖的。”陈先生答道。 “跑江湖的?听闻江湖中人欲图谋反者不在少数,你倒真敢答!”那人看都没看陈先生一眼,只是好奇地摆弄着从箱笼里翻出来的铲子和凿子。 “回大爷,您也说谋反者只是不在少数,也就是说还有一部分人不想谋反,我们就是这一部分人。另外,想必大爷也看出来了,我之所以敢答,是因为我们对您有用处,有大用处!”陈先生笑嘻嘻地说道,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呵呵,你怎么知道你们对我有用?”那人面向陈先生,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架势,”陈先生指了指身旁足有三间屋子大小的坑洞,笑道,“外行人看不出,内行人却一眼就能明白,你们是在倒斗,倒的还是个大斗。我们这几个人,不夸张的说,是内行里的内行。大爷想必也看出来了!” 那人听罢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被翻出来的铲子凿子,问道:“这洛阳铲和金刚钻是哪位的?” 吴乐生闻言一怔,洛阳铲可谓是名声在外,被认出来无可厚非,可那金刚钻是他师门独创的,旁人基本没人认识,可眼前这人却毫不犹豫地把名字说了出来!这人是谁?他怎么会认识金刚钻? “是我的!”吴乐生举起手来说道。 “周老鬼是你什么人?”那人问道。 吴乐生再次一怔,颤巍巍答道:“是~~是家师!家师已经仙游,敢问先生何人?为何认得家师?” “哈哈哈哈,你师父在世之时,就没跟你说过岭南五鬼?” 此话说完,不只是吴乐生,就连陈先生都是一脸震惊。 104 盗墓冲饷 “岭南五鬼?”陈先生大惊失色道,“乃是前朝焕甫公(注1)关门五徒,其中最年轻的周老先生已经驾鹤仙游,就算周老先生健在,其年岁也有九旬有余。未知先生贵庚,与岭南五鬼又是什么关系?” 那人似乎对陈先生的表情很满意,笑道:“你们不必惊慌,我并没有说我就是岭南五鬼。既然周老鬼能收徒,那其他四鬼为什么就不能有后呢?实话告诉你们,五鬼之首韩天仓乃是家父,我乃平章帐下天师韩雨伯!” “韩天仓是你父亲?”吴乐生很激动,“我从没听师父说起过啊!” “哼哼,家父也没说过周老鬼曾经收徒!不过也能理解,信国公(注2)被杀之后,岭南五鬼便随残军南下,随后四分五裂,自此便没有再见面,自然对相互的情况不是很清楚。” “既然如此,”陈先生似乎看到了希望,“韩天师就应该知道我没有撒谎,也应该知道我们能帮上忙了!” 韩雨伯犹豫了片刻,忽地起身走向那两位元军将领,三个人耳语了一阵,随后韩雨伯叫上黄才义等四个人朝林子里的帐篷走去。 帐篷里面很简陋,除了一张案台和三床兽皮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摆满了干粮兵器之类的东西。韩雨伯朝案台指了指,示意大家坐下。 “我先申明一点,就算你们真能帮上忙,你们也和其他的劳力没什么不同。这儿是蒙古人说了算,就算是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们!”一坐下,韩雨伯便开口说道。 陈先生靠着萧经武点点头,道:“能理解,不过我想如果能帮他们找到他们想找的东西了,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这是自然,不过,想找到他们想找的东西,可没那么简单!” “对了,韩天师,我正想问呢,看样子你们是在倒斗,可这范围也太大了。还有,为什么探马赤军会在这里?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呢?”萧经武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便一口气问了个痛快。 韩雨伯再次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他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离耳国?”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黄才义在若有所思。 韩雨伯发现黄才义的面色不同其他人,便问道:“小兄弟听说过?” 黄才义原本还在记忆里摸索,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便马上回过神来。 “哦,我只是听我公公讲故事的时候说起过,他的原话我记不住了,但是我记得离耳国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个神秘小国。”黄才义答道。 “没错,”韩雨伯兴奋地拍了下案台大叫道,“就是山海经里的那个离耳国。离耳国在郁水南。郭璞有注:锼离其耳,分令下垂以为饰,即儋耳也。在朱崖海渚中。不食五谷,但啖蚌及藷舆也。” 陈先生似乎很不理解,疑惑地低声问道:“可那是山海经啊,山海经那~~那不是神话故事吗?” 谁知道韩雨伯听了此话就像是被谁用利刃刺了一样,猛地看向陈先生,厉声斥责道:“谁说山海经是神话故事?难道只因你自己没能看到,就把你不能理解的事物当成神话?当成故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我所钻研的奇门玄术又算什么?!” 韩雨伯不发火时说话温温和和的,可一旦发起火来,倒真有几分我为权贵、尔等贱民的架势,陈先生立马闭嘴不再吭声了。 因为韩雨伯突如其来的火气,帐篷里沉寂了一会儿,片刻之后,黄才义开口问道:“那你们现在找的就是离耳国?” 韩雨伯摇了摇头,道:“非也!此次发现离耳国的踪迹纯属偶然,说起来就得从几年之前开始说了~~” 经过韩雨伯的叙述,几个人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德四年,也就是两年之前,圣上发兵南下,征讨八百媳妇国,发银十万锭。 可惜战事未能如其所愿,在与八百媳妇国大战期间,云南土官宋隆济举兵叛乱,又有金齿诸国起兵发乱,于是,南征大军便陷入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好在当下局势已稳,南征大军虽然屡屡受挫,但其根基并未动摇,南端战事依然在如火如荼一般展开中。 只不过这样一来,那十万锭军银就远远不够了,即便朝廷随后又拨银数万,可对失去地利的远征军来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自然而然的,军营里便使出军队自古便有的传统手段——盗墓冲饷! 韩雨伯自然是盗墓冲饷的积极支持者,在得到平章大人的许可后,他便带着两百余人在云南各地倒斗发丘。 韩雨伯说,几乎从宋隆济举兵叛乱开始,他们就开始四处倒斗了,直到今天为止,他们已经寻遍了各个山脉,倒出来的军饷不下五万银。 而之所以在这个地方停下来,是因为一个多月之前发生的事。 原本韩雨伯带出来的只是两百普通元军士卒,他们一路找到附近,已经为军队找到不少银饷。 一个多月之前,两百人马就在这林子里扎营休息,一天晚上,所有人都睡得正酣,忽然几声惨叫声将众人惊醒。 闻声起来的人朝着声音找过去,就看见两个人躺在那边山腰里,这两人下身半裸着,看上去是来解手的。 众人将面朝下的人翻了个身,却被这两人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只见这两人嘴巴大张着,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在夜里看上去就像没了眼球一样,而最为诡异的,是这两人的耳朵,从耳朵根部被齐根扯掉了。 被吓得不知所措的人马上反应过来,跑去报告韩雨伯,韩雨伯赶来一看,便猜到此处山腰有古怪,说不定有个大斗。 韩雨伯浸淫玄术数十载,也见过不少离奇古怪的事情,所以当时他并没有引起警觉。 第二天天亮之后,他便让人在山腰附近寻找,像看看有没有古墓的痕迹。 可是近两百人找了一整天,几乎把整个山头都翻遍了,可是什么都没能找到,连一座普通的坟茔都没能找到。 谁知道这天晚上又死了三个人,他们的死状和前一天那两人一模一样! 105 离耳 韩雨伯使尽浑身解数,用尽所有方法,可仍然一无所获,他实在不明白,这个无论是在星象中还是在山脉水法中都表现得平淡无奇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稀奇古怪的事。 韩雨伯仔细检查过尸首,尸体上没有任何撕扯的痕迹,被扯掉的耳朵上也没有任何齿痕或者爪印。而且出事的人都不是单独行动,即便有人突袭,也足够他们出声呼救。就算突袭的人速度极快,能在一瞬间击杀两三个人,但是第一晚出事之后,韩雨伯便让人在山头附近仔细寻查过,并没有发现有人埋伏的迹象,所以他能肯定,这五个人并非死于常人之手。 韩雨伯虽然贵为平章帐下天师,但他毕竟不是军人,接连死了五个人之后,尽管好奇得要死,他也不敢继续下去。于是他命令所有人退回树林,一边准备离开这里,一边安排人手向平章大人报告此事。 因为当时依然是晚上,天色很黑,闻声赶过去的人回退的速度比较慢。韩雨伯正往回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喊,他回头一看,就看见四五个人拼命拉着两个人,那两人似乎看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双手捂住耳朵,睁大着眼睛拼命嘶吼。 韩雨伯意识到不对,便吩咐人赶紧将那两人拉回树林。 奇怪的是,当这两人一进入树林,他们就安静下来,韩雨伯将他俩带进帐篷,就看见他们的眼睛血一般鲜红。 韩雨伯问他俩怎么回事,两人都回答说看见了某个可怕的人,他们说这个人装束奇怪,脸上画着花纹,耳垂很长,几乎垂过下颌,上面还缠着很多丝线。 忽然,那人的面孔陡然一变,眼睛鼓胀出来,牙齿也一点一点变长,他对着两人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叫声,让他们只想把自己的耳朵扯掉。 而在他们进入树林的一刻,叫声便停止了,那个人也跟着消失了。 韩雨伯此事还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这两人的描述中,他想到了山海经中记载的儋耳国,也就是离耳国。 要知道,如果让他找到离耳国真实存在的证明,那可就是能载入史册的大事了。 于是韩雨伯几经思考,便决定留下来。不过他还是不敢私自行动,因为接下来肯定还会死很多人,他必须得到平章大人的准许才行。 当天晚上,他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给平章大人。另一方面,他则命令所有人不许踏出树林半步,并且不能单独行动。 就这样,几天之后,平章大人的回信连同一队二十余人的探马赤军赶来。 平章大人信上言明了,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就得找到离耳国,这已经不是军饷的事情了,而是事关修改史册的大事,为此平章大人还特意在信上留下“不惜代价”四个字。 说到这里,韩雨伯叹了口气,道:“从那天开始,我便命令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进入那个山头,这样一来,虽然没有人继续送命,可挖到至今,我们也是半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众人闻言沉默了半晌,随后陈先生犹豫再三地问道:“就凭那两人随口一说,您就认为跟离耳国相关?” 韩雨伯就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突然提高音量说道:“平章大人信上写得明明白白,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必须找到,而且不惜代价。另外就算没有平章大人的信,我也能断定这里一定有古怪。怎么,你觉得有问题吗?” 黄才义被韩雨伯吓了一跳,心说这老头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这么冲动易怒。另外,他说他父亲乃是前朝信国公的友人之徒,可他现在却认贼作父,给他父亲曾经的敌人效命,这一点,让黄才义觉得很别扭。 “韩天师,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能让他们进来说一说吗?”黄才义问道。 韩雨伯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似乎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瞟了他一眼就挪开眼睛,嘴里则漫不经心地答道:“他们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还叫他们进来干嘛?” 说完,他又对陈先生等人问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说说看吧,你们都有什么能耐?又如何能帮上我的忙?” 陈先生闻言一愣,从韩雨伯的叙述中,他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甚至直到现在他都对这个什么离耳国保持着怀疑。另外,他们正在挖的山头不过就是一个小山丘,其地理形势比起天子峰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怎么看都不像有大墓的样子。 本来陈先生还以为韩雨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或者这个山头有什么独到之处,现在看来,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很可能只是韩雨伯的一厢情愿罢了。 陈先生如是想,吴乐生和华喜儿的想法也差不多,而萧经武说白了就是陈先生请来的保镖,他对这些什么堪舆风水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 于是一时间,帐篷里一片寂然。 片刻过后,韩雨伯站起身拍了拍尘土,笑道:“诸位,并非我不念情谊,实在是蒙古人不讲情面,如果几位帮不到我,那就只好请你们回去了!” 这句话立马把沉思着的众人惊醒过来,显然,韩雨伯所说的回去并不是指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里去,而是指回去继续挖坑。 这几人倒也不是说干不动挖坑的活儿,而是他们有计划在身,不想过多的耽误时间。另外,虽说韩雨伯的故事没边儿没影儿,但那山头上死过五个人的事应该不是他编排出来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死人终归不是好事,所以几个人都有所忌惮。 “韩天师,我们的本事是有,但是您提供的信息实在有限,这样吧,还是按这位小兄弟所说的,将那两人找来问一问。如果问完了我们还是没辙,再让我们回去干苦力也不迟。平章大人信上不是说了吗?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要放过,您觉得呢?”陈先生用手支撑起身子,非常恳切地央求道。 韩雨伯捻着山羊胡冥神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帐篷外的卫兵把那两人叫了过来。 106 失魂症 两人来到帐篷,可以看见他们眼睛里的血丝依旧未能全部褪去,他们的眼神飘忽、神情疲惫,脸上油乎乎的,看上去魂不附体。 黄才义和萧经武两人赶紧站起身,将座位让给这两人。 “你们两个,把那天的事情给这几位说一说。”韩雨伯站在一旁命令道。 两人领了命,马上左一言又一语地开始讲述,只是他们的记忆似乎很混乱,而且似乎没有力气说话一样,两人拼凑着才好不容易把整件事说完。 听完两人的讲述,黄才义不仅觉得他俩说起来累,他自己听起来更累。 韩雨伯说得没错,这两人讲述的事情经过跟韩雨伯说的差不多,甚至相比起来,韩雨伯的叙述更为完整,也更具参考性。也正因为两者的叙述差不多,所以几个人没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陈先生几人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黄才义忽然对那两人问道:“两位军爷,你们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疲惫啊?那些苦活累活又不用你们干。” 两人闻言抬头看了看韩雨伯,随后又看向黄才义,答道:“哎,自从那天之后,我俩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睡是睡着了,可总感觉没睡过一样,到了白天,又跟做梦一样,说实话,我现在都分不清是醒着还是在做梦呢!” 黄才义心头一动,他跟着父亲行医多年,这种症状他见过不少次,只是一般这种症状多发生在小孩子身上。 因为不是十分确定,黄才义没有着急说出来,他还想找这两人确定一下。 可是没等黄才义继续问话,那边陈先生又若有所思地问道:“韩天师,您知道尸腐菌吗?” 韩雨伯和黄才义同时一愣,然后又异口同声说道:“不是~~” 两人听见对方的声音马上对视了一眼,韩雨伯惊讶地问道:“你知道尸腐菌?” 黄才义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陈先生说道:“尸腐菌造成的幻觉因人而异,不同的人看见的景象互不相同。但是这两位军爷所看见的一模一样,并不符合尸腐菌的效果。另外,尸腐菌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会使人窒息,而两位军爷从头到尾没说过他们的呼吸有什么问题~” 黄才义的话刚落音,陈先生又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时间不够?韩天师说过,他听见两位军爷喊出声就立马将他们带回林子,所以尸腐菌的效果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这回没等黄才义回答,韩雨伯就抢先说道:“尸腐菌不会分人,要中招的话那晚附近的人应该都中招,而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 “或许是因为他们离得更近?”陈先生似乎认准了就是尸腐菌。 韩雨伯笑了笑,一脸鄙夷地看向陈先生,“哼哼,你既然能想到尸腐菌,就应该知道尸腐菌从来都只出现在土家梯玛的墓里,难不成土家人还跑来云南了?就算是,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土家人有拉长耳垂的?” 陈先生欲言又止,他很想跟韩雨伯纠缠到底,可是他知道再问下去这位韩天师又会发火,比起找到这里的墓,他更想早点儿离开这里,所以他不想继续惹韩雨伯不高兴。 韩雨伯见陈先生不再言语了,便得胜似的笑了笑,他拍了拍那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先出去,随后坐下来说道:“好了,人也见了,话也听了,如何?有头绪了没?” 陈先生憋了口气,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把气叹了出来。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黄才义见谁都不再说话,犹豫再三之后,他看向韩雨伯说道:“韩天师,我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说不说得通。” 几个人原本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这会儿听见黄才义的声音,便齐齐望过来。 “什么想法,说说看?”韩雨伯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 “失魂症!”黄才义果断地答道。 简短的三个字就像是天空中一声长长的闷雷,一点一点在众人脑子里炸响开。黄才义说的三个字在场的人都听过无数遍,可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三个字,最贴切地形容了那两名士卒的症状。 “虽然最开始是怎么回事还无法解释,但是就现在他们的表现来看,就是失魂症。”面对众人诧异的眼光,黄才义不紧不慢地说道。 “失魂症?那不是小孩子才得的吗?”萧经武忍不住问道。 黄才义摇了摇头,“不一定!所谓失魂症,是因为受到惊吓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使得魂魄不安,从而出现多梦、盗汗、失忆等症状。不过,这是对一般失魂症的解释,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在小儿身上。而我所说的失魂症,是指人的魂魄真的丢失了,从而导致魂不附体,让人出现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按照那两位军爷的经历,他们应该是一开始遭遇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的魂魄被摄走了一部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韩雨伯一边听着黄才义的解释一边不住的点头,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来,他对黄才义的看法出现了一些改观。 黄才义说完之后,韩雨伯笑了笑,“小兄弟说得不错!呵呵,老夫倒是眼拙了,这位小兄弟即熟知尸腐菌,又懂得区分失魂症,未知师从何人?出自何派?” 黄才义自然不想将自己的家门暴露出来,他想着既然陈先生跟萧经武他们说自己是他的徒弟,干脆就把这个身份延续下去,于是他给韩雨伯施了一礼,然后指着陈先生谦恭地答道:“回天师,这位就是我师父。” 韩雨伯显然不太相信,质疑地看了陈先生一眼,随后笑道:“这可真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小兄弟见识颇丰,眼光更是独到。依你看,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韩雨伯的口气像是询问,实则黄才义听得出来,他是在给自己出题。 “回天师,如果两位军爷真是得了失魂症,那么依我看就得先找到他们失魂的原因,我想如果找到失魂的原因了,说不定就能找到此地的古怪之处,自然也就能弄清楚这里究竟有没有离耳国古墓了。”黄才义依旧很谦虚地答道。 107 挖掘 韩雨伯再次命人将那两位士卒带过来,随后一行人跟着二人来到当初出事的地点。 来到山腰后,两人指着一处已经挖了近一人深的坑洞说就是这里,韩雨伯也点头确认。 吴乐生首先跳入坑洞,抓了把泥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又用攫土铲从地底更深处掏了点儿土出来,只见吴乐生将掏出来的土拿在手里搓了又搓、闻了又闻,最后他摇摇头,道:“这下面没东西!” 对于吴乐生的话,韩雨伯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惊讶。他既然能领队倒斗,自然也是行家里手,其实他一早就看出挖出来的土里没东西。而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大部分是因为平章大人的信,当然,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不甘心。 韩雨伯几乎百分之百肯定这儿有古怪,可是挖来挖去下面什么都没有,这使得他的自尊心大大受挫。韩雨伯不信邪,越是没挖到东西他就越要找来更多人来挖,甚至不惜用强迫的手段抓来劳力。所以挖到现在,韩雨伯算是在这儿赌上了。 吴乐生接连试了好几个地方,始终没有任何发现,最终他在萧经武的帮助下爬出坑洞,对着韩雨伯说道:“没有,整个坑下面都是实的,没有任何动过土的迹象。” “要不,去其他地方试试?”陈先生看出韩雨伯的表情里有一丝失望,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韩雨伯没有说话,他在原地转了一圈,看着整个山腰上劳作的几百劳力,他苦笑一声,随后看向黄才义,问道:“小兄弟,你有何见解?” 打一开始来到这里,黄才义就没怎么在意吴乐生的一系列动作,在吴乐生四处攫土的时候,他就一直观察着四周。 此刻他被韩雨伯打断,便趁机朝那两名士卒问道:“两位军爷,当时事发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两名士卒依旧看上去疲惫不堪,听见黄才义的问话,他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回答道:“当时我们跟着天师来这儿查看死掉的三位兄弟,本来天师已经带着所有人往回走了,忽然他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给推倒,我就想问问他要干嘛。谁知道我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就看见那个鬼了。” 这人刚说完,另外那人便委屈地叫道:“你胡说啥啊!明明是你推的我,我还想找你问问呢,哪知道也看见鬼了~” “我走在你前面,怎么可能推你呢!”第一个人反驳道。 “又瞎说,明明是我走在前面~~” “是我,你忘了,当时你还让我等你一下~~” “是啊,你等了,然后我就走在前面了!” “哎呀,你记岔了~~” ...... 两人争执不下,韩雨伯听得脑袋都炸了,于是他怒吼一声:“够了!总之你们两个谁也没有推谁,对不对?” 听见韩雨伯的吼声,两人立马安静下来,随后同时点了点头。 韩雨伯很气愤,满是怒气的问道:“当时怎么不说?” “这个~~这个~~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没怎么在意。”其中一人答道。 韩雨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问你俩,当时推你们是什么感觉?从哪个方向推的?” 黄才义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他感觉到韩雨伯问到重点了。 “呃~~感觉嘛,就像是有人撞了我一下,也像是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吹了我一下。” “对对对,更像风~”一人说完,另一人马上附和道。 “好,风是从哪个方向吹过来的呢?”韩雨伯继续问道。 两人闻声同时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这边。” “这边?”黄才义看向自己的右肩,然后转身面向扎营的林子,“当时你们往回走,如果是这边的话,那风就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 说完,黄才义便指向一旁的另一座山丘,其他人也同时跟着他看过去。 黄才义看见那边的山丘跟周围的几处山丘没什么不同,无论是山体的样子,还是山丘的位置,都没什么独到之处。 站在原地查看了一会儿,黄才义便问道:“韩天师,风水我不懂,您看看那座山的风水怎么样?” 韩雨伯摇了摇头,“别说是那座山了,这附近的山势我都看过,既不在龙脉,也没什么形势,如果说非要找出点儿什么不同,那就只能说这两座山的方位不同了。” 听完韩雨伯的话,黄才义又看了看其他几人,却发现他们都是一脸茫然。 看着陈先生几人痴愣愣的样子,黄才义不由得嗤笑一声,想来也是,这几个人可能在倒斗方面有颇深的造诣,可是说到风水,他们就不一定懂了,要不然,陈先生也不会找到自己。 “走,过去看看。”黄才义正想着心事,就听见韩雨伯吩咐了一声。 两座山丘相隔不是太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个人便走了过来。在其他人四处查看的期间,黄才义却独自爬上了山顶。 站在山顶朝四周一看,黄才义立马发现了此地的不同之处,于是他大声招呼其他人也来到山顶。 等所有人到齐之后,黄才义便指着周围说道:“你们发现没,附近所有的山丘中,这里最矮,而且这里的树明显比其他山上要少,也长得不如其他山上的粗壮。” 这时吴乐生也拿着攫土铲站上前说道:“不光如此,我刚才试着取了几个地方的土,你们看看~” 说完,吴乐生便摊开一只手,把他取来的土亮在众人眼前。 众人各自从吴乐生手上拿了点儿土,可是除了韩雨伯,其他人都没看出什么异样。 “呵呵,韩天师,看您这样子,想必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吴乐生笑道。 韩雨伯点点头,“嗯,不错,土质松散且含沙砾,这里曾经动过土。”说完,韩雨伯愤愤地将手里的土砸在地上,骂道:“妈的,真是越老越糊涂,近在眼前都差点被我给放走了!” 随后,韩雨伯一挥手,示意大家回去。然后他找来那两位元军将领,吩咐了几句话,两位将领便带着所有劳力来到这边山头开始挖掘。 108 再次发生 众人按照吴乐生指定的地点挖了小半天,正挖着,忽然两个人就像被谁推倒一样,然后捂着耳朵嘶吼起来。 身旁的人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将他们扶起来,然后拼命拉开他们的手。 而这两人就像有吐不完的气一样,一直没有停止嘶吼,甚至都没有换口气。 韩雨伯和黄才义等人闻声赶来,便看见两人的眼睛一点一点变红,他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双手被两旁的人架住,跪在地上,这副场景即使在白天,看起来都格外瘆人。 黄才义虽然已经从士卒和韩雨伯的嘴里听过这种场景,但是亲眼看见还是把他吓得够呛,那歇斯底里的表情和声嘶力竭的声音完全不像人能做出来的,甚至都不像任何活着的东西做出来的,黄才义看着这两人,只觉得一股股寒意从心底里直往外冒。 好在韩雨伯有过经验,他赶紧吩咐周围的人将这两人带回树林,听着声音逐渐走远,黄才义紧绷着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一点。 然而还没等人走远,不远处又传来叫喊声,黄才义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 韩雨伯招呼大家朝声音赶过去,谁知道刚刚迈开脚步,他身旁又有三个人无缘无故扑倒在地,然后捂着耳朵嘶喊起来。 与此同时,山丘这里、那里同时响起更多的嘶喊声,而且发出声音的人在不断地变多。 紧急时刻,韩雨伯大喊一声:“所有人听着~~” 尽管韩雨伯卯足了劲儿,可是他的声音根本无法穿透漫山遍野的嘶喊声,无奈之下,韩雨伯再次喊道:“大家都听好了,把我的话传给身边的人。所有人,无论当兵的还是劳力,全都撤回树林,把这些喊叫的人都带回去,赶快!” 很快,韩雨伯的话起效了,山上的人们开始互相传话,同时拉着那些喊叫的人开始往树林里撤。 而另一旁因为无法动弹没没有过来这边山丘的陈先生,此时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他看见这边山丘的人在着急忙慌地往树林里跑,便知道大事不好,于是也吩咐依旧留在这边人逃离。 一开始,这些士卒还不信,后来看见那边山丘的人大批大批地往林子里逃,他们这才相信陈先生的话。 进入林子后,陈先生听见整个林子里都是人喘气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一个人说话。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的陈先生仅是从林子里的氛围就能感觉到人们的惊恐之情,这些人一个个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看样子都像是吓破了胆。 陈先生赶紧让人抬他去帐篷,在帐篷里,他看见了同样惊魂未定的黄才义等人。 “发生什么事了?”陈先生赶紧问道。 “又发生了!”黄才义指着身前的两人回答道。 顺着黄才义的手指看过去,陈先生这才发现帐篷里除了韩雨伯和黄才义等四个人之外,还坐着两名劳力,这两名劳力和先前那两名士卒一样,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 “大白天,不是说晚上才会发生吗?”陈先生尽管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我们也不知道,吴大哥发现了几个可疑的地方,正挖着呢,就发生了,而且不止他们两个,好多人~~” 黄才义还没说完,忽然两名元军将领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们俯首在韩雨伯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随后韩雨伯示意他们退了出去。 “他们清点了一下人数,十一个劳力、十三个当兵的。”等将领们离开后,韩雨伯沮丧地对众人说道。 陈先生不明白什么意思,便看向萧经武。 萧经武见状解释道:“韩天师让他们清点了一下人数,劳力有十一人没回来,士卒有十三人。” “没回来~~那就是~~~” “死了,留在那边山上了!”萧经武摇了摇头。 萧经武说完,帐篷里马上沉默下来,过了半晌,韩雨伯叫来两个人,将两名劳力扶了出去。 安静一会儿后,韩雨伯找来干粮和水,分发给众人吃了,随后问道:“现在这个情况,诸位可有头绪?” 吴乐生想了会儿,道:“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是大白天,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我们离你要找的东西很近了。” 众人闻言同时点了点头,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即便吴乐生不说出来,帐篷里的人甚至包括帐篷外的人都已经想到了。 “这个我知道,”韩雨伯不耐烦地说道,“问题是,就算我们知道越来越近,可是现在我们也没办法靠近那个地方啊!” 韩雨伯一句话说完,现场再次沉默下来,而这一次沉默,再没有被人打破。 傍晚的时候,不少劳力闹着要跑,即便被士卒们刀兵相向,他们也坚决不答应留下来。 韩雨伯带着陈先生和黄才义等人视察了一圈,期间他一句话都没说。到了最后,看着那些余惊未了、满脸惊恐的劳力,韩雨伯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们要走就走吧!”韩雨伯挥了挥手,便一言不发地返回帐篷。 这个时候,黄才义相信如果他们说也要走的话,韩雨伯肯定也不会阻拦的。不过事到如今,他倒不想走了,这离奇的事情虽然足够吓人,可也把他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他觉得就算自己离开了,他的心也会一直挂念着这里。 果然,当韩雨伯看见黄才义几人跟着他走进帐篷时,他忽然笑出了声,“怎么,你们不想走么?还想留下来看我的笑话?” 陈先生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我们~~可以走吗?” 韩雨伯点点头,沮丧地答道:“为什么不可以?这一趟我算是彻底失败了,不但什么都没找到,反而再次折损了是三个人,还是十三个蒙古人。等你们走了,我也该回去给平章大人复命了,估计啊,就算能保住脑袋,也保不住我这天师的位子。” “天师也无须这般悲观,你已经按照平章大人的吩咐找到了地方,只不过没办法进入而已,您已经尽力了,相信平章大人不会责怪与你的。”吴乐生劝慰道。 109 安魂符 其他几人说话的期间,黄才义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中陈先生、华喜儿似乎着急要走,而萧经武和吴乐生却似乎很同情韩雨伯。 对黄才义自己而言,他对韩雨伯没什么好同情的,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即便到了蒙古人那里丢了命,也怪不得别人。 但是黄才义此时还不想走,这里的事没头没尾的,他不甘心。 “韩天师,先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黄才义几乎是脱口而出。 黄才义刚说完,其余人便同时震惊地朝他看过来。 “别胡说,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连韩天师都没辙了,你还能想到别的什么办法?”陈先生赶紧出言制止,他的心思全在虎骨矛头上,其他的事他一点都不关心。 “小兄弟,算了,如果再有蒙古人死在这里,那我这条老命可真就保不住了!”韩雨伯苦笑道。 “天师,难道您忘了平章大人的信?信上不是说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去找,而且是不惜代价的找!况且,抛开这些不说,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吗?咱们这些摆弄玄术的人,难道不应该弄清这些古怪离奇的事吗?” 黄才义的话顿时让韩雨伯的精神为之一振,这番略显矫情的话如果在别人嘴里说出来韩雨伯还不会觉得这么惊讶,但是出自连毛都没长齐的黄才义嘴里,韩雨伯不由得多看了黄才义几眼。 “小兄弟,光有豪情可不管用,弄不好,你自己的命都会搭进去,你可要想清楚。” “当然要想清楚,事情事后都想清楚了才不会把命搭进去。” 看着黄才义胸有成竹的样子,韩雨伯心头一动,问道:“嘶~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黄才义转过头,看向帐篷的门帘,“得试过才知道。” 话音落下,帐篷里所有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在场的人里面最小的萧经武也比黄才义大了快二十岁,其他几人无不都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人精,在这些人一筹莫展之际,这个才十六岁的年轻人说他有办法,这等于是在所有人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你要怎么试?”韩雨伯扭动身子,面向黄才义问道,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跟黄才义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年长者,而更像是一位请求指教的迷路人。 黄才义站起身,狠了狠心问道:“能把那两位军爷再叫进来一下吗?” 韩雨伯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卫兵叫了进来,然后吩咐他们将人带过来。 卫兵离开后没多久便将人带到了,黄才义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随后找来先前被百户长没收的包袱。 之前被百户长带走的时候,一行人的行李包括骡车都被没收了,这些东西现在就摆在帐篷里,其中就包括吴乐生的箱笼。 黄才义将包袱摊开在地上,从里面找到辰砂和符纸。 “你想干嘛?”一旁的陈先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等我试试看吧。”黄才义简短地回答一声,马上便将注意力放在符纸上。 黄才义用笔沾上辰砂,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地画好两张符,随后将符纸拿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 “安魂符?”华喜儿看清符文后大喊一声。 “你想给他们收魂?你不是说他们不是一般的失魂症吗?这么简单的办法能管用?”韩雨伯紧跟着问道。 “哎,先看看吧,说不定能管用呢!韩天师,请问您这儿有香吗?没有的话,找几根没烧完的木柴也行。” “哼,如果你的办法就是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韩雨伯大失所望,一边生气地说着一边走向摆在帐篷最里面的一个小案台。 安魂符并非赶尸匠独有,除了赶尸匠之外,道家人也经常用到,属于钻研玄术的人应该必备的基本功,所以在场的人除了萧经武之外,其他人都知道。 正因为众所周知,所以黄才义的这个办法显得就很普通,也难怪韩雨伯会生气。 韩雨伯从小案台的抽屉里拿出几只香,用案台的烛火点着了然后交给黄才义。 黄才义拿着香,让两名士卒割了点儿头发和指甲给他,随后他便闭上眼睛,一边用香火在士卒面前挥舞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这套方法是黄才义从他爹那儿学来的,一般都用来治疗小儿的失魂症。等他在空中画完符文,把嘴里的符经念完,再把士卒的头发和指甲用画好安魂符的符纸一包,然后交给士卒随身携带,这套方法就算完成了。 只不过想要检验这套方法管不管用,就得看看士卒们携带之后的效果。于是被黄才义好不容易提起精神来的几个人,顿时又泄了气。 一炷香还没烧完,黄才义已经包好两张符纸,他将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递给两人,道:“两位军爷,请务必随身携带,一刻都不要离身。另外,麻烦你们每天来报到一下,看看这符纸的效果怎么样。” 虽然话是从黄才义嘴里说出来的,但两位士卒都明白,此刻黄才义的话就是韩雨伯的话,他们不敢忤逆。 等士卒们退下后,黄才义几个人也起身告退,谁知道韩雨伯却摇了摇手,“哎,算了,这里面虽然没有床,比外面还是好一点,你们就在这儿打个地铺吧!” 几个人求之不得,也就没有拒绝。 睡到半夜,一直睁着眼睛想着心事的黄才义忽然感觉到身旁有动静,他扭头一看,发现是陈先生撑着身子悄悄爬了过来。 “哎哟,”来到黄才义身边后,陈先生像是用尽了力气,躺下来重重地吐了口气,“想啥呢,我看你一直就没闭眼。” “你不也没睡吗?你又想啥呢?”黄才义反问道。 “呵呵,我还能想啥,不就是啥时候能离开这里,还有你啥时候能治好我的身子。” “哼哼,你与其来问我,还不如去问问韩天师,人家堂堂一个天师,说不定有办法呢?” “好了,不跟你逗嘴了。说说看,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哎,说实话,我也没把握,但是我想试一试。” “你不是试过了吗?问题是,就算你这套方法管用,那也只能治好中招的人,到头来,咱们还是没办法接近那里啊!” “这个嘛,过几天就能知道了!”黄才义看着陈先生,眼睛滴溜溜一转,他不是诚心想卖关子,只是觉得这样捉弄陈先生很过瘾。 110 办法 “对了,我有个问题老早就想问了,”安静片刻后,黄才义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这个韩天师的父亲和吴大哥的师父既然是前朝的人,可为什么他们却站在蒙古人一边呢?还有,你把吴大哥带在身边,就不怕他发现你的意图后告发你?” 陈先生意味深长地看向黄才良,随后眼神迷离起来,“你还年轻,不了解也正常。自古以来,一个王朝走向灭亡多半都是因为君主的昏庸无能。前朝末期的皇帝本就丢失了大半疆土,可他们仍然重用奸佞,打压贤良。天师的父亲和吴乐生的师父都是当年的见证者,而天师本人和吴乐生受他们前辈的影响,自然就对前朝没什么好感。至于我的事嘛,吴乐生早已知晓,他一心沉醉于江湖,对这些庙堂之上的事从来不关心,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哼哼,不劳我操心?说得倒好听。你给他们介绍说我是你的徒弟,却一口一个黄兄弟黄兄弟的,你也不怕被他们识破!” “呵呵,”陈先生摇着头笑了笑,似乎黄才义的话很可笑一样,“黄兄弟啊,江湖之深,你且学着呢!你当他们还没识破?得嘞,老夫就受累,再教你一回。我给他们介绍说你是我的徒弟,这就表示给了你一个身份。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不会多问。可如果被他们识破了,那他们就会知道我是因为不想将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才编造你是我的徒弟的,自然,他们也不会问什么。” 黄才义听完撇撇嘴,笑道:“受教受教,您还真是一番苦心啊!” “呵呵,江湖有江湖不成文的规矩,可如果将江湖上的规矩搬到军营里就不一定管用了。”陈先生阴邪一笑,说道。 黄才义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便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吴乐生问你是谁,我可以说你是我的徒弟。可如果天师问你是谁,你就不能说你是我徒弟!” “为什么?” “这还不理解吗?我说过了,江湖上的规矩不能搬到这里。韩天师是谁?他是平章大人的天师,不是江湖中人。你说你是我的徒弟,早晚也会被他识穿,到时候他可不会遵循什么规矩,就认定你是在骗他。你说依他那种易怒的性格,要是被他发现你骗了他,会怎么样?” 黄才义瞪大了眼睛,“你吓唬我!” “呵呵,是不是吓唬,或许过两天就能知道了!”陈先生扳回一局,得意地回过头,看向帐篷顶。 其实黄才义很明白,陈先生这话不是在吓唬他,他只是没想到人与人之间会这么复杂,复杂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简单!趁早离开这里。” “可我刚刚才说有办法,现在突然说要离开,不是更惹天师怀疑吗?” “哎,年轻人,着什么急啊,我还没说完呢!还有第二种办法,那就是我配合你演好这出戏,当好你的师父!” 陈先生的表情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黄才义马上就明白了,陈先生这是在要挟自己。 “哦?这样啊!想必陈先生是有条件的吧?” “呵呵,当然!不过这个条件也简单,就是以后形式说话都要听我的,对我要尊敬一点儿,怎么样?” 陈先生的话马上让黄才义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从天子峰下来后,他和陈先生的身份基本持平了,陈先生因为身体不便,很多事情都需要看他的眼色。况且因为才良的死,他一直看陈先生不顺眼,事事都反着陈先生的意思来,想必这一路上陈先生积攒了不少怨气。 可是事到如今,黄才义已经没有别的路能走,算是被陈先生将了一军。 在心里骂了无数遍“老不死的”之后,黄才义笑了笑,“徒儿听从师父的,师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先生点点头,摆出一副很欣慰的样子,那意识分明是在告诉黄才义:识相就好! 接连三天,黄才义几乎整日整日的和那两名士卒待在一起,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安魂符起作用了,但是没有完全起作用——两名士卒的精神好了许多,但是他们依然感觉像做梦一般。 经过几天的了解,黄才义基本可以肯定,士卒们的魂魄被摄走了一部分。 三天之后,韩雨伯将众人招集起来,问黄才义试得怎么样了。 黄才义非常肯定地答道:“正如我的预想,两位军爷应该是被摄走了一部分魂魄。” 众人一直安静的等待着,他们以为黄才义还有接下来的话,可是安静了片刻,黄才义始终没有开口,韩雨伯便有些不耐烦了。 “就这些?”韩雨伯问道。 “嗯,目前就这些,接下来我还得试一试,如果成功了,就应该有办法靠近那边了。” “小兄弟,这里可是军营!”韩雨伯特意强调了一下。 “我知道。” “军中无戏言,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耍着我玩儿,就算我再喜欢你,我也要取你的脑袋!” “请韩天师放心,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戏耍天师。试过第一次之后,我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如果第二次也成功,多的不敢说,九成把握还是有的。只不过,我担心到时我想到办法了,韩天师却不敢用。” “呵呵,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好小子,我倒要听听你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办法嘛,我现在不能说,请天师恕我卖个关子,等我试过之后自然什么都会说出来的。” 韩天师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有种!好,说吧,下一步你要怎么试?” “很简单,让我师父过去待几个时辰。”黄才义瞟了一眼陈先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没等陈先生反驳,韩雨伯先发问了,“他?!他过去能干嘛?” “呵呵,什么都不干,躺着坐着都行,只要他待上两三个时辰就行了。” 尽管所有人都不知道黄才义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让陈先生过去就是用他的命去冒险,于是大家的眼睛同时看向陈先生。 陈先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尴尬片刻后,他冲韩雨伯笑道:“天师,这小子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能否容我私下里跟他说几句话?” 韩雨伯原本完全可以忽略陈先生的请求,但是此次事关他的性命,所以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多谢天师,”陈先生吃力地行了个礼,随后吩咐萧经武和黄才义将他扶出帐篷。 等萧经武返回帐篷后,陈先生忽然变了嘴脸,一把抓住黄才义的裤腿,恶狠狠地说道:“混账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儿的什么把戏,想借此机会除掉我?哼,没那么容易!” 黄才义只是轻轻撩了一下腿,便从陈先生手里挣脱出来,他蹲下身子,冲陈先生笑道:“师父,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除掉你呢?就算我想,一路上多的是机会,我干嘛非要在这种时候动手呢?” “还不是因为~~因为我昨天晚上~~” “呵呵,师父,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不会因为你说了几句废话就要你的命的!放心吧,不是让你一个人过去,我会让人保证你的安全。而且你还有很多东西要教我呢,我不会让你随随便便送死的!” 四目相对,陈先生忽然发现黄才义“成长”了许多,他以前一直把黄才义当成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即便在他半身不遂之后,他也认为黄才义只是自己身边的一个附庸,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他。 可是现在,陈先生忽然觉得一阵害怕,这个年轻人内心里有他不曾知晓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此刻已经初现端倪。 陈先生内心复杂,他感觉自己就像那只捕蝉的螳螂,一心一意地为蝉设下陷阱,却不知道早已跌入黄雀编制好的大网之中。 陈先生看了黄才义很久,不知道该说什么,黄才义见他无话可说,便伸手将他扶起来,“师父,咱们还是先进去吧,早点商量好细节,咱们也好早点去试。” 说完,黄才义便叫来萧经武,然后两人又把陈先生抬进帐篷。 一番商量之后,几个人终于敲定细节:先制作一个能拖动的橇架,让陈先生可以很舒服地躺上去,然后制作两根足够长的绳索,将绳索连接在撬架上,一旦陈先生有什么不妥,便可以利用绳索和撬架将他拖回来。 敲定细节之后,韩雨伯连夜吩咐人制作黄才义要的东西,到了第二天,众人便抬着陈先生来到刚开始挖的那座山丘旁。 安顿好之后,韩雨伯便吩咐四个挑选出来的精壮大汉,让他们像抬轿子一般抬着陈先生跑去最后出事的开挖点,将陈先生放下之后,这四人又迅速的退回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两个多时辰之后,陈先生安然无恙,黄才义便吩咐大汉们将他抬回来。 谁知道这四人过去之后,立马有三人扑倒在地,然后捂着耳朵嘶吼起来,而奇怪的是,此时的陈先生依旧什么事都没有。 看见大汉们倒下,韩雨伯立刻命令人去把他们拉回树林,顺便将陈先生也抬回去。 回到帐篷里,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只有黄才义满脸笑容。 “我有办法了!”黄才义冲韩雨伯笑道。 111 办法(二) 众人气喘吁吁地看着黄才义,实在不理解这一阵的慌乱之中有啥机会,可是陈先生却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其实陈先生在那两个时辰里思考过黄才义的意图,黄才义让自己过来,肯定是因为自己有着别人没有的特质,而这个特质显然就是自己的半身不遂。 可是半身不遂又管什么用呢?! 想来想去,陈先生只想到一个办法,而这个办法他仅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更不用说去实施了。 “你~是想让我过去挖?”片刻过后,陈先生抬眼看向黄才义,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陈先生话音落下,所有人齐齐看向黄才义。 这是什么办法?让一个半身不遂的人去挖古墓,别说他能不能挖动,就算挖得动,一个人要挖到什么时候? 黄才义避开其他人的眼神,看向陈先生,他从陈先生惊慌的眼神中看出他已经知晓自己的办法了。 “没错,让我师父这样的人去挖!韩天师,平章大人的信上说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不惜代价。经过我第一次试探,我们已经知道有东西会摄走人的魂魄,所以想要靠近那个地方,就得想办法让人的魂魄不被摄走。而我的第二次试探,就是找出人的魂魄怎样才能不被摄走,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正如我的预料,我师父这样的人就不会被摄走魂魄。” 韩雨伯不明所以,问道:“你师父?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等黄才义回答,陈先生便眼神呆滞地答道:“有!我的特别之处就是我的气穴被封住了,被封住气穴就不会被摄走魂魄!” 说完,陈先生便不敢置信地看向黄才义,他简直不敢想象,眼前这位少年竟然会想到如此残忍的办法,相比起自己的野心,黄才义这种干枯无情的狠心才是真正可怕的。 “封住气穴?”韩雨伯有些茫然,“世上还有这种办法?” 黄才义将眼睛从陈先生身上挪开,看向韩雨伯答道:“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师父之所以这样半身不遂,就是因为被封住了气穴。” “什么?!”韩雨伯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只是他,萧经武三人也是一脸惊讶地看向黄才义。 看着眼前震惊的五人,黄才义笑了笑,“看来你们都猜到了。不错,我的办法就是制作更多我师父这样的人,让他们去挖古墓,我想只要人数够多,用不了几天就能挖出来。韩天师,我说过,就怕我办法想到了你却不敢用。现在,办法有了,就看您了!” 韩雨伯咽了口唾沫,可是仍然觉得嗓子很干涩,“呃~~被封印气穴后,就会像你师父一样?” 黄才义点点头,“很有可能,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只有试过才知道。” “你~~会封印气穴?” “当然,我师父就是被我封印的,不过,当时我是为了救他才不得已那么做的。” “那~封印之后还能解开吗?” “哼哼,”陈先生阴沉沉笑了一声,“如果能解开,我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了!” “也就是说,封印之后他们~~” “都会变成残废!”陈先生紧接着答道。 韩雨伯看向陈先生,眼睛里面什么表情都没有,似乎仍处于震惊之中。其实不用陈先生说韩雨伯也知道答案,之所以问出来,是因为他不相信这个答案,他不敢相信! 黄才义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韩雨伯,韩雨伯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无法分辨黄才义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挑衅还是期待。不管那表情是什么,韩雨伯此刻都唯恐避之不及。 韩雨伯无法想象陈先生那样的人究竟要多少才能挖出古墓,十个?二十个?五十个?甚至是一百个? 纵然他下定决心制作出足够的人,万一挖不出来呢?或者,挖出来跟离耳国没关系呢?要知道,那都是蒙古人,即便平章大人白纸黑字写了“不惜代价”四个字,可一下子牺牲掉数十计的蒙古人,也难保平章大人不会临时变卦。 “天师,你知道我的办法行得通,你们都知道,而且这是唯一的办法。现在,摆在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使用我的办法,另一条就是离开这里,怎么选,就看您的意思了。”黄才义不紧不慢地说道。 韩雨伯何尝不知道自己只有两条路走,只是这个抉择实在太难,他一时半会儿还做不了决定。 于是韩雨伯遣散了众人,唯独将黄才义留下来,说是要好好商量商量,想一想。 离开帐篷的四个人此时都是一片茫然,尤其是萧经武、吴乐生和华喜儿三人。从一开始,他们就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看不上眼,以为他顶多就是在陈先生身边打杂的。 当时陈先生介绍黄才义是他的徒弟,这三人没有任何怀疑,即使后面两人漏出不少破绽,几个人也只是以为这师徒二人认识时间不久,所以彼此之间有些生疏而已。 特别是萧经武教黄才义功夫的时候,认为只是给陈先生面子,所以教的很不认真,甚至有些不耐烦。 三个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孩子此刻居然跟天师在帐篷里独处,甚至这满林子蒙古军人的命运就在他的股掌之中。 “我说陈先生,”华喜儿问道,“你这个徒弟打哪儿收来的?他什么来路啊?” 没等陈先生回答,吴乐生便若有所思的说道:“先前他打开包袱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他那包袱里的符纸比老陈都多,他甚至还有专门画符的笔,还有他画符的朱砂~~”说到这里,吴乐生便没有往下说了,而是看向陈先生。 “朱砂?朱砂怎么了?”华喜儿不解。 “他用的朱砂不是普通的朱砂,而是赶尸匠特有的辰砂!”吴乐生加重了语气,眼睛依旧一刻不离的盯着陈先生,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是陈先生躲开了他的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陈先生不就是赶尸匠吗?他的徒弟给他备着辰砂符纸不是应该的吗?”华喜儿还是没能理解吴乐生话里的意思。 吴乐生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不懂,辰砂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其制作的方法不一样,辰砂的配方、制作方法外人根本无法知道。而据我所知,老陈赶尸用的,其实一直就是朱砂,因为他根本不是正统的赶尸匠!” 对于吴乐生的话,华喜儿和萧经武并没有觉得多惊讶,因为他们都知道陈先生的主业其实是倒斗,而赶尸不过是他顺手而为的副业。只不过关于辰砂的说法,二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不了解,也就不知道吴乐生说的是真是假。 面对着三人投过来的目光,陈先生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这三人是他邀请而来帮助自己的,如果不给他们说点什么,确实说不过去。可是黄才义的身世是他手里少有的能要挟黄才义的手段,一旦说出来了,那么他对黄才义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思来想去,陈先生叹了口气,说道:“三位,我能说的就是那孩子的身世不一般,其他的我暂时不能说,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别问那么多了,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老陈,我们信你,要是不信你,也不会一接到你的信就马上赶了过来。可是老陈,你可千万不能因为我们信你,就把我们的命给搭出去啊!”吴乐生说道,语气里多少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行了,诸位跟我都有过命的交情,我怎么可能不顾你们的性命呢?!放心吧,他的身世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只要时机一成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另外,咱们不要被他吓倒了,这小子确实不一般,不过再怎么不一般也只是我手上的一枚棋子而已,一旦他的用处没了,也就对我没啥用了,到时候怎么处理他都可以。” 三人都知道陈先生的野心不小,也听得出来这番话出自肺腑,于是便点点头,不再继续追究了。 与此同时的帐篷里,黄才义和韩雨伯就像是对换了角色一样,黄才义镇定自若地端坐一侧,而韩雨伯则坐在黄才义对面焦头烂额。 “呵呵,韩天师,请恕我冒昧,我以为堂堂天师应该是杀伐决断、胸怀大志的,却没想到韩天师竟然如此犹豫不决。” 韩雨伯抬眼看向黄才义,心头不禁冒起一阵怒火。 “哼,小兄弟,别蹬鼻子上脸,就算我再犹豫,想杀了你也不过是覆手之间。我问你,如果我决定继续往下挖,你打算用多少人?” “这个嘛,我早已替天师想好了。”黄才义似乎早就等着韩雨伯这样问,“被摄走魂魄的人基本已无治愈的希望,就算让他们卸甲归田,他们也只是废人一个。既然这样,何不让他们在这儿继续发光发热,为朝廷贡献最后一点力量?” 韩雨伯似乎从黄才义的话里找到一丝希望,立马振作起精神,问道:“你是说,让那些魂魄被摄走的人~~” “没错,可以先让他们去挖,如果行的话,就不必牺牲其他人,可如果不行,到时再增加人数也不迟。” 韩雨伯眯起眼睛,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心思缜密、头脑清晰,恨的是他目中无人、心狠手辣。而比起这两种情感,他更多的是觉得好奇。 黄才义谈吐不差,气质也不比一般的小孩儿,最让韩雨伯意外的,是黄才义面对自己的不卑不亢。像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儿韩雨伯也见过不少,他们或多或少也具备上述的气质,可是让韩雨伯觉得又爱又恨的,黄才义是头一个。韩雨伯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给一个江湖中人当徒弟。 112 实施 这个时候的韩雨伯,已经不单单只是在考虑他自己的仕途和生死了,他暗暗的和黄才义较上了劲。正如黄才义所说的,他贵为平章大人帐下天师,怎么可能比一个小孩子还矫情呢?! 韩雨伯不动声色,吩咐大家先进来吃干粮,然后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韩雨伯早早地将众人叫醒,黄才义看着韩雨伯神情肃穆的样子,便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等众人穿戴归一后,韩雨伯便叫来那两位元军将领,然后跟他们说了几句蒙古话。 两位将领似乎得到了什么吩咐,走出帐篷大喊了几声,片刻之后,二十几名萧经武所说的“探马赤军”便鱼贯而入进入帐篷里。 帐篷本来就不大,一下子进来二十几个人就显得更加拥挤了。韩雨伯冲大家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坐下。随后,他在自己怀里掏了掏,便掏出一个银字虎头圆符来。 韩雨伯将圆符拍在桌上,对着一众军人说了一大串蒙古话。 黄才义听不懂韩雨伯说的什么,但是从这些军人脸上的表情看得出,韩雨伯是下命令了。 等韩雨伯说完之后,一众军人的脸色便变得非常难看,显然,他们很难接受那样的命令。 不过,这些军人还是领命退了出去,黄才义由此分析出那个圆符在这些军人眼里有着很重的分量。 果然,等所有军人离开之后,韩雨伯便说道:“我已经下了命令,过一会儿你要的人就会过来集合,接下来该怎么办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虽然黄才义料想到最后韩雨伯会下定决心,可真到实施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一开始,黄才义想着这些都是蒙古人,是汉人和土家人闻之色变的禽兽,所以拿他们当牺牲品黄才义觉得没有任何于心不忍的。可他们到底也是活生生的人,再加上这几天跟他们生活在一起,黄才义忽然觉得自己下不了手。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想法,既然是想法就可以改变!黄才义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强者的天下,对别人尤其是蒙古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无情。 这么想着,黄才义终于狠下心来,他再次摊开自己的包袱,拿出辰砂和铁笔,将铁笔坚硬的一端没入辰砂盒中。 黄才义数了一下,被带来的人一共三十七个,三十七个人挖一个地方应该够用了,只是万一挖的地方不对,就得增加人手或者耗费时间,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要考虑的。 黄才义偷偷咽了口唾沫,从辰砂盒中拿出铁笔,走向排头的第一个人。 这个人长得很魁梧,只不过因为魂魄被摄走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疲惫。尽管这样,他的表情中所透露出来的无奈和绝望也清晰可见,甚至当黄才义走近时,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身体在颤抖。 “不要心软!不要心软!”黄才义在心里默念着,尽量避开那人的眼神。 “枢穴、不容、天泉、曲泽~~”黄才义将眼睛挪向那人的躯干,默默寻找着七大穴道的位置。 黄才义的铁笔虽不至于刺破人的皮肤,可因为必须要直达经脉,所以铁笔的尾部有一定的锐角。况且黄才义为了一击即中,每点一处穴位,他都使足了劲。 可是那人却一直硬挺着没有出声,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本来那人因为紧张,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但是黄才义每点一处穴位,他的身体机能就会损失一部分,于是黄才义明显能感觉到这人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瘫软。 随着最后一处穴位点完,那人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第一个人完成,黄才义没有任何停留,他拿着铁笔重新沾了点儿辰砂,随后走向第二个人。 第二个人此时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第一个人身上,看见黄才义走过来,他的眼神才开始挪动。 这人看着黄才义一点一点靠近,脑袋却一直摇个不停,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可是黄才义却装作视而不见。 当黄才义走近那人身边时,那人忽然大叫一声,然后发疯一般朝人群外面跑去。 早已警戒在人群周围的探马赤军马上拦住了去路,甚至拔出刀来,威胁着那人回到原位。 那人跪下来,抱着探马赤军士兵的大腿,用黄才义听不懂的蒙古话哭诉着,士兵的表情显得很为难,似乎很同情这人,不过,他始终没有挪开脚步。 不用翻译黄才义也知道那人在哭诉什么,但是黄才义选择不去理解,他此刻就在心软的边缘,哪怕有一丁点的同情,接下来他就可能下不去手。 那人哭诉个不停,无论士兵如何劝阻,他就是不肯回来,而此时的其他人明显被他所影响,有几个开始对着韩雨伯求情。 韩雨伯没有理会,而是在身旁的元军将领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将领听得眉头直皱,随后又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最后他冲着那名探马赤军士兵喊了两句话,那探马赤军士兵便手起刀落,将那人的头颅挥刀砍下。 顿时,林子里鸦雀无声,只有头颅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黄才义看着那狰狞的头颅和满地的鲜血,心脏不由得越跳越快。 “沉住气!不要心软!”黄才义再次在心里念诵起来。 稳住自己的情绪后,黄才义拿着铁笔和辰砂走向第三人。 接下来的事便顺畅了许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黄才义便完成了所有人的封印,随后他又让韩雨伯取来这些人的头发和指甲,好为他们每个人制作一个安魂符。 叮嘱完韩雨伯,黄才义便快步走回帐篷,韩雨伯问他干啥,他只是说人有三急。 来到帐篷门口,黄才义并没有进去,而是绕过帐篷,直接来到帐篷后面——帐篷背靠山坡,只有这里才不会被人看到。 黄才义边走边朝后面打量,直到确定没有人跟来、并且确定没有人看见自己后,他才“哇”的一声吐出来。 黄才义跟着爹见过不少尸体,其中也有缺胳膊断腿的,甚至更恶心的都有,但是他还从没见过这种鲜血淋漓的景象,那种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人被夺走生命的感觉,即让他觉得刺激,又让他感觉很恶心。 躲在帐篷后缓了片刻之后,黄才义才来到帐篷前,此时那些被封印气穴的人已经被抬走了,韩雨伯等人也已经进入帐篷。黄才义看着忽然间空荡荡的林子,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若不是林地里依然鲜红的血液,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这里曾发生过那样可怕的事情。 回到帐篷,黄才义发现所有人都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他没有第一时间搭理他们,而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包袱,将铁笔和辰砂盒放了回去。 这时,韩雨伯走了过来,笑问道:“第一次看见杀人?” 黄才义内心一拧,难道刚才被他们看见了? “谁说的!我见过很多次了!” 韩雨伯拍了拍他的肩头,“没关系,这不丢人,我第一次看见杀人的时候,连着几宿都不敢睡觉。” 黄才义摆脱他的手,倔强地说道:“你不用安慰我,说了这不是第一次!” 韩雨伯笑了笑,指着桌子说道:“你要的东西,都在那儿。” 黄才义放眼看去,便看见桌子上摆满了符纸,每张符纸上都搁着一些头发和指甲,旁边还各自放着一张写着蒙古字的纸条。 “把你该做的赶快做了,晌午过后,他们就会过去。”韩雨伯扔下这句话,然后转身走出帐篷。 韩雨伯离开后,黄才义一一看了留下来的人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开始画符。 安魂符是很普通的符文,也不是一定要用辰砂画,所以陈先生等人也加入进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画好了所有安魂符。 吃过午饭,韩雨伯命人把安魂符交给被封印气穴的人,随后便带着队伍朝那边山丘出发了。 韩雨伯先是来到刚开始开挖的山腰旁,然后命令那些被封印气穴的人朝后来开挖的山丘爬过去。 不得不说,黄才义的办法管用了,这些人挖了一整个下午,再没有出过事,当韩雨伯看见这些人在晚上安然无恙的回来时,他的表情明显舒展了许多。 接连挖了好几天,林子里的人相安无事,士卒们开始有说有笑,甚至有几个人在附近猎来一些野猪和麂子,让大家吃得满面油光——似乎除了那些被封印气穴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恢复了心情。 一直等到第五天,大家正在林子里闲得无聊的时候,忽然山丘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 韩雨伯立刻派人去查看,查看的人没一会儿便跑了回来,兴奋地说挖出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所有人都回来之后,韩雨伯马上询问开挖的具体情况。 经过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嘴的叙述,韩雨伯等人才得知他们在那边山丘中挖出来一扇石门,而且看那样子,石门不是很坚固,估计明天就能打开。 哪知道韩雨伯听完不但不觉得高兴,反倒愁眉苦脸起来。 他带着黄才义几人回到帐篷,一进去就对着黄才义问道:“他们倒是挖出来了,可我们该怎样过去呢?” 黄才义似乎早已预料,他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忽然转头看向了陈先生。 113 血陶 陈先生看见黄才义投过来的目光,顿时傻了眼,“你让我去?” 黄才义笑了笑,“师父,倒斗方面您是行家,咱们这几个人里面也只有您的气穴被封印了,所以只能劳驾您辛苦一趟。” “可是~~”陈先生还是有些不情愿。 “师父,您别担心。过去了之后您只需要用眼睛看,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记下来,然后咱们一起研究这座墓到底有什么蹊跷之处。” 韩雨伯在一旁听着,不时的点点头,最后说道:“嗯,这倒是个办法!诸位,如果真让我发现了离耳国古墓,那你们就都是功臣,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就算不是,我也会给你们一份酬劳的,所以麻烦诸位上点心,我一定会全力保障各位的周全的!” 韩雨伯发了话,陈先生就算一万个不愿意,此时也不敢忤逆。 到了第二天,韩雨伯几个人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却始终没有听到好消息。无奈之下,韩雨伯吩咐挖墓的人都回来,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这些人说,那石门看上去不太牢固,可实际上牢固得很,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机关,这些人费了老大的劲就是打不开。 黄才义一边听着,一边心想这些人因为气穴被封本就行动不便,遇上稍微重一点或者复杂一点的东西他们就没法办,所以现在不能仅靠他们了。 这样想着,黄才义和韩雨伯对视了一眼,随后二人同时看向他们身后的陈先生。 陈先生发现二人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后苦笑一声,他知道该来的总算来了。 歇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韩雨伯便命令人将陈先生送了过去。 陈先生到地一看,发现一段山坡已经被挖出了一条宽约五尺的廊道,廊道靠山体的最里面,耸立着一扇石门。 陈先生虽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扇石门,不过是因为他事前就听人说起过,如果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在看过去时,就会以为那只是一块石头。 原来,这扇“石门”看上去极不规则,既没有边也没有棱,要不是那些挖墓的人掏出一点缝隙,根本看不出这是一道石门。 陈先生稍微爬近了一些,便发现“石门”上有很多凿刻过的痕迹,似乎这扇石门是被故意凿成这个形状的。 趴在地上看了会儿,陈先生再朝前爬了一段距离,现在,他伸手就可以摸到石门了。 他将手放在石门上摸索片刻,这才发现那些刻痕很新,想必是之前的人想打开石门时留下来的。 另外,陈先生凭借多年的手感,发现这块所谓的“石门”材料非常奇怪,其质地摸上去感觉比普通的石头要轻,而且用手指敲了敲,那种沉闷的感觉也和普通石头不同。 陈先生收回手,趴在地上陷入沉思中,他极力的在记忆里搜寻,试图找到与之相似的材料。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陈先生终于想到了,如果说非要找出一种和这个“石门”相近的东西,那就是陶罐,而且是里面盛满了东西的陶罐。 想出这个答案后,陈先生更觉得奇怪了,干嘛摆个陶罐当墓门?而且得有什么样的工艺,才能烧制出来这么大的陶罐?而最让陈先生觉得奇怪的,是这个陶罐居然如此坚硬! 按理来说,陶罐属于易碎品,甚至比瓷器还不经碰,一般墓室里倒是有不少陶制的东西,这些东西存放时间稍久一点就会变得相当松脆,这就是出土的陶器为什么多是破碎的缘故。 这样想着,陈先生捡起手边的一块石头,在“石门”上敲了敲,石门发出来的声音沉闷且有余音,倒是印证了他的想法。只不过石头敲过之后,也只是留下一丝轻微的痕迹,对“石门”半点影响都没有。 找了半天,陈先生始终找不到破门的办法,也没再发现其他奇怪的地方,于是他叹了口气,开始往回爬。 韩雨伯安排的人就在远处等候着,看见陈先生回头了,他们便马上赶过来将陈先生抬回帐篷。 回到帐篷后,陈先生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他关于陶罐的想法。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韩雨伯,陈先生算是资历最深的,连他都弄不明白其中的蹊跷,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但是韩雨伯听完陈先生的话却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血陶?”沉默半晌之后,韩雨伯自言自语道。 虽然韩雨伯的声音很轻,但因为帐篷里非常安静,所以大家都听到了。 “血陶?是什么东西?”黄才义问道。 “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其实我原本也不知道血陶,是我来云南之后从民间听来的。据说很久以前,这里的人们还不知道瓷器的时候,有人发现用血和泥烧制的陶器非常坚固,便开始利用兽血来烧制陶器。后来又有人干脆将动物在泥坯放血,等血浸透泥坯后再进行烧制,这样得来的陶器不仅更加坚固,而且烧完之后还能得到一顿大餐,所以这个方法便沿用下来。直到瓷器引入过来,这里的人才弃用这种方法。” “就算是血陶,也不至于那样坚固吧!而且得用多少血才能烧制那么大的陶器啊?”陈先生不太相信。 “说了,这都是我听来的,至于血陶到底有多坚固,或者究竟有没有血陶,我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来看,从正门进去是不可能了,咱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韩雨伯说完,眼睛便瞟向吴乐生放在一角的箱笼。 黄才义发现了韩雨伯的眼神,便跟着他的眼神看向箱笼,很快,他明白了韩雨伯的意思。 “天师是想打盗洞?”黄才义问道。 韩雨伯听见黄才义的声音,便冲他点了点头,“没错,本来我有足够多的人,是根本不需要打盗洞的。现在看来,再多的人也不管用了。更何况这儿有现成的工具,还有一个资深的师父,咱们不用白不用。” 韩雨伯说完,所有人便同时看向吴乐生,显然,他就是韩雨伯嘴里的“资深的师父”! 114 狡猾 韩雨伯让那些被封印气穴的人跟着吴乐生学习打盗洞,吴乐生非常大方地答应了。 本来打盗洞并非很难的事,吴乐生箱笼里的那些攫土铲和金刚钻等工具是用来寻找墓穴的,和打盗洞没有太大的关系。再加上打盗洞是在狭小的空间里工作,本就适合这些身体不便的人,所以吴乐生只是跟他们讲解了一些关键之处,这些人很快便领会了。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教会这些人之后,他又贡献出自己的工具。因为盗洞不需要打得很大,能容纳一个人进入就可以了,这些人完全可以轮换劳作,吴乐生的工具便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对于吴乐生积极的态度,韩雨伯表示很高兴,他说吴乐生要是愿意的话,他可以将他引荐给平章大人,以后跟他一起为平章大人效力。 吴乐生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 第二天,韩雨伯让人将被封印气穴的人送回山丘旁,因为事前陈先生和吴乐生已经教过他们如何选择最佳的打洞位置,所以这些人很快就行动起来。 这一次的工作量不是很大,又有非常趁手的工具,盗洞打起来速度很快。 还没等到晌午吃饭的时间,便有人跑来帐篷说那边已经完事儿了。 帐篷里的几个人一个比一个惊讶,韩雨伯更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什么?” “完事儿了?” “怎么完事了?” “挖出来了还是已经进去了?” 报告的士卒看着明显有些失态的韩雨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回答道:“进去了又出来了,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马上就会到!” 韩雨伯目瞪口呆,看了看在座的人之后,他猛然站起身来,然后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士卒,快步跑出帐篷。 其他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包括黄才义,他料想到这一次会很容易,或许会遇到一些阻碍、或许会看见什么东西,但是挖盗洞肯定会很顺利。 可是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那些人竟然直接挖进去了! 众人愣了一会儿,随后跟着韩雨伯跑出帐篷外。 出门一看,那三十六个人正被其他的士卒或背或抬地朝帐篷走来,韩雨伯等不及他们靠近,又一路小跑朝他们跑去。 韩雨伯很激动,时不时说一些官话,搞得那些士卒也很激动,时不时用一些不标准的官话来回答他。 等所有人都回到帐篷前时,韩雨伯似乎问完了他的问题,他指了指身旁的三个人,对黄才义等人说道:“他们三个进去过了,说墓室很狭小,里面有一口棺材,还说墓室周围有一些奇怪的画纹。” 陈先生问道:“就这些?” 韩雨伯点点头,“对,就这些,我问过他们了,进去之后有没有事情发生,或者有没有机关等等,他们说都没有,甚至比起我们以前下过的墓还有简陋许多。” “那棺材呢?里面有什么?”黄才义问道。 “他们没有打开棺材,一个是因为墓室很小,他们也不方便,另一个原因是我有过命令,所有棺椁不经我的允许,不能打开,他们现在就是来寻求我的许可的。” “那还等什么?让他们打开来看看啊?!” “不!”韩雨伯斩钉截铁答道,黄才义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能就这样打开!” “为什么?”黄才义警惕起来,那丝狡黠的眼神他在陈先生眼里看到过许多次,一般这种时候陈先生都在盘算什么事。 “很简单,因为墓室里肯定有什么,我不能让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人随随便便就那样打开,必须要有懂行的人在旁边看着,万一有什么事,这个人必须及时做出反应,以保证墓室和棺材不会被毁掉。” “呵呵,我猜这个人肯定不会是韩天师咯?”黄才义大概明白韩雨伯在盘算什么了,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一只老狐狸比一只老狐狸还要狡猾。 “当然,以前的话这个人会是我,但是现在~~呵呵,这么多人还是需要一个头的。” “那天师会选谁去当这个人呢?”黄才义扫视了一遍早被吓得愣住的陈先生等人,笑着问道。 “难道小兄弟就不想亲眼看看那墓室里都有什么吗?” 黄才义猛然一愣,他心里面震惊不已,却又很快释然。他原本以为不管韩雨伯选谁都不会选择自己,因为找出这个墓穴他出力最多,换成他是韩雨伯的话,是绝不会牺牲掉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的。 但是韩雨伯偏偏选了他! 之所以释然,是因为黄才义忽然想明白了,正因为自己表现得很出色,所以自然而然,能“保证墓室和棺材不被毁掉”的人正是自己。 好聪明! 好周到! 好狡猾! 黄才义心里忍不住冒出这三个赞美之辞,他几乎就要伸出大拇指给韩雨伯了! “如果我拒绝呢?”黄才义笑了笑。 “你不能拒绝!”韩雨伯沉声答道,同时举起手来在空中勾了勾手指。 站在人群外围的探马赤军士兵看见韩雨伯的手势便马上围拢过来,将韩雨伯和黄才义紧紧围在最中间。 “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为此我已经牺牲了三十七个蒙古人,你该不会认为他们就那样白白牺牲掉吧?!” 黄才义点点头,“明白了,韩天师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个好结果,只要有了好结果,牺牲谁或者牺牲多少人并不重要。” “哼哼,你可能觉得我很无情,不过我想这几个人当中只有你能理解我,毕竟,是你想出了这个我都想不出的办法的。” “那倒是!行了,什么也别说了,我去,而且我保证一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全墓室和棺材里的东西。” “还得想办法让我们这些人进去。”韩雨伯补充道。 “行,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也能进去,行了吧!” 韩雨伯闻言马上换了副笑脸,并且让探马赤军士兵散开,他捧着黄才义的肩膀,似乎很欣慰,笑道:“好小子,有胆识,我这就让人出山买酒买肉,完事之后咱们好好喝一杯!” 黄才义不置可否,径直走回帐篷,拿上自己需要的东西后,便领头朝山丘那边走去。 115 考验 黄才义走在最前面,看着眼前一片秀丽的风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抛开古墓不谈,此时已经入夏,漫山遍野的野花正当盛放之时,鸟语和花香,和风吹过,沁人心脾。 黄才义害怕吗?害怕! 这是连韩雨伯、陈先生这种老人精都拿着没办法的境况,他一个初入茅庐的小屁孩儿并不比他们懂得多,所以危险是肯定的。 不过黄才义更多的是兴奋,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他第一回独自面对问题、独自解决问题,接下来不管他做什么,做得有多出格,都不再会有人阻拦他。而且,他是真的很好奇墓里有什么,他和这个年龄段的所有孩子一样,希望自己抢在所有人前面找出事情的真相。 另外,这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一路上,黄才义受够了别人把自己当成空气,受够了自己每说一句话都有人来质疑,而当他看见韩雨伯一个汉人只需伸出一根手指,那些蒙古军人就唯命是从的时候,他便暗暗发誓,自己将要成为那样的人! 而想要成为那样的人,仅仅只是跟着陈先生是远远不够的。 远远的,黄才义看见挖出来的廊道出现在眼前,据先前回来的人报告,盗洞就在廊道旁不远处。 黄才义停下脚步,等着身后的人赶来。 “怎样?还需要什么吗?”韩雨伯大踏步靠近,拍着黄才义的肩膀问道。 “没,只是劳烦天师给派几个人,好接应一下。” “哦,这好办,我已经安排人了,他们几个会跟你一起过去,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是吗?可我不会说蒙语啊!” “呵呵,放心好了,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这几个人都粗通官话,简单的命令他们是听得懂的。” 黄才义点点头,“还是天师想得周到。” 说完,黄才义便原地蹲下,将自己的包袱摊开,然后拿出符纸和辰砂画了好几张符。画完之后,他先是将其中一张符纸折成三角形放进自己怀里,剩下的,他分发给了其他人。 “驱煞符,以防万一。”黄才义站起身,发现韩雨伯正好奇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符纸,便解释道。 “小兄弟的符,样子虽与道家相似,画法却迥然不同,敢问这是什么画法?”韩雨伯的道行果然很深,一眼便看出其中的问题。 黄才义倒不在意,他一边将翻出来的东西装回包袱,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师父是赶尸匠,他没跟你说过吗?这是赶尸匠的画法!” 韩雨伯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黄才义,又看了看陈先生。从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他还从没听说过这几个人里面有赶尸匠。 黄才义不等韩雨伯回过神来,便将包袱背在肩上,然后朝着山丘出发了。 总算,黄才义开始紧张起来,他脑子里不断闪现那个长耳垂的鬼,感觉自己每向前走一步,那个鬼就变得更清晰一点。 身后不停传来人匍匐前进的摩擦声,听得黄才义心烦意乱,可是黄才义又没法让他们停下来,毕竟这些人是来帮助自己的,而且他们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自己。 没办法,黄才义只好加快脚步,他想离身后的人远一点,万一有什么动静,他也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正走着,黄才义忽然感觉一阵强风朝自己迎面吹来,这股风的力量非常大,直接将他仰面吹倒。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与此同时,他听到一种极其刺耳、非常难听的啸叫声,那声音就像一把尖刀一样,不停的在他耳朵里刺来刺去。 黄才义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他马上发现捂耳朵对那个声音没有半点影响,声音似乎是从他脑子里发出来的。 于是黄才义又拼命将手指往耳朵里杵,试图把那个声音给抠出来,然而不管他把手指伸得多深,始终无法勾到那个声音。这就像你明明觉得很痒,却始终挠不到地方一样,逼得人直发疯。 黄才义此时就像挠不到痒处的人,他越想挠就越痒,越痒就越挠不到,最后,他干脆抓住两只耳朵,企图把耳朵给扯下来,就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 正在黄才义撕心裂肺的喊叫之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并且在拖动自己。 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正是之前那些人魂魄被摄走之时的遭遇,也就是说,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的魂魄也将会被摄走。 反应过来之后,黄才义马上想到自己已经做了准备,他慌忙将捏在手中的驱煞符展出来,然后举向空中,同时念诵起黄成志曾教过他的符经。 原本想把黄才义拉走的蒙古士卒,此时看见黄才义举起手里的符纸,以为他这是在给自己命令,于是马上停下来。 殊不知黄才义举起符纸后,他脑子里的声音没有丝毫影响。 此时的黄才义震惊不已,他明明试过的,使用安魂符后那些士卒有明显的改善,这就证明符文对这里是起作用的。可是现在他怀里揣着安魂符,手里拿着驱煞符,那声音却没有任何影响,连一点点颤动都没有。 不仅声音没有影响,此刻他的眼睛还出现了异样,他看见黑暗当中忽然出现一丝光晕,紧接着,他看见一个人影。那人影一开始并不是很清楚,但是黄才义还是看得见他的鬓角两边各自插着一根长长的羽毛,而且这人瘦骨嶙峋,微微有些驼背。 随着这个人影越来越清晰,黄才义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在这个人影上。 黄才义丝毫不敢大意,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经过是怎样,但是他敢肯定,等看见这个人之后,他的魂魄就会被摄走。 渐渐的,黄才义看清那人脸上白色的纹路,就和蒙古士卒们的描述一样,这个人脸上涂着诡异的图案,两个耳垂几乎垂到下颌,上面缠满了丝线。除此之外,黄才义看见他的牙齿一点一点变长,他把嘴张大到非常夸张的样子,似乎想极力摆出一副吓人的面孔。 到目前为止,黄才义看见的画面和蒙古士卒的描述一模一样,按照他们的描述,下一步,这个人就该发出喊声了。 这个时候,黄才义忽然想到这肯定是某种摄魂之术,既然是摄魂,必定得先让人的魂魄不稳。在黄才义的认知中,想要令人魂魄不稳,一种是人为使用手段,比如符咒之类,而另一种,就是惊吓,而惊吓则是普通人失魂的最多的原因。 结合眼前的景象,黄才义马上想到这种摄魂术就是利用惊吓使得人的魂魄变得不稳,然后再使用某种方法将不稳的魂魄给摄走。 想明白原因之后,黄才义顿时镇定下来,他将伸向空中的手放下来,然后整个人躺成一个大字。 他极力地让自己放松下来,不管那个声音有多么刺耳,那个人有多吓人,他都极力的让自己忍受着,不让自己做出任何反应。 不过想得容易做起来却相当困难,尤其是那个声音,声音让黄才义很痛苦,而一旦他感受到那种痛苦,他的注意力就会变得不集中,然后那个人影就会变得更加清晰。 坚持一阵子之后,黄才义知道自己的办法起作用了,因为那个影子时而变得清晰时而变得模糊,却始终没有发出蒙古士卒们所说的叫喊声。而且直到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和脑子里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这就说明他的魂魄暂时还没有被摄走。 尽管很辛苦,但是黄才义却非常高兴,不管怎样,至少让韩雨伯等人束手无策的事情在他手里有了一丝改变,接下来,他就只需要思考如何逃出这种境地的办法了。 这样想着,黄才义的身心便稍微放松了一点,谁知道这一放松,黄才义立马感觉到痛苦减少了很多。 随着痛苦减小,黄才义更觉得轻松了一些,紧接着,痛苦再次减少了一点。 他马上明白了,这是一种意志力的考验,不能反抗那种痛苦,也不能忍着,得去接受它、习惯它,从而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果然,在黄才义不再抵抗那种痛苦之后,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松软下来,与此同时,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也一点一点变小,直到最后,声音消失了,人影也不见了,他的眼睛再次回到一片黑暗。 躺在地上休息了片刻之后,黄才义的眼睛才逐渐感觉到光亮,他睁眼一看,感觉到阳光非常刺眼,就好像他在黑暗里待了很久一样,而他浑身的衣裳,则早已被汗水给浸透了! 随后,黄才义在身旁的人的目瞪口呆中站起身来,他笑了笑,冲身后正打量着自己的韩雨伯等人挥了挥手,便再次朝廊道走过去。 黄才义此时看不清韩雨伯等人的神情,但是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惊呆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躺下之后居然能再次爬起来。 之后,黄才义又遇到过几次同样的境况,但是他已经学会去接受,不再去对抗,于是他便能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并且脑子里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而黄才义一次比一次有经验,一次比一次更放松,到得最后,那阵风已经吹不倒他,他的脑子里也已经不再出现那个声音了。 116 完结 来到盗洞口后,黄才义先是朝里面看了看。 黄才义是第一次看见盗洞,他不知道盗洞打成什么样才算合格,但是看着眼前这条极不规整、满是石头的通道,他觉得合格的盗洞一定不是这个样子。 不过,从尺寸上判断,应该是可以容纳自己进入的,黄才义也就没说什么。 盗洞里面的空气倒不是很难闻,他原本想象一个刚打开的墓穴应该是充满了腐臭味儿,大有可能和以前自家的茅房一个味道。可是他现在闻到的不过是一股土腥味,稍稍带着一点湿湿的味道,这让他放心了许多。 “你们在这里等我,明白吗?”黄才义冲蒙古士卒问道,他原本是想让他们在洞口接应自己的,可是他不知道说这么多话他们懂不懂,于是干脆,他不指望这些半身不遂的人了。 蒙古士卒互相看了几眼,随后同时点点头。 黄才义也不管他们究竟听没听懂,一俯身,便钻进盗洞。 爬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身体便将外面的光亮完全挡住了,不得已,黄才义拿出火折子,利用零星的火光为自己照路。 盗洞不是很长,黄才义爬了差不多两丈远便进入到墓穴,他拿出一根蜡烛,将火折子吹着后点燃了。 黄才义趴在洞口打量了一圈,看见墓穴果然如蒙古士卒所说,“不是很大”。不仅“不是很大”,比黄才义想象的还要小。 只见“墓室”中间摆着一口方方正正的棺材,棺材的样子和黄才义以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而且这口棺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竟然看不到一丝腐烂的痕迹。 而整个“墓室”,只比棺材高出一点,黄才义觉得自己站进去后甚至都直不起腰。除此之外,整个墓室也仅仅只是比棺材大一圈,墓室的形状并不规则,大上的那一圈都不能容纳一个人正常走过。 打量完墓室之后,黄才义觉得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的墓室,不过就是挖葬坑的时候挖得大了一些而已。 不过比起墓室的大小,黄才义更关心的是“墓室”四周的画纹,刚进来的时候,因为看不太清,黄才义还真以为是画上去的纹路,直到他靠近了,才发现这些纹路并不是画上去的,而像是某种苔藓。并且这些苔藓似乎有脉搏一样,规律地散发出一种绿色的光芒。 画纹呈现出不规则的网状,顶部没有,只从四周一直延申在棺材底部。另外,“墓室”的四个方向各有一块没有画纹的地方,显得很突兀,黄才义从盗洞钻出来后检查了一下,发现这四个地方都是韩雨伯所说的那种“血陶”,其中一面正对应着外面挖出来的“石门”。 这些“血陶”各自嵌在一条通道里,黄才义看见那些画纹从四周的“墓室”壁上延申到这些通道中,然后一直沿着通道的壁往里延申。 黄才义仔细看了一圈,忽然想明白了,“墓室”中间的棺材应该是通过那些画纹和四个方向的“血陶”互相连接,虽然不清楚这些接连之间具体有什么作用,但是黄才义猜到肯定和那神秘的“摄魂术”有关。 看完“墓室”,黄才义的注意力终于放在棺材上。 棺材的材质是木的,没有任何腐烂,而且也不像黄才义看见过的那种一边高一边低的棺材,而是四四方方,非常规则的棺材。 棺材有盖,用木销楔着,整个棺材用一种黑红色的颜料涂抹,没有一丝剥落的痕迹。 黄才义拿出从吴乐生那儿找来的撬棍,伸进缝隙中后没用多大力就将棺盖给撬开了。 棺盖很沉,黄才义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推开, 推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个完好的人,说它完好,是因为它并不像腐尸或者干尸那样膨胀或者萎缩了,而是和普通人一样非常饱满。只不过它浑身覆盖着和那些画纹一样的苔藓,并且随着画纹的规律一起散发着绿光。 棺材里有不少陪葬品,大部分是玉器或者翡翠之类的,黄才义估摸着能值不少钱。 黄才义弯着腰、耷拉着脑袋,只觉得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光是这别扭的姿势就把他累得够呛,更何况他还得用力将棺盖给撬开。 索性,他一屁股坐下来,背靠着棺材休息了一会儿。 黄才义无法辨别这究竟是不是离耳国古墓,他也不关心,说到底,这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唯一好奇的,就是这古墓到底有什么古怪,而现在,他看见了古墓,也大概了解那个摄魂术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心里的那点好奇心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现在,他只需要想办法让韩雨伯也能进来,只要韩雨伯能竟来,这里的事就了结了,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这么想着,黄才义看向墓室四周的那些苔藓,他心想既然棺材和“血陶”通过那些苔藓相连接,那是不是只要斩断这些苔藓,这里的摄魂术就会失效呢? 说干就干,他身上带着撬棍、铁铲之类的工具,这点活儿用不了多久就能干完,于是他一只手拿铁铲、一只手抡撬棍,三下五除二便将墙上的苔藓刮了个稀巴烂。等他忙活完再看向棺材里面时,果然发现尸体身上的苔藓已经不发光了,而且那些苔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看见这一幕,黄才义知道自己的行为起作用了,便赶紧钻进盗洞,飞快地爬了出去。 在外面等待的人见黄才义进去了很久,正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呢,忽然看见一个人头从盗洞里钻出来,立马被吓了一大跳。而等他们看清是黄才义时,一个个惊慌的面孔立马浮现出敬佩和惊讶的神情。 黄才义没跟他们打招呼,爬出来后马上朝韩雨伯等人跑过去,而这边韩雨伯等人也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才义飞奔而来。 “小兄弟,你~~”韩雨伯看见黄才义的表情虽然着急,但是很轻松,而且他身上除了一点儿泥土之外,并没有打斗撕扯的痕迹,便判断出他已经顺利解决了那边的问题。他刚想夸奖黄才义几句,却被黄才义给打断了。 “赶快,那棺材里有变化,去晚了就看不见了!”黄才义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们~~我们能过去了?”韩雨伯有些不敢相信。 黄才义连连点头,“应该~~应该能过去了,赶快,再磨蹭就晚了!”说完,黄才义便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韩雨伯也不含糊,立马拔腿就跑,连同一起的,还有他身边的两位元军将领。倒是吴乐生几个人,似乎一点都不关心那边的状况,而是和陈先生一样,用一种十分不理解的神情望着黄才义。 “黄兄弟,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陈先生疑惑地问道。 “哎,你们进去一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黄才义累得不行,实在不想跟他们多话。 “呵呵,我不是说墓里,而是进墓之前。我明明看见你倒在地上,跟他们一样鬼叫着,可是没过一会儿你就爬了起来,还一点儿事都没有的爬进盗洞又钻了出来,我猜,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黄才义笑了笑,看着陈先生心想到底是老人精,一下子就找出了问题的关键。 不过黄才义此时还不想说出来,虽然其中发生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想吊一吊陈先生的胃口,他想让陈先生明白,从今往后,他黄才义不再那么好使唤了。 “这个嘛,以后再说,我看你们最好还是过去看一看,说不定天师需要帮手呢!”说完,黄才义便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不再理会他们了。 吴乐生几人愣了会儿,忽然听见那边韩雨伯在招唤大部队过去,便跟着其他蒙古士卒跑起来,只有陈先生腿脚不方便,依旧躺在黄才义身边。 陈先生看着悠然得意的黄才义,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说实话,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有冲劲、有胆识。一开始,他的确只是想利用他赶尸匠的本领,可后来,他发现黄才义是个好苗子,如果能将他牢牢抓在手里,说不定能够助自己成就大业。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先是自己半身不遂,治好的希望几乎完全被黄才义拿捏在手。接着便是遇到这个韩雨伯,从黄才义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有意想在韩雨伯面前表现,现在只需要韩雨伯一句话,黄才义就可能投靠过去,从而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现如今的事实便是,陈先生非但没有抓住黄才义,反而因为自己的半身不遂,他自己的命运已经和黄才义牢牢牵在一起了。 想着想着,陈先生不禁悲从中来,不住地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 没了摄魂术的威胁,韩雨伯的人便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挖穿墓室的一头。并且可能因为黄才义破坏了那些苔藓的缘故,原本牢不可破的“石门”被吴乐生的金刚钻给凿开了。 凿开之后,一股腐臭味铺天盖地散发出来,熏得周围人把黄胆汁都吐出来了。 原来,“石门”里面包裹着数不清的人体尸骨,这些尸骨互相搅和在一起,就像一大锅骨头汤,甚至因为“石门”密封的缘故,那些“汤汁”依旧保存完好。 刚刚吐完的人们看见这一幕,顿时一个个跪倒在地,又不住的干呕起来。 韩雨伯命人将四面的“石门”都凿开了,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是一样,于是韩雨伯断定这就是传说中的血陶,只不过墓主人把兽血换成了人血,从而得到的也是因为烧制而烤熟了的人的尸骨。 至于棺材,因为无法携带,韩雨伯只是让人将里面的尸首和陪葬品分别拣开并包存好,说是带给平章大人看了再说。 当天晚上,黄才义把自己过去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众人虽然无法找出具体原因,但是大致判断那所谓的摄魂术可能是墓主人的某种邪术,其原理就是利用血陶和棺材之间的某种联系来震慑人的魂魄,然后将一部分魂魄给摄走。 黄才义说既然摄魂术被破环了,说不定那些人的魂魄还能找回来,他说虽然暂时无法解除那些人身上的封印,但如果能找回他们的魂魄,也至少让他们少受一些痛苦。 韩雨伯按照事前所承诺的,让人去外面买来了酒和肉,他将酒肉摆在桌上,看着黄才义笑道:“小兄弟,我韩某人一向有过必罚、有功必奖,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说吧,想要什么?” 黄才义学着爹的样子,一口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那辛辣甘甜的味道立马让他冒出一身细汗。 “呵呵,天师过奖了,我要的不多,只想和师父早早离开这里。” “哼哼,还拿我当傻子?我早看出来了,你和他根本不是师徒,不仅不是师徒,你俩之间还有过节!” 黄才义微微一怔,看向陈先生,陈先生也是一脸惊讶。 “这样,”韩雨伯继续说道,“你来跟我干!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小兄弟并非池中之物,若求道得法,他日必有一番大作为。另外,”说着,韩雨伯又冲其他人说道,“诸位,平章大人正是用人之际,各位都是个中高手,不如与我一起为平章大人效力,他日必将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如何?” 117 计划开始 一晃已经过去三个月,黄才月看着盆里成堆的衣裳,心想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三个月,她就像木头人一样,每天吃着同样的馒头稀饭、重复同样的苦活累活。而相比之下,劳累已经算不上什么,凤蝶的虐待才是她真正害怕的。 黄才月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把凤蝶伺候好了,那些打骂就会减少一点,哪儿知道凤蝶存心跟自己过不去,无论有多小心多谨慎,凤蝶总是能挑出毛病。而每当她挑出一点毛病,对黄才月来说就意味着一顿打骂。 相对而言,“妈妈”对待黄才月就要好得多,虽然她也总是对黄才月诸多不满,但她多是停留在言语上,很少有动手的时候。用“妈妈”自己的话来说,这么好一副挣钱的坯子,打坏了可就不值当了。 不过,这三个月对黄才月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上百天以来,黄才月天天都需要洗一大堆衣裳,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活儿要干,结果不知不觉的,黄才月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肉硬锵起来,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觉得疲惫了。 另外,她和姐姐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也和接凤蝶的官差熟识起来。 不仅如此,因为帮着姐姐们藏钱以及很用心帮她们买东西的缘故,姐姐们每次都会给她一两个子儿作为答谢,所以渐渐的,黄才月也开始有了一点儿“积蓄”,只不过这点积蓄在外面也就只能吃一两碗面条而已。不过不管怎样,这对黄才月来说都是希望。 只是她抽空练的拳脚功夫,练来练去始终就是那几招,虽然这几招她已经能融会贯通,却难免有些无聊。 今天,又是凤蝶出门的日子,黄才月略微有些兴奋。 这段日子以来,或许是看在黄才月被凤蝶欺负得太可怜,两位接送凤蝶的官差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也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并且晚上无聊的时候,还会破例让黄才月出去透透风。 有的时候两位官差等候得实在无聊,就会要来一小碟花生米、二三两小酒来打发时间。而他们一喝起酒来,话自然也就变得多了。 每每这种时候,黄才月就会假装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暗地里,她则将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官差们的一字一句。 官差们聊的话题并不多,无非就是女人、赌钱、喝酒之类的,不过他们说得高兴时,时不时也会说一说衙门里的事情。 比如黄才月现在最关心的,县太爷老婆似乎对县太爷越来越不放心,听两位官差说,这位母老虎已经明里暗里好几次找过县太爷的麻烦。 晚饭过后,官差赶着骡车如约而至,黄才月不等吩咐,便早早的在后院门口恭候着凤蝶。 看见凤蝶出现在后院门口后,黄才月马上从骡车上取下小板凳,放在地上给凤蝶上车用。凤蝶斜着眼看了黄才月半晌,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一路颠簸,骡车很快来到小酒馆,众人轻车熟路,马上各就各位去了各自应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是黄才月最喜欢的时间——两位官差自顾自地喝酒,掌柜的烧上热水后就休息了,而凤蝶则在楼上伺候县太爷,没有任何人管着黄才月。 跟往常一样,黄才月跑到官差旁边主动给他们斟酒,这样做的好处有三点:第一,她可以蹭着吃点好吃的;第二,可以听听他们说什么,或者打听点儿事情;第三,如果他们的话题没什么好听的,那么黄才月就可以趁他们喝得高兴时请求出去走走。 像是今天,黄才月站在旁边听来听去,只是听见他们不停地聊女人。原本她是想过一会儿就出去的,可是她忽然听见东子说县太爷的岳父要过六十大寿,而且就是近几天的事情,于是黄才月马上来了兴趣,一字不落地听起来。 东子说:“二哥,咱县太爷岳父过六十大寿,你想好送什么没?” 二哥一杯酒下肚,满不在乎地笑道:“咋的,你还打算准备一份好礼,然后让县太爷给你升个捕头干干?” “那可不!咱县太爷吃的就是这一套,准备一份儿稍微亮眼的礼物,说不定县太爷一高兴,还真就给我一个捕头呢!” “哈哈哈哈,你呀,还是嫩了点儿。你能送什么好礼?你的好礼能好过主簿大人?能好过那些乡绅?我跟你说,像这种大场面,咱们就是个充数的,你送不送礼人家县太爷根本不在乎,他也没空去计较,明白吗?” 东子有些泄气,沮丧道:“说得也是,咱们掏空老本儿也比不过人家拔根毫毛。” “嗯,这话算是说到点儿上了。不过呢,礼金咱们多少还是交点儿,多少也能凑过去吃顿好的不是?我听说了,宴席可是母老虎亲自操办,到时候少不了山珍海味。” “你咋知道的?” “是主簿大人告诉我的,他说让我把这骡车的顶棚给撤了,后天一早给送去县太爷府上,还说没有县太爷夫人的准许,谁都不能征用。” “这跟操办宴席有啥关系?说不定母老虎只是用来接送亲戚呢?” “切,说你笨你还不相信。后儿个大集,再说接亲戚用得着撤顶棚吗?看着吧,估计咱俩到时候都得跟着。” “咱俩?用不着吧!府上又不是没佣人!” “哎,母老虎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平时恨不得把县令夫人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这回这么露脸的事她会放过?再说咱俩车都征用了,人还能跑得掉?” “那二哥,咱俩可得小心点儿,万一说错了话可就人头不保啊!” “我能不知道吗?行了,喝酒!” ...... 黄才月站在旁边一声不响地听着,心里却活泛起来。 后天的确有大集,“妈妈”一早就叮嘱过了,让姐姐们有什么需要的,尽早报上去。 黄才月心想如果能在大集上遇见县令夫人,说不定可以做做手脚,只不过做什么手脚以及怎么做,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两位官差接下来的话就没什么有用的内容了,黄才月耐心地伺候他们喝完酒,便找了个桌子睡下了。 没过一会儿,黄才月便被凤蝶叫醒,上楼听了几声骂、挨了几巴掌后,她才好不容易伺候凤蝶睡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位官差便将凤蝶和黄才月送回院子,回到院子还没有喘口气,黄才月又得去洗一大盆衣裳。 好在黄才月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劳累的日子,对她来说,只要不挨打,干点儿苦活累活已经算很轻松了。 两天之后,便到了大集的日子,“妈妈”将黄才月好好打扮了一番,然后坐上骡车朝县城出发了。 有的时候黄才月很庆幸,无论“妈妈”怎样让自己干活,或者不让自己吃饱,可她总让自己穿得干干净净的,并且自己的衣裳只要稍微有点破旧,“妈妈”就马上给她换套新的。遇到凤蝶下手过重、在自己身上留下淤青或者伤口时,“妈妈”还会教训凤蝶一顿。 虽然黄才月知道“妈妈”没安好心,但这样至少让自己少吃了一些苦头,而且外表干干净净,也能多少让她的自尊心好受一点。 这样到了县城,“妈妈”便很快带着黄才月钻进拥挤的人群中。 一路上,“妈妈”四处采买,黄才月却不时地悄悄张望。 果然,没过一会儿,黄才月便看见一队人和车出现在集市中,其中就有那位被称作“二哥”的官差。 二哥和另外三名官差赶着两辆骡车,那名叫东子的不在其列,在骡车的前面,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扭着腰冲着摊贩们指指点点。 黄才月看见那妇人除了年纪比“妈妈”要小之外,其神态举止几乎一模一样,想必就是县太爷夫人了。 看见这队人之后,黄才月倒是很高兴,她昨天盘算了一晚上,想着马上就可以行动了,不禁有些激动。 可是“妈妈”在发现县太爷夫人后就像看见了瘟神一般,赶紧拉着黄才月和赶车的护院朝一旁走去,似乎是想刻意避开县太爷夫人。 黄才月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想明白了——县令大人可是院子里的常客,“妈妈”这是心虚了,害怕被夫人看出破绽。 只是这样一来,黄才月就不好办了,她的计划必须要靠近夫人才能实施。 正在黄才月焦急之时,护院赶着的骡子因为走得太急,连踩了好几个人的脚,立马就有人拦住了“妈妈”的去路,和他们大吵起来。 这边的动静很快将夫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在经过的时候,她驻足看了一小会儿。 而正是这一小会儿让黄才月抓住了机会,她趁着人多杂乱的时机,将昨天晚上用柳叶那儿借来的胭脂写好的纸条塞进夫人的腰带里。 做完这一切后,黄才月又立马回到“妈妈”身边,装模作样地帮着“妈妈”吵起架来。 最后,因为“妈妈”的泼辣和护院的威胁,这场混乱总算平息了,集市便再次热闹起来。 忙活完一天最后躺在床上,黄才月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计划已经开始了,她的苦日子也就快要到头了! 118 好处 吴秀红叮嘱完后厨,便捂着脑袋回到厢房。 今天算是把她累坏了,上午发完请帖,下午又得买菜,买完菜回来,她还得亲自监督佣人们清洗干净。尽管厨子是从满香楼请来的大厨,她还是不放心地把诸多事宜交待了一遍。 自打她男人升任县令后,她就极少干这些体力活,县太爷夫人嘛,没那个必要,再说她干了小半辈子的活儿了,现在自己的男人一步登天,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她的亲爹过寿,她可不想大喜之日有任何差错。 其实原本吴秀红是不打算弄这么大阵仗的,她爹也一再叮嘱了,让她带着女婿回家吃顿饭就行,可是吴秀红偏不。 当初她男人升任县令,她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可是渐渐的,她觉察出了不对劲。 一开始,县太爷还是规规矩矩的,俸禄如数上交,从来只有多没有少,每天除了公干之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家里,也不赌钱也不酗酒。虽然老百姓对她男人非议诸多,但是吴秀红觉得很满足——这种世道,有一份稳定的饭吃就足够了,升官加爵什么的她根本不指望。 可是渐渐的,县太爷的公干似乎多起来,时不时有一天两天不回家,吴秀红问起时,衙门里的人都统一说他下乡视察去了。 本来吴秀红还没怎么怀疑,直到后来,县太爷有时到了晚上也不归家,虽然衙门里的人说着同样的话,但是吴秀红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事不对劲。 发展到现在,县太爷几乎很规律的每隔上十天就会消失一次,而且他已经有大半年没碰自己了,吴秀红这才后知后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县衙里的人口风很紧,无论她怎么问怎么查,始终查不到县太爷消失的日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那狐狸精究竟是谁。 很多时候,吴秀红都想过给县太爷纳个妾,毕竟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自己的确已经年老色衰,纳个妾起码县太爷不会在外面鬼混。 如果县太爷老老实实的,她肯定会心甘情愿允许他纳妾,可是现在,他瞒着自己出去鬼混,这就是欺骗自己,于是她越想越不甘心,发誓一定要把这个狐狸精给揪出来。 所以这一次的宴席,与其说是她孝顺亲爹,还不如说是她的示威,她想用这次的宴席告诉县太爷和整个县城的人,县太爷家还是她做主,没有人可以无视自己这位县令夫人! 坐在铜镜前,吴秀红看着自己越来越明显的皱纹以及越来越粗糙的皮肤,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后她唤来丫鬟,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丫鬟先是拆了她头上的首饰,然后解开她的腰带,当腰带解开的那一刻,一个什么东西飘然落下,吴秀红和丫鬟齐齐看过去。 “夫人,是张纸条!”丫鬟将那东西捡起来,然后递在吴秀红面前。 吴秀红接过纸条,摊开一看,就见上面写着:“欲知县太爷何处厮混,十三日亥正牛记面谈,切记,独自前来,多人不见!” 看完纸条,吴秀红就像受到惊吓一样,瞬间将纸条合拢,随后搓成一个团。 “夫人,上面写的什么呀?”丫鬟问道。 吴秀红此时脑袋里翻江倒海,她回忆着白天的所有细节,可就是想不到这张纸条是谁在什么时间放进自己腰带里的。 听见丫鬟的声音后,她马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呃~~没什么,是我白天写的单子,你看我这记性,所有菜都买了,却忘了买盐,哎,看样子明天还得跑一趟。” 看着夫人的表情,明明知道她是在揶揄,但是丫鬟也不敢问什么,便只好作罢,继续服侍夫人宽衣。 好不容易躺在浴盆里,吴秀红将丫鬟使了出去,开始专心回想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很秀丽,应该出自女人之手,另外,十三日就在八天之后,离县太爷两天前消失刚好十天,看来这个人的确是知道点儿什么。 只是这人把时间定在亥正,又指定只能自己一人前往,万一图谋不轨呢? 做了半天思想斗争,吴秀红终于咬了咬牙,决定前去一看,她不相信这朗朗乾坤还有人胆敢对县令夫人图谋不轨! ...... 与此同时的院子里,黄才月也在思考,她在想该如何说服县太爷夫人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万一夫人到时冲动了,直接将县太爷捉奸在床,那么她的计划就会成泡影。 另外,她还得想办法让自己在预计的时间去到酒馆外面,早一点晚一点都不成。 还有,如果第一步计划成功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黄才月忽然又担心起来,她此时想到的一切问题,都建立在夫人看见纸条之后,可万一夫人没看见纸条或者看见纸条了却没当一回事,那可怎么办?!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甚至可能只有这一次,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县太爷夫人的! 接下来的几天,黄才月真的就是度日如年,她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的计划。而她想的越多,就发现其中的漏洞越多,甚至弄不好夫人直接拿着纸条跟县太爷对质,到时候不仅计划成了泡影,说不定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 好在一直到约定的日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黄才月才稍微松了口气。 十三日傍晚,黄才月匆匆洗完剩下的衣裳,便早早的在后院门口等待起来。 一切如常,二哥和东子驾着骡车赶到,“妈妈”笑嘻嘻地将凤蝶送进骡车,随后一行人便朝着县城出发了。 今天,黄才月把这段日子攒下来的“积蓄”都带了出来,待凤蝶上楼后,她便叫来掌柜的,给二哥和东子各自添了二两酒。 二哥和东子都愣了,问她这是干啥。 黄才月嘿嘿一笑,说两位大爷对自己一直不错,只可惜自己挣不到钱,不能请两位大爷好好喝一顿,就只能添两壶酒了。 两位官差大受感动,纷纷说女娃儿是个苦命人,他们对她好是应该的,还让她以后别这么花费了。 黄才月连连答谢,手里却不停地给两人斟酒,于是一个时辰都不到,这两人就喝得面红耳赤。 看着两位官差双双喝趴下,黄才月悄悄打开门看了下时间,发现时间刚刚好,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到亥正了。 在屋子里等待了片刻,两位官差便已经鼾声如雷,后厨的掌柜烧上水也进了房间,黄才月四周打量一圈,就悄悄溜出了酒馆。 这个时候外面是漆黑一片,这家小酒馆原本就位置偏僻,所以此时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黄才月始终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就在黄才月灰心丧气准备回屋时,她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人影渐渐出现在黑夜里。 “是夫人吗?”黄才月轻轻问了一声。 那人没回答,但是没有停下脚步,缓缓朝黄才月靠过来。 直到走近了,黄才月才看清来者正是那天集市走在骡车前面的那位妇人。 “你是谁?纸条是你写的吗?”那人问道。 “请夫人赎罪,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这时,夫人也看清了黄才月的面孔,她马上回忆了起来,“你~~你是那天吵架的小姑娘!就是那天~~” “夫人好记心,正是我~~” 没等黄才月说完,夫人又指向黄才月的身后,“那~~那是县衙的骡车,这么说,那死东西就在这酒馆里?!” 说着,夫人就要往里冲,她怒气冲天,脸都变得扭曲了。 “夫人,等等,请听我说~~”黄才月料想到会有这一出,于是拼命抱住夫人,用力将她往外推。 这个时候,黄才月一百多天干苦活的好处就发挥出来了——她的身子原本比夫人整整小了一圈,却凭借着锻炼出来的力气硬生生将夫人推得连连后退。 夫人惊讶地看着黄才月,愤愤地问道:“你要干嘛?让我进去!” 黄才月见夫人停下来,立马将手指竖在嘴边,“嘘~~夫人,小声点!请您听我说,你现在这样进去一点好处都没有!” 夫人愣住了,她的男人此刻就在酒馆里跟狐狸精鬼混,这个时候还要什么好处? 趁着夫人愣神的功夫,黄才月赶紧将自己已经准备好的话脱口而出:“夫人,您现在进去既不能扭转县太爷的心意,也奈何不了那个狐狸精。县太爷高高在上,万一恼羞成怒一纸休书休了你,对他可是半点影响都没有,可是对您影响就大了。您仔细想想,既然无法让县太爷回心转意,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拿住他的把柄,让县太爷老老实实听从你的吩咐呢?!” 黄才月的声音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戳在夫人的心坎上,夫人渐渐冷静下来,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你到底是什么人?”夫人有一肚子的问题,可是想了半天,最后却只能问出这句话来。 黄才月苦笑一声:“我?我不过是人间的一片落叶,路旁的一株野草,谁都可以把我踩在脚下。夫人大可放心,我对夫人没有任何威胁,倒是夫人或许能将我从火海里拉出来。” 119 计划第二步 黄才月先是简要的给夫人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把院子里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包括县衙里哪些人是院子里的常客,当然,县太爷的情况她也大致说了说。 “夫人,院子里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如果夫人信得过我,我不但可以保证夫人将县太爷牢牢抓在手里,还可以让夫人完全掌控这一切,到时候不只是这个院子,就是在县衙,也是夫人您说了算。”黄才月最后说道。 县太爷夫人满脸质疑地看着黄才月,她不只是不相信黄才月,就连那个院子存不存在她都很是怀疑。 黄才月见状赶紧劝说道:“我知道夫人与我素不相识,一时间很难相信我,但夫人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慢慢的就会发现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就算我能骗您,我也骗不了县太爷吧,到时候只要夫人不愿意,依然可以来这里将县太爷捉奸在床,这对您没有任何损失啊!” 夫人认真想了想,她的确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丫头,可是县衙的骡车是真真切切停在酒馆旁边的,所以最起码到现在为止,这丫头还没有骗自己。既然如此,何不先看看这丫头究竟有什么打算,如果她真能让自己把那个死男人牢牢抓在手里,那这个险也值得冒。 于是夫人点了点头,说:“好,我暂时相信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办?” 黄才月欣喜若狂,朝夫人靠近一步,轻声说道:“夫人,屋里的两位官差随时都会醒来,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不能把所有计划都告诉您。您先这样~~”说着,黄才月便将耳朵凑向夫人耳边。 夫人听完点点头,随后又警惕地看向黄才月,“小丫头,我可以按照你的话去做,但是你千万别骗我,也千万别耍什么花样,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黄才月悻悻然一笑,道:“夫人,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您,说到底,我是想借您的手把我自己从院子里救出来,所以请您放心,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骗您,也不会跟我自己过不去的。” “嗯,这样最好!行了,你进屋吧。” 黄才月闻言给夫人行了个礼,随后便转身朝酒馆走去。 回到酒馆后,她先查看了两位官差的情况,然后回到桌子旁,趴下来假装熟睡。 过了一会儿,酒馆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就见夫人大摇大摆走进来,夫人先是看了眼黄才月,随后径直走向仍在发出呼噜声的两位官差。 夫人毫不客气,走过去一手一个抓住官差的耳朵,然后用力一拧。 “哎呦~~”官差疼醒过来,刚开口喊疼,却睁眼看见是县太爷家的母老虎,于是立马将嘴闭上。 “你们两个,跟我出来!”夫人沉声说道,跟着便朝屋外走去。 整个过程黄才月都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两位官差跟他对了下眼神,黄才月也是装作一脸茫然。 随着夫人走出门外,见夫人站定之后,两位官差便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垂着双手不敢抬头,“夫人!” “好啊,你们两个,陪着县太爷出来鬼混,还特意瞒着我是吗!潘老二,我问过你多少次了?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夫人压低了声音骂道。 两位官差立马连连解释: “夫人,我们不是故意的~~” “是县令大人他~~” “就算给我们一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骗您,可是我们更不敢得罪县太爷啊~~” “够了!”夫人有些不耐烦,马上喝止了他们,“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有县太爷就能保住你们,我也可以随时让你们丢了这个饭碗,还有,要是我把这事禀告奥鲁,你们的人头都可能保不住!” 两位官差听完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这母老虎说得出做得到,也知道奥鲁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于是立马跪下来连声求饶。 夫人得胜似的笑了笑,然后让他俩站起来,说道:“想让我饶了你们也可以,但是你们以后都要听我的,以后不管县太爷干了什么事,都必须一件件跟我说清楚。还有,今天的事不许让县太爷知道,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明白了吗?” “可是~~这县太爷~~”两位官差有些为难,毕竟这是在出卖县太爷啊,一边是夫人,一边是县太爷,哪头出了岔子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夫人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事,笑道:“放心吧,你们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而且等我收拾了这个死男人,县衙就是我说了算,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话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两位官差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于是两人点了点头,道:“我们明白了,以后一切都听从夫人的!” “嗯,行了,我问你们,里面那个小丫头是什么人?” 潘老二马上回答:“哦,她是凤蝶小~~那小狐狸精的丫鬟。” “丫鬟?一个狐狸精还有丫鬟?!去,把她叫出来,我有话要问问她。” “是!”潘老二应了声,马上跑进酒馆。 不一会儿,潘老二便将黄才月带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夫人摆出一副愠怒的面孔,压低声音了厉声问道。 “我~~我叫彩月,您~您是哪位?”黄才月装作害怕的样子。 一旁的潘老二瞪了她一眼,“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咱县太爷夫人,还不快给夫人请安!” 黄才月马上故作惊讶地问道:“县~~县太爷夫人?!那~~” “那什么那!夫人都知道了!现在夫人要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潘老二教训完黄才月,又转脸对夫人笑道,“夫人,有什么话您只管问。” 夫人点点头,“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单独问她。记住,不许在县太爷面前露出破绽,如果他稍有怀疑,我饶不了你们!” 两位官差领了命,连声承诺之后就退回酒馆。 这边夫人眼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然后对黄才月问道:“好了,第一步我已经照做了,接下来怎么办?” 黄才月看向酒馆门口,确定二哥和东子没有偷听后便答道:“请问夫人认识一个叫黎伯的人吗?” 夫人皱着眉头想了想,“黎伯?黎伯?你是说黎大生?他不是做山货生意的吗?怎么还跟这事儿有关?”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院子里的人都叫他黎伯,这个人很关键,是院子的老板,据说他的钱每个月都会给县太爷分一份。” 夫人恍然大悟,捶胸顿足地说道:“那就是他了,好哇,他跟我说他是做山货生意的,因为受到那死男人的照顾,所以每个月都会给我男人一点好处,他俩还经常在一起喝酒。” “呵呵,夫人,据我所知,黎伯给县太爷的可不仅仅只是一点好处,最起码也得每个月一千两银子,甚至可能更多!” “一千两?那死男人一年的俸禄也没有一千两啊!”惊讶完,夫人又马上痛心疾首道,“好哇,我说他每个月给我的只有多从没有少的呢!敢情他就是给了我个零头啊!” “所以夫人,您现在冲进去只会什么都得不到,但是只要动动心思,这笔银子您就可以全拿在手里。” 夫人看着黄才月,似乎下定了决心,“好,丫头,我信你了,只要你替我办成了这件事,我~~我就把得来的银子分你一份。” “呵呵,那我就先谢过夫人了!不过,这件事咱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这样,您先回去查查这个黎伯,然后下一次你再用找我问话为借口,把查来的情况告诉我。” “好嘞!”夫人痛快地答应道,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等夫人离开后,黄才月便返回酒馆,一进门,两位官差就将她拉了过去。 “彩月,夫人都跟你说啥了?”东子急切地问道。 “就是问了我凤蝶的事情,她还让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就饶不了我,哦,对了,夫人还说了,让我把什么事都告诉她,不许撒谎。” 东子听完,马上苦起脸来,垂头丧气地叹道:“哎,这下好了,咱都吃不了兜着走,你说好好的,夫人咋会找到这里来呢?” 潘老二不屑地笑了笑,“哼,这还不容易?门口那辆骡车衙门里的人都认识,也就是别人不知道咋回事罢了!可夫人是早就怀疑上的,还不是一看见骡车就明白了?!哎,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哎,二哥,咱们往后该咋办呐!” “还能咋办?照办呗!要说县太爷和母老虎,咱哪头都得罪不起,可母老虎背后还有一个奥鲁啊!所以依我看呐,母老虎胜算大一些,咱们就听母老虎的!” 东子细细一想,觉得是那么回事,便点点头道:“也是,县太爷也不敢得罪奥鲁,就更别说咱们了。”说完,他又看向黄才月,叮嘱道,“哎,丫头,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啊,要不然,咱们仨一个都活不了!” 黄才月装作木讷地点点头,却在心里为自己叫了声好,她知道,计划的第二步已经成功了! 120 最后一步 打这之后,陪凤蝶出门就成了黄才月每天翘首以盼的事情,尽管她知道往后还要挨不少的打,但为了最终的目的,她认为都值得。 柳叶还是跟往常一样,时不时就从窗户爬进黄才月的房间,在黄才月的床上睡一晚,她说彩月的床要比她自己的床干净得多,说在彩月床上睡得更香一些。 黄才月对此并不反感,虽说院子里的姐姐们对自己都不差,但唯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就柳叶一人。当然,就算对着柳叶,黄才月也不敢什么都说。 这天,黄才月正躺在床上盘算着计划,忽然听见窗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不用猜,又是柳叶。 黄才月习惯性地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为柳叶留出半张床的空间。 “哈哈,我又来啦!”柳叶裹着一身白色袄裙,虽然蹑手蹑脚的,但是说起话来丝毫不担心会吵醒黄才月。 柳叶走到床边,毫不客气地踢掉鞋子,随后钻进黄才月给她留出来的被子。 “彩月,你可太幸福了,被子里香香的,没有一点臭男人的味道。”一上床,柳叶便侧过头,看着黄才月说道。 “幸福?你管这叫幸福?”黄才月没好气地反问道。 “比起我们当然幸福啦,要是可以的话,我宁愿干双倍的活,也不想再伺候男人了。” 黄才月心想这话也对,苦点儿累点儿不算什么,哪怕是挨凤蝶的打也好过去伺候男人。 “彩月,我看你这几天心情不错啊,是凤蝶大发慈悲,不打你了吗?”柳叶见黄才月不回话,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两天她明显发现黄才月的精神好了许多,干起活儿来也不像往常那样愁眉苦脸了。 黄才月只是笑了笑,她知道这几天自己表现得有些异常,因为她的心思都在自己的计划上,一想到自己过不了多久就要脱离苦海,那点皮肉上的苦就算不得什么,整个人也就轻松了许多。 “柳叶姐,”黄才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侧过身来,跟柳叶面对面问道,“你的主簿大人还常来吗?” “来啊,前些天他还来过的。他还说了,等他凑足了钱,就把我赎出去,到时候我就跟着他享清福。”一说起那位主簿,柳叶就活脱脱一个犯了相思病的黄花大闺女,那满是期待的样子让黄才月实在不忍心戳穿她。 “这话你也信?”黄才月终究还是忍不住,她不想这位姐姐被男人的甜言蜜语蒙蔽了眼睛。 “我信,要是不信那我就什么盼头都没了!彩月,我知道你认为我傻,可对我来说,就算是他骗我,也总比什么希望都没有的好!”柳叶有些激动,眼角都湿润了。 “那假如~~假如有一天你离开这里了呢?” “离开这里?彩月,你什么意思啊?” 黄才月欲言又止,她太想告诉柳叶过不了多久他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柳叶这些姐姐们也可以不用伺候男人了,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这里面的变数太大,一丁点差错就可能全盘皆毁。 “没什么,我就是瞎想。对了,主簿大人跟你说了衙门里的事没?”黄才月赶紧岔开话题。 柳叶闻言摇摇头,“没说,他让我别问那么多,说打听多了对我没好处。” “哦!”黄才月应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随后她的眼睛便迷离起来,她原本是想从柳叶嘴里听听衙门里的动静,但是现在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 柳叶发现黄才月的眼睛明明看着自己,可是她的眼神却游离了出去,从这几天黄才月的表现还有今天奇怪的言谈中,柳叶感觉出黄才月心里有事。 “彩月~~”柳叶轻声唤道。 “嗯?”黄才月回过神来。 “你千万别干什么傻事啊!” “呵呵,你想哪儿去了,时间不早了,快睡吧!”说完,黄才月便翻了个身,将后脑勺留给柳叶。 ...... 之后的日子里,黄才月和县太爷夫人见了几次面,从夫人的调查中,黄才月得知黎大生就是黎伯,并且夫人已经查到黎伯在县城的住所以及他的日常行踪。 在黄才月看来,制服县太爷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倒是这个黎伯,生性狡猾、难以捉摸,她目前还没有想到彻底制服黎伯的办法。 可是黎伯这个人又太关键,可以说只要能制服黎伯,那么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黄才月让夫人先别急,让她继续查,看看除了县太爷,他平时还接触什么人,或者在县城里有没有比较亲近的人。 另一方面,黄才月还让夫人准备一些信得过的人,衙役也好,家丁也好,反正能完全听从夫人的命令就行。 听到这里,夫人大概明白黄才月的计划是什么了。 “彩月,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跟那死男人刀兵相见吧?”夫人有些害怕,尽管她已经贵为县太爷夫人,见过不少世面,可这么大阵仗的事情需要她亲自把持,她还是有些发怵。另外,不管她如何恨这个男人,她最终的目的只是想把他的心赢回来,而不是跟他彻底翻脸。 “夫人,县太爷背着您鬼混不是一天两天了。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凤蝶一年以前就开始准时外出,而且每次都有官差接送,就连我也是县太爷亲自许诺给凤蝶当丫鬟的。恕我直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善了,而想要彻底拿住县太爷,夫人您就必须心狠一些。” “可我跟他闹翻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呵呵,以后的日子就是夫人您说了算,还不是您说怎么过就怎么过!” “可是~~”夫人似乎还是不放心。 “夫人,您不必担心,我们的目的是抓住县太爷的把柄,让他以后听从您的话,而不是真的让你们翻脸。您准备的人是用来对付其他人的,不是用来对付县太爷的。”黄才月又补充了一句。 听见黄才月这样说,夫人才放下心来。 回到院子后,黄才月开始金罗密布地行动起来,她利用各种机会找到姐姐们问她们接了什么客,从而了解到衙门里的什么人会在什么时间光顾院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她便摸清了大部门县衙的人的规律。 后来,夫人又带来一些黎伯的消息,她说黎伯平时接触的人除了县太爷之外都是生意上的人,看样子他除了院子里的“生意”之外,还的确做一些山货生意。另外,黎伯为人很谨慎,除了这些看上去非常正常的交往之外,其他的时间他几乎都在自己的宅子里。就算时而外出,也不过是采买油米、逛逛街市而已。 黄才月听在心里,却犯起了嘀咕。院子里的人只有这个黎伯她没怎么接触,或者说根本没有接触,所以她摸不清这个人的底细。而这个人又是最关键的罪魁祸首,不把他抓住,就算县太爷被夫人拿住了,这个院子也还会照常开下去,那么自己也就逃无可逃。 可是直到现在,黎伯还没有漏出任何破绽,哪怕是一丁点马脚都没有,果然,还是这个黎伯最难对付。 不过黄才月已经等不及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要自己一句话,计划的最后一步就可以实施。至于黎伯,她相信只要夫人那边进展顺利,县太爷应该可以钳制住黎伯的。 于是黄才月问夫人,人准备好了没。 夫人点点头,“人没问题,县衙的捕头是我堂弟,他那儿有几个,然后站赤那边我有几个熟人,再加上家丁,得有十多人了。” 黄才月琢磨了一会儿,随后点头道:“嗯,人足够了!夫人,咱这么办~~”说着,黄才月便凑向夫人的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她。 说完之后,黄才月接着说道:“人抓了之后需要一个暂时的地方关押,并且不到跟县太爷对质的日子,任何人都不能走漏风声。” “这好办,咱们在附近找户人家不就行了?!大不了花点儿钱,反正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嗯!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一下子不见了这么些人,县太爷怕是会发现。” 夫人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没关系,正好站赤那边这两天要运一批粮食,我就让我堂弟说人被驿令借走了,反正站赤里的事情他不敢过问。” 黄才月喜笑颜开,冲夫人比了个大拇指,“还是夫人心思缜密,考虑得如此周到。” 夫人看了看黄才月,似乎这才想起眼前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于是她忍不住一阵后怕,不敢相信自己和一个小姑娘合计了这么大阵仗的计划。 “丫头,这件事最好能办成,要是办不成,咱俩就都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 黄才月自信满满,“夫人请放心,到时候证据确凿,又有奥鲁给咱们当后盾,县太爷不可能不服软的。”说完,黄才月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到时候黎伯那里,还请夫人发个话,将他抓进大牢,我也就能重获自由了。” 夫人大笑了两声,只感觉自己已经重权在握了,“这是自然,到时候我不仅要抓了那姓黎的,还要把那个鬼院子一把火给烧了,好好给你出口恶气,怎么样?!” 黄才月听完马上低下头,庄重地给夫人行了个礼,说道:“彩月感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彩月一辈子都不敢忘记。” 话音落下,二人相视一笑,就好像计划已经圆满成功了一样。 121 变故 七月下旬,正值盛夏,即便是将要落山的日头,也如蒸笼里的红碳,炙烤得人们汗流不止。 冒着滚滚热浪的大街上,两名官差从一旁的酒家走出来,他们喝得酩酊大醉,撸.着袖子、扎着衣摆,嬉笑着朝城郊走去。 二人的目的地是离城郊十多里地的娼馆,虽然行程较远,但因为娼馆有一条专门针对官差们的优惠——快活完之后可以逗留一晚,所以二人不惜走上半个时辰的路,为的就是这一整晚的温香软玉。 走在路上,两人讨论着今天喝的酒和今晚要见的姑娘,不时冒出几声放荡的笑声。 不多时,日头便躲进山下,只留下些许余晖,昭示着夜晚的降临。 晚风拂过,二人顿觉一丝清爽,其中一人偏离正道,朝路旁走去,边走边笑道:“尿急,等我一会儿。” 另一人闻言也加入进来,双双解开裤子,打算开闸放水。 谁知道二人还没能将剩下的动作做完,突然从面前的草丛中窜出四五个人,一下子将他俩拉入草丛里,并牢牢捂住了他们的嘴。 可怜这两人尿泡里正憋满了尿,又加上这一惊吓,顿时闸门大开,在自己裤头里面尿了个痛快。 二人没有喘气的空当,那些人马上上下其手,绑的绑手、蒙的蒙面,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二人便被绑了个牢实。 之后,二人被押着走了一段路程,最后感觉到走进一间屋子,然后便有人将他们脸上的蒙面布和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狗日的,是哪个不长眼,敢绑你大爷,不要命了!”不等看清眼前的人,其中一人立马大声骂道。 另一个人受到鼓舞,也开始破口大骂:“他妈的,也不看看你们绑的是谁!瞎了你们的狗眼~~” 这人正骂着,原本模糊一片的视线渐渐清晰,于是他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而当他看清这人的样貌后,那些还没有骂出来的话立马就被他吞进了肚子。 “吴~~吴捕头?怎么是您老人家啊!”这人立马换了副笑脸,一脸谄媚地赔笑道。 而另一人这时也看清了周围人的样子,跟着笑道:“这~~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吴捕头,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那吴捕头抱着双手笑了笑,问道:“这天就要黑了,你们两个不回家,这是要去哪儿啊?” “呵呵,这天不是热吗?我俩又喝了点儿酒,所以寻思来城外吹吹风。” “吹风?这儿离县城十多里地,你们走了这么远,就是为了吹吹风?” 另一人见状似乎不对,便靠前一步,解释道:“也不完全是,吴捕头,您还不知道吧,离这儿不出五里地,有~~” 这人还没说完,就感觉旁边的人在用胳膊肘捅自己,他扭头一看,就看见那人正疯狂地对自己使眼神。 这人似乎现在才想起来,奥鲁大人有令,阳门县城内不得设立娼馆、赌坊等淫靡场所,一旦发现立即拆除,而有嫖.娼、赌博者,发现一人抓捕一人。 于是这人立马闭上嘴,看着吴捕头不知所措。 “哼哼,”吴捕头轻蔑一笑,道,“我们能在此处等着你们,能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吗?实话告诉你们,这一次,我们就是为你们而来的!”说着,吴捕头大喝一声,“来人,给我关进去!”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衙役走来,将这二人带到一间小屋门口,他们打开门,一把将二人推了进去。 而这二人进屋一看,发现屋里不止他们二人,还有四五个同样身穿官差衣服的人,等看清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些都是经常光顾娼馆的熟人。 ...... 再有一天,就是凤蝶出门的日子,黄才月此时虽然手里搓着衣服,可是她的心已经飘到十多里以外的小酒馆里。 这几天姐姐们都在抱怨,说原本应该来的谁谁谁竟然没有来,甚至连柳叶姐的主簿大人都失约了,院子里的人都很好奇,“妈妈”也说过几天赶集的时候去打听打听情况。 所有人当中只有黄才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也侧面证明了夫人那边的行动很顺利。 黄才月心想,离开这里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去辰州找大哥呢,还是留在这个县城,毕竟自己形单影只的,万一在路上又遇到一个“黎伯”或者“妈妈”呢? 她进一步想到,假如自己选择留下来,相信夫人是会收留自己的,毕竟自己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而留在夫人身旁,哪怕只是做个丫鬟,她觉得也是可以的,怎么说也是县太爷夫人的丫鬟嘛! 正做着白日梦,柳叶忽然闯了进来,她手里端着黄才月的晚饭——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稀饭里飘着一点咸菜。 黄才月熟练的接过饭碗,顺便将板凳让了出来,而柳叶则自然地坐上板凳,替黄才月搓洗起衣服来。 “彩月,县衙的人最近一直没来过,我这心里慌得紧,你说该不会出啥事吧?”柳叶一边认真地洗着衣服,一边摇着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黄才月赶紧将馒头塞进嘴里,以掩盖自己的慌乱。 “明天凤蝶会出去,搞不好她能打听出点儿什么。”柳叶嘴里依旧说个不停,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主簿大人怎么样了,他答应过我的,要把我赎出去。” 听到这里,黄才月忍不住了。 “柳叶姐,你还真指望他来赎你啊!别做美梦了,就是因为有他那样的人,才有你现在的下场,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黄才月斥责道。 柳叶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才月,怨道:“你说啥呢?我做做美梦怎么了?又不干你的事!” 黄才月干脆放下饭碗,蹲下来对柳叶说道:“柳叶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现在不是做美梦的时候,咱们得想办法从这儿逃出去,只有逃出去了,咱们的命运才能自己做主!” 柳叶先是一愣,随后笑出声来,“彩月,你这么认真干嘛?!我就是随后说说,再说了,逃出去?你说得轻巧,怎么逃?” 黄才月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一过,这个院子就会不复存在,到时候你和其他姐姐就都是自由之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用伺候那些臭男人了!” 黄才月说得大义凌然,柳叶也听得张大了嘴。 “你瞎说什么呀?什么你就安排好了?彩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柳叶也跟着站起身来,一步一个疑问朝黄才月走过去。 “好吧,我原本想事后再告诉你的!”黄才月深吸一口气,“柳叶姐,主簿大人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他已经被抓走了!不只是他,其他所有来过院子的官差都被抓了起来,而且明天,县太爷夫人就会去找县太爷对质,到时候,黎伯,妈妈还有这个院子都将不复存在,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柳叶听完,看了黄才月良久,她无法分辨黄才月所说的是真是假。 可是看了半天,黄才月坚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且眉眼里始终带着一股戾气,柳叶这才开始相信。 “你说的是真的?”柳叶抓住黄才月的双肩,她的指甲都要嵌进黄才月的皮肉里了。 “当然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我和夫人计划的。” “你和夫人?可~~可那是县太爷和黎伯啊,你们怎么斗得过他们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只需要等到后天,一切就能见分晓。” 柳叶似乎震惊过度,她赶紧走回小板凳旁,双腿失力一下子坐下来。 思考许久之后,柳叶重新抬起头来,无力地看着黄才月问道:“那我们~~我们怎么办呢?” 黄才月走过去,抓着柳叶的双手,笑道:“你们恢复自由之身啊,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柳叶一把甩开黄才月的手,语气里忽然带了一丝怨气,“你什么都不懂!我们这些人除了伺候男人什么都不会,现在这兵荒马乱的,要是没了这个院子,我们就会被活活饿死的!彩月,你会害死我们的!” 黄才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默默地做了这么多,一半是为了自己,还有一半就是为了这些姐姐。而且这些姐姐老是在自己面前诉苦,说怎样怎样不想再伺候男人了,她原以为说出这一切之后,柳叶会很高兴的,却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态度。 “柳叶姐,你有手有脚的,总会有办法养活自己,你自己不是说过吗,说就算干双倍的活儿也不想再伺候男人了?!” “哎呀,说是说,做是做,在院子里我们只要躺在床上就能有吃有喝的,男人们一高兴还能赏我们几个钱。可是没了这个院子,我们手无缚鸡之力,连种地都不会,你让我们怎样养活自己?彩月啊,你干这些事之前,怎么就不跟我商量商量呢?!” 黄才月顿时语塞,她入世不深,哪里会想到这些,在她看来,哪怕是要饭甚至去死也比伺候男人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柳叶这些姐姐们已经习惯并且早已开始享受这种生活。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她想反悔也没那个机会了,况且她根本不想反悔,虽然柳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自己却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黄才月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央求柳叶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柳叶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她哀怨地看了黄才月几眼,便愤愤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122 反转 一整天,黄才月都没再见到柳叶,似乎她在故意躲着自己一样。 于是黄才月担心起来,柳叶姐该不会一时忍不住去找“妈妈”告状吧?! 提心吊胆过了一整天,总算熬到晚上凤蝶出门的时间,当“妈妈”带着凤蝶从门口走出来时,黄才月仔细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两人神色有什么不对。 直到凤蝶进入骡车,“妈妈”照常吩咐照顾好凤蝶,黄才月才放下心来,看样子柳叶姐还是信得过的。 虽然凤蝶没什么不对劲,但是黄才月忽然发现两位官差似乎很紧张,尤其是东子,他好几次看向自己,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直到骡车抵达小酒馆他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等凤蝶上楼后,黄才月故意找两位官差搭话,可他俩的眼神始终躲躲闪闪的,说起话来也不如以前那样无拘无束。 黄才月心想,或许夫人那边的动静惊到了这两人,也难怪,这两人跟那些去娼馆的人朝夕相处,他们出了事这两人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样想着,黄才月松了口气,她心想自己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应该是不会漏出破绽的。 两位官差照常叫了两壶酒外加几碟小菜,黄才月跑过去给他们斟酒,可这两人竟意外地拒绝了。 “丫头,今天你就好好歇着吧,不用陪着我俩。”潘老二伸手拦着自己的酒壶,对黄才月说道。 “二爷,今天这是怎么了?跟我还这么客气?”黄才月笑道,执意要将酒壶抢过来。 “行了,你要实在无聊,就出去走走,我俩喝我俩自己的,你用不着这样。”潘老二有些不耐烦,伸手推了黄才月一把,可黄才月分明看见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忍心,而且他似乎害怕自己摔倒,推自己的同时还作势要扶住自己。 心里满是疑问,黄才月从桌边退出来,随后朝屋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 就算自己的计划泄漏,二爷也不应该是那副表情啊! 难道有什么意外?! 黄才月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一次悬起来。 好在没过多久,夫人便带着人马赶到,看见黄才月后,夫人只是简短地问了一句“在上面吗?” 黄才月点点头,随后便和夫人一起冲进酒馆。 夫人先是命人稳住潘老二和东子,然后带着吴捕头和两名家丁朝楼上走去。 夫人带来的人除了她自己的人之外,还有那些被抓走的人,其中就包括柳叶的主簿大人。这是黄才月计划的一部分,她想让县太爷和这些人当面对质,在她看来,这些人被抓了个现行,凑在一起后应该羞愧难当,再加上这么多人见证,他们是不可能当面否认的。 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吵闹声,凤蝶的叫骂声更是不绝于耳。 随着吵闹声越来越大,黄才月看见夫人怒气冲冲的走下来,而衣衫不整的县太爷和喋喋不休的凤蝶则紧跟在她身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从夫人的气势来看,她应该是占了上风,尤其是凤蝶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鲜明的巴掌印,证明夫人不只是吵两句嘴那么简单。 一切看上去都似乎很顺利,唯独县太爷那张阴沉的脸让黄才月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都给我站好咯!”夫人走下楼梯,指着自己面前说道。 几个哭丧着脸的人马上走过来,在夫人面前排成一排,只有县太爷和凤蝶站在夫人身后没有动弹。 夫人朝后看了一眼,沉声说道:“你要是还想干这个县太爷,就过来给我站好!” 县太爷垂着头,闻声之后抬眼瞟了一下夫人,黄才月看见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不过县太爷没有僵持,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拉着凤蝶走到夫人面前,凤蝶恨恨地看着夫人,想开口说些什么,也被县太爷给拦住了。 “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待所有人站定之后,夫人便叉起腰,用手一个个指点着训道,“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哪一个不是吃禄拿饷!还有你,身为父母官,不带头干点儿好的,尽干这些龌龊事,难怪没有一个百姓说你的好!” “还有,这些年我亏待过你吗?!我一个人操持整个家,我受了多少罪?!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是,我老了,不如年轻姑娘漂亮,那你倒是纳妾啊,干嘛非要干这种龌龊事?!你把你家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夫人越说越激动,最后更是拉扯着县太爷哭诉起来。 可奇怪的是,县太爷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他一句话不说,脸上既看不出羞愧也看不到生气,就那样略带笑意的看着夫人,好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或许是被这么多人看着觉得很丢脸,夫人忽然冷静下来,她用手帕轻轻拭掉泪痕,然后深吸一口气。 “算了,到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夫人愤愤地说道,“你听好了,还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以前干过什么,我不追究,你们以后想干什么,我也可以不过问。包括你,”夫人指向县太爷,“你可以跟这个狐狸精继续鬼混,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们以后一切都听我的,我说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否则的话,我就告到奥鲁大人那里,到时候你们不仅官职不保,甚至连命都可能保不住。怎么选,你们掂量掂量。” 说罢,夫人便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她环抱着双手,瞪着眼睛狠狠地扫视着面前的人。 在夫人说话的期间,黄才月一直紧紧盯着县太爷。县太爷从刚出现在楼梯上直到现在,脸色就没怎么变过,似乎他一早就料到会出现这一幕。 黄才月忽然想到,自己太过于担心黎伯,以为夫人就能完全制住县太爷,却忘记了县太爷也是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他见过的世面,以及经历过的事情绝不会比黎伯少,甚至应该比黎伯还要多,所以他才可能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心里正打着鼓,忽然县太爷向前走出一步,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你说完了吗?” 话音落下,黄才月内心顿时一震,果然,县太爷要出招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什么?”夫人似乎没听见,又好像没有料到县太爷会反问。 “我问你说完了吗?”县太爷重复了一句。 “说~~说完了啊!”夫人大概也料到事情有变,立马紧张起来。 “好,你说完了就该我说了!”县太爷依旧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他的意图,“今天的事奥鲁不会知道,因为你不会去告诉他!” “哼,你试试!”夫人显然不信。 “呵呵,用不着试,我说了你不会你就不会!”说着,县太爷走到吴捕头面前,问道,“吴捕头,钱老板生意最近还好么?” 众人顿时愣了,不明白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县太爷干嘛突然过问一个什么老板的生意,而吴捕头和他带来的几个官差更是惊讶得脸色都变了。 “呃~~那个~~我不是太清楚~~”吴捕头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是吗?”县太爷笑了笑,忽然将双手背在身后,那样子就像审问一个犯人似的,“我怎么听说你们经常出入那个地方啊?另外,钱老板是做布匹生意的,你们几个有那么多衣服要做吗?” 夫人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起身问道:“你什么意思?” 县太爷只是斜眼看了夫人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然后他回过头,对着吴捕头继续问道:“吴捕头,我问你,奥鲁大人是如何定赌博的罪的?” 吴捕头听完立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低下头来,有气无力地答道:“赌博~~赌博与嫖.娼同罪!”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夫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而黄才月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屋子的官差尽是些嫖.娼赌博之徒。 完了!黄才月沮丧地想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接下来会怎样,她想都不敢想。 县太爷说完吴捕头,又面向夫人带来的家丁,“还有你们,吃我的住我的,没有我,你们养得活家儿老小吗?” 一众家丁听完立马低下了头,县太爷到底是县太爷,小老百姓根本奈何不了他的官威。 这时夫人站了起来,挡在家丁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没有你了,还有我!我可以养活他们!如果你不答应,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我直接去找奥鲁大人!” 夫人说完,县太爷马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说了,你不会去的,不信,你打开门瞧瞧!”说着,县太爷伸手指向酒馆大门。 夫人不明白,便朝大门走过去,然后“吱呀”一声将大门给拉开。 在大门打开的一刹那,黄才月顿时尖叫一声,随后只感觉双腿无力,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原来,在夫人和县太爷对质的期间,不知什么事后屋外来了一群人,而这群人黄才月再熟悉不过,正是院子里的护院。 夫人显然也很吃惊,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县太爷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靠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要你胆敢迈出这扇门,他们就会打死你!” (本章完) 7017k 123 魔鬼 现在,黄才月总算明白潘老二和东子为什么那么客气了,原来,县太爷早已精心准备了一个陷阱,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看着屋外一群护院,不用想,黎伯肯定也知道了,搞不好,这个陷阱就是他和县太爷共同准备的。 县太爷扳过夫人僵硬的脸,黄才月看见夫人脸上已是一片惨白,她还记得夫人以前叮嘱过的话:丫头,一定要成功啊,不然,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黄才月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却不想夫人一语成谶。 “假如你当今天的事从没发生过,并且以后不再过问我的事情,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可以让你继续当你的县令夫人。可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只好出一条讣告,就说县令夫人野外踏青,不小心失足坠亡!”县太爷将脸几乎贴在夫人的脸上,但他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说完之后,县太爷松开夫人的脸,而夫人顿时失力,靠着门框跌坐下来。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县太爷训过话,唯独黄才月没有。 黄才月此时只觉得脑子一阵混乱,她觉得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 忽然,她看见一双脚出现在自己眼前,抬头一看,发现县太爷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自己。她原本以为县太爷会狠狠骂自己一顿,甚至干脆将自己打死在现场。可是县太爷没有,他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条死狗,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 最后,县太爷冲着屋外的护院说了一句:“带回去给黎大生处理!” 说完,县太爷便走到凤蝶身旁,搀扶着她朝楼上走去。 剩下的人愣了会儿神,回过神来之后,便各自散开了,而夫人也由家丁扶着走出了酒馆——虽然县太爷什么都没吩咐,但是大家都明白,今天的事没有任何人会透露一个字! ...... 在回去的路上,黄才月的脑袋逐渐清晰起来,而当她清醒之后,便不再像先前那样害怕了。 不就是一死吗?黄才月心想着,虽然这个结果她没有料想到,但事事皆有成功亦有失败,她没料想到不代表就不是必然的结果。 不是生就是死,既然是二选一,那自己也只能欣然接受。 黄才月心想其实这样也好,死了就可以去见爹娘了,也就不用独自活在世上受苦了。 护院们将她带回院子,随后扔进她的房间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黄才月便听见“妈妈”的声音和黎伯的声音离房间越来越近。 “妈妈”说:“她还是个孩子,留着以后能挣大钱。” 而黎伯只是吼出一个字:“滚!” 虽然黄才月已经在路上说服了自己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可到了真要面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很害怕。听着黎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黄才月将自己的身子蜷缩了起来。 不一会儿,只听见“咣当”一声巨响,黎伯踹门而入,随之扑面而来的,是黎伯身上浓浓的酒气。 “小婊.子,敢跟我玩儿阴的~~”嘴里边骂着,黎伯一脚便踹向黄才月。 黄才月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便让黎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踹了个空。黎伯越发生气,站稳身子后,便一下子扑向黄才月。 黄才月自持自己练了这一百来天的拳脚功夫,想跟黎伯扭打,可是她发现黎伯手上的劲儿也不小,并且因为他如磨盘一样的体重,黄才月根本无力反抗。 黎伯抓住黄才月的双手,死死地将她压在身下,随后他将自己撑起来,用双膝跪在黄才月的肚子上。 黄才月立时就感觉到肚子里刀绞一般疼痛,几乎让她晕了过去。 可是黎伯并没有就此打住,他腾出一只手,在黄才月两边脸上各自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黄才月整个人顿时就失去了力气。 就在黄才月昏昏沉沉的以为自己即将被打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肚皮一阵清凉,跟着便是自己的双腿。 清凉的感觉让她清醒了一点,然而正是这一阵清醒,让她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大腿上摸索。 这个时候,黄才月明白黎伯想干什么了,而这正是她宁死也不愿发生的事情。 于是黄才月使出仅剩的所有力气,拼命挣扎、拼命喊叫,而她的挣扎和喊叫则招致更多更狠的毒打。 但是黄才月没有放弃,她不敢放弃,她宁愿去死,巴不得去死! 忽然,正在喊叫的黄才月听见“咚”的一声闷响,与此同时,她感觉到黎伯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紧接着,她便听见黎伯怒骂道:“贱货!敢打我!” 迷迷糊糊中,黄才月似乎听见柳叶在惨叫,而黎伯的骂声也不绝于耳。 稍微恢复了一些知觉后,黄才月赶紧将裤子衣服穿好,然后朝黎伯那边看去。 只见黎伯此时正骑在一个人身上,他手里抓着一个木枕头,癫狂一般砸向身下那人的脑袋。那人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发出的惨叫声越来越小,但是黄才月一眼辨认出那人正是柳叶姐。 “你放开她!”黄才月尖叫着冲向黎伯,试图将他手里的木枕头抢下来,可是黎伯只是稍微推了一把,早已脱力的黄才月便被推翻在地。 黄才月接连试了好几次,始终奈何不了黎伯,黎伯此时脸上沾满了从柳叶头部溅出来的血,他发狂地笑着、骂着,就像地狱里的魔鬼。他手里的动作带着柳叶的血如同下雨一般溅得满屋子都是,而柳叶则早已没了声音。 黎伯似乎浑然不觉,依旧边砸边骂着:“臭婊.子,卖肉的,死贱货,敢打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黄才月这时已经不去阻拦黎伯了,因为她看见柳叶的脑袋早已被砸成一滩肉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魔鬼一般的黎伯,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屋子里的动静早已引来不少人,“妈妈”、凤蝶还有其他娼妓和护院此时都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地狱般的一幕,他们皱着眉头、擦着眼泪,可是谁也没有走进来劝阻黎伯。 最后,大概是黎伯砸累了,他从血泊中站起来,将手里的木枕头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看向黄才月。 黄才月发现了黎伯的眼神,她赶紧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她原本以为可以一死了之,可是她绝不想自己像柳叶那样死去。 不过黎伯并没有追过来,他只是稍稍看了黄才月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眼,随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说道:“把她关起来,再把地上收拾一下。”说完,他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出黄才月的房间。 等黎伯离开之后,黄才月僵硬的身体才稍稍舒缓了一些,而当她一舒缓,便忍不住一抽一抽的哭起来。 护院们走进房间,将柳叶的尸体抬了出去,几位娼妓找来一些抹布拖把,将地上的血迹擦了一下,可无论他们如何打扫,始终去除不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 黄才月在泪眼中看着这些人熟练地忙碌着,似乎他们早就习以为常,看待柳叶的死就如同看待一位陌生人一样。 打扫完之后,“妈妈”和凤蝶,还有两位护院走了进来。 凤蝶先是戳着黄才月的额头训道:“看见没,这就是跟黎伯作对的下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完,她得意地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随后“妈妈”又走过来,她用手帕在黄才月脸上擦了擦,轻声说道:“下次不要反抗,你越反抗越受罪,得依着他的性子来,等他发泄完了就好了。” 最后,妈妈站起身,给身旁的两位护院使了下眼神,这两人就把黄才月绑了起来,还用布条堵住黄才月的嘴。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离开了,黄才月才蜷缩在床上放肆痛哭起来,她害怕、后悔、失望、委屈,她恨不得就这样哭死过去。 一直哭到半夜,她总算在筋疲力尽之后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院子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很快又热闹起来,黄才月在屋子里听得出,那些官差又和往常一样,开始光顾这里了。 姐姐们跟客人打情骂俏、护院们走来走去忙得不亦乐乎,似乎只有黄才月才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惨的事。 这些天黄才月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每当有脚步声靠近,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好在黎伯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来她屋子的也只有“妈妈”一人。 而“妈妈”就像要故意折磨黄才月一样,每次喂完饭后都有意无意地提醒她这件事还没有过去,黎伯还会来找她的。 于是黄才月在恢复了一些精神之后,终于醒悟到自己不能继续这样坐着等死。 护院们绑黄才月的时候只是绑住了她的手和脚,并没有完全限制住她的行动,虽然绳子绑得很紧,但是稍稍想点办法是可以弄断的,问题是弄断之后如何逃出去! 经过上次的事情,黄才月吸取了教训,她那三个月练出来的拳脚功夫和腱子肉可能在女人们身上还能起点作用,但是用在男人身上就不堪一击。 所以想从个个高大魁梧的护院们手里逃出去几乎不可能,既然不能用力量,那就只能智取! 这天傍晚,黄才月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潘老二在说话,不久之后又听见凤蝶跟“妈妈”告别的声音,想必又是县太爷“想念”凤蝶了。这也侧面证明黄才月此前的计划全盘皆输,她和夫人不过是在县太爷面前蹦跶了两下,现在,一切已经恢复如常。 等到半夜,就在黄才月以为这一天将要过去而准备入睡的时候,忽然她的房门“咣”的一声被推开,紧接着,黎伯就像夜叉一样,拎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本章完) 7017k 124 老大 因为“妈妈”一再的提醒,黄才月料到终有一天黎伯会再来,这几天她也正为这一天做着准备,可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黎伯进来后,又用脚后跟“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随后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便淫笑着朝黄才月走过来。 黄才月惊慌失措,退到床的一角,她双手反在身后,双脚被牢牢地绑着。 “今天可没人来打扰我们了!”黎伯就像是提醒黄才月一样说了一句。 而黄才月则是一脸绝望,她既不敢动弹,也不敢喊叫。 黎伯缓缓走到床边,一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随后一把将酒壶砸碎在地上。 紧接着,他伸手抓住黄才月的脚,用力一拖,便将黄才月拖到自己面前。不等黄才月反应,黎伯便跳上床,将黄才月压在身下。 黄才月只觉得浑身一紧,然后就透不过气了,她开始挣扎,试图从黎伯身下钻出来。 可就像“妈妈”说的那样,黄才月越是挣扎,黎伯就越是来劲,并且随着黄才月喊出声来,黎伯也开始发出一阵一阵癫狂的淫笑。 “哟,还挺来劲儿,我喜欢,哈哈哈哈,我喜欢~~” 因为黄才月的双手一直反在身后,黎伯便不再像上次那样费劲了,他双腿用力地夹住黄才月,手里开始解黄才月的衣服。 黄才月哭叫着、挣扎着,可始终无法从黎伯身下挣脱半分。 当黎伯解开黄才月一半的衣服时,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变态的神情,他的眼睛瞪圆了,脸上的肉有些痉挛,随后他一头扎进黄才月裸露出来的脖颈,用力地嗅了一口。 而正是这一瞬间,黄才月忽然从身后抽出双手,然后握住一根头簪,用尽全身力气扎向黎伯的头顶。 黎伯哼都没哼一声,就那样瘫软在黄才月身上,而黄才月没有耽搁,她马上从黎伯身下钻出来,将早已磨断的绳子套在黎伯的脖子上,随后她跪上黎伯的后背,双手紧紧握住绳子的两端,将身子往后一仰。 期间,黎伯因为难受苏醒了一次,他马上开始反抗,但是不管他如何抓、如何打,黄才月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最后,黎伯双眼憋得一片通红,一点一点失去力量,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便不再动弹了。 即便知道黎伯已经死了,黄才月也不敢松开绳子,她心想这就是个魔鬼,根本不是人,应该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容易死。 坚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感觉到浑身酸麻,双手都没有知觉了,这才放松下来。 在确定黎伯真的死了之后,黄才月马上解开脚上的绳子,随后拿起扔在一旁的发簪,轻轻走到门口,虽然整个过程黎伯始终没能喊出声来,但是黄才月还是想确认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被惊动。 她悄悄拉开一点门缝,发现外面静悄悄一片,姐姐们的房里也没有了灯火,于是她蹑手蹑脚走出来。 她先是去了后厨,找到火折子,然后来到柴房。 此时的柴房里面摆着一大堆等待浣洗的衣服,还有满屋子的干柴,从进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间柴房的第一天开始,黄才月就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要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这间柴房就是最好的引火点。 现在,实现这个想法的机会来了,虽然姐姐们还在熟睡,但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是希望在火烧起来的时候,姐姐们能惊醒过来。 黄才月吹燃火折子,先是将将衣服点燃,然后把燃烧的衣服扔在干柴堆上,直到整个柴房都烧起来之后她才退出柴房。 不一会儿,柴房里就冒出滚滚浓烟,浓烟夹着火苗,一点一点变大,黄才月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忽然,有人发现了柴房的动静,便朝柴房跑过来,黄才月回过神来,赶紧朝后院门跑去。 这时守在后院门口的两名护院正在打盹儿,听见脚步声后顿时惊醒过来,可还没等他们醒过神,黄才月便一脚踹开院门,从他们中间跑了出去。 什么形单影只、什么一个火坑落入另一个火坑,以前的种种顾虑在这一刻被抛到九霄云外,黄才月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此时此刻,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魔窟。 跑着跑着,黄才月听见身后响起尖叫声,并且明显感觉到身后冒起光亮。 她停下脚步,朝院子看过去,就看见半个院子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她朝路口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追过来,这才撑着膝盖喘了会儿气。 这个时候,笼罩在黄才月心头的恐惧才稍稍消减一点,她站在原地,心想也不知他们发现黎伯的尸体没,她很想看看那些人看见黎伯尸体之后的表情。 看了一会儿后,原本面带笑意的黄才月忽然哭了起来,一开始,她还只是小声地抽泣,可是没过多久,她便跪下来,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柳叶姐,你看见了吗?我给你报仇了!我把那个畜生给杀了!”黄才月紧紧握着手里的发簪,边哭边喊着。 之所以哭得这么伤心,是因为她手里的这根柳木发簪,是柳叶的! ...... 一切都要从几天之前说起,当时黄才月醒悟过来自己不能等死,于是她开始思考逃走的方法。 在想到不能使用蛮力之后,黄才月便想到用智取。她先是耐心地将手上的绳子在墙角磨断,然后满屋子寻找有没有能用的工具。 一天,她从床底摸出来一根发簪,上面还裹着一些已经干涸了的血块,黄才月马上认出这是柳叶经常在洗澡之后用来盘头发的发簪,之前柳叶来她房间过夜时就经常戴着,估计是那天黎伯砸死柳叶的时候被砸飞到床底的。 黄才月凝视着发簪看了很久,她想起柳叶生前的种种,又想起柳叶死时的惨状。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黄才月便打算将柳叶的发簪收好,毕竟这是柳叶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她想留着当个念想。 她将发簪揣进怀里,却一不小心将发簪顶在肚子上,顿时感觉到一阵疼痛,而正是这阵疼痛,使她冒出来一个主意。 当初在家里,黄才月虽然什么东西都不愿意学,却耳濡目染地知道了一些穴道方面的知识,并且还被娘逼着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一点儿针灸,说是如果未来的女婿有个头疼脑热的,黄才月也不必找郎中,自个儿就能照顾。 当然,黄才月学得不是很用心,基本是黄成志讲解之后一转身,她就什么都忘了。不过,黄才月也记住了一些穴位,比如位于头顶的百会穴就是人的命门之一,如果被击中,人就会出现短暂的晕厥。 之所以能记住这些,是因为黄成志教过她人体的三十六命门,黄才月现在还记得爹教过的口诀: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想到这里,黄才月便将发簪重新拿出来,心想这回有救了——打赢护院难度太大,但是想办法点中他们的命门难度就小了很多。 黄才月原本是想趁夜里逃走的,但此时她的房门紧锁,连窗户也被护院给钉死了,她根本出不去。 于是她想到得找一个“妈妈”进来送饭、而且后院人少的时机,至于是不是天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是接连几天,“妈妈”送饭的时候后院里都挤满了人,黄才月始终找不到最好的时机。 就在当天,黄才月正苦恼的时候,黎伯闯了进来。她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意识到,时机到了! 黄才月假装很害怕,趁缩到床角机会,悄悄将放在枕头下的发簪抓在手里。在黎伯扑向自己的期间,黄才月始终将双手背在身后,装作自己还被反绑着,然后她一边假装挣扎一边等待着机会。 而当黎伯将头埋进自己脖子的那一刻,黄才月猛地抽出双手,紧紧握着柳叶的发簪朝着黎伯的百会穴扎下去~~ ...... 趴在地上哭了一会儿,黄才月忽然听见有人大喊:“她在那儿,快给我抓住她!” 这是“妈妈”的声音,黄才月马上跳起来,转身就跑。 这个时候的院子已经完全燃烧起来,冲天的火光将附近照得如同白昼一样,黄才月无所遁形,只能拼了命的向前跑。 可是她哪儿跑得过那些身强体壮的护院?!才跑出去没多远,黄才月便看见火光映射下的人影一点一点逼近自己,不一会儿,人影就超过自己的双脚了。 黄才月懊恼不已,在他们扑火的时候为什么不干脆离开呢?!非要看!这下好了,没死在黎伯手里,却会死在“妈妈”手里,这不是纯属活该吗! 眼看着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黄才月慌乱了,她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就看见四五个彪形大汉在火光的映射下如同地狱的催命鬼一样冲自己扑过来。 正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忽然从路旁蹿出来一个人,挡在她的面前。黄才月反应不及,一头撞了上去,当即就被撞了个仰面朝天。 那人不慌不忙,将黄才月挡在身后,黄才月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大剑。 “谁敢再往前一步,人头落地!” 那人冲着那些护院一声大喊,而他的声音立马被黄才月认了出来。 “老大?”黄才月失声叫道。 (本章完) 7017k 125 娘子丢了 七月的八番城还是和春天一样,气候宜人,怪不得人人都说巫山之南、四季如春。 不过虽然不是非常热的天气,黄才良也是汗流浃背——他背着一个箱笼,手里拿着布幡,一路小跑着紧紧跟在大步流星的张四袋身后。 骆老大没有食言,他利用自己的人脉为张四袋好好宣传了一番,而且时不时拉着一些好友当街找到张四袋算卦算命,在“徒弟”黄才良的帮助下,张四袋一算一个准儿,于是他的名声很快便在八番城传开了。 这不,住在东街的许掌柜家里丢了东西,专程请张四袋去他家给算上一卦。 这段日子,黄才良和张四袋挣了不少钱,给众乞丐分分之后都足够黄才良回去了,可每次黄才良提出要走的时候,张四袋几位乞丐便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让黄才良多帮他们挣点钱再走。 黄才良人小心也软,不知道这是贪得无厌的人性,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些乞丐打动,始终没有走出八番城半步。 今天许掌柜来找张四袋的时候,说只要能找到东西,不管多少钱他都愿意给,于是黄才良趁机提出算完这一卦他就要离开了。 张四袋照旧搬出老套路,又是装可怜又是讲道理的,可是黄才良这一次非常坚决,说再不走的话就会彻底丢掉姐姐的方位。 或许是良心发现,张四袋最后点了点头,还说到时候送他出城。 想着即将独自上路,黄才良感觉无比轻松,虽然背着箱笼、拿着布幡,满头大汗的,可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没走多久,黄才良便看见许掌柜站在不远处冲着自己这边不停地挥手,三人照面之后他和张四袋便随着许掌柜走进路旁的一家山货铺。 许掌柜找到张四袋的时候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东西丢了,他神秘兮兮的,只是跟张四袋约了个时间,说具体事宜去了他家再详谈。 黄才月虽然人小,但是也从许掌柜的神情中看出丢失的东西对他很重要,黄才良都看得出,张四袋自然也不在话下,于是二人一合计,这一趟估计能赚不少钱,这也是为什么黄才良提出算完这卦就要走的原因。 进到屋中,许掌柜先是让张四袋上座,然后恭敬地端上一杯上好的大红袍。 “敢问掌柜的所失何物?又在几时丢失的?”待许掌柜坐下,黄才良便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这是黄才良和张四袋商量好的套路,算卦的时候由黄才良开口,张四袋则装出一副高深莫测、不苟言笑的样子。这样一来,等算完了卦,张四袋只需假装在黄才良耳边耳语几句,剩下的话便由黄才良来说,既不惹人怀疑,也给张四袋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啊~~这个~~”许掌柜刚想开口,忽然觉得这么大的事跟一个小孩说有点太儿戏,于是他转向张四袋,说道,“不瞒大师,我丢的不是一般的物件,而~~而是一个人!” “人?!”张四袋惊得叫出了声,还差点把手里的茶碗给打翻。这些天以来,请张四袋找东西的人多如牛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毛,而且要找的东西千奇百怪,可是还从没有人来请他找过人。 黄才良给张四袋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稳重一点,随后问道:“那丢失的是什么人呢?在哪儿丢失的?什么时间丢失的?” 许掌柜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犹豫一阵后,他才低声说道:“哎,让大师见笑了,丢失的人是~~是我家娘子~~” 许掌柜话说到一半,黄才良和张四袋立马瞪大了眼。 老婆给弄丢了!这哪儿是见笑啊,这简直是见了大笑! 许掌柜继续说道:“~~就是前天的事儿,我去东郭村收点儿山货,她非吵着一块儿去,下午回来的时候,我俩吵了两句嘴,她便生气下了车。我当时也在气头上,一气之下便扔下她回来了~~” 听到这里,黄才良马上打断许掌柜,“她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下车的?” 许掌柜瞟了黄才良一眼,答道:“就在东门外边儿,出了城门不到十里路~~” “出城不到十里?”张四袋这时忍不住了,一脸惊讶地问道,“那怎么会弄丢呢?走也走回来了啊!” 许掌柜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只有那么点儿路,就算我扔下她不管,她也完全能自己走回来,可怪就怪在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当天晚上,我去找过她,但是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人,于是我又去了附近几个村子,结果一天一夜问下来,连半个人影都没打听到。这不是实在不得已了吗,才请张大师帮忙的。大师您放心,只要你能找到我家娘子,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这个时候,张四袋的心思已经不在银子上,因为这事儿实在太奇怪,许掌柜的娘子又不是小孩儿,丢失的地方又不是很远,不到十里地就算爬也应该爬回来了。 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消失,在张四袋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许掌柜娘子故意躲着他;二、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而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单靠算个卦就能找到的。 想到这里,张四袋问道:“有没有可能你家娘子一生气跑回娘家了?” 许掌柜摇了摇头,“不会,我悄悄去她娘家看过,没见着她。” “你悄悄过去干嘛?她要是生气故意躲着你,肯定就不会让你看见的!你就没问问她的家人?” 许掌柜猛地跺了下脚,道:“我哪儿敢呐,你不知道,我那大舅哥是衙门捕头,让他知道我把他妹妹弄丢了,他还不得扒我一层皮啊!再说了,我家娘子的脾气你是不知道,她要是回了娘家,铁定得告我的状,她娘家人要是知道我半路扔下她,肯定会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所以,她肯定没回娘家。” 张四袋心想没回娘家那就一定是被人贩子给拐跑了,要真是这样的话,就不用找了——人贩子嘛,拐了人还不赶快跑远把人给卖了! 张四袋刚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忽然黄才良插嘴说道:“许掌柜,你还是把你家娘子下车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师父吧,你说得越细,我师父算得就越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张四袋讶异地看了黄才良一眼,他知道黄才良卦算得准,但是他不知道人丢了也能靠算卦找到。 许掌柜听了黄才良的话,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请他俩过来就是来算卦的,于是马上开始回忆。 “我记得当时是下午,应该是申时,地点嘛,就在东门外边儿的官道上,不出十里。” 黄才月听完在心里默默地估算了一下,便有了个大概,随后他继续问道:“时间还能更详细一点儿吗?越详细就越准!” 许掌柜没把黄才良当回事,便看向张四袋,张四袋当然什么都不懂,只是配合着黄才良认真的点了点头。 于是许掌柜又努力回想了一番,说道:“再具体我就记不住了,不过应该过了申正,因为当时我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黄才良给张四袋使了下眼神,张四袋便赶紧从袖子里翻出六枚铜钱,然后朝空中一抛,落在桌子上。 黄才良看了眼桌上的卦象,略一沉吟,便有了答案。 张四袋看见黄才良冲自己点了点头,于是他马上会意,示意黄才良靠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装完样子,黄才良便对许掌柜说道:“掌柜的,我师父算出来了,你家娘子应该是去了东南方向,距离你最后看见她的地点约莫四十里路。因为你给的时间只是个大概,所以算出来的结果也只是个大概。你可以去东南方向找一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许掌柜听完大喜,笑道:“好好好,哎呀,太感谢大师了,你放心,只要我找到娘子,到时候一百两银子如数送到。” 张四袋跟着笑了笑,“银子的事到时再说,当下要紧的是先找到人,掌柜的还是尽早上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张四袋便站起身,施了个礼后便和黄才良走了出来。 虽然见证过黄才良算准一个又一个的卦,可是今天的事张四袋还是不太相信。在他看来,东西是死的,能算出来相对容易,可人是活的,活人就会四处动弹,这怎么能算得准呢?!就算算准了,说不定等许掌柜找过去之后,她娘子又去了别处。所以,这一百两银子张四袋觉得赚不到。 回到街上继续摆了会儿摊后,天色就渐渐暗下来,两人一商量,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 二人收了卦摊,回到露宿的街角,正吃着晚饭呢,忽然看见许掌柜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张大师,哎呀,可算找到你了~~”许掌柜脸上全是汗水,一张脸看上去既疲惫又惊慌。 “怎么了?找到你家娘子了?”张四袋问道。 “找是找到了,可~~”许掌柜说到半截忽然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到底怎么了?”张四袋有些着急。 “哎呀,你还是跟我去看看吧!”说着,许掌柜就拉住张四袋的衣袖,不由分说拉着就往家里跑,黄才良见状也跟了过去。 (本章完) 7017k 126 姑娘丢了 三人赶到许掌柜的山货铺一看,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神魂不定地坐在大堂里,她的眼神飘忽、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许掌柜指着妇人,哭丧着脸说道:“你们看,从我找到她到现在,她就一直这个样子,这是咋回事啊!” 张四袋哪里会知道咋回事,不过他和黄才良达成了一种默契,这种时候他应该问点儿什么,给黄才良争取一点时间。于是张四袋便故作疑惑地问了一些诸如什么时间以及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娘子的,再有,找到的时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趁着这个时间,黄才良靠近那妇人,听见她不停念叨着一些“小乖乖躲哪里去了~”“小乖乖快出来~”之类的话。 这期间,那妇人的眼睛一直在杂货铺里上下左右乱晃,忽然她的视线停在黄才良身上,马上一把抓住黄才良的肩膀,眼神凄切地问道:“小乖乖,你跑哪儿去了?吓死娘了!” 黄才良看见妇人的眼睛里虽然噙着眼泪,神情却显得很高兴。可是没过一会儿,她的眼神又立马变了,她一把推开黄才良,哀怨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小乖乖,你不是我的小乖乖,小乖乖跑哪里去了?” 看到这里,黄才良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他问道:“掌柜的,你家娘子不是一直这样吧?是不是最近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许掌柜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瞬间变得悲切起来,“哎~~一个月以前,我们的儿子死了。也不知得了什么病,上吐下泻的,找遍了郎中也治不好。我听说附近村子里有人会治这病,哎,当时我也是急得没办法了,所以就找到这个人,花了大价钱请他开了几副药。谁知道我儿子喝了他的药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后来~~后来就~~” 说到这里,许掌柜便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下来,那一声一声的叹气让人听得心里直发慌。 “你的儿子叫小乖乖?” “是,她娘一直这么叫他。” “那你就没找那人算账?”张四袋气急败坏地问道。 许掌柜依旧低着头,哑着声音答道:“那人早跑了,我后来才知道,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所以你们那天吵架就是为了你儿子?”黄才良若有所思地问道。 许掌柜点了点头,“她一直怪我害死了儿子,我也知道是我的错,那天不知道怎么了,我一时气不过,就跟她绊了两句嘴,哪知道会变成这样!” “那敢问掌柜的,你把你儿子葬在什么地方了?” “南郊梨树坳,我家祖坟就在那边。”许掌柜似乎极不愿意回想这件事,声音越来越嘶哑,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南郊?”黄才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许掌柜娘子是遇到了她儿子的坟墓才变成这样子的,可是一个在城东门一个在南郊,这相隔都上十里路了,显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回事。 不过,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但是黄才良对许掌柜娘子的状况有了基本的判断。 “师父,”黄才良忽然冲张四袋喊了一声,随后装模做样地说道:“依我看,许掌柜娘子应该是受了惊吓,以致心神不宁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对吗?” 张四袋迟疑片刻,马上反应过来,便装作一副很欣慰的样子笑道:“嗯,不错!那为师再问你,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许掌柜被二人的对话所吸引,只见这两人一问一答,举止投足间俨然一副师父出题考徒弟的样子。 黄才良皱着眉头思考片刻,随后答道:“我知道了,应该以安魂为主,后续视情况再定夺。” 张四袋点点头,“不错,有长进,行了,就按你说的办。” 黄才良闻言便转向许掌柜,吩咐道:“掌柜的,你家娘子没有大碍,只是惊了魂。这样,你可以先去找郎中要副安神汤的方子,给你家娘子先喝着,我和师父回去给你准备一道安魂符,明日你便去取。此符有安魂定神之效,需贴身佩戴,不可离身。再加上安神汤的辅助,假以时日,相信你家娘子很快便会恢复的。” 许掌柜听完立马站起身来,拉着张四袋千恩万谢,还掏出一张银票。 “张大师,您是大神通,真的帮我找到了娘子,这张银票您先拿着,如果真的治好了我娘子,我还有重谢!”许掌柜说道。 张四袋装模作样推托了两次,然后便收下了银票。 两人退出山货铺,打算回去继续吃还没有吃完的饭。 一路上,黄才良心里直犯嘀咕,许家娘子的事儿不大,但是非常奇怪,他相信自己的安魂符加上安神汤能很快地治好许家娘子,但是根源没找到,就无法担保以后不会再出相同的问题。 不过,这件事自己已经管不了了,回去之后画一张安魂符,然后一觉睡醒他就得上路了。 回到街角,黄才良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众乞丐,乞丐们当然是极力挽留,只不过黄才良去意已决,好说歹说就是要走,乞丐们没办法,便不再强求。 吃完饭后,黄才良用张四袋淘换来的朱砂画好一张安魂符,交给张四袋,叮嘱他一定要取一点许家娘子的头发和指甲,然后包在符纸里面叠好,最后才能交给许家娘子佩戴。 张四袋论年纪当黄才良的爹绰绰有余,但是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对黄才良的话言听计从,想着今晚过后就要分别,他又要继续过讨饭的日子,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顿时让他鼻子一酸。 张四袋接过符纸,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黄才良笑了笑,“难说,有缘的话自然会再见的!” ...... 一夜过后,黄才良收拾好行李。 看着这些行李,他百感交集,从天子峰下来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除了一身破衣服,什么都没有。而现在,这个不大的包袱里面不仅有几身他亲自挑选的衣服,还有十多两碎银子和三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心想,要是大哥知道自己这么能干,是欣慰呢还是吃醋呢? 收拾好行李后,几位乞丐围了过来,张四袋说找个地方吃顿饭,算是给黄才良践行。 黄才良说大早上的哪儿有饭吃? 张四袋亮出昨天从许掌柜那儿收来的银票,笑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要有这个,哪里都有饭吃!” 说完,众乞丐哈哈大笑,黄才良受到感染,也大声笑出来。 就这样,一群乞丐带着黄才良又来到一开始的那间酒馆,点了一大桌菜,把掌柜的惊得不行,要不是张四袋将银票拍在掌柜面前,掌柜的都要轰人了。 可就在众人等着上菜的期间,忽然从门口慌慌张张跑过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她经过门口的时候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又跑回来仔细看了看,这才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哎呀,张大师,您怎么在这儿啊,害我一通好找!”妇人不等喘口气,径直跑到张四袋身边说道。 “咋的了?这么慌慌张张的!”张四袋有些不乐意。 “哎,我家姑娘不见了,劳烦大师给找找!” “姑娘不见了?”张四袋觉得有些好笑,“这两天是咋了?你丢姑娘他丢娘子的,你们是商量好的吧?” 那妇人没有觉察出张四袋的揶揄,而是反问道:“谁家娘子丢了?” 张四袋没回答,接着问道:“说吧,哪儿丢的?什么时候丢的?” 妇人顿了顿,答道:“就是昨天,她去她姑那儿走亲戚,结果现在都没回来。” “她姑住哪儿?” “东郭村!” 话音落下,就像在张四袋和黄才良响了一声炸雷,把两人脑袋震惊得嗡嗡直响。 “哪儿?”黄才良确认了一遍。 “东郭村啊!”妇人再次答了一遍。 张四袋和黄才良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抑制不住地紧张。 “看来东郊有事儿!”张四袋说。 黄才良点了点头,问妇人出事儿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妇人回想了片刻,说道:“具体的我不知道,听她姑说,她晌午就离开了,从东郭村到城里最多也就是两个时辰~~” 没等妇人说完,黄才良心里顿时便一紧,晌午、两个时辰,如果是同一地点的话,算上时间就是申时! 想到这里,黄才良赶紧找张四袋要来铜钱,抛在桌上看了一眼,然后掐指算起来。 片刻过后,他猛然睁开眼睛,愣愣地说道:“东南方向,四十里之外~~~” 众乞丐不明所以,但是张四袋是知道的,黄才良这是在假设两人走失的地点在同一个地方,然后推算出现在的位置。如果在相同的位置找到此人的话,那就说明城东门有大大的问题。 “走,去看看!”不等黄才良吩咐,张四袋便一拍桌子站起来。 “怎么去?从这儿过去得有四五十里路,咱们总不能走着过去吧?”黄才良质疑道。 张四袋却不慌不忙,笑道:“好说,咱们去找许掌柜,相信他会答应借骡车给我们的!” 黄才良一想也对,便跟着张四袋站起身来。 一旁的妇人见张大师动身了,马上换了副笑脸,“哎呀,张大师真是活菩萨,太感谢了,如果找到我姑娘,必有重谢!” (本章完) 7017k 127 进入林子 三个人在众乞丐的目瞪口呆中离开,留下一大桌子菜,乞丐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关心,只是稍微愣了一会儿,他们便开始享受这顿一大清早的美味佳肴。 三人先是找到许掌柜,张四袋按照黄才良的吩咐将安魂符交给他,随后说明了来意。 许掌柜在得知还有人在同一地点走失之后,马上来了兴致,不仅非常痛快地借出自己的骡车,还强烈要求一同前往。 许掌柜是当事人,黄才良没有理由拒绝,便答应下来。 于是,许掌柜将老婆交给下人,叮嘱他们看好她,然后便架上骡车出发了。 一路无话,因为许掌柜先前来过,他知道怎么走,所以骡车径直来到黄才良指定的地方,到地一看,众人便看见一条满是杂草的小道。 可能是因为常年无人走动,小道里长满了拇指粗细的小树苗,再加上两边都是参天的大树,所以骡车无法通过。 许掌柜很自然地停下骡车,指着小道前方说道:“我娘子就是在那边找到的!” 说着,许掌柜便率先朝前走去,余下的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也跟着走过去。 正走着,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许掌柜一声大叫:“什么人!” 徐掌故的声音听上去很惊慌,像是遇到鬼一样。 落在后面的人赶紧跟上去,就看见半路上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直直地站着,她穿着一身青色柳裙,双手直直地垂在身下。 这条小道藏在参天的林子里,虽然外面是艳阳高照,但是小道上却是荫蔽无光,冷不丁看见这样一个人,也难怪许掌柜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后来赶到的妇人一眼就把那人认了出来,“燕子!”随着一声大叫,妇人便朝那女子扑过去。 黄才良远远地看着,心里却陷入了思考。 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在同一地点走失,又在同一地点找到,这显然不是巧合,天下间就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所以这其中肯定有古怪。只是这古怪出在哪儿呢?是走失的地方,还是找到的地方? 那边妇人找到姑娘后马上哭起来,可是她的哭声并不是喜悦的哭声,黄才良听见她一边哭一边喊着:“燕子,你怎么了?燕子,你别吓娘!” 不用看黄才良也猜得出,肯定和许掌柜娘子一样,因为受到某种惊吓而变得神魂不定了。 不等那娘儿俩走回来,黄才良便对着许掌柜问道:“掌柜的,这条路通向哪儿,你知道吗?” 许掌柜摇摇头,“不知道,早前听说这边有几个村子,可从没见过这里的人,你也看见了,这路至少有上十年没人走过了,要不是前天来找我娘子,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 见许掌柜这儿没答案,黄才良又转向张四袋,张四袋是乞丐,都说乞丐们消息灵通,他心想张四袋可能会知道。 可是张四袋发现黄才良投过来的眼神之后也是摇了摇头,说从来没听人提起过这里。 黄才良正四处寻找着答案,妇人带着她姑娘走过来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张大师,您看看,我这姑娘到底怎么了?”妇人眼神恳切地问道。 没等张四袋说话,一旁的许掌柜黯然说道:“刚找到我娘子的时候,也是这样,过一会儿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许掌柜的话,那位名叫燕子的女子就像突然醒过来一样,眼神开始四处乱晃,嘴里面说着:“长生!长生你在哪儿?长生你出来啊!” 黄才良看向燕子,发现她的神态和许掌柜的娘子几乎一模一样。 他忽然想起什么,随后对妇人问道:“长生是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妇人叹了口气,眼角渗出泪水,神色黯然地回答道:“长生是燕子相好的,他们两个打小就玩在一起,本来已经要成亲了,可是长生家是军户,他被拉去了前线。两个月之前,军营里来了消息,说长生战死了,连个尸首都没能找到。哎,你说我家燕子命咋就这么苦呢!” 说着说着,妇人又哭起来。 而听了这番话的其他三人顿时傻了眼,这桥段!这前因后果!现在看来,似乎不只是事发的地点相同,连事件的起因都差不多了! “师父,”黄才良喊道,“最近县城还有其他人走失吗?” 张四袋听完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 张四袋一众乞丐成天混迹于八番城,为了讨两口吃的,几乎要把整个城走个遍,然后等到晚上,众乞丐聚在一起,便会将各自听来的各种事情交流交流,这就是为什么说这些乞丐消息灵通的原因。 而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有黄才良挣来的钱,但他们也不是顿顿都下馆子,所以还是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 张四袋仔细回想了一下,并不记得最近有其他人走失过。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从许掌柜的娘子开始的。 “这附近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黄才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引到其他人。 听了黄才良的话,张四袋忽然感觉后背一阵激灵,随后便冒出一身冷汗。 “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张四袋颤抖着说道。 黄才良心想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贸然闯进去的话,说不定会有危险,而他身边又没有一个像样的帮手,万一有危险,连个帮忙的都没有。而且,眼下要紧的是治好燕子,所以他同意先回城里。 于是几个人马上带着燕子往回走。 回到山货铺后,黄才良给妇人画了张安魂符,把交待许掌柜的话又给妇人交待了一遍,这才送妇人离开。 等妇人离开后,张四袋和黄才良也起身要走,两人刚走到门口,许掌柜一把拉住了张四袋。 “张大师,以后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协助你们把这件事查清楚。”许掌柜非常认真地说道。 张四袋感激地点点头,然后和黄才良一起回到了街角。 这个时候,黄才良也不提要走的事了,他心想要是不把事情查清楚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人走失,甚至没有及时找到的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能还有别的危险。 受到黄成志的影响,小小的黄才良继承了那种悲天悯人的性格,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此时的街角只有张四袋和黄才良两人,其他乞丐已经出去讨饭了,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是一脸凝重。 “小子,我咋感觉这件事不简单呢,恐怕不是咱俩摆得平的!”张四袋面色煞白,看样子很害怕。 黄才良看着地面,点点头答道:“没错,这件事不简单,咱们还需要帮手,最好要能打的帮手!” 张四袋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身子猛然一震,笑道:“有了!咱去找骆老大,在这八番城没有比骆老大还管用的帮手了!” 黄才良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干就干,两人当即找到位于城西的站赤,此时骆老大正打着赤膊、一边儿嘬着茶壶一边监督众驿卒搬运粮草。 见张四袋带着“徒弟”着急忙慌地赶来,骆老大马上站起身迎接。 “哟呵,我当是谁呢,张四袋张大师,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么忙慌的,有何贵干呐?” 张四袋忙作了一揖,悻悻然笑道:“骆老大说笑了,不过您也没说错,我们找您还真是有贵干!” 骆老大看着两人一脸凝重的表情,明白张四袋没有开玩笑,于是伸手往屋里一指,“进屋说!” 一进屋,骆老大给二人一人倒了一大碗茶,张四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随后便将这两天的事说了出来。 骆老大听得眉头直皱,沉吟道:“嗯,这事儿是挺奇怪,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走失,还有同样的遭遇。不过,这件事你们找我也不管用啊,这不是人都找回来了吗?” 张四袋听完一愣,“人是找回来了,可不是都变了样子吗!” 骆老大看着激动起来的张四袋,笑了笑,道:“你先别激动,是这样的,你看我这儿还有公务,如果是人真的找不到了,或者你们已经找到作案的人了,那我可以、也应该出面。可是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让我扔下这堆事去帮你们,说不过去啊!” 张四袋和黄才良没想到骆老大会是这个态度,顿时有些泄气。可转头一想,骆老大的话也有道理,人家毕竟也是个驿令,有公务在身,不可能像他俩那样想干啥就干啥。 话说到这份儿上,两人也没什么好再说的,当即起身告辞。 骆老大将两人送出门外,叮嘱道:“这件事你们先自己查着,要是真有找不到的人了,或者有人受伤了再来找我。” 张四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便气愤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又接到几个人的请求,说人在城东头走失了,然后过去一找,又在相同的地方把人都找着了,而且找到的人都是一个模样——痴痴呆呆、魂不附体的。 于是这天,黄才良实在忍不住,便拉着张四袋要去那林子里查一查。 张四袋当然很害怕,但拗不过黄才良的坚持,于是两人又找到许掌柜,赶着骡车到了事发的林子里。 (本章完) 7017k 128 村子 林子里依旧荫蔽黯淡,一行人下了骡车便进入小道,没多时,就来到发现那女子的地方。 黄才良和许掌柜大步走在前面,张四袋却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始终迈不开步子。 本来这只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林荫小道,虽然荒芜了许多,但是这年月谁还没走过几条荒路呢!不过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张四袋现在再看这条路,只觉得阴森恐怖,似乎走进去之后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张四袋不是什么好汉,但也不是铁石心肠,在对自己没害处的情况下,他还是很乐意帮助他人的,比方说收留黄才良或者帮助许掌柜找娘子。可一旦事情的发展对自己有害了,情况就不同了。 原本张四袋是一万个不愿意来的,实在是这些天从黄才良那里得了太多好处,再加上黄才良又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他心里过意不去才不得已跟来的。 一开始都还好,官道上阳光灿烂,时不时还能碰见一两个路人,可一进入岔道,林子就越来越密,光线也随之越来越暗,直到走进小道后,张四袋忍不住了。 “许~~许掌柜,咱们就在附近看看得了,还用得着进去吗?” 许掌柜回头一看,便知道是张四袋害怕了,“呵呵,张大师,这光天化日的,难道你还害怕见着鬼吗?就算有鬼,不是还有你张大师吗?” 张四袋一听,马上连连摇头,“许掌柜此话差矣,我不过就是个算命的,对鬼神一套我可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啊!” 黄才良闻言笑了笑,“师父,您不是常教导我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之说吗?我记得您说过,但凡鬼神之说,都是装神弄鬼,都是那些胆小怕人之辈弄出来的把戏。” 黄才良话音刚落,许掌柜便附和道:“就是啊,你看你徒弟都不怕,你还怕个什么劲儿?!” 经过两人这一揶揄,张四袋也只能是摇摇头,然后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小道弯弯曲曲,越往里走越是荒芜,时不时惊走一些飞鸟走兽,也把张四袋吓得连连跳脚。 好在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林子忽然变得稀疏起来,头上也渐渐能看见阳光了,张四袋紧绷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一些。 继续往前走出三五公里,三人便看见一些残垣断壁出现在眼前。 许掌柜赶紧往前跑出几步,便看见一大片开阔地,开阔地里有很多倒塌了的房子,甚至仔细去瞧,还能看见一些石板路的轮廓。 “还真有村子!”许掌柜朝后面赶来的黄才良和张四袋喊了一声。 黄才良跟着许掌柜走到“村子”的中间,四下一打量,就看见周围满是用土磊成的墙壁,墙壁里有桌有椅、有床有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房子都废弃了。 现在这些房子的里面外面都长满了杂草,有的还长出一些小树,看样子废弃的时间还挺久。 不过,尽管废弃的村子很奇怪,可是黄才良没有发现丝毫和那些人走失相关的线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三个人在村子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能找到,没有人也没有人留下的痕迹,看上去这里就像与世隔绝了。 查看了大半天,时间接近晌午,三个人没有任何发现,便打算打道回府。 走着走着,黄才良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便赶紧拉住张四袋和许掌柜。 可能因为在村子里什么都没发现,这个时候张四袋和许掌柜已经完全放下心来。所谓欢乐不知时日过,两人正在欣赏沿途的风景呢,这个时候冷不丁被黄才良拉住,都觉得很奇怪,便不约而同地问黄才良怎么了? 黄才良没有回答,先是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问道:“师父,许掌柜,咱们离开村子多久了?” 许掌柜抬头看了看日头的方向,摸着后脑勺说道:“应该没多久吧!估摸着得有两刻钟了,怎么了?” 张四袋跟黄才良朝夕相处,此时看见他一脸凝重的表情,便知道有事发生了,“小子,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黄才良依旧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朝路前路后看了几遍,最后才说道:“我记得咱们从走出林子到看见村子之间没隔多长时间,可是现在咱们走了快一炷香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进入林子呢?” 张四袋和许掌柜闻言朝路前方看了看,就看见密密的林子耸立在眼前,估计再走个几十丈就进入林子了。于是两人也没有当回事,冲黄才良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先前是你不认识路,所以~~” 话说到半截张四袋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他的意思是不认识路的时候觉得路远,认识路之后就觉得不远了,这是人们经常遇到的情况,所以都见怪不怪了。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截然相反的,黄才良觉得来的时候时间短、回去的时候时间长,这种情况就不能用这个道理来解释了。 尴尬了半天张四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笑了笑,说道:“呃~~~要不咱们再走走吧,可能是你感觉出岔了。” 说完,张四袋便率先朝前走去。 这一次,三人都注意着时间,也紧紧盯着前面的林子,可是走了大约一刻钟之后,三人都发现不对劲了。 那林子明明就在眼前,可是走了这么久,却似乎永远走不进去一样,就好像他们走的时候,那林子也跟着朝前移动似的。 这个时候,加上一开始从村子离开进入小道的时间,已经明显长过他们一开始离开林子进入村子的时间了。 “这~~这是咋回事啊?!”许掌柜慌张起来。 张四袋这时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不信这个邪!”说着,他便独自朝前跑去。 谁知道明明看见张四袋跑了很远,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懊恼的停下来,然后站在原地大声喊道:“这到底咋回事啊!” 黄才良很好奇,便跟着跑了过去,一边跑的时候他一边注意着身旁的树木。 没想到在他跑起来的时候身旁的树木还是很正常的往身后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动,可当他来到张四袋身旁停下时,却发现身旁的景象似乎一直没变,就好像他拼命跑出一段距离后,一停下来就瞬间回到了原地。 张四袋急得直跳脚,大声嚷嚷着该咋办,可是黄才良却来了兴致——这是他头一回遇到这样神奇的事,相比起害怕,他更想瞧个究竟。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黄才良忽然说道:“要不,咱们往回走走,看能不能回去村子?” 张四袋和许掌柜闻言一愣,很快便点头同意了,他们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哪知道三人刚往回走了没多久,那个废弃的村子便渐渐进入他们的眼帘,就跟他们第一回发现这个村子时一样。 回到村子后,许掌柜一屁股坐下来,望着张四袋问道:“张大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四袋本来就害怕,现在出了这种状况,他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哪儿还管什么大师不大师! “我哪儿知道,早跟你说了,就不该来,现在好了,咱们仨肯定被鬼给迷了魂了!”张四袋带着哭腔怨道。 “你不是会算命吗?给算算啊!”许掌柜比张四袋好不了多少,一急起来,也管不了那么多。 “算命?我算个屁的命!我就是想挣两个钱,可从没想过把命给搭进去。”说着,张四袋一把拉过黄才良,“小子,是你硬要进来的,你得想办法把我带出去!” 黄才良纯属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这个时候一心想着查个究竟,根本没去想危险不危险,听了张四袋的话之后,他也只是心平气和地笑了笑,“放心好了,我肯定带你们出去。” 一旁的许掌柜此时看不懂了,那不是张四袋张大师吗?怎么听口气倒好像张大师把自己的命交到徒弟手里了? 没等许掌柜发问,黄才良便继续说道:“你们俩先歇会儿,我去其他地方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路能出去。” 说完,黄才良便朝村子西头走去。 一路上,倒塌的房屋和满地的杂草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片金灿灿的色彩,黄才良走过之时,那些花粉和草灰便被扬得满天都是,走在其中,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不多时,黄才良便走出了村子,来到村西头的一片荒地中。 荒地里也是杂草丛生,那些拇指粗的艾草和芒草比黄才良高出了半个身子,在荒地更西一点的地方,也是一片林子,黄才良试着走过去,却发现也是一样,只能远远看着,根本进不了林子。 之后,黄才良接连试了好几个地方,东头、北边都试过了,可结果都是一样,就好像整个村子被某种屏障隔绝起来,一旦进入就再也无法出去。 一圈试下来,天色渐渐暗了,三个人此时什么都没有,水和干粮都在小道外的骡车上。 无奈之下,黄才良只好先回到张四袋和许掌柜的身边,问他们要不要先找点吃的喝的,说不定今天得在这个村子里过夜。 (本章完) 7017k 129 同样的梦 黄才良没有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张四袋和许掌柜听闻要在此地过夜当然不会答应,于是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寻找出路,结果三个人一直忙活到太阳下山也没有走出去半步。 最后张四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哭丧道:“娘的,还真要在这里过夜!” 许掌柜也是懊恼至极,“哎,早知道就该听你徒弟的,现在咱们又没吃又没喝的,别说出不去了,就算能出去,饿上个几天咱们恐怕也没那个力气了!” 说着,二人的视线便统一朝黄才良投过去。 黄才良笑了笑,说道:“趁现在天还没黑,抓紧找点儿吃的吧,我想这么大的林子,总会有点儿野果野菜。” 两个大人听完同时一愣,如今这年月,战火不断,好不容易种出点儿粮食,还得匀出一部分交给衙门。遇上个灾荒年月,别说张四袋这类人了,就是许掌柜这样的,也得出门寻点儿野味野菜之类的压压肚子,所以在山林里踅摸点儿吃的不是什么难事儿。更何况许掌柜还是专门做山货生意的,山里面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他基本上是一门清官册。只不过刚才着急过了头,所以两个大人都没有想起这茬。 现在被黄才良点醒,二人也就顾不上脸面,当即起身开始在四周围踅摸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三人便找来一些刺梅、草根之类的东西,虽说没有找到更好的野果啥的,可好歹也够三人吃一顿的。 于是三个人找了一处倒塌得不是很厉害得房子,生了堆火,便打算在这里过上一夜。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村子里渐渐刮起了风,夜风掠过林子、穿过林立的土墙,发出一阵阵嚎叫声,即便头顶上月明星繁,也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你们说,这里该不会真的闹鬼吧?”张四袋嚼着草根,眼神不时地朝外面张望,那紧张的样子几乎要从他脸上溢了出来。 “我说张大师,你别老是这副样子行不行,我可还指着你呢,要是你都怕了,我~~我可怎么办呐!”许掌柜看着越来越不靠谱的张大师,说话的语气不客气了许多。 黄才良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插嘴,他心想如果真是鬼的话那还好,起码还知道对付的是什么东西,怕就怕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让你就算有劲儿也没处使。 为了缓解气氛,许掌柜将话题岔了开,讲了一些他做生意时遇到的奇闻趣事。得益于许掌柜生动风趣的口才,黄才良二人很快被吸引,暂时性的把那些鬼神之类的事情抛在了一边。 白天的时候东奔西跑,一天下来三个人都累坏了,加上气氛一缓解,几个人便哈欠连连,就算是张四袋,也抵挡不住疲惫,靠着土墙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声。 睡得正香的时候,黄才良忽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睁眼一看,却发现土墙里面的两个人还在睡着——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黄才良一骨碌爬起来,悄悄从墙后探出脑袋朝外面看了一眼,谁知道只是轻轻一瞥,他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月光下到处都是人影,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遍布在整个村子里,没有列队,零零散散的,却统一面朝着黄才良所处的废弃房子缓缓走来。 黄才良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人都是男人,而且穿着各式各样的官兵衣服。他们全都低着头,双手笔直地垂在身下,那样子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就跟~~就跟他之前在林子里找到的那位女子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正在走动,而那名女子则是站在原地。 这时,其中一个人已经离废弃房子很近了,黄才良扭头看了一眼,生怕张四袋他们会突然醒来然后惊到这些人。 就在他发现那两人还在安然熟睡然后回过头的时候,那人在黄才良不远处一晃,就贴着房子走了过去。 而正是这一晃,让黄才良看清了那人的脸,只见他脸色煞白、双眼紧闭,而他的嘴角和鼻子都在不停地淌着血,而他的身体上更是遍布着各种狰狞的刀伤。 黄才良虽然入世不深,很多事情他不懂,可哪怕是用他少得可怜的经验来判断,这种种迹象都证明了这个人已经不是活人了。 正在黄才良愣神的功夫,更多的人离废弃房子越来越近,而黄才良发现他们的面容和身体几乎是一模一样。 于是黄才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慢慢蹲下来,他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让这些人发现自己,他屏住自己的呼吸,只祈求这些人快些走过去。 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黄才良发现外面的声音逐渐稀疏起来,并且越来越小,他这才松开自己的手,大口大口喘了会儿气。 等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之后,黄才良再次站起来,他想看看那些人是不是都走了。 谁知道他刚从墙头探出脑袋,便看见一张紧闭双眼的脸摆在眼前,几乎跟他面贴着面。黄才良还来不及喊出声来,那张脸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睁开了,于是黄才良便看见一双满是鲜血的眼睛,连一丝一毫的眼白都看不到。 终于,黄才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可就在他张开嘴的那一刻,面前那人忽然伸出一个什么东西,将黄才良的眼睛给遮住了。 黄才良慌得不行,赶紧伸手想把遮住眼睛的东西给拿开,在抬起手来的一瞬间,他从梦中惊醒。 在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后,黄才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依旧在剧烈的跳动,而搭在眼睛上的手更是摸到一层冰凉的细汗。 这个时候,黄才良忽然感觉自己眼睛上似乎真有什么东西,他的手也能明显感觉得到。 于是他一把将那东西从眼前拿开,然后睁眼看了一下。 哪儿知道在他看向自己的手时,却发现手后面还有一个女人,女人正俯着身子,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虽然这女人的样貌不吓人,但是冷不丁地出现在眼前,也着实把黄才良吓了一大跳。 可还没等黄才良反应过来,女人便飞快地蹿了出去,黄才良着急忙慌地爬到门口去看,却发现女人早已消失无踪了。 经过这两次惊吓,黄才良感觉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己浑身上下都被冷汗给浸透了,而当他想爬起来时,也是感觉到双手无力、双腿酸软。 这个时候,月亮正在当空中,离天亮还很远,可黄才良却再也不敢闭眼了。 他就那样躺在地上,一边警惕地看着外面,一边思考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梦里的情况黄才良无法判断,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那种感觉很真实,但那毕竟只是一个梦,说明不了什么。 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她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一转眼就消失了,而且黄才良明明在白天查看过,这村子里没有任何有人的迹象,那么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呢?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鬼?又或者,自己仍然处于梦境之中? 想到这里,黄才良冲那两个正在熟睡的人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们俩依旧毫无动静。 看着两人安然无恙,黄才良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心想是梦倒好了,最起码梦里面的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想着想着,他伸出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掐了一把,却疼得他直吸凉气——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娘何氏就是这样教他区分是不是在做梦的。 忽然,黄才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他再次将眼睛看向熟睡的两人。 很快,黄才良想了起来,张四袋睡觉的时候从来就不老实,不是打呼噜就是磨牙的,其他的乞丐还老是用这事儿笑话他来着。可是这会儿,那睡着的两人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呼噜声、没有磨牙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黄才良赶紧将自己撑起来,然后走到两人身旁,伸出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 一探之下,黄才良果然发现这两人鼻子里已经没了气息。 “张四袋!张四袋!”黄才良着急起来,连推带打的想叫醒这两人,“许掌柜!许掌柜!快醒醒~~” 没想到黄才良才推了没几下,这二人便一前一后地惊醒过来,他们就像是在水里憋了很久然后突然遇到空气一样,嘶叫着大吸一口气,然后看见黄才良就像看见鬼一样,吓得连声大叫。 “怎么了?是我啊!”他们大叫,黄才良也大叫。 就这样闹腾了片刻,二人总算冷静下来,可他们余惊未了,依旧是脸色煞白地紧紧贴着墙壁,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是梦~~是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张四袋六神无主地乱晃着双眼,嘴里却不停地嘟囔道。 一旁的许掌柜也好不到哪儿去,他靠着土墙,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你们怎么了?都梦见什么了?”黄才良忽然想到什么,便赶紧问道。 张四袋和许掌柜此刻都是魂不附体,说起话来都语不成句,黄才良赶紧将快要熄灭的篝火烧旺了一些。就这样歇息了片刻,两人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 而当他们缓过神再说起各自的梦境之时,黄才良才惊讶地发现,他们三人竟然做的是同样的梦! (本章完) 7017k 130 老乞丐 听了这二人的叙述后,黄才良愣了半晌,而这两人也从对话的叙述中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于是一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篝火里时不时传来的“噼啪”声。 这种情况是黄才良从来没遇到过的,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以前爹和公公的教导,可是想了老半天他始终没有想到任何有相似之处的内容。 忽然,黄才良听见自己的手中“刺啦”一响,他低头望去,就看见自己手上正抓着一张纸。 黄才良想了起来,当时他从梦中惊醒,感觉有什么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一把给扯开了的,应该就是这张纸。 他将纸拿在眼前一看,发现是一张草纸,并且上面画了一些符文。 一直以来,黄才良见过的所有符文都是画在特制的符纸上面的,这种符纸比较贵,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符文都应该画在那种符纸上。像这种画在草纸上的符文,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并且草纸上符文的画法和辰州符很相似,黄才良认得其中所有的节点,却判断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符。 “这~~是哪儿来的?”张四袋见过黄才良画符,所以他也认了出来。 黄才良摇摇头,“我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盖在我眼睛上。” 许掌柜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有人来过!” 许掌柜的话立马让黄才良想起那个鬼魅一般的女人,难道是她? 黄才良原本想把那个女人的事情说出来的,他心想这两个成年人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回头一想,这两人已经被吓得够呛了,再搬出这个女人,说不定会把他俩的胆都给吓破。 三个人经过这一顿惊吓,睡意顿时全无,他们每个人都有无数的问题,可是当他们看向对方时,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最后,谁也没说什么,就那样对着篝火沉默地坐了半宿。 第二天太阳升起,对这三人来说简直就像重见天日,别说是张四袋,就连黄才良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三人将昨晚剩下的草根刺梅胡乱塞进嘴里之后,马上就朝小道跑去,虽然他们事先没有商量过,但是此时他们的心思却是一致的——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用尽了各种手段,却始终无法进入林子半步。 无奈之下,三人只好又退回来,在四周找了点儿吃的。 这个时候,他们头上是艳阳高照,身边是鸟语花香,如若不是那档子事,此地也算得上风景宜人。 只不过三人连奔带跑的,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哪里还有心情欣赏什么风景,只是想找个荫凉之地好好休息休息。 于是,三人带着找来的食物就近寻了一处墙角,打算先过了这个晌午再说。 可就在三人享受着荫凉的时候,忽然许掌柜看见了什么,他指着黄才良和张四袋的身后喊道:“那是什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良回头一看,就见身后的土墙上贴着一张草纸,那草纸和土墙几乎是一样的颜色,而且被故意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如果不是许掌柜正对着那个角落,一般情况下还真发现不了。 黄才良走过去,将草纸扯下来,发现上面也画着一些符文。随后他拿在手里跟先前的那张草纸一对比,才发现两张草纸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张四袋到底是老人精,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把将手里的刺梅全部塞进嘴里,然后说道:“快找找,看看其他屋子里有没有!” 黄才良和许掌柜听完马上明白过来,随后三人分开了在四处倒塌的屋子里开始寻找,大约一炷香过后,三人再次聚在一起,而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大沓草纸。 张四袋看着眼前的草纸,嘴角一撇,差点儿哭了出来,“咱们该不是闯了什么迷魂阵了吧?还是有人给咱们下了降头?” 一旁的许掌柜此时看出了问题,冲张四袋问道:“张大师,您不是会画符吗?怎么您不认识?还有,您能不能别老是这样吓唬我,要是您都没办法,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张四袋此时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他看了看许掌柜,知道自己再说下去肯定会被识破,于是立马闭上嘴,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黄才良从二人手里拿过符纸,从里面抽出几张比对了一下,发现上面的符文都是一样的。从他自己寻找的结果来看,这些草纸应该是房屋倒塌之后贴上去的,而且每家每户都有一张。也就是说这个村子完全废弃之后,还有人来过这里,这个人贴了这些符纸,将这个村子变成了一个有来无回的地方。 黄才良认真想了想,许掌柜娘子、燕子还有其他人的走失肯定和这些符纸有关,那么这就带来两个问题。第一,究竟是许掌柜家的娘子触发了某种事件从而使得这个村子变成有来无回的,还是这里本来就是这样,只不过那些走失的人误闯了进来呢?第二,小道外面是可以来去自由的,这一点他们已经来来回回证明过,那么是什么吸引这些走失的人进来的? 还有,许掌柜和张四袋都说过,没听说来自这个村子的消息,也没见过这个村子的人,那么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村子有来无回,所以从没有人从这里出去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进来这里的人又去了哪里呢? 想到这里,黄才良又想起昨晚上的那个梦,一开始,他认为只是一个梦,所以说明不了问题。但是既然三个人都做了同一个梦,那么这个梦就有问题!说不定他在梦里看见的那些身穿官兵衣服的人就和这个村子有着某种关联。 符纸、村子、官兵、还有那个转瞬即逝的女人,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关联,可黄才良就是想不出半点头绪。 转眼间,晌午已过,三个人本来昨晚上就没睡好,这个时段又正是疲乏的时候,可尽管三人都是哈欠连连,也没人敢闭上眼睛。 当初在教导黄才良的时候,老头子黄书业和黄成志因为碍着何氏的原因,并没有过多教他赶尸方面的东西,所以黄才良对辰州符认识的不是很多。此时此刻,他也就拿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的符文没有半点办法。 眼看着天色又要暗下来,黄才良着急了,他一把将符纸扔在地上,愤愤地踩了两脚。 张四袋见状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跟几张纸较什么劲,难不成你把纸踩烂了,这迷魂阵就消失了?” 黄才良停下来看了看张四袋,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喃喃道:“迷魂阵?对啊,迷魂阵应该就要消失啊!” 说着,他又将符纸捡起来,然后从腰间抽出火折子,打算一把火将符纸给烧了。 正当他吹燃火折子然后伸向符纸时,忽然没有任何征召的,原地吹起一阵大风,把火折子给吹灭了,也把黄才良吹得眯了眼。 黄才良试图用手挡住眼睛,却一个没拿稳,手里的符纸被吹走了大半。 这阵风来很奇怪,呼天啸地的,而且一吹起来就没完没了。可是风虽然很大,头上的天却没有丝毫变化。 许掌柜反应过来,马上招呼张四袋和黄才良找个地方避避风,于是三人又回到昨天睡了一晚的废弃房子。 张四袋一进入房子,马上抱着头蹲下来,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相比起来,黄才良就要镇定得多,他冒着大风将头伸出墙外,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许掌柜虽然也很害怕,但是从黄才良和张四袋各自的举止中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正在许掌柜打算质问张四袋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张四袋身后的土墙忽然“轰”的一声倒塌下来,正好砸在张四袋身上。 没等许掌柜反应过来,黄才良忽然指着他身后叫道:“小心~~” 许掌柜闻声回头一望,可他刚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被倒下来的土墙砸了个正着。 黄才良意识到不对,赶紧过去想把许掌柜从土墙下拉出来,可他刚离开,他后面的土墙也“轰隆”一声倒塌下来。 这个时候,黄才良留也不是,跑也不是,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两人被活埋,可如果他不跑,自己也会被埋进去。 就在黄才良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蹿了进来,然后一把将黄才良从废弃房子里拉了出去。 黄才良回过神后再看过去时,就发现拉着自己的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而在小乞丐身旁,还站着一个老乞丐。 “够了!”只听见老乞丐一声大喊,那声音就像天外来音一样,似乎可以穿透任何东西,抵达任何地方。 “伤人性命可是另一码子事了,你可要想清楚!”老乞丐依旧大声喊道,他双眼四顾,也不知是冲谁说话。 哪儿知道此话一出,过了片刻之后这阵风竟然停了下来,而且停的那么突然,一瞬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黄才良这才仔细地打量这两位乞丐,谁知道他仔细一看,却发现眼前这位正是当初他在县城遇见的那位老乞丐。 (本章完) 7017k 131 事情的原委 虽然认出了老乞丐,可是那位小乞丐黄才良却从没见过,他回忆起当初给老乞丐送饭时,有个小乞丐就睡在他身后,当时他没看见小乞丐的脸,但估计这两个小乞丐就是同一个人。 黄才良辛辛苦苦、急急忙忙地想早点儿上路,为的就是去找这个老乞丐,现在突然看见他就在身边,黄才良顿时喜出望外,一度忘记了自己还处于危险之中。 不过,老乞丐没有急着理会他,而是严阵以待地打量着四周,看那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 风停下后没多久,忽然从村子东头走出来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女人,黄才良放眼望去,发现正是昨晚转瞬即逝的那个女人。 “老夫原想袖手旁观,奈何你实在太过分,竟然不惜取人性命!”老乞丐声如洪钟,和当初黄才良见到的那副无赖的样子判若两人。此时他目光如炬,盯着那个女人如同盯着一个罪人一般。 “哼哼,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竟也有高人出没,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不过,小女子绝非胡乱取人性命,是他们不听劝阻,非要闯入此地,我是不得已才给他们一点教训的。”女人的声音很脆,听上去年纪不是很大。 “教训?你可知道那土墙是会砸死人的?!”老乞丐说罢,冲两个小孩子吩咐道,“你们快去把人救出来。” 黄才良这才想起还有两人被埋在土墙底下,于是赶紧跟着小乞丐跑过去,将人从废墟下刨了出来。 两人看上去没啥大碍,只有一些皮肉伤,不过两人都被吓坏了,从土墙下爬出来后只是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乞丐和女人目视着黄才良和小乞丐将两人带到身旁,期间黄才良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小乞丐身上。只见小乞丐头发散乱,因为长时间没洗的原因,都变成一缕一缕的,活像一个乌鸦巢,而他的衣服则破得像抹布,即便隔着这么远,黄才良似乎都能闻到一股酸臭味儿。 小乞丐发现黄才良在看着他,便也毫不示弱地回看过来,他的脸因为脏兮兮的,难以分辨表情,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散发着一股英气。 “你看啥?”小乞丐不温不火地问了一句。 黄才良赶紧挪开眼睛,尴尬地笑了笑,“哦,没啥,就是刚才~~呃~~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小乞丐非常干脆地回了一句。 看见几个人都来到自己面前后,老乞丐似乎放下了心,他重新看向那女人,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叫引魂阵,对吗?” 女人笑道:“引魂阵?不错,这个名字好听,就叫它引魂阵吧。” “嗯!老夫有个疑问,据我所知,引魂符乃道家符咒,你一个姑娘家,看样子并非出家之人,是如何习得道家符咒的?” 女人似乎被说中了心事,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极力挤出一张愤怒的脸,冲老乞丐喊道:“要你管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不是已经救出来了吗?那还等什么?走啊!” 可老乞丐却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如果在你伤人之前,老夫定然不会多问,可是你已经起了伤人之心,那老夫就不能不管了!” “哼,一个老乞丐,你能管得了多少?再说了,你说我伤人了,那被我伤的人呢?他们吗?他们那是自己不小心非要躲进废弃房子里的,被砸了也是~~” 没等女人说完,老乞丐忽然一声暴喝打断了她:“够了!!!” 这一声暴喝如同晴天的霹雳,不仅震慑了女人,其他人也被吓得愣住了,而黄才良此时再看向老乞丐时,只觉得他身上透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见女人安静下来,而且脸上露出恐惧之色,老乞丐的脸色便缓和下来,“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是想帮你!” 沉默片刻后,女人总算镇定下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她叹了口气,道:“谁也帮不了我!” “那可不见得,”老乞丐在身旁找了一块断下来的土墙坐下,“引魂符多为道家所用,道家讲究头七的说法,指的是人死之后的魂魄会在第一个七天回去他生前的住所,而引魂符就是用来引导死人魂魄的。不过,一般的道士使用引魂符多是象征性,只是为了给死者家属一个心里安慰,并无实际的意义。但是你的用法就不同了,它不仅可以引导死人魂魄,甚至还能动摇活人魂魄,这其中的蹊跷旁人不知,老夫却是了然于胸。” “噢?是吗?”女人挑衅地问道,“说说看,我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考我?”老乞丐笑道,“好,我且说说。符咒之法,就好比中药,中药需要药引子,否则就是苦汤一碗,不但治不了病,甚至还会起反作用。这符咒也是一样,需要引子或者靶向,否则的话,那就是一张废纸,什么用都没有。”说到这里,老乞丐看了女人一眼,“怎样,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女人的脸色明显有了改变,但是她没有理会老乞丐。 “好,我继续往下说,什么时候你不想听了,只管说一声。”老乞丐继续说道,“所谓引子或者靶向,指的是符咒的作用之法,比如说赶尸匠需要将符文作用在尸体身上,或者用符经催化。还比如这引魂符,需以人的躯体炼化才会起作用,而且只能针对被炼化过的魂魄~~” 听到这里,女人总算听不下去了,她扬了扬手,示意老乞丐别再继续往下说,老乞丐也非常识相地闭上嘴。 “你究竟是什么人?”女人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黄才良也想问,他没想到老乞丐会有今天这样惊人的一面,更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家的赶尸之法也懂。 老乞丐依旧只是笑了笑,答道:“我不是什么人,不过就是活得久一点,所以懂的多一些。姑娘,把你的苦衷说出来,让我帮帮你吧!” 女人愣愣地看了老乞丐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会儿,忽然嘴角一撇,哭了出来,随后,她便说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的故事。 二十多年以前,这个村子还是一个人丁兴旺的村落,但是和所有村子一样,这个村子里存在着不少军户。 连年的战争不断从这个村子抽走年轻人,年轻人战死后又由其父辈亲属冲抵军户,就这样,经过上十年的时间,这个村子便只剩一些孤儿寡母。而孤儿寡母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渐渐的就失去了生活来源,便有的投奔了亲戚,有的当起了乞丐。 女人的父亲曾是一名道士,从军之前,他把引魂符教给了女人,说万一哪一天自己战死疆场,就让女人把自己的魂引回来。 那个时候,女人还是个孩子,和黄才良此时差不多大的年纪。 后来,女人的父亲果然战死,她娘和其他从军的人一道将这些战死之人的尸首拉了回来。小小年纪的女人便遵从父亲的遗言,用父亲的血肉炼化了引魂符。 村里人是知道女人父亲的身份的,在得知女人也会引魂符后,便纷纷央求将他们亲人的魂魄也引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炼化的引魂符越来越多,可是村子里的人却越来越少,最后,她的娘死了,便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这几个人一商量,决定都离开村子,去别的地方谋生路,唯有女人没有答应,她害怕自己这一走,那些魂魄就没了归宿。 就这样,女人独自留了下来,而这一留就是十多年。 这十多年里,房屋不断地倒塌,引魂符也不断地损毁,女人便从那些人的墓穴.里挖来尸骨,又重新炼化一张张引魂符。 听到这里,老乞丐摇了摇头,苦笑道:“想必你爹也只是教你其然而没有教你其所以然,这引魂符的功效已经达到,其实你无须再守着他们了!” 女人也跟着苦笑,“一开始我的确不知道,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只是如果我离开这里,又能去做什么呢?” 这时,黄才良忽然插了句嘴,“那之前走失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呢?” 女人看了黄才良一眼,低声答道:“我独自住在这里,也要吃也要穿的,可我又没法弄到银子,所以隔三岔五的我就会吸引一两个人,从他们身上弄点银子。” 老乞丐也解释道:“我刚才说了,引魂符不仅可以引导死人魂魄,还能动摇活人魂魄,那些人都有过伤心之事,伤心和惊吓一样,同样可以使人的魂魄不稳,所以他们才被吸引过来。” 黄才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是他马上又呆住了,老乞丐所说的是自己和张四袋这几天调查的结果,可是这事儿他们并没有和外人说起过,这老乞丐是怎么知道的呢? 没等黄才良发问,老乞丐继续对着女人说道:“其实你应该想开一点,对死人的情谊你已经尽到了,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不想你就这样过一辈子的。” (本章完) 7017k 132 出发 之后,经过老乞丐耐心的询问和解答,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清晰地浮出水面。 女人因为一纸引魂符,自己把自己困在这村子差不多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她也不算是完全与世隔绝。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一个人闯入村子,可是这个人神志不清、痴痴呆呆的,于是她拿走了这人身上的银子,然后将他送回官道上。 后来,接连有人被吸引过来,女人便同样拿走他们的银子,然后又将他们送出去。然后女人渐渐明白了,这些人被吸引过来跟自己的引魂符有关。 手头有了钱,女人便有了生活来源,她用这些“拿来”的银子让自己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不过,女人马上便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多人被吸引过来,迟早他们的家人会找来这里,而一旦他们找过来,这个村子就会被发现。 经过这么些年独自一人守着这个村子,可能是出于害怕、害羞,又或者是担心村子里的亡魂被打扰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女人不想这个村子被发现,她只想自己一个人继续守候下去,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女人受父亲的影响,知道一些道家的手段,她知道有一种叫彼岸花的东西能阻隔阴阳两间,于是她便在村子的周边种了一圈彼岸花。这样一来,那些人虽然还会被吸引过来,但是进不了村子,而且只要隔个两三天,这些人就会恢复神智,然后他们自己就回家了。 可是没过多久,女人发现不再有人被吸引过来,她也就断了银子,而这么些年以来,她早就习惯了靠别人的银子过日子,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其他的生活来源。 所以女人悄悄在官道进入此处的路口张贴了几张引魂符,本来这些引魂符是没有经过炼化的,女人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可是后来,她发现有人进来了,也就知道这招管用了。 说到这里,已经镇定下来的许掌柜忽然一拍后脑勺,说道:“难怪,以前老是听说这边路口闹鬼,说有些人老是在路口被鬼拐走,然后鬼取走了他们的银子又给放回来了。只是后来大家看见这些人安然无恙的,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大家便没有当回事,只认为他们是在哗众取宠。闹了半天,原来那个鬼就是你啊!” 张四袋听完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听说过,哎呀~~也真是的,你说咱查来查去,怎么就没想起这茬呢?!” 老乞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是引魂符作祟,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是如何把他们困在这里的,”老乞丐指着黄才良几个人,“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彼岸花的功劳。” 女人笑着点点头,道:“我不知道彼岸花有这样的功效,我本以为他们没找到什么就会离开的,根本想不到他们竟然会被困在这里。” “呵呵,”老乞丐笑道,“很多人都说有坟墓的地方才有彼岸花,其实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不过彼岸花靠阴气滋生、有隔绝阴阳之效,这一点没错。但是这阴气并非只有人死后才能产生,草木、虫鸟、牲畜死后都会产生,所以彼岸花可以生长在任何地方。只不过彼 (本章未完,请翻页) 岸花从不丛生,往往就是单独几株。本来单独几株彼岸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即便是你种了那么大一圈,顶多也只会让你走进来时觉得阴冷一些。不过别忘了,你在这满村子的废墟上都贴了引魂符,引魂符吸引魂魄,等于就是创造了一个吸收阴气的场所,而这样一个吸收阴气的场所经过彼岸花一隔绝,便真正形成了一阴一阳两个世界。姑娘,你这是无意中发明了一种阵法啊!” 老乞丐一番话让众人听得呆了,尤其是黄才良,他甚至一度认为这个老乞丐比公公知道的都还要多。 但是随之黄才良也听出了问题,他问道:“她说彼岸花是很多年前种的,那为什么她自己没有被困住呢?” 老乞丐闻言看了女人一眼,只见女人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猜,”老乞丐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多的引魂符中,有一张是你自己的,对吗?” 女人先是一愣,随后脸色阴沉下来,她的眼角湿润起来,看上去很悲伤,“是的,我想在我死后也能留在这里,跟我爹娘一起,再也不分开。” 老乞丐叹了口气,“哎~~作孽啊!” 张四袋听着不舒服了,嚷道:“她作个什么孽?她想弄死我们,应该是我们作孽才对!” 老乞丐似乎很不满,等了张四袋一眼,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那些引魂符是她用村里人的尸骨炼化的,而你们想要毁了那些引魂符,这不就等于将那些人又杀死一遍吗?!” 张四袋还想争辩,可仔细一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儿,于是他闭上了嘴。 “姑娘,你听我说,”老乞丐接着说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为了你的父母和村子里的人守了二十年,也消耗了你二十年的大好光阴,无论你做得怎么样,他们也不会怪罪你的。道家有头七之说,也有轮回之道,他们被困在这里二十年,也该是时候进入轮回了。” 女人听完,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老乞丐,似乎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老夫对道家的超度法事略知一二,我会为这些人做一场法事,来超度他们,你就离开此地,去过你该过的日子吧。” 女人思考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行,我离不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我没有别的去处。”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许掌柜走了过来,说道:“我的山货铺倒是还缺人手,如果姑娘你不嫌弃,可以先去我那里,我可以管吃管住。另外,这儿离县城并不远,如果你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 众人听了直点头,而女人也有了一丝动摇。 老乞丐说:“这样吧,不急着做决定,咱们还是先把法事做了,你也不想你的父母一直做孤魂野鬼吧?” 女人很犹豫,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 随后,老乞丐吩咐小乞丐带着黄才良三人先回县城买点做法事的用品,而当三人走进小道之后,发现竟然可以出去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概是看出黄才良三人的疑惑,小乞丐便解释说在来的时候,他和老乞丐已经拔除了附近的彼岸花。 听了小乞丐的话,黄才良更加疑惑了,似乎这两个乞丐一直在跟着自己,而且并不是只是今天,而是好几天以前他们就跟着了。 不过,黄才良没有急着问出来,因为他看得出来,这老乞丐还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干脆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再好好问问老乞丐。 四个人进入林子,没一会儿就看见了拴在小道外面的骡车,于是四人赶着骡车回到县城,采买了老乞丐所要的用品,跟着又返回了村子。 回村之后,众人帮助老乞丐摆上案台,又将蜡烛、符纸等东西一一准备好,跟着,老乞丐便手舞足蹈地做了一场颇为盛大的超度法事。 做完法事,众人又在女人的允许下拔除了所有彼岸花,还把所有引魂符给烧了,许掌柜一再保证自己会为村里人立一块碑后,这才带着女人离开村子。 众人在许掌柜的山货铺吃了午饭,稍聚一番后,老乞丐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山货铺后,老乞丐轻车熟路地带着三个人来到张四袋他们的老巢,就像他经常来过一样。 黄才良放眼一瞧,才发现自己身边除了乞丐就是要饭的,似乎自己闯进乞丐窝了。 老乞丐将肩上的包袱往墙角一扔,然后很自然地靠着墙角坐下来,那小乞丐伸了个拦腰,走到老乞丐身旁,往包袱上一靠就闭眼睡下了。 这个时候,出去要饭的乞丐们还没回来,四下里倒是很安静,只是黄才良和张四袋看着这悠然自在的一老一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老乞丐长长叹了口气,笑道:“还杵着干嘛?坐下来啊!忙活了大半天,你们不累啊?” 看着老乞丐的样子又恢复了当初无赖的样子,黄才良只觉得一阵恍惚,似乎上午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在做梦一样。 “行了,你不是有问题吗?现在可以问了。”老乞丐冲黄才良招了招手。 “你们~~”黄才良坐下来,刚说出两个字,老乞丐便打断了他。 “行了,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想问啥,还是我先说吧,我说完了如果你还有问题,到时再问。”老乞丐说道,“没错,我跟了你很多天,比你自个儿想的都要早,至于我为什么跟着你,这个以后再说。你们调查这件事的期间,我全程都跟着,本来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办法自个儿解决的,但是最后差点闹出人命,所以我不得已才出手的。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黄才良愣住了,他原以为老乞丐会有一大套的说辞,可没想到才说这么几句就完了。 而当他想开口去问他时,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问的,因为他最想问的问题就是他们为什么跟着自己,可是老乞丐说了,这个以后再说。 见黄才良半天没能憋出一句话,老乞丐笑了笑,道:“好了,没问题就好好休息,天一黑咱们就出发!” (本章完) 7017k 133 离别 从见到老乞丐直到现在,他的一言一行都让黄才良惊讶连连,他似乎不仅了解黄才良在八番城里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本来要不是突然冒出来这件事,黄才良早已踏上旅程去找老乞丐了,而这些天他除了调查走失案之外,想得最多的便是早点查完早点上路。 可他心心念念着急要走,却在老乞丐说出“天一黑就出发”这句话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出发?去哪里?”黄才良问道。 “哪里都可以,天下之大,任君择之~~”说着,老乞丐便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靠在墙上睡下了。 黄才良无语,听老乞丐的意思是让自己跟他走,本来他是很愿意的,可是老乞丐似乎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于是乎黄才良心里有些不悦。 这时,黄才良发现张四袋在看着自己,于是他也看过去,就看见张四袋的双眼满是不舍,他似乎想求自己留下来,可是又记得答应过自己,说干完这一次就让自己走的。 在发现黄才良也看向自己时,张四袋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样子今天就是告别的日子,你~~你往后要好好的~~” 黄才良心下黯然,他的年纪不大,但是他也明白,这种年月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之间的告别,基本就是永别了。 “我走之后,你怎么办呢?”黄才良有些担心。 张四袋听完马上笑出来,“哈哈,你还担心我呢!我是什么人,张四袋,你没来之前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再说了,现在我结识了骆老大和许掌柜这样的人物,就算以后不算命了,我肯定也会比以前过得更好的,你就放心吧!” 黄才良点点头,他跟着张四袋这些乞丐过了这么些天,明白乞丐们是江湖中最脆弱的群体,但是他们也是最顽强的人,他们就像路旁的野草,人人都可以踩着他们,可是他们只要遇到一丁点阳光和水,第二天便又生龙活虎的了。 没一会儿,老乞丐便传来了鼾声,小乞丐也是躺了个大字,两个人看样子睡得很舒服。 黄才良当然没心思睡,他象征性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可收拾来收拾去始终就那一个小包袱,最后,他实在无事可做,就在张四袋身边坐了下来。就这样,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坐着直到天黑。 其他乞丐们按照习惯,此时还在外面找晚饭吃,不到街上最后一家酒馆打烊他们是不会回来的。而这时老乞丐已经醒来,他叫醒小乞丐,冲黄才良点了点头。 黄才良明白,该走了! 黄才良转过身看向张四袋,笑了笑,“替我跟他们告个别~~” 张四袋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于是在黑夜中,张四袋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一老两小缓缓离开了八番城。 ...... 夜色下的阳门县城内,黄才月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大身后,她实在不明白,老大为何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先前的一幕仍然历历在目:老大斜剑而立,可护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们并没有被老大手中的大剑所吓倒,他们怒吼着冲向前,誓要手撕了自己和老大。 只是一瞬间,黄才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两个人的人头便飞了出去,其他人则顿时愣在了当场。 随后,老大便在“妈妈”和众多姐姐们的目瞪口呆中将黄才月抱起,然后带着她离开了那里。 直到看见身后不再有危险,黄才月才从老大身上挣脱下来,她问了老大许多话,可是老大始终只回答她一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正走着,黄才月发现老大带着她走了一条陌生的小道,似乎是在离开县城。 黄才月想起县太爷夫人,她自己一个冒失的举动,不仅害得柳叶姐惨死,还把夫人给连累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 一边走一边想了会儿,她忽然想起此时县太爷和凤蝶还在小酒馆里快活,于是她马上将老大给叫住了。 “等一等!”黄才月喊道。 老大回过头,眼里满是疑惑,“怎么了?” “你不是想要钱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准你能得到一大笔钱!” 老大摇了摇头,“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发现你烧了院子,很快就会来抓你的。” “放心好了,你去了之后只用对付一个人,而且很快就能拿到银子,等拿到银子了咱们立马就走,怎么样?” “不行,我这趟只为救你,钱以后可以再赚,万不能因为一点钱再让自己身陷困境。” 其实黄才月单是从老大直愣愣的外表就判断得出,此人定是固执之人,所以她才会以银子作饵。本来她是想老大当初为了赚钱就绑了自己,所以他肯定很想要钱,可是她没想到此时老大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好,你不愿意去算了,我自己去!”说完,黄才月便离开小道,朝县城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出多远,她便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 “等等,”老大喊道,“你要对付的人是谁?” 黄才月回头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快一点,再等的话就来不及了!” 就这样,黄才月便带着老大来到了小酒馆,此时小酒馆里面灯火微亮,那辆熟悉的骡车就停在路旁,小酒馆附近安安静静的,看来“妈妈”还没有赶到。 “走,进去!”黄才月拉着老大大步流星地走向酒馆,到了门口,黄才月“咣当”一声将门给踹开。 潘老二和东子此时已经喝完了酒,正趴在桌上打着呼噜。被黄才月惊醒之后,两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可等他们看清是黄才月后,马上又坐了下去。 “丫头,怎么的?黎叔大发慈悲,又让你来伺候了?”潘老二问道。 黄才月咧嘴一笑,随后一闪身,将身后的老大亮了出来。 两位官差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还以为是哪个护院,可是当他们看清老大手里那一柄大剑之后,他们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你是什么人?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敢私藏刀具?不要命了!”两人大叫着,纷纷拔出自己的官刀。 可老大根本不给他们问第二句话的时间,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两人身旁。 就在老大即将手起刀落的时刻,黄才月一声大喊:“不是他们,不要伤了他们俩。” 老大立马停下动作,回头看向黄才月。 “你要对付的人在楼上。”黄才月指了指头顶,随后又对两位官差说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他会杀了你们俩的。” 潘老二和东子都算得上行家,刚才只是看着老大冲过来的阵势,这两人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在老大举起大剑的时候,他们俩更是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所以当听见黄才月的话后,他们马上放下了手里的刀,齐齐坐了下来。 “大爷饶命!”两位官差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大。 黄才月笑了笑,“行了,你俩就乖乖坐在这里,不许出声也不许乱跑,明白吗?” 两位官差马上把个头点得如母鸡啄米一样,连连答道:“明白,明白!” 黄才月点点头,随后朝楼梯走去。 老大见状,便马上跟了上去。 来到楼上后,黄才月又一脚踹开县太爷房间的大门,此时县太爷和凤蝶正在床上嬉笑着,听见声音后马上望了过来。 黄才月一心只想着出口恶气,却没想到进来后会看见这样一幕,于是她赶紧捂住眼睛,然后又退了出来。 “你要对付的人就在里面,你先进去让他俩把衣服穿上。”黄才月吩咐道。 老大就像黄才月的随从一样,非常听话地走了进去,而当他刚跨进大门,黄才月便听见凤蝶发狂一般的尖叫。 好在县太爷还是识相的,他一看见大剑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他让凤蝶安静,又问好汉想干嘛。 老大按照黄才月的吩咐,让两人先穿好衣服,随后将黄才月叫了进来。 当凤蝶看见黄才月又走进来时,立马指着她的鼻子骂了起来:“你个小贱货,不知道这是县太爷吗?看来你是嫌这两天过得还不惨是吧,好,看你回去了黎伯怎么剥你的皮!” 黄才月耐心地等她骂完,随后笑了笑:“放心吧,黎伯谁的皮也剥不了,我已经把他杀了!哦,对了,院子也被我烧了,待会儿妈妈就会过来,你要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她。” 黄才月至始至终摆着一副笑脸,可凤蝶怎么也不敢相信黄才月一个小姑娘能杀了黎伯还烧了院子,等她还想开口骂回来的时候,老大将剑横了过去。 “闭嘴!”老大沉声喝道。 随后,老大又看向黄才月,问道:“你想怎么办?” 黄才月抱起双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县太爷一番,问道:“县太爷肯定不想死,对吧?” 县太爷满是怒气的看着黄才月,一句话也不说。 黄才月接着笑道:“不想死的话,就把黎伯分给你的银子拿出来!” (本章完) 7017k 134 出城 县太爷虽然只穿着内衣,看上去很狼狈,却没有失掉仪态。他威风凛凛地坐在桌子旁,双腿叉开,一只手靠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搭在膝盖上。 “小姑娘,县令乃是朝廷命官,你可知道胁迫一位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县太爷沉声问道。 黄才月满脸不屑,她原本是考虑过这些的,所以当初她才把县太爷留给夫人去对付。但是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发现这些事情忽然不重要了,因为不管她有没有威胁朝廷命官,她始终都是漂泊于人间的一片浮萍,她随时都可能会像柳叶姐那样惨死在别人手上。 既然如此,黄才月心想还不如得过一天且过一天,而且得让这一天过得尽量舒服一点。 这样想着,黄才月便回答道:“我已经杀了一个人,又烧了一栋房子,再背上一条胁迫朝廷命官的罪过或者是杀死一个朝廷命官的罪过,我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县太爷您就有所不同了,您是想让我胁迫您呢,还是想让我杀了您呢?” 凤蝶满脸惊恐地看着黄才月,她发现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和以前无论自己怎样打骂都不敢吭一声的彩月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此时彩月嘴里张口闭口都是杀人,可是她的语气始终如一的平淡,就好像她在谈论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现在,凤蝶有些相信彩月真的杀死了黎伯,于是她心想,彩月连黎伯都敢杀,那自己呢? 不过黄才月此时的心思全部都在县太爷身上,对她来说,凤蝶不过是一个和柳叶姐一样的可怜人,她此前对自己的虐待在自己杀死黎伯之后就变得不值一提了。而现在,黄才月不想在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身上浪费一丁点儿时间。 县太爷依然稳如泰山,他的眼睛不停地在黄才月和老大身上来回看着,“你有那个胆量吗?只要我现在大喊一声,马上全城的衙役都会赶过来,到时候你们就插翅难飞了。我劝你们还是好好思量思量,如果就此打住,本官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保证让你们安然出城,可~~” 不等县太爷说完,黄才月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县太爷,您现在只需要考虑是要死还是要活,其他的事,你还是别操心了。至于我有没有那个胆量,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黄才月的话音落下,老大便很默契地将大剑指向县太爷,凤蝶惊呼一声,差点从座椅上摔倒下去。 “彩月~~彩月~~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打你骂你,我求你~~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们吧!”凤蝶哭着哭着,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 黄才月看了一眼凤蝶,她的表情没有变,就像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风蝶姐,你不用跟我下跪,你要是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走。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对别人好一些,因为你虐待过的人很可能会在某一天要了你的命,就像今天一样,明白吗?” 凤蝶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说完,她瞟了两眼县太爷,犹豫一会儿后她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县太爷看着凤蝶消失在门口,愤愤地骂道:“真是婊.子无情~~” “呵呵,县太爷,您猜,如果换成是夫人,她会不会和凤蝶一样,扔下你独自逃命呢?”黄才月问道。 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太爷垂下头,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不过黄才月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而是接着说道:“好了,我们时候不多了,还请县太爷快些做决定,是要命还是要钱!” 县太爷看上去很为难,他的眼睛晃来晃去,始终无法做出决定。 黄才月见状,对老大说道:“行了,看样子县太爷还是想要钱。” 老大点点头,随后将剑移到县太爷脖子上,正在老大手上使出暗劲,打算割断县太爷的脖子时,县太爷忽然一声大叫:“我要命!” 黄才月点点头,“识相就好,那走吧,随我们一同去取钱。” 老大闻言,走过去一把将县太爷从椅子上提起来,然后押着他走下楼。 潘老二和东子此时正老老实实坐在楼下,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楼梯口,当黄才月和老大押着县太爷走下来时,他俩马上站了起来。 “二位官爷,打搅你们了,你们还是接着睡吧,等明天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黄才月朝他俩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坐下来。 随后不等他俩反应,黄才月便领着老大和县太爷匆匆走出酒馆。 在老大的胁迫下,县太爷将二人带至县城最大的一家钱庄,他们连夜敲开钱庄的门,然后在钱庄掌柜的目瞪口呆下将县太爷存放在这里的一万两千两银票全部取走。 离开钱庄后,黄才月让老大松开县太爷,说道:“县令大人,黎伯的确已经被我杀了,相信一会儿他们就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就知道是真是假。我劝您一句,院子的事儿已经了结了,您应该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想想怎么跟夫人交待。我爹跟我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想必您也想不到会有一天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吧!” 县太爷依旧怒目横对地看着黄才月,黄才月无法分辨他是否在反省,不过,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随后,老大趁县太爷不备,用刀柄击昏了他,然后拉着黄才月就往县城外面跑。 跑着跑着,黄才月又让老大停下,说她还有事要办。 老大不解,银子都已经到手了,而且还彻底得罪了县太爷,此时不跑,这丫头还要办什么事? 黄才月拉着老大往回跑,边跑边解释:“就一会儿,这回你什么人都不用对付,我只是要跟一个人告个别而已。” 老大到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不到黄河不死心,既然她打定了主意就不可能轻易改变,所以与其跟她争执,还不如尽快帮她把事情给了了。 就这样,老大跟着黄才月跑到一座大院子前,黄才月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什么,不过很快,她便上前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个老者,打着呵欠极不耐烦地问有啥事,黄才月很有礼貌得答道:“我有事要见夫人,烦请禀告一声,就说彩月求见。” 老者见是个丫头,并没有怎么在意,匆匆丢下一句“现在很晚了,有事明天过来。”便打算关上院门。 黄才月眼疾手快,一伸脚卡在门口,急道:“我有急事,您告诉夫人我是彩月,她肯定会见我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者闻言仔细看了看黄才月,最后见她眼神恳切,便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去禀告,你先把脚让开。” 黄才月收回脚,老者便关上了门,没过多久,院门便再一次打开,黄才月便看见满脸憔悴的夫人出现在门口。 一见夫人,黄才月先是施了个礼,随后说道:“夫人,您受苦了,都是彩月的错。” 夫人苦笑一声,将门口让了出来,示意两人进去。 黄才月进入院子,可是不肯进堂屋,“夫人,彩月犯了大事,此番前来,是跟夫人道别的,说几句话我就要走。” 夫人的眼睛一直放在老大和老大的大剑上,此时听见黄才月这样一说,便警觉起来,“犯事?犯了什么大事?” 黄才月低下头,说道:“我杀了黎伯,还把院子给烧了~~” 就这样,黄才月将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了夫人,包括抢走县太爷银子的事儿。 夫人听罢,良久都没有出声,最后,她长叹一声,笑道:“彩月,还是你活得明白,你不声不响地把你想做的一切都做完了,说实话,我倒有几分羡慕你。” 黄才月将从钱庄取来的银票全部拿了出来,然后递给夫人,“夫人,这是县太爷存在钱庄的所有银子,都在这里了。” 夫人看了眼银票,又看向黄才月,问道:“你想干嘛?” “把银票给您啊,这本来就应该是您的。”黄才月答道。 夫人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就这样一分不少的都给我?不给自己拿点儿?” 黄才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无所谓,只是这个人,”她指向老大,“是他把我从院子里救出来的,我答应过他,会给他一大笔银子,如果夫人愿意的话,彩月斗胆请您分他一份儿。” 夫人大笑,“这是你辛辛苦苦得来的,就算要分,也得你分才对。” “不,夫人,是彩月害得您跟县太爷彻底翻脸的,此次我烧了院子杀了人,肯定会惊动奥鲁大人,一旦奥鲁大人彻查,恐怕县太爷乌纱帽不保,这些银子您还是拿着,好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啊。” 夫人闻言思考了片刻,随后她点点头,说道:“听你这么说,也对。那这样吧,这些银子咱们一人一半儿,至于你的那一半儿是自己留着还是给他,那是你的事,这样总行了吧!” 黄才月一听,心想也好,她自己往后用银子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如把自己的一半儿再跟老大分一半儿。 这样想着,黄才月便答应了,她说:“就按夫人的意思办。夫人,再有一会儿,恐怕院子里的人就会找过来,彩月不能久留,这就告辞了。” 夫人摸了摸黄才月的头,叹道:“你这个丫头,我真是喜欢得紧,只是可惜,这一别也许再就见不到面儿了,哎~~” 黄才月也是依依不舍,“彩月被关在院子这么久,夫人是第一个答应救我的人,夫人的恩情彩月会记一辈子,以后若是有缘,彩月定会来看望夫人。” 说完,黄才月便拿着一半的银票走出院子,再三道别之后,她和老大才终于朝出城的方向跑去。 (本章完) 7017k 135 寄人篱下 看着浩浩荡荡两百余人的队伍,黄才义坐在骡车上,忽然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以前跟着爹出活的时候,虽然也会遇见一些“大阵仗”,但那时的黄才义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那个时候,每次出完活回来,他总是板着一副面孔,虽然多少受他爹黄成志的影响,也有一部分自视清高的原因,但大部分还是因为他没有得到预期的满足感。 现在,他明白了,那些什么僵尸、辰州符根本不是他的理想,他的理想应当是统领兵马、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成为万人所敬仰的大英雄! 当时韩雨伯提出跟他走的时候,黄才义并没有马上答应。多年赶尸的经验让他养成了相当谨慎的性格,虽然他很愿意跟着韩雨伯走,但是他觉得应该更深入了解一些再做决定。 哪知韩雨伯就像能读懂他的心事一样,立马改口说用不着急着答应,反正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更南的地方,不如先去平章府见过平章大人再说。 这样一来,黄才良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于是当即点点头,答应先去见过平章大人。 陈先生无奈,只能紧紧跟着黄才义,他也看出来了,现在的黄才义根本不需要自己,而且随时可能一脚将自己踢开,所以即使他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闭口不谈。 其他三人因为陈先生的原因也只能跟着,更何况韩雨伯给足了他们面子,又说只是去看看,如果不想留下可以随时离开,所以他们即便想走,面子上也抹不开。 就这样,一行五个人坐上骡车,跟在蒙古士卒的身后,浩浩荡荡地朝南方走去。 这一走,韩雨伯便没有再停留,除了晚上过夜之外,其他时间无论晴天还是下雨,这两百余人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十数天之后,部队总算抵达鄯阐城,韩雨伯先是将黄才义几人带至一处三进三出的双层大院,说这就是他的府上。随后,他唤出一位管家,交待他把黄才义等人安排在厢房住下。 “诸位,你们暂且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我先去平章府上复命,顺便把几位的事情跟平章大人说一下,晚上咱们再聚。”说罢,韩雨伯便急匆匆赶上早已走远的部队,一转眼,便消失在街角。 管家自称姓黑,说府上的人都叫他黑伯,他看着黄才义几人穿着朴素,便料定不是什么贵客。 “几位,进来吧!别杵在外面了!”黑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众人一圈,随后很不客气地催促了一句。 几个人都听出了黑伯话里轻蔑的意思,不过这是在人家的府上,所以也没人说什么。 院子里很安静,前院只有两个看门的家丁,后院人稍微多一点,看上去都是一些家丁和丫鬟。 黑伯将众人带至后院靠左边的两间厢房,说这里便是他们的住所,说完之后他便打算离开。 黑伯刚转过身,黄才义便赶紧叫住了他,“呃~~黑伯,等一等。” “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什么事?”黑伯扭过头,满眼都是嫌弃。 “我们几个人跟着韩天师赶了十多天的路,现在身上又脏又臭的,劳烦烧些热水,我们也好洗漱洗漱啊。”黄才义答道。 “厨房在那边,自己烧去!”黑伯朝后院一间敞着大门的屋子一指,便迫不及待地的走开了。 黄才义无奈,放下包袱后就摸去了厨房,进屋一看,里面男男女女五六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黄才义看着这些人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每个人头上都是大汗淋漓的,似乎是在准备一场大宴席。 屋里头一共四口灶四口锅,但是每口锅里都冒着蒸汽,黄才义不知道该用哪口锅,便想找那几个人问一问。 哪儿知道几人一听黄才义是想借锅烧水,马上一个个如临大敌似的坚决回绝了,“不行,夫人小姐公子们马上就要回来了,这锅随时要用。”“老爷今天回府,夫人说了,必须让老爷一进家门就能吃到热饭。”“什么时候洗不行,非得这个时候?”“那边有凉水,实在受不了就先用凉水洗洗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没人认真看看问话的人是谁,黄才义最后只能苦笑一声,又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回到厢房,陈先生早已躺在床上,看着黄才义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忽然笑开了,“怎样?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受吧!别忘了,这里可是天师府,虽然天师没有正经的军职,可在平章大人帐下,天师的地位基本等同于军师。看着吧,往后你要看的白眼还多着呢!” 黄才义自然知道陈先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吃这一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他从书上学来的话,这个天师府不过是自己暂住的地方,他没必要为了一点白眼去斤斤计较。 正在黄才义打算告诉陈先生自己不屑于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忽然从前院传来一阵吵闹声,然后黄才义便看见黑伯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笑嘻嘻地朝前院跑去。 不一会儿,就看见上十个人从前院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个小姑娘,看样子跟才月年纪差不多。小姑娘长得很标致,披着一身天蓝色斗篷,头上挽了一个很俏皮的发髻。 跟在小姑娘身后的是两个和黄才良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他们都穿着清爽的短打,腰里别着短剑,手里拿着长弓,走进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俩一路大声地嚷嚷着,人群里的吵闹声主要是他们俩发出来的。 而在这两人身后,便是一位妇人,妇人满脸微笑,眼里满是慈爱地看着前面两个男子。 最后便是提着几只野兽的黑伯和随行的六个家丁,这六个家丁满头大汗,身上到处都是泥土,他们同样挎着剑拿着弓,可是神态却没有之前那两个男子那样轻松了。 家丁们进入后院后马上散了开,走进黄才义他们对面的几间厢房,黄才义看见他们一进屋就马上脱下浑身的装备,然后一个个筋疲力尽地就地坐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几个陌生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有那位妇人发现旁边有人望着他们,妇人扭头朝黄才义看了一眼,马上停下脚步,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我家?” 听见妇人的声音,其他人也停下脚步,齐齐朝黄才义看过来。 没等黄才义回答,黑伯便凑上前说道:“夫人,他们是老爷带回来的,估计又是几个充军的,老爷让安排在厢房住一宿。” 夫人很是疑惑,脸朝黑伯侧了一下,但是眼睛依旧没有从黄才义身上挪开,“充军的人干嘛带家里来?还有,他看上去跟正儿和仪儿差不多大的年纪,老爷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去充军呢?” 那黑伯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转着眼珠子想了片刻,疑惑道:“老爷走的时候也没怎么交待,只是说安排在厢房,我看他们的装束不像是老爷的客人,而且他也说了,他们跟着老爷走了十多天的路,如果不是充军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妇人有些不满,回过头训道:“既然不知道,你不会问一问吗?真是的,随随便便就让陌生人住进来,连身份都不知道,这要是贼怎么办?” 说完,妇人满是怒气地朝黄才义打量了一遍,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拉着她的儿女急匆匆走进厨房,那样子,就好像担心黄才义会伤害他们一样。 当人们总算消失之后,黄才义低头苦笑了一声,陈先生说得没错,寄人篱下的感觉真是不太好受。 过了一会儿,黑伯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得了夫人吩咐,前来问个清楚的。 不过此时黄才义已经没了耐心,只说有什么等韩天师回来了再说。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韩雨伯总算回来了,进屋之后,他先是跟家人问候了一番,随后便唤来黑伯,问客人们都在哪儿。 黑伯将韩雨伯带至厢房,推开门一看,韩雨伯顿时感觉到一阵不爽的气氛。 韩雨伯能坐到天师之位,自然在官场上有其独到之处,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少不了,推开门之后,仅是从黄才义等人闷闷不乐的脸色便能看出来他们受委屈了。 “老黑,这几位乃是我的贵客,你就这样把他们关在厢房里?”韩雨伯马上冲黑伯厉声训道。 黑伯吓得连连顿首,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老爷息怒,老奴错了,老奴错了~~” “还愣着干嘛?!快请几位上座啊!” “是~~是~~” 黑伯念叨着,走进厢房冲着几人一顿作揖,“几位贵客,奴才老眼昏花,亏待几位了,还请贵客移步,至正厅上座。” 黄才义几人本来是窝着一肚子火,可韩雨伯对着黑伯的一顿怒喝马上就把他们的火气给浇灭了,于是他们也懒得跟管家计较,话音落下后,几个人便纷纷跟着黑伯走出来。 来到正厅后,韩雨伯又将家人们叫出来,将黄才义等人给他们介绍了一遍,并告诉他们黄才义等人会在家里住上一阵子,让他们好生相待。 (本章完) 7017k 136 留下 虽然韩雨伯介绍得很庄重,可依然难改其他人的嫌弃之意,先头那小姑娘更是毫不避讳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对夫人嗔道:“娘,他们好臭啊!” 小姑娘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韩雨伯回头瞪了她一眼,怒道:“爹每次回来也是这个味道,难不成你连爹也嫌弃吗?” 小姑娘迫于韩雨伯的威仪,没敢反驳,只是跺了跺脚便躲在她娘的身后。 训完女儿,韩雨伯又看向管家:“我让你好生安排他们,你把他们关着也就算了,好歹也给人家烧点热水洗个澡吧!难道你平时就是这么接待客人的?” 说完,他又对黄才义几人笑道:“诸位,老夫管教无方,让你们见笑了!” “哪里哪里,”吴乐生赶忙答道,“令千金直言不讳,乃是心肠耿直之人,该是天师教导有方才对。黑管家嘛,太忙,顾不上我们也不能怪他,天师太客气了。” 韩雨伯闻言大笑:“哈哈哈哈,还是我吴师弟会说话。不瞒诸位,你们的事我已经和平章大人提过,平章大人非常欢迎你们,说只要你们愿意,以后就在我手下做事,以后咱们就可以一起升官发财,共享荣华富贵,怎么样?” 黄才义几个人面面相觑,明明韩雨伯说好了先见过平章大人再说的,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好像就这样定下了?那还见不见平章大人呢? 韩雨伯就像是看透了几个人的心思,马上又说道:“各位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南边战事吃紧,土官宋隆济又起兵造反,所以平章大人很忙。不过他说了,过些日子一定正式地接见你们。” 见几人还有所犹豫,韩雨伯又开口了,“这样吧,你们也不用急着下决定,这一次我会休整一些日子,还得好好安顿那些残废的人。这段日子你们就在我府上安心住下,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样?” 黄才义心说你要休整我们也要休整,总不可能刚落脚就马上走吧。 于是黄才义和其他几人对了下眼神,随后点了点头。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五个人的决策权悄悄从陈先生身上开始往黄才义身上转移,虽然黄才义早就知道陈先生残废之后就起不了多大用了,但是他原以为吴乐生或者萧经武会接替他来当这个决策者。 当然,此时黄才义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悄悄的变化,他只是发现这五个人在做任何决定时都会看一看自己的意思。 不过黄才义没意识到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意识到,就好比吴乐生,他看得非常清楚,五个人之中韩雨伯最看重的是黄才义,而陈先生也非常倚重这个年轻人,并且韩雨伯在和他们对话时,总是先看向黄才义,显然韩雨伯已经把黄才义当成这五个人的头了。 正在这时,一名扎着围裙的胖女人走进正厅,说是开饭了。 韩雨伯双手往膝盖上一拍,然后起身笑道:“诸位,吃饭吧。这几日舟车劳顿,吃过饭后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休息一晚,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之后咱们再说。” 说完,他便带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头朝偏屋走去。 偏屋连着厨房,摆着好几张桌子,其中最中间的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香气诱人的各种肉食,黄才义还没能入座便被这满桌佳肴馋得口水直流。 因为注意力都在饭桌上,黄才义没有注意到自己正挨着那小姑娘坐下来,他刚坐下,小姑娘便一拍桌子,“不许你坐这儿!” 小姑娘的举动和话音把黄才义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姑娘眼里满是嫌弃地瞪着自己。 “胡闹!”没等黄才义开口,那边韩雨伯立马吼出声来,“吃个饭哪儿来那么多讲究,不想吃就给我滚出去!” 姑娘被这么一吼,脸色马上变得委屈起来,她愤愤地哼了一声,然后靠在椅背上生起闷气来。 这时韩雨伯老婆发话了,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儿子,吩咐道:“正儿,你跟沫儿换一下。” 夫人嘴里的“正儿”指的是韩雨伯的大儿子韩子正,事前在正厅的时候韩雨伯就介绍过,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韩子正、小儿子韩子仪,还有一个女儿韩子沫。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老婆,姓顾,也就是刚才说话的夫人。 韩子正闻言微微一笑,便起身跟韩子沫换了位子。 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这时看见这么一大桌子菜,黄才义便也顾不上生气,只想快点动筷子。 好不容易,下人们给桌子上所有人盛上饭,韩雨伯才大手一挥,吩咐开饭。 黄才义等的就是这句话,话音落下后,他马上伸出筷子,指向饭桌正当中的一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腿。 可还没等他的筷子碰见那只腿,他旁边便飞快地伸出另一双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黄才义之前夹走了那条腿。 “爹,这是我们今天猎来的野兔,足有四五斤,您尝尝。”黄才义扭头一看,就看见是身边的韩子正将那只腿夹给了韩雨伯。 韩雨伯和黄才义等人一样,吃了一路的干粮,这时好不容易吃上一顿正经的饭,也就不顾其他地将头埋进了饭碗,所以这一幕他并没有看见,还只当是儿子在尽孝。 黄才义也没怎么在意,儿子孝顺老子天经地义,换成自己也会这样做。 于是黄才义嗦了下筷子,又瞄准碗里的另一条兔腿。 可是他刚抬起手来,韩子正又飞快地夹走那条兔腿,然后放在他娘的碗里,“娘,您也尝尝。” 一只给爹,一只给娘,能理解。黄才义只是冲这母子看了一眼,便马上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饭桌上。 兔腿没了,还有猪蹄,黄才义舔了舔嘴唇,将筷子伸了过去。 谁知道又是韩子正,抢在他前面夹走了他正想夹的那一大块猪蹄,而这一回,韩子正将猪蹄放进了自己碗里。 黄才义愣了愣,忽然瞟见坐在对面的韩子沫正捂嘴偷笑,他身边的韩子仪也是含笑着打量着自己。 他明白了,韩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是故意的! 黄才义看了看身旁的吴乐生等人,却发现他们吃得正香,似乎韩家这兄妹三人只是在针对自己。 本来黄才义还想不通,自己跟他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不过就是身上有些发臭而已,也不至于让他们这样对待自己吧。但是仔细一想,他便明白了,这兄妹三人不只是针对自己,只不过其他人都是大人,他们不敢惹而已。 这样想着,黄才义的怒火便涌上了心头。 他开始在桌子上跟韩子正较劲,比谁的筷子更快。 可是试了几次之后,黄才义发现韩子正并非徒有其表,他不仅速度快过自己,反应也很灵敏,期间黄才义连伸了几次筷子,可直到现在,他连一口菜都没能吃上。 黄才义憋了一肚子的火,又不好在饭桌上发泄, 坐在椅子上思考片刻后,黄才义马上想到既然身手不如韩子正,那就智取。 于是黄才义马上坐直了身子,他假装看向一盘烧鸡,在伸出筷子后又马上改变方向,夹向另一边的猪蹄。 果然,这招凑效了,韩子正刚开始还能快过黄才义,却没料到他是声东击西,当即尴尬地将筷子愣在半空中。 黄才义夹着猪蹄,挑衅地冲韩子沫笑了笑,便一口塞进嘴里。 就这样,黄才义接连使用了好几次声东击西之计,才终于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吃完饭后,韩雨伯便让黄才义他们先去休息,说热水稍好了会让黑伯去通知他们。 回到厢房里,黄才义忽然来了兴致,他原本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留下来,可被韩家三兄妹这样一通戏耍,他决定了,就算不留下来给韩雨伯效力,他也得在这里住上几天,好好给这三兄妹一点颜色瞧瞧。 在厢房里休息了半晌,黑伯便过来叫人了,他说澡盆里已盛好热水,不过一次只能洗两个人。 黄才义让其他人先洗,最后扶着陈先生洗完后,他才最后一个走去澡堂。 一身劳顿,突然被滚烫的热水一阵激灵,便马上烟消云散了。黄才义只觉得浑身瘫软,就像要散架一般,真是说不出的舒畅。 想想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也时不时能像这样泡上一回澡,可自打跑出来后,他还从没有像样的洗过一回澡。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才月,还有才良、公公、爹娘,那些惨死的父老乡亲。 他原本是想给他们报仇的,但是现在还能报吗?留在这里了,还去不去找才月?又何时才能得到仇人的消息? 不过,黄才义这些天也看出来了,仅凭一己之力,别说是报仇了,就是生存下去都是问题。而在韩雨伯身上,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有自己成为他那样的人,成为能统领军马的人,才有能力和机会去报仇。 这样想着,黄才义便安心下来,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能让自己生存下去,都应该留下来,哪怕是看尽韩家人的脸色! (本章完) 7017k 五年之后 大德十一年(1307年)正月初八,成宗去世,享年四十二岁。 当年五月,海山会答己、爱育黎拔力八达于上都,在忽里台大会上就任新汗,是为武宗,改元至大。 自唐、宋以来,民间流传着一种秘密.宗教结社,其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与净土宗大致相同,这种宗教结社崇奉阿弥陀佛,要求信徒念佛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以期往生西方净土。 南宋僧人茅子元采用天台宗教理,绘制《圆融四土三观选佛图》,以佛像、图形和比喻解说佛土的高低;简化并统一前人制作的念佛修忏仪式,制作《白莲晨朝忏仪》。并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后来的白莲教。 初期的白莲教曾遭到官方禁止,茅子元被流放到江州。但因教义浅显、修行简便而得以传播。迄南宋后期,虽仍被一些地方官府和以正统自居的佛教僧侣视为“事魔邪.党”,但已到处有人传习,甚至远播到蒙古统治下的北方。元朝统一中原后,白莲教受到朝廷承认和奖掖,进入全盛时期。 经过长期流传,元代白莲教的组织和教义都起了变化,戒律松懈,宗派林立。一部分教派崇奉弥勒佛,宣扬“弥勒下生”这一本属弥勒净土法门的宗教谶言。有的教徒夜聚明散,集众滋事,间或武装反抗元廷统治。 至大元年(1308),朝廷忌白莲教势力过大,下令禁止。 (本章完) 7017k 《赶尸匠之五行掐指》五年之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37 小河人声 今天五月初五,黄才良走在路上很是不悦,离家已经五年了,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年生辰娘都会为他炖一只鸡,这个时候的鸡是属于黄才良自己的,他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的眼光就把两只鸡腿都夹进自己碗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老头子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总是一拖再拖。 今天又是一样,黄才良前几天就跟老头子说过了,说过几天是自己生辰,他没有别的要求,就想吃只鸡,而且这鸡还不用老头子花钱。 可老头子两手一摊,摆出一副特别无辜的样子,说道:“你看我们俩什么时候过过生辰?!” 没有办法,老头子说的是实情,黄才良也不好反驳,便不再吭声。 老头子是黄才良背地里对老乞丐的称呼,当年他跟着老乞丐离开八番城,问自己该怎么称呼他,老乞丐说小花脸叫自己师父,那你也叫我师父吧。 黄才良刚开始还觉得别扭,后来老乞丐还真的时不时教他一些东西,他也就认了这个师父。 只不过这老乞丐疯疯癫癫的,还总是捉弄自己,于是黄才良便愤愤地在背地里给了他一个“老头子”的称呼。 而小花脸指的就是当年那个小乞丐,老头子说小乞丐叫蒋以,但是黄才良觉得小乞丐脸上老是脏兮兮的,跟小花猫一样,就干脆叫他小花脸。不过跟“老头子”不一样,“小花脸”他都是当着蒋以的面叫的。 蒋以倒也不在乎,不只是对这个称呼,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有的时候特别气人。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黄才良发现气也是白气,反正小花脸就是不在乎。 小花脸此时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枝,顶着一团麻绳一样的头发,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就像一个小流氓。 黄才良很是奇怪,他跟小花脸刚见面时,明明自己比他要高出一些,可这五年时间里,小花脸就跟施了法术似的,噌噌地往上长,到现在,他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了! 之所以说小花脸可能被施了法术,倒不是黄才良瞎猜的,而是老头子每隔三五天就会带着小花脸消失几个时辰,说是要带小花脸练个什么功,还不许黄才良偷看。 黄才良好奇,问他练的什么功老头子也不说,黄才良也试着偷偷找到他们看看,可每次都被老头子发现了并被赶了回来。 有的时候黄才良也好奇这一老一小到底是什么人,他原以为他俩就是两个乞丐。可这五年里,他们带着自己扮过乞丐,演过道士,还装过商贩。而且老头子并不缺钱花,黄才良见过他给人算命,也见过他贩卖牲口药材,不过最多的,还是扮作乞丐讨钱。可经过这整整五年时间,黄才良始终没弄明白这俩人究竟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又要到哪里去。 黄才良问老头子既然他什么都能干,为啥偏偏要扮乞丐,老头子却像看着一个傻瓜似的看着黄才良,讶异地说:因为简单容易啊! 老头子说他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孩子,装个乞丐去讨钱是最容易不过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因为人们最看不得的就是孩子跟着老人受苦。 黄才良无语,忽然间有种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感觉。 这五年时间里,老头子也教了黄才良很多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讲的易经八卦,虽然很多说法和公公当初教的不大一样,但也让黄才良涨了不少见识。 期间黄才良也问过当年老头子为什么会去八番城,老头子直言不讳,说他就是为了黄才良而去的。他说当初在县城见第一面的时候,他就看出黄才良要遭大灾。后来黄家三兄妹在村子剧变后返回县城再次见到老头子时,他就已经注意上黄才良并一直悄悄跟着。 老头子说其实他一直跟着黄才良到了天子峰,之所以没有露面是为了看看黄才良的本事,后来在八番城又亲眼看见黄才良给人算命,所以他干脆蛰伏起来打算好好考察考察黄才良。 “最后的考察结果当然是很满意,否则我也不会直接把你从八番城带走。”老头子这样说道。 老头子的话里有很多漏洞,但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黄才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可是黄才良总有种感觉,就是老头子没那么简单,他执意要带上自己的理由也没那么简单。 不过不管怎样,至少这五年里老头子待他很好,黄才良并没有看出老头子有半点加害自己的意思,他也就渐渐安下心来。 这时的天色已经渐渐昏暗,黄才良看了一眼自己的四周,发现除了芒草和树木之外,再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老头子之前说前面有个村子,他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在村子里过夜,现在看来,老头子又一次把自己给骗了! “我说,”黄才良停下喘了口气,“前面到底有没有村子啊?” “没有啊!”老头子大言不惭地答道。 “那你先前说有?!”黄才良差点骂了出来。 “嘿,我要不那么说,你咋能走得动呢!” “那我的鸡?” “鸡?明天吃吧,再往前走一点真的有个村子,到时候我出钱给你买。” “小花脸!”黄才良没好气地看了老头子一眼,随后冲前面走得正起劲儿的小花脸喊道,“别走了,再走天都黑了!” 小花脸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很平静的表情,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这才意识到天快要黑了。 “师父,咱们现在到哪儿了?”小花脸的声音很脆,他边往回走边问道。 “嗯,估摸着已经进入江西行省了,具体是哪儿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说你走过南闯过北吗?怎么一问你你老是不知道呢?”小花脸用他那副特有的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问道,就算是跟这个问题毫不相干的黄才良听了心里都很不舒服。 不过老头子却没放在心上,笑道:“世界那么大,我怎么能知道每一处地方呢。” 话音落下,小花脸便到了身旁,他将包袱放在地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随后走进芒草从中往地上一滚,顿时便压倒一大片。 黄才良看见小花脸翻了个身后便将手枕在脑后,就知道他不会再起来了。 于是他也将包袱放下,开始在周围寻找干柴。 “我说你什么时候也起身帮帮忙呗!”黄才良一边找干柴一边埋怨道。 “你没来的时候就是我干这些活儿的,既然你来了,我当然就不用干了!”小花脸翘起一条腿,漫不经心地答道。 “凭什么啊?”黄才良没忍住,火气又冒了起来。 “凭你来的时间晚啊,论资排辈,你是我师弟,这些活当然是师弟干啊!” 小花脸的语气依旧是那样平淡,黄才良马上意识到自己又中招了,于是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默默地继续寻找干柴。因为他知道再继续争执下去,除了让自己更生气之外,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一旁的老头子笑嘻嘻地看着两人,解开自己的包袱将里面的干粮拿了出来。 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说话,现场也就安静下来。 谁知道刚一安静,黄才良忽然听见一阵流水声,他马上兴奋起来。 跟着老头子这么久,黄才良最苦恼的问题就是洗澡,他们在路上一走就是个把月,极少有停留下来的时间,而这个把月里,老头子和小花脸可以一直不洗澡,哪怕是有条河就在他们眼前,他们也权当作看不见。最让人气愤的,是老头子和小花脸不仅自己不洗,还不让黄才良洗,说是没那个时间去等他。于是,黄才良就跟着他们一起忍受着。 不过老头子和小花脸受得了黄才良却受不了,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浑身黏糊糊的,他就恨不得把自己一身皮都给扒掉。 此时听见有水的声音,并且老头子和小花脸都不急着赶路,黄才良便知道机会来了。 他将找到的柴火往小花脸身旁一扔,扔下一句“你来烧火”就朝着水声跑了过去,任凭老头子和小花脸如何喊叫他就是不回头。 果不其然,穿过一片林子后,黄才良便看见一条小河横在前面,那小河不宽、水也不急,简直就是完美的洗漱之地。 于是黄才良当即三下五去二,将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噗通”一声跳进河里。 河水有点凉,估计是从哪个山洞里流出来的,不过黄才良丝毫不在意,比起浑身臭熏熏的,一点凉水算得了什么?! 而就在黄才良舒舒服服享受着河水的洗涤时,忽然从小河的上游传来几阵人声,而且人声越来越近。 黄才良放眼望去,就见三五个人正从小河上游走出来,在月色下,黄才良看见他们裹着头巾,手里似乎抱着什么很沉的东西。 黄才良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沉进了水底。 谁知当这些人走到附近时,黄才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大哥,那究竟是个什么墓啊,咋这么多好东西呢?” (本章完) 7017k 138 误会 说话的人在黄才良身旁不远处便上岸离开了,看样子他们没有发现黄才良,黄才良沉在水底等了一会儿,直到完全听不见人声之后才冒出头来。 小河!坟墓! 这两个词不禁让黄才良想起了当年。 当年他和大哥偷跑出去找爹的时候,也是一条小河和一个古墓,那时他爹黄成志还差点儿死在了古墓里。 回忆了一会儿往事,黄才良忽然想到应该将此时告诉老头子,于是他赶紧从河里爬起来,然后只穿一条裤衩就跑了回去。 谁知道隔着老远,正烧着篝火的老头子就指着黄才良喝道:“把衣服给老子穿上,衣不遮体的成何体统!” 黄才良愣了愣,原以为老头子又在捉弄自己,却发现他的脸上一本正经的,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黄才良很好奇,什么叫衣不遮体,自己不是穿了条裤衩吗?!再说了,就算自己再怎么衣不遮体,也比他俩那一身强吧! 黄才良赶紧又将衣服穿上,然后跑到篝火旁,对老头子说道:“师父,那边有人,好像还有墓!” 老头子眉头一拧,问道:“怎么回事?” 于是黄才良便将刚才的那一幕说了出来,可谁知道老头子听过之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篝火上,似乎这个事情跟他毫不相干一样。 “你嗯什么?不过去看看吗?”黄才良急道。 “看了又能怎样?人都已经走了,你是想将他们追回来,还是说也去墓里寻一两件好东西啊?” 黄才良语塞,老头儿说得很对,那伙人已经把东西拿出来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真的追上去让人家把东西还回去吧?人家凭什么还啊! “那咱们至少过去看一看嘛,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黄才良还是不死心,但是他的语气软和了许多。 老头儿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一个坟墓,有啥好看的?” “万一那墓里有~~”黄才良受他爹的影响,一想起盗墓就觉得里面可能有尸体起尸,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说出来不妥,毕竟不是每具尸体都会起尸的,于是他又闭上了嘴。 老头子似乎看出了黄才良的心思,这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万一里面有什么?呵呵,鬼?就算有鬼你去了能干啥?行了,今天就好好歇息一晚吧,你要实在不放心,咱们明天天亮了再去看。” 黄才良无奈,便在篝火旁坐下来,他扭头一看,小花脸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躺了个大字,他脑袋旁滚落着半个没有吃完的馒头,胸口缓慢地起伏着,看样子已经睡熟了。 这时,老头子递过来一个馒头,黄才良马上接过来,一点一点掰开往嘴里送。 他很是不能理解这师徒二人的生活方式,以前他也问过,问老头子这一直在路上,是要去哪里?又是去干什么事? 可老头子说他们没有任何目的地,也不是去干什么事,说就是云游天下,走到哪里就算到哪里。 一开始黄才良还不信,但是久了黄才良终于信了,因为他的确看见老头子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有干过任何事。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闲自在,可也枯燥无聊,老头子就像一个世外之人,除了要赚钱的时候帮一帮别人之外,其他的时候,他都是能不管就不管。 不过,他们也不是一直都在路上,有的时候到了某个城镇,老头子来了兴致,就会在城里逗留几天,顺便赚点儿钱。另外,他还得教小花脸功夫。 小花脸除了每隔三五日就和老头子躲起来练练“功”之外,还会练一些拳脚功夫,这些功夫都是老头子教的。老头子也曾教过黄才良,可黄才良没那个兴趣,他始终认为打打杀杀的不是什么好汉所为,真正的好汉应该跟爹一样,治病救人,用智慧解决事端。 只是有的时候实在闲得无聊,在看见小花脸练功的时候,黄才良也会跟着练一练。 这会儿小花脸已经睡下,老头子吃完干粮也摆了个睡佛的姿势躺下来,黄才良叹了口气,只能作罢,便安下心来吃馒头。 一夜过后,黄才良急不可耐地将老头和小花脸叫醒,随后拉着二人来到小河边,他指着小河的上游告诉老头昨晚的人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老头不慌不忙蹲在河边洗了把脸,随后一甩双手说道:“行,过去看看。” 黄才良大喜,马上走上前去带路。 三人淌着水朝上游走了没一会儿,忽然看见芒草从中有大片被人踩倒的空地,空地中间有一处被挖开的坟墓。那坟墓高耸出地,旁边还挂着不少招魂幡,还立着一个大碑,一看就不是什么古墓。 黄才良赶紧爬上岸,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坟堆,可还没能走多远,他便闻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恶臭。 黄才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老头儿和小花脸这时就在他身后,同样也是一副皱着眉头的表情。 “世风日下,连新坟都扒,这伙人真是太过分了!”老头子走到黄才良身边,沉声骂了一句。 随后三人同时走上前,就看见墓坑里摆着一副打开了的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人,已经严重腐烂,他穿得很华丽,只不过此时他的衣服已经被翻得乱糟糟的,身旁的那些陪葬之物散乱地摆放在棺材里。 黄才良原以为这边会有座古墓,却没想到竟然是座新坟,一时间脸上有些挂不住。 没想到之前毫不关心的老头此时弯下腰来,他一把抓住掀开之后放在墓穴一旁的棺盖,用力一提,那重达上百斤的棺盖竟然被他一只手提了起来。随后他将棺盖一扔,便将棺盖重新盖了上去。 之后,他从附近折来一些树枝,站在墓穴旁对着棺盖一阵乱杵,便将棺盖调整好了位置。 黄才良和小花脸很识相,马上将挖出来的土往墓穴.里推,三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想把坟墓给埋回去。 谁知道三人刚埋了一半,忽然身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你们在干嘛?!” 黄才良扭头一看,就见三个头戴斗笠、肩扛锄头的汉子正在惊讶地瞪着自己,他们缓缓将肩上的锄头拿下来,握在手中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 “盗墓贼!”其中一人猛然一声大喊,随后举起锄头便跑了过来。 老头见状不妙,一把将小花脸和黄才良拉到身后,然后将之前调整棺盖的树枝拿在手里。 “我们不是盗墓贼,你们误会了!”老头一边护着两个小的往后退一边大声解释。 这时,三个人都已经冲到老头面前,他们举起锄头,一边作势要挖下来一边骂着:“天杀的狗贼,附近的墓都快被你霍霍完了,今天抓你个现行,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这可是曹员外他爹的坟啊,人家才死了不过几天,你就惦记上了,你还是人吗?” “就是,这么缺德的事,你还带着两个孩子,你就不怕遭报应?!” 正骂着,又有几个扛着锄头的人被吸引过来,他们一见这阵势,立马加入其中,而之前那三人见自己这边的力量又壮大了,便骂的更大声、更难听起来。 老头哭笑不得,自己有心想解释,可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他又不想真的跟这些人起争执,于是只得闭上嘴,任凭他们骂个痛快。 谁知道之后被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还吩咐其中一个人回去把这个墓主的家人叫来。 到了这会儿,老头知道这事不可能善了了,但他又不敢跑,跑起来他和小花脸倒是能轻易脱身,但黄才良可没那个脚力,万一落在后面被这些人伤了怎么办?!再者,他本来就是被冤枉的,不跑倒还好,一跑不就真成盗墓贼了吗! 于是老头干脆静下心来,朝身后的黄才良看了一眼,然后无奈地苦笑一声:“哼,不让你来你非要来,现在好了吧!” 黄才良自知理亏,也就没好意思回怼。可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也没错,这顶多算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黄才良正闷闷不乐,却发现身边的小花脸气定神闲的,似乎眼前这状况对他根本没影响一样。 众人骂了一会儿,忽然安静下来,黄才良朝前面看过去,就看见人群中挤进来一个胖胖顿顿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刚埋了一半的坟墓,随后“哎呀”一声大嚎就在坟堆旁跪下来,拍打着地面哭诉他爹好惨。 男人哭的悲恸,也没人去劝他,过了一会儿,男人停下来,忽地转眼恶狠狠地看向老头三人。 “千刀万剐地盗墓贼,我爹才死了几天啊,你们也下得去手?!大家伙儿,给我打死他,一切后果我来承担!”男人骂道。 众人受到怂恿,马上大叫着举着手里的各种工具凑过来。 老头早已有所准备,在他们凑近身旁时,他扬起那根树枝,以极快地速度挥舞了一圈,然后就听见那些人一个个哀嚎不止,与此同时,他们手里的工具也纷纷掉落下来。 黄才良此前还从没见过老头动过手,他没想到平时老态龙钟的老头动起手来竟然如此矫健,而他的树枝精准地打在每一个人的手上,既没有伤到那些人的筋骨,又刚好让他们疼得送掉手里的工具,更是让黄才良吃惊不已。 “你们听好了,我们不是盗墓贼,这里面有些误会,你们要愿意听,我可以好好给你们解释,可你们要是不讲理,我老头子也不是吃素的!”老头打完人,便将树枝斜手而下,他一手背在身后,气度非凡地立在原地,那样子活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剑客。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本章完) 7017k 139 行侠仗义 众人迫于老头手里的树枝,一时间也不敢再上前,于是安静下来。 老头见状继续说道:“我们只是过路之人,昨晚在附近休息时,发现这边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等今天天亮过来查看时,才发现这个墓被挖开了,刚才我们不过是于心不忍,想把坟墓复原而已。” 一个人听完后指着老头喊道:“狡辩!这坟里埋的又不是你的家人,你会那么好心给复原?再说了,你怎么就那么巧在附近休息呢?还有,既然你看见了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干嘛不立刻阻止他们呢?!” 这人的话立马在人群里引起反响,众人马上又闹哄起来,纷纷指责说老头说谎,说老头就是盗墓贼。 老头冷哼一声,向前走了一步,“真是岂有此理,老夫一番好心,反而得来这等冷遇!你们说我盗墓,那盗来的东西呢?你们又何曾听过有人大白天盗墓的?” 话音落下,又有人大喊:“听说盗墓贼鬼精鬼精的,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老头听了这话立马举起树枝指向说话的那人,“老夫的手段你也看到了,别说是你们这几号人,就是千军万马之中,老夫也是来去自由。之所以我还站在这里,是想给你们一个交代,若我真是盗墓贼,又何须跟你们多费唇舌?!” 众人一听,顿时又安静下来,刚才老头的身手他们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十多个人就被缴了械,而这老头子却是气不喘面不红的。仅凭这个身手,要是想跑的话,在场的人没人能拦得住他。 看着这群人像是泄气了一般,老头儿得胜似的笑了笑。 可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胜利的成果,忽然黄才良从他身后冲了出来,“你们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帮你们找到那货盗墓贼!” 老头闻声,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他看着身前的黄才良,恨得直牙痒。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又被黄才良的话给刺激到了: “心虚!借口!我看你们就是想找借口悄悄逃跑,大家伙儿千万别被骗了,千万不能放他们走!” “对,带他们去见官!” 黄才良没想到自己一时好意却迎来这种反应,立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老头儿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那样子好像再说:你惹的乱子你自己收拾。 黄才良不信邪,但更多的是不想让老头子看笑话,他扯着嗓子大喊道:“你们安静,我保证帮你们找到盗墓贼,你们要是不相信,大可以把我抓起来,不找到盗墓贼就别放我走嘛!” 可是人群没有丝毫的影响,依旧不依不饶地大声叫嚷,这个时候黄才良才发现人们根本不关心自己,他们都是对着老头子叫嚷的。 黄才良有些尴尬,仔细想想觉得也对,谁会把一个十岁出头小孩儿的话当回事呢! 听着人群吵吵嚷嚷的,而老头子此时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存心想看自己的笑话,于是黄才良灵机一动,拉住身旁的一个人指着老头子喊道:“他就是盗墓贼,他还是个人贩子,他要把我卖了!” 老头子怎么也不会想到黄才良会来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么一出,顿时有些慌张。而人群虽然没把之前黄才良说的话当回事,这一句话他们却听了进去,他们纷纷拿起之前掉落的工具,更加气愤地冲向老头。 老头的身手没说的,不过他无意伤害这些人。所谓人多势众,一开始他还能吓唬吓唬这些人,可是现在,他们义愤填膺,就算被老头再次打掉手里的工具,也只会引来其他人更激烈的愤怒。 小花脸没心没肺,这时只是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他师父。 “师父,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小花脸冲老头喊道。 “你们两个兔崽子,”老头儿一边招架众人一边对着黄才良和小花脸骂着,“兔崽子!看我不活炖了你们两个!” 一番纠缠之后,老头子最后还是放下树枝投降了,人群纷纷解开自己的腰带,将老头绑了个结实,说是要带他去见官。 老头子欲哭无泪,嘴里不停地骂着一些“兔崽子”、“没良心”、“白眼狼”之类的话,结果变得更加像人贩子了。 人群带着这三人离开芒草从,没走多远,就来到一大片田地。 黄才良三人这才发现离小河不远就有人家,而且人家似乎还不少。 不多时,老头被押到一个镇子,那个中年胖男人说先把他关在自己家,然后明天一早就送他去县衙。 黄才良两人一路被牵着过来,人们嘘寒问暖的,看上去很关心,可是等到有人问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现如今养活自己都很勉强,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有多的粮食去养活一个陌生人呢! 黄才良两人倒是不在意,在人群离开之后,他们便悄悄跟着中年胖男人来到他的家附近。 小花脸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根草纸衔在嘴里,他和黄才良蹲在街头,笑眯眯地看着胖男人的家门。 “嘿嘿,我倒想看看,你打算怎么收拾。”小花脸眼睛望着大门笑道。 “还能怎么收拾,找到盗墓贼不就行了呗!”黄才良答道。 小花脸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说这个啊!告诉你,不用等到晚上师父就能跑出来,等他出来了你打算怎么收拾?” “切,他还能吃了我不成?大不了就是赶我走呗,我不怕!” “咋的,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小花脸难得有些惊讶,侧过身子认真问道。 小花脸此时的脸虽然跟个小花猫似的,可是他洗干净之后脸是很好看的,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大大的亮亮的,有的时候黄才良还以为他是个女娃儿。 被小花脸这样看着,黄才良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答道:“也不是,就是这样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我觉得心里空空的,我还得去找大哥和姐姐,还要给我爹娘报仇,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们吧!” 小花脸一扭头,“那你现在就可以走啊,又没人拦着你!” 虽然小花脸的语气还是那样平平淡淡的,但是黄才良听得出来他似乎生气了。 “哎,走不走的以后再说,现在先把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件事了了吧。”黄才良打了个圆场,然后站起身来,朝胖男人家走去。 小花脸起身问道:“你要干嘛?” 黄才良头也不回,“收拾!” 说罢,黄才良便一路小跑来到胖男人家门口,冲里面喊了两声。 没过一会儿,一个女人走了出来,问黄才良想干嘛。 这时小花脸跟了上去,黄才良便指着他说道:“我们俩是那个盗墓贼的徒弟,有话想跟员外说说。” 女人有些吃惊,“徒弟?不是说拐来的孩子吗?” 黄才良笑了笑,“刚才人多口杂,没人肯听我的,我才谎说师父是人贩子,现在没人了,还请员外听我把原委从实说来。” 女人沉吟片刻,便点点头,将两人带进了院子。 这个时候,隔着老远黄才良就听见那胖男人在后院里开骂,而且骂得一声比一声难听,可是他始终没有听见老头子说过一句话。 女人将二人带至后院,走到男人身后说道:“当家的,那两个孩子找上门来了,说有话想和你说。” 男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走过来,笑道:“是你们俩!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说吧!不过,有句话我说在前面,我家可不会收留你们俩的。” 听了这话,黄才良虽然有些寒心,但还是摆出一副笑脸,“员外您误会了,刚才在坟地里人太多,我说话你们听不见。现在我是来告诉你,那老头真的不是盗墓贼。” 员外皱了皱眉,“那~~他是人贩子?” 黄才良摇头道:“也不是。” “既不是人贩子又不是盗墓贼,那他是个好人咯?!”员外这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起话来有了一丝讥讽的味道。 “没错,他就是一个好人,发现令尊坟墓被盗后,就想给埋回去,只是后来被你们误会了。” “哈哈哈哈,”员外大笑,“好一个机灵的小贼子,果然你们是一伙儿的,怎么,你们是来营救贼头子的?” “员外,以我师父的身手,您觉得您关得住他吗?他之所以束手就请,不过是不想伤到你们罢了。而且,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一定帮你把盗墓贼找出来。” 员外还是不相信,鄙夷地看着黄才良问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一个小孩儿,有什么本事能找到盗墓贼?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就在这时,员外身后的一扇门忽然被老头儿一脚踹开,破门的声音震天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就凭我!”老头儿踹开门后,一闪身跳了出来,然后站在后院中央声如洪钟地喊了一声。 员外夫妇俩吓得连连后退,警惕地看着老头儿问道:“你要干嘛?我可是员外,敢杀我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老头儿一脸不屑地大笑一声,“哼,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做。你听好咯,老夫一辈子没被这么冤枉过,现在我就决定帮你找到盗墓贼,也让你们好好看看,什么叫行侠仗义!” (本章完) 7017k 140 奇怪的卦象 迫于老头儿的淫威,夫妇俩安静下来,闻声赶来的下人也被老头儿逼着给赶跑了。 老头儿领着员外夫妇俩来到堂屋,大剌剌在正位坐下,而员外夫妇俩则如受审的犯人,站在堂屋中间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俩,”老头儿没理会黄才良和小花脸,而是对员外夫妇吩咐道,“给弄点儿茶水,被你们折腾这一遭,老夫嗓子都冒烟儿了!” 夫妇俩闻言,马上唤来下人,给老头儿三人各自端来一杯茶。 老头儿等不及茶凉,呼呼啦啦喝完之后又叫来一杯,两杯茶水下肚,他才满意地捋了捋胡子,说道:“你们坐下吧,在坟地的时候有人说附近的坟都被我祸祸完了,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员外这时看了眼老头儿,从他认真的表情中,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怪了他。 于是员外在下座坐下,把事情的里里外外说了出来。 原来,大约从半年前起,这镇子里就发现有坟被盗,刚开始还只是一两座,到了后来,镇子附近的坟几乎都被刨了出来,而且这刨坟的也不分老坟新坟,只要是个坟堆,就逃不了被抛开的结果。 而且不只是坟,镇子里隔三岔五的就有人家里遭窃,被窃的还不止是财物,什么粮食猪肉、布匹铁器,只要是放在家里,窃贼就没有不拿的。 有人也曾报过官,可县衙来人后,只是分析出窃贼和盗墓贼可能是一伙人便没了下文,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找到。 见县衙不管,镇子里的人就自发组织起来,时不时去哪个坟看看,晚上还轮流巡街。 可尽管这样,坟墓该盗的还是被盗,家里该窃的还是遭窃,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 前不久,员外的爹过世,他特意找了个风水先生将坟地选在常有人劳作的田地边,以为这样就没人敢去刨坟。哪儿知道还是被盗了,也是老头儿三人不走运,刚巧碰见坟墓被盗,又刚巧被过来巡视的人给发现了。 说到这里,员外的眼眶又红了,哭丧着说道:“可怜我那爹,尸骨未寒,连头七都没过就被人刨了出来,你说~~你说我往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他啊!” 老头儿听完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便说道:“好,情况我已了解,我再给你说一遍,盗墓的不是我,不过,有可能我碰见过那几个盗墓贼。你放心,老夫我发了话就一定办到,保证将盗墓贼抓来给你谢罪。” 员外此时的疑心已经消减了大半,听见老头儿这么一说,他便起身作了个揖,“老先生,刚才多有冒犯,如果您真的能捉住盗墓贼,不止是我,整个镇子都会拿您当恩人的。” 老头儿大笑,连连摇手道:“恩人不恩人的老夫不在乎,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随随便便冤枉人!” 员外顿首,羞愧地连声答道:“记住了,记住了!” 这之后,员外给三人安排了房间,说既然是帮自己查找贼子,干脆就住在他家。老头儿也没怎么拒绝,便答应留了下来。 回去房间的时候,老头儿在黄才良身上扫了一眼,却什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话都没说。 小花脸见状在黄才良耳边悄声笑道:“看着吧,有你好受的!” 跟着老头生活了五年,黄才良知道这老头子的秉性跟小孩子一样,有的时候他比自己还“调皮”。可是黄才良不相信老头子会为这么点儿事跟自己过不去,毕竟,自己是在给大家解围啊! 员外给三人安排了两个房间,老头一个,两个小孩一个,他还特意吩咐下人烧上几大锅热水,要给客人洗漱洗漱。 就在黄才良屁颠屁颠跟在小花脸进去澡堂时,小花脸却一回头将他推了回来。 其实黄才良也羞于跟人赤身相见,但那仅限于全身裸露的情况之下,如果只是上身,他还是不怎么在乎的。而他和小花脸相知相熟已经五年,经常在夜里抱在一块儿睡觉,他觉得彼此赤身相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小花脸似乎很害羞,总不愿意跟他一块儿洗澡,就是在河里的时候,他也是穿着衣服下水的。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黄才良已经习惯了,也就没往深处想,被小花脸推回来之后,他便走去了老头儿的房间。 老头儿此时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他平时很少穿的道袍,看上去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师父,这小花脸平时要饭的时候也没见多腼腆啊,怎么一到洗澡的时候就这么害羞了?”黄才良坐在老头儿床上,晃着两只脚丫子问道。 老头儿没说话,默默地走到门口,一把将门给栓上,然后一脸坏笑着看向黄才良。 黄才良看着老头儿不怀好意地笑容,心里一阵瘆得慌,“你~~你要干嘛?” 老头双手抱拳,活动活动了手腕,笑道:“哼哼,干嘛?你个小兔崽子~~” 说着,老头儿便扑向黄才良,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老头又是掐又是挠的,把黄才良整得又叫又笑,很快就引来员外家人的围观。员外家人纷纷敲打着房门,问里面出了什么事。 闹腾了一阵,老头消了一些气,便打开房门说跟徒弟闹着玩儿。 此时的黄才良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委屈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哪儿能想那么多啊,还不是想着先让他们安静下来。要不是我,估计你现在还在跟他们纠缠呢!糟老头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叫我什么?!”老头子伸出双手,作势又要扑过去。 黄才良见状赶紧求饶,“师父!师父总行了吧!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老头一屁股坐下来,“你别以为这关好过,这回是你答应帮他们找盗墓贼的,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找。” 黄才良惊讶地抬起头,“你也答应了啊!” 老头无辜地答道:“你的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我不答应能行吗?总之这活儿是你自个儿揽下的,可别指着我帮忙!” 黄才良见老头又要耍无赖,便低下头,愤愤地说道:“切,不帮就不帮,原本就没指着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话的期间,小花脸洗完澡回来了,黄才良远远地看见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俊秀了很多。 “小花脸不是挺好看的吗?干嘛老是脏兮兮的,师父你也不说说他。”黄才良说道。 老头儿摇了摇头,眼里一丝愧疚之色稍纵即逝,“再好看也只是一副皮囊!”他平静地答道。 三人洗漱完毕,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员外早已命人安排了一桌大餐,此刻正等着这三人。 饭桌上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员外便问起老头儿打算怎么去捉那盗墓贼。 老头儿没说话,而是看向黄才良,黄才良见状马上问道:“敢问令尊下葬之时,又哪些陪葬物?陪葬物中又有哪些最值钱?” 员外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黄才良的问题,可是看见老头儿的眼睛一直放在这个小孩儿身上,便回答道:“家父在世时,喜爱瓷器,他生前买过不少瓷瓶儿,听说其中几件还是西周的,我都给埋了进去。另外,我还按风水先生的吩咐,弄了一副九窍玉塞。其他的,就没什么值钱的了。” 黄才良面露难色,继续问道:“这么说,员外对那些东西的来历不是很清楚咯?” 员外点点头,“那些东西文邹邹的,我学不来也喜欢不上,对我来说,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实在。” 黄才良听完便说可以了,说先吃完饭,然后卜一卦试试。 这个时候,员外家人从老头的穿着就看出来他们是什么人了,所以先前的疑心又消减了一大半,便非常配合地闭上嘴,然后赶紧埋头吃饭。 没一会儿,员外就带着三人来到大堂,又命人给黄才良拿来六个铜板。 黄才良以时间起卦,将铜板抛向空中,等铜板落回桌子上时,他盯着看了许久。 看完之后,黄才良又闭上眼睛,手指开始飞快地掐动,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老头一看,笑了,原来黄才良眼里满是惊慌和不解,看得出来,算出来的结果不理想。 “咋样了?”身旁的员外急切地问道。 黄才良不知道该怎样回头,于是便看向老头儿,指望他能出手相助。 哪儿知道老头光是看着自己,嘴角还有一丝窃笑,他这是摆明了想看自己的笑话。 不得已,黄才良只好实话实说,“员外,我以时间起卦,再以五行解爻,原本是可以算出大致的方位的。可是这一卦~~” “这一卦怎么了?”员外问道。 “这一卦有些奇怪,卦象所显示的范围太大,似乎四面八方都有。”黄才良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他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了。 员外本来就没怎么指望黄才良,他以为这是老头在教徒弟,听完黄才良这番话后,他便看向老头,“老先生,大师,要不,您给算算?” 老头笑了笑,“不必了,刚才的卦象我也看到了,我算出来的结果跟他一样,被盗的财物四面八方都有。” (本章完) 7017k 141 打出去 “四面八方都有,什么意思?”员外不解地看向老头,黄才良也跟着看过来,看样子,他也不知道这卦象是什么意思。 老头笑了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地样子指教道:“这都不明白?我问你,盗墓贼拿了东西,下一步要干嘛?” 黄才良一脸呆滞,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花脸这时将脸凑过来,嘲笑道:“下一步当然是销赃啊!” 老头似乎很满意,“不错,销赃!卦象这么显示就证明他们已经找到买家买走了那些东西,又或者他们将那些东西分开拿去卖了,这两种可能,我倾向前者!” “为啥?”黄才良此时只觉得自己像个白痴,这些问题在他看来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可一旦听到答案后,他又觉得很容易理解。 “什么为啥?为啥我倾向前者?” 黄才良点点头。 “因为种种迹象显示这伙人在附近盘踞了很久,他们的目的不是盗墓,而是弄钱。他们很有可能因为什么原因被困在这附近,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扰民滋事,所以他们不会刚巧现在散开。而根据员外的描述,他们行窃的间隔时间并不长,证明这伙人没有过久地离开过这里。既然他们不会刚巧在这个时候散开,又没有过久地离开过这里,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们已经找到买家将那些东西给卖了!” 老头唾沫横飞地说着,愣是把黄才良给说懵了,他简直不敢想象一个人仅从这么一点线索中能想出那么多种可能。 然而老头还没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哎,他们能这么快找到买家,看来是早有准备,就算找到这伙人,失窃的财物也可能找不回来了。” 员外拍着桌子大声说道:“大师无须多虑,只要找到这伙贼子,财物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等老头做出反应,一旁的小花脸则嗤笑一声,说道:“切,你家这么有钱,当然不在乎,那些穷苦人就没你这么大方了!” 老头儿只是稍稍瞟了小花脸一眼,并没有阻止他,随后他又看向黄才良,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黄才良嘴里正含着一块鸡肉,听见这句话差点把鸡肉噎在喉咙里。 他打算怎么办?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打算怎么办? 黄才良扭头看了看老头儿,就见他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似乎就等着自己露出窘状。 现在失物已经去向四面八方,已经不可能循着失物找到贼子,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等待了。 于是黄才良赶紧将鸡肉吞下,随后正颜说道:“等着!等着他们下一次动手!” 员外这时总算看出名堂了,这老头儿一脸不在乎的,似乎是指望那个小孩子找到贼子。 “老先生,他~~他一个小毛孩儿,能行吗?” 老头儿放下筷子,伸出手在油乎乎地嘴上抹了一把,“打架我行,找东西我可不行,他不是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吗?放心,他答应了就一定找得到。” 说罢,老头就站起身,朝自己房间走去,小花脸一看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父起身了,便赶紧往嘴里塞了几块肉,也跟着离开了。 唯有黄才良,他看着员外一家人都齐齐看向自己,只觉得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呃~~~员外,您放心,我师父说得对,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一定会抓住那伙人的。”说罢,黄才良便逃也似的跑回房间。 在房里躲了一会儿,见员外家人并没有追过来,黄才良松了口气。 此时小花脸正在老头房间里,黄才良透过门缝朝外面看了一会儿,见外面没人,便迅速从屋子里钻出来,随后又快速钻进老头房间。 进屋一看,老头正盘膝坐在床上,小花脸则躺在老头身旁,一只脚搁在膝盖上,高高地翘着。 看着这两人悠哉游哉地样子,黄才良忽然觉得有种被排挤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黄才良经常能感觉到,跟着老头儿生活了五年,他常常觉得自己跟他俩不是一路人,他无法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接受不了这两人的处事方法。 就像这次,如果是爹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可是这老头却因为自己的一番好心跟自己生闷气。 “老头儿~~呃,不是,师父,您还生气呢?真的不打算帮我?”黄才良试探着问道。 “哼,黄大侠仗义助人,我们哪儿敢生气啊。只不过我想帮也没法儿帮啊,我又不会算卦。” 黄才良似乎这才想起来,这老头儿的确不会算卦。虽然他对易经八卦懂得不少,可他那些只是停留在纸面上,平时装道士给人算命骗钱,他也是跟当年的陈瞎子一样,信口胡诌的。 于是他明白了,先前员外让老头儿也算一算,而老头儿并没有算,其实并非他算出来的结果跟自己一样,实则是因为他压根不会算。 “我就不明白了,你嘴上说的一套一套的,怎么连算卦都不会呢?” 老头儿满不在乎地答道:“之前我就说过,我不过是活得久一些,所以才知道得多一些,你们的那些手段我没学过也没那个兴趣学。” “那你刚才还说得煞有其事一样?你可别告诉我那些都是你猜的!” “呵呵”,老头一笑,说道,“那不叫猜,叫分析,是经验,明白吗!” 黄才良摇摇头,不置可否。 ...... 之后的几天,镇子里一直没出事。 本来没出事是好事,可对黄才良来说却是大大的坏事,他一直指望着那伙贼子会再出手,然后通过他们窃走的东西追到他们。 可是一直没出事,黄才良就一直没线索,答应员外的事他也就无法办到。 这几天,黄才良过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的,就连吃饭他都是匆匆扒完碗里的饭就离开了,生怕员外会多看自己一眼或者多问自己一句。 可是老头儿和小花脸却过得自由自在,他们吃得好睡得香,甚至还有闲暇去街上逛一逛。 这个时候,黄才良突然有一丝后悔,觉得自己当初真的不该把这件事揽下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日,员外终于忍无可忍,冲进老头的房间,质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抓住贼子。 老头指向黄才良,说你去问他。 员外看了看黄才良一脸窘迫,而老头和小花脸则是一脸轻松,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于是火冒三丈,指着老头大骂:“你个老东西,这几天我好吃好喝供着你,还给你端茶送水的,敢情你就是个老骗子。我看你跟那些盗贼就是一伙儿的,要不然,怎么抓到你们了咱们镇子里就没丢过东西呢?” 老头没当一回事,笑着问道:“你自己也说了,他们动手每次都隔着好几天,这才几天啊,你就等不及了?” “那好,你要是认为自己没问题的话,就跟我去见官,我倒要看看,见了官你的嘴是不是还这么硬!” 老头儿一挥手,“见官不是不可以,你把官差请过来,我老头儿可没那个力气走那么远!” 黄才良见状赶紧劝道:“员外,您消消火,再等几天,只要那伙人再动手,我保准抓住他们,行吗?” “再等几天?你的意思是你们还要在这儿白吃白住?你们可真是啊,老的小的都是骗子,就不怕遭报应?!” 黄才良还想再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闹腾。 原来,员外将镇里其他人都叫了过来,此刻他们正挤在员外院子里,大声喊着“送他们见官!” 黄才良很无奈,自己是真有心帮他们找到贼子,可那伙贼子老也不动手,他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无奈之下,黄才良看向老头儿,他眼里满是无助。 老头看见了黄才良的眼神,他微微一点头,忽然一下子挤到黄才良身边,随后一把将黄才良抱起来。 老头大声喊道:“蒋引,打出去!” 于是乎,老头便和蒋引一前一后挤开那些堵在门口的人,手舞足蹈地打了出去,连包袱都没来得及拿。 不得不说,老头和小花脸的身手既敏捷又精准,没花多少时间便跑出员外家大门,然后一路跑出了镇子。 跑出镇子之后,小花脸回头一看,发现身后没人了,这才喊着让老头停下来。 黄才良一路被老头儿提着,虽然没怎么出力,但这会儿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三个人席地而坐,喘了会儿气后,老头儿也笑道:“我还以为你脑子永远转不过弯儿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了!” 黄才良只觉得一阵惭愧,低头说道:“我原以为我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对我好,可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老头点点头,说:“你能想到这一点,就算我没有白费一片苦心。其实像镇子里的这种事,还有很多,如果我估计得没错,那伙贼子应该是一帮流匪或者溃军。这种人连官府都没办法,又何况是我们呢!所以啊,找不找得到他们,对镇子里的人都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乱子。” 黄才良听完彻底惊呆了,他看向老头,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老头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本章完) 7017k 142 白莲宗 黄才良本就为了自己没能帮助镇子里的人捉住贼子而上火,此时听见老头儿这么一说,便更是火上浇油。 “就因为他们是流匪,所以任由他们胡作非为?”黄才良一下子站起来,冲着老头大声喊道。 老头无奈地笑了笑,“现如今这世道,咱们的确无能为力,除非你有本事将这伙流匪全部杀掉。” “不行!不行!”黄才良捏着拳头在原地走了几圈,“我就不信,除了打打杀杀就没有别的办法!” 老头见黄才良愤愤不平的,觉得有些吃惊,便问道:“看你这样子,是不打算就此罢手?” 黄才良停下脚步,一张小脸拧得像只猴子,认真说道:“如果我就此罢手,以后又怎能给爹娘报仇呢!” 老头心头一震,脸色瞬时便黯然下来。 老黄家的惨事他一早就知,这五年里,黄才良又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老头儿原本是想把黄才良带在身边,用平静地生活一点一点磨灭他心里的怨气,谁知道五年已过,黄才良心底的仇恨却丝毫未减。 “难道非逼着我杀了他?!”老头斜眼盯着黄才良,不露声色地在心里想道。 “师父,你刚才说他们可能是伙流匪?”黄才良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兴奋地问道。 老头被黄才良吵到,马上恢复平静的表情,惊奇地看向黄才良,他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是啊,你想怎么干?” 黄才良抿嘴一笑,解释道:“既然是流匪,那他们肯定要吃饭吧,我猜他们肯定会来镇上买东西,而且买的还不会少!” “你想盯梢?”小花脸忽然来了兴趣。 黄才良点点头,“这镇子不大,一条路穿城而过,咱们守在路的两端,一定会有所发现的。” “唉,黄才良,”小花脸拖着下巴,好奇地看着黄才良问道,“咱们都已经跑出来了,你又不欠他们的,犯得着吗?” “不是为了他们!”黄才良毅然说道,“我不能任由流匪胡作非为,我知道你们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我就是办不到。” “我知道流匪让你想起了你的爹娘,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这样找过去的话无异于以卵碰石啊!”小花脸嘴里说道,他脸上却是一副非常期待的样子,似乎他很想知道黄才良的选择。 “不管怎样,总得先试一试!”黄才良下定了决心。 老头不声不响地听完黄才良的话,忽然叹了口气,“行吧,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想我们帮忙。” 黄才良下定决心之时就没想过别人帮忙,他知道老头子志不在此,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他。 “放心吧,不管我扯上什么麻烦,肯定不会连累你们的。” 说完之后,黄才良便走到路中间,然后躺下来。他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摩擦的,最后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衣服也给磨得破破烂烂的。 小花脸似乎明白了黄才良想要干什么,他笑着看完黄才良做完这一切,等黄才良站起来后,他便走了过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盯着黄才良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双手,在上面吐了一大口唾沫,然后又从路上捧了点泥土。 黄才良愣愣地看着小花脸,不知道他要干嘛。 只见小花脸将泥土和在自己的唾沫里,然后双手搓了搓,最后在黄才良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忽地将双手伸向黄才良的脸,然后胡乱抹了起来。 黄才良想推开小花脸的手,可奈何小花脸力气奇大。 片刻之后,小花脸觉得抹匀了,才将手收回来。他满意地双手插腰,看着黄才良笑道:“呵呵,这才像个样子!不过,好像还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儿。” 小花脸皱着眉头对黄才良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忽然一拍手说道:“对了,头发!” 说罢,他便一伸手将黄才良头顶的发髻给解开了,顿时,黄才良的头发便散乱下来。然而小花脸还不满意,他又吐了口唾沫,双手搓了搓,然后在黄才良的头上一阵摩梭。 “好了,大功告成!”小花脸退后两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黄才良无语,小花脸想帮忙他并不介意,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小花脸竟然会用唾沫“打扮”自己,一时间觉得又恶心又难堪。 老头子整个期间一直都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的脸色很阴沉,黄才良跟了他五年,还从没见过他这样难看的脸色。 “师父,你们~~”黄才良走过去,轻声问道。 没等他的话说完,老头子便起身说道:“我们会在附近等着你,你什么时候事情办完了,或者中途不想当英雄了,就来找我们。” 说完,老头子便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 小花脸冲着黄才良笑了笑,然后一转身也走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黄才良有些失落,也有些疑惑,他并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以致于老头子会这样生气。但是他也并不后悔,他觉得不管是不是为了爹娘,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他不想当那种冷眼旁观的人,他觉得老头子也不应该当这样的人。 等两人消失在路口之后,黄才良重重地叹了口气,决定已下,接下来就该行动了。 他朝镇子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似乎员外那些人追不上自己就放弃了。不过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边慢慢朝着镇子的方向靠近,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大一会儿天就黑了,这时黄才良的肚子忽然“呜哇”一响,他这才想起来该吃饭了。 然而他们从员外家跑出来时,除了身上的几件衣裳,什么都没带。他们的银子、干粮还有其他东西全都落在了员外家里。 蹲在路边等待了片刻,最后黄才良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走进镇子。 镇子不比县城,天黑之后,街上就没什么人,即便有几个人影,也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人去关注黄才良这个小叫花子。 看着大街上冷冷清清的,黄才良松了口气。 跟着老头子这么些年,黄才良也扮过不少乞丐,也懂得一些赢取人们可怜心的套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于是他装了副病怏怏的样子,开始挨家挨户乞讨。 正在他讨得不少东西准备找个地方去吃的时候,忽然看见街边一家粮店大敞着店门,门口还听着一辆木板车。 黄才良赶紧躲起来,心想这或许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躲在街角悄悄观察了一会儿,黄才良便看见两三个戴着头巾的人扛着几袋粮食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跟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戴头巾的人便拉着板车离开了,黄才良等他们消失之后便赶紧跑去粮店。 这个时候,那掌柜的正想上板儿打烊,忽地看见一个小乞丐朝自己跑来,便满脸不悦地驱赶道:“去去去,我都要打烊了,没吃的给你!” 黄才良不在意,而是问道:“掌柜的,我打听一下,刚才来买粮食的是什么人啊?” 掌柜根本没拿正眼瞧他,一边上板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个小叫花子管那么多干嘛?他们是什么人又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好奇所以来问问。” 这时掌柜的已经上完了板儿,忽然他想到什么,便回过头对黄才良笑道:“你个小要饭的,还挺会找时候。我跟你说啊,他们是白莲宗的人,你不是要饭吗?去找他们就对了,他们就是专门管你这种人的。” 黄才良不解,问道:“白莲宗?是什么?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掌柜的摇摇头,说道:“你出来要饭连这个都不知道?白莲宗是个宗教,白莲宗的人个个都是大仁大义之人,他们的宗旨就是帮助天下所有可怜的人。你看你这么可怜,不正是他们帮助的对象吗?行了,他们就在城南的破庙里,你快去找他们吧!” 掌柜的说完,便不再理会黄才良,他走进自家铺子,随手就将大门给关了。 从粮店离开之后,黄才良一路都在思考。 刚才那几个人的头巾他记得,前些天在河里洗澡时他看见的人也戴着那样的头巾,如果他们就是那天的盗墓贼的话,那他们怎么可能是掌柜嘴里的大仁大义之人呢?! 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黄才良便来走出了镇子,他手里还拿着刚才讨来的饭食,犹豫一阵后,黄才良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决定等明天天亮了就去城南瞧一瞧。 ...... 一夜过后,黄才良睡得正香,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睁眼一看,原来是小花脸。 “唉,你吃了没?饿不饿呀?”小花脸见黄才良醒了,便问道。 黄才良刚想回答自己一点都不饿,忽然闻到一股奇香,他循着香味一看,便看见小花脸手里正拿着半只烤熟了的什么肉。 小花脸见黄才良看向自己的手,便将那半只肉扔了过来。 “呐,师父怕你饿着,让我给你送来的,快吃吧!”说罢,小花脸转身就想走。 黄才良抱着肉啃了一大口,忽然想到什么,便赶紧说道:“等一等,那个,你要是没事,陪我去城南看看呗。” (本章完) 7017k 143 打仗 小花脸丝毫不给面子,“那可不行,师父还等着我呢!你知道他在生气吧,现在他还只是生你的气,我可不想惹到自己身上来。” 黄才良嘴里嚼着肉,抬头问道:“小花脸,难道你就不想帮帮他们?就算你不想帮,你就不好奇那伙盗贼究竟是什么人?” 小花脸嘿嘿一笑,“你说对了,我还真就不想帮忙,也一点都不好奇。这么跟你说吧,这世上可怜的人实在太多了,要是个个都想帮,那你一百辈子也帮不完。还有,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看看员外那帮人,青红皂白不分,说了那么多道理他们就是听不进去,这样的蠢货,我才懒得帮呢!” 黄才良还想再劝,小花脸却摆了摆手,“行了,你想帮忙就帮吧,人各有志,我劝不了你,你也不用劝我了。” 说完,小花脸便转身离开了。 黄才良独自吃完手里的肉,双手往裤子上一抹,便站起身来,朝城南走去。小花脸说了那么多,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没人劝得了他。 黄才良对这个镇子不熟悉,他心想既然是城南,那就肯定是南边儿,于是他离开大路,穿过草丛朝着南方开始走。 在林子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黄才良便来到一条小道上,他发现小道上时不时有行人穿梭。 黄才良一路打听,路人见是个脏兮兮地小乞丐,就很热情地给他指路,并且几乎每个人最后都要说上一句“你找对地方了”,就好像那破庙里真的尽是大仁大义之人一样。 沿着小路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黄才良总算看见了那个破庙。 然而庙虽然破,可是庙里却人声鼎沸,很多人带着果品食物乐呵呵地走进去,不久之后又乐呵呵地走出来。 黄才良躲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便咬了咬压,朝着破庙走过去。 跨过破庙堂门,黄才良便看见一尊巨大的香鼎坐落在院子里,里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燃烧着的香,那些燃烧出来的烟笼罩着整个院子,刺鼻的香味差一点把黄才良又给熏出来。 绕过香鼎,便是一个大堂,大堂里摆着一尊佛像,络绎不绝的人们争相在那里跪拜。 虽然黄才良看见的种种都证明这里的确是个庙宇,可奇怪的是,黄才良并没有看见一个和尚,哪怕是穿着打扮跟出家人相像的人都没有。 而招待这些进进出出前来朝拜的人的,正是那些戴着头巾的人。 这时,其中一个戴头巾的人发现了黄才良,他走过来冲黄才良笑了笑,“小兄弟,施粥时间还没到呢,你现在过来干啥?” “施粥时间?”黄才良愣了愣。 那人将黄才良上下一打量,笑道:“你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儿吧?我们这儿每晚都会施粥,谁都可以来,你看现在正是招待香客的时间,你还是等一等,等晚上再过来吧。” 这人说话和气,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黄才良静静退出来,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或许他们昨晚上买米就是为了施粥呢? 可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对,世上戴头巾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像他们这样戴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同一类人的戴法儿黄才良还是头一回看到,他怎么看都觉得那天晚上看见的人和破庙里的人是一伙儿的。 此时离天黑还早得很,黄才良也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于是干脆,他在附近的林子里躲起来,悄悄地观察起破庙里的一举一动。 瞪着眼睛观察了老半天,黄才良发现来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香客,还有一部分一看就是跟自己一样——过来讨饭的。 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人,黄才良渐渐的便失去了兴趣,可是他又不愿意离开,坐了一会儿后,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最后,他招架不住,便靠在树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黄才良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而且是很多人。 他醒来一看,就看见太阳已经下山,天空上乌黑一片,已经到晚上了。 他朝声音看过去,就看见破庙门口像开集市一样,站满了大大小小的乞丐,还有很多一看就是流离失所的人。 这些人就站在庙门口,虽然庙门大开,可是没有一个人走进去。 黄才良正好奇,忽然有人从庙里走出来,他端着一张大桌子,往门口一放,那些站在门口的人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马上排成了两列。 跟着,从庙里面又走出来五六个人,头上都戴着头巾,他们抬的抬锅,拿的拿勺子,看样子是准备施粥。 黄才良见状赶紧跑过去,加入了排队行列中。 两列队伍加起来估计有四五十人,其中女人和孩子占多数,成年男人很少。而且排了一会儿黄才良便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每当轮到成年男人的时候,就会有人将男人们带进庙里,然后这些人便再也没有出来。 黄才良好奇,拉着身前一位女人问道:“大婶儿,那些大叔为啥进去了啊?”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答道:“这是白莲宗的规矩,小孩儿和女人还有老人可以随便喝粥,但是男人不行,男人必须要干活儿。” 黄才良“噢”了一声,再看了一会儿后,果然发现只有四肢健全的男人并且是独自一人的被带进了庙里,而那些有残疾的,或者拖家带口的则可以正常喝粥。 很快,轮到黄才良了,施粥的人见他没有碗,便从身后拿了一个给他,然后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粥。 黄才良端着粥退到一旁,喝了一口,发现粥很稠,并且有盐味儿,很好喝,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用剩饭熬出来的粥。 他砸吧砸吧嘴,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这才发现粥里不仅有菜叶,还有一些肉沫。 黄才良讨了这么多年的饭,难吃的他讨到过,好吃的也有不少,但不管好吃难吃,都或多或少带着一股剩菜剩饭特有的味道。像这种新鲜的粥和菜,他很少讨到过。 一边心满意足地喝着粥,黄才良一边在心里琢磨,到目前为止,这伙带头巾的人的表现没什么可疑之处,而且不仅不可疑,他们还深受附近人的爱戴。尽管黄才良觉得还是有点儿不对劲儿,但是他心里对这些人的怀疑已经消减了大半。 没多时,讨粥的人便散开了,黄才良喝完粥又把碗还了回去,接碗的人摸了摸黄才良的头,说明天晚上还可以来。 黄才良退回林子里,犹豫不决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破庙到镇子还有一段距离,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黄才良在林子里转了片刻,便决定先在附近找个地方过夜。 谁知道他刚找了个地方打算生火的时候,忽然听见破庙那边又有动静。 当时黄才良还了碗没多久,就看见那些人将锅和桌子都收了进去,他以为那就算关门歇业了。这会儿听见动静,他又以为还有人过来讨粥。 于是黄才良凑近看了看,却发现发出动静的并不是讨粥的人,而是施粥的人。 只见此时三个带着头巾的人带着另外五个人从破庙里走出来,他们关上门后又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发现没人之后,这一行人便沿着小道朝东南方走去。 黄才良脑子一发热,便跟了上去,他悄悄地尾随着他们,一直走出五六里地,忽然发现他们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后,黄才良便看见果然有两个人从小道另一头走过来。 那三个戴头巾的跟后来出现的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将带来的五个人交给了他们,随后两拨人分手,戴头巾的人又退了回来。 这时虽然天黑,可头顶却挂着月亮,黄才良担心自己会被发现,便躲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一会儿,那三个戴头巾的人经过黄才良,黄才良听见其中一人说道:“尊者到底要多少人是个头啊,我看这附近的流浪汉都快被咱们抓完了~~” 另一人则答道:“尊者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让你干活你就干活,瞎操个什么心!” 第三人笑了笑,说道:“你们啥都不懂,你以为尊者要男劳力是为了种地呢!天真!” “切,就你聪明,那你说说看,他找这么多男人是想干啥?” “哼,我还真知道,你们想想,咱们至少已经交了五十多个人了吧,可尊者还要。他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么多人干嘛?现如今干什么需要这么多人?” “嗨,我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又没人笑话你!” “好,我给你们说句痛快的。现在最缺人的地方就是战场,尊者要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打仗呢!” “打仗?尊者乃是出家之人,他打什么仗?跟谁打啊?” “嘿嘿,你们不懂了吧?你们看,咱们在这儿又是弄钱又是弄人的,而朝廷最近又老是和咱们过不去,你们说说,是跟谁打仗?” 随着声音远去,黄才良听不怎么清楚了,可即使是这几句对话,都让黄才良惊讶得张大了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本章完) 7017k 144 身陷贼窝 打仗! 这个词让黄才良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在他懂事的这几年里,他的耳边就经常听见这个词,不仅是外人常说,就连爹和娘都经常提起。他甚至还记得,似乎爹曾经也打过仗。 可是他又从没见过打仗,他不知道打仗到底是怎样一番场景,尽管这一路上他看见过不少逃兵以及因为打仗而流离失所的人,可他始终觉得“打仗”这个词离自己很远。 此时此刻,黄才良还无法弄清镇子里失物和打仗之间的联系,可他想,将人悄悄送去打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因为一碗粥而对这些戴头巾的人产生的那一点好感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等那几个人走远之后,黄才良才从草丛里钻出来,他回到破庙附近,决定继续观察下去。他刚才听见有人说“又弄钱又弄人”的,便下意识地将这句话和镇子里失物的事情联系起来了。 接连几天,黄才良都躲在破庙附近,到了施粥的时间,他也毫不客气地去喝完粥,然后等人群散了,他又悄悄猫起来,观察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这些天里,他发现每天施粥的时候,那些人都会带进去三五个人,然后等到夜深就把他们送走。 可是除此之外,这些人似乎也没别的可疑之处,黄才良悄悄跟着他们进过镇子,却发现他们都是很正常的用银子去买米买菜。 终于有一天,在夜深之后,黄才良看见有一群人朝破庙走来。 这一群人大概七八个,他们都带着同样的头巾,而且进庙没多久他们又出来了,然后这七八个人便分成了三拨,朝着镇子悄悄摸过去。 三拨人从三个方向偷偷进城,黄才良犹豫了一阵,便朝中间那两人跟了上去。 这两人的手脚很快,步子很轻盈,黄才良几乎是一路奔跑,才勉强跟得上他们。 当前方出现人家的时候,这两人又慢下了动作,他们佝偻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越过几块田地,靠近一家大院子,他们没有进入正街,而是朝着后院摸了过去。 这个时候,黄才良大概猜到他们要干嘛了,于是他屏住呼吸,眼睛一刻也不离地盯着他俩。 夜色中,两人蹲在院墙脚下耳语了一阵,随后搭着院墙轻轻一跳,便进入了后院。 院墙比黄才良整整高出半个身子,他看不见里面的动静。黄才良轻轻走到院墙边,贴着耳朵偷听了一会儿,可是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这个时候,黄才良也顾不得许多,扯着嗓子便大喊一声:“有强盗!大家快来抓强盗啊!” 几乎是在黄才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便看见两个人影飞快地翻出院墙,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他们的速度奇快,黄才良都来不及喊出第二声。 人消失之后很久,院子里才亮起灯,而这家人亮灯之后,附近一大片人家里也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 人们争相从屋子里钻出来查看,可是看了一圈发现只有黄才良一个小乞丐,于是又各自回去屋子,关灯歇息了。 黄才良找到院子的主人,问他家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谁知道院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主人却一连嫌弃地将他给轰开,还说这个小乞丐就是为了讨吃的才胡乱喊叫的,说就算自己还有饭,也不会给黄才良吃。 黄才良愣愣地看着满脸凶相的院子主人,始终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主人骂了黄才良几句后也关上了大门,最后大街上空荡荡的,只剩下黄才良一个人。 夜风吹过,本来还不觉得冷的黄才良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沮丧地低下头,慢慢朝镇子东边走去。 在草地里睡了一晚后,黄才良又兴致勃勃地跑进镇子,他满街转悠,仔细听着人们的每一句话,他就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人家里丢东西。 可是过去了一上午,黄才良几圈听下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无奈之下,他便再次返回破庙附近。 坐在大树旁看着人来人往,黄才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了,昨晚上那些人的身手看样子不低,除非想办法抓他们的现行,否则的话,一不小心惊动他们,就又会像昨天晚上一样——明明帮了忙却还要挨别人的骂。 可问题是,该怎样抓他们的现行呢?自己又不会功夫,师父也明说了不会帮忙,总不能无凭无据地就去指证他们吧! 正在黄才良想得出神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把他吓了一跳。 抬眼一看,黄才良便看见一个戴着头巾的人朝自己走过来。 那人带着笑容,一脸和睦地走向黄才良,然后问道:“小兄弟,坐在这里干嘛?是等着施粥吗?” 黄才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点了点头。 那人又笑道:“地上凉,小兄弟要是愿意,可以去庙里等。” 黄才良灵机一动,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何不趁此机会探探他们的底细呢! 于是,黄才良装模作样犹豫了一阵,便跟着那人进入破庙。 那人笑嘻嘻的领着黄才良走过院子,又走过大堂,来到后院的房子里。这时,黄才良看见两个同样戴着头巾的人从旁边屋子钻出来,他们一开始也是笑嘻嘻的,可当他们走近黄才良后,马上凶相毕露,一伸手便将黄才良抓了起来。 黄才良还想大叫,可还没能叫出声来,一双大手又捂住了他的嘴。 最后,黄才良被带进一间房间,两个人找来绳子将他绑了个结实。然后关上门就出去了。 躺在床上,黄才良懊恼不已,他明明知道这伙人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偏偏非要往这贼窝里钻,这不叫羊入虎口又叫什么? 黄才良心想这下倒好,没当成英雄却被贼绑了,就算自己侥幸没死在这伙贼子手里,到了老头儿和小花脸那儿,也会被他俩给嘲笑死。 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也不知那些香客要是知道这伙人的真实面目,又该作何感想。 黄才良没怎么挣扎,他知道这会儿挣扎也不管用。 大约等待了一个多时辰,他忽然听见有人朝房子走过来。 片刻之后,果然有两个人来到房子门口,他们站在门外,看样子是不打算进来。 其中一人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在里面?” 另一人则回答道:“对,就在里面。” “好,你先去忙吧。” “大哥,那咱们今晚还去吗?” “还去个屁啊!尊者一再交代,千万小心,你们这帮饭桶,却被一个小要饭的给盯上了,你让我说你们什么好!行了,先歇一段日子,等城里风声没那么紧了再行动。” “是!那大哥,我就吩咐他们先回去了?!” “嗯!让他们多等一段时间再来。这尊者也是,屁大一点儿镇子,都快被咱们搜刮干净了,还非要这要那的!我又不是神仙,能变出那些东西!” “嘿嘿,大哥,要我说啊,这儿咱们也待腻了,何不干脆换个地方呢?” “哎呀,哪儿有这么简单,现如今蒙古人盯咱们是越来越紧,像这样安静的镇子恐怕很难找得到了!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你走吧。” “是,大哥!” 声音落下,那人便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远。等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黄才良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头上也是扎着头巾,这汉子铁青着脸,进门之后就一直盯着黄才良。 “个小叫花子,喝了我的粥,还要坏我的好事,你想干什么?”汉子问道。 黄才良侧躺在床上,毫不示弱地答道:“不干什么,就是看不得你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做派,行侠仗义!” “切,饭都吃不上了,还行侠仗义?再说了,就凭你这小身子骨?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们,打着助人的幌子行偷窃之事,还盗人家刚刚下葬的坟,是你们应该害怕天打五雷轰才对!” 听到这里,那人愣了一下,“盗墓?你怎么知道的?” 黄才良嘿嘿一笑,“哼,不告诉你!” 这时,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一拍后脑勺,笑道:“听闻前些天镇子里的人抓了三个盗墓贼,后来又给跑了,敢情就是你啊!哈哈哈哈,看来,你是看见我的人盗墓了!” 黄才良没想到这人这么痛快就承认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唉,小叫花子,不是还有两个人吗?他们人呢?” 黄才良别过头,没有回答。 “难不成他们也在外面盯着我们?”汉子稍稍有些警惕,可是汉子也只是警惕了一小会儿,随后又大笑起来,“无所谓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告诉那些人我就是盗墓贼,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这话黄才良信,他现在无凭无据,再说镇子里的人已经认准了自己才是盗墓贼,所以,除非他们亲眼看见,否则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的。 “哼,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有一天你们会露出马脚,到那个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多行不义?我们施粥也是不义吗?我们帮助穷人也是不义吗?小要饭的,别轻易被自己的眼睛给骗了,你看见的不一定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明白吗?” (本章完) 7017k 145 钓鱼 “哼,不是那样又是哪样?你们偷没偷东西?盗没盗墓?有没有卖人?”黄才良不屑地问道,他已经想通了,反正大不了只是一死,既然死都不怕,又何惧揭开他的真面目? 汉子闻言又是一愣,问道:“卖人?卖什么人了?” “哈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每天都抓几个男人,然后送给什么尊者去打仗,别以为没人知道!” 汉子听完双眼闪过一丝怒色,他阴沉地笑了笑,道:“看来你盯着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连这件事都知道!” “对啊,我什么都知道。”黄才良毫不畏惧,“所以你别想说什么施粥、帮助穷人,那不过是你们打的幌子,其实背地里你们什么坏事儿都干!” “哼,本来我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我非杀你不可了!” “看吧,真相毕露了吧,连一个小孩子都杀,还想说自己是好人?收起你那套嘴脸吧,我不怕!” 汉子很生气,咬牙切齿地看了黄才良一会儿,便一甩袖子走出了房间。 可是等汉子离开一会儿后,黄才良后怕了起来,刚才的对话全凭他一时意气,他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当时觉得不过是一死,而这会儿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不想死。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汉子想杀自己,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说不定他这会儿出去就是去找刀的。 然而黄才良忐忑不安地等待了片刻,却始终不见那汉子进来,渐渐的,他忽然觉得那个汉子可能不想杀自己,否则的话,干嘛还要等这么久?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外面的人声也越来越小了,黄才良听见后院有人开始来回走动,而且他闻到了一股做饭的味道。 不一会儿,那汉子又端着两碗粥一脚将门给踹开,出现在房间门口。 汉子走到床边,将其中一个粥碗搁在黄才良的脚边,什么话都没说便端着他自己那碗呼呼啦啦喝起来。 黄才良不想理会他也不想喝他的粥,可是抵不过自己的肚子。今天早上吃了点儿昨晚上剩下的馒头之后,一直到现在他也没吃过任何东西,这会儿闻见粥香,他那肚子便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汉子的吃相很难看,呼呼啦啦的跟猪吃食一样,这种吃相要是放在以前的家里,早就被黄才良他爹给轰出来了。 “吃要有吃相,你是饿死鬼投胎吗?”黄才良学着爹的样子揶揄了一句。 汉子将嘴里的粥一口咽下,一抹嘴笑道:“你个小叫花子,还挺讲究。我一天没吃了,好不容易得口粥喝,又没碍着谁,大点儿声怎么了?” “切,你们偷来的银子呢?怎么不去买点好吃好喝的?” 看着黄才良严肃的表情,汉子也跟着严肃起来,“小子,我们弄来的钱除了一部分交给宗社之外,剩下的还要匀出一大半儿给你们这些人弄吃的。最后,剩下的那点儿才能自己分配,可那点儿银子哪儿够我们吃喝啊,所以啊,我们跟你一样,一天只能吃一顿。” 黄才良不信,“哼,尽骗人,我就不信你们辛辛苦苦偷来钱,只会给自己留最少的一部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爱信不信,我们的教义中就有一条:不妄语。实话告诉你,我们偷都是偷的有钱人,盗也只是盗死人的,从来不会祸及穷苦人。我们的使命就是改变这个人吃人的社会,让穷苦人也能和有钱人一样,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黄才良听完愣了一会儿,随后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爹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不管你们什么理由,偷盗都是小人行径,哪朝哪代的律法都不会容忍。” 汉子笑了笑,端起粥碗将里面的粥一口喝完,随后起身说道:“我不指望你能理解,不过,我不能放了你,这是你今晚的晚饭,你自己想办法吃,实在吃不了也就怪不得我了。” 说罢,汉子便推门走了出去,然后随后又关上了房门。 等汉子离开之后,黄才良一翻身坐起来,他们绑了黄才良的双手和双脚,但并没有固定住他,所以只要他愿意,还是能稍微活动活动的。 看着碗里香喷喷的粥,黄才良咽了口口水,他很想绝食以表示自己的不屑和坚决,可是肚子饿得实在太难受。 无奈之下,他翻身下床,然后跪在床边一点一点将粥喝了个精光。 一夜过去,黄才良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这一大早上的,屋外的人便忙前忙后的招待香客。 黄才良坐在床上,心想也不知道师父和小花脸发现自己被绑了没,他寻思着自己消失了一天一夜,这两人也该来找自己了吧。 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几个时辰,黄才良始终没能等来救兵,他有些着急了。 这个时候,黄才良才后悔当初老头儿教自己功夫的时候没有认真学一学,要不然自己稍微有点儿力气说不定还能自救。现在,他脑子里有千百个逃跑的计划,可这些计划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解不开绳子。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正是香客最多的时候,黄才良听见屋外的人都跑去前院接待香客了,后院已是相当安静。 就在黄才良懊恼不已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头顶有动静,甚至还掉下来几块碎瓦砾。 破庙很破,黄才良头上直接就是屋顶,中间并没有寻常人家里的楼板。他仰头一看,就发现有人在挪动屋顶的瓦片,挪出一个缺口后,小花脸那张俊俏的脸便从缺口里露了出来。 黄才良刚想出声,小花脸立马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安静。跟着,小花脸便扔下一段树藤,然后从屋顶上爬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救我呢?”看见小花脸,黄才良立马委屈起来。 “我又不知道你被绑了,那个人带你进来的时候你不是还乐呵呵的吗?”小花脸略带嘲讽地答道。 “你?看见我被带进来的?你一直跟着我?”黄才良觉得又惊讶又庆幸。 小花脸一边手忙脚乱的给黄才良解绳子,一边说道:“你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不看着你怎么行?” 黄才良没有理会小花脸的揶揄,他只是很高兴小花脸并没有扔下自己,“那师父呢?也来了吗?” “切,他才不会来呢!你连几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让他知道了,只会认为你没用。”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良被戳到了痛处,赶忙解释:“他们可不是小毛贼~~” 然而黄才良的话刚说到一半,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踹开了,然后马上闯进来两个戴着头巾的汉子,一人一个将黄才良和小花脸抓了个正着。 小花脸虽然身手敏捷,可奈何力气不大,他挣扎了片刻,却没能逃脱汉子的那双大手。 跟着,两个汉子又招呼来其他人,把黄才良和小花脸都给绑了,然后其中一人望着这两个小孩儿笑道:“大哥就是大哥,还真钓到了,可惜只是一条小鱼。” 说完,他勾下腰,冲小花脸问道:“唉,小叫花,大鱼呢?” 小花脸没给他好脸色,嘴里动了动,忽地啐了汉子一脸。 汉子气急,扬手就想打下来,却被另一人给拦住了。 “哎,一个小叫花,你计较个什么劲儿?大哥可说了,只能绑不能伤,咱们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儿。” 说罢,几个人便拉着那汉子退出了房间。 小花脸还没有消气,朝房间四周打量了一圈,最后眼神落在黄才良身上,怨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黄才良语塞,昨天那汉子提到“三个盗墓贼”,他却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想,既然他知道自己有三个人,又怎么可能没有防范呢! 不过这么一来,黄才良也顿时醒悟了,不能再干等着师父来救自己,要不然的话,师父也可能会中他们的圈套。 于是黄才良振作起精神,开始思考自救的办法。 黄才良绞尽脑汁,正想得直皱眉头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地上的碎瓦砾。刚才那些人绑了自己,也取走了小花脸的树藤,但是那几块碎瓦砾却被他们给忽略了。 黄才良赶紧挣扎着爬过去,在地上折腾了好久才把几片碎瓦砾抓在手上。 一旁的小花脸见状马上背对着靠过来,让黄才良赶紧割断他的绳子。 但是黄才良却没有这么干,他说得等一会儿,这些人刚刚绑了自己,肯定还会有所防范。并且他们已经知道小花脸是从房顶下来的,那么他们肯定在缺口旁有埋伏。 “再等一会儿,天黑之后他们都会去门口施粥,咱们那个时候再跑出去。”黄才良悄声说道。 “跑出去?从哪儿跑?”小花脸不解。 “当然是从大门啊,到时候外面有很多人来喝粥,咱们只要跑出大门外,他们就拿咱们没办法了。” 小花脸显然不太满意这个计划,可奈何黄才良说的头头是道,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便只好点点头,同意黄才良的计划。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黄才良听见有搬东西的声音,片刻之后,那汉子便端着两碗粥走进来。 同样,一番揶揄之后,男人便放下粥碗离开了。 黄才良见状赶紧招呼小花脸靠过来,然后用瓦砾割开绳子。两人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把绳子都解开,最后,黄才良偷偷拉开一条门缝朝外面观望了一会儿。 发现后院没人后,黄才良深吸一口气,随后拉开房门,跟着小花脸跑了出去。 (本章完) 7017k 146 鬼打墙 正如黄才良所说的,此时外面围着一大堆要饭的人,而那些戴着头巾的汉子正忙得不可开交。 发现两个小孩子从庙里跑出来,要饭的和施粥的人都愣住了。 不等所有人反应,黄才良立马拉着小花脸跑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骗子!他们都是骗子!他们偷钱!盗墓!” 要饭的人不知所谓,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两人。 而那些施粥的,则一个个面带怒色,却又不敢上前抓他俩。 于是三拨人站在三个地方,都是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对方。 黄才良见施粥的人没敢轻举妄动,便放心了下来,然后继续喊道:“你们别被他们骗了!镇子里失窃、附近的墓葬被盗都是他们干的。还有,他们悄悄掳走身强力壮的男人,然后卖给一个什么尊者,是送去打仗的。” 这一回,人们听清楚了黄才良的话,便统一将眼神挪向施粥那边的人。 然而没等施粥一方解释,人群中就有人说道:“怎么可能!他们可是白莲宗,白莲宗是天下穷苦人的大救星,没他们我们早饿死了!” 话音落下,又有人喊道:“就是,白莲宗个个都是大仁大义之人,你们两个小娃子,可别冤枉好人。” 此时的小花脸还是当初在员外家里的装扮,白白净净的,所以有人认出了他。 “你不是那个小盗墓贼吗?好啊,跑这里来了,还冤枉这些大好人,大家伙,快抓住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盗墓贼!” 很多人并不知道那天员外家里的事,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纷纷发问,问到底怎么了。 知道内情的人将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人群顿时就闹腾起来。 “抓住他们!” “弄死这两个小崽子!” “别让他俩跑了!” ...... 这个情况是黄才良万万没有料到的,他原以为这些人最多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话,那样,戴头巾的人也不敢当众将自己抓起来。可是现在,都不用等他们动手,这群要饭的直接就给代劳了! “还愣着干嘛?跑啊!”见黄才良还傻愣愣地站着,小花脸一把拉住他,大喊着就跑起来。 两人在林子里东躲西蹿,黄才良的身手不如小花脸,好几次他落在后面,还得等小花脸回过头来拉他。可好在有夜色地帮助,两人也没费多大力就将人群甩在了身后。 见身后没了人,黄才良赶紧拉着小花脸停下来。 “别~~别跑了~~他们~~他们没~~没~~没追过来。哎呀~~哎呀~~累死我了~~”黄才良撑着膝盖喊道。 小花脸回头看了一眼,见果真身后没人,便走向黄才良,笑道:“就你这样,还想当英雄?我看狗熊都没你这么狼狈吧!” 黄才良伸出手在半空中晃了晃,随后一屁股坐下来。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儿啊?”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还在林子里。 刚才跑得太急,又在林子里东躲西.藏的,两人根本没来得及分辨方向,这会儿估摸着跑出快四五里地了,黄才良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方位。 听见黄才良的话,小花脸也朝四周打量了一圈,不过比起黄才良,小花脸就要镇定了许多——他常年跟着师父露宿野外,已经习惯了四周都是荒野,所以他对现在的处境不是很惊慌。 “我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咱们等天亮了再去找师父。”小花脸挨着黄才良坐下来,平平淡淡地答道。 黄才良靠着大树,休息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而当他缓过劲儿之后,便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绞痛。刚才他急着和小花脸跑出来,那汉子端去的两碗粥他碰都没碰,算上这顿,他又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唉,你身上有吃的吗?”黄才良看向小花脸。 小花脸摇摇头,“吃的都在师父那儿呢!怎么,你饿了?” 黄才良点点头。 小花脸此时来了兴致,一跃而起笑道:“走,咱找吃的去!” 黄才良不明白,这深更半夜的,去哪儿找吃的?小花脸干嘛又这么兴奋? 大概是看出了黄才良的疑惑,小花脸便解释道:“这么大的林子,总有野物吧!” 黄才良恍然大悟,便扭了扭身子站起来。 小花脸抓野物有千奇百怪的办法,黄才良见过。这一路上,他们除了在经过城镇时买点儿干粮或者讨点儿吃的之外,平时吃的最多的,便是小花脸猎来的各种野物。 这么想着,黄才良便放下心来,一想到待会儿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烤肉,他顿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可是跟在小花脸身后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黄才良感觉出不对劲儿了。 虽说现在是夜里,但这林子里也太安静了,以前他们在林子里过夜的时候,就算不想打野物,也总会冷不丁的蹿出一两只野兔之类的东西。 然而这都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甚至连虫子都没看到一只。 “真邪门儿,这林子里咋没野物啊?”小花脸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对啊,你看这树,咋动都不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呢?连一点儿风都没有!”黄才良补充了一句。 “才良,咱该不会撞了什么邪吧?”小花脸问道。 黄才良不做声,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只不过这个时候,走在小花脸身后的黄才良总觉得自己后背心凉凉的。 又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之后,走在前面的小花脸忽然停下脚步,他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疑惑道:“不对啊,我怎么觉得咱们一直在原地转圈儿啊!” 黄才良赶紧问怎么回事儿,小花脸便指着身旁一棵树说道:“你看,这树上长着这朵蘑菇,我先前见过,这长相,这位置,一模一样的啊。” 黄才良走上前,凑过头看了看,果然发现那棵树在小花脸齐肩高高的地方长着一朵木蘑菇。 “你该不会记错了吧?咱们明明一直往前走的啊,怎么可能在转圈儿呢!” 小花脸沉默半晌,忽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然后在树上划了一把叉,“咱再走走看,要是又绕回来,那就证明咱们真的撞邪了。” 黄才良点点头,“对,咱们干脆走一阵就划一个记号。” 小花脸说好,随后便继续领着黄才良往前走。 这会儿,因为很紧张,黄才良倒不觉得饿了。头顶上的月光将树枝照成影子打在他的身旁,让他总觉得有鬼怪藏在其中。 两人不停不歇,黄才良紧紧拉着小花脸的手,不知不觉的又走了一炷香时间。忽然,黄才良感觉小花脸的手上一紧,跟着,他就愣在了当场。 黄才良问他怎么了,就见小花脸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而那棵树上鲜明地刻着一把大叉。 黄才良惊奇不已,松开小花脸的手走过去,就见大叉上面长着一朵木蘑菇,和之前看见的那朵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咱们明明走的直线啊!”黄才良盯着木蘑菇问道。 谁知道小花脸愣了片刻后便苦笑一声,随后不慌不忙地坐下来。 “哎,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走不出去,咱们就别折腾了。” 黄才良不解,走过来说道:“可是~~可是~~” 结果他“可是”了半天,始终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小花脸说得没错,反正走不出去了,与其浪费精力瞎折腾,还不如安安静静地休息,而且这会儿他已经饿得没精力瞎折腾了。 最终,黄才良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将头往后一仰,便躺在了地上。 “哎,现在只能看师父机灵不机灵了,”小花脸背靠在大树上,叹道,“他要是机灵,兴许会找过来,要是他不机灵,咱们这两个徒弟就要见阎王咯!” 听着小花脸那依旧不冷不热的语气,黄才良觉得有些心烦,好像他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一屁股坐起来,就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反驳道:“你能不能别说这种丧气话啊,这摆明了就是个陷阱,是陷阱肯定就是人为的,既然是人为的,肯定就会有人过来查看的,到时候咱不就能出去了?” 小花脸斜着眼睛瞟了黄才良一眼,笑道:“你怎么肯定就是人为的?说不定咱们就是撞邪了呢?你没听过鬼打墙吗?” “切,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你听来的都是别人编来吓唬人的,我爹说了,所有说见过鬼的,都是自己吓自己,其实都是能找到原因的!” 尽管黄才良说得很大声,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很心虚。没错,他爹和他公公经常这样教育他,但是有很多事明明就很邪门儿,比方说他亲身遭遇过的起尸,尽管爹总说起尸是“气”啊“经脉”之类的所导致的,可让死人动弹,始终还是一件诡异的事,而且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起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再说这鬼打墙,当初在那个山洞里,爹和公公就遭遇过“鬼打墙”,要不是自己悄悄跟过去,说不定爹就死在那山洞里了。后来公公说那是爹中了毒,起了幻觉才走不出来的,可他总觉得那事没那么简单。 小花脸似乎看出了黄才良的心思,他坐直了身体,朝黄才良笑道:“你自己也觉得这话不那么靠谱吧!哼哼,我告诉你,这世上是有鬼的,只不过你还没遇到而已。” 说罢,小花脸便起身在周围踅摸了一点儿干树枝,然后堆起来生了堆篝火。 跟着,他便衔了根草径,枕着双手、翘着脚躺下了。 黄才良知道,小花脸摆出这个姿势就说明他打算睡觉了,以往这种时候,除非是下暴雨或者下冰雹这种特殊情况,否则的话,小花脸是不会再动弹了的。 看着小花脸闭上了眼睛,黄才良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晚上他是肯定要饿上一宿了! 不一会儿,小花脸嘴里的草径就掉落下来,他躺成一个大字,嘴里的呼吸粗重了一些。 黄才良无奈,跟着也躺下来,他看着头顶上的月亮渐渐掠过树梢,又慢慢朝林子一边移动过去。 就在这时,他看着夜空中的繁星忽然心头一动,这看星象辨别方向的本事,老黄家的孩子打小就学,刚才可能是饿昏了头,他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想到这里,黄才良便兴奋地翻身坐起,他原本是想叫醒小花脸的,可是看见他睡得那么香,就没有打扰他。 黄才良从火堆中挑出一根比较粗壮的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枝,随后跟着头顶的星象开始走动。 因为树枝的遮挡,黄才良无法看见所有星星,于是他便用最笨的方法——寻找紫微星。 刚才跑出来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方位,但是黄才良记得他们大概是朝着南方跑的。所以,他心想只要一直往北就肯定能走出林子,即便不能回到破庙附近,也应该能找到经过破面门口的那条小路。 不过,有了“鬼打墙”的经历,黄才良也不敢大意,他不确定这林子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他觉得可能是奇门遁甲中的某种阵法。 于是,黄才良便学着小花脸的样子,捡了块石头拿在手里,然后每走出去一段距离,他就在附近的树上刻上一个记号。 这样边刻边走的走出一段距离后,黄才良满怀信心地想到:等自己走出去后就回去找小花脸,到那个时候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谁知道走了快一个时辰,黄才良却始终没有看到林子的尽头,不仅如此,他发现身边的环境似乎一直没变过,就好像自己一直在原地行走一样。 黄才良赶紧低下头,开始在附近寻找,结果在他左手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他看见了一棵刻着记号的大树。 这个时候,先前已经消失了的恐惧感又回到了黄才良的心头,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后背心又变得一片冰凉了。 黄才良马上反应过来,他不能在此地久留,于是他马上掉转头,开始往回走——这种时候,即便是回去让小花脸看笑话,也比独自一人待在林子里好。 然而,黄才良往回疾走了一段时间,却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不管他怎么走,身边的大树都好像长得一模一样。 黄才良心急了,由疾步改成奔跑,他不时地看看身边的树木,又不时地看看头顶的星空。 可是跑了一会儿后,他又绝望地发现身前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刻着自己留下的记号,而那个记号的样子,分明就是自己最后刻下的。 这个时候,黄才良的心急开始变成慌张,他开始大声呼唤小花脸,可是依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黄才良又累又饿,再加上不断袭来的恐惧感,最后,他干脆一屁股坐下来。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黄才良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 因为此时他已经是束手无策,便干脆放弃抵抗。他愤愤地想着:管他是鬼还是人,有种露个面,只要它露出面来,哪怕是死,自己也非得咬他一口。 正是有了这种想法,萦绕在黄才良心头的恐惧感便渐渐消失了。 而当恐惧感消失之后,黄才良的头脑并镇定下来。 借着月色,他前后打量了一下自己刻着记号的大树,刚才他因为害怕记号之间隔得太远而无法看到,所以他都是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刻上记号的。所以此时他站在原地,是能看见前面的记号和后面的记号的。 奇怪的是,他本来是走成一条直线,按理来说,三个记号就应在在一条直线上才对。可是他看见的却不是那么回事,只见前面的大树在紫微星的正脚下,而后面那棵树却偏向一旁——三棵树明显形成了一个夹角。 发现这个情况后,黄才良脑子里灵光一闪,然后跟着记号继续走动起来。 这一回,他不再一直跟着紫微星,而是将紫微星当作一个固定的点,然后在脑子里勾画记号相对应的位置。 结果一圈走下来,黄才良有发现。 他本以为这样一圈下来,那些刻着记号的树应该围着紫微星形成一个圈才对,但是在他的脑子里,这些树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排列,而且这种排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黄才良赶紧坐下来,细细地在回忆里搜寻,片刻之后,他终于想到了——如果以紫微星为中心,将那些树视作紫微星周围的点的话,那么这些点就很像八卦中的爻位,只不过这些爻位的位置已经被打乱了而已。 他还记得他公公曾经教过他类似的东西,这种变化其实就是某种阵法,和老头儿讲过的奇门遁甲有些相似。 这么想着,黄才良总算松了口气——既然是阵法,那么肯定就是人为的,而且不管什么阵法,总会有破解之法。 不过高兴了只是一小会儿,黄才良又为起了难,那些树上的记号是他刻上去的,但是阵法不一定就是按照他刻记号的顺序来排列的。而八卦中的变化何止千万,他一时半会儿又怎么破解得了呢?! 正想着,黄才良忽然发现身旁的大树一动不动,仔细看过去,似乎这些树木都长得一模一样。 于是黄才良马上想到,这些树不是偶然的,而是人为安排的,或者说是有人故意让自己看见的。 既然这样,那么他脑中的那些排列也就不是随意的。 黄才良想了想,决定不管如何他得先试一试。 于是,黄才良按照奇门遁甲的方法寻找其中的生门,他在脑中比划着大树的位置,找到他认为是对的那一棵,然后闭着眼睛走过去。于是,黄才良按照奇门遁甲的方法寻找其中的生门,他在脑中比划着大树的位置,找到他认为是对的那一棵,然后闭着眼睛走过去。 等估摸走到位置之后,他睁眼一看,果然,他看见树脚藏着一张符纸。等估摸走到位置之后,他睁眼一看,果然,他看见树脚藏着一张符纸。 (本章完) 7017k 147 追捕 过了半晌,黄才良才反应过来,这会儿不仅有风了,连那些树枝也“娑娑”的摆动起来。 “小要饭的,”忽然,黄才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老子还小瞧你了,竟然破解了我的迷魂阵!” 黄才良扭头一看,正是给自己端粥的那个汉子,只不过此时他已经没了当初跟自己说笑的嘴脸,他一脸凶相,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讶之色。 除了这个汉子之外,他身旁还站着另一个戴着头巾的人,同样,他也是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 黄才良心想,迷魂阵这名字听起来虽然俗,倒也取得挺恰当的,现在想想,可不就是自己被迷了魂么。 “哼哼,区区一个小阵,何足挂齿!”尽管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黄才良也硬着嘴皮说道,他就是成心想气气这人。 “敢问小兄弟何门何派,为何偏与我白莲宗过不去?”汉子似乎在忌惮什么,一副想掐死黄才良的表情,却迟迟不敢上前。 “哼,无门无派,我也不是跟什么白莲宗过不去,就是看不得你们的做派。” “无门无派?又为何能破解这迷魂阵?” “跟你说了,区区一个小阵法,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这时,汉子眼角闪过一丝杀意,沉声说道:“本来我是想看看你的本事,如果你破解不了,天一亮我就会放你出来,这样,至少还能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是非死不可了!” 说罢,两个汉子便朝黄才良走过来,边走他们边各自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 看见匕首的那一刻,黄才良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得很惊讶。 现如今,刀具是受到管制的,普通人连菜刀都得报备,更何况是凶器。这两把匕首不仅说明了这两人来头不小,更说明他们在图谋不轨。 尽管先前嘴硬,这会儿见了匕首,黄才良也很是害怕,看着两个汉子一步步紧逼,他也不自觉地跟着一步步后退。 就在两个汉子逼近黄才良跟前的时候,他脑后忽然传来“咻”的一声劲响,跟着,端粥的那个汉子便“啊”的一声捂着自己的眼睛停下来。 与此同时,又有劲响传来,另一个汉子反应及时,脑袋一偏,躲过了一个什么东西。 “跑!”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林子上方传来,黄才良马上听出是小花脸的声音。 他没弄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但是对那声“跑”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于是,黄才良拔腿就跑,然后听见脑袋上方又是“咻咻”的两声劲响。 “往回跑!”小花脸的声音继续传来,黄才良一边跟着声音跑动一边甚是奇怪,为啥小花脸的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呢? 不过黄才良此时也没有思考的闲暇,他本来就饿得浑身发软,突然这样拼命地奔跑,愣是跑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黄才良强打起精神,他知道这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否则的话,自己真得死在这儿。 好在小花脸一直在替黄才良打掩护,每当那两个汉子要靠近时,黄才良便听见他们“啊”的发出一声惨叫。这样一来,虽然两个汉子一直紧紧追着,却始终没能抓到黄才良。 跑着跑着,黄才良忽然看见破庙了,这时天还是蒙蒙亮,破庙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门口没有人,但是大门却敞开着。 就在这时,黄才良听见身后一声大喊:“屋里的人,快给我出来!” 那汉子连喊了好几声,才从破庙门口走出来几个人,那些人朝这边张望了片刻,很快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快~~快给老子截住他们!”汉子又是一声大喊,那几个人便马上从黄才良斜前方围过来。 这个时候,黄才良已经接近小道,林子也渐渐稀疏起来,过了小道,林子就到了尽头。 眼看着前面的几个人就要围住自己,忽地,空中又是几声劲响,那几个人始料不及,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脑袋,纷纷惨叫着停下来,捂着自己被打的地方朝四处张望。 黄才良没有停下脚步,想绕过他们跑过去。 这时,一个影子从他头顶纵身跃下,落在黄才良前方不远处。 只见小花脸非常轻盈地落在地上后,迅速地转过身,朝黄才良扔出两颗松果。那两颗松果分别从黄才良的脑袋两边一闪而过,随后他便听见身后“噗噗”两声,想来就是松果砸中那些人的声音。 “别停下,继续跑!”扔出松果后,小花脸朝黄才良喊了一声,然后掉过头跑起来。 然而,小花脸扔出去的东西只能迟缓一下对方的速度,他们缓过神来后,很快又追了上来。 没多大一会儿,两伙人便一前一后将黄才良两人夹在中间,小花脸还想带着黄才良朝旁边跑,但是这会儿追上来的已经有六个人,他们马上分散开,将黄才良两人紧紧地围在中间。 “他妈的,两个小兔崽子,下手够狠的啊!”给黄才良端粥的那汉子喘着气骂道,黄才良看见他的一只眼睛紧闭着,眼皮上破了口,鲜血糊了他一脸。 “给老子宰了这两个兔崽子!”那汉子大喊一声,后面跟上来的几人便纷纷拔出后腰上的匕首。 黄才良能感觉得出,此时这个汉子已经没了当初跟自己笑谈的心情——他是真的起了杀心了! 被六个人紧紧围着,两个人逃无可逃,小花脸一伸手将黄才良拉到身后,紧紧护住他。 “别怕,盯着他们的刀子,只要你比他们的刀子快,他们就扎不到你!”小花脸拉着黄才良一边转圈一边安慰道。 黄才良心里苦笑:快过他们的刀子,你说得轻巧,怎么快?!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小道上忽然走过来几个人,他们一路谈笑着,看见这边的场景后,当即愣在了原地。 黄才良和汉子两伙人都注意到了那几个人,一时间,三伙人就像被冻住了一样,似乎空气都凝结了。 最后,还是小花脸大喊了一声“快跑!” 那几人听见声音立马扔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汉子意识到不妙,马上吩咐道:“你们俩,快去截住他们,不能放走一个活口!” 说完,汉子又看向黄才良两人,怒火几乎要从他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妈的,两个小杂种,什么事都被你俩给搅和了!早知如此,老子当初就不该心软!” 说着,汉字便提起匕首朝黄才良走过来。 “趴下!”小花脸转动身子面向离自己最近的人,轻轻说了一句。 黄才良没听清,问道:“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么?” “趴下!”小花脸厉声喝道,与此同时,他猛地将手抽回来,朝着几个人的眼睛撒了一把泥土。 趁着几人身手遮挡的孔子,小花脸一闪身跳过来,朝离自己最近那人的裆部狠狠踢了一脚,那人惨叫着弯下腰来,而小花脸则趁机又是一脚,将那人手里的匕首踢飞了。 不过,这几个汉子到底都是练家子,虽然被泥土迷了眼睛,但是他们很快开始反击,等到小花脸打算袭击第二个人的时候,那人便一闪身躲过了小花脸的脚。 只是这样一来,小花脸又给两人争取了一点儿时间,他也不恋战,将趴在地上的黄才良一把拉起来,又跑出去一段距离。 端粥的那汉子气得直咬牙,“老子今天非剁碎了你俩喂耗子!” 两伙人又是一番你追我逃,可没能跑多远,黄才良便看见前面走过来几个人。 黄才良仔细看了看,发现来者竟然是员外和他的夫人,另外还有两个衣着鲜亮的人,在他们身后,则是先前分出去堵截的两个汉子。 “给我堵住他俩!”端粥的汉子在后面大喊。 本来小花脸是想拉着黄才良钻进旁边的草丛的,可是当黄才良看见来人是员外时,他却停下了脚步。 小花脸跑出去两步发现黄才良没有跟上来,便催问道:“愣在干嘛,快跑啊!” 黄才良没有出声,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员外几人。 员外几个人都哭丧着脸,他们迫于身后的匕首,一步一步朝黄才良走过来。 在靠近黄才良的时候,员外在黄才良面前低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端粥的汉子几人也赶了过来,他一把抓住黄才良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妈的,兔崽子,跑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跑多久!” 说罢,他便吩咐其他人将黄才良及员外几人带回破庙,而小花脸在发现黄才良停下脚步时就已经跑远了,等到端粥那汉子追过来时,小花脸早已没了人影。 回到破庙里,汉子一把将黄才良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命人将几个人都给绑了。 员外见状赶紧陪笑:“赵大师,这是干嘛呀!我们几个没少给寺里捐香火钱,您绑我们干嘛嘛!” 那端粥的汉子叹了口气,伸手搭在员外肩膀上,“哎,我也不想,谁让你们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呢。” “啥?赵大师,我们啥都没看见,真的,啥都没看见!” “哎,对不住了,我们必须小心了又小心,要不然,这事儿一旦传出去,我们就没法儿留在这里了。” 员外一听,马上跪下来,“赵大师,别,求您了,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啊!” “哼,没看见你跑什么?”汉子冷冷地问道。 “我~~我就是看见你们在收拾一个盗墓贼,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汉子这时蹲下来,叹道:“行了,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个小杂种,要不是他多管闲事,也就没你这档子事。” 说罢,汉子便不再理会员外几人,他吩咐先将这几人关起来并严加看管,其他人则继续追捕小花脸,说等抓到小花脸了再动手。 (本章完) 7017k 148 拖延时间 这一次,汉子没有大意,他将两人关在一间没有窗子的小房间里,还另外用绳子将五个人栓在了一起。 汉子留下三个人看守,便冲出门外去追小花脸了。 “这是咋回事啊?这~~这赵大师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想干嘛啊?”汉子消失后,跟员外一同被赶来的人便轻声问道。 员外此时很惊慌,也很迷茫,但是黄才良看得出来,他还没有到害怕的地步,似乎他根本不相信那个所谓的“赵大师”真的会杀了自己。 “我哪儿知道啊,问他!”员外冲黄才良撇了撇眼睛,“唉,小叫花,到底怎么了?你哪儿得罪他们了啊?” 员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鄙视,就好像他到现在还认为黄才良就是盗墓贼一样。 黄才良摇了摇头,“这你还看不出来?” 员外愣了愣,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问道:“你该不会偷东西偷到这儿来了,所以被他们抓住要杀了你吧?!” 黄才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蠢的人,他有心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便反问道:“那你们呢,这么一大清早的来这儿,是干嘛来的?” 员外一听,黄才良那意思好像在说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当即就急起来,答道:“我们几个是来上香的,我们几个都是生意人,平日里都很忙,这个寺院又离得这么远,所以每个月只能挤出一个这么一个早晨的时候过来拜拜。哪儿知道这么巧就~~” 正说着,看守他们的一个汉子朝员外看了一眼,员外浑身一怔,立马就闭嘴了。 黄才良听完笑了笑,毫不在意那几个汉子投过来的目光,说道:“真是错把仇人当恩人啊,员外,你还不知道自己认贼作了父吧?!” 员外这时瞧了瞧汉子们手里的匕首,又看了看黄才良,似乎意识到什么。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看他们手里的匕首,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觉得你们心目中的大仁大义之人会悄悄备着凶器么?你觉得大仁大义之人会这样拿着匕首对付我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么?” 员外等人一时语塞,纷纷看向身旁的三个汉子。 那三个汉子此时正凶神恶煞地看着黄才良,一副马上就想杀死他的表情,可是黄才良却毫不在意。 “实话跟你说吧,你面前的这些大仁大义之人就是盗你们祖坟的罪魁祸首,不光如此,镇子里失窃的事也是他们干的!”黄才良说完,愤愤地迎着汉子的眼神看过去,丝毫不为所惧。 正在这时,出去追小花脸的人回来了,他们一个个筋疲力尽又怅然若失的表情告诉黄才良——他们没能抓住小花脸。 果然,“赵大师”一进门便生气地说道:“妈的,小杂种速度还挺快,居然让他给跑了!” 黄才良听了心里顿时一喜,小花脸必定会去找师父,只要撑到师父过来,自己就有救了。 汉子说完还气不过,走到黄才良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骂道:“兔崽子,你别高兴得太早,老子现在就宰了你,另外那个也别想跑掉,等老子抓到了他,保证大卸八块拿来给你陪葬!” 汉子凶神恶煞,哪里还有什么“赵大师”的样子,员外等人在一旁看着,渐渐有些相信黄才良的话了。 “赵~~赵大师,镇子里的那些坟~~还有~~还有我爹的坟~~真~~真是你们给挖的?”员外有些胆怯,也有些生气。 “不是的!”汉子短促地敷衍了一句,他连看都没看员外一眼。 “赵大师!”员外忽然大喝一声,“反正你要杀了我们,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汉子似乎没有料到员外居然敢这么大声跟自己说话,起身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蔑地笑道:“好啊,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没错,镇子里的墓是我们挖的,你们丢的东西也是我们拿的,看着你们一个个蠢得跟猪一样、还乐呵呵的拿着银子来孝顺我们的样子,我就觉得可笑。呵呵, (本章未完,请翻页) 放心,你们死了之后,镇子里的人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家人,说你们被流匪杀了,然后他们照样每天拿着银子来孝顺我们。现在,你满意了吧?!” 员外气得直哆嗦,可奈何他被绑得紧紧的,最后,他地下头来,竟然哭出来了。不仅是他,其他三个人也是一样,在知道自己认贼作父之后,顿时又委屈又绝望,一个个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汉子说完,似乎消了一些气,他眼皮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但是受伤的眼睛还是紧闭着,再加上在他脸上已经干涸了的血,看上去他就像一个独眼强盗一样。 汉子将视线移向黄才良,看了一会儿,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兔崽子,先前你明明可以跟那个小崽子一块儿跑掉的,怎么突然停住了呢?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救他们?” 黄才良本来是很害怕这“赵大师”说完了话就马上来杀自己的,这会儿听见他又问起话来,便心想正合我意,干脆多惹他说说话,好为师父争取时间。 于是黄才良挺直了胸膛,正气凌然地说道:“当然,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一样,尽是些心肠歹毒之人?!” 此话一出,不仅是在场的那些戴着头巾的汉子,连被绑着的员外几人都惊呆了。 “噢?!哈哈哈哈~~”汉子大笑,“我倒想听听,你打算如何救他们。” “哼,这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办法我还没想出来。”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更是惊讶,汉子收住笑容,认真问道:“你连办法都没想到,就停下来?你是自己找死吗?” “哼,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又饿得没力气了,所以我不过是不想拖累我的同伴。然后我想我才是惹怒你们的人,我以为你们只要抓住我出过气之后,就不会迁怒于员外他们。其他的,我想不了那么多。” 黄才良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气呼呼的,可任谁听了都知道是他的心里话,顿时,那汉子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员外几人更是对这个小叫花子刮目相看。 (本章完) 7017k 149 义正言辞 汉子露出笑容,带着一丝欣赏的味道,随后又摇了摇头,“小子,你要是不这么折腾,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我还能留你一条命,甚至引荐你去见见尊者。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就把你留下来。可惜,你闹出这么多麻烦,还把他们给牵扯进来,就是我想留你的命也不行了。” 说完,他脸色一表,眼角流出一丝厉色,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带他们去林子,手脚麻利点儿,别留下后患!” 几个汉子闻声马上走上前来,打算将黄才良几人给拉出去。 黄才良看他们这样子是打算动手了,顿时着急起来,“等一等!”他大喊道。 汉子回过头一笑,“哼哼,怎么,害怕了?害怕也没用,今天你的命老子是取定了!” 员外几人一听,马上哀嚎起来,黄才良也跟着大喊:“等等!等等!你让他们死个明白,也应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那汉子听了这话,伸出手示意其他人等一等。 “你?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汉子问道。 黄才良不过是拖延时间问的那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不明白,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后,马上问道:“对了,对了!林子里那个阵法?你说是迷魂阵?你在那儿摆个迷魂阵干嘛?” 汉子似乎来了兴趣,笑道:“你不说这事我还差点儿给忘了,”说着,汉子给其他人递了个眼色,那些人便松开了黄才良,“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破解迷魂阵的?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本来,黄才良是万不会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的,但是这会儿为了拖延时间,他便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即回答道:“好,反正是一死,告诉你也无妨。我~~我其实是赶尸匠,跑掉的那个是我师兄,我们还有一个师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你是赶尸匠?”汉子似乎不大相信。 黄才良狠狠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赶尸匠,想不到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汉子若有所思地说道:“赶尸匠我倒是听说过,听说他们神秘得狠,个个手段非凡,而且轻易不会暴露身份。就你这个小叫花子,会是赶尸匠?” 此时旁边的员外等人也惊讶得忘记了害怕,听见汉子的问话也跟着点了点头,似乎他们也不相信黄才良就是赶尸匠。 “你爱信不信,”黄才良继续说道,“至于你那个迷魂阵嘛,其实很好破解。我猜你们的迷魂阵应该是利用阵法扰乱人的视线,你们对那些树做了手脚,但是你们却动不了天上的星星。我以紫微星来辨别方向,就可以不受那些树木的影响了,自然也就破解了你们的迷魂阵!” 黄才良说完,见其他人还在愣愣地看着自己,便得意地笑了笑,不再出声了。 片刻之后,汉子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说道:“假如你真是赶尸匠,到了尊者那里肯定会得到重用的,可惜,我不能留你~~” 听着汉子又要下命令,黄才良便赶紧打断他,“别急,我回答了你,你该回答我吧!那个迷魂阵究竟是什么?还有那些金符?对了,你们又为什么在那林子里摆下迷魂阵?你们想干什么?” 员外几人早已被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此时一个个就像傻子一样,一会儿看看黄才良,一会儿看看“赵大师”。 “好,”汉子答道,“我可以告诉你!那些金符是尊者给我们的,迷魂阵也是尊者教我们摆的,至于为什么摆下迷魂阵嘛,是因为我们想让过路的人留下来。” 之后,黄才良连续又问了几个问题,总算将迷魂阵的事情弄清楚了。 原来,这群所谓的“白莲宗”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弄钱弄人,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在附近摆下迷魂阵。现如今流离失所的人实在太多,当他们误闯进迷魂阵后,这些“白莲宗”的人就会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他们“好心”的将那些人“救”出来,告诉他们迷路了,然后告诉他们庙里有粥喝。 到了这里,如果是有目的地的人,就会感谢一番然后离开,而如果是流离失所的人,白莲宗就会有意无意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劝他们留下来,因为留在这里至少还有粥喝,不会饿死。 然后,这些汉子就会从中挑选出他们需要的人。 听到这里,员外等人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们~~简直是恶魔!”憋了半天,员外才从嘴里憋出这么拒话。 可是汉子却不以为意,义正言辞辩解道:“恶魔?我们买来粮食给他们吃,我们自己也和他们一样,每天只喝一碗粥。还有那些被送走的人,他们到了尊者那儿,每日三顿,难道不比整日漂泊、吃了上顿没下顿强?” “可~~可你们买粮食的钱都是偷来的,是从我们这些老百姓家里偷来的,还有我们祖先的坟墓里!”员外愤愤不已。 “哼!”汉子重重哼了一声,“你们这些有钱人,吃着民脂民膏,一个个富得流油,却不管穷苦百姓的死活!我们不过是将你们的不义之财还给百姓而已!再有,那些墓里的东西,本就用不着,我们拿来换些钱为穷苦百姓出头有何不可!” 汉子越说越激动,那样子,活像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义士。 黄才良不解,插嘴问道:“为穷苦人出头?怎么个出头法儿?” 汉子猛地回过头,义愤地答道:“你以为我们把钱送去干嘛了?!你以为我们把人送去又干嘛了?!我们是要起义!是要推翻蒙古人的统治!是要收复大宋的河山,让老百姓不再受外族的欺压!” 话音落下,现场已是静谧一片、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汉子才缓和下语气,说道:“蒙古人死死的盯着汉人的一切,我们要想起义、要想推翻他们,就只能想出这些办法筹人筹钱。只是我们的行动必须保密,否则让蒙古人知道了,就会功亏一篑。所以,只能委屈你们了!” 说完,汉子便下定决心,亲手提起黄才良,一步一步朝屋外走去。 而当这些人来到庙门口、其中一人推开大门时,忽地那人“啊”的一声大喊,随后整个人便被踢飞了过来。 (本章完) 7017k 150 一死百了 人们的视线随着那人而移动,直到他落地,这些人才看向庙门口。 可是还没等他们看清,一道黑灰色的影子便冲了进来,那影子直直扑向为首的端粥汉子,汉子来不及举起匕首,只能朝身旁一让。 被汉子躲过攻击之后,影子并没有停歇,而是接着扑向他身后的人。 而这个时候,黄才良看清了,来者正是老头儿——他的师父! 这会儿那些汉子都反应了过来,他们纷纷扔下员外几个人,然后将老头儿包围起来。 正在黄才良想着既然师父来了,那小花脸肯定也来了的时候,庙门口又如闪电似的蹿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比老头儿小巧了许多,身姿也轻盈了许多。 只见后来的人影冲到端粥汉子身后的一丈远处,随后纵身一跃,便跳上端粥汉子的肩膀。 “别动,不然我插穿你的喉咙!” 黄才良闻声大喜,那影子正是小花脸。此刻他正像只猴子一样蹲在端粥汉子的肩膀上,他一手抱着汉子的脑袋,一手拿了根削尖了的木棍抵在汉子的脖子上。 汉子赶紧举起双手,愣在了当场,其他人则冲小花脸看过来。 “都别动!”小花脸一边大喊,一边手里使上了暗劲儿,汉子的脖子顿时被刺破了一点儿,献血直流。 “让他们把刀都放下,不然我就扎进去了!”小花脸继续吩咐道。 汉子只感觉脖子上一阵剧痛,似乎那木棍又进来了几分,于是他连连叫道:“放下,把刀都放下,快点儿~~” 众人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片刻之后便都把匕首扔在了地上。 老头儿吐了口气,将衣摆提起来,然后不慌不忙地就像捡红薯一样将匕首一一捡进自己的衣摆里。此时端粥汉子还举着匕首,老头儿见状便走过来,冲汉子说了句“拿来吧你”,然后就一把将匕首抢走了。 没了匕首便没了威胁,小花脸双脚在汉子肩上一蹬,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跟头后稳稳落在黄才良身边。 他将削尖的木棍指向那群戴着头巾的汉子,“退过去!都退过去!” 老头儿这时走了过来,他将其中一把匕首递给小花脸,随后立在一旁死盯着几个汉子。 小花脸接过匕首,迅速割断黄才良几人身上的绳子,然后一闪身挡在他们身前。 “你们滚吧,还愣在这儿干嘛?指望留下来吃晚饭吗?”在小花脸帮黄才良解绳子的期间,老头儿看着那群汉子说道。 汉子们虽然没了匕首,但是看见来者只是一老一小,便觉得没什么威胁,也就没有离开。 老头儿扫视了他们一圈,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来他们还没有死心,便接着说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老头子对付不了你们吧?我可丑话说在头里,拿走匕首并不是我怕了你们,而是不想你们伤到他们。如果你们不死心,这么多人真打起来,我可没那个能耐点到为止。到时候打死你们一两个,可别怪我!”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像私塾里的先生训导学生一样。不仅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群汉子听得连连嗤鼻,就是黄才良等人也是惊呆了。 黄才良跟着老头这么久,知道他有一身好武艺,平常对付一两个地痞流氓完全不在话下。可现在面对的是八个彪形大汉,而且这些大汉的身手都不差,黄才良实在怀疑,这老头儿加上小花脸能抵挡几个回合。 黄才良不信,汉子们自然也不信,“老头儿,你就不该让那小娃儿放了我,咱们这几个人~~你们一老一小~~呵呵,你可别说我们欺负老人!” 老头儿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今天不死一两个人,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汉子也笑道:“是这么个理儿!” 老头闻言,扭头看了黄才良和小花脸一眼,随后回过头,“好!这样,咱俩都是头儿,就一对一,打死为止,也免得别人浪费力气,怎么样?” 汉子大笑,“那敢情好啊,你可别后悔!” 老头儿从衣摆结成的兜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汉子,那汉子似乎没料到这一出,很是惊讶。他接过匕首,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嚯,老头儿,你还真不怕死啊!” 老头将剩余的匕首交给小花脸,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把在手里,“打架往死里打才有意思。再说了,我这人最怕麻烦,到时候弄不死你,你又唧唧歪歪的,我懒得跟你说道,还是一死百了的好。” 汉子大概是从没见过口气这样大的老头子,一时间有些诧异,甚至有些后悔。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老头儿看上去至少七十了,就算是耗体力他也耗不过自己。 于是汉子朝院子中间挪了挪,倒拿着匕首摆出一个架势。 老头儿跟着走了过去,他负手而立,拿着匕首的手只是很自然地垂在身旁。 “准备好了?”老头问了一句。 汉子略微有些紧张,但还是挤出一个笑脸,“放马过来吧!” 老头没动,又问了一句,“真准备好了?那我可动手咯!” “这么啰嗦干嘛?来啊!”汉子大声喊道。 老头嘴角一歪,露出一个笑脸,而他的眼角,则显出一丝厉色,“看招!” 只见老头双膝曲下,一只脚往地下一蹬,随后便冲了出去。老头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只是一眨眼就到了汉子身前。 老头举起拿匕首的手,想要从汉子的脖子上扎下去。 汉子早已预料到这一招,尽管老头的速度很快,他也有足够的余裕来抵挡。 汉子伸出自己的匕首,从容地往后退出一步,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挡住这一招,一旦挡住之后,他便可以凭借一身的强力将老头儿推开,接下来,就轮到自己出招了! 这样想着,汉子露出一丝微笑,似乎这一招之后,生死就可以立判。 然而汉子的笑容才出现一会儿,很快就僵住了,原来他发现自己伸出匕首后竟然挡了个空,他下意识地朝老头手里看了一眼,却发现他原本拿着匕首的手此时空空如也。 在汉子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便觉得肋下一阵剧痛,他忍不住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跟着,这阵剧痛以一种非常明显的感觉从他的右肋传到左胸,而他嘴里的血也由刚开始的血沫变成止不住的血流。 汉子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愣愣地看了老头儿一会儿,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这时他才发现,老头儿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左手,而此刻那把匕首正深深扎进自己的胸膛,从胸膛到肋下,还有一条狰狞的、觅流着鲜血的划口。 老头抽出匕首,轻轻推了汉子一把,那端粥的汉子便直直向后栽倒过去。 老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满是血迹的衣裳,叹息着说道:“好好的一件衣裳,都没穿过几次,这下可好,哎,真是糟践!” 说罢,他又抬起头,对早已吓愣了的其他汉子说道:“胜负已分,咱们就没必要过多纠缠了吧?” 话音落下,众汉子便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飞也似地逃走了。 看着汉子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老头儿又转过身,对愣在一旁的黄才良说道:“好了,事情都解决了,现在咱们该走了吧?” 黄才良看着一脸平淡的老头儿,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头冒起,如果说那些汉子是魔鬼的话,那这老头儿算什么?魔王?! 见黄才良还愣着不动,小花脸则抱着一堆匕首走过来,拉着黄才良往外走。 谁知道三人刚走出庙门,员外几人追了出来,他们拦在老头儿身前,又是弓腰又是抱拳的,说什么狗眼看人低啊、之前多有冒犯啊、多谢英雄相救啊之类的话。 老头儿一脸厌烦,沉声巡道:“一群蠢货!贼子就在眼前却认贼作父!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人!老夫此次前来,不过是救自家徒儿,你们死不死的,跟我没关系!” 说完,老头儿就要走,之后又想起什么,回过身说道:“你们要是念在老夫错手救了你们,就把尸首好好收拾一下。” ...... 回到镇子,老头领着黄才良和小花脸直接走进员外家,面对着员外家人的责骂和质问,他丝毫不予理会。 他们走进之前员外给安排的房间,将留在这里的行李拿上,随后大摇大摆地走出院子,又朝镇子的东头走去。 黄才良此时还惊魂未定,始终和老头之间隔着小花脸。 “师父,咱们这回又去哪里啊?”小花脸就像没事人一样问道。 可没等老头儿说话,黄才良却怯怯地开口了,“我~~我想会会那位尊者~~” 老头儿不解,问什么尊者,小花脸便将前前后后替黄才良解释了一遍。 老头儿听罢,叹了口气,道:“才良,这种事你管不完的,你也没那个能力去管,今天是七八个小毛贼,明天或许就是一群流匪,到了后天又可能变成一只军队。我也许可以救你一回两回,但是不见得回回都能救得了你啊!” 黄才良怯怯地看了老头儿一眼,嘟囔道:“我只是想去看看,又没说非要管这些事。” 老头儿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随后撩开步子朝前方走去。 (本章完) 7017k 151 仗义相救 某个村落里,寥寥住着几户人家,这些人家的房子早已是破败不堪,四周八围都用木头撑着,才勉强没有倒塌。 村里的田地因为干旱而变得龟裂,田地里别说是粮食了,就连野草都长不出来。 原本村子里还是有不少人家的,因为连年的灾荒,很多人迫不得已离开家乡,或是流浪、或是乞讨,还有一些人甚至饿死在了途中。 可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绝望的村子,今天却来了不少陌生人。 “这粮食可不能白给,大爷我辛辛苦苦拉过来,总要落点儿好处吧!”一个带着官帽、手持官刀的人站在一个老汉跟前,毫不掩饰那副贪婪的样子说道。 这人身后停着两辆骡车,上面堆满了用来赈灾的粮食,骡车旁则斜斜垮垮站在四个官差,他们看着自己的头儿跟那位老汉讨价还价,不但没有制止,还饶有兴致地小声笑谈着。 “哎呀,官爷,我要是有啥东西能孝敬您的,早就拿出来了,现在我家就剩这个破房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您就发发慈悲,多少匀我们一点儿粮食吧!”老汉佝偻着腰,说话轻言细语的,生怕得罪了眼前这位官老爷。 “嘿嘿,大爷我知道你拿不出银子,但你家不是还有人吗!”官老爷指了指缩在门后的两个女人,不怀好意地笑道。 老汉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老妈子,一个是他的女儿,两个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官爷,两个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你要她们干嘛啊?”老汉不解,问道。 “嘿嘿嘿嘿,我不要人,只要那小的陪大爷睡一觉就成。” 老汉大惊,忙往后退出一步,然后张开手拦在门口,“使不得,官爷,使不得啊!算了,这粮食我们不要了,官爷您还是挪步去别家吧!” 说罢,老汉便退进家门,随后打算将门关上。 谁知道老汉刚拉上门,还没关严实呢,那官差的一只脚便伸了进来,将门给卡住了。 官差用力将门推开,冲老汉笑了笑,“大爷我大老远地将粮食拉来,可不是你一声不要了就能打发走的。” 老汉不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官差的力气大,被官差推了个趔趄,他赶紧护住两个女人,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官差大踏步走进屋子,戳了戳官帽,笑道:“不干什么,今天粮食你必须得拿,女人呢,大爷必须得睡!” 老汉鼓足勇气,朝前迈出一步,“你敢!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我去衙门告你!” 官差听完老汉的话,“锵”的一声拔出官刀,“老东西,你要是吃软的呢,大爷几个睡完女人就走,粮食还能多给你们一些。可要是你非得吃硬的,老子杀了你们几个,又有谁会知道?” 说罢,官差又朝门外喊了一声,“兄弟们,都进来吧!” 话音落下,其他四名官差便冲了进来。 为首的官差见人到齐了,便伸手一把将老汉拉到身后,其他几人立马将老汉给牢牢抓住。 两个女人吓得连连尖叫,官差将刀指向他们,喝道:“再叫我可就砍人了!” 女人们于是马上闭上嘴。 官差们似乎深谙此道,女人们安静下来后,他们便关的关门,抓的抓人。两个老人还想挣扎,却不如他们力气大,很快他们的手脚就被绑住了,嘴上也一人绑了一条布条。 为首的官差抓住女儿的手臂,硬拉着她往里屋走,女儿绝望地流着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就那样被官差拖进了屋。 走进里屋后,官差一把将女儿扔在床上,随后开始解身上的衣服,他的手脚很麻利,只是一瞬间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头挂在腰间。 就在官差准备扑向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女儿时,忽然外面传来几声人的闷哼声。 官差听了回头大喊:“急什么急!一个一个来,老子还没完事呢!” 说罢,他便跳上床,准备解开女儿的衣服。 哪儿知道他的手刚伸向女儿,忽然感觉身后的门帘被撩开了,他还想骂骂是哪个猴急的,谁知道刚回过头,便看见一柄大剑落在自己的喉咙上。 “爷!大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官差立马举起双手,冲来者笑道。 “先把衣服穿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月从老大身后走进来,将官差脱下的衣服扔了过去。 片刻过后,官差穿好衣服,然后被老大胁迫着走出里屋,撩开门帘一看,官差才发现其他四人早已被打昏在地。 一家三口先是抱头痛哭,安静下来后又对着黄才月和老大连番感谢。 黄才月让这家子先坐下,然后对老汉说道:“大叔,劳烦您跑一趟,将村里其他人都叫过来,咱们把粮食先分下去。” 老汉大喜过望,眼睛里都冒出光来了,“好好好,还在村里的人隔得不远,一会儿就能到,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叫!” 等老汉离开后,黄才月又对剩下的两个女人说道:“大婶儿,姐姐,能不能劳烦你们给做点儿吃的,我们两个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热饭了!” 女人听罢有些为难,“给恩人做顿饭是应该的,只是~~” 黄才月笑了笑:“大婶儿不必为难,这里面有些粮食,还有一点儿肉,您拿去,都给做了。”说着,黄才月将自己的包袱递了过去。 两个女人赶紧接下包袱,随后去了厨房。 之后,黄才月在老汉家里踅摸出一些麻绳,吩咐那官差头子将几个人绑了个结实,然后将他们绑在骡车上。 没一会儿,老汉便叫来了村里的其他人,一众人按照户头人数分得了粮食,对着黄才月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都说遇上了活菩萨。 等人都散开了,黄才月才和老大走进老汉屋里,几个人先是将做得的饭菜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吃完之后,老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二位恩人,这粮食倒是分下去了,只是这些官差~~恐怕衙门追究下来,二位会惹上麻烦啊!” 黄才月抿嘴一笑,说道:“大叔只管放心,这些粮食本来就是衙门派放下来赈灾的,量他们回去了也不敢乱说。” 老汉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他们乱说,而是你们绑了衙门的人,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我是真的担心恩人会惹上麻烦啊!” 黄才月毫不在意,拍着老汉的手安慰道:“大叔,我们不怕,你们也不用怕!你们放心,没人会追究这件事的!” (本章完) 7017k 152 仗义相救(二) 从老汉家离开后,黄才月两人赶着骡车继续往东走。 五年的时间,黄才月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若是换成女儿妆的话,不输任何大家闺秀。 因为常年行走在江湖中,黄才月老是一副男儿打扮,她将头发束起来,穿得也是非常粗糙的麻布男儿装。可尽管这样,也难以掩盖她那出众的姿色,旁人看过去,都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俊俏公子哥儿。 老大,还是一如往常,胡子拉碴的,老是板着张脸。 经过五年的接触,黄才月认为老大是自己见过的最愣最笨的人,似乎跟自己结实之后,老大便失去了所有人生目标,老是黄才月说干嘛,他就干嘛。 老大话不多,可以说极少,对于黄才月的话,他很少有相左的意见。这么些年,黄才月总感觉他就像自己的保镖,五大三粗的,凡事都听命于自己。 不过这都是表象,只有黄才月才知道,老大是有心事的。她经常看见老大盯着火堆直发呆,有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眼角渗出泪光,只是发现黄才月在看着他时,他便大手一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将头扭向一旁。 有几次黄才月也问过,问老大想什么,可是老大什么都不说,连黄才月问他的名字他也是只字不提,所以直到现在,黄才月还是称呼他为老大。 黄才月也问过老大当年为什么会去救她,老大说那次分手之后他一直放心不下,他知道这种年月一个小女娃独自走在路上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他马上掉转头朝黄才月走过的小道找了过去。 哪知道他马不停蹄地找了四五天,却始终不见黄才月的身影,细细一琢磨,他便知道出事了。 打那之后,老大就一直在附近寻找,直到找到阳门县城。 本来,老大接连找了好几个月却没有找到黄才月,是打算放弃的,却在一次集市的时候,意外看见黄才月在跟别人吵架。 那个时候黄才月穿得还很好,而且身边还有几个看上去和她相熟的人,所以老大没有马上露面,他还以为黄才月落到了哪户好人家里。 这之后,老大悄悄跟踪了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月几天,这才发现她是落入贼窝了,于是他便开始思考计策,打算将黄才月救出来。 老大说黄才月火烧院子的那天,他刚好就在附近落脚,所以当黄才月出现的时候,他才能及时出面相救。 那次从阳门县城逃走后,黄才月便和老大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常年漂泊在外,但好在身上带着不少银票,所以两人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这些年他们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也算得上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了,日子过得也算痛快。 这会儿,黄才月和老大一人赶着一辆骡车,老大在前,黄才月在后。 看着老大的背影,黄才月觉得很是心安。 也不知道为什么,五年前从阳门县逃走后,这个当年的“人贩子”处处依着自己,有任何危险都把自己护在身后。他和他的那把大剑就像守护神一样,给了黄才月一丝安全感。 经过这么些年,虽然黄才月还是弄不清楚老大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有什么心事,但是她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她相信无论什么时候,老大都不会伤害自己。 老大身姿挺拔,除了老是板着副面孔之外,洗洗干净后还是很好看的一个人。 眼看着离开村子够远了,黄才月便喊了声“停下”。 老大闻言立马“吁”了一声,拉停了骡子。 “就在这儿吧!”黄才月说道。 骡车上的官差此时都醒了,但是依然被绑着。老大让他们爬下来,在路旁跪成一排。 黄才月走过去,挨个儿打量了官差一圈,随后停下脚步训道:“你们身为朝廷衙役,拿着朝廷的赈灾粮食巧取豪夺,你们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为官不义、为人不仁,依着本朝律法,该当何罪?” 官差们听完连连磕头,求饶声不绝于耳。 黄才月厌烦至极,大喝一声,“我问你们该当何罪?!” 为首那官差愣了愣,怯怯地答道:“私用灾粮、强抢民女,死罪,依律~~依律当斩~~可是~~” 黄才月没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打断道:“够了,既然依律当斩,我就替你们的大人代劳了!” 说罢,黄才月便给老大使了个眼色。 老大接过眼色,便提起手中的大剑,一剑挥过,五个官差的脖子马上喷涌出鲜血,不一会儿,五个人便倒在路旁,不再动弹了。 之后,黄才月又和老大扒了他们的官差衣服,一把火付之一炬,然后一人驾着一辆骡车,驶离了此处。 二人行至一处林子,此时天已经杀黑,老大挥剑砍断套在骡子身上的绳子,随后将两辆骡车大卸八块,当做柴火烧了一大堆篝火。 黄才月将骡子绑在树上,拿出刚才分得的一点儿粮食打算做饭吃。 老大无声地盯着篝火,两只眼睛不知不觉地便出了神。 黄才月架好锅,将粮食和路上摘来的野菜一股脑都放了进去,随后问道:“老大,你想什么呢?” 老大回过神,摇了摇头,“没啥,就是有点累了。”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哪儿都好,你说了算。” “别啊,老是我说了算,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 “四海为家,我已经习惯了,去哪儿都无所谓。” “也是,像咱们这种没有家的人,到哪儿都是漂泊,我也无所谓。” “你?你不是还有哥哥弟弟吗?” “哎,都过了这么些年,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就算活着,天下这么大,恐怕也找不到了。” “别灰心,有缘总会相见的。” 正说着,两人忽然听见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一瘸一拐跑了过来,而在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不少追兵。 那人看见篝火,便急匆匆朝这边跑来,老大提着大剑赶紧站起身来,那人却一下子扑倒在老大怀里。 “救我~~救我~~”那人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然后脑袋一偏便昏了过去。 (本章完) 7017k 153 仗义相救(三) 片刻过后,从这人跑来的方向又追过来三个人,三人径直跑到篝火旁,见那人正躺在地上,当即便朝老大要人。 这三人穿的都是衙役的衣服,手里拿的也是官刀,老大先是表示自己跟这个人毫不相干,随后往旁边挪出一步,将那人让了出来。 三名官差一开始还有所警惕,可是打量了这二人一圈,发现他们都是一脸无辜的表情,便放下心来。 其中一人对另外两人吩咐道:“把人带走!” 那两人便赶紧走过来,弯下腰打算将那人扶起来。 而就在这时,老大猛地伸出手,在那两人的后颈上各自重击了一下,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篝火前。 另外那人马上举起官刀,指着老大问道:“你干什么?!没看见我们是官差吗?你不要命了?!” 老大不声不响走到一旁,将那柄缠着布带的大剑提了起来。 “今天我杀的官差已经够多了,识相的话就赶紧滚,要不然,我也不介意再多添一条亡魂。”老大沉声说道。 官差后退两步,看样子很是害怕,老大见状便提着大剑朝前迈出一步,那官差“哇”的一声大叫,扔下手里的官刀便转身跑掉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还有马上就要煮熟的饭,黄才月摇了摇头,“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还是走吧。” 老大点了点头,一弯腰就将最先跑过来的人拉了起来。 之后,两人收拾了行李,又将篝火熄灭,最后老大将昏过去的人往骡子身上一放,两个人便继续朝前走去。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骡子身上的那个人醒来了。 老大让黄才月停下来,三人随便在路旁找个处地方,又生了堆火。 黄才月给那人喂了水,又检查了一遍伤势,这才发现此人乃是一个年轻小伙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伙儿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不少刀伤。 好在黄才月检查过,这些刀伤都是皮外伤,没有性命危险,这人之所以昏过去,极有可能是累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人喝了点儿水,精神便恢复了一些,可他还是有点儿蒙,不停地打量着四周还有黄才月二人。 黄才月看了一眼这人的穿着,发现他的衣服虽然有些破烂,可衣服的质地却是绸子的,尤其是他那双靴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的。 “多谢两位恩人施救,玉山给两位恩人行礼了!”忽然,那人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黄才月和老大拱了拱手后又单膝跪了下去。 黄才月眼见这人腿上无力,跪下去的时候差点就要摔倒,便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他倒下去的一瞬间扶住了他。 “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就算行礼,也得等你有了力气再行嘛!”黄才月怨道。 “呵呵,恩人教训得是,我是有些托大了。” 黄才月扶着那人重新坐下,一旁正做着饭的老大开口了,“有点儿夹生,不过能吃,过来吃饭吧。” 这锅饭是黄才月先前做的,因为中途要赶路,离了火就没熟。这会儿老大接着煮,却发现怎么煮都熟不了了。 黄才月闻言从身旁草丛里扯下几片草叶,随后从锅里盛了点儿饭,端给那人。 “我们没啥能吃的,你就将就吃一些吧。” 这之后,黄才月就在吃饭的期间了解了这个自称“玉山”的人的身世: 这人名叫郑玉山,今年二十岁,他爹是附近康宁郡有名的富商。这人和黄才月一样,从小就喜欢听说书先生讲的那些行侠仗义的故事,长大了之后就满脑子都想着去当大侠。 可奈何他爹管教颇严,又一心想让他继承家业,这么些年他学的都是一些经商的手艺。 几年前,郑玉山闲得无聊,出城踏青时遭遇一伙劫匪,那些劫匪抢了他的钱财,还说什么劫富济贫。 哪儿知道郑玉山一听当即就来了兴趣,他不仅恭恭敬敬交上自己的钱财,还问劫匪能不能留下自己。 结果聊了几句之后,劫匪就说郑玉山要是真有心的话,下个月初五在这儿等着他们。 郑玉山也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过得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多,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于是第二个月初五,他不仅按照约定来到指定地点,还给劫匪带来一大笔银子。 劫匪看见郑玉山果真依照约定来了,就答应让他加入自己,只不过郑玉山还需要一些考验,等考验过了,才能真正视他为自己人。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每个月都会在固定的地方见面,劫匪给郑玉山任务,第二个月郑玉山就带着“成果”交给他们。 这一次,郑玉山原本是要去附近某个镇子去偷一户有钱人家的,哪知刚好这户人家家里来了当官的亲戚,郑玉山之前又不知道,一下子就撞了在枪口上。 郑玉山说自己本来就不会功夫,来追自己的又有三个人,他也是拼尽了全力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说完了前因后果,郑玉山又叹了口气,说道:“哎,我倒不是怕死,就是担心他们抓到我后连累我爹。” 黄才月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发现这个公子哥儿愣头愣脑的还有点可爱。 “唉,你就不担心那伙劫匪是骗你的?说不定他们就是骗你去偷钱,然后拿着你偷来的钱去风流快活了呢?”黄才月问道。 郑玉山赶紧摆了摆手,答道:“不会,我哪儿能那么傻啊,我是亲眼看见他们拿着钱去买粮食,然后分给穷苦人家的。” 黄才月摇头摇头,“你家那么有钱,你想去帮助穷人的话,也可以买粮食去分啊,干嘛非得这么干?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郑玉山听完苦笑一声,道:“你让我爹去可怜可怜个把乞丐还行,可要让他拿出那么多钱去救助穷人,他是万不会答应的。再说了,我就是想跟着他们行侠仗义,去过那种快意恩仇的生活。哎,你是不会理解的。” 说到这里,几个人饭吃完了,天色也渐渐亮堂起来。 郑玉山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站起身说道:“二位恩人,康宁郡就在前方不远处,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坐一坐,我也好好生感谢感谢二位啊!” 黄才月和老大本就没有目的,这会儿又是一晚没睡,便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本章完) 7017k 154 康宁城 三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便出现一座城池,跟黄才月见过的大多数县城不一样,这康宁城有城门还有城墙,出城口还有士卒守卫,看上去很是森严。 不过郑玉山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兴致冲冲地走向守卫,又是勾肩又是搭背的,看样子和这些守卫很熟络。 其中一个守卫上下打量了郑玉山一遍,笑道:“我说玉山,你这是又去哪儿疯了?怎么浑身都是伤啊!” 郑玉山愣了愣,回答道:“哎,别提了,昨晚回城的时候遇到一伙强盗,要不是遇到这两位好汉,我可能都回不来了!” 守卫似乎习以为常,满不在乎地说道:“这能怪谁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现如今世道不太平,没啥事尽量别出城,你非不听,看着吧,回去了你爹非揍死你不可。” “行了,我能不知道吗,这一路我正愁这事儿呢,要你啰嗦!唉,你们几个什么时候换班儿,到时候去我家喝酒。” “算了,最近上面查得紧,估计又有什么事儿,还是下回吧。” “什么事儿?”郑玉山将脑袋往守卫嘴边凑了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那守卫一把将郑玉山推开,不耐烦地说道:“我哪儿知道什么事儿?大人有令,我们只管执行。再说了,就算我知道什么事儿,也不能随随便便跟你说啊!你是不怕死,我可不想掉脑袋。” 两人笑笑嘻嘻地又打骂了两句,郑玉山便领着黄才月和老大走进了城门。 城里面人声鼎沸,这才大清早,人们就行色匆匆地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忙活些啥。 郑玉山说他家在城西头,还得走一段距离,说这时候正是家里人最多的时候,要不干脆先吃点儿早饭再去他家。 黄才月二人自然是无所谓,这些年灾荒不断,地方官府又鲜有作为,再加上一些鱼肉百姓的贪官腐差,以至于他俩路过的地方大多民不聊生。像康宁城这样热闹的地方,他们难得看见几回,也就有些好奇,想多看几眼。 郑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山带着二人行至一处面摊,叫上三晚热气腾腾的肉丝面。这肉丝面汤鲜面筋,顿时让黄才月和老大食欲大开,两人顾不上其他,将手里的包袱随地一放,便将脑袋埋进面碗里,呼呼啦啦吃起面来。 “这面真好吃,我好久没有喝到这么鲜的汤了!”黄才月一边吃着碗里的面,一边忍不住赞叹道。 旁边的老板听了这话,笑嘻嘻地凑过来,道:“小哥这话算是说对了,咱这可是老手艺了。那汤是用新鲜猪大骨熬的,得熬整整七天,头茬还不能要,第二茬的汤才又鲜又亮。再加上我的独门汤包,整个康宁城你也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好吃的面。” 黄才月听着这话倒是没错,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儿。昨天遇到的那老汉,为了一点儿口粮差点儿把自己的女儿给搭进去,可是这面馆居然还讲究头茬汤二茬汤,为啥这城里城外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二重天呢? 黄才月没有把话问出来,这一路她也看出来了,虽然城里人不少,但是都急匆匆的,整个康宁城给人一种既热闹又紧张的感觉,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三人吃完了面,郑玉山也说起要结账,走的时候他冲老板一招手,说了句“记账上”就离开了。 往城西头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郑玉山指着前面一处高耸着的院门说道:“到了,那就是我家!” 黄才月二人抬眼望去,就见一扇独院大门耸立在街角,大门两旁没有别的人家,门口立着两头石狮子,而大门顶上则用鎏金大字写着“郑府”。 整个郑府看上去虽然颇有气派,但是黄才月也还是看出一些问题。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黄才月没学什么东西,不过还是耳濡目染地听了一些中医风水方面的知识。再加上这一路走来所涨的见识,她发现很少有像郑府这样建在街角的有钱人。 一般来说,就算普通人家修房子,也会讲究个“反弓水”“避死角”之类的说法,就别说有钱的大户人家了。 像郑玉山家这样的大院子,要么建在城里最当中的地方,或者有山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水的地方,再不济,也会选在大街上,而不是这种角落里。 黄才月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发现郑府的大门刚好处在路转弯的弓背处,院子后方又刚好是城墙的死角,像这种大户人家,她还是头一回看到。 当然,这里是郑玉山家,黄才月就算再有疑惑,也不会当着主人的面数落他家的缺点。 郑府大门大敞着,进门便是一块屏风,绕过屏风,黄才月便看见一位老者正在院子里扫地。 “哎呀,玉山,你总算回来了!”一见郑玉山,那老者赶紧扔下笤帚,慌忙迎过来,“你都不知道,老爷已经命人去衙门里打听你去了!” “哎呀,唐叔,”郑玉山满脸不耐烦,“我又不是头一回晚归,我爹至于吗!你也不劝劝他!” “你知道什么呀,最近外面又闹反贼呢,老爷是担心你被反贼抓走了。” “这不是说笑么,担心我被反贼抓走,那应该去找蒙古人,他去找衙门干嘛?我这老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唐叔听了这话,伸手就是一巴掌,好在郑玉山似乎早已料到一样,一闪身躲了过去。 “你个臭小子,老爷就算糊涂那是被你急糊涂的,不知道好好孝顺他老人家,还在这儿说三道四,你看我不打死你!”唐叔愠怒地捡起笤帚,装模作样追着郑玉山满院子跑。 正跑着,一位妇人从里院走了出来,“玉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娘说一声啊!” 妇人的声音柔和而又急切,等郑玉山跑到她旁边时,她便伸手抓住了他。 “娘,我这不是正要去给您请安吗?就被唐叔给拦住了,唐叔他老糊涂了,我劝您还是让他回家养老吧!” 话音刚落,唐叔的笤帚就打在郑玉山屁股上,“臭小子,等我老糊涂,还远着呢!” 郑玉山挨了打,跳着笑着就跑开了。而这时,那妇人的眼神便落在了黄才月二人的身上。 “玉山,他们是谁?” (本章完) 7017k 155 军事重地 郑玉山按照在城门时的说法给妇人介绍了两人,说他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带他们来家里是想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双方互道了姓名,妇人说自己姓宋,表示自己的儿子给两位添了很多麻烦,是该好感谢感谢。 而让黄才月没想到的是,连这种场合老大也不愿说出自己的姓名,只说黄才月叫他老大,如果夫人愿意的话,也可以称呼他为老大。 随后,夫人将他们引入里院,说当家的已经出去公干,等他回来了再为两位引荐。 郑玉山让唐叔烧上两锅热水——他和黄才月三人都是一夜未睡,而且都是奔波了一整天,现在他们需要好好洗漱一番,然后再睡上一觉。 ...... 睡了一整天,黄才月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山了,此时她还是一身男儿妆,身边的老大还在吐着粗气。 五年的时间里,黄才月几乎每天都和老大睡在一起,像这样睡在一张床上也是经常的事,很多时候她都忘了自己和老大有男女之别,而老大似乎也从没把她当成女子看待过。 黄才月推门出来,听见大厅那边有人在说话,而院子里现在也多了几个人。 黄才月赶紧走回房间,将老大给叫醒。 “郑家老爷回来了,咱们过去参拜参拜。”黄才月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 老大不置可否,一骨碌爬起来,抱着水袋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随后示意黄才月前方带路。 两人行至大堂前,果然看见里面坐着站着不少人,其中正位上坐着一名中年男人,而之前的夫人则端庄地坐在旁边。 在他俩跟前,则站着唐叔,他们此刻正说着话。 黄才月大踏步走到门口,双手一抱拳,喊道:“晚辈黄才月,见过郑家老爷、见过夫人。” 老大负手站在黄才月身后,听着她不伦不类的话,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 屋内的人被黄才月惊扰,齐齐看过来,夫人马上将二人召唤进去。 “老爷,这二位英雄就是玉山的救命恩人。”夫人介绍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郑家老爷满脸堆笑,点了点头,道:“嗯!果然气宇非凡!二位,快请坐!” 一旁的唐叔将两人带至座椅前,屋里的其他人则非常识相地退下了。 “二位,犬子愚钝,又喜欢闹腾,这一次幸蒙二位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我郑家记下了!” 黄才月极力摆出一副老练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们行走江湖的理当如此,郑老爷不必放在心上。” “诶,此话差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位大仁大义,我郑家就不能不仁不义,对吧。这样,二位就在我府上屈居几日,我先尽尽地主之谊,往后的事儿,等两位休息好了再说,怎么样?” 黄才月本就有意留下来观察观察,她又见这郑家一家子待人都挺和善,便没有推辞,笑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双方互相寒暄了两句,黄才月便告辞回了院子。 进屋之后,老大一屁股坐下来,问道:“你好像对这家人很感兴趣,为什么?” 黄才月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只是对这家人感兴趣,这整个康宁城我都很感兴趣!至于为什么嘛,我现在也说不清。” 老大闻言点点头,“好吧,你想住几天,随你。但是我告诉你,这郑老爷没那么简单,你最好小心一点儿。” 黄才月歪着头问道:“郑老爷?他怎么不简单了?” “怎么不简单我说不上来,不过,这郑老爷的气质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商人,而更像~~更像~~” 黄才月眼巴巴地望着老大,等着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可是等了老半天,老大始终没有说完剩下的话。 黄才月有些不耐烦,便催问道:“像什么?” 老大看向黄才月,苦笑一声,“呵,没什么。总之你小心一点儿就是了!” 两人在屋子里稍坐片刻,唐叔便过来让他们去吃饭。 这时郑玉山也睡醒了,他在饭桌上把黄才月二人又吹嘘了一番,才把自己为什么受伤的事掩饰了过去。 吃过晚饭,郑玉山便拉着黄才月要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逛逛城里的夜市,老大则摇了摇头,说不去了。 这些年跟着老大,总是闷闷的,黄才月很久没有看见像郑玉山这般活蹦乱跳的人儿了,这会儿又是去逛夜市,这种轻松欢快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当年。 来到大街上,黄才月马上感觉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儿的晚上比白天还热闹。大街上依旧是行色匆匆的人,只是大街两旁多出了很多小商贩。 黄才月实在不解,康宁城内的人们似乎过着与外面截然不同的生活,这样热闹的场景几乎都让黄才月忘了在城外还是水深火热的人们。 黄才月问郑玉山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热闹,明明先前唐叔还说附近闹反贼来着。 郑玉山笑了笑,说康宁城虽然不大,却是一个军事重地,这儿有一个在江南算得上最大的站赤,几乎往东南沿海方向去的驿队都要经过这里。所以这儿不仅是商贩们聚集的地方,也是那些反贼流匪最喜欢的地方。 黄才月“噢”了一声,说难怪这里的人都行色匆匆,敢情都是赶路的人。 郑玉山点头答道:“没错,这康宁城最多的生意就是旅馆生意,南来北往的驿队只要路过这里,就肯定会逗留一两天,而驿队的人都有银子,自然就吸引来了各种人。” “唉,对了,你不是约好了劫匪吗?能不能也带我去见见?”黄才月忽然话题一转,冲郑玉山问道。 郑玉山回过头愣愣地看了黄才月一会儿,笑道:“怎么?你也想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黄才月点点头,“没错,我小的时候也常听说书人讲江湖上的故事,也想过那样的生活,只是可惜,我没有遇到那样的人。” 郑玉山有些疑惑,问道:“你跟老大不就是行走江湖的人吗?” 黄才月摇了摇头,“哎呀,跟那个愣子哪儿是什么行走江湖啊,纯粹就是走到哪儿算哪儿,混口饭吃。你先前不是说我是你的恩人吗?这样,你带我去见见他们,就算报答我了,怎么样?” 郑玉山有些为难,思考片刻后说道:“行是行,不过,我得先问问他们,如果他们愿意见你的话,我再给你引荐。” “好!”黄才月答道。 (本章完) 7017k 156 戒严 过了一日,郑玉山拉着黄才月一大清早就出了门,说要请她吃最好吃的汆丸子。 大街上热闹依旧,人们赶着牲畜车、提着篮子,有的卖、有的买,各种腔调的叫卖声穿插在一起,像是一出古怪却异常吵闹的戏。 郑玉山在黄才月身前蹦跳着,看样子心情不错,他一会儿在这个摊位上挑挑选选,一会儿又在那个摊位上跟老板掰扯两句,黄才月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样无忧无虑的人。 正逛着大街,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声:“让开!让开!” 黄才月回头一看,就见一队执矛士兵急匆匆走过来,叫喊声正是从为首那位将领嘴里发出来的。 眼看士兵们就要冲向自己,黄才月便侧身一闪,躲了过去。 看着士兵们的背影,郑玉山解释道:“咱们这儿常年有军队驻守,汉人蒙古人都有。” 黄才月见郑玉山的表情很平淡,而且身边的摊贩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看样子这种场景在这里已是稀松平常了。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会儿,忽然又有声音从身后传来,而这一次,伴随着叫喊声的,还有马蹄声。 两人马上闪到一旁,怔怔地看着一队蒙古骑士疾驰而过。 “哎,估计真的闹反贼,连蒙古人都出动了。”郑玉山说道。 黄才月难得看见一回马,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又走了一会儿后,黄才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劫匪啊?” “急什么,这不是还不到约定的时间吗?这会儿就算我出去了也见不到他们。” “我都在你们家住了三天了,总不能老这么住下去吧。”两人年纪相仿,兴趣也大致相同,所以说起话来黄才月也随便了许多。 “嗨,那有什么啊!你要是愿意,一直住下去都没问题。” “哼,说得轻巧,就算你答应,在你家白吃白喝的,你爹也不会答应的。” “切,我爹有的是钱,一点儿吃喝算不上什么。” “唉?对了,你爹是做什么生意的啊?怎么老不见他的人呢?” “我爹?我爹什么生意都做,他给蒙古人运马,给衙门运粮,反正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站赤干不了的活儿,他都干。” “那不是跟站赤一样?” 郑玉山闻言嘿嘿一笑,“是一样,但也不一样!站赤的活儿都是明面上的,一笔出去一笔进来,都得记得明明白白的,要是有了差错,蒙古人一查,吃官司不说,说不定还会掉脑袋。但是到了我爹这儿就不一样了,出货的多计一点儿,收货的少拿一点儿,账却是明面儿上的账,这样一来,上家下家就都有赚头,蒙古人也查不到我爹这儿,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吗?!” “为啥蒙古人查不到你爹这儿呢?”黄才月问道。 郑玉山又是嘿嘿一笑,他伸出右手,大拇指搭在食指上搓了搓,“还不是因为这个!” 黄才月“噢”了一声,马上明白了。 现如今连灾粮都有人敢打主意,就更别说其他的买卖了,郑家如果勾结上官府,在一些大宗货物上做点儿手脚,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黄才月正想着,郑玉山忽然将脑袋凑过来,说道:“说白了啊,我爹干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我不喜欢那一套。” 黄才月笑了笑,“所以你就想出去当劫匪?” 郑玉山瞪了黄才月一眼,怨道:“他们劫富济贫怎么能算劫匪呢!要这么说你把我从官兵手里救下来,不也是乱臣贼子?!” “跟你说笑呢,还生气了,真是的。再说了,你也不怕他们哪一天劫富劫到你爹的头上。” 哪儿知道郑玉山却丝毫不在乎,笑道:“你以为我爹是白痴呢!他干这个买卖,没点儿硬底子,能干得好?!实话跟你说,我家光护院就有十多个人,平时押运货物的武士多的不说,百八十个还是有的。” 看着郑玉山信心满满的样子,黄才月心想这郑玉山也不过就是个公子哥儿——口口声声劫富济贫,轮到自个儿家了,他就搬出护院和武士。说到底,他就只是想劫别人的富,自己家的那还得是自己的。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汆丸子店,老板跟郑玉山很熟络,一见面马上迎了出来。 “哎呀,郑大公子,这几天哪儿去了,怎么老不见人啊?”老板将二人领至里屋,殷勤地笑道。 “嗨,家里来了两位朋友,就没顾得上你这儿。” “噢,是吗?那这位就是朋友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哎呀,郑大公子风流倜傥,连交个朋友都这样气宇不凡,真是好生让人羡慕啊!” 郑玉山似乎很享受,大笑道:“哈哈哈哈,老板说话就是好听,行了,老样子,给上两份儿。” “得勒!”老板一声吆喝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又给两人端来满满一大桌子各种小吃。 等老板上完了菜,黄才月才发现这吃的哪儿是什么汆丸子啊,根本就是酒宴嘛!难怪郑玉山说是最好吃的汆丸子,配上这么多小吃小菜,那不好吃才怪! 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山南海北地聊着天儿,而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大街上已经接连跑过去两三队士兵了。 郑玉山觉着奇怪,便仰着脖子问道:“老板,这些当兵的跑来跑去的,干嘛呢?是不是有啥事啊?” 老板摇了摇头,说道:“哎呀,我也正好奇呢,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当兵的跑得特别勤快。我还特地留意了,似乎多了不少生面孔,我估计啊,怕是有什么大事。” “生面孔?该不是又换防了吧?” “嗯,应该不是,老面孔都在呢!而且你瞧,蒙古人也多了不少!”老板指着刚好从街头跑过来的一队蒙古士兵说道。 郑玉山听完,马上对黄才月说道:“快吃,吃完咱们去城门口瞧瞧。” 于是,两人紧赶慢赶吃完了饭,最后郑玉山依旧不结账,便拉着黄才月朝城门口走去。 到了城门口一看,黄才月就看见城门内外堵了好多人,并且还多了十多个守卫,他们一一盘查着进进出出的百姓,连小孩子都没放过。 郑玉山挤进人群中,找到一个守卫,拉着他问道:“大柱子,这是干嘛呢,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那位叫大柱子的见是郑玉山,便拉着他走到一旁,说道:“上边儿发话了,进出城的人都要仔细盘问,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儿。另外,估计会戒严,你小子这两天老实点儿,要被隔在了外边儿,我可捞不了你。” 郑玉山还想再问,大柱子便不高兴了,“行了,我真不知道什么事儿,就算知道,估计也不能随便告诉你。我忙着呢,你就别添乱了!” 说着,大柱子便往回走,走着走着还回头特意叮嘱了郑玉山一句:“老实点儿!” (本章完) 7017k 157 反贼 从城门回来,两人也没心思逛街了。 回到府上,郑老爷依旧不在家,只有郑玉山的娘在跟下人们说着什么。 黄才月跟郑玉山说自己想休息休息,就回到自己房间,一进门,就见老大端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样。 “你吃过早饭了?”黄才月往床上一躺,随口问了一句。 “嗯,吃过了,跟夫人一起吃的。”老大平静地回答道。 “哦。” “才月!” “嗯?” “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黄才月刚生出来的睡意立马一扫而光,“为啥?”她坐起来问道。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里要出事儿!” “出事儿?出啥事儿?” “郑家人有问题,恐怕他们在盘算什么?” 这几天黄才月一直跟着郑玉山在外面闲逛,而老大却坚持留在郑府,黄才月心想恐怕是老大看见了什么。 “郑家人怎么了?你为啥会这么想?”黄才月警惕起来,老大不是那种随口胡说的人,而当初她之所以决定在郑府住下来,就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康宁城有蹊跷。 “这两天我观察过,郑府的人似乎很紧张,而且他们正在往城外搬东西,看样子,他们似乎打算离开这里。” “就凭这个?”黄才月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勉强。 “对,就凭这个!这个郑老爷隐藏得很深,看样子他不是冲咱们来的,但是咱们也得提放,以免被波及。”老大说得很坚决。 长久以来,老大事事都听从黄才月的,他很少发表意见,相应的,黄才月也非常信任他。一般的时候,往哪儿去、干什么,都是黄才月说了算,但到关键时刻,老大如果有不同的意见,黄才月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好,听你的,咱们尽快走。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想看看那伙劫匪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我听说最近城里会戒严,我也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戒严?”老大有些吃惊,“为何戒严?” 黄才月白了老大一眼,“我要知道就不好奇了,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想看看嘛!” 老大没有理会黄才月的揶揄,而是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他露出一副紧张的神色,冲黄才月说道:“不行,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恐怕真有大事会发生。” 黄才月有些好奇地看着老大,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老大摇了摇头,“我不敢肯定,但是我估计跟反贼有关。” 反贼?黄才月愣住了。 自打五年前从阳门县离开,衙门和官府的人就成为了黄才月的心底之恨,再加上这些年她见过太多官差欺压百姓的事儿,所以她早已把衙门和官府视为仇人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听见郑玉山和劫匪的故事,就强烈想见见的缘故。 而反贼这个词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在黄才月听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却尤为亲切——反贼,自然是反朝廷的,反朝庭就是反官府、反衙门,那么反贼就是跟自己站在同一边的了! 见黄才月还愣着,老大赶紧打断了她,“才月,我知道你痛恨官府,我也恨,平常的时候咱们杀几个官差解解恨就可以了,但是康宁城的事没那么简单,咱们必须赶紧走!” 黄才月不以为意,“你是担心反贼杀进城来?那有啥好担心的,到时候咱们跟他们一起,杀个痛快不就完了!” 老大望着黄才月面带笑意的样子,惊呆了! 老大现在还记得当年这个女孩儿咬牙切齿地说要杀了自己的样子,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儿不简单。 之后,他从阳门县无意中把黄才月救出来,黄才月也给他诉说了在院子里的事。黄才月的故事再一次让他感叹这个女孩儿的坚韧和机灵。 但是,至始至终,老大都认为黄才月是因为仇恨才会表现出她果决的一面,平时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很乖巧的小女孩儿。 之后的五年时间里,黄才月老缠着他教自己功夫,可老大哪儿会什么功夫,他的招数都是在军营里学来的——没什么花招但招招致命,讲究的是快、准、狠。 本来,老大是不愿意教她的,因为他觉得一个女孩儿家家的,学这些杀人功夫不好,就算要学,也得学一些剑术啊、拳术之类的。 但是架不住黄才月纠缠,老大最终还是教了一些。 这一路走来,他们杀过一些人,有些是黄才月想杀的,有些是老大想杀的,但是老大从来没让黄才月动过手。他心想只要不让黄才月杀人,就可以在解恨的同时,也让这个女孩儿保持原来的样子,不至于变成一个杀人狂魔。 可是老大没想到,一圈走下来,黄才月还是对杀人不以为意,他不知道究竟是她的本性如此,还是她没体会过杀人之后的那种负罪感。 “才月,”老大良久之后才开口,“这可不比你杀死黎伯,况且如果真的打起来了,那种场面会让你记一辈子的!” 黄才月笑了笑,走上前伸手搭在老大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迟早要走出这一步的,我不能总让你保护我,我要学会杀人,学会在江湖上立足,将来,我还要为我爹娘报仇!” 老大怔怔地看着黄才月,忽然转过身,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感叹这是怎样一个吃人的年月啊,将自己逼成一具行尸走肉倒还罢了,如今这可怕的事情居然要落在一个小女孩儿的身上。 但是老大又想到,才月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可以一直保护她,哪怕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但是自己总有死去的那一天,也许被别人杀死,也许病死或者饿死,到了那个时候,才月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这样想着,老大回过头来,说道:“那好,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走,咱们就什么时候走!” 看着老大,黄才月心底生出一股暖意,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过去抱一抱老大。 但是黄才月没有这么做,她不知道抱了老大之后又该干什么。 ...... 就这样,二人在郑府又逗 (本章未完,请翻页) 留了两天。 奇怪的是,这两天康宁城一如往常,并没有戒严。 这天,黄才月又催郑玉山去见见劫匪,郑玉山拗不过,便说去城门口看看。 结果到了城门口一看,两人发现那些守卫一个不少,正手忙脚乱地查看着每一个出城和进城的人。 “看吧,出不去!咱们还是再等几天,等这阵儿过去了再说吧。”郑玉山叹着气说道。 黄才月伸手指向那些出城的人,“谁说出不去了?他们不就出去了!” 郑玉山摇了摇头,“哎,这些人一大半都认识我,只要我踏出城门一步,马上就有人告诉我爹。” “告诉你爹怎么了?难不成你爹还不许你出城?” “哎,你不明白,出城是可以,但是也要分时候,像现在城里查得这么紧,被我爹发现我擅自出城了,挨顿臭骂都是小的,说不定还会断了我的银子。” 说罢,郑玉山便拉着黄才月要往回走。 谁知道黄才月却一动不动,她朝周围打量了一圈,随后悄声对郑玉山说道:“想出去,咱们也不一定非要走城门啊!” 郑玉山一愣,“你什么意思?” 黄才月指向城墙一角,虽然他们站着的地方离那个角落很远,但是也能看清那边长着几株大树。 “咱们可以翻出去!”黄才月笑道。 这一回,郑玉山愣在了当场,最后被黄才月拉着朝角落跑去。 两人到了角落一看,就发现大树上套着几条绳子,绳子直接伸出墙外,看样子是有人经常从这里翻进翻出。 黄才月没想那么多,三下两下爬上大树,随后招呼郑玉山爬上来。 郑玉山自然没有黄才月的身手,靠着黄才月又拉又扯地才好不容易爬上去,之后,两人便顺着绳子爬出了城墙。 落地之后,黄才月一边拍着手一边打量着城墙,笑道:“看吧,咱回来的路都有了,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你爹什么都不会发现的。” 郑玉山不置可否,冲黄才月笑了笑便领头朝远处走去。 两人走了小半天,抵达郑玉山约好的地方,可是等了半晌却始终不见人。 “都说了约定的时间不到他们是不会来的,现在你相信了吧!”郑玉山怨道。 黄才月眼见为实,也就无话可说,“不来就不来呗,咱们出来透透风,总比成天呆在城里强吧。” 郑玉山点点头,笑了出来,“也对!” 两人歇息了片刻,随后便打道回府,在快要抵挡康宁城的路上,两人忽然看见原本在城门口站成队列的一群人忽然分散开。 接着,他们就听见城门口传来打斗的声音。 两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又看见突然从城外的林子里钻出来好多人,这些人拿着各种兵器,叫喊着朝城门冲过去。 黄才月跟郑玉山对视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两个字:“反贼!” (本章完) 7017k 158 变脸 黄才月很兴奋,但让她更兴奋的,是看见郑玉山眼里也满是兴奋。 听着身旁震天响的喊杀声,黄才月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也叫着喊着冲了上去,郑玉山落后一步,但是也没落后多远,两人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热闹的场景一样,非得凑上去瞧瞧热闹。 黄才月手里没有武器,但她丝毫不惧,她觉得有这么多人呢,没什么好怕的。 在离城墙还有十多丈远的时候,忽然黄才月听见耳边“咻”的一声劲响,然后她又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身后。 黄才月回头一看,发现是一支箭,这支箭因为射出来的力道非常足,插进地面后,尾部还不停地颤动。 黄才月又朝城墙上看了一眼,发现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很多人,他们手持着弓箭,不断地朝自己射过来。 正是这时,黄才月才发现身旁的那些人正在一片一片倒下去。 忽然,一个身影从她身旁擦过,那人手里舞者一截绑着铁钩的绳子,似乎没有注意到黄才月,一下子将她撞倒在地。 黄才月试着想爬起来,可是她翻过身的时候,忽然瞥见身旁不远处的一个人正捂着自己的胸口哭叫,而他捂着的地方,正插着一支箭。 那人脸上尽是恐惧之色,他绝望地望着每一个从他身旁跑过去的人,可那些人却忙着往前冲,没有一个人哪怕是看他一眼。 随后,黄才月又发现周围满是那样哭叫着的人,很多人叫着叫着就安静下来,人也不动弹了。 这个时候,黄才月才觉得有一点害怕,她怕自己也会像那个人一样,临死的时候都没人看自己一眼。 随着黄才月一点一点镇静下来,她心底的恐惧开始一点一点扩大,她看着那些前赴后继、似乎丝毫不把自己的生死当成一回事的人,突然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而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灾难! 恍惚之中,黄才月似乎听见郑玉山的声音,她用眼睛四处找寻了一番,发现郑玉山正坐在不远处哭喊着,好像他还抱着一个什么人。 黄才月以为郑玉山中箭了,赶紧爬起来跑过去。 到地一看,她便发现郑玉山正抱着一个死人,而他自己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 黄才月赶紧将郑玉山拉起来,哪知道她刚想拉着郑玉山往回跑,身后的郑玉山又倒了下去。 “我脚扭伤了!”郑玉山大喊道。 此时的黄才月一心只想逃离此处,她走过去一把拉起郑玉山,然后一弯腰将他扛了起来。 跑着跑着,黄才月忽然想起城墙角落里的那几棵大树,于是她马上停了下来。 她朝角落处看了看,发现那边没有人,于是黄才月又扛着郑玉山朝城墙角落跑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城门口的人跟城墙保持了一些距离,没有继续靠近。而因为城墙到了角落这里就只剩一堵高墙,所以对峙着的双方都没有注意这边。 黄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月在心里庆幸着,她心想只要进入城内,到了老大身旁她就安全了。 郑玉山的脚踝受伤,使不上力,黄才月只好托着他往上爬。好不容易郑玉山爬上去了,等轮到黄才月的时候,她听见远方一声大喊:“那边~~” ...... 同一时间的城内内,郑府院子里,老大原本躺在床上休息,忽然听见院子里一阵躁动。 他推门一看,就见郑府的下人正在慌慌张张往屋里跑,他拉住一个人,问怎么回事,下人就回答说反贼打上门来了。 老大听完顿时一愣,随后提着大剑就冲了出来。 他知道这些天黄才月一直催着郑玉山要去见那伙劫匪,所以他猜到黄才月可能是出城了。 来到大街上,老大便看见士卒们正在往两边的城门集合,他们虽然急匆匆的,但是队伍却整齐有序。 此时大街上还有很多人,他们有的慌慌张张到处乱跑,有的则怔怔的站在原地,看上去不知所措。 老大跟在士卒后面,朝着城东门跑去。 来到城东门一看,就看见城门已经紧闭,门口倒着很多尸首,而士卒们已经开始有序地在城墙上组织起反击。 老大还想着该怎样翻出城墙去找黄才月,忽然听见旁边有叫喊声,几个士卒也听见了。 就在士卒们拿着武器警惕着的时候,老大看见黄才月搀扶着郑玉山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然而,老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发现黄才月的身后还紧跟着很多人,这些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手里却都拿着兵器。 老大的目的只是黄才月,他不同情这些士卒,也不痛恨那些“反贼”,所以他只是将黄才月二人拉到身边,其他的他就不想管了。 很快,城门口的士卒跟尾随黄才月进入城内的反贼打在了一起,城墙上正在反击的士卒自然也被打乱了阵脚,一时间,城东门砍杀声震天响,城里的百姓也慌乱了起来。 老大扛着郑玉山、拉着黄才月往郑府跑,跑到半途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街上的一个百姓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然后冲向还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摊贩。那人手起刀落,摊贩便捂着冒血地胸口叫喊起来。 三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疑惑大过震惊。 而摊贩的叫喊声似乎就是一个信号,顿时,大街上这里那里便到处传来惨叫声,于是,整个康宁城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说在城外时,黄才月还只是因为两个阵营正面相撞而感到恐惧的话,那么现在,她便百思不得其解了——为啥百姓之间也要自相残杀呢! 不过,等不及黄才月想明白,老大的大手便拉着她飞快往回跑。 黄才月看着百姓们自相残杀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忽然又感觉到老大慢了下来,她朝老大看了一眼,发现老大此时正一脸愤恨地看着大街上血腥的一幕幕。 这时,有一个百姓模样的人刚刚杀了身边的一个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着老大几人之后,便提着匕首冲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大赶紧松开黄才月的手,用脚将大剑踢向空中,随后他握着大剑的剑柄迅速地转了一圈,冲过来那人的脑袋便飞了出去。 这之后,又有好几个人朝黄才月几人冲过来,老大应接不暇,只好先把郑玉山放下。 老大挥舞着大剑抵挡着所有来犯之人,而黄才月和郑玉山则愣在当场一动不动,这两人不止是吓傻了,更多的是不明白,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乐呵呵的商贩和百姓怎么忽然变得凶神恶煞,甚至还想要杀死自己。 眼看着冲向自己的人越来越多,老大便只好拉着两人边打边退。 退着退着,老大发现有几个士卒加入进来,跟自己一起对抗那些突然变脸的人。 尽管老大内心一百个不情愿,此时此刻他也只好跟那些士卒相互配合,逐渐形成了一条简单地防线。 不知不觉地,老大带领着众人又退回城东门,此时城东门的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突然有老大几个人的加入,很快就将混战着的一群人分开了。 老大见身后有了空当,便将黄才月二人推至身后,正在此时,他瞟见一个蒙古人正慌乱地将士卒们调来调去。 本来士卒们就因为人数不多而难以抵挡城内突然出现的反贼,经过蒙古人这一顿手忙脚乱的调遣,逐渐形成的防线又变得漏洞百出了。 而更让所有人焦虑的时,此时城门口正不断传来外面的撞门声。 老大一边挥舞着大剑,一边听着蒙古人用不标准的官话叫嚷,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便一转身走向那个蒙古人。 “你给我闭嘴!”老大喝道,随后不顾士卒们惊讶的表情,也不管那个蒙古人拔刀相向,径直走上城墙。 老大先是在城墙上看了看城外的动静,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城内的形势。 片刻过后,他站在城墙上大喊道:“弓弩手别射了,集中所有弓箭对准城门,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城门。” 说完,他走下城墙,一把揪住蒙古人的衣领,问道:“你们还有人吗?” 蒙古人先是愣了愣,估计觉察出来老大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于是他点了点头,“千户大人外出巡视,估计天黑就会回来。” “嗯,”老大松开蒙古人,“这么说只要撑到你们的千户回来即可。” 说完,老大想了想,一会儿之后,他继续吩咐道:“城东门如此,我估计西门强不了多少。这样,你去城墙上,稳住弓弩手,不要浪费弓箭,只要将外面的人挡在城门外就行。” 然后老大又看向其他仍在抵抗的士卒,大声喊道:“其他人跟着我,咱们增援西门!” 蒙古人一开始还愣在原地不动,老大喊完便打算加入正在抵挡的阵营,回头一看蒙古人还愣着,又喝道:“还愣着干嘛?想活命就听我的!” 蒙古人这才回过神,拉着被他调遣下来的弓弩手跑上城墙。 (本章完) 7017k 159 逃离 众士卒原本抵抗得很费劲了,这会儿突然听见老大喊着要去增援西门,顿时一个个像看傻子一般地看过来。而当他们发现发出命令的是一个陌生人之后,便不再有人理会老大, 老大将黄才月和郑玉山朝城门口推了一把,说道:“你们就待在城楼上,等我回来接你们,不要乱跑。” 说罢,老大一把将披在身上的外衣扯掉,随后双手舞者大剑便杀了过去。 老大勇武过人,所过之处,鲜血横飞,他那把大剑就像一阵狂风,袭进反贼阵营如入无人之境。 老大的招数的确简单,劈、砍、刺,可是他的招数却招招有效,几乎每挥舞一下,就有一两个人倒地不起。 很快,身旁的士卒被老大所振奋,在形成防线的同时,开始朝着反贼步步紧逼。 不多时,老大见防线初具雏形了,他便马上分配站位,他让持长兵器的人躲在后面,持短兵器的人挡在前面,这样一会儿回撤一会儿突刺的,立马就让反贼们不敢靠近了。 但是老大并没有停下来,现在他们人少,如果不能趁此机会狠狠打击一下反贼的士气,等他们振作起来后就完了。 于是老大带领着队伍继续追着反贼厮杀,不过他一路都保持着稳定的阵型,要是谁一时兴奋脱离了阵型,他便立马将他拉回来。 一时间,老大就像带兵的将军,带领这区区二十几号人将反贼们杀得片甲不留。 可是杀着杀着老大有些奇怪了,一开始追着他杀过的发贼不过三四十人,再加上尾随黄才月而来的,一起最多五六十人。他们一路杀到现在,倒下去的人不少,可是依然站着的,却不减反增,似乎这些人不断地从某个地方冒出来一样。 老大正疑惑,忽然瞟见两个影子从背后蹿了过来,他扭头一看,就看见黄才月和郑玉山不知从哪儿各自捡了一把刀,此时正打算混进阵型里。 老大眼疾手快,一把将二人拉了出来,问道:“你俩干嘛?” 黄才月冲老大一笑,“还能干嘛,帮你啊!” 老大平日极少对黄才月发火,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嚷道:“胡闹!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快退回去!” 黄才月愣了一下,她原以为自己前来帮忙,老大应该很欣慰才对,却不想得到的是这么一句话,顿时觉得有些伤心。 “不!你能杀敌,我也能,我不要你管!”黄才月倔强地回道。 “才月,你可看清了,咱们现在杀的是反贼,不是官兵,你忍心去杀他们吗?”老大问道。 黄才月一时之间也无法转过弯来,犹豫片刻后说道:“那~~那他们无缘无故就屠杀百姓,也不是~~不是什么好人~~” 老大见黄才月口气软了下来,便劝道:“好了,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我不需要,你们还是退回去吧,杀人的事由我来。” 郑玉山此时也想起自己本来是站在反贼一边的,现在突然掉过头来让他去杀反贼,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再加上他这辈子还从没杀过人,刚才冲过来完全是被黄才月怂恿过来的,所以听见老大这么说,他便打起了退堂鼓。 “才月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大说得对,这打打杀杀的不是咱们能管的事,咱们还是别掺和了。” 黄才月还犹豫着,但是老大已经跟着防线走远了,她既不愿意退回去,又担心自己跟上去后被老大骂回来,无奈之下,她只好在老大身后一点一点跟着。 老大一边指挥着队伍,一边将不时冒出来增援的士卒和衙役安排进阵型里,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们便形成了一道四五十人的稳固地防线。 黄才月远远地跟在战线之后,即便看不清楚厮杀的场景,可她所看见的,对她的冲击也着实不小。 那些鲜血淋漓的尸首,捂着残缺尸体哭叫的人,让她想起当年和老大初遇的场景,让她想起她一直不愿意回想的罗伍。 离家这么些年,黄才月自认为自己见识的已经够多了,她不仅亲手杀死过人,也经历过很多打杀的场景。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坚强,也才发现战争和她经历过的那些事完全不一样。 看着老大在阵前冲杀的背影,黄才月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大终究还是老大,还是她没能了解的老大。她知道老大是上过战场的,却没想到老大上了战场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郑玉山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他一直想拉着黄才月退回到城墙上,至少在城墙上他可以不用看见这些血肉模糊的人体,也不用闻到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可是黄才月却似乎浑然不觉! 这会儿,他看见一个胳膊被齐根砍掉的人,这人还没有死,但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精神恍惚,只见他脸色惨白,时不时抽搐一下,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空。 终于,郑玉山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黄才月听见郑玉山的动静,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她拉着郑玉山退至一处房子的角落里,安抚郑玉山不要去看那些尸体。 两人在角落了坐了一会儿,忽然黄才月发现老大他们已经离得很远了,于是她想追上去,却又放心不下郑玉山。 郑玉山看懂了黄才月的心思,站起身勉强笑道:“走吧,我没事儿!” 黄才月愣了愣,“要不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一眼就回来。” 郑玉山摇了摇头,“不用,说真的,我没事儿,走吧,我也想看看。” 说完,郑玉山便带头朝老大跑去。 就这样,老大带领着队伍,也带领着黄才月二人,一点一点打至康宁城西城区。 眼见着自己的家门一点一点显露出来,郑玉山便径直冲了出去。 黄才月没反应过来,等她发现的时候,郑玉山已经冲到阵型前方了。 黄才月看了看老大,发现他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指挥着队伍,根本没空发现这边的事情。 于是黄才月咬咬牙,身形一闪,便闪到阵型的一旁,然后朝郑玉山追了上去。 原本黄才月还以为自己得杀几个人才能保护郑玉山,谁知道她刚从老大的阵型里冲出来,眼前就钻出来一个人,将她拉到反贼们的身后。 那人拉着黄才月一阵疾跑,不一会儿,黄才月就看见郑府的大门出现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眼前,而那人到了郑府大门口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跑了进去。 这个时候黄才月才看见郑玉山正站在院子里,跟他站在一起的,有他的爹娘,还有十多个护院。 跑进院子后,拉着黄才月的护院便反手关紧了大门,郑老爷冲那名护院点点头,随后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黄才月不解,走?走去哪里? 可是没等黄才月发问,护院们就裹挟着郑玉山的家人还有黄才月朝后院跑去。 跑的路上,黄才月发现郑府院子里是一团糟,还有堂屋、过廊等等,就好像有千军万马从这里践踏而过一样。 跑了一会儿,黄才月见这些人来到郑府的后院,然后走进柴房。 来到柴房一看,黄才月便看见原本堆得整整齐齐的干柴此时已经被凌乱地扔在两旁,而在原来堆干柴的地方,有一个两米见方的门洞。那门洞里黑漆漆的,看上去似乎很深。 忽然,黄才月想起刚来郑府时看见的场景,她那个时候就奇怪过,为什么郑府会建在这样一个角落里。 现在,她明白了! 她猜测郑府的后院一定连接着城墙,而眼前的这个门洞一定通向城墙外面,郑老爷先前所说的“走”,不用猜,他们是想逃离此处。 虽然黄才月还弄不清郑老爷为什么要逃离,但是在她明白郑老爷是打算要走的时候,她不干了——她是不可能扔下老大独自逃跑的! “不!我不能走!我要等老大!”黄才月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退。 “小兄弟,你的老大那么威风,不会有事的!”郑老爷劝了一句,可是这句话在黄才月听来却很不对劲,似乎这郑老爷对老大的威风很不满一样。 “才月,老大没事的,咱们先躲一躲,等千户大人的增援到了咱们再回来也不迟。”郑玉山也劝道。 “不行,你们先走吧,我必须等老大。”说罢,黄才月便转头跑出了柴房。 来到前院,黄才月朝门缝外看了看,她发现老大的阵型已经离这儿很近了。可是还没等她拉开大门冲出去,忽然听见西门那边叫喊声震天响。 不一会儿,黄才月便看见数不清的官兵朝这边围过来,其中还有很多骑马的蒙古武士。 黄才月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见了官兵也会这样高兴,她拉开大门,只想看看这些官兵是如何将那些连老百姓都杀的反贼赶尽杀绝的,可是忽然,老大却跑了过来。 黄才月看见老大身后有很多士卒朝他指指点点,而那些士卒则围着一个骑马的将领模样的人。 老大跑到大门口,回头和那个将领对视了一眼,然后也不解释,便拉着黄才月走进院子。 黄才月见老大似乎是想躲那些官兵,便告诉老大后院有出口。 老大闻言愣了片刻,然后拉着黄才月回到房间,他们将自己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最后黄才月领着老大钻进门洞离开了。 没一会儿,两人便看见门洞的尽头有光亮,他们赶紧加快脚步,谁知道刚从门洞里走出来,马上有两把冰冷的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本章完) 7017k 160 为了天下 夜色下,郑老爷铁青着脸站在两人跟前,在他身后,是一脸担忧的宋夫人和目瞪口呆的郑玉山,还有郑府的一群虎视眈眈的护院。 身旁的两人手脚很快,趁着老大和黄才月还没反应过来,便夺走了老大的大剑。跟着,又走过来几名护院,他们反拿了老大和黄才月的双手,还拿走了他们的行李。 “别动,不然我杀了他。”郑老爷沉声说了一句。 显然,郑老爷这话是冲老大说的,而他要杀的对象,自然是黄才月。 “爹,你干嘛啊,他们是我的朋友,刚才还救了我的命呢!”郑玉山在后面大喊,他试图冲过来,可是被他娘给拉住了。 “闭嘴!”郑老爷头也不回地大喝一句。 “你究竟是什么人?”老大问道。 郑老爷撇嘴一笑,“这话我倒要问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带着兵器!我们筹划了好几年的事情,竟然因为你功亏一篑!” 老大恍然大悟,“哦!难怪,我说城门紧闭,怎么人反倒越来越多呢,原来是你在作祟!” 郑老爷还想再说,他身后的夫人开口了,“老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很快会追过来的。” 郑老爷点点头,“嗯,那咱们走吧。” 说完,郑老爷给护院们使了个眼色,护院便押着黄才月二人朝夜色深处走去。 一众人走得很急,天亮了也没有停下脚步,那宋夫人走得一瘸一拐的也是一声不吭,连郑玉山问她要不要歇一歇,她也只是摇摇头。 郑玉山将娘交给护院,自己则退下来,挨着黄才月走着。 “才月,别担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等咱们歇下来,我就去跟爹求情,他一定会放了你们的。”郑玉山说道。 在郑玉山安慰黄才月的期间,郑老爷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他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阻止郑玉山。 黄才月摇了摇头,叹道:“玉山,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郑玉山问道。 黄才月顿时语塞,原先他还以为郑玉山不过是无忧无虑,所以很多事情才表现得那么“呆”。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么明显的问题他都看不出来,这已经不是“呆”了,只能说是没心没肺。 “哎,”黄才月叹了口气,“玉山,你想想,现在援军已经到了,城内已经安全了,为啥你爹还要逃?” 郑玉山愣愣的听着,似乎感觉出了什么,但是他还是没有想通,便只能愣愣地望着黄才月。 “还不明白?你爹刚才说了,他筹划了好几年的事情因为老大功亏一篑,那他到底筹划了什么?” 郑玉山摇了摇头。 “哎呀,你真是笨到家了!你爹跟反贼是一伙儿的!”黄才月实在不明白郑玉山为什么这么笨,最后气急败坏地将事实说了出来。 郑玉山总算想明白了,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头看向他爹,问道:“是真的吗?爹!” 郑老爷依然没有回头,只是沮丧地说道:“玉山,你还小,爹回头再给你解释。”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郑玉山,他一下子激动起来,“爹,我都二十了,还小?!你不是做生意的吗?怎么成反贼了?” “哎,玉山,这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明白的,等咱们安顿下来,爹再给你慢慢解释。”郑老爷说完这句就没有往下说了,看他那样子,即使郑玉山还想再问,他也是不打算回答了。 就这样走了整整一天,连吃干粮他们都是边走边吃的,一直走到天色再次暗下来,郑老爷才吩咐大家停下来歇一歇。 黄才月见这些人喘了口气后,又纷纷从包袱里拿出一些衣服,然后各自给换上,最后还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在火里给烧了。 即使是这样,一众人等也只是稍微休息了片刻,连屁股都还没坐热,郑老爷便吩咐接着赶路。 这会儿不仅是宋夫人,就连那些护院也都是有气无力,老大见状笑了两声,说道:“郑老爷无须惊慌,如果你是担心城里会有追兵追过来,我看你大可不必。现在城里面一团糟,那些大人们最先做的,应该是安抚百姓、恢复秩序。要不然驿路一乱,上面问责下来,可就不是反贼攻城的问题了。” 郑老爷没有停下脚步,鄙夷地看了老大一眼,不屑地说道:“哼,你要是想让我停下,乖乖地等着追兵过来,我看你才是大可不必。蒙古人善骑术,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你说得不错,蒙古人扇骑术。但是你得学会揣摩他们的心思。你想想,为什么你们会集中力量去攻打康宁城?不就是因为康宁城虽小,却是南北驿路的枢纽么?你们认为攻陷康宁城就可以掐断南北之间的联系,到时候就算拿不下康宁城,至少也能给蒙古人的驿路造成不小的伤害。” 郑老爷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说道:“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老大笑了笑:“哼,我是什么辈暂且不说。你这句话的意思说明你们的意图被我说中了,对吗?” “嗯,算是吧!” “好!虽然你们的意图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们并没有伤及康宁城的筋骨,无非也就是死了一些百姓,连守城军队的皮毛你们都没有伤到。” 话音落下,郑老爷便愤愤地横了老大一眼,“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我们就可以赶在他们的援军到来之前拿下康宁城,那个时候轮到我们守城了,那些只会骑马的蒙古人又能耐我如何?!” “嗯,对,是我打乱了你们的如意算盘。但这不是我要说的,我的意思是此刻守城军队的心腹之患并不是你们这些反贼,而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定会先安抚百姓,然后疏通驿路。而最要紧的,是要防止这个消息散发出去。你可能不相信,比起你们攻陷康宁城,守城军队更害怕上面来人问责。” 郑老爷这时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对着老大说道:“难怪,你是他们的人!” 老大愣了愣,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头苦笑一声,答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不是?不是你还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老大听了这话就像受到什么冲击似的,忽地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好不躲闪地跟郑老爷对视着:“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乱杀百姓,他们手无寸铁,不过是住在康宁城,他们有什么错!” “他们没错!哼!他们成天围在蒙古人的周围,昧着良心赚钱,却丝毫不顾城外水深火热的百姓。这个年月,外面的人易子而食,他们却歌舞升平,你还敢说他们没有错!”郑老爷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喷了老大一脸的口水。 而老大也不甘示弱,瞪大了眼睛吼道:“那你呢!你跟城里的百姓有什么不同!” “我!我!”郑老爷说不出话来,“我,我是有目的的,我必须潜伏进去,为我们的人挣钱挣粮,为他们探听消息。没有我,他们根本起不了事!” 面对着郑老爷的慷慨陈词,老大不屑一顾,他甩开脸嗤笑道:“冠冕堂皇!” “你们总是摆出一副为了天下的样子,找出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要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起事,你是不是会说是为了天下百姓?又或者是为了赶走蒙古人?” 郑老爷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对了,这正是在下的理想。” “哼哼,真是大言不惭!你们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百姓,只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以为自己跟蒙古人有什么不同?不是一样鱼肉百姓!” “那依着你说,就任由蒙古人继续欺压百姓、不把汉人当人?!” 此话一出,老大立马安静下来,他的眼神闪烁,在郑老爷脸上打量了片刻,随后便低下头来,不再出声了。 两人的争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两人安静下来的同时,这些人也跟着低下了头。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年月,是一个人命连草芥都不如的年代,所有人都知道应该做点什么,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黄才月看着老大坚毅的身姿忽然颓萎下去,莫名伤感起来,在这一刻,她似乎读懂了老大的心思,在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老大那些日子总会对着火堆发呆。 正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宋夫人走上前来,拉着郑老爷的衣袖低声说道:“老爷,有什么话等到了再说,咱们还是赶路吧!” 郑老爷握住夫人的手,他的手有些颤抖,但在握住夫人的那一刻,他镇定了下来。 于是,郑老爷带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个村落。 郑老爷领着众人走进村落,黄才月看见村子里满是躺在地上的人,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受了伤,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有一个人忽然认出老大,他立马站起身来,冲老大喊着:“是他!” 跟着这个人,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老大,他们纷纷拿着兵器围过来,每个人都是怒不可遏的样子,似乎只有杀了老大才能解他们的心头只恨。 (本章完) 7017k 161 李同甫 “杀了他!杀了他!” 一声声愤怒的叫喊声就像星星之火一样,一开始只是在老大身旁的寥寥几个人嘴里传出来,随后,这些声音一点一点变大,最后已经变成震天响的呼喊声了。 老大笑对着这一切,可黄才月却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郑老爷有心想阻止,但他的声音在这一片震天响的呼喊声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无奈之下,郑老爷只好吩咐护院们护好老大跟黄才月,然后朝村子里亮着灯光的一座房子走去。 也许是被呼喊声吵到,众人还没有靠近那座房子,房子的大门就被推开了,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两个身形魁梧的人。 其中一人只是伸出双手朝下方压了压,激动的人们便马上一个个安静下来,他们齐齐看向这两个人,似乎正等着他们的吩咐。 不用提醒,黄才月也看得出来,这两人就是这伙人的头。 “大家安静!”其中一人大喊道。 随后另一人从房檐下走出来,来到郑老爷身旁。 “怎么回事?”那人在郑老爷耳边问道。 “我把那个持大剑的人抓来了!”郑老爷指着老大说道。 那人忽然兴致高涨了起来,他看向老大,随后走过来围着老大转了一圈。 “就是他?!”那人似乎不信。 “对,就是他!”郑老爷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而他的话刚说完,其他人便跟着喊起来,“就是他!就是他~~” 这人伸出一只手,高举向空中,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大一遍,忽然又转向黄才月,“那他呢?他是什么人?” “他俩是一伙儿的!”郑老爷回答道。 这时,一直躲在郑老爷身后的郑玉山想说什么,但是被宋夫人发现了,她马上拉住郑玉山,并捂住了他的嘴。 “好吧,带他们进去!”这人吩咐道。 郑老爷闻言马上拉着老大和黄才月朝房子走去,而此时问话的那人却在他们身后大声喊道:“众位兄弟,大家听我说!血债,必定要用血来偿还,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弄清楚他是什么人!大家耐心一点,一旦我弄清了他的身份,一定会用他的血来给牺牲的兄弟一个交代的!” 说完,这人便跟在后面走进了房子。 堂屋里,在正北位摆着两张气派的太师椅,椅子中间有一张案台,房子的两边则各自摆着一排普通的椅子。 这个架势黄才月听说过,那些说书人嘴里的什么聚义厅大致就是这样,只不过不同的是,这间堂屋正北位墙面上挂着一副奇怪的佛像,案台上面还摆着一尊弥勒佛,佛像前还有一个香鼎,里面插着很多烧完了的香柄。 进入堂屋后,各人各就各位,郑老爷跟宋夫人悄声叮嘱了几句,宋夫人便带着护院和郑玉山离开了。 之前从房子里走出去的两人在正北位坐下,郑老 (本章未完,请翻页) 爷则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出了这几人之外,堂屋里还有其他六个人。 “还不快跪下!”六人其中的一个对着老大和黄才月喝道。 但是不止是老大,就连黄才月也是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我让你们跪下!”那人气不过,走过来踹了黄才月一脚。 黄才月和这一路上都被反绑着双手,再加上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这个时候不仅是累,她的身体也因为双手被绑着而变得酸软无力。结果那人一脚踹过来,黄才月一下子没支撑住,竟直直扑倒在地,都把她磕出鼻血来了。 老大见状抬脚就踹了回去,那人一个是没料到老大会反击,二一个是老大本来就力大无穷,再加上这一脚完全是凭本能踹出去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力道。于是,这人顿时就被老大一脚踹飞出去,直接砸在他坐的椅子上,把一把好生生的椅子砸了个粉碎。 在场的所有人,出了趴在地上七荤八素的黄才月之外,都被老大这一脚给惊呆了,本来已经安坐下的人此刻就像坐在了钉子上,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两旁的人和正北位的人跳起来之后,又马上拔出自己的随身兵器,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你不想活了!他妈的,还不老实,看老子不砍了你!”一个人提着刀走上前,有意想威慑老大,可碍于刚才那位挨的那一脚,他始终不敢靠得太近。 “哼哼,活?!刚才你们那位不是说了吗,弄清楚我的身份之后,就用我的血去祭奠你们的兄弟!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干嘛还要老实呢!”老大将黄才月挡在身后,轻蔑地说道。 正在老大对着一旁的人说话时,郑老爷却悄悄从他背后溜过来,他走近黄才月身边,一把将她提起来,然后拉着黄才月退到另一旁,喝道:“你要是不老实,我们就杀了她!” 此话一出,跟郑老爷坐在一旁的两个人马上提着刀围过来,然后将刀架在黄才月的脖子上。 老大没有料到这一出,他回过头看向郑老爷,冷哼了一声:“卑鄙!” 这一下,堂屋里的人便看出老大的弱点了,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色,纷纷走上前喝道:“不想她死的话,就跪下来!” 老大扫视了这些人一圈,他的眼睛里露出杀气,仅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黄才月跟了老大这么久,还从没看见过老大的这种眼神,哪怕是头一天他在阵前厮杀时,他的眼神也没有现在这样可怕。 老大看过每一个人,最后看向正北位的两人,沉声说道:“杀你们人的是我,跟她没关系。你们放了她,我还可以听听你们要说的话,可如果你们胆敢伤害她,我就杀了你们每一个人!” 老大这句话声音虽然低沉,可他说话的样子却活脱脱像个阎王,不仅其他人听得胆颤心寒,黄才月也被他的样子吓坏了。 “只要~只要你~~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可以放了她~~”正北位的一人说道,他极力想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但是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出卖了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有什么问题你问。”老大依旧站着,说道。 其他人也不敢坐下,他们依旧严阵以待,似乎一个不小心,老大就会跳起来伤人。 “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正北位的人问道。 “我是谁?”老大的神情忽然有些黯然,不过,他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厉色,“好,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名字叫李同甫,曾任千户弹压!” 老大的话在黄才月听来平平无奇,她唯一觉得好奇的,是老大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姓大名。 可是其他人听完却惊得张大了嘴,“你~~你是李同甫?!”正北位那人上前一步,惊讶的问道,他的神色里还带着一丝兴奋。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李同甫!”老大面不改色的答道。 “横城一战,阵前易帜,将阿穆尔部杀得片甲不留,最后手刃阿穆尔的李同甫,就是你?!”那人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哼,是与不是,你看看我的剑便知!”老大将头扭向一旁,看着黄才月。 正北位的人大概还不知道老大有剑,便看向郑老爷。 郑老爷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过了很久才意识到那人投过来的眼神,他慌忙答道:“对,他是有一柄宽剑,我这就取来。” 说完,郑老爷便松开黄才月,着急忙慌地跑出堂屋。 片刻之后,郑老爷便抱着老大的剑跑进来,他将缠在剑上的布带解开,随后递给正北位那人。 那人拿着剑端详了片刻,忽然看见剑柄上刻着一个字,顿时目瞪口呆。 他不可置信的对着剑看了许久,又看了老大许久。 “你~~你真是李同甫!可是~~可是为什么?当初你阵前易帜,难道不是~~”那人抱着剑,缓步朝老大走过来,脸上依旧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连话都说不通顺了。 “你的意思是我既然阵前易帜,就应该跟你们是一边的人,对吗?”老大嗤笑一声,反问道。 那人点点头。 “哼,幼稚!我堂堂千户弹压,怎会与尔等鼠辈站在一边?!” “那你为什么阵前易帜,还把你曾经的部下杀得片甲不留,难道不是因为你痛恨蒙古人吗?” “你错了!”那人话音刚落,老大便厉声喝道,“我痛恨的不是蒙古人,而是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残杀的人!当初横城一战,阿穆尔本已攻陷横城,却只因为老百姓骂了几句,竟命令我们屠城!我与几位兄弟看不过去,这才反了他们。昨日,我本是不想管你们的闲事,可你们和阿穆尔一样,竟然也不分青红皂白,连老百姓都杀,你们这等鼠辈,岂能和我站在一边!” 那人被老大喝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对着老大身后的两人点了点头,,那两人便马上拉着黄才月退回到一旁的房间里。 “你是好汉,可是我们不得不妨,对不住了。”抱着剑的人说道。 (本章完) 7017k 162 审判 黄才月被拖进房间,随后那二人又找了根绳子将她绑在靠床的窗梁上。 这个房间和堂屋只隔着一扇破败的木门,所以堂屋里的声音她依然能听到。 “李同甫,你是我们汉人的英雄,但是你昨天所做的我们无法原谅,所以对不住了,我们必须限制你的行动。”黄才月听得出来,这个声音还是那个坐正北位的人的。 “哼,你现在已经弄清我的身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她!” “你放心,我们没有那么卑鄙,只要你别乱来,我们保证不会动他一根毫毛。” “好啊,那还等什么?来啊,杀了我啊!” 老大的话听上去很激动,似乎他就等着别人来杀他,让黄才月听得心慌意乱。 “李同甫,我们在座的都十分敬重你,但是我们不会动私刑,明天你将会受到审判,最后由兄弟们来决定你是该活还是该死。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些话要给你说清楚,好让你死个明白。”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鼠辈,说我们残杀百姓,可是你仔细想想,康宁城住着几个真正的百姓?我告诉你,那些个商贩,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血债!他们依仗着康宁城的守军,在城外为非作歹,他们所贩卖的货物,哪一件不是从百姓手里巧取豪夺而来的?!还有那些驿户,拿着朝廷的粮饷,还要从灾粮里面分一杯羹出来,他们和那些商贩上下勾结,上骗朝廷,下轧百姓,哪一个不该千刀万剐?!” “这一次,我们集中人马,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能将康宁城拿下,可是你~~你~~哎!你知不知道,这次机会错过之后,我们得用多长时间积攒钱粮再来一回?老百姓又得受多久的苦?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们~~他们泉下有知,又如何能安心闭上眼!” 这人声嘶力竭地控诉着,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而当他的话音落下,现场一片死寂,连隔在房子里的黄才月都不禁为之动容。 然而老大根本不吃这一套,他依旧用他那沉稳的声音说道:“对不起,你的这套说辞对我没用。无论什么原因,一个手持凶器的人都不该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下死手,更何况还是趁人不备。” “好吧,既然话不投机,也就无需多言,带他下去!”那人吩咐道。 随后,黄才月就听见有人走出堂屋,跟着,房子里的两个人又将她带入堂屋里。 那两人将黄才月带至堂屋中间,黄才月看见周围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你跟李同甫是什么关系?”原先抱着剑的人此刻已经回到他正北位的位子上,老大那柄大剑就在他的座椅旁。 “不是什么人,只是认识而已!”黄才月倔傲地回答道。 “仅仅是认识?他宁愿为了你去死?!”那人显然不信。 “哼,你爱信不信,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叫李同甫的,还是什么千户什么弹压。” 郑老爷此时仍然坐在靠左边的座椅上,他闻言站起身,走近黄才月问道:“小兄弟,你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我家同住一屋、同睡一床,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们仅仅只是认识呢?” 黄才月嗤笑道:“这有什么?你跟玉山还当了二十年的父子呢,他不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不是商人的么?!” 黄才月一句话顿时噎得郑老爷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才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小兄弟,我听玉山说,你平生最看不得官兵欺压百姓,他还说你们以前也杀过欺压百姓的官兵。说起来,咱们也算一路人,你不必对我们这样提防的。” 黄才月闻言便扭过身,将自己被反绑着的双手亮在郑老爷眼前,笑道:“提防?谁提防谁呢!” 再一次,郑老爷语塞,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么做并不是对你,而是对老大~~呃~~也就是李同甫。看得出来,李同甫很关心你,我们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来,我保证马上松开你。” 一说起自己的身份,黄才月就有些神伤,这些年她跟着老大四处闯荡,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家世了。 “我的身份很简单,”黄才月低声说道,“我爹我娘都死了,我是一个孤儿,在路上被老大捡到,就一直跟他相依为命。” “只是这样?”正北位的人问道。 “就是这样!” “好,我暂且相信你,这样吧,郑老板,你将这位小兄弟带回去好生看管,等明日审过李同甫再放了他。” 黄才月一听这话,自然不干了,“你们真要杀了他?” 那人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不是乌合之众,自然也有我们的规矩,我们死伤了那么多人,李同甫就是罪魁祸首,他必须要接受审判。至于是否要杀他,那得看兄弟们能不能原谅他了。” 说罢,郑老爷便拉着黄才月的胳膊,将她拉出堂屋。 郑老爷将黄才月带至另一间房子,一路走过来,黄才月发现这样的房子很多,但是却死气沉沉的,似乎这儿除了这些反贼之外,就不再有其他人住在这里。 进入屋子,正在和夫人说着话的郑玉山一下子跳起来,他冲到黄才月身边,对他爹说道:“爹,不关才月的事儿,在城外的时候,我俩还想着帮忙的,他绝对不是官兵一伙儿的。” “爹知道!”郑老爷简短地回了一句,便将黄才月递给走过来的两名护院。 “那你放了他吧!”郑玉山求道。 “不行,明天老大会受审判,必须得过了审判之后才能放开他。” “可是爹~~” 郑玉山还想再说,郑老爷便抬手给打断了,“玉山,刚才你娘应该把咱家的事情跟你说了吧。” 郑玉山点点头。 “既然你知道了,就应该明白这不是儿戏,而是生死存亡的事情。爹对才月没有恶意,甚至对老大都没有恶意,但是老大杀了咱们的人,他就必须受到惩罚,限制住才月也是迫不得已。再有,玉山,你今年二十岁了,是个男子汉了,得学聪明一点儿,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什么事都只看表象。” 郑老爷这上半句话大家都还听得明白,而后半句则把郑玉山给弄糊涂了。 郑玉山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家人,忽地叹了口气,说道:“玉山呐,你跟才月相处了这么久,连她是个姑娘都不知道?” 一句话说出,现场的人立马张大了嘴,连黄才月自己都十分惊讶,这郑老爷是什么时候视穿自己的? 郑玉山愣了半晌,他看着黄才月,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 “爹,你开玩笑的吧?才月咋会是姑娘呢?她力气比我都大!” “哎,你呀,是真该长大了。黄才月黄才月,这不就是女孩儿名吗?你再看她细胳膊细腿的,而且他都十八了,嗓子还这么细,你就不觉得有问题吗?” 郑玉山闻言朝黄才月走近了几步,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半天,最后捂住嘴说道:“你真是个女娃!” 黄才月心想自己既然已经被识穿,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她答道:“是,我是个女娃,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郑玉山惊得说不出话来,郑老爷便吩咐护院将黄才月带下去。 对于自己的女娃身份被识穿,黄才月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掩饰自己的女娃身份不过是为了方便行走江湖,又没打算靠这个骗吃骗喝,她问心无愧。 而她此刻想得最多的,是该如何去救老大。 说实话,老大说明自己是李同甫后,黄才月也并不觉得有多惊讶,因为她不知道李同甫究竟是何人,当年的横城一战又是怎么样的。对她来说,老大就是老大,就是一有危险就把自己挡在身后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喜欢盯着火堆发呆、沉默少言的那个人。 而老大为了自己的安危宁愿去死,黄才月也不觉得有多感动,因为换成自己也会为了老大那样做。 黄才月心想,老大愣愣的,在不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之前,他肯定只会乖乖的任由那些反贼审判,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救出去,然后告诉老大自己已经安全了。 黄才月相信凭着老大的能耐,从那些人手里逃脱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只要自己脱身并找到老大,之后的事儿就不是事儿了。 想着想着,夜已经深了,黄才月劳累一天,此时此刻已是累得不行,可是她拼命忍住自己的睡意,她知道如果错过这一夜,到了明天就迟了。 正在黄才月抵抗着睡意的时候,她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还没来得及弄清那动静是什么,黄才月就感觉有人摸到了她的手。 黄才月猛地回过头,刚想问是什么人,就听见窗外一个声音传过来:“嘘,别出声,是我,玉山!” 黄才月听见声音的确是郑玉山的,便放下心来。那郑玉山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在黄才月手上磨蹭了半天,随后黄才月便感觉将自己绑在窗梁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门口有人守着,我想办法把你从窗子里弄出来。”松开黄才月后,郑玉山又说了一句。 (本章完) 7017k 163 逃离 郑玉山递给黄才月一把小刀,让她自己弄断绳子,随后他不知从哪儿弄了把菜刀,开始锯窗梁。 窗梁很粗,但是很干燥,郑玉山没花多少时间便锯断一根窗梁。 虽然只有一根窗梁,但腾出的空间足够黄才月钻出去了。 黄才月大喜,马上将脑袋探出窗户,因为窗户比较高,黄才月的脚落不了地,于是她伸出手想让郑玉山扶一把。 谁知道郑玉山看着黄才月的手却半天没动静,黄才月硌在窗户上有些难受,便催了一句:“还愣着干嘛?拉我一吧啊!” 郑玉山闻言看了黄才月一眼,始终没有迈出脚步。 黄才月在窗户上折腾了半天,忽然发现郑玉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她一下子想明白了。 “你个愣子,都这会儿了还想什么男女有别呢!”黄才月忍不住骂了一声。 郑玉山似乎这才想起来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于是他赶紧朝前走出两步。但是他依然没有接过黄才月的手,只是站在窗前,让黄才月搭着自己的肩膀爬出来。 黄才月无语,爬出来后推了郑玉山一把,“你真是个大愣子,咋的了?我身上又没长刺!” 郑玉山不敢看黄才月的脸,低着头说道:“你~~你~~该早告诉我的。” “告诉你了又能怎样?我不还是我吗!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得赶紧去救老大。” “你~~你还跟老大住在一起!” “那又怎样?我跟老大形影不离,住在一起怎么了?” “可~~可是男女有别啊!” 黄才月摇了摇头,拉着郑玉山跑到一处阴影处。 “好了,玉山,我没时间跟你扯什么男女有别。老大关哪儿了?”黄才月问道。 郑玉山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来这儿之后我就没出去过。” “好,那咱们去找找。”黄才月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刚走没两步,她发现郑玉山并没有跟上,便问道:“你不来吗?” 郑玉山再次摇了摇头,“我娘说了,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不能背叛他们。” “谁让你背叛他们了!咱们只是去找老大!” “可老大跟他们是对头啊!” “谁说是对头了?我刚才还听那人说了,他说老大是汉人的英雄,只不过他们昨天有些误会,这些人杀了一些不该杀的百姓,而老大杀了一些不该杀的反贼。玉山,其实老大跟这些人是一边的,咱们必须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你也不想老大死对不对?” “误会?!死了那么多人,你还说是误会!才月,我相信你,所以我才救你,但是我不信老大,我爹说了,他原先就是朝廷的人。” “哼,真可笑,那你之前不是也跟那些守卫有说有笑的吗,你还要请他们喝酒,那你算什么?” “我~~我~~”郑玉山一时有些语塞,“他们~~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他们是官兵,昨天也杀了好些人,照你的意思,既然你跟他们是好朋友,那你就是他们的同伙,不是吗?” “不是~~不是~~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郑玉山还想辩解,黄才月却不耐烦了,“行了,既然你不想救老大,那我就自己去。” 说完,黄才月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时已是深夜,村子里寂静一片,一些在外露宿的人也围着篝火睡熟了。 黄才月蹑手蹑脚的,凭借着一点月光和篝火发出来的光亮在村子里穿梭着。 村子里的房子很多,每一座房子都长得差不多,黄才月拐来拐去找了许多房子,始终没有找到老大。 眼看着天色泛起了鱼肚白,黄才月有些着急了。 但这时他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么多人在村子里落脚,而他们又担心后面的追兵,却没有一个人去站个岗或者放个哨之类的。 以前她跟着老大行走江湖,也遇到过躲避追兵的情况,老大教过她,遇到这种情况在休息时,一定要有人放哨。当然,多半时候都是老大放哨,用他的话说,反正他也睡不着。 黄才月很是感慨,这些人太过缺乏素养,昨天就算没有老大,这样的散兵游勇也很难战胜训练有素的守城官兵。 稍事休息片刻,黄才月知道不能再耽搁,否则一旦有人醒过来,她再想救老大就不可能了。 正在黄才月找来找去着急上火的时候,忽然郑玉山从一座屋子后面蹿了出来。 “才月,这边!”郑玉山悄声喊道。 黄才月闻声赶紧靠了过去,“怎么了?你不是不来的吗?” “我~~我找到老大了~~” “真的?”黄才月大喜,捧着郑玉山的肩膀失声叫出来,“在哪儿?” “在一个地窖里,你跟我来!”说着,郑玉山便转过头,走在前面给黄才月带路。 然而两人还没能找到关押老大的房子,忽然感觉地下一阵震动,紧跟着,他俩便听见有马蹄声传来,而且是一片马蹄声。 不仅是黄才月二人听到了,那些在外面露宿的人也听见了,他们纷纷惊醒过来,站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打量着。 片刻之后,有人大喊:“是蒙古人!他们追过来了!” 很快,这人的叫声引起一片惨叫,更多的人惊醒过来,然后更多的人喊叫起来。 黄才月和郑玉山此时还在村子深处,等他俩听清楚是怎么回事时,村子里马上喊成了一片。 只见那些人纷纷拿起自己的兵器,屋子里的人也提着刀剑枪矛冲出来,他们大叫着冲向村口,试图组织起防线。 黄才月和郑玉山面面相觑,忍不住朝村口张望了两眼。然而他们和村口之间隔着不少房子,还有一些树木挡着,所以他们只能看见漫天的灰尘,听见震天响的砍杀声。 郑玉山还愣愣的望着村口,黄才月却反应了过来,“玉山,快,带我去见老大。” 也不管郑玉山同不同意,黄才月拉着他便往村子深处跑。 最后,郑玉山带着黄才月来到一处房子,说道:“就在这里面,我昨天悄悄来查看过,里面有死个守卫,就守在地窖口,老大肯定关在里面。” 黄才月也不管是真是假,马上冲向房子,到地一看,果然看见几个人拿着刀剑挤在门口朝外面张望。 “你们还愣着干嘛?没听见蒙古人杀上门来了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月冲过去对着那几个人一通大喊,那些人顿时就懵了。 黄才月趁机想冲进去,却被两个人给挡住了,“你要干嘛?想救李同甫?!” 黄才月笑了笑,指着村口腾起的灰尘说道:“哼,蒙古人骑着马过来的,你们要么过去杀敌,要么就赶紧逃命,还守在这儿干嘛?” 其实不用黄才月说,这几个人也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本来就很动摇了,经过黄才月这么一说,便更加犹豫了。 “可是~~李同甫~~左护法吩咐过的~~” “哼,你们那个什么左护法可能都自身难保了,你们还等什么吩咐!” 正说着,老大的声音忽然从堂屋正中的地窖里传出来,“才月,是你吗?” 黄才月闻声马上大喊,“是我!” 随后,只听见老大一声大喝,没过一会儿,老大便自己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那几个人怎么也想不到老大竟然能挣开绳子,一个个惊讶地看着老大,老大每靠近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 “发生什么事了?”老大根本没理会这几个人,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问道。 “好像是蒙古人杀过来了!”黄才月答道。 那几个人似乎不甘心就这样让老大跑掉,便强装出一副胆大的样子,喝道:“李同甫,快滚回去,要不然,别怪我们刀下无情!” 老大哼了一声,“就凭你们几个?!” 说罢,老大便径直从这几人中间走出房子,他站在门口朝村子打量了一圈,随后拉着黄才月朝那个“聚义厅”跑去。 正跑着,黄才月忽然听见郑玉山在身后喊道:“才月,你保重,我得回去跟我爹娘一起。” 黄才月想说什么,但是老大拉着她一直没有停下。 两人跑到“聚义厅”,此时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老大在几间房子里寻找了一遍,最后在最里面的一间房子找到了他的大剑。 找到大剑后,老大马不停蹄,拉着黄才月便往砍杀声的反方向跑去,黄才月不解,大喊道:“你不去帮他们?” 老大头也不回,“帮?怎么帮?乌合之众哪会是蒙古骑兵的敌手?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再迟就跑不掉了!” “那玉山~~玉山他们怎么办?” 老大总算回头看了黄才月一眼,黄才月发现他的眼神很复杂,似乎不理解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想着郑玉山。 “他们暗害了咱们,你还想救他?”老大问道。 “他们~~他们也不是有意的,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不知道为什么,黄才月有些心虚。 老大叹了口气,“哎,好吧,他住哪儿?” “那边!”黄才月松了口气,马上拉着老大往郑玉山住的方向跑。 两人来到房前,正好看见宋夫人和郑老爷拉拉扯扯,宋夫人叫嚷着让郑老爷离开这里,但是郑老爷却拿着一把刀想去阵前杀敌,而郑玉山则哭丧着一张脸,不停地劝着郑老爷。 老大见状,跑过去直接一掌击昏郑老爷,然后一把将郑老爷扛了起来。 就这样,在老大的带领下,郑府一家子还有黄才月,再加上几个护院便从另一个村口逃离了。 (本章完) 7017k 164 天生神物 黄才义很郁闷,五年的时间,他几乎毫无作为。原本他想着在韩雨伯手下展露头角,然后得到他的重用,在军营里谋得一官半职。他相信只要在军营里站稳脚跟,他便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继续往上爬。 可是这五年他跟着韩雨伯跋山涉水,也只是盗盗墓、挖挖坟,别说展露头角了,他连军营的边都没摸着。 而最要命的,是黄才义心想既然不能在军营里有所作为,那就退而求其次,在盗墓时多表现表现,这样的话,或许也能得到韩雨伯的欣赏,从而让他在平章大人面前举荐自己。然而事实却是,他们这些年盗过的墓都平平无奇,别说起尸了,就连正经的墓室都没遇到几个。 因为黄才义对风水涉猎不是很多,在寻找这些墓穴的时候,陈先生和吴乐生这样的人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又因为黄才义对掘墓方面的手艺一窍不通,所以这种时候吴乐生和华喜儿这样的人就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所以虽然五年的时间黄才义一直跟在韩雨伯左右,他能表现自己的地方却几乎没有。 不过奇怪的是,韩雨伯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依然对黄才义赞赏有加,他经常说得到黄才义几人的帮助,让他省心了很多,还说一定会在平章大人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 平章大人,韩雨伯带黄才义见过,平章大人为人很随和,但因为战事的原因总是匆匆忙忙的,所以黄才义见了平章大人好几次,可是每一次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黄才义看着数十人的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忍不住叹了口气,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太过作贱自己,为了一个目的居然能屈居人下,还一心一意想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这要放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他和陈先生几人住在韩雨伯为他们安排的小院子里,吃穿都靠韩雨伯提供,这种被别人养活的感觉让黄才义觉得既下贱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次,他们又是满载而归,掘了五座古墓,其中一座甚至可能是三国时期的古墓,不用说,明器肯定不少。但是还是一样,黄才义再一次只是充当了搬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运工的作用。 这时,被两个人抬着的陈先生经过他面前,忽然停下来。 “怎么,这就走不动了?”陈先生略带嘲讽地笑道。 “呵,不至于,就是担心一不小心把你给弄翻了。”黄才义毫不客气地回怼了一句。 这样的对话他和陈先生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回了,陈先生很得意,黄才义越是无所作为,他就越是得意。而且这些年他帮助韩雨伯找到了好些古墓,也得到了韩雨伯的赏识,比如抬着陈先生的这两个人,就是韩雨伯特意给安排的,还有陈先生坐的那个特殊的轿子,也是韩雨伯亲自命人给制作的。 不止是陈先生,吴乐生和华喜儿也在韩雨伯的队伍里享有很高的威望,他们凭借自己独到的手艺,赢得了韩雨伯的信任,韩雨伯还特意给他俩一人安排了一队人,专门学习他们的掘墓手艺。 只有黄才义和萧经武,虽然韩雨伯没说什么,但他们俩始终只能扮演搬运工的角色,就总觉得低人一等,也总是闷闷不乐的。 萧经武曾不止一次的私下里表示过自己想离开,但是陈先生坚决不同意,他说终有一天他们还是要去寻找虎骨矛头的,到时候必须有萧经武的帮助才行。 黄才义不明白,萧经武似乎有什么把柄在陈先生手里,要不然的话,他一走了之不就行了。 想着心事,陈先生已经离远了,黄才义等最后几个人经过自己后,便跟在队伍尾部移动起来。 现在距离鄯阐城还有一百多里地,按照韩雨伯的安排,他们会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处河滩上过夜,预计明天天黑之前就能抵达鄯阐城。 这一趟回去后,又得休息个把月,黄才义不禁觉得头疼——比起住在鄯阐城,黄才义宁愿这样跋山涉水。 倒不是说黄才义不想休息,而是他受不了韩家的那三兄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三兄妹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即便他现在住在离韩府有两里地远小院子,可这三兄妹却总是会出现在他眼前,然后用各种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题去刁难他。尤其是那个韩子沫,蛮不讲理、横行霸道,要不是因为自己现在还求着韩雨伯,黄才义可能早扇她两巴掌了。 走着走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才义看见远处的河滩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感叹韩雨伯真是老谋深算。 片刻之后,队伍抵达河滩,韩雨伯在前面大喊一声“扎营”,队伍便分散开,不久后,河滩上就生起了团团篝火。 黄才义坐在篝火前,出神地望着倒映着星辰月光的河面,河水波光粼粼,让他陷入了沉思。 五年了,他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不仅没能实现他驰骋疆场的梦想,连他仇敌的线索也是一无所获,就更别说是去找才月了。 黄才义心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即使是去找才月也好,也总不至于这样呆在原地不动。 想着想着,黄才义不禁苦笑出来,当初他一时意气,为了跟韩家三兄妹斗气而留下来,结果却是这样。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跟陈先生离开,那样的话,至少陈先生还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挖苦自己一下。 正想得出神,陈先生忽然被人抬了过来,他让那两人将自己放在黄才义身旁,随后吩咐他俩先离开。 “想什么呐?”陈先生已经习惯了自己半瘫的身体,他用一只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拿起一根树枝,不时拨弄拨弄篝火。 “我想什么干嘛要告诉你!”黄才义看见陈先生的脸就忍不住生气。 “呵呵,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行了,你要是想走咱就走呗,韩天师又没说咱们必须留下来。” “哼,走?去哪里?去找虎骨矛头吗?” “对啊,”陈先生兴奋地说道,“小子,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有野心。你一心想在韩天师面前表现,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得势,然后为你爹娘报仇吗?我告诉你,那虎骨矛头可是天生神物,找到之后你就能只手遮天,不比这样成天看别人的眼色好?” (本章完) 7017k 165 站着的人 黄才义很为难,他的确想走,可是走的话也应该是却为爹娘报仇或者去找才月,而绝不是跟陈先生去找什么虎骨矛头。 黄才义很清楚,就算虎骨矛头是真的,找到的话也不会归自己——陈先生现在还有足够的能量,自己目前还难以一下子战胜他。更何况,这个只属于传说的虎骨矛头是否真的存在,黄才义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黄才义看着陈先生,他觉得不管自己如何难受,都不应该跟着陈先生的意愿走。 “哼,你恐怕看错了,我想得势,然后为我爹娘报仇这没有错,但是我从没想过离开韩天师。陈先生,你是个聪明人,你觉得有权有势的韩天师和你那个所谓的虎骨矛头之间,我会怎么选?” 陈先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黄才义却没给他机会,“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韩天师没有说我们必须留下,你大可以离开啊!你可以带着吴乐生他们一起走,去找那个什么虎骨矛头啊!” 陈先生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明知故问,如果你治好我的身子,我早离开了。我可不像你,甘愿给别人当狗!” 这种话黄才义听过很多次,刚开始他还很生气,后来听得多了,他便渐渐不生气了,因为他知道生气也没用,他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把陈先生杀掉。更何况陈先生每次说这话的前提几乎都是抱怨黄才义没有治好他的身子,所以黄才义一想到这老头儿被自己弄了个半残,他就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有一丝报仇的爽快感。 “随你怎么说吧,总之我暂时还没想过离开,你要实在待不住,悉听尊便吧!”黄才义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他取下已经烤好的干肉,一口咬了下去。 陈先生咬牙切齿,可是也无可奈何,他伸手召唤过来两个人,然后让这两人将自己抬走。 此时一个大堆篝火前围坐着很多人,他们大声笑谈着,惹得黄才义忍不住抬眼张望。 那是韩雨伯的篝火,像这种时候,那些队伍里有点声势的人都会围在他身边,包括吴乐生和华喜儿等人。有的时候黄才义也会坐过去,但是他听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那些人讲着一些露骨的恭维话,他就觉得脸红,久而久之,他干脆选择避而远之。 其实黄才义对韩雨伯这个人不讨厌,不仅不讨厌反而有几分敬重。 这么些年,韩雨伯从没因为他没什么作为而说过什么,反倒是黄才义自己跟自己生气的时候,韩雨伯还过来安慰两句。另外,每次他跟韩家三兄妹斗得不可开交时,韩雨伯总是站在黄才义那一边,似乎他很清楚自家的孩子骄纵惯了。 当然,黄才义也看得出韩雨伯对自己有所图,至于图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黄才义却十分欣赏韩雨伯这种深谋远虑的性格,他认为成大事者就应该这样耐心、蛰伏、不因其他小事而乱了方寸。 忽然,河滩上响起一阵骚动声,因为夜色的原因,又因为河滩上的人比较多,黄才义一时之间无法分辨骚动声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很快,韩雨伯那群人也发现不对劲了,他们开始四处张望。 这时,一个人慌慌张张跑向韩雨伯,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什么。 因为人群太嘈杂,黄才义听不清那人喊什么,但是他听见那人的声音很惊慌,于是他赶紧站起身,朝韩雨伯跑过去。 “天师~~天师~~”那是一个蒙古士兵,他的官话很正宗,但还是带着一丝蒙古人特有的音调,“他们~~他们不对劲~~” “叫什么叫,把气喘匀了再说话。”韩雨伯大声斥责道。 韩雨伯脾气不太好,但是在军长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急起来的时候连蒙古人都敢骂。 “天师,他们突然就不动了,而且样子好奇怪~~”蒙古士兵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便说道。 “谁不动了?你到底什么意思?”韩雨伯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他站了起来,朝着蒙古士兵身后看过去。 黄才义也是不大明白,便也跟着看过去。 隐隐约约中,黄才义看见远处的一团篝火前站着两个人,奇怪的是,他们就那样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他们身旁的人拉扯似乎也感觉不到。 黄才义和韩雨伯同时迈出脚步,打算过去看看,结果黄才义又发现其他的篝火边也有人那样奇怪地站着。 “别动!”黄才义下意识地大喊一句。 “怎么了?”韩雨伯问道。 黄才义原地转了一圈,忽然看见原先坐在韩雨伯那团篝火旁的萧经武此时也在站着,他旁边的华喜儿怎么叫他都不应。 “我不知道,这些人不对劲。”黄才义答道。 “我当然知道不对劲,可你让我不动是为什么?”韩雨伯没好气地问道。 “我觉得咱们没弄清楚原因之前,还是不要接近他们的好。”黄才义回答道,然后又朝众人大声喊道,“大家离篝火远一点,跟着我过来!” 众人闻言赶紧从篝火旁退出来,然后跟着黄才义跑向沙滩的一边,这个时候,黄才义才发现还能动弹的人只占了队伍的一半。 “怎么回事?!”韩雨伯诧异地问道。 然而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回答他。 一时间,人群寂静无声,只要身旁河流里潺潺不断的水流声。一片寂静之下,那些人站在星空下,篝火映射出他们呆滞的脸,整个现场显得异常诡异。 过了半晌,被人抬着的陈先生才首先打破沉默,“他们都是下过墓的人!” 黄才义被他的声音惊扰,便扭头看过去。 “你说什么?” 陈先生似乎还在思考,他看了看那边直愣愣站着的人,又打量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说道:“对了,他们都是下过那个古墓的人。” 韩雨伯不解,问道:“什么下过古墓,咱们不是都下去过吗?哦,对了,你没下去过。” 陈先生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有一座墓,只有他们下去过,咱们这些人没有下去。” (本章完) 7017k 166 铜像 黄才义一开始还没想明白,但是看着陈先生着急的神情,他忽然想明白了。 陈先生是想指出那些站着的人跟依然能动弹的人之间的不同之处,而这个不同之处就是有人下过墓有人没有下过墓。 可是正如韩雨伯所说,在场的人除了陈先生之外都下过墓,那么要么是陈先生老糊涂了,要么就是他的话没说清楚。 “那个墓,裹着木壳子的!”陈先生大声提醒着。 黄才义马上想了起来,这一趟他们下过五个墓,五个古墓各有千秋,但是其中一座很古怪。墓里的棺材倒是很普通,但是打开棺盖后,众人发现尸首被裹在一个木壳子里。除此之外,棺材里的陪葬品也比较古怪,除了一些玉石银饰之外,棺材的尾部还摆着一尊奇怪的铜像。 当初下这个墓时,黄才义正感慨自己只能当个搬运工,因为发现古墓和挖出古墓他都没有出过力。当时韩雨伯发现黄才义的神色不太好,再加上那座古墓并不大,所以就让他休息休息。 至于哪些人下过古墓,黄才义不是很清楚,他能肯定的,是吴乐生和萧经武下去过,而现在,这两人就站在篝火旁边。 黄才义还记得当初搬东西时,因为担心裹着木壳子的尸首会有古怪,所以韩雨伯并没有打开,只是拿走了陪葬的东西和那尊铜像,尸首则原样放回了棺材,然后给埋上了。 韩雨伯每次倒完斗都会将坟墓复原,每次手下下墓的时候,他都会叮嘱不要破坏尸首,这一点也是黄才义所欣赏的。 黄才义心想,如果真如陈先生所说,只有下过那个墓的人才出问题的话,那么问题就一定出现在坟墓里,而不是那些拿出来的东西。 可是他们现在离坟墓十万八千里,那坟墓又是如何影响到这些人的呢?! 黄才义百思不得其解,朝吴乐生和萧经武大喊了两句,其他人闻声,也有样学样地喊着不同人的名字。可是,不管他们怎样喊,那些人就是没有回应。 见实在没有头绪,韩雨伯便下了命令,他命令几个人靠过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看。于是再一次,黄才义见识到了手中握有权力的好处。 一开始,没有人敢上前,后来韩雨伯掏出虎头圆符,便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韩雨伯挑出五个人,让他们过去看看动静,在出发的时候,黄才义又叮嘱了一句,让他们有可能的话带一个人过来。 这五个人战战兢兢走到最近的一人身边,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便在那人身旁打量了一圈。 黄才义看见他们接连打量了几个人,最后将其中一人抬了过来。 从这几人的举动中,黄才义感觉出没什么危险,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那样直接把人抬起来。 这倒是让黄才义出乎预料,在他看来,一般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时,多半都是伴随着危险的。 黄才义回头看了看陈先生几人,发现他们也是一脸疑惑,甚至陈先生脸上还带着一丝失望的神色。 没多大一会儿,五人便抬着人跑过来,他们将抬来的人小心翼翼的放下,黄才义看见那人就像一截木桩一样,一直保持着直愣愣的姿势。 韩雨伯首先凑上前,他在那人脸上捏一捏,又拿起那人的手看了看。 谁知道韩雨伯拿起那人的手时,那人的手就像被冻住了一样,韩雨伯使了一点力气才把那人的手扮起来,而扳起来之后,那人的手也跟木棒一样,直愣愣的。 黄才义见状赶紧走上前,他上上下下将那人摸了一遍,发现这人浑身僵硬,就好像他正在使劲全力将自己的身体绷直。 黄才义又听了听这人的心跳,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这人除了心跳比常人稍快一些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黄才义医术有限,所学的东西又都是针对死尸的,所以此刻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陈先生忽然提出把从墓里带起来的东西看一看,说先弄清楚墓主人的身份,说不定就会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韩雨伯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四五辆骡 (本章未完,请翻页) 车,每辆车都会装有两到三个大箱子,这些箱子出去的时候都装着干粮补给,回来的时候则装满了金银玉器。 一般情况下,干粮会先消耗,等到他们下斗的时候就会有一两个箱子空下来,所以他们倒上来的明器都是按照顺序装箱的。 韩雨伯同意陈先生的意见,便吩咐属下将装着箱子的骡车拉过来。 因为这个墓里倒出来的明器不是很多,一个箱子装下绰绰有余,众人很快找到那个箱子,便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那尊奇怪的铜像。 铜像像一个缩小版的菩萨,头上带着饰物,身上披着袈裟,裸漏着半边肩膀,呈一个打坐的姿势。 华喜儿和其他人蹲在地上翻找着那些玉器银饰,一个蒙古人则将那尊铜像拿起来,然后递在韩雨伯眼前。 黄才义本想也去看看那些明器有什么古怪的,可是他看见韩雨伯对着那个拿着铜像的蒙古人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碰那尊铜像一样,于是他马上想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了。 “停住!”黄才义大喊一声,顿时,人群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全都愣在了当场。 “不要动!”黄才义一边说一边朝韩雨伯靠过去,“刚才碰过铜像的有那些人?” 那蒙古人朝自己手中的铜像看了两眼,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还有谁碰过铜像?”黄才义不管不顾地大声问着,所有人都摇着头说没有。 黄才义伸出手,挡在韩雨伯身前,然后一点一点将他往后推。 “所有人都靠过来,你,”黄才义指向蒙古人,“站着别动!” 韩雨伯还是不太明白,便问黄才义,“怎么了?” 黄才义答道:“那尊铜像有问题,大家千万别碰。” 此话一出,那个蒙古人马上“啊”的一声尖叫,然后将铜像扔在地上。 (本章完) 7017k 167 小鬼 黄才义看向陈先生,解释道:“那些人不是因为下过墓才变成这样的,而是接触过铜像!” 在场的人没人记得到底谁下过墓谁又没有下过墓,所以没人对黄才义的话给出回应。陈先生虽然大致记得,可是也不是十分确定。 韩雨伯还是不太理解,问道:“当时那么乱,你怎么能肯定?” 黄才义指着刚才拿铜像的蒙古人说道:“他,他当时下去过!我记得当时那个墓不是很大,挖开之后下墓搬东西的人都是汉人,蒙古人只有他下去查看过,是他将棺材里的陪葬品一件一件回报给你听的。” 韩雨伯回想了片刻,马上想了起来。他虽然贵为天师,手掌虎符,能调遣千户以下任何人,连蒙古人都要听命于他。可实际上,他还是无法改变蒙古人高人一等的局面,比如在他的队伍里,干苦活累活的一般都是汉人,只有人手实在不够的情况下,蒙古人才会伸出手帮帮忙。 这个现象并非有人规定,而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蒙古人和汉人在心里都是默认的,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 就像那个古墓,因为坟墓不大,连墓室都没有,所以根本不需要蒙古人插手。 不过,韩雨伯有个习惯,就是不管什么墓,倒出的明器他都要在心里过个数。他现在想了起来,当时就是那个蒙古人自告奋勇下墓去为自己清点明器的。 “可他不是碰了铜像吗?怎么没事呢?”华喜儿问道。 “他是刚才才碰的,我猜需要一点时间,或者得站在篝火前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黄才义的话音刚落,篝火边便有一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韩雨伯马上命令人过去查看,结果发现那人口鼻流血,躺在地上颤抖不止。 几个人手忙脚乱将那人抬过来,黄才义查看了一下,却发现那人睁着眼,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黄才义照常探了探那人地脉搏,发现这人的心跳又快了一些。 “他快死了!”黄才义起身说道。 韩雨伯一听,立马对那个蒙古人喊道:“你,把铜像拿过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 蒙古人愣了愣,不敢挪动,看样子黄才义先前的话着实把他给吓到了。 “不想死就快拿过来!”韩雨伯再次大喊一句。 听了这话,蒙古人总算醒悟过来,地上那人现在的样子就是自己的下场,想要活命的话就只能帮助韩雨伯找出这件事的蹊跷之处。 于是他咽了口唾沫,将扔在地上的铜像捡了起来。 韩雨伯很满意,拉长了声音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好,听我说,慢慢走过来,让我好好看看铜像。” 蒙古人很听话,双手端着铜像朝韩雨伯走过来。 在接近自己两尺多远的时候,韩雨伯命令蒙古人停下,然后仔细端详了铜像片刻。 黄才义这时也走了过来,可是发现这个铜像除了样式古怪之外,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之处。 韩雨伯朝旁边的人要了把小刀,在铜像身上戳了戳、刮了刮,随后将小刀拿在眼前看了看。 谁知道一看之下,韩雨伯发现小刀在铜像上刮下来一层薄薄地像腊一样的东西。 韩雨伯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是啥,就拿着小刀继续刮了刮,却在刀尖碰到铜像的眼睛时,他感觉手感顿时一软。 韩雨伯愣了片刻,然后将小刀伸向铜像的眼睛处。 果然,韩雨伯将刀剑顶在铜像的一只眼睛上,没用什么力便将刀尖没了进去。不过韩雨伯不想破坏铜像,所以没有插进去很深。 他将小刀拔出来,冲小刀留下的空洞内看了一眼,随后重重叹了口气。 “哎!造孽!” “怎么了?”黄才义发现韩雨伯神色不对,便问道。 “咱们应该是遇到降头了!”韩雨伯指着铜像说道,“这个叫小鬼,据传来自暹罗国,安南国和八百媳妇也有人供奉,没想到云南也有。” “小鬼?是什么意思啊?”黄才义问道。 “嗯,这种降头在咱们大元朝很少见,你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据传在暹罗,有人会收集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的小孩儿尸体,然后通过一定手段炼化、供奉,就能练成这种小鬼。通过小鬼,人们能实现一些愿望,比如给仇人下降头或者让小鬼保护自己之类的。” 韩雨伯说完,端着铜像的蒙古人再次尖叫一声,然后一松手,铜像又砸在了地上。 “这~~这也太残忍了吧,那么多尸首不收,偏收小孩儿尸体?真是人心可怖!”华喜儿感慨道。 韩雨伯解释道:“收小孩儿尸体是因为小孩儿死后怨气大!怨气越是大的尸体,所能达成的效果也就越深远,喏,朝这些人的样子看,这个小鬼可不简单!” “既然天师知道原因了,可有方法破解?”地上那人颤抖越来越厉害,黄才义便赶紧问道。 哪知韩雨伯却摇了摇头,“这养小鬼的说法儿,老夫也只是听说,这次也是头一回见到,又怎么可能知道破解方法呢!” “可是天师,这人就快死了!咱们这群人里面只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您就尽量想想办法,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韩雨伯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着急吗?想办法那也需要时间啊!” 这时,篝火那边又传来“噗通噗通”两声,这边的人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又有人倒下了。 黄才义本是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的,只是他和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彼此之间有了一些了解,所以他不忍心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折磨。 看见韩雨伯半晌没有反应,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完,黄才义便在地上那人身旁蹲下来,然后伸出剑指,在那人身上戳了两下。 韩雨伯见状问道:“你这是干嘛?” “封印他们的大穴!” “这~~这能管用吗?” “我也不知道,当初家父曾教过我,说凡遇鬼魂之说,多与气脉有关,我刚才探过他的脉,脉象强劲却急促紊乱,我估摸着封住气穴后说不定能稳住他的气脉!” 韩雨伯一边听着一边伸出手搭在那人的脉门上,果然发现这人的脉象沉稳了许多。 (本章完) 7017k 168 火葬 “封印气穴?”发现那人脉象沉稳了一些,韩雨伯也稍微松了口气,“那他们不是也会变成残废吗?” “我不知道,我也担心呢,所以刚才我没把穴位点完。”黄才义答道。 “现在怎么办?难道把他们都拉过来让你点一遍?” 黄才义叹了口气,“天师,我觉得当下还是应该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样,你来研究小鬼,我呢,如果看见有人倒下去快不行了,就把他抬过来用我的办法,怎么样?” 在这种危急时刻,众人互相对了对眼神,然后一致点点头,韩雨伯也是叹着气说道:“哎,也只有这样了,那行吧,大家分头行动。” 说罢,韩雨伯便命令那蒙古人将铜像再次捡起来,然后带到陈先生跟前,韩雨伯此时能商量的,也只有陈先生和华喜儿了。 另一边,黄才义则吩咐其他人将那些倒下去的人抬过来,他一一查探他们的脉门,发现谁的脉搏变得急促了,他就马上封印气穴。 就这样,黄才义接连封住五个人的气穴之后,韩雨伯这边还是没有进展。 “这些应该是尸油,”韩雨伯蹲着,将小刀上那蜡一样的东西放在眼前,“如果他们真是因为碰了这铜像才变成那样的话,我估计就是这尸油闹出来的鬼。” 陈先生捏着下巴,满脸都是疑惑,“尸油?难道这尸油有毒?” “不管是毒还是别的什么,肯定跟尸油有关,对了,还有这里面的小鬼!” 陈先生一听这话,顿时好奇起来。 “依天师高见,这铜像的工艺大概在什么年间呢?”陈先生问道。 韩雨伯摇了摇头,“难说,一开始看见铜像样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就是八百媳妇或者暹罗国的佛像。所以你要是问我八百媳妇或者暹罗国的铜制工艺是怎么样的,那我可不知道。” 说到这里,韩雨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看得出来,这是浇筑而成的,我估计是有人拿这个孩子尸体当作模子,然后敷上尸油以免尸体被高温破坏,最后浇上铜汁,再雕制而成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听着韩雨伯的讲述,即便是陈先生和华喜儿这种见惯了死尸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世上竟有如此邪恶之事!”华喜儿叹道。 “先别管邪恶不邪恶吧,我看咱们得想办法把铜壳子给弄开,我倒要看看,如此残忍的小鬼究竟有何非凡之处。”陈先生说道。 韩雨伯同意陈先生的看法,点头说道:“嗯!这铜壳子应该是纯铜的,要打开不是难事儿。” 说完,韩雨伯便喊来几位蒙古武士,朝他们要来两把小弯刀。 “这种刀是蒙古人特制的,削铁如泥。”韩雨伯将弯刀递给陈先生和华喜儿,二人接过弯刀,随后便开始分解铜像。 这期间,黄才义这边又抬来三个人,他看了看韩雨伯几个人的动静,见他们似乎是想把铜像给割开,顿时也好奇起来。 因为害怕触碰到铜像,又担心会伤害到里面的肉身,三个人小心翼翼的忙活了好大一阵,最后终于将铜像给剥开了。 韩雨伯用弯刀将割下来的铜壳子挑到一旁,然后三人便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打量起那个小鬼来。 “小鬼”披着一身乳白色蜡状的东西,韩雨伯非常肯定这就是尸油,因为时间过了很久,所以尸油都变成硬壳了。 三个人又用弯刀将尸油形成的硬壳给剥开,随后便露出一个白嫩嫩的小孩子。 小孩子估摸也就三四岁的样子,盘膝而坐,双手环握在丹田。“小鬼”的眼睛被挖走了,眼眶里塞着两块不知道什么质地的石头,石头用颜料画成眼睛的模样,栩栩如生。他的皮肤惨白却完好,整个人看上去死了才没几天。 “小鬼”露出庐山真面目,立马引来很多人的目光,其中就包括黄才义。 人群里不断有人感叹“小鬼”保存得有多完好,黄才义也是吃惊不已,他走近仔细看了两眼,却发现“小鬼”面色平静,虽然他那两只“眼睛”看上去很诡异,却和黄才义想象的那种阴邪鬼魅的样子大不相同。 众人正好奇着,忽然远处烧篝火的地方又有两人倒下,黄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义抬眼看过去,随后马上说道:“天师,你之前说这种小鬼炼出来是为了达成什么愿望或者下什么诅咒,对吗?” 韩雨伯点点头,“对!” “那小鬼会不会被用来防止盗墓呢?” 韩雨伯顿时一愣,随后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说~~” 没等韩雨伯说完,黄才义便点头道:“没错,这个小鬼说不定就是墓主人炼成的,墓主人的目的就是防止自己的坟墓被盗。” 听完这番话,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黄才义的看法。 这时,黄才义想到既然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小鬼,会不会问题的症结就在小鬼身上呢?! 这么想着,黄才义猛地一转身,对韩雨伯说道:“天师,我们得把这个小鬼烧了!” 黄才义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能听清楚,而这些人听清楚之后,都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黄才义,似乎他们觉得这样一把火把那孩子烧了很可惜一样。 韩雨伯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就是他搞的鬼?” 黄才义点点头,“没错,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既然墓主人炼制小鬼来预防盗墓,那么这所有的一切就都是自小鬼而起。我想无论如何,把这个小鬼烧了,对那些兄弟都不会有坏处的。” 韩雨伯略微思索了片刻,最后答应了,“好,来人,架柴烧火,咱们给这个小祖宗办一场火葬!” 于是没一会儿,众武士便用干草树枝搭了一个两尺有余的火葬台子,然后两个人用树枝将小鬼架上去。 当火焰烧到小鬼身上时,众人竟然听见火堆里面似乎有小孩尖叫的声音,顿时一个个吓得大惊失色。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火堆变成灰烬,而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也渐渐停止了颤抖,黄才义伸手探了探,发现他们的脉搏稳定下来,浑身紧绷的身子也逐渐松软下来。 韩雨伯不放心,他让陈先生、黄才义几人每隔一段时间去探探这些人的脉门,直到夜色转白,那些原来愣住的人都恢复了原状,韩雨伯才总算舒了口气。 (本章完) 7017k 169 哈郎中 一大清早,韩雨伯便叫醒所有人,命令队伍开拔。 折腾了一晚上,最后总算没人丢掉性命,虽然被黄才义封印过穴位的人多少有些行动不便,但比起让他们去死,这个结果已经算很不错了。 黄才义在河里胡乱洗了把脸,正准备回去营地吃点儿干粮,却发现昨晚被他封印过穴位的其中一人也在河边洗脸。 他走过去问了问情况,那人似乎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过的事。 黄才义问他怎么样了,那人活动活动了手脚,居然说自己啥事都没有。 黄才义吃惊不小,接连问了好几个人,发现他们大多数都完全没事了,少数几个虽然手脚还有些酸麻,但比起昨天晚上已经好转了很多。 韩雨伯见他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便将他叫过来,问怎么回事。 黄才义将这个情况说了一遍,韩雨伯就分析说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封印他们的全部穴位。 黄才义不置可否,但他也解释不清,也就没有过多追究。 韩雨伯让大家赶快吃,说尽量早点赶回鄯阐城。 没一会儿,众人整理好行装,便出发了。 走在路上,黄才良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昨天晚上的事算是一个不小的插曲,其中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解释,黄才义知道可能永远都得不到解释,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庆幸。 不仅是因为最后没有人受到伤害,更是因为这件事总算让黄才义觉得这一趟自己多少起了点儿作用。 好多人感谢黄才义,说他救了他们的命,黄才义嘴上说没关系,但是心底却很受用。 也许是因为一路上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所以队伍行进得很快,天色还没有变暗,鄯阐城的城门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和往常一样,进城之后,韩雨伯让黄才义几人在他府上等着他,说是一起吃顿晚饭,但是黄才义几人都拒绝了,说是舟车劳顿,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于是韩雨伯便带着队伍和明器去平章府复命,黄才义几人则回到自己院子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黄才义忽然听见门口“咚咚”两声敲门声。 没等黄才义回话,他的门便被萧经武给推开了。 萧经武后面跟着吴乐生,两人走进房间,不等黄才义吩咐便在房子中间的桌子旁坐下。 “才义兄弟,”萧经武首先开口说道,“今天赶了一天路,路上也没什么机会好好说说话,我俩这是专程过来道谢的。”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手嘛,要不是昨天,我都差点忘了你还会点穴了。”吴乐生笑呵呵地说道 黄才义看着眼前二人,心里听不是滋味儿的。 这萧经武以前老是瞧不上自己,当初陈先生让他教自己拳脚功夫,他也只是敷衍了事,可如今,因为他和自己在倒斗时都派不上什么用场,倒成了跟自己话最多的人。 而吴乐生,以前因为陈先生的原因,虽然也不怎么瞧得上自己,但说话的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也许是这两年韩雨伯老是跟他称兄道弟的,吴乐生对待身边人的态度变了许多,跟谁说话都是趾高气扬的,甚至连陈先生的话,他也是爱听不听。 两个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让黄才义好生感慨,他越发觉得只有自己站得越高,这些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才会越加稳定。 “二位过赞了,我不过是多了几句嘴,救你们的人其实是韩天师。”黄才义面色平淡地答道。 “不不不,”萧经武连连摆手,“是你当即决断,如若不然,他们要是再思考一两个时辰,我们可能就没命了!” “好吧,萧大哥,就算我出过力,你们也不必挂在心上,往后咱们共事的时候还很多,少不了要劳烦你们的时候,到那时咱们不就扯平了?大家都劳累一天了,你们还是早点歇息吧。”尽管黄才义知道这样送客不太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他实在不想过多的废话。 萧经武到底是习武之人,大咧咧拍了拍桌子,就起身了,“好,才义兄弟敞亮,那就不打扰了。” 黄才义起身拱了拱手,便将二人送出了门。 第二天,韩雨伯派人将黄才义几人请去他府上,这是例行的套路,他们回城后要么当天聚一聚,如果实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太晚,就改在第二天。这样聚的目的,一是韩雨伯将平章大人吩咐下来的话传达一下,二是不管上一次是否顺利,韩雨伯都得安抚一下人心,好为下一次出行做好准备。 虽然这样的聚会黄才义参与过好多次,但是看见韩府派来的车他还是很伤脑筋,不为别的,他就是头疼韩家那三兄妹。 跟着陈先生等人不情不愿地上车之后,不到半炷香时间,他们便抵达韩府。 韩雨伯还是跟往常一样,不分早中晚,摆了一大桌子菜,然后他全家都作陪。 “来来来,快坐快坐!”韩雨伯显然是好生洗漱了一番,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许多,“今天大家只管吃只管喝,不够厨房里还有。” 几个人跟韩家的人打过招呼,视线立马就被桌上的菜给吸引了。 其实,韩雨伯每次回来都会安排这么一桌,桌上的菜也没啥心意,无非就是大鱼大肉。 主要是这些人一出门就是几个月,路上吃的又是一些干粮干肉。所以这一桌子肥肉对他们来说简直胜过一切山珍海味。 然而当其他人都把眼睛放在满桌子的菜上时,黄才义却一直盯着韩家三兄妹。 刚开始的时候,黄才义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三兄妹,又或者是韩雨伯对待自己温和的态度使得这三兄妹吃醋,所以他们才看自己不顺眼。 后来通过这么些年的了解,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韩雨伯是天师,经常出入平章府,在鄯阐城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在这样的人的庇佑下,韩家三兄妹自然就变得嚣张跋扈,所以他们并不是只针对自己。 当然,现在离他们初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五年,再也不可能会发生那种在饭桌上较劲的幼稚举动。只是他们老是喜欢在话里挑刺然后出言嘲笑,这让黄才义心里很是不爽。 看见那三兄妹提起筷子,黄才义便也拿起筷子,他们夹菜,黄才义也夹菜,于是,一众人才总算正正经经开始聊天吃饭。 正吃得热闹之时,忽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扭头去看,就见黑伯慌慌张张跑过来,边跑便说道:“老爷,老爷,哈郎中来了,哈郎中来了~~” (本章完) 7017k 170 卓格图 哈郎中,名叫哈儿鲁,乃是云南行省郎中,官居五品,常伴平章大人身旁。 这个人黄才义见过很多次,大腹便便,官威十足,黄才义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韩雨伯虽然贵为天师,但那只是名义上的,在行中书省中并没有这个职位。说白了,如果平章大人瞧得起韩雨伯,那他就是天师,其地位恐怕只在平章大人之下。而如果平章大人不认可这个天师,那韩雨伯就什么都不是,连个衙役都不如。 平时在大堂之上,一众大小官员还是对韩雨伯尊崇有加的,可是背地里,不少人都认为韩雨伯就是个神棍,只是靠着一些挖坟的本事在平章大人面前混饭吃。 这样的人以蒙古人最多,其中就有这位哈郎中。 不过,虽然黄才义不喜欢这个哈郎中,但是此刻看见他大摇大摆地从前院走进来,黄才义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喜。 跟着哈郎中的,还有一位身形更加“健硕”的年轻人。 年轻人比黄才义整整大了一圈,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长着两条浓密的剑眉,他的鼻子高挺,下颌线条粗犷,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英俊的同时,又有几分稳重。 一见到这个年轻人,饭桌上的韩子沫便一下蹦了起来,她满脸娇羞地走近年轻人,对着哈郎中行了个礼。 “哈哈哈哈,韩天师,听闻你昨晚回城,这不,一大早我就过来拜访了!”哈郎中径直走近饭桌,韩雨伯的夫人马上让出自己的座位。 而韩子沫则将身旁的大哥赶走,把座位给了那个年轻人。 韩雨伯领着家人给哈郎中行礼,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哈郎中一只手给拉着坐下来。 “哈儿鲁大人,早知道您屈尊驾临,下官应该恭迎大驾的,真是失敬,失敬了!”韩雨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看得出来,他现在浑身不自在。 “唉!韩天师这是见外了,在平章大人堂前,你我理当分个座次,可这不是私下里吗,哪里来的什么大驾不大驾!我呢,就是带着卓格图来随便拜访拜访,你呢,随便招待招待便行了!”说罢,哈郎中便直接拿起韩雨伯夫人用过的筷子,丝毫不嫌弃地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两个人正说着话,桌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座位便重新分配了一次,韩雨伯夫人又命下人添了两幅碗筷。 黄才义坐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地韩子沫,此时的韩子沫一改往日娇纵蛮横的大小姐样子,扭捏地坐在卓格图身旁,活像一只恬静的小花猫。 看着韩子沫这副样子,黄才义不禁觉得很好笑。 其实韩家和哈儿鲁家之间的事情黄才义看出了一些端倪:本来,韩雨伯直接听命于平章大人,跟哈儿鲁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不仅是跟哈儿鲁,实际上韩雨伯和鄯阐城的一众官员几乎都没有任何交集。 但是这两家人的小的——韩家的韩子沫和哈儿鲁的儿子卓格图,不知道什么时候相识进而韩子沫芳心暗许,于是卓格图和韩子沫最近一段日子就经常走动。 两家人都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如果成了将会是一门不错的婚事,除了一个人——韩雨伯。 虽说这件事跟黄才义毫不相关,但是他打心底里赞成这门亲事,因为只要卓格图出现,那个韩子沫就会变成完全不相同的人,而如果他俩成亲,韩子沫也就不会老是出现在他眼前了。 所以当他发现韩雨伯不是很乐意这门婚事的时候,他也觉得很奇怪。 不多时,一顿饭便吃完了,哈儿鲁和韩雨伯聊得热火朝天,而韩家三兄妹也跟卓格图有说有笑,这个时候,黄才义几个人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黄才义起身跟韩雨伯告了辞,随后几人便出了韩府。 几个月都被困在深山中,此时闲来无事,黄才义便想在城里逛一逛。 陈先生和吴乐生年纪大了,没那个爱好,便回去了院子。而萧经武和华喜儿则各自找相好的去了。 都说鄯阐城四季如春,这话可不是白说的,绿水青山、蓝天白云、还有宜人的温度,鄯阐城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 这样的日子,黄才义最喜欢干的,就是找个没人打扰的小山坡,然后在阳光下躺个一整天。 今天也是一样,黄才义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不自觉就朝着他经常打发时间的那个小山坡走去。 小山坡多是农民的茶垄,黄才义记得茶垄中间有一片草地,大概是因为草地旁立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几座坟,所以这片草地并没有用来耕种。以往的时候,黄才义就是在这片草地上打发时间的——那几座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烦心事很多,黄才义并不想一直放在心上,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当山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他才敢将自己的脑子彻底放空。 黄才义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正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和煦的轻风,忽然一个他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黄才义,你在这儿干嘛?!” 黄才义睁开眼睛,便看见韩子沫环抱着双手站在他脚前,一脸鄙夷地打量着自己。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啊,跟狗皮膏药似的,真是扫兴!”韩子沫不停地埋怨着,而这时,黄才义看见卓格图从她身后靠了上来。 “黄兄弟,好兴致啊!”卓格图笑道。 黄才义拍拍屁股站起身,冲卓格图笑道:“我不打搅你们了!”说罢,黄才义便擦过卓格图的身子,朝山下走去。 没走出去几步,卓格图忽然叫住了他,随后对韩子沫说道:“子沫,是人家先来的,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凭什么!”韩子沫显然不愿意,“他都让开了!” 卓格图捧住韩子沫的双肩,亲昵地说道:“咱们得讲理,是他先来的,他在这儿躺得好好的,是咱们打扰了别人,走吧,咱们听戏去。” “哎呀,我不喜欢听戏,吵死了,我就要在这儿,这儿多好啊!”说着,韩子沫又看向黄才义,喝道,“你,黄才义,快走啊,看见你就烦!” 黄才义摇摇头,转身就走。 谁知道卓格图竟然追了上来,他拉住黄才义的胳膊,笑道:“黄兄弟,黄兄弟,真是不好意思。这样,今天晚上膳悦斋,我请客,没有韩家人,咱俩好好喝一杯怎么样?” “咱俩?”黄才义自问跟这个人从没说过几句话,远远算不上熟悉,他不明白这样两个陌生人有啥可聊的。 “呵呵,黄兄弟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一早有心结交,只是总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今天晚上你必须赏脸,我在膳悦斋等你,不见不散!”说完,卓格图便放开黄才义,转身离开了。 (本章完) 7017k 171 误会 对于卓格图的邀约,黄才义本是毫无兴趣,但是仔细想想,卓格图的郎中父亲常年在平章大人帐前行走,无论是行省政事还是边疆战事,这位哈郎中都是亲历参与者,如果攀上哈郎中这棵大树,说不定对自己有所帮助。 这么一想,黄才义便觉得跟卓格图吃顿饭或许不是坏事,最起码,也应该了解了解他的意图再说。 此时刚到午饭时间,黄才义不想急着回院子,他实在不想跟陈先生同桌吃饭,如果可以的话,他连陈先生的脸都不想见。 于是,黄才义便找了家酒家坐下来,点了死个小菜,外加二两好酒。 酒这个东西,黄才义并不爱,以前的时候,他经常看见爹和公公喝,以为只有能喝酒才能被当作长大的人。后来,他又认为能大碗喝酒是仗义豪情的证明。再之后,他看见有人借酒消愁,便以为酒能解千愁。 可是喝着喝着,黄才义觉得酒就是酒,它证明不了任何事,也解决不了任何事,那些所谓的喝酒之后的种种效果,不过是人们找来的、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 虽然不爱,但并不代表他不喝,他喜欢小喝一两口之后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正喝着,忽然街角出现一支送葬的队伍,队伍最前边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看上去比黄才义大不了多少,妇人身旁站在一个小女孩儿,四五岁的样子。 妇人哭得很伤心,她身后的一个老妇人更是被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这样的送葬队伍黄才义见过很多,多是前线战死后送回来下葬的。只不过以前要么是在院子门口匆匆一瞥,或者走在路上擦身而过,他还从没像此刻这样坐着打量过每一个送葬的人。 这时,他旁边桌子上的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哎,造孽,徐家媳妇儿这么年轻就要变寡妇了,你说这娘儿俩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中年男人对面的人也跟着叹道:“谁说不是呢,上有老下有小,往后这徐家媳妇儿可有得受咯!” “唉,听说没,徐大壮拉回来的时候都烂了,不成人样了,那可真叫个惨。” “嗨!这还用你说吗?不用看我就能猜到!从前线拉到咱们这儿少说得五六天,要是冷天倒还罢了,可咱们这儿什么情况?四季如春!现在又正是热的时候,拉回来不烂才怪呢!” “幸亏咱们不是军户,换成是我,宁愿饿死在家里,也不想那样烂在路上。” “谁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不是呢!” ......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黄才义的嘴角不禁翘了起来! 二两小酒黄才义喝了快三个时辰,他静静地看着街上的一切,等待着夜晚的降临,他甚至希望天黑得快一些。 终于,天色暗了下来,黄才义马上结完账走出酒馆,随后朝膳悦斋的方向走去。 膳悦斋不是什么名贵的去处,在鄯阐城顶多算是中上档次的饭馆,像卓格图这样的公子哥能选在这里招待黄才义,肯定是经过多番考量过的,这一点黄才义看得出来。 到目前为止,卓格图给黄才义的印象还算可以,比起他那个大腹便便的爹要强了不少,尤其是黄才义产生那个想法之后,他觉得自己都要喜欢上这个蒙古公子哥了。 也许是过于急切,来到膳悦斋大门后,黄才义没注意,一不小心撞到两个人。 这两人浑身酒气,身后还跟着一众随从。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敢撞本少爷?!”那人打了个趔趄,马上骂道。 黄才义赶紧道歉,同时伸手探向怀中,打算用银子了事。 可是黄才义没能如愿,另外一人马上挤过来揪住他的衣领,骂道:“撞了本少爷,道个歉就完了?” 黄才义不想过多争执,将怀里的银子全都掏了出来,“两位少爷,是我不长眼,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收下这些银子吧!” “哼,银子?!本少爷缺银子吗?” “你那点银子,给老子买鞋都不够!” 黄才义有些气恼,便问道:“那两位少爷想怎么办?” 此时三人的争吵已经引来了不少人,黄才义看了看,发现卓格图不在其中,便舒了口气。可是舒气的同时,他也有些着急,他不想被卓格图看见这一幕,要不然,他的计划就可能会泡汤。 谁知那二人却被这么多人刺激得兴奋起来,其中一人指着胯下说道:“这样吧,银子咱们不要,你乖乖从这里钻过去,这事就算完,怎么样?” 另一人闻言也来劲了,“哈哈哈哈,这个办法好,本少爷喜欢,小子,也算我一个,只要你乖乖钻过去,这个事就一笔勾销!” 胯下之辱,当年韩信受过,这个典故黄才义听过许多次,但是不管世人如何吹嘘韩信如何能屈能伸,黄才义都觉得这是奇耻大辱,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论出于什么原因,自己都不可能受这种屈辱。 看着两人身后不断拱火的七八个随从,黄才义心想今天这事儿是躲不掉了,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些年来,黄才义一心想自己有一天能在战场上出人头地,所以即便萧经武教得不认真,他自个儿练的还是很勤快。后来,他和萧经武之间的关系逐渐拉近,萧经武便教得认真了一些。 所以黄才义的拳脚功夫还是有的。 只不过,他的功夫还只是停留在“练”的阶段,从没有实践过。 此时,黄才义自认为能打得过面前两个人,可如果他们身后的人一拥而上的话,他就没那个信心了。 不过,这事儿躲不掉,就算被他们揍个鼻青脸肿,也比受那胯下之辱要强。 正在黄才义捏紧拳头准备迎接自己的第一次实战时,一个略带蒙古口音的声音忽然穿过人群传了进来,“郑玉生,向胜,你俩干嘛呢!” 那两人闻声猛然回过头,待看清说话之人后马上谄笑道:“巴胡大人!是您啊!咱们正教训一条汉狗呢,您要是有兴致的话,可以代替我们教训他。” 巴胡乃是卓尔图的姓,因他常年跟随他的父亲进出前线,所以熟知他的年轻人都会称呼他为“大人”。 卓格图面带笑意,径直走到黄才义跟前,冲那两人笑道:“汉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俩也是汉人吧!” 两人大概是还没摸清卓格图的意图,互相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巴胡大人,我们~~我们可跟他不同~~” “不同?就因为你们的爹在朝上当官儿?呵呵,那你们可知这位黄兄弟乃是韩雨伯韩天师手下的功臣?” “嘿嘿,巴胡大人,那韩雨伯不过就是个神棍,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您干嘛~~” 没等这人说完,卓格图便打断道:“哦,看来韩天师你们看不上,那我呢?这位黄兄弟乃是我的客人,今天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请这位贵客吃饭,不知我的面子二位看不看得上呢!” 两人顿时大惊,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于是连声答道:“这~~这~~巴胡大人,误会,真是误会了,我们真不知道他会是您的客人,早知道的话再给我们几个胆子也不会~~” 卓格图再一次打断他们,挥了挥手笑道:“行了行了,既然是误会,那二位就请回吧,我还得好好招待这位贵客呢!” (本章完) 7017k 172 足智多谋 黄才义在卓格图的护卫下走进膳悦斋,卓格图的身躯实在太高大,当他推开围观的人将黄才义护在身前时,黄才义觉得自己就像被母鸡保护着的小鸡,这让他很不舒服,他宁愿跟那两个公子哥儿堂堂正正的打一架也不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卓格图带着他来到二楼,推开其中一间屋子,里面摆着一桌酒席。 屋子里面没有任何人,就像卓格图所说的,只有他和黄才义。 “来来来,黄兄弟,请坐!”卓格图一只手搭在黄才义的肩膀上,一只手摆了个“请”的姿势,他的行事做派成熟且稳重,老是给黄才义一种相形见拙的感觉。 坐在饭桌旁,黄才义浑身不舒服,他原本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好好和卓格图谈一谈的。可是现在,他感觉如果把自己的提议说出来,就会变成自己有求于卓格图的样子。 于是,黄才义准备了一下午的说辞,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天师经常在平章大人面前提到你,听说黄兄弟年纪轻轻,手段却异常了得,不只是我,连平章大人都非常好奇。”卓格图给黄才义斟了一杯酒。 “巴胡兄过赞了,在下不才,也跟平章大人见过几次面,平章大人却从没提过他对我感兴趣。” 卓格图面露惊色,随后大笑道:“哈哈哈哈,黄兄弟误会了,我说的平章大人是指兀良合大人。” 黄才义恍然大悟,梁王之下,有两位平章,一为汉人,一为色目人,他与韩雨伯见到的乃是汉人平章许大人,而卓格图所说的兀良合大人则是色目人平章。 在鄯阐,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便是梁王,除此之外,云南行省还有大理段氏、中书省,这三者都直接效命于朝廷,却又各自为政,相互之间既有明面上的合作,也有暗地里的较量。 论关系,梁王与圣上同宗,算是皇朝宗室,大理段氏为太祖亲封,而中书省则是朝廷委派。论力量,大理段氏在云南一带经营千百年,属于此地的地头蛇,梁王虽然管辖全省兵马,而想要各部兵马听任指挥,他还得看看段氏和中书省的眼色。论位置,段氏固守大理一带,梁王与中书省虽然名义上管辖全省,实际上和大理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分区而治。 所以在这种局面下,梁王便暗暗下力,在两位平章中拉拢了其中一人,此人便是色目人平章兀良合。 黄才义对这三股力量是听说过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传到了兀良合大人那里。 “噢,是吗!我以为兀良合大人政事繁忙,无暇去理会这些小事情。”黄才义抑制不住有些小兴奋。 “呵呵,黄兄弟你误会了,平章大人并非无暇理会,而是因为韩天师乃是许大人的人~~这中间的内情,你应该是懂的。” 黄才义愣了片刻,随后马上明白了,两位平章大人虽然同属朝廷,实则各有心思,想必是这两人已把界限划明,所以保持着互不相干的局面。 “哎!不说这些了,这些事情太复杂,轮不到咱们多言。对了,我与父亲南下多年,一早听闻中原玄术奥妙非凡。此前一直想与韩天师讨教一二,可奈何天师过于繁忙,我二人年纪又相差过大,所以一直没有机会。不知黄兄弟可否抽空带我见识见识呢?” 黄才义心说你那是因为韩雨伯过于繁忙吗?那是因为韩雨伯看你不顺眼所以懒得搭理你! 心里这样想,黄才义嘴上却说道:“好说好说,只是我才疏学浅,比起天师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就怕到时候我有心想教,巴胡兄却瞧不上!” “哈哈哈哈,黄兄弟说笑了,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我岂敢小觑。咱们今天可说好了,到时候我就与父亲告假,随黄兄弟一起去~~呃~~用你们的话应该说倒斗,对吧。” 黄才义大喜,原本自己是有求而来的,却因为之前门口的事把自己的计划给打乱了。卓格图此话一出,立马将黄才义被动的局面转化为主动,这一下,他先前准备好的说辞便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了。 “巴胡兄,倒斗的确能用到诸多玄术,可那也得看几率,比如前一次,我们接连起开五座墓,可每一座都相安无事,我们去了顶多就是当当搬运工。”黄才义说完便吃了两口菜,极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果然,卓格图上钩了,“那依黄兄弟所言,咱们该去何处才能见识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实这种事随处都可能发生,但是和倒斗一样,都要看几率。不过,玄术大多与死人相关,我想,或许死人越多的地方就越是能运用到玄术。”黄才义依旧平平淡淡地解释。 “死人?现在死人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战场了。” 黄才义暗喜,但没有表现出来,“巴胡兄所言甚是,只是可惜,天师那边事务繁忙,我没法儿陪巴胡兄去战场。” 卓格图大手一挥,笑道:“不碍事,我让父亲给平章大人说一声,反正我和父亲要经常去前线,到时黄兄弟陪我们走一遭不就行了!” 黄才义叹了口气,“哎,只是走一遭两遭的,恐怕巴胡兄见不到你想见的玄术,我刚才说了,这些事情都是有几率的,不是我陪你去一遭就一定会发生。巴胡兄,依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非要见识的。” 卓格图喝了一口酒,惊道:“那怎么成,说定的事情怎能说改就改!这样,我与父亲举荐,你来兀良合大人帐下效力,到时候咱们兄弟俩去战场上建功立业,怎么样?” 黄才义简直要给自己鼓鼓掌,事情的发展几乎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甚至怀疑卓格图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意图。 “巴胡兄,这样做不太好吧,两位平章大人怕会不高兴,另外,韩天师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啊。” “没事的,兀良合大人是梁王的人,他的命令没人敢不听,黄兄弟大可放心。” 黄才义装作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巴胡兄有意让我走一遭,我没有意见。但是我不想因为我而闹得两位平章大人不愉快,也更不想破坏巴胡兄与韩家的关系。这样吧,你让令尊跟韩天师商量商量,只说借用我一段时间,我想天师不会拒绝的,这样谁也不得罪,如何?” “可是~~”卓格图似乎不愿意这样做。 黄才义见状赶紧提醒道:“巴胡兄,我说借用一段时间,可没说是多长时间,这到了战场,想待多长时间还不是由你和令尊说了算!” 卓格图恍然大悟,指着黄才义笑了笑,“黄兄弟,果然足智多谋,你这样的人,兀良合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本章完) 7017k 173 人心叵测 这顿饭吃了很久,以往的时候,黄才义并不喜欢这样的饭桌,因为在这样的饭桌上,人们总要谈论点什么,而谈论谈论着,就总是会扯上各自的家庭。黄才义对别人的家庭不感兴趣,而自己家里的事又不想说给不相干的人听,所以谈论到最后,总是会冷淡收场。 所以一般情况下,黄才义总是埋头吃饭,尽量不让自己卷进任何话题当中,饭吃完之后,就马上找借口离开。 但是今天不一样,不止是黄才义对卓格图有所求,更是卓格图难得的很对黄才义的胃口。 卓格图就像真的对中原玄术很感兴趣一样,所问的问题都是关于易经八卦的,而当他提到他自己时,也都是他跟着他的郎中爹在战场和官场的各类所见所闻。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都有很多话可以说,而各自说出来的东西又都是彼此感兴趣的,所以尽管饭桌上只有两个人,但是气氛却是相当的融洽。 离开的时候,卓格图一再保证会尽快让父亲去找韩雨伯,他让黄才义早做准备,说不定几天之后他们就会出发去前线。 黄才义心满意足地走在回去院子的路上,心想自己在鄯阐城待了五年,今天晚上才算真正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一步。 黄才义很感概,这么多年他一直盘算着自己该怎样往上爬,他想出种种计划,可每一个计划都有这样的那样的缺点,使得他最终无法实施。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支送葬队伍和一个卓格图,在两顿饭的时间就替他完成了第一步,而且完成得这样完美。 黄才义原本是想在韩雨伯帐下有所作为,可韩雨伯一直醉心于各种古墓,黄才义看得出来,韩雨伯带队倒斗不仅仅只是因为平章大人命令他那样干,大部分原因还是韩雨伯的兴趣在此。 所以韩雨伯对官场不感兴趣,也对官场上的人不感兴趣。 于是黄才义想到,即便自己真的在韩雨伯帐下能干出点什么,到最后顶多也只是算一个技艺高超的玄术高手。而如果想要在出人头地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话,他必须离开韩雨伯。 今天下午那只送葬队伍的出现,让黄才义想到自己还是个赶尸匠,而赶尸匠最开始就是在战场上运送尸体的。 这样想着,黄才义又马上想到卓格图能带自己去战场,而在战场,他是确实能有所作为的。 当然,黄才义并不想马上离开韩雨伯,因为韩雨伯到底还是天师,名义上还是仅此于平章大人的人物,这样的人肯定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这样综合之下,黄才义才想出这个绝妙之计,一方面他可以去到真正的军营建功立业,而另一方面,他与韩雨伯的关系还没有完全了断。这样一来,黄才义不止多了条出路,也多了条退路。 想着自己即将见识真正的战场,黄才义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他希望卓格图的行动能快一些,最好明天就能带着自己离开。 一路想着事情,黄才义很快回到院子门口,可就在他推开门将要走进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了下来。 通过今天这顿饭的了解,卓格图是个跟黄才义对胃口的人,当然,只是一顿饭的时间,或许了解得不够彻底,但是卓格图给黄才义的印象是一个正直、有怜悯心的人。 黄才义心想这样的人会看得上韩家大小姐韩子沫吗? 也许一开始能看上,因为韩子沫长得的确很漂亮,可是接触久之后,韩子沫那娇惯的脾气,还有她今天当着卓格图的面奚落自己,难道卓格图一点都不在意? 黄才义从门槛边退后一步,他越想越不对劲。 卓格图先前拉着自己给自己道歉,并且提出请自己吃晚饭,虽然事后证明卓格图对自己有所图,但是起码在那一刻,卓格图是想表达他的歉意。 这就说明卓格图不认可韩子沫当时的做法。 但是卓格图却选择忽视,依然跟韩子沫在一起,难道仅仅只是因为韩子沫的美貌? 还有,今天整个晚饭期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卓格图没有问关于韩家的任何问题,他所有的关注都在各种玄术问题上。 黄才义明白这些事情很难证明什么,可是他总觉得不对劲。 韩雨伯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天师,卓格图他爹哈儿鲁明里暗里都看不起韩雨伯。而哈儿鲁则是平章行走郎中,其实际地位远远高于韩雨伯,要说卓格图对韩家有所求,实在说不过去。 可卓格图和他爹却有意在向韩家靠拢,黄才义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卓格图父子俩只是想成就这门婚事。 黄才义也明白卓格图今天晚上表现出来的一面很有可能是他装出来的,可这也带来了同样的问题,自己无权无势,卓格图图什么? 不管什么原因,黄才义都觉得这巴胡父子不简单,他原本对卓格图产生的好印象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黄才义的计划,反倒是想到这一点后,他对巴胡父子更感兴趣了,他想看看这巴胡父子到底想干什么。 黄才义叹了口气,看着头顶明亮的弯月,不禁感叹人心叵测,他原以为或许能和卓格图交个朋友,谁知到头来又是这样。 “哼,朋友?!黄才义啊黄才义,你可真幼稚!”自嘲一句后,黄才义便跨进了院子。 回到院子,黄才义不禁想象院子里的几个人如果听见自己要跟卓格图走,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陈先生,不用想,他肯定会跟着自己。一旦陈先生也走了,估计萧经武和华喜儿也会跟过来,而唯一无动于衷的,也许只有吴乐生。 黄才义并不想任何人跟着,尤其是陈先生,以前他还多多少少靠着这些人,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在这之后又过去了一天,第三天中午的时候,黑伯带着一辆骡车来到院子门口,说是韩雨伯有请。 五个人乘着骡车来到韩府,进入大堂,便看见卓格图和哈儿鲁正坐在韩雨伯身旁。 (本章完) 7017k 174 出发前日 其实在来的路上,黄才义就有感觉,现在看见巴胡父子正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黄才义便更加肯定了。 “来来来,黄兄弟,坐。我们正说起你呢。”一进门,哈儿鲁便指着一旁的椅子鸠占鹊巢地说道。 黄才义有所迟疑,因为他看见韩雨伯的脸色不太好。 这个时候,陈先生几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正座上两人的脸色他们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韩雨伯发了话,这几个人才分开坐下。 “黄兄弟,父亲已经把我的提议给天师说了,天师想问问你的意见。”卓格图显得很高兴。 这时,黄才义看见陪坐在韩雨伯身旁不远处的韩子沫,这才发现她也是铁青着脸。 “黄才义,”韩雨伯问道,“巴胡大人想借用你一段时间,是去上战场,我现在问问你,你愿意去吗?” 陈先生几个人闻言立马看向黄才义,一个个都是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陈先生,他吃力地从椅子上支撑起身体,有些惊慌地问道:“上战场?黄才义,怎么回事?” 黄才义心说这个反应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觉得有些好笑,他看向韩雨伯,毫不掩饰地说道:“不瞒天师,事前巴胡兄与我提过此事,我也正有此意。”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巴胡父子外,全都惊呆了,他们的眼神不断在韩雨伯和黄才义二人身上来回移动,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韩雨伯愣愣地看了黄才义很久,一旁的韩家人更是满眼怒气,而巴胡父子俩则都想得胜了似的,两人脸上都透着得意地微笑。 卓格图脸上的微笑让黄才义更加肯定了先前的想法,这期间卓格图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对另一边黑着脸的韩子沫似乎毫不在乎。 “哎!”韩雨伯叹了口气,“人各有志,既然黄兄弟志不在此,那老夫也不能拦着,行吧,哈儿鲁大人,黄兄弟您就带走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一时间,似乎其他所有人都有话说,可第一个说出口的竟然是韩子沫。“不行!”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嘟着嘴、垮这脸地喊道。 韩雨伯看向韩子沫,脸刷的一下红了:“胡闹!巴胡大人在此,不得无礼!” 韩子沫却不管这些,她伸手指向黄才义,怨道:“他能去,我凭什么不能去?!” 韩雨伯的夫人马上起身将韩子沫拉下去,轻声劝道:“子沫,那可是战场,打打杀杀的地方,女儿家的哪儿能去啊!” 韩子沫一把拉开她母亲的手,“娘!女儿家的怎么啦,花木兰不就是替父从军的吗?她也是女儿家啊!” 韩雨伯听着女儿骄纵无理的话语,不由得连连摇头,而她的夫人则继续劝慰道:“子沫,花木兰那是逼不得已,而且他们家是有军籍的,你爹连军户都是不,还轮不到你上战场,听娘的话,别闹了,啊!” 韩子沫见求爹娘不管用,便眼巴巴地看向卓格图,指望他能出面说句话。 谁知道卓格图看见韩子沫投过来的眼神后,马上笑道:“子沫,夫人说得对,战场不是随随便便能去的,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回来了再带你去散心,好吗?” “可是我~~”韩子沫还想争辩,这时韩雨伯发话了。 “够了!”韩雨伯搓着太阳穴厉声喝道,“把她带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于是,韩雨伯夫人便命令两个儿子将韩子沫拉回了房间。 等大堂终于安静下来后,陈先生便开口说道:“天师,黄兄弟虽然有大志向,却过于年轻,要不我随他一起去吧,到时候也好有个照顾不是。” 韩雨伯大概是没料到陈先生会这样说,顿时愣住了。 没等韩雨伯发话,卓格图抢先说道:“不好意思,这次我只能带黄兄弟一个人。而且这位~~呃~~这位老伯您不用担心,这一路黄兄弟都跟在我身边,自然有人照顾,再说了,我们只是借用,黄兄弟还是天师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他还是会回来的。” 陈先生还想再说,可张了几次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韩雨伯为这些人安排了一桌宴席,吃完饭后,几个人便回到了院子。 进入院子,陈先生马上遣散下人,将黄才义几个人叫到他房间。 “黄才义,你到底想干什么?”一看见黄才义,陈先生便毫不客气地问道。 黄才义当然知道陈先生是什么意思,他装作不明白地答道:“我?没想干什么啊!陈先生这话什么意思啊?” “哼,少跟我装糊涂,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也很明白,你这么急着离开这里,想干什么?” “离开这里?呵呵,陈先生,你想多了。这是巴胡大人的决定,巴胡.公子说想跟我学学易经八卦,我又跟你们挖坟挖腻了,这才达成一致,说去战场上瞧瞧。再说了,巴胡.公子不是说了吗,他们只是借用,我以后还要回来的。” 陈先生显然不相信这个答案,他眯着眼睛盯着黄才义,良久才开口,“黄小子,你别以为能甩掉我,我告诉你,你一天没治好我,我就一天不会放走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有张良计,我也有我的过墙梯。” 黄才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陈先生,你尽管放心,我不会甩掉你,我也不想甩掉你,你的身上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学,就是你想甩掉我,我还不干呢!” “哼,最好是这样,我可警告你,别跟我玩儿什么花样。” 陈先生的话刚说完,那边萧经武又开口了,“才义,你真不够义气,有这事儿怎么不叫上我呢,我也挖坟挖腻了,而且挖坟倒斗的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去战场厮杀一番呢!” 黄才义无奈地解释道:“萧大哥,都说了是巴胡大人的决定,我做不了主的!”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扯了几句,黄才义便回到自己房间——分手的时候卓格图说了,明后天就会启程,让黄才义早做准备,明天带着行李去他府上待命。 (本章完) 7017k 175 第一日 一日过后,哈郎中便带着百余辆粮车以及负责押运的数百名士卒离开鄯阐城,朝着前线出发了。 哈儿鲁为行事方便,给儿子卓格图安插了一个知事的职位,此职有名无实,不拿俸禄。可是因为哈儿鲁的关系,实际上卓格图这个知事相当于六品官位,比哈儿鲁手下的两名员外郎更有实权。 这一次的送粮队伍,除了巴胡父子,还有一名千户和一名千户弹压,队伍就是由这二人管理,哈儿鲁则只需要坐镇即可。 巴胡父子坐在一辆马车上,哈儿鲁有任何命令,便由知事卓格图传达。临走的前一夜,卓格图给黄才义安排了一匹马,所以此时,黄才义正和千户和千户弹压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黄才义从没骑过马,可是他就像天生就会一样,卓格图只是稍微教一教,他就学会了,而学会骑马之后,黄才义才发现这骑马跟骑骡子和骑驴子没什么两样。 也许是因为骑马的姿势,黄才义上身笔挺着,他随着马儿的起伏律动着脊骨,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带兵的将军。 马儿时不时打个响鼻,黄才义也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浩浩荡荡的队伍,他心满意足地心想这才是自己应该过的生活。 由于沿途都有驿站,所以队伍行进得不是很匆忙,哈儿鲁精准地规划出每天要行进的距离,按照他的规划,队伍每天只需要行进大半天就行了。 离城约莫十多里距离时,忽然队伍尾部传来一阵骚动,黄才义听见骚动之中,似乎有女人的声音。 千户让弹压过去看看怎么回事,黄才义心想自己也是队伍的一员,理应为千户分忧,便跟着弹压拉过马头。 队伍并没有因为骚动而停下,估计是担心影响到队伍,黄才义看见有三名士卒推着一名女子模样的人走向路边。 黄才义还以为是哪家闺女不愿意自己的情郎上战场,所以跑过来挽留的,没想到走近一看,却发现那「闺女」竟然是韩子沫。 「我要见卓格图!我要见卓格图!」韩子沫一边跟那些士卒撕扯着一边大声叫嚷,可是百余辆粮车发出的噪音完全掩盖了她的声音,所以队伍前面的卓格图根本听不见。 韩子沫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头发乱糟糟,还缠着一些草枝,她的衣服也被划破了,裙摆上尽是一些长着刺的草果。 韩子沫的这副面孔,要不是黄才义经常跟她见面,乍一照面还真看不出来,也难怪那些士卒把她当成捣乱的女人,毫不讲情面的往外推。 「住手!」不等弹压发话,黄才义率先吼了出来,「你们不长眼睛的吗?没看见这是韩雨伯韩天师家的大小姐?!」 此话一出,不仅是那些士卒,连一旁的千户弹压都愣住了。 韩子沫被人解了围,感激地朝说话者看了一眼,可当她看见是黄才义时,她的神情顿时有些慌乱。要知道,平时韩子沫都是衣着鲜亮、趾高气扬地站在黄才义面前,而现在,他们的位置完全调了个个儿。韩子沫只觉得这辈子还从没像现在这样丢脸过。 黄才义很识相,他知道韩子沫大小姐当惯了,突然这样丢脸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恐怕她心里不好受。而黄才义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的,一旦她觉得不好受 了,她就会使出所有伎俩让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好受。 所以,为了清净,黄才义清楚自己必须给这位大小姐找好台阶。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韩家大小姐请上来!」 韩子沫此时已经被推出官道,两只脚都站在路旁田地里的稀泥里。 「我的骡子!」在被请上官道的时候,韩子沫想起了什么,她指着身后不远处的一头骡子说道。 「听见了没?照顾好韩小姐的骡子!」黄才义赶紧吩咐。 一旁的弹压此时有些不知所措,赶着马凑过来问道:「怎么办?送她回去吗?」 黄才义大惊,堂堂的千户弹压居然会问自己的意见。 「呵呵,弹压大人,这位韩大小姐的脾气您恐怕还不知道,都追到这儿了,她是不可能乖乖回去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带着她吧,巴胡大人会骂死咱们的!」 黄才义朝弹压眨了眨眼睛,笑道:「大人只管放心,这事儿算在我头上,我带她去见巴胡大人。」 「那就有劳黄兄弟了!」弹压松了口气,冲黄才义拱了拱手。 黄才义回了个礼,随后跳下马来。 「来,我扶你上马。」黄才义对着韩子沫做了个请的姿势。 黄才义表现得毕恭毕敬,这让自尊心一度受损的韩子沫大为受用,她白了黄才义一眼,然后扶着他的手爬上马背。 黄才义牵着马一边朝前走一边不时回头摘掉粘在韩子沫裙摆上的草果。 「你这样出来,想必你爹不知道吧?」他忽然问道。 「哼,关你什么事,你都不是我爹的手下了!」韩子沫用那种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口气回答道。 「呃~~我只是被借用,回来之后,我还是你爹的手下。而且,这跟我是不是你爹的手下根本没关系,韩天师待我不薄,于公于私我都理应为他分忧。你爹和你娘明确表示过不愿意让你出来,可你还是出来了,你就不想想你爹和你娘该急成什么样子?」 「哼,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忠心的嘛!放心好了,出门的时候我给爹留了书信的。」也许是出于对刚才黄才义出手相助的感激,韩子沫这句话难得的没有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口气。 黄才义摇了摇头,失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韩子沫听见了,她转过头问道:「你笑什么?」 「啊?噢,我就是没想到堂堂的韩家大小姐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神魂颠倒,连自己的父母都不顾。」 「哼,你当然不懂,你这种有奶便是娘的人怎么可能会懂!」 黄才义再次摇头,不再出声了。 没一会儿,黄才义的马便追上卓格图的马车了,先一步赶到的千户弹压已经把事情叙述给了卓格图,当黄才义拉着韩子沫来到马车边时,卓格图正满脸堆笑的坐在马车外面。 情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阵腻歪,卓格图埋怨韩子沫不该这样跑出来,韩子沫说卓格图应该带上自己。两人腻歪一阵后,卓格 图对黄才义道了几句谢,随后便和韩子沫钻进了马车。 让黄才义没有想到的是,巴胡父子几乎想都没想就决定带上韩子沫,在黄才义看来,就算韩雨伯的实际地位再怎么不如自己,这涉及到他女儿的事怎么也要尊重一下韩家人的意见吧,好歹人家也是平章许大人帐下的天师啊。 不管怎样,巴胡父子没发话,韩子沫本人又执意要跟着,黄才义便也没废话,他心想只能一路上尽量保护好这位大小姐,以表示自己对韩雨伯的敬重了。 就这样,第一天很快便过去,哈儿鲁吩咐队伍在最近的驿站扎营。 抵达驿站之后,黄才义马上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之味,这股味道他非常熟悉,是尸体腐烂之后散发出来的。 于是一下马黄才义就四处寻找,没花多长时间,黄才义便看见离驿站几十丈远的地方,排列着一队骡车,车上都用布匹遮盖着,但是黄才义也一眼便认出布匹之下都是尸体了。 正在黄才义面对着骡车发呆时,卓格图靠了上来,「哎,战场即坟场,像这样能拉回来的,已经算好的了。」 黄才义大惊,「怎么?还有没拉回来的?」 卓格图点点头,「战场上死人不断,清理尸体的人又不是每天都到,等有人去清理尸体时,很多人已经烂在战场了。我告诉你,战死的人一大半只能埋骨他乡,幸运的一少半能拉回来,可是拉回来的等到了家,也都是不成人样了。」 卓格图说得唏嘘不已,黄才义更是听得心惊胆战,他原以为上了战场大不了就是一死了之,却没想到死了之后还有这样的惨状。 愣了片刻,黄才义忽然问道:「巴胡兄,能否带我去看看那些尸体?」 卓格图不解,「尸体?尸体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嫌他们臭啊?」 黄才义神秘一笑,道:「巴胡兄不是想见识见识中原玄术吗?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点。」 卓格图马上来了兴趣,可是他又不愿意靠近那些尸体,便犹豫不决的问道:「非得看见尸体才行吗?」 黄才义点了点头。 卓格图几经犹豫,最后下定了决心,「行,你跟我来!」 两人正打算走,忽然从他俩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要去哪儿?」 声音是女人的,整个队伍里除了韩子沫再没有第二个女人,卓格图回过头苦笑一声,道:「我们去看那些尸体,你就别来了。」 「尸体?尸体有啥可看的,你们不嫌臭啊!」韩子沫的表情跟卓格图如出一辙,黄才义自然地退到一边,他实在不想再回答第二遍。 卓格图把刚才黄才义回答自己的话又给韩子沫说了一遍,可说完之后,韩子沫竟然也吵着要同去。 「子沫,那些尸体已经烂了,你跟着去干嘛?待会儿再熏着你!」卓格图轻声细语地劝道。 「没关系的,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放心吧。再说了,以前我爹爹老是说他们几个多厉害,我倒要看看他究竟多厉害。」 黄才义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这对情侣,自顾自地朝骡车走去。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175第一日免费阅读. 176 军营 离骡车越近,臭味就越浓,黄才义翻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将里面的药膏扣出一点抹在人中上,然后将药瓶递给卓格图两人。 这药膏是陈先生教黄才义配的,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因为药膏带着浓烈的药草味儿,他们也经常用来抵御坟墓里的腐臭味儿。 后面两人学着黄才义的样子抹上药膏,可依然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干呕。 黄才义来到第一辆骡车旁,将布匹一把给掀开。 掀开布匹产生的风带着一股暖暖的腐臭味送到韩子沫的鼻子里,再加上布匹掀开之后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终于,韩子沫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卓格图稍微好一点,看得出他也很恶心,可是他强忍着没吐出来。 黄才义大致检查了一下,他发现大部分的尸体虽然烂了,但躯体还算完好,他心想现在封住气穴说不定还来得及。 “巴胡兄,能否叫几个人过来,把尸体搬下来,我想现在还来得及,最起码让他们暂时不再腐烂了。” 卓格图两人此时还不知道黄才义的手段,所以对他的话也是一知半解。 “黄兄弟,他们已经腐烂了,你说暂时不腐烂是什么意思?”卓格图问道。 黄才义这时走到第二辆骡车旁,照样掀开了布匹,他一边查看着尸体一边回答道:“所谓气聚而生气散则亡,人死则气散,尸体也就会腐烂。我不知道这些人死了多久,但是我想先封住他们的气穴,或许能延缓他们的腐烂程度。” “还有这种做法?”卓格图惊讶不已。 “呵呵,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这尸体啊,死的时间越短越有用,最好是在三天之内封印气穴,这样的话,被封印气穴的尸体几个月都不会腐烂。” “黄兄弟,这种方法可有名头?” 黄才义走向第三辆骡车,说道:“巴胡兄,先别管名头不名头,你且叫几个人过来,咱们在天黑之前把事情做完,就算不管用,咱们也尽了人事不是?” 卓格图听完便不再追问,大声唤来几个赶骡车的人。 就这样,黄才义在众人的帮助下,一一封印了所有尸体的气穴,最后三个人才带着满身的尸臭气回到驿站。 一进门,卓格图便兴奋地将黄才义刚才的事情说给哈儿鲁听,哈儿鲁听完沉思片刻,随后看向黄才义笑道:“素闻湖广一带赶尸匠流传甚广,没想到本官竟然亲眼见到,黄兄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这下轮到黄才义惊讶了,他在韩雨伯手下干了那么久,韩雨伯至今也没说出过他的名头,没想到这个蒙古人竟然只是听了一嘴便猜到自己是赶尸匠,黄才义心想这巴胡父子当真不可小觑。 “巴胡大人见多识广,草民见笑了。”黄才义非常恭敬地行了个礼,谦卑地回道。 “诶!哪里话!”哈儿鲁笑道,“据说赶尸匠可遇不可求,本官属实没有想到,韩天师府上竟然藏着如此稀罕的人物,呵呵,韩大小姐,令尊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韩子沫对她父亲的那套全然不懂,也不感兴趣,自然对赶尸匠的名头没有任何的了解。此时她只觉得黄才义是在故弄玄虚,以讨好这巴胡父子,于是她嘲笑道:“哼,他在我爹手下就是个打杂的,哈儿鲁大人,您别被他骗了,拿根破铁杵,沾点儿泥巴往尸体上捅,我也会,可我从没说过我是什么赶尸匠啊!” “子沫,你们汉人的文化博大精深,各类玄术不仅名类繁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你这样说,倒是瞧不起自己了。”卓格图略带轻视地说道。 “什么啊,我爹手下个个都有能耐,可我从没听说什么赶尸匠,卓格图,我看他就是骗你们的。” 两人还想再争,哈儿鲁却打断了他们,“好了,韩大小姐,赶尸匠是确实存在的,难道本官也是骗你不成?这个就不必再争了!”说罢,他又看向黄才义,笑道,“黄兄弟,这战死沙场的人从来都是为将者最头疼的事,将士们奋勇杀敌,死后却无法归乡,不仅有损士气,也让我等为将者于心不安呐。既然黄兄弟有如此本事,倒不如来我军中效力,若能立下战功,谋个百户千户的当当,不比给人打杂的强?” 哈儿鲁这番话算是说到黄才义心坎上了,他来的目的就是如此。只不过,他一早就想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在鄯阐城住了五年,黄才义已经学会了一些人情世故,虽然他还是很不习惯,但他知道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些事情他必须学着去接受。比如两位平章大人,两者之间的关系他必须要权衡,还有韩雨伯、陈先生等人,他也必须去迁就,在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强之前,他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甩掉他们的,他也更不能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敌人。 尤其是韩子沫此时就在身边,黄才义更不能明显表示出自己想要投靠过来的样子。 另外,还没出发之前,黄才义就觉察出这父子拉拢自己的目的不单纯,所以在没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前,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就答应哈儿鲁。 黄才义拱了拱手,垂首回道:“承蒙大人厚爱,草民一日身在军营,就必定尽心尽力。只是天师于我有伯乐之恩,草民万死也不敢忘,况且,背信弃义之徒大人也看不上,对吧!” 哈儿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好!好!卓格图,你果然没看错人,黄兄弟重情重义,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本官倒是小瞧你了!好吧,此事暂且搁下,这一趟你就好好陪着卓格图,回去之后,本官必有重赏!” 黄才义抱拳谢过,随后跟着卓格图退出驿站大堂。 韩子沫跟在两人身后,眼睛却一直盯着黄才义的后背,她想不明白,平日那个自己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臭小子,今天看上去忽然不同了,而且他今天说出来的话,几乎每一句都是自己爱听的。 黄才义从驿站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就在无意中瞟见了韩子沫的眼神,但是他装作没看见,依然和卓格图有说有笑地朝他们的房间走去。 吃过晚饭后,黄才义和卓格图在驿站附近的一条小溪里洗去了浑身的尸臭味儿。两人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脸哀怨的韩子沫。 整个驿站里都是男人,小溪里洗澡的也都是男人,而韩子沫此时也是一身的尸臭味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义马上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黄才义俯首在卓格图耳边耳语了几句,卓格图恍然大悟,马上吩咐手下牵来两匹马,然后带着韩子沫朝小溪上游走去。 等两人再次回来时,黄才义正独自坐在一团篝火前欣赏着头顶的星空,韩子沫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经过时,她轻轻扔下一句“谢谢”就离开了。 黄才义目送二人的背影离开,忽然笑了笑,随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星空上。 ...... 五天之后,队伍总算抵达军营。 军营位于一片开阔地上,四周断断续续围着一些围栏。跟黄才义想象的井井有条不同,军营里无论是人还是营房,看上去都是懒懒散散的。 黄才义无法判断军营究竟有多大,只是放眼望去,所见之处都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营房。马儿散落在四处,懒洋洋地寻找着草,士兵们则三五一伙,要么围着火堆做饭,要么聚在一起笑谈。 本来车队的到来引起了一些人的围观,可是后来黄才义才发现,这些人围观的并非车队,而是韩子沫。 那些人的眼睛热辣而毫不掩饰,一个个就像是要把韩子沫给活吞了。 卓格图见状赶紧将韩子沫和黄才义带至一处营房,他说这个营房是专属他爹哈儿鲁的。 进入军营后,哈儿鲁就和卓格图分开了,他让卓格图先安排黄才义两人住下来,他自己则带着粮队去找平章大人复命。 在营房里歇息片刻后,卓格图便给黄才义简单介绍了这个军营。 他说两位平章大人大多是轮流驻守,只不过许大人分管政事,所以前线来得少一些。 卓格图说此处驻军约有十万,由各地万户轮流驻扎。卓格图还说,虽然两位平章常来坐镇,实际上这里的指挥权归两个人,一个是坐镇大后方的梁王,一个便是右丞大人阿忽台。说得浅显一些,就是平章大人负责往这个营地充粮充人,而右丞大人则负责指挥这些人冲锋陷阵。 黄才义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最后总算弄明白了——权力最大的还是梁王,梁王之下便是两位平章和右丞阿忽台。 介绍完了人,卓格图又介绍了这里的事。 他说云南大小战事不断,且不说各地的起义,就是这场边境征讨之战,朝廷也是分分合合打了十多年。卓格图说原本这八百媳妇国是归顺了的,可是没多久他们又起兵造反,虽说朝廷兵强马壮,可拖着打了这么久,也早已打得人困马乏,更别说缺粮缺饷了,这也正是为什么韩天师会得到重用最大的原因。 卓格图说了很多,都是朝廷如何如何困难又如何如何要坚决打掉八百媳妇国的。可是黄才义听来听去,却觉得这根本就是朝廷自找的,他心说这样一个边陲小国,又没犯境又没威胁的,你这样千里迢迢、费力不讨好的打他干嘛! 不过,尽管这样想,黄才义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到底,这事儿虽然是朝廷自找的,却是他的机会,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他正是要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中达成自己的目的。 (本章完) 7017k 177 前线 战争,其实离得还比较远,卓格图说目前两军主要还是对峙,很久以前就陷入胶着状态。说到底,打到现在,双方都已经很难组织起物力和人力来展开一场像样的大战。而双方主要的死伤也都来自一些小股袭扰和械斗,当然,朝廷这边还有不少死伤其实是来自云南的瘴气和毒虫。 卓格图正滔滔不绝地给黄才义介绍着,不一会儿,哈儿鲁掀开帘子钻进了营房。 “卓格图,明天野山换防,你与我同去,顺便送十车粮过去,你安排一下。”一进来,哈儿鲁便吩咐道,黄才义听得出来,哈儿鲁的语气比先前紧张了许多。 卓格图领命,马上带着黄才义和韩子沫走出营房。 三人先是从粮队中点了十辆车,随后卓格图又给每辆车安排了5名护卫,除此之外,卓格图还找之前那位千户要了五十名士卒作为额外的护送队伍。 黄才义不解,问卓格图为什么都到了军营了,还要安排这么多护卫,难道野山离这儿很远吗? 卓格图摇了摇头,说野山并不远,半天时间就能到。只是粮草队伍从来都是两军袭扰的重点对象,所以才多加防范一些。 黄才义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懂,只是觉得气氛忽然一下紧张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本觉得懒懒散散的军营当中,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肃杀的氛围。 也许是被这种氛围所感染,军营的头一晚上,黄才义一刻也没有睡着,不只是他,睡在卓格图特意给安排的皮褥子上的韩子沫也是辗转反侧了一整晚。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哈儿鲁和卓格图就忙活开了,他们呼来唤去各种人,做的做饭、整的整队,人们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却近乎完美地执行了哈儿鲁下达的所有命令。 黄才义看着这乱中有序的一切,不禁感叹这里的人跟韩雨伯手下的人完全不同。 就这样,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所有人的早饭便做好了,又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吃好了饭并列好了队,最后,在哈儿鲁的一声令下,所有人便骑上马朝着军营一角出发了。 跟卓格图所说的一样,所谓的野山离他们下榻的营房并不远,而且所过之处皆是己方营帐,大半天的时间,他们便看见一处平缓的山坡上列着几个整整齐齐的方阵。 抵达山坡后,一名身着汉人铠甲的壮年人便骑着马朝哈儿鲁跑来,黄才义听见那人说已经做好撤离准备,现在只等换防队伍到来。 哈儿鲁说换防队伍正在路上,应该马上就会到。 哈儿鲁的话音刚落,黄才义便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回头一看,便看见四个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哈儿鲁这时微微一笑,朝先前那壮年人说道:“说曹操曹操到,贺大人,可以换防了。” 贺大人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扯过马头朝自己的队伍跑去。 接着,黄才义便看见了他人生当中最为震撼的一幕——只见身后不远处,四列队伍以骑马、行走的姿态而分为几段,像一条巨蛇般从远方游来。队伍中零 (本章未完,请翻页) 零散散的旌旗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中猎猎作响,矫健的骏马在骑士的胯下跃跃欲试,因为被骑士拉制着而时不时发出响亮的叫喊声。而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附近的地面都跟着他们的步伐颤动起来。 而另一边已经列成方阵的队伍,则像水流一般由粗变细,他们同样走成四列,由一个一个的方块变成一条巨蛇朝着黄才义涌来。 两边的队伍都带着如雷鸣一般的踏步声,黄才义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随着这些声音而变得越来越快。 两支队伍将哈儿鲁的粮队夹在中间,引得粮车上的马儿嘶鸣不已,那些押运粮草的士卒不得不拉住马头才能制止它们的躁动。 此时的黄才义只觉得一股豪情堵在自己的喉头,以往那些挖坟的队伍、还有昨天送粮的队伍,在这数千上万的人马之前,变得是那样的可笑! 忽然,黄才义瞥见撤离的队伍中有人被抬着经过自己,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被抬着的都是一些病伤员,而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些马车,上面拉着一些同样用布匹遮盖着的尸体。 “巴胡大人!”黄才义忍不住大声叫出来。 那边哈儿鲁闻声望过来,正好瞥见拉着尸体的马车,于是他马上会意,走过去命令马车停下来。 在黄才义封印气穴的期间,先前那位贺大人因为队伍被打断而折返回来,他将哈儿鲁拉到一旁,两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安静地站在一旁。 等黄才义封印完最后一人,哈儿鲁叫住了他。 “黄兄弟,你过来一下,贺大人想和你说几句话。” 黄才义恭恭敬敬跑过去,就看见贺大人正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草民见过贺大人!”也许是因为贺大人穿着铠甲的缘故,黄才义跑到贺大人身前时,竟然单膝跪了下去。 “不必拘礼,我等行军打仗之人,没那么多讲究!”贺大人回了一句,却没有像黄才义想象的那样过来扶自己。 黄才义站起身来,抬眼看向那贺大人。 “你是赶尸匠?”贺大人直接问道。 “是!”黄才义也非常干脆地回答道。 “你这样乱杵一通,这些人就不会腐烂?” “回大人,草民不是乱杵,这叫封印气穴,是有讲究的。另外,我不知道这些人死了多久,封印气穴最好是三天之内,如果是三天之内死的,尸体几个月之内不会腐烂,可如果是三天以外死的,草民就不敢担保了。” 贺大人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嗯,此话是真是假,本官这一趟回去就能见分晓,如果当真,本官记你一功,可如果是假,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这句话?” 黄才义再次跪下,正颜道:“草民斗胆,也不敢戏言,只要是死在三天之内的,草民以人头担保,三个月之内,绝不会腐烂。” 贺大人大笑:“哈哈哈哈,倒也用不了那么多天,这一路最多五六天,只要本官抵达鄯阐城之前他们没有腐烂,本官就算你的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劳。” 说罢,他便转向哈儿鲁,“郎中大人,看好这小子,如果他所言非实,老子再来找他算账!” 哈儿鲁大笑,随后拱手送别。 回过头,哈儿鲁发现黄才义还是一脸紧张,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当真,他吓唬你玩儿呢。就算你跟他戏言了,你又没伤他一卒一马,他凭什么找你算账?!” 安慰完黄才义,哈儿鲁便吩咐队伍出发,很快,粮草队伍便跟着换防的队伍一块儿驻扎了下来。 同样是营房,黄才义感觉这儿的氛围完全不一样,扎下营后,虽然士卒们同样懒懒散散的三五一伙,各干各的事,但是他们的兵器几乎从不离手,黄才义甚至看见一名执矛的士卒在拉屎的时候都将那根长矛抱在手里。 晚上的时候,巴胡父子拉着黄才义商量了一下,因为黄才义说过想要见识玄术就得尽量接近死人,而这里算得上最前线,是目前死人最多的地方之一,所以卓格图决定在这里多留一段日子。而哈儿鲁安排了换防事宜后,需要赶回去复命,所以他只停留个两三天,随后带着韩子沫离开。 对这个决定黄才义自然是欣然接受,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自然就得在前线。可是韩子沫就不干了,她一再表示只要卓格图在哪里她就必须在哪里,哪怕是跟着卓格图去打仗她都没问题。 这一回,没有任何人答应,卓格图说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稍有不慎是真的会丢命的,他说他不想最后带着韩子沫的尸体去见韩天师。 哈儿鲁也是同样的坚决,他严肃地表示韩子沫在哪里都可以任性,唯独这里不行,还说韩子沫如果不跟着离开的话,他就让士兵把她绑走。 就这样,三天之后,哈儿鲁带着不情不愿的韩子沫离开了。 谁知道就在哈儿鲁离开的第二天,忽然营地里人声四起,士兵们拿着兵器四处寻找队伍,一时间乱成了一片。 卓格图赶紧找人问原因,结果一番问回来,他告诉黄才义说要打仗了! 黄才义不解,问究竟怎么回事。 卓格图颇为不屑地笑出来,道:“这位虎商将军乃是新晋的万户,刚来战场,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便是虎商万户的第一把火。” 黄才义听完正兴奋不已,谁知道卓格图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激动,不一定真能打起来,最多上去叫叫阵,双方互骂一番就退回来了。” 黄才义还是掩饰不住兴奋,“巴胡兄这么说,意思是咱们也跟着去?” 卓格图笑道:“那是自然,不管打不打得起来,这种场面还是难得一见的。” 说罢,二人便回屋收拾出自己的坐具,然后跟上队伍出发了。 卓格图说此次出动了三位千户,人数约为整个营地的一半,剩下的人则由随军的达鲁花赤统领,坐镇后方。 黄才义和卓格图走在队伍的最后边,奇怪的是,在走出营地的时候,黄才义却发现营地里还有人在列队。 (本章完) 7017k 178 声东击西 不多时,黄才义便看见前方出现一片林子,队伍在离林子边沿约莫两百丈远的开阔地拉开阵型,看上去似乎这里就是战场了。 两人骑着马也不敢靠得太前,便在队伍后方寻了一处较为高耸的地方走了过去。 黄才义翻身下马,看着队伍由一个长条排列成十多个方阵,而随着他们列队完毕,人群便立马安静下来。 四周都是山野,林木高耸,野花遍地,就是在这样一片算得上风景的地面上,却安静得分外诡异——没有鸟兽声、没有人声,连那些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此刻竟然也是不出声了。 “巴胡兄,你不是说叫阵吗?对面怎么不见人啊?”黄才义有些奇怪。 卓格图呵呵一笑,指向前方的林子,说道:“你仔细看看!” 黄才义闻声便朝林子看过去,谁知道他定睛一看,就看见那片林子下的阴影里,有一些人影在晃动。 这一看不要紧,仔细看过之后,黄才义才惊讶的发现,那片林子里竟然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看着吧,将军们该上前叫阵了!”卓格图抱着双手,眼睛玩味的平视前方,就好像战场上的一切他都了然在胸一般。 果然,卓格图话说完没过一会儿,一个方阵前的将领便骑着马朝前方走去。 只见他走出去没多远便停下,随后大声喊着让对方出来应战。 刚开始,那将领还是喊着一些普通的话,比如在下某某某前来出战,对面可有人敢应战之类的。可是喊了几声对面没人回应后,这人竟然骂开了。 黄才义长这么大没听过这么多骂人的话,那将领变着花样的骂,每骂一句,身后的方阵就齐声大笑,就像是为其助战一样。 黄才义不解,便看向卓格图。 卓格图笑了笑,道:“打仗嘛,不就跟打架一样?” 黄才义听完彻底傻眼了,这跟他想象中的两军厮杀完全是两码事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战场如今竟然被那人弄得像个玩笑。 叫阵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领队的百户、千户轮番出马,骂人的词儿一遍之后又来一遍。对方虽然没人应战,但也时不时从林子里传出几声黄才义根本听不懂的话。 就这样,半个时辰之后,黄才义无聊得都打呵欠了。 而就在黄才义以为自己平生第一次的战场之旅就要以这种荒诞的样子结束时,忽然林子后面腾起滚滚烟雾,仔细去听,还能听到人的叫喊声。 林子里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马上慌慌张张朝林子深处退去。 这边黄才义和卓格图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忽然己方方阵前的将领纷纷大喊:“杀!!!” 于是,士卒们便在黄才义和卓格图的目瞪口呆中冲了出去。 两人面面相觑,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卓格图将自己的佩刀扔给黄才义,然后拔出腰间随身佩戴的弯刀便翻身上了马。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人随着队伍冲到林子前,随后从马背上跳下来,一闪身便钻进了林子。 林子里人影纷杂,到处都是叫喊声,黄才义一时不知所措,便只好紧紧跟在卓格图身后。 看着满地的尸首,黄才义有些恍惚,似乎他又回到五年前自己的村子,似乎这些尸首里面就有自己的爹和娘。 忽然,卓格图一声大喊“小心”,黄才义下意识看向卓格图,便看见他挥舞着弯刀朝自己砍过来。 黄才义脑子里顿时懵了,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卓格图的弯刀便伸向他的身后,与此同时,黄才义被卓格图的胳膊狠狠扫了一下,差点将他扫倒在地。 这个时候,黄才义才听见身后一声闷哼,他回过头,便看见一名奇装异服的武士脖子上鲜血直冒,两只眼睛不甘心地盯着自己,然后一下子朝自己扑倒过来。 黄才义一把将武士推开,卓格图却扮过他的肩膀,喝道:“别走神!” 卓格图说完,又将眼睛移向他处,黄才义总算回过了神,双手紧握刀柄,开始警惕着环视四周。 黄才义不怕杀人,他甚至渴望杀人,然而这一路走来,黄才义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人,却还没有亲手杀过人,在这样的乱世,他总觉得有一丝遗憾。 可是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卓格图和士卒们都已经冲到前面去了,留下的,只是满林子的尸首。 黄才义不甘心,提着刀赶紧追上去,可就在他快要追上卓格图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金锣声。 锣声响过之后,早已把黄才义甩在身后的士卒和卓格图便齐齐回转身,竟然又反方向跑起来。 卓格图看见黄才义,赶紧将他拉住,随后边跑边说:“鸣金收兵,快跑!” 擂鼓进军、鸣金收兵,这个道理黄才义很明白,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冲得好好的,自己这一边明显占据上风,为什么突然鸣金呢? 而更让黄才义没想到的是,当队伍从林子里冲出来后,那位万户竟然直接指挥队伍回营,连队都没列、 回营的路上,士卒们都很兴奋,一路都在讨论杀得有多过瘾,还互相攀比着谁杀的多。 卓格图发现黄才义脸色不太好,便问他怎么回事。 黄才义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不是说只是叫阵么,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打得好好的,怎么又突然收兵呢?” 卓格图笑道:“黄兄弟,在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思考,让你冲你就冲,让你退你就退,该杀人就绝不手软,该躲避就千万别逞英雄。这战场上的事啊,瞬息万变,万户大人的决定也是瞬息万变的,所以不管你有多大的疑问,只要上了战场,就必须停止思考,一切行动都听从指挥。要不然的话,就会像刚才那样,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黄才义这时才想起先前在林子里的事,于是冲卓格图抱了个拳,笑道:“噢,对了,巴胡兄,刚才多谢出手相救,我黄才义欠你一命!” 卓格图连连摆手,“哎!言重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战场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事瞬息万变,是不能以江湖道义去理解的。在战场上,除了依靠你手中的刀之外,你最为倚重的,便是身旁的兄弟。” “巴胡兄言之有理,我记下了。不过,这救命之恩不同寻常,我黄才义欠你一命就是欠你一命。” “行了,你要记就记着吧,这事就不说了。” “哎?巴胡兄,我有一事不解,刚才那林子后面的烟雾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觉得万户大人就是用烟雾当进攻信号的呢?” 卓格图愣了愣,摸着后脑勺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万户大人另有安排吧。不过黄兄弟也算心细,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也算不上心细,我就是看见烟雾起了之后万户大人才下令进攻,所以才有此一猜。” “呵呵,黄兄弟,别怪我直言啊。你这样多虑的性格不适合战场,上面的人有上面的考量,当兵的只需要执行命令即可,至于上面的考量具体是什么,你不用知道也轮不到让你知道。咱们这一趟就是过来看一眼,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黄才义见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也就没心思追问了,“呵呵,巴胡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很快,队伍回到营地,隔着老远,黄才义便看见营地里尽是巡逻的队伍,而营地周边也几乎是五步一岗三步一人,整个营地的氛围跟他们出去的时候比起来已是大不相同。 他和卓格图对视了一眼,发现卓格图也是一脸茫然。 队伍行进军营后,马上四散开,两人站在原地朝四周看了几眼,正要回营帐呢,忽然营地外面又出现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只有百十来人,全都拿着短刀,而且没穿铠甲。 黄才义回忆了一下,好像这伙人正是之前他出营地时,看见的正在列队的人。 等那些人进入军营、离得近了,黄才义便看见他们一个个都是黑漆漆的脸,而且浑身都是烟尘味儿。 这一下,黄才义总算明白了。 敢情这虎商万户使的是招声东击西,他先以大股军队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以小股快军绕后。可能是袭击了对方的军营或者烧了对方的粮草,使得对方不得不回营增援。而正在这个时候,万户的大军趁机追击,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孙子兵法黄才义读过,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短短数十个文字,所产生的效果却是这样震撼,他更没有想到,高深奥妙的兵法真正施行起来的时候,竟是如此潦草和简单。 卓格图说,虎商万户是初晋万户,而且是初到战场。但是初到战场就能使出这招声东击西并且使得这样流畅,不仅需要了解这里的地形,还要了解对方阵营分布。这就足以证明这位虎商万户来这里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 黄才义的脑子里正翻江倒海,卓格图却拉了他一把,“哎,想什么呢!” 黄才义回过神来,才发现人都已经散开了。 “噢,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这位万户大人初来乍到,一出手就来了这么一大招,不简单啊!”黄才义由衷地赞道。 (本章完) 7017k 179 怒杀千户 卓格图听了黄才义的话只是笑了笑,他一把将黄才义拉进营房,随后说道:“这位虎商万户啊,的确出人意料,他今天弄的这一出我是真没想到,这一仗也打得漂亮,可以大大提振我方士气。不过,”卓格图往褥子上一坐,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想过没有,双方打到现在打成这么一个僵持的局面,一方面是因为粮饷不够、人困马乏,而另一方面,是双方都不想打了,大家打累了。而万户大人今天打破了这个不成文的默契,必然遭到对方强有力的反扑,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今后这里的日子不好过了。” 卓格图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里的事情跟他毫不相关一样。 黄才义在自己的褥子上也坐了下来,随后问道:“巴胡兄,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不想打起来,难道你不想帮着朝廷再下一城?” 卓格图愣了愣,遮遮掩掩地说道:“啊?我有吗?嗨,我就是分析分析现在的局势,当然,我不一定分析得对,我也当然希望朝廷再下一城啦。” 跟卓格图相处这么些天,黄才义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样的一面。他忽然想起卓格图对自己是有所图的,而他今天之所以不小心吐露心声,是因为跟自己相处久了之后稍稍放下了一点儿戒心。 于是黄才义赶紧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骂自己不该什么都不顾的把自己所想都说出来,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小心行事,尽量去获取卓格图的信任,然后将他心里的话套出来。 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黄才义倒觉得很满意,躺在褥子里跟卓格图说了几句话,他便沉沉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里相安无事,八百媳妇国也没有任何动静,让黄才义一度觉得卓格图的猜测都是错的。 谁知道一天晚上,营地里突然人声大作,火光漫天,被惊醒的黄才义掀开营帐帘子一看,就看见无数的火点往营地里钻,不少营帐被火点燃,已经着起了大火。 外面的士卒乱成了一片,救的救火,整的整队,一些队伍还没来得及整完就匆匆忙忙冲出去了。 黄才义见状赶紧回屋拿刀,准备跟着冲出去,谁知道转头一看,卓格图正安然地坐在褥子上,看上去他并不想跟着杀出去。 “还愣着干嘛?走啊!”黄才义喊道。 卓格图冲他挥了挥手,笑道:“算了,这样冲出去纯粹是找死,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儿,他们擅长的就是丛林作战,以散兵游勇分散伏击。像这样先以火箭攻营,吸引我方出击,然后他们埋伏在林子里,趁机杀我们不备,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外面喊杀声连天,黄才义急得不行,他看不懂卓格图的意图,他不明白为什么卓格图看上去如此轻松。 “所以呢?”黄才义问道。 卓格图打了个哈欠,“所以你现在冲出去也是白冲,除了送死,你什么也干不了。” “那我们总可以把冲出去的人叫回来吧!” “叫回来?他们正在火头上,什么都听不见,而且这是个教训,是一个虎商万户必须要吸取的教训。黄兄弟,你还是安安静静坐下吧!” 黄才义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随后还是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火箭还在不断地射进来,有一些救火的士卒眼见火势太大实在救不了,便愤愤然加入到冲杀的队伍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原本火光是照亮了营地的,可是因为匆匆忙忙的人影和缥缈闪烁的火光,反倒让营地更加看不清楚了。 黄才义不顾一切往前冲着,只听见人群中似乎人人都在发布着命令,可是他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命令。 情急之下,黄才义每经过一个人就大叫:“退回去,小心中埋伏!” 黄才义喊得声嘶力竭,可那些士卒就跟卓格图所说的一样——充耳不闻。 实在没办法,黄才义只好卯足了劲儿往前跑,他想拉住最前面的那个人,他心想也许拉住了带头的,后面的就会停下。 不多时,黄才义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冒着阵阵火光,那便是火箭的源头。 而当队伍出现的时候,那些火光便开始分散,随后便逐渐从一团团火簇变成千万点火点。 然而队伍却没有停下,最前面那人还在奋力地边喊边往前冲。 眼见那人就要带着队伍进入林子,黄才义赶紧几大步追上,他想拉住那人,可是那人却挥过来一刀,差点砍到黄才义。 “你要干嘛?”那人大喊,可是脚下依然没有停下。 “林子里面有埋伏,快停下来。” “停下?开什么玩笑,大家正在势头上,刚好杀他们个出奇不意。你是什么人?竟敢临阵劝退?” 黄才义这时才发现这人的行头跟其他人不同,估计是个当官的,便说道:“大人,对方摆明了引蛇出洞,他们肯定在林子里布好了埋伏,就等着我们冲进去呢。” 那人被黄才义烦的不行,忽然停下,揪住黄才义的衣领,喝道:“你再敢胡言乱语,乱我军心,老子砍了你!”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越过黄才义二人,马上就要进入林子了。那人见状便松开黄才义,还推了他一把。 黄才义急火攻心,干脆把心一横,提起手中的刀便朝那人挥舞了过去,顿时,那人的脑袋便飞了出去,而他的身子因为惯性还往前跑出去两步,随后应声倒下。 黄才义此举惊呆了众人,他身后的人全都停了下来,而越过黄才义的那几个人因为没有看见这一幕,此时已经冲进了林子。 黄才义见那些人怒火冲冲地看着自己,赶紧将那人的头颅捡起来,然后举向空中。 “万户大人有令,林中有埋伏,所有人停止追击,即刻回营!违令者,杀无赦!”黄才义大喊道。 可是众士卒没有相信,纷纷朝黄才义围过来。 黄才义见势头不对,又连喊了两声,“万户大人有令,林中有埋伏,所有人停止追击,即刻回营!违令者,杀无赦!” 黄才义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林子里马上传来几声惨叫。 “听见了吧,林中有埋伏,他们就等着咱们送上门呢!”黄才义指着身后喊道。 这时,从营地方向追出来几匹马,其中一匹马上的人手持一面黄底镶红令旗,一边朝黄才义跑过来一边喊道:“所有人停止追击,即刻回营,违令者,杀无赦!” 那人连喊带跑来到黄才义身边后,忽地朝他一指,又喊道:“此人假传军令,杀我千户,给我绑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义料到自己杀了人撒了谎之后会有这一出,他在心底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刚才被自己砍了脑袋的,竟然是名千户! 很快,便有人将黄才义五花大绑了,然后牵在马后朝营地走。 一路上,黄才义心里想着各种可能,其中最坏的就是死,很有可能万户大人一怒之下砍了自己的脑袋,他估计没人任何人给自己喊冤。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一点转机都没有,毕竟自己救了几千的人马,为万户保存了有生力量,虽说自己杀了一个千户,但功过相抵,或许万户大人就能留自己一命。 况且,还有卓格图呢,也许他会和万户大人说两句好话。 想到这里,黄才义苦笑一声,他心说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听卓格图的话,他心想自己这真叫吃力不讨好,一冲动就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人家的砍刀下。 没过一会儿,队伍回到了营地。此时的营地虽然还有残留的余火,但已经恢复了秩序,救火的人变少了,巡逻的人变多了。 队伍回营后,马上便有两名将领将他们领了过去。而黄才义则由之前传令的士兵带去了位于营地后方的万户大人的营帐中。 营帐内,两旁分站着八名将领,个个都是虎目怒视,而营帐最中间,则坐着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威严男人。 让黄才义稍稍松口气的是,卓格图此时正站在那位男人的身边。 虽然黄才义无法从卓格图的表情中看出事态到底有多严重,但仅凭卓格图能单独站在那位男人的身边,就足以说明卓格图在营帐中的地位不一般——郎中大人的公子还是有分量的! “你是何人?!”男人问道,他的声音很浑厚,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草民黄才义!”黄才义答道。 “哼,既然是一介草民,何来胆子假传军令,还杀了我的千户!” 黄才义跪在地上,听见此话后忽然心头一喜。 万户大人本可以不问缘由便直接下令杀了自己,但是他没这么做,而是兴师众众来“问罪”自己,这其中要么是卓格图起了作用,要么就是自己救了几千人而使得万户大人的权衡有所偏移。 “回大人话,”黄才义挺直了胸膛答道,“当时情况紧急,草民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我当时要不那么做,那几千人就会中埋伏。跟大人的几千有生力量相比,草民的一条命不算什么。” “哼,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并不后悔咯?” “回大人,不后悔!即使重来一次,草民还会这样做!” “即使知道你杀的是千户,也不后悔?” “不后悔!” “死也不后悔?” “不后悔!” ...... 营帐里一片寂静,黄才义听得清每一个人的呼吸,他毫不躲闪万户投过来的如毒蛇一般的眼神,此刻,他坚信自己不会死了! 片刻过后,万户发话了,“给他松绑!” 说完,他又对卓格图点了点头,然后卓格图便带着黄才义走出营帐。 (本章完) 7017k 180 枕戈待旦 回到自己的营帐,刚进门,卓格图便拍起了巴掌。 “黄兄弟啊黄兄弟,你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杀了一个自己人,还是个千户!” 黄才义在褥子上坐下来,苦笑道:“多谢巴胡兄相救!” “不,你错了!”卓格图说道,“不是我救的你!黄兄弟,万户大人若是想杀你,即便我父亲亲自来求情,他也会毫不犹豫砍了你的头。” “那是~~?” “哼哼,你虽然杀了千户,却为万户保住了几千人马,不过,这也不足以让万户大人不杀你,万户大人最在意的,是你敢杀千户。” “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千户啊!” “呵呵呵呵,这已经无所谓了,事实就是,你为了那几千人马,不惜杀死千户。我们蒙古人最敬重的是英雄,你这便是英雄之举,万户大人与其说是饶了你,还不如说是敬佩你。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不久之后,你的名声就会传到平章大人耳朵里,甚至是梁王耳朵里。黄兄弟,往后你可就要平步青云了啊!” 黄才义表面附和着卓格图,实际上心里满是不屑,他承认这一次没有死的确显示万户大人颇有度量,他也觉得自己的名声不久之后就会传开,但是平步青云?卓格图未免有些夸大了。 “黄兄弟,”卓格图在自己的褥子上坐下,玩味地说道,“这一次虽然成就了你的英雄之举,可是你也犯了一个大错。” “错?巴胡兄,你刚刚说过,我为万户大人保住了几千人马,为这事我差点人头不保,这有什么错?”黄才义着实不理解。 卓格图躺下来,双手枕着脑袋,用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说道:“本来各胜一局,双方都好,万户吃了教训也就不会随意用兵了。但是现在,对方连输两局,肯定怒火攻心,而虎商万户被这么一激,必定雄心壮志。下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黄兄弟啊,你可是帮助虎商捅了一个马蜂窝啊!” “巴胡兄,别怪我多嘴,我怎么觉得你不愿意打起来啊?皇上发兵,不就是为了征讨八百媳妇国吗?如果不打,又何谈征服呢?” 卓格图就像是说错了话一样,马上抬头看了黄才义一眼,“呃,这个~~你误会了,战争不是儿戏,打到现在已经非常劳民伤财了。想要征服八百媳妇国,就必须由梁王统一部署,每一次行动都必须达到一定的目的,而不是这样随意挑起争斗,无谓的浪费兵力。” 黄才义点点头,尽管卓格图的表现显得很心虚,但是他的话没有任何毛病。 “还是巴胡兄思虑周到,这战场的事我不懂,往后还望巴胡兄多加指教。”黄才义装作恍然大悟地谄媚了一句。 “哎,哪里哪里,我还想多跟黄兄弟见识见识赶尸匠的本事呢!”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阵,便各自倒头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同时被帐外的吵闹声惊醒,掀开帘子一看,便看见哈儿鲁还有韩子沫跟随着一位身穿天蓝色铠甲的人骑马而来,随他们到来的,还有一队护卫。 在经过黄才义和卓格图营帐的时候,韩子沫离开队伍靠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来,她轻声告诉卓格图,说平章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卓格图闻言马上抢过韩子沫的马,说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卓格图便朝他爹跑了过去,只扔下黄才义和韩子沫两人大眼瞪小眼。 “韩大小姐,请吧,营帐上座!”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黄才义才首先开口。 “哼,看不出啊,才几天,就成了全军营的名人了!”韩子沫白了黄才义一眼,转身钻进了营帐。 黄才义愣在外边,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自己的名声就传开了。 两人沉默地在营帐内呆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后,巴胡父子总算回来了。 黄才义看见卓格图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可是哈儿鲁却是满脸怒色。 “怎么样?”父子俩一进门,黄才义便马上起身问道。 卓格图摇了摇头,示意黄才义别着急。 “奉平章大人令,即日起,三军日夜轮换,刀不离身,全军将士不经请示不得离营。”哈儿鲁愤愤地说着,似乎他对平章大人的命令很不满意。 “这是什么意思?”尽管黄才义非常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卓格图解释道:“意思就是,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打仗,另外,特殊时期,营地所有人都视为士兵,包括你和子沫!” 这一下,黄才义总算明白为什么哈儿鲁这么不高兴了,平章大人的命令等于就是说,没有他的允许,所有人包括哈儿鲁都不得离开军营。 “是因为我吗?”黄才义问道。 卓格图摇摇头,“不,是因为虎商万户,刚才平章大人已经问过他随意用兵的罪了。” 也许是因为直到现在,事态的所有发展都被他言中了,所以卓格图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得很得意。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黄才义有些跃跃欲试。 “我们不归万户管,所以只能等着,也可以说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除了走出军营和干扰将士们的行动。” 说完,营帐里顿时一片沉默。 ...... 接下来的几天,黄才义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卓格图说只能等着,但是他们可以随意走动,甚至去别的防线都可以,卓格图也说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但是他们不能过问军营里任何事。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们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虽然可以任意行动,却对军营内外的事一概不知。 大约在第五天的时候,黄才义忽然发现一如往常的军营里,竟然出现了抬着死尸的队伍。 黄才义问卓格图怎么回事,卓格图双手一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卓格图说现在的命令已经不是万户发出的,而是来自平章甚至是梁王。这样全军备战的时期,没有人知道命令什么时候来,也没有人能提前知道命令是什么,他说说不定这五天的时间内,外面已经发生了战争。 黄才义很好奇,便拉着卓格图找到抬尸体的队伍,想问个究竟。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谁知道一问之下,却问出来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结果。 抬尸的人说根本没有什么战争,这些死掉的人都是派出去的斥候。 这时,跟着黄才义和卓格图跑过来的韩子沫忽然问道:“他们怎么没伤口啊?” 听见这句话,黄才义赶紧朝尸体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所有尸体完好无损,甚至连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们是怎么死的?”卓格图问道。 “不知道,他们这队斥候派出去后很久都没有回来,我们是他们之后派出去的,在林子里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卓格图问话的期间,黄才义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尸体,他发现尸体的脸除了惨白之外,还带一点淡淡的蓝色,而且他们的嘴角、鼻孔、耳朵和眼睛边上似乎还有残存的血迹。 “退开!”黄才义大喊一句,同时伸开手臂将周围的人往后推开两步。 “怎么了?”卓格图凑过来问道。 “这些尸体不对劲,七窍流血,又没有外伤,很可能是毒。” 卓格图连连摇头,“不像,军营里死于毒瘴的人很多,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 黄才义没有理会卓格图,而是看向那些抬尸的人,问道:“他们脸上的血迹是你们给擦掉的吗?” 其中一人点头答道:“是的,这些都是我们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的,我们不忍心,就把血给擦掉了。” 卓格图拍了拍黄才义的肩膀,说道:“黄兄弟,营地里的人短时间内出不去,出不去的话,这些尸体便只能就地埋了,要不,你施展施展你的赶尸术,也好为他们争取一点儿时间啊。” “不行,巴胡兄,这些尸体蹊跷得很,咱们没弄清楚他们怎么死的之前,最好不要碰他们。” “这死于阵前的人,咱们怎么能弄清他们的死因呢,而且就算咱们弄得清,没有允许也出不去啊!” “所以我建议还是先埋掉,以绝后患。” 卓格图思考了片刻,最后点点头道:“好吧,这方面你是行家,你说不碰咱们就不碰。” 说罢,三个人便转身回了营帐。 无聊的过了大半天,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忽然营地里一阵骚乱,黄才义听见不远处有人喊着什么。 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听上去很惊慌,只不过在诺大的营地里,声音显得很单薄。 黄才义拿着干粮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四处都是走来走去的士卒,也就没怎么在意。 谁知道忽然间,黄才义瞟见一处篝火前站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的旁边则有四五个人在拉扯他,那些人喊着什么,但是站着的人却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黄才义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再次站起来,朝四周看了看。 这次他有了目标,于是很快便发现几堆篝火前都各自站着一些人,这些人就像不久前他和韩雨伯刚回城时看见的一样,直愣愣的站在篝火前。 (本章完) 7017k 181 问罪 “出事了!”黄才义将手里的干粮全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后,便朝最近一处站着人的篝火跑去。 哈儿鲁此时已经领了平章大人令,去往其他营地巡视粮草状况,所以此时营帐里,除了黄才义,便只有卓格图和韩子沫。 这二人并没有听清黄才义的话,但是从他着急忙慌的身影中也看得出是出事了,于是两个人也跟着跑了过去。 来到篝火前,黄才义一眼便认出站着的两人是白天抬尸体的人,他分开众人,问这两人叫什么名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出两人的名字,黄才义便赶紧呼唤这两人。 结果和黄才义预想的一样,无论他怎么呼喊,这两人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了?”卓格图凑过来问道。 “你不是想见识中原玄术吗?机会来了!”黄才义简短地说了一句,便朝另一堆篝火跑去。 同样,靠近篝火后,黄才义同样问了名字,然后喊了几声,而站着的人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就这样,黄才义查看了好几人,发现都是同样的情况,并且经过问询,得知这些没有知觉的人都是白天派出去的斥候。 忽然,一队人簇拥着一位彪形大汉冲黄才义走来,刚一照面,大汉便问道:“黄英雄,这些人怎么回事?” 黄才义并不认识眼前的大汉,但是从他一开口就称呼自己“英雄”,便知道自己杀千户的事情这人已经知道了。 “敢问大人是~~”黄才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首先恭敬地问了一句。 “哦,我叫熊勇,是这里的百户,这些人都是我的弟兄。”大汉指着那些直愣愣的人回答道。 黄才义闻言赶紧行了个礼,“草民见过百户大人!回大人话,这些人恐怕是中了降头,还请大人命令下去,所有人不得触碰这些人。” “降头?究竟怎么回事?”熊勇问道。 “大人,这些我回头再给您解释,当务之急是必须赶快将这些人隔离开,不然我怕会有后患。” 卓格图这时也站出来说道:“熊大人,还是先按我黄兄弟说的办吧。” 熊勇闻言思忖片刻,随后对身后的随从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跟着熊勇的那一队人便马上分散开,去往各地的篝火堆。 随从离开之后,黄才义便将之前韩雨伯说过的关于“降头”的话给卓格图和熊勇说了一遍,所有人听完之后都是一脸的厌恶,韩子沫更是忍不住骂道:“这种人真是该千刀万剐,连小孩子都下得去手!禽兽不如!” 黄才义看着韩子沫笑了笑,紧接着对熊勇说道:“这些人我能处理,之前我跟着天师一起处理过的人现在都没什么异样,所以大人不必担心。现在最要紧的,是得找到那些东西,不然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熊勇点点头,“黄英雄说得不错,这个好办,你不是说是小孩子的模样吗,我吩 (本章未完,请翻页) 咐下去让兄弟们注意一下,如果发现就一把火给烧了。” “那行,大人,咱们就分头行事。” 熊勇看着黄才义,忽然大笑出来,“黄英雄年纪不大本事不小,看来万户大人没有看错,黄英雄胆识过人、气度不凡,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啊。” “呵呵,熊大人过奖了,小人不过是一介草民,哪儿来的前程啊。而且草民着实担不起英雄这个称呼,大人要是不嫌弃,就直接叫我才义吧。” “哈哈,好,这样,看面相,我稍长几岁,我就叫你才义老弟吧。”熊勇拍了拍黄才义的肩膀,笑道,“才义老弟,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看得出来,老弟非同常人,早晚会出人头地的。好了,咱们事后再叙,我得先去见过千户大人,还得把你的话吩咐下去,就先走了。” 熊勇说完便立即转过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等熊勇离开后,卓格图和韩子沫才靠过来,卓格图满脸微笑,道:“黄兄弟,跟我来军营没错吧?这才多久,你就如鱼得水了,先是万户刀下留人,现在百户也跟你称兄道弟,你是不是得好好感谢我啊?” 不等黄才义回答,韩子沫却满脸不屑地说道:“切,故弄玄虚,还不是从我爹那儿学来的,吃人家的剩饭,有什么了不起!” 卓格图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想替黄才义辩解几句,黄才义却伸手拦住了他,“算了,巴胡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走,我们去取辰砂。” 于是,黄才义便回到自己的营帐,然后取出辰砂和铁笔。 中降头的人不算多,一共十二人,都是白天派出去的斥候,黄才义封了他们的气穴之后,这些人很快恢复了知觉。 因为黄才义这一连串的行为被满营地的将士尽收眼底,到了第二天,“才义老弟”这个名头便在营地里传开了。短短几天时间,黄才义赢得了“英雄”和“才义老弟”这两个名头,便使得他成为营地里的名人,几乎所有人看见他后都会跟他打声招呼,就算不打招呼,也都会笑脸相迎。 黄才义很高兴,就像卓格图所说的,虽然中间多少有些曲折,但总的来说,来到军营后他的确如鱼得水,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有地位了。 然而高兴了还不到两天,一天傍晚,熊勇忽然闯入黄才义的营帐,说千户大人有请。 黄才义闻言心头一喜,心想万户、千户、百户这三阶官员都齐了,他倒要看看这回千户大人又会给自己一个什么名头。 谁知道刚从营帐钻出来,熊勇就一把拉住了他,“老弟,到了千户大人那儿,行事说话都要谨慎,千万别乱说,明白吗?” 卓格图问道:“熊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熊勇叹了口气,“哎,见了千户大人你们就知道了,快走吧,大人正等着咱们呢!” 一路上,黄才义疑惑不已,不停的跟卓格图交换眼神。这几天营地里都没出什么事,他和卓格图还有韩子沫三人最多就是在营地周围转一转,并没有惹什么祸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算营地里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跟自己没关系。可看熊勇这意思,似乎是千户大人正生自己的气,那大人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想来想去,黄才义觉得只可能和几天前的“降头”有关,可是一来降头又不是自己下的,二来,是自己首先发现了降头并且救了十二个人的命,这千户不奖赏自己也就算了,干嘛还生气呢? 不多时,熊勇就带着他和卓格图来到一处营帐前,熊勇在营帐外喊了声“大人,黄才义带到”,随后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千户是个脸上非常干净的男人,双目有神、两道剑眉,他穿着一身非常合身的铠甲,一条红色的斗篷非常霸气地搭在身后。 “你~~就是黄才义?”一开口,黄才义便听出千户语气里满满的不屑的意味。 “回大人,草民正是。”黄才义谦卑的低下头,随后单膝跪下。 “是你在我军中散布谣言,说什么降头?” 黄才义一听,这话头不对,降头成了谣言,自己不就成了罪人! “回大人,降头并非谣言,而且草民已经治好了中了降头的人,巴胡.公子和熊大人可以为草民作证。” “哼,散布谣言乱我军心,还想推罪给他人,你胆子可不小!” 黄才义慌忙将另一条腿也跪下来,如果说将降头说成谣言是想问自的罪的话,那么说自己扰乱军心那就是想自己的命了! “大人息怒,草民万万不敢!未知大人何出此言,还请大人明示!” “哼,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说外出斥候是死于降头,还说是用小孩儿制成的什么俑,可是我的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像小孩儿的东西,反倒又死了不少。现在我军中人心惶惶,都不敢应斥候之职,这不是扰乱军心又是什么?” 黄才义听完马上看向熊勇,熊勇见状赶紧解释,“千户大人说的没错,我听从你的吩咐,命斥候寻找人俑,但是什么都没找到,另外还死了一队斥候。” “又死人了?那死的人呢?”黄才义问道。 “他们没回来,我本想再派斥候外出寻找,但是兄弟们~~” “他们都不敢去?”没等熊勇说完,卓格图便打断他问道。 “没错!去是死,不去违抗了军令也是个死,但是兄弟们宁愿死在营地里。” 卓格图闻言微微点头,随后对千户说道:“千户大人,依我所见,黄兄弟并非妖言惑众之人,就算他乱了军心,也是他无意的,还请大人明鉴~~” 卓格图话没说完,千户却伸手打断了他,“卓格图,令尊虽为郎中,军令之下,他恐怕也不敢违抗。现在各地都出现诡死之人,而你这位黄兄弟所说的降头也传遍了各营地,各营地的士卒也都因为这个所谓的降头而不敢外出,你说,我该如何明鉴?” 听到这里,黄才义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惊道:“你说什么?各营地都出现降头了?” (本章完) 7017k 182 将功赎过 熊勇大怒:“跪下!千户大人当前,哪有你问话的份?” 熊勇声如洪钟,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可是黄才义分明看见他在悄悄地给自己使眼色。 于是黄才义重新跪下来,换了个语气问道:“请问千户大人,其他营地也出现诡死之人吗?” 千户搓了搓眉头,叹着气回道:“今早万户大人照会,各地前线陆续出现诡死之人,派出去的斥候无一幸免,全都死了。” 千户说完,熊勇补充道:“我们幸运一点,因为提前防备,前两天派出的斥候都回来了,但是昨天三更时分出去的一队人直到今天晌午都还没回来,我派人出去找才找到他们的尸体。” 熊勇这话表面上是替千户解释,可谁都听得出来,他实际上是在为黄才义开脱。 尽管黄才义也听出熊勇话里的意思,但是此刻他没有心情去表示自己的谢意。 “禀告千户大人、百户大人,据韩天师所说,这种降头乃是暹罗国特有的邪术,这八百媳妇国与暹罗国相隔不远,我担心他们请来了高手,想利用邪术来蚕蚀我们。” 黄才义这话说得很中肯,语气也很谦恭,可是没想到千户听了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一下子站起来,厉声喝道:“闭嘴!什么降头!什么邪术!你还嫌不够乱吗!本官警告你,若是再让我听见这种捕风捉影的言论,我砍了你的脑袋!” 黄才义愣了愣,他这才发现这位千户好像不只是因为自己散布谣言而生气,似乎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 正在黄才义回忆着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这位千户的时候,卓格图忽然说道:“大人请息怒,这位黄兄弟深谙玄术,乃是个中高手,他的秉性我很清楚,绝非心怀不轨之人。若是大人不想听见捕风捉影的言论,他大可以以后都不说。只是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我觉得大人还是应该仔细斟酌。” 卓格图到底是蒙古人,也因为他的父亲身居高位,所以他的话千户多少还是要听一听的。 “有什么可斟酌的,卓格图你有话直说!” “呵呵,大人,我的意思很简单,若是我这位黄兄弟纯粹只是以讹传讹,大人你大可以砍了他。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而大人又没有听信他,那~~~不是亲者恨仇者快吗?” 卓格图的话似乎戳准了千户的要害,他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随后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卓格图笑了笑,似乎就等着这句话,他答道:“大人,让黄兄弟将功赎过,带队斥候去寻找人俑,若是找到了不就真相大白了?” “若是找不到呢?”千户眼珠子一转,狡黠地问道。 “若是找不到,任凭大人处置!” “军中无戏言!” “军中无戏言!” 黄才义脑袋有些懵,卓格图几句话便将自己变成了斥候,这等于是把自己放在了悬崖边,稍有不慎,等待自己的便是万丈深渊。 这时,熊勇站了出来,冲千户一拱手,说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下官愿意带队前往。” 千户轻蔑地瞥了瞥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勇,平静地说道:“你们最好能找到下降头的高手,否则万户大人怪罪下来,你们都得死!” 说完,千户便转过身,不再看堂下的三人。 三人回到黄才义和卓格图的营帐中,卓格图先是将二人让进去,随后朝营帐外张望了两眼,最后才走进营帐。 “熊大人,千户话头不对啊,话里话外都要置黄兄弟于死地,是不是我们哪儿得罪他了?”卓格图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黄才义想问的,卓格图话音落下后,他也将眼神投向了熊勇。 “嗯~~~这么跟你说吧,千户大人心眼比较小,他又是汉人,在才义老弟之前,他曾被营中兄弟称为英雄。” 黄才义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惊讶,仅是出于嫉妒就要置自己于死地,这种心眼要小到什么程度?! 此时韩子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熊勇说话的空当,她拉着卓格图走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一遍。 “那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啊?”听完之后,韩子沫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卓格图看向熊勇,说道:“听熊大人吩咐,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此话一出,不仅是韩子沫,黄才义和熊勇也惊呆了。 “你也要去?”韩子沫很惊慌。 “巴胡.公子,这一趟非常凶险,弄不好小命就丢了,你还是留下吧。” “对啊,巴胡兄,你为我开脱我已经很感谢了,没必要为了我以身犯险。” 熊勇和黄才义分别劝说,可是卓格图全然不顾,“行了,这一趟是我提议的,没道理我把你们送上险途我自己却不上吧!再说了,黄兄弟,是我带你上战场的,你有事我不可能不管。” “可是郎中大人那儿~~”熊勇还是不大放心。 “呵呵,熊大人多虑了,我是蒙古人,我父亲不会有意见的,倒是如果我退缩了,我父亲很可能会骂我没出息。” 卓格图话音刚落,韩子沫不干了,“那我也要去!” 三个男人同时看向韩子沫,卓格图大声笑道:“你?!你去干嘛?咱们这一趟是去当斥候的,你知道斥候是干什么的吗?” 尽管卓格图话里充满了看不起韩子沫的意思,可是韩子沫却全然不知,她摇晃着卓格图的手央求道:“我要去,我要去,天天呆在营帐里,我都快闷死了。” 卓格图还没发话,黄才义这时抢先说道:“不行,你擅自跟来这里,天师就够担心的了,要是你有什么不测,我该如何跟天师交待?” 也许是因为事关自己的生死,这一次黄才义的语气生硬了许多。 以前在家的时候,从来都只有韩子沫凶黄才义的份儿,而黄才义因为寄人篱下,从来都是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他就选择躲开。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口气对韩子沫说话,黄才义还是头一回。 韩子沫当然受不了这个委屈,立马提高了音量,朝黄才义喊道:“我去不去碍你什么事?我有没有不测也不用你管?黄才义你别忘了,你只是我爹的一条狗,你没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黄才义怒火直冒,他用尽全力不让自己把火发出来,忍了很久,他才终于平静。 “你说的没错,”黄才义边说边朝韩子沫靠过去,他脸上的怒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平静却又果断的表情,“我是.你爹的一条狗!但是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胆敢踏出营地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此时黄才义的眼神只有韩子沫看得见,而黄才义此时眼里的冷漠和狠厉是韩子沫从来没见过的。 说完,黄才义也不管韩子沫答不答应,便回过头冲愣在一旁的熊勇说道:“请熊大人安排吧,我们尽早出发。” 熊勇回过神,点点头便走出营帐。 卓格图拍了拍黄才义的肩膀,然后走到快要哭出来的韩子沫身边,轻声安慰起来。 ...... 熊勇的动作很利索,天还没亮,他便带着九名精干的士卒来到黄才义帐前,黄才义和卓格图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跟着熊勇出发了。 离开营地的时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熊勇指向一个林木茂盛的山头,说昨天发现尸体的地方就在那里。 黄才义点点头,“行,咱们就去那儿看看。” 也许是因为黄才义说过的话,整个队伍很紧张,所有人包括卓格图和熊勇都不断地朝四周张望,哪怕是一点点轻微的动静,都会让这些人停下来,直到确认没危险了,他们才会再次出发。 黄才义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他们现在就这样紧张,到时候耗尽了力气,要是真遇到危险就难办了。 “熊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其实这降头听起来恐怖,但是只要别去碰它就不会有危险。诸位兄弟,如果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就不要乱摸,大家放松一些。”黄才义劝解道。 卓格图笑了笑,说道:“黄兄弟,这些怪事儿你见得多,要不,你给我们讲讲?” “也好,其实天下玄术听起来玄乎,实际上都是有破解之法的,只不过寻常人很少听说,所以才觉得可怕。” 于是,黄才义将自己生平处理过的怪事挑选出一些不那么凶险的,然后极力用轻松的语气讲了一些。没想到这一招效果很好,所有人都被他的故事所吸引,自然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两个时辰左右,一队人总算来到发现尸体的山头。熊勇讲队伍中的两名士卒叫上前来,对黄才义和卓格图说道:“他们俩昨天来过这里,正是他们发现的尸体。”说完,他便吩咐道,“你们两个,把昨天的经过给才义老弟说一说。” 两人领命,便各自把昨天的遭遇说了一遍。 原来,每队斥候出发之前,都会报备大致的巡视方向,所以,当熊勇发现之前的斥候没有回来时,跟着出去找寻的人便有了大致的方向。 结果这一队人找到这个山头,便发现十二个人散乱地躺在这附近。 两人说刚到的时候还有人没死,只是躺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抽搐,因为这人的样子太过恐怖,他们没敢靠近,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痛苦地咽了气。他们还说死掉的人全都是七窍流血,脸上都带着一丝蓝色。 (本章完) 7017k 183 想错了 听完士卒的叙述,黄才义便开始在四处寻找,可是找了许久,他却没有任何发现,即使鲜有的一点人迹,也都是自己这边的人留下来的。 “敢问熊大人,当初这队斥候为什么要来这里?这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黄才义朝熊勇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啊!是这样,斥候吗,自然是探听对方军情,不能和对方正面遭遇。所以我们都是尽量选择不易被发现的路线,然后尽量能深入敌阵。比方说这个山头,越过山头后,沿着山脊走,便可以看见敌方主阵,虽然还隔得比较远,但是能俯瞰整个阵营。”熊勇解释道。 黄才义思忖片刻,继续问道:“听熊大人的意思,你们已经去过那边的山脊咯?” 熊勇摇摇头,“没呢,我们不过是根据地势大致判断出来的,这一路你也看见了,悬崖峭壁,很难行走。本来我们也只是打算试一试的,如果走不通,就找其他路线。” “嗯,这么说,这队斥候是头一回来这里。” “没错。” 听到这里,黄才义不再发话了,他将搜索的范围扩大了一圈,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搜索起来。 约莫半炷香时间之后,熊勇把人都召集起来,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结果所有人,包括黄才义都是垂头丧气地摇摇头,说什么都没有。 “难道不是降头,而是什么毒?”卓格图问道。 “不会,”黄才义斩钉截铁地答道,“如果是毒,一队十二个人肯定有轻有重,会有反应的时间。就算这一队人凑巧全都中了剧毒,那其他营地又是怎么回事?我不信会那么巧,那么多人同时中了剧毒,竟然一个活口都没有。还有,巴胡兄,这些人的症状和我当初在鄯阐城外见到的一模一样,我可以肯定,就是降头。” 此话一出,士卒们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慌张地朝四周张望,似乎周围的林子里躲着什么鬼魅一般。 黄才义见势不对,便想解释两句,好缓解缓解这些人紧张的情绪。哪知道他刚想开口,忽然从他们身后蹿出来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明显大过自己的衣服,却用绑带将大出来的袖口和裤腿紧紧绑着,使得他显得非常臃肿。 在场的人都被这人吓了一跳,可马上识别出这人穿的是自己这边的衣服,便同时松了口气。 “什么人?”熊勇大喝一声。 那人急匆匆跑过来,立马拉住了卓格图的手。 “子沫?!你怎么来了?”卓格图大惊道。 当卓格图说出来者的名字时,黄才义既觉得惊讶又觉得释然——这丫头连他爹的话都不听,又怎么可能会听从自己。 “呵呵,我一路悄悄跟着你们,你们都没发现!”韩子沫满脸的得意。 黄才义仔细打量了韩子沫一遍,只见她扎了个男人发髻,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从哪儿踅摸来的,整个人看上去虽然很滑稽,但是那张脸看上去却非常英俊。 “我说过,你敢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义靠过去,摆出一副严厉的表情训道。 韩子沫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她反冲黄才义迈出一步,挺着胸膛喊道:“你敢!你打一个试试!”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卓格图站出来开解道:“行了,人都出来了,你还能怎样?子沫,营地里戒备森严,你是怎样溜出来的?” “切,这有多难!我拿钱买了身衣服,又说我是你的人,那些守卫根本不敢拦我。” 卓格图听完看向熊勇,熊勇脸上挂不住,骂道:“一帮没用的东西!巴胡.公子,你放心,回去了我就罚他们,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卓格图点点头,又看向韩子沫,笑道:“好了,子沫,既然出来了就要听话,咱们现在是斥候,一举一动都要听从熊大人的指挥,明白吗?” 面对着卓格图,韩子沫就像变了个人,乖巧地答道:“好,你放心吧,我肯定听话。” 说完,卓格图又看向黄才义,问道:“黄兄弟,既然你肯定是降头,可是我们找了这么久,别说是人俑了,就是人的足迹都没发现一个啊。” “也许是我忽略了什么?”黄才义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此时已经是晌午时分,熊勇见黄才义想得入神,便吩咐大家就地歇息,顺便吃点干粮。 黄才义见大家伙都坐下来开始有说有笑,便独自走向一旁。 南方的雨林很湿很热,但是因为地处山头,风吹过时,会带走大部分湿热带来的烦闷。 黄才义享受着山风的吹拂,仔细思考起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在黄才义的记忆力,天下玄术都出自易经,而无论湿赶尸术还是道家佛家的法术,都需要接触人体才能起作用。既然要接触人体,就肯定有实际存在的事或者物,哪怕是那些玄之又玄的鬼神学说,也都需要鬼和神参与。 这个所谓的降头,虽然黄才义一点都不熟悉,但是从上一次鄯阐城外的经历来看,也是需要具体的人偶的。 可现实就是,这附近根本没有可疑的东西,而且此处的山地贫瘠,不是树就是石头,从风水的角度来说,这里也绝不会存在什么坟墓。 既然如此,那些人又为什么死在这里呢? 来回想了许久,黄才义还是没有任何头绪,他开始着急起来。虽说仅凭千户的一句话,自己不一定真的会死,可是这事毕竟经过了自己的手,卓格图也把话撂下了,如果没有带回去一个能让千户满意的结果,就算不死,面子也丢大了。 熊勇这时拿了点干粮过来,说让黄才义先吃一点,吃完再想。 黄才义接过干粮,却没有任何食欲。 “熊大人,我之前救过的那些人呢?你有没有问过他们?”黄才义问道。 几天前黄才义封印了那队人的气穴,他认为这些人既然和鄯阐城外的那些人一样的症状,那封印气穴之后肯定都会复原。因为事后熊勇也没有说什么,黄才义就以为他们真的没事了,所以也就没有过问。 这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儿黄才义问出来,熊勇却摆出一副难堪的表情。 “哎,说起这事儿,我正打算找你问问呢。是这样,那些人封印气穴之后,我就命人将他们带至后方营帐修养。当时人虽然苏醒了,可是行动还是有些不便。你当时不是说了吗,说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我就让他们多休息一段时间。可是昨天我去查看的时候,发现这些人还是老样子,不仅身体没恢复,脑子也像得了病似的。” 黄才义立马警觉起来,“熊大人为什么不早说?” “嗨,我是想早说啊,可是昨天不是又有一队斥候没回来吗,我去安排人找,然后又是千户大人问话,我就把这事给搁下了。” “嗯,这么说来,就是那些人根本没有复原,也就是说,这一回跟鄯阐城外不一样!”黄才义既像给熊勇解释,也像是回答自己。 熊勇点点头,“正是,跟你说的有些不一样!” 黄才义再次摸起下巴,边思考边沉吟道:“那究竟是哪个地方不一样呢?”说完,他便再次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次黄才义没有想太久,他在原地走了几个来回,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道:“我想起来了!” 看着黄才义兴奋的样子,熊勇也跟着激动起来,“才义老弟,你想起什么了?” “人俑!”黄才义答道,“当时我们把人俑给烧了,所以当时那些人很快便复原了。这一次我们并没有找到人俑,所以他们才没有恢复。” 熊勇有些不明白,问道:“可是我们找了一大圈,什么都没找到啊!” “对!我们的确什么都没找到,这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对地方。” “没找对地方?可那些兄弟的确就是死在这儿啊!” 这时,黄才义兴奋的表情忽然暗淡下来,转而变成一副紧张且有些恐惧的表情。 “等等!”黄才义的眼神游离出去,眼中的恐惧之色越来越甚,“等等!我错了,一开始我就想错了!” 熊勇被黄才义的情绪所影响,也跟着紧张起来,“才义老弟,究竟怎么回事?” 黄才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抓住熊勇的肩膀反问道:“熊大人,第一队出事的斥候,他们的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 熊勇思考片刻,答道:“是西南方向的一片林子。” “西南方向?!好,熊大人,咱们去那儿找找。” 说完,黄才义便径直往营地的方向走去,熊勇愣了片刻,马上吩咐其他人启程。 这一趟,又走了约莫三个时辰,途中,黄才义全程没有说话,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于是整支队伍便一言不发的走到熊勇所说的那片林子。 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气喘吁吁,韩子沫更是在卓格图耳边轻声地不断埋怨。 可是黄才义没有停下,在熊勇告诉他就是这里后,他便马上开始四处寻找。 片刻之后,消失在林子里的黄才义忽然一声大喊:“熊大人,找到了!” (本章完) 7017k 184 里应外合 熊勇等人闻声赶紧跑过去,找到黄才义一看,就看见方圆十多丈的林子里四处都挂着一些人俑,人俑看上去像是陶制的,而且大小不一。 “这就是降头?”熊勇打量一圈后回到黄才义身旁,问道。 “应该就是!”黄才义很肯定地答道。 “这么多吗?难怪他们死得那么突然。” “这些人俑有大有小,我猜可能只有一部分是真正的小鬼,那些小的应该是用来迷惑我们的。不过~~~” “不过什么?” 黄才义的眼色有些犹豫,“我总觉得这些人俑有些奇怪。” 卓格图这时走过来笑道:“当然奇怪啦,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死了那么多人。” 韩子沫也走出来揶揄道:“你就别故弄玄虚了,让你找到人俑不够威风吗?你还想怎样啊?” 黄才义看向韩子沫,但没有跟她置气,他的眼神在韩子沫脸上停留了很久,看得韩子沫都有些慌张了。 “你老看着我干嘛?许你乱猜还不许我说啊!”韩子沫不服气地叫嚷道。 黄才义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过身对熊勇问道:“熊大人,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是不是我们的大军必须经过的地方啊?” 熊勇摇摇头,说道:“我先前不是说了么,斥候走的路线都是没什么人迹的地方,别说是大军了,就是平常时间,我们的人也不会来这里。” 黄才义点点头,“这就是了,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你们想想,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挂上小鬼,为什么呢?难道只是用来对付我们的斥候?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斥候每次选定的路线都是临时决定的,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能提前知道。” “嗯,才义老弟说得没错,路线都是斥候领队临时决定的,有的时候连我都未必知道。那才义老弟的意思,是说这些人俑是事后才挂上去的?”熊勇说道。 “应该是的。” 卓格图低头想了想,问道:“我还是不明白,黄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黄才义绕着人俑走了一圈,随后说道:“一开始,我以为死掉的斥候都是遇到小鬼才被下了降头,可是我们先前找的地方并没有找到小鬼,而且熊大人说前几天被我封印气穴的人并没有完全恢复,于是我就想到可能是自己漏掉了什么。我记得上一次在鄯阐城外遇到降头时,最后是烧掉了小鬼那些人才恢复的,所以我以为熊大人的手下之所以没恢复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烧掉小鬼,而昨天死掉的斥候则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被下了降头。” “哦,所以你才决定来第一次被下降头的地方寻找。”熊勇接过话茬说道。 黄才义点点头,“没错,虽然我还不确定昨天死掉的斥候是怎样被下的降头,但是我敢肯定他们跟第一次被下降头的人有关,所以我才决定来这里找的。” 卓格图紧接着说道:“那没错啊,咱们这不是找到小鬼了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不,巴胡兄,我说了,这些人俑很奇怪。” 这时,韩子沫越听越不耐烦,她冲黄才义喊道:“你别老是绕来绕去的好吗?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老是故弄玄虚,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似的。” 黄才义笑了笑,说道:“好,我把我的疑问说出来。第一,先前在鄯阐城外被下降头的人是因为触碰过古墓里挖出来的小鬼,如果说下降头的前提是必须和小鬼有接触的话,那这些小鬼就这样挂在这里,换做你我的话,会不会不经思考就上手摸一把?” 这句话说完,几个人同时看向那些人俑,且不说这些人俑诡异的样子,就是这些陶器在树上挂着就够吓人的,一般人的思维当然是有多远就离多远,怎么可能还上手去摸呢? 想明白这一点后,几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黄才义见他们理解了,便接着说道:“第二,斥候出发是临时决定路线的,如果说我们这里是凑巧碰上人俑,那其他营地呢?难道就那么凑巧都同时碰上人俑了?还有,我们这里只是死了两队斥候,而据熊大人所说,其他营地死的更多,难道说那些营地死了一堆人不够,还要接连将斥候派去同一个地方?或者说,敌方熟知了我们所有的路线,他们可以将人俑精准地挂在每一队斥候的路线上?” “你是说,死掉的人并不是因为这些人俑?”其他人正在思考的事后,韩子沫首先问了出来。 黄才义点点头,“对!” “那你说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那你先前还那么肯定,说他们是被下了降头?” “他们的确是被下了降头,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被下的降头,所以我没说错,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死的。” “你~~~!真是胡搅蛮缠!”韩子沫气得脸色都变了。 “行了!”熊勇似乎是被这两人吵得烦了,铁着脸吼了一句,“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咱们眼下是要弄清楚这些小鬼为什么会挂在这里,还有我那些兄弟是怎么死的。要不然,就这样回去我的兄弟还有会死,千户大人那儿我们也没法儿交代。” 熊勇是这群人里实际官阶最高的人,他难得的发了一句官话,黄才义两人也不敢不听。 “熊大人,我有个猜测,但是我不敢肯定,你要听听吗?”黄才义问道。 “哎,才义老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么多?但说无妨!” “好吧,我说!我现在担心的是,这降头不是来自外边~~” 此话一出,熊勇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外边,那是~~” 黄才义点点头,“这正是我不敢说的原因,降头很可能是来自咱们营地。” 熊勇慌了,他的眼珠子一通乱转,眼神就像丢了魂一样。 卓格图赶紧拉住熊勇,又对黄才义问道:“黄兄弟,此话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乱说,你有几分肯定?” 黄才义摇摇头,“我说了,我不敢肯定!不过,依照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降头来自外边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韩子沫就像是跟黄才义有仇似的,这时抓住了他的话柄,便跳着脚喊道:“你看吧,我没说错,他就是故弄玄虚。看着自己没办法了,就把责任推到营地里!卓格图,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神棍,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听了韩子沫的话,黄才义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他走到韩子沫身前,意味深长地笑道:“韩大小姐,其实这个猜测我还是在你身上发现地。” “哼,疯狗,我说你一句你又要往我身上推,你真是没救了!好,这么多人听着,你倒是说说,我身上到底有什么?” 黄才义还是不生气,他伸出手在韩子沫的衣襟上扯了扯,说道:“你这身衣服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人胆敢放你出营?” 黄才义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又同时转向韩子沫。 韩子沫忽然间被这么多人盯着,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她顿时恼羞成怒,指着黄才义的鼻子喊道:“你什么意思?!” 黄才义不慌不忙,“我的意思很简单,现在是两军对阵的期间,连巴胡兄的父亲、哈儿鲁郎中大人都不敢私自出营,一般人怎么敢放你出来呢!” 话音落下,四下里一片寂静,连韩子沫本人都愣住了。 而黄才义没有停顿,接着说道:“熊大人,我怀疑营地已经被敌人渗透,降头就是来自营地。还有,他们既然放韩小姐出营,目的很有可能是想将我们连根拔掉,因为除掉我们之后,就没人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卓格图不以为意的笑道:“将我们连根拔掉?哼,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黄才义这时看向那些人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俑之所以挂在这里,其实是想对付我们!” 黄才义说完,众人的眼神又转过来,黄才义见他们还有些不解,便解释道:“他们里应外合,猜到我们会来此处,所以提早布好诱饵,就等着咱们上钩。” 此话一出,士卒们马上拔出佩刀,连同卓格图和熊勇一起,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走,大家快离开这里!”熊勇吩咐道。 黄才义却不以为然,“熊大人,我想既然同是降头,只要咱们不去摸应该就没事的,用不着这么紧张。” 谁知道就像是为了反驳黄才义这句话一样,忽然从附近的大树上跳下来几十个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弓箭,箭头上涂抹着白色汁液,一看就是某种剧毒。 熊勇的人也是训练有素,马上围成一圈,将黄才义、卓格图和韩子沫三人围在中间。 这时,从对方阵营中走出来一位身材矮小的人,他边走边鼓掌,用一种别扭的中原官话笑道:“精彩!精彩!他们说敌阵中来了高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我错了!” (本章完) 7017k 185 用火 黄才义惊愕不已,他们十多个人足足在这里呆了一炷香时间还多,期间他们还在周围寻找了很久,但是他们竟然对这些人没有丝毫察觉,足以见得这伙人身手不一般。再加上他们奇怪的装束,还有那淬着毒汁弓箭,黄才义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 熊勇算是己方阵营里比较镇定的一个,他将刀指向说话的那人,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矮个子似乎胜券在握,对熊勇的刀没有任何惧怕,他从身前两位弓箭手中间走上前来,泰然自若地笑道:“这还用问?我们自然是你的敌人,当然,也是你的收尸人!” 黄才义听完,紧了紧手里的刀柄,随后俯首在熊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奇怪的是,对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他们并不着急杀死这行人。 黄才义说完之后,熊勇点点头,他收起手里的刀,松了口气,然后问道:“阁下原本可以杀了我们,可是却没那么做,想必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那人将手里的刀伸出来,指向黄才义,“他!把他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们一条活路。” 熊勇回过头,朝黄才义打量了几眼,看上去似乎很犹豫。 沉默片刻后,熊勇忽然点点头,对黄才义说道:“才义老弟,别怪我,我也是为了兄弟们。” 说罢,熊勇便伸出手来,一把将黄才义从人群中间给拉了出去。 韩子沫一脸不可思议,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韩子沫一边喊着还一边想身手拉住黄才义,黄才义有些吃惊,这么多人,第一个为自己出头的,竟然是韩子沫。 黄才义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嘴角一翘,笑了一下。韩子沫看见了他的笑容,一时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黄才义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 整个期间,卓格图没有说一句话,他就那样默默地看着这三人,似乎在思考什么。 在黄才义走出人群的时候,他试着挣扎了两下,可是熊勇没给他机会。熊勇将他用力拉出去,随后在他后背用力一推,黄才义抓住机会,接着这股力道使劲向前一跃,然后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这一推熊勇用足了力道,竟然让黄才义直接跳在对方两名弓箭手的身后。而黄才义在落地的那一刻,忽地举起刀用力一挥,于此同时,他身后的熊勇一声大喊:“杀!” 对方弓箭手没来得及反应,只是匆匆放掉第一箭,那些凶猛的斥候便提着刀扑杀而来。 一时间,双方缠斗在一起,不时有人惨叫扑倒。 ...... 战斗很快便结束,被斥候杀了个措手不及的弓箭手全部被杀,而熊勇的手下也是死伤过半。 最后清点人数的时候,斥候们只剩三个活口,其中一人还中了敌方毒箭。 这时,从战斗一开始就消失不见的卓格图忽然带着韩子沫出现,他站在斥候们的尸首前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黄才义跪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听见卓格图的声音后抬头惨然一笑,“情况紧急,我没时间解释。” 熊勇让手下照顾好中毒箭的人,解释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才义老弟说得对,我们只能出奇不意,不然的话,我们一个都逃不了。” 韩子沫被吓坏了,卓格图将她从林子里带出来后,她就一直那样在原地站着,没有挪动,也没有说话。 黄才义发现韩子沫的神情不太对,便朝卓格图说道:“你还是照顾好她吧,别给吓傻了。” 说完,黄才义又对熊勇说道:“熊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必须赶快走。” 熊勇点点头,起身叹道:“哎,埋骨何须桑梓地,这些兄弟,又要魂归他乡了!” 二人正打算离开,忽然卓格图就像是看见他们背后有危险一样,他大喊一声“小心”,同时拔出刀冲他们飞奔而来。 两人下意识扭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还没死透的弓箭手正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弓箭拉满了。 两人马上躲避,却听见“咻”的一声,弓箭射偏了,刚好射中挂在树上的一只人俑,那人俑应声破裂,从里面洒出一些黑色的沙砾。 而这时,卓格图已经跑到没死透的弓箭手身前,一刀彻底结果了他。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那些树上的人俑剧烈颤抖起来,它们发出一些“沙沙”的声响,随后一个个“砰”的炸裂开。 虽然人俑一个一个炸裂,从人俑中迸发出同样黑色的沙砾,那些沙砾洒在地面上,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黄才义预感到不妙,便朝众人大喊:“大家小心,可能有诈!” 所有人屏气凝神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忽然韩子沫指着林子一处大喊道:“看那里,是什么?” 众人循着方向看过去,便看见韩子沫手指的方向躺着一具弓箭手尸体,而此时正有一些黑色的、像是蚂蚁一样的东西往尸体身上爬。 黄才义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估摸着那些蚂蚁一样的东西就是从人俑中洒落出来的,也就是说那些黑点的目的是尸体,而不是自己。 想通这一点后,黄才义又大喊一声“快跑!” 众人心知情况不妙,在黄才义发出指令后便拔腿就跑。 可是还没能跑出几步,他们便看见原本已经被他们摆放好的斥候的尸体此时竟然一个一个站起来,尸体身上布满了黑点,将黄才义他们的退路完全挡住了。 看见这一幕,即使是一直表现很镇定的卓格图也忍不住失声叫出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黄才义冷冷的盯着尸体,嘴里说道:“起尸!” 这个时候,他们身前身后的尸体已经全部站起来,并逐渐朝他们围拢过来。 一开始,黄才义还有些害怕,因为他不知道那些黑色沙砾会有什么作用,现在知道不过是起尸之后,他镇定下来。 “大家别怕,它们的动作没咱们快,只要小心一点不被他们抓住就不会有事的。”黄才义沉声说道。 “黄兄弟,你不是赶尸匠吗,这是你的拿手好戏啊!”卓格图被黄才义的话惊醒,这才想起他是赶尸匠,于是便放心下来。 “呵呵,巴胡兄说得对,这是我的拿手好戏,所以大家不用害怕!”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罢,黄才义便将带来的铁笔和辰砂掏出来,然后用铁壁沾了点辰砂就朝最近的一具尸体飞奔而去。 黄才义信心满满,靠近尸体后便将铁笔朝第一处穴位刺过去。 当铁笔点中尸体的穴位后,尸体身上的黑点迅速散开,而在黄才义的铁笔离开尸体时,那些黑点又马上聚拢,并且还随着铁笔在衣服上刺出来的窟窿钻了进去。 黄才义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奔着第二处穴位而去,就这样,他很快便点完七处大穴,而尸体也如他预料的那样,封印完穴位后便栽倒了。 一击即中,众人士气大增,卓格图甚至叫来熊勇几人,他们先是将尸体吸引开,给黄才义腾出空间,又留下一人吸引尸体的注意力,以便黄才义更从容地封印穴位。 这样互相配合着,很快便倒下气具尸体,虽然剩下的还不少,但是众人找对了方法,应付起来也就镇定从容了许多。 然而他们还没能高兴太久,被卓格图强制躲在安全地带的韩子沫又大声喊起来:“你们快看,他们又站秋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被黄才义放倒的那些尸体,竟然一个一个又重新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熊勇喘着粗气大喊。 黄才义有些慌了,“我~~我不知道啊,气穴被封,他们应该站不起来了啊!” “怎么办?”卓格图大声问道。 “这个~~这个情况我没遇见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黄才义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他的身体却朝重新站起来的尸体移动过去。 “熊大人,咱们想想办法,再封印一次看看。”黄才义边移动边喊道。 “好!”熊勇大声回应。 于是,几个人又相互配合,把站起来的尸体重新封印了一遍。被封印的尸体再次倒地,可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再次站起来。 本来还斗志昂然的几个人看见这一幕顿时泄了气,渐渐的,他们便重新被尸体围成了一个圈,只有韩子沫独自躲在圈外面。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熊勇英勇半辈子,今天居然要死在死人手里!”熊勇举着刀叹道。 黄才义无心去安慰熊勇,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尸体,此时的尸体已经被熊勇几人的刀砍得血肉模糊,它们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破烂不堪。而黄才义刚巧可以透过破烂衣服看见那些黑点,他看见那些黑点像是某种虫子,这些虫子正在不停的在尸体上蠕动。 眼见尸体离自己不过几尺远了,黄才义也无心多想,便大声喊道:“韩子沫,用火!” 黄才义等人因为要对付尸体,所以把身上的额外之物都扔掉了,此时他们只有各自手上的兵器。 但是韩子沫是可以拿到火折子的,黄才义便想着能不能用火把那些黑点给烧掉。 韩子沫可能是惊吓过度,没有听清黄才义的话,“你说什么?”她反问道。 “火!用火烧了它们!” “我~~~我害怕~~~” “什么时候了你还害怕!再耽误我们就都会死!快点儿,用火烧!” (本章完) 7017k 186 防范 韩子沫急得不行,翻出火折子竟然就直接冲着尸体而来,结果马上吸引到两个尸体的注意力,转而朝她围过来。 黄才义看见了这一幕,立马大声骂道:“你傻啊,一个火折子能点燃它们吗!烧个火堆出来!” 尸体的速度到底没有韩子沫快,所以韩子沫很快便脱离危险,听了黄才义的话,她也没空闲生气,而是随地拢了一些树枝和树叶,打算生一堆火。 可是这南方雨林常年湿润,韩子沫拢来的那些树叶有些甚至还滴着水,结果韩子沫又是吹又是扇的,别说火苗了,就是烟都看不到。 “烧不着,太湿了!”韩子沫急得大喊。 “烧包袱,我的包袱里还有符纸,都烧了!”黄才义回应道。 韩子沫闻言直骂自己傻,那堆包袱里不仅有符纸,因为雨林湿润的缘故,斥候们还特地带了可以引火的刨木花。 于是韩子沫赶紧将所有包袱堆在一块儿,也不管里面有没有重要的东西,马上用火折子给点着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不多时,那堆包袱就熊熊燃烧起来,韩子沫不放心,又在里面加了很多树枝和树叶。 这个时候,尸体们已经把黄才义几人紧紧围住,他们没办法杀死这些尸体,便只好用刀将尸体给顶住。 “火烧着了!火烧着了!”韩子沫对着黄才义一通大喊。 这期间,黄才义并没有闲着,虽然尸体被封印穴位后还会站起来,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在熊勇等人用刀顶住尸体的时候,他便施展他的“点穴术”让尸体倒下,这样一来,也多少减少了一些威胁。 这会儿听见韩子沫的喊声,黄才义便赶紧对熊勇几人喊道:“冲出去,往火堆便引。” 说罢,黄才义便一马当先,踩着倒下的尸体向外冲去。 黄才义一边往前走一边封印尸体的穴位,而熊勇和卓格图则分别在他的两旁帮他挡住从旁边袭扰过来的尸体。 这样虽然很艰难,但是几个人还是撕开了一条口子。 几个人冲出来后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其中一个斥候喘着粗气喊道:“大人,咱们快跑吧,就别管它们了!” 熊勇也是气喘吁吁,没好气地答道:“不行!鬼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万一把它们带去营地里,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黄才义也跟着帮腔道:“熊大人说得对,要跑我们早跑了,不用等到现在。且不说这些尸体去了营地会不会伤到人,就是营地里的人看见这些尸体后所引起的恐慌,我们就承受不起,用千户大人的话说,就是有损士气。再有,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谁渗透进营地了,也不知道渗透进去多少人,所以这件事暂时不能外传。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必须将这些尸体消灭在这里!” 黄才义说完,其他人便不再言语了,而在他们解释的空当,那些尸体已经靠拢过来。 黄才义从火堆中拿出一支燃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的树枝,然后朝最近一个尸体走去。 这些树枝饱含油脂,虽然很湿润难以烧着,但是一旦烧着就会经久不息,并且烧出来的火很旺。 黄才义将树枝靠向尸体,那尸体没有意识,感受不到温度,依然直愣愣向前走着,然后当火苗舔到尸体肌肤上时,黄才义分明看见那些黑点在惊慌躲避。 “有效果!”黄才义大喜。 这之后,黄才义便吩咐熊勇等人纷纷捡来树枝烧着,然后将尸体的衣服给点燃,而他自己则在那些黑点逃走之后马上封印尸体的气穴。 做完这些还不够,黄才义担心那些黑点卷土重来,又让熊勇分出两个人,这两人负责将倒下去的尸体拖去火堆旁,然后找来树枝和树叶把尸体给烧了。 一时间,林子里黑烟直冒,空气中更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烤肉味道,只是林子里的人并没有被这阵味道引来食欲,反而一个个只想作呕。 更绝望的是,他们还不能躲避,必须忍受着这股味道对付剩余的尸体。 几个男人或许稍微能忍受一些,韩子沫就苦了,她没办法去对付尸体,便只能帮忙烧尸体,于是她就成为烤肉味最直接的受害者。当黄才义几个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解决掉最后一具尸体时,韩子沫已经跪在地上吐得站不起来了。 三十多具尸体被码成小山一般,一层一层的树枝烧成灰都没能把它们烧尽,黄才义不放心,叫上打算休息的几个人,又从周围找来更多的树枝树叶。 就这样,火堆一直烧到天黑,期间树枝烧没了黄才义又找来新的,知道一堆尸体被彻底烧成了灰烬,几个人才总算停下来。 整整一个下午,几个人没有吃没有喝,尸体烧完后也因为残余的味道,使得几个人没有一点食欲。 他们躺在林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朝他们走来。 这个时候黄才义已经没有力气去查看是什么人了,他只是乞讨来的是自己人,如果是敌人的话,那他真的没有一丝力气去抵抗了。 好在来者正是自己人,原来是营地里看见了这边冲天的火光和烟雾,所以又派来一队斥候查看。 熊勇看见这十二个人犹如看见了救星,当即吩咐他们把自己背出去。 大约往回走了半炷香时间后,那股恶心的烤肉味才彻底消失,黄才义深吸一口气,喊着让斥候们停下来。 “熊大人,咱们不能回去!”黄才义从背着他的人身上跳下来,说道。 熊勇思考片刻,马上吩咐队伍就地歇脚。 熊勇将黄才义和卓格图拉到一旁,问道:“才义老弟,你打算怎么办?” 黄才义瞥了一眼后来的那队斥候,说道:“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好事,熊大人,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林子里的事先不要告诉他们。另外,依熊大人看,他们这些人可靠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熊勇闻言也朝那些斥候打量了一圈,他看着他们沉思良久,随后叹了口气,道:“哎,这些都是我手下的兄弟,要我说都可靠,可我也不敢担保他们不会被收买。” 黄才义点点头,又看向韩子沫,问道:“那韩大小姐,这些人里面可有放你出营的人?” 韩子沫果断地摇摇头,“没有,那个人比较矮,脸也很干净,不在这群人里面。” “嗯,那就好!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防范他们一点。” 话音落下,卓格图又开口问道:“黄兄弟,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不就是不能打草惊蛇么。可现在咱们怎么办?不回营吗?” “不能回!”黄才义非常坚决地回答道,“咱们一回去,他们就会知道咱们没有死,之后他们可能就会龟缩起来,这样咱们不就没办法把他们给揪出来了么?我现在想的是,看能不能想办法把所有渗透进营地的人都给揪出来,一劳永逸嘛!” 黄才义说完,所有人便沉默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想要办成很难,因为营地实在太大,他们想要揪出所有人就必须得有人配合,而要有人配合他们就得先回营地。 “这样吧,”熊勇说道,“我看他们还有点吃的,咱们今天就不回了,找个地方过夜,等想出办法了再做决定。” 所有人同时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于是,一行人在熊勇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山头,熊勇吩咐后来的斥候扎营做饭,而他自己则把先前的两名斥候叫到一边,把黄才义说的话给他们交代了一遍。 这个时候,身边没了威胁,又没有难闻的气味,几个人的食欲这才恢复过来。斥候们做好饭后,几个人便像饿狼一般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饭后,黄才义才觉得自己总算从鬼门关里走了回来,他长吐一口气,随后找了片比较平坦的地方躺下。 卓格图这时和韩子沫也靠过来,卓格图躺在黄才义身旁,望着头顶的星空说道:“黄兄弟果真非池中之物,今日一役,足以见得黄兄弟乃是大将之才。” “巴胡兄,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这些恭维的话往后还是少说吧。” “呵呵,黄兄弟说的是,往后咱们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自然无须多言。不过,我说的是真心话,今天要不是你,我们这几个人真的就回不去了。” “哎,我不过就是比你们在这方面知道的多一些,真正行军打仗,那还得靠熊大人这样的人。不过,今天这个遭遇倒是让我有些吃惊,看来这玄术高手并不只是中原才有。” “是啊,这种场面我也是第一回见呢,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回去之后,我得给万户大人说一说,往后还真得多加小心。”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最要紧的,是怎样在不惊动那些人的前提下见到万户大人,这件事只有万户大人才能办得成,仅凭我们几个是没办法的。” “哎,我当然知道,可是该怎样才能见到万户呢?” (本章完) 7017k 187 打仗 走走停停一个多月,黄才良还是弄不懂老头儿的意图,一开始他还隔两天就提一提要会「尊者」的话,可是老头儿既没答应也没否定。后来,黄才良问的自己都烦了,便干脆将这话放下。 这一个多月里,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成队成队逃难的难民,也有各式各样打扮的溃军,这些人衣不蔽体,逮着一个路人就要吃的,尤其是那些老人孩子,让黄才良看得心疼不已。 但是老头儿说了,他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实在顾不了其他人,而且这些人不是一个两个,只要施舍了其中一人,被其他人见了,就是一场灾难。 老头说成队的难民比军队还恐怖,因为军队尚且还有纪律,但是难民没有,一旦他们饿疯了,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头儿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一路上他们三人过得很欢乐,哪怕是到了荒山野岭,老头儿和小花脸也有办法弄来好吃的。 这日,他们途径一个镇子,正看见好些人慌忙逃窜,老头儿见状赶紧拉着黄才良和小花脸打算改道,可是黄才良却想停下来问一问。 「才良,」老头儿指着那些逃窜的人说道,「你看看他们,明显是在逃溃军呢,咱们帮不上忙,还是快走吧。」 黄才良不干,「师父,我就问一问,兴许不是溃军呢!」 「哎呀,不是溃军咱们也管不了,走吧。」 「师父,就问一下,我就问一下~~」说着,黄才良便挣脱开老头儿的手,朝迎面跑来的一家三口走过去。 这是一对夫妇带着一岁的小孩儿,他们只背了两个包袱,看上去很着急。 「大叔,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黄才良拦在那男人面前问道。 「打仗!」男人匆匆扔下这一句,看都没看黄才良一眼便从他身边急匆匆走过。 黄才良还想再问,可是这一家三口已经走远了。 正失望之时,忽然又跑来一个壮年男人,男人拖着一辆板车,上面装着包袱被褥等东西。 黄才良赶紧迎上去,问道:「大叔,谁和谁打仗啊?」 「哎呀,还能有谁,那些兵痞呗!」 「兵痞?那 是谁打他们啊?」 「不知道,哎呀,都不是好人。」男人说完,拉着板车走了。 黄才良在心里闷了会儿,男人所说的兵痞可能就是溃军,可如今溃军到处都有,而且什么来头都有。 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黄才良大概了解了一下天下形势:所谓打仗,其主体还是朝廷,朝廷跟什么倭寇打、朝廷跟八百媳妇国打等等,这些属于对外的战争,而且属于很大的战争,这些跟他的关系不大。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仗,比如各方的起义,朝廷就会派军队来评判,他们一路上看见的溃军基本上都是这种小仗产生的。 于是黄才良拿不定主义了——兵痞究竟是哪一方的? 刚才那男人说「都不是好人」,这句话黄才良原本是不赞成的,在他看来,朝廷的人当然是好人,不然他们凭什么叫做朝廷。而各地的起义军都是因为不满朝廷,所以他们地也不种了,专心跟朝廷作对。黄才良认为,有什么事可以跟朝廷商量嘛,干嘛非要打呢,一打不就打出个民不聊生。 他曾经把这个想法拿出来给老头儿和小花脸说过,可是小花脸听完只是笑笑,老头儿却敲着他的额头说他什么都不懂。老头儿说老百姓都只想平静的过日子,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谁又会抛妻弃子去打仗呢? 这些话黄才良不懂,但是他见老头儿一脸认真的表情,便知道以后这些话不能随便跟他说。 黄才良正闷头想着,老头儿那边喊了起来:「问完了没?问完了快走!」 黄才良闻言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老头儿却一把拉住他就走。 老头儿手上的力气很大,似乎害怕一松手黄才良就会跑掉。 哪儿知道刚走没多远,忽然从他们前方跑来一群人,这群人连哭带喊的,似乎他们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黄才良有些好奇,老头儿却马上停下来,他朝人群后面望了望,忽地掉转头,拉着黄才良和小花脸小跑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三个人又回到刚才的地方,却发现先前走掉的拉板车的男人和那一家三口竟然又原路跑了回来。 这一回,也不用黄才良劝,老头儿便拉着他们朝镇子方向跑,结果那些逃窜的人也跟着他们跑起来。 跑了约莫两百多丈远,黄才良便看见镇子出口站着很多人,这些人依托出镇口的牌坊搭建了一些木板木桩之类的东西。 当黄才良跑得近了,他才看见那些人中有些拿刀有些拿弓,看那阵势,是真的在准备打仗。 老头儿拉着两人跑过牌坊,那些人竟也没阻拦,他们纷纷叫嚷着让黄才良身后的人跑快一些,然后接连将这些人让进了镇子。 老头儿没有停留,而是拉着两个人径直跑向镇子中心,然后找了一处墙头停下来。 黄才良一路被拉着跑,途中看见的尽是惊慌失措的人,他自己也忍不住被那些人的情绪感染,只觉得浑身紧绷绷的。 这会儿忽然停下,黄才良才有所缓解,而当他缓解下来,便马上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师父,他们都带着头巾!」黄才良对老头儿说道。 这件事黄才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些拿着刀和弓准备打仗的人,都带着和之前庙里人一样的头巾,只是先前他太紧张了,没有立刻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黄才良问完后,老头儿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们和庙里的人是一伙儿的!」黄才良以为老头儿没想明白,便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老头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 「那什么那!现在咱们的命得靠他们来救!」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走,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说罢,老头儿便带着他俩沿街寻找起来。 这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少有的几个也都是和黄才良他们一样没处落脚的,他们沿着街边的房门拍打着,请求房子里的人收留他们。 老头儿虽然也敲门,但是都没问,每当里面有人回应,他就立马离开。 好不容易,老头儿敲响一处房门半天都没人回应,于是他又敲了几下,并且大声问有没有人。 等了半天还是没人回答,老头却会心一笑,说道:「就是这里了!」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187打仗免费阅读. 188 躲藏 老头儿掏出一把小刀,从门缝里伸进去鼓捣两下,随着门内“咔哒”一声响,老头儿便推开了门。 随后,老头儿将黄才良和小花脸拉进屋内,又重新将门栓好,干完这些他还不放心,将屋内的桌子和椅子都挪过来,用来抵住大门。 “师父,咱们就这样躲着总不是个事吧。”黄才良站在堂屋中间,看着老头儿忙来忙去的身影说道。 “不躲你还想干嘛?去帮忙?你帮谁的忙?”老头儿没好气地回道。 这时,小花脸从一处房门走出来,对着两人说道:“师父,这边有楼梯,咱们上楼吧。” 老头儿将堂屋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堵在门口,最后他满意地拍拍双手,说道:“好了,完事!走,咱们上楼。” 楼上是几间厢房,其中两间挨着街道,老头便选了其中一间,将窗子打开一条细缝,悄悄地观察着外边。 笑话两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将自己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大饼,然后往床上一躺,便自顾自地吃起来。 黄才良也拿过一张饼,从中间一撕两半,一半给老头儿,自己吃剩下的一半。 此时老头儿一脸紧张,他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街头,丝毫没有理会黄才良的意思。 这种时候,黄才良明白不管自己有什么想法,最好别去打扰老头儿。 天色渐渐杀黑,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镇子里已经是寂静一片。 可就是这诡异的寂静,让黄才良紧张不安,他知道这种寂静往往都是狂风暴雨将来的前兆。 忽然,漆黑的窗外忽然闪起一阵亮光,随后马上又暗下来,老头儿依旧面不改色地盯着窗外,嘴里说道:“开始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老头儿的话似的,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像是放烟花一样,连连闪起亮光,与此同时,黄才良还隐隐约约听见人的叫喊声。 “无险可托,他们怕是守不住。”老头又嘟囔了一句。 老头儿不许黄才良开窗,所以黄才良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见外面,他只能从老头儿的脸色和外面的叫喊声中分辨事态的发展。可是那些叫喊声始终都在很远的地方,而老头儿的脸色一直保持不变,所以黄才良不知道外面究竟怎么样。 黄才良就那样坐在老头儿对面,浑身紧绷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整个屋子里,除了老头儿时不时说句话外,唯一的声音便是小花脸吃饼的吧唧声。 黄才良回头看了小花脸一眼,只见他惬意地翘着脚,一只手枕在脑后,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么。 在老头儿对面坐了会儿,黄才良有些无聊起来,便走过去在小花脸身旁躺下。 小花脸没有理会他,黄才良也懒得理会小花脸,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小睡一会儿。 身旁的小花脸又有好些日子没有洗澡了,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馊味儿,可奇怪的是,这股馊味儿里面还有一种香味儿,黄才良已经不止一次闻见过了。 一开始,黄才良还以为小花脸藏了什么花之类的东西,可是他包袱里除了一些衣服还有干粮之外,就什么东西都没有。 黄才良也问过小花脸,哪知道小花脸闻言只是举起两只胳膊,在腋下闻了闻,随后一脸不在乎地说道:“有香味吗?我咋闻不到?” 经过好几次,黄才良也习以为常了,他经常和小花脸同床睡觉,渐渐地就习惯了这种他无法描述的味道。 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黄才良刚刚躺来睡意的时候,老头儿忽然将窗子关紧,随后叫醒他俩,“别睡了,他们来了!” 老头儿的声音很小,但是里面透着一种紧张,黄才良赶紧爬起来,试图去看看窗外。 老头儿一把拉住了他,轻声说道:“别看,别出声!” 于是黄才良又停下来,重新坐回床边。 “蒋以,你去看看有没有后门,万一他们闯进来,咱们得有地方逃。”老头儿又冲小花脸吩咐了一句。 小花脸闻言走出厢房,黄才良却不解地问道:“他们干嘛闯进来?难道他们知道屋里躲着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对方很可能是溃军,里面说不定还有难民,我以前教过你的,这些人不同军队,什么都干得出来,你忘了吗?” “我当然没忘,可是师父,我们又不是他们的敌人,你一个老头儿,我们两个小孩儿,难道他们对我们还下得去手?” “哎,你呀,生性太善良,这人心莫测的道理你得吃过几次亏才能领会。” 两人正说着,忽然街上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一起的,还有人的哭喊声。 “嘘~~”老头儿赶紧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黄才良别出声。 黄才良马上憋住一口气,深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 这阵脚步声过后,紧跟着便是叫杀声,声音由远及近,渐渐的,黄才良便听见很多砸门的声音和女人小孩儿的哭闹声。 “师父,他们~~”黄才良没忍住,轻声问了一句。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头儿又赶紧“嘘”了他一声。 这时小花脸走了进来,他在老头儿身边坐下,说道:“没有后门,但是后面有窗户,咱们可以从窗户逃走。” 老头儿没出声,只是点点头。 很快,那些参杂在一起的声音来到他们窗下,老头浑身紧绷着,似乎等待着什么。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人来到他们窗下,紧跟着,有人开始砸窗下的大门。 老头儿马上站起身,冲黄才良两人说了句“走”,便带头朝后面的厢房走去。 来到窗边,老头儿想都没想,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黄才良跟着老头儿这么久,多少还是学了一点腿脚功夫的,所以一层楼的高度还是难不住他,他和小花脸紧跟着老头儿从窗户跳出去,随后蹿进一条小巷子。 老头儿拉着两人在小巷子里东躲西.藏,可是发现里面竟然是条死胡同。 眼看着有人就要冲进小巷子,忽然巷子边的一个院门打开了。 从院子里露出两个人影,他们冲着老头儿直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去。 (本章完) 7017k 189 井底 人影是一对老夫妇,从他们的声音能听出来。三人进去院子后,夫妇俩又把他们带进院子里面的一间破房子。 “多谢!未知老哥贵姓?”老头儿轻声问道。 夫妇中的男人紧张地盯着窗外,头也不回地答道:“哎,没什么可谢的,这年头啊,谁也不容易,何况你还带着两个孩子。对了,免贵姓谢,你叫我老谢就行。” “是啊,都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得道一声谢,多谢谢老哥,还有谢家嫂子。” 夫妇中的女人此时正打量着黄才良和小花脸,她一脸怜爱,笑眯眯地看着她俩,说道:“多可爱的孩子啊,真是遭了罪咯,你们俩肚子饿吗?吃过东西没?” 没等两人开口,老谢却抢先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吃吃,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外面嘈杂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但是女人却充耳不闻,“甭管什么时候,也得吃饱肚子!”女人瞪了老谢一眼,又回过头冲两个孩子笑道,“别管他,奶奶给你们拿吃的。” 女人走向一个破柜子,正打算从里面拿出点儿什么,忽然老谢轻呼一声,“快,老伴儿,带他们下井!” 女人对这句话没有丝毫怀疑,立马盖上柜子,随后拉着黄才良两人朝后门走去。 老头儿还想问什么,老谢却转过头说道:“井里有地道,快~~” 说罢,老谢便不容分说,拉着老头儿就往后院走。 前面的黄才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正在女人催着他从井绳上爬下去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撞门声。 女人本来就很紧张,听见撞门声更是慌得不行,连声催促着他们往下爬。 黄才良首当其冲,下井之后只觉得一片黑暗,连头顶上的夜空对他来说都像白昼一般。 “旁边!往旁边走!”女人喊道。 黄才良闻言朝四周看了一眼,可是实在太黑,除了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旁边有个洞,快钻进去。” 黄才良紧紧抓着井绳,伸出一只脚试探了几下,果然,在井的一边,有一块是空的。 于是黄才良赶紧钻进洞口,然后往里面爬,爬了没多远,他忽然双手一空,掉进了一个更大的洞里。 黄才良还没来得及喊疼,他身后的小花脸忽然也摔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身上。他下意识用双手去推开小花脸,却感觉手上软绵绵的。 小花脸哼哼唧唧从黄才良身上爬起来,随后爬向一旁。 黄才良还在愣神呢,后面的三个老人便一一爬进来。 最后的老谢进来后赶紧劝众人别出声,然后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 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开始只是人的吵闹声,后来便是翻箱倒柜的声音,黄才良甚至能听见那些人由于动作太过激烈而发出的喘息声。这近在耳旁的声音简直让他紧张到了极点,他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不一会儿他便感觉自己浑身酸痛。 即便这样,黄才良还是一动都不敢动,他听见声音来到后院,好几个人在院子里四处寻找,甚至有两个人来到井口,他们抱怨着说这家人除了点吃的什么都没有。 黄才良实在受不了,就挪动了一下撑在地上的手,哪知道刚挪出去一点,他就碰到了另一只手,而那只手马上抓住了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良知道这是小花脸的手,当小花脸抓住自己时,他忽然觉得心安了不少,于是他就像回应小花脸一样,也紧紧抓住小花脸的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离开屋子,并且越来越远。老谢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大家可以松口气了,但是今晚不要出去,就在井里过一夜吧,我们有褥子。” 老谢的话音刚落,忽然洞里“啪”的一声响,随后整个洞都亮堂起来。 原来是老谢老婆点燃了火折子,随后她又点燃了两盏桐油灯。 黄才良借着灯光朝四周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足有一间房间大小的地洞,里面不仅有柜子,还有被褥和各式各样的包袱。另外,在正对着井的那一面,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不知道通向哪儿。 三个人都是同样的表情,老谢见状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儿子弄出来的,两个儿子,对,还有儿媳、孙子。咱们这个地方啊,也不知怎么的,那些响马啊、强盗啊、溃军啊老是惦记着这里,这不,两年前又来了什么白莲社,这些人打啊,他打他,他又打他,打到最后,都不知道谁打谁。可有一点没变,每次他们打起来,遭殃的就是我们老百姓。所以我的两个儿子就闹腾出来这么个洞,说是能躲一躲。呵呵,别说,还真管用。” “那他们人呢?你的儿子?”老头儿问道。 “哎~~”老谢摇了摇头,“没了,都没了!大的一家子没来得及躲进来,全死了,小的呢,非要给大的报仇,打仗打没了。而今,也就是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了。” 老谢说完,他老婆已瘫坐在地上抽泣成了泪人。 这时,老谢的眼光落在黄才良和小花脸身上,“我那孙儿要是没死,也像他们那么大。” 黄才良内心一动,随后看向那可怜的老女人。 黄才良朝女人爬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女人愣了愣,忽地一把将黄才良拢在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 一夜过去,第二天,黄才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睁眼一看,就看见其他人都醒了,这会儿正忙着弄东西吃。 黄才良将眼角的眼屎擦掉,正打算去外面看看,谁知道老谢一把拉住了他,“别出去,他们还在镇子里,我刚才出去过。” “他们打赢了?”黄才良问道。 “鬼知道谁打赢了,反正他们至少要在镇子里盘踞几天,然后过阵子又会来另一拨人把他们打跑。咱们啊,也只有等那些不抢家夺舍的人来之后才能上街。” “白莲社的人不抢家夺舍吗?” 老谢点点头,“对,别说,还挺奇怪,他们跟朝廷的人都不欺负百姓,但是他们互相之间也打。哎,我说过,他们打来打去打到最后都不知道谁打谁了。” 听到这里,黄才良跟老头儿对视了一眼。 这之后,老谢每隔一段时间就爬出去看一眼,随后又马上爬回来,说人还没走,所以暂时还不能出去。 黄才良实在无聊,忽然对另外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起了兴趣。 “谢爷爷,那个洞是干嘛用的?” “哦,那个洞口啊,通向河边,紧要关头咱们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河边?” “对,算得上镇子外边了,那儿没什么人过去,跨过河就能逃出镇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为啥您跟奶奶不逃走呢?” 老谢顿了顿,道:“逃走?我们老两口都快七十的人了,怎么逃?再说了,这是我们的家,我儿子孙子都在这儿,打死我我也不会逃的。” 黄才良不再说话,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在洞里什么都不能做,黄才良简直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天黑了,他趁老谢两口子弄吃的时候悄悄溜到老头儿身边。 “师父,咱们得出去,要不然,咱们会闷死在这儿的。”黄才良悄声说道。 老头儿笑了笑,“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不是,师父,咱们总得做点儿什么吧,老这么待着,难道真等这些人被打跑再出去?” “那做点儿什么好呢?出去帮他们打仗?帮谁呢?” 老头儿的语气满是讥讽,可黄才良已经习惯了,他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认真说道:“至少帮助不会欺负老百姓的那一方。” “好,那另一方不欺负老百姓的打来之后呢?你又帮那一边?” “那是后话,咱们先打跑这些人再说。” “嗯,有志气,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打跑这些人?” “我不知道,不管怎样打,咱们总得先出去,我想,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到白莲社的人。” “哦?!”老头儿似乎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快就相信他们了?你别忘了,前阵子咱们还杀过他们的人呢!” “师父,这件事我想过了,人都是有好有坏的,说不定先前的白莲社是坏人,但是这里的白莲社是好人呢?” “好,我再问你,那个尊者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然是坏人啦。” “那万一这里的白莲社也是尊者的人呢?” “不会!”黄才良非常肯定,“先前的人骗老百信,这里的不欺负老百姓,他们肯定不是一伙儿的。” 老头儿玩味地盯着黄才良,看了很久也没说话。黄才良问他到底怎么样,老头儿只是扔下一句“等等看”就不再理会他了。 吃了些干粮后,老头儿抹了抹嘴,冲老两口说道:“老哥,嫂子,你们跟我们一起出去吧,老是躲在这儿总不是个事儿,出去了起码我们还能互相照料一下。” 老谢果断地摇摇头,苦笑道:“算了,你们要是想走就走吧,我们俩就不走了,活了一大把岁数,总不能快要死了还要跟家人分开吧!” 老头儿低了下头,伸手在老谢手背上拍了拍,“好吧,感谢两位出手相助,有缘地话~~哎~~不说了。” 随后,老头儿便领着黄才良二人朝洞口爬去,临走时,女人还硬拉着黄才良和小花脸给塞了一些干粮,把黄才良弄得眼泪兮兮的。小花脸却像是无事人一样,只是简短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通道足有一百来丈长,三个人爬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才摸到洞口尽头的一块木板。 木板很重,黄才良和小花脸两个人都推不开,结果两人不得不退下,让老头儿上前,这才把木板给推开。 顿时,一股清新的空气带着清爽的凉意席面而来,引得三人连声称快。出去之后,三个人又将木板重新盖上,还拿树枝和杂草掩盖了一遍。 (本章完) 7017k 190 入营 和老谢说的一样,洞口直接挖在河堤上,一出来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小河,黄才良跑到河边洗了把脸,恨不得马上脱掉衣服在河里洗个痛快。 正在黄才良犹豫着要不要下水时,老头儿忽然走上前来,他冲黄才良看了一眼,随后径直走向小河。 老头儿没有脱衣服,只是把包袱举在手上,然后直接走进小河中。 眼见老头儿走进小河,黄才良当即撇嘴一笑,然后三下两下把自己扒了个精光,连裤头都给脱了。 他身后的小花脸看着这一幕,只是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游过,然后跟着老头上了岸。 黄才良也不管事情紧急不紧急,在小河里痛痛快快地洗刷了一阵,最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上岸。 “小花脸,你咋不洗洗?你身上都发馊了!”黄才良裸漏着身体,在老头儿和小花脸眼前毫不避讳。 小花脸微笑着盯着黄才良的下身,脸上憋不住笑意,“要你管,我馊不馊是我的事,你还是快点把裤子穿上吧。” 老头儿本来在整理着自己的湿衣服,这时听见小花脸的话便回头看了一眼,当他发现黄才良正浑身光溜着站在小花脸面前时,顿时火冒三丈。 “你个没羞没臊的小混蛋,快点给老子把衣服穿上!”老头儿快步走过去,在黄才良脑门上扇了一巴掌,嘴里还厉声责骂道。 “有啥大不了的?这儿又没外人,你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黄才良一只腿钻进了裤头,另一只腿正在半空中,此时挨了一巴掌,满心都是委屈,可他现在正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极力让自己不摔倒,也就不好发作。 而这时小花脸看着黄才良就像看见什么滑稽的事情一样,正努力地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三人各自换好衣服,便沿着小河边的林子朝镇外走去。 这个时候,三个人都能听到镇子里很吵闹,就像过节一样,人声鼎沸、有说有笑。 可是这些声音都来自镇子里,在镇子外边,却是死一般沉寂。 此时已是深夜,镇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不明白的人看过去,还以为镇子里有什么喜事。 一想到此时老谢夫妇俩还憋在那个臭烘烘的井底里,黄才良就觉得很生气,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穷苦人,打进镇子里的那帮人就可以欺负老谢他们。 三人正走着,忽然从林子里钻出几个人,他们手里拿着刀和矛,指着黄才良三人,轻声喝止着他们:“别动,你们是什么人?” 这种情况黄才良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老头儿教过他怎么做,于是他非常配合的将手举起来,然后乖乖地等着老头儿跟他们交谈。 “呵呵,几位大爷,我一个老头子带着两个娃儿,能是什么人?!不就是过路人呗。”老头儿摆出一副佝偻着背的样子,假装用衰老的声音回道。 “过路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赶路?”其中一人问道。 “哎,这不是听说这边闹打仗吗,我们特地等到夜里才敢上路,你说要是白天,我们遇到歹人了,我一个老头子该怎么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几个人还是不大相信,狐疑地围着老头儿打量了一圈,最后放下手里的武器,示意老头儿赶快离开。 老头儿这时却不着急走了,问道:“敢问几位大爷可是白莲社的人?” 一句话把原本放下疑心的几个人又弄得紧张起来,不过这一回他们没有举起武器。 “是又怎样?” 老头儿回头看了看黄才良,然后笑道:“大爷放心,老百姓知道谁是好人,我看你们都带着头巾,想必就是白莲社的人。听说前些天就是你们跟歹人打起来的,敢问一句,打得怎样了?” 尾兽的那人叹了口气,“哎,打得好的话我们也用不着在外边蹲守了。” “哦,也是,对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溃军,你们又无险可托,一时间抵挡不住也是正常。” “嗯,这话我爱听,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长不了,过几天我们就会打进去,放心好了。” “我知道,正义之师必定取得胜利,只是老朽不才,想为贵军出一把力,未知大爷可否引荐引荐。” 老头儿的话当即引得几个人一阵哄笑,为首的那人说道:“老头儿,你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就是你一个老头儿带着两个孩子,能出什么力?” 老头儿也不生气,依旧笑脸相迎,“大爷,不说别的,给你们喂喂骡马挑挑东西我还是能干的,我真的只想出点儿力,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时,旁边一人在为首那人耳边说道:“大哥,老刘头不是死了吗?” 为首那人顿时一愣,随后便认真打量起老头儿来。 片刻之后,那人摸着胡渣子问道:“前些天打仗的时候,我们死了个伙夫,你要是愿意的话,倒是可以顶他的缺。不过我可事先说好,我们的粮草也很紧张,你顶一个缺就只能吃一份口粮,怎么样?” “可以!可以!大爷,求您给引荐。” “呵呵,我虽然级别不高,但这个主还是能做的,这样,今晚你就跟我们守在这里,明天一早就跟我回营。” “好嘞!好嘞!” 老头儿说完,冲身后的黄才良挤了挤眼睛。 几个人说罢,便拉着老头儿三人躲进暗处,一直躲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依照约定,为首那人带着三个人回到营地,并直接将他们带去伙房。 营地其实就是一个荒废村子,黄才良看见有好多伤员躺在村里的空地上,而那些医治伤员的人也只是用一些草药敷在他们的伤口上。 伙夫长是一个很胖的胖子,浑身油腻,衣服脏兮兮的,身上的气味比小花脸最臭的时候都要难闻。 黄才良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做出来的饭,有谁吃得下去! 伙夫长没有问名字,什么都没问,当那伙人将老头儿介绍给他时,他便直接指着一篓白薯让老头儿搬出去洗洗。 三人没费多大力就将篓子搬到小河边,很快便洗完了所有白薯,回到伙房,伙夫长颇为惊讶,又指着另外的蔬菜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抬出去洗。 老头儿没回绝,抬着篓子便走出伙房。 “哎,他们也不容易啊。”走在路上,老头儿忽然无缘无故感叹了一句。 黄才良不解,便问为什么。 老头指着篓子里的南瓜说道:“都是些杂粮,也就能勉强填饱肚子,可是他们还得打仗啊,打仗光吃这些怎么行呢?” 黄才良细细一想,觉得也对,这么些年,他们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风餐露宿,但是他们总吃得好,哪怕是当叫花子讨点剩饭剩菜,也比吃这些白薯南瓜强。更何况到了荒郊野外,小花脸还能时不时猎来几只野兔麂子打牙祭。而他自己,也能凭借幼时和姐姐练就的本事,找得到各式各样的野菜野果吃。 这样一比较,黄才良顿时也觉得这些人很可怜,似乎这一瞬间,他便将这伙人跟之前在庙里的人区别开了。 “他们这么多人,咱们总不能去给他们打兔子或者去讨米饭吧。” “哼,要讨你去讨,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他们找吃的。” “师父,你就不能惯着他,他就是个老好人,看见这个就想帮这个,看见那个了又想帮那个,你要老惯着他,咱们非得累死不可。” 黄才良也不管小花脸的嘲讽,而是认真对老头儿说道:“师父,我也就是说说,又没说真的去讨。我看您也是心软了,想帮他们打下镇子,好让谢家的爷爷奶奶早日脱离苦海,要不然,您也不会那么痛快就答应帮他们,对不对。” 听到这里,老头儿忽然泄了气,他放下篓子,叹着气说道:“打赢了这场,那下一场呢?哎,我也是糊涂了,这就是个泥潭,陷进去就可能出不来了!” “下一场?什么下一场?” 小花脸这时撇撇嘴,白了黄才良一眼,然后说道:“你没听老谢两口子说吗?今天这个打那个,明天那个又打这个,这次师父帮他们打赢了,下次另外一伙人又打上门呢?难不成,我们一直守在这里,一直给他们当伙夫?” 一句话点醒了黄才良,老头儿一直带着他们漂泊,从未真正落过脚,他们经过许多地方,却从没真正停留过。对于黄才良来说,他需要一个目的,任何目的都可以,但是对老头儿和小花脸,似乎漂泊就是他们的目的。所以他觉得留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显然,小花脸不这样想。 黄才良没有回话,但是他的神情被老头儿发现了,他和老头儿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把头扭向一边。 老头儿摇了摇脑袋,随后重新抬起篓子,三个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再次来到小河边。 此时天色已经大白,洗菜的时候,黄才良看见三三两两的人不断来到村子,虽然他们同样戴着头巾,但是他们的衣服很干净,神态也很轻松,一看就和村子里的人不是同一伙。 老头看着这些人,再次叹了口气,道:“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哎,对方好歹还是溃军,打不赢也难怪。” 黄才良听得懂老头儿的意思,于是问道:“那师父可有方法让他们打赢那些溃军呢?” 老头儿依旧摇摇头,道:“难!很难!” (本章完) 7017k 191 交手 几天之后,村子里已经聚集了好几百人,黄才良数了一下,不算那些受伤的就有四百多人,这些人个个手拿凶器、头戴头巾,并且村子里原先的那些人因为后来人的加入而变得士气盎然,整个村子看上去都不一样了。 人数番了一倍有余,伙夫自然也变得多了,光是像老头儿这样打杂的人就有五个,这还不算黄才良和小花脸。 虽然村子里人人都谈论着不久之后的战争,但是黄才良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战争前夕的紧张感,几天之前他们躲在镇子里时,他紧张得几乎要窒息,这种感觉他仍然记忆犹新。 村子里的人士气高涨,连伤员都似乎好得快了一些,尽管黄才良的感觉还是很奇怪,但他也被人们的情绪所感染,就好像这是一场必胜之战。 只是当黄才良看见老头儿的表情,还有听见他那难听的叹气声时,他才想起来事情原来没那么简单。 来了这么多人,自然也来了一些头目,但是黄才良发现这些头目中并没有一个最大的头目。他们非常爽朗的互相笑谈,可是转眼间又争得不可开交,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却又谁都不服谁。 不过,这些并不妨碍人们的热情,人们依然是吃着那些毫无营养的杂粮,积极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一日,那些头目们忽然来了兴致,让村子里的人操练起来,老头儿扎着围裙看了几眼,看得是连连摇头。 一旁的黄才良问道:“师父,您过去教他们几招呗,看他们那架势,还不如我!” 老头儿似乎正有此意,用围裙擦了擦手,便朝操场走去。 这时,胖伙夫发现了他,赶紧上前拦住,“老头儿,你想干嘛?” 老头儿咧嘴一笑,“呵呵,伙夫长,我年轻的时候也打过仗,会几招,我看他们练的有差错,这不是想去指点指点吗。” “就你?”伙夫长嗤笑一声,“甭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就算你真的会几招,这样过去指指点点,不是自讨没趣吗?” “伙夫长,我是诚心想帮帮他们,哪怕上了战场能有一两个人因为我而活下来都好,挨点儿骂什么的,没关系。” 伙夫长摇了摇头,道:“我可是劝过你了,你非要去我也拦不住,到时候他们怪罪下来,甚至是把你赶出去,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老头儿笑了笑,“放心吧,他们不但不会赶我走,还会非常感谢我的。” 说罢,老头儿便一把扯掉围裙,然后朝操场走去。 当老头儿来到操场边时,马上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名教官样的男人朝他走过来,满脸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想干嘛?” 没等老头回话,男人身边一名侍从样子的人跑过来解释道:“元帅,他是咱们伙房里打杂的,带着两个孩子的就是他。” 被称作元帅的人点了点头,冲老头儿笑道:“打杂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伙房在那边,你走反了。” 老头儿丝毫不以为意,“元帅,我没走错,我是看着你们练得有些别扭,所以想过来指点指点。” 话音落下,现场顿时沉寂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老头儿,片刻过后,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噗哈哈哈,老头儿,你开玩笑的吧,指点?指点我们怎样打杂吗?” “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指点我们,你也不怕闪了你的老腰。” “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头儿,我看你还是赶快回伙房吧,待会吃不到中午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爷子,别出洋相了,咱们这是打仗,别添乱好吗?” 操场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戏弄着老头,可是老头儿却丝毫不在乎,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位“元帅”,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过了好大一会儿,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老头儿这时开口说道:“元帅,我老头子不才,年轻时也打过丈,这样,你挑一个能打的出来,跟我交交手。打坏了我我自认倒霉,可要是没打赢我,你得让我说两句话,行吗?” 此话一出,又引来一阵嘲讽。 “老头儿,你找死吧,这么大岁数了,伤筋动骨可是会要命的!” “就是,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倒是可以跟我们去冲锋陷阵,死了好歹还有个名分,这会儿就别充大头了啊!” “老头儿,我们手下可没轻重啊,打坏了你还得照顾那两个孩子呢,别开玩笑了。” 老头儿依然是紧盯着“元帅”,等人群稍微安静了又说道:“元帅,我知道这是在打仗,我也知道军中无戏言,我既然敢这样当着您的面说出来,说明我是有底气的。怎么样,敢不敢试一试?” “元帅”被将了军,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满脸不相信地问道:“老爷子,你要是敢戏弄我,我可真要军法从事的啊!” 老爷子信誓旦旦地答道:“要是我敢戏弄您,您就砍了我的脑袋!” 就这样,“元帅”将信将疑之下,从人群中随便挑了一个人出来,他还特意叮嘱这人手下留情。 那人走向老头儿,满脸都是不屑的笑容,他冲老头拱拱手,笑道:“老爷子,承让了!” 老头儿也跟着笑了笑,“来吧!” 那人扔掉手里的兵器,伸出双拳摆了个架势,而老头儿却只是把原先佝偻着的腰直了直。 随着那人一声怒喝,他的整个人便冲了出去,他将一只手收回到身后,紧握拳,瞄准老头儿的左肋正准备打过去。 可是老头却没有任何动作,他面带微笑,似乎正等着那人冲过来。 在那人袭到面前时,老头儿忽然一侧身,随后向前迈出一步,他伸出一只脚,又伸出一只手抓住那人的胳膊,然后轻轻往后一送。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瞬息间,那人只是看见老头儿冲着自己笑了笑,下一刻,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摔倒之后,那人马上爬起来,当着这么多人被一个老头子扔出去,面子上多少挂不住,他恼羞成怒,双手握拳又冲过来。 老头依旧面带微笑,当那人的拳头砸过来时,他非常从容地伸出一只手,然后一把握住了那人的拳头。 那人一击不中,便想收回手,可是他忽然发现老头儿的手就像铁钳一般,竟然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那人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用另一只手抓住手腕,用尽全力想把手抽出来。 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老头依然是面不改色、一动不动的站着,而他的手也依然是无法动弹。 两人僵持片刻,忽的老头儿身子微微一沉,一股暗劲送至手腕,他手肘稍稍弯曲,随后瞬间摆直。与此同时,那人就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冲击一般,然后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 那人飞出去足足两丈多,落地之后,他的重心不稳,又一下子翻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地,这还不算完,他原本想立马站起来的,可是他的手刚刚撑在地上,便感觉先前被老头抓住的那只手一阵刺麻,根本用不上力,然后他再次失去重心,侧翻在地上。 这一次,这人不再急着爬起来,他一手抱着另一只手,两只眼睛满是震惊的看着老头。 一旁的“元帅”见这人不中用,又冲人群喊了声:“屈先锋,你上,给这老头儿点颜色瞧瞧,要不然,他还真以为我阵中无人!” 那名“屈先锋”领命站出来,冲老头儿一拱手,说了声“看招”,便飞奔而来。 屈先锋的身手比先前那人敏捷了不少,老头儿脸上也多了一丝认真。不过,老头儿也只是多用了两个回合,那屈先锋便稀里糊涂地被自己摔了个七荤八素。 放倒屈先锋后,老头便走向“元帅”,行了个礼后笑道:“未知元帅可否满意?” “元帅”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答道:“也没看你出手,就~~就这两下~~恐怕~~恐怕还难以服众~~” 正当“元帅”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时,忽然阵中出现一个很清脆的声音,“元帅,可否让小女子一试?” 众人闻声齐齐望过去,便看见一位身材娇瘦却神采奕奕的女孩儿,她的头上同样扎着头巾,手里拿着一把跟她的身体非常不匹配的大刀。 老头儿看见这女子后先是一惊,随后便笑出来:“素问白莲社不问男女,今日得见,果然让人大开眼界。” “元帅”也笑道:“我们对天下人一视同仁,不分男女老少,只要遵守我们的教义,并愿意为劳苦大众出把力的人,都可以加入我们。” 正说着,那女子已经走出阵营。 “倪珠儿,我知道你有两下子,可这不是儿戏,连屈先锋都~~你~~” “元帅,”那女子说道,“我们的目的是试试这老头儿行不行,不一定非得打赢他,对不对?” “元帅”闻言愣了愣,随后沉思了一会儿,片刻过后,他点头说道:“好吧!那老头儿,这回我要看见你的招式,不能耍心眼,明白吗?” 老头儿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子认真打量起那女子。 女子生得很俊俏,看年龄,比黄才良和小花脸大不了多少,她的个头比小花脸稍稍高一点,两只眼睛带着怒气,一张脸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女娃,你想怎么打?”老头儿笑眯眯地问道。 “不,不是我打你,你得出手打我,打得赢就算你过关。”女子毫不示弱。 “好,你看好了,我要出招了!” 老头儿说完,立马摆出个架势,然后一招一式地跟女子对打起来。 所有人都看得出,老头儿没有使出全力,他似乎是想让众人看清楚自己的每一招,所以他出招的动作很慢。而当众人看清他的招式后,便惊讶的发现这老头儿打出来的都是他们刚才练习的招式。 一开始,女子还能从容应付,可十几个回合过后,老头儿开始变换招式,他的招还是那些招,但是顺序变了。这样一来,女子应付起来便有些吃力了,直到最后,她根本招架不住,完全变成老头儿在引导她出招。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老头儿忽然收回招式,停住不动了。而这个时候,女子已经是气喘吁吁,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这个时候,不仅是操场上的人,就连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也都对老头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本章完) 7017k 192 开始了 老头儿转过身,冲“元帅”说道:“元帅,我老头子并无他意,这行军打仗不比这样单打独斗,我虽然在这儿能打赢他们,但是他们一块儿上的话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我只想把我会的教给他们,也算是为劳苦大众出一把子力了,不知元帅意下如何?” 老头儿这一战可谓是赢得了满堂彩,那些嘲讽他的人已经没有原先的笑意,他们的眼睛统一停留在老头儿身上,老头儿动一动,他们的脑袋便也跟着动一动。 这时的“元帅”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无话可说,老头儿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完全可以指点这些人,于是“元帅”点点头,答道:“好吧,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这样也好,省得我麻烦!” 黄才良和小花脸远远的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就像看一出闹剧似的。 “师父也太谦虚了,就这些人这两下子,也就够他活动活动筋骨的。”小花脸满是得意的笑道。 “小花脸,我知道师父厉害,可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切,你懂什么,师父真正动起手来,这几百号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黄才良自然不信,只以为是小花脸的自以为是。 “那个小姐姐功夫不错,只是可惜,也不是师父的对手。” “哼,花拳绣脚,她连我都打不过。” 黄才良撇了小花脸一眼,鄙夷道:“你是个男娃,她是女娃,打不过你不是很正常?!” 小花脸似乎很生气,怒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 之后的几天,因为老头儿身份的变化,他们三个人在营中的地位也有所抬升,最直接的,就是他们从吃一份口粮变成了各吃一份。 不过,老头儿去指教那些人练功夫了,黄才良和小花脸却依然在伙房里打杂,虽然有些辛苦,但两人也没啥怨言。 这日,那名叫做倪珠儿的女子来到伙房,说是要找老头儿聊聊。 老头儿这会儿恰巧领着小花脸不知躲去哪儿“练功”去了,所以倪珠儿只找到黄才良。 “要不你等会儿吧,我估摸着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黄才良说道。 “你是他孙儿?”倪珠儿找了把破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哦,不是,我是他徒弟。” “徒弟?那你也会功夫?” 黄才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没,我不会。呵呵,我只是名义上的徒弟,实际上是师父在路上捡了我,见我可怜,就把我收留在他身边。” “哦,这样啊,看不出来,老爷子心肠还挺好。” “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我?我叫倪珠儿。” “珠儿姐姐,呵呵,看上去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叫你姐姐可以吧?” “嗯,随你吧。” “那珠儿姐姐,你一个女儿家,干嘛要跟着这些人打仗呢?” 倪珠儿顿时脸怒愠色,道:“女儿家怎么了?女儿家就不能打仗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你也不用受这份罪啊。” “我跟你很熟吗?干嘛要告诉你!真是多管闲事!”倪珠儿扔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黄才良懊恼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些话,好像自己在倪珠儿身边,脑子就不管用了一样。 没过一会儿,老头儿和小花脸回来了,黄才良将倪珠儿来过的事情告诉给老头儿,老头儿闻言便马上离开了。 老头儿离开后,黄才良不经意的看了小花脸一眼,他发现小花脸脸上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生气,他才消失不到一个时辰,回来之后就像施了法术一般,整个人看上去灵动了不少,也俊俏了不少。 黄才良围着小花脸转了一圈,想说他有些不同了,可想了想,又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不同。 “你看什么看?”小花脸问道。 “没~~没看什么。”黄才良赶紧将脸扭向一边。 ...... 老头儿这一走便是一个下午,黄才良发现这一整个下午老头儿都跟“元帅”等“当官”的锁在屋子里,也没有操练,隐隐的,他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晚饭的时候老头儿回来了,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伙夫长。 老头儿神秘兮兮的将黄才良和小花脸拉到一旁,说要打仗了,就这一两天的事。老头儿说元帅想让他带一支队伍,他没有反对,只是黄才良和小花脸得留在后方,继续在伙房打杂。 黄才良自然不干,小花脸也不同意,说是师父到哪儿他就要到哪儿。 老头儿说:“你们俩听话,这是打仗,不必寻常,我既然带队伍就得管好他们,没精力照顾你俩。” 小花脸说:“我俩不用你管,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蒋以,听话,我不是找你俩商量的,你们必须留下,没得商量。” “那珠儿姐姐找你干嘛啊?”黄才良问道。 “嗯,她也得留在后方,元帅决定的,但是她也不干,想找我打商量,我没同意。” 黄才良不再争辩,他知道老头儿是认真的,继续争下去没有任何作用。不过他也想好了,不可能老头儿不让他去他就真的不去,到时候不管小花脸怎么办,他自个儿是肯定要悄悄跟过去的。 这样两天之后,拂晓时分,还在熟睡的黄才良听见了动静,他先是按兵不动,等老头儿穿好衣裳走出去后,他便一骨碌爬起来。 谁知道黄才良正收拾东西的时候,小花脸竟然也爬了起来,他瞪着一双狡猾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黄才良。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听话,说,你打算怎么办?” 黄才良没好气地答道:“还能怎么办?悄悄跟过去呗!” 小花脸大喜,三下两下穿好鞋子,便抢在黄才良之前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尽量躲开村子里的人,不断的在阴影中蹿来蹿去,大概跟了快一个时辰,他们终于看见队伍的尾巴了。 黄才良让小花脸别跟得太紧,两人将脚步放慢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直保持着能看见队伍尾巴的距离。 在快要接近镇子的时候,他俩忽然发现队伍分成了三队、朝不同方向分散开了。 因为隔得太远,黄才良看不清老头儿在哪支队伍里。 正在两人犹豫着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时,忽然从他们身后跳出来一个人,把他俩吓了一大跳。 “你俩干嘛呢?” 两人回头一看,就见一名扎着头巾的俊俏女子蹲在他俩身后。 黄才良很快认出了来者,“珠儿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倪珠儿瞥了瞥两人,问道:“先别管我,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想干嘛啊?” 小花脸毫不客气地答道:“这还看不出来么,你想干嘛我俩就想干嘛。” “真是胡闹,这是去打仗的,你们两个还嫌不够乱吗?” “我们胡闹?那你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偷跑出来的吧!哼哼,我记得师父说过,元帅不许你出来,如果我们是胡闹的话,那你就是违抗军令!” 小花脸口齿伶俐,一席话怼得倪珠儿说不出话来,“你~~~哼!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们俩快回去,待会儿打起来会伤到你们的。” 黄才良见小花脸又要开口,赶紧拉住了他,“珠儿姐姐,你放心,我们不会乱来的。我俩就是不放心师父,想过去瞧瞧,反正你也是偷跑出来的,要不,我们跟着你吧,如果有危险,你不是还可以保护我们吗?” “这怎么行!我可没空管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小花脸实在不耐烦了,便拉过黄才良说道:“算了,她走她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走!” 说罢,小花脸便拉着黄才良朝其中一支队伍跟过去。 身后的倪珠儿被小花脸气得直咬牙,她蹲在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三个人便到了镇子附近,他们发现队伍已经分散开,似乎已经将镇子围了起来。 “好了,你们两个就在这儿待着,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乱跑,明白吗?”倪珠儿朝队伍打量了一遍,然后对黄才良和小花脸说道。 “珠儿姐姐,他们什么时候开打啊?” “我也不知道,估计天亮之前就会打。” “你要跟着去打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总之你们就待着别动,我不叫你们出来就千万别出来,明白吗?” 说完,倪珠儿便不出声了,转而紧张地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这时,黄才良听见队伍中传来叫骂声,他抬眼一看,便看见队伍里亮起了火把。火把一传二、二传四的,很快整个队伍都点亮了火把,他甚至看见镇子远处的天空也是红彤彤一片。 “开始了!”一旁的倪珠儿沉声说道。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黄才良看见队伍渐渐聚成几列,随后伴随着冲杀声朝镇子里涌去。 倪珠儿忽然一跃而起,一闪身便从草丛里跳了出去,黄才良一时情急,也没来得及细想便也跳了出去,紧跟着,小花脸也皱着眉头跳出了草丛。 (本章完) 7017k 193 镇子 战争,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始了。 黄才良早早的就为此做好了准备,他甚至预料到小花脸也会不听话跟自己溜出来,他为此盘算好了一切。他想象着自己和小花脸一路紧随着老头儿,在暗中观察着一切,如果老头儿陷入危险,他和小花脸就跳出来救他一把。或者战争进展得很顺利,他和小花脸可以抢救伤员,或者帮助无助的老百姓。 然而倪珠儿的出现把一切都给打乱了,在倪珠儿从草丛跳出去的那一刻,黄才良全部的心思便落在了倪珠儿身上。 倪珠儿就像一只愤怒的金丝猴,她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短剑,低俯着身体,以一种极为怪异却又非常协调的姿势往前狂奔。 黄才良紧跟在后面,他很担心倪珠儿,似乎他有责任保护倪珠儿不受危险一样。小花脸跟在黄才良身后,他想让黄才良慢一点,但是也不知道是人们的叫喊声太大还是黄才良根本没听见,黄才良依旧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很快,他们进入了镇子,脚底下也开始出现死伤的人,双方都有。黄才良发现街头的房子不时有人探出头来,他们看上去很高兴。 黄才良原以为会看见很激烈的打斗,或者很血腥的场面,他还特意做了一番心理斗争。但是进入镇子之后,队伍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风卷残云就把溃军赶得屁滚尿流,而倪珠儿此时也失去了踪影。 黄才良帮助那些受伤的人在街角坐下,又查看了一下敌方的受伤人员。 忽然,他走到一个受伤比较严重的溃军身前时,旁边的一个人一下子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黄才良。 黄才良的身手本来就不咋地,再加上惊吓之余,他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当场。 眼看着那人就要冲到自己面前,黄才良猛然听见两声清脆的怒喝,随后,冲向自己的人便被踹飞了出去。 等黄才良回过神来时,就看见倪珠儿和小花脸齐齐站在自己面前,倪珠儿是一脸担心,小花脸则一如往常般露出那副戏谑的笑脸。 “都说了让你们别动了,真够添乱的。”倪珠儿走向被踢飞的那人,将留在他身上的短剑抽了出来。 “我~~我不是担心你吗?”黄才良有些腼腆。 “担心我?你干嘛担心我,再说了,就你这样,凭什么担心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小花脸这时也插嘴说道:“就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着别人,真是够丢脸的。” 黄才良也知道自己表现不好,便不再说话了。 倪珠儿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随后叹着气说道:“算了,来了就来了吧,我估摸着这一仗已经打完了。你们俩跟着我,别走散了,知道吗?!” 黄才良顿时喜出望外,也不等小花脸发话,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倪珠儿身后朝镇子深处走去。 “珠儿姐姐,仗这么快就打完了吗?这才多长时间啊?!”黄才良看着乱七八糟的街道问道。 “你懂什么,攻城容易守城难,这个镇子没有任何依托,打进来根本不费事,可打完之后要想守住就难了。” “你们肯定能守住的,再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不是还有我师父吗?” 倪珠儿扭头白了黄才良一眼,嗔道:“什么都不懂,小屁孩儿!” 三人走到半途,忽然迎面跑过来很多人,倪珠儿立马拉着两个小孩儿站到一旁,为这些人让路。 很快有人认出了倪珠儿,那人走过来,盯着倪珠儿问道:“珠儿,元帅不是不让你来吗?你怎么不听话?” “我说了,我能打仗,我不想留在后面。”倪珠儿此时完全没了面对黄才良时的那种气势,看上去就像一个委屈的小女孩儿。 “哎,算了,既然来了就别愣着了,元帅吩咐守住镇子,以防他们反扑。” 那人说完,忽然又瞟见黄才良两人,“哎?你俩不是老爷子的徒弟吗?怎么也来了?” 小花脸指着倪珠儿答道:“跟她一样,我们也不想留在后面。” “呃~~你俩等一下,”那人示意黄才良两人别动,随后叫来一个人,“你把这两个孩子带去见老爷子。” 就这样,黄才良依依不舍地被带着离开了倪珠儿。 当两人被带至老头儿面前时,老头儿竟然没有生气,不但没生气,还有些高兴。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不会安分的,现在看见我没事,总该放心了吧!”老头儿原地转了一圈,以示自己完好无损。 小花脸吐了吐舌头,笑道:“师父,你误会了,一开始呢,我们的确是担心你来着。可是后来呢,有人看见漂亮女娃儿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 老头儿眉头一皱,连问怎么回事,小花脸也不顾黄才良一个劲儿的递眼神,就把怎么跟倪珠儿相遇,然后黄才良又怎样被倪珠儿救下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老头儿听完直吹胡子,“你个小没良心的,没想到还是个见色忘义的种,老子白养你了!” “嘿嘿,师父,你别听小花脸胡说。当时情况紧急,珠儿姐姐不管不顾就往里冲,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哼!”小花脸冷哼一声,“到头来也不知道谁救谁!” 黄才良赶紧示意小花脸闭嘴,然后继续给老头儿解释,“师父,我们一直都担心你来着,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偷溜出来啊。珠儿姐姐~~是珠儿姐姐突然出现,才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当时她一个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不管吧。” 老头儿有些不耐烦,扬了扬手说道:“行了行了!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这会儿营地里的人应该都在来这里的路上。元帅的计划是守住这里,我估计咱们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了。” “哎?咱们可以去看看谢爷爷啊!”黄才良兴奋地叫道。 “嗯,也好,我这儿暂时走不开,城里面暂时也没危险了,你们两个可以去看看他们。” ......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街头已经被人们收拾一新,走在大街上,黄才良看见人们忙来忙去,差点忘了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打过仗死过人。 正走着,黄才良忽然看见前面有两三个人,正在各个房门之间穿梭,而倪珠儿正在其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珠儿姐姐!”发现倪珠儿后,黄才良便大喊着跑过去,也不管小花脸独自落在后面。 “怎么又是你?”跟黄才良热情的态度截然相反,倪珠儿显得很烦躁。 “珠儿姐姐,你们干什么呢?” “还能干嘛,告诉老百姓可以出来了呗。” “正好,我俩跟你们一起呗。” “一起?你俩没事干吗?” 这时小花脸走近了,黄才良便搭着他的肩膀说道:“我们正好要去一户人家,告诉他们可以出来了,正巧跟你们一路。” 倪珠儿无可奈何,“哎,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别碍事就行。” “放心好了,不会碍事的。” 其实黄才良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一看见倪珠儿,自己整个人都不同了。他觉得倪珠儿有点像姐姐,可是自己又对她有另外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他只是觉得只要看见倪珠儿,那些什么战争啊死人啊都不算事儿。 就这样,两人跟着倪珠儿走街串户,一户一户的通知外面没危险了,期间也看见一些不幸被杀害的人,最后总算来到老谢夫妇的院子前。 “谢爷爷!”一推开院门,黄才良就大喊起来,见没人应声,他便直接跑向后院。 可还没等他跑到井边,顿时就愣在了后门口。 小花脸发现黄才良不对劲,边赶紧跑过去,过去一看,就见老谢夫妇俩的尸体躺在井边,而那口井已经被完全损坏了。 一时间,黄才良只觉得先前消失的种种感觉一下子回到自己的体内,恶心、愤怒、紧张、伤心等等。他就那样愣愣地看着老谢夫妇俩,不知不觉的眼睛已经模糊了。 倪珠儿不明白,先前也见过不少被杀死在家里的人,但是黄才良的表现都很一般。她静静走到黄才良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黄才良想回话,可是一张口就被咽住了。 小花脸这时已经走到后院中央,他发现院子里立着几块碑,便说道:“他们说他们的儿子孙子就在家里,我还以为他们只是说说呢,原来他们真的埋在家里。” 经过小花脸的提醒,黄才良才发现那几块石碑,他走向老谢夫妇,一下子跪了下来。 “哎,你们也别伤心了,先把尸体抬出去吧!”倪珠儿说完,便吩咐后面的人将尸体抬出去。 事前倪珠儿就说过,因为时间有限,在镇子外面挖了一个大坑,镇子里的所有尸体都抬去那儿埋葬。 但是黄才良不干,他拦住抬尸体的人,沉声说道:“不行,他们必须埋在这里!” “哎呀,没时间了,干完这些我们还得回去准备呢,外面的人随时都可能打回来的。”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黄才良厉声喝道,他突然变换的态度把现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时小花脸走上前,冷声对倪珠儿说道:“你们去其他家吧,这两个人我们负责埋。” 倪珠儿愣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便带着人走出院子。 (本章完) 7017k 194 算卦 看见老谢夫妇的尸体,黄才良所有对战争的感觉瞬间便回来了,他这才发现战争并不会因为倪珠儿的突然出现而发生任何变化,而那些可恶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情变好而变得善良一些。 所有的可恶都在那里,并不会因为你视而不见而有任何的改变! 黄才良和小花脸用尽了所有不趁手的工具,才在石碑旁挖出来一个坑,他们找来床单,简单的把夫妇俩裹了一遍,然后抬进坑里给埋了。在抬尸体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和大哥姐姐就是这样抬着爹和娘的尸首的。 “我要给他们报仇!”埋完尸体后,黄才良站起身来,面色坚毅地说道。 离开的时候,小花脸找来一块木板,用石头刻了“谢氏夫妇之墓”,然后插在坟头。 做完这一切,黄才良也没心思去顾倪珠儿了,便跟着小花脸闷闷不乐地回到老头儿屋子。 正如老头儿自己说的一样,此时他正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天色渐暗才得意喘息片刻。而他一回屋,就发现黄才良的脸色不对劲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老头儿问道。 小花脸代替黄才良答道:“老谢两口子被杀了!” 老头儿顿时一愣,随后叹道:“哎,这个年头就是这样,才良,你不必太伤心。” 黄才良这时抬起头,他满脸疲惫,泪眼婆娑地问道:“师父,我不明白,他们那么大年纪了,又不能伤害任何人,你要抢东西就抢呗,干嘛非得杀了他们?” “哎,人性如此,我也解释不了。现如今到处都有战事,无辜枉死的又何止他们两个!” “那~~那就不能不打仗吗?” 老头儿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时,外面的街道上闹哄哄的,所有人都是跑来跑去,虽然打进来很轻松,但是整个镇子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那些之前被叫出来的人们只是稍微透口气,又有人让他们在房子里躲好。 老头儿似乎很着急出去,可是看见黄才良的样子又不放心,他踌躇良久,最后才说道:“才良,我知道你现在有一肚子火,可是万一外面再打起来,你可千万别乱跑。别看咱们打进来容易,想守住这里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会死很多人的,那个时候,真没人照顾你了。” 黄才良擦了擦眼睛,挤出一个笑脸,“师父,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乱跑的。”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可是他的样子,任谁看都不会放心,老头儿叹了口气,又看向小花脸,叮嘱道:“蒋以,你一定要看好他,我没有开玩笑,接下来是场生死大战,你们一定不要出去,听见了吗?” “师父,他自己长着腿,除非咱们绑住他,要不然,他要乱跑我可拦不住!” “拦不住也得拦!”老头儿忽然一声怒喝,把小花脸的脸都吓白了,“就算绑,你也得给我绑住他。” 说完,他又看向黄才良,“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良,你记住了,我可是因为你才掺和这件事的,你要是还想让我帮他们,就听我的话,行吗?” 黄才良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师父,你别说了,我保证不会乱来的,你就放心吧。” 黄才良一再保证,老头儿这才吐出一口气,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老头儿这一走很久都没有再回来,黄才良也很听话,除了撒尿,没有踏出房门一步。小花脸照样找了个地方躺下来,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好不安逸。 天黑的时候,老头儿回来了,不过也只是给两人带了一些吃食,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又急匆匆走了出去。 这一晚上很安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即便是守着四百多人的几处街头,也是安静得出奇。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老头儿便回来了,他照样给黄才良二人带了点吃的,吃完之后,老头儿便倒头睡下。 黄才良有些好奇,便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溃军不会打来了。 老头儿哼哼道:“当天没有反扑,估计这几天都不会有事儿。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休整。”话音落下,老头儿便响起了鼾声。 鼾声响起后没一会儿,黄才良忽然一下子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看样子是想出去。 小花脸见状马上跳了起来,问道:“你要干嘛?” 黄才良害怕声音吵到老头儿,便示意小花脸小点儿声,“嘘~~你小声点儿,我闷得慌,出去逛逛。” 说完,黄才良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花脸后脚跟上,轻轻关上门,质问道:“师父说了不让你乱跑,你是脑子不好啊,还是昨天被吓傻了?这么快就忘了?” “哎呀,我没忘!你没听师父说吗,这几天都不会有事,我是答应了师父要是打起来就不乱跑,可现在不是还没打起来吗?” 小花脸闻言双手往怀里一抱,满是鄙夷地戏谑道:“切,你不就是想去看你的珠儿姐姐吗?直说得了!” 黄才良是有点想见见倪珠儿,但是这会儿他是真的想出来散散心。老头儿的话他听进去了,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不可能什么都不干,他想为老谢夫妇报仇,他知道靠自己的力气是干不成多大事儿的,所以他想清醒清醒脑子,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别的忙。 这会儿看见小花脸正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儿一样,黄才良便有些恼火了。 “行了,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走了,你爱干嘛就干嘛去!” 小花脸见黄才良作势要走,甩开胳膊就跑了过来,“不行,我必须跟着你,师父说过了,让我看好你,你不听话可不代表我不听话。” 黄才良摇了摇头,“哎,随你吧,你爱咋地就咋地。”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镇子不大,中间一条主干道连接着两头的出城口,靠北边有一条小河,也就是三个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前从老谢家井底逃出去时遇见的那条。小河可以说是镇子唯一的天然屏障,可是因为河面不宽,河水又不是很深,所以这条屏障能起多大的作用,还很是值得商榷。 往镇子东南边走,可以看见一条山峦,山峦上有少数的几户人家,再往上便是浓密的山林了。 一圈走下来,黄才良发现这个镇子除了南边的山峦之外,其他几面几乎都是空的,随便选个地方都能进出镇子,只是那些地方不如出城口那样平坦罢了。 这样的一个地方,又不在主干道上,黄才良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争的,竟然几方势力都盯着这里不放。 街上没什么人,那些躲在屋里的百姓不过是匆匆出来办点儿事儿,随后又急匆匆跑回家里。黄才良发现几乎每户有人的家里都有一两个人或是站在窗前或是站在门口,看他们那样子就是放风的,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紧锁门窗,然后躲起来。 黄才良也去了那些人蹲守的地方,都是主要进城的口子,那些人戴着头巾,手拿兵器,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也看见了倪珠儿,只不过倪珠儿此时没空搭理他,他也没心思去和倪珠儿搭话。 大半天逛下来,黄才良一无所获,百无聊赖之际,他们便不知不觉走回了住处。 此时老头儿还在酣睡,两人无聊,便也在老头儿身边躺下,就这样过完了平静的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镇子里还是相安无事,黄才良每天逛着大街,都有一种不会有人再打过来的感觉。 不止是他,那些躲起来的百姓也大胆了一些,他们开始一些正常的活动,甚至还会凑在一起笑谈一阵。还有守军,黄才良明显发现他们松散了许多,很多人叼起了烟袋,还有人就地生火,烤着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 不过老头儿却一再叮嘱,说现在没事不代表往后无事,越是轻松的时候就越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往往在这种时候,敌人就会趁虚而入。 只是老头儿这话大家听是听了,可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这天,黄才良一如往常的出门散心,小花脸也是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忽然,黄才良发现街头一个破烂的摊子,摊子的破烂木板下还藏着一面破烂的布幡,布幡上面大大写着“占卜”两个字。 黄才良用脚将木板踢开,看见布幡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唉,小花脸,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在八幡城,也是个算卦的。” 小花脸凑过来一看,也笑了出来,“当然记得啊,我还记得,你跟着一帮乞丐到处骗吃骗喝,最后还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上。要不是我和师父及时出现,你恐怕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黄才良没有理会小花脸的调侃,因为他的心里此时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我是算卦的,那我就好好算卦呗!”黄才良失声笑道。 说完,黄才良也不管小花脸一脸疑惑,拉着他便跑回住处,随后朝老头儿要了六枚铜钱。 (本章完) 7017k 195 攻城 老头儿是懂得一些玄术学问的,很多时候黄才良不懂去问老头儿时,老头儿都能对答如流。可论及算卦,老头儿却连连摇头,说这是小技俩,他不惜得学。 久而久之,黄才良也看出来了,老头儿知道一些算卦的知识,但水平跟自己差不多,所以在他那儿只能得到一些解释和参考,更多的,就没了。 老头儿问黄才良要六枚铜钱干嘛,黄才良嘻嘻一笑,说算卦。 老头儿说你想算就算吧,找个事情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 黄才良却摇摇头,“我可不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我是想用算卦来帮你们。” “算卦帮我们?咋的,你还想算算我们能不能打赢?” “师父,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公公说过,五行掐指不止能算遗物知去向,还能算阴阳卜生死,学得精妙了,连天下兴亡都能算。” 老头儿似乎来了兴致,问道:“哦?天下兴亡都能算,你算一个给我看看?” 黄才良没有听出老头儿语气里讥讽的意思,认真答道:“天下兴亡得学精妙了才能算,我现在才懂一点皮毛呢,还算不出来。” 黄才良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想仔细研究研究,应该可以算出他们出兵的方向的。” 老头儿显然不相信黄才良,他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好吧,你慢慢儿研究吧,等你研究好了告诉我一声。” 黄才良此时一心想着算卦的事儿,老头儿的语气他听不出来,即便听出来了,这个时候他也无心跟老头儿争论。看见老头儿重新响起了鼾声,黄才良便拿着铜钱走出房间。 他和小花脸来到院子里,这栋房子没有主人,不知道原主人是死了还是逃了,当初老头儿选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的院子空旷。 房子就住了他们三个人,所以很安静。黄才良握着铜钱坐在地上,埋头思考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黄才良所学的算卦本领都是基于五行和时间之间的关系之上的,他的记性很好,能推算出相隔很长时间的甲子时辰,而且他也很聪明,能从五行之中找到卦象的关联之处,所以他对遗物和走失人之类的事情算得很准。 但是,自打离家之后,他就没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了,他的本领也就仅限于此。 可如今要算的是一场战争,黄才良别说学了,就连听都没听过该怎样算一场战争的成败。不过他倒是从公公嘴里听过很多宰相大官依靠天象和八卦推算事情的进展,也听过很多利用奇门遁甲排兵布阵的故事。 天象?此时离天黑还早着呢,而且就算等到晚上星星出来,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观测天象。而八卦,黄才良倒是懂一点,不过他也只是从爹那儿听说过一些八卦和风水之间的联系。 坐在地上想了半天,黄才良一筹莫展,他有些泄气了。 这时,忽然从门口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听上去轻手轻脚的。 因为大街上没什么人,而且时不时会有人来找老头儿,所以院子的大门整天都是大敞着。本来有人进来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进来的人从来都是匆匆忙忙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乍一听见这轻手轻脚的声音,黄才良和小花脸顿时警觉了起来。 “谁?!”两人齐齐站起身来,冲门口大声问道。 “是我!”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传进来,黄才良顿时心花怒放。 “珠儿姐姐,你快进来,我们在院子里呢!” 果然,片刻过后,倪珠儿便从门廊里走了出来。 “珠儿姐姐,你是来找我师父的吗?他正在里屋睡觉呢,要不要我去叫他?”经过一段时间对算卦的思考,老谢夫妇被害带给黄才良的影响已经大大减少,他的心又开始朝倪珠儿飘荡了。 “呃~~不是,我~~我是来看看你的,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没事了,行了,那我就先走了!”倪珠儿似乎有些害羞,话音落下她便扭头就走。 黄才良赶紧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别啊,进来坐坐吧,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 倪珠儿回头白了黄才良一眼,那意思显然就是在说:坐哪儿?哪儿能坐? 黄才良立马反应过来,拉着倪珠儿便朝门廊走去。 跨过门廊便是堂屋,堂屋里原来的摆设已经被主人搬走了,不过还有几把破椅子。黄才良用袖子给倪珠儿擦出一把椅子,然后示意她坐下。 倪珠儿倒也没拒绝,坐下后便径直问道:“那老两口是你什么人?” 这时小花脸也来到堂屋,黄才良给他办了把椅子,但是没有擦,然后回答道:“他们救过我们的命。” 倪珠儿不解,便接着往下问,于是黄才良便把当初偶遇老谢夫妇然后从井底逃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倪珠儿听完,叹了口气,“哎,原来是这样,难怪你那样伤心。” 此时黄才良已经坐下了,一想到老谢夫妇,他顿时有些黯然,“当初如果我执意让他们跟我走,那他们也不会死,是我没有坚持,才害了他们。” “人各有命,他们那么大年纪了,这兵荒马乱的,跟你们走又能如何呢?而且换做是我,我也选择和家人一起,你不用太自责。” “嗯,师父也是这样说,可是我就是想不通,他们伤害不了任何人,抢了他们的东西就够了,干嘛非得杀了他们呢!师父说天下间无辜枉死的人太多了,我就想能不能不要打仗,不要再祸害这些穷苦人了。” 倪珠儿摇了摇头,“人世间的事没那么简单,不是说一声不打仗就不会打的。”说到这里,她忽然莞尔一笑,“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屁孩儿还挺悲天悯人的。” 这时,小花脸没好气地插了一句嘴,“他那不是悲天悯人,而是瞎操心,他还想着算卦来帮你们呢!” 黄才良原本是有雄心壮志的,但是经过大半天的思索,然后小花脸又用这种语气说出来,他便顿时觉得自己托大了,有些不好意思。 倪珠儿听了小花脸的话,怔怔的看向黄才良,问道:“你会算卦?” 黄才良点了点头。 “那都是骗人的,你学这个干嘛?再说了,算卦怎么能帮我们?我们现在要的是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打仗的人!” 倪珠儿这句话让黄才良更不好意思了,他不愿意被倪珠儿看成是一个小骗子。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没想骗人,就是想帮上忙。” “你啊,年纪还小,不添乱就是帮忙了。你刚才说算卦,我看你还不如找个师父学学功夫,长大了不就能帮忙了!” 一旁的小花脸难得和倪珠儿达成共识,立马得意洋洋地附和道:“我早说了,你要是多学一点功夫,就不至于让我们来救你了!” 要是只有小花脸一个人,黄才良就马上回怼:打打杀杀是小义,安世救民才是大义。 不过,如今倪珠儿坐在对面,况且这两人先前的几句话已经将他的信心降到了极点,所以他没能说出来。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倪珠儿起身要走,“好了,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得回去了,你们就好好的待在这里,没事儿不要出去瞎逛,知道吗?” 黄才良点了点头,小花脸则是原本因为难得达成共识而对倪珠儿产生的一点好感顿时一扫而光,他愤怒地瞪着倪珠儿的背影,在倪珠儿走后说道:“臭屁什么,不就是大我几岁吗?要不是师父不让我乱发火,我非得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 黄才良看着小花脸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很少看见小花脸生气过,而且还气成这个样子。 倪珠儿走后没多久,两人再次回到院子,此时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才良听见老头儿房间里一阵响动,便知道老头儿要出门了。 三个人草草吃了一点儿晚饭,小花脸便回屋躺下了,黄才良无聊,来到院子里,依旧盯着手里的铜钱发呆。 一次无意间,黄才良将铜钱抛到地上,原本他没怎么在意的,可是他捡起铜钱后朝天上望了一眼,他发现有几颗星星格外明亮。 顿时,有什么东西从他脑子一闪而过,黄才良马上呆住了。 他回想刚才的卦象,然后思考着天上星星个卦象之间的联系,总算,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于是黄才良马上跑出去,一路径直来到出城口,这时老头儿不知在什么地方,黄才良认识的,只有倪珠儿一个人。 黄才良没多想,立马跑过去拉着倪珠儿说道:“珠儿姐姐,元帅呢?” 倪珠儿不解,“元帅休息了,怎么?你有事?” 黄才良很着急,“珠儿姐姐,没时间解释了,你快让人把元帅叫来,有人今晚会攻城!” 倪珠儿闻言怔了半晌,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攻城?你咋知道的?有人告诉你?” “哎呀,我没开玩笑,他们子时三刻就会来,快去叫元帅!” 倪珠儿始终不相信,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黄才良见状马上掉头,又去找老头儿了。 找了好大一会儿,黄才良才在一间屋子里找到老头儿,此时老头儿正和几个人商量着什么,根本没空理会他。 最后黄才良急得不行,然后冲着几人一声大喊:“师父,他们打上门来了!” (本章完) 7017k 196 萤火虫 老头儿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他立马站起身,问道:“哪里?” 其他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拿起身旁的兵器就打算冲出去。 “呵呵,师父,没打,没打,我逗你们玩儿呢。” 老头儿顿时火冒三丈,瞪着黄才良骂道:“你还有点儿正紧没?军情无儿戏,不知道吗?” 其他人也是满脸愤怒地看着他,估计要不是老头儿先发火,这几个人非得活吞了黄才良。 “我不这么说你也不会理我啊,师父,是没打起来,可是马上就要打起来了。”黄才良认真起来。 “马上就要打起来?你什么意思?” “师父,你跟我出来。”黄才良说着,就生拉硬拽将老头儿拉出屋子,然后指着头顶的夜空说道,“你看那几颗星星,今天是不是特别的亮?” 老头儿虽然很生气,但还是朝头上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偏西一侧的几颗星星比其他星星要亮一些。 “此乃白虎之毕宿,怎么了?” “我记得公公说过,白虎为战神,有兵杀之意。公公还说,毕曰罕车,为边兵,主弋猎。今天毕宿星这么亮,肯定有事会发生。还有,师父,我刚才无意卜了一卦,竟是困卦,其卦象为泽水困。所谓困,亨,贞,大人吉,无咎也。我虽然不知道星象和卦象之间的关系,但是同时出现这样两种现象,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老头儿有些不耐烦,“你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黄才良这会儿也不着急了,他知道想要说通老头儿,就得多搬出一些证据,“看见卦象后,我又算了算今天的黄历,子时三刻,凶!” 说罢,黄才良便不再言语了,他紧张地看着老头儿,希望他能从自己的话语中分析出事情的严重性。 老头儿也看着黄才良很久,最后眯着眼睛问道:“你是说,他们今天子时三刻就会打来?” 黄才良大喜,“对,师父,我就是这个意思。元帅现在回屋睡觉了,你得赶紧把他叫起来啊!” 黄才良满心期待老头儿马上发话,然后招集众人积极应战,谁知道老头儿却暴喝一声:“胡闹!” 黄才良冷不丁的被吓了一大跳,正想反驳,老头儿却没给他机会,“你拿着铜钱琢磨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算,咋的,这会儿哪根神经通了,这么大的事,你突然就算出来了?” “师父~~我~~” “行了,平时你闹就闹了,这个时候你就老实一点吧,要是这个时候把元帅叫起来,等真的打起来了,元帅没精神该怎么办?” “不是,师父,你就算不信我算的卦,这天上的星星你总看得见吧?难道这星星也在胡闹?!” 老头儿原本还想再骂,但是仔细一想,这星象的确不会骗人。 老头儿懂得一些易经八卦,自然对星象也了解一些,而白虎主战这个道理,凡是粗通一些易经的人都知道。 他盯着天空看了很久都没说话,黄才良见状便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 “师父,就算是我胡闹,咱们稍微认真一点准没错吧!你看看两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口的那些人,都闲下来了,要是溃军真的打上门来了,他们那个样子怎么守得住?!” 老头儿低下头来,点点头随后说道:“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叮嘱他们的。” “不去叫元帅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不是说子时三刻就会打来吗?那你就回去跟蒋以好好躲着,别出来添乱。” 说罢,老头儿便回到屋内,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黄才良无奈,倪珠儿和老头都不相信自己,现如今他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只有小花脸了。 不情不愿回到院子后,黄才良找到屋内正在熟睡的小花脸,一巴掌将他给拍醒。 “小花脸,快醒醒,要打仗了!” 小花脸听见打仗两个字,立马一骨碌爬起来,“哪儿呢?哪儿打仗?” 小花脸睡眼朦胧又着急忙慌的样子让黄才良忍俊不禁,他笑呵呵地在小花脸身旁坐下,“还没呢,不过过两个时辰就会打起来。” “你怎么知道?” “我算出来的!” “算卦算出来的?” “没错!” “切,你先前还啥都不知道呢,这么一会儿,你就突然算出来了,傻子才信呢!” 小花脸的态度黄才良一点儿都不惊讶,他和老头儿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脾气秉性都差不多,唯一有点儿不一样的,就是小花脸似乎比老头儿还看得开,对什么事都不着急。 “我跟师父说了,他说他会安排的。” “切,这话你也信?师父不过是安慰你而已。” “也许吧,不过再过两个时辰一切就会见分晓,到那个时候你要是还笑得出来,就算这话我白说了。” “你放心好了,如果真打起来,师父只会比你还着急。” 小花脸说完打了个哈欠,然后重新倒头睡下。 看着小花脸的身影,黄才良也不觉得有多失望,他反倒希望自己算出来的是错的,或者那些卦象和星象还有别的解释。可是隐隐的,他觉得这一次自己真的算中了。 这个时候,黄才良最担心的是倪珠儿,老头儿和小花脸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可能他们无法打过几百人,不过他们保命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而倪珠儿那两下子,或许比自己稍微强点,但是真要打起来,她恐怕就没那么厉害了,要不然,元帅之前也不会将她留在营地里。 坐在床头想了想,黄才良决定去找倪珠儿,他不能任由这个小姐姐平白送掉性命。 来到出城口,黄才良发现原先的那些篝火不见了,那些东倒西歪笑谈抽烟袋的人此时也精神了许多,他找到倪珠儿,倪珠儿说有人下了命令,让士兵们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很显然这是老头儿干的好事,黄才良心想这老头儿也不赖,好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放心倪珠儿站在第一线。 “珠儿姐姐,反正没啥事,要不咱们去城里逛逛吧。” 倪珠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才良,“无 (本章未完,请翻页) 缘无故逛什么逛?你看不见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黄才良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着天际,便改口说道:“不不不,珠儿姐姐,你别误会,我是说镇子周边还有很多能打进来的口子,咱们去巡查一下,总比干站在这儿强吧。” 倪珠儿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黄才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珠儿姐姐,你饿了吧,我们那儿有干肉,还有烙饼,咱们去吃点儿吧。” 倪珠儿被烦得不行,扭头嗔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倪珠儿又是鄙夷又是愤怒的表情,黄才良知道自己的小技俩骗不到她了,便只好实话实说,“珠儿姐姐,待会儿要真的打起来,我怕~~我怕~~” “你怕什么?怕我会死?黄才良,我告诉你,你我素不相识,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别说今晚能不能打起来,即便真的打起来了,我更要站在这里。你走吧,别来烦我了。” 黄才良愣在当场,他很憋屈,可是又不知道该冲谁发泄出来,他明明是为了大家好,却四头撞壁,他自问是一个诚实的人,可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自己呢?! 无奈之下,黄才良便找到堆着一堆兵器的地方,这些兵器都是他们攻进来时那些溃军留下的,黄才良从中挑选了一柄刀,他心想既然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那自己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黄才良拿着刀走到出城口,在一旁站着,有几次倪珠儿看见了他,但也只是一晃而过,似乎她真的很讨厌他。 这样站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出城口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什么人!” 这个时候,虽然很多人都守在出城口,但是大部分人都在打盹儿,真正守着自己职责的没有几个人。听见这个声音后,被惊醒的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黄才良发现城口的方向,从夜色中远远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停留在城口防线约莫四五十丈远的地方,朝这边张望了一会儿。 片刻过后,那人的身后猛然亮起点点星光,星光点亮了一片,而这一片之下尽是无数的人。 “溃军打来了!”终于,有人喊出了这句黄才良最不愿意听见的话。 而这句话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远方的点点星光就像一大片萤火虫一样,瞬间蹿上天空,然后铺天盖地朝城口方向扑来。 黄才良有些恍惚,他知道有人打上门来了,但他不知道打上门来时究竟是怎样一番样子。而当他看见最近的一点星光“飞”到自己身边时,随着“咻”的一声,一个人便应声倒地。 随之而来的,便是震天响的哭喊声,还有一片一片的火光。 等黄才良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下一大片人,这些人身上插着箭矢,几乎每个人身上都燃着一堆火。 “列好阵型,他们冲过来了!”依然站着的人群中有人大喊。 黄才良朝外面看过去,就见一队骑着马的人朝镇子飞奔而来。他又紧张又害怕,不由自主的将刀举在胸前。 然而在他还没有想好该怎样用刀去对付骑兵的时候,站在他身前几丈远的一个人被冲过来的马给撞飞,然后直直砸在黄才良身上,就那样把他给砸昏了。 (本章完) 7017k 197 计策 醒来的时候,黄才良只觉得一阵头昏脑胀,呼吸也很不顺畅。睁眼一看,就看见一个人仰面朝上压着自己,这人后背上好像还长了犄角一样,戳着自己的肚子生疼。 黄才良用力将那人推下去,这才发现自己双手黏糊糊的。 躺在地上缓了一阵儿,黄才良才恢复一些力气,他爬起来一看,发现自己胸膛以下尽是鲜血,走起路来都感觉两腿.之间黏糊糊的。 这个时候,黄才良才看见先前压着自己那人的后背上“长”着一只刀柄,他稍稍回想了片刻,才想起来那正是他自己的刀。 敢情那人被马撞飞之后,竟然刚好撞在黄才良的刀口上,是黄才良杀了他。 远方还在传来喊杀声,看来溃军已经攻破城口了,黄才良还记得老头儿说过,他说攻城容易守城难,也不知道老头儿和小花脸现在是生是死。 一想到生死,黄才良又想起倪珠儿,他这才反应过来,攻城的时候,倪珠儿也在城口。 于是黄才良慌张起来,他开始在四周的尸体和伤员中寻找,在找的过程中,他发现死伤者几乎都是白莲社的人,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中了火箭被烧伤或者烧死的,在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又香又恶心的味道。 虽然黄才良恶心得只想吐,可是极力忍着,他此刻的心情复杂得让他难受,他既想找到倪珠儿,又不想在这个地方找到倪珠儿。 正煎熬着,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黄才良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听见有人在喊:“这儿有个活口。” 随着话音传来的,便是一阵极快的脚步声。黄才良也顾不得去看来者是谁了,拔腿便跑。 可惜他脚下都是尸体伤员,没跑出几步,他被绊倒了,跟着,就有几个人反拿住他的手,还摁住他的脑袋。 “诶?是个孩子!”黄才良一边挣扎一边听见有人在说话。 有人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了起来,于是黄才良便看见一个男人的脸。 “还真是个孩子!带走吧,先锁起来。”男人说道。 男人身边的两个人马上将黄才良提起来,然后一人反拿了他一只手,押着他往城口走。 一开始黄才良还挣扎几下,可是他发现这两人的力气大过自己太多,于是他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乖乖地跟着这两人走。 三个人走出城口,又往城口前面走出一段距离,远远的,黄才良就看见前面有几十个人,其中十几个骑着马,看上去十分威武。另外,在这群人后面还有一排五个由骡车拉着的木笼子,里面关押着一些人。看见木笼子,黄才良马上明白,先前那男人所说的“先锁起来”,估计就是要把自己锁近木笼子。 两个人将黄才良带至一名骑马人的身前,这人长着两道浓密的剑眉,还有两撇八字胡,一张脸看上去非常坚毅。 “杨大人,又抓了个孩子。” “嗯,先关起来。”那名叫杨大人的吩咐道。 于是,黄才良便被带至一个木笼子前。木笼子里面关着四五个人,因为天太黑,黄才良看不清他们的脸,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黄才良听见这个声音几乎激动的哭出来。 “黄才良!” “珠儿姐姐!” “我以为你死了呢!” “我也以为你死了呢!” “喊什么喊!”抓着黄才良的其中一人打断了他俩,“不许乱喊!” 黄才良在另外那人打开笼子的一瞬间,马上钻了进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珠儿姐姐,看见你太好了。”一进笼子,黄才良便忍不住抓紧了倪珠儿的手。 倪珠儿的回应也很热烈,“还真被你说中了,他们子时三刻真的攻城了。” “别说这些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被逃跑的人给撞倒了,然后就被他们给抓住了。” “哎,没想到溃军还有马,我估计师父他们守不了多久。” 倪珠儿收回自己的手,斥道:“你傻啊,溃军哪儿来的马!这是朝廷的人!” 黄才良恍然大悟,这架势,是朝廷的人就说得通了。不过,他再一次疑惑起来,这个镇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让几伙人打得不可开交。 “唉,小花脸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没有,不过他应该没事,这世上除了师父,没几个人能伤到他。” “哦,那就好!”倪珠儿似乎松了口气。 而黄才良这时纳闷了,没打起来的时候,倪珠儿口口声声都是喊打喊杀的,似乎攻城的人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可是看她现在的表情,她又似乎对白莲社的人毫不关心,他俩聊了这么多,看上去倪珠儿对自己被抓起来没什么不满的。 “珠儿姐姐,咱们没打赢啊,你就不难过么?”黄才良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倪珠儿苦笑一声,说道:“我爹我娘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他们是被溃军和流民杀死的,所以我根本不关心谁胜谁败,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杀死那帮溃军,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哦,原来是这样。” 倪珠儿的话让黄才良再一次想起自己的爹娘,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爹娘究竟死在什么人的手里,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和倪珠儿有些同病相怜。 “对了,”倪珠儿这时话题一转,问道,“子时三刻真的是你算出来的?” 看着倪珠儿热烈的神情,黄才良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便得意的笑道:“当然是真的!” “这么准?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本事啊?” 因为倪珠儿对待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黄才良差一点就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可刚打算开口,他便想起当时大哥的话,大哥说过,不要随便透露自己的身世。以前的时候,黄才良还不怎么理解这句话,随着他慢慢长大,再加上跟着老头儿这么多年在路上的所见所闻,他开始理解大哥的意思了。 “嗨,还能跟谁,当然是跟我师父学的呗。” “你师父?那为啥你师父没算出来呢?” 黄才良有些慌张,马上辩解道:“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我这应该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没想到倪珠儿还真的信以为真,她感叹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之前我倒小瞧你了。”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忽然一个人骑着马从镇子里飞奔而来,当那人行至杨大人近前时,便一个漂亮的翻跃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随后他顺势单膝跪在杨大人身前。 “报!城西久攻不下,兄弟们死伤三成有余!” 杨大人很是惊讶,“久攻不下?!本官听闻据守此城的不过是一些白莲社的余孽,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为什么久攻不下?” “回禀大人,他们以房屋为依托,又在街道堆满家具杂物,弓箭手守在高处,长短兵器错落而守,看上去不像一般的乌合之众。” 杨大人似乎来了兴致,道:“哦?看来他们之中还有高手!这样,火箭伺候,给我烧死他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谁知道那人一抱拳,低头回道:“回大人,兄弟们没想到进城后会遇到阻碍,所以攻城时没有留余地,现在箭已经不多了。” 杨大人闻言点点头,“嗯,既然这样,先让兄弟们回撤一些,不要硬碰硬,死在这些事魔邪.党手里,不值当!” 那人马上领命,然后带着命令奔回城内。等那人离开后,杨大人立马叫来身边的人商量起来。 他们说话的期间,黄才良一直悄悄听着,听完之后,他不仅得知老头儿还活着,而且脑子里马上生出一条计策。 其实黄才良和倪珠儿的想法差不多,他对谁胜谁败根本不在乎,只是因为老谢夫妇死在溃军手里,所以他恨上溃军了。而且老谢夫妇生前也说过,攻打镇子的几拨人之中,白莲社和朝廷的人都不扰民,既然都是不扰民的,那么黄才良自然就认为是好人。 既然是好人,黄才良就认为他们不该打起来,最起码,从现在开始,双方都不要再死人了。 仔细权衡之后,黄才良下定了决心。 “杨大人!”他大声喊道。 “你要干什么?”倪珠儿被吓了一跳。 黄才良示意倪珠儿不要说话,然后继续喊道:“杨大人!” 杨大人回过头,看见是个小孩子,便没有理会,倒是他身边的一个人发话了,“喊什么喊?” “我有一计,可助大人攻进城西。” 那杨大人可能一时间没有想出破城之法,于是再次回过头,问道:“哦?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计策。” “我的计策可以让大人在天亮之前拿下镇子,不过,大人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没等杨大人发话,一个人便怒道:“毛都没长齐,还敢跟大人谈条件,大人饶你不死就是条件!” 黄才良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大人,城里人抵挡的是溃军,城里的百姓恨的也是溃军,要是他们知道你们是朝廷的人,可能就不会抵抗了。” 杨大人听了这话顿时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示意身边的一个人将黄才良放出来。 那人将黄才良领至杨大人身前,然后杨大人问道:“说说吧,你的计策是什么?该不会是跑到他们跟前,告诉他们我们是朝廷的人吧?” 黄才良摇摇头,道:“我说过了,我有条件,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大人答应,我马上就说。” “呵呵,好,你且说说你的条件,如果真的简单,本官自会答应。” “大人,如果我帮你们攻进城西,你得保证不会滥杀无辜,就算先前抵抗你们的人,只要他们没有继续反抗,你就不能杀人,这个条件简单吧?” 杨大人点点头,“这个当然简单,只要他们放弃抵抗,我自然不会杀他们。” “你得发誓!不然我怕有变!” 杨大人愣了愣,随后大笑:“哈哈哈哈,好小子,年纪不大,敢跟本官叫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大人要杀早杀了,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杀我一个小孩儿的。” “好,冲你的胆量,本官发誓,如果我滥杀无辜,必遭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怎样,这个誓够毒了吧?” 黄才良笑了笑,道:“够了!” “那计策呢?” “大人,我知道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往城西,我可以带你们找到这条通道。还有,在镇子里抵抗的人中有我的师父,我跟你们一起进去,我可以劝说他们放弃抵抗。” (本章完) 7017k 198 劝降 杨大人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你不直接上阵去劝说你师父呢?还省了我不少力气!” “大人,如果你的攻势顺利,我直接劝说会有用,可是你现在攻势受阻,我再过去的话,顶多能劝动我师父。你的部下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让他们腹背受敌,再加上我的劝说,就会简单的多。” 杨大人点点头,露出一副欣赏的笑容,道:“不错,你这个小娃儿心思还挺缜密,我可以依你,不过我也事先说清楚,只要他们放弃抵抗,我断不会滥杀无辜,可要他们顽抗到底,我必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包括你的师父!” 黄才良信心满满,拍着胸脯说道:“大人只管放心,我一定能劝动的。” 说罢,杨大人便吩咐人将正在攻城的人抽调一部分出来,而黄才良则走向倪珠儿,让她稍待片刻。 倪珠儿此时是目瞪口呆,她原先只以为黄才良什么事都不懂,所以干什么事都那样不着调。现在,她再看向黄才良时,忽然发现他身上有一种天生的积极的力量,似乎什么艰难的事儿,在碰到他之后,都会出现让人料想不到的积极的结果。而黄才良在杨大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不卑不亢,更让人无法相信他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儿。 当黄才良让倪珠儿稍待片刻的时候,倪珠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木讷的点点头,然后黄才良就离开了。 片刻之后,一队上百人的队伍从镇子里跑出来,其中一位领队的给杨大人施了个礼,问大人有何吩咐。 杨大人将黄才良叫过去,然后让黄才良带路,他便领着这上百号的队伍朝镇子北边走去。 黄才良说的密道就是老谢夫妇家井底的那条,虽然井被毁了,但是黄才良仔细观察过,井底的口子并没有损毁,这就说明那条通道应该还没有被人发现。 来到小河边,黄才良率先游过小河,找到通道口子后,他又第一个钻进去。 杨大人跟在黄才良身后,在口子便犹豫了会儿,随后也钻了进去。 不多时,黄才良便来到当初那个地洞,里面的味道依旧难闻,可是此时在黄才良闻起来,忽然有种亲切的感觉。 不一会儿,杨大人还有他身后的人钻了进来,这个地洞不大,十多个人就已经完全塞满了。 “大人,从这里上去,应该就能到他们身后。”黄才良指着出口说道。 杨大人探出脑袋朝井底望了望,然后吩咐人将井内的杂物清理了一下。他们清理出一点空间,然后利用那些木板搭了些简易的台阶,这样就可以很容易爬出井口。 照样,黄才良第一个爬出来,他来到老谢夫妇的坟边,等待其他人爬出来。 杨大人第二个爬出来,他走到黄才良身旁,看见了黄才良当初用破木板刻的墓碑。 “你认识他们?”杨大人问道。 黄才良点点头,“他们救过我的命,后来被溃军杀死了,这条通道就是他们挖出来的。” 等了一阵子,所有人都到齐了,一百多号人愣是把老谢夫妇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兄弟们,大家听好了,”等人齐了之后,杨大人发话了,“咱们先去城内,记住,我与这位小兄弟有约在先,如果他们放弃抵抗,我们就不能杀人。好了,大家准备好就出发吧。” 于是,黄才良依旧领头,带着队伍走出院子。 来到街上后,他们清楚的听见东西两头都有叫喊声,杨大人让所有人分开,贴着沿街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房子前进,拐过街口来到正街后,他们便能清楚的看见东头有很多人挤在一块儿。 “大人,你们先隐蔽起来,我去找我师父。”黄才良说完转头就要走。 谁知道杨大人一把拉住了他,“小兄弟,今天这一功,本官给你记下了。不过你记住了,我不可能老这么等着,你只有半个时辰劝说他们。半个时辰一到,如果他们还不放弃抵抗,那就别怪本官无情了。” 杨大人说完,便用力将黄才良向前一送,黄才良都没来得及辩解,就已经向后退出几丈远了。 转身的时候,他无意间瞟见杨大人的眼神,他发现杨大人的眼神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很厉,这在他们整个对话的期间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于是黄才良不再耽搁,奋力向前跑去。 在快要接近那伙人时,黄才良大喊起来:“师父!师父!” 他的喊声马上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力,但是这些人发现只是老头儿的徒弟后,很快便放下警惕。 黄才良接连喊了好几声,老头儿和小花脸的身影才同时出现。 “混账东西,死哪儿去了?”老头儿满眼都是关切的骂道。 “师父,我没事儿。”黄才良笑道,又转头看向小花脸,这才发现小花脸正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眼里尽是埋怨。 “小花脸你怎么了?” “还不是你,师父以为你死了,怪我没看好你。” 老头儿气不过,转过头骂道:“你还有脸说,看个人都能看跑了,你还能干啥?” 小花脸一扭头,怼道:“我哪知道子时三刻会真的打起来,我要知道我不就拿绳子把他给绑了吗!” 听了这话,老头儿顿时一愣,然后转过头又看向黄才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就像看一个有趣的物件似的。 黄才良自知没多少时间,便拉着老头儿退出几步,轻声说道:“师父,我是从谢爷爷家的密道进来的,你知道吗,这次打进来的不是溃军,而是朝廷的人。” 老头儿没好气的回道:“我能不知道吗,又是马又是火箭的,溃军哪儿有这么大阵仗。” “既然是朝廷的人,那咱们就没必要再打下去啊,谢爷爷他们是被溃军杀死的。” 老头儿看出了黄才良不大对劲,便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我想让你投降,别打了,朝廷的人又不祸害老百姓,还打个什么劲儿?” 老头儿倒也痛快,马上答应:“好啊,不打就不打,反正也打不赢了,那咱们走?” 说罢,老头儿便回头招呼过小花脸,转身就打算离开。 黄才良根本没想到老头儿会这样痛快,也没想到他尽量一点都不顾那些白莲社的人,顿时有些慌张。 他赶紧拉住老头儿,“师父,咱们走了,那他们呢?” 老头儿停住,疑惑地看向黄才良,“他们,你不是不管他们了吗?” “哎呀,我是说别打了,没说不管他们啊。师父,我跟你说吧,我已经带人进来了,他们就躲在那后面。”黄才良边说边指向黑漆漆的街头,“我跟那当官的说了,只要你们放弃抵抗,他们就不会杀人。” 老头儿朝街头望了两眼,果然依稀能看见黑暗中藏着一些人,于是他更吃惊了,看向黄才良厉声问道;“好你个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吃里扒外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师父,我就是不想继续死人了,咱们要报仇也得找那些溃军报,而不是这些朝廷的人啊。” 老头儿摇摇头,叹道:“你小子长能耐了,耍得我们团团转。但是我提醒你,要报仇的是你,我和蒋以只是帮你。还有,无辜死在朝廷手上的人也不少,是不是到时候你遇见了,又得找朝廷的人报仇?” 其实这些话黄才良也想过,他自己也被自己搞得思绪紊乱,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此时此刻,他不想再死人了。 “我现在想不了那么多,那当官的只给我半个时辰,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打过来了。” 老头儿在原地看了黄才良好大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让他们现身,我回去说说。” 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儿此时的脸色看上去很疲惫,他叹气的时候,也似乎对黄才良很失望。黄才良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伤了老头儿的心。 老头儿扔下黄才良和小花脸,重新回到正在抵御的队伍中,黄才良回头看了看,便马上朝杨大人跑去。 他让杨大人把队伍拉出来,然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直到对方能清楚的看见他们。 这时,他看见老头儿拉着几个人朝自己这边指指点点,还说着什么。 最后,那些人似乎被老头儿说动了,他们纷纷放下武器,又让其他人放下武器。 杨大人很满意,拉着队伍朝前走去。 本来就在进攻的人这时也发现了异常,他们很快冲进来,跟杨大人带的队伍汇合。 接着,杨大人留下一部分人看管已经投降的人,然后带着黄才良和老头儿,还有一部分投降的白莲社头领来到镇子西头,将守在西头的人也劝降了。 就这样,天色刚刚泛起了鱼肚白,镇子里面就已经结束了打斗。 杨大人吩咐手下将街道上的杂物和尸首清走,又让留在镇子外面的人赶快进来。 他让手下将木笼子里的人和已经投降的人列好队,然后摆了个公堂一一审问。 黄才良看见他将一些不重要的人给遣散了,然后将一些头目留了下来,说是要带回去受审。 等杨大人处理完所有人后,黄才良凑上前,问道:“敢问大人,他们受审之后会怎样?” 杨大人笑了笑,“大部分会掉脑袋,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有一两个活下来,但是也会蹲大牢,说不定一辈子都会关在里面。呵呵,相比起来,还不如砍脑袋的好。” 黄才良大惊,“大人,我们可是有约在先,只要他们放弃抵抗,你就不会杀他们的。” “对啊,”杨大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没有杀他们啊!而且就算他们被砍脑袋,也不是我杀的,所以,我并没有违反约定啊!” 黄才良顿时哑口无言。 等杨大人走远后,黄才良还是不甘心,便冲过去拉住他,“大人,你不能这样,他们已经放弃抵抗了,对你们没有威胁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们呢!” 杨大人一把甩开他,厉声喝道:“小子,本官念你有功,已经放过大多数人了,你不要得寸进尺!这些头目都是冥顽之徒,放了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要是他们再去纠集更多的人打上门来,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又帮他们打我们吗?” 说罢,杨大人便扬长而去,黄才良还想再去劝说,却被放出来的倪珠儿一把给拉住了。 (本章完) 7017k 199 分别 看着远去的杨大人的背影,倪珠儿在黄才良身旁轻声说道:“他说得很对,为你放走那么多人,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再多说也没用。” 黄才良安静下来,怔怔的看着倪珠儿。 “你已经救了很多人的命,够了!”倪珠儿继续说道。 黄才良不置可否,扭头看向身后的老头儿,只见老头儿摇了摇头,随后便叹着气离开了。 回到住处,所有人都沉默无声,屋内的气氛很是压抑。黄才良不明白,本来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为什么到头来却成了这个样子。 小花脸无声地翻出干粮,给老头儿和黄才良递了一些,也给一同回来的倪珠儿递去一点儿,几个人吃了点东西后,老头儿开口了。 “才良,你生性太过善良,所以很多事你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哎,这也是我的错,我以为一直庇护着你,就能让你不被世事所左右。现在看来,生在这样的人世间,想不被左右是根本不可能的,也许天意如此吧~~” 老头儿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黄才良一脸疑惑,老头儿这无头无尾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责备自己?还是在原谅自己? 黄才良原本还想接过话茬的,可是老头儿说完却倒头睡下了,他也就不便再说。 几个人都是累了一晚上,又紧张又劳累的,吃完东西,倦意袭来,也就躺的躺坐的坐,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一大早醒来,老头儿便吩咐黄才良和小花脸打点行李,说既然这儿的事完了,他们也就没必要逗留。 倪珠儿经过昨晚之后,对待黄才良的态度简直是大转弯,他依依不舍地问道:“这就要走吗?你们不是还没有报仇吗?” 黄才良其实也不想走,只是看着老头儿急匆匆的样子,他下意识的便开始收拾行李。倪珠儿的话问出来之后,他也是眼巴巴地望向老头儿,希望他能答应留下来。 可是老头儿却丝毫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这儿的事儿完了,还留下来干嘛?有这帮人在,那帮溃军迟早会完,轮不到咱们去报仇。” 正说着,忽然外面鼓声大作,有人大喊“流民攻城”,四个人都是一脸疑惑,老头儿马上放下东西跑出院子。 黄才良三人紧跟着跑到大街上,就见士卒们拿着长短兵器往两头出城口狂奔。 老头儿拉住其中一个跑着的人,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人很是恼火,一把甩掉老头儿,喝道:“你聋了吗?流民攻城了,快回屋躲好吧!” 说完,那人便跑走了。 一旁的黄才良很是疑惑,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怎么几拨人凑一块儿了?还有,流民不就是流离失所的老百姓吗?他在路上也见过,又没刀又没枪的,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吗? 倪珠儿这时点点头说道:“流民攻城也是常事儿,恐怕是昨晚的动静惊动了他们,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来了。” “怎么这些人很厉害吗?为什么这些当兵的就像遇到了洪水猛兽一样?” “哎,流民饿极了连死人都吃,他们可不知道什么是冲锋什么是后撤,只要知道哪里有吃的,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冲过去。最可怕的,是他们中还有老人和孩子,你说你遇到他们,忍不忍得下心动手?” “那放他们进来不就完了?” 倪珠儿瞪大了眼睛,“放进来?那么多人,镇子里啥都吃光了,你让这些将士吃什么?哎,你还是不明白,流民的可怕之处不在他们有多厉害,而是没法儿安顿他们,更加没法儿喂饱他们。” 黄才良虽然听明白了倪珠儿的话,但他始终无法想通,朝廷的人不就是应该安抚百姓吗?要不然,还要朝廷干嘛? 老头儿这时神色阴沉,说了句“去看看”随后便朝城西头跑去。 黄才良紧紧跟在后面,离着城口还老远,他便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声音,随着他们离出城口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而当他来到城口时,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震得他头晕脑胀的。 而当他看见城口的流民时,他立时就呆住了。 那些流民与他以前见过的没什么两样,可是他却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见过这么多,他甚至都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气味儿,这些流民身上的味道伙同着被他们溅起的灰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简直让黄才良透不过气。 此时的城外,有一队士卒抵挡着那些人,他们大声的劝说,可是他们的声音完全被流民的声音掩盖下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很多士卒在搬来一些破烂家具和干树枝,看那样子是打算用火拦住流民。 有人找来一些桐油,浇在上面,正准备点火的时候,杨大人骑马赶到了。 “手脚快一些,点完火就撤!”杨大人没下马,直接喊道。 士卒们便马上点火,于是一瞬间,便在流民和士卒之间出现了一道火墙。 士卒们随便列了个队,随后来到杨大人身前,杨大人这时回过头,对黄才良等人说道:“你们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撤。” 不等几人回答,杨大人便吆喝着马儿往前跑了。 老头儿只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叫上小花脸和黄才良往住处跑,黄才良又叫上倪珠儿,就这样,四个人回到住处草草收拾完行李,就跟着杨大人撤出了镇子。 镇子东头也有流民,但是被士卒们强挤出一条口子,期间虽然有一些拉扯,好歹这些人也完好无缺的从镇子里逃了出来。 流民们似乎不在乎这支军队,也没有过多纠缠,待军队离开的一刹那,他们就像洪水一样涌进了镇子。 黄才良有些担心,看着镇子的方向自言自语道:“镇子里的人该怎么办?” 倪珠儿闻言解释道:“这个镇子最近几年总是这样,一拨人打来了又被另一拨人打走了,其实到了现在,镇子里的百姓已经逃得差不多了,很多你看见的人其实以前也是流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留了下来,占据了别人家的房子。” 黄才良知道倪珠儿是想宽慰自己,可是他还是很疑惑,“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是人啊,他们好不容易找个地方生存下来,这样一来,他们又什么都没了。” “才良,你知道这位杨大人为什么好不容易打下镇子,可一见到流民就跑吗?那是因为他拿这些人也没办法,别说是他了,就是平章中书这些大人们都没办法,甚至当今圣上可能也无能为力。你说连这些人都管不下来,你还操那个心干嘛呢?” 黄才良回头看了看倪珠儿,不再说话,然后继续埋头赶路。 埋着头的,不止是黄才良,老头儿这会儿也背着双手,两只眼睛直盯着脚下。小花脸在老头儿身边待了快二十年,他知道老头儿有心事,而且是很难的心事。 这个时候小花脸无心去关心黄才良,他的眼睛一直落在老头儿身上,他隐隐感觉到,老头儿有话要说。 可是老头儿的话一直没说出来,直到晌午时分,杨大人吩咐队伍停下来休息时,老头儿还是一言不发。 几个人包袱里有干粮,倪珠儿虽然没有行李,但是黄才良肯定饿不着她的。所以士卒们吃饭他们也吃饭,士卒们休息,他们也坐下来发呆。 黄才良正坐在地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杨大人走了过来。 她指着那些关在木笼子里的白莲社头目说道:“听他们说,你算准了我们要攻城的时间?” 黄才良不置可否,倒也不是他不敢承认,而是他此时脑子里想的尽是流民的事情,杨大人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但是黄才良不说话的样子被杨大人当成了默认,他在黄才良脸上打量片刻,随后笑道:“小子不错啊,还有这个本事,告诉我,你跟谁学的?” 黄才良依旧没有说话,杨大人却不由自主的瞥向老头儿。 老头儿这会儿也在想着心事,没有意识到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就那样呆呆的坐着。 “嗯,小子,你胆子挺大,还会这一手,是个可造之才,以后跟着我怎么样?我保你以后升官发财、荣华富贵。” 黄才良还是不说话,杨大人见状将手里一条没吃完的干肉塞在他手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想一想,再往前你们就不能跟着我们了。”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黄才良的注意,待杨大人离开后,黄才良便找老头儿问道:“师父,咱们现在到哪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 老头儿抬眼看向黄才良,两眼满是疲惫,“他说的应该是临海城。” 倪珠儿点点头,附和道:“没错,再往前四五十里就是临海城,临海城乃是军事重地,城里面的老百姓都被倭贼吓跑了,现在里面全都是军队。”说完,倪珠儿又感叹道,“原来他们是临海城过来的,我说怎么从没见过呢!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些流民大多都是临海城附近的人,因为海边经常闹倭贼,经常打仗,那些人不得已才被迫离乡,最后变成流民的。” 黄才良立马来了兴趣,“师父,咱们去看看呗!” 老头儿苦笑一声,道:“你没听那当官的说吗?再往前咱们就不能跟着了。” “他不是还说让我跟他干吗?咱们先答应他,过去看看,看完咱们再走呗。” 老头儿盯着黄才良看了很久,最后叹口气说道:“你先让我想想,到时候再说吧!” 约莫半炷香时间过后,队伍继续开拔,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杨大人从队伍前边折返过来。 “小子,想好了没?”他冲黄才良问道。 黄才良想都没想便答道:“想好了,我跟你干!” “哈哈哈哈,好小子,不错!既然想好了,咱们就走吧!” 黄才良回头看了眼老头儿,撩开步子就打算走,可走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发现老头儿和小花脸都没跟上来。 “师父,走啊!”黄才良催促了一句。 老头儿没有动,只是冲着黄才良笑。 黄才良意识到了什么,便折返回去,“师父,你不去吗?” 老头儿蹲下来,抚摸着黄才良的肩膀,一改往日的口气,慈爱的说道:“才良,我原以为一直把带在身边你就不会心生杂念,现在看来我错了,我终究不能陪着你一辈子,你也终究需要经历这些世事。既然这都是天意,那么这些世事就应该由你自己去经历,由你自己去分辨,我是没办法代劳的。哎,你我师父缘分已尽,从今往后,你就自己过吧!” 黄才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老头儿是在开玩笑,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生我的气是吧,你要不愿意去就直说,咱们不去不就行了?” 老头儿摇了摇头,“我不生气,这是天注定的。就算你今天不去,往后遇到另外的人和事,你还是会过去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早一点让你走。不过你放心,虽然你我使徒缘分已尽,但我们还会见面的,你和以儿也终有一天会再见的。” 黄才良终于反应过来——老头儿没开玩笑,他看了看小花脸,见小花脸也是泪眼朦胧的,便知道老头儿已经打定了主意。 “师父,你别赶我走啊,我不去,我不去还不行吗?走,咱们继续赶路,不去那什么临海城了。”说着,黄才良便拎着自己的包袱往后走。 老头儿拉住了他,笑道:“才良,你仔细想清楚,跟着我还是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是到今天才明白天意难违这个道理,你究竟是想跟我憋屈的活着,还是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生活?你仔细想想,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黄才良愣住了,老头儿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他早就不愿意那样毫无目的的过日子了,他希望自己能做点儿什么,越大越好。 老头儿见状笑道:“这就对了,你去干你想干的事儿,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之后,会带着蒋以来找你的。” 老头儿话音落下,黄才良的眼泪同时掉了出来,话已至此,他知道分别已是必然。只不过五年的时间,老头儿和小花脸已经成了他的亲人,说一千道一万,他何曾想过跟他们分开! 这时,杨大人骑着马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没等黄才良回答,老头儿便将黄才良往后轻轻一推,“好了,走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说罢,老头儿便拉着依依不舍的小花脸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黄才良心如刀绞,他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天子峰的古墓里,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又回来了。 忽然,一只手从他身后穿过他的胳膊,然后轻轻挽住,黄才良回头一看,发现正是倪珠儿~~ (本章完) 7017k 200 河道 颠沛流离的日子,黄才月和老大早已习惯了,可是郑家一家子常年养尊处优,没过几天就受不了了。尤其是郑老爷老是跟老大过不去,这一路走得也是磕磕绊绊。 郑老爷说往北走,进入中书省后有他们的总舵,他想带着家人先找到总舵再做打算。 老大原本是想分道扬镳的,他已经救了他们的性命,算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跟他们掺和在一起。 不过黄才月不这么想,她说反正也是闯荡江湖,去哪儿都是去,还不如跟着郑家去中书省瞧瞧。 老大拗不过黄才月,便只好陪同。 老大亮明身份后,黄才月很是觉得好奇,身边没了威胁,她便缠着老大问这问那。 她问老大当年那么威风,为何当初会沦落到当人贩子,还有,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三个人。 老大叹着气,说他们原本是有上百位弟兄的,但是横城一战后,兄弟们很多都返了乡,还有一些害怕追兵,干脆找地方躲起来了。最后剩下十多个,也因为路见不平和各种遭遇,都死在了路上。 至于为什么当人贩子,他说也是被逼无奈。他们除了当兵打仗,其他什么都不会,而他们想要安生立命,除了吃喝之外,还需要银子。他说也是巧,第一单生意就遇到了黄才月,也幸好这单生意没能做成,要不然他得后悔一辈子。 黄才月又问他打过多少仗,见过些什么场面,老大却眉头一皱,说那都是旧事,不提也罢。 充满好奇心的除了黄才月,还有郑玉山。 不过,郑玉山好奇的对象不是老大,而是黄才月。自打知道黄才月是女儿身之后,郑玉山就觉得黄才月很漂亮,哪怕黄才月此时依然穿着男儿装,他也觉得世上没有再比黄才月好看的人。 但是郑玉山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过问,只好远远的看着。 这日,一行人正在路上走着,忽然从旁边路上走过来一队士卒,这些士卒押着一些人,正匆匆忙忙往前赶。 当这队人经过黄才月等人时,一名军曹样子的人忽然停下来。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的?”军曹问道。 黄才月想上前答话,老大却一把拉住了她。 “呃,回官爷话,我们几个是赶路的。” “赶路的?赶什么路?鬼鬼祟祟的,我看你们不像什么好人!” 这军曹尖嘴猴腮,还长着一对眯缝眼,好巧不巧的,他还蓄上两撮八字胡,简直是把所有奸险小人的特征都占完了。看着那张坑坑洼洼、满是油渍的脸,黄才月心说你才不像好人。 黄才月还没来得及发作,老大再次抢上前,“官爷,我们真是赶路的,这不是老家出了点儿事儿吗,听说北边太平点儿,就想着去中书省投靠亲戚。” “中书省?中书省离这儿十万八千里,我看你们还是先别急着投靠亲戚,去我那儿住会儿吧。” 听完此话,老大看了看那些被押着的人,他们个个垂头丧气,眼里满是绝望。这副样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大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被押去做苦力的。 “官爷,使不得啊,你看我们这一家老小,这样,你发发善心,饶过我们,我们这儿还有点儿银子,您拿去跟兄弟们喝点儿小酒。”一边说着,老大的手便朝身后的郑老爷伸过去。 郑老爷浸淫商场十多年,自然明白老大话里的意思,于是赶紧掏出几张银票,放在老大手里。 老大收回手看了看,又重新伸回去,“不够!” 郑老爷咬了咬牙,然后将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来。 老大将银票放在军曹手里,笑道:“官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军曹拿着钱看了看,看上去很满意,他将银票揣回怀里,笑道:“懂事儿!你的孝心我收下了,不过,我那儿还是要去的,走吧。” 说完,便有十多个士卒跑过来,将一行人给围住。 黄才月几人顿时有些恼火,纷纷叫嚷着军曹太过分,黄才月更是想拔出隐藏在包袱里的匕首,然而还是被老大给拦住了。 “好,官爷,你别为难他们,我们跟你走便是。” 军曹大笑:“哈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子,算你识相。你放心,到了我那儿,就冲你这些银票,本大爷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罢,军曹一扬手,士卒们便押上黄才月几人,随后跟着大部队走去。 路上,老大趁士卒放松警惕的时候,悄悄在黄才月几人中间说道:“他们人多,先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到时候有机会咱们再逃走。” 老大已经在众人面前展示过他的本领,就算郑老爷跟他不对付,也知道这群人里面老大才是头儿,于是众人齐齐点头,答应按照老大的计划来。 一队人连续赶了大半天的路,总算在天快黑的时候,抵达到一个村落。 村落里面全是脏兮兮的人,不像是村里的百姓,这些人身边还站着一些士卒,看样子是看管这些人的人。 军曹将老大等人带至一间比较干净的屋子,随后对老大说道:“这儿的人都得干活,你们也不例外,不过呢,冲着你的银票,你们要是累了,就来找我。还有,这件事不许跟别人说,跟谁都不行,明白吗?” 老大连连点头,谢了又谢,最后才走进屋子。 这一行人加上老大几个,约莫三十人,虽说屋子还算干净,可三十人挤在一所屋子里,那感觉立马就像坐牢一样。再加上还有士卒看管着,这种坐牢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了。 老大选了间柴房,将黄才月和郑家人都安排进去,他让郑家的那些护院把柴房整理出来,还说他们都住在这里面,不要随便出去。 郑玉山很是不满,说好几间屋子为啥偏偏选间柴房,好歹也选一间大点的屋子啊。 众人同时点头,连黄才月也不大理解。 老大摇了摇头,道:“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肯定争来争去的,与其为那些好一点的屋子争个精疲力尽,还不如住在这里,起码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落个安静。再有,咱们又不是常住,一有机会咱们就逃走,还在乎这些干嘛?” 众人又同时点头,于是也就不多话了。 几个人将柴房清理出来,用干柴随便摆了几张床,老大吩咐大家将武器藏好,然后拿出点干粮吃了后,就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有人闯进屋子,将所有人叫醒,说是出工。 来的人不是军曹,老大有些疑惑,一问才知道,军曹又去外面找人了。 带着满心的疑问,众人随着大部队来到出工的地方,一看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河道。 因为是新来的,有人给黄才月屋子里的二十几个人分了工,男人们搬运石块,女人则去和泥,因为黄才月一身男装,所以自然,她被分去搬石块了。 老大用尽所有笑脸,连求带请的,好不容易才将黄才月换到自己一组,不过好在黄才月几乎天天都练功,所以她的力气并不输给男人。 工地的活不算太苛刻,石块大一点可以用板车拉,老大逐渐熟悉环境后,便自告奋勇去拉大石块,然后又想尽办法将郑家人换过来。 就这样,老大将体力差一点的黄才月和郑玉山安排搬石块上车,其余人则轮流拉板车。 在干活的时候,老大也仔细观察过,他发现这里的守卫很是森严,除了工地上监工的,周围每隔两三丈就站着一个人。另外,还有几个当官的时不时过来查看一下,他们指指点点的,发现哪里不合心意,就会安排人过去休整。 这样连续干了几天,老大没能找到逃走的机会,不过他还是打听到一些事情。 原来这处河道经常决堤,最近几年这附近老是发大水,而且不仅是这里,喝道上下游还有好几处这样的工地,这些当兵的便是当今圣上特派过来休整河道的。 不过,名义上是休整河道,实际上这几处工地已经成了官员们敛财的工具。年年闹洪水,朝廷就年年拨款,而负责休整河道的官员则是能省就省、能免就免。有人还说这些官员是故意不把河道休整好的,为的就是骗取朝廷的拨款。 这种事虽然在黄才月这些年纪不大的人听来耸人听闻,但是老大和郑老爷这样的人却早已熟知。现如今的朝廷早已是腐朽不堪,连年的灾荒和战乱也早已让百姓苦不堪言,即便朝中有人想扭转局面,也因为出乱子的面儿太广而捉襟见肘。像这样的贪腐,大元国几乎处处都有,可就是没人能管得过来。 这天夜里,老大将藏在柴堆里的刀翻了出来,他在想既然找不到机会,何不干脆杀出去。 柴堆里一共有三把刀,两柄匕首,还有老大的那柄大剑,是他们用破布包着藏在行李里才带进来的。老大心想自己带着黄才月杀出去倒不成问题,问题是郑家人除了三个护院之外,剩下的三个主子没一个能打的。郑玉山也许能折腾两下,可是郑老爷和他老婆却是个大问题。 思考良久,老大重新将刀藏回柴堆,这里的日子虽然累了点儿,但远谈不上苦,这多少要拖那些贪官的一点福。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为了一时而冒不必要的风险,他决定再看一看,再想想办法。 (本章完) 7017k 201 关押 不过,对老大黄才月这些人不算苦,可不代表对别人也不算苦。比如那些被迫从家里带来的人,还有那些实在干不起活儿的人,再加上这里的人每天只吃两顿,顿顿都是野菜粥和杂粮馒头,实际上工地上的人怨气还是很大的。 老大了解了一下,相比起吃的差,这里的人最痛恨的便是这里的活儿没完没了,据说好几年了,工地上有很多人一直留在这里,原因就是此处的河堤老是决了修、修了又决。 一同拉板车的老头儿还给老大说过,说最近这段日子没下雨,所以不算什么,到了下雨的日子你再看,那就是另外一副场景了。 老大不明所以,还想追问,老头儿却苦笑摇头,说以后他就能看到。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老大竟有些好奇,不过他思索着老头儿说话的样子,觉得下雨肯定不是好事。不过这只是对其他人而言,老大倒是希望工地上能出一些乱子,只要有乱子,他或许就能找到可趁之机。 过了几天,已经入秋的季节总算下起了雨,老大顿时有些激动,心想或许明天就能见到老头儿嘴里的“另外一副场景”了。 因为下雨,工地上收工有些早,让人惊讶的是,晚上的伙食不仅将杂粮馒头换成了白面馒头,野菜粥里也加了大块大块的猪肉。 苦力们像是很久没沾过荤腥,那场面简直堪比家猪抢食,因为工地上的伙食虽然差,却从来不少分量,吃完还可以加,于是一个个把肚皮撑得圆滚滚的,坐在地上直哼哼。 老大意识到这顿饭没那么简单,他看见苦力们吃过饭后脸上都是苦闷的表情,心想明天一定有事会发生。 回到屋里,老大将众人聚拢,叮嘱他们明天一定要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家一定马上赶到他们搬石块上车的地方。 第二天,出工的时候,老大就发现周围的人垂头丧气的。天上的雨还在浠沥沥的下,气温有些冷,再加上河风一吹,都让人不禁瑟瑟发抖。 来到工地一看,老大发现河里的水涨了不少,里面还夹杂着很多树枝杂物。 一直生活在南方的黄才月很是疑惑,这种在家乡看来不算很大的雨,怎么就能一下子就让河水变得汹涌起来。 一开始都还正常,人们正常的干活儿,除了有点儿冷,然后衣服湿了不方便,其他没什么异常。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河边忽然“哗啦”一声巨响,人们顿时就慌了。 这时,几名监工开始在工地上点人头,那些被点中的,一个个面露死色,像是即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老大发现监工点的都是岁数比较大的人,其中还有郑玉山他爹——郑老爷。 建工们点了数十人,将他们聚在一块儿,随后数了一遍,觉得满意后其中一人便大喊道:“好了,跟我过来!” 忽然,被点中的其中一人哭喊道:“我不去,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我不去!” 老大不明白怎么回事,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一名监工走过去,试图拉那个人,可是那人马上给挣脱了。监工开始骂他,打他,但是那人死活就是不动。 不仅如此,因为这个人带了头,被点中的人中间又有好几个站出来说不去。 监工恼火了,猛然拔出佩刀,一刀刺穿第一个哭喊的人的胸膛。 那人应声倒地,监工拔出刀来,朝人群大喊:“看见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快动起来,要不然,我这把刀可不答应!” 于是人群立马安静下来,就连老大这些旁观者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监工带着人走向河边,渐渐的朝决口靠拢,这个时候,老大终于明白了,那些人是要去堵决口的。 看明白的人不止是老大,还有郑玉山他娘宋夫人。 宋夫人“啊”的一声惨叫,随后不顾一切冲向郑老爷,郑老爷听见喊声,也凄惨地回应宋夫人。 然而宋夫人还没能跑出几丈远,就被两名士卒给拦住了,两名士卒拉着宋夫人往后退,那边的监工也拉着郑老爷。一旁的郑玉山似乎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便也跑了过去。 一时间,郑家三口喊的喊、哭的哭,那场景简直胜过了所有人间悲剧。 郑玉山跑到他娘身旁,士卒不得不抽出一人又开始拉扯他,最后士卒烦得不行,便举起带着刀鞘的刀抽打这母子。 老大心惊不已,马上回头看向黄才月。 果然,黄才月没忍住,此时已经跑向抽打郑玉山母子的士卒。 在老大和其他士卒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黄才月飞身一腿踹向其中一人,那人只是闷哼了一声,便被黄才月踹飞了出去。 其他士卒反应慢半拍,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就有十多人朝黄才月围过去。 黄才月可不是吃素的,她跟着老几乎大天天练功,又几乎天天都在赶路,无论是体力还是拳脚功夫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寻常三五个人还真近不了她的身。 于是,很快便有几名士卒被打翻在地,没被打翻的,也抽出了各自的佩刀。 老大见状不好,于是也飞奔过去,他一手一个,像提小鸡一样提走几个人,然后一把扔在地上。 那些士卒可能是从没受过这等羞辱,被扔出去后又马上爬起来,一个个叫嚷着非要杀了这几个人不可。 不过这时有了老大的帮助,十多个士卒愣是靠近不了半步,于是更多的士卒围了过来。 老大奋进全力反抗,却始终不敢下杀手,他害怕一旦死了人,他们就更加逃不出去了。 黄才月倒是有心杀人,只是她现在手上没家伙,而那些士卒的刀可是刀刀都冲着她的要害来的,本来两三个人她还应付得过来,但是人一多,她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郑玉山此时只是护着他的娘,什么忙也帮不上,老大见状深吸一口气,抢过一名士卒的刀,然后架上士卒们砍过来的刀,他大喝一声,一下子便将三个士卒掀翻在地。 与此同时,他喊道:“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刀举过头顶,然后轻声对身旁的黄才月说道:“想让他们活命,就别打了,再打下去,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黄才月此时累得够呛,要不是老大喊这么一声,她也没力气打下去了,所以立时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官爷们,我们有罪,我们有罪,别打了。”一边说着,老大一边跪下来。 士卒们愣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几个人卯着胆子走过来,一把夺走老大手里的刀。他们见老大真的没反抗,于是一人用刀柄狠狠砸向老大的下巴。 老大应声倒地,黄才月刚想发作,士卒们便马上拿住了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几个士卒把老大揍了个半死,黄才月也挨了好几下,最后,他们将两人押回村子,却放过了郑玉山和宋夫人。 离开工地的时候,黄才月看见宋夫人跑去倒郑老爷身边,看样子,这个女人是打算跟自己的男人同生共死。而郑玉山则被士卒拉了回来,他又哭又喊的,最后在士卒的抽打之下,他才爬起来继续劳作。 最终,黄才月被反绑了,关在一个小房子里,而老大则被拖去了别的地方。 房子里散发着一股厕所的味道,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腐臭味儿,进入房子黄才月就差点被熏晕过去。 士卒们反绑了黄才月还不够,又将她绑在一根柱子上。 “他妈的,身手还挺好嘛!看样子,你们几个认识,我警告你,你要是还想他们活着,就给我老实点儿。”士卒说罢,便“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临走时,还不忘在房门上挂上一把锁。 黄才月到底是女儿家,打架的时候还只是累,但是刚才挨的几下,虽然来的路上不怎么疼,可一等士卒们离开,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便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 这样连续关了三天,黄才月没进一粒米,没喝一口水,而且那恶心的味道一直无法让她入睡。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黄才月已经是半昏半醒,只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离开自己的躯体了。 总算,她听见有人在开门,一名士卒走进来,将一碗野菜粥摔在她面前,随后又马上离开了。 此时的黄才月全凭本能的求生欲支撑着,看见这碗粥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挣扎着想去够到粥碗。 然而她的手被反绑在柱子上,无论她如何用力,就是够不到粥碗。 本来黄才月就只剩半条命了,这一阵用力更是让她头晕眼花。 休息了一会儿,黄才月忽然想出一个办法,她先是用脚将粥碗挪到身旁,然后用膝盖去粥碗里把粥沾起来,这样,她就能舔到膝盖上的粥了。 这样折腾了半天,虽然粥洒了大半碗,但是黄才月多少还是吃了一点,也多少恢复了一些力气。 这之后的连续几天,黄才月每天都能得到一碗粥,随着她的力气慢慢恢复,她吃到的粥也越来越多。 只是力气一恢复,她的思绪便也跟着恢复,她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就这样被他们关一辈子吧。 这天,士卒走进来放下粥,却不像往日那样匆匆离开,他站在黄才月跟前说道:“这日子不好过吧?” 黄才月没有理会,只是苦笑一声。 “小子,去堵决口的都是年纪大的人,怎么轮都轮不到你,你说你去充什么大头。挨顿打不说,还过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何必呢?!” 黄才月一听这语气,似乎他们不打算继续关着自己了,于是便抬眼看向那士卒。 士卒继续说道:“咱们这儿缺劳力,不会轻易砍你脑袋的,你要是听话,就乖乖回去上工,要是还胡闹,那遭殃的可就不止是你自己了,明白吗?” 黄才月此时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她只想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比起去上工干活儿,这个鬼地方简直堪比地狱。 “我明白!我明白!” 士卒点点头,“明白就好,你先喝了这碗粥,缓一缓,喝完咱们就去工地。”说着,士卒便拔出佩刀,一刀砍断了黄才月手上的绳子。 (本章完) 7017k 202 计划 一出门,黄才月便闻到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凉风,让她的精神陡然为之一振,她闭上眼睛,贪婪地猛吸两口。那种痛快舒畅的感觉让她有些眩晕,她不得不扶住门框才让自己站稳。 眩晕感一过,黄才月马上感觉自己的脑子清醒过来,而她恢复神智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老大。 她前前后后张望了两眼,发现村道上除了自己和前面士卒外,再没有其他人。 “那个~~老~~我大哥呢?”黄才月问道。 “谁?那个男的?哼哼,你现在先顾好你自己吧,你要是听话,老老实实干活儿,那男的也许还能活下来。可要是再闹事,不仅是你,那男的也活不了!” “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呵呵,没怎么,就是关着,关到你们听话为止。行了,别啰嗦,快走!” 黄才月此时虽然恢复了一些力气,但是一天只喝一碗粥还是让她手脚发软,于是便不再多话,乖乖跟着士卒来到工地上。 此时的天虽然没有下雨了,但还是阴沉沉的,乌云尚未散去,工地上泥泞不堪,空气中更是充满湿气。 黄才月先是打量了一圈人群,很快便发现郑玉山的身影,另外郑老爷和宋夫人也在。 看见郑老爷,黄才月又马上看向河边,便看见决口已经堵好。 士卒将她领到郑玉山几个人身旁,说道:“你们互相认识吧,那就一起吧。听好了,不要再闹事,再有下次的话,决不轻饶!” 说罢,士卒便离开了。 几个人一见面,郑玉山先是问黄才月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然后黄才月又问郑老爷和宋夫人怎么样。 双方聊了两句,才知道各自只是吃了点儿苦头,结局倒是有惊无险。 郑家人又问起老大,黄才月摇摇头,黯然道:“我不知道,他们把我和老大分开关着的。” 然而郑家人也仅仅只是问了一句,丝毫没有表达是他们害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大的意思。郑玉山倒是多问了两句,但这也无法改变郑老爷和宋夫人带给黄才月的心寒。 一天的劳累之后,黄才月被准许回到原先的住处,她吃完晚饭,便早早的躺下休息,她现在需要恢复体力,只有恢复体力了,才有可能救出老大。 连续好几天,黄才月再养精蓄锐的同时,又在悄悄打听老大的下落。为了避人耳目,她没有直接问老大,而是问哪些人住在村子的哪个地方。由此一来,她便渐渐摸清那栋房子没有住人,既然没有住人,那就极有可能是关押老大的地方。 救出老大,下一步自然就是逃走,所以黄才月不仅要想出营救老大的办法,还得思考之后该怎样逃出去。当然,她得带上郑家人,虽然他们无情,但自己却不能无义。况且,无情的是郑玉山的爹娘,又不是郑玉山。 没有老大在,黄才月忽然觉得自己想主义简单得多,虽然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但是她可以心无杂念,而且只需要紧跟着自己的想法。 她认为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这样逃走了,他们这么多人,老大又被关着,不管怎样做,都逃不开那些士卒的视线。 既然如此,黄才月心想那就干脆杀出去,凭她和老大的身手,杀出一条血路不是一件难事,况且还有郑家的三位护院当帮手。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该选在什么时候动手。 这些天,黄才月仔细算了算,工地上的监工加上士卒,一共不到五十人,算上村里的,大概有一百来号人。在工地上,周围有士卒把守,还有监工来回转悠,所以在出工的时候肯定是没机会的。 而村里的士卒会在村里巡逻,当晚上出工回来后,那些士卒就会分成几拨,轮流在村里巡视,另外,每栋房子都有两三个士卒看守。 黄才月仔细想了想,只有晚上他们才有机会,因为只有在晚上,他们要面对的士卒才没有很多,如果动作快的话,说不定能在他们换班的时候兵不血刃的逃走。 当然,不杀一个人而逃出去的可能极少,这一点黄才月想到了,只是在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种时候,她根本不在乎多杀两个官兵。 这天出工回来,黄才月吃完饭照样早早休息,等郑家人全都进屋后,她便拉着几个人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郑家人也是受不了这份苦,一听说要逃走,几个人几乎都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只是在营救老大的问题上,郑老爷却不同意。 “这都多少天没见着他人了,兴许已经死了呢?咱们要逃就干脆一点,千万不能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万一要是再被他们捉回来,咱们都得死。” 没等黄才月反驳,郑玉山不满了,“爹,您这说的什么话呢!大家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出去啊!您别忘了,人家是因为咱们才被关起来的,还有,当初是他把你扛出来的,是他救了您,咱们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玉山,这可不是儿戏,就算要救,也等咱们逃出去了再救啊。要不然,咱们逃不掉不说,还会搭上所有人的性命,这不划算啊。” “爹,这又不是做生意,哪有划算不划算的啊。而且到时候要是遇到官兵,有老大在,咱们不是还多一分胜算?” 听着这爷儿俩争论,黄才月满心都是厌恶,最后,她实在听不下去,便打断他们说道:“行了,我的计划里有老大,要逃出去就得救老大,不救老大我就不逃,就这么简单,你们看着办!” 一席话把郑老爷说得低下了头,在场的人,包括那三名护院在内,都知道没有黄才月他们就逃不出去,虽然他们都知道黄才月是女娃,但是黄才月的身手他们是见识过的,真要打起来,仅凭那三名护院,肯定打不过。 就这样,在郑老爷的不情不愿之下,众人同意了黄才月的计划。 计划拟定,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了。 黄才月让几个人最近几天都老老实实干活儿,并且在士卒们面前一定要卑躬屈膝,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服软了,不敢不听话了,以此来麻痹士卒们的警惕心。 终于,一天夜里,黄才月将藏起来的匕首翻出来,说时机成熟了。 (本章完) 7017k 203 同生共死 众人一直等到夜深,黄才月悄悄爬起来,从门缝观察到看守的士卒正靠在一起打盹儿,于是她便招呼众人起床。 黄才月轻轻推开门,带着三个护院蹑手蹑脚摸到士卒身旁,按照事前的安排,那三名护院猛地捂住三名士卒的嘴,然后黄才月拿着匕首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随后,黄才月让护院换上士卒的衣服,拿上他们的佩刀,最后又把尸首抬进柴房。 做完这一切,黄才月回屋取回老大的大剑,然后带着郑家三口走出来。 他们靠近墙脚移动,发现路上没有人,于是他们便开始朝关押着老大的屋子摸去。 也许是运气好,这一路黄才月并没有遇到巡视的士卒,其他屋子里看守的,此时也都各自打着盹儿,虽然期间有些惊险的瞬间,但好歹也是有惊无险。 来到黄才月认为关押着老大的屋子后,她先是压低身形朝屋子的方向看了看,果然,她看见其中一个门口站着两个人,门上还挂着一把锁。 这种情况黄才月事先就了解过,一般住人的屋子都有士卒看守,所以没有挂锁的,还有很多房子的门早已破败不堪,挂不挂锁都一样。所以一看见门上的锁,黄才月几乎就能肯定这里边关着老大。 黄才月勾勾手,将郑家的护院叫上前来,“咱们两人一个,尽量别弄出声响!” 护院们点点头,随后走上前去。 因为护院都穿着士卒的衣服,手里的刀也都是官兵佩刀,门口那两人被惊动之后也没有多加怀疑。 而护院们靠近士卒后,马上故技重施,一人一个捂上嘴,然后一人一刀给结果了。 护院们将尸首拖到一旁,黄才月却对着门锁发起了愁——她没钥匙。 黄才月让护院们在尸首上搜一搜,兴许钥匙在他们身上,可是护院将两具尸首从头到尾摸了个遍,除了一些碎银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巡视的士卒一直没出现,黄才月很着急,她知道自己的运气不会一直好,那些士卒迟早会发现自己,所以此时耽搁一刻钟,就会多一刻的危险。 最后,黄才月咬咬牙,将背在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后的大剑取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大剑举过头顶,最后用尽全力瞄准门锁劈下去。 只听见“咣当”一声巨响,门锁应声而断,而这么大的声音,也马上响彻了整个村子的夜空。 黄才月不顾一切,一脚踹开门就闯了进去。 进去一看,便看见老大正有气无力的被吊在房梁上。 老大被声音惊动,抬眼看见是黄才月,顿时有些惊慌。他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黄才月便跑了过去。 “别急,我先帮你解开。”黄才月说着,一边放下手里的大剑,一边将插在腰间的匕首抽出来。 “你怎么来了?”在黄才月割绳子的时候,老大惊讶的问道。 “我来救你啊,今天咱们就逃出去。”黄才月胸有成竹的答道。 “逃?” “嗯,晚上他们人少,咱们杀出一条血路,我就不信咱们逃不出去!” “你太胡闹了!要能杀出去的话我就早这么做了,干嘛还等到现在?他们晚上人少,是因为大部分人正在睡觉,一有动静他们就会醒来。而且,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杀?!” 黄才月自认为干了件大事,而且救了老大,虽说不至于让老大感谢自己,最起码他也应该积极配合。谁知道老大竟然痛斥了自己一番,这让黄才月的自信心大受打击。 “你先别说那么多了,人我都杀了好几个了,咱们当务之急是得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出去。” 老大手上的绳子这时已经被割断,失去支撑之后,他一下子跌坐下来。 “你看看,他们每天就给我喝口粥,我现在根本没力气走路,更别说杀出去了。” 老大这个情况黄才月没有料到,他原以为救出老大的时候他应该是以前生龙活虎的样子,却忘记了那些人既然能饿着自己,当然也会饿着老大。 看着老大的样子愣了愣,最后黄才月下定了决心,“开弓没有回头箭,干都干了,我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说罢,黄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月便俯下身子,将老大给搀起来。 老大身高八尺有余,比起黄才月高了快两个脑袋,而且他的身躯即便饿了几天,也是膀大腰圆的。黄才月别说是背着他了,就连勉强扶着他都不够。 看着黄才月瘦小的身材,老大怜爱地笑了笑,“才月,行了,我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你们走,把剑留给我,我或许还能为你们挡一挡。” 黄才月正手忙加乱支撑着老大的身子,忽然听见这句话,她猛地抬起头,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们别管我,赶快走。” “扔下你不管?你傻了是吧?” 老大一把将黄才月推开,认真说道:“你们现在走,可能还逃得出去,再耽搁,一个都跑不了,才月,听话,这个时候不要任性。” 黄才月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立马又回到老大身旁,“我看你才是任性,扔下你了我怎么办?别说疯话了!” 这时,一直在外面藏着的郑家三口跑了进来,郑老爷冲着两人喊道:“他们人过来了,怎么办?” 老大闻言对黄才月说道:“把剑给我,扶我出去。” 黄才月这次很听话,将大剑交给老大,然后老大在剑支撑和黄才月的帮助下来到村道上。 老大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随后推开黄才月,“快走,我帮你们挡一挡!” 郑家的人闻言拔腿就跑,黄才月却固执地返回老大身旁,“疯子!你说什么疯话呢!你走不走?你要不走,那我也不走了!” 这时,听见声音跑过来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了,可是老大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才月,你快走,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黄才月这时缓下了口气,慢慢走近老大,然后在老大身旁站定,“来不及就来不及。”说罢,她便将匕首紧握在手。 正在两人严阵以待的时候,忽然已经跑掉的郑家人又跑了回来。 黄才月回头看了一眼,郑玉山便喘着大气说道:“巡~~巡逻的人~~来了~~” (本章完) 7017k 204 一计不成 黄才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村子另一头的夜色中正跑过来一些人。 不仅如此,那些先一步抵达的人发现老大后便开始叫喊,叫喊声吸引来更多的士卒,不一会儿,整个村子便闹腾起来。 直到此时,黄才月才有一点后悔,她太过急于逃出去,很多显而易见的事情她都忽略了,现在闹成这个样子,看来是不可能善了了。 士卒冲过来后,将他们团团围住,并没有急着杀过来。半晌过后,从中走出一个当官样子的人,这个人黄才月认得,正是先前将他们押来这里的八字胡。 “是你们几个?怎么我刚一回来就遇见你们闹事了?”八字胡轻蔑地笑道。 “哼,没什么好说的,要杀就杀,要打就打,不必废话!”黄才月厉声喝道。 “哟,带你们进来时你的脾气可没这么大啊,怎么的,嫌自己命长了?” 黄才月还想回怼,老大却拦住了她,“那个~~官爷,是我们不对,我们错了,能否行个方便,再饶我们一次?我保证,往后好好干活儿,再也不闹事儿了!” 老大说话的期间,那八字胡的眼睛便看向他的大剑,等老大说完后,八字胡冲着大剑努了努嘴,“那把剑是你的?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啊?” 老大顿时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剑。 “嗯,藏起来啦,想避开我的视线,所以你们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还有,他们几个的衣服哪儿来的?杀人了?哎,杀了我们的人这事儿就不好办了!”八字胡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丝毫听不出生气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黄才良几个便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目视前方,对老大说道:“听他的意思,是不打算放过我们,那还等什么?” 八字胡这时却嘿嘿一笑,“呵呵,等什么?等大爷我发善心!这样吧,你们要是老老实实伏罪,大爷我就只砍动刀子的人的脑袋,可你们要是负隅顽抗,那就一个都活不了!” 话音刚落,黄才月便冲了出去,她直奔八字胡,眼看就要冲到他面前,却马上有两个人闪身赶到。 不得已之下,老大拖着酸软的身子开始挥动大剑,双方的打斗就这样一触即发。 由于黄才月毫无征兆的发动袭击,所以一开始,几个人还能趁士卒不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是拼杀一阵后,这边的疲态开始显现。 首先是郑家的三个护院,他们原本各自拼杀还能勉强自保,可是躲在他们身后的郑老爷时不时将他们拉回来保护自己。一名护院招架不住,被士卒一刀砍在大腿上。 护院吃痛跪下,但士卒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后面跟上的士卒顺势一刀插进他的胸膛。 一个人倒下便出现了缺口,其他两名护院腹背受敌,没一会儿便双双惨死。 郑家三口大惊,赶紧往后退,郑玉山不得已站出来保护自己的父母。 而另一边,黄才月一直紧追着八字胡不放,老大见她顾前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顾后,便提着大剑为她解决周围的来袭之敌。 八字胡被黄才月突然冲上前吓了一大跳,但随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便镇定下来,开始游刃有余的往后退。 老大见状便知道黄才月擒敌先擒王的想法已经落空,又听见身后郑玉山连呼救命,于是他挥开身边的士卒,几大步赶上黄才月,一把将她给拉住。 老大将黄才月来回到郑家三口身旁,黄才月这才知道三名护院已经死了。于是她马上和老大一前一后,将郑家人挡在中间。 而此时已经退至很远的八字胡,见黄才月一方渐露疲态,又在外面大喊着:“给我抓活的,给我抓活的,我要慢慢儿的弄死他们。” 于是,士卒们不再急于杀死黄才月几人,而是紧紧围着他们不断袭扰,以此来慢慢消耗他们的体力。 这一招果然奏效,没多久老大就支撑不住,而缺了老大殿后,黄才月马上便吃力起来。 虽然郑玉山极力想帮忙,可他那点功夫在众多士卒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再加上他娘一直在旁边大呼小叫的,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把两个人弄得心烦气躁。 终于,黄才月招架不住,被一名士卒划伤了肚子,紧跟着,又有一人拿着刀柄在她肋间狠狠捅了一下,黄才月疼得差点昏倒,顿时捂着腰跪了下去。 黄才月倒下,便没有能抵抗的人,士卒们马上围拢过来,将几人狠狠揍了一顿。 当初在黎伯手下,黄才月也没有这样被揍过,那些士卒下手狠辣,几乎每一下都是冲着要害去的。 神情恍惚之中,黄才月被士卒拖进一间屋子,她凭借其他人的呻吟声判断出大家没有被分开,她心想相比之下,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士卒们给他们每个人手上绑了条绳子,然后将他们吊在房梁上,就像之前绑老大一样。 过了一会儿,那八字胡走了进来,他玩味的在每个人脸上拍了拍,道:“现在没那么精神了吧!你说你们怎么就那么不识相?要是累了大可以找我说说嘛,我又不会白收你们的银子。” 说着,八字胡来到黄才月身边,他照样拍拍黄才月的脸,顺势又看向黄才月腹部的伤口。八字胡有心想折磨折磨黄才月,便将手从她的脸上划向腹部。 而在八字胡的手经过黄才月的胸部时,他发现了异样。 八字胡马上停下手,盯着黄才月看了许久,最后他一把扯掉黄才月的发髻,黄才月的头发便顺势滑落下来。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娘们儿!”八字胡大笑,“我说怎么那么好的身手,胸脯却软绵绵的呢!” 一旁的老大受不了,大声喊道:“别动她!你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八字胡听见老大的话也不恼火,走过去轻蔑地笑道:“嘿嘿,你以为我会怎么动她?再说了,我动她了你又能怎么着?”说到这里,八字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了,你俩是一块儿来的,她又是个娘们儿,你们俩~~哦~~原来是这样,那大爷我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非得动动她了。” 说完,他又转过头看向黄才月。 黄才月和郑玉山同时被八字胡投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又同时冲他吐口水,骂他畜生、不要脸之类的。 “你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黄才月怒道。 “你想咬的话最好现在就咬,到时候我塞住你的嘴,绑住你的手,我看你怎么办。” 说罢,八字胡便退出屋子。 这个时候,黄才月终于害怕了,她说要咬舌自尽是她的真心话,她宁死也不会受那种屈辱。可是一想到死,她又不甘心,她还得去找才良、去找大哥,还要为死去的爹娘报仇,她还有很多事想做,她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 想着想着,黄才月哭出来了,一方面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另一方面她又气自己太过大意,现在她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老大和郑玉山。 老大听见黄才月的哭声,有气无力的安慰道:“才月,别担心,我~~我不会让他碰你的,等~~等我恢复恢复,咱们就想办法逃出去。” 老大本就筋疲力尽,这回用尽了力气还被揍了一顿,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黄才月知道老大救不了自己,他再折腾下去,真的就会累死的。 郑玉山有心想安慰,但是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现在他们五个人都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无奈之下,他只好安慰黄才月别着急,说自会有办法的。 黄才月哭了一会儿,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她非常冷静的想到,这件事其实很简单,要么生要么死,没有其他选择。 黄才月又想,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吗? 不! 没有吃没有喝的关了一天,黄才月担心起来,她和郑家三口人一天之前还吃了一些,还能挺一挺,但是老大却不行,她现在倒有点希望八字胡来“动”她了。 晚上的时候,一名士卒端来一碗粥,胡乱喂他们吃了一些,等轮到郑老爷的时候,他却没有反应。 士卒笑了笑,“哟呵,还挺有骨气的哈,我可告诉你,吃不吃就是这一顿,不吃今天就没了!” 郑老爷还是没反应。 士卒凑近看了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忽然嗤笑出来,“切,死了!这么不经打?” 郑玉山和他娘闻言顿时大哭起来,黄才月也是自责不已。 士卒端着粥碗走出去,没一会儿,他便带着另外两人走进来,将郑老爷的尸首抬了出去。 郑玉山喊得是声嘶力竭,宋夫人嚎了两嗓子,便晕了过去。 黄才月有心想道歉,可这种时候,她觉得道歉太过潦草,她必须想尽办法将郑玉山和他娘救出去。 又过了一天,来了两名士卒,他们脸上带着淫笑,将黄才月解下来,然后拖出了屋子。 老大意识到不妙,声嘶力竭地骂着,可是低着头的黄才月此时却悄悄露出了笑脸。 (本章完) 7017k 205 再生一计 士卒带着黄才月来到一间屋子,推门一看,八字胡正笑眯眯坐在一个桌子旁边。 “小娘子,咱们又见面了!”看见黄才月,八字胡便嬉笑着站起来。 黄才月瞥见桌子上摆着一些酒菜,心想正合她意。士卒松开黄才月,拿绳子将她的手给反绑了,然后两名士卒便退了出去。 黄才月目送士卒离开,随后装作惊慌的样子看向八字胡。 “来,坐下。”八字胡指了指桌子旁的一把椅子。 于是黄才月转而看向桌子上的酒菜,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正经的荤腥了,桌上的东西刚好可以补充她的体力。 黄才月乖乖坐下,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先前的气势哪儿去了?呵呵,说句老实话,我还是喜欢你气冲冲的样子。” 黄才月扭过头,不去看八字胡。 八字胡这时拿起筷子,夹了片卤牛肉,然后捏住黄才月的下巴将她的头扳过来。 “吃点东西~~”八字胡拖着长音说道,“你该知道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吧?你要是能把本大爷伺候高兴了,往后能少吃点儿苦头,可你要是还耍性子,那大爷就不高兴了,大爷不高兴就要杀人,明白吗?” 黄才月假装拒绝了一会儿,随后便张开嘴吃下那片牛肉。 “其他人呢,你要杀了他们吗?”黄才月几大口将牛肉嚼烂,吞下去后问道。 “呵呵,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你以为还能善了吗?大爷能让你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杀了他们我就咬舌自尽,如果你能饶他们不死,那我~~那我~~” “那你怎么样?”八字胡来了兴趣,紧盯着黄才月追问道。 “我就答应你!” “哈哈哈哈,好,本大爷就看你今晚的功夫,功夫到家了,本大爷自会留下他们的命。来,陪大爷喝一个!” 黄才月的手此时被反绑着,她将身后的手亮给八字胡看,怨道:“我也没法儿陪你啊?” 八字胡看了黄才月一眼,满是狐疑地说道:“这我可不能给你解开,万一你说的话只是哄我呢?大爷我可不是傻子。” 说完,八字胡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又将另一个酒杯递在黄才月嘴前。 “来,大爷伺候你喝一个。” 之后,八字胡一个人忙活,总算让黄才月吃了个半饱。 酒过三巡,八字胡忽然喝完一杯酒,随后将酒杯“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娘子,咱们就别耽搁了吧。” 说罢,八字胡便带着酒气淫笑着扑向黄才月。 黄才月强忍着不快,任由八字胡四处乱摸,最后八字胡一把将黄才月抱起,晃晃悠悠走向床头。 黄才月本能的有些抵抗,被八字胡发现后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致,“小娘子,今晚只要你好好听话,本大爷保证尽全力让你的朋友活着。” 黄才月自然知道他这话是骗人的,他们已经杀了十多个人,换做自己的话,也不会轻易罢休的。不过,黄才月不在乎这些,不是死就是活,她只需要八字胡把自己的绳子解开就行了。 八字胡开始解黄才月的衣 (本章未完,请翻页) 裳,可因为黄才月反绑着双手,衣裳根本解不开。 “大爷,这样子好不舒服,你还是解开我吧。”黄才月有些不耐烦。 “嘿嘿,解开你万一跑了呢?” “大爷,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大爷宰割。我说了,我只想让我的朋友活着,如果把大爷伺候高兴大爷就能放过他们的话,我肯定会乖乖听话的。再者,大爷这样绑着我,也无法尽兴不是?”说到最后,黄才月羞红了脸。这倒不是她装出来的,她活了十多年,从没想过男女之事。 之前在黎伯那儿的时候,她在姐姐们嘴里听过一些,她知道男人在这种时候是很难保持理智的,所以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就是一件天生的对付男人的武器。 “嘿嘿,小娘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见识过你的功夫,真要松开你,本大爷还真不见得能打过你,你就别耍这些小心眼了。”说完,八字胡继续撕扯着黄才月的衣服,此时黄才月的肉身露出来了一些,八字胡看得直瞪眼,连手都有些发抖。 “大爷,我们现在已经没力气逃了,就算我杀了你,凭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带着他们逃走的。大爷,我不想死,我只想活着,我肯定乖乖听话。你这样会把我的手弄折的,还有我肚子上的伤口,疼!”黄才月说这话的时候,尽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到最后,她甚至都开始撒娇了。 八字胡此时已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一想到黄才月白花花的身子,他就忍不住兴奋。再加上黄才月的话的确有道理,那些人被打了个半死,还饿了两天,是没有可能逃出去的。 终究,理智挡不住诱惑,八字胡将一旁的佩刀拿过来,指着黄才月说道,“那好,你自己脱,要是敢耍半点花样,本大爷就砍死你!” 黄才月咬着嘴唇点点头,看上去极不情愿可又无可奈何,这副表情很符合八字胡的心理预期,使得他更加兴奋了。 于是八字胡割断黄才月手上的绳子,然后拿着刀紧紧盯着她。 黄才月活动活动手腕,满是委屈地看了八字胡一眼。 “快脱!”八字胡命令道。 于是黄才月跪坐在床上,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虽然这些黄才月事前就想好了,并且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要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恶心和委屈。要知道在她懂事之后,连在娘亲面前都没裸露过身子,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让人恶心的男人面前。 不过还是那句话,不是死就是活,她必须往下做,她必须要把自己脱个精光。 黄才月轻轻解开自己的外衣,将束住胸部的布带解开,她现在正在发育,已经稍稍有了女人的身姿,在她解开内衣的时候,她听见八字胡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解开内衣,黄才月并没有急着脱下来,而是开始褪掉自己的裤子,在她将裤子完全脱下时,八字胡已经忍不住,一把将刀扔掉,然后扑在黄才月身上。 黄才月没想到八字胡如此猴急,顿时被他扑了个措手不及,她向后栽倒,扯得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痛。而正是这阵剧痛,让黄才月想到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 此时的八字胡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抱着黄才月又是亲又是啃的,两只手忙得都不知道往哪里摸。 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他还没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及反应,喉咙处便传来一阵剧痛,他想喊出声,可是觉得喉咙直往外漏风,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八字胡惊讶不已,从黄才月身上爬起来,愣愣的看着满是血渍的黄才月的脸。 黄才月此时嘴里还咬着八字胡的肉,她冲着八字胡邪魅一笑,然后一把推开了他。 八字胡还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丧失,他利用剩下的一点力气想去捡刀,可是被黄才月抢了先。 黄才月全身裸露,她那充满了诱惑的身体就那样呈现在八字胡眼前,可是此时在八字胡看来,黄才月就像地府的女鬼一般。八字胡想呼吸,可每呼吸一次,就从被黄才月咬出来的洞里“咕嘟咕嘟”冒出一团血。 “大爷,尽兴吗?”黄才月依旧带着那副邪魅的笑容,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八字胡想说什么,可除了从喉咙处的洞里往外直冒血之外,他什么声音都没法儿发出来。八字胡还不甘心,伸出手想抓住东西弄出点儿声响,但是黄才月没给他机会。 黄才月提着刀爬上床,先是砍断八字胡的两只胳膊,然后蹲坐在他的肚子上。 “大爷,高兴吗?” 八字胡拼命张大了嘴,眼里已经满是恐惧,他想从黄才月身下挪走,但是没了胳膊他根本动弹不了。 此时黄才月又跳下床来,挥刀砍向八字胡的腿。 黄才月常年练武,又在工地上锻炼出一把子力气,这些天她虽然吃的不是很饱,但是手上的力气还是有一点的。再加上此前八字胡喂她吃了好些牛肉喝了一点儿酒,更是为她添加了一丝力气。 于是乎,那原本很硬的大腿骨头,顿时就在黄才月的刀下变成了两截。 做完这一切,黄才月不再去管八字胡,因为此时的八字胡除了等死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她就那样裸露着溅满鲜血的身体,提着刀走向还有一些剩菜的桌子,她不慌不忙用手去拿菜吃,哪怕手上还有鲜血她也不在乎。 吃完了所有剩菜,她便将头发重新束起,然后走向床边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这个时候,八字胡俨然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两只眼睛也开始放散,黄才月瞟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出门之后,黄才月并没有急着去找老大他们,她毫无顾忌的与在院口站岗的两名士卒交手,然后杀了他们。 随后她径直跑向临近的房子,同样毫无顾忌的与看守的士卒拼杀。 先前的时候,黄才月急于逃走,所以不想过多纠缠,而这一次,她不急了,她的目的就是杀死村子和工地上的每一个士卒。 “想活命,还想回去见家人的就冲出来,跟我一起杀了他们!”黄才月一边打一边嘶喊。 不多时,便有好多士卒围过来。 然而黄才月的喊声没能起作用,她连杀三名士卒后还是没有人出来。 不得已,黄才月只好独自抵挡那十多名士卒。 但是,她没有放弃,“想活命,还想回去见家人的就冲出来,跟我一起杀了他们!”她重复喊着。 终于,在黄才月招架不住,被逼到屋子门边时,她身后的门忽然一下子被拉开,然后从里面冲出来十多个拿着木板砖头的人。 (本章完) 7017k 206 逃出村子 苦力到底不是士卒的对手,刚开始冲出来,他们还稍稍沾点上风,可等士卒们站稳阵脚,这些只是拿着木板和砖头的人就显然招架不住了。 不时有人倒下,他们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但是黄才月充耳不闻,她集中精力对抗着士卒,嘴里还在大声喊着:“想活命,还想回去见家人的,就冲出来,跟我一起杀了他们。” 此时黄才月身旁只有四五个还在拼杀的人,其余的已经倒下,而他们面对的士卒却是越来越多。 “想活命,还想回去见家人的,就冲出来,跟我一起杀了他们。”黄才月继续喊。 忽然,从他们临近的几幢房子里一下子冲出来好几十人,他们同样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将围住黄才月几人的士卒们围了起来。 士卒们腹背受敌,顿时乱了阵脚,黄才月趁机突进,连杀三个人。 但是黄才月的喊声依旧不停,“想活命,还想回去见家人的,就冲出来,跟我一起杀了他们。” 这时,有更多的士卒围过来,也有更多的苦力从房子里冲出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斗,使得黄才月的声音被掩盖了下去。 可是黄才月依旧没有停息,她不停的喊着,忽然,有人跟着她喊了起来,“想活命,还想回去见家人的,就冲出来,跟我一起杀了他们。” 一声变两声,两声变三声,所有的苦力这时都明白,只有大家都冲出来,才能打赢这一场生死之战。 于是,村子上空飘荡着震天响的喊声,“想活命,还想回去见家人的,就冲出来,跟我一起杀了他们。” 一时间,村子里打成了一团,人们嘶吼着,用各式各样的武器与士卒们拼杀着,他们就像一头愤怒的老黄牛,不顾一切用自己躯体对抗着刀和剑。 很快,村子里数十名士卒连带当官的,无一幸免,全部被杀死,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都是鼻青脸肿的。又的胳膊断了,有的脑袋破了,甚至还有全身都是咬痕的。 黄才月此时已经被鲜血浇了个透,她提着刀,站在人群中央,喘息片刻后,她冲众人喊道:“大家趁现在赶快逃,这里的事很快会被发现,到时候追兵来了就麻烦了。” 黄才月喊完,人群中又有人喊道:“咱们抢了他们的粮库,把粮食都带走!” 这句话显然比黄才月的话更奏效,人群马上一哄而散,然后朝粮库跑去。 黄才月目送他们离开,等人群散尽之后,她抬头看向头顶的夜空。夜空中繁星点点,那弯月亮尤其的白,黄才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朝关押着老大的房子走去。 老大几人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们从黄才月不断的喊声中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等人群散去忽然安静下来之后,老大的心悬了起来。 正在老大几人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又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的时候,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到他们耳朵里。 老大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两眼紧紧盯着门口,他希望看见黄才月冲进来,更害怕是某位士卒走了进来。 就在老大屏息以待的时候,“啪”的一声,有人砍断了外面的锁链,跟着,“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了。 只见黄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月一手拿刀、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口,她全身都是鲜血,脸上更是被干涸的血液糊得让人认不出来。惨白的夜光映射在她的身后,使得她的身形尤为清晰,而夜风抚动着她零散的头发,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地府的魔鬼。 黄才月只是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马上走进来,将几个人的绳子都给砍断。 这个时候,别说是老大,就是郑玉山娘儿俩都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也许是因为郑老爷的死,郑玉山他娘宋夫人此时看上去就像丢了一半魂魄,整个人痴痴呆呆的。郑玉山被黄才月救下后也没有道声谢,而是扶着他娘像哄小孩子一样挪到一旁。 黄才月很心痛也很自责,说到底,郑老爷的死她有一半的责任。 “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说罢,黄才月转身就走。 可在她经过老大身边时,老大一把拉住了她。 “才月,外面怎么样了?你都干了什么?”老大的语气既像询问又像责怪。 黄才月将手抽回来,冷冷地答道:“我把他们都杀光了,你放心吧,已经没有危险了。” 黄才月不怪老大,也不怪郑玉山,他们有资格责问自己。相比起因为自己带给他们的苦头,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何况,那个人已经被自己杀死了,之前发生的事已经没人知道了。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朝厨房跑去——他们出工回来的时候都会去那里拿吃的,黄才月心想应该还能弄到一点。 此时村子里的人早已跑远,厨房和粮库也被他们洗劫一空。好在黄才月找到一些没喝完的野菜粥,还找到可能是官兵们吃过的一点儿剩菜。 她将这些东西用个盆子一起装了,然后又回到关押老大的房子。 黄才月顺带带过来几个碗,她胡乱用碗在盆里舀了点儿粥和菜,然后一一分给三个人。当她将盛着粥的碗递给老大时,老大却握着她的手问道:“才月,他没怎么着你吧?” 本来已经极力将此事忘却的黄才月,听完这句话后眼泪一下子迸发出来,她没有哭,可是眼泪却怎样都止不住。 老大见状便扔掉粥碗,一边想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一边怒骂:“狗.娘养的畜生,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老大试了好几次,可依然没能站起来,他一声声怒骂着,骂得上气不接下气。黄才月流着眼泪看着这一切,也没去扶老大一把,直到老大实在没力气再骂下去了,她才轻声说道:“我已经把他杀了!” 老大愣了愣,良久之后又问,“那你?” 黄才月拭掉眼泪,笑道:“我没事儿!” 说完,她便将老大扔掉的粥碗捡起来,又重新给他盛了一碗。 在三个人喝着粥休息的时候,黄才月欣慰地打量了他们一圈,随后说道:“多吃一点儿,吃完咱们就离开这里。” 郑玉山这时看向黄才月,愤然道:“要走你们走,我要去找我爹,我要好好安葬他。” 一提起郑老爷,黄才月就觉得对不起郑玉山,“玉山,今晚的事他们可能很快就会知道,也许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咱们不能久留。” “我不管,我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扔下我爹不管,他~~~”郑玉山一句话没说完,又抽泣起来。 黄才月低下头,几乎也要哭出来,但她强忍着没有哭,继续劝道:“玉山,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害了郑老爷。可是现在咱们真的不能久留,你还要照顾好你娘啊。” 郑玉山还想争辩,这时宋夫人发话了,她虚弱地说道:“玉山,听才月姑娘的话,这个时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要为郑家保存好香火!” “可是娘~~” “没有什么可是,你爹已经死了,怎么,娘的话就不管用了吗?” 郑玉山哑然。 于是,黄才月伺候三人吃完盆里的东西,最后她和郑玉山一人扶着一个走出了村子。 出村之后,四人不敢走大道,便往林子里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会马上蹲下来藏好。 这样心惊胆战的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天黑的时候,黄才月才喊郑玉山停下。 “你们歇一歇,我去找点儿吃的。”扶着老大坐下后,黄才月马上起身说道。 这一路上,他们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只能找野果吃,他们不敢停歇,到了此时,黄才月自己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在黄才月野外生存的本领高强,不多时,她便踅摸来一些能吃的野果,还无意中找到一窝野鸡蛋,几个人这时已经丢失了所有行李,也没办法生火,就这样把那些东西生吃了。 吃完就想休息,四个人各自找了个地方躺下,可是此时已经入秋,北方的夜晚比南方要冷得多,不多时几个人就冷得瑟瑟发抖。 郑玉山母子互相依偎着,还能用彼此的体温取暖,可是黄才月倔强的一个人躺着,即便冷得直打哆嗦也硬是不出声。 忽然,她感觉到背后一暖,跟着有人伸出手,一把揽在她的腰间。 黄才月就像被刀刺中一样,一下子弹跳起来,她回头一看,就看见老大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你~~~”老大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 “我很好,你不用管我。”黄才月说完,便跑向林子另一边。 虽然这两天一直在赶路,黄才月也一直有意让自己忘掉一切。但是在她心中,那一夜带来的阴影她始终挥之不去,有的时候一安静下来,那天晚上的种种便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想把自己的皮一点一点割掉。 正在黄才月想着心事时,老大走了过来。 “你~~”老大似乎不敢说话,他伸出手,想安抚黄才月。 “你别碰我~~”黄才月猛地躲开,脸也扭向一边。 “哎~~”老大叹了口气,“咱们不能这样逃下去,什么都没有,咱们逃不了多久的。” “那你想怎么办?”见老大转移了话题,黄才月顿时松了口气,她实在害怕老大继续追问那天晚上的事。 “咱们找个地方先留下来,等我恢复好了,我还得回去一趟,把我的剑和行李拿回来。” “回去?回那个地方?” 老大点点头,“对,我必须把我的剑拿回来,顺便看看能不能弄到点儿钱。” (本章完) 7017k 207 三叔 于是,第二天天亮之后,四个人便在附近的偏僻之处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 他们找了些树枝和干树叶,简单搭了个木棚子,勉强能避避雨,晚上也能睡得暖和一些。黄才月则找来更多野果,还猎来一些野兔野鸡,四个人就着这些东西勉强过了两天。 老大恢复得很快,那些野兔野鸡因为没有火,只能生吃,所以大部分都去了老大的肚子。 恢复力气后,老大便说回去看一看。 黄才月要求前往,但是老大不干,他说他一个人来去自由,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黄才月没必要跟着去。 黄才月态度强硬,说老大才恢复不久,有自己在也能有个帮手。 跟黄才月相处这么久,老大已经很了解她的脾气,只要她认准的事,很少有回头的。黄才月一再保证,自己不会再任性了,说她只是想帮帮老大,尽量多拿一点东西回来。 这两天的事对黄才月的影响很大,尤其是那天晚上,老大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看着黄才月坚决的态度,他不忍心一味的拒绝她。 就这样,四人商量妥当,郑玉山留下来照顾他娘,黄才月则和老大速去速回。 当天晚上,两个人就出发了,因为来的时候他们一路躲躲藏藏,再加上三个人行动不便,所以他们其实没能离开多远。这回两个人都没有负担,而且体力充足,于是天色刚泛白,两人便再次回到了村子里。 和黄才月预想的不同,村子里很安静,而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尸腐气,看样子没有官兵来过这里。 两人在村子外边观察了一会儿,见没人便悄悄摸了进来。 奇怪的是,村子里没有人,那天留下的尸体竟然也不见了,可是空气中却还弥漫着浓浓的尸腐气味。 尽管事情不大对头,两人也没敢耽搁,在老大的带领下,两人开始在周围的房子里翻找。 老大的目的是他的剑,当时他们被围困后来被抓住,之后他的剑就被没收了,想来这把剑也不会在寻常的房子里,多半是被当官的给拿走了。 黄才月当时询问过,她知道那些房子是苦力住的,那些是官兵住的,于是没过多久,他们便在一处打扫得非常干净的房子里找到了老大的大剑。 除此之外,老大还找到一些银票和碎银子,他很是欢喜,当即拉着黄才月就要往回走。 在经过当初他们当苦力住过的屋子时,黄才月要求进去看一看,他们的行李当时就放在里面,她想看看还在不在。 老大前后张望片刻,见没人便答应了。 进屋一看,屋里乱糟糟的,但是几经翻找,黄才月还是找到了那些包袱。 黄才月从每个包袱里挑选几件衣服,打了两个包袱,然后将一些重要的东西拿上,其他的就给扔了。 完事之后,她将一个包袱扔给老大,自己则带上另一个。 两人没停留多久便从屋子里跑出来,正往回走的时候,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铃铛的声音,声音不大,像是从河边传过来的。 黄才月和老大对视一眼,老大马上明白,黄才月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才月,咱们只是来取东西的,不要多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咱们只是悄悄过去看一眼,什么都不干,万一是有人落水了,咱们还能救救他啊。” “不行,这个地方太危险,咱们一刻都不能多呆,现在咱们东西都拿好了,就不要多事了!” 正说着,又是两声隐约的铃铛声传来,跟着,又传来几声“噗通”声,两人同时愣住了。 “咱们不能见死不救!”黄才月扔下这句话,马上便往河边跑。 老大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在快要靠近河边时,老大一把拉住黄才月,然后将她拉进旁边的草丛里。 这时的天色已经明亮起来,两人隔着很远便能看清河边的动向,而当他们看过去时,两个人立马惊呆了。 只见河边密密麻麻站着上百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其中差不多有一半穿着官兵的衣服。这些人垂着手低着头,走起路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而他们此时正走向汹涌的河水,时不时有几个落入水中,马上就被河水给吞噬了。 而在这些人周围,站着几个蒙面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铃铛,时不时摇晃一下。 其实黄才月一看见那些人,马上就认出他们是那天战死的人,可是这些人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突然又活过来了呢?而当她看见那个人手里的铃铛时,她便马上明白了。 老大显然也看出来不对劲,因为那些人身上糊满血迹,甚至还能看见有些人身上隐约的伤口,尤其是他们统一而又诡异的步伐,很明显能看出他们已经不是正常的活人。 在黄才月和老大仔细观察的同时,又有十多个人落入水中,那几个蒙面人对此无动于衷,似乎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这些人被河水冲走。 很快,那上百人便一一落入河中,不一会儿就消失无影了。黄才月和老大同时盯着那几个蒙面人,一时间忘了他们要马上离开这里的事情。 几个蒙面人这时凑拢到一块儿,似乎商量着什么。片刻过后,他们便离开河边,朝村子这边走来。 老大带着黄才月躲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蒙面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好在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两人,他们沿着村道前进,没有丝毫停留就从黄才月两人身边走远了。 老大示意黄才月不要动,想等这些人离开村子后再起来。 谁知道就在两人趴在草丛里静静等待着的时候,忽然两个蒙面人从他们身后跳过来,他们一人手持一把匕首,在老大和黄才月还没能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抵在他们的喉咙处了。 “什么人?!”其中一人厉声吼道,但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此时黄才月腰后还别着那把官刀,老大的大剑也躺在他身旁,蒙面人见状马上将他们的武器收走。 “好汉息怒,我俩也是江湖中人,只是无意看见你们,没有别的意思。”老大辩解道。 蒙面人将他俩拉起来,上下端详片刻,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看的,不知道吗?” 老大还想说话,黄才月却抢先开口了,“死人身上赚元宝,辰州符里定乾坤,他乡尽是往生客,谁是鬼来谁是人?” 这句话是赶尸匠的倒口,黄才月以前听公公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公公说懂行的人一听这首打油诗就知道是自己人,所以黄才月决定试一试。 老大和黄才月相处这么久,还从没听黄才月提起过家里事,他也不知道黄才月究竟是什么人,自然也不知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两位蒙面人显然也没明白,他们愣了愣,忽地将两人提起来。 老大手握拳头,正准备伺机而起,另一位蒙面人忽然走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那人冲黄才月问道。 “你听见了?” 那人点点头。 “你听见了就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啊!” 那人双眼圆瞪,思考一会儿后又看向黄才月,他在黄才月脸上看了许久,最后问道:“你~~~是~~~月月?” “月月”两字一出口,黄才月差一点就要蹦起来。黄才月长这么大,还只有很小的时候,爹和娘还有公公会这么叫自己。随着她年岁渐渐长大,爹和娘已经改口了,称呼她为“才月”,但是公公一直叫自己“月月”。 除此之外,知道自己还有这个乳名的,便只有大妈三妈和两位叔叔了。 蒙面人扯掉脸上的黑布,黄才月马上就认了出来,“三叔!” 经过快六年的时间,黄才月第一次见到亲人,她满心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也不顾自己脖子上依然顶着匕首,一下子扑进黄成杰的怀里,大声痛哭起来。 黄成杰先是一愣,随后笑出来,他轻轻抱着黄才月,任由她把眼泪鼻涕擦得自己满身都是。 其他两个蒙面人见状便放下手中的匕首,一旁的老大也松开自己的拳头。 黄才月趴在黄成杰的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发泄完了,她又露出一副笑脸,冲黄成杰问道:“三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黄成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捧着黄才月的脸端详了许久。 “哎呀,我们家月月长这么大了,都成大姑娘了啊!哈哈哈哈,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呢!” 黄才月听完,嘴角一撇,又忍不住扑进黄成杰怀里哭起来。 之后,几个人先是找到黄成杰的住处,随后老大又赶去郑玉山娘儿俩那里,将他俩接过来。 黄成杰落脚的地方也是一个荒废的村子,只不过村子里住着不少人,黄成杰说住在这里的认都是一些江湖人士,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是不会过来打扰的。 黄成杰一行有七个人,每个人都是跟老大差不多的彪形大汉,黄才月从他们身上看到一种她很难言状的气质,总觉得他们是那种干大事的人。 老大离开后,黄成杰问了很多,因为眼前坐着的是亲叔叔,黄才月自然毫无保留,把自己这些年受的罪以及干过的“大事”都说了出来,包括老大的身世。 黄成杰听得是心惊不已,听完之后他更是一阵内疚,他轻轻揽过黄才月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以后就跟着三叔,三叔带你去找才义和才良,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依偎在三叔怀里,黄才月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老大都无法带给她的,一霎那,黄才月总算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她希望就这样一直待在三叔的怀里,永远也不要离开。 (本章完) 7017k 208 不对劲 西南边陲,前线上。 黄才义尝试了几次,始终没能完全避开人的视线,也就无法接近营地,更别说进去了。 而营内已经派出好几拨斥候来寻找他们的下落了,到了此时,跟着黄才义身后的,已经足有五十多人。 原本他们一行只有十来个,在山里躲藏很简单,现在这五十多人,再想完全藏起来就很难了。 黄才义心想必须尽快想办法进去,要不然,他们迟早会暴露行踪。 这天晚上,黄才义照常让大家上树,他则带着卓格图再去营地附近看看。 上树是黄才义想出来的办法,他看见这里的树木高大参天,如果能想办法住在树上,那么他们就能减少被发现的几率。同时,树上眺高望远,他们也好观察四周的形势。 于是,黄才义找来一些树枝,在大树上找了个比较平直的树杈,然后将树枝铺上去,这样他就可以直接睡在树上了。 其他人有样学样,也捡来一些树枝,各自在树上住了下来。 黄才义让熊勇看管好其他人,又劝一直要跟着的韩子沫留下,这才和卓格图朝军营方向悄悄摸去。 不得不说,自上次敌军袭营之后,营地里的巡视工作做得非常好,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队伍更是一拨接着一拨。 两人摸到营地附近的一个小山坡旁,卓格图看了一会儿忽然叹道:“黄兄弟,看这个样子,咱们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是不可能的了,要我说咱们就直接进去得了。” “咱们不知道他们混进去了多少人,最关键的,是其他营地还没人知道这个情况,如果咱们贸然闯进去,万一惊动他们,我担心会出岔子。” “可老是这么等着不是办法啊,再有,营内老是派斥候出来,他们迟早会发现不对劲的。” 黄才义埋头想了想,扭头对卓格图说道:“没错,咱们老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那依巴胡兄,咱们该怎么办呢?” “我刚不是说了吗?直接进去啊!黄兄弟,你想啊,咱们现在只知道他们有人混进去了,至于混进去多少还有他们混进去后打算怎么办,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与其这样,咱们还不如早点进去告诉万户大人,让他有个防范,到时候,就算他们想干什么,不都在咱们的视线之下吗?” “可万一~~” “哎呀,没什么万一,咱们猜来猜去还不如主动出击,到时候把放子沫出来的那人狠狠打一顿,他就什么都说了。” 因为之前面对尸体时的突出表现,黄才义变成了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再加上有人混进营地是黄才义推论出来的,所以一直到现在,这支队伍都在听黄才义指挥。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黄才义还是一筹莫展,队伍里不止是韩子沫,连熊勇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番听见卓格图也这样说,黄才义内心开始动摇起来。 说到底,黄才义顶多算一个粗通玄术的民间义士,论及治军谋略,还是熊勇和卓格图这样久居军中的人更有发言权。 这样想着,黄才义不再坚持了,“好吧,就按巴胡兄的意思办吧。” 卓格图笑了笑,伸出手在黄才义后背拍了拍,“黄兄弟,这次回去你可就立大功了,等着万户大人赏你吧!” 说完,卓格图便往后爬去,随后领着黄才义回到林子里。 四下一片寂静,回到林子后黄才义还以为找错了地方,身前的卓格图正打算喊,忽地从树上倒吊下一个人,冲他俩嘘了一声。 “嘘~~~巴胡大人,有情况,你们快上树!”那人说道。 两人从他的声音和神情中分辨出发生了大事,于是也不耽搁,三两下便爬上身边的大树。 这时,熊勇站在旁边一棵树上的树枝,指着一处地方对卓格图和黄才义轻声喊道:“看那边!” 此时已经夜深,不过在月色的照耀下还能勉强看见一些东西。两人朝熊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那边的林子中隐隐约约有一条粗壮的黑线在缓缓扭动。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乍看过去,两人分辨不出那条黑线究竟是什么东西,后来仔细看了看,他们才发现那条“黑线”其实是绵延不断的人流。 这时,熊勇又喊道:“那边~~还有那边~~都有。” 黄才义跟着熊勇的手指看了看,果然发现整座大山里都是这样的人流。 因为扎营时黄才义特地选了能躲开人的地方,所以此处是人迹很难抵达的山脊,山脊本来地势就高,再加上大树的高度,他们便能俯瞰周围的情况。 经过仔细辨认,他们发现在目力所及的地方,这样的人流就有十多条,而更远的地方他们就看不到了。 “他们这是要攻打营地了,咱们得赶紧去通报万户大人。”卓格图说。 “已经来不及了,你看~~”黄才义指着营地方向的一处,那边是个山坡,没有多少树,能隐约看见从营地里透出来的火光。而火光之下,则是人头攒动的影子。 “他们这样不声不响的摸进来,估计是想和混进去的人来个里应外合,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必须通报万户大人!” 说罢,卓格图便想跳下树,谁知道被黄才义一把给拦住了。 “等等,巴胡兄,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劲。” 卓格图显然着急了,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现在营地里防范森严,就算有人混进去了,又能怎样?他们总不可能渗透进每个岗哨吧?!而且,经过上一次,万户大人已经有所防范,即便马上打起来,万户大人的兵力也完全可以抵挡。” “嗨,这有啥不对劲的?两军交战,就是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估计就是想里应外合,趁咱们不备之机打掉咱们的营地。” 黄才义听罢依旧摇头,“不对,咱们刚才也看过了,营地里没什么不对劲。我当初以为他们会利用邪术先害死一部分人,然后趁咱们内乱攻营。但是营地里一切正常,岗哨到处都是,如果他们想里应外合的话,当时就应该下手了。还有,他们既然有人混进去了,定然知道营地里已经有所防范,可是你看,他们虽然有不少人,可比起咱们的营地,这些人是不可能有胜算的,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干?” 卓格图不以为然,笑道:“黄兄弟你想太多了,或许他们还有更多的人埋伏在附近呢?这山里这么大,咱们也看不清所有地方啊。” 黄才义依旧摇着头,“不不不,他们有邪术是不错,但这是几千上万人的战争,没人会这样以卵击石的。” 卓格图这时已经很不耐烦了,“黄兄弟,你说得很对,这是几千上万人的战争,如果你想到怎么回事了,咱们还可以等一等,如果你还要继续想的话,咱们只会贻误战机啊。” 这一次,不管黄才义如何阻拦,卓格图都不再顾及,他跳下大树,冲熊勇说了声“我去见万户大人”,随后就跑开了。 熊勇见卓格图离开,便带着其他人也跳下树,他让黄才义下来,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巴胡大人说得没错,战争当前,咱们没时间左思右想,还是回营吧!” 随后,熊勇便带着人朝卓格图追过去。 韩子沫跑在最后面,在经过黄才义的时候,她轻蔑一笑,“一个小神棍还充什么狗头军师!真是丢死人!” 话音落下,韩子沫的身影便离开黄才义好几丈远了。 无奈之下,黄才义摇摇头,心想自己可能是真想多了,于是他愣了片刻,便也追着队伍跑起来。 然而黄才义还没有看见营地,就听见四处都响起了叫喊声,营地的方向更是火光冲天。好在营地门口没有战事,他们一路跑来便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不多时,黄才义便来到营地边上,此时营地里的官兵已经组织好了防线,他们有据有节的抵抗着来袭之敌,看上去没有半点疲惫之势。 黄才义朝营中看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排列着队伍,他们非常从容,没有丝毫慌乱之意,更没有黄才义想象之中的被邪术害了的人。 而正是这一眼,让黄才义更加警觉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道理啊,他们安排了这么多事,难道就是为了这一战?而这一战他们面对着上万之众,又何来底气打得赢的?难道他们只是想过来送死?想让对方再长点儿士气? 左思右想之下,黄才义决定还是先去找熊勇,好歹先把这些人打跑再说。 找了一会儿,黄才义没找到熊勇,但找到了卓格图,卓格图领着韩子沫,正从万户大人军帐中走出来。 看见黄才义,卓格图很轻松的笑了笑,“黄兄弟,你看你想多了吧,营地里什么事都没有。我刚才向万户禀告了,打完这一仗咱们就清理那些混进来的人。” 黄才义冲四周扫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优柔寡断了,巴胡兄教训得是。哎,对了,熊大人呢?” “不知道,我一进营地就去找万户大人了,熊大人应该在他们的队伍里吧。” 听完卓格图的话,黄才义朝那边打得正起劲的队伍看了看,可是那边的人实在太多,他无法分辨哪一位才是熊勇。 正找着,黄才义忽然发现一个现象,就是对方的人并不急着攻进来,他们大多持长兵器,和己方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是他们又不急着离开,就那样和己方的士卒胶着着,看上去就好像他们在拖延时间。 这个时候,不仅是这边的营地,远处的其他营地也都是火光冲天,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叫喊声,黄才义估计其他的营地也都是一样。 突然,黄才义脑中精光一闪,拖延时间?为什么拖延时间? 他再次看向战线,这次再看过去,黄才义发现他们拖延时间的样子更加明显了。 “巴胡兄,快,带我去找熊大人!”黄才义想到了什么,立马拉住卓格图的手大喊。 “这个时候熊大人正忙着呢,你去找他干嘛?咱们还是别添乱了!” “外派的斥候是熊大人的手下,对不对?”黄才义没有理会卓格图,而是问道。 “对啊。” “那营地门口的岗哨呢?” “岗哨?岗哨不归熊勇管,一般都有专门的千户负责。哦,对了,好像就是熊勇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不喜欢你的那位千户。” 黄才义顿了顿,随即又问道:“那放韩子沫出去的人也是千户的人咯?” 卓格图点点头。 黄才义这时忽然看向卓格图身旁的韩子沫,问道:“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当然记得!”韩子沫信心十足。 “那好,咱们去看一看,看看那人还在不在。”说着,黄才义便拉着两人往交战的地方跑。 卓格图虽然还不明白黄才义想干什么,但是他从黄才义的脸上看出不对劲了,于是也没怎么反抗,就那样跟着黄才义跑向营地边。 在卓格图的帮助下,黄才义找到了千户还有熊勇,此时他们正列着队,站在战线的后方。 黄才义先是让韩子沫去队伍里认人,随后又让卓格图把熊勇叫出来。 此时千户正在队伍的前方观望着战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 黄才义问熊勇,营地门口的岗哨是否都在,熊勇点点头,说这个时候没人敢乱跑。 不一会儿,韩子沫跑回来,说那人不在队伍里。 黄才义又问熊勇,是不是有人不在。 熊勇这时才摸着后脑勺说道:“几百上千个人,有个把人没到很正常,再说了,那人说不定趁着这个机会跑掉了。” “熊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你再去清一清,看看到底那人在不在?还有,究竟有多少人没到?” 熊勇也跟黄才义相处了几天,他知道黄才义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于是马上回到队伍里清点了一遍人数,而清点之后,他脸色煞白。 “怎么了?”熊勇再次返回来的时候,黄才义发现他不对劲。 “少了十一个人,都是各处的岗哨!” 此话一出,黄才义便暗喝一声:“坏了!” (本章完) 7017k 209 擒敌先擒王 大战已至,队伍里却少了十一个人,任谁听都知道“坏了”,但是卓格图明显感觉黄才义那声“坏了”并不是指阵前少人,而是指的别的什么事情。 “黄兄弟,怎么了?” 黄才义眼珠乱转,看起来很慌张。 “局!一切都是一个局!” “局?什么局?”熊勇不解。 “做给我们的局,从小鬼到起尸,从斥候到这些人~”黄才义指着阵前的敌军,“都是做给我们看的,他们真正的目的,可能是别的事情。” 卓格图已经习惯了军阵里的大开大阖,在他看来,打仗无非就是冲锋、后撤、抵抗、埋伏,至于什么声东击西、围魏救赵那些孙子兵法,他此时还不怎么懂。 “黄兄弟,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他们有什么目的?” 黄才义跳过卓格图,看向熊勇,“他们的目的我还不知道,不过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熊大人,能否抽调一队人出来,咱们去找找那些失踪的人?” 熊勇是汉人,他也知道一下子失踪十几个岗哨很不寻常,他当即点头道:“好,不过我得请示一下千户大人。” 千户原本在观望着战事,熊勇说了几句话后,他便转头看向黄才义。 千户看了片刻,随后带着熊勇走过来。 “大敌当前,你想抽调人马?”千户沉声问道,他眼里带着一丝犀利的神色,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大人,我怀疑之前的人俑和被害死的斥候,还有这些来犯之敌都是为了转移咱们的视线,实际上他们还有别的阴谋。” 千户大人嗤笑一声,“笑话,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呃~~这个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大人,咱们不能耽搁了,我怕~~” 黄才义一句话没说完,千户忽然暴喝一声:“够了!你口口声声人俑阴谋的,却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先前出营的时候咱们约法三章,你是将功赎过去的,结果一去就音信全无,直到大敌来犯你才出现。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此刻大敌当前,我已经将你军法从事了。现在,我劝你还是回到你的营帐好好思过,想想到时候该怎样跟万户大人交待,如果还敢信口雌黄、蛊惑我军心,我可不会卖任何人的面子!哼!” 随着千户的一声“哼”,他便甩开斗篷,气势汹汹地离开。 黄才义无可奈何笑笑,事到如今,他的确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他无话可说,但是他敢确定自己所担心的一定会发生。 然而仅凭他和卓格图两人,即便他猜测的全部都准确,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算了,咱们什么也做不了,况且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能有什么阴谋,在大元的铁蹄之下,就算天大的阴谋我们也能给他踩得粉碎。还有,万户大人那儿你也别担心,外面的事儿我已经告诉他了,到时候有熊勇作证,那千户也说不了什么。” 黄才义感激的在卓格图肩上拍了拍,只不过他现在根本不担心这些,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始终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酝酿着,而对方不惜已如此雄厚的兵力来拖延时间,这就足以说明这个阴谋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同小可。 “巴胡兄,我也希望我猜的是错的,但愿一切都是我的胡乱猜测,可是如果被我猜中了,我担心后果会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一直躲在卓格图身后的韩子沫“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捂嘴说道:“真是大言不惭,你是天神下凡啊,什么事都能被你猜中?再说了,这可是打仗,我还从没听说有谁靠猜来猜去打仗的呢!” 卓格图狠狠瞪了韩子沫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黄才义却懒得搭理她,他抬眼看向熊勇那边,发现熊勇还在千户身边说着什么。 卓格图拉着黄才义朝营帐走去,这时黄才义看见熊勇从千户身旁气冲冲地走出来,那千户还在熊勇身后大声喊着什么。 熊勇径直走来黄才义身前,满脸怒气地说道:“这千户真是不可理喻,油盐不进!” 黄才义问他怎么回事,熊勇摇摇头说:“队伍里一下少了十一人,还都是岗哨,我跟他说肯定有问题,让他给我一百人。你们看看,咱们在压着对方打,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我拉一百人出来根本不碍事,可是他非听不进去。” “那你怎么跑出来了?”卓格图好奇道。 “哎,我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对方的人不蠢,他们根本不想跟咱们交手,只想闹出动静,我觉得才义兄弟的感觉有道理,这十一个岗哨一定去了别的地方。” “哎,熊大人信得过我我很感激,只不过就凭咱们几个人也是于事无补。” “才义老弟,这我可要说说你了,你虽然心思缜密,却力求完美,这样一来,任何事情稍有阻力你就会心生退意。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搏一搏又怎知事情的好坏呢?就这件事来说,咱们先去查探查探,没事最好,万一有事,咱们尽力了也就没啥后悔的,不是吗?” 黄才义笑了笑,“熊大人教训得是!我自问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可能是我担心影响到其他人吧。” “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做就做,但求无愧于心,没什么好担心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黄才义以前经常听到,他也一直以这个标准要求自己,所以以前他总是冷冰冰的,对任何人和事都装作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他以为这就是小节。 时至今日,这句话从熊勇嘴里说出来,黄才义感受颇深。 所谓小节,那都是相对的,对比赶尸,自己的正常生活便是小节,对比人命,钱财便是小节,而有的时候对比一次战争,人命又是小节,放在当下,对比敌人的阴谋,一场战争的成败又可以视作小节。 黄才义在心里感叹道,原来小节是要视人的心胸来看的,心胸有多大,小节便能有多大! 黄才义冲熊勇拱了拱手,垂首说道:“熊大人不吝教诲,才义真是受益匪浅,受教了!” 熊勇大惊,不知道自己教诲了什么,于是又大笑,“呵呵,不敢当不敢当,才义老弟,这些废话不用多说,咱们还是干正事儿吧。” 黄才义点点头,随后两人同时看向卓格图。 卓格图原本带着韩子沫已经进入营帐的,听见熊勇到来,他便在营帐门口站了一会儿,这会儿看见两人投过来的眼神,他马上诧异道:“你们真要去?可是能去哪儿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巴胡兄,他们把视线引向前方,那么他们的目的必然在后方,依我看,咱们先去各处粮库看一看。” 熊勇连连点头,“不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想玩儿奇招,头一个目标就得是咱们的粮食。” 卓格图沉思片刻,最后点头答应了,“好吧,咱们骑马,行动方便。” 卓格图既然同意一起行动,韩子沫自然也要跟着,这一次谁也没有劝,还特意给她找了一匹马。 一行四个人先是赶到本营的粮库,粮库重地,即便是大战当前,依然有重兵把守,熊勇走过去问了问情况,守卫的士卒说没有任何异状也没有看见任何奇怪的人。 问完情况,熊勇又进粮库查看了一遍,的确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离开的时候,熊勇一再交待,不管是谁,在他回来之前都不许放进粮库。 把情况告诉给黄才义和卓格图,熊勇又问解下来该去哪里。黄才义想了想,说这边没情况不代表其他营地也没情况,说可以去别的营地看看。 熊勇欣然同意,卓格图和韩子沫却有些不情不愿,不过,这件事熊勇的态度很认真,他俩也就不便多说。 营地之间相隔不是很远,快马加鞭,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到。四个人接连查看了两处营地的粮库,除了看见营地前都在打仗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从粮库退出来,熊勇又立刻上马,想继续往前走。 黄才义却拦住了他,“熊大人,我觉得不必继续往前了,这一路咱们都没看见任何动静,咱们还是去主营看看吧。” 主营,也就是巴胡父子带黄才义来第一天落脚的地方,这支大军的指挥官——右丞大人阿忽台就住在这里,另外,卓格图的父亲巴胡郎中等一概大小官员平时都会在这里听候命令。 主营之前靠南方一边有七处营地,这七处营地一字排开,由各地万户驻扎,是大元朝西南边陲的最前线,黄才义几个人就是从这七个营地之中最西边的营地跑过来的。 除此之外,主营两侧还各有一个营地,后方还有一个,这一起十个营地超过十万余人将主营围在最中间。 “你该不会怀疑他们去了主营吧?主营可全是探马赤军,他们个个骁勇善战,那些人该不会愚蠢到想从探马赤军手下吃到好果子吧?”熊勇问道。 黄才义却摇摇头,“此时前线战事全开,各地战报肯定源源不断去向主营,即便是探马赤军,也肯定会被吸引走一部分注意力,这就给了敌人可趁之机了。” “可趁之机?可趁之机?”熊勇嘟囔了两句,忽然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黄才义,失声惊问道:“他们的目的~~是~~是主营?!” 黄才义点点头,“很有可能,也只有主营才可能让他们搞出这么大阵仗!” 熊勇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卓格图却还没反应过来,“主营?主营能有什么?” 黄才义冲他笑了笑,问道:“巴胡兄,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什么话?” “擒敌先擒王!” 卓格图顿时大惊失色,张大了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章完) 7017k 210 右丞大人 “快走!”熊勇举起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卓格图和黄才义紧紧跟着,就连韩子沫也意识到大事不妙。 “黄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卓格图此刻是真着急了,连韩子沫远远落在后面他也不管。 “巴胡兄,我也是一步一步推测过来的,要不是先查看粮库,我也猜不到这一出。你先别着急,说不定这回我也猜错了呢!” “黄兄弟啊黄兄弟,这一次我是真心希望你猜错了啊!驾!驾!” 卓格图到底是生在马背上的人,他的骑术一流,只是喊了几声,他就冲到了最前面,把原本第一个跑出去的熊勇都比下去了。 四人赶到主营后,径直赶往最大的营帐,也就是右丞大人住的营帐。 右丞大人的营帐外面,有一圈围起来的栅栏,栅栏每隔一丈多远便站着一名探马赤军守卫,除此之外,栅栏的正门口还站着四名守卫,还有一位探马赤军头领负责管理这些守卫,那些前来禀报军情的人都必须由这位头领先过目,然后经他通报后才能进入营帐。 和黄才义预想的一样,各部探马赤军已经列好阵营,正严阵以待,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奔赴各营去增援。 不过,主营除了有点儿紧张之外,也没有别的异样,该站岗的站岗,该巡逻的依旧在巡逻。 卓格图首先冲到栅栏门口,他飞身跳下马,对那名头领说了几句什么。跟着,熊勇和黄才义,还有落在最后面的韩子沫也跟着赶到。 卓格图是用蒙古话和头领交流的,熊勇还能听懂一点,黄才义和韩子沫就压根儿听不懂了。 好在从头领和卓格图的神色中还是能看出一点儿东西的,黄才义见头领坚决,卓格图则一脸无奈,便心知可能是头领不让进去。 卓格图说了几句话那头领还在摇头,他便想直接闯进去,谁知道头领身边的四名守卫马上围过来,硬生生将卓格图推了出来。 卓格图又急又气,冲不知所措的三人说道:“走,去找我父亲!” 自打全营戒严之后,卓格图的父亲哈儿鲁一直留在主营之中,他是负责粮草调运的主要官员,这种非常时刻,他必须坐镇营中。 哈儿鲁的营帐前也有守卫,也是探马赤军,不过卓格图闯他父亲的营帐就比闯右丞大人的营帐简单多了。 他直接推开两名前来阻挡的守卫,撩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卓格图?!你怎么来了?”哈儿鲁原本看着账簿,被闯进来的儿子吓了一跳。 “父亲,我有要紧事,必须求见右丞大人。” 哈儿鲁重重合上账簿,喝道:“胡闹,你看不见前线的战火吗?现在是阿忽台大人最繁忙的时刻,他哪儿来的时间见你!” “父亲,此事事关右丞大人的生死,若非情况紧急,我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擅闯主营呢?” “你说什么?事关右丞大人生死?怎么回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哎,这件事我也说不清楚,黄才义黄兄弟此刻就在帐外,你还是让他跟你说吧。” 说罢,卓格图又钻出营帐,将被拦在外面的三人叫进来。 哈儿鲁看见三人同样是风尘仆仆,想来也是赶得很急,便认真起来。 黄才义不敢耽搁,将事情的前后简短给哈儿鲁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就是这样,我们现在怀疑那些突然消失的人来了主营,而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右丞大人。” 哈儿鲁听完摸着下巴沉思了许久,他在营帐内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看向卓格图,问道:“前线战事目前我还不知道,卓格图,你说,他们是否有拖延之意?” 卓格图点点头,“孩儿看见的是没有多大伤亡,他们并不急着进攻,也没有逃走,结合黄兄弟的推测,我觉得他们的确是在拖延时间,很可能就是为了转移咱们的视线。” “好,”哈儿鲁又看向黄才义,“黄兄弟,到目前为止你还只是猜测,对不对?” “对!不过依草民推测,其他营地可能也有这样突然消失的人,这样上百号人忽然消失,再加上前线的阵势,他们的目的绝不简单。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不是右丞大人,草民都觉得有必要提醒右丞大人,好早加防范。” 哈儿鲁伸出手,示意黄才义不要多说,“黄兄弟,军营可不比江湖,在江湖你说错了,也许道个歉就能完事儿,可在军营,你说错了,那可是要承担责任的,你明白吗?” 黄才义双手一抱,低头说道:“草民明白,但,正如熊大人所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右丞大人的安危,为了大元的江山,这个责任值得草民承担。” 哈儿鲁大笑,“哈哈哈哈,好样的,黄兄弟没想到你倒有几分我们蒙古人的风范!好,既然如此,本官就陪你走一遭!” 说罢,哈儿鲁便走出营帐,带着四人重新来到栅栏门口。 走上前,哈儿鲁从腰间掏出一块方形令牌,那守卫头领一见令牌,什么话都没说,便躬身将栅栏门给推开了。 进入军帐,黄才义便看见营长内非常宽敞,里面挂了好些油灯,把个营帐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营帐最里边,有一张非常阔气的案台,上面坐着一位身穿大元官袍的人,此人浓眉长须,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不怒自威。 而自他之下,营帐两侧则端坐着十多名身穿大元铠甲的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卑躬屈膝的侍者在营帐内走来走去,这些侍者都低着头,走起路来匆匆忙忙的,使得营帐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这个架势黄才义一眼就看明白了,坐在案台上的威严老者想必就是右丞阿忽台。 阿忽台大人大概是没料到哈儿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他很惊讶,用蒙古话问了几句。 哈儿鲁答了两句话后便招呼黄才义几个人走上前来,然后改用官话说道:“右丞大人,此人便是黄才义。” 阿忽台听完盯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黄才义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却没有直接问话,而是看向其他人。 “这几位是~~?” 于是几个人纷纷报上家门,又给阿忽台行了大礼。 之后,阿忽台用蒙古话吩咐帐下的将领退出去,然后让黄才义几个人先坐下。 “黄才义!”阿忽台待所有人都坐稳之后,开始说话了,“你想当官儿吗?” 阿忽台的声音浑厚有力,官话也非常标准,尤其是他说话时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神,让人不自觉的会在心里发虚。 当黄才义看见那双眼睛时,他也有些慌张,他不知道右丞大人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话。可是他仔细回想了片刻,觉得自己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也就没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黄才义昂起头,朗声答道:“回禀大人,想!” 原本哈儿鲁等人也在奇怪为什么阿忽台会问这句话,他们还在各自揣摩阿忽台的用意呢,黄才义竟然这么简单直白的回答出来,愣是把他们几个惊得目瞪口呆。 “嗯!那你会不会为了当官儿,去捏造一些事实,然后骗取一些人的信任呢?” 此话一出,一旁的熊勇马上明白了,黄才义当了英雄的事情肯定传到了阿忽台的耳朵里,一个乳臭未干的汉人手刃千户,就算他是为了大局,这先斩后奏举动肯定惹恼了阿忽台。另外,黄才义的那些话太过玄幻,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所以右丞大人是在怀疑黄才义的用意。 熊勇低着头,悄悄看向黄才义,他很欣赏这位小兄弟,但是此刻,他着实为了这位小兄弟捏了一把冷汗。 黄才义本人也很慌张,他自然明白阿忽台言下何意,也就知道他还没有信任自己。 不过黄才义是有底气的,所有发生的一切他都不是瞎猜,而是出自一个人面临危险的本能。 “回禀丞相大人,草民的确想当官,而且越大越好,不过草民自幼便受家父教导,不敢妄言、更不敢诓骗。家父的名字大人应该知道,他曾是大元的功臣。” 说完这些,黄才义一阵心酸,他曾当面表达过对父亲黄成志当年叛降不屑,他还亲口去质问他。而如今,他竟然搬出这件事,只是为了在一个蒙古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心里很是纠结。 而此时其他人都是瞪大了眼睛,黄才义从没有在这几个人面前透露过自己的身世,即便是韩雨伯和陈先生,也不知道黄才义的父亲是谁。然而他现在却说,右丞大人阿忽台认识他父亲,怎么可能?! 阿忽台面不改色,但是口气慵懒了一些,“哦?大元的功臣?我倒要听听,你的这位父亲是谁?” 黄才义笑了笑,“他叫黄成志,曾与阿术将军同帐饮酒!” 阿术将军的事情,黄才义是从罗伍口中得知的,当时他还很不屑。只不过如今国仇已经变成家恨,为了给爹娘公公,还有村里人报仇,为了找到才月,这些都是可以牺牲的“小节”,哪怕是去给蒙古人当狗! (本章完) 7017k 211 站着不动 阿忽台顿时坐直了身体,身体前仰,大声问道:“谁?” 一旁的哈儿鲁等人虽然不知道黄成志是谁,但是从黄才义嘴里听见阿术将军这个名字,也是惊上加惊,于是几个人同时看向黄才义,等待着他的回答。 “黄成志!当年阿术将军攻打襄阳,我父亲黄成志为了城中百姓免遭战乱,苦劝守将投降,阿术将军为表彰他,特赦他回乡,并免去我黄家的兵役。” “阿术?襄阳?”阿忽台沉吟着回忆了片刻,忽然,他眼里闪过一丝恐慌,指着黄才义问道,“是他!你是他儿子?!难怪,这就难怪了!” 此话一出,又轮到黄才义惊讶了。 他爹的名头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叛降之人,堂堂行省右丞能记住他的名字就够给面子了,为什么阿忽台的反应会如此夸张?还有,他眼里闪过的那丝恐惧又是什么意思? 不止是黄才义,其他几人也很奇怪,他们并不知道黄成志是何其人也,在他们看来,一个汉人的名字还轮不到堂堂右丞如此惊讶的,更何况这个黄成志还是一个叛徒。 黄才义心有顾虑,便。疑惑起来,“回禀大人,黄成志正是我父亲。” 阿忽台此时一改严厉的表情,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了,你是黄成志的儿子,自然不会妄言。你说他们的目的是本丞相,那依你所言,他们会如何加害我呢?” 言归正题,黄才义马上认真起来,“他们会邪术,我想他们是不会正面跟大人过招的,至于他们会如何做,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大人加强一些防范准没错。” 正说着,忽然从营帐门口走进来几个侍者,他们停在营帐门口,依旧低着头。 “有什么事吗?”阿忽台见谈话被打断,有些不悦。 谁知道侍者竟然没有回答,依旧站在原地。 此时的营帐内,只有黄才义四个人和阿忽台,还有站在阿忽台身后的四名侍者。阿忽台问过话后,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回答,所以一时间营帐内一片安静。 这时,熊勇忽然站起身来,他指着门口的一名侍者问道,“你~~你不是~~” 一句话没说完,熊勇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拔出佩刀,挡在阿忽台身前,“不好,是他们!” 黄才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指的是谁,忽然看见熊勇拔出佩刀,便马上反应过来。 “巴胡兄,是侍者,他们假扮侍者!”黄才义大喊,同时也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四个人都反应过来,然后挡在阿忽台身前时,他们背后便响起打斗声。 几人回头一看,便看见原本站在阿忽台身后的四名侍者,此时正各自手持匕首冲向阿忽台。好在阿忽台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发现了他们并抓住了其中两人的匕首。 其他两名侍者虽然刺中了阿忽台,可是他们没能找到合适的位置,伸手的距离不够长,所以匕首刺进去不是很深。 卓格图见状立即闪身跳过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飞起一脚踹翻其中一人,这人倒下并撞向其他三人,阿忽台的危机才得以解除。 四名侍者马上站起来,但是没有再次进攻,他们和卓格图周旋着,似乎是在找可趁之机。 在卓格图和熊勇一前一后保护着阿忽台的同时,哈儿鲁开始放声大叫,他喊的都是蒙古话,虽然黄才义听不懂,但稍微想想也能知道,郎中大人是在呼救。 当然,黄才义也没闲着,卓格图面对的侍者最多也离阿忽台最近,于是他便跳过去,跟卓格图一起挡在阿忽台身前。 韩子沫站在一旁,被吓坏了,只是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哈儿鲁的喊声很快引来一些人,不过,进入营帐的却全都是侍者,这时他们已经不像先前那样低着头,而是个个昂首挺胸,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匕首。 进入营帐的侍者足有二三十人,他们将黄才义几个人围成一圈,却始终不见另外的人进入营帐。 这时,外面响起打斗声,很多人在用蒙古话喊着什么。 没人给黄才义.解释,黄才义自然也就不懂,但是照这个形势来看,外面应该还有更多的侍者,正是这些侍者和闻声跑来保护阿忽台的人在厮杀。 忽然,黄才义想到什么,便大声喊道:“不要杀死他们!不要杀死他们!” 一开始,卓格图和熊勇几人还不明白,可是他们很快想到之前在林子里看见的活过来的尸体,便马上明白黄才义的意思了。 熊勇开始大喊,卓格图也开始大喊,意识到不妙的哈儿鲁也跟着大喊。 与此同时,营长里面的侍者听见黄才义的喊声开始慌乱,于是他们也开始提着匕首渐渐将包围圈缩小。 这种时候,黄才义明白纵使卓格图和熊勇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打走几十个人,看来想要活着走出去,就得另想办法了。 然而现在营帐内外都是侍者,除非他们凭空长出翅膀,要不然,又怎么可能逃出去呢?! 正在黄才义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瞟见挂在头顶不远处的油灯。油灯里面还有大半壶灯油,南方的蚊虫多,一些蚊虫钻进油灯里面,只是“呲”的一声响,就变成一缕烟不见了。 黄才义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整个营帐内足有二十多盏油灯,而且油灯挂的位置都不是很高,于是黄才义想到主意了。 他迅速伸出手,将油灯取下来,那油灯滚烫如火,黄才义直感觉自己的皮都沾在上面了。不过他没有耽搁,立马将油灯砸向侍者们头顶的另一盏油灯。 两个油灯相撞,马上洒下一片大火,大火带着滚烫的灯油洒向侍者,很快他们便蹦跳着惨叫起来。 黄才义不等侍者们反应,当即跳向另一边故技重施,于是又一片侍者跳着叫着散开了。 接连两次得手,侍者便有所防范,他们开始避开挂着油灯的地方。然而这样一来,包围圈就出现了一些小口子,黄才义再次取下一盏油灯,却没有朝侍者扔去,而是扔向侍者们散开后留下的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口。 依然挡在缺口附近的侍者闪身躲开了,于是油灯砸在地面上,灯油带着火向着前方溅射,引燃了营帐上的毛毡。 这时,有些侍者也开始有样学样,取下油灯朝黄才义几人扔来,但是黄才义几人到底人少,很容易便能躲开。 然而即便躲开了,那些溅射的灯油和火也难免会伤到他们,黄才义见势不对,便加快速度。 黄才义的目标不是人,而是营帐,他心想外面的探马赤军足有几千人,不可能打不过百十余人,他们现在必须先活下来,至于对方的邪术什么的,就只好以后再说。 黄才义手上不停,再加上那些侍者的“帮助”,很快,整个营帐内就燃起熊熊大火。火烧的很大,烟也呛人,几个人马上咳成一片。 好在外面的人早已发现这边的大火,他们撕出一条口子后就开始拆开营帐救人。 这样里应外合的,没多大一会儿,黄才义连同阿忽台几人就得救了,与此同时,还有三四十名侍者被赶过来的探马赤军反包围起来。 几个人里面阿忽台受伤最重,他被匕首刺中两次,又被灯油烫伤脸部,衣裳也是破烂不堪。 好在都是轻伤,阿忽台依旧是面不改色。 “给我砍了他们,一个不留!”他大声命令。 包围着侍者们的探马赤军立马提刀向前,眼看就要砍向侍者。 “大人不可!千万不要杀死他们!”黄才义赶紧阻拦。 “为什么不可?他们都杀上门来了,我还客气什么?!” “大人,他们会邪术,不能让他们死!” 卓格图和熊勇闻言也劝道:“大人万万不可,这些人活着比死了威胁小,咱们可以先关押他们,到时候再想办法,现在千万杀不得。” 此时营帐已经彻底烧尽,还有一些火苗在营地原址上飘忽着,阿忽台看了看自己的营帐、看了看被围起来的侍者,又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年轻人,一时间脸上阴晴不定,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阿忽台挥手示意探马赤军退下,然后招呼黄才义几人朝旁边一处营帐走去。 “黄才义,念在你是功臣之子,我信你一回,但是你最好把原因仔仔细细跟我说清楚,要不然,我治你们的罪!”阿忽台怒不可遏,一路上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黄才义一边听着阿忽台的话,一边回头张望,他实在不放心放任那些侍者站在那里,那些侍者虽然失败,可是面色平静,既不喊也不闹,看上去他们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围着侍者的探马赤军缓缓后退,但是依旧拿着刀指向侍者,忽然,黄才义看见还有一些探马赤军依旧站在原处,他们没有按照阿忽台的命令退下去。 黄才义马上停住,多看了两眼,就看见那些已经退下去的探马赤军正对那些站在原地的探马赤军说着什么,但是站在原地的探马赤军依旧站着不动。 “不好!”黄才义大喊一声,随后朝那边跑过去 (本章完) 7017k 212 权力 黄才义一边跑一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所有事情里面都透着古怪。 比如那些侍者,他们涌入营帐后没有一拥而上,他们被灯油吓得直跳脚,探马赤军赶来营救阿忽台时,他们几乎没有反抗,还有,他们穿着侍者的衣服,看上去很不合身,一个个显得很臃肿。 结合他所看见的一切,黄才义忽然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阿忽台此时还站在营帐外看着,熊勇和卓格图已经跑到黄才义身后,黄才义马上站住,伸开手拦住后来赶到的二人。 “已经迟了!快回去,保护右丞大人!” 说罢,也不等二人反应,黄才义又折返回来。 阿忽台本就怒不可遏,看见黄才义这会儿一时跑一时退的,就更是气上加气,待到黄才义来到他跟前时,他便斥责道:“黄才义,你跑来跑去想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黄成志的儿子我就不敢杀你!” 黄才义气喘吁吁,“大人,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快下命令,让所有人都跟着你走。” “跟我走?那些刺客呢?不管了?” “大人,没时间解释了,请快些下命令,到时候您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时,熊勇和卓格图也跑了回来,黄才义见状便拉着他俩说道:“熊大人,巴胡兄,有人在营内下了降头,赶快让活着的人跟右丞大人走。” 这二人都看见过中降头的人,于是马上明白黄才义的意思,于是卓格图开始用蒙古话对阿忽台和哈尔鲁说了几句话。 阿忽台既愤怒又疑惑,他看了看眼前几人的脸色,见他们都是一脸认真的样子,便在哈尔鲁耳边下了命令。 哈尔鲁大喊,卓格图大喊,附近还活着的人也开始大喊。 总算,将士们开始移动,他们跑起来,渐渐向阿忽台靠拢。 “大人,主营不能待了,咱们还得不停走动,另外,得把主营围起来,不能让他们扩散到其他营地。” 这回,不等阿忽台发话,哈尔鲁就招呼卓格图以及赶过来的几位将领,他让他们安排快马,命令后方的几个营地将主营围起来,另外,卓格图则带领阿忽台身边的人朝主营后面的营地开拔。 临走的时候,阿忽台朝那伙侍者看了一会儿,他发现侍者们竟然一动不动,齐齐看向自己这边,他们面色平静,看不出来想要干什么。 另外,他还看见侍者周围零零散散站着不少探马赤军,这些原本是他自己的手下,此时却像木头人一般,直愣愣杵在那里,对营地上空传得震天响的命令毫无反应。 忽然,一名侍者举起匕首,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刀,顿时,献血喷涌,那人马上栽倒下去。接着,更多的侍者将匕首举起来,挥向自己的脖子。 阿忽台惊呆了,看向黄才义。 然而此时赶到的探马赤军已经将他重重保护起来,即便他想问黄才义,黄才义也听不见了。 大军开始移动,黄才义将熊勇拉到队伍最后边,他们看见正在走着的探马赤军时不时停下一两个,然后站在原地不动,脸色也呆滞起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 “看来他们是想釜底抽薪,才义老弟,幸亏被你发现了!”熊勇脸上余惊未消,感叹道。 黄才义摇摇头,“现在还不是轻松的时候,希望他们人数不够,还没有渗透到其他营地。” “放心,根据前线战报,各个营地的情况都是一样。等安顿下来,咱们再让右丞大人下道命令,查一查各地失踪的人数。我想,他们既然能花这么大气力,必然会集中力量攻打主营,也只有主营才值得他们花费如此的精力。” 熊勇的话也正是黄才义所想的,只是熊勇从嘴里说出来,让黄才义安心了不少。 看着越来越多停下来的探马赤军,熊勇皱起了眉头,“你说得没错,现在不是轻松的时候,待会是场硬仗啊,希望兄弟们不会被吓到。” “熊大人,普通人看见尸体复活,谁不会被吓到啊?!咱们应该不让他们被看到才对。” 黄才义的话让熊勇想起了几天前在林子里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倒不觉得有多害怕,只是觉得诡异。那种恐惧感跟被吓到是两码事,它慢慢在心里漫延,延申至脑子里,然后会让人思考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进而让你产生怀疑,怀疑所有以前都不相信的事,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跟自己认识的世界不是一个样子。 不过,他当时看到的尸体不是太多,况且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被黄才义灌输过小鬼邪术的意识,所以他当时的心境和这些兄弟是不一样的。他实在不敢想象,那些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人忽然看见成百上千的尸体复活,会是什么感受。 “才义老弟,不让他们看到,说得容易,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啊?” “用火!” ...... 队伍行进得很快,后方营地迎接的也很快,双方马上汇合,阿忽台被层层护卫,带去营地腹地,只留下万户跟哈儿鲁交接。 临走的时候,阿忽台留下命令,让他听从哈儿鲁的安排。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惊愕,哈儿鲁是郎中,文官,从四品,万户则是武官,从三品,大元朝尚武,东征西讨的,从来都是武官高人一等,现在阿忽台竟然让一个从三品武官听从一个从四品文官的话,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万户即便一百个不愿意,此时他还是要服从的。 万户找到哈儿鲁,装模作样问道:“未知巴胡大人有何吩咐?” 哈儿鲁自然知道这个命令只是暂时的,命令一过,万户还是万户,他见着万户还是得卑躬屈膝陪笑脸。所以他不能得意忘形,不然以后少不了他的小鞋穿。 “大人说笑了,右丞大人不过是看在下官稍微了解一点形势而已,该怎么办还是得大人定夺。只不过~~” 哈儿鲁前半句话万户听得很是舒心,但是后面那句他就不高兴了。 “只不过怎样?” “只不过这件事大人得听听另外一个人的意见。” “谁?” “黄兄弟,你过来一下!” 黄才义原本和熊勇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队伍末端清查人数,这会儿听见哈儿鲁在叫他,便马上跑过去。 “巴胡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把事情给万户大人解释解释~~~呃~~另外,你觉得解下来该怎么办?” 万户一瞧,黄才义穿着一身汉人老百姓的衣服,连个士卒都不是,顿时有些不悦。 “巴胡大人,右丞大人让我跟你交接,你却问一个汉人小子怎么办?你不觉得丢脸吗?” 哈儿鲁大惊,马上辩解,“大人息怒,这位黄兄弟虽为汉人,却有一身本事,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连右丞大人的命都是他救的。” “哦?是吗?”万户转向黄才义,“你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 “回大人,草民有什么本事,可以以后详尽的说给大人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将主营封锁起来。请大人下命令,迅速与其他营地联系,让他们也安排人将主营围起来。” “哈哈哈哈,小子啊,现在前线大军压境,这个时候你让他们抽调人手围住主营?你是在跟本官开玩笑吗?!” “大人,前线的确大军压境,不过他们只是转移视线,他们的目的其实是主营。事前我们就是从虎商大人的营地赶过来的,战事并不紧,完全能抽出人手。而且,我们只需要主营附近的营地调配人手就行,其他营地不用通知。” 哈儿鲁此时也劝道:“万户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刚才右丞大人差一点就命丧黄泉,咱们得加紧啊!” 万户还是不以为然,说到底,他不是不想行动,他只是不愿意听从一个汉人小子的话。 正在黄才义和哈儿鲁看着似笑非笑的万户干着急时,忽然一声长长的“报”声随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闻声看过去,就见卓格图骑着马、手里举着什么朝这边疾驰而来。 “报~~~~” “右丞大人有令,即刻起,全营指挥权交由黄才义,有虎符在此,见虎符如见右丞大人!” 说完,卓格图翻身下马,将手中一枚沉甸甸的圆形虎脸符文交给黄才义,并将他的手举起来。 原本不屑一顾的万户立马单膝跪下来,沉声回道:“下官领命!” 万户一跪,其他将士也跟着跪下来,包括哈儿鲁和熊勇。 黄才义此时还不知道,他手中的虎符乃是皇上所赐,凭此虎符,他可以随意调配大元朝的任意军队。 而跪下的众多将士此时也是大为不解,将代表大元朝最高军权的虎符交给一名汉人小子,这可是前无古人、闻之未闻的事情。 不过,虎符就代表右丞大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此时此刻,黄才义就是整个云南行省除梁王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黄才义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权力有多大,但是凭借卓格图的话,他还是知道自己大权在握的。 看着眼前满满跪着的大小将士,黄才义顿时有种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是前所未有又是他极力想获取的,一时间让他不知所措。 卓格图见状轻声提醒道:“黄兄弟,事不宜迟,下命令吧!” (本章完) 7017k 213 彻查 黄才义的手被卓格图高举着,望着满地跪着的将士,他豪气勃发。 但是很快,他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此时并不是享受的时刻,于是他扶起万户,依旧用谦恭的态度说道:“万户大人,怎么办我已经说过了,这个命令理应由您下。既然右丞大人将指挥权交与我,那我就有权力将指挥权交给你。” 万户错愕不已,一旁的卓格图也是大惊,不过黄才义这句话说得对,阿忽台将指挥权交给他,那么他自然就有处置指挥权的权力。 黄才义将虎符伸向万户,大声说道:“我现在将全营指挥权交给万户,请万户传令下去,从即刻起,全营将士由万户大人统一调遣。” 万户眼里闪过一丝欣赏的神色,随后从黄才义手里接过虎符。 “传令兵!”他大喝一声。 “到!”立马跑过来一队人,齐齐跪在万户身前。 “传我命令,甲辰营、乙亥营、乙酉营各抽调两千将士,将主营围起来,任何人不得放出。另外,本营也抽调两千将士,与主营过来的人马接应其他营的将士,不留一个缺口。” 领到命令后,传令兵马上散开。 万户回过头,看向黄才义,“接下来,该做什么?” 命令下达,黄才义这才松了口气。 “熊大人,劳烦你再去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说完之后,黄才义才回答万户,“大人,现在我可以给您解释解释了,不过,您最好做足心理准备,因为我要说的恐怕是您这辈子都没有听见过的。” 接下来,黄才义将万户独自拉到一旁,将林子里发生的事和主营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万户愣是听的一愣一愣的,时不时张嘴感叹一声,可是听完之后,他又皱起了眉头,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换做任何人都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大人,我知道这件事听上去有多离谱,但是所有的一切右丞大人都已经看到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全营的指挥权交给我这样一个汉人小子,是吧?” 万户点点头,他可以不相信黄才义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右丞大人的虎符就在他手里,这虎符独一无二,不可能有假! “好,黄才义,本官就信你一次,现在我们已经将主营围起来,下一步怎么做?” “大人,下一步是最难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留在主营的人这会儿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再过不久他们又会复活。这复活的尸体寻常手段是杀不死的,而我又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么多尸体。所以我想用火攻,一把火将他们烧个干净。” “嗯,这个不难,我马上下命令,调集全营的灯油。” “大人,我现在担心的是该怎样用火,您想想看,我光是说给您听,您就已经够惊讶了,那些将士要是亲眼所见,他们不得吓呆住啊?!” 万户摸摸胡须,“嗯,这倒是个问题,主营已经损失几百人了,我们不能继续死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错,这一次虽然右丞大人侥幸逃脱,但士气已经大大受损,如果这死尸复活的事情再传出去,必然雪上加霜。” 万户双手环抱,对黄才义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你想得还挺远!这样吧,咱们用火箭,不让将士们跟尸体近距离接触。” “万户大人高见!不过,以防万一,请准许我和卓格图,还有熊勇熊大人进入主营,或许我能想到方法将他们聚在一块儿,另外,我们再带上一点灯油,浇在他们身上,这样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呵呵,好小子,胆量不小,难怪虎商会许你英雄之名,现在看来,你还当真当得起这个称号。” “万户大人说笑了,我也是大元子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万户在黄才义肩上轻轻拍了拍。 ...... 这一路,韩子沫的内心就跟骑在浪花上一样,震惊感是一浪高过一浪。她实在不明白,刚出发的时候,黄才义还是那个神棍臭小子,哪怕他的确有点儿本事,也不过是自家的家奴。现在,他一会儿冒出来一个大元功臣的父亲,连右丞大人都卖这位父亲的面子,一会儿又救了右丞大人的命,以至于右丞大人将全营指挥权都交给了他。现在,原本怒目已对的万户都被黄才义几句话哄得勾肩搭背的,于是韩子沫忍不住在想,这个黄才义究竟是什么人?! 在韩子沫还在震惊之时,万户已经和黄才义分散开,各自忙活起来。 万户叫上几名将领,去向右丞大人的营帐,而黄才义则把卓格图和熊勇叫在一起,轻声商量着什么。 一时间,整个营地里只有韩子沫无事可干,顿时让她在黄才义面前丢失了一点自信。 几个人商量完毕,便各自拉着马准备行动,韩子沫见状走到卓格图身旁,有些露怯地问道:“你们干嘛去啊,别扔下我!” 卓格图似乎这才意识到韩子沫还跟在身边,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韩子沫的脸蛋,指着已经远去的父亲说道:“子沫,我跟黄兄弟还得去一趟主营,这一次很危险,你不能去,你就跟着我父亲吧,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说罢,卓格图便翻身上马,跟着黄才义一起去找万户了。 万户调来全营的灯油,用牛皮水袋装了满满六大袋,然后交给黄才义三人,临走的时候,万户交给黄才义一支焰火。 “记住,以焰火为令,你们点燃焰火我们便放箭。” 黄才义点点头。 “三位,我已命人摆上酒席,等你们回来,本官给你们庆功!” 三人转身离开,只留下马蹄溅起的尘灰,在油灯和夜色的照耀下,经久不散。 在林子里的时候,黄才义就发现那些尸体很容易就能被吸引,所以他让熊勇卓格图别下马,直接用马蹄声音去吸引那些尸体。 熊勇清点过人数,被留在主营中的探马赤军有一千多名,可是他们只带了六壶灯油,显然不太够。 三人穿过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围圈,很快进入主营,黄才义果然看见成群的探马赤军尸体正在营地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而这些尸体一听见马蹄声,马上就围拢过来,他们走路的姿态怪异,一个个神情呆滞,七窍流血,让人看了忍不住头皮发麻。 饶是三人已经见过同样的场景,这会儿看见这么多,一时间也是惶恐不已。 黄才义大喊:“不要怕,他们速度不快。” 就这样,三人稳住阵脚后,便带着尸体往主营中间的地方引。黄才义思考过,当时阿忽台的营帐被烧掉了,但是营帐外的那些栅栏却没有被烧掉,栅栏加上营帐烧剩下之后的框架应该能稍微挡一挡这些尸体。 他把这个想法跟熊勇二人说了,三个人便带着尸体往营帐方向走。 几人来到营帐一看,先前那些侍者已经全部自杀,奇怪的是,这些尸体通体漆黑,就好像被一种黑色的沙子给覆盖了一样。 黄才义这才想起来,导致起尸的就是那些黑色的小虫子,那些侍者恐怕一直将这些小虫子带在身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想着活着出去。要不是他在林子里早就见过,一旦他们不知不觉的将这些虫子放出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黄才义赶紧让卓格图二人退后,不管降头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被这些虫子沾上准没好事儿。 那些侍者尸体听见动静,马上开始朝黄才义围过来,而从他们身上洒下的黑色虫子,就像影子一样跟在他们身后。 黄才义见状便拿过装有灯油的牛皮袋,他将盖子打开,胡乱朝那些侍者撒过去。 卓格图和熊勇见状也有样学样,将各自的灯油洒向侍者,最后,黄才义点燃焰火,在焰火冲上天际之后,他便将带有余火的焰火棒扔向侍者。 顿时,侍者们身上火光冲天,那些虫子被烧得噼啪作响。 三人没有耽搁,赶紧打着马儿往后撤,与此同时,数以千计的火点从后方营地的方向飞过来,一批飞完,落在主营里,另一批又随后赶到。 等黄才义几人赶回后方营地时,主营方向已是如同白昼一般,而这边的万户依旧没有停止,他没有任何节省,似乎是想把所有火箭都射过去。 就这样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在大火渐渐落下,天空渐渐泛白的时候,已经治疗过的阿忽台从营帐内走了出来。 阿忽台身旁身后跟着十多名探马赤军,他招呼万户过去,在万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随后黄才义便看见万户将虎符还给了阿忽台。 黄才义原本以为阿忽台会跟自己说几句话的,就算不感谢自己,至少也得表扬几句。 谁知道阿忽台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返回了营帐。 最后万户大人发话,说右丞大人已经委任他彻查此时,从失踪的人员以及相关的官员,以及那些侍者是如何混入主营的,一查到底。至于黄才义几人,万户说右丞大人说了,待主营恢复之后他自有安排,现在,他们想要留在这里,或者回去住处都可以。 (本章完) 7017k 214 命令 营地里乱哄哄的,不断有人过来请示,说什么什么事该如何安排,万户应接不暇,也就没时间顾及黄才义几人。 这时熊勇走过来对黄才义说道:“才义老弟,主营的事完了,我也该回去了,”说到这里,他黯然一笑,“还不知道千户大人会怎样处置我呢!” 黄才义这才想起来,他们是没有经过千户允许跑过来的,估计这会儿千户大人还等着自己回去算账呢。 “呵呵,熊大人,要处置也是处置我,咱们就一块儿回去吧,好歹也算有难同当不是?” 卓格图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安慰道:“不怕,这回你们立了大功,右丞大人奖赏你们都来不及呢,千户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的。” 于是几个人一商量,决定一起回去。 他们告辞了万户,骑上各自的马,便迎着初升的太阳朝西南方向缓缓离去。 铲除了大害,三个人心中都很畅快,唯有韩子沫,落在最后面,眼睛一直盯着黄才义。 经过附近的营地时,看得出来战事已经收尾,不再有震天响的叫喊声,也不再有冲天的火光,士卒们跑来跑去,也不过是在收拾打斗之后的狼藉。 几个人不敢时间,骑得很慢,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抵达位于最西南方向的野山营地。 和其他营地一样,此时敌军已经撤离,营地里虽然多少有些凌乱,但大体还是很整洁的。最混乱的地方自然是营地最南边,也就是昨天双方短兵相接的地方。 回到营地之后,卓格图让韩子沫先回营帐休息,可是韩子沫不干,非要跟着。不得已之下,他们三人才带着韩子沫来到昨天的战场。 熊勇是百户长,他找到几个打扫战场的人,问了问昨天的战况。 其中一人回答说伤亡不大,本营战死三十七个人,算上受伤的也不足百人,对方呢,留下五十多名尸体,伤员都带走了。 熊勇点点头,看向黄才义,这个伤亡确实很不大,要知道几天前光是斥候就死了几十个。现在看来,这些来犯之敌的确只是转移视线的,他们不过是想闹出点动静,根本不是真的攻营。 几个人正查看着,忽然熊勇愣住了,他拉着黄才义说道:“千户大人来了,待会儿说话小心一点儿。” 黄才义闻言,抬头看去,果然看见千户身后跟着十来个人,正气冲冲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离的近了,卓格图想解释两句,结果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千户便先说话了,“巴胡.公子,本千户一而再再而三看你的面子,不与他为难,今天对不起了,就是令尊亲自说情都不管用,我必须要给他点厉害瞧瞧,要不然他只会把军纪当作玩笑。” “大人,您有所不知~~” “够了,巴胡.公子,你最好为你父亲保留一点面子。来人!”说着,千户又指着黄才义和熊勇大声吩咐道,“把他俩给我拿下!” 卓格图无奈的摇摇头,“大人,您可别后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哼,就算后悔,我也是后悔没有早点办他!”千户扔下这句话,便带着黄才义二人离开了。 黄才义回头冲卓格图笑了笑,虽然他和熊勇都被士卒反拿着双手,但是他们一点儿都不担心,两人都知道,最多到明天,这千户就会恭恭敬敬放自己出来。 这天晚上,天色渐黑的时候,千户正在万户营帐外等待着。 大战之后,万户都会留出一天或者半天时间给各下属整理情况,然后才召开议事会,这个时候,各下属就会把整理来的情况汇报与他。 没一会儿,营帐门帘被掀开,一名侍卫走出来,招呼各位大人进去。 人刚进去一半,忽然三匹马急匆匆驶来,从上面翻身跳下三名探马赤军,其中一名探马赤军手里拿着一副羊皮卷轴,众人一看,便知道是右丞大人的命令到了。 于是众人纷纷散开,留出中间的路给探马赤军。 三名探马赤军也不客气,昂首挺胸径直走进营帐。 一进去,为首的人便大声喊道:“右丞大人有令!” 此话一出,不仅是他们身旁的大小官员,就连正座上的虎商万户也走下堂来单膝跪下。 “卓格图巴胡、熊勇、黄才义三人有胆有谋,救主有功,并率部全歼犯营之敌,连立数功,实乃我大元将士之典范。为表彰此三人,现擢升熊勇、黄才义为下千户弹压,赏银百两,听候调用,擢升卓格图巴胡为行省知事,赏银五百两。” 话音落下,现场的人全都傻眼了。 救主?率部歼敌?啥时候的事儿啊?昨天打走敌人的,不是自己吗? 还有,卓格图和熊勇升职也就算了,黄才义?!他是谁?他算哪根葱? 探马赤军念完之后,众人久久没有起身,万户和一众下属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升职的三个人呢?还不快快领命谢恩?”探马赤军问道。 这个时候,虎商万户才站起身,“他们都在外边,我这就派人就叫。” 虎商唤来侍卫,正准备下命令,这时千户将嘴凑过来,在虎商耳边轻声说道:“大人,熊勇和黄才义被我关起来了。” 虎商大惊,“好端端的你关他们干嘛?” “启禀大人,我本来是想议事的时候向您禀告的,他们~~” 虎商不耐烦地摇摇手,“好了,现在是解释的时候吗?快,把人给我请过来,还有卓格图。” 千户诚惶诚恐,接令后便退了出去。 一路上千户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那贱民竟然连右丞大人都亲自下令奖赏。还有那个熊勇,阵前违抗自己的命令,按照军法是要砍脑袋的,现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九品弹压。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下千户弹压,可到底还是加官进爵了不是?! 不过,不管他想不想得通,右丞大人得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只是他白天才亲自将两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捉起来,这会儿他又得亲自去请他俩,这个面子,千户真是丢不起。 想了想,千户决定还是先去找卓格图,卓格图好歹是“自己”人,让他帮着说几句好话的话,说不定自己不会那么难堪。 找到卓格图的营帐时,卓格图正拉着韩子沫在周围闲逛。当千户看见卓格图那张不慌不忙的脸时,他立马想到白天卓格图曾对自己说过“别后悔”,现在想想,卓格图应该是早知道这个结果,所以当时他才会那样说。 想到这里,千户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当时哪怕多想一想,如今也不会落得这么个窘态。 “巴胡.公子,闲着呢?”千户陪了个笑脸。 “啊,是千户大人啊,此刻万户大人不是正召集你们议事么,何以千户大人会找来这里?” “呃~~这个~~不瞒巴胡.公子,本千户遇到了点儿难事儿,想请你帮帮忙。” 卓格图双眼上挑,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千户大人是想让我帮你去说情吧。” “嘿嘿,巴胡.公子果真聪颖过人,就是这件事,我当时不是不知道你们是去主营歼敌了吗?熊勇违抗命令,那小子又胡言乱语,我~~我这才~~” “千户大人不必多言,您亲自来找我,这个忙我肯定帮。只不过卓格图这里有句话,希望千户大人听得进去。” 千户为五品官,也就比卓格图他爹低个半品,就算卓格图领命升任,也只是一个从六品知事,更何况卓格图现在还没领命。按照千户的脾气,卓格图胆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别说他爹只是一个从四品郎中,就算他爹再高个一品两品,他也绝不会听之任之。 可惜现在有求于人,千户宁愿在卓格图这儿栽面子,也不想去和一个下贱小子说好话。 “什么话巴胡.公子只管说,我肯定能听进去。” “呵呵,这句话很简单,不要以貌取人,还有一句,做任何事都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千户听完,脸色顿时变了,这哪里是说什么话?分明是在教训自己,其言下之意不就是说自己狗眼看人低吗! 憋了很久,千户才咽下这口气,他换回笑脸,说道:“巴胡.公子说的是,这个教训我记下了。咱们还是早点动身吧,万户大人还等着咱们呢。” 卓格图没有迟疑,让韩子沫回营帐等待,便先千户一步朝关押黄才义的地方走去。 走进一看,黄才义和熊勇都被五花大绑,关在原本用来关押俘虏的木笼子里,两人脸上有伤,看样子是挨过揍。 卓格图皱皱眉头,指着两人问道:“千户大人,关也就关了,犯不着这样对待吧?” 千户马上命人开锁,怒喝道:“让你们关起来,谁让你们打他们的?!” 看守的士卒全都低着头,没人敢接话。 卓格图替两人解开绳子,轻声说道:“主营的信使过来了,估计是右丞大人有什么吩咐,咱们过去一趟。” (本章完) 7017k 215 回“家” 黄才义很想嘲笑千户一番,但是他忍住了,他明白自己现在孑然一身,多一个朋友肯定对自己有好处,即便他和千户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给自己增添一个敌人。 两人钻出木笼子,还是给千户行了礼,临走的时候,黄才义找千户要来一盆水,两人洗净了脸这才出发。 来到万户营帐时,所有人都已经落座了,万户见人来了,便吩咐三人领命。 探马赤军下完命令便马上离开,万户也只是象征性的恭喜两句就让三人先离开。 虽然黄才义已经有所预料,但一切发生得太平淡又太快,直到他从万户营帐走出来时,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巴胡兄,”走到半途,黄才义拉住卓格图问,“这就完了?” 卓格图笑了笑,“右丞大人亲自下令,自然会很快。” “那后面那句听后调用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熊勇解释说:“听候调用的意思是,官升了,职位还没安排,就是说右丞大人还没想好安排咱俩去哪儿。” “那巴胡兄呢?” “呵呵,刚才你没听清楚吧,巴胡.公子擢升的是行省知事,官位前面加上地名,那就是已经安排好职位了。巴胡.公子的父亲本就是行省郎中,右丞大人这样安排就是还让巴胡.公子在他父亲手下任职,只不过官升一级罢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干嘛?等着吗?” 卓格图这时面露难色,说道:“接下来自然是等,黄兄弟,一般情况下,右丞大人没有权力任免官员,他只会提议,上报梁王后由梁王定夺、平章造册。经右丞大人提请的晋升官员,一般都会在右丞大人手下任职,恐怕你不会回到韩天师手下了。” “嗯,这个既然是右丞大人的命令,韩天师应该也不会有异议,而且我感觉比起在天师那儿,或许我在右丞大人手下会更有用。” “哈哈哈哈,对,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就应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才义老弟,没什么好担心的。” 卓格图迟疑了一会儿,笑道:“我担心的不是韩天师,而是你的那些伙伴。在鄯阐城我就听说过,你们一起有好几个人,你跟他们分开,会没问题吗?” 黄才义闻言内心一拧,他差点儿把陈先生几个人给忘了。 就像他刚才说的,右丞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就算韩雨伯不服气,他也不敢不从。但是右丞大人的命令能管得了韩雨伯,却管不了陈先生他们。陈先生在黄才义刚来的时候就明确表过态,休想甩掉他,这句话他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们~~~哎,到时候再说吧。”一想到陈先生黄才义就心烦。 “黄兄弟,这事儿也好办,他们如果非要跟着你,我倒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别忘了,你在右丞大人手下任职,我也在右丞大人手下任职,咱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到时候再看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劳巴胡兄操心了。” 三人回到卓格图和黄才义的营帐,熊勇就离开了,卓格图把黄才义升官的事给韩子沫说了一遍,韩子沫倒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她越来越好奇这个她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穷小子究竟撞了什么大运,为什么好事都在围着他转。 而当说起黄才义升官后就会离开韩家的时候,韩子沫突然感觉到一阵失落。 “韩大小姐,这回你清静了,不用老是看我这张臭脸了吧?”黄才义有意想解开两人的隔阂,他觉得自己的离开应该是个好机会。 “说得是啊,不过你走了还不算清净,最好把你那院子里的人都带走,那才叫真正的清净。”韩子沫难改她傲娇的本性,根本听不出黄才义话里求和的意思。 卓格图紧接着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黄兄弟离开了,他的那些伙伴估计也会跟着他离开,这不就真正的清静了么?” 韩子沫听完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们~~他们真的都走吗?” 黄才义叹了口气,“哎,其他人我不知道,陈先生肯定是会跟着我的。不过也不打紧,你要实在看他们不顺眼的话,就把他们轰走就是。” “我~~我不是~~哼,走走,你们都走,我才不稀罕!”韩子沫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她明明很讨厌这些人,可是听见他们都要走,心里又很失落。她原本就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这样两种情绪感染之下,她都语无伦次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韩子沫的任性是出了名的,他俩也都领会过,所以两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别去触霉头。 很快,十多天过去,右丞大人对上次袭营事件的调查和处罚结果,以及黄才义和熊勇二人的调令,还有全营解除戒严的命令同时抵达。 对于袭营事件,各营分管岗哨的千户全部降职留用,相关百户撤职处理,而野山营地分管岗哨的千户正是上次关押黄才义和熊勇的那位,有趣的是,他被降为千户弹压,官阶不变。 除此之外,右丞大人的调令也比较耐人寻味,所有被降职的千户与黄才义熊勇两人一起,赴鄯阐城兀良合大人府上报道,兀良合大人正是云南行省两位平章之一——色目人平章。 随着戒严禁令解除,各方人马也开始逐步安排回去大后方的行程,包括卓格图的父亲——哈儿鲁巴胡郎中。 经过各方协调,最终卓格图争取到那九名千户以及黄才义和熊勇与自己一同启程,这样一来,他们路途上就可以省掉一些护卫。 韩子沫自然也在队列中,只是自从知道黄才义要离开韩家后,韩子沫就一直苦闷着脸,卓格图还以为她是害怕回家被她爹骂才这样的。 同样,他们返程的时候带回一些尸体,都是经过黄才义封印过的。卓格图说虽然这一趟他见识了尸体复活,但他还是想看看尸体不腐是不是真的,结果几天之后他们抵达鄯阐城,他掀开裹尸布一看,果然看见每具尸体都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一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 腐烂的样子。 卓格图敬佩不已,其他人也是惊得合不上嘴。 回到鄯阐城后,哈儿鲁奉命将一同走来的千户安排在他家的宅子里,包括熊勇,他说他得先去禀告平章大人,待平章大人安排好时间,他再带着这些人去觐见。 黄才义自然是去了韩府,除了韩子沫之外,卓格图也同行,他说去了能为韩子沫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到时韩天师能少骂韩子沫两句。 谁知道三人进入韩府一看,才知道韩雨伯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黄才义知道韩雨伯这一走,没有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于是他便将自己升了官并被调去兀良合大人那里的事情给韩府的夫人和韩子沫的两位哥哥说了,随后便跟随卓格图离开韩府。 走出韩府大门后,卓格图笑道:“看见他们的表情没,笑死了,我估计就算韩雨伯本人听见这个消息都会跟他们一个表情。” 黄才义摆摆手,“巴胡兄,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的,既然我踏上这条路了,就得往前看不是,往后还请巴胡兄多多指教。” “唉,黄兄弟见外了,你有今天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指教我可不敢,只不过往后黄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管来找我。” 客套两句后,两人在黄才义住的小院前分手,院子里还有韩家的家仆照看着,看见黄才义回来了,便马上上前来问好。 黄才义问了些情况,随后吩咐家仆烧点热水,再弄点儿吃的,随后便回到自己屋里。 躺在床上,黄才义长舒一口气,也许是离家久了,他竟然感觉韩雨伯安排的小院有种温馨感。 他想到刚才和卓格图的对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如果说起初的时候他还看不懂卓格图的意图,那么这一趟回来后,他就已经彻底明白了。 这一路和卓格图称兄道弟,他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暗地里,他已经悄悄开始防备卓格图了。 只不过虽然卓格图不安好心,好在目标不是自己,而且随他走上当官这条路的确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两相权衡,黄才义觉得只能牺牲韩雨伯这一家子,说到底,自己不欠韩家人的。 往后的日子,黄才义直到此时才稍稍有了点眉头,他要努力当官,而且当上大官,才能开始寻找仇人,还有寻找才月。 不多时,仆人做好饭,热水也烧好了,黄才义让她先回去歇息,他自己则端着饭菜来到澡堂,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泡着热水澡。 不得不说,韩雨伯待自己不薄,黄才义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到这些都是韩雨伯给安排的,他所吃的、所住的、所用的,他之所以能时不时把这个地方称之为“家”,全都拜韩雨伯所赐。 黄才义心想,如果没有他那三个讨人嫌的儿女,还有那个处处高人一等的夫人,韩雨伯本人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愿卓格图最后不会斩尽杀绝,或者韩雨伯能识时务,主动投靠过来。 (本章完) 7017k 216 猜测 临海城,和它的名字不一样,并不真正临海,最近的海岸,离临海城也有三十多里地,杨大人说,之所以称呼这里为临海城,是因为这里管辖着沿海数百里的海岸线,以及附近十余万水军。 杨大人名叫杨洪,这是黄才良后来才知道的,而且杨大人的官儿并不大,在这临海城,比他官职更大的大人比比皆是。 倪珠儿比黄才良了解得多一些,她告诉黄才良,临海城以水师为主,最大的大人是一名叫做程玉龙的将军。而杨洪不是水军,只是负责城防守卫的一个校尉,在他之上,还有大大小小五六名专职负责城防的军官。 黄才良不懂这些,他只是想过来看看热闹,如果杨大人真瞧得上自己,那就跟着他干,至于干什么,怎么干,黄才良没想那么多。 刚进城的时候,杨洪见倪珠儿是个女儿家,黄才良又是个半大孩子,就没有安排他们住进军营,而是指着城内满满的屋子,说这儿到处都是废弃的房子,他们可以任选其中一间入住。 倪珠儿虽然一心一意想跟那些男人一样冲锋陷阵,但是说到住,她还是想单独住的,所以对杨洪这个提议很是欢喜。 黄才良懵懵懂懂的,还沉浸在老头儿和小花脸离开的悲伤中,自然是倪珠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了。 头几天,杨洪没有管他们,任由他们寻找住处,添置东西。 倪珠儿选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小院子,院子里有水井,还有一棵梨树。房子虽然破败了一些,但是缝缝补补还是能遮风挡雨的,他们又从其他房屋里找来一些简单的家具,忙活了好几天,总算为两人安排了一个简单但还算温馨的小窝。 忙完屋头的事情,倪珠儿就闲不住了,每天都往杨洪那儿跑,想跟着那帮士卒一起出操训练。 杨洪本来是不愿意的,怎么说倪珠儿都是个女娃儿,一个女娃儿成天跟着军队不太像话。可是他发现自打倪珠儿每天开始往这儿跑时,那些平时踢一脚才挪一步的油条老兵,竟然变得积极起来,这才默认了倪珠儿的举动。 不过,杨洪最关心的还是黄才良,或者说他最关心的是黄才良的掐算手段。 杨洪关心,黄才良自己更关心,自打上次成功推算出敌军进攻的时间后,他便发现公公教给自己的这套算法远不止以前那一点作用,他心想如果自己再多学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算出更多更大的事情。 然而现在老头儿走了,公公也离世了,即便他想学,也是无处可学。 不得已之下,他开始努力回忆在家里听过的爹和公公讲的话,他极力从公公讲过的故事中寻找蛛丝马迹,然后加以分析、实践。 黄才良聪颖过人,尤其是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很快他便从回忆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他将这些东西逐字记载下来,然后加以自己的理解,逐步迈进了星象推算的大门。 只不过他目前还只是生硬的了解星象和掐指之间的联系,而星象背后所预示的东西,他还是一无所知。 杨洪可不比老头儿,进来的时候他就给黄才良和倪珠儿说了,说他俩不可能白吃饭,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在他俩一个孩子一个女娃儿的份上,他们可以不去冲锋陷阵,但是得干活儿。 思来想去的,杨洪便把两人安排在城防营地的伙房里打杂,虽然后来倪珠儿一再要求自己要跟着大部队,杨洪也同意了,但是伙房里的活儿倪珠儿还是得干的。 军营里,自然是鱼龙混杂,虽然明面上有规矩束缚着,但是暗地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黄才良倒还好点儿,别人顶多是捉弄捉弄他,或者笑话两句,可是倪珠儿就不同了。 倪珠儿十六岁,脸蛋生得白净,长得又俊俏,于是在营地里,很快便引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好在大家都知道这两人都是杨洪带进城的,所以这些人也只是有心无胆。 尽管这样,每次回到小院后,倪珠儿还是要在院门上顶上两个大木桩才敢睡觉。 这日,两人正要回院子,迎面碰见五六名醉酒的士卒,他们勾腰搭背的,把整个街道都给占满了。 因为两人选的院子较为偏僻,所以附近没什么人, “哟,这不是巾帼小娘子吗?怎么来这儿了?”其中一名士卒认出了倪珠儿,便走上前调侃。 “哟呵,还真是,叫~~叫啥珠儿,对吧?” “珠儿妹妹,这大晚上的,还在街上瞎逛什么啊,你就不怕黑吗?走,跟着咱们,哥儿几个保护你!” 说着,另外一名士卒的手就搭在倪珠儿肩膀上了。 倪珠儿一闪身,那人的手便落了空。 黄才良这时走上前,挡在倪珠儿面前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杨大人的人。” “羊大人?我还是牛大人的人呢!他~~他是马大人的人,咋了?” “小子,咱们就是想保护保护珠儿妹妹,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呆着去!” “珠儿妹妹,走,陪哥儿几个喝点儿去,完事儿了咱们护送你回家,怎么样?” 倪珠儿原本戒备心就很强,也就是和黄才良逐渐熟识之后,她对黄才良的态度才有所改变,这会儿眼见几个人不想罢休,她便猛地向后退出一步,随后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你们要敢再纠缠,我就不客气了!” 哪知道几个人已经喝醉了,被倪珠儿这一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来劲了。 “哇,这小身姿,太有味道了,珠儿妹妹,你可太可人疼了啊。”一个人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摸向倪珠儿的脸。 倪珠儿也不含糊,挥手就是一刀,那人马上捂着手腕叫喊起来,“啊~~~小贱人!敢伤我!” 说着,这人便扬起手来要打倪珠儿,可是倪珠儿手脚功夫不输一般人,她本就有底子,再加上一直在各个阵营里苦练功夫,一心一意想要给父母报仇,所以一般情况下,她是吃不到亏的。 巴掌打下来的时候,倪珠儿便侧过身体,打人的手就落在她身前,不过她没有罢休,用拿匕首的手从下面勾出来,直接将匕首架在士卒的手腕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别动!要不然,我割断你的手筋!”倪珠儿恶狠狠地说道。 这名士卒根本没有料到倪珠儿会有这一手,在倪珠儿扣住他手腕时,他本能的往后抽了一下,然而倪珠儿却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她的匕首已经抵在士卒的皮肤上了。 于是士卒往回一抽,一层皮马上被割出两三寸长来。 士卒愣住了,想喊疼可是不敢喊,想要反击又害怕倪珠儿真的会割下去。 不过这名士卒愣住了,其他的却没有,他们叫嚣着围过来,想要给点儿颜色让倪珠儿瞧瞧。 倪珠儿没有丝毫惧怕,她一只手限制住士卒,摆开架势,看那样子,她是真的想要跟这些人大干一场。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黄才良赶紧走上前来,“我警告你们,最好赶快回营,要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黄才良突如其来冒出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幼稚可笑,不仅是几名士卒,连倪珠儿都侧目了几眼。 “你们不信是吧,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你们的,你们偷偷喝酒也就算了,要是耽搁了大人的命令,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这句话一出,众人更加惊讶了。 “小子,你胡说什么?哪儿有什么命令?”其中一名士卒问道。 “哼,还不信!我问你,是否有令让你们随时待命?是否有令让你们注意城北动向?” 士卒们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黄才良。 “的确有这么两条命令,但是跟今天有什么关系?天色这么晚了,不可能这个时候出营,再说了,就算真有命令,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又怎么会知道?” 一人辩解,其他人纷纷称是,与此同时,他们认真的模样又消失了。 黄才良不慌不忙,伸出右手,将拇指往食指上一搭,随后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没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微笑道:“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人找你们,如果发现你们不在其位,是什么后果你们自己知道。当然,你们可以不信,大不了我跟珠儿姐姐和你们打一架。不过,如果我是你们,就回去看一眼,毕竟大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黄才良这一通摆弄,说话的神情又信心十足,士卒们马上被糊住了。 有人提议,“大哥,甭管这小子是不是诓咱们,我觉得咱们是应该回去看看,我听说上面有意思想回镇子看一看,说是如果流民撤走了的话就驻守过去。”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就连被倪珠儿割伤的那人也有些动摇。 最终,士卒们还是选择回去看一眼,走的时候,他们指着黄才良恶狠狠地说道:“小子,走着瞧,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们,我扒了你的皮!” 黄才良笑了笑,跟他们挥手道别,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走完后,倪珠儿靠过来问道:“才良,你连这个都能算出来?” “呵呵,珠儿姐姐,我骗他们呢,这些都是我猜出来的。” (本章完) 7017k 217 增援 黄才良解释说,他白天无意中听见管伙房的顾老头说要匀出一点儿粮食来,晚上的时候就有人将粮食给带走了,他就猜到大概是有队伍要出城了。至于那伙士卒,纯粹是他瞎猜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哪些人要出城,也不知道出城的具体时间。 倪珠儿很惊讶,说你怎么不早说呢? 黄才良当然知道倪珠儿是想跟着队伍出城,好去为父母报仇,他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道:“都说了我是瞎猜的,他们出不出城我压根儿不知道。” 倪珠儿知道自己急过了头,马上软下了口气,“你这样捉弄他们,就不怕他们报复你?” “没办法,他们喝醉了,说不定等他们酒醒之后就忘了呢!” 倪珠儿笑了笑,将匕首收回腰间,随后领着黄才良继续朝住处走去。 第二天,两人先是到伙房报道,干活儿的期间,倪珠儿偷摸去营地看了一眼,等她回来的时候,却是火冒三丈。 黄才良问她怎么了,倪珠儿却没好气的反问道:“昨天的事儿真是你瞎猜的?” “对啊!”黄才良天真的答道。 “那就怪了,你怎么猜得这么准?杨大人真是的,出城都不叫我!” “珠儿姐姐,你说什么呐,什么被我猜准了?” “哎呀,你昨天不是说马上要出城么?我去问了,真的在昨天晚上就有队伍出城,是朝镇子的方向去的。” “那昨天那几个人~~” “他们?他们没有,不过也幸亏你提醒得及时,一部分人出城,城内就增添人手填补空缺,我特意去看了一眼,那几个人都在城楼上站岗呢,听说昨天晚上他们就上去了。” “是吗?那敢情好啊,这样他们就会以为我算准了,以后肯定不会找咱们麻烦了。” “你倒真想得开!才良,你想过没有,以后咱俩怎么办啊,就这样一辈子打杂?要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跟着白莲社的人,起码他们能让我上战场。” 黄才良愣了愣,随后开解道:“珠儿姐姐,我爹说过,打打杀杀都是小义,救民扶弱才是大义,咱们现在都还小,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不是咱们能干的。至于以后嘛,我早想好了,我要认真学习算卦的本事,到时候我就能算出所有事情,就不用打仗了,你呢,就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帮手。” 倪珠儿听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给你当帮手?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我跟你的想法不同,我要当将军,就算女儿家当不了将军,我也要当最好的兵。而且我已经十六了,不小了,我要练好功夫,为爹娘报仇!” “报完仇了呢?”黄才良问道。 倪珠儿一时间愣住了,她日思夜想都是为了报仇,还从没想过报仇之后的事情。 “你不嫁人吗?嫁人之后呢?要是天下还是大乱,流民又杀上门来了呢?!”黄才良追问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倪珠儿不回答,黄才良便接着说道:“师父说,天下苦命人太多,我救得了一个但救不了全部,他说既然这样干脆一个都不救。可是我不信他的,我觉得能救一个是一个,于是我看见这个想帮一把,看见那个想帮一把,结果帮来帮去,没帮到人不说,反倒还惹了不少乱子。后来我又想,如果天下间没有那么多纷争,不就没有那么多苦命人了吗?没有那么多苦命人,那我就不用惹乱子了呀,所以我觉得爹说得对,我要救民扶弱,还要救大民扶大弱,我要让天下间不再有战争,让流民都能有饭吃。” 说到最后,黄才良两眼放光,满脸都是憧憬。 倪珠儿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天真的想法,可是因为黄才良那充满信心的语气,使得她也有些憧憬,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被这番话所吸引,脑子里开始浮想那样一番美好的场景。 不过很快,他俩便被伙夫的叫喊声拉回到现实,全营有几千名将士需要吃喝,可轮不到他俩偷懒开小差。 因为劳累,一天过去得很快,做晚饭的时候,城防队伍出现了一阵小慌乱,不过慌乱持续的时间不长,几乎是一盏茶的时间就再次平静下来。 因为两人都在厨房里忙活,所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等晚饭做好,将士们分批过来吃饭时,倪珠儿才打听出来一些端倪。 原来,临海城靠北的方向出现一小伙倭贼,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穿过水军的防线,竟然上岸了。刚才城内出现的小骚动便是城防队伍分兵去追剿时产生的骚乱。 借着这些话,倪珠儿还问出另外一些事情,士卒们都说倭贼相当狡猾,他们经常能穿透防线登岸,然后四出劫掠,东南一带沿海的老百姓受他们迫害已经很久了。 问完之后,倪珠儿除了气恼自己不能亲自出马,其他的也干不了什么,于是她气呼呼的嘟囔两句,随后便退了回来。 就这样过了一天,两人再次去伙房时,正巧碰见追剿队伍回城,那些士卒一个个筋疲力尽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无尽的疲态。 伙房马上给他们安排吃的,黄才良二人自然也开始忙活起来。 给这些人打饭时,黄才良无意中听见他们的对话,从对话中,他得知昨天晚上的追剿并不成功,那伙倭贼听上去真的很狡猾,上岸后很快失去了踪迹,这些追剿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是逃走了还是进入内地了。 不过这些士卒虽然一个个疲态尽显,说起这伙倭贼却看上去很轻松,就好像这样的事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一般。 回到厨房后,黄才良不经意冲顾老头问了一嘴,顾老头说倭贼失踪的事已经发生好几起了,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而且这种事最后的责任都在水军,是他们防守不力才放倭贼上岸的,所以无论城防队伍追剿成不成功,罪责都不会落在自己头上,自然也就不会全力去追剿。 黄才义听得直皱眉头,什么罪责在不在自己头上?!倭贼上岸祸害百姓,难道不是整个临海城守军的责任?这种时候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分什么罪与功? 想着想着,黄才良心里忽然有些隐隐不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万一那些倭贼真的深入内地,鬼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晚上回到小院,黄才良闲来无事,便练习自己的掐指术。他一边观看星象一边掐动手指,嘴里则不听念叨当年公公教给自己的故事桥段。 忽然,他看见一颗流星划破天际一闪而过,他马上站起身来,暗叫不好。 他跑进屋子,将端坐在床头的倪珠儿叫醒,说镇子那边要出事,得快些去见杨大人。 杨洪这一回负责城防,没有出城,出城的是另一名城防校尉,黄才良知道这城里的人除了杨洪之外就没人相信他了。 “出什么事,你先说清楚?”倪珠儿不太放心。 “不行,没时间了,珠儿姐姐,咱们边走边说吧!”说着,也不等倪珠儿同意,黄才良便将她硬拽下床,然后拉着便往城门口一阵小跑。 一路上,黄才良将自己看见的流星以及推测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流民攻城。 倪珠儿不相信,说流民上次攻城不过是十多天之前,他们都知道镇子里没东西可吃,干嘛还要第二次攻城? “珠儿姐姐,流民既然被称作流民,就是因为他们是流动的,这一次攻城的流民兴许是另外一拨。哎呀,咱们就先别管那么多了,先找到杨大人再说。” 倪珠儿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反抗,任由黄才良拉着一点点靠近营地。 杨洪的手下都是认识黄才良和倪珠儿的,所以看见他俩又听了黄才良的理由后,就放他俩进去了。 “杨大人,不好!”一见到杨洪,黄才良便马上喊道。 杨洪原本正在悠哉游哉的烫脚,看见黄才良二人后马上露出一脸的不耐烦。 “你急什么急,天大的事儿你也先喘匀了气儿再说!” “大人,没时间了,你赶快安排人马出城,镇子那边儿会出大事儿!” “大事儿?什么大事儿?” “我刚才算了一卦,卦象显示镇子那边有难,我推测流民又要攻城了。” “流民?哼哼,流民有什么好怕的?你放心,镇子那边儿一见到流民就会马上弃城逃走的,我们都知道,不能跟流民硬碰硬。” “大人,我这一卦的结果很不好,请你相信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着黄才良焦急的表情,杨洪动摇了,当初他就是看中这小子有一手掐算的本事才让他跟着自己的,如果不相信他算出来的结果,那当初又何苦带着他呢?! 想着想着,杨洪将脚从热水中抽出来,对着房门外一声大喊:“通知兄弟们集合,速速增援镇子!” 于是,不到一炷香时间,杨洪就带着数百人马以及黄才良和倪珠儿出发了。 (本章完) 7017k 218 解围 一路快马加鞭,杨洪越跑越觉得事情有蹊跷,倭贼刚刚上岸,黄才良就算出这么一卦,这其中究竟是巧合,还是互相之间有关联。 位于临海城西北方向的镇子,是临海城的大后方,是临海城被攻陷之后可以撤离的唯一途径,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程大人一直要求保持镇子畅通的原因。 只是近些年的战乱加上灾荒,不断有流民袭扰,再加上那些事魔邪.党,镇子总是不得安宁。现在,镇子里的百姓基本上都跑光了,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总还是有人惦记着这里。 对于那些白莲社的人,程大人说过,说这些乌合之众就是不满朝廷的禁令,所以处处跟朝廷作对,这倒是能理解。但他不能理解的,是那些流民!如果说一开始,镇子里还有人有吃的,那些流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涌过去,还说得过去,可过去了那么长时间,附近的人都知道镇子已经只剩一座空城了,为什么流民们还是隔段时间就过去呢? 想到这里,杨洪后背冒出来一阵冷汗。 阴谋!难道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离镇子越来越近,众人能隐约听见那边的叫喊声,杨洪疯狂.抽着马屁股,恨不能凭空生出一对翅膀。 当他们赶到镇子时,里面已经打成了一片,流民们就像惊慌的野兽,叫的叫、喊的喊,在城里面四散逃窜。这种情况杨洪见过许多,流民们只是想要条活路,想弄口吃的,他们并不想伤害谁,他们只是绝望的百姓,被逼无奈才走上流亡的路。他们仗着人多,仗着自己可怜,便以为自己可以横行无阻,而一旦遇到暴力反抗,他们就会像现在这样惊慌逃窜。 镇子四周并没有看见明显的争斗,流民们看见杨洪的人也只是闪身躲开,没有任何阻拦。杨洪从声音判断,打斗的中心在镇子里边。 “大家分散开,各自想办法进入镇子,任何胆敢阻碍你们的人,杀无赦!”杨洪大声命令道。 杨洪之所以下这个命令,是因为事情已经明显不对劲了。按常理来说,流民攻城,镇子里的守军会和自己一样弃城逃走的,即便双方照面,只要不先动手,这些流民就会主动让路。 可是现在,他还没看见一个自己人,而镇子里的喊杀声又不绝于耳,这就证明已经打起来了。 流民不过是乌合之众,跟全副武装的守军战斗力是无法比拟的,所以如果只是流民,守军不可能困在城内出不来。 既然不是流民,又会是什么人呢?! 杨洪带上几十个人以及黄才良和倪珠儿,一行人依旧利用先前老谢家的通道进入城内。 从院子出来后,杨洪让众人脱掉战袍,仅穿着内衣朝打斗的中心悄悄摸去,摸近一看,他便发现和守军厮杀的人的装束很奇怪。这些人穿着的是寻常老百姓的衣服,但是打斗之后散落出来的发髻就明显不是汉人的,跟蒙古人的也不像。 杨洪回过头,对众人轻声说道:“是倭贼!” 话音落下,士卒们马上议论一片: “倭贼?他们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啊,杨大人,上岸的倭贼也不过几十个,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您没看错吧!” “管他倭贼还是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咱们今天就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杨洪示意他们安静,吩咐道:“先别管那么多,大家伙小心一点,从他们后面摸上去。” 说罢,杨洪便首先提着刀绕去倭贼们的后方。 这边倪珠儿见状也想跟过去,可是黄才良一把拉住了她。 “你要干嘛去啊?” 倪珠儿甩开黄才良,白了他一眼,“还能干嘛?杀倭贼啊!” “杀倭贼他们就够了,你别去。” “才良,咱们来都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你要是害怕,就去角落里躲好,杨大人跟他们里应外合,很快就会完事儿的。” “我~~我~~” “哎呀,你就先躲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倪珠儿将黄才良推至一处屋角,然后便跟着士卒们离开了。 经历了那么多,黄才良已经习惯了杀戮和死亡,他并不是害怕,而是不理解为什么必须你死我活。当然,经历了这么多,他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他没办法去劝阻杨洪,他知道这个时候用自己的道理去劝说的话,除了惹人笑话之外,什么作用都没有,所以他没有劝阻杨洪。 不过,他不希望倪珠儿也参与其中,他不希望倪珠儿稀里糊涂的被人世间的仇恨给吞噬掉。 看着倪珠儿快要消失的背影,黄才良忽然咬了咬牙,然后走出角落,朝倪珠儿跑去。 倭贼大概有五六百人,他们的身手很厉害,使用的都是又窄又长的唐刀,他们将守军围在中间,使得守军根本无法展开阵型。 杨洪按兵不动,先是朝周围打量,在发现自己的人渐渐摸上来之后,他便马上冲出来,一刀砍掉一个倭贼的脑袋。 跟着,其他士卒也叫嚣着冲上前,第一拨攻势就杀掉了百余倭贼。 倭贼们本来胜券在握,忽然发现身后有敌来犯,顿时慌了手脚,而守军看见有人增援后,马上士气大增,再加上不断从其他方向冲过来的自己人,倭贼马上就被前后夹击杀得一片混乱。 倪珠儿跟在士卒们身后杀得正起劲儿,完全没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后的黄才良,因为前面的士卒几乎没留活口,倪珠儿觉得跟在后面没法儿施展拳脚,于是她越过士卒,想抢到前面去。 此时的士卒完全没有阵型,都是各自为战,也没人去理会倪珠儿。倪珠儿横冲直撞,不经意见竟撞进打斗的中心,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腹背受敌了。 好在此时倭贼的注意力都在围过来的士卒身上,没人去注意一个瘦小的姑娘。 倪珠儿却不管这些,她拔出随身的匕首,瞅准一个倭贼,一刀便扎进他的心窝里。一个倭贼倒下,倪珠儿马上拔出匕首,开始寻找下一个。 因为倪珠儿的目标很小,一开始没怎么引起注意,所以她连连得手。得手之后的倪珠儿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加大胆,身手也更加流畅,她利用灵活的身姿,在倭贼中间游刃有余,渐渐的,有人注意到她了。 正在倪珠儿杀得起劲儿的时候,一个倭贼朝她摸过来,而倪珠儿此时正背对着他,完全没有注意。 倭贼摸到倪珠儿身后,扬起长长的唐刀,被唐刀带起的风吹到倪珠儿的脖子上,她这才有所反应。 然而已经迟了,倪珠儿回过头的时候,倭贼已经将刀举过头顶,眼看就要劈下来。而倪珠儿手里只有一把匕首,根本不可能挡住唐刀。 一时间,倪珠儿愣在当场,完全无法动弹,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 就在这时,那倭贼似乎遇到什么巨大的冲击,他瞪大了眼睛愣在当场,举在头顶的刀迟迟没能劈下来。 倪珠儿低头一看,就看见黄才良不知道从哪儿捡来一把刀,此时已经插进倭贼的肚子里。 黄才良拼尽全力,双手握住刀柄抵住倭贼,随着他大叫一声,他的双手伸直,那倭贼便直愣愣向后倒下。 两个人还在互相对视,更多的倭贼开始朝他俩围过来,好在此时杨洪也注意到他俩了,他横劈竖砍,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在倭贼快要接近两人时首先赶了过来。 杨洪一把抓住黄才良的后衣领,使劲向后一拉,便将黄才良送到两名士卒的身后。 “给老子看着他!”杨洪命令道。 接着,杨洪故技重施,把倪珠儿也送了出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倭贼被剿灭干净,杨洪的人马跟先前的守军汇合,清点人数后,发现守军战亡三百余人,伤者也有一百多个,伤亡已逾大半。杨洪的人马没什么损失,没有死人,只是伤了十多个。 守军头领也是一名校尉,姓郭,杨洪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倭贼。 郭校尉摇头苦笑,“杨兄,我要知道怎么回事,也就不至于这么惨了。” “那郭兄,那些流民是怎么回事?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流民攻城呢。” “你不说流民还好,一说起流民我就来气。他妈的一开始的确是流民要进城,我寻思这种场面咱们见得太多了,只要不直接跟他们发生冲突就没什么大事,对不对?” “对啊!” “就是这样,我没拿他们当回事,正打算领着兄弟们回城呢,突然就从流民里面冲出来这么些倭贼,杀了我个措手不及。杨兄,真是惭愧啊,我从军这么些年,还从没吃过这等亏,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啊!” “郭兄莫要着急,这些倭贼能想到藏进流民里,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估计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还有你报仇的时候。” 郭校尉点点头,“是吗!那可太好了,到时候我非得取他几百个倭贼脑袋,给死去的兄弟们当祭品!哎?对了,杨兄,你是如何得知兄弟有难的?要知道我送去求救的人还没来得及出发呢!” 杨洪回头看了眼黄才良,笑道:“这事儿往后再说,总之是郭兄你命不该绝。” (本章完) 7017k 219 邪术 经过杨洪跟郭校尉商量,决定将带来的人马交给郭校尉,由郭校尉继续留守镇子,而杨洪则回城复命,有必要的话,还会往镇子里增添人手。 临走的时候杨洪叮嘱郭校尉,不能放任何人进入镇子,哪怕是流民,只要胆敢踏入镇子一步,杀无赦! 随后,杨洪便牵走三匹马,带着黄才良和倪珠儿快马加鞭赶回临海城。 进城之后,杨洪马上找到负责城防的宋大人,宋大人乃是城防监军,直接听命于程大人,他手下足有五千人马,专职负责水军后方的安全。 听完杨洪的叙述后,宋大人厉声斥责手下尽是饭桶,说镇子今天的下场全是因为追剿倭贼不力而导致的,还说除非倭贼大举上岸,否则不会往镇子增添一兵一卒。 杨洪自然没有话说,倭贼混入流民的确是他们追剿不力,而这么多倭贼忽然出现,多半是他们分批上岸然后由少聚多的结果。 只是有一点杨洪始终没想通,他们为了什么?! 说得不好听一点,即便今天他没能发现那些倭贼,郭校尉的人马全军覆灭,然后倭贼成功拿下镇子,又能怎么样呢?要知道临海城仅是城防军队就有五千多人马,更别说那十多万守军了,五六百倭贼对于郭校尉来说可能算多,可对比整个临海城的守军,简直不够塞牙缝的。 另外,倭贼想上岸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他们首先得突破水军的重重封锁,即便上岸之后,也会面临城防军队的围追堵截。这样千辛万苦上岸之后,他们只是想夺取一个他们根本无法守住的交通要道?! 不!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 杨洪挨完一顿骂,却没有任何气馁,他甚至都记不清宋大人到底骂了些什么话。 从宋大人住处出来之后,杨洪先是吩咐手下每半个时辰去一趟镇子,务必见到郭大人再回来,随后他便找到黄才良,问他还能不能算出后面的事情。 黄才良虽然两次都算中,但两次都是偶然的,他从星象联系到五行掐指,然后推测出结果,所以与其说是他算出来的,还不如说是他猜出来的。 于是,当杨洪问及此事时,黄才良除了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杨洪显然很着急,他能感觉到有个巨大的阴谋在酝酿,却什么头绪都没有,他看着有些害怕自己的黄才良,原地转了两圈就回自己营房了。 杨洪走后,倪珠儿便叫上黄才良,也回去自己的住处。 经过一番厮杀,两人身上都满是鲜血,只不过倪珠儿比黄才良严重得多,她的脸上、脖子上、以及内衣里面都是黏糊糊的血液,但是她丝毫不在乎,甚至把这些血液当成是自己的战利品。 “珠儿姐姐,我真没用!”进入院子后,黄才良没来由的忽然说道。 倪珠儿一愣,随后马上笑道:“你瞎说什么呐,你今天救了我,连郭大人那些人都是因为你才能活下来的,你怎么能说自己没用呢?!” “不,我应该算出来的,爹说过,五行掐指能算生死,还能算天下兴亡,我要是能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学一点儿,杨大人也不至于那么着急了。” “才良,你才十一岁,已经很厉害了,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想要到你爹说的程度,你还得一点一点去学,别着急。” “可是~~” “才良,你已经帮了杨大人很大的忙了,再说了,你又不是成心不算,别想那么多了,走,咱们先去热水洗澡,洗完澡好好吃顿饭。” ...... 第二天,两人照常来到伙房,还没开始干活呢,杨洪便命人将他俩叫走了。 两人跟着传令兵来到杨洪营房,就见杨洪正拿着一条白色的布头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的。 “大人,你找我俩?”倪珠儿首先开口。 杨洪似乎被倪珠儿的话给惊醒,他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又看向黄才良。 犹豫了很久,杨洪才开口说话,“黄才良,你过来!” 黄才良还以为杨洪是为了昨晚的事才找自己的,所以表现得有些害怕,他将眼睛看向倪珠儿,在倪珠儿的鼓励之下才朝杨洪走去。 等黄才良走近之后,杨洪忽然将手里的布头伸过来。 “看看,你认识这玩意儿吗?” 黄才良松了口气,伸手将布头接过来。 摊开一看,黄才良发现布头其实是一件内衣,只不过不是一件完整的内衣,而是从内衣上扯下来的一块衣襟。 黄才良不理解,人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内衣的一部分,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郭校尉送过来的,据他所说,他是在清理倭贼尸体时找到的,那几百倭贼里面大概有十几人穿着这种衣服。”杨洪解释道。 黄才良依旧不理解,只是愣愣地看着杨洪。忽然,他的手在衣襟上摩梭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不平整的地方,感觉像是绣花。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衣襟上绣着一朵花瓣样式的图案,看上去像是菊花。 杨洪见黄才良发现了绣花,便伸手指向那朵菊花,“就是这个,你认识吗?” 黄才良摇摇头。 “一年以前,我和郭兄奉命追剿上岸的倭贼,”杨洪眼神迷离,陷入了回忆,可是黄才良分明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恐慌,“当时我们追到一个村子里,我记得当时夜已经很深,他们一共十来个人,而我们足有一百来号。我和郭兄带着人将村子围起来,心想他们插翅也难飞。” 说到这里,杨洪咽了口唾沫,“我们堵住了所有出口,然后我带一队弟兄进入村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进入村子后,我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没有倭贼也没有村民,我们找遍了所有屋子,什么都没有发现。而在我们想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村里的路似乎无限长,不管我们怎么走,始终走不出去。” “兄弟们慌了,说我们遇到鬼打墙了,他们开始四处乱跑,我也开始跑起来,然而不管我们怎么跑,始终跑不出村子,就好像~~就好像我们困在迷宫里一样。” “那后来呢?”黄才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听得入了迷,倪珠儿也差不多。 “后来~~后来郭兄进来了,他说他已经找到倭贼并且杀了他们,然后他带我们去看被杀死的倭贼,我们就走出村子了。” “你是说~~那都是倭贼搞的鬼?” 杨洪摇摇头,“不知道,据郭兄说,他见我们很久都没有音信,便带着一队人也进到村子,然后就看见倭贼们鬼鬼祟祟躲在村子里,其中一个坐在地上摆弄着什么。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当即就跟倭贼们打了起来,后来就把他们全杀了。” 说到这里,杨洪又指向黄才良手里的衣襟,“后来,我们发现那个坐着的倭贼,他穿的衣服上就绣着这种菊花,而他在地上摆弄的,是一个长相奇怪的木偶。” 你珠儿这时走过来,问道:“杨大人,你是怀疑这些倭贼在弄什么邪术?” 杨洪依旧摇着头,“我不知道,不过那天我们进去查看了村子,发现几乎每撞屋子里都住着人,他们说我和弟兄们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在村子里横冲直撞的,有人来搭话我们也不理会。” 说着,杨洪又看向黄才良,“如果那天晚上的事情真是倭贼干的,而穿着这种衣服的人都会那些邪术的话,那么这几百名倭贼冒险去攻占镇子就说得通了。” 黄才良这时才明白,杨洪找到自己不过是想求证,因为他自己也会“邪术”,所以杨洪把他和那些倭贼归为一类人了。 不过,黄才良除了自己家的事儿,以及当初跟着公公和大哥见过的那些人之外,就不再认识更多会“邪术”的人,更别提什么他听都没听过的倭贼邪术了,他甚至都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被称为“倭贼”。 于是同样,黄才良还是只能以摇头来回应杨洪。 “哎,算了,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倭贼想干嘛了。行了,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杨洪从黄才良手里拿回衣襟,随后重新坐回椅子上,再次沉思起来。 黄才良二人愣了片刻,便从杨洪营房里退了出来。 回伙房的路上,黄才良一直想着心事,虽然倭贼什么的他不清楚,但是杨大人所描述的那天晚上的事儿,他倒是听说过,而且不仅听说,他还亲自体验过。 没错,正是他和大哥黄才义追随公公去小河边那个水下古墓的时候,当时爹和公公遇到的情况就和杨大人所描述的一样。 另外,关于鬼打墙的故事,公公也说过不少,公公还说过,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打墙这种事,所有的鬼打墙要么就是障眼法,要么就是中了迷药。 想着这些,黄才良便心想难不成那些倭贼的邪术也是障眼法,或者是什么迷药? 心不在焉的干完一天的活之后,黄才良又心不在焉的回到院子,吃完晚饭上床睡觉的时候,他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了半天,他干脆一屁股坐起来,然后拿着他经常卜卦的铜钱来到院子里。 他拿着铜钱在手上把玩,不经意将铜钱洒在地上,而在他想把铜钱捡起来的时候,他愣住了! (本章完) 7017k 220 师卦 长久以来,黄才良听公公解过很多卦,自己也卜过不少卦,可是今天晚上的卦象,他不仅很少听公公提起过,也从来没有卜出来过。 只见六枚铜钱分为五阴一阳,其三阴为北,二阴一阳居南,分明是下坎上坤——师卦! 《周易》有曰:师:贞,丈人吉,无咎! 黄才良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在六十四卦当中,师卦是专指战争的。以前学习卦象的时候,公公只是粗略的解释过一遍,然后也不举例、也不详解,就那样匆忙的跳过了。黄才良问及时,公公也只是说师卦鲜有用处,不学也罢。 所以黄才良其实对师卦不是很了解。 黄才良很纳闷,这师卦早不出晚不出,为啥偏偏在这种时候出来? 一边想着,黄才良一边抬起头,他想看看星象有没有什么预示。 可惜今天晚上并没有星星,连月亮都是毛乎乎的,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黄才良不放心,不管怎样,出现师卦都表示有征战之象,而且师卦其大象注解为:养兵聚众,出师攻伐之象,彼此有伤,难得安宁。这不就是说将有攻伐之事么! 不过,卦象的详解还得看起卦的意图,师卦虽指战争,但也有别的解释,比方说运势、功名、婚娶等,在师卦中都有相应的解释,只不过这些解释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必须严格要求自己,才会有好的结果。 当时抛铜钱的时候,黄才良不过是无意间的举动,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 他回到屋内,看着正在熟睡的倪珠儿,想把她叫醒,可是尝试了几次,他还是放弃了。说到底,黄才良并不清楚这师卦是偶然的还是有所指,他觉得这样冒冒失失说出来不太好。 之后的接连几天,临海城平静无事,驻守镇子的郭校尉每个时辰都会派人送来消息——镇子里也是相安无事。 看着一切似乎恢复了平常,黄才良便觉得那天的师卦只是一个偶然。 晚上的时候,黄才良一时兴起,决定以临海城再起一卦,就为了证明那天的师卦只是偶然。 可是当铜钱落在地上之后他再看过去时,发现竟然又是坎下坤上——师卦! 这一回,黄才良不得不认真了,他当即找到倪珠儿,把自己算出的结果告诉给了她,并一再要求去见杨洪。 倪珠儿不怎么当回事,说黄才良是日有所思所以解卦才有所想,她认为一个师卦并不能说明什么。 “才良,你担心得太过头了。临海城有十数万大军,就算真有人打上门来,咱们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况且那些倭贼已经被杨大人和郭大人尽数杀死,即便他们盘算什么阴谋,也都成了泡影,今天就算了,早点休息吧。” “珠儿姐姐,我知道咱们有十万大军,但是提醒一下杨大人也不为过吧!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了,杨大人很担心,而且那些倭贼那么狡猾,说不定他们还有别的什么邪招呢!” “正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因为如此啊,杨大人已经很担心了,如果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凭空猜测的话,不是更让他担心吗?而且还是无谓的担心!” “我不是瞎猜,你知道我算得出来,你见过啊!” “我知道,才良,我知道你能算出来,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整个临海城也许会因为你一句话而人心惶惶,这么大的事,除非你百分之百确定,否则还是不要轻易说出来的好。” 黄才良看着倪珠儿一脸轻松的表情,这才意识到她还没有相信自己。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的确牵扯过大,倪珠儿相信他能算出比较“小”的事儿,但是不相信他能算出这么“大”的事儿,又或者倪珠儿认为黄才良接连算中两次,所以这一次不过是虚荣心作怪,认为黄才良是想表现自己。 不管怎么样,黄才良知道继续说下去已经无济于事。 “好吧,我听你的。”黄才良这样回答道。 第二天,黄才良趁着伙房没什么事儿,便一个人摸到杨洪营房,将自己测算的结果说了出来。 让黄才良没想到的是,杨洪竟然一点儿都不质疑,完全采信自己,并且不但不质疑,反倒还显得很兴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憋着大招呢!” “那杨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报告宋大人啦,才良,快跟我说说,他们打算从什么地方攻进来?” 黄才良愣了愣,“大人,这个我没算出来,我就看出来一个师卦,其他的我还没仔细看呢。” “那怎么行,不知道从哪里攻进来,就算我们有所防范,也无处可防啊。” “可是大人,我对师卦不熟悉,解读起来会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我不一定就能解读出来,难道非要等我将卦象解读出来才去见宋大人吗?那个时候兴许就迟了!” 杨洪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可黄才良的话,但他许久都没能做出决定,而是不断的在营房里来回踱步。 杨洪的身形不算很高大,但他总穿着那副铠甲,穿着那双战靴,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壮实。他踱步的时候喘着粗气,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很焦虑,而黄才良则一直紧张不安的盯着他,使得黄才良也跟着焦虑起来。 终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杨洪总算停下来。 “算了,去见宋大人,他信就信,要是不信,也算咱们尽力了!” 说罢,杨洪便带着黄才良走出营房。 见到宋大人时,他还是当初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甚至当杨洪将黄才良的推算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满脸不屑的嗤笑一声。 “我说杨洪,你怎么回事?咱们是干什么的?是行军打仗的!一个行军打仗之人竟然听信一个小孩子的话,还是一个满嘴江湖骗术的孩子!我看你这个督军校尉是不想干了吧!” “宋大人,”杨洪不卑不亢,“且不说易术治军自古有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多少宰相将军都是易术高手,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这个小孩子,已经成功预算出两次战局了。况且前些天倭贼攻打镇子,就是他们还有大行动的前兆,虽然下官尚无确凿的证据,但是下官可以肯定,他们必定还有更大的打算。退一万步说,就算下官的猜测全是无稽之谈,咱们早做防范总不会错吧!就算错了,也可以当成是练军之举啊!” “一派胡言!”宋大人冷不丁的大喝一声,接着说道,“杨洪啊杨洪,临海城数千守军、沿海十数万水军,岂是你一句练军之举就可以调动起来的?你知道这么多人调动起来要消耗多少粮食吗?你知道这么多人调动起来会有多大的影响吗?再说了,就算程大人听咱们的,大军行动起来,而敌人却没有攻营,万一程大人怪罪下来,你我吃罪得起吗?” “宋大人,这个问题下官思考过,如果程大人怪罪下来,下官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哪怕是掉脑袋,下官也在所不惜。” “哼!你的脑袋能值几个钱?!杨洪,此事休要再提,如果你真的认为敌人有所行动,那就出去去找证据,别在这儿光靠嘴说!” 宋大人说完,便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这种时候,就算是黄才良也明白,宋大人是在送客。 出来之后,黄才良松了口气,他认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完了,就像杨洪先前所说,宋大人相信就相信,就算不相信,他也问心无愧了。 可是杨洪看上去并不打算完,他一路疾走,回到营房,马上命人牵来自己的马,还给黄才良安排了一匹。 黄才良不解,问杨洪要去哪里。 杨洪闪身一跃,跳上马背,答道:“去找程大人!” 黄才良在士卒的帮助下爬上马背,一时之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他俩经过伙房的时候,被倪珠儿看见了,倪珠儿挥手大叫;“才良,你干嘛去啊?” 黄才良也大喊:“去见程大人!” 喊完之后,黄才良渐渐反应过来:程大人!程大人不就是这里最大的官么?他现在要去见的,就是这位三品朝廷命官。 想明白后,黄才良忍不住一阵激动,朝廷命官啊,恐怕连公公都没见过,大哥和姐姐就更没见过,这要是大哥和姐姐知道了,该会怎样的羡慕自己啊?! 一路想着,黄才良已经跟着杨洪跑出临海城。 黄才良知道,程大人坐镇水军,他的营房不在城内,而是在某艘大船上,这就意味着他不仅可以见到大海,还能登上大船。 以前的时候,他老听公公讲一些赶尸易术之类的故事,但也从姐姐嘴里听到过大海,姐姐说大海的水是咸的,大得没有边。那个时候,黄才良虽然有所向往,但远不及姐姐黄才月讲起时那样的渴望,他心想,要是姐姐和自己一起该多好。 快马加鞭跑了快一个时辰,黄才良屁股都快颠散架了,总算,他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又腥又湿的味道,还看见一些自己从没见到过的鸟儿。 (本章完) 7017k 221 算中了 随着海岸线越来越近,黄才良看见无数的大小船只横恒在不远处,而原本又腥又湿的味道现在已经变成一股腥臊的恶臭味儿,这和黄才良想象的大海的样子完全不同,这样的一幕不禁让黄才良感到失望,他替姐姐感到不值。 和所有军营一样,想要见到大官,还得突破重重岗哨,杨洪求爹爹告奶奶,陪完一个又一个的笑脸,才终于得以登上一艘大船。 上船之后,侍卫又告诉他在甲板上等待,得到允许后才能见到程大人。 黄才良站在甲板上,可放眼望去,水面上尽是船只,这些船遮挡住他的视线,根本看不清大海的模样。 直到侍卫出来通报,让他们走上大船的阁楼,黄才良站在更高一些的楼阁上,才总算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海。 这是黄才良从没见过的画面,那样的水天一色、那样的宽广无垠,即便空气中依旧是腥臭难闻的恶臭,在黄才良饱览海天的壮阔之后,这些恶臭也都变得不那么难闻了。 黄才良靠在楼阁旁的围栏上,一时间看得呆了,甚至都忘记他们此番前来是要见程大人的。 杨洪发现了黄才良,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行了,见完程大人再让你看个够,咱们别让大人久等了。” 黄才良这才回过神来,跟在羊猴的身后走进阁楼。 程大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他没有像临海城绝大多数的官员一样穿着戎装,而是穿着一身宽大舒适的文官官袍,乍一眼看去,黄才良几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就是整个临海城的指挥官。 “杨洪,听说你不顾宋大人的阻拦要来见我,你可知这是违反军令,是要掉脑袋的啊?”程大人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卷书籍,他问话的语言毫无威严感,听上去也没有任何责备杨洪的意思。 “大人在上,事关重大,下官实属无奈才做出此番冒犯之举,若大人要降罪,还请大人听完下官的话再说。” 杨洪说着话,程大人的眼睛却看向黄才良。 “小娃娃,你是何人呐?” “回大人话,我叫黄才良,我十二岁了,不是小娃娃。”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在我营中居然还有小娃儿,杨洪,你带着个小娃儿来见我,究竟所为何事啊?” “大人请明察~~”于是,杨洪便将镇子和临海城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黄才良是如何两次算中战局的事情。 程大人听完眉头紧皱,眼睛却始终没有从黄才良身上挪开。 杨洪说完之后,程大人“噢”了一声,“小娃儿居然有这等本领,该不是编瞎话来骗人的吧?” 杨洪赶紧辩解,“回大人,若非下官亲眼所见,也绝不会斗胆带他来见大人,况且那几百名倭贼没头没脑的攻打镇子,除非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否则下官实在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那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做。” 程大人面色不变,示意杨洪和黄才良先起身,随后给他们派坐,问道:“那你们算出对方会从哪里进攻,或者怎样进攻没?” 听见程大人问出这句话,杨洪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他一直担心一直顾忌的事,他就怕程大人会以这个问题为理由而不相信自己。 谁知道黄才良却想都没想就答道:“他们会从北方进攻,在西南方向登陆。” 杨洪在此之前还问过黄才良,当时黄才良回答说不知道,这会儿突然点明方向,让杨洪顿时大惊失措。 看着杨洪投过来的眼神,黄才良解释道:“杨大人,我是刚才看见程大人和大海才解出来的。你看,师卦为上坤下坎,坎为水为沟渎为隐伏,在正北方向,坤则为地为釜为大舆,居西南方向。一开始,我以临海城为正中,对应卦象就解释不通。现在我想通了,临海城其实就是程大人,程大人就是临海城,所以以程大人为正中,卦象就很容易解释了。” 黄才良的话在杨洪听来有些晦涩,正因为晦涩所以杨洪觉得很有道理,他正想跟程大人表示认同黄才良的话,却见程大人的脸色有些铁青了。 “小娃儿,八卦图我也懂一点,什么坎为正北坤居西南是很平常的道理,你可别编造一些瞎话来蒙骗我啊!” 黄才良很有信心,回道:“大人,八卦方位的确浅显易懂,不过浅显易懂并不就能胡编乱造,比方说先前在临海城,如果我以师卦的表象方位来解卦,就得不到坎为水、坤为地的解释。而正是到了船上,我见到了大海,师卦的解释才能说得通。” “好,你说说得通,那我问你,既然他们从北方出兵,又何以能从西南登岸?难道我这堂堂数万水师是摆设么?竟能让他们如入无人之境?再有,他们既然想登岸,为何不直接在北方登岸,而要穿过不辞辛劳穿过我的大军,从西南方向登岸?” 黄才良哑然,这行军打仗的道理他闻所未闻,也从不感兴趣,他哪儿会知道为什么。 沉默半晌,黄才良才有些心虚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不过卦象就是这样显示的,我没有解错。” 程大人倒也不生气,笑笑后说:“我相信你没有解错,但是行军打仗是要有规矩的,你的解释说不通,我的大军就不能妄动,否则,万一你猜不准,我们又被对手趁乱而入,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程大人的态度很诚恳,语气也非常温和,黄才良实在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杨洪也是一样,他知道几万大军的行动不是儿戏,没有精准的军情,是绝不能妄动的。 于是两人都没话好说了。 沉默片刻后,程大人开口了,“杨洪,此一次本官念你一心为了军营,就不追究你抗命之举。这个小娃儿你带回去给我照看好,要是他有半点儿闪失,我唯你是问!好了,如果没别的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就这样,杨洪带着黄才良原路返回临海城,到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伙房分别的时候,杨洪瞥了一眼黄才良,“小子,算你走运,我是白跑一趟,你可好,变成活宝了!” 黄才良无奈的笑了笑,便目送杨洪离开了。 一旁的倪珠儿不知所以,在杨洪离开后追着黄才良问个没完。 黄才良一边干起活一边将两人的行踪大致给倪珠儿说了一遍,倪珠儿听完眼睛瞪得大大的,没好气的问道:“你昨晚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去找杨大人了?” 黄才良看向倪珠儿,这才想起自己是瞒着她去见杨洪的,于是赶紧赔礼,“珠儿姐姐,我就是太担心了,就算那些个大人不相信我,也总比我什么都不说的好吧。” “那你也得跟我说一声啊,你不声不响消失一个上午,担心死我了。” “嘿嘿,”黄才良笑了笑,“原来珠儿姐姐还会担心我啊!” 倪珠儿自知说漏了嘴,一跺脚便转过身,不再理会黄才良。 不过黄才良却来了劲,不顾倪珠儿的不耐烦,拉着她说道:“珠儿姐姐,说真的,我觉得这一次真有大事要发生,比攻打镇子,甚至比攻打临海城还要大的事儿。本来还只是卦象显示如此,后来我跟杨大人去了海边,见到程大人,我就越来越觉得师卦绝对不会错了。”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不是见过杨大人宋大人了吗?连程大人你都见到了,他们都不听你的,还能咋办?” “我就是担心这个啊!珠儿姐姐,你不知道,师卦虽指战事,但并非凶险之卦。师卦的卦象是这样说的,贞,丈人吉,无咎,意思是只要有中正的人带领出师,自然吉祥。而师卦的各爻位也都在说,只要用人正值,上下无猜忌、赏罚分明,出师则会顺利。卦象如此,可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比如上下猜忌、赏罚不明、用人不当,这场仗就不会顺利。” “你是说~~” “现在的情况就是程大人不相信我,不相信杨大人,而宋大人和杨大人明显不和,另外如果军队里还有其他问题,那这一仗就很难说了!” 倪珠儿听完愣了愣,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一样,脸色舒展开来,“才良,你已经尽力了,再往下咱们什么都干不了,所以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要是敌人打上门来,咱们听从指挥就行了。” 倪珠儿的话听似很泄气,但是黄才良很快也想明白了,的确,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任何还能做的,既然无能为力,剩下的便是听之任之了。 就这样,两人在伙房干了一天活,晚上又照常回到小院子。 吃了晚饭黄才良照例在院子里逗留了一会儿,随后便回房歇息了。 晚上的时候,黄才良睡得正香,忽然院门“砰咚”一声被谁给踹开,随后杨洪几大步闯进屋内,直接将黄才良从床上一把提起来。 “小子,真被你算中了,他们从正北方向打过来了!”杨洪脸上带着笑意,兴奋的说道。 (本章完) 7017k 222 只算对一半 杨洪的动静很大,倪珠儿也被吵醒了,一听见打起来了,倪珠儿二话不说就招呼着起床。 杨洪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两匹马,这是专程为黄才良和倪珠儿准备的。 三人驱马来到营地,发现士卒们早已列队准备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出发。 杨洪叮嘱两人在原地等待,随后骑马去找宋大人了。 留下来的黄才良和倪珠儿面面相觑,他们并没有听见任何喊杀声或者打斗声,临海城附近格外宁静,一点都不像有战争的样子。 黄才良这才想起来,倪珠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轻声将他白天解出来的卦象说了出来。 倪珠儿听完愈加着急了,“既然在岸边,那他们还等什么呢?赶紧去帮忙啊!” 黄才良也是一脸疑惑,“我不知道,可能是大人们还有什么别的考虑吧。” 片刻之后,杨洪骑着马跑回来,他先是叫上自己队伍里边的几个百户长,叮嘱了一些事情后才回到黄才良两人身旁。 “据前线情报所说,打得很厉害,靠北的水军都出动了。”杨洪在黄才良身旁坐下,说道。 “那咱们还等什么?”倪珠儿很着急。 “什么等什么?咱们就在这儿,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临海城。”杨洪答道。 “那咱们不管他们了?就这样干坐着什么都不干?” “小妮子,口口声声闹着要打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这叫部署,明白吗?叫服从命令,懂吗?要是个个都像你一样,哪儿打仗就往哪儿冲,那还不乱了套!” 倪珠儿还是不明白,打仗可不就是哪儿打起来就往哪儿冲吗?像这样看着别人打,那还打个屁的仗啊! 不过,倪珠儿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的确看见其他的队伍也都在原地等待,就连宋大人,虽然急得团团转,也只是在原地团团转。 不时有战报送进城来,城内的将士齐齐随着送战报的人转动脑袋,送战报的人出去了,他们也目送着出去。 另外,镇子方向也不时有人进城,双方交换情报后又马上离开。 这种时候,虽然依旧有人在队列里谈笑着,但谁都能感觉到一股紧张且沉闷的气息在整个临海城萦绕着。 天色渐渐发白,所有人吃过早饭之后,城墙上第一次换防开始了。 只见一队队士卒像蚂蚁一样登上城墙,和相应的人交换弓箭之后,原先在城墙上守卫的士卒又一队队从城墙上走下来。 为首的将领向宋大人禀报,随后宋大人吩咐他们先去休息。 看着城内发生的种种,黄才良才知道打仗并不只是双方厮杀那么简单,也是在这个时候,黄才良才知道当打仗的人数上升到一定的数字,而且涉及到不同兵种时,打仗就不仅是冲锋陷阵,而是还需要排兵布阵以及相互协作的。 这时,黄才良想起师卦的卦象:贞,丈人吉,无咎。 还有其六爻分别解释为: ▅▅▅▅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尸,贞凶。 ▅▅▅▅六四:师左次,无咎。 ▅▅▅▅六三:师或舆尸,凶。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 这种种的释义无不都是在说战争的部署,简单来说就是指挥官合理部署部队,用人得当,且纪律严明、赏罚分明,战事则吉,如果反过来,则凶! 黄才良注意到,不管是师卦的整体释义,还是逐爻的释义,都是在说战前的部署,而没有一条是在说战争的打斗过程的。也就是说,只要为将者遵守其中的每一条,那么士卒的武艺是否高强,或者士卒的多与寡,都不是必胜的必须条件。 当黄才良想明白这些之后再看向城内的士卒队列时,他发现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就大不相同了。 黄才良发现虽然表面上宋大人不相信自己,和杨洪也多有不和,可是现在,即便他急得团团转,但他依然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他按照自己获得的军报安排着城内的事宜,他和前线还有后方的镇子始终保持着非常规律的联系。 还有杨洪杨大人,战前他曾多次抗命,不听宋大人的指挥,但是现在,宋大人发出的每条指令,杨洪都是毫不犹豫的执行。 除此之外,还有这些士卒,他们有的说笑,有的打瞌睡,还有抽烟袋的,但是他们都没有离开队列,有人要上厕所,也是先报告,等到允许后才离开队列。 黄才良心想,这不就是“师出以律”吗? 黄才良点点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呐?”倪珠儿冷不丁的在黄才良耳边问了一句,把黄才良吓了一个激灵。 “哦,没啥,我就是忽然懂了,咱们守好临海城就是打仗。” “切,你懂个啥!打仗的地方跟这儿十万八千里呢,咱们这哪儿算是打仗?就是坐视不管,要我说,他们就是贪生怕死!”倪珠儿越说声音越小,她担心自己的话被杨洪给听见。 “不,珠儿姐姐,杨大人说得很对,平时的时候咱们还可以胡来,但是现在,咱们必须听从命令,否则咱们一乱,说不定就会坏了大局的。” 这话被杨洪听见了,他笑道:“哟呵,不错啊,还知道大局。黄才良,好好跟着我干,保准有一天你能坐上我的位子。” 黄才良脸上笑了笑,心里却纠结极了。一方面,他很喜欢这种大场面,甚至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程大人那样排兵布阵;可是另一方面,他对打仗杀人深恶痛绝,他不想杀人,更不想无缘无故的杀人。 时间很快过了晌午,城墙上第二次换防又开始了。 换防结束后,宋大人命人将杨洪叫过去。 不一会儿,杨洪又折返回来,对手下的百户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黄才良身边。 “晚饭之后,咱们就上城墙了,你俩也跟我上去。” 黄才良此时还不知道上城墙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是杨洪的人,就应该听从他的指令,便点头答应了。 无所事事的时间过得很慢,而且吃过午饭后,人就有些晕晕乎乎的,很多人原地躺下,抱着自己的刀或者矛就地睡起了大觉,宋大人也没说什么。 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连杨洪也靠在一名士卒的后背闭上眼睛,黄才良这才放下心来,也躺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么多人一起睡比较有氛围,还是大家都在身边,使得黄才良很有安全感,反正黄才良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梦中黄才良发现自己变成了大船上的将军。在他面前,还跪着很多将军,他们正等待着黄才良的指令。 黄才良严格按照师卦的卦象,纪律严明、赏罚分明、用人不疑、铲除宵小,所有下属严格执行自己的命令,而整个战局也在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指令下达之后,众将纷纷领命下去,他们无一不对黄才良的指令佩服不已。 眼见自己的队伍就要获得胜利,忽然,黄才良内心有些隐隐不安,他感觉自己好像漏算了什么。 正在他冥思苦想究竟哪里算掉了的时候,前线情报源源不断开始送来,而每一份情报都在显示自己的部队在节节败退。 到了最后,他甚至亲眼看见敌方的人影正突破重重防线朝自己袭来。 黄才良想跑,但是他动弹不了,连挥动手臂就很困难,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灰心极了,感觉这就是自己的末日,他心想最好敌人一刀就把自己杀死,要不然,该会多疼啊! 这样想着,他渐渐接受了自己即将死掉的事实,于是他静静等着,只希望敌人下手够快。 人影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他们的轮廓了,黄才良咬着牙,心里念叨着“快一点儿~~快一点儿~~” 然而当一个人来到他面前,他能看清这人的脸时,他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人满脸腐肉,两只眼睛都没有眼皮了,而那人的手更是只有骨头。 “啊~~~” 随着一声惊叫,黄才良被吓醒过来,醒来一看,就见倪珠儿和杨洪等几个身旁的人正瞪着眼睛奇怪的看着自己。 “我~~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黄才良解释道。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黄才良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的味道,这是伙房正在准备晚饭。 醒来之后,他已经没有心思继续睡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原地走动几步,想松松筋骨。 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这让黄才良大大的松了口气,但是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他始终挥之不去,就好像他真的漏算了什么。 很快,晚饭准备完毕,众人吃过晚饭,宋大人换防的命令就来了。 杨洪带着黄才良和倪珠儿首先登上城墙,随后双方将领吩咐交换武器,最后先前的防守队伍走下城墙。 站在城墙上,眼前一片漆黑,夜风很冷,黄才良顿时感觉一阵清醒。 忽然,城下一阵长长的“报~~~~”声,战报又到了。杨洪吩咐打开城门,送报人骑着马儿飞快驶入。 没多久,便有人将战报送上城墙,说是北方水军战事顺利,敌军并没有突破防线。 听完战报后,杨洪扭过头冲黄才良问道:“你不是说北方起兵,西南方向登岸吗?怎么只算对了一半?” (本章完) 7017k 223 漏算 黄才良哪里会知道为什么,他就知道卦象显示是自北起兵,西南登岸,至于双方怎么打,打得怎么样,卦象上可没有解释。 好在频频传来的军报都是捷报,即使不知道为什么卦象显示是在西南登岸,也不影响北方战事的顺利,杨洪只是问了一嘴,并没有往下追问。 听闻战事顺利,倪珠儿更是待不住了,她走向城墙的东北角,踮着脚向北方不停张望。只是海岸线离临海城实在太远,除了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 而黄才良这时却陷入了沉思,虽然杨洪没有继续追问,不过他刚才的话以及之前的梦境,让黄才良感觉到一丝不安。 公公曾经教过他,卦象的释义是恒定的,就那样几个字,解卦之人就需要依托不同的背景从恒定的释义中找出所算之事的解释,而解卦之人水平的高低也就在这个解释的准与否之上。 师卦的释义他清清楚楚记得,每一爻的释义他也明白其中的含义,在结合临海城以及程大人所处的环境和背景后,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那么究竟漏算了什么呢? 正想着,城墙上刮起了一阵大风,深秋的夜晚已经变得很冷,黄才良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就在他的手从眼前晃过时,黄才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直以来,黄才良卜卦首先用到的便是五行掐指,然后用抛铜钱的方法辅助,最近才学会参照星象。而这一次,他竟然把自家的看门本事——五行掐指给忘掉了。 于是,黄才良赶紧掐起指头来,一遍算过,他的心猛然一沉。 再算一遍,还是同样的结果——吝! 吉,凶,悔,吝,吝为不足! 不足?哪里不足?何处不足? 北方起兵,西南登岸,现在北方战事顺利,难道是西南不足? 西南?!黄才良不由自主走向城墙东南角,看向同样是漆黑一片的西南方向。 城墙外很安静,也许是城墙把风挡住了的缘故,竟然连风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不怎么听得到。城墙上的士卒多数已经靠着城墙打起了盹儿,只有各处的岗哨在来回巡视着。 独自在东南角站了一会儿,倪珠儿发现黄才良并走了过来。 “还是你会躲,这边风不大。”倪珠儿说道。 “珠儿姐姐,为什么卦象显示西南登岸呢?”黄才良若有所思地问道。 “呵呵,我哪儿会知道,搞不好就是你算错了。” “我刚才又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为吝,吝为不足,就是说咱们准备不足,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没能想到的?” “你应该说还有什么是那些大人们没有想到的,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不!不是大人们,是我,解卦之人是我,我应该要想得到。到底是哪里不足呢?”黄才良目视远方,眼神迷离的说道。 “才良,海岸线那样长,程大人肯定有疏忽的地方,你已经算准北方起兵了,要不是你,程大人可能就被打个措手不及,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等等!”黄才良猛地转过头,等着倪珠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倪珠儿被黄才良的样子吓了一跳,怯怯地答道:“我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 “不是,前面一句。” “前面一句?程大人有疏忽?海岸线那样长?” 黄才良双手一拍,大笑道:“就是这一句,我明白了,我知道哪个地方疏忽了!” 说着,黄才良便兴奋地拉着倪珠儿朝杨洪的方向跑。 找到杨洪后,黄才良直接说道:“杨大人,咱们得速速增兵西南方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西南方已经有人登岸了!” 杨洪愣愣地看着两人,不明白为什么黄才良会突然这么说。 “小子,我是相信你,可相信你不代表你就能胡来。先前在下面的时候你也说了,要顾全大局,咱们不能私自行动。况且程大人那边打得好好的,咱们往西南增哪门子的兵啊?” “杨大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也是刚刚想到的,倭贼可能会分兵两路,一路自北而下,另一路则自西南方向登岸。” “这谁都知道,不过倭贼数量跟咱们没法儿比,程大人在西南方向也布有重兵,而且他们是劳师以远,我们则是以逸待劳,除非倭贼全是傻子,不然是不可能分兵进攻的。” “可如果他们以重兵攻打北方,以此吸引程大人的注意力,然后以快而小的部队偷偷从西南登岸呢?” “呵呵,小子,你以为程大人的水军都是吃素的?这么跟你说吧,除非倭贼长了翅膀,否则是不可能突破程大人的防线的。” 黄才良不慌不忙,“以前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程大人正在北方勠战,他为了挡住北方的倭贼,不让他们从西南登岸,会不会抽调一部分沿岸的守军呢?如果程大人这样做了,那么会不会影响到西南方向的守军呢?” 杨洪还想反驳,但是他刚张开嘴就停住了,因为黄才良刚才所说的,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杨洪张着嘴愣了半晌,最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刚才说,他们很可能已经登岸了?” 黄才良点点头,“根据我的推算,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可不行,这种关头宋大人是绝不会轻易让咱们出城的,想要让宋大人松口,你得拿出让他信服的证据才行。” 黄才良听完犹豫了半晌,随后肯定的答道:“我敢以人头担保,西南方向一定有事发生,不过我不能肯定倭贼就一定登岸了!” 杨洪看着一脸认真的黄才良,脑子里不禁回想起当年在村子里见过的倭贼,如果那些以菊花为标志的倭贼真的登岸,别说是一支队伍,就算只有几个人也是个大.麻烦。 他摸着下巴在城墙上来回走了数次,最后下定决心,对黄才良说道:“这样,你去一趟镇子,我再给你书信一封。我这儿是不可能动得了的,郭兄驻守镇子,不在城内,他跑一趟应该没问题。” 说罢,杨洪便命人给黄才良和倪珠儿各安排了一匹马,然后写好信交给黄才良,便放他们出城了。 (本章完) 7017k 224 兵分两路 黄才良自知事关重大,一路上便快马加鞭。 其实黄才良不大会骑马,在家的时候,骑着骡子驴子还得有人牵着,跟了老头儿后,他们基本上都用步行,骑马是他进入临海城倪珠儿慢慢教给他的。 而杨洪发给黄才良的马都是成年骏马,黄才良才十多岁,身子还没有完全长大,骑在这样的马上,不是脚够不着就是手够不着。 尽管这样,黄才良还是强忍着不适勉强将马儿骑到了镇子。 一下马,黄才良便举着杨洪的信喊道:“郭大人在哪儿?我要见郭大人!” 镇子里的守军一大半都认识黄才良,也认识倪珠儿,剩下的那一少部分,虽然对黄才良不熟悉,但也知道他带着杨洪来镇子增援的事迹。 所以听见黄才良的喊声后,马上有人围过来,并将黄才良带至郭大人的住处。 郭大人名唤郭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北方汉子。 看完杨洪的信后,他目光如炬地看向黄才良,“小兄弟,杨兄所说的事儿你究竟有几分把握?要知道我此时带兵离开就是擅离职守,宋大人知道了,就算不砍我脑袋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黄才良无奈极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算准了两次战事,他们口口声声说相信自己,实际上的表现却是谁都不相信,他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一遍又一遍的担保,可到了最后,还是有人问同样的问题。 “郭大人,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西南方向一定有事发生,至于发生什么事,我没算出来,我也算不出来。这样说吧,咱们过去了,可能只是一点儿小事,到时候宋大人想要怪罪,咱们还是得担责任。可如果不过去,说不定西南方向的事儿会影响整个战局。去是不去,还得您来定夺。” 郭强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将杨洪的信拿在手里来回翻看。 最后,他下定决心,将信揉成一团,随手扔在油灯里,“既然杨兄来了信,又专程安排你过来,想必他是相信你的。好,小兄弟,我就信你一回,不过你最好上点儿心,我们哥儿俩可是把仕途都押上了才陪你走这一趟的!” 黄才良此时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他一心盘算着时间,按照他的推算,西南方向应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在一炷香时间之前发生了,他们现在必须马上出发,要不然,可能就迟了。 郭强喊来几个人,吩咐几个百户长带着五百人马留守镇子,其余人则跟着他增援西南方向。 人马集结完毕,郭强便跨上马,大喝一声“出发”,几百人便驾着马儿跑起来。 西南方向毕竟只是个大方向,一路上郭强都在问具体是什么地方。黄才良自然不知道,反问郭强西南方向有都有什么地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郭强说,按照倭贼活动的轨迹,程大人的防线几乎覆盖了他们所有能登岸的范围,再往南边,便是两广的地界,两广地区另有水军守卫,而且对倭贼来说,选择两广地界,一来是路途遥远,二来是会遇到沿途水军的袭扰,徒增被发现的风险不说,等到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广地界,他们也没那个力气和水军一战了。 说来说去,郭强的意思就是说倭贼想要从西南方向登岸,就一定会遭遇程大人的水军,就算他们绕过程大人的水军,也避免不了被沿途的守军发现。也就是说,他还是不相信倭贼会突破防线成功登岸。 至于什么特殊的地方,郭强回答说临海镇处于大元国的东南角,算是对抗倭贼的最前线,周围虽然也有几个城镇驻有守军,但都不如临海城多,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黄才良心想难道倭贼的目标就是这些守军不多的城镇? 于是,黄才良提议去这些城镇看一看。 郭强立马瞪大了眼睛,惊问道:“每一个都去看一看?你知道这些城镇隔着多远吗?” “多远?”黄才良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 “少则几十里,多则几百上千里,每一个都去看的话,咱们没有三五个月根本看不完。” “这样啊,那离水军最近的有多远呢?” “离水军最近的?有一个,离这儿大概七百多里,咱们就算不休不眠,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赶到。” “那有没有离水军也近,离咱们也近的地方呢?”黄才良有些不耐烦了。 “有啊,不过只是几个村子,又没屯粮又没屯军的,也没啥特别的。” “大概多远?要不咱们就去村子瞧一瞧?” “不远,估计两三个时辰就能到。” “两三个时辰~~”黄才良一边重复着,一边手上又掐算起来。 可是算过之后,结果依旧是“吝”!黄才良疑惑了。 吝为不足,不足则补,他们现在正是要去补不足的,为什么还是吝呢?难道是人数不够?或者是去迟了? 不管怎样,众人依照黄才良的指示朝着村子进发,约莫在天亮时分,队伍赶到了郭强所说的村子。 可是当他们抵达村子时,却发现村里没有一个人。 郭强骑着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随后又折返回来,“奇怪,这村里的人呢?” “说不定被倭贼赶跑了,或者也因为灾荒去当流民了。”倪珠儿猜测道。 郭强摇了摇头,“这是渔村,哪儿闹灾荒都闹不到这里来,再说了,上次流民攻打镇子之后,我为了查明倭贼的来源,还派人过来查探过,那个时候村子还是好好的啊。” 沉思半晌之后,郭强牵过马头,说道:“走,去其他村子看看。” 于是,一众人又接连查看了几个村子,却发现都是空空如也,并且村子里都没有打斗的迹象,连村民们的鸡鸭猫犬都看不到一只。 “果然出事了!”郭强大悟道。 “这么多人,肯定会有痕迹的,郭大人,咱们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脚印之类的东西。”倪珠儿走上前朝郭强说道。 郭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点点头,马上吩咐手下的人散开去寻找。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发现了脚印。 众人围过去一看,脚印的方向是冲着北方的。 黄才良看了看北方,又看了看远处的海岸线。 “郭大人,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要不先去水军那边看看,看看昨晚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郭强有些犹豫,“那这些村民怎么办?” “大人,从目前的迹象看,这附近并没有发生过大的打斗,如果真是倭贼登岸了,要么就是他们只是很少的人悄悄登岸,要么就是突破了水军的防线打上来的。不过要是他们是打上岸的,就不可能那么安静,所以前者发生的可能性大一些。我在想,他们人不多,登岸之后又去向北方,那么他们肯定不打算硬碰硬。既然不是硬碰硬,那么他们肯定有什么别的阴谋。我觉得咱们应该先从源头弄清楚,他们究竟多少人,从哪里登岸,登岸之后又干了些什么。” 郭强坐在马上沉思了一会儿,决定道:“这样,咱们兵分两路,我给你一队人,你们去找水军,我带着剩下的人去追村民。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你这边完事儿就赶快追过来。” 黄才良点头,郭强到底是领兵打仗的人,他这样的安排可以兼顾两边,算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就这样,郭强给了黄才良一位百户长以及五十名士兵,他自己则沿着脚印朝北方追过去。 来到岸边后,黄才良发现这里的守军和临海城附近的完全不一样,他们在岸边扎营,在沙滩上做饭,船只也多为一些小船,载人不多,但是速度快。为数不多的几艘大船都在远处的海面上漂泊,时不时几艘小船从大船身旁经过,也都没有停留,而是迅速的驶向远方。 百户长带着黄才良找到营地里最大的官儿,是一名水军督尉,他说他们的大人此刻正在船上,因为北方的战事,这位大人一直都在海上指挥巡逻,而整个期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也没有任何人从这里登岸。 黄才良不放心,又问营地周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那督尉想了半天,最后说两天之前曾有一队人从营地后方经过,是被去撒尿的士卒发现的,经过了解,才知道那队人是中书省的人马,来此处是追剿一小股溃军的。 因为对方穿着的的确是中书省下属的服装,所以他们并没有在意,就放他们走了。 这个情况并不稀奇,理由在当下也比较可信,可是黄才良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为何这队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黄才良问督尉那队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督尉带他们来到发现那队人的地方,指着南方说道:“就是这边。” 黄才良谢过督尉,便有意去南方看一看。 这个时候,百户长不高兴了,“小子,你可别得寸进尺,郭大人只是让咱们找水军问一问,问完咱们就应该追上去。你这倒好,不但不去追,还往相反的方向走,你究竟想干嘛?” (本章完) 7017k 225 营救 不等黄才良解释,倪珠儿便冲出来说道:“你错了,郭大人的本意是让我们找到倭贼的源头,并不只是跟水军问两句话。而且郭大人的命令很清楚,让你带队跟着才良,而不是让才良跟着你们。” 倪珠儿的语气有点冲,黄才良忙站出来解释,“大人,那队追剿溃军的人出现得很奇怪,假如我的猜测是对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目标,也就意味着我们离源头越来越近了。” 没想到那百户长竟然油盐不进,晃着手不耐烦地说道:“我不管那些,郭大人的命令就是问完水军就去追他,我现在就是要执行这个命令。你们要过去看看,可以,我们就不奉陪了。” 说着,百户长便挥手示意士卒们掉头,没有一丝犹豫的朝北方走去。 黄才良无奈,只好摇摇头,随后便和倪珠儿一起朝南方走去。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两人除了发现一些足迹之外,什么也没找到,最后,连倪珠儿也有些灰心了。 “才良,弄不好那些人真就是中书省的人,咱们还是回去吧,再走咱们就追不上郭大人了。” 黄才良朝四周看了一圈,随后指着不远处出现的几座房子说道:“那边好像有个村子,看这些足迹的样子,应该是从村子的方向过来的,咱们过去看看,要是没有发现,咱们就去追郭大人。” 倪珠儿朝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道:“好吧,不管有没有发现,咱们都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于是,两人又朝着前方走了一会儿,可是还没能进入村子,黄才良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村子里没有动静,没看见人走动,也没听见狗吠叫,而且现在明明是晌午,可是村子里却没有一幢房子房顶冒烟。 站在村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又是一个没人的村落!”倪珠儿叹道。 “我不明白,”黄才良连连摇头,“这些人呢?被赶走了?他们就那么听话,即便赶他们走的人离开了他们都不回来?还是说全被杀了?可是尸体呢?” “会不会他们带走了?或者把尸体给埋了?” 黄才良不置可否,骑着马来到村子中间,忽然,他看见一个院子里有一团黑色的东西,走进去一看,发现是一堆没有完全烧掉的衣服。 黄才良跳下马来,走得近了,还能感觉到衣服堆里有热度,看样子这堆火才熄灭没多久。 “烧衣服干嘛啊?”倪珠儿也跟进来,从火堆里面挑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片还没烧完的布片。 “鬼知道是干嘛,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黄才良也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那些边边角角。 忽然,倪珠儿像是发现了什么,朝黄才良喊道:“快看,才良,这衣服上也有菊花。” 黄才良闻言从倪珠儿手上接过一块布片,果然发现上面绣着一朵菊花。 “果然是倭贼,看来他们已经换了衣服,想必水军看见的就是倭贼。” “可是那伙倭贼不过几百人,几百人能干嘛?” 黄才良摇摇头,“不知道,走,咱们得赶紧报告郭大人。” 说罢,两人便快步走出门外,跨上马便朝北方疾驰而去。 在路上,他们再次经过先前的几座村子,黄才良停下来查看了一下,却没有发现更多的衣服,他便判断上岸的倭贼就是那几百人,而没有继续增多。 追赶了约莫三个时辰,快要天黑的时候,黄才良看见迎面跑来一队人,都骑着马。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分开没多久的百户长等人。 黄才良拦住来人,发现他们都是满脸惊慌,而且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看上去他们似乎在仓皇逃窜。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郭大人呢?”黄才良问道。 那百户长不顾黄才良的阻拦,还想往后逃,一边跟黄才良拉扯一边答道:“没了,都没了!” “什么意思?怎么没了?” “郭大人,还有那几百名弟兄,”正说着,百户长似乎想起什么,看着黄才良的眼神变得恶毒起来,“都是你害的,咱们守着镇子什么事都没有,你偏偏要撺掇我们出来,现在你满意了?人都死光了!” 黄才良一愣,人都死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黄才良发问,倪珠儿开口了,“你说清楚,谁死光了?跟才良什么关系?” “哼,还能是谁?郭大人,他被围起来了,那帮人~~那帮人会妖术~~他们~~他们~~”说到最后,百户长恐慌起来,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什么怪物一样。 “大人,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说郭大人被围起来了,那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我们去追郭大人,追到一个河口,看见了他们。可是他们就像中邪了一样,排着队往水里跳,我想去救他们,可是还没走近就~~就~~” “就怎么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黄才良警觉起来,“既然是鬼打墙,你们又怎么逃出来的?” “我~~我不知道,兄弟们害怕了,就往回跑,就这样跑出来了。” 听完这句话,黄才良猛地回头打量了片刻,当发现没有追兵追过来后,他才松了口气。 刚松完气,黄才良又疑惑起来,倭贼为什么不追呢?黄才良心想假如自己是倭贼,并且有什么阴谋的话,那么一定不希望被别人发现,所以肯定不会放走一个人的。事实上倭贼就是这么做的,那些没人的村子就是证明。 奇怪的是,这些倭贼前后表现不一,他们前面清空了所有途径的村子,后面却轻而易举就放百户长跑了。 对于这种情况,黄才良想到只有两种解释,一,清空村子和围住郭大人的,是两拨不同的倭贼,二,他们改变了计划,或者说出现了什么情况使得他们没功夫来追百户长。 想到这里,黄才良便对百户长和其他士卒喊道:“我现在要去救郭大人,你们愿意跟着就跟着,要是不愿意,最好去找水军,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们。” 说完,黄才良便头也不回的驾着马儿朝前跑去。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黄才良便看见百户长所说的河口了,只不过此时河口上没有任何人,他只是远远的看见河面上漂着什么东西。 黄才良很紧张,他刚才也只是凭着一时之气闯过来的,他也不知道那些倭贼究竟有什么手段。 好在两人一路都没发生什么异状,便一点一点朝河口移动过去。 速度慢下来之后,黄才良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人,不过百户长并不在其中,见有人跟来,黄才良胆子大了一些。 众人赶到河口,发现河面上到处都漂浮着人,这些人好像都还有口气,可是却不见有人挣扎。 也不等黄才良吩咐,士卒们还有倪珠儿便从马背上跳下,纷纷跳进河里或者找来树枝营救河里的人。 一圈忙活下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被救上来的人有上百个,郭强也在其中。 不过人虽然救上来了,可是他们却像是被点了定穴一样,所有人都躺在河滩上没有动弹。 黄才良叹了他们的鼻息,发现所有人都还有气儿,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瞪着眼睛,直视着夜空,即便把手指戳在他们眼皮上,这些人也是一眨都不眨眼。 (本章完) 7017k 226 活过来 这些人的样子黄才良从没见过,但是曾听公公说起过。 那次去了被公公称之为“天地合”的水下古墓后,据说救出江三爷爷时,他就是这种瞪着眼睛不眨眼的呆滞表情,后来还是公公给他医好的。 问题是他公公从没说起过怎样医治的,黄才良就算熟悉,也是毫无办法。 众人不断呼唤着被救起来的人,可任凭他们怎么叫唤,这些人就是没有半点反应,就像真的死尸一样。 然而这些人身体软绵绵的,分明还有热量,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胸口明显有起伏,呼吸很正常。 黄才良心想,当初江三就是中了障眼法的招,说不定郭大人也是一样。 公公说过,大多数的所谓鬼打墙其实都是障眼法,一般是利用人们眼睛的视角,营造出让人迷惑的场景。高明一点的,会利用迷药或者毒瘴。 当然,还有更高明的,这种人会利用五行八卦和奇门遁甲里边的学术摆弄阵法,这里面的学问就要高深很多,而且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如果没有高手破阵,一般人是根本走不出来的。 只不过这最后一种对于摆阵的人要求很高,而且摆弄起来颇费周章,一般只用于战场或者别的什么大场合。 黄才良还记得杨大人曾说过的追剿倭贼的故事,如果这些带着菊花印记的倭贼也是什么玄术高手的话,摆弄一个小的迷魂阵应该不在话下。 所以现在的问题便是区分这到底是迷魂阵,还是迷药。 黄才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倪珠儿问他该怎么办。 认真思考一阵子之后,黄才良说道:“先在周围找找看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咱们现在只能当作是迷魂阵,没其他的方法。” 倪珠儿点点头,“好,咱们抓紧时间。” 说罢,两人便叫来其他人,吩咐他们去四周找一找,任何他们觉得奇怪的东西都可能是黄才良想要的。 这二十来的士卒现在俨然已经把黄才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当成头儿了,听见吩咐马上就散开,在河滩上寻找起来。 二十来个人寻找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寻遍了附近的河滩,黄才良觉得还不够,告诉他们尽量去一些难找的地方,比如河里或者草丛里,还有石头缝和树枝上。 士卒很听话,按照要求扩大了寻找范围,也找得更加仔细了。 片刻过后,果然有发现,一名在草丛里寻找的人大声喊黄才良过去,说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黄才良和倪珠儿马上跑过去,一看,就发现草丛里插着一把奇怪的匕首。 说匕首奇怪,是因为匕首的刀柄是一个刻着鬼面人像的木头刀柄,并且全身漆成黑色,一看就是阴邪的东西。 忽然,又有人呼唤,让黄才良过去看看。 众人闻声望过去,发现发出喊声的人此时正站在河水里。 跟着,周围接连有人找到东西,黄才良一一查看之后,发现都是同样的匕首。 就这样,经过一番仔细的寻找,黄才良在河滩附近一共找到了九把同样的匕首,因为不知道这些匕首有什么用,黄才良吩咐士卒先不要动它们。 随后,黄才良回到郭强等人身旁,再次思考起来。 很显然,那些匕首就是郭强这些人的症结,可是该怎样解除这些症结,还得仔细想一想,他可不想因为一时大意把这一百来号人给害死。 公公说过,天下大事,无处阴阳五行六十四卦之外者,黄才良心想这倭贼哪怕再厉害,恐怕也逃不出祖宗五行八卦,所以他吩咐九个人分别站在匕首的附近不动,然后想看看那九把匕首分布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他依照九个人的站位在沙滩上画了个简单的图,画完之后一看,黄才良懵了。 整幅图倒是个圆型,只不过匕首的位置怎么看都跟八卦不符合,而且不仅不合八卦,匕首的分布也很不规整,有的方向连着插了两三把,有的方向却一把都没有。 黄才良到目前为止所学的东 (本章未完,请翻页) 西都是以五行八卦为基础的,包括他后来领悟到的星象,也必须经过卜算他才能看懂。离开了八卦图,黄才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盯着地上的图看了很久,黄才良的脑子还是一片茫然,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好似他们把救活这一百来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一样,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这种压力,是黄才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才良,咋样了?”见黄才良久久没有反应,倪珠儿问道。 黄才良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从来没见过。” “才良,咱们不能再耽搁了,那伙倭贼肯定是去了北方,咱们得快些追过去,要不然迟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郭大人他们~~” “依我看,先拔了匕首再说,能救他们最好,救不了,咱们也算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黄才良此时已经是黔驴技穷,看着倪珠儿非常肯定的眼神,他只好点点头,“好吧,试一试。” 说罢,黄才良便示意那九名士卒将匕首拔出来。 谁知道匕首拔出来后,郭强等人依旧没有变化,有人过去拍打过他们,可还是一样,没有反应。 九名士卒将九把匕首递给黄才良,黄才良叹了口气,找士卒要了块布,将匕首包了起来。 这个时候,不用黄才良吩咐,士卒们也开始牵来自己的马匹,他们都知道,到了此时,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等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黄才良找到郭强,说了几句什么“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等我追上倭贼再来救你”之类的话后,也翻上自己的马背,准备离开。 就在黄才良骑上马,最后还回头看一眼时,他发现有人的胳膊动弹了一下。正是这一下,让黄才良知道这些人活过来了。 “等等!等等!”黄才良大叫,跟着翻身下马。 等他走近那些人后,便看见他们就像都做了噩梦一般,一个一个带着恐惧的神色惊醒过来。 (本章完) 7017k 227 追赶 黄才良扶起郭强,在他后背拍了又拍,郭强一边咳嗽一边茫然四顾,就连看黄才良的表情也有些陌生。 “郭大人,你醒了,太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应该是中了迷魂阵,对了,其他人呢?” 郭强听见黄才良问其他人,这才回忆起来一些事情。 “哦,对!我想起来了,我们追到这里,看见有人似乎正等着我们,他们穿着中书省士兵的衣服,我以为是自己人。可是我问了几句话他们都没反应,我就觉得有诈。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就觉得四周一片漆黑,然后什么都看不到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在黑暗里,怎么喊也没人听见,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那你们落水你也不知道吗?还有其他人呢?怎么只剩下一百来号人了?” 郭强依旧是一脸茫然,“落水?我不知道啊!” 说罢,他便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发现自己的人马真的只剩百余人时,他痛喝一声:“妈的,阴沟里翻船,肯定是那帮人搞的鬼!” 黄才良看见醒来的人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便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百搭,现在这些人已经全部醒来,并且看上去都没有受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郭大人,你身体没大碍吧,还能走路吗?咱们得赶紧追上那伙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伙人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郭强看了看周围的兄弟,点点头道:“走路没问题,只不过咱们现在都没马,想必是那伙人给掳走了,这两条腿想追上四条腿,我看是不可能了。” “郭大人,追不上咱们也得追。你想想,现在程大人和临海城的注意力都放在北方,咱们是唯一知道临海城南方有事情的人。还有,那伙倭贼应该以为你们已经死了,所以咱们只要能追上他们,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郭强犹豫片刻,最后同意了黄才良的建议,于是众人稍加整顿,便接着朝北方向出发了。 一路上,黄才良不厌其烦问了郭强很多问题,可是郭强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给出相同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答案,他说他并没有看见倭贼布下什么阵法,也没有看见那些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黄才良又说当年杨洪杨大人遇到过带着菊花标记的倭贼,问郭强这一次的遭遇和杨洪当年的遭遇是否相似。 郭强这才想起来还有杨洪那档子事。 “诶,你别说,还真的挺像的。当年是我杀了倭贼,杨兄才得以脱围的。而这一次是你拔了匕首,我们才醒过来的。” “这就对了,要是我没猜错,上次攻打镇子的倭贼也有这类高手。我怀疑他们还有别的本事,目标就是临海城。” “别的本事?你是说~~” “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们一路向北,对你们又没有斩草除根,这就说明他们的目的是北方,而且情况很紧急,所以他们不想过多纠缠。另外,这个迷魂阵虽然古怪,但你也看到了,是需要事先布局的,那么大的临海城,还有沿岸十几万水军,我不相信他们会花那么大的气力去布这个阵。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还有别的本事,更高明的本事。” 郭强听完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北方的战事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技俩,实际上他们的后招就是那几百个倭贼?” “声东击西!”倪珠儿惊呼。 黄才良点点头。 郭强埋头细想了片刻,忽然停下来。 “不行,咱们不能这样紧追不舍。来人~~” 郭强唤来其他士卒,命令道:“有马的,分成两批,一批绕道去临海城,把马跑死了也得赶在倭贼之前赶到临海城,把这边的事情告诉给宋大人,记住,就算找不到宋大人,无论如何都得找到杨大人。另一批,立刻去找附近的水军,能找到多少就找多少,就程大人有难,让他们派兵看紧程大人的后方。” 吩咐完毕后,郭强又对剩下的人说道:“兄弟们,程大人和临海城危在旦夕,咱们加紧一点儿,争取早一步找到那伙倭贼!” 就这样,一百来号人马上分散开,原本步行的人也由之前的走改为跑了。 ...... 临海城内,黄才良和倪珠儿离开已经一日有余,从镇子方向送来的消息称这两人的确是到了镇子,并且跟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郭强出镇了。而出镇之后一直到现在,镇子方向再没有传来更进一步的消息,杨洪便知道西南方向真的有事发生。 虽然杨洪心急如焚,可是此刻他必须带好队伍,必须一步不离的守在城内,并且越是没有好消息,他就越应该守好临海城。 也不知道宋大人是故意为难他,还是本来安排如此,今天晚上又轮到他的队伍上楼守卫。 北方的战事倒是频频捷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边的倭贼似乎没完没了,都一整天过去了,还没有听到战事结束的消息。 因为黄才良的缘故,杨洪的注意力始终都在西南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担心这个小子了,他总觉得黄才良一刻不出现,西南方向就一定有什么事。 正担心着,杨洪忽然听见镇子方向有人叫门,他赶过去一看,发现是十来个骑兵。 杨洪很奇怪,镇子和城内会在固定时间互通消息,而且每次都是单人单马,怎么突然之间多出这么多人? 正因为奇怪,杨洪警觉起来,也就没有马上放他们进来。 他走到城门上方,冲下面喊道:“几位兄弟,你们从哪儿来的?” 下面的人马上认出了杨洪的声音,“是杨大人吗?是我啊,顾小四儿,我们是奉郭大人命前来通报情况的。” “郭大人?什么情况?” “报告大人,我们奉命陪同黄才良小兄弟去西南方向查看,果然追踪到一股奇怪的倭贼,这股倭贼很邪门儿,我们已经折损几百兄弟了。郭大人命我们过来,就是要告诉宋大人和杨大人,西南方向有变!” 前因后果都对的上,杨洪便放下了警惕心,让守门的人将下面的人放入城内。 他几大步跳下城墙,找到那位叫顾小四儿的,“还真是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于是,顾小四儿便将他们的遭遇以及没人的村子大概的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才良小兄弟推测这伙倭贼的目标很可能是临海城,而北方的战事不过是声东击西的技俩。” 杨洪听完,摸着下巴思考了良久,之后他吩咐道:“嗯,这个情况我知道了,你们一路劳顿,先回营休息,其他的事儿我来安排。” (本章完) 7017k 228 营救程大人 士卒们退下后,杨洪很是犹豫了一阵子,一方面,这件事他必须通报宋大人,而另一方面,他知道宋大人不会相信,告诉他之后,不但对黄才良那边没有帮助,自己还会挨顿骂。 这还只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宋大人知道这件事情后自己再想做点手脚就困难了,如果郭强那边需要自己的帮助,他是不可能在宋大人命令禁止的情况下出兵帮忙的。 左思右想过了很久,杨洪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不止按兵不动,他还吩咐知情人不要外泄,即便是自己的兄弟,也一个字都不许说。 再次回到城墙上,杨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紧紧盯着城南方向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丁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叫人过去查看一下。 可是这样等到了大半夜,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按照之前士卒的描述,他们是在倭贼之后赶过来的,按时间推算的话,倭贼应该早就到了才是。 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临海城? 如果不是临海城,又会是什么呢? 杨洪冥思苦想,最后想出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顿时让他心头一凉。 “不好,程大人有难!”杨洪大喝一声,随后直接从城墙上翻身跳下。 那城墙足有十余丈高,即便杨洪身手过人,落地之后也是震得双腿发麻。不过杨洪顾不得这些,和他想到的那个答案相比,就算他的双腿全断掉也算不得什么。 杨洪穿过大街小巷,径直冲入宋大人营房,因为此时已值深夜,宋大人已经睡下了。 两名侍卫前来阻拦,杨洪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开他们,随后大声叫着“宋大人”就闯了进去。 宋大人满脸怒容,穿着内衣冲杨洪骂道:“杨洪,你不好好守着城墙,半夜三更闯来这里做什么?” “宋大人!”杨洪“噗通”一声单膝跪下,“程大人有难,请大人快快发兵增援,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胡说什么!程大人那边战事顺利,会有什么难?!况且咱们的任务就是守好临海城,这可是程大人亲自下的命令。我说杨洪,就算你想去拍程大人的马匹,也不应该违抗他本人的命令吧!” “大人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 随后,杨洪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宋大人讲了一遍,果然,宋大人听完不但不相信他,反而还勃然大怒,“杨洪,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私自让郭强擅离职守?!我告诉你,郭强要是真损失几百人马,这笔帐就记在你的头上。还有,那个姓黄的小子,我不明白你怎么这么相信他,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可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军人!你不上报就听信一个小孩子的话调兵遣将,你有没有拿我当回事?!你有没有拿程大人当回事?!” 情况紧急,杨洪不想过多争执,便直接说道:“宋大人,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下官就是来禀明大人,程大人那边有难,如果大人发兵,下官愿打个头阵,如果大人不发兵,那下官就自己带队过去,因此产生的一切后果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官都愿意承担。” 说完,杨洪便站起身,径直走出营房。 宋大人气得脸都白了,追在杨洪身后喊道:“杨洪,你胆敢走出城门一步,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杨洪头也不回,“等这件事完了,杨某自会负荆请罪,那个时候是杀是刮,悉听尊便!” ...... 回到城墙上,杨洪将自己的部下召集起来。 “兄弟们,程大人有难,我杨某决定过去搭把手,可是宋大人不相信我,无奈之下,我只能抗命行事。可是只有我一个人也是无济于事,我希望兄弟们能帮我一把。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我不是以校尉的身份命令你们,而是以我杨洪的个人名义请求你们,大家都知道,战时抗命等同死罪,宋大人怪罪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大家考虑好了,想跟我走的站出来,想留下来的我杨某绝不强求。” 话音落下,士卒们顿时一片议论,杨洪仔细听了听,发现大多数人也跟宋大人一样,不相信自己。 “兄弟们,”杨洪赶紧劝说,“时间不多,我等不了太久,黄才良小兄弟能耐如何,大家都是亲眼见过的。我说了,不想去的我绝不强求,日后也绝不会有任何轻视。现在,就请大家痛快一点儿,决定跟我走的,站出来。” 很快,人群便分成两拨,总共八百余名士卒及百户长,站在杨洪一边的,只要不到三百人。杨洪有些失望,但他也说了,不会强求。 “好,留下的兄弟,请务必守好城墙,其他人,跟我走!” 于是,两百多人跑下城墙,找到自己的马匹后,就朝北门跑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北门,就被宋大人早已准备好的人马给拦住了。 “杨洪,你真以为这临海城能任由你出入吗?我告诉你们,今天谁都别想出城,想活命的,就给我退回去!” 杨洪似乎早有预料,没有丝毫惊慌,他撇开宋大人不理,对着宋大人身后的人马说道:“各位兄弟,我不是想当逃兵,也更不是想当叛徒,这一趟我是去救程大人的,大家都是在程大人手下混饭吃,难道我去救他有错吗?” 听见身后的士卒议论纷纷,宋大人反倒慌张了。 “大家别信他的,什么救程大人!程大人那边明明捷报连连,根本不需要谁去救!杨洪,你别想妖言惑众,意图蒙混过关,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守着临海城,你就别想胡作非为!” 杨洪瞟了一眼宋大人,随后马上挪开眼睛,“各位兄弟,我杨洪的为人我想大家都清楚,我是不是胡作非为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现在,我要带人去救程大人,你们要是执意阻拦,就尽管抄家伙招呼,我保证我和我的兄弟决不还手!” 说完,杨洪便夹了下马肚子,带着他的弟兄缓缓朝北门走去。 当杨洪走近阻拦的士卒时,士卒们只是稍微愣了一会儿,随后马上让开。 宋大人见状气急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坏,拉着那些让路的士卒骂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都反了吗?给我拦住他们,谁敢让路我就砍了他!” 可是任凭宋大人如何喊叫,当杨洪的人穿过人群时,那些士卒都让开了去路。 最后,杨洪穿过人群,又回头对让路的士卒笑道:“我杨洪感谢诸位兄弟,请大家放心,这一趟我杨洪要是侥幸不死,一定会回来负荆请罪,绝不会连累大家的。” 说罢,杨洪一把拉过马头,大喝一声“驾”,两百多人马便朝北城门飞奔而去。 因为守卫城墙的还是杨洪的人马,所以他们很顺利便跑出了城门。 离开城门后,杨洪便一路飞驰,直奔北方战场。 约莫疾驰了一炷香时间,杨洪便远远看见远处的海面上灯火点点。海战的场面杨洪是见识过的,他知道这些灯火都是船只,而这些灯火排列整齐,而且时不时有一些移动的灯火在水面上游弋,这就说明水面上的战势进展顺利,程大人的舰队还在游刃有余的组织着战斗。 杨洪想到郭强派来的人说倭贼是从西南方向往北来的,他便勒停马儿,示意队伍沿着海岸往南进发。 果然,当杨洪沿着海岸巡视了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些人在水里鬼鬼祟祟的干着什么。 因为天色太过黑暗,杨洪看不清那些人,但是那些人显然已经发现了他。 杨洪意识到这些人很可能就是从西南方向赶来的倭贼,便拔出佩刀,大喊一声“杀!” 随着杨洪的喊声,两百多名骑士纷纷拔出佩刀,随后朝那些人影杀过去。 这个时候,对方的人已经大部分都在水里,一小部分仍然留在岸上的,经过杨洪第一轮冲击,就已经完全溃散了。 不过这些人反应也很快,水上和水下的两拨人立马分开,已经进入水里的,开始朝远处程大人的舰队游过去,而仍在岸上的,也开始组织起防线,准备对付杨洪的人马。 杨洪很着急,第一波冲击后,他的注意力便放在水里的倭贼身上。 他看见水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乍一看过去足有几千人,这些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结成一片,像一条大鱼一样朝远方游去。 杨洪还记得郭强的人曾说过,从西南方向赶来的倭贼只有数百名,可是现在,光岸上的倭贼就比自己的人马多,更别说结成那一条“大鱼”的上千人了。 杨洪实在不明白,这么多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然而,杨洪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正在他将注意力放在海面上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在叫“救命”。 这救命声显然是自己的人喊出来的,并且这一声过后,更多的人也跟着喊起来。 杨洪扭头看过去,就看见自己的弟兄就像着了魔一样,竟然自相残杀起来,而那些倭贼,则分成里外两队人,里面的拿着刀跟自己的弟兄对峙,而外面的人则拿着什么东西念念有词。 (本章完) 7017k 229 汇合 从晌午到此时,黄才良和郭强等人几乎没进一粒米,也没喝一口水,大家在崎岖的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不停的赶路,因为天色昏暗,好多人摔得遍体鳞伤,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想停下来。 这里面最累的要属倪珠儿,她到底是女儿家,一开始的爆发力还比很多士卒都强,可跑出一段距离后,她就渐渐跟不上了,连黄才良都跟不上。 黄才良见状不得不慢下来,拉着倪珠儿的手跟她一块儿跑。 最后,眼睛自己被落得实在太远,倪珠儿便说道:“才良~~你~~你别管我了,快~~快追上去。” “不行,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呢?”黄才良斩钉截铁地答道。 “你~~你可真是的,现在危险在前面,又不在后面,你就别管我了,大事要紧。” 黄才良闷头一想,觉得也对,他们现在是追倭贼,又不是逃跑,带上倪珠儿反倒还有危险。 想明白之后,黄才良便松开倪珠儿的手,“好吧,你歇一歇,说不定郭大人派去找水军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你跟着他们。” 倪珠儿大口喘着气,“好,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跟上来的。” 黄才良咬了咬牙,随后回过头,朝郭强追过去。 其实黄才良自己也很惊讶他的体力竟然这样好,跑起来不输那些当兵的,仔细想想,这还得感谢老头儿,是跟着他这五年来的风餐露宿以及跋山涉水,还有经常性的练功夫,才有黄才良今天的体力。 黄才良加紧追上郭强,发现他脸色很苍白,便问道:“郭大人,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儿吧?” “没事儿!” 听得出来,郭强很着急,黄才良便闭上嘴,跟着郭强继续跑。 又跑出一段距离后,忽然有两个人摔倒了,他们身旁的人过去扶,黄才良看见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弯着腰不停的呕吐。 这个时候,黄才良才发现其他人都跟郭强一样,脸色惨白,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歇一歇。 “郭大人,咱们歇会儿吧!” 郭强回头看了黄才良一眼,“我们没事儿,你要是累了就歇一歇。” “郭大人,你看看你的兄弟,他们必须要歇一歇,还得找点儿东西吃,要不然,等你们追上倭贼了,也没力气去跟他们打。” 郭强愣了愣,马上停下来,也示意其他人都停下来。 “大家~~大家原地休息,看看附近有没有吃的。”喘匀气后,郭强便吩咐道。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累得不行,刚停下就瘫软在地上,哪儿还有什么力气找吃的。郭强和黄才良也是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再也站不起来。 歇了一会儿后,黄才良忽然发现他们休息的地方尽是一些芒草,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芒草的根是能吃的,而且这种根带着一丝甜味儿,吃起来还挺可口。 于是黄才良顺手扯出一簇忙草根,将上面的土给杨掉。此时已值深秋,这些草根很粗壮,将土擦掉后,看上去白白嫩嫩的。 黄才良扯下几根放进嘴里,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嚼,竟是汁液横流,满嘴溢香。 众人见状,也纷纷就地取材,没多大一会儿,他们附近的芒草就被拔出一个大圈儿来。 “嗯!这玩意儿还挺好吃!他妈的,饿死老子了,这回要是能活下来,我就给弟兄们弄头猪来,就咱们吃,别的人没份儿!” 也许是肚子填饱了一些,郭强这又像是抱怨又像是打气的话立马引来士卒们一阵大笑,他们纷纷叫嚷着让郭强守信用,吃不到那头猪的话,就再也不信他了。 郭强没敢多耽搁,见兄弟们的脸色都好转了一些,又吩咐马上赶路。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跑在最前面的郭强忽然看见了什么,马上命令队伍停下来。 黄才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郭强嘘了一声,说让他原地待着,他自己先去前面探一探。 队伍停住脚步的地方正是一处海滩旁,这里的植被生长很旺盛,黄才良等人又是蹲着,所以看不见前面的景象。 郭强溜出去没多大一会儿便折返回来,黄才良看见他脸上带着既兴奋又紧张的表情。 “是杨兄!”郭强开口道,“看样子他们也中了倭贼的邪术!” 黄才良自然知道郭强口中的“杨兄”指的就是杨洪,他没有想到杨洪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跟倭贼交上手了。 “什么邪术?他们怎么了?” 郭强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黄才良小声一点儿。 “大家先别动,小兄弟,咱们过去看一看。” 说罢,郭强便带着黄才良朝前方摸去。 两人佝偻着身子,摸到一簇草丛前,郭强轻轻拨开草丛,指着前方说道:“你看~~” 黄才良顺着方向看过去,便看见前方不远处,在微弱的夜光下,一伙骑着马的人正打得你死我活,时不时还有叫喊声传过来。 可是黄才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谁是杨洪,便问道:“郭大人,你怎么知道那是杨大人的?” 郭强想都没想,“我听到他的声音了,还有,你看那些马,都是咱营里的军马,同样骑着军马的人在自相残杀,肯定是中了邪术了。” 听了郭强的解释,黄才良再看过去时,果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虽然他依旧没有听到杨洪的声音,但是他看见打斗的人群中有人在疯狂的拼杀,有的人却一味的躲避,发出喊叫声的,正是那些不断躲避的人。 “小兄弟,你看得出是什么邪术吗?”郭强问道。 黄才良摇摇头,“看不出来,要不咱们再靠近了瞧瞧?” 郭强细想了片刻,点头道:“好,咱们动作小点儿,说不定那附近还有倭贼。” 于是,两人折返回来,郭强将一百来号人分成两拨,一拨直接靠近,另一波绕远路,从后面包抄,不管谁先发现倭贼,杀掉再说。 直接靠近的一拨由郭强带队,黄才良自然也跟着。他们悄悄的摸上去,忽然,黄才良看见海面上有动静。 “郭大人快看,好像有人在海面上。” 郭强闻声望过去,果然看见海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有不少人在水里扑腾。 “那是倭贼吗?他们该不会是想从海里游到程大人那儿去吧!” 黄才良仔细想了想,随后说道:“郭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杨大人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你让派出去的人带给杨大人的原话,是让他注意我们发现的倭贼,并没有说让他出来接应啊。” 郭强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儿离临海城少说也有几十里地,他们为什么会追出来?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倭贼的动向了?” “嗯,很有可能,按照时间推算,你派去的人应该已经跟杨大人照过面了,而杨大人之所以追出来,很可能是他知道了什么。你看那些倭贼,不管他们想干嘛,我觉得都是冲着程大人去的。” “先别管他们,救下杨兄再说。” 郭强说罢,便吩咐队伍继续前进。 果然,往前走了一会儿,马上便有了发现,有人看见打斗现场的附近坐着几个人,这些人手里捏着手决,嘴里在念叨什么。 发现这个情况后,郭强二话不说,命令兄弟们摸上去,不管他们干嘛,看见一个杀掉一个。 也许是倭贼的注意力都在骑士身上,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悄悄摸上来的士卒,那些士卒可能是吃了一回亏,这一次又快又狠,直接将两名倭贼的脖子割断了一半儿。 其他倭贼发现了动静便马上站起身来,然而还没等他们发乱,绕远路从他们身后摸上来的士卒便冲出来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 没了倭贼,杨洪这边儿马上就停止了打斗,那些中了邪术的人都如梦初醒,一个个茫然的环顾着周遭的一切。 杨洪看见郭强和黄才良,并没有表现得多高兴,他只是瞥了他们一眼,随后看着满地的尸首连连摇头。 “狗日的倭贼,真够阴损的,这么多弟兄白白死了!” 郭强靠上去,安慰道:“杨兄,行军打仗难免死伤,你看开一点儿。” 杨洪从马上跳下来,愤懑道:“要是冲锋陷阵,这些弟兄倒也死得其所,可这~~这算哪门子打仗?老子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杨兄,你还是先别忙着生气了,你看看你的弟兄,你得先安抚安抚他们。” 听了这话,杨洪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弟兄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呢,这会儿醒过来,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好了,兄弟们,这儿的事儿咱们没时间去计较了,倭贼已经奔着程大人过去了,咱们得快些追过去。” 郭强听完,一把拉过杨洪,“杨兄,怎么回事?” 于是杨洪将自己看到的那些人结成“大鱼”的事儿说了出来。 “从你发现他们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估摸着得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从水里走直线,咱们追过去还得绕路啊!” “没办法,追不上也得追。郭兄,你们没马,我就先行一步。” 说完,杨洪便招呼兄弟们继续朝北方追过去。 (本章完) 7017k 230 打跑倭贼 郭强被落下后,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他和杨洪一样心急,可是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海面上传来,“才良,是你们吗?” 众人闻声回头一看,就看见海面上驶来数十只大小船只,而那个声音正是从其中一艘船上传来的。 黄才良顿时大喜,挥舞着手臂喊道:“珠儿姐姐,我们在这儿!” 随后,也不等郭强招呼,一众人便从草丛里钻出来,争相恐后往海里跑。 在船上人的帮助下,郭强等一众人很快便上了船。 有了船,郭强顿时有了主意,他找到船队的指挥官,将倭贼下水的事情告诉给了他。 那水师将领也不含糊,立即下令将消息转达给其他船只。 在各个船只加紧追击的同时,郭强让所有船只上的士卒准备好弓箭,还准备了一些火油。 没多大一会儿,他们便发现了水里的倭贼,这些倭贼是他们发现杨洪时进入海里的,数量不多,速度也不快。 这些倭贼可能根本没料到身后会有船队追来,顿时慌乱了起来,郭强命令士卒放箭,只是第一波箭雨,倭贼们就在海里翻了肚皮。 郭强拿着火把在海面上寻找了一番,确定没有活口后,便吩咐船只继续前进。 郭强知道,在这波倭贼前面还有更多的倭贼,据杨洪所说,这伙倭贼足有上千人,郭强不敢大意。 奇怪的是,船队扬满了帆,一直追到能看见程大人的舰队,都没能追上这伙倭贼,即便不是水军的郭强也知道人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跟船相比,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得是什么样的体力才能游过来。 处处都彰显着不对劲,郭强马上想到倭贼的邪术。 “小兄弟,该不会有什么邪术能让人游很快吧?”郭强问道。 “郭大人,这个我真不知道,天下玄术何止万千,他们又是倭贼,师父没教过我倭贼的事情。不过,有一个情况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情况?” “你还记得刚开始咱们找到的水军吗?他们说他们遇见的人只有几百人,而且都是中书省的士兵打扮,你看看这些人,还有咱们之前杀死的那几个倭贼,是不是也是穿着中书省士卒的衣服?” 郭强若有所思,“好像还真是。” “这就对了,我相信水军看见的人就是倭贼,这样一来,问题也就来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么一开始的几百倭贼怎么会变成上千人呢?” 郭强总算反应过来,他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那些村子~~” 黄才良见郭强跟上了自己的思维,便扬了扬手,继续说:“不止村子!郭大人,我们在遇到你和你的部下时,只有一百来人,我们将你们一个不少的都救了上来,你们也一个不少的都活了下来。那么你想过没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要么被水冲走了,要么就是倭贼给掳去了哪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他们干嘛不把你们一起掳走呢?” 郭强转着眼珠子想了片刻,最后不耐烦了,“哎,你别老是问我了,你想到什么就痛痛快快说出来,行吗?” 黄才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我就把我的想法直接说出来。郭大人,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倭贼多出来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些村子消失了的村民还有你那些消失了的兄弟。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些人是不是还活着。刚才上船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这一百来号兄弟是都会水的,我就想,当初你们被倭贼施了邪术入水,后来只有你们活下来,会不会是因为其他人不会水,所以淹死了。” 郭强没听明白,瞪着眼睛问道:“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要是人死了他们还带在身边干嘛?再说了,那么多死人,他们怎么带啊?!” “这正是我要说的,郭大人可曾听说过赶尸匠?” “赶尸匠?”郭强生于南方,自然对这些江湖术士有所耳闻,“听倒是听说过,你该不会说那些倭贼里面有赶尸匠吧?” 黄才良点点头,“很有可能,也只有这种说法才能解释这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说法?” “郭大人有所不知,赶尸匠不但能让尸体活过来,厉害的还能让尸体做出人体平时做不到的事情,比方说游得像船一样快,我听说还有更厉害得,能让尸体当兵使,这些尸体不怕疼不会死,打起仗来比寻常人可厉害得多。” “这种说法我也听说过,只是这些都是传说,当不得真的,况且赶尸匠不是咱们大元国才有吗?这东瀛倭贼又哪儿来的赶尸匠呢?” 黄才良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据我的了解,咱们遇到的所有情况只有这种说法才能解释的通。” 郭强听完犹豫了起来,一方面,他对这种事情一知半解,很多东西虽然听说过,但他从没见过,而且这些事情只要提起,人们经常都会说以讹传讹;另一方面,黄才良说得没错,只有这种说法才能解释那些奇怪的现象,况且黄才良的本事他是见过的,他相信黄才良不是那种信口胡诌的人。 几经犹豫之下,郭强轻声说道:“这件事先不要伸张,现在说出去了他们反倒不会相信。这样,我让我的兄弟做好准备,他们跟你比较熟,对你的话接受起来没那么困难。” 黄才良笑了笑,将情况加以分析他可能比较拿手,如何去将他分析出来的状况应用起来,他可就比不上郭强这种带兵打仗的人。 郭强将自己的兄弟叫过来,说是让他们集中起来休息一下,随后轻声将自己的安排吩咐了下去。 这个期间,船队继续朝程大人的舰队靠近,从这儿听起来,程大人那边似乎很安静,并不像正在大战的样子。 正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望着程大人的舰队时,忽然一个火点从他们前面不远处的海面一窜而起。 借着火光,众人看见泛着波光的海面上人头点点,靠近程大人舰队一方的海面上更是有一道由人组成的波浪,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舰队游过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在“人波浪”的后面,很多人头连城一条线,他们并没有游走,而是静静的待在水面上。 因为郭强事先就吩咐过,未免被倭贼发现,所有船只不许亮灯火,而且没有必要的话,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正因为这样,当船驶近那些人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发现。 这边的火点升空没一会儿就熄灭了,显然,程大人那边也看见了火点,马上便有人叫嚷起来。 与此同时,舰队的另一边也蹿起来一个火点,就好像跟这边打招呼一样,那些原本停在水面上的人也开始向前游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程大人那边彻底炸开了锅,各种船只开始动起来,无数的火箭在天空中射来射去。 黄才良发现另一边的动静似乎更大一些,根本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游过去的人,他马上冲郭强说道:“快,射死那些人。” 郭强明白,黄才良指的是最后才开始游动的人,其实他一早就留意到了,留在后面的人应该就是倭贼,而他们之所以留在后面,很可能就是为了施展邪术。 于是郭强马上让兄弟们点燃火油,然后将箭矢点燃了再射出去。 倭贼突然发现身后有火光袭来,便马上转过身,黄才良发现有几个人捏起了手决。 可是现在已经迟了,其他船上的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后,马上依葫芦画瓢,无数的箭矢射向这些倭贼,他们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射成了刺猬。 完事之后,郭强让人打捞了两个人上船,查看之下,发现他们果然穿着中书省的衣服。 船队并没有停留,他们继续朝程大人靠过去。 在接近几条大船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原先的“人波浪”。 当看清这些人的模样后,郭强不禁看着黄才良惊呆了。 原来这些人要么穿着老百姓的衣服,要么就穿着跟船上弟兄一样的衣服,甚至有几个眼尖的,认出了水里的人,正是他们之前消失了的弟兄。 同样,郭强命人打捞上几个人,才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没有伤口,可是尸体却是冰凉的,还有一些老百姓的尸体,都已经出现腐烂的迹象。 这个时候,就算郭强再固执,也不得不相信黄才良的话了。 黄才良冲他点点头,说:“郭大人,这些人不能留在船上。” 郭强愣了一阵子,马上明白黄才良的意思,这些诡异的事不能在船上传开,要不然会乱了军心的。 随后,船队和程大人的舰队汇合,马上加入到痛击倭贼的阵营中。那些倭贼似乎很不经打,不到一个时辰便被赶走了。 鸣金收兵后,郭强领着黄才良,还有船队的将领去见了程大人。 程大人刚安排他们坐下,便有人进来报告,说是杨洪在岸上请求接见。 程大人听完便看向郭强和黄才良,意味深长的笑道:“哦?你们俩刚刚没来由的登上我的船,杨洪就到了,有趣,有趣。” (本章完) 7017k 231 听候发落 杨洪着急忙慌闯进来,一眼便看见郭强和黄才良。 “你们俩?怎么~~” “呵呵,杨兄,你还是迟一步啊。” 杨洪又转向程大人,“程大人,末将来迟了,还请大人赎罪。” 程大人压了压手,示意杨洪坐下。 “你们几个凑到一块儿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吧,嗯,一个个心怀鬼胎,看来这事小不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杨洪和郭强互相对视一眼,便各自将自己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程大人听完眉头紧皱,半晌没有出声。 现场沉寂了一会儿后,程大人站起身来,“看来这些倭贼是想出奇制胜,他们在北面佯攻,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着,他又看向黄才良,“黄才良,还真被你算中了!” “我~~我也只是算了个大概,要是我再厉害点儿,郭大人和杨大人也就不至于吃那么大的亏了。” 黄才良说完,杨洪便跟着起身说道:“程大人,我和郭兄吃了点儿亏不算什么,但是从这一次来看,倭贼不可小觑,他们手段非常,心思更是缜密,咱们这一次差点着了道,下一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郭强这时也说道:“杨兄说得没错,在此之前,我们已经遭遇过好几次同样的倭贼,但在当时我们没有引起重视,现在想来,这一次的阴谋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苗头。这一次~~这一次幸亏是才良小兄弟,如若不然,会是什么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 程大人点点头,“嗯,你们也不要妄自菲薄,这一次的事情谁也没料到,我当时不是也不相信这个小娃儿吗?” 正说着,门外又是一阵长长的“报”声,说是宋大人求见。 程大人闻声大笑,“哟呵,我这看家大员都来了,今天着实热闹啊!” 杨洪大惊,赶紧跟程大人求救,“程大人,您看我都忘了,我是抗了宋大人的命才出来的,这事儿完了后我还得回去负荆请罪呢!” “抗命?”程大人略有不悦,“杨洪,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当战场是儿戏呢!” “大人,我是~~” 杨洪还想辩解,程大人便压了压手,“行了,这事以后再说。你们几个都给我听着,今天发生的事不许外传,跟谁都不许说,如果这件事有除了这间屋里以外的人知道,我直接拿你们是问!” 程大人的话音刚落,外面宋大人便到了,程大人吩咐他进来。 宋大人见着杨洪三人,也没有表现得多惊讶,他轻蔑的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随后给程大人跪了下来。 “程大人,下官有罪!” 程大人有些惊讶,“哦?宋大人何罪之有啊?” “回大人,下官治兵无方,令下属频频抗命,甚至有人在战时都不听我的指挥,是下官无能,还请大人降罪!” 这话任谁听来都是在给杨洪和郭强穿小鞋,程大人自然也听出来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哦,你是说他们两个,好,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战时抗命,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罔顾。你们就先退下吧,待本官好好想想该怎么治他们的罪。” 宋大人闻言顿时翘起了嘴角,他抬头打量了一圈杨洪和郭强,眼里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 之后,程大人又吩咐了几句话,便让他们离开了。 宋大人一出门,双手便背在了身后,杨洪和郭强则跟着他身后,各自耷拉着脑袋,活像真正的犯人。 倪珠儿拉着黄才良走在最后面,等距离拉得够远之后,她便轻声说道:“才良,这回你把杨大人和郭大人害惨了!” 黄才良惊道:“我怎么害他们了?” “哎呀,你还不明白啊,虽然事情都被你算中了,你们也救了程大人。但是程大人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在战时抗命那是死罪,是要砍脑袋的,就算他们功过相抵,估计也会被官降一级,弄不好还会一撸到底呢。” 黄才良才十二岁,官场战场上的那些事情他哪儿懂那么多,只是听见郭大人和杨大人明明立了功,到头来却会被降罪,便忍不住愤懑不已,“不会吧,程大人看上去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啊,杨大人和郭大人又不是成心抗命的,那不是事关紧急吗!” 倪珠儿用手指戳了一下黄才良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你呀,真是什么都不懂!程大人这不叫不讲理,而是叫赏罚分明!你想想,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每个人都因为合理的原因擅离职守的话,那这个仗还怎么打?” “可是~~” “没什么可是,杨大人和郭大人是为了战局也是为了程大人,这没错,算是立了功。但他们也同时违抗了军令,擅离职守,这就是过。功是功过是过,为将者就必须分清楚什么是功什么是错,才能做到赏罚分明,也才能让下属心甘情愿服从。” 倪珠儿的话黄才良几乎没听进去,他相信倪珠儿,知道她不会骗自己更不会蒙自己,此时他一心想着自己把杨大人和郭大人给害了,心里内疚不已。 谁知道他们回到营地后,宋大人立马命人将杨洪和郭强给押了起来,他先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两人数落一番,最后命令将他俩关进木笼子里,等候发落。 杨洪和郭强都明白自己有错在先,也没有过多反抗,而且程大人也说了,不管什么原因,战时抗命都不能罔顾,他们是军人,这个道理自然明白。 处理往杨洪和郭强,宋大人又将黄才良和倪珠儿叫至面前。 “你们两个,在我营中妖言惑众,屡教不改,这回根式撺掇我两员大将擅离职守。种种罪行,按律当斩,不过本官念在你们年幼,又非我营中将士,就免了你们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走吧,离开临海城,以后不管你们是算命还是招摇撞骗,都跟我没关系了。” 说罢,也不管两人辩解,宋大人便命人将他们赶出城门。 一切发生得如此快,黄才良原先还以为即便自己害了杨大人和郭大人,也得等到程大人的命令才会有所处罚。他没有想到处罚会来得这样快,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直到城门关上,黄才良还是觉得脑袋蒙蒙的。 两个人行李都没拿,走到半路,倪珠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怨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黄才良认为是自己把倪珠儿害成这样的,所以很内疚,面对着倪珠儿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地坐了片刻,最后黄才良说道:“珠儿姐姐,要不咱们先去镇子吧,先在镇子里歇一天,咱们再好好想想往后怎么办。” 倪珠儿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白莲社的人,他们应该还在附近。” 说罢,两人便步行来到镇子里。 镇子里的守军都认识黄才良,见了两人很热情,听说两人被赶出临海城也都是义愤填膺的,说宋大人不仗义,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就这样,两人在镇子里住了下来,因为一时间还没能决定下一步去哪儿,他们就在镇子里多住了两天。 与此同时,临海城里。 杨洪和郭强被各自关在木笼子里,肚子饿得直叫唤。 宋大人摆明了是公报私仇,关了他们俩不说,还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还一天只给他们一顿饭吃,这样的待遇,就跟真正的囚犯一样。 不过,他们俩也都知道战时抗命是大罪,没被砍脑袋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两人也都是有苦说不出。 两人时不时对望一眼,互相投之一笑,又同时摇摇头。 因为程大人的命令还没到,所以城里的士卒还在随时待命,该换防的依旧在按照时间换防。 忽然,一队骑兵从远处径直跑向临海城北门,为首的正是程庆臣程大人。城楼上的士卒见状二话不说,赶紧吩咐开门。 程大人虽是穿着一身文官官袍,可骑在马上的样子却威风有余,他骑着马小跑进城里,城里的士卒纷纷下跪行李。 没多大一会儿,听见消息的宋大人赶了过来,他将程大人扶下马,随后便往自己营房里引。 可是程大人拒绝了,他直接问道:“杨洪和郭强呢?让他们过来见我!” 宋大人嘿嘿一笑,指着木笼子的方向说道:“已经关起来了,就在东南角呢。” 程大人大惊,“关起来了?为什么关起来?谁让你关起来的?” “大人,不是您说的听候发落吗?” “是听候发落,可我没让你关起来啊!快,让他们来见我!” 宋大人愣了愣,马上唤来侍卫,吩咐他们将杨洪和郭强带过来。 没多大一会儿,侍卫们便将有气无力的杨洪和郭强带到,程大人见状马上问他们怎么了。 两人回答说一天只吃一顿,还是稀的,所以这会儿实在没有力气。 程大人瞪了宋大人一眼,喝道:“宋世云,你就这样让他们听候发落的?” 宋大人闻言立马跪下来,满脸惊慌地回答道:“下官有罪!” (本章完) 7017k 232 命令到了 程庆臣将几个人带至宋大人营房,他背对着三名跪着的人,盯着营帐正北位军旗看了良久。 “哎~~”他重重叹了口气,随后转过身来,“宋世云,我一早耳闻你心胸狭窄,本来没当回事,现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宋大人懵了,心说不是治杨洪和郭强罪吗?怎么听着话的意思,倒好像是自己犯错了? “程大人,我~~” 宋大人的话还没说完,程庆臣便扬手打断了他。 “你啊,不是治兵无方,而是不懂灵活变通,行了,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说罢,程庆臣又问道:“黄才良那小子呢,还有那个丫头,让他们也过来吧。” 宋世云一听,后背顿时冒出一阵冷汗,“他们~~他们让我给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为什么?!”如果说宋世云看杨洪和郭强不顺眼还能理解的话,程庆臣对宋世云容不下两个孩子就有些恼怒了。 “他~~他们蛊~~蛊惑人心,妖~~妖言惑众~~” 程庆臣气不打一处来,“宋世云啊宋世云,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孩子,是如何能蛊惑人心的?你~~真是~~”因为无法将真相说出来,程庆臣指着宋世云气得直发抖。 “哎~~算了,我给你一天时间,今天天黑之前把他们俩给我找回来,要是找不到,你~~你就别回来了!” 宋世云诚惶诚恐,颤颤巍巍领命便带着人出去了。 宋世云怎么也想不到,他自以为的一个高明之举,本来应该受到程大人褒奖的,现在却得来这么个结果。他实在想不通,杨洪和郭强明明在战时擅离职守,本来就应该砍头的,饿他们几天怎么了?还有那个黄才良,一个小屁孩成天在城里散播谣言、蛊惑军心,赶走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会让程大人发那么大的火。 想了半天,宋世云始终想不通,他觉得自己没有犯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何错,或许程大人发火并不是冲自己。 这么一想,他便想开了,心说程大人乃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兴许他是要亲自治罪,所以对自己擅自处理不是很高兴而已。 骑在马背上,宋世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知不觉的,一行人已经出城上百丈远了,看着城外空无一人,宋世云又犯起了愁,程大人亲自治罪也得找到人啊,要是找不到人,他那火还不是得冲自己发! 他将马勒停,仔细想了想,这附近离临海城最近的也就是位于西方的镇子了,他觉得倒不如去镇子里问一问,说不定那俩孩子去了镇子呢。 于是宋世云吩咐大家快马加鞭赶去镇子,谁知道到了镇子一问,果然发现了黄才良和倪珠儿。 这个时候,宋世云还在认为程大人是想亲自问这两个孩子的罪,在找到这两人时,他便吩咐手下又将两人绑了起来。 前后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宋世云便找到黄才良和倪珠儿,他得意洋洋的将两人带至营房,直接将绑着绳子的两人扔在程大人面前。 程庆臣无奈的看了看宋世云,嘴里止不住叹气,“哎,宋世云,你可真是让我惊喜连连啊!” 宋世云看见程大人明明一脸失望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反的,一时之间理解不了程大人的意思,便只好闭口不谈。 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杨洪和郭强两人已经在两旁的座椅上坐下,两个人还同时用一种轻蔑的表情看着自己,于是宋世云更加糊涂了。 程大人吩咐将黄才良二人解开,随后在正位坐下,对身旁的一名侍卫说道:“念给他听吧。” 侍卫领命,便拿出一份卷轴,站在宋世云等人的面前念道:“程大人有令!杨洪、郭强二人于战时擅离职守,按罪当斩;又,杨郭二人临机应变,破敌有功;两人功过相抵,着撤去其二人校尉之职,贬为百户,罚饷半年。” 侍卫念完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便收好了卷轴,杨洪和郭强马上上前领命。 听见二人被贬为百户,虽说不如自己想的那样,可到底也算是罚了,宋世云不禁松了口气,心想程大人还是明察秋毫。 然而宋世云才乐了没多久,那侍卫又抽出一卷卷轴,随后摊开了念道:“程大人有令!鉴于最近沿岸频频出现倭贼,为守护一方安宁,以绝守军之后患,特设巡防总兵一名,由杨洪担任,巡防督尉一名,由郭强担任。巡防总兵领兵一千,且有权调动千户以下任何兵马,因巡防事务事关重大,各部应积极配合,不得抗命。” 话音落下,宋世云彻底傻了,这算什么?他自己管的就是千户,如果杨洪可以任意调动千户以下的兵马,那不是跟自己一样了吗?而且程大人的命令是可以任意调动各部任意兵马,就是说杨洪连水军都可以调动,这样一来,杨洪的职权岂不是比自己还大?这不是明降暗升吗? 不等宋世云反应,杨洪便上前领命,随后程大人又说道:“杨洪,巡防事务不可小觑,你以后直接向我报告,另外,这两个小娃儿,就由你带着吧。” 杨洪马上低头道:“末将领命!” 随后,程庆臣将杨洪原来的部下调配给他,并命令宋世云为杨洪的人配齐马匹等必须物品,还一再强调,如果黄才良需要什么东西,花再大的代价宋世云也得替他找到。 程庆臣离开的时候,宋世云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他的脑子反复盘算着,究竟是降了杨洪和郭强的官?还是降了自己的官? 杨洪接管自己的部下后,又让郭强将他的人从镇子调过来,因为两人这一次都折损了不少人马,即便两部合一,也凑不到一千人。不得已之下,杨洪只好找到依旧浑浑噩噩的宋大人,让他将剩下的空缺补齐。 宋世云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他今天弄明白了,那就是杨洪、郭强、黄才良和倪珠儿这四个人不是好惹的,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要么就满足他们的要求,要么就离他们远一点。 (本章完) 7017k 233 南方 至大二年(1309),八百媳妇国民众复起反元,元廷遣云南右丞前往招谕,遭起事者抗击,大败而还。次年,临安、大理两宣慰司和丽江宣抚司以及普安路土官所隶部曲同时起义。 在黄才月看来,看见雪就意味着要过年了,可是她没有想到,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大雪就没过了她的脚踝。 跟着老大过了这么些年,黄才月还从没好好过过一个年,她心想现在见着三叔了,多少也算团圆,今天至少也能吃顿像样的团圆饭。 掰着指头数数,她和老大来这儿也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里她过得很安逸,不用担心没吃的,也不用担心没地方睡觉,更让她觉得安心的,是这里没有官兵欺民,也没有打打杀杀,在三叔的庇佑下,她总算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心,好好休息一下。 老大似乎也挺享受这样的日子,这些天他要么就是去帮忙搬运一下粮食,或是在周围山上猎来一些小兽打牙祭,除此之外,他干得最多的,就是砍柴劈柴,所以即便现在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屋子里依然是暖烘烘的。 不过,郑玉山母子就不像这般舒坦了,他们和黄才月同住一所院子,饮食起居都由老大照看着,可是郑玉山他娘因为郑老爷的离世,最近变得神神叨叨的,老拉着郑玉山问老爷去哪儿了。 郑玉山也因为他爹的死受了很大的刺激,平日里没事就拉着黄才月问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可当黄才月问他离开这里了去哪儿,郑玉山又回答不出来。 “玉山,你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照顾好你娘。”黄才月每次都是这样安慰郑玉山。 黄成杰似乎很忙,几乎每天都要跟他的那些兄弟离开村子,直到深更半夜才回来,有的时候甚至第二天才回来。另外,村子里的其他人,虽然就像黄成杰所说的那样,只要不去打扰他们,他们就不会来捣乱,不过他们也都像黄成杰一样,早出晚归。 老大说这些人都是江湖人士,这样神秘出入是很常见的,只不过千万不要过问他们干嘛去了,因为他们干的多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黄才月也不管那么多,她也懒得去问,这些年她见过太多“见不得人”的事了,她自己也干过,在她见识过那么多人所表现出来的“恶”之后,她觉得谁都不值得可怜。 这天还没天黑,黄成杰回来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带回来五匹马。 黄成杰很兴奋,径直走进屋子,边抖落肩膀上的雪边说道:“才月,咱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去找你二叔去!” 黄才月原本半躺在被褥上,听见这话马上跳了起来,站在炕上问道:“真的呀?” “骗你干嘛,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黄才月刚来的时候就问过二叔黄成才,黄成杰说他在南方,还说这边的事忙完了就带黄才月去找他,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一起去找大哥和才良了,所以黄才月对这一天很是期待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他跳着叫着拉起一旁的老大,也不管老大脸上极不情愿。 关于老大,黄成杰还不清楚他的底细,来的时候老大就曾叮嘱过黄才月,不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所以介绍老大的时候,黄才月只是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总的来说,黄成杰对待老大的态度还可以,虽然多少带着几分戒备,但他也看得出来,老大和才月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而且老大话少,从不过问自己的事情,这对黄成杰来说是最好不过的。 而关于黄成杰,老大也打听过,自打上次在河边看见那样一副诡异的场面后,老大就不止一次问过黄才月和他三叔到底是什么人。黄才月虽然对老大无话不说,但她也记得自家的家训,所以一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老大似乎也没什么怨言,既然黄才月不肯说,他也就没有追问了。 黄才月说过,老大姓李,所以黄成杰一直以“李兄弟”相称。 “李兄弟,你们都跟我们一起走吧。” 没等老大发话,黄才月便挺着胸脯答道:“那当然,我和老大永远都不分开,至于玉山和他娘嘛,他们暂时也没别的去处,当然一起走啦。” 老大苦笑着摇摇头,算是默认了。 “嗯,这样最好,我给咱们一人准备了一匹马,才月,你跟玉山说说,让他们早做准备,咱们早点出发。” 黄才月痛快的答应一声,随后下炕穿鞋,忽然,她想到什么,便抬头问道:“三叔,你那些兄弟呢,他们也一起去吗?” “对,不过他们提早一步走了,去了南方咱们就汇合。” 黄才月“哦”了一声,随后便钻出房门。 郑玉山一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是他知道继续这样待下去,自己会疯掉的。所以当他听见黄才月说明天一早就离开,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众人收拾好行李,便骑上马儿,朝着南方出发了。 一路上,黄成杰也不赶时间,几乎都是天色完全亮才出发,天刚暗就歇脚。再加上现在队伍里有老大和黄成杰这样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所以路上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歇歇停停走了一月有余,黄成杰说他们已经进入了临安地界。 黄才月问他二叔在临安吗?黄成杰点点头,说再过个六七日就能见到他了。 这日,晚上休息的时候,老大忽然被一颗石子给硌醒,他翻了个身,正打算重新睡下时,却发现篝火另一边的黄成杰的被褥是空着的。 老大以为黄成杰是起夜去了,便没怎么在意。就在他的睡意再次袭来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 老大觉得有些奇怪,这脚步声应该就是黄成杰的,可为啥他走得这样轻呢? 于是他悄悄睁眼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就见黄成杰正 (本章未完,请翻页) 蹑手蹑脚的钻进自己的被褥。 本来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老大心想或许是黄成杰不想吵醒其他人,所以才尽量不发出声音的。 可是后来的几天,老大发现了黄成杰悄悄的消失了好几次。 这三个多月以来,虽然老大再也不过问黄才月和黄成杰的身世,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怀疑。 原来的怀疑加上这几次的偶遇,老大便决定瞧个究竟。 又是一天夜里,众人照常烧起篝火,吃了些干粮又闲聊一会儿后,便钻进各自的被褥歇息了。 可是老大却一直挺着没睡,他闭着眼睛等待着,一直等到三更时分。 正在老大的浓浓倦意席卷而来的时候,他听见一阵很轻很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悄悄睁开眼看了一下,就见黄成杰正在每个人的被褥里查看着什么。 没一会儿,黄成杰就来到老大身边,他先是伸出手轻轻推了老大两下,又轻声叫了两声“李兄弟”,见老大没反应,黄成杰才走向另外的人。 这种情况,傻子都明白,黄成杰是想干点啥。 于是老大静静等待着,等到黄成杰的脚步声远了一些后,他便轻手轻脚爬起来。 老大的身手比起黄成杰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赤着脚,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一直跟在黄成杰身后几十丈的距离处。 只见黄成杰离营地远了之后就没了那副轻手轻脚的姿态,而是大踏步走起来,大约凑出去百来丈远,老大看见黄成杰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之后在空中晃了晃。 之后,黄成杰就那样拿着火折子在原地等待着,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老大忍不住好奇心,又跟上去一段距离。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老大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而且那脚步声很急促。 老大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人跑到黄成杰身旁,因为黄成杰手里拿着火折子,所以借着微弱的光亮,老大多少能看清那人的脸庞。 奇怪的是,这个人老大从没见过,不像是黄成杰之前的那几个弟兄。 两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挥手道别。 回到营地后,老大怎么也想不明白,黄成杰为何要悄悄摸摸干这事?他们彼此之前很早就表明过立场,都是视官府为不共戴天之仇,就算黄成杰有什么话不好当面说,他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啊。 今天晚上的样子,就好像是黄成杰有什么密谋,而这个密谋是跟他同一立场的人都不能知道的。 这之后的接连两天,老大每晚都发现黄成杰悄悄离开,他也跟踪过,发现跟黄成杰解除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人,甚至到最后一晚,来的人居然是个穿着朝廷士卒衣服的人。 不过老大始终没有声张,他感觉得出黄成杰对自己更是对才月没有恶意,也就顺从的跟着黄成杰一步一步接近临安城。 (本章完) 7017k 234 安顿 终于,众人来到临安城城门口。 虽然同是年末,而且一行人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如今距离除夕只有二十多天时间,可是临安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不过这种天气对黄才月来说很熟悉,虽然家里不像这般温暖,却也没有北方那样寒冷。 黄才月以为到了临安城就能见到二叔,所以一路上他都很期待,谁知道来到城门口后,他首先看到的,便是守在门口的守军士卒。 经过这么些年的闯荡,黄才月已经对朝廷官府产生一种难以言状的厌恶感,只要一看见当兵的或是穿官袍的,她就恨不得马上拿着刀去杀死他。 于是,积攒了三十多天的欣喜之情,在这一刻顿时烟消云散,黄才月这才意识到进了临安城就会成天看见这些当兵的,而她又深深知道,只要有当兵的,就会有欺凌百姓的事发生。 老大走在黄才月身旁,老早就发现黄才月的神情不太对劲,在走近城门的时候,他一把握住黄才月的手,还拿在手里紧了紧。 黄才月感受到了老大的力量,扭头回之以微笑,示意自己还好。 在经过城门的时候,黄才月还是有点紧张,就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生怕官兵会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他们很快就通过城门进入了城内,那些官兵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只是这些人自顾自的穿过城门时,却没发现郑玉山盯着官兵们时恶毒的眼神。 进城之后,黄成杰先是找了家客栈将众人安顿下来,吃午饭的时候,他对黄才月说:“你们吃完就在客房里休息休息,我出门办点事儿,顺便寻个住处,等我安排好了再过来找你。” 黄才月一边大口大口吃着饭菜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不是说能见到二叔吗?他不在城内?” “呵呵,你二叔忙着呢,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方,不过我们有联络方式,吃完饭我就去联系他。” 黄才月点点头,便不再追问了,黄成杰是她的亲叔叔,她自然对他完全信任,既然叔叔都说听他的安排,那自己也就没啥好顾虑的。 说完话,黄成杰匆匆扒完碗里的饭,又给黄才月留了些钱,随后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黄才月才注意到郑玉山,他表情木讷的拿着筷子摆弄着碗里不多的饭菜,看样子在想着什么。 “玉山,饭菜不合胃口吗?”黄才月问道。 郑玉山回过神来,显得有些慌张,“哦,不是,可能是路上太累了,没啥胃口。” “玉山,最近你都不跟我说话了,要是你还生我的气,就打我,实在不行,你就杀了我,给你爹报仇。” 郑玉山总算笑了出来,“你想啥呢,我爹的死不关你的事,你可真会瞎想!”说着,他的脸色又凝重起来,“这阵子我的确很难受,怎么说我爹也死了,我娘又变成这副样子,你总不能要求我还跟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过日子吧。” “哎,怎么说你爹的死我都脱不开关系,玉山,我对不起你,要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我当时就应该考虑周全一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 “算了,才月,以后不提这事儿了,当时情况紧急,你也是为了救我们。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照顾好我娘。” 黄才月伸过手,轻轻握着郑玉山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以后我跟你一起照顾你娘。” 郑玉山看着黄才月红扑扑的脸庞,不由得笑了笑,捏着黄才月的手也紧了紧。 吃完了饭,众人便回到二楼开好的客房,这一次,黄成杰特意为黄才月开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这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黄才月第一次和老大分开睡。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很无聊,黄才月便推开房门,先是去郑玉山母子的房间闲聊了两句,随后又钻进老大的放箭。 老大依旧是枕着那把大剑在床上闭目养神,这把剑老大一直当作扁担隐藏着,大家都习惯了老大经常扛着这根“扁担”。黄才月进屋之后先是打量了老大一眼,老大脸上胡子拉碴,看上去跟黄成杰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他们都知道,在这副邋遢样子的背后,老大其实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 “老大,咱们出去逛逛呗。”黄才月只要不看见那些官兵,心情还是比较高涨的。 “不去,你三叔不是说了让咱们在客栈里等他吗?” “哎呀,三叔是让咱们在客房里休息,现在休息完了,咱们去逛逛吧。” “才月,你三叔究竟是什么人啊,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黄才月知道老大终有一天会追着这个问题不放的,她只是希望这一天尽量来的吃一点,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告诉老大。 一时间,黄才月显得有些为难,老大见状,一翻身坐了起来,“才月,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不不,”黄才月赶紧辩解,“我当然相信你,我可以把命都交给你,只是我爹~~我爹他~~” “好吧,”老大叹了口气,“我信你,你爹不让你随便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才月,我知道你这位三叔不简单,可能他暗地里正谋划什么事情。” 其实不用老大说,黄才月也知道三叔不简单,当初他们相遇,在河边看到的那副场景,是个人都会起疑的,再加上三叔的那几个兄弟,看上去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只是黄才月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晚辈,就像当年在家里一样,不管爹和公公谋划什么事情,都跟自己没关系,最后他们也都会摆平的。 所以黄才月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里。 “哎呀,你想太多了,不管三叔谋划什么事情,都不会害咱们的。” 谁知道老大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一抹凝重的神色,“我知道他不会故意害你,可我担心他会连累到你。” “连累到我?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知道什么了?” “哎,这几天夜里你三叔每晚都会悄悄去见一些人,每晚见的人都不一样,我怀疑他是有什么事才临时决定来临安城的。” 黄才月不以为然,“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三叔说白了也是江湖人士,听我爹说,他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就跟着我二叔去闯荡江湖了,夜里去见几个江湖朋友有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么大不了的!” “可我看见的不光只有江湖朋友,最近几晚他见的都是官兵模样的人。” “官兵模样?”黄才月总算有些惊讶了。 “没错,你三叔不是一直说跟朝廷过不去吗?还说他们专门惩治欺压百姓的官兵,可为啥他会偷摸去见官兵呢?还有,我们都知道你三叔是什么人,某种程度上咱们跟他是一伙儿的,那他为啥还要偷摸去见那些人呢?有什么事是你这个亲侄女都不能知道的?” 老大接连几个反问,直接把黄才月给问傻了,她还记得当初二叔三叔刚回家的时候就神神秘秘的,那会儿才良还怀疑过他们,没想到几年之后再相见,他们依旧那样神秘,现在连老大也怀疑三叔了。 黄才月还在沉思中,老大继续说道:“你不告诉我你三叔究竟是干嘛的,我就不问,不过才月,咱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儿,不要跟你三叔走得太近。” 黄才月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老大,“我~~我~~你容我好好想想~~” 说罢,她便满脸沮丧地退回到自己放箭。 几句话聊完,黄才月顿时兴致大减,再也没有心思出去逛街了。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仔仔细细将老大的话想了一遍,最后觉得老大的话虽然有道理,但三叔就是三叔,三叔是不可能害自己的,不管三叔在谋划什么,只要自己不去过问三叔的事,应该就不会有问题的。 就这样,四个人在客栈里住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黄成杰回来了。 黄成杰说找到了一个住处,是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屋子,屋子的原主人已经死了,住在那里不会有人打搅的。 说着,黄成杰便带着四个人还有他们的马走出临安城,在临安城西南方向不到一百丈远的地方找到一个院子,院子是那种地方特色很浓厚的农家小院,不是很大但足够五六个人居住。 “这儿离临安城不远,还有后院,其他事情我都找官府办好了,大家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打量完院子,黄成杰便对众人说道。 “三叔,二叔呢?有消息了吗?”黄才月对院子很满意,便问起二叔来。 “暂时还没消息,不过快了,我把咱们的住处一起捎过去了,他接到信就会过来的,放心吧。” 说完,黄成杰便领着众人分房间,同样,他给黄才月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又把老大安排在另外的房间。将行李稍稍收拾一下后,黄成杰忽然走进黄才月屋子。 “才月,三叔问你个事儿。”黄成杰在床头坐下,有些神情不定的问道。 “什么事,你问吧。”黄才月一边回答一边整理着自己不多的行李。 “当初你们从村子里逃出去的时候,你爹或者公公有没有托付给你们什么东西?” 一句话马上将黄才月带回到当年的那天,这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她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没有,当时我们逃得很匆忙,行李也全都丢了。” “哦,”黄成杰似乎很失望,“行了,我就是随便一问,你放心,到时候咱们找到才良和才义,就一起去找仇人报仇!” (本章完) 7017k 235 过年 也许是很久没有过过这样安定的生活,黄才月在临安城住的很舒心,她没事儿就拉着老大或者郑玉山去城里逛逛,城里逛得腻了,又去周围的山林耍耍。 临安虽然归属朝廷,但是实行自制管理,朝廷委任了一位当地的土官为宣慰司,所以城内的守军其实都是本地人,只不过穿着朝廷的衣服。 和其他地方一样,城内还有不少蒙古人,黄才月知道,这些蒙古人其实就是监军,是专职监督临安附近的治理的。同样,这里的本地守军在蒙古人面前也是低人一等。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黄才月对这些官兵少了一丝厌恶感,当然,也仅仅只是少了一丝而已。 年关将近,出入临安城的人一天比一天多,黄才月喜欢热闹,几乎每天都要进一趟城,然后采买一些过年的物品。 于是,一间小小的农家小院,经过黄才月一番折腾,倒也有点喜庆的样子。 黄成杰依旧很忙,他每次回来都只是住一晚上,给黄才月留了点银子后第二天又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两三天。因为有了上次跟老大的对话,即便知道三叔在忙活什么事情,黄才月也从不过问。 这天傍晚,黄才月几人正忙着做晚饭,黄成杰回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体型差不多的壮年男人。 黄成杰带着那人来到厨房,满脸笑容喊道:“才月,你看看谁来了?” 此时黄才月正站在灶台后边,她跟门口隔着锅里蒸腾起来的雾气,所以一时间看不清门口的来人。 可是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即便她看不清楚,也知道三叔带来的是谁。 “二叔!”黄才月尖叫着从灶台后跑出来,一下子便扑在黄成才的怀里。 “哈哈哈哈,你三叔说我还不相信,原来月月真长这么高了,哈哈哈哈。”黄成才爽朗的笑声很有感染力,引得一旁的老大和郑玉山都笑开了。 黄才月依偎在黄成才怀里,刚开始还笑呢,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后,黄成才轻轻将她推开,直言不讳地说道:“月月,你爹出事的时候我和你三叔不在,说起来也怪我们,我们不该回去,二叔对不住你。” 这样一说,黄才月哭得更伤心了。 黄成才也不劝她,又将她轻轻搂在怀里,任由她痛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黄成杰便接过炒菜的活儿,大家便一边聊天一边忙活起来。 期间,黄成才问了很多问题,包括她是怎样跟才良才义分开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才月如实回答,还说起当初大哥原打算带他们去辰州投靠公公的老友的。 听到这里,黄成才和黄成杰偷偷对了下眼神,随后马上分开。 “那~~才月,你知道公公的老友是谁吗?说不定才义和才良就在那儿呢。”黄成才问道。 黄才月对公公的那些事情一概不知,她就知道当初带回来的那人被才良称作“江三爷爷”,她也不知道将三爷爷是不是就是大哥要投靠的人。 “我就知道一个江三爷爷,也不知道他在不在辰州。”黄才月摇着头说道。 “嗯,等过完年,过完年咱们一块儿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着他们。” “好!”黄才月喜笑颜开,现在身旁有了两位叔叔,她安全感十足。 接下来的几天,黄成杰照常外出,很少回来,黄成才却一直留在院子里,他带着黄才月几人逛街、游玩,给黄才月买新衣服,买一些小玩意儿,把黄才月宠上了天。 总算,腊月二十七那天,临安城下了一场雪,为即将来到的年增添了一点儿气氛,这天黄成杰也回来了,说这一次起码也得等过了年再走。 这么多人围在身边,虽然算不上团圆,但也算这么多年黄才月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 黄才月用尽所有回忆,使出浑身解数,置办了满满一桌年夜饭。 这期间,郑玉山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灵牌,给刻上他爹的名字,黄才月见状,也拉着郑玉山买来几块,将自己爹娘公公还有两位妈妈的名字刻了上去。 除夕的时候,众人对着灵位行了大礼,随后便围坐在桌旁,开始享用年夜饭。 桌子下烧着炭火,屋里面很暖和,屋外时不时响起一阵阵烟花炮竹声,这一顿年夜饭,黄才月等了很久。 饭桌上,每个人都各有心事,谁也没有第一个动筷子,沉默片刻后,黄才月忽然站起来,她拿起酒壶,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随后举起酒杯说道:“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身体安康,平安吉祥。” 说罢,黄才月一仰脖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月喝完,众人互相看看,随后也喝完自己的酒,一杯酒下肚,大家的心情才算打开,饭桌上也才热闹起来。 大家推杯换盏,笑笑呵呵的一直吃到子时,黄成杰拿出买来的鞭炮和烟花,领着大家出门放炮。 只见黄成杰和老大一人拿了一支点燃了的香,一人点鞭炮一人点烟花,他们点完后又笑笑嘻嘻跑回来,其他人则捂着耳朵等待着。 片刻之后,“砰”的一声,烟花便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将夜空点亮。 黄才月蹦着跳着,此刻她的心里没有一丝哀伤,全是满满的欢乐,她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全家人围在一起过年的时候。 几乎是同一时间,临安城这里那里都响起了鞭炮声,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天空中绽开各式各样的花朵,美艳如画,空气中也弥漫着喜庆的火药味儿,整个临安城都被照亮了。 人们就是这样,即便在苦难的日子里,即便连饭都吃不饱,也要想尽各种办法在年关置办一桌年夜饭,买上一两挂鞭炮,他们相信好好过完这一年,来年将会更好,就像此刻的黄才月一样。 可是谁都知道,来年不一定会更好,或许还会更糟。 第二天,黄才月睡到晌午才醒来,昨晚喝了不少酒,醒来之后她的头就像被谁打过一样,胀痛不已。 还没等她稍微缓一缓,忽然郑玉山在外面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黄才月听着郑玉山喊得很急切,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赶紧船上衣服走出去。 “不好了,城里面出事了!”一看见黄才月,郑玉山便说道。 “出什么事了?”黄才月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 “今天早上我娘有点咳嗽,我就进城去给她抓药,没成想城门竟然关了,进出城还得接受盘问。” “你进去了?” “嗯,进去了,我也找人问了,原来昨天晚上有人杀了几个蒙古人,这会儿城里面正在全程搜查呢!” 正说着话的时候,其他人也闻声赶了出来,老大更是听完就看向黄才月的两位叔叔。 “昨晚?除夕?”黄才月不太相信,谁会在这种合家欢乐的时间去杀人! “我听人说,”郑玉山这时将声音减小,神神秘秘地说道,“城里进了反贼!” (本章完) 7017k 236 精进 蒙古人被杀,在院子里谁都不在乎,大家心照不宣的统一当做没听过,继续过着一年里最喜庆的日子。 之后的几天,郑玉山不断从城内探听来各种消息,说被杀死的的确是蒙古人,只不过有人说是反贼进城杀了蒙古人,也有人说是蒙古人自己闹内讧,自己人杀了自己人,还有人说是蒙古人霸占了某位民女,最后被民女的家人所杀。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什么传言都有,也没有任何后续,甚至连蒙古人的尸首都看不见。 很快,正月十五就过了,黄成杰说过,等过了小年,他又得外出忙活,而且这一次不仅是黄成杰,黄成才也说得出门了,他们让黄才月几人就在院子里好好住着。 两位叔叔给黄才月留了不少钱,而且以前黄成杰每次回来都会给黄才月留钱,那些钱还剩下不少,所以几个人的生活不成问题。 问题是黄才月跟着老大飘荡了这么多年,乍一闲下来,她倒有些不适应了。 两位叔叔才出门没几天,黄才月就无聊起来,她开始成天成天的拉着老大和郑玉山进城闲逛,或是去周围溜达。 几天下来,城里也熟了,周围也溜达了一大圈,黄才月便再次无聊起来。 有一天,老大忽然心血来潮,将他那把大剑翻了出来,在院子里舞动着,黄才月见着,便嚷嚷着也要一起耍。 其实老大的招数黄才月已经全部学了过去,除了力气没老大大之外,她的功夫跟老大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她的身体轻盈、动作灵活,有一些招式在她手里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不过黄才月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剑,她一直用的都是随手寻来的武器。 本来黄才月还想打造一把自己的武器,可是各地的铁匠铺都不愿意打,因为每一把武器都需要登记造册,而且他们的原料都是给官府准备的,也是有记录的,所以即便黄才月愿意花重金,也没人敢收她的钱。 老大也说过,如今的世道,带一柄剑就是带着一丝危险,别人看见你的剑就知道你是一个危险的人,自然就会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危险的办法来对付你。就这样,黄才月始终都只是带着一把老大偷偷给她找来的匕首。 今天也是一样,黄才月没有趁手的家伙,就要求耍老大的大剑,这把大剑黄才月很熟悉,却从没上过手。 老大拗不过黄才月的坚持,就把大剑递了过去。 大剑足有三寸多宽,长的话三尺有余,整体重量不下二十斤,平时黄才月帮着搬进搬出还不觉得有什么,真正拿在手里耍起来,可就不是一码事了。 老大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指点着,可是不管如何指点,黄才月始终无法将剑耍得流畅起来。 最后老大给黄才月指出了症结所在,说是她本身重量太轻了,想要将这样一把大剑舞得趁心应手,就必须得有他那样得身材。 黄才月自然不信邪,认为自己只是不熟练而已,大不了以后多练练膀子力气,练得久了自然就能舞起来。 总算,黄才月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方法,一得空,她便求着老大将大剑拿出来,然后在院子里舞上几个时辰。刚开始还好,后来老大发现黄才月实在太沉迷,几乎只要闲下来,她就惦记着那把大剑。无奈之下,老大只好叮嘱黄才月别练得太勤,而且只能天黑了再耍,说是担心白天耍会被不怀好意的人看见。 有一次,黄成杰回来无意中撞见黄才月狼狈地耍着那把大剑,就问了两句,听说这个侄女喜爱剑术,就说找机会给她弄把合适的剑。 这句话可把黄才月高兴坏了,直拉着三叔的手央求他一定记在心上。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月有余,临安城的冬天似乎只有过年那几天,年一过,天气明显温暖起来。 也许是这几个月稳定的生活让人的心情变好了,郑玉山的娘好转了很多,她开始接过操持生活的活计,也不再老是念叨郑玉山他爹了。 同样的,郑玉山看见娘一天一天好转,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面对黄才月的各种邀请也答应得痛快多了。 一时间,似乎他们的生活回归了正轨,以前发生的种种都已经烟消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散。 没过多久,黄成杰再一次回来,他按照约定给黄才月带来一柄细小的软件,还有一本剑谱。 黄才月用惯了大剑,再加上多年受了老大的影响,她认为兵器这玩意儿越大杀伤力就越大,自然也就越好,所以看着那柄细小如麻绳的软件,她不知该怎么回应。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再加上三叔脸上满脸期待的笑容,黄才月实在不想伤他的心,就欣然接受了。 黄成杰告诉黄才月,软件平时可以隐藏在腰带里,并且练好了,威力不输老大的大剑。 黄才月不置可否,但还是很高兴的谢过三叔。 同样,这一次黄成杰在院子里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给黄才月留了点儿钱之后,就马上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黄才月照例找老大要剑,老大笑了笑,说三叔不是给你带了一把剑吗? 这些日子,黄才月已经熟悉老大的大剑了,虽说舞起来还是不如老大那样流畅,但是很明显,她在一天一天精进。而三叔带来的软件,在黄才月看来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最多能算三叔买来哄自己高兴的,真正打起架来,黄才月认为还是老大的大剑可靠。 在黄才月的一再坚持之下,老大不得已,只好把大剑让出来。 练了个把时辰,休息的时候,老大不经意的说道:“你三叔好心好意给你弄来软件,连剑谱都给你找到了,你好歹也熟悉熟悉,别让他老人家寒了心吧。” 黄才月喝了口水,说道:“三叔也真是的,那么一个软趴趴的玩意儿,能顶什么用?还不如随便给我找把官刀呢!” “这你就不懂了,”老大笑道,“武器各有长短,轻巧的武器自由轻巧的妙处,你不练怎么能知道呢?再说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算你不喜欢,也可以熟悉熟悉,以后再遇到使这玩意儿的人时,你不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黄才月眨巴着眼睛想了片刻,觉得老大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便起身说道:“好吧,听你的,熟悉熟悉,就当报答三叔了。” (本章完) 7017k 237 清明节 在黄才月勤练剑术的日子,郑玉山也没闲着,有的时候拉着老大教自己几招,有的时候又跟黄才月学习几招,只是他的基础太差,手脚又不协调,很多东西黄才月一学就会,而郑玉山却怎么也消化不了。 不过,这也打击不了郑玉山的热情,他还是不厌其烦的跟随黄才月一起学习。 日子很快来到清明时节,郑玉山他娘说没有拜祭的地方,总也得烧点儿值钱意思意思,就叮嘱郑玉山得空的时候去城里买点香烛纸钱。 几个人的生活一直都是黄才月三叔管着的,他每次回来都会给黄才月一些钱,有多有少,但是足够他们四人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多余的钱黄才月就攒起来,她也不知道攒起来了该干嘛。 有的时候黄才月也怀疑过,这么些钱虽然不算太多,对普通人来说却算是大钱了,三叔是从哪儿弄来的钱呢?难道说行走江湖还能赚大钱? 不过看着三叔每次给钱那不以为意的样子,黄才月也就没有多问。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挣钱,比方说老大,就时不时从山上打来猎物,留下一点自己吃,多的,就拿去城里卖了。 总而言之,黄才月几人不缺钱花,手里也有余钱。 郑玉山得到娘的叮嘱,便找到黄才月,将买香烛的事儿说了说,黄才月一听,马上点头称是,说自己也要置办一点儿。于是,两人就相约进城了。 一想到要出去见人,黄才月下意识便钻进自己房间,想要将那套男儿装给换上。其实这套衣服黄才月很久没有穿过了,因为周围没什么人家,上山下山也遇不到什么人,就是有时候进城她才翻出来穿一穿。 黄才月摸向衣服的时候,忽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那柄软件,老大叮嘱过她,除了练剑的时候,都要把软件藏好。 黄才月将衣服和剑一起掏了出来,随后将男儿装给换上,换完之后,黄才月又将软件拿在腰间比划了两下,三叔说过,这柄软件可以藏在腰间,她还没试过,便想着今天要不要试一试。 没怎么犹豫,她便将软件缠在腰间,然后在外面绑上腰带,最后才推门出来。 一出门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月便看见郑玉山正愣愣的盯着自己看,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啥呢!” 郑玉山醒过神来,笑道:“才月,你可得小心点儿,万一被哪家大小姐瞧上了,可能会绑你去做上门女婿额的。” “我?做上门女婿不应该是你吗?” “本来应该是我啊,现在你这么一打扮,谁还看得上我啊!” “你就会取消我,我有那么好看吗?” “真的,”郑玉山举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才月,你要是换成女儿装,就活脱脱一个仙女下凡了!” “看吧,还说不瞎说。我平日里不都是穿的女儿装吗?也不见你夸我?” “哎呀,你平日里穿的都是麻布粗衣,成天不是干活儿就是练剑的,我说的是正经的女儿装,绫罗绸缎、锦衣羽裳,那些才配得上你。” 几句话把黄才月夸得面红耳赤,她悄悄瞥了郑玉山一眼,轻声说道:“玉山,你也好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黄才月对郑玉山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愫,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反正她就是想每天看见郑玉山,想看见他笑,如果他伤心,那自己也伤心,甚至比他更伤心。 同样的,黄才月也能感受到郑玉山的热情,尤其是宋夫人好转之后,郑玉山时不时就会盯着自己脸红。 两人互相称赞了两句,便跟老大和宋夫人打了招呼,随后朝临安城走去。 黄成杰给他们安排的院子虽然离临安城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而且当初为了避人视线,黄成杰特意找了处隐蔽的地方。从院子里出去没有大路,只有一条随着地势起伏蜿蜒的小道。 清明时分的临安城春意十足,气候非常怡人,路旁的野花,头顶的鸟语,无一不让二人心旷神怡。 两人一路欢声笑语,没过多久就来到城门口。 也许是因为经常出入临安城,对于城门口的守军,两人都没有刚来时的那样厌恶。 和往常一样,临安城里很热闹,出入城门的人也很多,那些士兵懒洋洋的,除非是大件行李,否则的话,他们看都不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眼,更别说盘查了。 经过城门的时候,郑玉山非常大方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而此时大多百姓进城来也都是采买清明节所需物品的,所以两人很容易便过了关。 城里面很应时节,大街小巷都摆着贩卖香烛纸钱的小摊儿,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卖小吃的,只不过这些小吃摊远没有香烛摊热闹,毕竟这种年月,吃饭都吃不饱,寻常人家又哪儿来的闲钱买小吃呢。 看着城里热闹,黄才月便有心想多逛一逛,就不着急采买。 这一逛就是一上午,黄才月买了一大堆各种小吃,随后拉着郑玉山走进一家酒楼,想吃完中午饭再回去。 两人上至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点了三个菜。 吃饭的时候,三个蒙古人走了上来,这三个蒙古人一出现,原本正热闹谈笑着的食客马上安静下来,黄才月看见他们都是一脸紧张的表情,有几个人甚至看都不敢看一眼。 只见三个蒙古人在大堂里大摇大摆的转悠着,每当他们靠近一桌食客,那些食客便马上恭敬的站起来,不停的给他们陪笑行礼。 可是蒙古人似乎不满意,看完这桌又看那桌,最后,他们的眼神便投向黄才月和郑玉山的桌子。 两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愣愣地看着蒙古人越走越近。这时,跟在蒙古人身后的小儿快步走上前来,俯身在两人面前说道:“二位贵客,这三位大人看上这个地方了,要不两位移步,我给两位另找合适的桌子。” 黄才月一看见这些蒙古人就气不打一处来,郑玉山也是如此,两人都担心过多纠缠下去会憋不住火气,就很痛快的答应了。 那小儿如蒙大赦,一个劲儿的要给两人添盘菜,算是给两人的补偿。 谁知道就在他们起身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蒙古人却摇了摇头,用不太标准的官话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他们跟我们一块儿吃。” 说着,这人的手就搭上黄才月的肩膀,一用力,便将黄才月重新按回到椅子上。 黄才月正想发作,却看见郑玉山在使劲给自己递眼神,于是她咬了咬牙,把气咽了回去。 (本章完) 7017k 238 进城 两人忍着一肚子不快,配合蒙古人坐下,可是谁也不动筷子。 蒙古人的其中一个对着盘子指了指,“你们怎么不吃啊,快,吃菜,吃菜。” 郑玉山赶紧陪笑,“我们吃饱了,官爷们吃,官爷们吃。” “吃饱了?吃饱了怎么还剩这么多菜?”另外一人敲着盘子说道。 “官爷,我们吃不了多少,你们吃,你们吃,这桌饭钱算我们的。”黄才月紧跟着说道。 正说着,小二把酒端了上来,蒙古人倒也豪爽,也不用杯子,一人提着一个酒壶碰了一下,随后各自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 喝完之后,挨着黄才月坐的蒙古人发现这两人没酒,就直接将他俩饭碗里的饭给倒掉,然后在饭碗里一人给他们倒了一碗酒。 “来,跟官爷喝一碗!”这人将碗推至两人面前。 郑玉山见状又赶紧推辞,“官爷,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不会喝酒,而且待会儿还得赶路呢!” 那蒙古人吃了两口菜,又提起酒壶猛灌了两口酒,然后打了个嗝儿说道:“不行,既然酒是你们花钱买的,你们就必须喝。” 与此同时,其他两人也将眼神投过来,看得黄才月和郑玉山浑身不自在。 郑玉山意识到这两碗酒已经推不掉了,便叹了口气又说道:“好,喝,我喝,不过官爷,我这位老弟实在不会喝酒,等下我喝醉了他还得照顾我,这样,两碗酒我都干了。” 说完,郑玉山便站起身,一手端起一只碗,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 一旁的黄才月看得心惊胆战,同时又火冒三丈,她跟郑玉山相识已久,知道他很少喝酒,而且真喝起来,他的量还不如自己。尤其是蒙古人的这三壶酒,黄才月仅仅只是用鼻子闻就知道是烈酒,这样的烈酒,别说两碗了,就算只有一杯,也足够醉倒郑玉山的。 看着郑玉山喝完酒又将空碗亮给蒙古人看,他脸上还得挤出笑脸,黄才月不禁捏紧了拳头。 谁知道这还没完,那蒙古人先是满意的点点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随后又看向黄才月,“钱是他答应付的,他必须也喝一碗。” 说着,这人又倒了一碗酒,推至黄才月面前。 黄才月怒不可遏,正想发作,郑玉山又伸手过来,想要拿走那碗酒。没想到那蒙古人眼疾手快,一把抽出官刀砍在郑玉山的手指头前,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黄才月。 “这碗酒他必须喝,你不能帮他喝!” 两人都听得出来,这三人嘴里喘着粗气,已经有点儿上头了。 黄才月就算再上火,也知道这个时候乱不得,要不然,她连累的就不仅仅只是郑玉山了,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也会毁于一旦。 于是她盯着那碗酒咽了口唾沫,打算把酒喝下去。 犹豫了很久,黄才月终于将碗端起来,随后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蒙古人见状哈哈大笑,坐在黄才月身旁的那位更是将手搭在黄才月的肩膀上。 经过那次脱光衣服的事情后,黄才月虽然表面看上去已经没什么了,可是她内心里却始终无法完全放下,时至今日,即便是郑玉山跟她接触她都很反感,更何况是这个蒙古人。 于是黄才月下意识的往身旁一闪,随后一巴掌便扇在那人脸上。 顿时,酒馆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呆呆的看向黄才月,包括郑玉山,那三个蒙古人更是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随之而来的,便是蒙古人的拍桌而起,和食客们的仓皇逃窜。 见对方剑拔弩张,黄才月倒不那么担心了,她心想反正城里已经死过蒙古人了,再死三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这边的蒙古人,大概是没想到两个嫩小子也敢造次,在生气的同时又觉得很屈辱,挨巴掌的那人立马将刀伸向黄才月的脖子。 谁知道刀还没拿稳呢,忽然一个什么东西冲他飞过去,这人此时正怒不可遏的看着黄才月,根本没注意其他的,于是那个东西直直砸在他脑袋上,“砰”的发出一声巨响。 不过,虽然这个蒙古人没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应过来,但其他两人早已看见是郑玉山扔过来的饭碗,他俩马上抽出刀又冲向郑玉山。 郑玉山手上没有停,他把自己能抓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扔下蒙古人,两个蒙古人慌忙招架,可是只招架了一小会儿,郑玉山就没东西可拿了。 这边黄才月在郑玉山扔东西的时候,趁着将刀指向自己的那个蒙古人没反应过来,一把便抓在刀背上,然后用力将刀夺了过来。 这人没想到黄才月的力气会那样大,手里的刀被夺走之后又惊又怒,“哇呀呀”就张牙舞爪朝黄才月抓过去。 黄才月此时有刀在手,顺势就挥舞起来,那蒙古人太过大意,根本没想到黄才月有两下子,一个反应不及时,便被黄才月一刀划在胳膊上,顿时鲜血直流。 黄才月招式一出来,三个蒙古人马上认真起来,他们同时退后一步,摆开了架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黄才月见状,便双手握住刀柄,将官刀当作大剑一样举在身前,“要你们命的人!” 说着,黄才月便闪身上前,一个人同时跟三个蒙古人打起来。 不得不说,黄才月如今的身手,寻常人根本近不得她的身,即便面前是三个膀大腰圆的蒙古人,黄才月也丝毫不落下风。 只不过到底是以一敌三,黄才月虽然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可是想一下子杀掉他们还是很难。 正在此时,忽然窗户下面传来吵闹声,郑玉山伸头看了一眼,马上回头喊道:“才月,有官兵来了!” 声音落下没多久,十多名官兵便跑上楼来,纷纷拔出佩刀将二人给围住。 黄才月将郑玉山护在身后,正想跳窗而逃,却发现窗户下面还站着几十个官兵。 “完了!”黄才月沉吟道。 最后,面对数十名官兵,黄才月只好放下刀,那三名蒙古人见状正想上前,却被官兵们为首得一个给拦住了。 那人恭敬的请三名蒙古人退后,说有什么都得等大人过完堂再说,说罢,他便命人将黄才月二人给架走了。 (本章完) 7017k 239 坐牢 直到看见监牢,黄才月才有些着急,她倒不是担心她自己,而是担心还在院子里的人——老大、宋夫人,还有出门在外的二叔、三叔。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被抓之后,肯定会想办法来救自己和玉山的,可是这儿不比当初在河边,这儿守卫森严,满城都是兵,即便除了监牢,四周围还有更为坚固的城墙。 黄才月又想到郑玉山,她已经接二连三连累玉山了,似乎自己就是个害人精一样,只要玉山跟着自己,就总没好事。 想着想着,黄才月沮丧起来,此前好几次身陷囹圄,最后虽然都死里逃生,可每次都是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了。 可是她的眼前都是全副武装的守卫,想要从这些人中逃出去,不经历血与火又怎么可能呢! 第一次,黄才月感受到自己急脾气的弊端,以前老大总是说让她凡是三思而后行,可她总当耳旁风,在那个时候,她和老大只有两个人,无论她惹出什么乱子,总有老大会替她收拾。 但是现在,她连累的已经不止老大了,而是越来越多的人。 正想着心事,为首那名当官的便将她二人带至一间牢房,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两人推进去,随后吩咐牢头上锁,就离开了。 黄才月心想,几个月前才死过蒙古人,这回自己刚巧又得罪了蒙古人,估计吃罪不小,很可能会掉脑袋。 她觉得也没什么,最好是在老大知晓自己的行踪前让自己上刑场,那个时候,她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即便最后杀不出去,她也得跟官兵们拼个你死我活,那样,就不至于连累老大还有二叔三叔了。 不管黄才月怎么想,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好,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不流血不死人就不可能善了,所以一定程度上,她开始破罐子破摔。 郑玉山这次的表现比往常要镇定得多,黄才月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甚至因为他镇定得心态而得到了些许安慰。 “玉山,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黄才月盯着郑玉山看了会儿,忽然说道。 “你不要这样想,连累我的不是你,是那些蒙古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咱们好过。” “哎,这一次咱们可难了,这么多官兵,想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没关系的,才月,这就是个人吃人的年月,活着倒受累,死了兴许更好,至少咱们俩还在一起。” “玉山,你别这么想,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呵呵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月,刚才你自己也说了,这么多官兵,想逃出去几乎不可能。其实,我不怕死,我就是担心我娘,她那么大年纪了,受了这么多罪,最近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儿,现在又~~”郑玉山实在说不下去了,一声一声叹着气。 黄才月无言以对,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把郑玉山给救出去。 不知不觉过了几个时辰,之前押送他们的那个当官的来了,他提着一个食盒,让牢头将牢房门打开。 “先吃点儿东西吧,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轻举妄动,你们的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这人将食盒放在黄才月面前,扔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当官的走后,黄才月愣了半晌才打开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了三碟菜、两大碗米饭,还有一个装满了水的牛皮水袋。 黄才月不禁纳闷了,这三碟菜都是肉菜,甚至还有两条鸡腿,要知道,黄才月身上带着钱也不舍得连点三个肉菜啊。 这是干嘛?难道临安城的牢房伙食都是这样的? 满是疑惑的端起饭碗,黄才月又想到刚才那当官的态度,那当官的话不多,可是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对犯人,尤其是他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安慰自己。 黄才月心想,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那当官的认识自己? 对面的郑玉山虽然脸色依旧镇定,但看得出来他没什么食欲,黄才月将饭碗塞到他手上他才象征性的吃两口米饭,黄才月给他夹菜,他也只是随便挑两根放进嘴里,结果一碗饭他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给放下了。 此时的黄才月满心想的都是这些奇怪的现象,没有注意郑玉山的状态。 这些天来黄才月天天练剑,要么就是干活儿,不仅练出了一身腱子肉,饭量也涨了不少。她一个人吃吃停停,一直吃到深夜,愣是把所有饭菜都给吃完了,最后只剩下郑玉山那大半碗米饭。 快到子时的时候,牢里的看守换班,新来的牢头特意来黄才月两人的牢房将食盒收走,后来又给两人抱来两床褥子。 同样,牢头什么话都没说,扔下被褥后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这样,黄才月还有些疑惑,可是接二连三的人都这样,黄才月的心思便活泛开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官兵不是卖自己面子,他们不可能认得自己。那么除此之外,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里的官兵待民和善,所有进监牢的人都是这种待遇,二便是这些人认识自己身边的人,他们是卖自己身边人的面子才善待自己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种可能中的第一种,黄才月想了想,可能性不大,又是好饭好菜又是被褥的,这已经不算善待,而是优待了,自己明明得罪了蒙古人,即便这些官兵待民和善,也用不着这样优待。 这样一来,就只剩一种可能——这些官兵认识自己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黄才月苦笑了一声——二叔三叔果真不简单,竟然连官兵都结识了!而且自己被抓来才半天时间,二叔三叔此时都出门在外,这些官兵就这样对待自己,可见二叔三叔和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还有,这也侧面证实了老大当初的发现,他说他曾深更半夜看见三叔悄悄跟穿着官兵衣服的人接触,这样一来,不就说得通了吗? 这么想着,黄才月放下心来,她知道自己和玉山死不成了,不仅不会死,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大摇大摆的离开这里。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在牢里待了两天,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到了第三天夜里,牢头突然带来一个人。 因为牢里光线昏暗,黄才月只是看着身形很像二叔。等牢头打开牢门,那人走近黄才月身前时,黄才月才看清楚,此人正是她的二叔——黄成才。 “月月,玉山。”黄成才蹲下,冲两人笑了笑。 “二叔,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黄才月大喜。 郑玉山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黄才月,“救我们?” 黄才月看了看郑玉山,又看了看黄成才,随后神秘兮兮的说道:“玉山,你还不知道吧,这牢里都是我二叔的熟人,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又是肉又是褥子的伺候我们!” 郑玉山恍然大悟,看向黄成才。 黄成才也不否认,说道:“才月,你很聪明,不错,他们不仅认识我,也认识你,我在这城里有点关系,他们才这么好对待你们。不过才月,二叔此番不是来救你的,二叔现在有些事,还不能对你说,更不能引起蒙古人怀疑,所以你们还得在牢里住一阵子。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会一直好好招待你们的,而且蒙古人也进不来这里,等到时机成熟了,二叔就来接你们。” 一席话把两人直接说蒙了,黄才月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二叔,既然蒙古人进不来,你直接带我们出去不就行了?!” “呵呵,”黄成才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二叔的事是不能让蒙古人有一丁点儿怀疑的,到时候你们兴许会过堂,兴许蒙古人会要见你们,你们都得去,不过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还在我的人手里,那些蒙古人就伤不到你们。” (本章完) 7017k 240 世道不公 看着二叔一副坚定的样子,黄才月有些心寒,二叔的表情和语气都说明他只是来通知自己的,而不是来跟自己打商量的。 黄才月不明白二叔到底在谋划什么事,在她看来,除了生死之外,什么事也没有坐牢大,要是换成爹的话,他一定会先把自己救出去。 不过祸是自己惹的,而且事实也跟二叔所说的一样,会有人暗中照顾自己,黄才月心想到了这份儿上,她也只能听从二叔的安排。 “哎,好吧,二叔,我听你的。”黄才月答道。 等到了侄女的答复,黄成才又看向郑玉山,说:“玉山,你也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娘的,只要时机成熟,我会尽快救你们出去的。” 郑玉山此时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娘,听见黄成才这样说,他也就没话可说了。 “行吧,成才叔,才月都答应了,我能说什么呢!” 黄成才很高兴,拍着两人的肩膀又说道:“好,你们就安心待着,有什么需要只管跟牢头说,他会尽力满足你们的,我不能久留,就先走了。” 两人同时点点头,最后眼巴巴的看着黄成才走出牢房,又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当官的又来了,他让牢头打开牢门,对黄才月二人说要去见副使大人,还说得带上镣铐。 黄成才昨晚点名了这位当官的是自己人,黄才月两人也就没有抗拒,任由他唤来狱卒给自己带上铁镣铐。 随后,那当官的唤来几个人,便押着两人从牢房里走出去。 一行人在巷子里拐来拐去,最后走进一座偏院,偏院上有一个大匾额,上书“司刑厅”三个大字。 四名士卒压着黄才月和郑玉山走进大厅,就看见正位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蒙古人。而在大厅的两旁,各站着六名手持刑杖的衙役,左边衙役的身后,便站着那天闹事的三个蒙古人。 士卒将黄才月二人带到后,用力推了一把,两人便跪倒在大厅中间。 之后,便是正位上另外一人问话,问的都是“下跪何人”、“所犯何事”、“该当何罪”之类的话,黄才月则按照二叔的叮嘱,非常配合的一一回答了。 最终,上座的副使大人以“集众滋事”的罪过判了两人各打二十大板,并押监一月。 整个过堂时间不到一炷香时间,副使大人命人将二人带出去执行杖刑,黄才月以为这就算完了。 谁知道副使大人惊堂木还没来得及拍下,他身旁的蒙古人却拦住了他。 “宁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既然这件事的原告是他们三个人,那么这杖刑可否由他们来执行呢?”那蒙古人说道。 “乞颜大人,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我看没什么不合规矩的,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呵呵,那依乞颜大人所说,一报还一报,大元律法就当作摆设呗?” “哼,宁大人这是抬杠。”蒙古人有些不高兴了。 “乞颜大人此言差矣,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以大元律法为准绳,这件事我不知道倒还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就得按律法来办,这是皇上赐给我的权力和责任,我总不能辜负圣上的旨意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宁大人,你不必拿皇上来说事,说白了我就是不放心你们来执法,上次我们的人死了,你们查到现在都没个结果,这一次恐怕又是一样。” 这时,宁大人将手中的惊堂木狠狠拍在案台上,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乌木合!你不要在我这儿得寸进尺!你们干了什么好事你清楚,本官看在你是蒙古人的份儿上依着你,要是真按照律法来,你们都得砍脑袋。” 那蒙古人气得脸都白了,可挨着对面的官阶比自己大,他也不好发作。气呼呼的看了宁大人一眼后,蒙古人便招呼其他三人离开了。 蒙古人离开后,大厅里沉寂了片刻,之后宁大人吩咐退堂,让之前那人将黄才月两人带下去。 路上,黄才月忍不住问道:“大人,刚才那蒙古人说的,是过年的时候发生的事吗?” 那人点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啊?” “哎,还能是什么事,两个蒙古人霸占了人家姑娘,姑娘相好的找到蒙古人把他们给杀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最后死了。” “那姑娘呢?” “逃了啊!一家子都逃了,可蒙古人不肯罢休,非得找这一家子问罪。你们也是,得罪谁不行,非得得罪蒙古人,这不是撞在枪口上了吗?” “大人您贵姓啊?” “免贵,姓张。” “张大人,那天的事您应该清楚,我们不过是去吃顿饭,是蒙古人缠着我们不放,可不是我们找上去的。” “我知道,哎,这年月~~” “对了,张大人,您认识我二叔吧?” 黄才月本来只是随后一问,谁知道那张大人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回过头,拉着黄才月郑重的说道:“我不认识你二叔,你也不认识你二叔,你们记住,想要活下去,想要离开这里,以后就不能提你的二叔!明白吗?” 黄才月被吓懵了,看着张大人只是点点头。 张大人又扭头看了看郑玉山,这才放开黄才月。 瞬间,一行人又恢复正常,张大人依旧走在前面领着路。 沉默片刻后,张大人又开口了,“宁大人给你们一人二十杖,是做给蒙古人看的,既然是做给他们看,还是得有个结果,待会儿你们配合一点,把样子做出来,我的人手里都有数的。” 说完,张大人便不再出声了。 回到监牢后,张大人便吩咐摆上行刑的家伙,还特意喊来一些人,装模作样把两人按在凳子上各打了二十大板。 要说这二十大板不疼,那是假的,可是疼也就是那一阵子,打完之后黄才月只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那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娘打她的屁股似的。 按照张大人的吩咐,挨完打还得装装样子,于是黄才月咧着牙歪着腿,和郑玉山互相扶着走进牢房,张大人临走的时候还来看过他们,表示他们做得很好。 戏虽然演完了,可是黄才月的疑惑却丝毫未减,从种种迹象来看,下至张大人、上至宁大人,都跟蒙古人不合,而二叔和张大人相识,说不定还跟更大的官儿相识,难不成,他谋划的事跟蒙古人有关? (本章未完,请翻页) 跟着老大见了那么多世面,黄才月见过官兵欺负百姓,也见过蒙古人欺负百姓,还有像郑老爷那样起兵造反的人,黄才月以为自己见过的已经足够多了。可是现在,她又见着官兵跟蒙古人不合,她心想,这个世道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 按照张大人的安排,打烂屁股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会恢复,所以这场戏黄才月和郑玉山还得接着演,不管谁来了,他们都要装作挨了一顿毒打的样子。 这样一来,他们俩就只能成天趴在褥子上,连吃饭都是一样。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忽然张大人又押着四个人来到监牢,并将这四个人和黄才月两人关在一起。 黄才月看见这是一个年轻姑娘和三个老人,老人中是两男一女。 那四个人进来后就缩到角落里,也不说话,吃饭的时候,黄才月发现他们吃的和自己一样。 到了晚上,黄才月一问,才知道那姑娘正是过年时被蒙古人霸占过的姑娘,而三位老人则是姑娘和她相好的父母。 姑娘比黄才月年长两岁,黄才月称呼她姐姐。 “姐姐,是蒙古人抓住你们的吗?” 姑娘点点头。 “那可糟了,他们那么可恶,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那姑娘梨花带雨,眼泪一直没停过,“我不怕,死了倒好,就是我爹他们~~” 正说着,张大人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 黄才月见状赶紧问他这家人会怎样,张大人将食盒放下,摇摇头说:“不太好,蒙古人认准了是他们两家人杀了那俩人,一心就想捉住他们报仇,他们不会心软的。” “那宁大人呢?宁大人就不能依照律法办事吗?”黄才月追问道。 谁知道张大人苦笑一声,说:“宁大人也得分情况啊,你们俩分明是蒙古人找茬,他们呢,是杀了蒙古人,说到底,现如今是蒙古人的天下,就算宁大人有心想保他们,这杀人的罪过他也没法儿可保啊!” “那~~那就任由蒙古人欺负他们?” 张大人叹了口气,随后在黄才月耳边轻声说道:“他们的事基本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多管闲事,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出去了。” 黄才月不置可否,眼睛一直盯着那姑娘不放。 两天之后,这一家四口过完堂,回来的时候张大人特意给黄才月说了一嘴,说是他们有结果了,一律问斩,就在七天之后。 黄才月大惊,这才发现四个人都是一脸死灰,她再次看向张大人,想要求证,张大人却点点头,表示黄才月没有听错。 张大人离开后,黄才月一个人苦恼了很久,她翻身坐起来,发现郑玉山也是一脸愁容。 “玉山,他们太可怜了!” 郑玉山却摇摇头,“不是他们可怜,而是这个世道不公。” “明明是蒙古人欺负他们在先~~” “就是,那宁大人口口声声依照律法办事,到头来还不是跟蒙古人一样?他们都可恶!” “玉山,我想救他们。” 郑玉山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看向黄才月。 (本章完) 7017k 241 挟持 郑玉山并不惊奇黄才月想救这一家子,他自己也想救,问题是他们现在也是身陷囹圄,并且二还和这一家子关在一个牢房里,怎么救?还有,黄才月他三叔分明说过,那张大人是自己人,而且张大人的手下没有为难过自己,还好吃好喝招待着,总不至于杀了他们逃出去吧? “才月,我知道他们很可怜,但是你别忘了咱们的处境,千万别做啥事啊!”郑玉山轻声叮嘱道。 黄才月拍了拍郑玉山的手,笑道:“放心吧,我有数!” 这样过了六天,晚上的时候,也就是那一家四口当斩之日的前一夜,张大人给他们端来一桌丰盛的晚饭,同时还带进来三个人。 黄才月看见那三个人都是蒙古人,其中一人正是那天司刑厅里坐在宁大人身旁的那个乞颜大人,看见这个人走进牢房,黄才月不禁心下一喜。 蒙古人看上去很生气也很得意,钻进牢房后,乞颜大人嗤笑道:“吃吧,好好吃一顿,吃了这顿以后就不用挨饿了。” 那一家四口此时哪儿有心情吃饭,只顾着挤成一团低声抽泣。 “现在知道哭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们这些臭虫啊,我们帮你们打下江山,你们不但不感恩,反而还恩将仇报!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这就是跟我们作对的下场!” 说罢,他冲身后另外两名蒙古人一点头,这两人马上会意,走上去将姑娘一把拉到饭桌旁,直接用手抓着饭菜往姑娘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放肆的嘲笑着:“让你吃个够!让你吃个够!” 三个老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们跑过来跪向蒙古人大声求饶,让他们放过姑娘。 乞颜见状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停下,“这桌饭可是特意为你们做的,现如今粮食短缺,这都是从将士们嘴里抠出来的,所以你们必须吃完,一粒米都不能浪费,明白吗?” 三个老人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知道了~~我们知道了~~” 说着,老人们便拉着姑娘围到饭桌旁,颤颤巍巍的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吃起来。 然而蒙古人还不罢休,那两名蒙古人将刚才撒掉在桌上的饭菜扒拉扒拉便倒在姑娘碗里,然后又将撒在地上的连同泥土稻草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放在三个老人的饭里。 “没听见大人的话吗,一粒米都不能浪费,吃!全都给我吃下去!” 一家四口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尽快把这顿饭吃完,于是连嚼都不嚼,硬生生将一桌子饭菜全都咽了下去。 在他们吃饭的同时,乞颜的视线投向一旁的黄才月和郑玉山,他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别以为能轻易逃掉,看见没,这就是跟我们作对的下场!” 郑玉山因为担心黄才月冲动,就一直紧紧拉着她,而黄才月则朝四周望了一眼,其实她早就看见张大人因为看不过蒙古人的作为,可是因为官阶太低所以带着狱卒退了出去,她看这一眼就是确认张大人此时不在当场。 于是黄才月一把推开郑玉山,闪身跳向乞颜,与此同时,她的手摸向腰间,在她跳到乞颜身旁时,便已经将缠在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 乞颜根本没有料到黄才月还敢反抗,整个过程他一直愣着,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黄才月的软剑已经搁在他脖子上了。 “都不许动!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他!”黄才月大喝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郑玉山还有那一家四口,全都惊呆了。黄才月的身材比乞颜整个小了一圈,可是她手上的软剑和她怒目横对的样子任谁看来都不是吃素的。 互相僵持了一会儿,蒙古人才开口说话。 其中一人说道:“你找死吗?胆敢伤害大人一根毫毛,你就走不出这间牢房!” 黄才月冷笑一声,“走不出就走不出,就是死我也要拉他垫背。” 说话的同时,黄才月便摸走乞颜腰间的短刀,还将他手里的官刀夺过来递给郑玉山。 郑玉山虽然惊呆了,但是他很清楚现在的处境,黄才月到底还是冲动了,既然已经冲动了,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接过官刀后,郑玉山马上将刀抽出来,将刀尖顶着乞颜的后背心上。 那两个蒙古人见乞颜的官刀被夺走,下意识便紧了紧自己的佩刀,黄才月以为他们是想强来,便将软剑抽动了一下。 “不许动,你们以为我开玩笑的吗?”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月又是一声大喝,同时,乞颜的脖子上被她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这个时候,张大人和狱卒闻声赶了进来,来到门口一看,马上惊呆了。 “黄才月!你干什么!”张大人一声大吼,黄才月马上拉着乞颜后退几步。 “你们都不要动,谁敢动一下,我马上割开他的喉咙!”黄才月喊着,手上的软剑又抽动了一下,于是乞颜的脖子上又多了一条口子。 这个时候,乞颜知道黄才月是来真的了,便害怕了起来,连声说道:“别动!别动!听她的!” 此话一出,黄才月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在黄才月决定救那一家四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两拨人都是因为得罪蒙古人而入狱的,而且二叔也说过,说蒙古人会要见自己,那个时候黄才月就已经冒出挟持蒙古人的主意,只不过她还没想好具体挟持谁以及什么时间动手。 今天可谓是绝佳的机会,因为来了蒙古人的大官,而且张大人非常配合的不在现场,所以她才决定出手。 现在乞颜这么一说,就证明这位蒙古大官是个怕死的人,既然怕死,后面的计划就比较好办了。 “你们四个,快过来!张大人,麻烦你和你的手下把刀都扔了!” “黄才月,你想清楚,事情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不要因小失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张大人一边着急的大喊一边疯狂给黄才月递眼色。 然而黄才月充耳不闻,“张大人,你别劝了,今天我们六个人必须一个不少的离开临安城,少了一个,乞颜大人都得死!” “黄才月~~” “不必多说了,把刀放下!”黄才月大喊一声,作势又要割乞颜的脖子。 张大人痛惜的摇摇头,最终还是依了黄才月,将刀放下后便慢慢挪向那两个蒙古人。 “好!玉山,把牢头的钥匙拿过来,等我们出去后把牢门锁上。” 郑玉山闻言赶紧走过去,他无奈的看向一直对自己不错的狱卒和张大人,叹着气取下钥匙,然后退回黄才月身边。 (本章完) 7017k 242 谁是弱?谁是强? 郑玉山锁了牢门,又解开两人的脚镣,黄才月不放心,让郑玉山把乞颜的手给反绑上,最后,黄才月走近牢门口,指着张大人骂道:“姓张的,今天老子赶时间,没功夫跟你计较,你们这几个看牢门的狗,那四十大板老子记下了,以后再找你们算账!” 趁着夜色,黄才月挟持着乞颜直接来到城门口,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卫兵们都在各自打着盹儿,根本没注意到一行人的到来。 黄才月让其他人站在自己身后,随后让乞颜叫醒卫兵。 此时的乞颜面对着玩忽职守的卫兵,是又气又没面子,他斜着眼睛看向那些东倒西歪的卫兵,大喝一声:“反贼进城了!” 卫兵们顿时惊醒,可是全都一脸木然,他们擦着眼屎、四处张望,最后才把视线聚集在乞颜身上。 而当他们发现来者是乞颜大人,然后他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刀时,他们马上纷纷拔出自己的佩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让他们别动,把刀都放下!”黄才月在乞颜身后吩咐道。 乞颜看了黄才月一眼,随后回过头,沉声说道:“都把刀放下!” 卫兵们此时还没醒过神来,不知道乞颜的话是真是假,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快放下!一群饭桶,都到这个地步了,难不成还指望你们能救我?!”乞颜大怒,猛喝一声。 卫兵们这才纷纷放下佩刀,随后退到一旁。 “好,现在把城门打开!”黄才月喊道。 卫兵们此时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听见黄才月的命令也没有动弹,而是齐齐看向乞颜,似乎正等着他下命令。 乞颜气得快要冒烟了,没好气的骂道:“打开啊!看着我干嘛?非要等他砍了我的脑袋你们才高兴吗?!” 于是卫兵总算动弹了,他们用了六个人取下大门栓,然后一边三人使了很大的劲儿才将沉重的城门推开一道缝。 “好了!”黄才月眼见门缝开到能容纳一个人出入的时候,便喝止了他们,“你们退到一旁,谁也不许动。” 卫兵们这一次学聪明了,不等第二句话,便乖乖的退到城门旁。 黄才月很满意,对着身后的郑玉山说道:“玉山,你先带着他们离开,我随后就到。” 郑玉山不太放心,“不行,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呢?”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好脱身,你带着他们才不好走呢,我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郑玉山还想坚持,黄才月接着说道:“玉山,别争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郑玉山明白,黄才月决定的事情很少有回头的,便叹了口气,领着一家四口从城门缝里逃开了。 黄才月拉着乞颜,又将卫兵们叫上,等郑玉山等人离开一段时间后,她便命令卫兵们走出城外,然后从外面将城门给拉上。 “你已经如尝所愿了,现在该放了我吧?”乞颜问道。 “呵呵,急什么,天色还早,咱们在外面乘乘凉。你们几个,都把腰带解下来,互相把手反绑,看见没,像他一样。”黄才月抬起乞颜反在身后的双手说道,而乞颜则疼得直哼哼。 卫兵们照做,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黄才月又让这个人把所有人的鞋子给脱掉,然后用鞋子烧了一堆篝火。 “哼哼,挺细心的嘛,脱了我们的鞋子,就没法儿追你了,是吧。”乞颜冷笑道。 “是吗,还有更细心的,瞧着!”说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又看向没有绑手的那人,“哎!你,你们守夜的,身上就没点儿吃的喝的?给老子弄点儿来。” 那卫兵瞧了瞧黄才月,又瞧了瞧乞颜,最后解下自己身后的水袋,又在其他人身上翻出半只烧鸡和一些干粮,还有装在水袋里的酒。 卫兵将这些东西放在黄才月脚边,黄才月又让他把最后一根腰带拿过来,随后自己把这个卫兵给绑了。 见所有人都赤着脚、反绑着双手,黄才月这才放松了一些。她打开水袋,一口气将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然后旁若无人的吃起烧鸡来。 吃着吃着,黄才月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其中一个卫兵忽然笑道:“真是阴沟里帆船,竟然栽到一个娘们儿手里。” 此话一出,其他人包括乞颜还有黄才月自己,都惊呆了,同时把眼神转移到这个卫兵身上。 那卫兵笑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见他们都是一脸茫然,便解释道:“这都看不出来吗?你们瞧她吃鸡的样子,大老爷们儿哪儿有用手撕着吃的啊?只有娘们儿才这样吃!” 众人闻言又同时看向黄才月,黄才月也低头看了看手里剩了不多的烧鸡。 “哼,眼力见不错嘛,竟然被你发现了,”黄才月得意的笑道,“不过没关系,反正咱们以后不会见面了。你,乞颜大人,没想到吧!” “确实没想到,不过你以后最好小心点儿,现在是大元的天下,我倒要看看,你逃不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这个就不劳你担心了,你也不需要担心,等我吃完这只鸡,你这条命就没了,你说你还担心那么多干嘛?” 乞颜不相信,“你要杀了我?呵呵,你敢!” “敢不敢,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黄才月重新吃起烧鸡来。 一边吃着,黄才月又一边对着那帮卫兵说道:“你们呢,是想死还是想活啊?” 卫兵们闻声纷纷答道:“想活!想活!” “嗯,想活好说,呆着别动。你们也是,蒙古人骑在你们脑袋上拉屎拉尿,你们都能忍。别忘了,这是咱们的天下,蒙古人才是反贼。” 话音落下,不等众卫兵反应,乞颜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小妮子,口气不小,你们的天下?你也不看看,我大元几百万铁骑,东征西战,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是你们的天下?” “没错,你说的没错,你们打仗很厉害,但是欺负百姓也很厉害。你们现在都知道我只是个女子,我没什么见识,不过我听过很多故事,这些故事告诉我一个道理,那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觉得你们现在得到民心了吗?” 一席话说得乞颜哑口无言,他顿了顿,随后大笑,“什么狗屁道理,你们就是听多了这些道理,所以才变得这样孱弱。我不知道什么民心,我就知道弱肉强食,你们弱了,自然就轮到强者统治。” 黄才月听到这里,忽然扔掉手里的烧鸡,一把将剑指向乞颜,“好!好一个弱肉强食,那么你告诉我,现在咱们俩,谁是弱?谁是强?” “你~~你不敢杀我!你不知道杀一个蒙古人是什么后果吗?”乞颜虽然铮铮有词,可谁都听得出来,他心虚了。 “敢不敢的你心里清楚,不过这样杀了你,你自然不会服气。”说着,黄才月闪身跳到乞颜身后,一剑挥断他手上的绳子,随后她扔掉软剑,接着说道,“咱们公平决斗,我要让你看看,一个小女子是如何赤手空拳杀掉你的。” 乞颜活动活动双手,不可思议的看向黄才月,他的身材足足比黄才月大了一圈,说句不客气的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才月在他面子就像一只小鸡仔,感觉乞颜一拳就能直接打死黄才月。 然而正是面对这样的力量差距,黄才月右腿后退一步,一手伸掌在前,一手收拳在后,摆开了架势。 黄才月曾在老大身上学过耍剑功夫,后来也练过剑术,可是拳脚功夫她没怎么学过,现在她摆出来的,是当年她偷偷从大哥那儿学来的,只不过她经常洗练,而且经过这么些年力量的增长,这套拳脚功夫在她身上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乞颜一开始还不敢相信黄才月竟然要跟自己决斗,片刻之后,他开始佩服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了,不管输赢,仅是凭这股勇气,他身旁那些卫兵就一个都比不上。 不过,乞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冲黄才月笑了笑,“好,你有几分胆识,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着话音落下,乞颜猛然收回双手,随后大喝一声,便朝黄才月冲过来。 黄才月这些年从来没有间断过练功,不仅力量增加了不少,身体的灵活性也非常人可比。乞颜呢,身材威猛高大,一看力气就不小,可正是这副高大的身材,使得他的行动在黄才月看来像是一头笨重的狗熊。 黄才月向身旁一闪,躲过乞颜的第一击,在乞颜的肩膀从她面前擦身而过时,她便猛然出拳,在乞颜肋下狠狠打了一拳,跟着,黄才月又一闪身,来到乞颜身后。 一击不中,反而被黄才月打了一拳,乞颜有些恼怒,哇呀呀大叫着转身又冲过来。 这一次黄才月没有躲闪,在乞颜快要抓住自己时,她忽然蹲下,随后抱住乞颜的右腿,使劲全力向上一举,于是乞颜立马摔了个狗吃屎。 黄才月没有耽搁,她马上站起身,同时用力踩向乞颜的右腿膝盖。 只听见“咔嚓”一声,乞颜便抱着右腿大叫起来。 黄才月大喊:“起来,再来啊!” 乞颜闻声马上停止喊叫,他躺在地上愤怒的看着黄才月,眼里满是杀意。 黄才月也不着急,挑衅着让乞颜站起来,乞颜哪儿受的这般侮辱,一手撑地忍者痛苦再次站起来。 只不过他虽然重新站了起来,但显然他的右腿已经废了,几乎都站不稳。 “看招!”黄才月大喝一声,主动出击,径直朝乞颜的右腿扑过来。 乞颜看准了黄才月的招式,正想摆出架势护住右腿,谁知道黄才月冲到他面前时忽然改变了方向。 只见黄才月忽然直起身体,右手握拳猛地砸向乞颜的眼睛。因为乞颜一只腿已经不受力,而他以为黄才月这一次是冲着自己的膝盖来的,所以他的身体都是半弯着,根本来不及反应。 紧接着,“噗”的一声闷响,跟着乞颜“啊”的一声惨叫,他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是喷涌的各种液体不断从他的手指缝里溢出来。 短短三个回合,乞颜已经被废了一条腿和一支眼睛,他站在原地蹦了蹦,最后跌坐下来。 “谁是弱?谁是强?”黄才月缓缓走近,厉声问道。 乞颜只是愤怒的看着她,一声不吭。 黄才月没有停留,径直走到乞颜身前,“去下地狱吧!” 她伸出右手,横在空中,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握拳砸在乞颜的喉结上。 与此同时,一口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从乞颜嘴里迸出,他嘶哑着咳嗽几声,随后双手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喉咙。 挣扎片刻后,乞颜便不再动弹了,只剩那双愤怒的、惊恐的双眼还圆瞪着。 (本章完) 7017k 243 江姓 黄才月很惊讶,说实话,她有信心杀死乞颜,毕竟她练了这么多年,并不只是空练。她跟老大闯荡的时候,是在实战中检验过的,而她非常清楚这些当兵的不过是人多势众,真正单打独斗,别说是一个乞颜,就是那些卫兵一起上,黄才月也相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她惊讶的,是自己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就杀死了乞颜,比起当年她杀死黎伯简单多了。 黄才月杀过不少人,至今她也忘不了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完全比不上今天的,今天,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很可怕。 然而害怕的不只是黄才月,还有不远处那些目瞪口呆的卫兵,他们眼睁睁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子竟然几个回合就杀死一个足有她两个大的蒙古大汉,这个蒙古大汉还是他们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人。 有些人开始挣扎,想站起身逃走,他们弄出声响,惊动了黄才月。 黄才月扭头看向那些卫兵,她的目光就像能伤人一样,接触到卫兵们的眼镜后,他们便吓得同时一震。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有人哭喊。 黄才月不做声,走到先前扔软剑的地方,将软剑拿了起来,这一下,哭喊的人更多了。 “女侠饶命啊,我以后不给蒙古人当狗了!” “对对对,女侠您大人有大量,我们跟蒙古人不是一伙的,我们也看不惯蒙古人的作为,您放了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给蒙古人做事了。” ...... 一群大男人的哭喊声吵得黄才月很烦,她将软剑擦拭干净,随后重新缠回腰间,“行了,别嚎了,我没打算杀你们。” 此话一出,这些男人立马安静下来。 “行了,我要走了,你们千万别跟过来哦。还有,死了个蒙古大官,恐怕你们脱不了干系,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进城了。”黄才月接着说道。 说完之后,黄才月便缓缓离开城门口,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在回去的半路上,黄才月遇到了火急火燎跑来的老大,他手里拿着那柄大剑。 “老大,你怎么来了?”黄才月知道老大是来救自己的,只是随口一问。 “废话,你一个人落在城里,我能不来吗?”说着,老大一把拉起黄才月的手,前前后后将她看了一遍,“没伤着吧?” “你还说呢,那蒙古官真不经打,我用拳头就把他给杀死了。” “杀了?!”老大大惊,“你干嘛把他给杀了啊?” “不杀还留着追我们吗?”黄才月一边说一边拉着老大往回走,她还不知道那一家四口怎么样了。 “对了,我二叔三叔在家吗?”走着走着,黄才月问了一句。 “不在,他们走的时候一再叮嘱我,让我不要冲动去救你,还说过不久你就能不伤分毫的回来。这下倒好,我没冲动,你倒冲动了。”老大说话带着怒气。 “没事儿的,反正这儿也待腻了,大不了咱们离开这儿呗。”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大回头瞥了黄才月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你说,我已经让玉山和他娘收拾行李了,回去后我们马上走。” “马上走?这么急?那我二叔三叔呢?” “你二叔三叔在这一带很熟,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他们的背景很深,再说是你杀的人,要追也是追你,跟他们没关系。” “可是~~” “才月,不要说了,你留在这儿也只会给你二叔三叔添乱,咱们走了他们还能安安心心办他们自己的事。再说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我们不辞而别他们也不会怪你的。实在不行,你给他们留封信。” 黄才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一开始计划的时候就想到此地不能久留,只不过她没想到老大会这么着急。 不过她很快也想通了,老大是明眼人,她看出来的事情老大一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早些走也好。最起码她现在已经知道二叔三叔行踪,以后来找他们就简单了。 于是,黄才月不再多话,默默跟在老大身后赶起路来。 回到院子,郑玉山已经收拾好行李,他娘站在一旁,满眼愤恨的看着黄才月。 黄才月问那一家四口,郑玉山说已经让他们逃走了,黄才月有些担心,郑玉山便安慰说已经给他们带上了干粮,还给了他们一些盘缠,黄才月这才稍微安心。 问完一家四口,老大便催促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尽快走,玉山,都收拾好了吧?” 郑玉山点点头,于是四个人便再次踏上路途。 之前的马老大给留下了,他说马太显眼,如今带着不方便。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后,天边渐渐泛出白色,几个人寻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休息吃干粮。 “咱们去哪儿呢?”休息到一半的时候,郑玉山若有所思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现场只有吃东西的声音。 “哎,天下这么大,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郑玉山不由得感叹道。 沉默片刻后,黄才月忽然灵机一动,兴奋地说道:“要不咱们去辰州吧,辰州有我公公的朋友,我大哥和弟弟说不定也在那儿。”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同时点点头。 “也好,辰州离此地不是很远,而且辰州多山,没那么多官兵,是个安静的去处。”老大道。 四个人几经商量,最后决定就去辰州。 黄才月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可以真正的去找大哥和才良了。 这么些年,黄才月和老大已经对逃亡很熟悉了,他们知道该怎样躲开人群,也知道该怎样隐藏自己,再加上此时南方天气怡人,一路上鸟语花香,所以走得很顺利。 不到半个月时间,一行四人便进入辰州地界。 辰州和临安城一样,也是本地人管理,朝廷给了官印,委任当地的土司为宣抚史。并且和老大所说的一样,这儿并非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官兵很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过黄才月光知道辰州这个地方,却不知道具体该去哪儿,进城之后,她就不知所措了。 当初公公的那些老友,黄才月只是在家里匆匆见过一面,唯一熟悉的,也只有江三,她还记得那次公公出门回来后,江三爷爷就生病了,一直关在屋里没出来。时隔这么久,她一时半会儿还回想不起江三的模样。 把情况跟老大说了说,老大就建议先住下,好好休息休息再说。 几个人选了一家靠城门的客栈,这里人来人往的,比较容易辨识人。 第二天,三个人便分散开,四处打听姓江的人家,郑玉山他娘就留在客栈里。可是整个城里问了一圈,谁也没有打听到姓江的人家。 晚上回到客栈,三个人把各自的情况一汇总,就觉得事有蹊跷。辰州城虽说不是很大,但也是一方州府,就算问不到江三,也应该有个把姓江的吧,可奇怪的是,三个人这一天把城里跑遍了,愣是一个都没打听到。 “奇了怪了,江又不是什么很少见的姓,怎么会一个都没有呢?”黄才月坐在桌子旁,搓着额头叹道。 “别着急,咱们又不是每个人都问到了,也许就是咱们运气差,明天接着问吧。”此时晚饭已经上桌,老大稍微安慰了一句就吩咐大家开饭。 然而过了一天又一天,问了好几圈回来,三人还是一个姓江的都没问道。 到了第三天,黄才月都快要放弃了,结果老大晚上带回来一张纸,说是有线索了。 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黄才月一听见有线索,马上来了精神,拉着老大追问怎么回事。 老大将那张纸摆在桌上,上面画着一张人面像,还写着一个大大的“捕”字,一看就知道是张捉拿榜文。 黄才月不明所以,凑上去看了一眼。 榜文已经泛黄,有几处都已经硬化,手指一碰就会破碎。上面画着的是一个老者,尖嘴猴腮的,下面写着“案犯江五七,挖坟盗墓,集众滋事,十恶不赦,辰州府衙赏白银百两全城通缉,另有江姓族人,与案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有举报者一经查实,赏银十两。辰州府衙。” “这张榜文有些时日了,要不是有人指给我看,我差点就给错过了。”老大解释道。 黄才月看完榜文,叹了口气,“哎,难怪咱们一个姓江的问不到,敢情是这么回事啊。” “这人是盗墓的,你看看是不是你说的江三?” 黄才月闻言又仔细看了画像,最后摇摇头,“说不好,我本来就记不清他的样子,这幅画又画成这鬼样子,我看不出来。” “没关系,不管是不是他,这人既然也是盗墓的,肯定跟江三有关系,咱们总算有了线索不是。” 黄才月点点头,“对,天无绝人之路,肯定能找着的。” 有了线索,众人的心情顿时大悦,乐乐呵呵的吃完晚饭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黄才月还在睡梦中,忽然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她惊醒过来,就见捂着自己的是一个样貌很清秀的中年男人。 (本章完) 7017k 244 故交 黄才月惊醒过来,正想发作,那人忽然用大拇指按在她脖子侧面,黄才月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恶心,想发力也发不出来。 “别动,我无意害你,只要你答应好好听我说话,不出声,我就放开你,答应就点点头。” 这人的声音很轻柔,听上去很舒服,而且他的语气也不像要害自己的意思,于是黄才月看向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成熟但是很干净的脸,他的发髻梳得很整齐,穿着一件淡蓝色衣服,细闻的话,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混合着水仙花的香味。 不管是样貌还是装束,眼前这人都不是黄才月见过的草莽之夫,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柔且内敛,和黄才月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 “听懂我的话没?听懂了就点点头!”那人追问道。 黄才月马上点头,那人轻吐一口气,将大拇指收了回去。 “好,我现在松开你,你必须答应我,不出任何声音。” 黄才月再次点头,那人便将手给拿开了。 黄才月一骨碌爬起来,抱着被子警惕的缩在床脚,她感觉得到,这个人功夫很高,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谁知道那人盯着黄才月看了一眼,忽然笑了出来。 “黄大哥的丫头,果然出尘脱俗,咱们俩没见过面,但是我知道你,你是叫黄才月,对吗?” 听见对方说出“黄大哥”三个字,黄才月的警惕心便消减一半,“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我叫徐昆,是你父亲黄成志的故友,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认识我爹?”这个时候,黄才月已经完全放下了警惕心,知道眼前这人是爹的故友,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错,我不仅认识你爹,还认识你公公黄书业,还有你大哥黄才义和弟弟黄才良,怎么样,这下该放心了吧?” 黄才月长这么大,还从没像此刻这样高兴过,她猛然跳起来,兴奋地大叫:“大哥?!才良?!他们在哪儿?” “嘘~~~”徐昆将手指竖在嘴前,紧张的看向门口,半晌之后见没人过来,他才开口,“你小声一点儿,咱们见面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对你没好处。记住,从城南出去大约三里多地,有一条小道,沿着小道往前走,第二个分岔路口旁有一棵老槐树,槐树有一根枝杈已经死了,很好认,看见槐树就走左边的路,进去再走四五里,你会看见一栋宅子,那是我家。你有意的话,可在今天夜里去我家,有什么话咱们家里说。” 黄才月默默背诵着,徐昆见状点点头,笑道:“好了,我该走了,你要记住,去我家一定要避人耳目,最好是在夜里,你的同伴都可以过来。” 说完,徐昆便推开窗户,一闪身跳了下去。 这个时候,黄才月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刚刚泛白。 徐昆走后,黄才月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回味了很久,这个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有恶意,她已经感觉了出来,而且这个人是个高人,有很强的气势,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徐昆给的路线她已经牢牢记下了,其实不管有没有危险,就冲他认识自己所有的家人,黄才月都决定去一趟,所以她丝毫没有犹豫。 躺在床上思索片刻,天色就已经大白了,没过多久,老大敲响了她的房门,说是早饭准备好了。 黄才月赶紧跑出去,让老大将早饭端进屋子,然后在屋子里将之前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有这回事?看来咱们早就被盯上了。”老大听完大惊。 “嗯,看起来他真的没有恶意,老大,要不,咱们晚上过去吧。” 老大没有直接回答黄才月,而是看向郑玉山母子问道:“你们两位的意见呢?” 没等郑玉山回话,宋夫人便叹道:“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有别的去处,既然都跟着你们走了这么远的路了,也不差这一点,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郑玉山看着他娘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四个人打定主意,在客栈里的休息一天后,傍晚时分,就按照徐昆给的路线寻过去。 加起来不到十里地,可黄才月总感觉走了几十里,好不容易,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总算找到了徐昆所说的大宅子。 这是一栋很具当地特色的独家大院,院子很气派,后有山前有溪,周围林木花草,乍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位仙人隐居此处。 来到院门口,黄才月叩响院门,没多大一会儿,徐昆便亲自给他们打开了院门。 “徐~~大叔,我们来了。”黄才月此时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徐昆,显得有些尴尬。 好在徐昆并不在意,“哈哈哈,徐某恭候已久,几位快请进吧。” 进来院子一看,黄才月才发现这诺大的三进三出的院子非常冷清,没什么灯火,少有亮灯的地方也在里院。 徐昆将四人引至一处偏房,黄才月看见偏房里已经备好一桌酒菜,此时有两个下人正在屋后屋前忙活。 “各位稍安,我的家人此时已经休息,改日再与各位引荐。这一路你们辛苦了,我略备薄酒,就算给你们洗尘了。另外,我也知道各位有很多问题,今天晚上,咱们就在饭桌上把话都说清楚。” 徐昆仪表堂堂,举止谈吐间尽是修养,这让过惯了打打杀杀日子的黄才月很是不习惯。不过,徐昆说话的语气很亲和,又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使得黄才月多少有些局促。 待下人们将菜上完,徐昆便吩咐他们回去休息。 众人围坐上来,可是谁也没动筷子,最后是徐昆首先开口,“好吧,话不说开你们也吃不安心,我就先说说吧。先前跟才月说过,本人姓徐单名一个昆,年轻的时候因为长得瘦,所以有个外号,叫徐棍子。我的祖父和才月的祖父乃是故交,我与才月的父亲也是老朋友,所以你们大可放心,我对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们没有恶意。” 说到这里,徐昆首先动了筷子,吃了口菜。其他人见状,便也跟着吃起来。 随后徐昆接着说道,“我之所以找到才月,完全是你们没头没脑的打听姓江的人,消息传到我这里,我就去打探了一下,没想到果然是你们。” “徐昆大~~~哥,”黄才月心想既然徐昆祖上和自己祖上是故交,那么两人便是同辈,于是改口喊了声大哥,“您说认识我大哥还有才良,他们人呢?”这是黄才月最关心的问题。 徐昆摇摇头,“我不知道,当初我们也只是见过一面,之后他们同江三一道回去了,后来~~~听闻你家出了事,我们也派人去打探过,可是没有任何消息。” 一句话将黄才月满心的期待直接打破,她马上沮丧起来,“当初爹娘都死了,大哥带着我和才良,本打算投靠江三爷爷来的,可是后来我们又走散了,我原以为他们来了辰州,现在~~” 老大和郑玉山都知道黄才月的父母早故,可还从没听她提起过家人,这会儿听到她的往事,两个人都听得很认真。 “江三,也就是江五七,已经死了!”徐昆忽然沉声道。 “死了?衙门抓到他了?”黄才月惊问。 “不是,江老前辈手段非凡,寻常人奈何不了他,杀他的另有其人。” 黄才月和江三并不熟,当年也只是见过一面,一句话都没说过,只不过江三是她和大哥还有才良能联系起来的人,所以黄才月还是觉得很惋惜。 “另有其人?是什么人呢?” 徐昆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我们怀疑杀死江三的人跟杀死你爹娘的人是一伙人。” 话音落下,不止是黄才月,连老大和郑玉山都惊得坐直了身子。 黄才月更是惊愕的脑子嗡嗡响,这么些年,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寻找大哥和才良,另一件,就是报仇! 她原本以为二叔三叔会有仇人的线索,可是问过之后,两位叔叔都是摇头不知。 可是现在,在一个她素未蒙面的人嘴里,她头一次得到了仇人的消息。 “徐昆大哥,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这个嘛,也只是怀疑,而且不是我的怀疑,是我祖父这样说的。只是可惜,他老人家已经离世,这之间的联系也只有他知道。” 黄才月放下筷子,沉思片刻,随后问道:“那你先前不想让外人看见我们见面,也是因为这伙人吗?” 徐昆点头,“不错,当年江老前辈还只是孤家寡人,来去自如都能被他们找到,你我这么多人,就更得提防了。但是你们也别担心,只要你们不再四处打听姓江的人,他们就应该注意不到你。这段日子,你们就住在这里,尽量别出门,过段日子如果没人找来,应该就没事了。” 黄才月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本章完) 7017k 245 老宅 吃完晚饭,徐昆给几个人安排了房间,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徐昆带着黄才月四人认识了他的家人。 徐昆家人不多,一双父母,两位夫人,还有三个孩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名叫徐天的弟弟。 见过徐家人之后,黄才月才明白什么叫书香门第,这家人从老到小,浑身都散发着书香之气,他们举止彬彬有礼,待人接物有礼有节,既给了黄才月一种高雅的感觉,又没有那种拒之千里的清高感。 总而言之,这家人让黄才月觉得很舒服。 早茶招待之后,徐昆让四人就在家好生歇息,说近段时间不要出门,等他在城里打探过后再说。 就这样过了几日,忽然有一天,徐家来客了,而且还是跟黄才月有关联的客人。 徐昆是在客人到来的前一天告诉黄才月的,他说这位客人也是她公公的老友,是他通知这位客人来的。他还说关于江三的死,这位老友或许知道的还多一点。 客人来的时候,黄才月比主人还热情,她同徐昆一道出门迎接,主动介绍自己就是黄成志的女儿。 来的人是位老者,精瘦精瘦的,老者眼里闪着精光,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老者略微有些驼背,看来身子骨不太行,跟着他的是个高个子年轻人,一路搀扶着老者。 徐昆安排众人坐下,又吩咐下人给众人一一倒茶。 徐昆的家人不在,他与老者分坐正位,高个子年轻人则一直站在老者身后。 坐下之后,老者的眼睛一直落在黄才月身上,他没有说话,就那样一直盯着黄才月,连喝茶的时候都没有挪开。 “蔡老,您就别一直盯着人家看了,一个小姑娘,会被你吓到的。”徐昆见气氛有些尴尬,便率先开口。 老蔡呼噜噜喝了一口茶,冲黄才月努了努嘴,“你瞧她是被吓到的样子吗?” 众人闻言便朝黄才月看过去,就见黄才月正毫不示弱的迎着老蔡的眼神,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嗯,书业老头的孙女儿,不错。”老蔡合上茶杯盖子,赞赏道。 “我见过你,你去过我家。”黄才月眯着眼睛,回想起一些事情。 “呵呵,不错,你见过我,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女娃。” “你是我公公的朋友?” “没错,你公公在世的时候,我称呼他为大哥。” “徐昆大哥说杀死江三爷爷和杀死我公公的是一伙人,您知道这个情况吗?” 老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嗯,江三儿死的时候,我和徐半仙是有这种猜测。”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是一伙人。” 黄才月问完,老蔡久久没有说话,他将视线挪回到自己的茶杯上,摇头晃脑的吹着茶叶。 半晌之后,老蔡忽然重新看向黄才月,这个时候,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还有一丝厉色。 “丫头,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当初你们离开村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时候,你的公公有没有托付你什么东西?或者叮嘱过什么话?” 老蔡的脸色铁青,徐昆也是一脸关切的表情,就连黄才月身旁的老大和郑玉山也都伸长了脖子,黄才月知道自己问到了事情的关键。 她仔细回想了片刻,可是回忆起来的每一件事情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不断地扎向她的心窝。 但是黄才月强忍着,她知道想要报仇就必须重温这一切。 片刻之后,黄才月摇摇头,“当时我们根本来不及跟公公说话,我爹带着我们逃出村子后又跟着回去了,之后大哥带着我们回去村子,只看见~~只看见爹娘的尸体,还有公公。” 说完之后,大家都受到黄才月的影响,都没有说话。 沉默许久后,老蔡开口了,“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公公手上有一件东西,江湖上很多人趋之若鹜。而我们之所以把江三的死和你们家的事联系起来,就是因为这件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呵呵,一件很不起眼的东西,既然你公公没有托付给你,那么我不说也罢,你只需知道很多人都在找这件东西,而发生在你们家的惨事以及江三的死很有可能与这件东西相关。” 听到这里,黄才月纳闷了,东西是自己家的,听老蔡的话,这件东西应该就在公公手里,可是为什么老蔡不直接说出来?难道他也想要这件东西? 正在黄才月思考的同时,老蔡的话还没有落音,“另外,你们的老家其实也在辰州,当初你公公就是因为被追杀,所以才从辰州逃进巫山的。” 黄才月惊呆了,她知道公公身上有很多故事,但她从没想过公公会被人追杀。 “也是因为那件东西吗?”黄才月问道。 老蔡点点头,“没错,不过这伙人非常神秘,也非常狡猾,而你公公又什么都不说,所以我们几个老头子只知道有人在追杀他、有人在寻找那件东西,可是为什么,就只有你公公知道了。” 这句话说完,黄才月便知道他们能告诉自己的已经都说了。现在她知道的是,大哥和才良没有来辰州,就算他们来了,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另外,家人的惨死牵扯出来一伙神秘的人,也许这伙人就是自己的仇人,可是这伙人的行踪目前也无从知道。 于是,一切似乎都有了进展,可是一切都没有进展,她幸幸苦苦转了一大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你公公生前曾嘱咐过江三,说如果他有难,让我们几个一定照顾他家人的周全。既然你来了辰州,就不要跟我们客气,想住谁家,想住多久都可以。另外,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的老家,那儿离这里不是很远。”老蔡说着,徐昆也跟着一个劲儿的点头。 黄才月站起身来,冲着正位上的徐昆和老蔡鞠了一躬。 “徐昆大哥,蔡老前辈,你们的大恩才月记下了,谢谢你们还能念及公公的旧情。” 不等老蔡发话,徐昆笑道:“言重了,老友有难,他的家人我们理当照顾,才月你不必如此客气。行了,蔡老,这一路累着您了吧,厨房饭菜应该已经备好,咱们先去吃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他的以后再说。” 主人发话,众人便齐齐站起身,跟着徐昆朝里院走去。 休息一日后,黄才月找到徐昆和老蔡,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去老家看看。 这个时候,离徐昆和黄才月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五六天,徐昆说城里最近没什么消息,应该没大碍了。 于是,徐昆便备了两辆骡车,带着黄才月、郑玉山以及老大,还有老蔡爷孙俩,一齐上路了。 正如老蔡所说,黄才月的老家离徐家宅子并不远,只要沿着进入徐家宅子的小路继续走个十来里地,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到。 可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其他人家,而且路到了黄家老家就到了尽头,似乎这条小路就专是为了黄家和徐家修建的。 老家的房子还在,只是破朽不堪,凡是木头基本都已经坍塌,凡是砖石也都是千疮百孔,已经完全不能住人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这处房子就已经是这样了,我还曾与家弟过来玩耍过,我记得爷爷说过,这里是黄家老宅,这家宅子的主人是他的好友。” 在徐昆说话的期间,黄才月将整个宅子打量了一遍,他发现这处宅子的地基不比徐家小,比起他们在巫山的房子更是大了两倍不止。 “真没想到,我们家以前还有这样的大宅子住。”黄才月禁不住感叹道。 “其实这儿的风水不错,要不是房子已经塌了,这里倒不失为一个好住处。”徐昆接着说道。 听完徐昆的话,黄才月原地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环境确实很幽静,从徐家流过的小溪同样也流过这里,她虽然不懂风水,但也看得出此处视野开阔、风景宜人。 忽然,黄才月想到什么,跳着脚叫道:“老大,要不咱们就住在这里吧?”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愣住了。 “你开什么玩笑,这儿哪儿能住人啊。”老大没好气的回答。 “哎呀,反正咱们也没别的去处,干脆把这儿重建一下,虽然修不了一模一样的大宅子,但是修栋小院还是可以的,到时候玉山和他娘都可以住过来,咱们也就不用四处漂泊了。” 老大也许是漂泊久了,听完黄才月的话也四处张望了一圈,嘴里嗫嚅道:“地方倒是个安静的地方,周围也没什么人~~” 跟着,徐昆也附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可以安排人过来帮忙,房子修好之前你们可以在我家吃住。而且这儿树木多的是,砖石也有现成的,建个院子绰绰有余。” 见几个人都没意见,黄才月开心坏了。 可还没开心多久,一直被孙儿搀扶着的老蔡却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恐怕不妥,这是老黄家的宅子,在这儿动土,万一被那伙人知道了,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黄才月还没来得及回话,徐昆却抢先辩解道:“蔡老,这个您无须担心,想来这里就首先得经过我家,我岂会坐视不管?再有,这处宅子荒废几十年了,又在这深山老林里,没人会知道的。” 黄才月听完欣喜若狂,立马拉着老大在现场规划起院子的布局来。 (本章完) 7017k 246 新官上任 其实对于兀良合大人的安排,黄才义早有知觉,回到鄯阐城后,兀良合大人先是让他们学习了一个月的领兵之法,随后便以更换各处守城将领的名义将那些被降职的千户换了上去,而原先的守城将领则去了前线。 黄才义听说两位平章为此争执了一段时间,只是兀良合安排的人失职是实,前线需要人也是事实,所以这件事最后就这样定了下来。 然而无论是城中将士,还是梁王府上大小官员,甚至是寻常老百姓,都知道这不过是权力博弈的结果。 黄才义和熊勇并没有安排城防职务,而是给他们发,由熊勇任下千户职,黄才义则任下千户弹压职,他们的任务则是听候巴胡郎中的调遣。 而当两人在巴胡府上见到巴胡父子后,四个人当场相视一笑,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正如黄才义所料,巴胡父子的任务是夺走韩雨伯的饭碗。其实说抢饭碗还不准确,这么些年,平章许大人能在鱼龙混杂的鄯阐城稳坐钓鱼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为南征军队解决了大部分的粮饷问题,为朝廷省下一大笔钱财。而韩雨伯之所以得到许大人重用,也正是因为他会从死人身上弄到钱。 所以,兀良合大人这边也想成立这样一支军队,表面上也是为了弄钱,实则是想从韩雨伯嘴里分一杯羹,最好是彻底砸了他的饭碗,从而断掉许大人的一支臂膀。 说到底,黄才良熊勇还有韩雨伯等人,不过就是两位平章权力斗争中的棋子。 黄才良倒也不客气,因为当场的都是熟人,所以他直话直说:「两位巴胡大人,我承认对付死人我有两下子,可是要说看风水找墓穴,我这点儿本事可一点都不管用,还得是韩天师那样的人。」 「兄弟,没关系,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吗,饭得一口一口吃,咱们的计划也得一步一步来。你不懂风水,咱们就可以招募懂风水的人,再说了,韩雨伯那儿不是还有熟人吗?」 卓格图的话刚说完,黄才义便想起陈先生。 跟着韩雨伯干了几年,黄才义看得出来,比起韩雨伯,陈先生那点儿看风水的本事简直就是小儿科,但要说他完全不懂吧,比起自己,陈先生也算高手了。 最重要的是,一旦陈先生知道自己当了官儿、调到兀良合大人手下做事,他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跟过来的,而陈先生的那些好友,说不定也会跟着过来。 要知道,陈先生那些人是专门倒斗的,让他们干这事不是手到擒来吗! 不过事情虽然这样说,黄才义还是不太明白,一旦这样做了,那巴胡郎中一家不就正面跟韩雨伯较量上了吗?那卓格图跟韩子沫呢?难道卓格图真的只是利用韩子沫?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顾及韩子沫? 四个人商讨了一会儿,把人事划分了一下,因为哈儿鲁身为行走郎中,还身负运输粮草等其他职责,所以这支军队的具体安排由卓格图安排,哈儿鲁只负责后勤补给。 另外,因为目前还没有目标,其他事情还没有安排妥当,军队就由熊勇带领着在城里修养,卓格图和黄才义则在这段时间去物色所需要的人员以及寻找目标。 既然当了官儿,黄才义自然就不需要住在院子里了,卓尔图给他和熊勇安排了住处,当天,黄才义便从院子里搬了出来。 走的时候,黄才义特意去了韩府,把自己搬走的事情通告了一声,此时韩雨伯等人还没有回来,黄才义找到夫人和韩子沫。 结果显而易见,黄才义千恩万谢,一再说明韩家的恩情自己没齿难忘,以后只要有需要,尽管吩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黄才义也万死不辞。可是整个过程韩家母子俩全都是冷眼相待,连黄才义出门的时候都没有送一下。 对于韩家,黄才义并没有什么愧疚感,韩雨伯瞧得上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可怜,而是自己有本事,他虽然吃了韩家几年饭,但没有白吃。况且,他对夫人和韩子沫说的话是真心的,只要帮得上忙,他一定不会推脱。 倒是走出韩府的时候,黄才义感觉到浑身轻松,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总算消失了,他以后再也不用去看韩子沫的眼色,再也不用事事谦让韩家的纨绔子女了。 黄才义深吸一口气,随后重重吐出来,似乎这一下他吐完了胸口的所有浊气,他终于能真正的继续自己的人生了。 卓格图给黄才义安排的是一处独门独户的营房,营房分为两间,里面是卧室,外面则是堂屋,在卧室里,有他专属的衣柜,这样的房子虽然比不上以前的老家,但却是这么些年黄才义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黄才义很满意,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往后该怎么办,这是黄才义此时思考的事情。 首先可以肯定,他会认真当这个官儿,他会学习怎样去当这个官儿,并且争取当更大的官儿。其次,他得考虑去找才月了,为此,他得培养自己的心腹,能真正为自己办事的人。最后,便是寻找仇人。 晚上的时候,卓格图找上门来,拉着黄才义要去下馆子,到地儿一看,还是当初他们刚结识的那家馆子。 进门的时候,两人又遇到了那两位公子哥儿,他们看见卓格图,马上后退两步,随后点头哈腰的请卓格图先过路。公子哥儿也看见了黄才义,可他们只是匆匆一瞥,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就好像他们完全不认识黄才义一样。 黄才义明白,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是很难被人记住的,这两位公子哥儿可能还记得以前在这儿撞过一个人,但这个人是谁,他们早忘了。 黄才义没有计较,跟在卓格图身后继续往前走。 忽然,卓格图停了下来,将两位公子哥儿给叫住。 「哎,你们俩,还记得他吗?」卓格图指着黄才义问道。 其中一人盯着黄才义看了会儿,谄笑道:「巴胡大人,在下眼拙,请问这是哪位公子啊?」 卓格图闻言和黄才义相视一笑,「你们俩真是狗眼看人低,不久前,也是在这儿,有个人撞了你,你们非要人家钻裤裆的,不记得了?」 两人恍然大悟,盯着黄才义又是一番打量,最后总算认了出来,「哟,还真是,这不是巴胡大人的朋友吗,真是罪过罪过。」 「哼哼,算你们还有几分眼力。听好了,这位黄才义黄兄弟,现在乃是千户弹压,手兵马,这么年轻的千户弹压,在我鄯阐城还是第一人,以后见着了,也得叫声大人,明白吗?」 两个公子哥儿又同时大惊,一开始他们还不信,因为他们几个月前才见过他,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子,哪怕让他钻裤裆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几个月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千户弹压呢? 可是仔细想想后,他们信了,因为卓格图是蒙古人,黄才义经常跟在卓格图身边,就算不是千户弹压,那也是高人一等。况且军职这种事卓格图应该不会妄言,他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就说明十有八九是真的。 想明白之后,两人有些腿软了,他们的父辈都在鄯阐城内当官儿,可是蒙古人崇尚武力,武官向来就比文官重,再加上这两人都只是纨绔子弟,本身没有一官半职,所以照他俩看来,这位新官上任的,恐怕要找自己算账了。 「大人!黄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一个人当即跪下来,低头求饶。 另一人见状也跟着跪下来,「黄大人恕罪,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两人的动静马上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一时间,人们都围在旁边看起热闹来。 黄才义有些不耐烦,这两人事前事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他想不通也看不惯这种作为,而且他不愿意当众羞辱人,,于是他挥了挥手,催促道:「行了行了,没别的事你们先走吧。」 说完,黄才义便推着卓格图朝楼上走去。 其实按照黄才义的脾气,这两人先前那样羞辱自己,这口气他绝对是要找回来的。只不过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他的心境变了,这倒不是说他的心肠变软了,而是他认为自己的时间宝贵,与其跟这样毫无脊梁骨的人计较,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值得的人身上,比如卓格图。 上楼之后,小儿将两人引至一处桌子旁,这是卓格图常坐的位子,也是上一次两人吃饭的位子。 「黄兄弟,刚才你完全可以揍他俩一顿,或者让他俩钻你的裤裆,你干嘛把他俩给打发走了呀?」一坐下,卓格图就笑道。 「哎,不值当,羞辱他俩除了浪费我的时间,什么好处都没有,而且我才当上官儿,现在是需要朋友的时候,而不是竖立敌人的时候。」 卓格图伸出大拇指,「黄兄弟好胸怀,头脑清晰,佩服佩服。不过,这当官儿啊,也得有点威望才行,有的时候就得压人一头,要不然,别人才不拿你当回事呢。」 「这个嘛,我以后再向巴胡兄讨教,对了,我拖你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没?」 卓格图喝了口茶,「嗯,我问了,韩雨伯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46新官上任免费阅读. 247 恭迎 黄才义之所以这样关心韩雨伯回来的时间,不仅是因为陈先生几个人,更多的是他想跟韩雨伯做个了结。无论韩雨伯的目的是什么,他总是给了自己一条路,自己能有今天,多亏韩雨伯。另外,他还想借这个机会从旁敲击敲击韩雨伯,让他明白当前的处境,也不至于到时候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这也算是他最后能为韩家做的事了。 卓格图叫了几个菜,又要来两壶酒,他给一人斟了一杯。 「来,这几天太忙,没顾得上,今天这顿,就算你的庆功酒了,你要是觉得不满意,等闲下来,我再给你摆桌大的。」卓格图举起酒杯,说完之后一饮而尽。 「巴胡兄哪里话,我在这儿无亲无故,除了你,谁还能想起这事儿啊,就是这样一桌,我都已经很感激了。改日闲下来,也应当我是我请你才对。」 「哈哈哈哈,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到时候叫上熊大人,咱们好好喝一顿。」 黄才义喝完杯中的酒,接着说道:「巴胡兄,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不吝赐教。」 「哎呀,黄兄弟,你我相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后私底下说话不必打这种官腔,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 「呵呵,好,好。这个梁王私底下挤兑许大人和大理段氏,难道皇上不知道?许大人就不会告状?」 卓格图闻言邪魅一笑,低声说道:「皇上当然知道啦,你是想问皇上为啥不制止,对吧?」 黄才义点点头。 「好,既然你称我为兄,那为兄就教教你。我告诉你,官场上的明争暗斗皇上一清二楚,但是皇上绝不会制止。你想啊,古往今来,当皇帝的最怕什么?边疆战事?灾荒民变?都不是!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权臣。你看啊,皇上对那些有丰功伟绩的大臣,总不可能什么都不表示吧,他得封官,他得进爵,封王封相,给钱给地一样都不能少。可是这样一来,有些大臣的权力就会过高,他们会拉帮结派,贪赃枉法,有的还会危及朝廷。这种时候,除非这些大臣做得很过分,否则皇上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皇上就会安插进来一个势均力敌的官,或者提拔某个官员,让他们明争暗斗,彼此消耗。所以啊,梁王、段氏还有许大人之间的斗争皇上不但不会制止,反而还乐见其成,并且阵仗小了都不行。你信不信,如果许大人被整垮了,皇上马上又会派一个平章过来。」 黄才义听得瞪大了眼睛,这些事情寻常人嘴里可是说不出来的,这些道理寻常人也琢磨不透,看着卓格图用一种戏谑的态度将这些道理很轻松的讲出来,黄才义不禁心生敬佩。 「我明白了,这招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唉!就是这么档子事儿。」 「可是咱们呢,咱们这些人和韩雨伯呢?」 「咱们不过是些小虾米,咱们干不起大事,也没什么大影响,就算牺牲了,对整个大局也没什么影响。不过,对咱们自己来说,这个时候就得学会选边站了,一旦选错,咱们可就万劫不复啊。」 「呵呵,这么说来,这一次我应该选对了咯?」 听见这话,卓格图马上正颜起来,他将筷子放下,对黄才义认真的说道:「黄兄弟,这个我可不敢打包票,以后你也不能有这种想法。这官场上的斗争不必战场那样直来直往,里面的暗潮汹涌、风云变幻,可以说瞬息万变,其凶险跟战场比起来一点都不会小。你要学会观察,时刻注意风向的变化。你要记住,咱们只是棋子,即便选择胜的一方,棋子也都是可以牺牲的。」 说完,卓格图又笑道:「不过呢,你跟着我,这种风险起码会小一半,以后咱们多多沟通便是。」 黄才义心下凛然,如果说卓格图连韩子沫都能牺牲,又何况是自己呢,现在看着两人同桌喝酒,实际上不过是自己对他卓格图还有用处罢了。 心里面这样想着,黄才义的脸上却笑容不止,他端起酒杯,举在卓格图面前,「听君一席话,胜读圣人书,巴胡兄,小弟领教了。」 「哈哈哈哈,黄兄弟你太客气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一顿酒,两人喝道小馆打烊才散,离开的时候,两人都走不稳路了,后来是路上遇到的巡逻士卒将他俩送回去的。 之后的日子,黄才义几乎每天都要喝酒,有的时候是卓格图和熊勇等人请,有的时候是他回请他们,还有一些时候是下属请,也有一些想巴结黄才义的人请。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半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黄才义安排了下属在城门外蹲守,所以韩雨伯等人回城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了。 黄才义赶到城门,摆了一大坛好酒,在韩雨伯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时,他令下属给每一个人都倒了一碗酒。 韩雨伯进进出出十几年,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许大人会安排人在城门等候,那个时候,他的家人也经常会在城门迎接自己。后来随着时间变长,不仅许大人,就连他的家人都不把这当成一回事了,所以看见黄才义这么大阵仗迎接自己,韩雨伯很高兴。 「我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一声黄大人了?」韩雨伯捧着酒碗,一口气干完,随后笑道。 黄才义今天是穿着戎装过来的,他本就不想隐瞒,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当官儿的事肯定会传到韩雨伯耳朵里。 「天师这是说笑话,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晚辈,今天之所以这样打扮,就是想专程禀告天师的。我黄才义有今天,完全是天师一手栽培的结果。」 「好了,这些话不必多说,咱们先进城,等安顿下来,咱们再好好聚聚。」 黄才义闻言马上挪向一旁,给韩雨伯让开路来。 随后,陈先生等人跟在韩雨伯身后,一一从黄才义身旁走过,他们没有对话,但是对视的时候都是会心一笑。 黄才义跟在队伍身后,一直走到韩府,等韩雨伯吩咐完下属,他便跟着走了进去。 随后,韩雨伯洗漱更衣,吃饭喝茶,一直到傍晚,陈先生几人也焕然一新来到韩府,整个期间黄才义一直端坐在韩府堂屋的侧坐上,没有动弹一分一毫。 和以前一样,韩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等所有人就位后,韩雨伯才叫黄才义也坐上去。 一上桌,黄才义便注意到韩家人满是鄙视的眼神。 「来来来,今天这桌呢,不仅是给大家洗尘,借此机会,咱们也给黄大人庆祝庆祝,黄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千户弹压,前程无量啊!」 话音刚落,韩子沫便气呼呼的开口了,「人家才不在乎庆祝不庆祝呢,这段日子,恐怕整个鄯阐城都知道有黄大人这么一号人物了。」 韩子沫的两位哥哥也不甘示弱,「我说黄才义,你这一身铠甲是什么意思?跑我家耀武扬威来了?」 「就是,别以为当个什么弹压就了不起,我爹可是许大人帐前天师,比你可是大了好几级!」 韩家三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此时根本已经毫无顾忌,陈先生几人一边听着一边笑,而韩雨伯和他老婆也是一言不发,任由那三兄妹冷言恶语。 黄才义坐在椅子上,也没有动筷子,他全程面带微笑,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了最后,恐怕是实在不像话了,韩雨伯才开口训道:「好了,人家升了官,那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再说黄兄弟的为人,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黄兄弟就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黄才义还是没说话,他一早就料到现在这种局面,在场的人,除了那什么都不懂的三兄妹,也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黄才义不在乎。 等韩家人说得差不多的时候,黄才义才总算开口,「天师,夫人,还有两位公子,大小姐,我黄才义有今天,离不开韩家的帮助,韩家的恩情我黄才义没齿难忘,今后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今天之所以来,并不是什么耀武扬威,而是想以我现在的身份给天师一个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忘记韩家的恩情的。」 说罢,黄才义站起身来,冲着韩家人鞠了一躬,「我再待下去,就会倒了各位的胃口了,天师,话我已说完,就先告辞了。」 于是,黄才义转身离开,韩家人尽是没有一个人挽留。 走出韩府大门,黄才义长吐了一口气,他的话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说明,就算韩家三兄妹什么都不懂,韩雨伯应该是能听懂的。 「哎,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他看向头顶的弯月,感叹道。 回到住处后,黄才义马上换了身衣服,洗漱完毕,正想休息,却听见卫兵说有人来访。 黄才义吩咐让人进来,谁知道正是陈先生。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47免费阅读. 248 传说 将陈先生扶坐在椅子上后,陈先生便吩咐两位轿夫出去了。 陈先生面带微笑,眼神里又带着一丝狡黠。 「小老弟,如今当官儿了,你该不会把我们这些老伙计给忘了吧?」 黄才义盘腿坐在床上,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假如我真想甩掉你,以我现在的地位,你又能奈我如何呢?」 陈先生脸色骤变,他非常明白今时今日的黄才义已经逃出自己的掌控了,他不明白黄才义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知道如果还不做点儿什么,他的后半辈子就完了。 「黄才义!」陈先生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有心想站起来,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恐怕已经饿死在巫山里了,是我给了你活路,是我带着你南下,没有我,你哪儿来的今天!」 看着陈先生气急败坏的样子,黄才义有些感叹,当年这位陈先生可是他仰望的对象,就如他自己所说,当年他给了自己活路,身旁的人脉一波又一波,那个时候黄才义只觉得陈先生深不可测,是个高人。 可是如今,他半身不遂,除了嘴巴说说之外,他已经拿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了。一个人活成这个样子,着实可怜。 有的时候黄才义也想过,陈先生变成这副样子,是自己的错吗? 每次思考后的结果都是否定的,他救了陈先生,要不是他当时果断出手,陈先生这会儿早躺在坟墓里了。 所以,面对陈先生,黄才义问心无愧。 「行了,你就别生气了,我逗你玩儿呢!」黄才义从床上爬下来,他这儿没有茶,便给陈先生倒了一杯水,「你来的正好,我原本想过些日子再找你的。」 「找我?干嘛?」陈先生来了兴趣。 「嗨,您就别装糊涂了,您老人家那么精明,这其中的缘由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 陈先生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后笑了出来。 「这么看来,你那边还没有人选,对吗?」 「你看,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干嘛非得绕这么大一圈,又装糊涂又生气的。你我相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您那点伎俩,以后能不能别用在我身上?」 「行,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过来?」 「随时,只要韩雨伯那边放人。」 「这个好说,韩雨伯一接到消息,心里就有数了。你说我精明,人家也不傻。」 「那好,我明天便给你们安排住处,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就直接搬过来。」 「嗯,好小子,算我没看走眼。那过来之后呢,你们有目标了吗?」 「暂时没有,你不是说有个什么墓吗?」 「那个墓?」陈先生有些犹豫,「首先,那个墓存不存在我还不知道,我这儿只有线索,具体地方还得找。另外,那里面的东西~~那个东西我不打算留给外人,尤其是蒙古人。」 「陈先生,恕我直言,你那点小心思我都明白,但是你想想,你只有线索,寻找起来不是人越多越好吗?而且我们都不知道你要的东西是什么,就算到时候你做点手脚,私自把那东西藏起来,也没人知道啊!再说了,蒙古人只要钱,你只要帮他们弄到钱,赏你一件两件玩意儿又有什么呢?」 陈先生闻言沉思片刻,随后叹了口气,「哎,罢了,就依你所言吧。」 黄才义大喜,「好,那地方在哪儿,我好禀告巴胡大人,早做准备。」 这时,陈先生邪魅一笑,「嘿嘿,不远,滇池旁边,抚仙湖!」 黄才义愣住了,滇池,那不就在城门外吗?就算是抚仙湖,也不过是半天的距离。陈先生这只老狐狸,还真沉得住气! 「行啊,陈先生,城府够深的啊。」 「小老弟啊,你可别怪我藏着掖着,实则是这件东西关联颇大,我不可大意啊。我这儿还有句话,你听好咯,这几年我前前后后仔细想过,我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了,如果你能把我治好,我就把这件东西告诉你。当然,如果这次找到了,只要你治好我,我就把这件东西让给你,怎么样?」 「啊哈~~~~」黄才义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你放心,我哪怕只要有一点头绪,也肯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天色不早了,陈先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好养精蓄锐安排之后的事情。」 陈先生无奈的摇摇头,大声将两位轿夫唤进来,随后便离开了。 几日之后,就如两人的约定,陈先生带着肖经武等人找到了黄才义,而黄才义也按照约定给他们找好了住处。 安顿下来后,黄才义安排了一桌饭,将陈先生等人引荐给卓格图和熊勇。 卓格图到底是久经官场,待人接物恰到好处,把陈先生几个人哄得哈哈直笑。 饭桌上,黄才义将他们的目标大概说了说,因为此前他早已与卓格图通过气,所以此时大家都知道目的地是抚仙湖,趁着这个机会,卓格图便将大概的计划说了一遍。 大部队行动,计划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回事儿,和韩雨伯的安排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大部队殿后,小部队先行,等找到地方之后,大部队在按照地点过去。 看着饭桌上意气风发的卓格图,黄才义很是佩服,这两天他悄悄观察过,自打那日他从韩府出来之后,卓格图和韩子沫再也没见过面。黄才义自己倒是在街头遇见过韩子沫几次,但是两人都是匆匆一瞥,没有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想,黄才义觉得当初卓格图与韩子沫见面,其实目的就是自己,或者说就是自己和陈先生这些人。 卓格图和韩子沫属于私事,黄才义自然不好过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些担心韩子沫。 因为陈先生等人刚回来不久,按照韩雨伯以前的习惯,至少得修养个把月再出发。 计划安排下来后,卓格图便依照韩雨伯的习惯,让陈先生等人先修养修养,一个月后再行动。 其实跟着陈先生过来的,也只有萧经武和华喜儿两人,吴乐生因为和韩雨伯的特殊关系,再加上他来韩府后老在陈先生几人面前高人一等,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疏远,这一次也就没跟过来。 修养期间,黄才义也遇到过韩雨伯和吴乐生,韩雨伯倒是笑脸相迎,见面之后还会寒暄两句,可是吴乐生的眼睛却一直朝天看着,那样子就像是黄才义背叛了他,而不是韩雨伯。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熊勇已经打点好了部队的一切,只等出发的命令了。 卓格图也给陈先生安排了两名轿夫和一辆马车,其他人则各自安排了一匹马。 按照黄才义和恶卓格图商量之后的安排,他们两人和陈先生还有华喜儿作为先头部队,先出发,而萧经武则跟熊勇带领大部队殿后。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第二天凌晨,黄才义几人就出发了。 没想到那么巧,在出城门的时候,他们刚巧遇到野山营地的那名千户,现在他已经贬为千户弹压,跟黄才义同阶。 看见黄才义的时候,千户眼里满是不解和气愤,只不过碍于卓格图在场,他才没有发作。 黄才义表现得还是很友好,他对千户笑了笑,还行了礼,这是他早前就已经想好的,他跟千户同路赶赴鄯阐城,又同在一个营地里接受过训练,无论千户记不记恨自己,他都得笑脸相迎。正如他对卓格图所说的,他现在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当然,千户回给他的,是恨不得吞掉他的眼神,但是黄才义没有在意,行礼之后就径直走出城门。 滇池,就在城门外不远处,走路也用不了一个时辰,只是想要去抚仙湖,就得绕着滇池走,即便这样,几匹马也用不了一天时间。 「陈先生,反正也是闲着,要不,你给我们讲讲那个墓呗。」走在路上,黄才义忽然饶有兴致的问道。 陈先生安然自得的躺在马车上,卓格图给他在马车上垫了被褥,还装了一个顶棚。 「好啊,那我跟你们说说。」陈先生支起身子,将被褥卷起来靠在身后。 「古滇国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巴胡大人肯定听说过,传闻古滇国的都城就在滇池一带,还有人说,古滇国的都城其实在滇池底下。这些传说在云南一带传说颇广,我就不细说了。我要说的,是夜郎古国。史书上有记载,说夜郎古国的旧址在巫山一带,夜郎古国曾与古滇国还有中原发生过战争,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夜郎古国和古滇国都消失了。有人说,夜郎古国原本的国土其实是在安南一带,后与古滇国大战,才趁势北迁的。他们在打败古滇国后,途径滇池的时候忽然就销声匿迹,所以人们认为滇池是夜郎古国消失的关键。」 「就这些?」黄才义听得有些愕然,陈先生这些传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最关键的,是这些都是传说,陈先生总不至于因为几个传说就认为他要找的东西在滇池吧?!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48传说免费阅读. 249 绕湖 陈先生依旧悠哉游哉的躺在褥子上,惬意的半闭着眼睛。 「黄千户黄大人,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从捕风捉影到蛛丝马迹,再到证据确凿,都是需要我们一步步去做工作的。如果什么事情都有确凿的线索,那那些墓还会等着我们去发掘吗?」 「没错啊,黄兄弟,要是那么容易找的话,也轮不到咱们啊,像韩雨伯那样的人不早就发现了吗?」卓格图也跟着说道。 「话是这样说,可是仅凭几个传说,这墓咱们又该从何处找起呢?」 「不要急,线索得一点一点去找,就算线索不管用,咱们也可以依照风水去寻找。」 黄才义点点头,表示赞同陈先生的说法,其实他很清楚,卓格图就是要弄钱,只要证明这只军队也能弄到钱,那么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找的是谁的墓,他根本不在乎。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刚才你说了半天,也没提到是谁的墓,只是说了什么都城,咱们到底是找墓啊还是找都城啊?」 「嘿嘿,找墓,也找都城,你想啊,都城都找到了,里面皇亲国戚的坟墓还能少吗?」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陈先生的道理浅显易懂,小孩子都明白都城多是有钱人。 当然,黄才义知道陈先生还有别的目的,这种时候,他很默契的选择闭上了嘴。 一路走走聊聊,时间很快便过去,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绕着滇池走完了半圈。 卓格图示意大家停下来,先休息休息。 马车不止是拉着陈先生,也拉着他们随行的食物和水,几个人给各自的马喂了些吃的,便围在马车旁吃东西休息起来。 滇池风光无限,此时又值深秋,各色树叶倒映在水面之上,让人一时间难以分辨哪儿是水、哪儿是天。 马车就靠在滇池旁,糊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此处介于滇池和抚仙湖之间,向那边走个十多里,就能看见抚仙湖了。」卓格图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给众人介绍着,他在鄯阐城住的最久,自然也最清楚附近的地理。 陈先生自顾自的吃完干粮,随后一拍双手,冲黄才义说道:「来,黄大人,劳烦你带我四处看看。」 几个人同时一愣,「带」他看看,不就是背着他看看吗?此行为了轻便,卓格图没有让轿夫跟着,他想的是他们打前站的不需要步行,而等找到目的地了,后面就有大部队,所以陈先生一路坐在车里就行了。 谁知道陈先生会来这一出,黄才义好歹也是千户弹压,一个千户弹压去背他,成何体统! 黄才义也不太舒服,不过,他知道陈先生说要看看,看的不是美景,而是风水。所以尽管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一口吃掉手里的干粮,然后靠过去。 「嘿嘿,真是劳驾了。」陈先生爬上黄才义的背心,因为他常年卧床,身上有股独特的霉味儿,黄才义闻在鼻子里一阵一阵直犯恶心。 黄才义忍着不快,背着陈先生在附近转了一圈。 一圈下来后,陈先生便让他将自己背回马车上。 「嗯,不得不说,这滇池的风水是真不错,三面环山,有如龙渊在握,池水清澈,又像龙睛在侧,嗯,着实不错。」 黄才义听得有些迷茫,便问道:「我说老爷子,你该不会说那什么都城在水底下吧?」 陈先生摆摆手,「哪里哪里,我就是这么一说。这滇池也必须得着一池水,才能算好风水,如果都城曾在这里,没了这池水,风水好不好就得另说了。」 卓格图估摸着是头回听见讲解风水的,听完立马鼓掌,「陈先生知识渊博,看来黄兄弟没有看错人。」 这话虽然是恭维,可在陈先生听来很不爽,黄才义没看错,那意思不就是说自己是看着黄才义才有这口饭吃的?他又可曾知道,若不是自己,黄才义才得不到这碗饭! 不过,尽管内心不爽,陈先生也不会说出来,精明如他,早就知道什么人面前该说什么话。 「呵呵,巴胡大人过赞,过赞了!」 「陈先生,咱们这也算到达目的地了,依先生所言,咱们该如何下手呢?」 「不急,不急,咱们先把这滇池转一圈,转完之后不是还有抚仙湖吗?巴胡大人,滇池之所以叫做滇池,跟古滇国分不开关系,且不说这里究竟是不是都城所在,我相信这附近的陵墓也不少。我请你相信我,即便找不到都城,这一趟也不会空载而归的。」 一席话立马让卓格图高兴起来,「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就这样,四个人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后又开始赶路了。 正如陈先生所说,滇池不仅名气大,风水也不错,一路上,陈先生接连指出了好几个风水宝地,他让华喜儿做好记号,等他们转完抚仙湖就可以过来挖了。 陈先生所指的几处风水位,其实很好看,像黄才义这种只是耳闻过一些风水知识的,稍微注意一点都能看出来,所以四个人基本能肯定这一趟必然会有收获。 有了收获,卓格图就要轻松许多了,本就不怎么赶路的他们,再往下走就像是在游山玩水了。 到了傍晚时分,滇池已经转完了一大半,生火做饭的时候,陈先生说滇池就到这儿,明天一早,就去抚仙湖看看。 在路上的时候,一行人也经过过一些村庄以及隐居在滇池旁边的一些农户,在这些人口中,他们也得到一些附近陵墓的线索。不过,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有几户农户说不远处的抚仙湖里经常闹怪事儿,有人说水里面有水鬼,还有人说一到晚上水里就泛红光,那人还说他亲眼见过。 在民间,类似的传说太多了,凡是有水的地方肯定有水鬼传说,凡是有山的地方就肯定有山神的传说,所以对于这类传说,大家都是见怪不怪,已经没怎么当回事了。 不过尽管这样,这几件事还是让四人对抚仙湖起了一丝兴趣。 一天下来,四个人虽然没怎么赶路,但也是没有停留,所以到了晚上,睡意就早早席卷而来。 一夜过后,大家草草吃了点儿东西便开始往抚仙湖的方向走,可能是昨天那些故事的缘由,今天四个人走得比较赶。 同样,一路上陈先生不停的查看风水,他们遇到人就打听,看见有墓碑的,就上去看两眼。 谁知道到了抚仙湖边上,关于湖底怪事儿的传说就更多了,什么水底下有活人啦,什么水底下有怪鱼啊,还有关于水底泛光的,有人说是红光,有人说是蓝光,反正各种传说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些事和坟墓没什么关系,但是四个人都来了兴趣,有心想下湖一探究竟。 不过,这个想法谁也没有提出来,因为他们当前的头等大事还是寻找都城,陈先生依旧坚持先把抚仙湖转一圈再说。 而这个时候,卓格图说可以去联系熊勇的大部队了。 于是,按照卓格图的意思,黄才义让华喜儿先赶去滇池,等到熊勇的大部队赶来后,就让他们在滇池和抚仙湖之间的地方等待,等陈先生把抚仙湖转完之后,就可以着手倒斗事宜了。 华喜儿离开之后,三人加快了一些速度,在天黑之前便将抚仙湖绕了一圈。 因为绕完之后落脚的地方离滇池还有一段距离,卓格图便决定现在原地歇息一晚,明天再赶去见熊勇。 天色还早,黄才义拿了些干粮出来,三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白天打听到的故事。 黄才义和陈先生都是经常跟死人打交道的,各种怪事也见过不少,不过两人都没听说过水下还有活人的事情。可是水下终究是水下,民间关于水下的传闻什么都有,黄才义和陈先生都深知这些传闻都是空穴来风。 聊着聊着,天色就暗了下来,三人的话题也越来越诡秘,聊得正起劲儿呢,忽然不远处传来人声,仔细听听还有人在哭喊。 原本三人落脚的地方就很安静,落脚处又在水边,陡然听见有人哭喊,三人都禁不住冒起了鸡皮疙瘩。 安静下来听了一阵后,人声还是没有停下来,于是黄才义决定过去看一看。 黄才义刚站起来,卓格图也跟着起身,两人蹑手蹑脚的朝声音源头摸过去。 结果走出不到两里地,两人便看见湖边聚集着很多人,还亮着几盏油灯。 看见是活人,两人放松了不少,便径直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搭话的是位长者,哭喊的是两位妇人,一老一小。 老者说,老妇人的儿子,也就是少妇人的男人,白天的时候在湖上打渔,可是直到现在都没回去。他还说这一带的渔民很多,往往这种时候还没归家,大部分原因都是在湖面上出事儿了。 老者指着湖面上,两人放眼望去,就见湖面上也亮着两盏灯,仔细一看,正是两艘渔船在湖面上寻找。 给黄才义二人说完,老者又转向两位妇人,「大嫂,这湖上出了事儿,多半就找不回来了,我看你还是早做准备,回去安排后事吧!」 黄才义不解,插嘴问道:「这也没隔多长时间啊,你怎么就断言找不回来了?」 老者回过头,悻然一笑,「大人有所不知,咱这湖里有水鬼,隔段时间就会索人性命,一般这种时候出事,不但救不回来,就连尸首都找不到。」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49绕湖免费阅读. 250 红光 一个普通人,无论是在卓格图心里,还是在陈先生心里,甚至在黄才义的心里都不是什么大事。现如今,死人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只要不是谋杀,基本没人过问。何况此时已经有两艘渔船在湖面上搜救,于是两人便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在岸边观察起来。 两个妇人哭得很伤心,死的是家里的顶梁柱,对她们来说,不止是失去一位亲人那么简单,更是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黄才义并不是不为所动,而是他深深知道,他做不了什么,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老百姓人命如草芥。 正在众人聚精会神盯着那两艘小舟时,忽然一个人指着湖面不远处喊道:「快看,那边!」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那人指着的地方,在水面上微微泛着红光,那光线很柔很润,像是从水底下散发出来的。 黄才义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看见发光的水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红色的水在荡漾。 卓格图和黄才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比的震惊。 「看见没,嫂子,水鬼来了,大柱子命不好,咱们也没办法了。」之前那位老者对老妇人说道,随后示意身旁的人将两艘船给叫回来。 两名女人虽然极不情愿,但此情此景,也由不得她俩不相信,趴在地上痛哭一阵后,两人就被其他人搀扶走了。 人群散开之后,老者才回过头,「两位大人,如果没其他事,草民就先走了。」 老者说完,便转身要走。 这时,黄才义忽然向前迈出一步,拉住老者说道:「老伯,能否给我们留一条船?」 老者先是一惊,随后又有所犹豫。黄才义见状马上明白,这些船乃是渔民的维生之计,拿走他们的渔船就相当于夺走他们的饭碗。而他现在是千户弹压,是个官儿,他有要求,老者绝不敢拒绝。 「老伯,我们不白拿,我买,回来后,船还是你的,怎么样?」 老者叹了口气,「哎,两位大人,既然你们答应把船还回来,我还能说什么呢?买什么的大人就不必再说了,等船靠岸,大人只管拿去用就好。」 刚说到这里,两艘船便靠岸了,从船上走下个精壮男人,其中一人管老者叫「爹」。 这些人从船上下来后,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黄才义二人的穿着,于是他们马上下跪行礼。 「大人要用船,你去收拾一下。」等这些人平身之后,老者便对他儿子吩咐道。 老者儿子愣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正当他想去收拾渔船的时候,卓格图走上前来,「慢着!」 卓格图的蒙古人长相和蒙古人穿着非常扎眼,一开口,所有人便齐齐看过来。 「我们两艘船都要!」卓格图朗声说道,那种在汉人面前高傲的、蔑视的神情溢于言表。 卓格图发话了,没人敢造次,黄才义默默看着几个人重新爬上渔船,将里面的东西收拾了一点儿出来。 收拾完之后,老者领着汉子们给卓格图行礼,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了。 黄才义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忽然追上老者,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老者。 老者当然推辞,但是黄才义坚持要给,「老伯,你放心,船我们肯定还回来,这张银票也不是给你的,刚才那娘儿俩死了亲人,你就将银票转交给她们吧,好歹也能接济她们一阵子。」 老者痴痴的望着黄才义看了一会儿,随后接过银票,给黄才义跪了下来。 「大人一片好心,我替她俩谢过了,请大人放心,这些钱我一定交在她们手里。」 黄才义「嗯」了一声,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回到卓格图身旁,黄才义才发现卓格图正满脸笑容的打量着自己。 「怎么了?巴胡兄,有什么可笑的?」 「呵呵,黄兄弟,你的心肠还是太软,你又不是要走他们的船,不过就是借用借用,干嘛这么客气?」 「巴胡兄误会了,钱我是给那两名妇人的,他们家失去了顶梁柱,跟天塌下来没有分别,那些钱好歹能让他们把日子过下去。」 「哈哈哈哈,那钱用完之后呢?或者刚才那老汉不把钱给她们,又或者别人看见你给的钱然后抢了去呢?黄兄弟,这些人你是可怜不完的。」 「呵呵,算我错了,好吗?陈先生已经等了很久了,咱们把他接过来吧。」 卓格图摇摇头,两人便往回走,离开的时候,黄才义看了一眼先前的湖面,这个时候,红光已经消失,湖面上又恢复一片黑暗。 随后,两人找到陈先生,将湖面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然后三人来到停船的地方,打算在船上过完这一夜。 渔船不是很大,有蓬,能容纳。三个人选了其中一艘。 扶着陈先生躺下,两人又弄了点儿吃的,于是三人便在船篷离边吃边聊起来。 聊的话题自然是这抚仙湖,以及刚才发生的怪事儿。 「看来,附近的传说空穴来风,这儿果真有古怪。」陈先生若有所思的首先开口。 「难道那什么都城真的在水下?」黄才义问道。 「不好说,不过这种说法很多。依我看,咱们也别太急于下结论,是鬼是神,咱们探探便知。」 「探?!怎么探?这湖看起来可不浅,人肯定是下不去的。」 「不忙不忙,等大部队来了再说。」说完这句话,陈先生便躺下了,看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 见黄才义还意犹未尽,卓格图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去附近村子找几个水性好的人。」 说完,卓格图也打了个哈欠,也躺下了。 第二天,卓格图和黄才义商定好,卓格图和陈先生留下,黄才义则去找熊勇。因为一路上探出来墓地位置华喜儿都知道,所以由华喜儿带着熊勇去挖墓,而黄才义则从大部队中挑选一些水性比较好的人来抚仙湖。 前后不到半天时间,黄才义便带着十多人回来了,其中还有萧经武。 陈先生见到萧经武很高兴,拍着大腿笑道:「哈哈哈哈,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把你给忘了,你小子可是生在江边长在江边的啊!」 萧经武也大笑,「我来可不是因为水性好,这么稀罕的事儿,就是不会水我也得过来瞧一瞧。」 「嗯,不过你也不能大意,这水下到底有啥,我们还不知道,实在不行就撤出来。」 在两人说话的期间,黄才义发现岸边多个老百姓,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过来看热闹的。 黄才义感觉有些不对劲,便问卓格图这些人是干嘛来的。 卓格图嘿嘿一笑,「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啊,你去找熊勇的时候,我也没闲着,这些都是我从附近村子里找来的,他们水性很好。」 黄才义愣了愣,随后看向那几个人,他们大多三四十岁的样子,这种岁数,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 见黄才义满脸都写着担心,卓格图接着说道:「你放心吧,我昨天说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都是我重赏过来的,万一他们有什么不测,我保证会给他们家一笔不菲的银子。」 黄才义心说人都死了,还要银子有什么用?就算他们家人得了银子,可银子又怎么可能弥补失去亲人的痛苦呢?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是心里想想,卓格图既然做出了决定,他觉得还是依他的为好,毕竟,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依靠这位蒙古人。 人到齐了,卓格图简短做了一下安排,大意就是把人分成几拨,一拨一拨的下水,下水的人都得绑好绳子,一有情况,船上的人就把人拉上来。 对于卓格图的吩咐,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决定下来后,众人休息了片刻,又吃了点儿东西补充体力,随后便朝湖中心出发了。 此时晴天碧水,站在岸边还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划着渔船来到湖面上,那些山水风光便尤为鲜艳,让人流连忘返。 湖水不是很浑浊,但是越往湖心,水下就越难看得清,离岸大约百余丈远后,水下便是深绿一片,根本看不清了。 陈先生问了那几个老百姓,一般出事的地方都在哪儿,可是几个人众说纷纭,说哪儿的都有,最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其中一人便叹道:「咱们这儿隔三会淹死人,有些人被找到了,有些人没被找到。可是要说在哪个地方出事,那还真难说,有些人就是在岸边不远的地方淹死的。」 另一人也说道:「是啊,大人说昨晚水里冒过红光,这光也经常有人见到,我就见过两次,但是有些人见到的是红光,有些人见到的是蓝光,还有一些人看见的光是移动的,所以要找什么具体的地方,我们还真拿不准。」 陈先生点点头,「嗯,好吧,既然拿不准,咱们就随意吧。来,哪些人先下去?」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50红光免费阅读. 251 老黄牛 几拨人轮流下水,换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可是谁都没有任何发现。 不知不觉间,时间便到了晌午,卓格图吩咐船靠岸,先补充点体力再说。 休息的时候,一位百姓忽然一时兴起,说起几次湖里泛光的场景,当然,这些故事都是他道听途说的,他自己本身没看见过。 而那位见过两次的百姓也补充了一些故事,黄才义一开始还挺感兴趣的,可是听了半天,他发现都是同样的内容,什么谁谁谁去救谁的时候看见水底有光啦,什么谁淹死之后谁在当天晚上看见湖面泛光啦,又有谁死了谁路过的时候看见有移动的光啦等等。 然而就在黄才义听得无聊的时候,他发现这些故事有两个共同点,一,便是泛光都是在夜里,二,当天湖里都死过人。 关于第一点,还好理解,毕竟那是在湖底发出来的光,白天看不见很正常。可是第二点,黄才义就有些疑惑了,难道这光是因为死人? 想到这里,黄才义马上正颜问道:「你们几个,仔细回想回想,是不是所有发光的时间,当天都死过人?」 这些故事都是零零散散的,而且因为当地一直有这种传说,所以这些百姓尽管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谁会闲下心去认真分析这事儿。 现在听见黄才义这么一问,几个人再一起回想,片刻过后,他们便露出震惊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便看向黄才义。 不用他们回答,仅是从他们的表情中,黄才义便知道他问中了。 「死人?」陈先生忽然皱起了眉头,沉思起来。 众人一见陈先生的样子,便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在这群人里面,谁都知道卓格图这个蒙古人是头儿,再往下便是跟卓格图关系很好的黄才义。不过在湖面上,发号施令的一直是陈先生,所以这个时候,他的话分量很重。 陈先生一直没说话,他的视线一会儿停在黄才义脸上,一会儿又停在萧经武脸上。 众人等待了半晌,没等到陈先生开口,萧经武却说话了,「不会吧,这事儿是真的?」 回应萧经武的,是陈先生的点头,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味道的笑容,里面含着欣慰、狡黠、还有得意。 卓格图和黄才义赶忙追问怎么回事儿,陈先生眼珠子一转,便娓娓道来。 「传闻上古时期,天降奇石,奇石通体晶莹,内含神力,得之便可翻云覆雨。据说蚩尤就得到这么一块,因此他成为九黎之祖,传下巫蛊之术。有人说蚩尤得到的这块奇石能够吸食人的魂魄,而在吸食魂魄的时候,奇石就会散发异彩光芒。」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听呆了。 黄才义更是露出一种渴望的眼神,期待陈先生将故事继续往下说。 可是陈先生说到这里就打住了,他面含微笑打量着众人,似乎他的话已经解释了所有问题。 「你是说,这水底下也有这么一块奇石?」黄才义见陈先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追问道。 陈先生点点头,「不止如此,还有传闻,说夜郎古国的君王也有一块奇石。」 黄才义恍然大悟,陈先生的言下之意,是说他们寻找的都城真的就在抚仙湖底。 陈先生的话不仅黄才义听明白了,其他人,包括那几名百姓也都听明白了,于是众人又纷纷把眼神投向湖面上,恨不得马上下水寻找。 陈先生大概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便劝道:「诸位别着急,即便都城真的在水下,咱们现在也没法儿下去。况且,你们刚才也说过了,得死人了下面才会有动静,而且还得在晚上才能看见。」 卓格图很是疑惑,「那依陈先生的意思,这湖就不下了?」 陈先生摇摇头,「我没说不下,只是让你们别急。首先,咱们得弄点儿亮光来,这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天黑,不如趁这段时间想法儿弄点火把油灯什么的,咱们晚上好用。」 说到这里,陈先生停顿一会儿,黄才义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还有,」片刻之后,陈先生继续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知道只有死过人湖底才会发光,可是人是怎么死的?那些没有找回来的人又去了哪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太过关注水下的都城,却忘了水里可能有危险这回事。 然而陈先生还没完,他叹了口气,又说道:「另外还有一点,巴胡大人,如果湖底发光的前提是必须死人的话,那晚上的光~~」 陈先生没有把话说完,他也没打算说完,可即便他不说完,大家也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死人是触发发光的必然条件,那么他们想要看见发光,就必须要有死人,也就是说,得有人主动去死,他们今天晚上才能看见湖底的光。 黄才义想过当官之后该如何狠心又该如何算计,他从卓格图和陈先生身上学会了弃卒保车的道理,他知道为了大局,很多时候是可以牺牲别人的,但是他从没想过亲手送人去死,这跟自己亲手谋杀一个无辜之人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尤其是那些士卒和百姓,他们看都不敢看卓格图一眼。 他们非常明白,两名当官儿的肯定不会去死,发号施令的老头儿也不会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们了。 气氛很沉重,陈先生笑了笑,又说道:「这样吧,这个问题也放在一边,巴胡大人,先把晚上的灯火准备好吧,其他的事儿到时候再说。」 卓格图点点头,便吩咐下属跟随那几名百姓去村子,想办法弄点儿火把油灯过来。 萧经武这时忽然站起身,说担心他们办事儿不牢靠,想跟着一块儿去,卓格图点点头,同意了。 其他人离开之后,卓格图将黄才义招呼过去,他们挨着陈先生坐下,随后卓格图说道:「其他的事儿都好办,就是这死人~~你们怎么想的?」 黄才义闭口不谈,陈先生沉吟半晌,开口道:「巴胡大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达到目的,有的时候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黄才义听完一怔,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得送人去死? 「巴胡大人,现在不是在战场,咱们找这个都城不过是为钱,难道真要为了这点儿钱白白牺牲一条性命吗?」 「黄兄弟,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应该明白,已经不止是为了钱了。夜郎古国的故事我也听过,如果我们这次找到了夜郎古国的都城,不就证明传说中的夜郎古国是真实存在的吗?这可是将被载入史册的大事啊,这么大的事儿,牺牲一条人命又有什么呢?」 「哎,不管怎么说,我不赞成就这样送人去死,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呢?」 卓格图笑了笑,「黄兄弟,大丈夫干大事,切不可妇人之仁啊。另外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白白去死的,我说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相信只要我给的条件合适,会有人主动牺牲的。」 黄才义还想再说,可是卓格图不耐烦的摇了摇手,「行了,这件事到时候再说,现在,咱们还是想想该怎样下水再深一点儿。」 陈先生此时点头称是,「巴胡大人说得没错,就算咱们找到都城,可下不去也没用。」 黄才义有些气愤,其中一半是为了自己,他知道如果没有牺牲就不会有收获,可是他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是狠不下心来。 黄才义没有参与陈先生和卓格图的话题,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情了,此时的他只是在想,该如何把牺牲的代价降到最小。 大约两个多时辰之后,去村子的人回来了,他们带回来很多东西,不仅有灯火,还有一些吃的,萧经武更是牵来一头黄牛。 在黄才义的印象中,萧经武是非常讲道义的绿林好汉,绝不会干强抢民宅的事情,而且他们目前的吃喝足够,就算不够,不远处的滇池还有熊勇。哪怕是熊勇的粮食不够了,他们离鄯阐城也不过两天的路程,段不用为了吃的把人家干活用的老黄牛牵来。 萧经武牵着黄牛大咧咧走到黄才义跟前,见他的神色难看,便笑道:「哎,你放心好了,我给过钱的,还是双倍!」 「萧大哥,这么多吃的足够了,你买人家的牛做什么?」黄才义还是不理解。 谁知道萧经武嘿嘿一笑,「还能做什么?牺牲呗!」 萧经武的表情很坦然,不像开玩笑,更不像有什么隐情,黄才义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转过头,看向陈先生,有些激动的问道:「老爷子,那奇石不止吸人的魂魄吧?」 陈先生顿时愣住了,看着萧经武身后的老黄牛想了好大一会儿,「这~~这~~应该能行吧!」 「那就好,实在不行,咱们就多去买几头,没有牛,其他牲口也可以。」黄才义如释重负,说起话来也大声了许多。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51老黄牛免费阅读. 252 大鱼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卓格图吩咐大家赶紧动起来。 萧经武将黄牛牵上一艘渔船,划到湖中心后,就把牛推了下去。牛拼死挣扎,看得让人有些心疼,可是牺牲一头牛总比牺牲一个人划算,大家也就只好看着黄牛一点一点沉进水中。 牛虽然沉下去了,可是还没有死,它的四肢还在动弹,眼睛还在不甘心的睁着。 就在牛一点一点在水下消失的时候,水下果然泛起一阵红光,一开始,红光并不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后来,众人看见水下似乎有一缕一缕的红色光带在游动,而那些红光正是这些光带散发出来的。 看得出来,红色光带活动的地方在很深的水底,众人可以依稀从光线的映射中看见牛的轮廓,那些光带此时正在围着黄牛律动,仿佛一缕一缕发着红色光线的水草。 看见这一幕后,不等卓格图等人发话,萧经武和其他人就纷纷跳入水中,他们想在更深的地方看得更清楚一些。 而水面上的人也纷纷点燃灯火,为水中的人提供一些光亮。 黄才义站在船上,佝偻着身体,全神贯注的看着水下。 忽然,他发现水中的光线变得更强了一些,而且似乎律动的光带也变得更多了一些。他看见光带开始从水底的黄牛身边离开,似乎正冲着水面蹿上来。 虽然那些光带很漂亮,但隐隐中,黄才义觉得被它们缠住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他突然想到什么,便赶紧对还在水面上的人大喊:「不好,快把他们拉上来,快~~」 下水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所有人都在腰间绑了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船上,为的就是在发生意外时可以将他们拉上来。黄才义说着,马上抓住其中一条绳子,拼命的往上拉。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是看见黄才义在行动后,稍稍愣了一会儿便也开始拉绳子。 然而此时已经迟了,一些光带已经缠住了几个人,而被缠住的人很快便失去了意识,瘫在水中就像一条条死鱼。 由于失去意识的人没有动作,就变得非常沉,使得船上的人更难将他们拉上来。 黄才义发现了这个状况,但他还是命令船上的人不要放弃,不论死活都要将人拉上来。 就在黄才义拼命拉绳子的时候,他在那些光带的映射下看见水下一个巨大的黑影一窜而过,之所以说「巨大」,是对比黄才义见过的鱼而言的。黄才义虽然生长在大山中,但也听闻过一些水边的事情,他知道越是在大而深的水中,鱼就能长得很大,甚至在他从没见过的大海中,还有比人还大的鱼。 而刚才黄才义所看见的黑影,就要比水底下的人还大,所以在黄才义看来,一条比人还大的鱼,用「巨大」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几乎在黑影蹿过的同时,船上一个拉着绳子的人「啊」的一声大叫,随后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可能是那个人非常害怕,所以他一直抓着绳子不放,众人看见他在水面上飞驰了一段距离,随后便沉入湖底。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有一个人被拉入水中,同样是在水面上飞驰一阵,然后也沉进了水中。 黄才义见势不对,马上大喊:「划船!快靠岸!」 船上的人马上行动,用最快的速度将船靠了岸,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在这期间被拉入水中。 众人一边划船一边拉绳子,最后好不容易拉上来七八个人,可在这七八人当中,只人是清醒的,其他三人都睁着眼昏迷了。 当清点过人数后,陈先生痛喝一声,「娘的,经武没上来!」 黄才义闻言马上看向湖中心,可是此刻湖面上除了一团微弱的红光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哎,我们大意了!」黄才义痛心的叹道,「奇石能吸牛的魂魄,自然就能吸人的魂魄,萧大哥下水的时候我就应该阻止他们的。」 卓格图让人检查了昏迷的三人,发现他们还有呼吸后,便起身拍了拍黄才义的肩膀,「黄兄弟,别太自责,我们当时都在船上,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茬。哎,没办法,成大事难免会有牺牲,你不必太过在意。」 黄才义闻言惊愕的看向卓格图,他自问自己心肠算硬的,他也猜到卓格图常年混迹于官场,心肠肯定比较狠,虽然卓格图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他没想到连陈先生都在痛惜的时刻,卓格图的话竟然说得这么淡然。 黄才义想到自己当初也曾不顾后果而把几十人变成残废,可当时是为了救他们的性命,并且是不得已而为之,跟此时十多人葬生于湖底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黄才义心想,如果有一天有必要的话,自己会不会也变成卓格图的牺牲品。 看了卓格图一会儿后,黄才义回过头,重新看向湖面,他希望有人呼救,他希望萧经武还活着。 此时回到岸上的人已经缓过劲儿来,他们相互搀扶着,各自寻了处较为舒服的地方坐下,看那样子,是谁都不想再进湖中了。 正在众人安下心来打算生火造营的时候,忽然从水面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众人定睛看去,就看见水面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黄才义大喜过望,赶紧命令人过去营救,可是当他喊完话第一个冲向渔船之后,他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跟过来。 「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救人啊!」黄才义大喊。 人群还是没有人动。 最后,是卓格图站起身说了句「黄大人的话就是命令」,几个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动弹起来。 随着渔船离岸越来越远,黄才义发现湖面上除了有人在游动之外,还有一条条大鱼的背鳍在蹿过来蹿过去。而每当这些鱼蹿过,一个人就会被带入水中,连续几次之后,还能游上来的人已是血肉模糊,而更多的人则是沉下去后就再也没有浮上来。 这个场面让船上的人看得心惊不已,黄才义更是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便「噗通」一声跳入水中,游向离他最近的人。 入水之后,黄才义才发现自己穿得太重,一落水便开始往下沉。不得已,他脱掉身上的铠甲,将佩刀也给扔了,最后只剩下一条裤衩,还有他拿在手里的匕首。 水里面的光带依旧在游动,似乎是在寻找吞食的对象,仍然还在水面游动的几个人很快就被光带缠上,不久便失去意识,沉入水中。 黄才义水性并不好,可好在还能游动,没过多久,他就靠近那个人了。 谁知道他好不容易靠过去时,竟然发现这人就是萧经武,此时萧经武浑身都是伤,身边都飘着一圈血水。他有气无力的挣扎着,眼看就要不行了。 黄才义赶紧将手伸过去,随后翻过身来,将萧经武拉在自己胸脯上。 因为黄才义是面朝天,根本看不到水面上的动静,他听见不远处的渔船上有人大呼「小心」,便心知危险已经袭来。 然而就算他知道,现在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因为只要他一松手,萧经武肯定就会沉下去。 就在黄才义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萧经武的手一下子从自己手中脱开,他感觉得到,这不是萧经武自己的力气,而是有什么东西将他给拉走了。 下意识间,黄才义又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跟着,他便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拉进了水中。 不用猜,黄才义也知道多半是萧经武求生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自己,而那股力气的来源,肯定是抓住了萧经武的大鱼。 一开始,黄才义还很慌乱,他水性不好,进入水中会本能的害怕。 然而那条大鱼似乎并不急于杀死萧经武一样,拉着他们往水中钻了一会儿后又松开了。 黄才义趁着这个机会拼命往上游,带着萧经武来到水面上换了口气,这时,他看见渔船上的灯光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想到自己这次可能会死,黄才义便沉下心来,他不能指望别人来救自己,他必须自救,并且把萧经武也要救出去。 这么想着,黄才义便拉过萧经武,对他说道:「萧大哥,咱们不逃了,跟它拼命。」 萧经武此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只剩下求生的最后一点意识,他睁开疲惫的眼神,看着黄才义点了点头。 黄才义握紧匕首,在水面上搜寻着大鱼,忽然,他看见有三条鱼鳍背冲自己游过来,他便猛吸了一口气。 谁知道那些鱼身体太大,在接近黄才义和萧经武的时候竟然撞在了一起,而没能咬住他俩任何一人。 三条大鱼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黄才义眼疾手快,举起匕首便刺向其中一条。 匕首深深扎入大鱼的身体后,黄才义依旧紧握着,可奇怪的是,那大鱼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然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两人一会儿钻进水里,一会儿又冒出来。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52大鱼免费阅读. 253 似曾相识 因为萧经武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力气,黄才义不得不一边紧紧抓着匕首,同时还得拉住萧经武,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松开萧经武,那么等待萧经武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也不能松开匕首,这水下不知道有多少大鱼,现在天色太暗,水下也看不清楚,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鱼,竟然如此凶猛。 黄才义抓住每一次大鱼浮起来的机会,除了换气之外,他还得观察大鱼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了。 就这样挣扎一段时间之后,黄才义也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消失,他得赶紧想出逃生的法子,要不然,用不了多久,他和萧经武都得葬身鱼腹。 忽然,在黄才义露出水面打量环境时,他听到一阵叫喊声,声音很熟悉,是卓格图的。 黄才义找准机会打量了一圈,便看见亮着几盏灯火的渔船就在自己几丈远之处。 看见了渔船便看见了希望,黄才义手下暗暗使劲,希望能用匕首来改变大鱼的方向,好让大鱼将自己带到渔船边上。 然而那大鱼浑然不觉,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就那样毫无变化的带着黄才义在水里兜着圈儿。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冲过来一条大鱼,狠狠的在黄才义肚子上撞了一下,要不是他紧紧抓着匕首,恐怕就被撞开了。 黄才义吃痛的同时,发现大鱼身上的匕首松动了一些,另外,他还看见好几条大鱼都在自己身边游蹿,似乎这些大鱼正在争夺自己。 好在带着黄才义的这条鱼似乎并不想把他让给其他大鱼,它游得很快,其他大鱼蹿来蹿去,始终没有得逞。 正在黄才义感叹这些大鱼的凶猛之际,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大鱼的速度马上慢了下来。黄才义定睛一看,才发现两条大鱼撞在了一起。 其他大鱼似乎瞅准了机会,马上从西面八方游过来,黄才义甚至都能看见这些大鱼游得太快而溅起来的水花。 眼看大鱼们就要冲到自己身边了,黄才义便咬咬牙,猛地一用力,将匕首从大鱼身上抽了出来。 与此同时,有几条大鱼刚好冲到他身边,黄才义看准其中一条,带着萧经武用力向旁边躲闪一下,随后在大鱼从身边游过去的时候,他将匕首扎了下去。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黄才义看见了渔船,他扎的这条鱼,正是朝渔船方向游过去的。 大鱼在快要撞上渔船的时候,忽然改变方向,而黄才义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松开匕首,于是他和萧经武便被大鱼带起的惯性给甩了过去。 渔船上的人一早就发现了黄才义的动向,他们也没有耽搁,在看见黄才义朝这边飞速而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调转方向,朝黄才义划过来。 有人扔下来两条绳子,黄才义赶紧抓住,而他的身后,几条大鱼正带着水花飞快的游过来。 渔船上的人拼命拉,黄才义拼命游,总算赶在大鱼到来之前来到了船边。 黄才义先是把萧经武的胳膊递给船上的人,而在他后一步爬上船沿之时,那些大鱼刚好从渔船旁边擦身而过。 黄才义一个骨碌翻倒在甲板上,都顾不及死里逃生的欣喜,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没有看见,湖里的大鱼似乎很不甘心,在渔船周围绕了几个圈后,就消失了。跟着大鱼消失的,还有水底的红光,一时间,湖面恢复平静,月亮倒映在水面上,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渔船靠岸后,卓格图带着众人去到附近的村子,萧经武浑身都是伤,必须尽快医治。 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后,尽管黄才义有无数的问题,但是此时他的倦意就像滚滚洪水一般袭来,他几乎昏迷一样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黄才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民房里,不知谁帮他穿上了一身内衣,还有人替他包扎了几处伤口。 民房的外面有人声,让他意外的是,这些声音里面竟然夹杂着熊勇和华喜儿的声音。 黄才义想出去看个究竟,一起身,就看见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躺着缠满绷带的萧经武。 黄才义过去查看的时候,萧经武已经醒了,只是他似乎无法动弹一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看见黄才义,萧经武咧嘴笑了一下,「黄兄弟,你醒了!」 黄才义点点头,看着萧经武的眼神充满疑惑,「萧大哥,你这是咋了,伤到筋骨了?」 萧经武也点点头,「哎,郎中说我断了两条肋骨,一条腿也脱臼了,得卧床修养,他还给我敷了药膏,说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 听着萧经武的话,黄才义想起晚上的大鱼,经过那样的冲撞,只是断几根骨头已经算好的了。 「哦,那你先歇着吧,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黄才义就想朝外走,谁知道他的脚还没能迈出去,却被萧经武挪过来的一只手给拉住了。 「黄兄弟,我萧经武是个粗人,这一趟你舍命救下我,就是我的恩人。我这人不会说话,就想告诉你一声,等我的伤好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只要你有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绝无二话。」 黄才义握住萧经武的手拍了拍,笑道:「萧大哥言重了,当时那种情况,换做谁都会那样做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谁知道萧经武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了,他冷哼一声,「哼!那可不见得,当时下水救人的就你一个,被救上来的,也只有我一人,其他落水的兄弟,早已尸骨全无了。」 黄才义有些惊愕,他还记得当时他喊救人时,那些人都表现得不情不愿的,后来他急于救人,第一个跳下水,至于跳下水之后其他人有没有跟上,以及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一概不知。 「你是说,当时只有我一个人下水?」黄才义问道。 「可不是,要不是你,我这条命也就完了。」 听完萧经武的话,黄才义惊愕的同时,也有了一些理解。当时他们都知道水下有夺命的大鱼,还有诡异的光带,这些人不敢下水倒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情是情,理是理,见死不救的事儿,他多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停留在黄才义的想法里,即便有所怨言,他也绝不会在卓格图面前表现出来。 「萧大哥,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不要在巴胡大人面前提起,明白吗?」 萧经武点点头,可是表情却始终带着一丝愤恨,「这些道理我都懂,不用你吩咐。我就是想不通,陈老爷子居然也无动于衷,要知道,我跟他可是几十年的交情啊!」 「嗨,他一个废人,想救你他也没办法啊,你就好好休息吧,别多想了。」 说着,黄才义便将萧经武的手放回去,随后便走出屋子。 屋外很热闹,卓格图、陈先生、熊勇、华喜儿都在,他们谈论着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可是一看见黄才义,所有人都笑开了。 「哟,老弟,醒了?」熊勇先发现黄才义。 「哈哈,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睡下去呢。」卓格图走过来想要扶黄才义,但是黄才义示意自己没事儿。 「巴胡兄,听你这意思,我睡了很久?」 「可不是!都睡了一天两夜了,你看,熊大人都来了。」 「哎,听巴胡大人说,那晚老弟你可是舍身忘死,英勇非凡,只是可惜,我无缘看见。老弟这般心肠、这般手段,着实难能可贵,又让人好生敬佩啊。」 「呵呵,熊大人,你就不必恭维我了。哎,对了,你怎么来了?」 不等熊勇回答,卓格图抢先说道:「是我!我见你老睡着,闲着没事就把熊大人叫过来了,这湖里的事这般凶险,我想多找几个人商量商量。」 一听见湖里的事儿,黄才义内心顿时一沉。 「巴胡兄,那晚的事儿我还不太清楚,咱们损失了多少人?」 「哎,你要是不问,这事儿我都不想说。实话告诉你吧,咱们的兄弟损失了九个,叫来的百姓不见了三个,另外,还有四个人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黄才义马上想起当晚的情形,他还记得一开始出事的时候,有几个人被光带缠住,然后很快失去了意识。 这个时候,陈先生开口了,「黄老弟,昏迷的几个人有些蹊跷,你要是够力气的话,咱们现在可以去瞧一瞧。」 陈先生的这句话让黄才义好生斟酌了一下,首先,他都说蹊跷了,就说明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没弄明白,另外,他让自己过去瞧一瞧,听他那意思,好像自己能瞧明白。 顿时,黄才义来了兴趣,马上起身,示意陈先生带路。 于是一行人跟着卓格图来到院子旁的另一间屋子,推门一看,就看见四个人正躺在地上的草席上。 进门之后,黄才义第一眼就看见四个人都睁着眼,他是见过死人的,所以他一眼便看出这四人的眼睛绝不是四人的眼睛。 除此之外,这四人的胸口起伏很有规律,就像熟睡了一样。 看见这一幕,黄才义马上想起当时跟着韩雨伯的场景,当时他们遇到古墓后,中招的人不就是这副样子?!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53似曾相识免费阅读. 254 又是失魂 黄才义扭头看向陈先生,发现他正盯着自己,陈先生点了点头,投给黄才义一个肯定的眼神。 「陈先生说,你知道这些人怎么回事?」卓格图问道。 黄才义点点头,「我还真知道,他们失魂了!」 「失魂?」卓格图不解。 「嗯,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如果我猜的没错,是那些光带搞的鬼。」 「光带?」卓格图的思维还是没跟上。 「巴胡兄,你还记得陈先生说的故事吗?里面提到的奇石会吸食魂魄,我想,应该是这些人的魂魄被吸走了一部分,而那些光带就是吸食魂魄的工具。」 卓格图听完震惊不已,「这居然是真的!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巴胡.公子,这世上神奇之事何止如此啊,茅山的道术、和尚的佛法、阴阳八卦、奇门遁甲、还有黄老弟的赶尸术,可谓八门,让人目不暇接。巴胡.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往后有闲暇,我可以为公子一一道来。」 陈先生此时满是谦恭,那摇尾乞怜的样子着实可笑,可是黄才义此时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他在想,如果陈先生讲述的故事确有其事,经过这番验证,虽说还无法百分之百确定所谓的都城就在湖底,最起码也可以证明故事中的奇石肯定在湖底。 这样一来,就带来一个问题——他们该如何去水下寻找都城。 且不说那些凶猛的大鱼,就是那么深的湖水,他们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目前他们所有人中,能潜进去最深的,也不过两丈左右,在往下面就没办法了。 可是陈先生似乎不太关心这些,这会儿,他正一心一意跟卓格图探讨着各种异术,就好像他已经不在乎那个什么宝贝了。 众人探视完,便返回院子,卓格图看见黄才义满腹心事,便停下脚步等着他。 「黄兄弟,既然你知道他们是失魂,可有法子治好他们?」 没等黄才义回答,陈先生冷笑一声,「哼,他要是有法子,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卓格图不解,便问为什么,于是陈先生便将以前的事儿说了出来。 卓格图和熊勇闻言惊呼不止,他们撇开那些中招的人不说,都为那些人的奇遇惊叹不已。 陈先生不太满意两人的态度,怨道:「鄯阐城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变成了残废,要我说,还不如放任他们昏迷,或者直接杀掉他们,也比变成我这幅样子强!」 卓格图这时才觉察出陈先生有所不满,他看了看黄才义的脸色,随后陪笑道:「哎,陈先生此言差矣,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黄兄弟也是为了大家好啊,再说了,你们变成这个样子又不是他给害的。你放心,往后我会全力自助黄兄弟研究医治办法,一定把你治好。」 说完,卓格图又冲黄才义问道:「所以,他们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吗?」 黄才义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卓格图拍了拍黄才义的肩膀,安慰道:「黄兄弟,你不必自责,你能救他们的命已经很好了,往后的事,一步一步来吧。」 黄才义笑了笑,「巴胡兄,我不是自责,你说的话我都明白,我不欠他们的。我只是在想,咱们现在基本能肯定湖底有古怪了,有可能那个都城真的就在湖底,可是咱们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谁知道卓格图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没事儿,做不了咱们就暂时不做呗。起码这一趟咱们证明了湖底有古怪,等以后想到办法了再来也不迟啊。」 黄才义恍然大悟,卓格图不在乎这些,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他甚至都不在乎这一趟能不能弄到钱,他们组建这支队伍的目的不过是想扳倒许大人。 想通这一点后,黄才义顿觉轻松,同时,他也学到了一点,那就是凡是必须看本质,一味去追究表面上的问题不过是自寻烦恼。 看着陈先生的背影,黄才义忍不住暗骂自己「糊涂蛋」,陈先生显然已经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才表现得那样轻松。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老了,后半辈子也许就这样了,与其跟着自己寻山问水,还不如找个稳妥一点的靠山,好好享受后面的日子。 回到院子,卓格图吩咐手下去弄吃的,然后商讨了一下往后的计划。 据熊勇所说,他们在滇池附近收货颇丰,就是在此刻,大部队仍在在那边劳作。卓格图说既然抚仙湖下面的事已经没有办法,那就干脆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继续寻找古墓。至于抚仙湖的事儿,他会安排人封锁消息,顺便看住这里,与此同时,他还让熊勇寻找下水的办法。 卓格图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这一点黄才义很欣赏。吃过午饭之后,黄才义用赶尸术将那四人弄醒,因为四个人都是熊勇的人,所以依然由熊勇带回。 当天下午,卓格图便吩咐众人启程,先赶往滇池,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之后的日子,黄才义跟着卓格图走遍了鄯阐城附近的大山,这一走,就是小半年。中途的时候,卓格图命人将挖出来的冥器带回去好几次,也去信给他的父亲巴胡郎中,为他们增添了几次人手和补给。 再次回到鄯阐城的时候,已经是年边了,卓格图给队伍中的所有人发了一笔丰厚的银子,让他们好生修养,来年再去挣大钱。 这一趟,黄才义跟着卓格图学到了很多,他发现这个人心肠虽硬,并且不在乎下属的死活,但是他对活着的人没说的。他从不克扣这些人的粮饷,并且想尽办法让手下的人吃好喝好。那些手下呢,虽然也时不时的会送命,但比起上战场已经好很多了,况且卓格图一点都不心疼银子,但凡有人死了,他都会给他们的家人补偿一大笔银子,这就使得这些下属非常乐意跟随他。 对其他下属都这样,那么对黄才义等人就更没说的了,首先钱不用说,这一趟回来,黄才义头一回赚到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一大笔钱。回来之后,几乎每天,卓格图都要拉着他还有陈先生几人下馆子。因为卓格图为兀良合大人弄到了钱,自然得到奖赏和重用,成天跟随在他身边,黄才义也成了鄯阐城里有权有势的人了。 这天,卓格图去了兀良合大人那里,黄才义几人难得的有一天清闲,便独自找了个馆子想犒劳犒劳自己。 这些天几乎天天都喝酒,天天大鱼大肉,黄才义都快腻死了,而且每天都是人前人后,吵得黄才义耳朵都快聋了,所以今天,他只想好好清静清静,好好吃两个自己爱吃的小菜。 可惜就是这么巧,黄才义走进饭馆,刚上二楼,就看见韩家三兄妹正坐在靠窗的位子谈笑风生。 看见这三个人,黄才义下意识就想离开,可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太可笑。 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自己也不欠他们的,他连那些恶心的僵尸都不怕,还会怕他们三个?! 这么想着,黄才义便再次转过身,径直走向同样靠窗的、跟韩家三兄妹挨着的位子。 「小二,一个香葱拌豆腐,一个清炒青菜,再来一碟脆青豆,对了,来壶好酒。」一坐下,黄才义便唤来小二,大声点了三个菜。 其实当他从楼梯走上来的时候,韩家三兄妹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他们的眼神一直跟着他来到窗边,然后一直听着他把菜点完。 黄才义点完菜,便将视线移向窗户外边,虽然他极力的告诫自己不要在乎身后那三兄妹,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偷听着身后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黄才义听见有脚步声响起,没等他回头去看,韩子仪便走了过来。 「哟,黄大人,怎么这么寒碜啊,没钱吃好的?没钱吃好的你跟我说啊,来,小二,好酒好菜给黄大人上一桌,饭钱算我的!」 韩子仪的声音很大,很显然就是在嘲笑黄才义,那小二愣愣地看着这二人,知道不是真的点菜,可又不敢污泥韩家少爷的意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黄才义见状挥了挥手臂,「行了,韩少爷开玩笑的,去,把我点的菜端来就好。」 说罢,黄才义又看向韩子仪,「少爷,这种玩笑还是少开,这些当下人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哼,我就是想请你吃点儿好的,看你又是青菜又是豆腐的,怎么,卓格图没给你饭钱?」 「韩少爷你误会了,钱我有的是,只不过巴胡兄这些日子天天大鱼大肉,把我给吃腻了,所以今天才来去去油的。」 「哟!看样子是挖到大墓了,怎样,我爹教你的本事还行吧?」 「韩少爷,今天我就想清静清静,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的话,能不能过了今天再说啊?」 韩子仪一听,顿时大笑起来,「哎,巧了,你想清静,我呢,刚好今天想热闹热闹。不过呢,你以前在我家当过狗,狗自然要依主子的,所以啊,今天咱们还是热闹热闹吧。」 为您提供大神山中庸人的《赶尸匠之五行掐指》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254又是失魂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