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奋斗生活》 1.第一章 冬雪消融,隆冬渐去,草长莺飞,丝绦拂堤,处处都透着新意,洋溢着和暖的气息。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凑巧又赶上个好天气,一分好的也变成了三分。 这不,成东头燕子巷有一户姓卢的人家,赶着这春暖花开的日子,迎来一件喜事。 卢家二月头才行进门的新媳妇,被大夫诊出了身子,有了身孕! 把个陈桂香高兴的,平日里抠门得没边的性子,当天就杀了只肥鸡,炖的香喷喷,亲自端到儿媳妇手里。 左邻右舍听闻后,出门碰见陈桂香,具是满脸笑容说着恭喜,道陈桂香好福气。 私下八卦,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收为弟子,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真是眼愁着就要发达了,羡慕煞人! “你们啊,哪里知道他家的情况哟,这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而是卢小子原就是个读书种。”一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说的一脸神秘。 这话旁人听得糊涂,一脸纳闷,连忙问:“大娘这话何意,怎地让人听不懂?” 那大娘眼睛往桌上撇了撇,一边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旁边一个小子眼色不浅,机灵得很,立刻给这老妇倒一杯茶送过去,嘴里笑咧咧道:“大娘您喝茶!” 老妇人面露满意,这慢慢才开口道:“因为这陈桂香嫁给卢老实之前,可是嫁过一回人的,之所以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是因为那个孩子是陈桂香前头男人的!” “嚯!”几人吃了一惊,随即面露惊诧。 老妇人吐了吐瓜子皮,哼了哼,不在意道:“有啥好奇怪,经年的旧事了,知道的得可不止老身一个,有心去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说谎。那卢小子虽然是跟了卢老实姓卢,但是这会读书可是随了他亲爹,你们想想,就卢老实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能生出那般聪慧的儿子?” 大家仔细一想,觉得在理,于是又有人问:“那秀才公的亲爹可是有什么来历,也会读书?” 谁知老妇人听了这话却面露不屑,鄙视道:“会读书有什么用,那可不是什么好人!散了散了,没啥说头,老婆子要家去做饭去了。”话一落,拍拍屁股溜了。 八卦听到一半,猛然停住,卡在这里,不上不下,这几人心痒痒的厉害。 一遍暗骂老妇人缺德,各自啐了几句,也就跟着散了。 而她口中的不是好人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呢? 却原来,此人名唤李长兴,要说这李长兴此人其实颇有些运道。 他祖籍在宝嘉,也算是累世的耕读世家,家中颇有资产,甚是富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家中人丁单薄,传至李长兴这代,唯余他一跟独苗,连个姊妹也无。 好在,这李长兴从小生的伶俐,机敏非常,到长大一些了,更是显出读书的天赋来,把个李老爷李太太喜得跟个什么似的,直说李家出了个文曲星。李长兴也没辜负家人的期望,一路来,顺顺利利从生员考到进士及第,人留在了上京,在这建安城内悄悄置了一套三进的宅子。 这边李长兴正候着缺等待上头的分配。因着在这上京没有人脉关系,是以也不知能不能补得上,未料他却恰又被当时的赵大人瞧中,择了他做了东床快婿,赵大人官职虽不大,但为官多年总有些关系,于是顺理成章地替女婿谋了个缺?李长兴大登科后小登科,如此的好运气,端的是叫人羡慕。 然而谁都不知道的是,这个李长兴在老家原是成过亲的,原配妻子就是陈桂香。不想,李长兴为了前途,隐瞒了自己已经成亲有妻子的事实,转头娶了京中赵大人的女儿。而后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一封休书,暗嘱父母,替他休掉送走陈桂香,善理后事。 陈桂香当时已经有身孕,却依旧被休回娘家。 陈桂香的娘破口大骂骂李长兴不是个东西,抛弃糟糠妻子。又心疼女儿受尽风言风语,不久私下托媒人说媒,特地让媒人给女儿说外地人。 最后成事的就是卢老实。 乃是万安县人氏。 万安县隶属青阳郡治下,很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俗语有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不假,万安县富饶,青山绿水,良田肥美,桑榆环绕,日子端的比旁的地方过的好上几分。 虽说近两年北边也时常有些不大的战事,却还没影响到这南边的小老百姓,日子照旧过活,没多大区别。 时间刚进入四月里,天气越发暖和,夹衣脱下来换上单衣,燕儿南归,枝条抽芽,草木葱郁,四处一片生机勃勃。 卢家。 姜彤穿到这个叫贺云珍的人身上快一个月了,由最开始的不相信历经绝望麻木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内心经受一遍如同过山车式的洗礼后,整个人差不多已经佛了。 算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这样吧,能活着就感谢菩萨吧。 以上,全是姜彤每天晚上临睡前的洗脑氏治疗法。 头一个星期,她是天天盼望着晚上睡觉能给她再穿回去,就和她莫名其妙穿过来的时候一样。 可惜,现实总是不能够按着自己心意来的。 原主的灵魂也不知道是去投胎去了还是怎的,就是不来各归其位,这么长时间过去,姜彤的灵魂跟被钉住了一样,越发坚定地安在了贺云珍的身上,走不了。 想姜彤一个二十八岁的发誓不婚的女青年,有房有车,工作体面,日子过得舒坦又惬意,谁能想到不过是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就变成了个古代小女郎。 你说成了小女郎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这个小女郎虽然年龄只有十五,却是个成了亲的。 如果这还不算刺激的话,让姜彤惊吓万分的是,这个叫做贺云珍的姑娘,她怀孕了! 是的,十五岁,却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日了狗! 姜彤忍不住心中骂娘。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彤腿肚子一哆嗦,差点没站住脚翻白眼昏过去。 几乎想用头去撞墙,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发梦,要不然怎么会遇见这种事情呢!穿越不算倒霉,真的,穿越成结了婚的也不算,又穿越又结婚肚子了还揣了种! “算了,冷静冷静,”姜彤一遍遍安慰自己,“不生气,好歹好歹,年轻了十几岁不是,多好啊。” 畜生啊,十五岁也下得去手! 眼看距离姜彤穿越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每天晚上只要一碰着自己的肚子,内心还是略炸,无法坦然接受。 怎么就能一觉起来换个身体,肚子里还有孩子?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杀千刀的,可是她回不去了! 姜彤皱着眉,把眼泪往肚子里憋了憋,她不想死,就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重复不停安慰。 好歹年轻了十几岁,白得一个青春期不是。 好吧,拢共也就这一个可取之处勉强可以拿来说的了。 想通了,就该好好了解一下现状,自己穿越的是个什么地方了。 姜彤恢复起精神,开始做功课,打算补充一下基本生活常识。 据说这里是大周国,现任皇帝是弘明帝,国号是周,整个国家分为是九个郡,郡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省的概念,皇帝叫什么名字暂且不知道,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叫做万安县,隶属于青阳郡治下。 小姑娘贺云珍是今年初嫁的人,嫁的是城东卢家。 这卢家户主死得早,女主人叫做陈桂香,成亲几年就死了丈夫,后来也没有改嫁,靠着夫家留下来的半茬拉卤味酱菜铺子,把独子拉扯长大。 卢家的这根独苗名叫卢景程,也就是姜彤现在的“相公”。 卢景程今年十七岁,小时候陈桂香抱着他去城隍庙算命,算命瞎子说这孩子命格好,前程不可限量,就给小儿取了“景程”这两个字作名。 就冲着这一卦,自那时起,陈桂香打从心底认为他这儿子是不一样的,是有大福气的,将来是肯定做官老爷的命,所以卢景程五岁时,陈桂香就把他送到了万安县里一家比较好的私塾上学。 这卢景程虽然打小没爹,但性格却是稳稳当当的,心思通透,读书颇有些天赋,教他的夫子也说他是个可造之材,果真去岁就叫他考中了秀才,十六岁的秀才公,在万安县,哪家看了不羡慕眼红。 教授卢景程学业的夫子姓周,是位举人老爷,在万安县非常受人尊敬,这周夫子眼光不错,瞧着卢景程是块璞玉,料他以后必定会有所作为,遂心里存了些想法。 周夫子膝下有两儿一女,奈何大女儿前两年已经出了门子,他心中可惜,想着如果卢景程再大两岁或者女儿再小两岁,或许可以结个姻亲,但现在也只能想想。 然虽周夫子没有女儿可嫁,不过他妻舅家倒是尚有一女待字闺中,周夫子妻舅乃是这万安县衙内的一名主簿。 于是,周夫子便把想法告诉了家中夫人,让妻子回娘家探探口风,说和一番,自己这边再找卢景程谈谈。 两厢一合计,这门亲事就成了。 至此,过完元宵节,二月里迎春花开的时候,贺云珍就嫁到了卢家。这姑娘出阁时才十五岁,可在这个时代来看那是非常普遍的,甚至于,被诊出来怀了身子的时候,周围邻里都夸她有福气,刚一成亲就有喜,可见是个好命的。 好命你奶奶个腿儿喔! 姜彤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把,这事儿要是摊在别人身上,她倒也能不痛不痒看着,做一回吃瓜群众,权当个故事来听。问题是现在她变成了这个贺云珍,且过去这么多天了,自己仍一点要穿回去的迹象都没有,让姜彤怎么开心得起来,她简直快愁死了。 摸了摸目前还平坦没有鼓起来的小腹,姜彤心里咬着牙盘算,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别怪她自私,姜彤压根没有做好要当妈妈的准备,所以这个孩子她是不会生的。 再者古时候医疗条件落后,未成年人生孩子,这不是拿自己的命来搏吗? 姜彤还没那么伟大。 虽然可能对不起原主,但是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愿意生孩子。 卢家生活条件一般般,大概就是温饱水平。 陈桂香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要不然这么些年独子一个人也不能把儿子供出来。 卢景程考中秀才之后倒是有所改善,较之从前已经好上许多。不过陈桂香节约惯了,手头有钱也不舍得花销,想着儿子在外读书,每月都要花一笔不小的钱财,这还不提以后要赶考的费用,没点钱怎么出门。 等和主簿大人家结了亲,陈桂香才终于舍得掏出些银钱把院子好好拾掇翻新了一下。 新嫁娘嫁过来那天,陈桂香暗暗打量过儿媳妇的嫁妆。 一台台,满满当当,把个小房间都堆满了,箱子上的红绸缎看着就喜人。 她心中暗想果然是个官家的小姐儿,整十二抬红木箱子!看着就沉甸甸,定是装了不少好东西。 陈桂香心思多,性格精明,虽然眼热这些嫁妆,但也按捺住了想头,只等以后再说。 儿媳妇年纪不大,拿着大把银钱,恐要胡乱用度挥霍的,放在自己手中打理才能攒下更多。 虽说嫁妆是新嫁娘的私产,但女人家真的嫁人了,谁会分得那么开,贴补夫家简直再正常不过,就陈桂香知道的,这几条街多的是媳妇的嫁妆是婆婆拿在手里的。 不稀奇。 是以陈桂香也有这个打算,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到底是个官家小姐,不好做的太过,从人家嫁妆数目就能看出是个受宠的,所以也没急在一时。 贺云珍是个娇小姐,从前家里住的是大宅院,做姑娘时因为是家中最小女儿,一点苦都没吃过。 又娇又嫩。 出嫁前虽然也听她娘说过夫家日子有些难过,但她相公却是个有前途的,让她且忍忍,不要犯娇,不要同婆婆闹不愉快,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所以贺云珍是有过心理准备的。 然而再怎么有心里准备,等到直面现实的时候,照样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心里落差。 更加上成亲才五天,卢景程就离家出门求学去了。 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媳妇,还在新婚蜜月里,相公走了,留下她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婆婆。 能有好心情是不可能的。 嘈杂的小街道,周遭住的都是贫门陋户。卢家窄小的院子,虽是翻新过,但瞧在贺云珍眼里也是个旧地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每日吃的饭菜简陋至极。 贺云珍没有一日是过得舒坦的。 婆媳矛盾自古有之。 娇养大的小姐跟个早年丧夫的寡妇,生活习惯大相径庭,差了有十万八千里,不出矛盾才怪。 好在贺云珍知道自己是新媳妇,出嫁前又被她娘好生提点过多次,所以即使心中有诸多不满意,还是忍住了没闹得太难看。 贺云珍这边处处看不上卢家,嫌弃这个婆母,而陈桂香又何尝喜欢这个娇气的儿媳妇。 走路三步一摇五步一摆,娇娇模样很让人瞧不惯! 还带个丫鬟过来,也不知是在给谁没脸呢,反正陈桂香心里是留了疙瘩,不太高兴。 看看旁人家,哪个不是每天儿媳妇自发自觉起早烧火做饭,洗衣服,拾掇干家务活。 偏偏她家娶回来这个又娇又懒,日日要睡到辰时才起,万事不沾手,都丢给她带来那个丫鬟。 陈桂香私下嘀咕过不止一次,大小姐难伺候,丫鬟带过来还不是要家里养着,又是多一个吃白饭的人。 若不是贺云珍他爹是个官儿,又是儿子的先生保媒,陈桂香还真看不上这样的姑娘,肩不能抬手不能扛,什么事都不会做,娶回来能干啥。 那日,天气闷热的慌,贺云珍对着家里的干饼子实在没胃口,就吩咐她那小丫鬟去街口买一份绿豆沙汤回来。 买了东西小丫鬟才从侧门回来,不巧撞见陈桂香。 陈桂香立刻就虎了脸,劈手就把绿豆冰沙汤夺了过去,对着个小丫鬟骂道:“家里一早烧好的开水凉摆在那里,怎么就如今金贵喝不得?这些个东西浪费钱不说,还要吃坏肚子的,以后不准再买了!”丫鬟委屈得不行,她只是听小姐的话买东西,怎生得就不行了。 她委屈,贺云珍比她委屈一千倍一万倍,这老婆子每日的饭食随意对付就算了,如今她用自己的钱买口绿豆沙汤吃,竟被如此指桑骂环地数落。 从小到大就被受过这种委屈,贺云珍当即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准备理论一番,可没想到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就晕倒了过去。 再醒来,芯子就换了。 变成了现代社会的姜彤。在这当口还被告知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怀孕了。 *** “小姐,小姐醒来了么?”屋外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姜彤知道来人是贺云珍的陪嫁丫鬟喜儿,遂应了声:“这便起了,你进来吧。”这身体声音脆脆糯糯的,听着就有一股子稚嫩的感觉,也对,这才十五岁,小孩子一个,姜彤微微撇嘴。 喜儿是打小买了伺候原主的,贺云珍是主簿家的小娘子,又是独女,在家颇受父母疼爱,没吃过一点苦,穿衣洗漱等都是喜儿伺候惯了的。 姜彤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刚来的头一个星期,她有些心塞消极怠工,便随着丫头伺弄,现在想开了,也没准备多做改变。 姜彤以怀孕为由,每天中午都要休息小半个时辰,陈桂香虽然心里不大满意,但面上没说什么,暗想着等孙子出生后在好好教导教导这个不甚懂规矩的儿媳妇,嫁人了可不比当姑娘的时候,不能惯着。 姜彤当然不知道这位便宜婆婆心里的想法,她现在就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样能把这个还没成型的孩子给流掉。 别觉得她心狠,姜彤摸了摸肚皮无奈,她其实也不乐意干这事,毕竟这不是她的身体,私自做决定不好。 问题是姜彤就等了半个来月,两人灵魂还没换回来,再不做决定肚子可就真大了,到时候更危险,为此姜彤只能自私了一回。 她隔空对贺云珍说了几声抱歉,心里主意却越发坚定。 其实原因明摆着,第一她这身子骨没长开,生产危险;第二,她对当妈妈一点兴趣和准备都没有,就非常不愿意。 两厢一合计,索性不如眼前受些罪,也免得日后后悔。 姜彤虽没经验,但也知道未成年生孩子这事有万分风险,更别提在医疗环境如此落后的古代,几乎等同于在鬼门关走一遭。 而想要流掉孩子,她仔细考虑过,目前来说大概只能用药物。 所以肯定是月份越小越好,安全一点。 不过具体用什么方法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以前只在一些古装电视剧上看到过,红花麝香之类的东西有有活血的功效,长期佩戴或者服用了是会导致就流产。 可信度先不论,姜彤是万万不敢拿自己身体做实验的,她想的是,找个机会去医馆看看,询问下大夫比较靠谱。 虽然还没到正热的时候,但也已经五月份了,姜彤是个怕热的,想着夏天不仅没空调没电扇还要里一层外一层的裹衣服,就觉得自己要昏过去。 喜儿伺候着姜彤穿好衣裳,净面,又端了一盅红糖水煮鸡蛋过来,她瞥了一眼,见里面还加了两颗红枣,几粒桂圆,碗里还飘着热气。 “婆婆呢?她晌午吃的什么。”姜彤操着嫩生生的声音问。 说来她现在已经差不多掌握这个地方说话的腔调,有一种吴侬软语的味道。 “太太让阿贵去前头买了两个饼,就着家里的酥油茶吃的,奴婢也吃的那个。这盅红糖鸡蛋水是特地为奶奶准备的,您快趁热吃吧。” 陈桂香对别人抠搜,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吃饭都是能省则省。 贺云珍那小姑娘忍耐功夫不到家,脸色明晃晃摆给人看,弄得两不欢喜。 姜彤年纪大,成熟得多,压根没在意,她想做什么,悄悄做就是,何必非常硬刚。 不成熟。 大多时候,她并不倾向轰轰烈烈的做事方法,毕竟是职场老油条了,混得久,讲究能平淡解决的事尽量和平解决。 呼呼呵呵的处事方法不是她的作风。 所以这些天,即使陈桂香哪里哪里又不满意了,楞眉横眼,姜彤淡定得跟什么似的。 不生气,但也不鸟你。 说起来这陈桂香原本不过这市井街巷里的一名再普通不过的老妇,却因着去年儿子卢景程考中了童生,周围邻里恭贺她的时候遂都改了口称她一句太太,可见这时候读书人的地位之高,坊间自来也有“一人为举三代为爷”的说法,连带家属也跟着沾光。 所以喜儿才这么称呼陈桂香。 陈桂香平日要照看着前头小店里的生意,如果忙的话,她午间一般是不开火烧饭的,街边卖小吃的多,随便买一样对付就成,贺云珍因为怀了身子,陈桂香怕苛待了孙子,难得大方,遂让她每天都吃两枚鸡蛋。 卢家的宅子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隔开半茬拉用来做了卤味店,陈桂香就靠着这个小店才养大了儿子,还能送他去私塾。 后院是住的地方,五间敞亮的屋子,朝南最大光线最好的一间,就是姜彤现在住的这间,是婚房。 拔步床,柜子,红木箱,两张椅子,梳妆台,脸盆架子都是一溜新打的,全是贺云珍的陪嫁之物。 旁边挨着的面积稍微小一些的是卢景程的书房,整个卢家最神圣的地方,卢景程不在家的时候,平常都是锁着的,打扫卫生都是陈桂香亲自去,生怕让粗手粗脚的丫鬟进去会弄坏了儿子的珍贵的书本。 正中间的就是中堂了,在再往右边去就是陈桂香的屋子,最后剩下一间是放杂物用的。 姜彤把一碗红糖鸡蛋水吃完,搁下碗,拿帕子拭了试嘴角,然后说:“待会儿我出门一趟,你去和婆婆说一声。” “小姐要外出?您现在是双身子,仔细受累又晕倒了,怕太太不会同意哩。”喜儿面色有些为难,她被陈桂香明里暗里骂过好多回,就有些怵她。 贺云珍之前就不知道什么原因晕倒过一回。陈桂香管家挺厉害的,从这些日子对待姜彤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姜彤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才说道:“你去告诉婆婆,说前些日子刘大夫来看诊的时候,嘱咐了叫身体好些了,回头再送去给瞧瞧。” 一般来说除开特殊情况,时下寻常人家大都不会请大夫上门看诊,上门的诊金自是要贵些,谁会愿意多花些冤枉钱财,如此姜彤才找这个借口。 喜儿应了下来,收拾了碗筷先端出去,再去前院铺子寻陈陈桂香。 不一会儿,喜儿便回来了,一并带来的还有十个铜板。 “太太让我仔细着些小姐,别让街上那些个不长眼的皮猴子冲撞了去,还摸了十个铜钱出来,说是给小姐花销。” 姜彤嗯了一声,心道这陈桂香面上功夫实在做得好,几个大钱不值当,哄孩子买个零嘴差不多。 但这做派,就让人拿不住把柄。 姜彤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暗道原甚至一个十五岁的嫩新媳妇,能比得过这块老姜才怪! 贺云珍并不缺钱,她出嫁的时候,陪嫁箱子里其中有一个红漆箱子,里放着穿成串的五十贯铜钱并三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姜彤开箱数了五十个出来,一并交给喜儿放好。 这身体身量不高,姜彤粗粗估计了一下,大概只有一米六差不离,好在才十五岁,正发育,应该还有得长。 脸蛋生得倒是挺好,额头饱满,圆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红,一对猫瞳似的大眼睛,翘鼻子,肉嘴唇,典型的福气相,在这个时代,是很受人喜欢的。 一副孩子相,明显还没长开,姜彤每次照镜子,心里就堵得厉害,这卢景程到底是怎么对一个孩子下得去手的? 哎,摸了摸肚子。 这一天不解决,她就没法安心。 收拾了会儿,便带着喜儿从侧门出去了。 到了医馆,大夫是熟人,之前就是他给姜彤看病的。 六十多岁,姓刘。 姜彤打发喜儿去给她买纳鞋缝衣要用的针线。 等身边没人了,她小声才问,“刘大夫,我身体还好吧?” 刘大夫捻了捻胡须,慢悠悠道:“已无甚大碍,等过了头三月,胎儿就稳当了,平日多注意些就成。” 姜彤想骂人,稳个屁,我不乐意它稳。 心想着大夫你看不出来我年纪小,生孩子很危险吗? 奈何再怎么焦急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大夫没听出话音,姜彤不信邪。 把话说明白了点:“刘大夫,你也知道,我年纪幼,这生孩子吧,应该有风险吧” 事与愿违。 这位刘大夫完全曲解了姜彤话里的意思,以为她是在担心孩子,便只是摇头晃脑说了一些好好养胎不要劳累之类的话,然后又开了三剂保胎药,让拿回去吃。 纵使姜彤心里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但也不敢大咧咧直白地问大夫求堕胎的方法或者药物。 她隐约知道好像有不少朝代女子若无故打胎视为犯法,触犯法律恐会坐牢的,大周朝有没有这条律法姜彤不知道,但她不敢冒险。 谁家正常女子平白无故要来打孩子的,有身孕放谁家不是一件大喜事,若叫让人知晓你要堕胎,还不得编排出多少个故事。姜彤又不傻,她可不想横冲直撞的,别最后事没做成反倒惹一身麻烦,得不偿失。 算了,这医馆里人来人往的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姜彤心思一闪,眼珠子转了转,对啊!这时候可是有稳婆这种职业的,虽然不是专业大夫,但是常年帮妇女接生孩子,这些事多多少少应该懂得些,改明儿她寻个靠谱的,私下把这意思透露几分,利帛动人心,不怕没人上钩。 这会儿她心思清明了,想到自己就这个跑到医馆问大夫这问题,很有些不妥当。 心里有了主意,也不那么急了,等喜儿回来,付了看诊和买药的钱,就出了医馆。 路过果脯糕点铺子的时候,姜彤脚步停了停,想起最近嘴巴里怪没味儿的。 朝里面看了看,挑了两种不同口味的梅子,半斤桂花糕,半斤芙蓉糕,一斤葵瓜子包了起来。 走两步,又瞧见路边摊位,或提着篮子卖的各色小吃,扑鼻的香味儿传来。 有鹅鸭排蒸荔枝腰子、烧臆子、莲花鸭签、酒炙肚胘、煎鹌子等,少不得挑个两三样回去,她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就卢家的生活水平,这些日子吃的东西,真的太难为人了。 这段日子姜彤没吃什么好东西,现在乍一见,难免有些口舌生津。 左右天色也不早了,回去不多时就该吃晚饭,正好添两个菜上桌正好。 2.第二章 穿过巷子,一进家门,喜儿扶着姜彤跨过门槛,正好看见陈寡妇在院子外面拾掇晒得差不多了的干菜。 姜彤非常自然唤了声:“娘。” 陈桂香年纪三十有八,并不显老态,生的膀大腰圆,骨架大,身板看上去很结实,做事手脚很利索。面饼似的脸盘子,圆头鼻子,单眼皮,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却很有神。 她先是把姜彤还分毫不显的肚子打量了一圈,见没事,又把目光移向喜儿手里提着的东西。手上已经将干菜都拢了起来,装进竹篾编的箩框子里头。开口问:“大夫看了?怎么说的。” “看了,说是没甚大碍,只让捡了几剂药来吃。”姜彤轻声回答,又指着那几样吃的补充,“旁的是几样小食,想着婆婆每天做事劳累,也就买了。”好听的话姜彤也会说。 说起来也能不带眨眼的。 倒是让陈桂香心里泛起了嘀咕。 暗道这丫头今日奇怪,还会说好听的话了? 一边扫了一眼那些东西,然后从喜儿手中接过来,眉头就是一皱:“景程不在,家中只有你我二人,何需吃的这般丰盛,你人小不懂事,总要学着掌家,钱财哪里能这般花!” 姜彤心情跟个和尚似的毫无波动。 百无聊赖,却勉强做个低眉顺眼的模样,口里一句都不顶撞。 实则人家说的什么她压根没过心。 陈桂香训了一通,媳妇一副老实模样,多说也觉得没劲,便摆摆手,让她回房去了。 瞧着手里几样吃食,陈桂香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儿媳妇现在有了身孕,再过大半年就要临盆,这稳婆可得先物色起来。 这万安县城内做接生这行当的人家也不少,口碑最好的却是城东的王婆子,她是家传的手艺,往上王婆子的娘和她外祖母也都是靠这个营生的。 手艺好,请她接生的人自然就多,陈寡妇寻思着还是得先准备起来。 先头她就想等得了空把人请家里来吃顿酒,熟络熟络比临时叫人来接生不容易些,到时候生孩子的档口对方自然也会多上些心。 正好今天儿媳妇买了好着肉食回来,赶早不如赶巧,她们两个白吃了也是浪费! 打定主意,陈桂香便准备出门一趟去把王婆子请过来。 接生的事儿先提上一提。 提着手里的几个熟菜去了厨房,一样样倒进大海碗里装起来,盖好,锁进木柜里。 又看了看家里还有两个新鲜的胡茄和兰豆,到时候放点猪板油炒熟,也是一道好菜,回头再去路口猪肉摊子称上两根筒子骨,添上些荸荠顿一锅浓香鲜美的肉汤,整治好了,这一桌菜也很能见得人了。 脑袋里的想法打了个转,瞧着天色不早,日头快落山,陈桂香擦了擦手,解下身上的围裙,拍了拍衣服,挎着竹篮子就出门了。 这边姜彤出门一趟回来身上有些汗涔涔的,热得慌,便让喜儿去厨房灶台烧水,天也快黑了,趁着陈桂香这会子出去,把澡给洗了。 时下,许多平头老百姓没那么讲卫生,并不会天天洗澡,烧水用柴都是要花钱的,虽然卢家没穷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但陈桂香这些年供养儿子读书,很是辛苦,银钱常常不凑手,节约习惯了,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才好,别说铺张浪费了,像是洗澡这种费钱又费力的事,陈桂香每见一次脸色都会太不好,少不得说上两句。 虽然姜彤并不当回事,却也总不爱听人在耳旁唠叨,因不好顶嘴,所以干脆别让人撞见就好了。 洗完澡,就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廊子里搬个椅子出来,歪坐着晾头发,喜儿就在水井边洗衣服。 姜彤突然庆幸自己穿成的好歹是县城内的姑娘,这里每家独门独院的,水井也有,如若是在乡下,别说舒舒服服洗澡,不定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挑水拾柴,做饭喂猪了。 想着还应景地打了个寒颤,姜彤抖了抖手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这样一对比,难得的觉得她现在的处境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 且昨天姜彤又发现一件稍微让人有点高兴的事,就是这个贺云珍难得竟识得字,从喜儿口中得知,主簿夫人当初是专门请了女先生教过几年,所以贺云珍在这个时代算是个文化人 姜彤挺高兴,这样一来,以后她看书什么的就不用找别的借口了。 别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就这一个月,姜彤冷眼瞧着,身边所见到之人,竟是没一个是有文化的,家里陈桂香,喜儿,还有一个在前头铺子里帮忙的阿贵,阿贵是陈桂香的远房侄儿,又有她前些日子里见过的隔壁的薛大娘一家,具都是白丁,大字不识一个。 怪道陈桂香把卢景程那件书房看得比天还重要。实在是这个时代有文化的人在平民百姓中稀少,所以能读书识得字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代表,能得人高看一眼。 这边姜彤刚收拾的得清爽干净,前头院子陈桂香就回来了,今日卤菜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点猪头肉刚好凑一碗,听说那王婆子闲的时候爱喝两盅,拿来下酒正好。 吩咐阿贵把摊子收了,她自去厨房把酒菜都拾掇了出来,在葡萄架边的小花亭摆上四方桌,这个时节在院子里吃饭最是好,既凉快又宽敞。 喜儿颇有眼色,虽说她是贺云珍的丫鬟,但跟着自家小姐嫁到卢家后,手脚勤快,帮着做事,这会儿正在厨房打下手,又把碗筷酒菜摆上桌。 不多时,阿贵就一溜烟跑了过来,原是王婆子已经到了。 陈桂香连忙迎了上去,把人请到酒桌,先是寒暄了一番,两人依次坐下,姜彤立在陈桂香后头,象征性给婆婆布了几块子菜。 陈回想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便让她坐下来了。 把个王婆子瞧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卢家真是起来了,儿子年纪轻轻考上秀才不说,还娶了主簿大人家的千金,看这珠钗罗裙,通身的气派就和他们平头老百姓不一样,吃顿饭还要站着给婆婆布菜,听说那都是高门大户府里里的做派,这小娘子做起来,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然后她不知道,事实上却是原来的贺云珍自持身份,嫁过来之后,为显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故意就学了四不像的做派。 这姑娘却不知,她这行为完全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若叫别个些高门大户的人瞧了,恐怕要笑话大牙。 她自家不过是小官之家,哪开门那么多规矩。 卢家更是贫门,学的什么洋相规矩? 陈桂香贫穷出生,没见过这些弯弯道道的讲究,当时就看的一愣一愣的。 心下就记住了。 姜彤她不可能搞这些。 只是今天有外人来,不知怎地,陈桂香就突然起这一茬来的,方才人没到时,特地把姜彤叫到一边,板着张脸说了这事,说完还略有些不自在。 倒是把姜彤听愣住了。 回过神倒也能明白陈桂香心中想法。 说白了就是显摆,爱面子。 给人夹几块子菜,不真是那种要人命的立规矩,她也没太在意,点头应下。 做个样子而已。 她没什么纠结。 王婆子这边脑子里想法打了个转,知道陈桂香请自个儿来吃酒,就是为了儿媳肚子里的胎。 她的接生手艺,不是自己吹,在万安县那是有口皆碑的,谁人不知道? 既然人家给脸面,王婆子就借这次机会卖陈寡妇一个好,于她自己也有好处。卢家那小子指不定有出息呢! 如此想明白,遂又明吹暗捧了陈桂香好些话。 陈寡妇也是个精明会来事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相互吹捧奉承,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最后王婆子明明白白应承下来,贺云珍这胎她接手了。 姜彤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她这才两个月身孕,陈桂香就已经想得那么长远,连接生婆都定下来了! 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这位王婆子还不止是接生婆,好些富贵人家,家里女眷怀相不好又或者月份大的被摸出胎位不顺,王婆子能陪着指导照顾,直到人家孩子生出来为止。但大多数普通人家没那个闲钱能专门请到王婆子专门过来保胎,也不觉得有必要,除非是有些钱财又疼惜媳妇的人家,才会做这种事。 再看陈桂香这样子,是要请王婆子隔段时间上门看诊,便是极度重视贺云珍肚子里现在还没成型的那块肉了! 姜彤根本不打算要生这孩子,且正在想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弄掉胎儿。 陈桂香竟开始给她物色接生稳婆了?! 不行不行,她动作得快点了! 次日晌午,陈桂香正在前头守摊,阿贵过来了后院,没敢冲进来,只朝坐在院子廊下纳鞋底的喜儿招了招手。 喜儿放下簸箕,跑了过去,脆生生问:“什么事?” 阿贵回答:“前头少爷托人捎了封信回来,姑婆让少奶奶过去瞧。” 喜儿摸了两把瓜子豆儿塞进阿贵的兜里,道:“晓得了,我这就去告诉奶奶,你先前头去回话。” 阿贵回去了。 喜儿立马往正屋去,掀了门帘进入说话。 “你说什么?卢景程写信回来了?”姜彤一愣,微微偏头问。 家里只有贺云珍识字,所以陈桂香才叫她去读信。 卢景程考中秀才,就去了青阳郡求学,中途请假成了亲,学业是不能耽搁的,三天后,又离家去了书院。 反正姜彤从穿过之后就没见过她这位夫君。 “娘,听说夫君托人带信回来了?” 姜彤机灵,没大喇喇直接去铺口前面,若碰让客人,指定让人盯着瞧新鲜。 事实上铺子后面有道黑色的帘布隔开,陈寡妇转身掀了帘子进来,前面有阿贵在照看。 陈桂香擦了擦手,眉头有些喜意,朗声到:“可不是!方才跑车的罗达送过来的,你快给我念念上面写了些什么。”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信件。 姜彤把信拆开,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只是寻寻常常的家书而已。 然后给陈桂香读一遍。 内容大意是问候家里情况,好不好,然后说自己在书院一切都好,让陈桂香不用担心,还有,他下个月初就能家一趟了。 倒是半句没提自己的新婚媳妇。 姜彤挑了挑眉。 陈桂香一听,喜上眉梢。 儿子要回家了当然高兴! 尽管不识字,却还是把信拿在手里,瞧了一遍有一遍,末了才仔细叠起来,放好。 “好好好,我儿景程要回来了!儿媳妇,快,你赶紧去写一封回信,待会我送去给罗小子,赶明儿让那小子顺道送过去!”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屋里写。“ “快去快去。”陈桂香眉开眼笑,冲姜彤挥挥手。 3.第三章 姜彤回了房间,叹了口气,犯起愁来。 如果这家里只有一个女人,虽然是“婆婆”,但对姜彤来说,还并不算太难应付。但现在是多了一个老公,想想都挺难接受。 原身贺云珍,相公读书去了日日都要想念。 换做姜彤,她想念不来,也不想人家回来。 但这是屁话,这里是卢景程的家,要走也只有姜彤走的份。 姜彤愁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对方。 一是个古代的,可能文绉绉的男人。 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姜彤总对“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印象深刻,导致她对古代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什么好感,加之后来闲暇时间看多了小说电视剧,里头的文弱书生大多也是以一个反面形象出现,就更存了些偏见。 这个时代,市面上也有那这个娱乐消遣的、上不得台面的书,那些个话本子里,每每都是一些落魄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内容不提也罢,尽是男人们眼中的风流韵事,或几女争一夫或是浪子回头妻子原谅之类的戏码。 姜彤对此嗤之以鼻,没有这么恶心人多的。 现在可好,一举直接穿到了这正宗的古代人家,“老公”还刚刚好是个书生。 姜彤感慨,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运。 习惯了把未知的事情先做最坏的打算,提前想好各种应对之法,以免临到头,再来来手忙脚乱,容易吃亏。 这不符合姜彤的性格。 虽还还没见过卢景程的面,但不可否认,姜彤心里是对人是排斥不含期待的,甚至是持了些怀疑态度。 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听不少邻居说过,卢景程确实是个会读书的,平民人家的孩子上学条件本身就要艰难些,在周夫子的学堂上是,卢景程就能为一干人中拔尖儿,其中还不许多乏富贵人家的孩子。 这样看来卢景程必然是真有几分才学,否则也不会被县学推荐去青阳郡上学,末了还被人收作学生。 但是这并没有让姜彤宽心多少。反而担心,卢景程会不会有某种读书人眼高手低,自负,眼睛长在天顶上的臭毛病。 目前人家还只是个秀才就不提,但若之后考上举人甚至更进一步中了进士,又怎么说?会不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历史上话本机金榜题名抛妻弃子的例子还少吗。 当然姜彤担心的的并不是人家抛妻弃子,真抛了她还求之不得呢。 只是姜彤并不是天真的人。所以关于合离,离开卢家的打算,只要卢景程不是个烂透了黑心肝的人,姜彤暂且并不考虑。 这里面多方面的因素。 最重要的一点,姜彤现在的身份,身后还有一个家庭,占了人家的身体,她真没脸大咧咧去给他们制造麻烦。 是以,就算她很不想当卢家的小媳妇,目前也不可能突然说出合离这种话。 而且这很奇怪不是吗,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说不过了?这让别人怎么想,撞邪了? 再一个,姜彤本就不是个指着婚姻来改善生活的那种人,说白了就是姜彤觉得结婚这事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很大,主要是心理上的不适和反感。 上辈子嫌麻烦不结婚,现在既然这身子已经结婚,如非特殊情况姜彤不会去离。 没意义。 依如今这种社会环境对女人苛刻的程度,加上各种限制,被休是简直是分分钟逼死人的节奏,流言蜚语吐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真要分开至少不是她主动,如果是卢景程要休妻,她姜彤也不是病猫,谈妥了条件,一拍两散,求之不得! 现代社会,两个人离婚还能牵扯许多呢,在古代很少有能男女能合离的,多半是女方被休弃。 虽然不想承认邪恶点,但还是得说,即使女方是弱者是受害人,但是社会对你的恶意远超于南方。 无可辩驳,这就是现实。 贺云珍的家世在这万安县尚且能看,配了卢家算是低嫁,但不定因素就在于卢景程是个潜力股,若以后飞黄腾达了,真吃不准到时候人家会不会抛弃糟糠之妻。 再者古人惯有榜下捉婿的例子,这大梁有没有这种事更是说不准,保不齐她这老公以后就搭上别的青云梯升官发财去了,要知道想谋个好差事这有关系户的和没后台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而就算上面那些都不谈,不发生,卢景程是个不错的人,姜彤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 因为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接受不来一个陌生男人成为她的老公。 总而言之,就是姜彤烦恼了。 自个儿把墨研开,取出纸来铺好,先静心练了一页字。 纸笔还是陈桂香刚从卢景程书房里拿出来的。 这时候纸笔俱是耗费钱财的东西,金贵得很,文房四宝说起来就四个字,然在市井人家中谁会备齐?也就家里有个读书人,她才能有机会见到。 家里有一间小书房,但卢景程不在,就只有陈桂香才能进去,一应物品宝贝似的收着。 贺云珍虽说读过书,但是陪嫁之物里倒是不兴准备这些。 姜彤想着下次出门,自己也要买些纸笔回来背着才好,书她这里倒有个几本,不过并非什么名家作品,是贺云珍偷藏起来的,一些个闺中女眷爱看的话本。 这会儿,姜彤才庆幸她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说来可笑,姜彤小时候那会儿正是时兴比拼才艺的时候,就说她们小区,多的是家长给孩子报各类补习班才艺班的,一两项是正常,三四项也不奇怪。家长门都跟比赛似的,你家的孩子学钢琴我家的孩子就要学跳舞,反正是不能输,不能丢脸,不学的才不正常,少见。 姜彤小时候可没少被她妈逼着上各类才艺班,还是后来抗议了一回加上她爸心疼她才松了口,放弃一些,只让她选了两个喜欢的坚持下来。 就是书法和小提琴了。 十几年坚持下来,工作后她也没丢下,字是每天都会写,小提琴倒是能舒缓心情,闲来拉拉很不错。 叹了口气,找着些手感后,拂袖提笔沾了沾墨水,姜彤开始照着陈桂香说的给卢景程回信。 写好了拿去交,再给陈桂香念一遍内容,陈桂香叠好拿去交给罗达,嘱托人给带到青阳郡去。 罗家有一辆骡子车,罗达就是专门做的这个营生行当,跑万安县到青阳郡这条路线,一趟就是三五天时间。 因都是街坊邻里,托带个信件倒是很方便,陈桂香会做人,不爱沾便宜,说什么都不愿人白跑路,非得塞给罗达三十个铜钱。 罗达憋红了脸,哭笑不得:“婶子这不是寒碜我吗,带个信一不费力二不费功夫,再收钱我都没脸了。” 陈桂香笑了笑,“哪儿的话,该怎么样就怎样,谁家钱是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未说还要劳你帮我送到书院门口,你就好生收着吧。” 罗达这才呐呐接了。 五月份天已经有些热了,午饭姜彤用了一碗莲子羹。 陈桂香觉得荤腥肉食是好东西,十来天买一只鸡,炖的油花直飘,让姜彤吃。 先不说爱不爱吃,姜彤还能让她这肚子吸收营养好长大? 陈桂香性格霸道,姜彤嘴上也不跟她争,好声好气接不过,背着人就让给喜儿吃了。 喜儿愣吃吃的两眼泪汪汪,她不敢啊,但姜彤态度强硬,这丫头真的是哭着吃的。 弄得姜彤哭笑不得。 姜彤躺在里间的小榻上休息,实在无聊又把原主藏在箱底的两本话本子拿出来翻了翻,扫了几页,觉得没甚意思才又丢了回去。 她对着大周朝方方面面还是一问三不知,想着改明儿还得去书馆买些书才行,至少得补充补充常识。 今日前头收摊早,陈桂香去隔壁薛大娘家借花样子,准备给儿子做两件外袍。事实上男子的衣服样式本就简单些,不用什么新花样,但架不住陈桂香疼儿子,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巴不得样样都备上最好的。 薛大娘一手好刺绣手艺,每个月都会做上着秀品寄放在相熟的绣阁斋售卖,能贴补不少家用,她家男人是食味楼的掌柜,算起来条件跟比卢家还好些。 两个人坐在一块说起了话。 薛大娘问:“珍娘呢,这几日还好吧?”这是说贺云珍前两天看大夫的事。 陈桂香摆摆手,道:“没多大事儿,她人小不张事,这还没到三伏天呢,就吃凉东西给闹的。” 薛大娘一拍大腿,道:“可不就是如此,小孩子家家经的事少,得看着点,你带着多教教,珍娘瞅着就是个伶俐人,该是等些时日就当得起来了,不像我家红枝,如今都十四了,性子还咋咋呼呼的!还是老姐姐你有福气,景程争气前程自不必说,你这儿媳妇一家进门就开怀,可不是双喜临门。” 好话谁都爱听,陈桂香笑眯了眼,嘴里还要谦虚几句,然后又夸薛大娘的女儿红枝,“她还小呢,难免性子活络两份,不说旁的,那一手刺绣的手艺尽得了你的真传,提起来谁不称赞。”薛大娘大媳妇都进门三年了,如今只得一个丫头的事自然被她略过了,只字不提。 她哪儿能不知道薛大娘心里的疙瘩。 借了东西,说了会儿话,陈桂香就起身回家了。 五日后,贺云珍娘家的小侄子办抓周礼,请帖前几日就送了过来,该送些什么姜彤自是叫喜儿先备好,又提前跟陈桂香说了。到了那日,直接过去就成。 陈桂香心想,儿媳妇好像自打肚里有了之后,好像懂事不少啊,平常也没那劳什子的官家小姐做派了。 这人以前虽然面上装着懂事,但眼神骗不了人,陈桂香活了这么多年头,还能看不懂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心思? 所以她才格外不喜贺云珍,心想贺云珍对着她这婆母尚且如此,对着儿子还不知道会摆什么样的谱! 之前陈桂香就想着,该抽些空出来调.教下贺云珍,教教她为妇之道,敛敛性子! 却不想这几日那丫头就突然稳妥起来了一样,陈桂香心里就跟吃了憋一样! 既然是亲家的喜事,儿子不在家,儿媳独自会娘家。 陈桂香不想落了面子,忍着肉痛备下了不薄的礼,交给贺云珍。 到了出门那天,还特地去叫了一顶小轿。 这附近有不少抬轿脚夫,提前些点就能叫到门口,陈桂香嘱咐仔细两个轿夫,让他们小心些,然后付了银钱。 脚步做惯了的,速度不慢。 晃晃悠悠,不多时,就到了贺家的宅子。 贺云珍的娘刘氏一早就拍了小子在门口盯着,人一道就领进后院。 见着女儿,刘氏极为高兴,拉着女儿的手,上下看了看,最后看了几眼她的肚子,关心地问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吃不进去东西害喜之类的。 姜彤一一认真回答,都还好,没有害喜。没有丁点而不耐烦。 待和一些亲戚熟人见了礼寒暄几句之后,因还未开席,来的女眷刘太太就让大媳妇招待着,自个拉了女儿的手去了厢房说话。 “珍儿,你婆婆待你可还好?还有女婿,可怜我儿怀了身子女婿却不在身边。” 姜彤连忙回答:“婆婆挺和善,并未磨搓女儿,至于相公,自然也是好的。”她睁着眼睛面不改色说瞎话,只为安刘太太的心,事实鬼知道卢景程是个怎样的人。 刘太太这才满意了,“不枉我女儿低嫁与他家,总算是个知礼的,待日后姑爷取中功名,我儿才真是苦尽甘来,你姑父也说了,景程这次秋闱应是十拿九稳了。” 姜彤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刘氏口中的姑父是指卢景程的老师。 秋闱就是指乡试,考中了乡试就是举人,举人和秀才的地位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姜彤眨眨眼,道:“娘你可别急着说这些话,叫人听见了还当我们轻狂呢。” 刘太太听了女儿的话反倒欣慰地点点头,“珍儿长大了,懂事了。” 然后又告诉女儿要好好养胎,不可贪嘴,也要时常起身活动活动,接着又列出一系列禁忌事项,把喜儿叫进来,很是嘱咐了一番。 弄得姜彤在一旁有些心虚,又有些愧疚。 “那会儿出阁时该让你带两个丫鬟过去的,哎,到底你婆家家底差了些,咱又不好做的太过。” 姜彤又连声劝说,“没事的娘,喜儿已经够能干的了,家里婆婆万事也是不让我沾手的。” “也对,等些日子女婿功名更进一步,家里再添人不迟。”刘太太说道。 一直在贺家待到下午才离开,回去还是脚夫抬的轿子,姜彤提前嘱咐了声,让到书馆前头停一下。 万安县内一共有两家书馆,姜彤就直接顺道去了比较近的那家。 这家书馆不算大,里头布置到还好,清新雅致。前头小伙计是个机灵人,一看姜彤的穿衣打扮,还带着下人,就知道这是个潜在客户,便立马热络起来,领着她在两个书架上来回看。 姜彤面上风雨不动,一边看一边细细寻问价格,听得伙计一连串的介绍,才暗暗吃惊心道书本果然是个烧钱东西,竟只看这一列,这么些薄薄一本,价钱竟在一至五两不等,而另一列一些珍本更是不便宜,售价均在五两至十两之间。 莫怪陈桂香把家里书房看的那般严实,这也太贵了些,要知道大梁朝的米粮,一石的价格也才八钱不到一两银,而按照大梁一石,姜彤算了算,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一百五十来斤,这都够一家人吃很长时间了。 想当初姜彤刚知道米价的时候,再看看自己压箱底的银票,还觉得不错,这会儿再对此书本的价格,简直不能看啊! 书本的价格这么贵,再一问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也都不便宜。 但也还是有些书价格实在一两以下的,翻开来一看,是些时人认为的闲书,打发时间用的。 姜彤两边都挑了些,着重那些闲书拿了四五本,二两银子的选了两本,一两银子的拿了两本。然后是文房四宝,捡那不好不坏的买了一套,一并包起来,喜儿拿着,付钱走人。 4.第四章 姜彤回来后直接把娘家回的礼都交给了婆婆,这点人情.事故她还是懂的,毕竟家里当家的是陈桂香。 再说她也无意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去时,陈桂香也知道给她另外备了礼。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用这句话来形容可能不太恰当,但姜彤心里大概就是这种意思。 她跟陈桂香没有矛盾以及利益冲突,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所以,压根没必要闹得乌鸡眼一样不痛快。 好不容易从穿越中感觉到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累死累活上班,能好好休息一阵,姜彤还没兴趣在生活的地方勾心斗角,或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原主之所以不能适应,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多,因为她把自己放在卢景程妻子位置,陈桂香儿媳妇的位置,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加之生活环境的变化,各种落差,又没有很好的调节过来才会无法适应,不顺心,意难平。 但这些姜彤不同,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表情就更加满意了,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里面有四匹锦缎,两匹酱色,一匹茜红色,一匹靛青色,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顾及到了家中三人。 陈桂香觉得自个穿什么都成,景程出门在外,倒是该多做几套,那匹亮色一看就是留给儿媳妇的,难得她没先扣留下,倒是长进不少。 暗暗点头,陈桂香才说道:“景程出门在外,门脸终归要讲究些,免得那些子眼皮浅的看低了他去,这匹青色料子我瞧着好,日头从隔壁你薛大娘那里借来了时兴的花样子,你照着仔细给他做两身,还有自己,这匹鲜亮的正衬你,也做两身。” 姜彤点点头,然后又说:“如此婆婆的也一起做了,没得长辈穿旧衣,媳妇反而新装上身的道理,再者如今不比当初,相公前途不可限量只会越来越好,咱们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这一番话,孝顺还是其次,夸卢景程反而更让陈桂香高兴,是以她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白面馒头似的脸庞越发和善。 “你说得对,快些做起来是桩事,不过你怀着身子,不用太赶,你那丫头的喜儿瞧着是个伶俐的,尽可让她搭把手。” “知道的娘。”姜彤抿唇笑了笑,然后拿着东西回了自个儿屋子。 做衣服姜彤肯定是不会的,不过她婆婆开口了,不算大事,她也的确有时间,喜儿的女红不错,她学着大大下手应该可以。 也不知道裁剪难不难。 好像这时候这些普通人家都是买布料自己做衣服的,很平常。 喜儿得了话,开始量尺寸。 除开自家小姐,另姑爷和太太的尺寸是之前就记录下来了的,倒不用特意再去量。 姜彤让喜儿先做陈桂香的,卢景程的她怎么都得自己动两手才行。 这是个态度。 在什么位置是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姜彤一向权责分明。 喜儿是个熟手,裁衣服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她放慢了手,因为要教姜彤从裁布开始,说一步停一下,哪里有要注意哪里容易出错。 姜彤不傻,他们不用做出一朵花,普通的衣服,不很复杂,加上喜儿在旁指点,还是可以稍微上手了的。 两人在屋子里弄了一个时辰,大体剪出个衣袍样式出来。 “小姐歇一下吧,我们又不赶时间,慢工出细活。” 姜彤点点头,便也放下手中的剪刀针线。 因为喜儿要教她,反倒让对方不能专心,喜儿先做的是陈桂香的外衫,贺云珍琢磨着自己还是先给卢景程做套内衫好了,左右穿在里头,不那么好看外人也瞧不着,反而外衫要常穿着见人,还是得让喜儿帮忙。 第二天,姜彤晌午歇了觉起来,家里来了个人,隔壁薛大娘家的闺女,叫做薛红杏。 这个薛红杏,年纪不大,十四岁,比姜彤现在身体的年龄还小一岁。 姜彤穿过来后,见过她一两次,不熟,但对方似乎是个外向性格。 贺云珍嫁过来之后,自视和别人不同,不爱和这些小门贫户的人打交道,很少出门。薛红杏不知怎么就爱往卢家来,贺云珍见她也不热络,淡淡的,表面功夫也不装,但是薛红杏像没不知道一样,照旧每次嘴里亲亲热热喊着珍姐姐。 姜彤真觉挺好笑。 这不,这人现在又拉着姜彤,语气亲昵地说话。 看上去来真像两人感情很好似的。 “珍姐姐,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晚上再接着睡呢。我等你好久了。” 薛红杏叽叽喳喳,麻雀似的说着话。 她其实也没来几分钟。 姜彤是真有些困,即使睡了一个时辰,身体还是又软又乏,没精神。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十分武断地觉得可能和这坨肉有关。 “哦,是吗,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姜彤懒懒说道。 “家里坐着没劲,左右不过两步路又不远,就过来找珍姐姐说说话。” 姜彤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又放下。 眉梢微微挑起,笑了。 也没戳穿对方蹩脚的借口。 说了句不搭边的话,“天气好像渐渐热起来了。” 薛红枝内心微微撇嘴,恶心贺云珍小姐做派,面上却若无其事讨好奉承她。 贺云珍也不多说,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应两句。 这一片人家,家庭条件都说不得有多好,谁家不从到忙到晚,小老百姓市井里某生活就是如此。 薛大娘却是疼爱这个小女儿,也偏心,女儿懒惰不干活,偶尔不痛不痒训一句,没一点作用不说倒越发把薛红杏纵得没了边。 薛红杏平时就跟她娘一起学着绣绣花,家里轻事重事,都是薛家两个儿媳妇一把抓,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心里早就有了怨言。 又说了些别的,薛红杏似不经意间提起来:“我听婶子跟我娘说,景程大哥就要回来了,你这是要给他做衣衫吧。我哪里也在有些新式样,珍姐姐要不要看看?”明明是个大嗓门,这会儿却放轻了声音。 外间炕上确实推着好些布料,竹篾簸箕里放些针线剪刀并一些小工具搁在小炕桌上,喜儿就在那里量尺比划。 这些布料花色,一看就能知道是女子衣服式样,原就是先准备做好她婆婆的,红杏定是瞧见陈桂香上门借花样子了。 姜彤就蹙了蹙眉,这些话一个大姑娘是不太好问出口的。 别怪她多想,这人是不懂还是真的存了别的心思? 姜彤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薛红杏。 那姑娘视线一直落在布料衣服上面。 “这是给我婆婆做的衣服。” 片刻后,姜彤说了这么一句,旁的就一概不提。 薛红杏抿着嘴笑:“珍姐姐是官家小姐出身,肯定不跟我似的日日都要动针线活,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有什么小物件我也能做。” 姜彤眉梢轻挑,语气平淡,“很不必,我身边还有喜儿,虽然比不得妹妹的手艺,倒也能见得人。” “是吗,珍姐姐太客气了。”薛红杏脸上略略闪过一丝尴尬。 又坐了会儿,薛红杏推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喜儿这才抬起头,鼓着脸对姜彤道:“她这也太唐突了些!” 姜彤若有所思。 几天后,陈桂香的外衫就做好了,姜彤给她送过去,对方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放进大木箱子里,说等来日见客的时候再穿。 前头小摊现在大多时候是阿贵在守着,陈桂香每天晚上煮好卤料,把东西全部卤好,第二天好卖。然后吃了晚饭,又去菜场准备次日的食材,量不大,但胜在每日都是新鲜东西。 即使是卤味也没放太久,以免影响口感坏了口碑。 另一边,姜彤见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心中着急。 她明里暗里多次让喜儿出去打听,终于知道县城内还有另一位接生稳婆,据说这人不止会接生,还有些别的营生。 说出来不大好听,但私下却流传开来 那些个私密手段,像是男女之间行那事的助兴蜜药,男子壮.阳药,女子易孕药打.胎丸之类的。 姜彤就让喜儿问了地点,思索片刻就决定自己去一趟。 县城就这么大点位置也不远,寻个脚力轿夫,很快就到了那位接生婆家。 姜彤出门时特意找了身喜儿的旧衣服穿上,也没挽髻,还那帕子把脸给捂住了,见了那张大娘,把人拉倒一边,蚊子嗡嗡似的问了句:“有没有,那个,流掉胎儿的药?” 这人见怪不怪,她这生意老早就做了出去。 来买药的人每天都有,大多是勾栏小院里头的姑娘,身子有暗疾,意外怀了珠胎要打掉的,各种求药的都有。 还有一种,就有那不知事的贫家小丫头被男人骗去了身子怀了孽种的,没法跟家人交代,便只能买药流掉孩子。 她把对面遮得严严实实的姑娘打量一圈,见她没梳妇人发髻,心里想着还是哪家院子里姑娘的丫鬟来给主子买药。 便说了句:“等着。” 去房间拿一个小瓶子,收了二两银子后,才将药给了她。 姜彤接了东西往荷包一塞,又急急忙忙赶回卢家。 回房换了衣服重新梳过头,被她叫去西头买山楂糕的喜儿还没回来。 长舒了一口气,把要二两银子买回来的那小瓶药,锁进了柜子里。 5.第五章 薛红杏这几日几乎不出门,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也不知道鼓捣什么,神神秘秘的。薛家二嫂把饭坐好后端上了桌,薛大娘往那边瞅了瞅,起身喊朝那个方向叫道:“杏儿你干啥呢,一整天也不见个人影,尽知道躲懒,饭都做好了,还要人端到你嘴边喂你不成!” 薛大嫂背着婆娘撇了撇嘴,婆婆惯会做些表面功夫,说两句不轻不重的话有什么用?转头私底下又塞零花钱了。 薛红杏听见他娘的叫骂声,烦不不行,不耐烦这破屋子,说句话全家人都会听见,暗道自己命不好,生在这种穷人家里,贺云珍有哪点比自己强?不过就是投生了个好家庭,有个好爹而已! 时时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给谁看。 薛红杏心里怄得要死,越发讨厌她。 想起几次去卢家,贺云珍身上穿的都是崭新的锦缎衣裳,发间带着玉簪子。 真个心里都酸出了水。 将手里的东西往枕头下一藏,嘟囔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中午薛家大爷不在,两个儿子也要上工所以没回,家中只薛大娘和薛红杏并两个儿媳妇一起吃饭。 几个人就等着薛红杏了,薛大娘说了女儿几句,薛红杏脸色一直沉着,不高兴的样子。 薛大娘给她夹了一块筷子菜,一边道:“怎么了这是,哪个又给你不痛快了?吃饭也拉着个脸不像话!” “没怎么,天气热我在屋里几歇歇不成啊。”薛红杏口气有些冲,还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面拿着筷子戳着碗底。 薛家两个媳妇私下对了一眼,没说话,默默吃饭。 “你咋那么好命呢,大白天的还休息,一家人不用活啦,我前些天刚教给你的刺绣你会来吗?这个月要给刘送的货还差好些,你了上心着点吧!仔细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薛大娘每个月固定往刘掌柜那里送一次货,现在薛红杏能包揽一半,卖了得来的钱薛大娘也不要,让女儿自己存着。她说的零用钱指的就是这个。 薛家没有分家,两个儿子上工挣的钱每个月都会一分不落交给薛大娘存着,所以两个儿媳妇手头便没什么私房钱,两人对于婆婆如此偏心小姑早已心有不满,不过薛大娘管家厉害,对着儿媳妇可不比对着女儿一样宽容。 薛大嫂薛二嫂即使有什么怨言也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薛红杏眉眼里全是不耐烦。 薛大娘骂了声:“讨债丫头!” 薛红杏呼啦呼啦吃着饭,一边闷声说道:“隔壁家贺云珍每天晌午想歇息就歇息呢,我上次去找她玩人家还在房间里午睡,娘就知道整天骂我!” 薛大娘沉着脸乜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找人比,不说人家现在怀了孩子,只看看珍娘是主簿府里出来的小姐,同我们原就不一样,她从来都是穿金戴银的你能吗,她家里爹爹是当官的,你陈婶子哪里敢能苛待她,再者卢家往年家里情况是差了些,可现如今景程那小子有了出息,往后能考个大官儿回来也未可知,说起来珍娘的福分还在后头呢!你跟她比什么比!” 薛红杏最讨厌听这话,越发黑着一张脸。 薛大娘吃了一口饭,叹道:“早知道那小子能这么出息,早些时候就该……”察觉到失言,薛大娘及时止住了话头,没说完。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早知道什么? 薛红杏当然知道她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早知道景程大哥会这么有出息,不定,不定早让自己跟他定亲了…… 只一想到这,薛红杏脸羞得一红了,然后没过一秒,又想起景程大哥如今已经成了亲,脸色又一瞬间变白,低头用力扒了几口饭才压心头各种情绪。 而薛大娘一说起谁家有人怀孕的事就会想到自个家大儿媳,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嫁进来几年连个丫头片子都没生下,顿时又是好一通生气,少不得又刺了她几句。 薛大嫂心里苦,面上诺诺不应声,等吃完饭一溜烟收拾桌子洗碗去了,心里却怨毒了小姑子,说什么不好偏偏提人家怀了生孩的人,这不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吗,丁点眼色都没有! 薛红杏吃完了饭,只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撂,拍拍手万事不管,又钻回自个儿屋子里去,薛二嫂眼睛闪了闪没说话,全当自己没看见。 下午薛大娘出去了一趟,薛红杏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 薛家两个媳妇子做在堂屋纳鞋底,薛大嫂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现在对着薛二嫂噼里叭啦一阵讲。 脸上满含讥俏之意,道:“打量谁看不出她的龌龊心思呢,一提起卢家秀才,脸上的春意遮都遮不住,哪家大姑娘和她一样,真个不知羞耻,我都替她臊死了!” 薛二嫂把话接过去,“也是娘宠出来的,有什么办法,不张事儿,又没个眉眼高低,成日介的嫉妒这个羡慕那个的,在家里可干了一点活?莫不是真把自个当成大家小姐了?笑死人。” “懒死她算了!那个姑娘像她这样,我看日后嫁了人有得她受,且等着看吧!” 妯娌两个边干活边打了半天讥荒,等薛大娘回来了,才闷头各自做事不提。 *** 姜彤呢,打从买到那据说是落胎的药,心里便一直有些焦躁,想着该找个时间喝下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之感。 姜彤觉得奇怪,开始给自己心理暗示,暗示不会没事,只会疼上一阵,事后就装作绊一跤自然流产好了。 觉得自己准备好以后,姜彤就在一天中午,一个人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把那小瓶子拿了出来。 撅开塞口,里面是些白色粉末状固体,江澄倒了一碗白开水,将药粉洒了进去,拿汤勺搅拌化来。 等它放凉。 那女人说一次全部喝下去就可以了。 没了热气之后,姜彤端起碗,送到嘴巴,打算一饮而尽。 “嘶!”却是左脚突然就抽了一下筋,姜彤吸了口气,趔趄了下,连带碗里的药差点泼了。 “什么啊。”姜彤无奈。 盯着手里的碗怔了一会儿。 来回叹气。 过了那个一鼓作气的空当,勇气好像就消散了。 姜彤犹豫再三,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这偷偷买来的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会不会很伤身体?她在敢这么大胆就这么吃下去? 药的效果完全不知道,吃下去肚子会立刻发作还是要等一段时间?若被陈桂香发觉真相又该怎么解释? 人的思维是发散得很快的,很多事情只会越想越复杂。 一旦开始质疑和否定,就意味着这件事眼前是做不成了。 最终,姜彤干脆丢开药碗,起身去研墨写字静心。 写完几张大字又接着看书,上次买了不少书回来没有看完,打发时间正好。 她挑的一些都比较有趣的书,至少能读得下去,不会晦涩拗口深奥难懂。像是些地理经注,志怪故事,民间通俗画本这些之类的,阅读起来得趣,也能扩展下课外知识。 “小姐你休息会儿吧,仔细眼睛疼。” 没过多久,喜儿敲门进来。 姜彤按了按眉心问,颔首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喜儿回说:“已经未时一刻,您看了有半个时的书。” 姜彤便放下书本,起身去了外间打水净手,活动活动,坐久了腰背也有些累。 晚间吃饭的时候,陈桂香告诉姜彤,“景程信里说着要回,没说具体日子,我想着应该是休农桑假,算算也没几日了,这两日你带着喜儿把屋子从里到外捯饬干净,你屋子里的棉被褥子该晒的晒,要洗的都拆下来洗。” 咽下口中的饭,然姜彤点头,道:“知道了娘。” 普通人家过日子就是这样,女子操持家务,洗洗涮涮都是你的事,虽然贺云珍命好从小没干过这些粗活,到但陈桂香可不管,既然做了人家媳妇这些都得拿起来,该做的就得做,像隔壁薛家两个媳妇,哪个不是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 天气暖了,日日都有好太阳,棉被抱出来往晒衣杆上一搭,只需一个中午,包管给你晒的蓬松软绵,盈满了着一股阳光的温暖味道。 被单被罩拣出来扔进两个大木盆子里,就搁在院子里洗,水井就在旁边,舀水也不费事儿,姜彤倒是想沾手,但是喜儿压根不让她动,怎么敢让自己小姐动手,这点子事又不多,喜儿手脚快,很快就干完了,姜彤就站在一旁干瞪眼。 如此,喜儿还要说:“小姐往阴凉的地方挪挪,别晒着了。” 贺云珍无声一叹,干脆进屋去,端了一盆温水去擦桌子。 把家里从里到外收拾的敞亮干净,一尘不染,看着就舒心。 在喜儿的指导下,姜彤也成功地把给她“相公”的里衣做好了,外衫主要是喜儿动的手,她就打了个下手。 如此,又过了五几日。 一辆马车停在了卢家门前,一个长袍青年从车里下来,敲开大门。 姜彤才终于见到了那位别人口中文曲星,卢景程。 她脑子里就想起一句很合乎自己对这人第一印象的几句词来。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衣诀行走间带风,如清风明月缓缓踏来。 姜彤倚在走廊屋檐下,神态姣好,略微颔首,远远看着。 儿子归家,陈桂香别提多高兴,上前拉着卢景程,嘴角一直扬着,笑眯了眼。 喜儿和阿贵也跟着高兴。 至于姜彤,当然表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笑一下的。 心里着实冷静,静静思考着接下来怎么面对搪塞。 真是头都大了,生生多叹了几回气。 但无论你如何逃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一家子在院子站在寒暄,陈桂香的笑声格外敞亮。贺云珍到底没法在房间里待下去,整了整衣裳,跟着走了出去。 倚着出了会儿神。 再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位已经走到面前的玉面青衫书生郎。 6.第六章 姜彤看见卢景程的第一眼。 确实被惊艳了下。 第一反应是这人长得还真好。 端的是风度翩翩的潘安之貌,穿着一身素色宽袍,模样俊朗风流。 身姿清贯修长,似朗朗清风中挺立着的一株青松,周身气质温润亲和,有总包容一切的感觉。 这副相貌跟陈桂香差有了十万八千里,五官细看也没一处相似,姜彤走了会儿神,猜想卢景程应该是随了他爹的长相。 “娘辛苦了,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抹了把泪,上前拉起儿子,上看下看,嘴里不停说着:“我儿,好孩子,快让娘好生看看,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然后又转向旁边,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故意低下了头,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7.第七章 既然是夫妻,晚上自然会睡在一处,一间房。 这是没办法的事。 姜彤用不能跑去说,不睡在一起,这事不怕别人奇怪么? 她心里早有了准备,她不在是现代社会的姜彤,她成了这陌生异世界的贺云珍。 嫁过人,有相公的。 姜彤无声叹气,洗完澡回了房,自己先上了床。 卢景程大概在他的书房里,还没过来。 她心里想着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瞪瞪睡着了。 不过睡得不是很熟,隐约听见房门的吱呀的声响和脚步声。 姜彤惊醒,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卢景程察觉到了,走过去,低声说道:“吵着你了?没事,睡吧。” “没睡太熟,不关你事。”姜彤声音有些哑哑的。 “快睡吧,很晚了。” 卢景程边说,一边已经退下外袍,中衣。 从外侧掀起薄被的一角,整个人就躺了上去。 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过来。 有皂角的清爽味道,是衣服上的,渗着丝丝清冽的气息。 姜彤的瞌睡跑光了。 身体下意识,往里挪动。 不习惯,不自在。 卢景程见姜彤眼神清明,才低低一叹:“我吵醒你了。”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姜彤没法好好跟个男人在床上聊天,所以她没说话。 卢景程却突然道:“方才娘告诉我,你有了身孕。” 姜彤一愣,抬起垂下的眼睛,看向卢景程。 但这男人眼中情绪让人看不清,他始终一副温和的神色。 “辛苦娘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彤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毛毛感觉。 她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 不过还是面不改色挤出一个的笑。 “不辛苦。” 真的不辛苦。 因为她压根没准备生这个孩子的。 卢景程的态度,姜彤捉摸不透。 但不可否认,对方给她一种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的感觉。 这让姜彤内心不平静,想的越来越多。 她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朝向,背过背去,闭上眼睛,却并没有睡着。 大脑皮层太活跃,从这件事思考到那一件事。 包括孩子怎么顺其自然打掉,怎么平淡对待卢景程……这些问题。 姜彤由衷感慨,半道接手别人的人生,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天晚上。 姜彤做了个梦。 一个冗长而奇怪的梦。 梦里出现一本书,一本黑皮白纸书。 姜彤自觉自发坐在一张椅子上,倚着宽大的书桌,拿起书,翻阅。 她很快被那本书的内容吸引了,为什么?因为书中出现的人物名字,竟然都是她熟悉的。 主角叫做卢景程。 姜彤神色凝重起来,认真看了下去。 书中的主角卢景程,从小跟着寡母长大,小时候家中很穷,但他很有读书的天赋,母亲砸锅卖铁赚钱供他读书,寒窗苦读数十载。 功夫不负苦心人,卢景程顺利考中秀才考上举人,最后,成了皇上御笔钦点的探花郎。 一举成名天下知。 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以上这些,只是个背景,书中没有着重描写,只在第一章进行了个简短的粗略的介绍。 随着姜彤继续往后看,才了解这本书主要写的内容。 原来是探花卢景程的官场生涯,他一步步从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边缘人物,混到权利的最中心最高层,最终成为人人都敬畏的首辅大人。 这其中的艰辛,经历的各种事,波谲云诡,几番波折,波澜壮阔。 小说文字描写出来实在抓人心肺,激动人心。 当然除却这些,作者也不忘在其中穿插一些主角的感情故事。 总之,整本书不失为一本优秀的小说,让人看的欲罢不能神清气爽。 如果,主角的名字不叫卢景程,他的母亲不是叫陈桂香,甚至还有一个只在书中出现过一个冷冰冰的名字的前妻叫贺云珍的话。 姜彤真的完全是惊愣住了。 难以置信。 虽然是梦里,她还记得自己穿越了到一个陌生的古代,不是历史上存在的任何国家,原身的名字就是叫做贺云珍,嫁人了,婆婆叫陈桂香,有一个出门求学的丈夫,就叫做卢景程。 而摆在她眼前的这本书,里描述的内容,主角就是卢景程,而贺云珍,只是个早死的的炮灰,甚至连配角都称不上,书中压根没有正面描写过这个人。 姜彤内心一时平静不下来,真的很复杂。 没想到紧跟着,她眼前又出现第二本书,姜彤没有犹豫,直接翻开,只见第一页就写着“下部”两个字。 她一目十行,飞快往下看。 在梦里,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姜彤走把第二本书也从头到尾看完了。 然而,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本的书的主角并不是卢景程,是一个叫做卢恪冕的人。 也姓卢,是的,他是卢景程儿子,母亲就是贺云珍。 卢恪冕因为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因为读书的缘故,无暇顾及与他,所以他跟父亲感情很淡漠。 卢景程高中后娶了第二任妻子,一步步往上升,官位也越坐越大,更加忽略这个原配生的儿子,父子二人显少交流,卢恪冕在后娘手里讨生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外人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后宅妇人的手段何其恶毒,有的是叫你有苦说不出的法子。 一个半大的孩子如何能不吃亏,卢恪冕成长的这些年绝对算不上顺利,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步步艰难。 虽然祖母还算疼他,但老人在家世斐然的新儿媳面前并不能硬气得起来。 卢恪冕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被人压制,被人欺负。 这些,逐渐使他养成了睚眦必报,冷心冷肺的性格。 而迫使他彻底与卢家彻底决裂的一件事,是他听到那后娘要将他母亲坟墓迁移出卢家祖坟家墓。 卢恪冕黑化了。 女子出嫁从夫,这是不变的道理。 将一个家妇的坟墓迁出她所嫁的人家这是什么概念? 时人认为,这意味着你不再是这家妇人,是以没有资格在葬在祖坟里,不再享受后人的香火供奉,不能同丈夫和棺而葬。 就此变成孤魂野鬼。 将一个早已经去世了的,温良恭俭没的原配妻的坟墓移除出祖坟,这是彻彻底底否定了这个人的存在和价值,甚至会导致她的娘家要被世人指指点点,因为你教出这样的不堪的女儿。即使她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不堪。 这种手段简直堪称恶毒至极,就算是仇人,一般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死者为大,对已经过世了的人最起码得保留保留一份尊重。 卢景程那新夫人的做法完全是有悖人伦。 既然卢家抛弃卢他们母子。 那么索性,他也不要卢家了。 卢恪冕冷冰冰一笑 抱着自己母亲的骨灰和牌位离开了卢家,然后消失。 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六年后,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军队,被皇帝封为定国将军的青年,名字叫做贺怀穆的人。 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这人就是当年和卢家脱离了关系,后改名换姓的卢恪冕 他离开卢家后,投入军中,从最低等的兵做起,一点一点磨练自己,用超乎常人的意志坚持下来,杀敌立功,几次死里逃生。 他心里有股恨意,有未报的仇,这些仇恨支撑这他。 他在心中一遍遍告诫,活下来,活着,贺怀穆,你要报仇!你要将他们一一踩在脚下,他们怎么欺辱你,欺辱你母亲,你都要,一一报复回来! 最后,他在做到了,他带着功勋带着荣誉。 回来了。 全书的三分之一写的是卢恪冕的饱受压抑,充满困苦与无助的少年时期。 与卢家的决裂,丢掉卢家赋予的这个名字,改姓母姓,意味着重生,贺怀穆的故事由此开始。 全文的高潮点也是从这里开始,少年的从军生涯,慢慢的立功、崛起。 之后,有了能与卢家匹敌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力,回到了京城,开始他的的复仇之路。 书中的结局,贺怀穆终于毁掉了卢家,当初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人全部跌进了尘埃里,跪在他面前哭泣求饶。 他成了刀俎。 他们,是鱼肉。 姜彤看完了这个故事。 不知该作何感想。 说实话,突然就有了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因为此时此刻,她这么清晰地意识到。 她,姜彤,穿进了一本小说里。 成了一个只出现过名字,却从未活着在小说中存在过,的一个人物。 ——贺云珍。 她的相公,是主角。 她的儿子,也是主角。 而她,早死了。 后来,她儿子,干翻了自己的父亲。 *** 姜彤是被喜儿叫醒的。 睁开眼睛,感受到了刺目的光线。 天已经大亮了。 “多早了?”姜彤揉了揉眼睛,问。 她的脑子里装的太多东西,昨天夜晚那个冗长的梦境不仅没有被遗忘掉,反而随着她的苏醒,一点一点回笼。 太清晰了,那两本书的内容。 印象深刻。 姜彤心里沉了沉。 喜儿伺候姜彤穿衣服,一边回答:“小姐,已经辰时两刻了,姑爷早已经起来了,我看太太脸色不好,怕又要挑小姐的毛病,赶紧溜进来唤小姐。” 穿好衣服,姜彤漱口净面,而后忽而道:“喜儿,以后莫要叫小姐了,改了吧,太太现在不管这些,但以后想管了,就真成了我们的错。” 这事喜儿其实知道,只是十几年下来早就叫顺了嘴。 就像姜彤说的那样,到底是门户有差别,陈桂香从来没地在意这些的东西,加上成亲以来,卢景程这个男主人几乎不在家,所以喜儿才没改口。 现在姜彤提出来了,喜儿一想的确是自己不对,没得给小姐惹麻烦。 于是便改了过来,只称奶奶,少爷。 8.第八章 卢景程每日习惯了早起,即使是归了家,不在学力,他还是非常克制,并不曾改变。 把个陈桂香心疼得!不行,只觉儿子读书实在是太过辛苦,不得一天的空闲,一刻不能松懈。 她心里是既骄傲又心酸。 一面心里又起了些火气。 方卯时二刻儿子已经穿衣洗漱打理妥当,在书房读书温书了,而贺云珍竟还懒在床上,一直到辰时过后才起来。 陈桂香白眼都翻到天上去,看着贺云珍,鼻子不鼻眼不是眼。 原还以为贺云珍懂点儿事了,不曾想竟还是这么个不止好歹的货色! 不伺候丈夫,贪吃懒惰。 她家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娶进一个这样的妇人来! 之前体谅她肚子里怀着金孙儿,陈桂香已经忍了好些时候。 然女人怀孩子生孩子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没得贺云珍就这么珍贵的,丁点活儿不干,越养越懒! 索性现在胎也坐稳了,陈桂香再不惯着! 见贺云珍一摇一摆的娇娇模样,张口便训斥道:“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天光大亮,太阳早晒到屁股了!哪家的媳妇像你一样懒?人家具是学的好规矩,烧水做饭伺候公婆相公,里外一把抓,你倒好,睡的两眼不知身外事,你男人早早起来温书学习,你也不晓得起来伺候! 诶哟,我这是什么命啊,我命苦啊!我儿命苦啊!” 一边骂一边嚎。 陈桂香的嗓门是真大。 这冷不丁的,还真让贺云珍愣几秒。 随即,秀气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是闹什么? 现在很晚了?不是才七点多?不能睡?就算真的多睡一会儿,就要被骂? 真是不可理喻。 姜彤自来了这里以后,自持是个成年人,尽量不跟这人争执,但不这代表她真是软柿子。 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不还嘴是想当包子吗。 见状,姜彤微微勾挑起一点唇角,神情自若,眼睑向下垂着,淡淡道:“婆婆果真辛苦了我这还有喜儿,她就算笨手笨脚,想来洗涮做饭打扫这些还是能做利索的,若还不够也无妨,我再去挑买个下人就是,并不是什么大事,您何至于生这么大的的气。” 磕碜人的话谁不会说, 只秉着相互理解尊重,不这样做而已。 既非要挑事,姜彤自不必再客气。 儿媳妇就该低人一等没人格没尊严伺候一大家人?就该早早起来做家务活,服侍男人? 闻所未闻。 就算来了这种年代,姜彤也不会傻乎乎降低自己去迎合别人。她是个独立的人,拥有独立的时间空间,为什么要受人支配! 真是好笑! 因为昨天那个梦境,姜彤现在心里就有些烦乱,头疼得很。 情绪不好。 陈桂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她面前骂骂咧咧。 姜彤还没这么好的脾性,任人欺辱还要笑脸相对。 欺负谁呢这是。 冷冷撂下这句话,姜彤反身回了屋子。 早饭还是喜儿去做了给她端进来的。 至于卢景程,有陈桂香在,怎么舍得让人饿着,一早就做了吃了。 喜儿不愤道:“奶奶,太太怎么这样厨房什么东西都锁起来了,只剩一点白粥,小姐怀了身子,怎么能就吃这个!怎么办啊。” “你担心什么,怕我养不活你啊。”姜彤声音波澜不惊,不躁不怒,特别淡定。 喜儿都要哭都出来了,“奶奶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方才我见太太鼻子都要气歪了,又在外面数落了您一通。” “别听就好,让她骂又少不了块肉。” “这这不好吧,万一让少爷听见了,他还以为您平时都是这样的呢,还有太太会不会在少爷面前说您的不是吧!”喜儿心里真的是各种担心。 姜彤抬首问:“卢景程呢?” “少爷一早在书房里温书,后头就出去了,估摸着也快回来,奶奶您可别绷着脸了。” 喜儿叹气,小姐怎么就不忍这一口气呢,之前那么多天都安安生生过来了,偏偏在少爷回来这个节骨眼上,也不知道少爷心里会不会存了偏见。 “喜儿你去准备点东西,等会儿要回娘家。”姜彤没忘记这事,便吩咐。 喜儿拿了钥匙,自去贺云珍嫁妆箱子里捡了些上好的锦缎,整理出来放好。 前面还有铺子要看,阿贵口舌笨拙,跑腿拿货还成,做生意卖东西还差了点。 所以陈桂香被气了个仰倒,外围院子里骂了一通人后,还是跺了跺脚,往前头去了。 “竟是这样的牙尖嘴利,婆婆都敢顶撞!真真是看走了眼!前头还装模作样的安生了几日,我就说呢,骨子里的脾性哪是说改就改的,可好,这都要上天去了!” 才一个客人买了卤味走了,就又来了熟一个人。 熟识得人都叫她刘婶,家里是买豆腐的,陈桂香跟她感情不错,说这话就说到刚才那个事上来了。 因憋着一肚子火,陈桂香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刺啦刺啦一串一串的话全往外滚。 刘婶听陈桂香说完,才道:“依我看你就是太好性子,倒叫一个小丫头片子骑在头上拉屎,哪家这么劣性的人,不听话顶嘴婆母? 你瞧瞧我隔壁李家的儿媳妇,对婆婆那是一个毕恭毕敬,叫着往东不敢往西的,说话没有一句不听,自个的嫁妆也是一进门就被李大娘给拿去,她敢说一句不?每天起早摸黑干活伺候男人,没一刻闲下来。 她和你家那个一样,也有了身子,还大一个月份呢,不每天照样什么事都做,没得那么金贵的人,以为还在娘家做姑娘呢,惯的她!” 刘婶撇撇嘴:“就算她娘家爹是个小官又值当什么,你家景程这么年轻就是秀才公,将来有大出息呢!” 陈桂香被人家一番话拱起火来,越发觉得之前自己对贺云珍太过容忍。 气哄哄又说了一通。 刘婶眼珠子一打转儿,就给她出了个主意。 “我看不如这样,她不是有了身子吗,也伺候不了景程,你索性去买个模样标志丫头家来慢慢教着,一来压一压对方的嚣张气焰,二一个,你想啊,万一以后她挑拨你和你儿子的关系,男人耳根子软又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定就给媳妇笼络了去,你别不信,有的是这样的例子,男人被媳妇吹多了枕边风,跟老娘离了心的。所以不如你现在自己挑一个乖巧的,以后也向着你,以后也是个帮手。” 陈桂香开始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刘婶这话把她听的一愣一愣的 然心思回转,有豁然开朗之感,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她贺云珍这么硬气,一是因为自己娘家,第二也是景程脾气好顺着她。 长此以往还真说不准会像刘婶说的那样,叫她一个人霸占笼络了儿子去! 万不能这样! 陈桂香思索开来,凭儿子的天赋,以后必定是有远大前程,要做官的。就算纳了个妾,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这事还待细细考量,马虎不得。但陈桂香心里已然存了个心思。 “这法子倒也使得,不过我还得合计合计,再则这合心意的丫头一时半会儿也没有。” “这不难,回鸣巷里的钱婆子做的就是牙婆的行当,她每个月都要去乡下收些半大丫头片子,价格也不贵,偶尔就有几个模样标志的,那么大年纪正好,买回来调.教一阵子,以后就完全和你一条心。”刘婶嘴皮翻花,说得飞快,“我和那钱婆子娘家是一个地方的人,有几分交情,你若真有这个打算,我就去给你说说,让她给你物色着留个好的。” 陈桂香一想,觉得行,一个丫头,看不看得中还两说,索性也费不了几个钱! 于是就拍板答应了,两人又细细说了一通,刘婶才提着篮子走了。 9.第九章 之前陈桂香还打算等卢景程回来好好跟他说说贺云珍怎么不懂事怎么忤逆她的这事。 但方才同刘婶说了那么一通话,心里搁了太多事儿,反倒把这茬儿给略过去了。 卢景程回来时家里静静地,陈桂香在前头,阿贵出去买东西了。 所以他就并不知道方才自己母亲跟贺云珍闹了一场。 姜彤呢,那点事她也根本没放在心里,现在人正愁着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呢。 不自觉分析来分析去。 你要说那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境无关其他,姜彤不太相信。 没有哪个梦境能清晰到这种地步的,那两本小说里的内容,每个关键事件,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她穿越的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中的世界? 姜彤摸了摸平平坦坦的小腹,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更多的,是茫然,太茫然无措了。 她肚子里揣的这个,是小说主角,以后竟非常有本事。一能建功立业,二能踹翻渣爹继母替母报仇! 这么匪夷所思,事情放谁身上都不能那么快接受啊! 姜彤只要想一下,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叹气。 这是主角啊,是最大boss啊。 变数太大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最初的打算不太一样。 之前姜彤能下定决心不要孩子,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年纪太小,怕孩子又怕死,所以不想生,且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个负担,责任太大。 为母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过,就算以后因为一些社会家庭原因必须生孩子,那也是至少等她二十岁之后。但现在这个年龄,太小了,不适合。 都打算好了,药也买回来了,但没来得及吃,卢景程就回家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就一下子,完全打乱姜彤的计划。 她肚里怀的是个小霸王! 她看了整本书,看完主角整个人生,真的生出无限情感。 他经历的遭遇的所有的你都看了一遍。 为他紧张为他担心为他酸涩,这就是人物带来的情绪。 然后你看完了,再冷不丁告诉你,这主角是你儿子,现在在你肚子里。 能怎么办,是打胎呢还是不打胎呢? 姜彤无法否认,她已经不能单纯把肚里这块肉看做一块没感情的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烦躁。 一种事情超出预计无法掌控的烦躁。 不多时,卢景程进了内屋。 见姜彤支着下巴,正坐在梳妆台旁,面对着窗户,窗门开着。 微微细风吹拂进来,掠过她精致灵秀的眉眼,吹动她用玉斜斜绾起的乌发。 云鬓轻动。 姜彤眉头是轻蹙着的,一缕发丝被吹着贴着白皙的脸颊落在红唇上。 她用手轻轻拂去。 卢景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咳了咳,抬脚继续往里走。 姜彤听见动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首看过去,轻声道:“你回了?” 卢景程觉得贺云珍或许还迷茫着,大概只是随口一句话。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模样俊逸非常。 “珍儿用早饭了吗。” 姜彤放下手,身体才向着这边侧过来,点点头,又道:“相公出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一同窗。”卢景程没有深说的打算。 姜彤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略过。 “对了,珍儿你跟我过来下。”卢景程又说道。 “嗯?什么事?”姜彤略微疑惑。 卢景程的朝她示意,一边往外走。 姜彤便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两人来了卢景程的书房。 这还是姜彤第一次来卢家的书房。 陈桂香这人有些歪性,认定读书人的房间不随意进来,污了这块神圣地。 姜彤对人家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是人家的地方,她要怎么样随便,自己也不缺那一两本书看。 书房宽敞明亮,简洁大方,收拾得干净。 里头一股墨香书气,这里虽没什么名家字画,古籍珍本来增色,但让人看着舒服清爽。 卢景程从桌上拿起一方长盒子。 大概三指宽一掌长。 “珍儿,这个给你。”卢景程将这个盒子递向姜彤。 姜彤挑眉,“给我?” “嗯,打开看看。” 姜彤接过。 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对梅碧绿的翠玉耳坠。 姜彤伸手玉白细瘦的的芊芊手指,挑拿了起来。 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很好看,谢谢。” 卢景程道:“戴上试试看。” 姜彤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很多耳珰钗环,姜彤不是每天都戴,不过大多挑的都是样式简单的,精致又漂亮。 卢景程眼光不错,挑的耳坠挺漂亮。 刚好姜彤今天没耳朵里光光的,没戴耳环,卢景程见状,才让她带上看看。 对方既然开口了,姜彤没再矫情推脱,直接对着铜镜佩戴了起来。 “很漂亮。”卢景程点点头,认真说道。 姜彤就对着他笑了笑。 卢景程,梦里第一本书里的主角。 姜彤心中有太多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就是真的。 她一早就想了很多,书中的贺云珍是在生完孩子差不多半年后死的,没有说原因,姜彤揣测了一下,觉得或许跟生孩子有关,年纪小生育伤了身体根基,没养回来。 而她所处的这个真是世界,贺云珍的命运没有按书中的发展,她都没等到生孩子,灵魂就已经消散不见,姜彤的魂魄从异世而来。 作为一个炮灰,贺云珍年纪小小便死了。 但对姜彤来说,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小说里虚构的东西。 而她代替了贺云珍,那么贺云珍的生命轨迹也该随之改变。 姜彤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即使她穿的这个身体是个边缘人物。 她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初见卢景程时,姜彤就觉得这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 到知道了他是书中主角,更是不敢看轻对方。 他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点毋庸置疑。 书中对卢景程的前妻没有体积,更没有从卢景程的角度写过,回忆怀念这种事。 这就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彤在卢景程身上留了一万个心眼,面上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卢景程看了眼漏壶,巳时已过。 现代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多。 他道:“走吧,今天去岳家,我已经雇了车子,去跟娘说下。” 姜彤点头,让喜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稍作整理,两人就出门了。 陈桂却也怕得罪官家,在没有为难姜彤的,不过到底心里不痛快,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瞥见身后的喜儿准备了许多礼盒,心里酸的厉害,可用不着她准备什么,这丫头嫁妆里好东西多着呢,哪里需要她去操那份闲心! 一时心念多转,想起刘婶儿的话,旁的人家都能拿捏着儿媳妇的嫁妆贺云这么嫁妆要是能在她手里,家里经济也会宽松不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说一说。 儿子读书花销大,让贺云珍拿出些银钱来补贴不过分吧? 儿子可是她男人她相公,他的前程就是她的,将来儿子出息了,享福的还不是她贺云珍?出些小钱简直太理所当然! 那边,姜彤当然不知道陈桂香的那些心思。 她和卢景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贺家。 姜彤前些日子就跟卢家人说过,卢景程放假就快回来。 贺家猜到卢景程会上门来,所以这几日就让门房小子盯着点,看见小姐姑爷来了,赶紧来报。 这不,才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紧走人呼啦啦宅子里报信儿去了。 巷子里不宽敞,两人在大路上就下了马车,喜儿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门口下人早就弯腰扬着一张笑脸给小姐姑爷请安,一边利索把人请了进去。 10.第十章 卢景程和贺云珍这桩亲事,当初还是卢景程的老师,周夫子保的媒。 周夫子的内人和贺云珍的爹是一母的兄妹,因为这层关系,他们对卢景程是很看好,自然多有赞誉。 所以刘夫人对这女婿可以说是越看越满意。 卢景程相貌得好,神情温和,态度又非常谦逊,行事端的是一派君子之风。 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到了贺家,卢景程被贺老爷叫去前厅谈话,贺云珍的大哥作陪。 贺云珍就去了女眷的内宅,她娘拉着她说话。 女儿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当娘的总有操不完的心,事事都要关心。 “珍儿女婿回来几日了?他待你如何?” 这是重中之重,刘夫人是过来人,知道一个女人在夫家立起来,第一自己要硬气,二一个是要得到丈夫的喜欢。 当然最后还是要生儿子,说穿了,这些就是女人立足的根本。 刘夫人有时候略为欣慰,她女儿命好,嫁去夫家没几日就有了身子,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女婿如今在外面上学,留女儿一人在家,多少不利于培养夫妻间的感情。 姜彤不觉得对方啰嗦,回答:“还挺好的。” 也没别的可说了,卢景程几个月才回家一次,而她更是第一次见,给不出什么长篇大论的评价。 只就这次回来的表现来看,的确还算挺好。 态度好,温文有礼,会给妻子买东西。 不管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但表面上是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刘夫人放心了些,头拉着女儿的手,跟她说些经验话:“娘知道女婿现在在外读书,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很多,但你听娘的,男人都是要哄要奉承的,你热络些,对着他软些,叫他别忘了你,定要有几分心在你身上。 还有你在家别想太多,头一件紧要的事是养好胎儿,你需得知道,男人就算在外头有了些别的小心思,但只要你生了儿子就谁都越不过你去。” 贺南眼睛惊讶,看了刘夫人一眼。 刘夫人当然不希望卢景程在外面养小或者有别的相好。但想了许久,觉得有些话她还是要提前跟女儿说下才好。 以免到时真的有了点什么事,伤心吃亏的还是她女儿。 刘夫人觉得没有猫儿是不偷腥的,没有男人不不喜女色的。 卢景程虽现下看着是个好的,但他也是个男人,再外求学,离家远,难保不会受到点什么诱惑。 刘夫人担心女儿。 她生的女儿自己知道,养的娇气,自来有些小性,又天真。 当初相看卢景程的时候,女儿躲在大屏风后头偷懒,等人走后,刘夫人问她的看法。 还没说话,只看女儿一脸羞怯脸蛋通红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看上了卢景程了。原本刘夫人还有些犹豫,毕竟卢家的家境确实不好,家里还有个寡母,她担心女儿会受苦。 但最后拗不过闺女自己心动了。 姜彤没想到刘夫人会说这些。 这意思太明显,叫她专心养孩子,再笼络着些卢景程,只别钻了牛角尖要强吃醋。 姜彤心里叹气。 可能对这个时代来说,这种做法最能保护自己,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就是突然有些心疼这些姑娘了。 刘夫人是一片慈母心了,如果真的贺云珍还活着,姜彤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 但姜彤自己呢,她可以接受这个身体,接受这个丈夫,这都没关系。 但若卢景程真做些踩了她底线的事,譬如说纳个小妾,在外养个女人,之类种种。 如此的话,她就没必要,也没义务再给卢景程当老婆了。 倒是无关情情爱爱,姜彤能跟人和和平平,认真一起生活,两个人,这是平等的。若你非要打破这种平衡,她也不是非要留下来。 即使没有爱情,但有要求。 姜彤一向对生活环境有些讲求,那应该是舒适的享受的,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所以在卢家,一些事她都没有跟陈桂香计较。 但,原则上的问题,不能退让。 所以,姜彤才回说,有些事她其实把主动权放在卢景程手里的,做出选择的是她。 刘夫人的话她理解,真的理解。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不爱这个男人,就当做搭伙过日子,他玩他的,你守住自己东西,快活过日子就成。 但依姜彤的性格,她做不了这事。她不认为长期生活在一种令自己不舒服的环境会是个好选择。 这对人的心态是一种折磨。 别到最后真成了一个,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斤斤计较的狭隘小人。 但是刘夫人的话倒是提醒了姜彤一件事。 她和卢景程现在两厢无事还好,但到底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宽敞的退路的。 而独立的女性不管在什么时候,首先一条就是要经济独立。 这点毋庸置疑。 姜彤其实是占了贺云珍一个大便宜,她有贺云珍的一大笔嫁妆,她之后肯定会想一个营生的行当,毕竟再多的钱也会坐吃山空啊,所以这些嫁妆钱财就能充当她的启动资金,省了很多麻烦。 贺家人都很好,对贺云珍没话说。现在承受这些好的人是姜彤。 她受之有愧,接承了贺云珍的一切,她理所应当把贺家人视做亲人,该有的责任得承担。 就算以后有什么打算,至少得是自己有充足准备之前,最好不让贺家人受到什么牵连,能让他们放心,如此,才可以放开手脚。 “娘说的话你听见没?别给我犯倔,自己聪明着点,在家别给你婆婆闹得不好看,她一个人养大女婿不容易。”刘夫人抓着点时间谆谆教导女儿。 “知道的,我心里有数,娘别担心。”姜彤乖乖道。 说完了卢景程,刘夫人又关心起女儿的肚子来。 “我总担心你没营养,卢家条件不好,也没补品给你进补。刚好前些时候,我们家得了阿胶燕窝,待会儿装些你带回去。” 姜彤莞尔,“不用了吧。”她这孩子现在是个无解的难题,哪有心思补他。 “别不当回事,身体没养好,以后生孩子苦的是自己!” 姜彤还能说什么。 “你现在有了身子,以后月份大身子重,我怕喜儿一个伺候不周到,要娘说是准备给你买两个丫鬟调.教起来,到时候送过去伺候你才好。怕只怕你婆婆会有意见。” 也是这个原因,贺云珍当时出嫁就带了喜儿一个丫头。 刘太太这一提,姜彤想到今天早上的事。 陈桂香那样骂人,当时她是真的生了气,所以才会毫不客气顶撞回去。 姜彤不说没影的话,说买丫鬟那就要买。 正好借此机会也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也省的以后天天闹。 她姜彤不想做的事,还没人能逼得了。 于是便道:“行,那娘有空把我物色两个勤快的人,等相公走了我再来领回去,也别让我婆婆觉得是娘的主意,就说是我自己买的。” 其实姜彤心里隐约不自觉考虑了另一件事,她如果真的生了孩子,肯定是要请人帮忙带的,毕竟,姜彤是一点经验都没,还有点惧怕小婴儿的吵闹。 所以迟疑犹豫了半天,姜彤还是说了出来:“娘,找些年纪大的人吧,有养孩子经验的。” 她认为自己只是把什么可能都考虑到了,不管最后做什么选择都不会慌手慌脚。 她却不知道,一旦你在认真为某件事考虑或做打算的时候,心中的天平可能已经倾斜了。 刘夫人自然满口应下来,这事容易得很。 卢景程和姜彤在贺家吃了午饭,一直逮到未时才离开。 刘夫人果真大大小小的回礼装了一大推,让他们带回去。 她一边仔细观察卢景程的反应,见他脸上并没有觉得自卑羞愧或被侮辱的神色,才放下心。 随后一脸笑容对卢景程说:“珍儿不懂事,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女婿还要多多体谅宽松才是。” “哪里的话,珍儿很好,反是我目下不能陪在她身边,羞愧难当。” 卢景程这话说得刘夫人满意,对卢景程越发和善。 送着他们上马车。 贺云珍道:“娘,那我就先走了。” 卢景程也道别后,马车才缓缓走动。 11.第十一章 姜彤和贺云珍一路坐马车回了家,才进门往院子里走,就听到正屋里头传来陈桂香和谁说话呢声音。 “家里来人了?”喜儿疑惑说了句。 她手里提着不少从贺家带回来的回礼,姜彤见状,侧首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人让先把这些礼盒拿回房间放着。 里头有不少东西是刘夫人专门给自己女准备的补品,姜彤料想若让陈桂香拿了去,必是再吃不到嘴的。 陈桂香那人性子抠唆,卢景程不在时,每日几餐饭都恨不能随意对付,要不是姜彤现在肚子里有孩,估计吃得还要差。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照她的意思说法,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得了姜彤的意,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去了小姐的屋子。 卢景程走在前头几步,自然没察觉这通眉眼官司。 眼下已经五月份,正是热的时候,出去一趟,来来去去的,走了不少路,姜彤背上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了。 她是怕热体质,现在就有点觉得衣服穿的有点多,颇为怀念以前的短袖。 姜彤今天身上穿的一身交领齐腰襦裙,上身是一件藕粉色的短襦,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边,下身是一件百褶青蓝色长裙,裙子下摆边沿绣了些简单的花,腰间系着一条腰带。 姜彤有个明显的优点,就是她的腰特别细,所以穿这样的的衣服看上去就非常好看。 她侧首望了眼卢景程,见对方依旧一副清爽模样,额间无汗,好像不怕热一样。 心中就有些羡慕了。 “怎么了,累了吗。”卢景程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姜彤摇摇头,拿帕子拭了下汗渍,“不累,就是有些热。” 卢景程笑了,伸手拨弄了下姜彤额边的刘海,叹道:“天气的确是越发热了,我让阿贵去备着热水,珍儿去梳洗一番。” “先去见娘吧,索性不差这一点功夫。” 如果方便姜彤倒是想马上洗个澡。 但现在不早不晚下午四点多,若陈桂香看见了怕又要翻白眼说嘴的。 什么浪费柴火之类的话,姜彤听的都没脾气了。 她一贯都当成耳旁风,左右陈桂香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不过家里好像来了外人,就不太方便。 几句话间,两个人走进了正房的厅堂。 陈桂香正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眼睛都笑眯了缝。 江澄视线一扫,原来是隔壁薛家的薛红杏过来了。 同时,薛红杏的目光也看见了卢景程。 她脸上便露出一点惊讶来,随后站了起来,见了一礼,抿着嘴巴笑了笑,道:“景程大哥回来了。” 见有外人在,卢景程并未走的太近,略一颔首,道:“原是薛姑娘。” 转而又向陈桂香说话问安。 薛红杏正为见到卢景程而高兴,但等视线在落但姜彤身上,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尽管薛红杏已经是特地打扮了一通才过来,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到底也比不上姜彤。 她的衣服再怎么挑也是几身粗布麻衣,颜色老气。 但贺坐珍呢,身上的衣裙是柔软昂贵的料子,颜色也鲜嫩靓丽,穿在身上别提多好看。 她心里怨恨嫉妒,却还要勉强假笑。 “珍姐姐,你这衣服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夸人倒说衣服好, 旁边陈桂香一听,脸色即刻拉了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带回来的几匹料子,陈桂香也允了她做两身衣服,但后来发现贺家陪嫁给女儿陪了包括四个季度整整十二套衣服。 陈桂香心里就开始不得劲儿了。 这也太过奢侈了些! 贺云珍一个人哪里穿的了这么多,简直浪费银钱! 是以现在一见姜彤身上穿的新衣服,就没有好脸色。 她脸色变化太明显,谁看不出来。 这还不止,陈桂香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却卢景程及时喊了一声:“娘。”制止的意味和眼神非常明显。 陈桂香一向把儿子放在头一等位置上,见儿子如此,自然闭上了嘴,终是把话憋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薛红杏瞧着心里暗喜,贺云珍是官小姐又怎么样,不同样不讨人喜欢? 她若无其事转过头看贺云珍,想看她尴尬失措的模样。 然而却失望了。 对方竟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没发现方才那一通官司一样。 把个薛红杏气的直咬牙。 有女客在,卢景程不可能多呆,如此和陈桂香说了几句话后,就借故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姜同样坐了下来,才有功夫问:“薛妹妹今日过来想是有什么事。” 薛红杏心中一喜,不愁人家问,就怕她不问。 面上却矜持地笑了笑,道:“我娘说婶娘想寻些好看的花样。正巧前几日我从绣阁学来几种新花样,就送给婶娘作样子。” 姜彤已经看见了,小桌上的竹篾簸箕正放着几块布,上面绣了细致又精巧的图纹花样。 她便不吝夸奖了句:“薛姑娘好手艺。” 薛红杏眼梢飞了飞,藏不住的得意。 陈桂香因为是寡妇又上了年纪,不管是穿衣服还是鞋子,都是深暗的颜色,衣服鞋面从来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图样。 所以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用来给陈桂香衣服上绣的,再看那图案的配线搭色,都是些青蓝酱赤色,很明显就是男子衣服的花样 姜彤看向薛红杏,眼中意味深长。 薛红杏目光闪了闪。 陈桂香却在一旁借机敲打姜彤:“红丫头这针线活可真真是好,你每日也无事,倒不如在这里多钻研些,你是景程妻子,这些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是该你收拾打理的,总不好穿出去不好的,叫人看笑话!” 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教儿媳,换个心态差点的人过来,大概要掩面而泣了。 姜彤却依旧是稳稳的,面色丁点儿不变,甚至还能好声好气应了声是。 最后反倒把陈桂香给憋住,有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看看漏壶,已经快到晚饭的点。 薛红梅就是再厚脸皮也是个姑娘家,不好多留,便告辞家去了。 晚饭是喜儿准备的,因为卢景程在家的缘故,陈桂香这两日难得不小气,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买回来新鲜的菜,也舍得放手让喜儿做。 喜儿厨艺很是不赖,不过寻常日子,陈桂香也不可以让她碰厨房,怕她浪费东西,所以做饭时顶多让她打个下手,摘菜洗菜烧火之类的。 米粮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陈桂香平时也具都是锁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吃罢晚饭,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姜彤就让喜儿帮自己烧水洗澡。 好好泡了泡,洗去疲乏。 换上干净衣裳就回了房间,卢景程不在里面。 姜彤就把之前买的那瓶药拿了出来。 捏着小药瓶思考。 她的肚子并不显怀,身材看着依旧非常苗条,但这掩盖不了肚子里有个孩子的事实。 姜彤摸了几摸,没什么感觉。 长长一口气,姜彤站起来,终于把剩下了一点药粉倒进小碟子里和水冲散,然后一下子泼在了院外的墙脚跟下。 不为什么,就是忽而想通了而已。 她肚子里这个儿子太厉害。 或许,还是生下来为好。 卢景程实在是个深不可测无法让人放心的人。 姜彤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和书中的贺云珍一样早死。 但是她生下这个大boss,说不准以后还真能保护自己呢。 贺云珍支下巴,捏着那个空瓶子看,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逗笑了。 但一旦做好了决定,突然就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卢景程沐浴回房,看见了就是贺云珍看着乌漆嘛黑的窗外,一脸笑意的模样。 他倚在门口。 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12.第十二章 姜彤坐在窗边,外面有风吹进来,丝丝拂面,凉沁沁的很舒服。 不过因为天气渐热,不止蚊子,蛇虫鼠蚁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种土泥地的小院子时常有东西爬过。 前几日,陈桂香才墙角边沿各处都撒了雄黄粉驱虫药,防着被咬。 姜彤让喜儿开箱子里找出两匹青靛纱,帮着把窗户订上了。 “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卢景程走了进来,笑问。 姜彤看他,眨眨眼,“没什么。”又拨了拨掌心的小瓶子,补充:“今天见到爹娘高兴。” “是为夫的不是,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像卢景程这种人,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就算过了会试殿试取得好的名次,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可能已经算是成功的,但这些在另一些世家权贵人眼里,这些并不算什么。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豪门侯爵,大官小官何其之多,一个小小的进士,哪怕是头名状元呢,只要身后没有家族作为支撑,又有多少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卢景程一没身份权势依靠,二没万贯家财通路。 但他却一点一点爬上了国家政治权利的中心,大权在握。 成为大周朝的首辅时,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不服气都不行。 他情商高,心计深。 这几日,睡在一张床上,卢景程会细细询问姜彤肚子感觉怎么样,怀孩子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的的地方。 这样的体贴,即使不是真心,但他能日日如此,甚至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本能地去让自己这么做,至完全习惯。 刻在骨子里,时时铭记。 习惯形成的自然本能,自然反应。 你说可不可怕。 窥一斑而见全豹。 姜彤在某方面很敏感,她擅长于从细微的情感中窥见一丝丝的真相。 对此她确定无疑。 卢景程对贺云珍或者说是她,绝对没有情爱上喜欢的那种感情。 基于这一点上,卢景程对贺云珍的无可挑剔的表现,除去作为丈夫的责任感,剩下大部分,应该是他对你自己行为的计划要求。 这是一个如此冷静自控的一个人。 内心已经强大到能时刻自我调控,而且,似乎他极擅长掌控人心。 这一晚上,姜彤是想着卢景程入睡的。 看过卢景程为主角的那本小说,姜彤对他的认知程度再次加深了一个级别。 愈加清晰。 越清晰,她就越冷静。 卢景程的假期只有六天,这还是因为朝廷重农,一年有两次农桑假,一次在四月底五月初,第二次九月底十月初。 平时学院假期更少,半个月才休息一天。 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卢景程能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期间陪姜彤回了一次贺家,第二天去拜见周夫子,又见了几个同窗。 几日时间一晃就过,很快,卢景程就在陈桂香的依依不舍中再次离家去了青阳郡。 这人一走,姜彤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姜彤便开始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 因为决定要留下了孩子,这就意味着要承担生孩子带来的风险。 然她身体实在太小了,才十五岁。 第一个提上日程的是锻炼身体。 姜彤觉得自己起码得让身体保持在一个健康的水平。 目前就她自己对自己身体的判断,大约还是差了点。 她脸上是有些婴儿肥,但身体是很瘦的,还有些气虚,这应该完全是缺少锻炼的缘故。 贺云珍在这县城算是个官小姐,在内宅里长大,养的矜娇矜娇,一年到头都未必出得几次门。 姜彤不是要练成运动员或变成健身达人,当然这也不可能,她真的只是简单变得健康起来,至少不是,出一趟门,回来累的“娇喘嘘嘘香汗淋漓”。 说是锻炼,不过就是改变下生活方式而已,每天早起起饭后都要在院子里快走慢走一个小时。 第二个,饮食上更是要特别注意,姜彤不想过多进补,而是更注重营养均衡。 之前说了,陈桂香虽然不满意了姜彤,但目前对她的肚子还是非常宝贝的,所以炖鸡猪蹄这些,隔一段时间也会上桌。 姜彤有意控制体重,不想让胎儿过大,荤腥油腻吃的就很少,反而多是水果青菜,坚果杂粮这些,每天都会吃,保证身体不会缺了什么。 这附近小街挺热闹,普通老百姓讲究也没那么多,姑娘上街出门很多。 只有官家小姐出门才会坐轿,人多的地方不下地,人少的地方下地,脸上也要围块面纱,更讲究的人家还要带上幂篱,把整个头部都遮住。 不过小县城里这样的人家不多。 穷人家其实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因为谁都要养家糊口,谁不巴巴渴望多挣一分钱,做小摊小贩生意的,妇人占不少。 姜彤既然有了养孩子计划,就不能像之身那样在家无所事事了。 每日上午,陈桂香看着她的卤味铺子,姜彤就带着喜儿一起出门。 说实话,万安县城她都还不太熟悉。 想要辟出一条赚钱的路子来,光在家里闭门造车没用。 不懂行情之前,起码要了解下市场。 姜彤没有做过生意,但多少做了五六年职场女性,眼光和头脑有。 不过有时候,还要靠点运气。 在古代许多事不跟女人沾边,基本这就淘汰了许多发挥的余地。 姜彤差不多观察了有半个月。 她每天带着喜儿在各种逛街,买东西,询问,探听一些消息。 回家后就把当天获得觉得有用的一些信息记下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构想。 姜彤这里想心思寻赚钱行当养孩子。 那边,之前和陈桂香聊天的刘婶,抽了个空又来了卢家。 说的是之前物色小丫头的事。 刘婶搬个马扎凳坐在一旁,道:“钱婆子半个月前又下了好多村子,收了不少人上来,因我之前给她留了话,所以人家特地留了几个好的,不过也放不了几天,咱们万安县大户有钱人家不少,哪家不缺几个下人使唤伺候,丫头片子好卖着呢,钱婆子问你明天有空就去看一看,她那儿可不等,本钱都压着,这么多张嘴,多养一日多费钱。” 陈桂香一听,心底想法打了个转儿,上回忘了问买个丫头片子要多少钱。 于是她也没急巴巴应下来,只问道:“就是不知道这买一个丫头片子要费多少钱?”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面上却笑的一脸和善:“真真是,这事儿一时也说不准,还得看那丫鬟的品相合和年纪大小,从二三两到二三十两都是有的。” 陈桂香“嚯”地一声,吆喝了好大一口气。 “我的娘哟,怎生这么贵!多金贵的人哪个用得起!” 想他们家不算儿子的读书费用,一年到头的嚼用怕是都花不了二十两! 瞬时,陈桂香的买人的打算就退了大半。 刘婶子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清楚了陈桂香的想法,便连忙改口道:“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吓到了你,老姐儿,我这就是随口一说,具体哪里知道,到底钱婆子才知道,左右你又不缺那一天时间,我那可是厚着脸皮帮你讨了一个人情。” 陈桂香一听这,又有些犹豫了。 刘婶再接再厉:“而且,你那儿媳妇可不是个缺银钱使的,你怎么不从她那里扣些出来?这大把的钱财放在一个不懂事的年轻媳妇身上,你就放心?甘心?”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 但陈桂香不觉得,因为这恰恰说中了她的心事。 然后又让陈桂香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回来,带了很多珍贵补品回来。 这次她并没像上次一样,把这些东西都给陈桂香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陈桂香事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几次起得早,碰见喜儿在厨房里炖东西。 一看就是贺云珍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她厨房的东西锁着,她不拿钥匙,别人根本拿不着。 陈桂香留了个心眼,之后叫来阿贵问话,阿贵跟喜儿处的还好,再加上姜彤从来没特意瞒着,要吃东西都是大大方方的,只在陈桂香眼里,觉得她是偷着吃。 补品稀罕也金贵,但是给孕妇吃的,又是贺云珍母亲的一片真心,姜彤就接受了这份心意,也就不准备把东西交给陈桂香。 陈桂香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心里就有气。 被刘婶一提醒,顿时觉得有道理,给家里买个丫鬟她出些钱怎么了?且之前她自己说要买的,如此她帮着买了,钱还是该贺云珍出! 想通了,陈桂香的干脆麻利地给了刘婶准话。 明天去看人! 得答复,刘婶没多久,提着篮子就回来了。 而陈桂香的呢,第二天一大早,等姜彤和喜儿出了门,彤直接拐去了姜彤的房间。 翻了半天,把贺家给的补品都找了出来。 然后惊讶地发现里面的一个小盒子里竟然放着几片干的人参片! 这东西陈桂香曾经在药店见过一次,可不便宜啊! 陈桂香喜上眉梢,赶紧把盒子拿了起来,揣进自己怀里。 转头出了门。 去了药铺,把这几片人参干片给卖了。 足足卖了二十两银子! 13.第十三章 二十两银子! 直叫陈桂香眼睛都瞪直了。 捂着银子的手抓得紧紧的,心中狂喜! 暗道这贺云珍简直是只抱着金蛋的母鸡,屋子里还不知道有对面值钱金贵物什呢,贺家人竟然对这个女儿这么好,人参片都都送了过来! 尝到甜头的陈桂香恨不得直接把贺云珍的嫁妆全部搬过过来放自己做屋子里, 那丫头是个心奸的,房间十几红木箱子全都锁得紧紧的。 真是半根毛不拔! 贺云珍刚嫁过来的那几天,陈桂香表面上对她还不错,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的阶段,毕竟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家世。 后来大致摸清楚了贺云珍的性格,知道这是个骄懒小姐,柔柔弱弱的无用。 陈桂香在训斥了她几次,见人家着也只忍着没敢反驳,她就渐渐放开了,也不再因为贺云珍有个做官的爹而害怕。 姜彤穿过来之后,没劲儿跟个狭隘的寡妇计较太多,大多都装聋做瞎。 而次种种,加在一起,不仅没让陈桂香有所收敛,反倒越发得寸进尺。 所以这次,才敢堂而皇之进姜彤房间偷拿东西,完全不觉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付出,白得一笔钱财,真的能诱发人的贪婪之心。 卖人参片得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拿在手上,陈桂香心里已经谋算着贺云珍的全部嫁妆了。 她只知跟身边一些拿了儿媳妇嫁妆的那些人相比,却又忘了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而贺云珍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都是信奉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 一点不参假,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本意,连形式上都做得很足,嫁女儿的人家是真的会在女儿出嫁当天,新娘子被背出门子的那一瞬,朝地上女儿身后,狠狠泼上一盆水,以此来表明这个女儿从今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女儿不承立门户,不得重视是常态。 平常人家,女子出嫁一般,能有什么嫁妆。 好一些的,能得两个红木箱,两身到四身衣裳,两双鞋就顶够了。差点的就更不用提了,一个光人过来夫家也不罕见。 所以当初贺云珍的十六抬嫁妆一进入燕子巷,才惊得众人说不出话。 当初燕子巷热闹得不得了,哪个女人男人不嫉妒得眼睛发红。 之前卖豆腐的刘婶子说的婆婆拿儿媳妇嫁妆,人一句话不敢说,也确有其事,但他人家的嫁妆,不是两匹布而已。 陈桂香拿这这个当例子,妄图去贪贺云珍的嫁妆。 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恶毒。 城东头燕子巷这片地区,大多数都是一些贫苦清贫的人家。 虽说万安县富饶,但那只一种明面上代表的光鲜的一类人,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穷人贫民占大多数。 别看卢景程是秀才,除了得些人的尊重,却有什么用。 文化人的确能得到尊重,但那也只是一句面子上的应承,实际上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乐于讨谈论一下些穷秀才微末时被人看不上多年后高中状元金榜题名的励志故事。 然现实中更多的实际情况是,家境窘迫的秀才,迅速利用这个新鲜出的身份,为自己谋取一门有利的婚姻,能短时间内迅速翻身。 这样的的例子不少,一般这样的人结亲的对象都是妻家较为富裕的。 卢景程显然就是这样的例子,但说起来他亲事还要更高了一个层次。 因为他跟官家人结亲了。 这才是让身边人跌破眼镜的原因。 穷秀才取个有钱商人女色不稀奇,但能娶到个官小姐,真真是有本事了。 时下,婚配结亲首要看的,最重要的一个就是门第相当。 门当户这个词绝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男女两方还未相看之前,头一个打听问的,第一道门槛。 就算门户。 不是一个阶层,能结成亲的,几乎没有,少之又少。 而卢景程能结成这门亲事,实在是他自身太过优秀,优秀到能让对他的知根知底的周夫子能够放下第一条门第差别,给他保了媒。 因为知道此子绝非浅池里的小鱼虾,他有一飞冲天的实力。 男人能看到的是这些,却忽略了另一些事,贺云珍,她握不握得住这个男人?把不把得住这个家庭? 显然她不能。 所以她的结局让外人唏嘘,让亲人伤痛。 陈桂香揣着一包银子回了家,拨出来五两,剩下的全部拿到自己柜子里锁了起来,然后又喜滋滋出门。 她去了卖豆腐的刘婶那里,刘家的豆腐现在都是刘婶基本的两个媳妇在卖。 刘婶自己,就坐在后门门廊处,翘着腿,嘴里磕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地跟走廊对门家的妇人说闲话。 一见陈桂香过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壳,咧着嘴笑道:“这会儿子有事,改日在跟你掰扯。” “哟,想是有什么急事呢。”那人一边说一边眼睛飞快往那边瞟,“那个不是卢寡妇么,秀才的娘?” 刘婶才不会跟这些好打听的老娘儿们多说,转个背往陈桂香那儿去了。 “等你多时了,老姐姐,咱们这就去吧!”说起来,刘婶的年龄还比陈桂香要大上几岁,叫得这么热心竟是不尴尬。 如此,两人便一同去了回鸣巷。 回鸣巷的地段可不错,这里的宅子也建得漂亮。 有什么回字形小院子,吕字形的院子院子。 青瓦白墙,亮堂规整,瞧着就心里舒坦。 燕子巷跟这里没法比,这里住的都是生活不愁,略为富裕的人家。 陈桂香不太出门还不太懂,刘婶是个爱四处跑的,知道的更多,这会儿正跟陈桂香说着自己知道的 “住这块的人可比咱们那强多了,你瞅瞅多那宅子漂亮。喏,看见前头一家没,二进的院子,就是街口开小酒楼的那家人,我上次还看见了呢。钱婆子家往前走第五家,她家也是个两进的院子,因从别的地收过来的孩子一般来说都要先养几日,拾掇干净了才敢带到大户人家让太太们过目挑选,所以她这房子不小,才能住下这些人。” 住宅最是讲究,什么样的身份住什么地段。 像是这回鸣街住的都是一些有几个小钱但却没什么社会地位的中层百姓,更有钱的大乡绅富豪了可不在这块。 而燕子巷就更是点小人物居住的地点了,做生意莫小商小贩居多,就像陈桂香就是自己做卤菜卖的,在那住了好多年。 由此可见,卢家的家底是非一般的薄。 在卢景程没有考上秀才之前,基本就和刘婶家条件差不多。 陈桂香一边走一边心中想,不过是些小人物却能住这片的好房子,她儿子是秀才,那般会读书,将来肯定更不出息,为官作宰也未可知,如今却还能窝在燕子巷那点小地方,想想都让人难受。 不过片刻,两人就到了一座宅子前面从此侧门走近了,敲了敲门。 几息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来来门,探出一个脑袋来。 脆生生问:“你们找谁?” 刘婶一张脸笑成了些朵菊花,道:“小丫头,我们来找你们钱妈妈,你去通知一声,就说是豆腐家刘婶。”说罢从衣兜摸出一把瓜子塞给那小姑娘。 小丫头八九岁的年纪,颇会看眼色,打量了两人几眼,才说:“你们等着,我去叫钱妈妈。”然后哐当又关上门。 陈桂香撇撇嘴,跟刘婶咋舌:“一个牙婆,这么大的牌面?” “哎哟这话可别乱说,人家门前呢,老姐姐你不知道,你可别小看钱婆子,她做牙婆十多年,在这万安县里可是有口碑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内眷都说得上一两句话!再有,就钱婆子的小儿子,前段时间才被她走了门路,送到衙门李师爷当个小徒弟带着,不定日后就出息了。” 陈桂香呐呐,转头又酸起来,一个师爷的跑腿徒弟算什么出息,做的都是些低下行当,却都住大宅子,身边还有丫头奴仆伺候。 一就这短短的功夫,到叫陈桂香心中越发起了要搬家买个新宅的念头。 之前卢景程娶妻子时陈桂香都死不得钱,这省那抠,最后花了比小钱,把那小院子外表拾掇了一番。 别人想从陈桂香手中掏出一个大钱都难,但卢景程是除外,特别是现在,她看着一些不如自家儿子人生活得这么好,心头在滴血,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 等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小丫头没说什么,直接领着人进去。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里面有不少人,两人一进去就听见说话的声音。 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葱绿上衣深蓝色长裙的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藤条鞭,沉着脸训斥前方十几个大小不一面黄肌瘦的女孩。 几分钟后,从正房正厅走出来个人,四五十岁的样子。 眯眯眼,一脸精明模样。 “哎哟,刘妹子过来了啊,快进来说话。”钱婆子上前,脸上堆满笑意,视线不着痕迹扫了一圈陈桂香。 “这个是卢家太太吧,刘妹子之前和我打过招呼,说您摸买个丫头,真真赶巧,我这正上来一批人呢,进来坐,我让她们都上来。” 陈桂香被人一句太太叫的浑身舒泰,闻言就跟着人家进屋,刚落坐,又有些小呀投了比上了茶。 神婆子对这人耳语几句,小丫头点方头,不多时,方才外围院子里训人的绿衣女人,带着一溜十几个丫头进了屋子。 排排站好,个个低垂脑袋,安安静静。 14.第十四章 “卢太太想买个什么样的丫鬟?”钱婆子笑眯眯问。 不怪她生意做的好,能在县城里给自己挣下这么一处大宅子。 端的是好本事。 陈桂香不过一个市井穷妇,纵使儿子出息了,但目前也不过是秀才,这声太太确是有些虚。 燕子巷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看着卢家快点发达了,谁不舔着脸围上来恭维吹嘘,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太太的叫,把个陈桂香捧得几乎都要上天了。 还真以为自己脸面有多大了。 但钱婆子是常年走东串西的,真个那些富贵人官家的后宅时不时也是出入的,她眼睛毒脑子活心思又敞亮,什么规矩不懂, 但懂归懂,却不妨碍她说漂亮话,且还说得比旁人更真诚。 陈桂香心里高兴,就觉得这钱婆子人还不错。 她还没回答那话,旁边刘婶已经帮着说了,“她是准备买个模样整齐些的丫头,给秀才公准备着,她家子嗣单薄了些,多个人也好多多开枝散叶。” 钱婆子听这话眼睛闪了闪。 稍微将规矩些的人人家,即使存了那些心思来买丫头,却也不会如此不讲体面,大大咧咧肆无忌惮说出来。 有碍名声。 听说卢家儿子中了秀才,开春才迎的主簿家的小娘子进门,外人都说他家是走了天大的运道。 然这个节骨眼上,儿子在外读书,家里有个官家儿媳妇,这卢寡妇倒是好笑,竟不顾忌着些儿子的前程和名声,大喇喇叫身边人嚷出这买妾这件事。 她细细观察了陈桂香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动怒生气的模样,就知妇人怕是短视得很。 她心中暗自摇头。 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道:“这还不容易,我这里这刚新收上来的的一批,有几个年纪都是在十四五岁之间的,你来看看。 照常理,已经养这么大的姑娘没有人会这么傻拿来卖的,都是可以出门子的年纪,许出去哪个不能换一笔彩礼钱?一般人卖丫头都是三岁上十来岁下的年纪,因为好调.教,卖的钱也多些。 要不怎么说是巧合呢,这次出门就正好让我收了三个大年纪的丫头来,他们都是北边儿逃荒来的,听说家乡遭了灾,往我们边来投奔亲戚,亲戚没找着,身上钱也花完了,眼看着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肚子还饿着,有一家五岁的男娃娃饿的哇哇叫,叫我碰上了,知道我是牙婆,他们就把女儿卖给我了,剩下两人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说完这话,钱婆子招了招手,让后面一排最高的三个女孩站出来。 “都站出来,都给卢太太说说,你们各自叫什么哪里人,会些什么。” 三个女孩一依次站出来,小声介绍自己。 其中两人十四岁,另一个十五岁。 三人具是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破旧衣服,可能是因为饿的多了,长得面黄肌瘦,头发也不好,稀黄稀黄的。 陈桂香只看几眼睛就皱了皱眉,道:“怎生得这般小?相貌也不出彩。” 钱婆子愣了一下,继而笑道:“这就是你们外行人不懂的了,你别看这几个丫头现在瘦不拉几,身上也没几两肉,实则这些都是表像,是因为饿得太时时间,日后稍微养养就能养回来。你看这个,脸盘小,眼睛大,鼻梁也挺,因为太瘦了才渗着有个吓人很不好看,不过这都是暂时的。” 钱婆子这几句不是假话,她看人看了十来年,早就能不被衣着打扮这些外在因素影响。 一个人是真美还是掩饰的,只需只眼她就能看出来。 正真的好相貌,在骨相而不在皮相。 所以老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是很有道理的。 钱婆子一时发了些善心,刚才说了几句真心话。 但陈桂香完全没有领情。 她心里只想到一点,这样的丫头买了回去。还要养多久?家里怕是要给她吃穷! 她是买个丫头,不是买祖宗,没得吃白饭的! 陈桂香的表情太明显了,钱婆子怎么会不看不出来。 她心道这人确是不知好歹。 眼珠子一转,钱婆子倒想起另一个丫头来。 模样标志,身段也好,正当十六岁的年纪,没别的缺点,就是性子不好。 用钱婆子的花了来说就是花花肠子多。 那丫头不是这次她下去买上来呢,而是原先就在别家当过丫鬟,不过听说是犯了错,被女主人给卖到她这里来。 钱婆子还能瞧不出里头的道道,左不过是丫头背着主子勾引男主人,被发现这类官司。 钱婆子自来做惯了这些事,调.教收拾一个不听话自命天高的丫头不在话下,多的是手段,刚来的时候还犟着,打几顿饿几餐就老实多了。 这会儿,她招来绿衣女人,对着人说了几句话。 人点点头离开,片刻后,带着一位穿着麻衣的丫头过来了。 一头好发,皮肤白,眼睛大,模样真真好看。 钱婆子问陈桂香这个怎么样。 陈桂香看了几眼,觉得倒比头两个看着顺眼多了。 于是就问:“这丫头要多少钱?” 钱婆子一笑,“你也瞧见了,这丫头长得好,原我若是卖给别人,少说得个八九两银子,不过好歹卢太太是头一回跟我做买卖,我便是折些价,只收你五两银子。”说完她伸出了一个巴掌。 陈桂香之前已经有了些心里准备,但乍一听还是肉疼了,太贵了! 若不是之前在贺云珍那里抠了钱,她哪里买得起。 现在身上将将有五两银子,但是陈桂香却不舍得。 她一时犹豫不决。 那钱婆子跟着问:“可是想好了买哪个。” “那边三个丫头怎么卖?”想了想,陈桂香还是开口又问了方才三个丫头。 “那就便宜多了,只需二银子一个人。” 虽然也贵,但比刚才那个五两的容易接受多了。 最终经过一番考虑,又和钱婆子掰扯了一下价格,陈桂香用一两八钱的银子买了那边三个中的一个。 银货两讫后,陈桂香就带着新鲜出炉的丫鬟离开了。 等人离开之后,钱婆子身边的丫鬟忍不住问:“妈妈不是说把柳枝卖给赵员外的吗?怎么方才还要提出来,万一真被那妇人买去了怎么办?” 钱婆子呵呵一笑,“我看人多年,哪次出了错?一早知道她必是个小气抠唆不痛快的人,方才我要不把丫头提溜出来比着卖,不定这笔买卖就黄了。不过要我说,那卢寡妇真是个心蒙糊涂的。”至于怎么个糊涂法,就没有细说。 而另一边,姜彤带着喜儿回来了。 一进自己屋子,就发现自己房间外间的柜子被翻得乱糟糟额的模样。 喜儿心里一咯噔,连忙跑过去检查。 几分钟后,大声叫道:“小姐,里头的东西都没了!人参片燕窝都不见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贼溜进来了!” 姜彤自进里间看了一圈,检查一圈,没丢东西。 心下沉沉,蹙着眉,已经猜到了。 脸霎时就放了下来,心中冷笑。 有贼?青天白日,家里还有人在,什么贼这么大胆,专指着她这点东西偷?! 不,可不就是是贼,家贼也是贼呢! “喜儿,你去前头,阿贵把摊子关了!叫他过来我有话要问。”姜彤冷声吩咐。 喜儿点头,飞快跑了过去。 心里是气的不行,不过是出趟门,小姐的房间就被翻了偷了! 喜儿很是硬气了一回,在阿贵犹犹豫豫不敢收摊子的时候,她直接动手,乒铃乓啷,胡乱弄了起来。 “哎哟姑奶奶,你可别乱弄,我来我来!回头婶婶要骂人的。”阿贵口拙,不会说话,急得满头大汗。 喜儿冷呵道:“你现在不过去,奶奶生气了!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阿贵最终拗不过喜儿,咬着牙匆匆把摊位收拢了下,关上门,就被喜儿生拉硬拽拖着去了院子。 “奶奶。”阿贵喊了声。 其实姜彤脾气挺好的,一些事情她不计较。 却没想到她是不计较了,别人不止不反省,还反过来变本加厉多踩她几脚。 也真是好笑。 姜彤垂着眼皮,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别说阿贵,其实连喜儿都吓到了。 她家小姐多温和的一个人啊,现下竟被逼到这种地步。 卢家人简直太可恶了! “阿贵我问你,你婶婶呢。”问的是陈桂香。 阿贵不明所以,结结巴巴,“一,一早就出去了,在少奶奶之后出的门。” “今天可有外人家来不曾。”她继续问。 阿贵回答:“不曾。” 姜彤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脸上无分毫表情,却叫人心里有万分压力。 阿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少奶奶。 冷冰冰的,叫人害怕。 这种,你在她面前压根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感觉。 “好的很。”半晌后,姜彤悠悠说了句。 姜彤没叫退下,阿贵不敢离开,于是便退到了一旁站着。 没人说话,正厅里安静极了。 阿贵隐约猜到事情可能跟陈桂香有关,心中有些担心。 少爷不在家,会不会闹起来?又想着应该不会吧,奶奶性子一向都好,不会顶撞太太的。 如此这样胡思乱想见,听到外头的脚步声。 “阿贵!啊贵!” 是陈桂香。 人还没出现,先叫嚷了起来。 “死哪里去了!个狗东西!摊位不开了!” 陈桂香一回来就看见自家的摊位竟然关了,这可不得炸了! 一时新买的丫头都顾不得,撂在一旁,直接往屋子里冲。 一进得门,发现贺云珍坐在椅子上,低眉敛目,喝着茶。 下边站在喜儿和阿贵。 气氛有些古怪。 陈桂香皱着眉,“都在这干什么!”随后就冲上去揪住阿贵的耳朵把他往外拉,“你个黑了心肝的懒货,老娘不过出去一会地,你就敢关了门,吃了什么胆!” 边骂,边抬手就是两耳光。 “你要训人打人,且往后诺一诺,我这里还有点事要说说。” 在陈桂香一个人呼喝打骂声中,姜彤突然高声说话。 冷声冷调,跟平常大不一样,陈桂香心里噔了一下。 继而立刻黑了脸:“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姜彤发出一阵轻笑,语气不急不缓,嘲道:“就这样说啊,不然你想怎么样,跪着跟你说话?哭着跟你说?呵呵,你还没那个本事。” “贺氏你敢!”陈桂香几乎跳了起来,“反了天了你!” 姜彤嘲讽,“抱歉,你是你卢家的天,在我这什么都不是!今天的事就一个,我屋子里东西钱财被偷了,要不你好好说说是谁偷的。” “你给我住口!”陈桂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蛇,厉声厉气叫道。 大声驳斥:“贺氏,你人都到我家了,这些东西东西自然也是我家的,我拿你一点东西是给你脸,瞎嚷嚷什么!像你这样顶撞婆母扰乱家宅的,信不信我替景程休了你!”陈桂香想一开始还有些心慌,不过几句话下来之后,就镇定了下来。怕什么!这贺云珍不过是个纸老虎! 并且说出休妻的话来威胁 “如此甚好。”姜彤朗声,转头对喜儿道:“喜儿,你现在回贺家,告诉我爹娘,让她多派几个人来,将我的东西都抬回去,卢家庙太高,我贺云珍高攀不起!” 陈桂香完全傻眼了。 这跟她预料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贺云珍怎么敢走? 喜儿向着她家小姐,已经一溜烟跑了。 姜彤看向陈桂香。 淡淡道:“我等着休妻书。”说罢转身离去。 15.第十五章 姜彤也是一瞬间忽然想明白的。 之前,她总是觉得,占了人家的身体,尽量不给人家身边人找麻烦才好。 能过去就过去,能看淡就看到淡。 甚至于,让她一个不太倾向结婚了人淡定地接受了一个于她而言几乎等同陌生人的丈夫。 姜彤已经做的够好。 不主动找事,因为怕和离这种事给原身家庭带去麻烦,所以在尚算安稳和平的环境下,没有去提要分开要合离这种事情。 甚至连这种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过。 但现在,陈桂香完全踩了她的底线,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姜彤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纵容对方。 真的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半步的忍让都不能有。 因为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蹬鼻上脸。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言论,姜彤想通了一些事,行为粗鲁见识短浅没文化的人,你就不该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来善待她们,对她们抱有什么期待! 原来的贺云珍是个好姑娘,被她娘刘太太教养得很好,可能性格有点点娇气,但懂礼知事,对陈桂香没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 但是陈桂香呢,把贺云珍的尊重忍让当做懦弱,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 姜彤还记得,她刚穿过来的头一段时间,陈桂香就是特别严厉的样子,几乎都不要准她出门。 姜彤想明白的是,她或许压根不用怕对贺家造成二次伤害,不用想着什么都不保持原样。 如果要认真论起来,卢家可以说是害死了贺家一个女儿。 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卢家? 恐怕待着才是对不明真相的人的不尊重吧。 姜彤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你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帮她迅速脱离卢家的机会。 甚至能尽可能把对贺家的伤害减低到最小,让人说不出贺家一句不好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这个突破口就是陈桂香。 就是在刚才,陈桂香威胁贺云珍,脱口而出说要休妻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姜彤脑子里飞快闪这个主意。 她不好主动提出和离,因为平白无故去提出来,会很突兀奇怪,对贺云珍的家人很难有个说法,为什么要合离?她说不出原因,结果想也知道贺家肯定不允许她这么做。 那现在如果这话是由陈桂香亲口说出来,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姜彤当时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出语气嚣张,激怒陈桂香,当然也实在是真的很生气,陈桂香简直刷新了我的姜彤对古时候婆婆的认知。 涉及到原则问题,所以姜彤不再忍下去。 能做出私自盗窃儿媳东西,觊觎儿媳妇的嫁妆。 这种人简直毫无底线,不知羞耻。 姜彤甩袖出了正厅,转而回了自己房间。 把梳妆台收来,把墨水研开,铺上白纸,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写完晾干,对折起来,放好。 喜儿那边顺利的话,贺家应该会来人。 姜彤猜想应该是女眷,或许是她娘和大嫂也说不定。 刘夫人会着急,但目前看来,一定不会让女儿和离。 古时候可没有劝分的。 但姜彤却担心,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她总会让事情顺着自己的意向发展下去。 而那边陈桂香是真的懵了。 又懵又急。 随之而来的,就是是心中无法宣泄的怒气。 太气人了! 一个软弱的小媳妇而已,也敢跟她顶嘴! 真是,真是,她恨不得甩她几耳光。 “恶妇!恶妇!定要让我儿休了她!简直反了天了!”来来去去这些话,嘴里不停辱骂着姜彤。 陈桂香用力蹬脚,坐在地上撒泼。 阿贵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刚刚才被陈桂香甩了两耳光,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他看陈桂香魔障了一样,犹豫了一瞬,还是弓着身体走过去小声说:“婶、婶娘,少奶奶不会跑了吧?” 阿贵也真是傻,不会看眼色。 谁知,陈桂香听见这话,越发怒了。 像是找了出气筒一样,反手又狠狠甩了阿贵两个巴掌。 “啪啪!” “养你个废物有什么用!尽帮着别人气我!” 阿贵年纪不大,比姜彤还要小一岁,才满的十四岁。 今天凭白被陈桂香这样打骂两次,嘴角都破了,流了血。 心里极是委屈,眼眶里泛起泪花。 缩在墙角,再不敢说话。 姜彤把房间里她的东西整治好,贵重东西全部放在木箱子里锁了起来。 从贺家带回来的那些补品,人参和燕窝,全部不见了。 姜彤挑了挑眉,不准备这么让陈桂香占了便宜去。 便准备去讨要回来。 她又不是真的害羞小媳妇,脸皮薄,讨要自己的东西说不出口。 偷拿了东西的是陈桂香,该羞耻该不好意思的该是对方才对! 淡淡然地往外头,没成想,一抬眼,在院子里看见个陌生丫头。 穿着一身旧衣,扒拉缩在一旁,怯生生看着贺云珍。 姜彤一愣。 随后几步走过去,皱着眉看她,半晌才问:“你是谁?” 那丫头双手缴着衣角,呐呐了好一会儿,姜彤才听清楚他细若蚊蝇的声音。 “是、是卢太太,买来的丫头。” “买来做什么。”姜彤淡淡, “是,是伺候秀才公。”那丫头说了这句话,脸有些发红。 伺候卢景程?小妾? 好啊,真是好。 姜彤嗤嗤一笑。 提起裙子角直接往正屋走去。 陈桂香一轱辘冲了出来。 恶狠狠训斥,“怎么着,你还敢来!你个没教养的恶妇!我们卢家要不起你” 姜彤神色冷淡淡,道,“我便是再没教养,也不会做出偷窃儿媳东西的事。如今既我知道了,您老还要些脸的话,可尽早将东西还回来,需知我不跟你计较是我的宽容大度,却要回自己的东西同样理所当然。非要扣着不还,别是卢家真的穷的没饭吃了?不拿我东西贴补活不下去了吧,既如此何不早说,我还能眼巴巴看着你们去死不成,偷着拿,是个什么道理?” 姜彤这一番连嘲带讽,不可谓不厉害。 “贱人!贱人贱人!”陈桂香不停地骂着。 胸口中的火气简直要喷发出来,她怎么不知道,贺云珍竟是这么牙尖嘴利! “我劝你积点口德处处针对于我,妄图插手吞掉我的嫁妆,我都没跟你计较,真以为我忍你一分就是怕了你?你莫不是忘了我贺家还是个官宦人家?你知道我嫁来卢家是低嫁了么?你知道你儿子能被青阳郡书院的老师收作弟子是我爹我姑父走了关系么?你知道嫁妆都是我的私产么?还是说,你真以为你儿子考上个秀才就那么了不起了?”姜彤一句接着一句质问发难。 说实话,她是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家,沾了人家的势,娶了人的女儿反过来作践人家女儿的。 这忘恩负义之行为,也不比话本子里的逊色了, 陈桂香穷而不思进取,反盯上别人手里的东西,行为与强盗无异。 “你,你个小娼妇!我打死你!” 姜彤每说一句,陈桂香的眼睛就红一分,她已经完完全全起被别人戳中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而激怒。 跳起来想要去殴打姜彤。 但姜彤不是阿贵,会站着不动任由陈桂香打骂。 陈桂香朝姜彤甩巴掌的一刹那,那只手就被姜彤抓住了。 退了一步,一掰开,冷声道:“打我之前考虑一下后果。” “我卢家没有你这种泼妇!没人伦的东西,且等着,我马上就代景程休了你!” 姜彤一勾唇角,“早说了,我等着,求之不得。” “阿贵!阿贵!”陈桂香呼呼喝喝冲了出去打袖口摸出十几铜板塞给他,“你!去!你去街头王老秀才家!就让他代写一封修书!” 陈桂香就还真不信那个邪!不信贺云珍还真不怕被休弃?她不怕别人的别人吐唾沫星子?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以后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当年陈桂香也是被休回家的,那时她又哭又闹又求公婆,求他们留下自己,但最终还是没有挽回丈夫的心。 随后回了娘家,但家里除了她娘没一个人给过她好脸色看。 而就算是她娘,心疼自己的同时也更多的是埋怨,怪她拢不住丈夫的心,又因为弃妇名声不好,怕她带累家里的名声,所以很快就找了个媒婆,相看了一门外地亲事,远远地把她嫁出去了。 陈桂香自认推己及人。 想怎么会有人愿意被休弃,当弃妇。 所以她觉得贺云珍这不过是嘴硬而已! 16.第十六章 陈桂香纵使心底有那么一丝心虚,但也被她给强行忽略掉了。 她这种人,自来就只会把错安排在别人身上,觉得自己的行为一点问题没有。 所以她甚至大张旗鼓让阿贵去王秀才家,请他代写一封休书,以为这样就能吓到贺云珍。 巩固自己婆婆的地位。 至于刚才贺云珍过来讨要她的东西,陈桂香怎么会给!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呢,让她现在拿出来交给贺云珍,大概就和剜她的心一样了。 然而,不多久之后,喜儿就回来了,不止她一个人。 一起过来的还有贺云珍的娘,刘夫人,以及她身后带着的五六个下人。 气势不小。 陈桂香还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转头听见有人敲门,呼喝阿贵去看看。 阿贵闷着头跑过去。 一拉开木门,抬头。 看见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绫罗绸缎,首饰环绕。 身后还站着几个下人一样的人。 “贺,贺太太。”阿贵吓了一跳,声音结结巴巴,连忙行了个礼,反身往屋子里跑,一边叫:“婶娘,家来客人了!” “嚷嚷什么,哪个来了!”陈桂香心里正闷得慌,不痛快,脸色难看,语气就不好。 阿贵愣愣缩在了一边。 不用他回答,贺夫人已经带着人进屋了。 站在灰头土脸的陈桂香面前,俨然不是同一类人。 恰巧,就和正屋门口的陈桂香对了个眼。 “亲家母,这是干什么呢?”刘夫人看向陈桂香,似笑非笑。 刘夫人还是讲理的,说话也惯是一套先礼后兵。 陈桂香心里先是一惊,她没想到喜儿真的去把刘家人叫来了。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甚至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假惺惺道:“哟,亲家母怎么有空来我家啦,真真是吃了一惊,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呢。” 这话语气就不太对,就好像是说对方这也没跟人提前说,就这么大咧咧过来了。 刘太太半眯着眼睛,语气瞬间也冷淡了下来:“我听说珍儿有恙,担心她,遂过来看看。” 之前喜儿突然跑回贺家,哭哭啼啼,话也说得乱糟糟的,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她女儿被欺负了。 这还了得,刘太太当即带着人往卢家赶来。 现在在一看陈桂香这做派,竟还真有这事! 刘太太心里脾气就上来了。 陈桂香这人不太聪明,她在贺云珍面前敢嚣张,却真个刘太太来了,其实心里还是是有些害怕,不敢造次的。 之前再怎么对贺云珍明里暗里挑刺讥讽,对方具是一团面团似的好性,任她揉搓,时间久了,就真让陈桂香忘了贺云珍还有个得力的娘家。 等刘太太临了门,陈桂香好像才恍惚反应过来,这是个官家人! 于是舔着一张脸,呐呐:“亲家母哪里的话,珍娘能有什么事,在我家好吃好喝的养着。” 想服个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刘太太皱了皱眉,之前考虑到陈桂香是个寡妇乡村妇人,可能不太得体,但到底自己养大了一个孩子,本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刘太太愿意把人往好的一面想。 但现下听着人说的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刘太太待说什么,此时,姜彤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娇娇喊了一声:“娘——”她声音里特特带了无限的委屈。 把个刘太太一听,心疼得不行,连忙上前搂着姜彤安慰。 “珍儿别怕,娘在这里!” 陈桂香在一旁歪了歪嘴,又不敢让人看到,心里只觉得尤为不舒服! 怎么这些个人堵上她家是还想欺负她这个老婆子不曾! 又想到了在外读书的卢景程,突然也有了几分底气,咳嗽了两声,眼睛撇向刘太太,挤出一脸笑:“诶哟,看这,亲家母这么急巴巴上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怎么了呢,她一个官家小姐,我纵使是她婆婆,倒也不敢给她气受,给她脸色瞧的。” 这说出来的话完全是阴阳怪气。 刘太太自认好性,此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连个笑的模样都无。 “亲家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连自己女儿也见不得了?哼,说句密码不爱听的,我家珍儿养的娇,自来受不得气,她既心里难受,我这个当娘的看着也跟着难受,如此,我便先接她回家养上一养,带她好点儿再论吧。” 说罢,直接吩咐喜儿:“还愣着干嘛,去给你家小姐收拾东西!”然后对着她身后站着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得令,跟着喜儿,呼啦啦往姜彤房间走去。 把姜彤吃的穿的用的人以及一些贵重的金钗首饰全部装好收了起来,拿了出来。 出来后,喜儿不客气地把门上了锁。 当然要锁,小姐的嫁妆还都在里面呢,虽然箱子也是带锁的,但谁让陈桂香的做法恶心人呢,说不准就去锤了木箱呢! 现在有刘太太在这里撑腰,喜儿是一点都不怕的! 收拾出姜彤的日常用品,也是满满一箱子了,不过我有这么些人,不费事抬着就出去了。 动作很是迅速。 陈桂香别说茶了,刘太太来了这许多时间,冷水都没给人端一口。 当然刘太太也不稀罕就是了。 却如果让让人看见了,定要暗暗骂上一句,这陈桂香怕是蠢得没有边了吧?还是欺负人家女儿欺负忘了形,以为他整个贺家都要任你拿捏? 你是真的忘了他家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忘了你家是个什么情况? 卢景程不过是考上一个小小秀才,你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笑不死人! 当然就算有人听见看见,恐怕也不会去提醒陈桂香。 没得好事都让她家给占了,她倒霉旁人乐的偷偷看会儿子笑话热闹。 燕子巷里住着的,大多就是这么一群人。 刘太太就站在卢家的小院子里,听陈桂香说了那么些怄心的话,哪里还能有个好模样待得住。 等喜儿她们一收拾好东西。 立刻拉着贺云珍出了门,上了轿子,风风火火回了贺家。 这一番风风火火动作不算小的动作瞒不住人,隔壁离家老早就听见了风声,这会儿正在自己门头瞧热闹呢! 薛家的薛红杏自然也就看见了。 她心里哐哐当当的,很有些激动,平静不下来。 只等姜彤她们走得没了影儿,才回转自个家,关上了院子门。 薛大娘正坐在院子里小马扎上纳鞋底,对着光,一针一线,来回拉扯。 见女儿进来了,就开口问:“外面问怎么了?” 薛红杏心里想七想八,满脑子的主意,正缺个说话的人。 闻言也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娘旁边,小声道:“我刚才看见贺云珍的娘,带着四五个人,来卢家,把贺云珍接走了。”她说话的语气里有一股子隐秘的兴奋。 但薛大娘只听内容去了,就没注意到。 “娘,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薛大娘走了一针线,停了下来,道:“可能是回娘家小住几日吧?” 这想法很正常,一般人哪里会往合离休妻那块想,休妻那真是非常罕有的事儿,能合离的也没几个,更不说卢景程这才成亲多久啊,娶得还是个官小姐,他哪里敢呢。 所以薛大娘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薛红杏却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噘了噘嘴,道:“我方才瞧见那刘太太的脸都是黑的呢,她们抬着个箱子,里头肯定是贺云珍的东西,若真只是回娘家住两天,怎么会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薛红杏想。 听女儿这么一说,薛大娘也仔细琢磨起来了。 “说来也是有点怪,今日也不是什么好日子,这会儿吧,早不挨晚不着的,她这还是亲家呢,进来了怎么说也得好好坐会儿,留吃一顿饭菜才是常理,这么急匆匆来急匆匆走,的确不像样。” “就是说啊!”薛红杏听她娘这么说非常高兴。 跟着分析起来,“我猜肯定是贺云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了陈大娘生气,陈大娘就叫刘太太来把女儿家接走了。” 她会这么想不奇怪,因为越是贫苦的人家越是会这样不讲道理。 特别是娘家不着调或者不得力的,婆母若是对家里媳妇哪里不满意,看不顺眼,有些就直接将人赶出家门,有些就通知女方家人来把你家没教好的女儿接走! 但这样做的,多是性子不好尖酸刻薄的妇人。 她们最喜搬弄这样的事。 所以薛红杏才这么幸灾乐祸这样想。 薛大娘却摇摇头。 这怎么可能,没脸没皮的人家才会干出这种事!且被欺负的那些女子,多是娘家破落帮衬不了自己的。 贺云珍是什么人家?卢家敢这么做么! 17.第十七章 卢家敢不敢还真难说,因为陈桂香此人就是个混不吝的,你压根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不讲理的事。 但好贺家不是软柿子,姜彤也不可能由不得陈桂香捏。 起先,刘太太听喜儿说女儿在卢家受了委屈,她虽然心里着急,赶着坐了轿子过去,但一路上,还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陈桂香是女儿的婆婆,女儿已经是卢家的人了,这点没法改变,且她们日后还要一起生活。 如果自己就在这么贸然带着人凶狠地打进去,真得罪狠了陈桂香,日后吃亏的还是她女儿。 一时心里有许多顾虑,等到了燕子巷卢家,刘太太其实已经平复下来。 她进了门,原本打算跟人好声好气说话,好好交谈一阵,却没想到,事实和她预期的完全相反。 陈桂香太不尊重人了! 出口就是不中听的话,带着讥诮。 刘太太怎么还忍得下去,心想当着自己的面,陈桂香都敢这样,她女儿更不知得受了多少气! 如此一来,刘太太胸中怒火腾腾就烧了起来。 她女儿吃亏也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想来之前的话都是哄她的,报喜不报忧。 稍微想想,刘太太就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娇娇女儿,这般乖巧的人,低嫁给了卢家,竟还吃了这么多苦。 “我的儿,你怎不早些告诉娘,卢家是如此薄待你,凭白受这么多了苦吃这么多罪!” 母女两个坐在一处轿子里,刘太太握着姜彤的手,一面用手帕拭泪,哽咽道。 “我让娘担心了,孩儿不孝。”姜彤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刘太太身边靠了靠,“我不委屈,有爹娘在,没人敢给我委屈受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操心你谁操心?是娘的错,总是教导你为人要和善谦逊,做事不能斤斤计较,养成了你软和的性格,遇见你婆婆那样的粗鲁的莽妇,倒叫她拿捏住了。” “您才没有错,您这样很好。”姜彤没我说假话,是真的觉得刘太太很好。 刘太太嗔了女儿一眼,“傻孩子,娘心疼你受委屈,你倒安慰起娘来了,哎……可见这真长大了。” “不过珍儿别担心,咱们先回家住着,我定要向卢家讨个说法,不然她真当我们贺家没人了!”这最后一句话,刘太太气势陡然升了起来,一副不为女儿出事誓不罢休的样子。 姜彤没接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很快就到贺家宅院,母女两个下了轿子,从侧门进去。 身后跟着五六个人,还抬着一口箱子。 贺家宅院宽敞又漂亮,远非卢家那个小院子能比的,规规整整,错落有致。 贺云珍没出嫁时有自己的院子,回了娘家自然还是住在那里,里头因有丫鬟每日打扫,里头具是干净敞亮的。 回了家,消了气,刘太太这才记挂起姜彤的肚子来。 女儿在卢家过得不痛快,日日生闷气,还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说实话,没有一点影响。 姜彤自觉得很好,目前来看,好像根本跟没怀孕的时候也差不多。 “不行,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更为妥当。”刘太太琢磨着,便差遣丫鬟去外头请了大夫来。 姜彤也只有就随她了。 这时候,贺家儿媳妇,贺云珍的大嫂二嫂都过来了,先是安慰了妹妹一通,宽慰她在家里安心住着,不必担心,家里总不会让她受了欺负去。 刘太太蹙着的眉头就一直没得放下去,这会儿得着机会好好说话,她便细细问道:“女儿,到底是出了何事?怎生突然就闹成这样子了?” 这事姜彤势必要说的,还得好好说,是以,她沉思了会儿,才开口,将陈桂香怎样的霸道无理,挑刺,后面更趁她不在进她房间偷拿东西……这些事,一些道来。 姜彤说得用心,情绪也到位。 并没有添油加醋,事实就是这样,陈桂香的行为如果说给外人听是绝对讨不了好的,更别说是贺家人。 “好个不知羞耻的老虔婆!”刘太太听完女儿说着这些,简直异常愤怒! 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 哪有人惦记着儿媳妇嫁妆,还上手偷的?简直不要脸面了! 贺大嫂二嫂连忙在一旁宽慰,“娘别生气,我们自会要一个说法。” “他家简直不可理喻!我原先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贺家还好好的在呢她就敢这般薄怠欺辱我的珍儿!若……”后面半句没说完,刘太太也是气糊涂了。 于是连带着卢景程一起,刘太太也有了几分怨言。 姜彤本来还准备把陈桂香替卢景程买了一个妾的事一并说出来的,之后想了想,现在说出来效果可能不大,刘太太现在已经很愤怒了,再抛一枚炸弹充其量效果只是加深些。 倒不如先不说,她可以把这事当一个推动器,适当的时候再爆出来,二次效果肯定比第一冲击来得大,还能给她增加一点筹码,多些谈判的手段。 这么一想,买妾这事先按下不提了。 内宅的事一般都是女眷管理,就像贺云珍回娘家,贺老爷也高兴,但并不知道里头的原委。 晚间歇息的时候,刘太太跟自己老爷提起几耳朵。 贺大老爷皱了皱眉,却没说出什么。 因为他压根不懂这些事,更不知道婆媳问题的严重性。 只说了句:“你好好教导下珍儿,嫁了人,万不可再这般使性子。” 这样说很正常,你总不可能期待一个传统的男人去跟你说一个寡妇的是非,并且这个寡妇还是你女儿的婆母。 不是不爱女儿,但就是这样,大多数男人与女人多的关注点考虑的地方不一样,甚至天差地别。 “景程那孩子不错,他在外求学,莫叫他为难了。” 最后,贺老爷说了这样一句话作为结束。 把刘太太气得胸闷不已。 姜彤此时还不不知道,她把合离这事想的太过于简单。 她睡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 睁开眼,喜儿伺候她穿衣洗漱,没有陈桂香在院子里明讥暗讽。 心情很是不错。 当然姜彤知道这舒心也只是暂时的。 如果不能解决这问题的话。 *** 而另一边,姜彤被刘太太接走后,陈桂香也是各种不痛快。 一张脸拉的老长。 黑黢黢的,瞧着就吓人。 新买来的丫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有了几分钟眼色,压根不往陈桂香眼前凑。 陈桂香心里不痛快,正想找个人说道说道,可巧,卖豆腐的刘婶就过来了。 18.第十八章 “哟,我还以为你不在家,瞅见你前头铺子今儿没开张,还以为怎么了呢。”刘婶手上挎着各种竹篮子,“我家那口子打了二两黄酒家来,嘱咐我买点猪头肉给他下酒呢。” “我说是谁呢。”陈桂香一边应着,边把人拉进来,然后又拴好门。 从里屋搬出两个小凳子,两人坐在门廊下说话。 陈桂香看了眼漏壶,未时不到。 便道:“还早着,你也不急着做饭,猪头肉有呢,今日没出摊,待会儿我直接割一点你拿回去。” 刘太太扭了扭胯,坐好了,眼睛往卢家四处瞄了瞄,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低声问:“你家那个官小姐儿呢,怎地不见人?” 陈桂香正因为这事生了一肚子气呢。 这话可不正好给了她一个发泄口,瞬间里提高了音量,扯着嗓子,讥讽道:“她那般高贵的人,我小门小户的哪能留得住,可是说回娘家就回娘家的,想骂谁就那谁的,咱们升斗小民惹不起!” 这话诛心得很。 刘婶目光闪了闪,连忙问:“怎么了这事,好大的火气,你家那丫头闹什么事了?” “呸!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敢在老娘头上撒泼,我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不敬婆母,我这里也容不下她!” 在刘太太面前陈桂香是万万不敢说这个话的,现下在个不相干的外人面前她倒是敢呈几分口舌之快。 刘婶却听了几句,就大概明白了原委。 恐是卢家那个官家媳妇跟陈桂香闹将了起来。 贺家来人把女儿接了回去,陈桂香没讨着好。 “他娘家还真来人了?就这么把人带走?”刘婶心里啧啧,嘴上却拱着火,“叫我看你这亲家也忒的目中无人,竟是没把你看在眼里,她那女儿一早嫁到你家,就是你家人了,他们做什么插手。” 陈贵香终于听到句让自己满意舒心的话了。 瞬间接话道:“可不是!一家人眼睛都在头顶上呢!”还翻着白眼。 刘婶其实心里不屑,想着你要不是有个出息的儿子,人家官家还能凭什么自降身份跟你家结亲? “我就说啊,跟这个大家官宦人家结亲也不是什么好事,处处被他们压上一头,你想,那丫头在你面前都这么横,不听话,咱们秀才公脾气好,性子斯文有礼,想着贺家丫头的家世,对她礼让几分,那对方还不得蹬鼻子上脸骑在景程脖子上去?” 刘婶这一句句挑拨离间的话,却让陈桂香听进了心里,渐渐对贺家以及贺云珍更加不满。 “依我看倒还不如娶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妙,起码对你是孝孝顺顺恭恭敬敬的,哪里敢顶嘴,秀才公那样好的人,碰上个恶女真真委屈了他。” “我苦命的儿啊,是我的错,原先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陈桂香捶地嚷嚷,好不愤恨的模样。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丫头不是叫她娘家人接回去了吗,他们既然这么硬气,你之后干脆别去接,看贺家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她家难道真能不怕女儿被休弃回家?我看只要你自己站得住,该着急的应该是贺家才对!你巴巴急个什么劲儿,且等着她们自动送人回来,到时候还不适应由得你拿捏!” 刘婶嘴里说着歪话,听上去好像颇为有道理,很快就把陈桂香影响了,在那儿愣愣若有所思起来。 半晌,码头刘婶又岔了个话头,问:“你买回来的丫头呢,可还使得习惯,用得顺手么。” “哎哟!”陈桂香一拍大腿,她竟把那事给忘了。 于是立马敞开嗓子嚎了来来:“个死丫头,野到哪里去了,有外人家来,茶水都不晓得倒一杯,我买你来有什么用!” 陈桂香心里不爽快,正郁气,寻着个由头,站了起来,揪着那丫头的耳朵,另一只手狠命往人身上打。 那丫头表面木讷心里却把陈桂香骂了个遍,恨恨道:“老虔婆,活该你事事不如意!” 刘婶看了好一会儿的戏,这才假模假式站起来眯着笑脸过去拉了一把。 “得,你跟着没规矩的丫头计较什么,仔细教着就好了,贺家丫头你打不得骂不得,这小东西还不是随你收拾。”一面说刘婶一面朝她挤眼睛。 陈桂香也想起来这丫头买来是调.教给他儿子用的,可不得下点狠手,不然以后如何跟她一条心。 眨眼间,心里便有了许多念头。 却此时又听见刘婶说话了。 “我听说买来的丫头都是没有名儿的,你这个可给取名儿了没有?” 陈桂香当然不会说没有,心思一转,即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早给取了,忘了说,叫‘顺儿’,就盼望着我家事事顺心如意。” “不错不错。”刘婶面上笑眯眯应着,心里呸了好几声。 陈桂香心里扬扬眉:“顺儿,你沏壶茶来,怎么丁点眼色没有?” 新取了名叫顺儿的人,捂着自己被揪得发红的耳朵,飞快往厨房跑去。 瞧着时辰也不早,喝了茶水,刘婶就起身准备走了。心道这卢寡妇是个抠搜小气的,肯定不会留自个吃饭。 这是自然,谁家有多余的饭菜给别人吃? 陈桂香还记得刘婶是来买猪头肉的,见人转身要走,连忙拉住了。 “哎哟,不是特特来买肉下酒的?忘了回头又要跑一趟,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切!”话落直接去了厨房。 不多时就用荷叶包了块半大不小的肉出来。 递给就刘婶,刘婶一脸假笑接了过来,随后肉疼得付了钱 转头出了门,把人啐骂了个半死。 *** 贺家。 李太太请了大夫家来,给女儿这胎仔细看了看。 得知胎儿健康大人健康后才满意了。 送走大夫,又准备带着女儿去买裁衣服。 “真真是委屈我儿了,嫁到卢半年,连身衣服也未做过。”刘太太半是恨半是怨地说道。 当然其实贺云珍成亲还没有半年,只是这样的说法。 贺大嫂在一旁打岔,“娘可别伤心,妹妹既回来,娘多给做几身补足就行了。” 转头又对姜彤道:“妹妹且安心在家住着,你大哥已经写了亲笔信叫人送去青阳郡告知妹夫,这事必要给个说法才行。” 姜彤想说她真的没有伤心没有多想。 就算多想,想的也是她能不能跟卢景程合离成功。 心中叹气,手下不知不觉摸了一把肚子。 别人看不出来但姜彤自己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她小腹已经微微鼓起来了些。 想着自己正怀着孩子,她儿子将来的成就和作为。 心里颇有些微妙之感。 19.第十九章 贺家人,特别是刘太太对于女儿疼惜,虽然知道女儿在卢家受了委屈,但是想的是替女儿讨公道出气,却不会想让女儿离开卢家。 严格来说,这种事对于女子来说,已经可以说是离经叛道了。 这个时候,因为人们固有的观念,以这种事为不耻。被休弃分女人会被人指指点点,会受尽风言风语。 正统约束女子的思想还是当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没有自请下堂这种说法。 姜彤有所了解,但她又了解得不是很多,大多数的认知还是源于以前看的一些史书杂书。 这事很为难。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但贺家先会有措施,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但是有一个人,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即使穿越了,但姜彤的素质贺能力还是自己的,那句在落俗不过的话,你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丰富的知识除外。 贺云珍这具身体记忆里非常好,不输当年的姜彤。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感觉思维活跃度都是很一个曾上升的趋势。 这让姜彤庆幸,第二次觉得,拥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感觉不赖。 在征得了贺老爷的同意,姜彤可以使用书房,她便每日往里头跑。 有时候泡在书堆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刘太太都怪嗔过一回:“你这孩子,怎的爱上读书了,竟比你小弟还认真些。” 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贺云珍上头走了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弟,比贺云珍小两岁,今年十三,还在读书,每日要去学堂。 如今也拜在周夫子的门下,认真较起来,是卢景程的师弟。 刘太太说的就是这个儿子。 姜彤对这些调侃充耳不闻,通通一笑置之。 “得说你肚子里怀的这个贴心得很,知道心疼他娘。”刘太太玩笑似的道。 姜彤扬扬眉。 肚子已经满三个月,姜彤一不害喜二不嗜睡,胃口正常。 惹得刘太太都频频夸她这胎好,她有福气之类的。 姜彤没当过孕妇,也没把孕妇当成个大事,只认真寻着自己得计划一步步来,控制均分饮食,早晚锻炼。 身体就越来越健康,连带皮肤呈现出一种红润的粉嫩状态。 这天姜彤又在书房里翻阅书籍。 贺云珍常习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写出的字看着一团花团锦簇,实则有些软绵无力,毫无筋骨,全然透着一股闺阁脂粉之气。 不过贺家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官之家,对女子的要求程度不高,能写出漂亮外面看着整齐的字体已然是不错,这不能跟京城中高门大户中的闺秀来比。 就像贺云珍她虽然能认字,但就姜彤知道的,这姑娘正经正统的书没有的读过两本,当真只习了女训女诫那些个东西。 说她只“些许认得几个字”这还真不是谦虚只之词。 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是以姜彤现在也能熟练不费力地写出贺云珍惯用的簪花小楷。 姜彤也是自小练的书法,学的既不是颜体也不是柳体,而是瘦金体。 姜彤前世是个左撇子,但不是说她不会用右手,其实她右手跟其他人一样也灵活,但真相比起来,还是左手用得更好。 记得她上大三那一年,右手写一张字,老师说一个好,挑不出毛病,但若她用左手写,却能被夸有灵气。 当初因为姜彤妈妈说女孩子左撇子不好看,姜彤听话,平常更多用右手,所以后来,许多人都忘了或不知道,原来姜彤左手能写出那么好的字。 姜彤叹了一口气。 铺开纸张,以左手写了一手熟悉的字体。 稀奇的是,灵魂和贺云珍的身体重合之后,有竟然也能灵活使用,没有丝毫滞涩之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事。 这个世界,书法自然有自己发展的历史,至大周朝,书法已经相当成熟了。姜彤在查资料研究的时候已经发现,她那个世界所知的几种字体,在这个时代,但却都是存在的,只换了一种叫法。 这样看来还不错,些文化有相通之处,学习起来只会更快。 不过让姜彤哭笑不得的是,她最喜爱,并从小习到大的瘦金体,似乎还没出现。 这就有一个问题,姜彤不能在让人知道她会写这种字。 需知一种新的字体的产生,不是那么轻轻松松。 一个十几岁的小地方长大的闺秀阁少女怎能创出这样厉害的字体。 不是让人徒惹人怀疑么。所以,至少目前为止,她不能不让知道。 把刚刚写好的那张纸撕毁,扔进盆子里,姜彤提笔写了一页簪花小楷,放在桌面上。 她读书很快,思路清晰,冷静,阅读完一本并不需要很长世间,当然这是泛读,关于历史书记,因为要看的吸纳的太多,她都是采用泛读快读的方式,读完在做个简单的标录,方便以后需要时回看查找。 这样,姜彤在贺家一住就住了七日。 这天她无意间从丫鬟嘴里听到了一件事。 两日前她大哥贺云延派人往青阳郡去,第二天没有回来,昨天晚上才收到消息,竟然是半道上遇山匪打劫,被杀死了。 直至路人发现后尸体报了案,官府经过调查确认死的人是万安县主簿家中的的一个小厮,连忙派人通知。 姜彤脚步一顿,而后转身,去找刘太太。 而刘太太正和姜彤的大嫂说这件事。 20.第二十章 “娘,你说怎么会出这种事?我们青阳郡一向太平,怎么就突然冒出个悍匪来?”贺大嫂皱着眉头道。 无辜惨死的是贺家的小厮,他们心里怎么会舒服,且兆头也不好。 刘太太泯了一口茶,放下手中杯子,才道:“老爷说压根不是什么悍匪,好像是几年前逃跑没抓到的一个江洋大盗,凶狠得很,杀人不眨眼!” “真真是,怎地这般可怕!”贺大嫂心有余悸,继而又道:“好在不是咱们万安县,不然事情落到我们要这里,不说官府多忙乱,就是寻常人家知道混进来个匪徒,哪个不担心害怕。” “谁说不是呢。” “娘——”正这时,姜彤提着裙角走了进来,唤了一声。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道:“娘,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担心女儿吓着了,连声安慰了一通,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讲究得很,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坏之分,况是自己生的孩子,没有嫌弃的道理,刘太太嘴里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果然不多时,贺云驰就过来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严肃着一张脸,抿着唇。 却脸蛋有些肉,唇红齿白,做个正经模样,反徒增了可爱。 他一惯是习惯先来正院请安的,今日不妨大嫂和姐姐都在,便一一问安。 姜彤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稳重自持,又没有一般青少年的折腾吵闹。懂礼貌谦逊,真的挺不错,性格脾气都对她胃口。 几人笑着说话。 贺云驰大概明年也会下场试试,不管考不考得中,起码能积累些经验。 略待了一会儿,贺云驰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温会书。 刘太太笑着打趣道:“你看看我们家孩子,现在一个个都比圣人还刻苦些,一个个都往书房钻。”她这是说姜彤每天没养往书房跑的事。 贺大嫂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贺大嫂和贺二嫂在偏厅说话。 贺二嫂道:“卢家那寡妇忒的叫人恼火,你瞧瞧她那做派,弄出一大堆烂事,好了娘把云珍接回来,住了这么多日子,那人这会儿也该还真个错服软了吧,面子台阶都有了爹娘还真能拦着不成,但你看现在,她倒比我们更厉害,嗤,我们家怕是要成了个笑话个了!” “你小声点,仔细叫人听见。”贺大嫂摇了摇头。 贺二嫂一脸不满:“原就是这个理,不怕人听。你说送信去通知卢景程没想到还摊上人命案,那边离得远倒是洒脱,卢家寡妇是个浑不吝的,最后咱家落得进退两难。云珍拿不要住她,所以只能叫人家欺负得回娘家!”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其实贺大嫂多多少少有些认同。 这事闹大了难看,而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贺云珍,毕竟以后她以后还是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婆婆才缩手缩脚。 不然她家难道还真对付不了一个穷酸寡妇不成? 却真个那卢寡妇是个愚蠢至极的,竟也由得云珍回了娘家,丝毫不表态不来接?莫不是不在乎儿子的名声前程? “如今信没送出去,死了人不吉利,暂时应该不会再去青阳郡里了,但云珍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吧?” “应该不会,娘比我们还着急,却总不能叫小妹自己回去。” “听着叫就叫人来气!”二嫂愤愤。 两人说了一通话,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再说刘太太,她也急,但那天领教过陈桂香的泼皮无赖相,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让她自己再把女儿送回去,不得让那寡妇得意到天上去,回头再可劲磨挫女儿?! 原是打着让卢景程出面的主意,赔礼道歉,那便能安安生生解决。 现在青阳郡里不安生,却不好再去通知女婿。 这事情就僵住了。 姜彤也是剔透玲珑的心思,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心念一动,便去了正房。 刘太太正在偏厅看账本,姜彤进去,坐下,母女二人说了会儿闲话。 姜彤才开口提起这事,“我知娘为女儿的事操心,也令家中人为难,这并非我愿,到底女儿在娘家住久了不好……”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 刘太太却一下子流了眼泪,抱着姜彤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是娘没用!” 姜彤摇摇头,“跟娘没关系,我过来,是有个主意要跟娘说。” 刘太太愣了一下,收了眼泪,拿帕子擦了擦,问,“珍儿要说什么。” 姜彤脑子里的想法打了个转,捋了捋,才道:“女儿是这样子想的,陈桂香这做派,明显想拿捏贺家,拿捏我,我却不去如了她这个意,让贺家跟着吃憋,遂不去这样……”姜彤凑近些,跟刘太太小说耳语一番。 刘太太听完后,惊了惊,半晌才道:“这,这样?是不是不妥……也没见哪家是这样做的。” 既然犹豫,其实心里是已经在考虑这个做法了。 姜彤并不担心她娘会不同意,抬了抬眉,道:“娘你想,一步退步步退,我若让了这一步,以后还怎么在卢家自处?陈桂香怕是要踩在我头上,我们贺家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卢景程现在还是和秀才,若他日再高中,我在卢家焉有地位,莫非真要任她磨挫?且如今女儿还怀着身子,如今一日一日大起来……”话说半句,最能引人遐想,姜彤摸着肚子,卖了个可怜。 本来还犹疑不决,姜彤这话一出,刘太太立马道:“他们敢!珍儿你放心,为娘立刻就去帮你做!” 一旦想通,也就好像不难以接受了。 接下来这几日,姜彤就专心看书养胎。 刘太太也一扫之前的忧虑,神清气爽,吩咐了两个小子,见天在外跑腿。 贺大嫂贺二嫂看得奇怪不已。 婆婆这是怎么了? 21.第二十一章 “珍儿你过来,娘筛选了这两处小院,不比燕子巷乱得很,我特地挑选了地段好的,旁边住的都是大多是斯文人。这第一户离咱们家不过一炷香的距离,挺近的,你回来方便,听说原主人也是位读书人家,因为家中人口增多有些住不开,才想卖了这处,换个大的。第二户也不错,院落稍小些,但屋子小聚气,朝向好,院子里还栽了两棵树……来,你自己看看,看中意哪一户?” 原来之前姜彤跟刘太太提出的主意是,她想自另买一处院子,搬出来住。陈桂香妄想拿捏她。 冷眼瞧着,竟是打量着让自己再灰头土脸回去, 姜彤怎么肯,她就也不提合离的事,因时机不对。 她只说自己单独买个小院子,出去住,如此既不必服软,陈桂香奈何她不得,除非陈桂香亲自把休书送到姜彤手里。第二个也不会累得贺家被人指点。 刘太太虽药厌恶极了陈桂香,却还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真的敢写休书。 姜彤就更加没顾虑了,首先她脱离陈桂香就已经达到了些许目的,若人家真写了休书,她更加可以顺着计划来,没有怕的。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这般对我,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心里一边想,反正女婿要读书,人都不在这里,等女儿搬到自己的小院子,她大可多给女儿买两个丫鬟伺候,好好养胎。若在卢家说不准还受气,心里不顺孩子怎么长得好。 也是憋着一口气,刘太太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走运得很,就这几天时间,真给她看中两处合心意的房屋。 便赶紧拿来图纸给姜彤看了。 两处宅子都标注有具体位置,在哪条街哪条道。 姜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就面积来看,第一家比第二家大一些,但姜彤一个人住也需要太大的。 第二家位置挺好的,住宅区也没有离街区太远,但又没有太近很热闹,属于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段。 走过一条街就走一家书肆和一家胭脂水粉店,再有就是布匹的。 房屋的周边环境可以,屋子面积大小适中,坐北朝南。 姜彤觉得很不错,两家都是刘太太经过精挑细选筛选出来的,肯定都没问题,她完全放心,最后根据自己的偏好,定下了第二家。 刘太太没异议,收起图纸,道:“行,娘去和人说,明天就定下来。” 姜彤身无分文,唯一的钱财贺云珍的陪嫁也还都是贺家的,但也还是得把这点钱给刘太太,不然真成了占便宜的无耻之人。 姜彤不知道买一处宅子要话多少钱,身上的银票有三百两,索性全部拿出来,交给刘太太。 “娘,这些钱你拿去给人家,女儿也不知道够不够。”她脸色无奈,“若不够,也只能先欠着娘了。” 刘太太怪嗔看了女儿一眼,“珍儿说的什么话,竟跟为娘如此生分!快些拿回去。”说罢,又把银票塞回姜彤手上。 她女儿身上能有多少钱,刘太太怎么会没数,况这些都是给她傍身的。 贺家只是个小官之家,并非大富大贵,贺老爷的俸禄也不高,贺家能有现在这个家底,已然是靠贺家几代积攒起来的身家,不然怕也没有能给女儿置办那些陪嫁之物的。 一般的官吏人家,生活水平大概也只比普通的好上一些。 姜彤不肯,说一码归一码,既已嫁出去,不好再抠娘家,不然她成什么人了。况日后再让两位嫂嫂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闹一场官司,引得家宅不宁就真是她的过错了。 刘太太拗不过姜彤,只得接了,但她说一个小院子没花那么多银钱,只肯拿两百两,剩下一百两让她放好。 姜彤想了想,她现在也的确缺钱缺得紧,于是便没有太过矫情,收了起来,心想日后挣了钱补偿给刘太太就是。 手里没钱就没安全感,姜彤苦笑,越发着急想着赚钱。 *** 第二日,姜彤和刘太太一起出门,去看房屋,虽然心中选定了但还是要看一看,不然实际有问题怎么办。 跑腿的小子领着她们过去,介绍房子掮客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姜彤和刘太太下了轿,随着掮客的指引进屋。 那人一边给她们细说具体情况,一边带着他们参观。 刘太太边听边询问,问这房子各类细节以及这里前任主人的一些情况。 能说的人家都一一回答了。 亲自过来看过之后,姜彤更觉合心意,这里完全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 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石榴树一株海棠树,瞧着就喜人。庭院开阔,中间摆着一口太缸,以后可以养几尾锦鲤。抄手走廊处处相连,形成一个方正的院子,正屋子面积适中。 古时候讲究居移气养移提,可见居住环境的重要性。 觉得不错,定了下来,刘太太和人洽谈,整治交接好各种手续,付了钱收好房契。 银货两讫。 这房子的主人就是姜彤了。 回去之后,刘太太派人去打扫通理房屋,又一点点添上新的家具,只等收拾妥当,再择日搬进来。 这边姜彤宅子都买好了,已经打扫清理在通风晾气。 而燕子巷的卢家,陈桂香还懵然不知。 她还打着让姜彤自来求饶认错的念头,近来得意得很,完全不把姜彤被娘家人接走当件大事。 尤其是再被卖豆腐的刘婶子撺掇,更是失了心智一样。 现今家里一应活计都交给了顺儿,自己最多就在前头卖卖卤菜,还有个阿贵帮忙。 因手里攥着顺儿的卖身契,所以她一点都不怕,并不像当初防贼一样防着姜彤。 顺儿心思精明,很快摸清楚陈桂香的性情,如此一来,尽顺着她的意,惯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人,小嘴儿蜜甜,手脚更勤快,很快就让陈桂香对她满意了。 这天午饭过后,正是容易打盹儿的时候,陈桂香在屋子里休息,顺儿突然跑进来说家里来人了,是那天走的那个姑娘。 陈桂香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大声道:“哪个姑娘?”还不及顺儿回答,她自己便道,“贺云珍回来了!” 说罢匆匆起身,往外跑。 眼睛一扫,没看见贺云珍,却见了喜儿,还有她身后的四个小子。 陈桂香一撇嘴,“哟,这是又登我家的门了,稀奇,我倒是以为娘家住得才舒服哩。” 这话显然刺的是姜彤。 喜儿心头气愤不已,觉得这人好不可恨! 压了压脾气,扬了个笑脸,道:“是挺好,我家小姐心情也好,不过她日常惯用的东西还在这儿,这便嘱了我帮着拿回去。” 日前离开时把房门上了锁,但这房子是卢家的哪里锁得住,不过是气气人而已,这会儿铜锁早已不在,喜儿直接进去,整理好见过贺云珍当初带来的各类什物,一件一件让人搬了出去,抬到马车上,等全部拿好了,才拍拍屁股潇洒离开了。 而陈桂香呢,她睁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抖着手说不出话。 终于,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22.第二十二章 陈桂香只是一口气没岔过来,等顺儿把人扶起来使劲儿掐了人中,她眼皮子就动了动,转醒了。 但胸口还是一起一伏的,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间难以平复下来。 大大喘了两口气,陈桂香推开顺儿,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后赶紧往姜彤住的房间里跑去。 一看,里面已经全然大变样,原本摆在里头的妆台木箱,床上的帷幔锦被已是全然不见。 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心中打鼓,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省的无故吃排头,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不,这事必要先告诉景程,贺云珍的种种劣行,必须说清楚! 这和自己不相干。非她不仁慈,只怪贺云珍不识相。 卢家不缺这样不听话的家妇,她儿子这么能干优秀,大可不要贺云珍,择妻另娶就是! 陈桂香视卢景程为自己的所有物,卢景程以往对她的态让她心里膨胀起来,或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识字,这次也不让阿贵跑一趟了,自己亲自出去,找了街头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书,让人写好后封存起来,揣在身上,转头去了罗家,将信封交给罗达,托他送去给卢景程。 却不知,信件还没送去青阳郡,在书院里的卢景程已经知道了万安县家中发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离开了卢家之后再没回卢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贺家。”穿着褐色衣服,打扮似书童的一个人正在向卢景程回禀。 卢景程眉头紧了一秒,又松开。 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一起情绪,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淡之感,竟跟跟之前在卢家对待姜彤的温朗模样截然不同,似是两个人一般。 男人青玉般的修长指节,一下下摩着一块玉佩,眼睛眯起。 约摸一刻钟后,才听他淡淡道:“太太是何反应。” 书童回答:“太太并未如何,未曾去贺家接人。” “珍儿呢。”卢景程语气意味不明道。 书童摇摇头,“奶奶很奇怪,平静得很,不争不吵,就是贺家太太,还是奶奶谴人去通知才过来的。” 奇怪? 卢景程倒是不这么认为,唇角一勾,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该说她这夫人给他的印象竟同第一次大不相同,卢景程觉得新婚那时可能是自己看走了。 不过,他娘…… 卢景程眼神冷了冷,眉头又微微皱了下。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要抽出几日时间回万安县一趟,你不用跟着。” 小童口里喏喏应是,心中却对公子家中之人有了几分不满意。 想公子一无权无势二无背景,在这青阳郡名头这么大的书院里,当真处处谨慎,走一步就要看三步,防着行差踏错图惹是非。 好在他家公子机敏非常,心思常人所不能及,学识功课又是一等一的好,才得了先生的看中,那这个富贵或者名望家族的子弟亦愿意同公子相交。 然岁公子是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对着同窗也能不卑不亢,但到底家世上缺了些,有那黑心烂肺之人,就爱无故找公子麻烦。 所以别看能到青阳郡读书就是千好万好,却不知没些本事的也只能让人欺负。 如此,家中不能帮忙就算了,偏偏还不安生,倒给公子添麻烦。 这边随小童如何腹诽替卢景程不值。 卢景程已然大步离开,准备向先生提请假之事了。 *** 对于陈桂香的反应,卢景程即将回家的事姜彤一概不知。 她在贺家住了一段时日,等新宅院那边都处理好了,就挑选了个日子,就带着喜儿还有另外几个下人过去了。 说起来刘太太对自己女儿实在好的没话说,从买下宅院到收拾整顿,这里头繁琐的事一概没让姜彤操心,具是办得整齐顺当。 且想着新家没人,女儿是一个人住,除了贴身的喜儿,又细心地替女儿物色了一个厨娘,一个洒扫丫鬟,另还有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是独伺候女儿养胎的。 对此姜彤并没有无脑拒绝,而是感慨着收下,承了这份心意。目前她确实需要人手,首先这个肚子就是重中之重,她没半点经验,一个人搞不定。 至于姜彤先私下买了宅子并要住进去的是,刘太太并没让家里人知道。 她一开始就把这视作缓兵之计,觉得女儿又不会在这里住许久,一切只等女婿回来再说。 也是不想先向陈桂香低那一头的缘故,怕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于女儿来说就是吃亏。 现在这宅子就是女儿的私产,女儿当然可以不高兴了过来住!这是女儿的嫁妆,底气。 就算陈桂香晓得了也不能如何! 姜彤呢,现在一点别的事都分不了她的心思。 之前她每日每日泡在贺家的书房里,搬来了新宅子后,完全没了旁的杂事干扰分心,又方便自由,她去了几次书肆,对于她该寻个什么营生行当,脑子里渐渐有了些思路。 主意一萌发,下一步就是要开始准备起来。 23.第二十三章 万安县算是比较富裕的县城, 经济发展得蓬勃茂盛,是因为临着西京大运河, 水运发达, 交通便利。 相对于其他内陆偏远地区,这儿的百姓日子过得不错,至少没得说有饿死人的。 姜彤之前就知道这边有运河, 出行能坐船,不过她一次也没往码头去过。 这天来书肆买书, 因为老板熟眼熟了她,见她最近经常过来, 买的都是一些正统正史又或者大家名著,正好,他这里刚过来一套新当世大儒编撰的丛书,就顺势给姜彤推荐了。 “贺姑娘, 这套书是前些日子才从京城过来的,可不少人买。京城那边出了大半年,只咱们这离得远,最近才到货,不过好书多早买都是不晚的。”老板笑呵呵,说话间手下已是拿了一套出来,递给姜彤看。 姜彤顺手接过。 一套书共有三册,蓝皮黑字, 装订精致整齐, 相较一般的书籍来说要略厚上一点。 姜彤到来一两页, 看看是谁编著的,自己目录的简概。 她最近补了不少当朝资料,名人官员都研究了一遍,再去看作者落款,还真是个名人,是真大儒。 书肆老板暗暗观察姜彤的面色,觉得她应该是满意的。 心中在一次啧啧称奇 道是为何?因为这个姓贺的姑娘实有些独特,就某方面来说。 一般来讲,时下女子,甚少或者说几乎不会去看这些个正统书籍,像是史书,四书之类的。 京城这种地方情况不同先不提,只说万安县,就是个小地方,本身女子读了书识字的寥寥无几,就算有那个把识字的,多半也是从小看女则女戒这些,这在正常不过,许多古板刻板的家族,通常令女孩从小熟知背诵这些的,用以规范自身行为。 就算不说女戒女训这些,诗经诗词这类书总要好上一些,也是女子大多选择的一类。 书肆老板消息来源多,长期于书籍打交道,知道得多。 所以他才会认为姜彤独特,第一类不用说了那些教导女性的书,贺姑娘自来他这书肆就从没瞟过哪怕一眼。诗词看过,那也是堪堪扫阅一眼,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贺姑娘买书看书确是和其他女人不同,甚至比大部分男子能广泛开阔一些。至少老板他这里的情况,男子买的都是科考有关书籍,四书五经这些。 贺姑娘刨除不喜欢的某类,完全就是五花八门。 不过最近倒是偏向历史书籍。 大家闺秀和普通人家的女儿受的教育其实是天差地别。 就拿读书识字这一块来说,社会上,最具代表性的应该是最普遍人数最多的那一类,不说女子,男子也一样,少。 所以能表社会状况永远是最底层,因为他们是社会的大多数,百分之九十。 最顶端的永远是最少数。 在京城,最上层的一个圈子,女子接受的知识其实很广泛,并不像社会底层,对女子束缚很重,或压根没有学习的机会。尤其是名门世族,煊赫之家,高位之官,哪一个不注重后代子孙的培养。 女孩也一样受教育,只除了她们与男子学习方向不同。 男子自然学的是正统知识,习的是经世治世之道。 女子则是琴棋书画,多半还会有诗词歌赋,所以女子看书,阅诗经声律音律的也常见。 对于社会地位最少最高的那一挂,他们早已经不存在为生活基本需求而努力,而是看向更高的常人所无法想不能及的方向。 所以上下两层的观念地位天差地别,一点不夸张。 姜彤现在生活状况不说多差,但她就是普通人的一员,若去了京中,恐怕不够人看上一眼的。 从她第一次来这家书肆买书,老板已经有些纳罕。 实是因为姜彤和老板以往所见之女子、富家贵女特别不同,甚至可以说相去甚远。 一开始买书,挑的就多是地理地质丛书、水经注、人物小传,各类杂记等,偶尔难得夹杂着一两本诗经。 这可不是一般闺中女子爱看的书,老板心中啧啧称奇,头一次便对姜彤留了些印象。 这之后,姜彤更是三五不时地来了看,淘上一两本。 脸熟了后,书肆老板知道了这姑娘姓贺。 近来几日,姜痛看书越发偏向正经书籍,甚至前几天,还买了一套四书。 对此,老板已经逐渐淡定了,所以这次来了新书,他还向姜彤推荐起来。 严格来说这套是根据以往的一些书籍加以整理整合的汇总书。 是关于时下科考方面的一些内容的。 姜彤就是看到这书,又听到老板的一些介绍,脑子里才突然闪过一些什么。 忽然发现了自己之前一直忽略想不起来,违和的地方在哪里了。 这是一家书店,还不算小。 上辈子,姜彤也是从十几二十年的学生时代走过来的,对于书店一点不陌生,还经常光顾。 那时候她去书店买的最多的书是什么? 是的,复习资料,各种试卷,预测题,分析题。也是书店里最多的书。 还摆在最显眼地方的东西。 现在再看这家书肆,关于考科举要用到的最基本的四书五经最多,也不会缺货,但是试题试卷之类的通通没有啊,连一本都没有。 姜彤就捉住了点什么,心中一动。 不过这也就是脑子里瞬间闪过的一个念头,只能等回去再细细琢磨。 再看老板手中推荐的这套书,姜彤觉得正好拿来一看,用作参考。 于是连犹豫都没有便让老板包了起来。 掌柜见姜彤这么爽快,自然高兴,又想到这次从京城里一起过来的的另一套也卖的很好的书,心中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笑着道:“贺姑娘,我这里还有一本琼花诗集,乃是今天琼花诗社今年五月份新出的精本,姑娘要不要也买一本看看?” 姜彤一愣,视线从书架中收回,好奇道:“琼花诗社?琼花诗集?” 老板观其言色,知姜彤大概是没听过琼花诗社的大名,越发肯定贺姑娘诗词方面没有多大兴趣,但嘴中还是笑眯眯跟她解释,“姑娘想来是更爱好别的书籍所以才不知,这琼花诗社开在京城,名气甚大,对这方面比较喜爱的人大都知道,咱们这地方小,离得远,兴许还有人不知道,青阳郡里就不同,大概没有没听过琼花诗社的人。” 姜彤一听,乍然起了兴趣,眨了眨眼,道:“琼花诗社在各地都有名声?” 传的这么广就有点让人吃惊了,须知这里可不是在互联网的时代,消息四通八达,瞬息万变,还都能立刻知道。所以一个诗社能在全国范围内有名就真的不太容易的。 老板见姜彤有兴致,也乐得解释:“琼花诗社到今年有十年历史了,当初是谁最先建起来的咱们外人是不知道,人家无意透露。只现在,每年五月份的时候,琼花诗社就会发行几本诗集,除却这个,一年十二个月,琼花月刊都会出八首诗或词,这八首诗词自然是由琼花八仙所作,其无一不是精品,连当今圣上都是亲口夸赞过的,五年前,因为一首‘咏梅赋’,先帝金笔一挥,赐下‘不栉进士’四个字,琼花诗社自此声名大噪。” “原来如此……”姜彤了然点点头,一叹,她就说啊,一家诗社影响力就算再大也不能流传这么远,原来是帝王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姜彤摇头失笑,皇上倒比她前世世界那些鲜肉明星宣传效果更好些。 而更让姜彤愣住的是,这个诗社不止一年发一本诗集,竟然还有月刊。 “那琼花八仙又是指什么?”姜彤问。 老板一笑:“贺姑娘不知,这琼花八仙就是琼花诗社的招牌,说的乃是八位姑娘,因为琼花的形状是由有八多大花环绕中间一点花蕊组成,别名也被叫做聚八仙花,八仙子就是取自其意。” 姜彤点头,大体听明白了,琼花诗社里有八位才女,大约是诗社中明星般的人物,有名声有地位,所以有她们的出版书籍。 姜彤起了心思,还待继续问下去,却这时候书肆里来了人。 来人叫了一声“掌柜的”。 老板也愣了愣,堪堪回神,旁的伙计机灵已经迎了上去招呼。 老板心中纳罕,他们南边人自来喜欢称商人做生意之人为“老板”,“掌柜”却是北边的叫法。 所以方才他才顿了几秒。 既来了客人,姜彤就不好再缠着老板多问。 老板人不错,见姜彤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蹲下身从柜台低下翻出一本旧书来递过去,道:“贺姑娘,这本册子里是写的一些关于琼花诗社的事,你若感兴趣拿去看便是。” 姜彤已是这里的熟客,她也的确有些兴趣,特别是这刚听老板说到一半,心痒痒的很,所以也没推脱,直接接了过来。 然后,拿起老板给她推荐的那套丛书资料和那本琼花诗集,一齐结了账,才带着喜儿回了家。 她现下住的宅子是在平安街,出了书肆再过一条马路就到了,不很远。 出来时经过一家布庄,姜彤看了看自微微凸起的肚子,觉得是不是要买些锦缎回家做些宽松的衣裙?毕竟她肚子会越来越大。 想罢便提脚走了进去,反正早晚得备着,既路过便顺道买了,后面她大概会有的忙。 又看着天越来越热,夏季到了,姜彤选的。全是些浅色的布料,深颜色看着有些沉闷。 宅子里除了姜彤和喜儿,又添加了三个人。 喜儿就专心服侍姜彤就成,之前就是因为喜儿能干性格好刘太太才让她陪嫁的,在卢家的时候喜儿还要帮着干卢家的事,煮饭洗衣服。 这丫头挺能吃苦,贺云珍没出嫁是,她都是在小姐身边做些细致活,后来家务活样样拿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埋怨。 不过现在就好多了,姜彤住在自己的宅子里,上面有没人压着管着,厨房洒扫洗衣的人都有了,也不用事事都要喜儿。 厨娘的手艺很不错,特别会熬汤炖汤,是刘太太特地找的,想给女儿好好补补身子。 已到了六月份,天热,不过这时节瓜果蔬菜多种类齐全,姜彤还是食素比较多,没听她娘的日日炖汤大补。 她告诉厨娘最多五天一次炖回汤。 姜彤早晨吃的不多也不算少。 多是各种粥轮流来,加个白水煮的鸡蛋,再搭配小笼包或者煎饺,她也不贪嘴,每次都是两个,不会多吃。当然不会让自己饿着,会备着各种瓜果,削好了皮切小块,放在白瓷大碗里,得空就吃上一些,或真饿了,再捻一块小碟子放着的玫瑰如意糕饱腹。 午食会丰富些,肉蛋蔬菜汤品俱全,配以花瓷小碗盛好的半碗米饭,吃个八分饱。 到了夕食,大概就只会吃着蔬菜或者菌菇汤,主食不沾口。 姜彤是人,自然也有口腹之欲,但她自控能力极强,给自己定了计划,就会一丝不苟完成。在保证身体可以摄入足够的营养后,就不过多进食,所以他的的体重控制得很好。 四个月的肚子,身材并不臃肿,胎儿也没有很大,姜彤私心里,在胎儿健康正常的情况下,她是希望胎儿越小些越好的,这样到生产的时候可能就不会那么艰难,毕竟这里没有剖腹产,还是以防在意做最好的准备比较安心。 自己能控制的,能减小点风险的,就尽量去做。 其实那些有经验的妇人,或者经常接生的接生婆也都是懂这些道理的,毕竟经常接触,哪里会不知道女人生产凶险。 但是知道知道,富裕人家的太太奶奶怀了身子,照样还是可了劲儿的补,只是因为怕肚子里的孩子长得不好。 这点来说反倒是穷人平民家的女人要好些,其一普通人家没有那个经济条件,好吃好喝是要花钱的,显少有婆婆会那么大方,可着劲儿弄好东西哄着儿媳妇的嘴,顶了天就是几枚鸡蛋,说不准还要暗地埋怨你金贵,道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第二个,普通人家的女人身体素质大概普遍比富贵人家的娇小姐要好,毕竟从小干活长大的,就算家嫁人怀孕了也不会就就此养着不动了,该干活还得干活。所以她们生孩子可能也容易些。 一开始,姜彤家这个厨娘还会说两句,说她这样不好,亏了胎儿。 到底亏不亏姜彤自己知道,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这时候人的思想,孩子比大人重要,管你是谁先看中是孩子。且觉得,在有条件有能力的情况下,为了孩子当然是补得越多越好。 姜彤不会去辩驳跟人解释,却也不会被人怎么说她就去怎么做。她虽然看着好说话,但主意极正,瞧着年岁小脸皮嫩,却通身的气势。 厨娘心中呐呐不已,自觉这主家不是能随意左右的,便也再不多话,只听吩咐闷头做事,在主子要求的食谱之内,变着法子弄些新花样,争取不每天重样。 听话做事不多嘴,厨艺不错,姜彤对这个厨娘大体满意了。 吃过中饭,姜彤在庭院里散了半个时辰的步,等食物全部消化了才去了书房。 这房屋朝向很好,坐北朝南的格局,其中一间用作起居的厢房,另外一间大、采光好的,她布置成了书房。 把窗户全部支起来,明亮宽敞,光线十分充足,又通风。 大书柜来不及订做,是量好尺寸直接买的,摆着还算合适。 姜彤习惯用那种非常大非常宽的长形办工桌,上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自习室,就觉得那种大桌子非常代方便,因为她学习的时候,查资料会用到多本书籍,翻来翻去,散乱铺横在桌上,如果位置小的话就会很为难,各种不顺手。 所以在有了自己的书房后,姜彤特地让人订做了这么一张大桌子,因为这种四方长形桌做工非常简单,花不了多少功夫,所以几天后就送过来了。 之前在书肆里的想法,虽然只是个念头,但姜彤还是拿出装订好的白纸本记录下来。 她从来不排斥大胆或异想天开的想法。不止是对自己对别人更是。 有许多外人只听听就要否定或根本觉得不可能的事,其实不一定就不会成功,但大部分人就是不敢想不去做,从心里一开始就否认,认为这事不可能,那无形中失去很多机会。 需知许多不可能都能变为可能,其中需要的只是你的小心求证大胆尝试而已,如此就算最后真的没有成功,你也绝对不会没一点收获。 姜彤就是有一点好,不怕想不怕做,更不怕人朝笑。 她觉得自己往这个方向来思考四个对的,这事完全是可行的。 不过目前需要时间和下功夫。 第一,她还有很多东西没弄清楚,市场需要调查。第二,要清楚地了解科举考试制度内容那些,得自己完全了解,还要阅读大量的卷宗,等等,各类。涉及得太多先不细提,姜彤现在瞄准的是,能进入科考的门槛,最低级的考,童生试,也就是俗称的考秀才。 姜彤脑中一边思考,手下一边把记录着要点细节,整理好了寻着时间收集信息,这肯定需要一些时间,一时半会儿完不成。 这还是准备工作,等真确认了可行,接下来更是会有庞大的工作量。 能想到的先记下来,记录完了,把纸本收好。 姜彤才有功夫看书肆老板借给她看的那本关于琼花诗社的小册。 册子比一般书本要薄上一些,已经有些旧了,书角有些卷了起来,老板那里应该是没有这种册子卖,所以才会借给自己阅读。 花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把这本小册看完,姜彤总算对这个琼花诗社有了一个具体概念和初步了解。 其实最开始,诗社规模还不大的时候,是由几个高门闺女聚会弄出来的,后面经历了些什么,才逐渐发展扩大起来,这书中没详细些,都是一笔带过的。 琼花诗社在京城有自己的大本营,名字就叫做‘琼花苑舍’,非常有名气,俨然成了才女的聚集地和象征。 琼花诗社其实并不是只有八个人,她的规模远远超过了姜彤最开始以为的那样。 琼花八仙说的是琼花诗社的核心,最上面,最招牌的八个人物。 但琼花诗社在京城的社员就有千百余人,其中包括有名字却没露过面的外地女子。 提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一下琼花诗社的制度了。显而易见地,它并不是姜彤一开始以为的小打小闹,甚至可以说,它是一个相当成熟并且运营量好的商业集团。 有没有大老板或者幕后大老板是谁姜彤不知道,但明面上,琼花诗社的代表人物毫无疑问就是琼花八仙。 而能成为琼花八仙,依靠的并不是家世,而是才华。 对的,就是才华。 姜彤通篇看下来,发现了一个琼花诗社能广泛宣扬的其中一个魅力点。 就是它不看身世门第,只注重人本身的才华和修养。 例子都是现成的,现今琼花社八仙其中一位就是出自平民,据闻其父只个秀才,某家学堂的坐馆先生,这跟其他大家女子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再说回上面的,除却八仙,琼花社还有许多社员,社员有等级,分别分为初等,低等,中等,中上等,上等,八仙预备,和八仙。 其中只有初社员不限名额,其他一概有人数限制。想成为初等琼花社员不难,难得是一级一级往上爬,成为上等乃至八仙的位置。 那成为八仙有什么好处呢? 首先最浅显的一点,可以出书了。 是的,各种诗集,像八仙子,她们有个人专门的诗集本,也有合集,各类的都有,八仙之下不能出单人本,但是能出合本,就算你只有一首代表作,只要写得好,被选中认可,就能收纳,刊印出版售卖。 别怀疑。琼花诗社名气大,背景有,更得过皇帝夸赞和赐字。 它的书,真的不愁售卖,并且销量很好。 所以上面姜彤说,诗社已经形成了个盈利集团,依靠这个,他们能操作赚钱获取利益的方面太多,并不止拘泥于一条。 这个并不是坏事,甚至,因为涉及到商业利益,琼花诗社发展得更好。 当然关于这方面小册子里并没有写出来,但姜彤也能猜想到。 成为初等社员以上的人,你的作品都能得到认可,有几乎发表,发表售卖就有钱可以拿,具体怎么分钱这要等你成为社员才知道,并且没一个等级的社员都是天差地别。 还有一点,社员等级是有评判标准的,会上升也能降级,还有淘汰,但不能越级,想要成为八仙子,就要一级一级往上爬。 而琼花诗社最最叫人注目的一点是,她们的社员真是信息是非公开式的,就是说,你可以选择匿名。 现下,琼花八仙都是公开身份,因为她们有地位和名气,自身有实打实的才学,所以受人尊敬和追捧。 不公开也没什么稀奇,因为大家只要进了琼花诗社,都有一个自己的名号,但是现今琼花诗社中地等级的社员太多,压根没名气,所以你的个人真是信息其实公开与不公开没有多大关系。 但这是京城里的人的看法。 实则各地方都有琼花社的社员,并且以有这个身份为荣,特别是在小地方,你就算有有一个低等的社员身份,说出去,都会被同龄人羡慕,外人高看一眼。 姜彤看到这里,已经有些惊喜了! 为什么?因为她从中看到了许多可取的方面。 最让人心动的,有了名气后,你的社会地位就随之拔高,可能有些夸大,但是是真的能从中得力。 这个时候,女子的社会地位是远远低于男子的。 而琼花诗社的存在,可以说是一个突破,一个对于女人来说,先进的代表。 因为女子在其中受到的社会态度,是良性的,这证明它已经获得了认同感。 这是一个特别好且难能可贵的地方,这可能是经过多年潜移默化发展而形成的,如今,在社会中,它就是一个女子才学的象征。 且人们对它是鼓励性质的。 不可否认如今是男权社会,父权社会。 说得不好听一点,如果一样东西被男性认同和追捧,就是成功了一大半。 事实就是这样。 所以,在姜彤的分析里,琼花诗社现在已经相当成熟,且有了稳定的社会地位。 黏现在姜彤对这个琼花诗社特别有兴趣,不为别的,第一能挣钱,第二,加入琼花诗社是除了家庭因素之外,第二条可以争取社会地位的路子。嫁人除外。 不说姜彤现在已经是嫁过人了的,就算没有,你让她把自己的人生和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想都不可能。 琼花诗社,或者现在可以叫做琼花社,它起源于诗社,但经过十来年的发展,早就不再拘于诗词这一方面,但它的形式还是这个,名气也最大,所以大家还是称它为此。 姜彤是个上进的人,以前她读书学习刻苦努力,工作时的用心认真,都是因为她想获得最好的,在她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现在她成了一个古人,没有给她机会她都想奋斗一下,现在有了一个能提升社地位的良好渠道,你让她不去争取一下?也是不可能的。 人都是聪明的,其实看的很现实。 有一定的名气和地位,在古代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大的好处? 稍稍想想,就知道,好处多了去了。 特别是人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能做什么,努力奋斗,上进,等你有了能力有了地位有了钱财,自然而然就有了安全感。 安全感都是自己给的而不是别人。 姜彤自从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一本小说,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忧心的事情很多。 后来她才渐渐想明白了,小说中别人是主角,写的都是别人的的事。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适应原著的那个炮灰了。 她的人生是她的,别人的是别人的。 没有主角配角炮灰一说,个人就是过个人自己的生活,这就像,那本小说里,从头至尾就没有提及这个琼花诗社。 但事实它却存在。 有机会提好像自己不是姜彤的性格,她已经有加入琼花诗社成为社员的想法。 好在这个和事业并冲突。 姜彤就记下两个目标,也是她准备要做的事。 一,弄出童生试的复习资料,练习试卷。 二,成为琼花诗社社员。 关于,琼花社的具体事宜,一本小册子了解还是粗略了些,里面有些具体的东西都写,这个姜彤还要去问问书肆老板。 姜彤在书房里呆了将近两个时辰,考虑的自己肚里还揣着个小的,才没当拼命三郎。 放下书本纸笔,走出房门,活动四肢。 其实喜儿中途已经叫她她一次了,只是姜彤正在看兴头上只让她添了一壶茶,就打发出去了。 “小姐最近都埋头在书房里,什么书竟这么好看。”喜儿一边给姜彤捏肩,一边抱怨。 姜彤心想,我在什么都不做,大家一起坐吃山空,就真饿死了。 用了贺云珍的嫁妆钱买了宅子,还让刘太太私下贴补,下人和各类家具都是刘太□□排的,绕是如此,姜彤也没剩下几个钱。 最近用在买书方面的钱也不少,花得快,没有收入,是一件可怕的事。 所以姜彤才这么急。 *** 另一边,陈桂香自把信件寄给卢景程之后,心中就要安定不少。 她甚至想,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贺云珍明白着不敬婆母,儿子兴许会休了贺云珍。 这样一想,陈桂香心中就满意不少,不过眼里流露出些许遗憾之色,可惜了贺云珍的那些嫁妆,她在卢家住了那么久的日子,竟一点也没贡献出来。 这让陈桂香想想都不得劲。 不过好在她那拔步床还在,怎么着也能买几个钱吧,陈桂香琢磨着。 儿子学里忙,或许不会亲自回来一趟,但不回来也能有一封书信,说不准就会附带一封休妻书,陈桂香这样想,便也让阿贵留意着,如果罗家的小子送信来了,赶紧拿给她。 阿贵这些日子很忐忑,安静得很,闻言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奶奶不会来了么……”阿贵觉得奶奶很好,之前经常让喜儿拿零嘴给他吃,出门买了东西还会给自己买一份。 就是那天自己挨了巴掌,后来奶奶还来给他道歉,说牵连了他,然后给他一盒药膏让他涂脸,还赏了个银角子,让他买些吃的。 所以,他不是很想贺云珍离开卢家。 谁知陈桂香听了这话,却是大大呸了一声,尖声厉气道:“不许叫奶奶,她算你哪门子的奶奶!不走还留在这里把我气死不成?!” 阿贵被训得垂头丧脑,他嘴笨口拙,呐呐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吃里扒外的东西!吃了她点零嘴儿倒把养活你的人忘了!想来以后就是个白眼狼的料,我看干脆趁早走了干净!” 陈桂香插着腰,在院子里恨恨大声骂。 阿贵缩着不敢做声了。 躲在门廊后头的顺儿暗暗撇嘴,心中嘲笑阿贵就是个愚蠢的。 眼色都不会看,活该挨打挨骂。 只等陈桂香骂舒坦了,才挥手赶阿贵:“傻站着干嘛,当太爷等我伺候呢,前头不要做生意了!” 阿贵一溜跑走了。 陈桂香正算着那封信什么时候能到儿子手上,她什么时候能收到回信。 却不料,第二日,卢景程回来了! 24.第二十四章 卢景程突然回来, 对陈桂香来说就是猝不及防,她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午时方过一点儿, 天最热的时候。 马车就停在卢家小院门口, 卢景程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是阿贵最先看见的,连忙喊了陈桂香。 卢景程这次不是和别人一起坐罗达家的车回来,而是专门雇了一辆车。 他原本就是请假而归, 时间并不多。 陈桂香看见卢景程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景程你怎么回来了?” 她赶紧迎了上去, 拉着儿子上看下看。 心中嘟囔算时间好像不对啊,她这刚把信送出去, 这才多点功夫?怎么儿子就回来了? 罗达家的马车尚且还没回来呢。 心里疑惑,陈桂香便开口问:“娘给你的信你收到啦?” 卢景程纵使一身风尘仆仆,不过模样依旧清俊。 些许颓势不掩他的风姿。 也的确是赶路太快,一路上几乎没怎么休息。 陈桂香此时还不知道卢景程已经知道了姜彤回娘家的事。 他将自己的东西从马车上拿下来, 交给阿贵拿着,一边往屋子里走,没回答陈桂香的话,反是道:“什么信,娘你给我寄信了?” 陈桂香心里稍微哽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在纸上,她能口述许多贺云珍的不孝之处,一一列举她的恶行, 甚至可以写满三大张纸, 但现在儿子就问她, 看似温和,实则一双眼睛满是明朗,突然叫她说不出话来。 于是陈桂香打着浑,糊弄,“没啥,先不提这个,你赶路回来辛苦了,快进屋子休息一下,路上想是也没吃什么,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头。 卢景程穿着一身白色斜襟袍子修身玉立,身姿挺拔。 一步一态看似随意却处处有章法,眉目疏朗,神情温朗谦和。 薛红杏躲在自家门口,拉开一点缝,眼睛朝外,盯着卢景程看。 神色痴迷,满脸通红,觉得对方无一处不好。 方才她一听见外头有马车响动的声音,便抛开手头的事哧溜跑了出来。 她就猜是不是景程大哥回来了,一看,果真是! 薛红杏眼里闪烁着一片兴奋的光芒,几乎忍不住冲到人家面前,跟他说话,不过到底最后一丝女儿家的矜持阻止了她。 卢家最近发生的事她是全程看在眼里的,贺云珍不孝不贤惠,没有丁点女子该有的妇德,被陈桂香撵回娘家去了,并且一直没有接回来。 薛红杏又惊喜又幸灾乐祸。 贺云珍走了,那她岂不是有机会嫁给卢景程了! 这想法让她心里振奋得直打颤。 同时忍不住嘲弄贺云珍,她爹是小官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一个弃妇,被人嫌弃! 一直看着,直等卢景程进屋,瞧不见了,薛红杏才意犹未尽返回自家屋子去。 薛家大嫂正在井边洗衣服,把个薛红杏荡漾的脸色瞧了个正着,低下头心里呸了一声,骂她不止礼义廉耻没脸没皮。 她也猜到应该是隔壁家秀才公回来了。 她这小姑可真不自重,想男人发春的心思全挂在脸上了,真是不怕人不知道呢! 人家可是有妇之夫,她这是打量着要去做小的不成! 薛大嫂撇了撇嘴,手下飞快揉搓着衣服。 卢寡妇犯浑想磨搓她那个媳妇,卢景程可不犯浑,他还真的敢把贺云珍休回娘家去? 她嫁过来家有好几年了,卢景程平日的为人做派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若真是那般混不吝,还能被县丞看中把女儿低嫁给他? 却她这个小姑外表看着还好内里却是个蠢的,看不清,又懒又毒,只想着能过富贵日子,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薛大嫂心里想法打了个转,面上却一点不漏,神态如常,洗好了衣裳,自去晾了。 薛红杏她可丝毫没把这个大嫂看在眼里,此时满心满眼想着卢景程的事,想着是不是跟她娘试探试探口风。 那边卢景程回了院子后,才缓缓问:“娘,怎么不见珍儿。” 陈桂香脚步停顿了顿,口气有些不好,道:“她回娘家去了!” 她倒是想把这事全说了,不过总觉得时机不对。 然却也故意在脸上露出一点不悦的颜色出来,好叫卢景程发觉。 卢景程略偏首,“珍儿回娘家了?”后又点点头,道:“也好,明日我顺道过去接她回来。” 陈桂香心里却不高兴,也就顾不得什么时机。 她差点跳脚,脸也垮了下来,口气直喇喇刺道:“我看不必接了,她爱回娘家住,你尽管随她住去!” 话一出,半晌。 只见卢景程脸上淡然温和的模样一点点没了。 脸上凝然,甚至眉心渐渐蹙起。 “娘,你这是何意?”他的声音都微冷了几分。 陈桂香也跟着冷冷哼了一下,好像是觉得卢景程要因为贺云珍的事和自己打对台质问我自己。 她心里就不痛快起来。 便拉下脸,干巴巴道:“你媳妇厉害得很,她要回娘家我还能拦得住。我知道她是千金小姐,看不惯我这没钱没势的婆婆,平日里都是惯会顶撞人,我说什么都不听,现如今更是,谁惹了她不成?甩手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她了呢!” 陈桂香嘴皮子翻飞,颠倒是非。 卢景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 他没和陈桂香辩驳,也并没有怒斥贺云珍的任何不是,但就是这个平淡的神情已经让陈桂香觉得不是滋味了,认为儿子只想着自己媳妇。 只怪道旁人都说男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果真一点不假。 然卢景程这幅不咸不淡的清冷模样,还是陈桂香心中颤了一下,她讪讪闭了嘴,也没敢撒泼。 卢景程若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实情,看陈桂香这个样子,还真以为她多委屈。 抬手揉了揉眉心,卢景程面上似有些倦怠之色。 陈桂香见了,只呐呐道:“我让阿贵打了水给你沐浴,你先歇歇。”说罢自往外走,一边唤阿贵,一边去了厨房。 等到了晚上,白天被陈桂香隐去,想不说的一些事情都瞒不住了。 陈桂香忘了。 姜彤的房间里现在除了一张床,完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说破了天去,这也不像是简单赌气回娘家的样子。 卢景程刚进来的时候,真的是愣住了, 半天没回过神来。 看了半天,旋即,眉头深深皱起。 简直不敢相信。 还以为只是发生了些争吵……婆媳不合。 他真的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回娘家,这看来是要把贺云珍撵出去了! 卢景程眉头不受控制跳了几下。 忽然想,若是他没收到消息,还不知道此事,再回家,贺云珍是不是就已经被一封休书谴下堂了? 他娘还真是帮他制造了一个天大麻烦。 陈桂香是在卢景程回了屋子过了有一刻钟才突然想起来,他那屋子已经大变样,什么都没有了。 心里暗叫一声“糟糕”,陈桂香拍拍身子,转身去了东厢。 正好瞧见卢景程一张意味不明的面孔。 “原来娘说的回娘家是这个意思。”卢景程转过身,收起情绪,声音听着却尤为冷淡。 “未知珍儿是犯了什么大过错,惹得娘如此对待。”卢景程看着像陈桂香,语气不快不慢,眼睛里却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他声音并不咄咄逼人,却叫人不敢随意哄弄说谎。 陈桂香滞了滞,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贺云珍在娘家且没教好,不要尊不敬婆母,经常顶嘴,我便是不能忍才说了几句。” 卢景程听了这话,片刻不语。 之后,低低嗤了一声。 随即,抬首,淡淡开口,“娘,成亲之前,我有没有跟娘说过贺家是官宦人家?我言贺云珍嫁入卢家乃是低嫁,日后便要好好待她,既知晓,如此,她一个官小姐,就算身有傲气,语气不尊重,行为不妥当,或嚣张,娘也应当宽和容忍些才是,不然你以为贺家凭什么要把女儿嫁给我,娘是不是在忘了我们和贺家的差距? 再则,我受岳父和周夫子的帮助良多,娘就是再如何,稍稍为了孩子也不该苛责珍儿才是。” 卢景程既不调和,也没过于指责,或去怒骂。 但他的声音是冷的,明显没多少感情在里头。 但他这番话却再真实不过,即使冷心冷肺,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卢景程口中没有一句花言巧语或者糊弄,也不屑去辩驳。 这一番话,一瞬间,好像就把陈桂香一直以来,或有意无意忽视掉的东西都给明明白白说了出来。 这么直白地放在眼前。 卢家根本没有本事更没资格欺负贺云珍,贺云珍是带着大笔嫁妆低嫁的,她是官小姐,有个好家世,儿子受过贺家恩惠…… 越想,陈桂香越是冷汗直流。 25.第二十五章 就像是一块长期以来被灰尘蒙住的玻璃, 突然有人那抹布把它才干净了,你才清楚地看到外面。 恍然大悟, 原来世界不是脏的。 陈桂香心虚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依着她的为人, 这心虚也持续不了多久就对了。 而现下,被卢景程明晃晃的指出来,在不要脸皮的都人都会臊上脸。 面皮一时涨的通红。 卢景程声音虽淡淡, 但语气却极是犀利。你想否认反驳两句,都好像无从下口。 所做之错事被人指出, 自然恐慌。 好在,卢景程回从青阳郡回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声讨陈桂香不的是, 而是要接回贺云珍,安抚住贺家。 不过现在,他要做的头一件要做的事大概是负荆请罪了。 卢景程自嘲一笑。 随后转身,准备去书房将就一晚上。 却在踏出门槛的前一秒钟, 忽然脚步一顿,回头,对陈桂香道:“娘,你是不是忘记,珍儿怀孕了。” 一字一句,简洁明朗。 看似无头无脑的一句话。 却叫陈桂香变了脸色,瞳孔一缩再缩。 仔细看,里面竟不知道是何种情绪, 她抖着嘴唇, 没应声。 卢景程注视着陈桂香,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神色忽明忽暗。 最终,脸色又温和了起来,恢复了那个惯常温朗的模样,叹道:“娘,你也回房休息吧。” 卢景程这般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陈桂香有些不知所措,她心中恍然咯噔了一下,想说点什么缓和,却努了努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而卢景程已经转身离去。 另一头,却说那顺儿,谁都没注意到她,然这丫头自今日见到卢景程,得知这温朗俊俏风流的公子竟然是陈桂香的儿子卢秀才公时,她整个人惊呆了。 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起来。 几乎是立刻就起了一片斑斓心思,这么俊的人,自己竟能给他做妾……才一想,顺儿脸都烧红了。 随即车主毯子把头蒙住,很想这样能遮挡住自己的心思一般。 她怎会想到,只在别人口中听过的秀才公竟然如此的俊朗非凡。 身姿挺拔修长,长腿窄腰,说话声音也温和,狭长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多看几眼都让人脸红心跳。 刚一开始被陈桂香买回来的时候,顺儿心中还怨恨过,只几日功夫的相处,她就看出这寡妇不是个好相与的,刻薄得很。 若不是自己机灵会看眼色,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折磨了。当初陪着陈桂香一起去那女人可是怂恿陈桂香,不听话就好生“调.教”她的。 以前顺儿就就隐约听人说过,越是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心思越是歪坏歹毒,调.教人的手段毒辣着呢,下人挨打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刚来的时候她胆战心惊,也受过两回打,后来拼着手脚勤快总算让陈桂香看她顺眼不少,又有陈桂香不待见自己的儿媳妇,那几日闹出许多事来,分着心思去了别处,才让她没那么引人注意。 顺儿是知道陈桂香买自己是打着养好了给她儿子做小的,是故一开始她不以为意,想着陈桂香生的那模样,他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必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罢。 心中诽谤多时,并不把人放在眼里,只每天隐藏着心思装出个懂事机灵样。 却哪知道,卢景程与自己想象中的简直天差地别,完全是两个模样! 对方竟然是这般优秀的人,听说卢景程在青阳郡上学,学识亦是一等一的好。想着自己能伺候这样俊朗的人,顺儿简直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她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想着事,眼珠子转来转去,透着一股子精明。 暗道现下可是个天大的好时机,贺云珍被遣送回了娘家,如今正房空虚,可没有什么奶奶,少爷却回来了,这不是天赐良机是什么!心中隐隐振奋,顺儿打算趁此机会自荐枕席,若被受用,以后少爷肯更会给自己名分。 正房娘子不受宠不得婆母喜爱,她还怕自己没好日子过?若到时候再挣气点,怀就身子,等日后少爷金榜题名,那自己才算苦尽甘来。 一个晚上,各人自有个人心思,辗转反复入眠不提。 *** 姜彤最近心情比较振奋,说一句俗气的话,就是有了目标规划之后就很有干劲。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实在囊中羞涩,身边养着几个下人,半年过后更有个小不点要出生,不努力都不行。 抽了个空,姜彤又去了松亭斋书肆一趟。 午时过后,店内并不忙,姜彤抬脚走进,屋里只看见一个瘦瘦的穿灰色衣服的年青男人在左侧第二格书架角落看书。 另有两个伙计,一个拿着抹布在打扰灰尘,另一个在整理书架,一面捡些新书添上去。 老板坐在大柜台前,姜彤径直往里走。 老板抬头一看,连忙招呼:“贺姑娘来了啊。” 姜彤颔首示意。 待走近了,眼睛在那大柜台台面上摆着的卖得好的书上扫了一圈,嘴角抿出一点笑,道:“老板又来新书了?” 老板笑着回答:“新书是有,不过具是些话本子,不是姑娘常看的那一类。” 姜彤已经瞥见了。 她对此了解得不多,但因为经常书肆的缘故,也能看到一些,其实这时候话本挺多的。而有一类话本,写的都是些公子小姐花前月下,风流倜傥的状元郎,二女共侍一夫的佳话……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而这些,多半是话本中的畅销书。 姜彤也曾经翻看贺云珍买的一本,不谈故事内容上的槽点,既然它们能被那些人们追捧喜爱,当然自有它的可取之处,至少姜彤看过,也要赞一下,那些引人入胜的情节其实把握得很好,故事高潮、起承转合点抓得很精准且奇巧。 所以能知道,有一定名气的话本先生,大多文笔不赖,鸿笔丽藻者也不少见。 姜彤知道有些老书生就是靠这个为生,他们可能写了几十年,说得直白点,这些人对市场需求把握得很清楚,知道写什么东西会好卖。 除却这些个情情爱爱的话本,其实还有一种,也是私下流传最多的。 描写男女敦伦之事之书,就是白话说的小黄书。 食色性也,这个不奇怪,大概不管在哪个时代这种东西都是有的,和社会先进与否没有太大关系。 姜彤猜测这家书肆有固定写话本的先生,所以时不时会有新作出来。 不过她确实是不怎么看。 于是也不跟老板打官腔,直接问:“老板,上回从你这借走的册子已经阅完了,遂拿过来交还。”说吧,从手中的布袋子把东西拿出来,还给对方。 老板一下子笑了,“小姐太客气,这远就是一本旧书,放在我这里也无用,放在这里吃灰,送给你也无妨。”这是真话,这本关于介绍琼花诗社的册子很还是很早之前刊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暗角,很长时间后整理书柜的时候发现,已经旧了卷了边,于是老板干脆一直丢在柜台下面。 上次跟姜彤说起琼花诗社的事,他就顺手做人情送了出去,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姜彤只是笑笑,人家的旧书说是不要,但借给她看,该还还是得还。却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姜彤再次道了谢,然后把话题引到琼花诗社上来,问:“我都看完了,大致上了解了,但有些问题还是不清楚。老板,这琼花诗社不是在京城吗,那咱们外地的女子想要加入,是怎么加入的呢?或说通过怎样的方式参与?” 老板愣了下,但并不觉得姜彤打听琼花诗社,想加入其中成为社员就是异想天开。 这事他见的多了,一点不觉得奇怪,琼花诗社的名头有多大?那是当今圣上都认可了的,女子若真能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不夸大的说,那便是在京城扬了名,谁不幻想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富贵人家的女子不例外,平民女子只会更加羡慕渴望。毫不夸张地说,这对于普通女子这无异于一条通天路。 所以贺姑娘感兴趣一点都不奇怪。 也不看之前琼花诗社这小册本刚售卖的时候,不知道买得多好。怕是只要是能识得字的女子都人手一本了吧。 是以老板并未鄙视,而是非常仔细跟姜彤说了起来:“这却是不难,因为每个郡都有琼花诗社的分部,咱们青阳郡也不例外,想要成为初等会员很简单。每个郡的分部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征稿活动,不拘是诗词还是赋,人人都能去投稿,只需要交一两银子报名费,一个月后通知结果,如果五篇中有四篇判定通过,就可以成为琼花诗社的会员了。初等会员没有琼花玉牌,因为这只是一个门槛,若以后升上了低等社员,才会再发。” 姜彤认真听着,适时问道:“只要交五篇稿子上去就可以了?别的都不管?” 老板点点头,知道姜彤在疑惑什么,道:“对,其实这个不必担心有人会作弊,初等社员只是一个门槛,属于人数最多的,就算有人买诗词作弊,成了初等社员也不妨事,初等社员严格说并不是正式社员,没有代表琼花诗社的玉牌,且每年都要交一定的费用,只成了低等社员后才无需再缴纳,但成了低等社员自然又有了新的评等方法,只会更加难,几乎没有作弊的可能。再者,你想想看,大家想成为诗社社员,可都是是为了名誉地位,然虽然琼花舍有可以隐姓埋名不漏底细的规矩,但事实上,真这样做的人很少。更多人都是再有了点名声之后,积极参加各种诗社活动,巩固地位,若倒是真的是草莽一个,腹中空空,还能一直瞒下去不成?又当怎么解释?” 姜彤了然,沉吟道:“原来是这样。” 如此可见琼花诗社的制度其实还是挺严谨的,外人可能知道还要少一点,只有入了其中才能更清楚吧。 不过倒是初等入门社员每年要缴纳诗社五两银子的费用,让她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并非是觉得贵什么的,而是觉得能有这种想法,这琼花诗社后头的幕后大老板还挺有头脑的。 “姑娘若也想参加,只等下着月中旬,准备好五首诗作然后去投稿,然后再家等结果即可,我就在这里先预祝姑娘心想事成了。”老板面带笑容从善如流说道。 姜彤弯着眼睛笑了笑,没说自己去也没有不去,只是真诚地向老板道谢,然后又挑了两本书,结账离开了。 而书肆老板虽然嘴上那样说,其实对姜彤并不看好,这姑娘他是看在眼里的,自她在他这里买书起,他就没见对方买过一本诗词诗经方面的书籍。 怕只是一时被琼花诗社名头吸引,却不知里头的深浅,别看琼花诗社的初等会员人数是最大的,好似很容易进一样,却也不想想大周朝有多大,又有多少人,有选出这么些人,具是有一定基础的。 如若不是真的在喜好诗词赋,过在上面钻研过的,想碰运气过,却不容易。 而姜彤是否真的像书肆老板说得那样,仅仅是想去碰一碰运气呢? 当然不是。 她不是从来不看诗经诗集,不是对这些不屑一顾。 姜彤苦笑,是因为她上辈子学过二十多年的诗词文学。 从五岁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学训蒙骈句,笠翁对韵,声律启蒙这些。家中有一古文先生,姜彤作为唯一的一个孩子,从小就被爷爷带着学,还不会认字的时候就会背诵了。她学了那么多年,获得了那么多奖,几乎是超额完成爷爷对她的要求和期待。 一直到后来爷爷去世,姜彤才渐渐放下了这个,工作后的几年里都没有再碰过。 穿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即使要了解这个时空的历史,她也随着自己的心意,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翻阅那些东西。 所以她不但不是不懂,反而,这是她学的最长久曾经被人吹捧过最多的一门才学。 姜彤叹息的是,原以为打算从此撇开的东西,竟成了这世界的金手指。 现在已经是月尾,还有二十几天时间,准备五首诗词并不难,甚至说不好听点,姜彤前世作过多少首,她大可以拿来用。 而要去一趟青阳郡,她大着肚子,一个人肯定是不方便,带着喜儿也是两个女流之辈,自上次知道贺家的小厮在路上遇害,姜彤对这时代出门的安全问题就不大放心。 姜彤刚回到自己的宅子,却见刘太太过来了。 “娘?你怎么有空过来?”这没事没节的,也没打发人来通知,不像她娘平时的做派,故此姜彤才有次一问。 刘太太扶着丫鬟的手,先是对着姜彤道:“珍儿你大着肚子怎么出门不带个丫鬟?可是要让人担心死。” 姜彤好笑,她肚子也才刚显怀一点,哪有那么夸张。 好在刘太太没有在这个事上过多纠结,立马说起了她今日过来的目的。 “珍儿,女婿回来了!”刘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带笑。 26.第二十六章 彤愣了下, 随后立马道:“卢景程回来了?他书院放假了?”不可能啊,现在放的什么假。 但是贺家之后也没有派人去通知他。 那卢景程何故回来了, 怎么回事? “可不是, 终于回来了!”刘太太和姜彤的想法不一样,她一心想的是卢景程回来了,就能给女儿一个公道, 如此自然高兴得很,“今儿个一早就去了贺家, 我们都愣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回来, 不过你爹没出面,我让你大哥出去把他轰走了,哪里就那么容易,欺负了人就来说两句软话, 莫非我家就这么好欺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成?”刘太太挺直了腰板哼哼两声。 显然卢景程的做法正合了她的心意,让她能做出姿态来,所谓的拿桥不过如此了。 早先在陈桂香那里窝一肚子过,如今卢景程上门赔礼道歉,总算有了出气的机会,虽然不会让女儿和他和离,但表面上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 姜彤听了哭笑不得, 但她现在却没时间弄这些事, 不过也并不担心, 反正自己既然搬出来了,定是不会再搬回卢家去,说破天去,他卢景程只不过是回来呆两天而已,难道还能一直管着母亲老婆不成,那既然不能解决矛盾,就没理由让她回去。 甚至他真是有本事的人,这些话都不该说出来! 姜彤心内轻嗤,然后对着刘夫人说道:“ 娘,你们为难为难他可以,但莫多言什么,等过几天,如果他还坚持上门,你就把我在外另置宅子事告诉他,让他来找我。” 刘太太很是不赞同,狐疑地打量了女儿好半天,迟疑道:“告诉女婿你在外面?恐怕不太好吧。”她原是打着等卢景程回来替女儿出了口气,好好说道一番之后,再顺理成章让女儿回去,台阶也有了面子也有了。若让女婿知道女儿在外买了宅子出来住,还不知会不会生出龃龉。 “不妥不妥。”低头想了想,怎么都觉得不合适,刘太太一时没有答应。 姜彤反而笑了挑眉:“哪里不妥了,娘你自不必担心,只需按我说的做,把我这的地址告诉卢景程,让他过来,我自有办法和他说清楚明白。”如果卢经常是个聪明的人,他就一定会同意。 姜彤心思清明自有主意,对此并不慌乱。 反倒是刘夫人对女儿的心思越发捉摸不透。不过她微叹了几口气之后也不强求了,知道自从女儿出了嫁,整个人都立了起来,行事有章有法,再不同以往那般软弱,娇憨天真,事事有自己的主意想法,说一不二。 特别是出了此次事情之后,变得格外强势。 对此刘夫人是欣慰的,立得住强势总比被人拿捏欺负强。 所以最后刘夫人不反驳了,只说道:“既如此,你却要跟女婿好好说话,莫要生横耍脾气,弄得乌眉黑眼,我料女婿此次是特特请了假回来,他跟他娘不同,是个好孩子,你不好太纠结,点到即止,耽误了他读书的时间,反是我们的过错了。” 姜彤认真听着刘太太的话,一一只点头答应,顺着她来,这事就算说开了。 “我都听娘的。” 刘太太满意,之后又随着姜彤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特别是厨房,发现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食材都是新鲜的,才放心下来。 她是怕女儿一个住,下人欺她人小脸嫩,做出些糊弄主子的事来。 目下看来倒都还好。 又略坐了一会儿,刘太太便要回去了。 姜彤蹙了蹙眉,拉着她娘的手,亲昵道:“娘不留下用午食吗,才来就要走,是何道理。” 刘太太笑着揪了一下女儿的脸蛋,笑道:“我一早出门,家里面还有一摊子人事,肯更要回去的。得了,也莫要虚留,娘得了空再来看你。”这倒是真话,现下姜彤住在外面,刘太太想要看望女儿可是再方便不过,这一点她尤其满意。 刘太太回去后,姜彤一个人吃了午饭,又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 喜儿趁着也些日子,捡着清凉透气的锦缎给姜彤做了好几身方宽了腰身的衣裳。 想着以后小姐肚子再大了起来,她得更留心思服侍,肯更没那么多闲工夫,还有小孩子的衣服也要准备,喜儿心里计划着,现在家中清闲,没什么事,她有时间就要拿拿针线。 姜彤每天除了吃饭锻炼身体的时间之外,就不是空闲着的。 忙得很。 已经打算好了要去琼花诗社投稿,计划取得一个初等名额。 她便在书房里铺纸研磨,准备起来。 一手捋着袖子,一手一圈一圈研墨,脑子里飞快思索准备五首什么题材的诗词。 想了一会儿,待石墨研磨开,姜彤已经考虑好了,拿镇纸压住纸张,笔尖沾湿浸入漆黑的墨汁。 略沉吟半秒,而后,提出挥洒,一蹴而就。 姜彤上辈子作的诗词没有成千也有上百首,现在,她没准备重新去费脑子费时间去临时作五首出来,却是决定从她以前的东西里选几首出。 也算是取个巧走了捷径,姜彤自嘲一笑。 一边回忆一边下笔,全写出来之后,看哪里不对再三修改,通篇流畅通顺之后,一眼扫下来并无什么大问题,重新誊写一遍,这诗算是准备好了。 等墨晾干之后,姜彤才将这五张合在一起收起来放在一边。 这边准备好之后,姜彤又姜日前没没看完的那一册正数拿了出来,继续做阅读整理做笔记,她每天要看的书籍和资料太多了,压根没有时间歇息太多。 好在姜彤收集资料以及学习能力一流,通常都能事半功倍。要做出引出试卷习题册这东西,必然是需要大量意识储备的,一开始她去了解的就是童生试是怎么样考的,试卷中分别都是什么样的题型。 童生试说起来其实挺简单,并不怎么复杂。 科举考试考的是四书五经,内容大从中择取,只是或深或浅的题目,第一回的县试考五天,姜彤查阅了下,总结起来考的内容就是贴经墨义,诗赋策论这些。 贴经说白了就是做填空默写题,都是从四书五经中摘取的内容,要么出一段内容让你答上下句,要么出个题目让你默写内容。 一般只要熟读四书五经内容的都能答会。 但这问题就出来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答熟读的所以才有人总也考不上。 越研究姜彤就越发觉得试题册是个好方向。 墨义大学就相当于现代的阅读理解题型,考的同样是经书里头的东西,这个比上一门要难上一点,诗经内容这么多,随便选取一段,让你做阅读理解,万一不走运,考的就是你没看过的内容,那完全就只能两眼蒙圈了,诗经策论就不用说,字面上的意思。 但是别看考很多门好像好难一样,其实考试范畴就没脱离过四书五经,更别提这是最初级的现实,出的题大多粗浅,并不会有太多复杂的东西。 姜彤支着下巴笑了笑,好像古代是科举考试真的对文科生很友好啊。 她自己上学的时候就是学的文科,没别的原因,就是可能更适合文科,有的人就是有自己特别擅长的一方面。 诗赋就不说了,是姜彤从小学到大的东西,阅读理解,不怕夸大其词,倒也是她的强项。说得俗气一点,好像就是有这一根筋,天生对这些东西敏锐敏感,学习起来就不怎么费劲。 姜彤自己了解个了大概,初步的构想是从县试做起。 弄出十几套试题来,就像现代的学生,考试前刷题,试卷一打一打的做,做的都是常考题目,一个重复的学习记忆过程,到最后,你一看题,脑子里就出来了清晰的做题思路。这就是因为过程中无意巩固收获了知识。 要弄出这样的试卷,姜彤就必须去整理收集往前十来年的县试题目,归纳总结出默写填空的常考题型,阅读理解的热门段落。 之后,自己再去出题,对此,她自己就必须熟悉地掌握四书五经,做到胸中有丘壑,明朗明白。 因为每份试卷后面都会附上一份标准答案,这种形式对这时候的人来说,他们没见过,至少姜彤调查过,大周朝是没有的,他们现在连试卷这种形式都没有。 所以她才觉得这是一条很好的路子。 自来天才者只是少数,凤毛棱角,十年寒窗苦读的人,多凭借的勤奋毅力,自控力,和学习的方法。这些都能做得很好的人,自然就能脱颖而出。 前者姜彤没办法,但后面一条,不是正好可以给她发挥的余地。 她这不就是在引入了一种更好的学习方法,提供好的方法吗。 姜彤把所有的内容撸顺了出来,一点点记录在纸本上。 心中油然生出一瞬间的豪迈之感。 半晌后,摇头失笑。 27.第二十七章 不过现下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 得慢慢来才行,没法一蹴而就, 想到什么立马就能动手的那种, 因因为只有姜彤一个人,繁重的工作,大量的准备工作, 这个没办法急。不过说不准她还得寻一个合作伙伴。 毕竟这是里头门门道道多了去了。 而且有些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比如说, 眼前需要很多材料资料就收集不齐全,就拿他们万安县这边历年来县试的考卷来说, 不太好找,依姜彤一个人的能力,还弄不来。 考卷这东西,不像现代一样, 整合了历年来的真题刊印就可以拿来卖,这时候没有这种做法。 当然肯定有人会存档保留,但寻常人你上哪里去找,在大多人那里考试过了就过了,最多是某些人,参加了哪一年的考试就会特别留意那一年的,不是特别细心的人都想不到这样做,还有, 不像现代那么方便, 你想看哪年的试题直接买一份就是。 不过说这个, 倒是提醒了姜彤,想着等这边有了眉目上了轨道以后,也可以把真题收集起来合订出册。 至于参考答案,就用每次考试中的第一名就行。 凭她弄不齐全各届试题,书肆她去看过,压根没得买。姜彤想了想,应该可以回去请她爹帮和忙,贺老爷怎么说也是个主簿,关系网可比她光广多了。 她现在不止每天要看各种书籍给自己充电学习,还要顺便记录归纳。 钻在书房里一天过得真的非常快,姜彤临睡前脑子里还都在想着各种事。 原以为卢景程怎么也得过几天才会到她这来,却没想到第二天,姜彤在院子里被盆栽浇水的的时候,喜儿突然匆匆忙忙跑过来,喊道:“小姐小姐,姑爷来了!” 姜彤手下的动作滞了一秒,转身回头,纳闷:“你说谁来了?” “姑爷,姑爷来了!”喜儿呼了两口气,才粗声回答。 “卢景程?” “是啊,慧儿开的门,她不认识姑爷给拦在外头了,过来告诉我,说是一位姓卢的少爷,我跑过去门缝里偷偷一瞄,可不就是姑爷!” 喜儿那头解释的时候,姜彤就已经把花壶放了下来,喜儿一看,赶紧去打了些水过来,让姜彤洗,净完手顺道拿递过去一条干帕子给她擦。 见喜儿偷偷看她的脸色,姜彤笑了,敲了喜儿脑门一下,道:“快开门去吧,你还真打算把你家姑爷拦在外面不让他进来啊。” 喜儿得了话,这才过去了。 卢景程今日穿的一身靛青色袍子,相貌依旧格外的好看。 缓缓踏步而至,姜彤倚在走廊处。 看见那人走近了。 才慢吞吞叫了一声:“相公。” “珍儿。”卢景程视线落在她脸上,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珍儿,你受委屈了。” 姜彤眼睛向下垂着,没看他,只道:“你进来坐吧。” 现在上午天也很热了。 喜儿知道两人要说话,沏了一壶茶提过来之后,就连忙退下了。 “珍儿是生我的气了吗。”卢景程摇头苦笑。 “不,我没生气。”姜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睫毛轻微颤了颤。 她没说假话,确实没必要声卢景程的气,她还不至于因为陈桂香的原因牵连他。 如果她喜欢她可能会,因为喜欢一个人才不能事事保持冷静。 对于卢景程,姜彤的感觉是,实真的挺陌生的,之前在卢家,两个人相处时她心中就有些不自在。 现在是在自己宅子里,倒是是没了那种在别人的地盘又或者类似于寄人篱下的感觉,心里不必时时克制着,想着自己不能任意妄为。 现在和卢景程面对坐着,大约是因为知道这是自己的地盘,心里肆意放松很多。 似乎内心都少了些谨慎的感觉。 姜彤眨眨眼,说道:“相公,你来是要接我回卢家的么。” 卢景程拿杯子的手顿了顿,几乎立刻就听出了这句话的不同之处。 贺云珍说的是卢家,而不是家…… 他眯了眯眼睛,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珍儿不想回家?”卢景程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姜彤抬头,认真看了看卢景程的脸,又低下来,没说话。 但其实她的姿态已经很能说明白了。 “娘她……”卢景程刚说了这两个字,就在姜彤还以为他要替陈桂香说什么话时,然而他却停了下来。 卢景程只突然站了起来,眼睛注视着姜彤,说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他道:“珍儿,既然你同娘龃龉,不若就跟我去青阳郡吧。” 姜彤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些。 “相公?”她甚至叫了他一声。 “珍儿,你跟我一起去吧,不能让你跟娘好好相处,又不能在你身边陪你,是我的失职,如此,你便跟为夫一同去青阳郡。”卢景程再次说了一遍。 “不行的!”姜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不明白卢景程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疑惑卢景程有没有仔细思考过,或许这话只是随口一说? 姜彤不知道,但她就是本能地拒绝了。 卢景程是去读书,她跟去做什么。 卢景程却没把姜彤的拒绝当做认真的话。 他离她很近,突然伸手朝她肚子摸了过去,一直抚着姜彤微微隆起的肚子。 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声音虽轻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忽略的力量一般。 “乖啊,珍儿,既然为夫一直要在青阳郡读书,就算今年考过了乡试,也还要继续准备,那你便跟我一起去吧。” “就因为你还要读书我才不能给你添麻烦吧,”姜彤试图打消对方这个念头,“况且我肚子却来越大了,肯更需要人照顾,我娘在这里我才安心。”自己说着说着也冷静下来,卢景程这么理智的人,为什么会买这个当口提出这个事,很明显,就算真的接自己去,现在也绝不是好时机。 果然,卢景程闻言挑了挑眉,“那珍儿想如何?” 姜彤也不跟他打马虎眼了,道:“我便就住在这宅子里。” “珍儿。”卢景程的语气重了一点,像是在包容一个不听话的小姑娘一样,“这里?这里并不是卢家的宅子,你知不知自己已然是卢家妇了,外人会如何看你?看为夫?且珍儿,你有没有考虑过岳父岳母的感受?” “那你说怎么样?”姜彤生起了点气性,随后似笑非笑看着卢景程,“让我现在回卢家?你娘是怎么对我的你知道吗?” 卢景程眉头皱了起来。 姜彤勾了勾嘴角,有点步步紧逼的意思:“相公,你猜我为什么会这么气性大地跑了出来?并不单纯因为你娘作贱我,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卢景程看着这样的姜彤,有些不可思议,眼神飞快闪了闪,像是才发现,她跟他之前认为并不相同,或是他们原就还生疏,其实并不了解对方。 卢景程看着她,眼神温柔,“你说,还是什么事,我不知道。” 姜彤眼珠子打了个转,话头一转,“这话我说不好,免得还以为是不好,你应该去问问你娘吧,她会告诉你的。” 姜彤态度就很明确了,她不会再搬回卢家。 卢景程沉吟片刻,道:“看了珍儿是打定主意,如此,这些钱你收着——”话落,就见他从腰怀里拿出一些银票,给姜彤,“此事也不必瞒着谁,我自会去和岳父岳母说明,你住在这里,且等孩儿出世,倒是我会在青阳郡那边准备好,再接你过去。” 姜彤不信,陈桂香能容忍自己过去。 但怎么说也是半年之后的事了,只要卢景程现在同意了可以了。 所以她没多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卢景程办事非常利索,只过了一天,他就把姜彤出来住的事情在贺家特别是贺老爷的面前过了明路。 理由也很简单,说是有一位高僧给贺云珍算了一卦,说她这头胎有些艰难,原因是胎儿属相和那居住的方位不相和,想让胎儿健康出生,需得换个住宅换个方位才行。 这话说得似真似假,但传得多了,就成了个像模像样起来,成了真的理由。 卢家附近几户人家,谁不知道那贺小姐回了娘家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打算看热闹呢,眼见那贺小姐都离开了许多日子都未回,暗自猜测是发生了什么事。 或是卢寡妇刻薄看不惯儿媳妇? 或是那贺小姐太娇气了过不惯苦日子跑了? 一时间,隔壁邻里闲的无事的长舌妇哪个不背后嘀咕讨论,都坏心眼地盼着出点热闹来看呢。 哪知热闹没看起来,就又传出这话头,什么休妻合离,没影儿的事,人家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那块肉。 听说是那宝贝疙瘩跟卢家宅子的方位不和,特特买了新的宅子妖怪去了呢,所以才一直没回。 没看见卢秀才回来了,还没事人一样,又登岳家的门,好生生进去,好生生出来。这要是真的薄待了人家千金,贺家还能这么给他好脸色看。 这么一分析,大家就渐渐相信这套说辞了。 有人相信,当然也有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的,隔壁薛红杏就是一个,她快气疯了,本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贺云珍走了,卢景程回来她还找借口去过两次卢家,但每次都没单独和卢景程说上话。 现在又传出这么一个说法,她怎么能甘心! 不过她一个外人怎么样,是没人在乎的。 而姜彤呢,还是后来从喜儿嘴里知道的原委,直把她听的目瞪口呆。 卢景程这行事作风,真是果断又干脆,丝毫不拖沓,一下子解决了所有人叽叽歪歪,让大家无声闭嘴。 28.第二十八章 卢景程回来也就留了几天, 书院不好请假太久,是以去贺家求得了原谅, 又跟姜彤协商好了之后, 就返回了青阳郡。 不过认真说起来,这事外人看来,倒是他退了一大步, 否则还真可能僵持不下。 之后刘太太还在姜彤面前夸卢景程是个好孩子,说他胸襟宽大有容人之量, 能包容人。 姜彤也是才明白过来,像她这种私自搬出来住的行为, 在这个时代来说是很有些出格的,也是对男方的不尊重。 女子生气闹别扭一时可以,多半是等丈夫忍不住错服个软低个头,你再顺着台阶而下, 这事就算是过去。 而男子愿意把姿态稍稍放低一点哄你,似乎就是天大的荣幸,哪敢有人继续拿乔。 却不知姜彤这里根本不是矫情拿乔,她性格如此,做了一件事就是做了并非临时起意过后会悔改。 刘太太叹气感慨:“我从未见过像女婿这能包容女子的男儿,且女婿还极聪明,这事给你圆过去。仔细想来娘当时也是不冷静,被你撺掇着就同意你搬出去, 哪里想得到你这么犟, 倒不肯搬回去了。”她心里没说出口的半句话是, 或是换做一般人,姜彤这样,不休妻也要闹的以后日子没法好好过的。 姜彤对这点不置可否,并不接话。 现在是既能搬出来住,还拿到明面上解决了,她就很满意了。 这天,姜彤去照旧逛松亭斋书肆的时候,见老板在跟一个人说话。她便没有上前去打扰,只在旁边的架子上随意翻看。 而方才正跟书肆老板说话的那个女子,见姜彤进来,却停下的话头,转而看了她几眼。 姜彤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性的对着人点了点头,颔首示意。 刚准备走开,但是老板却叫住了她:“贺姑娘且慢。” 姜彤脚下一顿,面露疑惑,“未知老板有什么事?” 老板笑了笑,才道:“若姑娘不介意,可否请至偏厅叙话?” 老板口中的偏厅,就是书肆旁边一扇门进去,一个小的待客的地方。有时候老板这里有客人谈生意,总不能让人一直站着,便会请人至内间入座。 姜彤已经和老板很想熟悉了,并不担心什么,再说还带着喜儿呢。 她只是好奇老板有什么事。 “无有不可。”姜彤回道,然后便随着老板去了偏厅,喜儿跟在后面。 江统差诧异的是,刚才那个和老板谈话的女人也跟着进来了,她身边也带着一个丫鬟。 屋子内有四张高脚靠背椅,两两并排,中间方放着一方小茶几,相对而置。 老板拱了拱手让两个人坐下,然后给两个人介绍。 “这位是贺姑娘,这位是是李姑娘。” 两人也不认识,相互微福身,算是行了礼节。 姜彤观那女子面容打扮,猜测对方大约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老板叫人上了茶,这才坐下来说话:“贺姑娘月中旬想去青阳郡,李姑娘算是我的老熟人,专门干的这个行当,每月带一定的人一齐去青阳郡,姑娘们在一起也能交流,有关于琼花诗社的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询问她们。若是贺姑娘没想好怎么出门,倒是可以随了这个方便,不但若姑娘自由家人护送,那就算老夫多此一问了。” 姜彤一听,先愣了下,琢磨了下,才听明白。 没想到还专门有人做这个。 跑车的业务不稀奇,万安县内就有很多,像是固定走一条路线,每天都会跑,然后一路上接散客。 之前在燕子巷的时候,有有户人家就是专门干这个营生。 但现在听老板嘴里说的这个,好像就有些不同。 那意思是这人专门做的就是针对想去参加琼花诗社的女子,搭载护送她们前往一样。 这项生意一个月也就一次,那平时的日子呢,就这么空着显然不大可能。 还有这个送人过去,是指单纯的做,他们的车过去,还是另有其他项目。 因为心有疑惑,姜彤便问了。 “贺姑娘果真冰雪聪明。”老板真心的称赞了一句。只从他几句话中便能想到许多。 老板说了这句话,李姑娘就跟着开口解释,他们老板原本做的是运输一途,有一条专门走青阳郡的短途路线,因为顺道,如此便又多了这个,说给姑娘安排个马车,前头有许多大马车跟着,也更安全。 书肆老板能认识她,也是跟他们老板有生意上的往来,许多京城过别的郡里的书,他们这里没有刊印资格的,都是每个月定时运过来。 姜彤听后,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想,这李姑娘的老板听起来是个做大生意的,现在专门在这条据线上附带了一车女子,还全是去参加报名琼花诗社的,真的是为了赚那一点路费钱? 她反而更倾向于对方有别的理由或者打算。 就算说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前期投资,谋求以后的长期发展,姜彤还觉得更可信一点。 说了这个以后,姜彤想自己确实要去青阳郡,自己去又不安全,他们大队前行方式的听起来也很不错。又仔细问了李姑娘许多细节,待对方一一回答了,姜彤就点头同意了,她预定了两个位置。 统一出发的时间是十天之后,李姑娘询问了姜彤的地址,约定到时候他们直接驾车去接人。 这事成了后,李姑娘和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就告辞了,姜彤又反过来向老板道谢几句,才准备离开。 “贺姑娘……”老板看着姜彤,脸色表情很有怪,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彤正觉奇怪,然后见对方视线无意落在她明显隆起的小腹上。 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继而就笑了,道:“老板没看错,我这的确是有了身孕,并且我早已嫁做人妇,之前一直忘了说,倒让老板纠结了。” 老板一直称姜彤为姑娘,姑姜彤也从没反驳过,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人家还是个闺中少女。却最近见人肚子开始大了起来,很是奇怪,心里怎么能不纠结。 现下听姜彤这么一解释,老板哑然了半天,最后才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原来是老夫误会了,却要给贺夫人陪个不是。”姜彤说了这话,对方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这时候对女子的称呼,没出阁的女子都是叫姑娘小姐的。已为人妇叫夫人太太,这个好像没什么特别讲究,有带女子自己姓氏称呼,也有回冠夫姓的。 姜彤连声说无妨,言是自己之过。 第二日,姜彤去了一趟贺家。 先头厨娘做出了一道可口的糕点,姜彤吃着不错,便装了一盒,并其他二三样点心,放在一起,带过去给他们尝尝。 刘太太最近可是过得称心满意,特别是姜彤的事落了地,心里就松快许多。 姜彤回娘家,自然高兴得很,一早吩咐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了。 姜彤确是有事要问刘太太。 因现在已经是六月初,算日子姜彤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头了,特别是最近这二十来天,感觉肚子长的很快,已经是穿再宽松的衣服都能看出有身孕。 姜彤没有怀孩子的经验,前几个月都被她无知无觉混过去了,现在才开始有了些明显的感觉。 这时候没有b超没有产检的,其所以姜彤还是有些担心的,所以觉得来问问刘太太。 刘太太一听就知晓女儿怕是怀孕引起的胡思乱想,没有经验心里中害怕。 便开口安抚道:“我叫了丫头去请个大夫来给你诊诊脉,我看你脸色极好,肚里孩儿肯更好,不过叫大夫瞧瞧也好,你不必担心,娘现在开始给你物色好接生婆,到时候真要生了娘也会陪在你身边。”这就是姜彤搬出来卢家的好处之一了,生孩子可以让自己母亲陪在身边。 “也不知到时候女婿有没有时间回来。”刘太太想起来似的说了一句。 姜彤压根没想到那一茬儿,她娘这话反而让她想起另一件事。 她肚子里怀的这个小魔王,好像书中是说,从小就跟父亲不亲近? 姜彤有点想笑,这想可能是真的,孩子他爹爹大约是个摆设,不亲近这非常说得过去啊。 之前姜彤刚怀孕不久的时候,陈桂香就请了一位稳婆来家里吃酒,想提前在她那儿说一下,以后也方便。 姜彤这会儿想起来了,就问刘太太,“娘,咱们万安县有一个叫王婆子的接生婆吗。” 刘太太一时也记不清了,便转身问她身边的人。 “是有这么一号人,听说接生的手艺不错呢,好些人家都请她。” 刘太太一听,点了点头,“我倒是没怎么听这些事了,不过她若真好,咱们就请过来。”这意思是让人先去打听打听。 刘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跟人精一样,闻言知其意,立马让人去办了。 刘太太却笑问姜彤:“珍儿是如何知道的?” 姜彤轻哼了一声,眉梢轻挑,道:“我婆婆之前说起过这人,还特特请人家来吃饭,姿态亲热,说得这人高大个本事的模样。” 刘太太接话:“那接生婆子纵使再天大个手艺,也不过是个稳婆,四方邻里吹她一两句她还能真上天不成?咱们这些人家,只需派人人传句话,人家还不是巴巴过来。你婆母却是眼界低了些,纵使之前穷惯了,好歹现在景程出息了,以后瞧着只会更出息,怎生她在这方面那些人就做个低等模样,在我儿面前却是会逞威风。”刘太太的话处处都透着对陈桂香的鄙视和不满。 倒是把姜彤给听笑了。 29.第二十九章 母女两人这头说起陈桂香, 而陈桂香在干什么呢。 陈桂香最近很是气不顺,都不用猜, 头一个就是因为贺云珍的事。 原先贺云珍走的时候她多硬气, 现在就有多憋屈。说得不好听点,甚至是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闹了这么一场,没拿捏住贺云珍, 反倒叫她看了笑话! 本来还安慰自己,贺云珍不要脸面自己跑出去, 跟她可没多大干系!等儿子回来,她也不虚什么!且当时为了保稳, 陈桂香还特特口述让人代笔写了一封信,目的就是要让儿子提前知道那贺云珍有多无行无德。 只是千思万算,陈桂香没料到儿子竟然会提前回了家。 而后,当着自己的面直直说了一通刺人心肺的话。 陈桂香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卢景程不能怨恨, 自然而然把怒气和不满都转移到贺云珍身上。 骂她不知羞耻,骂她惯会勾人的贱蹄子! 而最叫陈桂香无法容忍的是,儿子不仅没有如她所愿趁此机会休掉贺云珍,反而一再退让,更是答应贺云珍让她带着下人舒舒服服住到了外面新买的宅子里头去!且为了顾全那死丫头的名声,编出一个‘高僧看相’五行和方位不合的借口来。 现在外头哪里还有人说贺云珍的嘴! 陈桂香心里不痛快,是因为心里落差极为大。 卢景程没考上秀才之前,燕子巷里这些人, 表面上不说, 私下谁不嘲笑讽刺陈桂香心比天高, 就她供儿子读书这事私底下说嘴。 真以为自己儿子是什么高贵种?别白花些冤枉钱财,到头来不定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哭都没地方哭去。这人啊就,要学会认命,看清事实,生来是什么命就该是什么命,陈桂香一个改嫁过的寡妇,儿子还真能飞出鸡窝成那真凤凰不成? 许多人等着看笑话,有些嘴上不积德的,之前碰见陈桂香,嘴里都要戏弄一般嘲笑,陈桂香纵然心里气的什么,却没得话反驳,脸上还要勉强摆出个笑容,转过背去就把人骂了一万遍不止。 只等去年卢景程考中秀才,所有风向才都变了。 那些平时最爱说酸话的长舌妇统统闭嘴了,甚至一段时间都不敢往陈桂香跟前凑。且紧接着,大家都开始捧着陈桂香了,吹嘘她命好,吹嘘她以后定能得个诰命,花团锦簇般的漂亮话不要钱一样往陈桂香面前送。 也就是燕子巷这里,大多都没见识,目光短浅,格局不大。住的都是些小生意人,贫苦人家。哪里能想到他们周遭还真出了个秀才公,所以一时才惊得和什么一样。 霎时间,陈桂香在这块俨然成了最有地位有面子的人,那段时间,只要是出门,碰着熟人各个都舔着脸笑盈盈跟她打招呼。 把个陈桂香捧得,真个就是把自己当成太太了,虚荣心膨胀。 等到贺云珍嫁进来卢家,这个却是真的从小娇养长大的小姐,那自尊和娇气是骨子里带着的,她又怎么会吹捧陈桂香,事事顺着她? 不可能。 所以一开始就有了矛盾的因由。 陈桂香就觉得贺云珍不听话,和她犯冲,想事事压着她。 而这次,卢景程的做法更是完全没顾及到陈桂香的面子。 当时,得知儿子又是上贺家赔礼道歉,又是允了贺云珍的诸多要求。 陈桂香当晚就和卢景程闹了起来,也不说别的,就坐在地上捶地大嚎叫。 “为娘辛苦辛苦培养你长大,供你读书,却未料你竟也当了那不思反哺有了媳妇忘了娘之人!叫一个恶妇骑到你头让,给娘气受!我还活着干什么,倒不如一头撞死省心干净!” 卢景程真是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叹了又叹,最终,一字一句道:“娘若真这样想,儿子也羞于再去读书,索性便不去那劳什子学院,只在娘身边尽孝,一了百了,也不会将娘气成这样,儿子已然是无地自容。” 如此说了狠话,申请竟是十足的认真严肃。 陈桂香眼皮子重重跳了一下。 她这个儿子自小就有种邪性,倘若真用了心跟你说的事,他之后必定会这样做。 可不是会跟你说假话拿乔作娇的人。 所以卢景程露出这幅冷而严肃的表情,陈桂香真的就不敢闹了。 一场闹剧讪讪收尾。 不日,卢景程就动身返回了青阳郡。 之后接连几日,陈桂香都拉长着一张脸。 顺儿再躲避不往她很少凑,也也吃了几顿嘴巴子,挨了多少训。 别说陈桂香不高兴,顺儿也同样气闷。 之前什么都是计划得好好的,少爷回家,奶奶不在,自己只需多往少爷跟前跑几次,让少爷记住自己。 然而打算的好,现实却挺残酷,卢景程虽然回来了,到这几天白日压根不在家,顺儿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有一次少爷在澡房里沐浴,顺儿便故意提着一桶水,往那边去,谁知还没进去,就被在守在外头的阿贵给拦住了。 那个蠢东西,说什么都不放自己进去,犟得跟头牛一样,只赶顺儿。 顺儿差点没气到七窍生烟,想骂人,又怕引起陈桂香的注意,被发现就不好了,不得不退下。 所以这几日,顺儿竟是连话都没跟卢景程说上几句。 可不得心里郁闷,气的咬牙切齿的。 陈桂香心里憋着一股愤懑无处发,就去找卖豆腐家的刘婶说话。 这几日,小铺子也没心思管了,干脆都丢给阿贵。 卖豆腐家的,自来是嘴皮子最是利索,什么话到了她嘴里都能翻着花样说出来,因她在陈桂香面前惯会说好听的话,所以陈桂香跟她来往得也密切。 不过陈桂香总算有脑子没把卢景程的牵扯出来,说他不孝顺。只骂骂咧咧姜彤。 刘婶听着他抱怨了一通,然后问:“你家那个买来的丫头呢,养的怎么样了,可听不听话。” 刚提起这个,陈桂香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了,道:“这事只差点叫景程知晓了,那天他突然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他,很是摆出个严肃的表情,之后又说自己出门求学很多事周顾不全,劳我担待什么的,我是越听越不对劲,我儿是什么样的性情我是知道的,他说这话恐怕是有人很他说了什么……你也知道,这才刚闹了一场不愉快,我可不想再整出什么事儿来,伤了母子情分不说,到时候再影响了他的学业可不好,是以我就咬紧了嘴巴说没有。 再则一个,目下那丫头年岁还小,欠缺了火候,反正这个空挡这事不好说,到不如让人多干些时日活,磨练下她的性子。” 刘婶闻言赶紧拍着大腿附和:“这样也好,你身边总要有个一条心听你话的,不然这日怎么过得舒坦。” 陈桂香和人说完这些事,心里就舒坦多了, *** 很快就到了月中,琼花诗社那边投稿的时间快到了。 姜彤把写好的五首诗稿拿出来,再润色一遍,放好,就等着那日到来。 姜彤用的字体是贺云珍惯用的簪花小楷,开始时她还尽量可着贺云珍的笔记,不时间一长,却越发带着自己的习惯出来。 上次在贺家,贺老爷无意看见了,还捋着胡须称赞她的字进步良多。 姜彤愣了几秒,才笑了笑。 之后才随着本心来,同是簪花小楷,两个人写出来却大为不同,两种感觉。 好在贺老爷只觉得是女儿字法进益了。 到了十三这日,一大早,李姑娘就安排马车过来了。 他们这一批有十个姑娘,都是要去青阳郡琼花诗社的。 姜彤肚里揣着一个孩子,自觉不好跟太多人挤在一起,就多付了些钱,定了一个二人马车。喜儿不算,他们那里还要再安排一个人过来。 姜彤的一应行李,该带的东西,头一晚上,喜儿就打点好了。 这日辰时方过一点,马车就到了门口,姜彤最后嘱咐一遍宅子里的事,就带着喜儿上了马车。 马车里布置得不错,有软垫,软垫子上面还铺了一层草席子,就没那么热了。中间还放了一个矮矮的小几。 里面没人,看来是先来接姜彤的。 李姑娘跟着来了,向姜彤问了好,请她上马车坐好,然后就悠悠行驶了起来。 紧跟着去了另一家宅子。 随后,就上来了个女子。 30.第三十章 那人看了姜彤一眼, 也没有说话,径直爬上马车坐好。 她是一个人, 提了个包袱, 身边并没有带丫鬟。 毕竟都是客人,李姑娘大概是怕两个人会尴尬,谁先给两个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这位是贺云珍贺姑娘, 这位是方语菲姑娘。”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几眼,然后相互见礼打了个招呼。 “方姑娘好。” “贺姑娘好。” …… 之后就没说话了 李姑娘见两人坐好了, 才放下马车门上的竹帘子。让车夫赶车。 很快到了聚集的地点,她们也不用下车, 等人全部都来齐,然后一起出发。 李姑娘自然下了她们这辆车,去安排别的事情了。 大概快要到巳时的时候。才听见一声吆喝,马车才缓缓行驶起来出发了, 姜彤同揭开一点窗户上的竹帘,往外看。 发现她们大概在后头的位置。前面的货物大车大车跟她们稍微有些距离,后面还有一辆,是李姑娘和她的同胞坐在其中,方才上车的时候,姜彤看注意到的。 这样看起来还算安全,前后都有人护着,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等离开了万安县县城内的范围, 大路上就没有什么行人了, 马车里面有些闷, 姜彤就把靠自己这边的竹帘给卷起来了一些。 一下子就有风吹进来,虽然是热的,但总归是没那么闷了。 毕竟里头空间就那么点大,坐着三个人,又是夏天,其实不是很舒服。 姜彤和方语菲都在暗自相互打量对方。 姜彤猜对面那个姑娘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 方语菲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交领短襦,下身是一件浅蓝色的长裙,腰间的衣带勒出细细的腰身。 长相挺讨巧,瘦脸大眼,鼻头有些圆圆的,不过脸上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姜彤眯了眯眼。 方语菲不那么友善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姜彤身上。 姜彤不必说,长得很好看,透白惹眼的肌肤。 额头饱满,眼睛大而圆,瞳仁乌黑,猫瞳似的狡黠明朗,小鼻挺翘,嘴唇是略带肉感的丰盈。脸颊因为还未太长开的缘故,有些婴儿肥。 挺单纯惹人好感的长相,但给人的感觉有些稚气,与之相反,姜彤本身的气质是闲淡沉静的。 待她灵魂和这身体相融后,于是,那股过于幼稚的感觉消失了,脸虽然还看着嫩,身上却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质。 并不违和。 说直白一点,姜彤容易给人的感觉是,自持自重,矜骄得体。 让人觉得这种人,出生家庭一定不会差,更或是被从小捧着用心教养长大的。 为什么?你看她眼睛里没有一丁点自卑羞怯或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有的都是自信及一片清明。 方语菲下意识对姜彤不喜起来。 因为知道要出门之前,姜彤之前特地把腹部束了束,就是不想引人注目。 好在她肚子本来就不太大,今天又穿了特别宽松的衣服。怀孕以来姜彤控制饮食注重锻炼,不但也没长胖,身体还很健康,完全没有弱不经风的感觉。肩膀还是削瘦,所以外表一点不明显,完全看不出来。 就连刚刚李姑娘都称呼姜彤贺姑娘。 马车在不太平凡的路上颠颠簸簸。 车内很安静,各自在想着什么。 姜彤怎么会看不出这位方知菲姑娘有些高傲情绪?对方一副生人勿近不想说话的赠一,姜彤不是瞎子,她的人格还让她做不出失礼的事情,自然不会主动贴上去。 更她也不是贴别人的性格,两人基本就属于陌生人,只是同路而已,犯不着在人家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搭讪。 小矮几上有一盏茶壶,喜儿见姜彤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便给她到了一杯茶,又拿出她惯常看的一本地志给她看。 于是姜彤这边就靠在软垫子上,时而翻下书页。 姜彤眼睛毒着呢,大体能猜出方语菲是个什么来路。 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一看就不是很好的,头发间一个珠钗头饰都无,只在耳朵上坠着一对细小的耳钉。裙下露出来的双足,粉色的绣鞋虽然干净,却鞋面上的绸布已经磨起了毛边,旧的很。 却对方拿着茶杯的右手,中指食指侧都有明显的茧子。显然是常干活的。 由此可以看得出,方语菲姑娘的家境应当很一般,或者说不怎么好。 那么,她脸上高傲轻慢的姿态是从哪里来的? 姜彤不用费劲想,就能猜到,这个人,可能是自视有些才华。 她心中看的明白,这事姜彤个人问题,不太喜欢这一类人。 恃才傲物?这么形容似乎也不太准确。 就是那种,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才华,从不知收敛,总沉淀不下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过于尖锐,过于斤斤计较。 与这种性格的人相处起来不会很舒服,那种人总认为自己才是最厉害的,如果发现别人较之自己更为出色,他们不会承认自己的不足,而是从旁的方面对别人进行抱怨。 当然姜彤不是说方语菲一定是这样的人。 实乃她以前吃过这样的亏,大约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因素吧。 不管是与不是,就不太亲近这种人。 姜彤叹了一口气。 想起以前的事。 姜彤以前上学的时候,和许多女孩儿一样,有一位很好的朋友。高一的时候开学分班,两人成了同桌,少年人的友情来得直白又纯粹,不久两人就成了亲密的无话不谈的好友。 这份感情一直持续三年。 只是,后来的事实告诉姜彤,这份认知,大约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她的“好友”三年来,是怎么在日记里记录毁谤诅咒她的,姜彤已经不想再回忆。 姜彤庆幸对方因为一个男生,主动性,动作极大地和她大闹翻脸。 让她能够及时止损。 对方大骂姜彤不过时家庭好才能让她学这学那,才能被人叫做小才女,但她压根配不上!成绩好不过是每天回家都有家教帮她补习,若没了这些金钱的支持,她原本是多么的蠢笨。 那时候姜彤多茫然啊,她才知道,原来,人家是这样看她的。 姜彤不是软包子,人家都指着脸骂过来了,她不需要还伤感那份虚伪的感情,让人看笑话,她收起表情,冷冷淡淡断了这份可笑的友谊。 后来,同一个班的另一个人对姜彤说了几句话,姜彤一直忘不了。 那人说:“姜彤,你没发现吗,除了你,旁的女生都站得离王悦然很远,因为她心态不端正,心眼小,得失心重。你大概不知道她背地里说过你多次坏话,但因为你离她太近了,近得,分明那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都看不清……所以,你把这事当成一个教训吧,记住,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朋友的,特别是,那种有着看似傲气实则尖刻的人。” 这段话,姜彤一直忘不了。 后来长大了见得多了,就渐渐知道了,越是知识渊博胸内有乾坤的人,表现出来的越是朴实沉稳,低调谦虚。因为他们自觉世界之大,自己知道的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反而是那些腹内草莽,半瓶子水的人才会晃得响叮当,爱出头,喜逞能。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一样。 方语菲姑娘脸上自视甚高的感觉不要太明显。 别说姜彤判断人太过武断。 交友本来就是随心随意的事,所以她对这类人敬谢不敏也无可厚非。又没有跑到人面前去指摘什么。 但方语菲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贺云珍表情悠闲坦然得好像这是她的马车,自不存在一样。 她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认为这位贺姑娘有些不知礼。 不过因为不熟,她也没有贸然去说什么,面上却露出个不欲忍耐的表情。 心驰电转之间,揣测贺云珍这样的竟也妄想去加入琼花诗社,也不知心中有几分才学,恐怕是来凑个数的吧?看着姜彤手中拿着的闲书,方语菲心中嗤笑一声。 没有把姜彤放在眼里。 早上出发,一直到现晚上酉时才终于到了青阳郡。 这就是出钱雇人的好处了,到陌生的地方不用自己找路找住的地方,李姑娘这边全部安排好了。 进了郡城,那运货的人自然和她们分开了,自去办事。李姑娘和和其他两个姑娘,就领着这次的人,去一早准备好的客栈。 休息一晚,等明日再带他们去琼花诗社的分社。 姜彤早就劳累了,行了一天的路,只中途下过车两次,略活动过手脚。 她并未和其他人交流,拿着房号,带着喜儿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喜儿找来店小二,塞着钱给他,让人准备水来,伺候姜彤洗漱过后,主仆两人才一道睡下了。 一夜无梦。 姜彤睡了个饱饱的觉,起来后完全恢复了精神,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也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她露出一个笑来,伸伸懒腰,然后便起床了。 勤奋早起的喜儿,早就收拾好自己,随手给姜彤打来了水,伺候她洗漱。 这时候,昨天的几个姑娘都已经起来,收拾整齐,下楼,叫了些早饭围坐在一处吃。 李姑娘一行三人,负责到底,趁着这个空档开始给她们介绍参加诗社流程。 “每年都是准备好五首诗相信大家都是清楚的,只是要你们去报名,然后再琼花分社的大厅内写,虽然每年都是一样的题目,但也不保证今年不会改变,想来大家都是有准备的,我在这里住各位姑娘旗开得胜!咱们这次的交易就算是结束了,明天谁还想跟车一起回万安县的,现在跟我说就行,依旧这家客栈集合。” 李姑娘显然经常做这种事,很熟悉流程且游刃有余。 姜彤挑挑眉。 然让喜儿去说,她还是会跟着她们的车一同回去,毕竟她也没有逛的精力。 况这里是青阳郡,卢景程还在这里读书,虽说碰上几率很小,但姜彤还是不想多生幺蛾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显然,这种时候碰见卢景程不太好。 但有句老话不是说了么,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姜彤运气可能真的不太好。 她特地抽了个空去,去了青阳郡最大书馆转转。 没想到,迎头就和卢景程碰了个正着。 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 姜彤开始头疼了。 31.第三十一章 一这头一天, 姜彤是没有时间胡乱逛街的。 正式还没做呢。 按着时间,李姑娘带领着几人过去了。 就算是在青阳郡的分社, 那楼建得都是非常漂亮好的。 是的, 是楼。 琼花诗社是个三层的大楼,围在一个庭院里,带着花园, 假山假石环绕,旁边亭台水榭穿插各处。 里头景致美奂美轮。 但最显眼的, 还是最后头的姜彤有些尖尖角儿的最高建筑。 大气,惹眼。 姜彤也没想到, 琼花分社是建在这么一个宽广的地方。 占地面积极大。 这要拿现代的房子来比的话,俨然就豪华别墅级别的存在了。 姜彤内心微微赞叹,感慨琼花诗社果然很豪气。 不止是她,其余这些没见过琼花诗社的姑娘, 同样被惊住了! 眼睛里都是兴奋。 这些人里,有的的家庭条件比较差,她们又一直生活在万安县内,见识不多。县城无法跟郡城相比,所以还从见过这么规整阔气的地方。 三层楼的建筑房更是不多见。 万安县里是没有的三层楼房的,两层的都少见。 青阳郡倒是多,街道上随便看看,好些的客栈都是上下两层楼的, 昨天晚上她们住的那家也是。 李姑娘和另一个人把她们送到琼花诗社门口。 这一整块地盘, 都是修了高高的院子围起来的。 前头几扇开大门。 门沿顶上挂着一个很大牌子, 上面写着琼花诗社四个大字,字体洒脱飘逸,还漆了显眼的金色亮漆。 门外站着一排穿着同款衣服的丫鬟。 阶梯下面,左右两边放了一个长方形的立牌,上面贴了红纸。这个是每个月都会有的,琼花诗社的一些规矩,青阳郡诚里的姑娘知道,但其他地方小县城来的人不定都能知道,如此才放这里放着介绍牌,让不了解的人看一看。 姜彤谈嗯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姑娘结伴而行过来,有的坐轿子,有的坐马车。 这里的姑娘小姐们比万安县的更要讲究些,许多人从轿子车上下来,耳朵上还都都挂着丝巾纱巾。朦朦胧胧的,就是让人看不清楚脸。 好在琼花诗社名声大,这个地段也好,又许多人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也秉着礼节,不往这边来,免得唐突了姑娘小姐们。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这么自觉自律的。 之前就有个例子,有那起子不要脸的小人,偏生想往这边来凑热闹,偷窥佳人什么的。然却哪里知道,他才一有动过,就被琼花诗社里老早守在一边的打手冲了出来,给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整个丢了出去。 有了那次杀鸡儆猴的实例。 此后,就在也没人造次了。 姜彤注意到,尽管这边时而就有三两不绝的女子过来,却依旧井然有序,周遭并不喧哗吵闹。 女子们似乎一个个都很贤静臻守,连个低耳交流的声音都听不到。 姜彤她们还没进去,就站在远一点的树荫之下。 李姑娘最后嘱咐她们几句之后,才离开了。 这已经是做到仁至义尽,她又不是家人亲人,还要在这里相陪。 十几个人都不熟悉,李姑娘走后,她们也就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姜彤也没跟着谁,径自去那立牌旁边,想看看上面写着的是写什么。 十来个姑娘中,姜彤也就只跟她同过车的方语菲说过几句话,其他人,昨天到今天几乎没交流过。 不过对姜彤觉得无关紧要,她此行的目的又不是交友。 把红纸上着的注意事项都看了,然后一一记在心里。 姜彤在看东西的时候,她们这伙人大多已经一一前一后进去了。 其中方语菲是进去得最早的,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李姑娘一离开后,她就率先过去。 这里投稿报名,并没有规定具体时间。 就是说有整一天时间都是可以的。只是有个起止时间,早上开门是辰时,下午闭门是申时。 不多时,姜彤也准备进去了,进门很简单,只要向大门外站着的丫鬟报备信息登记,就可以过了。 进去后,姜彤跟着人流,往里走,往其中一栋最瞩目的楼有去。 就是琼花苑舍。 方才从外面看好像高楼近在眼前似的,而其实实际走过来,她们是穿过了一道道走廊,一个月亮门,跨过另一个院子,这才站在高楼,也就是琼花苑舍前面。 姜彤原本以为,她们这这些人都是要进里面去的。 却没想到完全猜错了。 琼花苑舍的大门还上着锁,显然是没有让她们进去的意思。 就在此时,从另一方位进过来几个人,其中以一上了年纪的嬷嬷为首,很明显,这是有什么事要说。 原本还有些动作,细碎声音的人群几乎立刻安静了下来。 随后,见那老嬷嬷一挥手,旁边一队人涌了过来,十来个,个个手里端着一方方正正的桌子,几个来回,宽敞的院子里整齐摆放了许多四方桌。 然后就听那个嬷嬷才开口说话了,“大家都肃静,既能过来参加琼花诗社的征诗词稿活动,想必都是对琼花诗社有所了解的,我这里就不多说了,现在你排好队,十人一组三队。有两组诗词题目,这里有两个签,你们各自来抽,抽到哪个就是哪个!” 姜彤一听,愣了一下。 很明显,规矩有些改动,跟姜彤之前听人说的准备五首诗词有点不一样。 但好像大家都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 心神回转间,姜彤知道,可能是在大体情况不变的情况下,每月的细微规则会有些诧异。之前李姑娘就提过一嘴。 姜彤在心里默默数了数,院子里的姑娘一共有三十二个。 大家神态不一,姿态各异。 片刻,就有下人拿着签筒走了过来,三排人同时进行。姜彤就在第三排,很快就到了她面前。 “请姑娘抽签。”丫鬟例行公事,干巴巴说道。 签筒里只有两根签,姜彤随手抽了一根出来,一看,是红头的。 丫鬟对照着,给她拿了一个红色纸条,然后继续往下走。 不一会儿,所有人的纸条都拿好。 丫鬟退了下去。 嬷嬷让她们依次在院子里选择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方墨和一支笔。 老嬷嬷说道:“好了,现在开始点香,一炷香的时间,大家把诗词填写好,落上款就可以离开了。” 话落,原还安静的院子开始响动起来,很快,大家都择好了位置。 丫鬟点上香,便开始计时了。 因为没有准备椅子,所以大家都是站着的,桌子高度应该是经过测量的,正合适,不会让人觉得很吃力。 姜彤这才将她手中那团红色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几道题目,就笑了。 看来她运气还不错,抽中的是大常规题材,只有一首的是略为生僻的题目。 但对姜彤来说问题不大,她肚子里有存货。 如此,平心静气自来,姜彤开始研墨,把墨水研磨均匀。 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铺开纸张,抚袖提笔,开始写。 …… 大部分人其实都用不着一炷香的时间,心里都清楚,谁不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几乎香还剩下小半茬儿,大家都放下笔了。 那嬷嬷神态平常,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口中缓缓道:“写完了的,现下就可以离开了,半个月后我们会在外头的红榜上张贴结果。” 对方说完后,然后,搁下笔的人才一个个往外走,渐次离开。 姜彤检查好自己的诗稿,落上款,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跟着离开了。 喜儿一直在外头等着,眼尖看见姜彤出来,高兴地叫了一声:“小姐!” 喜儿对这个什么琼花诗社的并不了解,所以什么也没问什么。 只是拉着姜彤小声嘀咕:“小姐,这里可真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修建得这么整齐漂亮的地方呢。” 姜彤一笑,的确是很好。 因着现在是半中不午,还没到吃饭的点。 任务完成了,姜彤心里也轻松,遂道:“走,咱们好不容易来一次青阳郡,便去好好逛一逛。” 喜儿一听也很高兴,这是青阳郡呢,她还是头一次来! 两主仆无事一身轻,又不赶时间,出了琼花诗社这条巷子,慢慢开始看起青阳郡来。 郡城自然比县城好上几倍不止,连马路都要宽敞许多。 人也多,店铺也多。 两人走走停停,寻摸着四处逛了起来。 可能还真是找对了地方。 姜彤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叫做珍宝阁的店铺。 进去一看,里面就是买女子的珠钗首饰等东西的。 一见有女客进来,店伙计赶紧迎了派上来,笑着脸嘴最下就是一句“小姐里面请,咱们店里什么都有。” 女人没有能受不首饰的诱惑,姜彤也不能免俗。 不想着还好,然一看这些闪闪又精致的东西,就忍不住一样接着一样看起来。 “喜儿这个耳环好不好看?” “那对耳坠呢,还有这支珠钗……” 事实证明,在购物面前,女人没有丝毫理智。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姜彤就试戴了好些东西。 老板笑眯眯站在一旁,热情推荐。 最后,姜彤买下了一根珠钗,一支玉簪,一对耳坠,也给喜儿买了对耳坠。 两人心情愉悦地离开了珍宝阁 逛了大半天,买了不少吃的东西,手上都拿不下了,两人才返回客栈。 因为在外面吃了许多小食,午饭就吃不下了,姜彤有些疲劳,就去睡了个午觉。 睡好了起来,闲的没事。 李姑娘的马车明天才会走,姜彤便让喜儿去跟店小二打听,青阳郡最大的书肆在哪儿,打听到路线和消息,姜彤就又带着喜儿出门了。 租了个软轿,送她们过去。 青阳郡的书肆那可比万安县的松亭斋书肆大多了。 书籍也很更多,很多新书万安县里都没有, 姜彤来了兴致,正弯腰垂首那儿看。 好巧不巧,背后被个被长眼睛的给撞了一下。 那人回神,赶紧扶住了她,咳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歉:“姑娘无事吧?是在下的错,还请姑娘原谅。” 姜彤眉头蹙了一下,实在是被书架子磕了一下后腰,疼得很。 闻言抿嘴,过了几秒钟,才说了句:“…没事。” 谁知此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珍儿?” 姜彤心里一噔,抬头缓缓朝声音望过去。 特别想捂脸躲起来。 真的是卢景程! 为什么会这么巧呢。 此时,卢景程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为震惊了。 “珍儿真的是你!你如何会来了青阳郡?” 姜彤脑子飞快转动,却一时间怎么都找不到个理由,最后,只能软着声音,巴巴叫了一声:“相公……” 而一旁的苏子岑眼睛霎时瞪得老大,惊讶得不得了,看着卢景程,吃惊道:“景程兄,你们认识?不对!这,这位是嫂嫂?” 他看着方才还对着他横眉冷对看都不大认真看自己姑娘,突然地就这么软乎乎叫自己好友为相公,你说能不能惊讶?! “子岑,这事回头再说。”卢景程撂下这句话,然后就全心关注姜彤去了。 而姜彤听到卢景程叫‘子岑’两个字,脑子里一个激灵,恍惚想起来,‘苏子岑’其人,在那本小说中,不就是卢景程以后身边的一号帮手,最忠实的拥趸吗! 头疼,怎么会碰见卢景程的,姜彤很想昏过去。 32.第三十二章 一时间, 姜彤的脑子里有千百种想法闪过。 然而,哪一种都不适应。 她没法编造一个拙劣借口的谎言。 姜彤咬了咬唇, 又看了卢景程的一眼。 比较庆幸的是, 因为现在是在外面,又有外人在,她没有回答, 卢景程大概不会当场追问到底。 姜彤刚才被撞了一下,卢景程是看见了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姜彤,直到清楚她的脸。 卢景程表情严肃, 她扶着姜彤的手,拧眉问:“有没有摔着?肚子疼不疼?” 肚子没事,后腰有点疼。 但姜彤没说,她摇摇头, 说没事。 一旁的苏子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撞了人家女子已经是唐突,现下还得知是同窗好友的内人。苏子岑实在尴尬,见两人好像有话要说,也知自己不好再留在这里。 便抱拳躬身行了个礼,提出告辞。 卢景程也没说什么,微微颔首。 卢景程现在自然也没有心思再去看书买书,他问了一句姜彤什么时候来的青阳郡, 晚上住在哪里的。 这些事瞒不下去, 姜彤心中叹气, 才小声告诉她自己住在客栈。 “等回去,珍儿再与我好好说说。”卢景程看了姜彤一眼,这般说道。 姜彤觉得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再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我交代。 越发头疼。 “真的没事?要不要为夫抱你?”卢景程再次确认了一遍。 姜彤确信这是卢景程的玩笑话,但那人却一脸认真严肃,好似真的一样。 姜彤不相信他们这些平素就很讲礼仪,一派端方君子做派的读书人,会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女子这种不庄重有辱斯文的事,虽然这个人他的夫人。 姜彤一向懒得管别人的看法,但还是不想跟卢景程纠结这个。 说道:“我没事啊,当然能自己走,不用劳烦相公了,”然后对卢景程抿唇一笑。 卢景程这才点点头,“那便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 的确,这家书肆看书买书的人极多,在这里说话就不太好。 这事被卢景程发现了,他肯定会追问到底。 所以姜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卢景程伸手去牵住姜彤的的手,姜彤微挣了下,对方抓的更紧,姜彤小说说了句:“相公,这样不好吧。” 卢景程另一只手抚了抚姜彤额边的头发,声音微沉:“有何关系,珍儿听话。” 如此,两人挨得很近,隔了不到半步的距离,牵在一起的手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 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脸惊悚的喜儿。 喜儿老半晌才从惊吓不可置信等情绪中回过神来。 随后,呐呐向卢景程行了一个礼,“少,少爷!” 能不惊吓吗,她家小姐一个人进去,一刻钟不到出来了,身边竟然跟着少爷! 这是碰见遇见少爷被发现了吗! 喜儿心中极为懊恼,觉得是自己没注意的错,不然若提前发现少爷,她就能给小姐报信了。 少爷脸上没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迁怒到小姐? 喜儿担心受怕得要死。 卢景程略一点头,便没再管喜儿。 喜儿识相地跟在后面,离得有些远,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前面卢景程垂首低眉跟贺云珍说话。 声音不大,两人姿态看上去有些亲密, 先下不早不晚,不是用饭的点,他便打算带姜彤去一家常去的茶馆品茶。 “珍儿是昨天过来的?”卢景程问。 反正不会是今天,从万安县从到青阳郡,就算早上出发也得临近傍晚才能到达这里,贺云珍刚还出现在书馆里,时间对不上,是故卢景程才这样问她。 “昨天。”姜彤觉得,或许不用等自己说,卢景程马上都会知道自己来干什么。 卢景程没问姜彤是为什么来,而是道:“珍儿要来青阳郡,为何不先告诉我?” 姜彤心说我告诉你什么。但是面上却小心翼翼说道:“我怕给相公添麻烦呐。” “珍儿的事又怎么会是麻烦,还是说你不信任为夫?” 姜彤摇头:“没有的。” 卢景程叹息了一声,缓缓道:“好在你还知道带一个喜儿,要不然,却是让人怎生担心。”说到这,他的面容变得有些凝重,“珍儿,无论如何下次再不许做这样的事。” 姜彤半晌无语,只得点头,一句一句应是。 卢景程带着姜彤来了一家茶楼,在二楼要了个包间。 姜彤不知怎的打了个冷颤,总感觉卢景程有些风雨欲来的征兆,一路上他都非常温和平淡。除了在书馆看见姜彤时第一眼的惊诧,几乎很快平复下来。 一路上对姜彤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 店小二端了一壶茶和几道招牌点心上来,就退下了,贴心地给客人关上门。 房间内只有卢景程的姜彤二人,至于喜儿,卢景程早让她自己先回客栈。 喜儿也不好不答应,才走了。 卢景程亲手给姜彤斟了一杯茶,又让她尝了尝这里的特色点心。 姜彤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卢景程会对她说着什么。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等姜彤吃完一小块奶糕。 卢景程突然说了一句让人惊愣的话。 他道:“珍儿,让我看看你的肚子。” 如果有外人在,这话真的很能让人想歪。 然而,卢景程脸上没有半分调笑的表情,神色再严肃不过。 姜彤心里却噔了一下。 想,他这是看出来了? 姜彤双手放在腿上,虚掩着小腹,抬头去看卢景程。 默默没接他的话。 卢景程却并不放过她,“珍儿,给我看看。”语气里似乎带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强迫。 姜彤这才吐出干巴巴的几个字,“看什么。” 而卢景程却不再跟她说话,略微侧首伸出修长的手,按像姜彤的小腹,来回一下下抚着。 片刻后,才收回手。 然表情好像更冷了一点。 “你肚子上绑了束带。”卢景程沉声说出这句话,“珍儿,你便是这样对待……可知不好?”那前面半句话他终究没说出口。 姜彤心道还好他没说,不然真是个笑话呢,卢景程拿来的立场指责她。 束腹这点,可能的确是她思虑欠周了。不过这里有个缘由,却也没必要揪住不放。 姜彤低头弄了弄自己的手指头,生出来些气性来。 “如此便说吧,珍儿此行来青阳郡,所为是何?”低沉的男声继续响起。 在姜彤以为他还要纠结她束腹这件事时,卢景程的却又话头一转,终于问了这个,姜彤一开始就担心的、最紧要的问题。 33.第三十三章 姜彤一下下绞着手帕, 眼波流转,但表情还是镇定的, 她不想去看卢景程, 视线都不和他对上。 这显得像是在闹脾气。 小姑娘似的。 卢景程忽然就笑了。 “不高兴?” “我来青阳郡,就是有一点小事。”姜彤说道,“明天就回去了的。”这是试图唬弄过去。 这样的姜彤真的给卢景程一种新奇的感觉。 就像是上次回去, 他知她竟然自己搬出去住时一样惊诧。 这是少有的,罕见有女子敢如此做。至少在卢景程的记忆里, 他未有见过知道过,大胆出格的人。 且她并不是拿乔做娇, 卢景程几乎敢肯定,如果自己不回去,贺云珍就打算自己一直那样下去,并且就算他回去了, 她竟然还是不妥协,甚至还敢跟自己谈条件。 让自己退那一步。 她和大部分女子不同。 卢景程在书院里,偶尔也曾见过同窗好友的妻子。那些或遣人探望,或送些吃用过来。女子大多都是贤惠内敛,款款有礼,进退有度,有时正巧让他们碰见了,自也是行过礼侧首退下, 眼睛下藏着就是恭谨温顺。 贺云珍不同, 就拿方才来说, 她逛书馆,那闲适的姿态,自信的眼神,好像再理所当然不过,竟也好像不觉得书馆里大部分都是男子,而她在其中,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一样。 那样坦然自得。 甚至被苏子岑撞了那一下后,对方致歉,他这夫人倒好,嘴里小声说没事,眼睛却瞪了别几眼。 别样的有生气, 卢景程现在想起来,都觉哭笑不得。 在他娶了贺云珍,见她的第一眼后,其实那时卢景程并无多大感觉甚至他心里是淡淡的,尽管眼中在笑,亦能极尽温柔待之。 却从始至终,只会觉得这他的妻子,她帮他照顾内宅,他自然会给她责任尊重。 却是后来才发现,他的小夫人给了他太多次惊讶。 他发觉了贺云珍很聪明。 之前和自己理论不搬回卢家的时候,寸步不让有条有理。 但看眼下,自知理亏,却忽然对自己骄纵任性起来,完全是小姑娘的情态。 卢景程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站在窗户旁看向外面的街道。 想到什么似的,眼神闪了闪。 回头看着姜彤,一字一句道:“珍儿,你特地在昨日过来,是不是来参加本月的琼花诗社征稿?”虽然是个问句,但他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除了这个,卢景程再想不到别的理由。 实乃这个时间太过赶巧。 若是真有别的事,不一定就要昨天来明天走。 再则,若不是的话,贺云珍为何总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回答。 好在让卢景程的能消些气的是,她还尚不敢对他说谎。 姜彤早料以卢景程的聪明,可能隐瞒不了多久,他可能很快就会联想到。 但现在他真的猜到了,她又觉得很气闷。 原是件自己的私事,做也就做了,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哪里想到这么快就暴露在卢景程的眼前。 “相公既然都知道了,难道我不可以么?不可以来么?”姜没假装不是然后反驳,“我听说这里很热闹,况且没什么特殊要求,便是来来看看又有何不可。” “珍儿。”卢景程叹气,“并无不可,但你理应事先知会为夫一声才是。” “好吧,这点我向你道歉。”都说开了,姜彤不是不能认错,虽说她觉得告不告诉卢景程无所谓。 “你……”卢景程捏着眉心摇头,忽然发现对自己夫人有些束手无策。 她并不是那么听话。 卢景程没想到自己的小妻子还有这种志气,悄无声息地就来了青阳郡。 岳父岳母定然也是不知道,不然不会让她出来。身边就只带个小丫头,还怀着身孕,怎么都不大合适。 大概卢景程今日学里休息,下午都没有说要回去的意思,之后又带姜彤去吃了饭。 姜彤之前以为会有的疾风暴雨,至少的训斥,都没有。 卢景程在问明白了之后,态度变得稀疏平常起来。 过了申时,姜彤忍不住开口问了,“相公今日不用回学里?” 卢景程反身问道:“珍儿认为我应该回去?” 姜彤心说你什么时候该上学这跟我认为有什么关系。 难道我不想让你去你就真不去了。 她从不会这么想。 自从姜彤知道卢景程是小说里的主角,甚至以后会位极人臣,就不敢把他看的太简单。 甚至卢景程在姜彤心里已经有一个固有印象。 心思深沉,绝不好惹。 卢景程不止没有回他的书院,反而跟着着姜彤一起去了她落脚的客栈。 喜儿老早就在客栈门口张望着,神色焦急,见她小姐还不回来,心中非常担心。 她有些害怕卢景程对小姐不好。 堪堪临近酉时,终于,姜彤和卢景程才一前一后回了客栈。 喜儿一望见,赶紧溜了回去。 想着等少爷走了再去伺候小姐梳洗。 然而没有想到,卢景程压根没准备回去了。 还去退了明天她回万安县的马车。 姜彤想阻止,拉着卢景程的衣袖皱眉道:“我明天要回去的。” 卢景程的不为所动,淡淡道:“珍儿不必急着回去,却好不容易来了,何不多呆两日。” 听着像是建议,实则已经给人决定好了。 卢景程非常霸道,内里有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姜彤见他这个样子,微微沉吟,没说话了。 之后,卢景程让店小二打一桶水过来。 对姜彤道:“把腹部的束带解开,以后不许再用了,去沐浴吧。” 姜彤看了他几眼,卢景程好像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姜彤就没动,嗫喏了几下,道:“相公你先出去吧。” 片刻钟之后。 卢景程回身,沉眉,走近姜彤,声音有些冷,“珍儿你太任性了。” 继而不等姜彤说话,直接伸手解了姜彤的腰带,姜彤下意识就拿手去挡,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她显然没想到卢景程会这样做。但卢景程的手劲极大,拿捏住姜彤的手腕并不费事。随后,又轻轻松松抽掉她白色中衣的小带子。 姜彤腹部的束带一下子全暴露出来,小衣很短,只遮住锁骨之下肚脐之上。 “卢景程!”姜彤急了,一下子就喊了卢景程的名字。 “你该叫我相公,珍儿,有些事我不能纵容你太过。” 卢景程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横抱起姜彤,姜彤兀地腾空而起,吓得圈住了卢景程的的脖子。 卢景程抱着她走至床边坐好,把姜彤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有绝对的力量,姜彤压根挣脱不了,她又不能真的拳打脚踢胡搅蛮缠。 不为什么,姜彤还记着自己的身份,她是卢景程的妻子。 借故小闹,别人当你是使性子,或可以一笑了之。不管不顾撒泼胡闹,姜彤不敢,这个时代并不是她那个时代,所以她一直有小心试探,看卢景程的这个度在哪里。 但现在,姜彤心里有些打鼓,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她控制不住了。 卢景程见姜彤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眉梢半挑,好似有些笑意,嘴边勾挑,“珍儿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说完这一句,低下头,认真去把姜彤缠在的腹带一点点解开。 “好得很,缠了四圈。”卢景程语气意味不明。 随手讲纱织的宽宽的带子扔在地上。 抚摸着姜彤的肚子,一下一下,这么热的的天气,但是他的指尖却有些凉。 肌肤很白,肚子已经隆起,有了些弧度。 姜彤身上现在就只有一件小衣,她自咬牙,心中打了个寒颤。 卢景程眼睛半点不看她,半垂着眼眸,抱着她去了屏风后的浴桶,把姜彤放了进去,自己也脱衣进去。两个人洗了半个时辰。 起来后,姜彤脸色绯红,眼中含着水光,有些脱力的模样。 还是卢景程把她抱在床上去的,随后自跟上了床榻,他脸色平静如常,两人的头发都放下了,黑色的锦缎一般长,柔软,些许交织在一起。 卢景程放下床边的围缦素帐,欺身上前,将姜彤按在身下,去吸她亲她柔软的唇舌,方才这上面还有口脂,现下就是淡淡的粉色,不听被他吮了一会儿之后,就是深深的牡丹色泽。 白日里正人君子自持自重温和正派的人,竟也做出这等行径! 姜彤胸口剧烈起伏,心中暗自后悔。 “别,别,别啊,我有孕了啊。”姜彤低低哭诉。 “无碍,我之前问过大夫,已是过了五月,为夫小心些,应当无事。”卢景程低沉的声音里有不容拒绝意味。 一夜云雨,被翻红浪。 隐隐约约中,姜彤才知道,原来,卢景程脾气隐藏着,他面上能温和包容。 但那只是表面。 就像姜彤,做了这件事。 所以随后,她就得到了教训。 姜彤醒的晚,但卢景程是一早就起了的。 天不亮,就离开了。 姜彤睁开眼睛的时候,床边已经没人了。 不过她的枕边有一张纸条。 她拿起来看了看。 自然是卢景程留下的。 撇了撇嘴,姜彤一脸丧气,把纸条团了团扔掉了。 也没起来,就躺着喊了一声喜儿。 喜儿老早就在门外等着了。 一听见声音赶紧推门进来。 准备扶姜彤起来穿衣服。 姜彤道:“先别,你去给我准备水,我要洗澡。”太难受了,她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喜儿看见姜彤露出的颈窝锁骨楚都红红的点点。明白过来,脸上就是一红,烧得慌,随即点头应了一声,赶紧离开了。 等姜彤沐浴完,打理好自己,穿着干净衣服下楼是,已经巳时了。 姜彤虽然不抱期待,但还是问了一句:“李姑娘她们的车走了吗?” 喜儿回答:“早走了,卯时就见她们退房,想是现在已经出城走远了。” 正叫了早饭。 一个小子跑了过来,给姜彤行了礼问好,道:“给奶奶请安,是少爷叫小的过来的,说等奶奶吃完了饭,就带您去书院那边。” 姜彤揉了揉额头,“知道了,你先一边等着吧。”卢景程留下的纸条上写了。 只是,她实在还没缓过昨天那道劲儿。 只想一下,心里还发抖。 气的。 34.第三十四章 青源书院在青阳郡名声极大, 更有胜者,因在大周朝能排上前十, 自来有许多外地学子慕名前来。 是以能此处读书之人, 不是本身有真才实学就是家中非富即贵。一般人想来这里,花上许多功夫或都不成。 卢景程能进来读书,一个是他本身学识不错, 其二,他的老师周夫子和青源书院里一位授课先生乃是昔日同窗, 经由他的推荐卢景程才能如此顺利地入学,否则就算他学识能力不错, 亦不会这么容易。 须知这偌大一个青阳郡,出挑出色的人不知凡几。 姜彤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饭,才不慎情愿地跟着那书童,去往青源书院。 “你家少爷今日不上学吗?”姜彤自觉心情不好, 说出的话也像是赌着气。 洗笔低着头,心道少爷怎么可能不用上学,且每日功课繁复着呢,这不是奶奶您,少爷才让自己一早赶了过来么。 一边暗暗腹诽,想这少奶奶也真是的,自个儿偷偷来了青阳郡就算了,有本事就别让少爷知道啊, 既是存了心让少爷知道, 何不一开始就给少爷来封信, 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因什么都不知道,有些措手不及,忙乱的很。 他家少爷费心费力的,临时安排,事事顾及。就说昨晚为了陪着少奶奶,一夜未回,第二日天不亮,将将卯时就赶回了书院,梳理搭理妥帖,方不至于错过一节课,细数一下,这才睡了几个时辰,奶奶竟也不知心疼心疼少爷。 是的,他心里就是认为姜彤就是故意让卢景程发现的她,不然怎地会那么巧合能遇上? 洗笔自觉得姜彤也不是多贤惠懂事,恐怕忍耐不了寂寞才偷跑过来,家中婆婆也不顾了,也不怕叫旁人知道,笑话了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洗笔心底就想了这么大一通,然他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眼珠子转了转,抬头扬起一个笑脸,道:“奶奶哪里的话,书院里半个月不过才得一天假期,少爷学里昨日放了假,也是巧了,恰就碰见奶奶。今日却还是要照旧上学的,好悬少爷一大早赶了回来,不然错过一节课,先生是要生气的,连带还有惩罚。” 这书童嘴皮子别样利索。 姜彤抬眉,问:“你叫什么,是相公的书童?” 姜彤那时隐约听陈桂香说过,卢景程身边是有个书童伺候的。 想来便是眼前这个了。 “回奶奶的话,小的唤作洗笔,还是少爷赐的名呢。” 姜彤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通,随意问:“多大年纪了。” 洗笔躬身回答:“十六。” 年纪不大,行事做派倒是稳妥老练,口里不忘处处替他家少爷说话,姜彤心内轻轻嗤了一声。 说了两句,随后便也不再开口。 洗笔一早雇好了马车,就在客栈旁边等着。 人都出来了,才道:“奶奶上车坐好,小心些点。” 喜儿利索伸手给打了竹帘。 姜彤提着裙角上去,喜儿才跟着爬了上来。 待二人坐稳之后,洗笔才一屁股坐上外头的车沿上,一边招呼让车夫赶车。 “小姐,咱们过去干什么呀。”竹帘子挂上后,喜儿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小声跟姜彤说话。 “我不知道,估计让我们去参观参观吧。”姜彤心不在焉的回答。 谁猜得到卢景程的想法。姜彤手放在肚子上,嘴上轻轻哼了哼。 “小姐,你说少爷还有没有在生气啊?就咱们偷偷来青阳郡的事?”因为怕外面的洗笔知道,喜儿不止说得小声,眼睛还时时往外面张望,好像怕人偷听一样。 “他生气?他为何要生气?不说我已然道了歉,只我为何就不能过来了?我又不是卖给他家了,还要随了他的想法,随他打骂不成!” 这话完全是碰了姜彤的敏感神经,昨晚才生生吃了卢景程一个大亏,郁闷得不行。 一听喜儿这样问,瞬间火气又被挑起三分。 脾气不是对着喜儿,完全是对着卢景程发的。 这还是她克制了的后果。 知道自己不该无故牵连别人。 喜儿自然了解自家小姐的性格,并不生气。 见她这样,料想定是昨晚是在少爷手里吃了亏,才会气不顺。 于是连忙给姜彤顺顺后背:“小姐宽宽心,是喜儿说错话了,您别生气,肚子里还有小少爷呢,别以后小少爷也是个急性子急脾气,多不好。”这就转移了话题,说个顽话,试图让姜彤开心点。 姜彤心道,你家小小少爷以后还真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好性子的,但这可跟我不想干。 小霸王不随她。 漫说卢景程那般厉害的人物,以后会位极人臣,不照样得在她儿子手里吃亏? 这么一想,心里竟生出一股诡异的自豪感。 她怕什么卢景程?怕什么他以后会勾搭别的女人欺辱于她?她肚子里可是揣着一张王牌护身符呢! 姜彤想,总不能白白怀小霸王一场。 这不是有好处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脑补许多,堪堪将那气不顺的事挤到了一边。 如此,姜彤才不肃着脸了,渐渐平静下来, 隐约也有了个好模样。 暗暗观察的喜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外头的洗笔知道少奶奶主仆在说话,先前稀稀疏疏低低的声音,他也没特特竖起耳朵来听,只不过后来贺云珍声音大了些,那几句话,倒是听的一清二楚。 不免暗暗撇嘴,这奶奶还是个气性大的,竟以为自己没错,莫不是都成了少爷的不是了。 不过这些念头他也只好在心里想想。 再如何这也是他家奶奶,倘或自己面上有一两分不尊重轻视叫少爷发觉了,依着少爷的脾气,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洗笔对卢景程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小事能容忍,却一定不能叫人触犯他丁点底线。 驾车的汉子是个老手,又知道里面那位夫人怀有身孕,是以也是格外小心,马车四平八稳的。 速度并不快,约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了青源书院。 洗笔下了车,朝里头喊了一声。 姜彤和喜儿以才出来了。 一眼看过去的就是外围院,白色的墙,黑色的瓦。 眼前这是个西南门。 洗笔走在前面一点,一边侧身给姜彤介绍。 青源书院极大,大小院落足有三百余间,纵横交错,姿态各异,大大小小的建筑房舍分布其中,交叉有序。 期间又有假山怪石嶙峋,亭台楼阁。 碑额诗联,比比皆是。 洗笔领着贺云珍往这处来,自然不是正经学堂,学生们读书上课的地方。 青源书院占地面积很大,洗笔进去的这处,应该算是书院附带的最外围的一个院子。 乃是住舍。 住舍旁另有一座院子,里头有个间歇阁,是用来接待外客人的。 主要是学生亲属。 这点算是很人性化,书院也并没有女子不能入内这种规矩。 有许多外地的学习,亲人家属过来时,一般都会先安排在间歇阁,只要提前跟管理老师报备登记一下就行。 显然,卢景程今日早晨已经把这事处理好了。 所以姜彤能够进来没受到阻拦。 洗笔道:“已经快要午时,少爷该下学了,奶奶且先在此稍作歇息,等上一等。” 姜彤点头,也没说为难一个小童。 如此,洗笔便先退下了。 这间歇阁大大小小占了一块地方,里头景色还算过得去。 外头还还有个开阔的八角亭,尖尖的角儿,格外好看。 一方石桌,三个石凳。 旁边栽种了几棵高大茂盛的树,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姜彤并不识得。 只觉得树的位置实在讨巧不多。 茂密的树枝干叶完全将小小八角亭笼在其中,晒不着炙热的日头,看上去凉爽又舒适。 姜彤不耐在屋子里等,便提着裙角去八角亭那边坐。 因太无聊,支着下巴想事情,出神。 不一会儿,略觉困顿,却此处甚好,隐在阴影之下,又偶有微风吹来。 姜彤双手捧着下巴,半眯着眼睛,微微打起了盹儿。 她却不知,正有一男学生,经过间歇楼,正踏入月亮门口处,原是进来寻住舍管理老师,却不料正撞见,小凉亭中,美人娇憨打盹的一幕。 顿觉眼睛一亮,眼里闪过些许经验。 却这人名叫魏晔鸣,最是个风流浪荡的性子。 姜彤哪里知道,她不过是打了个盹,却招来了别人的惦记。 那魏晔鸣被亭中娇憨可人的美人勾起了几分心思,心头痒痒,心思一转,便也停住脚步,没急着过去。 转头唤来书童,附耳嘱咐,让他去打听打听,看今日哪个学生有家属来探学。 35.第三十五章 卢景程下了学, 拒绝了同窗的邀约。 刚从圣礼殿里出来,早在一旁候着的洗笔立马迎了上去。 叫了一声:“少爷。” 卢景程脚下不停, 一边道:“少奶奶接过来了?” 洗笔连忙点头, “已经来了,正安排在间歇阁呢,少爷现在要过去吗?” 卢景程颔首, 然后道:“嗯,我这里不用你, 便自玩吧。” 洗笔应是,知道这会儿正午该用中食了, 少爷必是要带着少奶奶一起的。 如此他就躬身行了个礼,等少爷离开后,自己才去后面伙房吃午食。 卢景程径直去了间歇阁,进了园子, 穿过月亮门,抬眼就发现正趴在亭子的石桌上打盹的姜彤。 些许热风吹过,撩起她耳旁一缕发。 脸蛋红扑扑的。 卢景程放轻了脚步声走过去。 在她身边站了会儿,半晌,伸手摸了摸姜彤的额头,脸颊,拂过她的唇瓣。 姜彤脸上痒痒的,就恍恍惚惚就醒了过来。 “你才来呢。” 迷茫睁眼, 她揉了揉, 语带抱怨。 卢景程便撩起衣袍, 在旁的凳子上坐下,拉住了姜彤揉眼睛的手,然后抽出姜彤袖口里放着的手帕,给她抚了抚眼窝。 姜彤困意也就渐渐没了。 彻底醒神。 “没休息好?”卢景程低声问。 姜彤扯了扯他的衣服几下,没说话。 休没休息好不知道,只是这夏日容易让人疲乏。 大概也有怀孕因素吧,姜彤觉得。 总觉得缺觉。 “待会儿我带你去拜见下老师。”卢景程跟姜彤说:“昔日老师和岳父还有周夫子都是同窗,在一处读书好几年,你如今过来了,理应去拜会一番。” 姜彤侧首看他,有点奇怪,道:“相公老师怎么知道我来了的?” 卢景程嘴边带笑,揪了一下姜彤的鼻,解释,“我向老子告了半日假,老师询问因由,自然就知道了。” 姜彤眨眨眼,哦了一声。 卢景程挑眉,“珍儿还要休息一会儿吗?” 姜彤摇摇头,说不用,又问:“这园子平时都没别人的吗?” 卢景程回答说:“只去管理先生和执勤的人偶尔会过来。若是再有哪日有外人来,就暂歇在这里,看来今日却以后珍儿一个了。” 姜彤四处望了望,就道:“那还挺好的。” 然后不等人回答,又说:“你下午请假了啊?” 对待神情淡然,略一点头。 随后,卢景程牵起姜彤,侧首看着她,道:“老师家就在那边,我们便先过去。” 姜彤站起来,又整理了下衣服,才跟着卢景程去了。 卢景程的老师姓林,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 体态清瘦,看上去非常有文人士大夫的气质。 留着八字胡须,面相看上去比较严肃。 不过其实人很不错,对着姜彤也算和颜悦色,询问家中父母如何,又感慨回想起当初和她父亲在一同读书的日子,如此不免多说了几句。 姜彤年岁虽不大,但却稳得住,不管问到什么对能答如流,丝毫不怯懦,眼神清亮,神态坦然自得。 这却是非常难得了,林夫子满意地点点头,道: “你是个好孩子,为人自当如此,虽是个女子,亦要自尊自信才是。” 姜彤眉目间暗藏着别样神采,回答:“老师谬赞了。” 见过面行过礼,林夫子便让自己夫人领着姜彤去逛逛园子。 自己又留了卢景程的说话。 “为师先前还恐你过早成亲影响学业,又或是未娶贤妻以后对你的仕途有所影响。” 这番话对一般人来说已然是越了界,若不是卢景程是林夫子收在门下的学生,而学生几乎又相当于半子,林夫子也不会言及至此。 像卢景程这样的,本身才学出众,但出生不好的寒门学子,将来在仕途上原就比有背景有地位的人艰难得多。而这样的人一般想要路走的顺畅些,一个方法就是寻找依靠外力的帮助,像是拜师,结亲这些都是惯用的方法。 是以一般看着比较有潜力的学生,他们的亲事就显得至关重要。 其实卢景程结的这门亲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 就连能拜林夫子为师,都是和姜彤结亲带来的。 只是后来林夫子对卢景程越来越喜爱,非常看好他,爱屋及乌,才怕委屈了他,又担心卢景程过早成亲会对他有所影响。 但方才见了姜彤,见姜彤很是不错,便在卢景程面前赞了几句。 “贺师弟将女儿教养得不错,你当好好待她。” 卢景程连忙道:“自当如此,学生如此家世,娶了珍儿是我之福气。” 林夫子哈哈笑了两声:“景程不可妄自菲薄,汝之前程远大矣!” 此正中午,林夫子自然留了二人用饭。 吃过饭,他们方才折返。 出了林夫子的院子,卢景程带着姜彤在书院里一些景致不错的地方看了会儿。 不多时见姜彤眼睛里露出倦怠之色,道:“珍儿累了?” 姜彤连忙点点头,沉吟了会儿,还是问了句:“相公,我什么时候回万安县?” 四下无人,卢景程便抚了抚姜彤的脸,“珍儿这是待得不耐了?莫急,为夫已经让洗笔雇好了马车,到时候再让洗笔跟着你们一起回去,我也能放心些。” 既然他都安排好了,姜彤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点点头说好。 *** 却此时,另一边,魏晔鸣让书童去打听打听今天去了间歇阁的姑娘是谁。 不多时,那名为书童实则是充当小厮的下人就回来了。 “回三爷的话,小的去打听了,今日确有外人过来,乃是甲班一位姓卢的公子名叫卢景程的家属,那姑娘是卢景程的妻子。” “妻子?”魏晔鸣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过了几秒钟,又像是有点不相信,道:“那姑娘生的如此娇憨可爱,看着年岁就不大,怎么就是别人夫人了?莫不是你没打听清楚?” 书童心中嘀咕他家三爷这话让人听见了不得闹出多大的事,这样亵渎人家夫人,竟还说人家姑娘不该早早嫁人。 然书童怕他家主子邪性上来,不管不顾又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到时定然自己头一个吃排头。他家老爷把三爷放到青阳郡来读书,原本就是想让三爷思过来着,别到时候再犯错,老爷都要气死了。 是以连忙跟着解释道:“三爷不知道,青阳郡这边跟咱们京城不同,特别是听说那卢公子是小地方的人,那边,女子成亲多半比较早,像是十二三四岁,都很常见的,所以那位姑娘嫁人也算不得早了。” 魏晔鸣听他如此解释,更觉不可思议了,连带语气都变得不爽快起来,阴□□:“那么大点姑娘娶回去能干什么?” 小童心说三爷您刚才还说人家年岁小娇憨可人呢,这么快这就自打嘴巴了。 嘴中却连忙附和道:“谁说不是,我看那位夫人也不过如此,三爷哪里弄不到比之好千百倍的女子。” 却这话让魏晔鸣皱眉,提脚踹了书童一脚,“滚一边儿去!人家姑娘也是你说得的!” 那书童舔着脸,连忙自掌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哎哟小的这张臭嘴不会说话,三爷您消消气,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魏晔鸣心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是是,三爷。”说罢,小童吓得赶紧弯着腰退出去了。 36.第三十六章 第二日, 姜彤就起的比较早,因为要一早出发赶车。 自然是卢景程的陪着, 送她出了书院。 还让洗笔跟着姜彤一道回去。 时辰虽然早, 但是夏天天亮的也早。 马车就等在巷子里,卢景程先跟姜彤说了好些话,让她乖, 以后莫要任性,路上当心之类的。 听得姜彤眼皮子直跳。 随后, 有去嘱咐车夫一些事。 这才要出发了。 姜彤犹豫了会儿,还是说:“要不还是不让洗笔跟着了吧, 免得相公身边都没有人,挺麻烦的。” 卢景程摸摸她的头发,平淡道:“无碍,珍儿上车吧。”说罢扶着姜彤的手, 让她上马了车,看着她坐好,挂上竹门,对车夫点点头。 洗笔就和赶车的一起坐在外面。 马车嘎吱嘎吱出发了,车轮子在地上碾起一条长长的痕迹。 知道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卢景程才返身回了学院。 青阳郡到万安县路途不算近。紧赶慢赶都也要花上一整天的功夫。 姜彤怀着孕,更累,隔着段时间就要下车活动活动。 等到达万安县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姜彤让车夫直接赶车去了自己的宅子。 喜儿下来叫门, 里头下丫头和婆子见外头有人, 有响动, 再一听,却是主家回来了,于是赶紧把蜡烛和煤油灯都点上。 开门让姜彤等人进来了。 姜彤安排破厨娘去准备着水和吃食,一路上大家都只啃了几口干馒头。 让马车车夫和洗笔吃过洗完澡,喜儿已近安排出一间房让他们人休息。 这两人明日还要回去。 姜彤自己也是疲惫得不行,头一件事是让下人抬水来洗澡。 足足在木桶里泡了半个时辰,都打了几个眯盹,后喜儿在门外面轻轻叫了几声,姜彤才回神,慢慢起身擦干身体,回了自己房间。 喜儿也已经收拾妥帖,一身干净清爽。 过来给姜彤绞头发,绞了个半干。小丫头就在外间门廊上叫了一声。 喜儿就过去端了着吃食进来。 一碗才擀好的面条,配上一个荷包蛋,几根翠绿爽口菜根根整齐,还放了些鲜嫩菇菌。 姜彤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此时也有些饿了,便马上筷子细细吃起来,胃口不错,都吃完了。 之后漱了口,让喜儿自己去休息。姜彤略揉了揉腹部,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步,消下食,才竟自上床睡去了。 一夜无梦,睡了个舒坦觉。 早起姜彤精神不错,不免感慨出门一趟辛苦,还是在家里好。 各自吃了饭。 洗笔自然又得往回赶了,卢景程身边缺不了人。 姜彤让厨娘给他们准备好干粮,让他们带着。 那两人连忙道谢。 喜儿看着他们的马车走远,消失不见,才回了屋子。 休息了几天,缓过精神,姜彤带着喜儿回了贺家一堂。 刘太太并知道女儿出门去了青阳郡的事,她这两天也没去姜彤那宅子,所以并不知情。 见姜彤过来了还很开心。 又看了几眼女儿的肚子,觉得几天未见,肚子好似又长大了些一样。 “哪里长得这么快了。”姜彤道。 刘太太笑了笑了,又说:“我一早盼着你过来,娘不好见天往你那边去。” 姜彤那边,隔壁邻里也大概知道那出新卖出去的宅子住的是什么人。 上次卢景程回来,竟还特地去了隔壁家拜访,言级自己在青源书院读书,恐长时在外,自己夫人一个人住在这边。希望大家平时能够照看些许。 这乃再正常不过的场面话,大多乔迁新居的人家都会这样,算作给邻里打招呼认门的礼节,让新户更好好融入进去。 姜彤先前只厨娘做了些点心送过去,因她自己怀有身孕,怕有些人家或有什么忌讳,便没有贸然前往。 等卢景程回来了后,两人便又走了一趟,于是大家都知道了新来住户姓卢,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还是位秀才,现下人在青阳郡读书。 谁都希望自己的隔壁邻里是好相处的人,再加上卢景程有这个身份,所以他们对姜彤还算友好的。 这些道理刘太太都懂,所以不好时常总往女儿那边跑,省得被人说闲话,因为女婿现在不在家,不知道的还只当做娘家人去打秋风,女子趁丈夫不在贴补娘家人呢。 刘太太不想女儿被人这般说嘴,所以即使女儿现在上头没婆婆看着,也没得说经常过去看她。 倒是姜彤不在乎这个,原这个时代就压抑些,若还要处处看着别人的眼睛过活,那都成什么,倒不如眼睛一闭去了干净! 她不知道刘太太的想法,自个儿是想出门便出门的,刘太太看女儿过来只有高兴的份,从不忍心说她。 便是只有一点,显少留姜彤在家过夜,只道卢景程不再,不回家容易引别人的口舌,若以后让卢景程听见些什么心里起了疙瘩,两人有了矛盾便不好了。 姜彤都不知道刘太太心里想了这么多。 她今日过来,其实是想找她弟弟贺云驰说些事。 贺云延在周夫子那里上学是上六天休息一天,一天只用去半天,上午下午轮流来。 姜彤知道他是哪一天放假,特地抽这时候过来的。 贺云驰年岁小,还没下场考过试,不过周夫子让他明年且可一试,不管成不成,总能多一次经验,为以后做准备。 才跟刘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姜彤就问:“娘,小弟呢。” “那个书呆子啊,在自个儿屋子里看书呢!从没见过他这样的,好容易放一天假,也不说出去玩玩,只闷在家里。”刘太太嘴上抱怨着,眼角却带笑容。 姜彤噗呲一声:“我也没见过娘这样的,旁的人家都是死命盯着家中男儿读书,娘倒好,尽劝着小弟出去玩儿。” 刘太太笑道:“你倒还打趣你娘起来了。”继而又叹了一口气,“你大哥没有读书的天分,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早放弃了,所以你爹把希望寄托在驰儿身上,一得空都要将人叫过去问话,娘看着都不忍心,驰儿懂事,对自己严格要求,娘只是怕他憋得狠了,到头来伤了身子骨,他小小年纪,哪里经得住这些压力。” 贺老爷对儿子要求严,贺云驰性格更是严于利己。刘太太的忧心再正常不过。 姜彤听了会儿,待她娘把话都说完了,才道:“娘,我去看看小弟。”言罢便起身出了正院。 贺云驰的院子叫做有容居,取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意。 院子里很安静,主子在学习,下人自发退到了一边,不敢打扰。 姜彤一进来。 站在回廊下丫头立刻过来行礼,“给姑奶奶请安。” 姜彤摆了摆手,“我自己进去,你不用跟进来了。” 那丫鬟只好连声行下。 因为天气热,所以门帘早早卷了起来,窗户也都支开了。 屋子里很安静,贺云驰背对着门这边,正伏在桌边看书。 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特别明显。 姜彤走近。 就听见贺云驰背着背说道:“山药,都说了不许进来了。”略带童稚的声音里竟然有些严肃。 姜彤忍不住轻笑了出声。 果然见那背影就是僵愣了一下,随后转身,“姐姐!” “姐,你回来了!”贺云驰声音里有些懊恼,“娘都没让人来告诉我。” 姜彤笑道:“你读书这么认真,谁敢来打扰你。” 贺云驰这个小古板,抿着嘴唇,站起来认认真真给姜彤见了一礼。 姜彤也不调侃他了,说起正事。 “小弟最近在看什么书?” 贺云驰真正回答:“还是四书,爹说我没读通透。” 姜彤点了点头,然后从身后喜儿提着的东西里,拿出一叠修订好的纸。 递给贺云驰。 贺云驰接了过去,一边疑惑问:“这是什么。” 姜彤道:“资料,解析。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 贺云驰愣了愣,还是没听太懂。 这其实是姜彤阅读书籍翻阅试题的时候整理出来的一些常见易考易错知识点。然后她整理一些出来,正好拿来给贺云驰这个未来准考生看看。 贺云驰每天都是埋在四书五经这些书里,姜彤有点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薄弱知识点在哪里,又有没有系统地复习过。 其实他们这些准备要考试的人,姜彤还是觉得应该多练几套试题,天天做,总能发现问题,顺道熟悉考试的模式。 但这里没有试题卷,她也还没弄出来。 正好,姜彤整理资料的时候抽了点空弄了个难点解析出来。 相当于资料书。 当然这解析题不是姜彤自己凭空根据自己的想法胡乱弄的,几乎每一个难点,她都收集了很多学者的见解,在他们的书中翻看到过解答,最后才敢规整出一个答案出来。 如果碰见这类题型,不谦虚地说,绝对会有帮助。 就只看姜彤翻出多少资料来对比,每天看书花了大量功夫。就能窥见一二了。 姜彤看了看贺云驰,说道:“你先看着,过着时候我再来,到时你给我些反馈。” 在贺云驰的一脸茫然中,姜彤拍拍他的肩,“那我先去娘那边了,你自个儿看书吧。” 然后就带着喜儿走了。 37.第三十七章 贺家大嫂稳重, 二嫂爽朗,跟小姑之间没什么龃龉, 相处得都挺好, 贺家家庭氛围挺好,刘太太宽和大气,不是那等为难儿媳妇的人。两个妯娌间也合得来, 小矛盾有,大事摊开了说, 倒不会像有些人家一样,有几个兄弟就闹的乌鸡眼似的, 乌烟瘴气。 姜彤之后又悄悄去跟贺云驰说,让他别给爹看见那东西。 她是怕横生枝节,现在这事都还只有一个影儿,以后发展什么的, 还都不好说。 贺云驰也听姐姐的话,表情认真,点头答应下来。 在贺家待了一天,吃过晚饭。 一家人和和乐乐说了会儿话,傍晚的时候,刘太太叫了一顶轿子将女儿送了回去了。 巧不巧,才进得家里那条巷子,刚迈下脚, 姜彤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阶梯旁的门上探头探脑, 扒着往里张望。 喜儿眼睛尖,赶忙附在姜彤耳边说道:“小姐,那个好像是家里太太。”喜儿不喜陈桂香,却也还要规矩本分叫一声太太。 这是以前贺家的一些老嬷嬷打小教的道理,做下人的,首先就要把自己的皮给绷紧了,一刻都不能粗心大意,主子怎么做那是主子,下人需得谨守侧分,别心宽了放肆久了容易得意忘形。 这话说的在理,喜儿一直记在心里,做事本分不出头不张狂,所以之后才能一直陪着贺云珍出嫁。 姜彤脚下也是顿了一下。 随后,提着裙角往前走了两步,见果真是陈桂香那张脸。 她这边还没说话,陈桂香就听见了声音。 一回头,先是脸上闪过一丝丝尴尬,然后才抬了抬下巴,装作没事人一样。 道:“这大白天的,我见屋子里也没个人,还觉得奇怪呢。珍娘,你大着个肚子,怎么尽往外跑,也不怕撞了我孙子。” 说这话是陈桂香还撇撇嘴,好像姜彤多不应该一样。 姜彤眼神平平淡淡看了陈桂香好一会儿,才道:“我当时是谁趴在门外,原来是您老来了。” 陈桂香看不惯姜彤这个眼高于顶的样子,换之前她早就要骂开了。 不过现在……她却忍下了,毕竟她今天过来是有事,不是来跟人吵架的。 且先探探口风再说。 是故,陈桂香赶紧把心里那点不痛快按下,勉强扯出个笑脸来。 道:“这不是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怕你人小不张事,遂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再一个,多日不见我大孙子,我这当奶奶的过来瞧瞧。” 其实屋子是有人的,不过因为几个下人都不认识陈桂香,所以任她在外面叫了半天门,但几人都不敢给她来。 这人说是主子的婆婆,却没见过这样的婆婆,恶声恶气,没个长辈样。 所以姜彤没回来,她们几个是万万不敢开门的。 陈桂香好面子,被人拦在外头进不去的事。 她怎么会当着姜彤的面说。 现下,喜儿走到门头,叫了两声,里头就听见开门栓的声音。 然后门慢慢慢慢开了一条缝,小丫头一看,即时露出个笑脸道:“喜儿姐姐,终于回来了!” 随后就将门全部拉来,福身给姜彤行了个礼节,“奶奶回来啦!” 姜彤点点头,抬脚进了门。 陈桂香挺了挺身子,忙不迭地跟在后头,挤了进来。 等姜彤快走近屋子里去了,她回头朝那个不给她开门的丫鬟重重呸了一声。 现下色也不很早了,姜彤在贺家吃过饭,自然是不用厨房再做开火的。 但陈桂香是未时就过来了,之前没见到姜彤的人离开了一阵,却然后又来了一趟,四处张望,一直等到现在。 没等姜彤说话,她就竟自坐了下来怪里怪气说道:“你婆婆过来了,好歹准备些吃食才是正经,这是打算饿着我不成。” 姜彤垂着眼皮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末了看着喜儿,道:“听到没,还不快去厨房让做些东西送过来,可别将我婆婆饿着了,那便是我的不孝了。” 喜儿瓮声瓮气说了句:“是。”然后转头离开了。 陈桂香眼珠子打从进了这院子,就一刻不停地四处打量,眼睛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 姜彤不知道人过来,自己要问了。 于是放下手中杯子,道:“婆婆今日过来,且不知为何。” 陈桂香憋了这么半天,就等着姜彤这句话。。 如此,便急忙道:“可不是,有事哩,景程他外家近日来了万安县,这可多少年没见面了哟,一家子骨肉至亲的,说出来都要落泪的。而却景程现下在青阳郡未回,我想着,你是他妻子,依着规矩,合该去给外祖舅母等人见个礼,斟杯茶才是。” 姜彤皱了皱眉,心道卢景程的外祖?那不就是陈桂香的娘家么,陈家一家人来万安县了? 姜彤知道陈桂香不是万安县本地人,而是外地远嫁过来的。当年陈桂香能嫁给卢家,还是因为卢老实一只腿有些跛年纪又大了的缘故。 如此最后才娶了一个外地媳妇。 现在陈桂香说她娘家人都来了万安县。 姜彤才有些惊讶和奇怪。 走亲戚也不是这么走的。 且陈桂香还特意来通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她过一趟。 姜彤不怎么信任陈桂香,自然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警惕起来。 然陈桂香理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姜彤面上也并不急着否决。 道:“未知外祖母和舅舅什么时候过来的?既然婆婆这么说,不去看一下倒显得我不孝顺。”只她也没说个具体时间来。 想着,到时候让喜儿去探探,她再带几个丫鬟去走一趟便是。 陈桂香似对她的回答不怎么满意,不过此刻也没说什么了。 等喜儿把饭食端了上来,她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又不免抱怨姜彤,一个人住这么大个院子,三四个人伺候着,天天好吃好喝,她一个妇人,哪里值得这般去花销! 不过,如此看来,这贺云珍手里的钱不少。 陈桂香心里的想法打了个转。 等吃了饭,陈桂香这才嘀咕着走了。 喜儿一边连忙道:“小姐,太太她又来找您是有什么事吗?” “说是陈家有亲戚过来了,喜儿,明天你去燕子巷那里打听打听,让我心里好有个数。” “是的小姐。” *** 却说另一头,陈桂香刚回了燕子巷。 先去前头卤菜铺子看了一会儿,问问今日生意如何才往正屋子里走去了。 陈桂香方才说娘家里来人了,确实是实话。 但她没说清楚的事,陈家里所有人都来了。 包括她娘陈张氏,她大嫂小张氏,还有小张氏的一双儿女。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陈桂香也是等她娘过来后,才知道她大哥在两个月前就死了的是。 怎么死的呢? 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陈桂香的大哥染上了毒瘾,沉迷于赌博,输红了眼,在赌坊里跟人借钱,又全部输了个精光。 借了钱还不上,人家一群打手找到陈家里,抢的抢,砸的砸,陈家人掏空家底都还不上,最后利还滚利越来越多。 收债的都是些狠人,打杀人的事没少干。 他们给了陈家宽限时间,陈家人不止不还,还跑去躲了起来。 最后被人抓了出来,那些人就生生打死了陈桂香她大哥。 然后威胁陈家人再不还钱,男的打死,女的卖进窑子里! 这可吓坏了陈家人,之后急忙忙去处借钱,但可能是平时不会做人的缘故,没几个人愿意借钱给陈家。而眼看着人家给的期限就要到了,他们怕死,实在没办法,干脆去了衙门报案,说自家儿子被人杀死了。 县太爷让他们举出证据他们也说不出,只指着赌坊那几个打手,一口咬定就是他们。 但口说无凭,反而是对方乘势拿出了一张借条,上面有签字画押,说陈家欠赌坊多少钱多少钱。 最后县太爷反判陈家人扰乱公堂,一人打二十板,并勒令其按时还钱。 陈家人完全傻眼了,想要的公道没讨回,还一人挨了一顿打,臀部开花。 更可怕的是,因为告官这个行为已近让那赌坊的人非常不满了。 最后还是小张氏出了主意,对陈张氏道:“娘,我恐怕县令打人老早就收了赌坊那边的孝敬,狼狈为奸,所以咱才会告官不成还落得一身骚,现下这个样子,我们继续刘在这里又还不出钱,焉有命在,怕是要落得和大郎一个下场了。”说完还假装拭了试泪,看陈张氏听进去了的样子,随后又接着道:“在这里咱们没了法子,过不下去了,我看,倒不如去万安县投靠大妹?娘觉得呢?”小张氏机灵的很,故意这么问。 听说她那小姑子嫁过去可是过得好日子呢,上头没公婆,虽然男人也是早早死了,不过却给她留下半辈子转的银钱,一座院子,外带半茬儿卖卤菜的铺子。 当初这话是给陈桂香做媒的人传回来的。 小张氏听的嫉妒不已。以前陈桂香第一次嫁的人家就很不错,丈夫是个读书人。不过后来抛弃了陈桂香,小张氏就觉得这小姑子运道不好,天生没享福的命。改嫁还只能远嫁,嫁的是个腿有残疾的男人,后来不多就男人又死了。 开始小张氏还同情陈桂香呢,后来得知人家过得好好的,有吃有喝有住,自己当家做主,也是好的很。她心里又有些酸了起来。 到现在自己家出事,丈夫被打死了,小张氏头一个就想起陈桂香来。 婆婆当年对小姑子还是不错的,现在娘家人遭难了,她怎么也得帮帮不是? 陈张氏其实心里正没个主意,听小张氏这么一说,心里就细细琢磨开了。 女儿家上头可没有婆婆管着,完全是自己管家,他们就算去投奔,也不必看人脸色。 这么一想,就觉得可行。 于是当天夜里,陈家一家人就卷着包袱开溜了。 跑到隔壁县的渡头,做了大船,一路来了万安县。 此刻,见陈桂香回来了。 陈张氏连忙一把抹掉嘴边的瓜子皮。 问道:“女儿,你那儿媳妇可答应了?” 陈桂香脸色不太好看,略带着些气道:“哪有娘说得那么容易,就这么巴巴从人手里抠出钱来,打量谁都是傻子不成。” 小张氏现在可不想得罪陈桂香,赶紧笑眯眯过来做好人,“小姑可别生气了,娘这不是关心嘛,咱们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来,芝儿,给你姑姑倒杯茶。”她口中的芝儿就是自己的小女儿。 陈满芝十五岁,还没说人家,也是被家里带累了,之前有个爱赌博的爹,哪个好人家肯娶这样的媳妇回去。 是以她爹陈大郎被人打死之后,陈满芝虽然流下了几滴眼泪。却心底实实在在有一股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终于不用再被她爹拖累了。 可是小姑娘终究是天真了点,不知道她爹虽然死了,但是还留下一大笔债务。 先前他们已经被讨债的人赶了出去,宅子拿去抵压了,却还是不够。 最后,只能来投奔姑姑。 到了万安县,陈满芝才发现,这里可比他们那边好多了。 街头热闹的不得了,看起来也富裕。 陈满芝心底对老家压根不留恋,旁人都知道她们陈家的底细,她在那里肯定嫁不到一个好人家,如此还不如离开了好呢。 万安县富饶,有钱的人肯定也多,到时让娘给自己细细相看就是了。 且看起来,姑姑家也是不错的,虽然没有陈家之前的宅子大,但是,现在陈家可什么都没有了的。 所以陈满芝聪明得很,自来了之后,就听话懂事,不着痕迹讨好恭维着陈桂香。 38.第三十八章 谢谢支持! 姜彤有所了解, 但她又了解得不是很多,大多数的认知还是源于以前看的一些史书杂书。 这事很为难。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 但贺家先会有措施, 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 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 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 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 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 偶尔脑子会出现的,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 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 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 但是有一个人, 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即使穿越了,但姜彤的素质贺能力还是自己的,那句在落俗不过的话,你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丰富的知识除外。 贺云珍这具身体记忆里非常好,不输当年的姜彤。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感觉思维活跃度都是很一个曾上升的趋势。 这让姜彤庆幸,第二次觉得,拥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感觉不赖。 在征得了贺老爷的同意,姜彤可以使用书房,她便每日往里头跑。 有时候泡在书堆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刘太太都怪嗔过一回:“你这孩子,怎的爱上读书了,竟比你小弟还认真些。” 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贺云珍上头走了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弟,比贺云珍小两岁,今年十三,还在读书,每日要去学堂。 如今也拜在周夫子的门下,认真较起来,是卢景程的师弟。 刘太太说的就是这个儿子。 姜彤对这些调侃充耳不闻,通通一笑置之。 “得说你肚子里怀的这个贴心得很,知道心疼他娘。”刘太太玩笑似的道。 姜彤扬扬眉。 肚子已经满三个月,姜彤一不害喜二不嗜睡,胃口正常。 惹得刘太太都频频夸她这胎好,她有福气之类的。 姜彤没当过孕妇,也没把孕妇当成个大事,只认真寻着自己得计划一步步来,控制均分饮食,早晚锻炼。 身体就越来越健康,连带皮肤呈现出一种红润的粉嫩状态。 这天姜彤又在书房里翻阅书籍。 贺云珍常习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写出的字看着一团花团锦簇,实则有些软绵无力,毫无筋骨,全然透着一股闺阁脂粉之气。 不过贺家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官之家,对女子的要求程度不高,能写出漂亮外面看着整齐的字体已然是不错,这不能跟京城中高门大户中的闺秀来比。 就像贺云珍她虽然能认字,但就姜彤知道的,这姑娘正经正统的书没有的读过两本,当真只习了女训女诫那些个东西。 说她只“些许认得几个字”这还真不是谦虚只之词。 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是以姜彤现在也能熟练不费力地写出贺云珍惯用的簪花小楷。 姜彤也是自小练的书法,学的既不是颜体也不是柳体,而是瘦金体。 姜彤前世是个左撇子,但不是说她不会用右手,其实她右手跟其他人一样也灵活,但真相比起来,还是左手用得更好。 记得她上大三那一年,右手写一张字,老师说一个好,挑不出毛病,但若她用左手写,却能被夸有灵气。 当初因为姜彤妈妈说女孩子左撇子不好看,姜彤听话,平常更多用右手,所以后来,许多人都忘了或不知道,原来姜彤左手能写出那么好的字。 姜彤叹了一口气。 铺开纸张,以左手写了一手熟悉的字体。 稀奇的是,灵魂和贺云珍的身体重合之后,有竟然也能灵活使用,没有丝毫滞涩之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事。 这个世界,书法自然有自己发展的历史,至大周朝,书法已经相当成熟了。姜彤在查资料研究的时候已经发现,她那个世界所知的几种字体,在这个时代,但却都是存在的,只换了一种叫法。 这样看来还不错,些文化有相通之处,学习起来只会更快。 不过让姜彤哭笑不得的是,她最喜爱,并从小习到大的瘦金体,似乎还没出现。 这就有一个问题,姜彤不能在让人知道她会写这种字。 需知一种新的字体的产生,不是那么轻轻松松。 一个十几岁的小地方长大的闺秀阁少女怎能创出这样厉害的字体。 不是让人徒惹人怀疑么。所以,至少目前为止,她不能不让知道。 把刚刚写好的那张纸撕毁,扔进盆子里,姜彤提笔写了一页簪花小楷,放在桌面上。 她读书很快,思路清晰,冷静,阅读完一本并不需要很长世间,当然这是泛读,关于历史书记,因为要看的吸纳的太多,她都是采用泛读快读的方式,读完在做个简单的标录,方便以后需要时回看查找。 这样,姜彤在贺家一住就住了七日。 这天她无意间从丫鬟嘴里听到了一件事。 两日前她大哥贺云延派人往青阳郡去,第二天没有回来,昨天晚上才收到消息,竟然是半道上遇山匪打劫,被杀死了。 直至路人发现后尸体报了案,官府经过调查确认死的人是万安县主簿家中的的一个小厮,连忙派人通知。 姜彤脚步一顿,而后转身,去找刘太太。 而刘太太正和姜彤的大嫂说这件事。 这事很为难。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但贺家先会有措施,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但是有一个人,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即使穿越了,但姜彤的素质贺能力还是自己的,那句在落俗不过的话,你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丰富的知识除外。 贺云珍这具身体记忆里非常好,不输当年的姜彤。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感觉思维活跃度都是很一个曾上升的趋势。 这让姜彤庆幸,第二次觉得,拥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感觉不赖。 在征得了贺老爷的同意,姜彤可以使用书房,她便每日往里头跑。 有时候泡在书堆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刘太太都怪嗔过一回:“你这孩子,怎的爱上读书了,竟比你小弟还认真些。” 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贺云珍上头走了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弟,比贺云珍小两岁,今年十三,还在读书,每日要去学堂。 39.第三十九章 谢谢支持!  卢景程回来时家里静静地, 陈桂香在前头, 阿贵出去买东西了。 所以他就并不知道方才自己母亲跟贺云珍闹了一场。 姜彤呢,那点事她也根本没放在心里,现在人正愁着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呢。 不自觉分析来分析去。 你要说那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境无关其他,姜彤不太相信。 没有哪个梦境能清晰到这种地步的, 那两本小说里的内容, 每个关键事件, 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她穿越的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中的世界? 姜彤摸了摸平平坦坦的小腹, 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更多的, 是茫然, 太茫然无措了。 她肚子里揣的这个, 是小说主角,以后竟非常有本事。一能建功立业, 二能踹翻渣爹继母替母报仇! 这么匪夷所思,事情放谁身上都不能那么快接受啊! 姜彤只要想一下, 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叹气。 这是主角啊,是最大boss啊。 变数太大了! 这所有的一切, 都跟她最初的打算不太一样。 之前姜彤能下定决心不要孩子, 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年纪太小, 怕孩子又怕死,所以不想生, 且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个负担, 责任太大。 为母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过, 就算以后因为一些社会家庭原因必须生孩子,那也是至少等她二十岁之后。但现在这个年龄,太小了,不适合。 都打算好了,药也买回来了,但没来得及吃,卢景程就回家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就一下子,完全打乱姜彤的计划。 她肚里怀的是个小霸王! 她看了整本书,看完主角整个人生,真的生出无限情感。 他经历的遭遇的所有的你都看了一遍。 为他紧张为他担心为他酸涩,这就是人物带来的情绪。 然后你看完了,再冷不丁告诉你,这主角是你儿子,现在在你肚子里。 能怎么办,是打胎呢还是不打胎呢? 姜彤无法否认,她已经不能单纯把肚里这块肉看做一块没感情的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烦躁。 一种事情超出预计无法掌控的烦躁。 不多时,卢景程进了内屋。 见姜彤支着下巴,正坐在梳妆台旁,面对着窗户,窗门开着。 微微细风吹拂进来,掠过她精致灵秀的眉眼,吹动她用玉斜斜绾起的乌发。 云鬓轻动。 姜彤眉头是轻蹙着的,一缕发丝被吹着贴着白皙的脸颊落在红唇上。 她用手轻轻拂去。 卢景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咳了咳,抬脚继续往里走。 姜彤听见动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首看过去,轻声道:“你回了?” 卢景程觉得贺云珍或许还迷茫着,大概只是随口一句话。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模样俊逸非常。 “珍儿用早饭了吗。” 姜彤放下手,身体才向着这边侧过来,点点头,又道:“相公出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一同窗。”卢景程没有深说的打算。 姜彤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略过。 “对了,珍儿你跟我过来下。”卢景程又说道。 “嗯?什么事?”姜彤略微疑惑。 卢景程的朝她示意,一边往外走。 姜彤便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两人来了卢景程的书房。 这还是姜彤第一次来卢家的书房。 陈桂香这人有些歪性,认定读书人的房间不随意进来,污了这块神圣地。 姜彤对人家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是人家的地方,她要怎么样随便,自己也不缺那一两本书看。 书房宽敞明亮,简洁大方,收拾得干净。 里头一股墨香书气,这里虽没什么名家字画,古籍珍本来增色,但让人看着舒服清爽。 卢景程从桌上拿起一方长盒子。 大概三指宽一掌长。 “珍儿,这个给你。”卢景程将这个盒子递向姜彤。 姜彤挑眉,“给我?” “嗯,打开看看。” 姜彤接过。 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对梅碧绿的翠玉耳坠。 姜彤伸手玉白细瘦的的芊芊手指,挑拿了起来。 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很好看,谢谢。” 卢景程道:“戴上试试看。” 姜彤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很多耳珰钗环,姜彤不是每天都戴,不过大多挑的都是样式简单的,精致又漂亮。 卢景程眼光不错,挑的耳坠挺漂亮。 刚好姜彤今天没耳朵里光光的,没戴耳环,卢景程见状,才让她带上看看。 对方既然开口了,姜彤没再矫情推脱,直接对着铜镜佩戴了起来。 “很漂亮。”卢景程点点头,认真说道。 姜彤就对着他笑了笑。 卢景程,梦里第一本书里的主角。 姜彤心中有太多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就是真的。 她一早就想了很多,书中的贺云珍是在生完孩子差不多半年后死的,没有说原因,姜彤揣测了一下,觉得或许跟生孩子有关,年纪小生育伤了身体根基,没养回来。 而她所处的这个真是世界,贺云珍的命运没有按书中的发展,她都没等到生孩子,灵魂就已经消散不见,姜彤的魂魄从异世而来。 作为一个炮灰,贺云珍年纪小小便死了。 但对姜彤来说,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小说里虚构的东西。 而她代替了贺云珍,那么贺云珍的生命轨迹也该随之改变。 姜彤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即使她穿的这个身体是个边缘人物。 她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初见卢景程时,姜彤就觉得这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 到知道了他是书中主角,更是不敢看轻对方。 他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点毋庸置疑。 书中对卢景程的前妻没有体积,更没有从卢景程的角度写过,回忆怀念这种事。 这就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彤在卢景程身上留了一万个心眼,面上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卢景程看了眼漏壶,巳时已过。 现代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多。 他道:“走吧,今天去岳家,我已经雇了车子,去跟娘说下。” 姜彤点头,让喜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稍作整理,两人就出门了。 陈桂却也怕得罪官家,在没有为难姜彤的,不过到底心里不痛快,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瞥见身后的喜儿准备了许多礼盒,心里酸的厉害,可用不着她准备什么,这丫头嫁妆里好东西多着呢,哪里需要她去操那份闲心! 一时心念多转,想起刘婶儿的话,旁的人家都能拿捏着儿媳妇的嫁妆贺云这么嫁妆要是能在她手里,家里经济也会宽松不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说一说。 儿子读书花销大,让贺云珍拿出些银钱来补贴不过分吧? 儿子可是她男人她相公,他的前程就是她的,将来儿子出息了,享福的还不是她贺云珍?出些小钱简直太理所当然! 那边,姜彤当然不知道陈桂香的那些心思。 她和卢景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贺家。 姜彤前些日子就跟卢家人说过,卢景程放假就快回来。 贺家猜到卢景程会上门来,所以这几日就让门房小子盯着点,看见小姐姑爷来了,赶紧来报。 这不,才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紧走人呼啦啦宅子里报信儿去了。 巷子里不宽敞,两人在大路上就下了马车,喜儿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门口下人早就弯腰扬着一张笑脸给小姐姑爷请安,一边利索把人请了进去。 但这些姜彤不同,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表情就更加满意了,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里面有四匹锦缎,两匹酱色,一匹茜红色,一匹靛青色,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顾及到了家中三人。 陈桂香觉得自个穿什么都成,景程出门在外,倒是该多做几套,那匹亮色一看就是留给儿媳妇的,难得她没先扣留下,倒是长进不少。 暗暗点头,陈桂香才说道:“景程出门在外,门脸终归要讲究些,免得那些子眼皮浅的看低了他去,这匹青色料子我瞧着好,日头从隔壁你薛大娘那里借来了时兴的花样子,你照着仔细给他做两身,还有自己,这匹鲜亮的正衬你,也做两身。” 姜彤点点头,然后又说:“如此婆婆的也一起做了,没得长辈穿旧衣,媳妇反而新装上身的道理,再者如今不比当初,相公前途不可限量只会越来越好,咱们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40.第四十章 谢谢支持!  卢景程和贺云珍这桩亲事, 当初还是卢景程的老师, 周夫子保的媒。 周夫子的内人和贺云珍的爹是一母的兄妹, 因为这层关系,他们对卢景程是很看好,自然多有赞誉。 所以刘夫人对这女婿可以说是越看越满意。 卢景程相貌得好,神情温和,态度又非常谦逊, 行事端的是一派君子之风。 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到了贺家,卢景程被贺老爷叫去前厅谈话, 贺云珍的大哥作陪。 贺云珍就去了女眷的内宅, 她娘拉着她说话。 女儿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当娘的总有操不完的心,事事都要关心。 “珍儿女婿回来几日了?他待你如何?” 这是重中之重,刘夫人是过来人, 知道一个女人在夫家立起来,第一自己要硬气,二一个是要得到丈夫的喜欢。 当然最后还是要生儿子, 说穿了, 这些就是女人立足的根本。 刘夫人有时候略为欣慰,她女儿命好,嫁去夫家没几日就有了身子, 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女婿如今在外面上学, 留女儿一人在家, 多少不利于培养夫妻间的感情。 姜彤不觉得对方啰嗦,回答:“还挺好的。” 也没别的可说了,卢景程几个月才回家一次,而她更是第一次见,给不出什么长篇大论的评价。 只就这次回来的表现来看,的确还算挺好。 态度好,温文有礼,会给妻子买东西。 不管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但表面上是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刘夫人放心了些,头拉着女儿的手,跟她说些经验话:“娘知道女婿现在在外读书,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很多,但你听娘的,男人都是要哄要奉承的,你热络些,对着他软些,叫他别忘了你,定要有几分心在你身上。 还有你在家别想太多,头一件紧要的事是养好胎儿,你需得知道,男人就算在外头有了些别的小心思,但只要你生了儿子就谁都越不过你去。” 贺南眼睛惊讶,看了刘夫人一眼。 刘夫人当然不希望卢景程在外面养小或者有别的相好。但想了许久,觉得有些话她还是要提前跟女儿说下才好。 以免到时真的有了点什么事,伤心吃亏的还是她女儿。 刘夫人觉得没有猫儿是不偷腥的,没有男人不不喜女色的。 卢景程虽现下看着是个好的,但他也是个男人,再外求学,离家远,难保不会受到点什么诱惑。 刘夫人担心女儿。 她生的女儿自己知道,养的娇气,自来有些小性,又天真。 当初相看卢景程的时候,女儿躲在大屏风后头偷懒,等人走后,刘夫人问她的看法。 还没说话,只看女儿一脸羞怯脸蛋通红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看上了卢景程了。原本刘夫人还有些犹豫,毕竟卢家的家境确实不好,家里还有个寡母,她担心女儿会受苦。 但最后拗不过闺女自己心动了。 姜彤没想到刘夫人会说这些。 这意思太明显,叫她专心养孩子,再笼络着些卢景程,只别钻了牛角尖要强吃醋。 姜彤心里叹气。 可能对这个时代来说,这种做法最能保护自己,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就是突然有些心疼这些姑娘了。 刘夫人是一片慈母心了,如果真的贺云珍还活着,姜彤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 但姜彤自己呢,她可以接受这个身体,接受这个丈夫,这都没关系。 但若卢景程真做些踩了她底线的事,譬如说纳个小妾,在外养个女人,之类种种。 如此的话,她就没必要,也没义务再给卢景程当老婆了。 倒是无关情情爱爱,姜彤能跟人和和平平,认真一起生活,两个人,这是平等的。若你非要打破这种平衡,她也不是非要留下来。 即使没有爱情,但有要求。 姜彤一向对生活环境有些讲求,那应该是舒适的享受的,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所以在卢家,一些事她都没有跟陈桂香计较。 但,原则上的问题,不能退让。 所以,姜彤才回说,有些事她其实把主动权放在卢景程手里的,做出选择的是她。 刘夫人的话她理解,真的理解。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不爱这个男人,就当做搭伙过日子,他玩他的,你守住自己东西,快活过日子就成。 但依姜彤的性格,她做不了这事。她不认为长期生活在一种令自己不舒服的环境会是个好选择。 这对人的心态是一种折磨。 别到最后真成了一个,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斤斤计较的狭隘小人。 但是刘夫人的话倒是提醒了姜彤一件事。 她和卢景程现在两厢无事还好,但到底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宽敞的退路的。 而独立的女性不管在什么时候,首先一条就是要经济独立。 这点毋庸置疑。 姜彤其实是占了贺云珍一个大便宜,她有贺云珍的一大笔嫁妆,她之后肯定会想一个营生的行当,毕竟再多的钱也会坐吃山空啊,所以这些嫁妆钱财就能充当她的启动资金,省了很多麻烦。 贺家人都很好,对贺云珍没话说。现在承受这些好的人是姜彤。 她受之有愧,接承了贺云珍的一切,她理所应当把贺家人视做亲人,该有的责任得承担。 就算以后有什么打算,至少得是自己有充足准备之前,最好不让贺家人受到什么牵连,能让他们放心,如此,才可以放开手脚。 “娘说的话你听见没?别给我犯倔,自己聪明着点,在家别给你婆婆闹得不好看,她一个人养大女婿不容易。”刘夫人抓着点时间谆谆教导女儿。 “知道的,我心里有数,娘别担心。”姜彤乖乖道。 说完了卢景程,刘夫人又关心起女儿的肚子来。 “我总担心你没营养,卢家条件不好,也没补品给你进补。刚好前些时候,我们家得了阿胶燕窝,待会儿装些你带回去。” 姜彤莞尔,“不用了吧。”她这孩子现在是个无解的难题,哪有心思补他。 “别不当回事,身体没养好,以后生孩子苦的是自己!” 姜彤还能说什么。 “你现在有了身子,以后月份大身子重,我怕喜儿一个伺候不周到,要娘说是准备给你买两个丫鬟调.教起来,到时候送过去伺候你才好。怕只怕你婆婆会有意见。” 也是这个原因,贺云珍当时出嫁就带了喜儿一个丫头。 刘太太这一提,姜彤想到今天早上的事。 陈桂香那样骂人,当时她是真的生了气,所以才会毫不客气顶撞回去。 姜彤不说没影的话,说买丫鬟那就要买。 正好借此机会也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也省的以后天天闹。 她姜彤不想做的事,还没人能逼得了。 于是便道:“行,那娘有空把我物色两个勤快的人,等相公走了我再来领回去,也别让我婆婆觉得是娘的主意,就说是我自己买的。” 其实姜彤心里隐约不自觉考虑了另一件事,她如果真的生了孩子,肯定是要请人帮忙带的,毕竟,姜彤是一点经验都没,还有点惧怕小婴儿的吵闹。 所以迟疑犹豫了半天,姜彤还是说了出来:“娘,找些年纪大的人吧,有养孩子经验的。” 她认为自己只是把什么可能都考虑到了,不管最后做什么选择都不会慌手慌脚。 她却不知道,一旦你在认真为某件事考虑或做打算的时候,心中的天平可能已经倾斜了。 刘夫人自然满口应下来,这事容易得很。 卢景程和姜彤在贺家吃了午饭,一直逮到未时才离开。 刘夫人果真大大小小的回礼装了一大推,让他们带回去。 她一边仔细观察卢景程的反应,见他脸上并没有觉得自卑羞愧或被侮辱的神色,才放下心。 随后一脸笑容对卢景程说:“珍儿不懂事,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女婿还要多多体谅宽松才是。” “哪里的话,珍儿很好,反是我目下不能陪在她身边,羞愧难当。” 卢景程这话说得刘夫人满意,对卢景程越发和善。 送着他们上马车。 贺云珍道:“娘,那我就先走了。” 卢景程也道别后,马车才缓缓走动。 她心里早有了准备,她不在是现代社会的姜彤,她成了这陌生异世界的贺云珍。 嫁过人,有相公的。 姜彤无声叹气,洗完澡回了房,自己先上了床。 卢景程大概在他的书房里,还没过来。 她心里想着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瞪瞪睡着了。 不过睡得不是很熟,隐约听见房门的吱呀的声响和脚步声。 41.第四十一章 谢谢支持!  “娘辛苦了, 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抹了把泪,上前拉起儿子,上看下看,嘴里不停说着:“我儿,好孩子, 快让娘好生看看,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 然后又转向旁边, 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 就故意低下了头, 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 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 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 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 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 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暗道这贺云珍简直是只抱着金蛋的母鸡,屋子里还不知道有对面值钱金贵物什呢,贺家人竟然对这个女儿这么好,人参片都都送了过来! 尝到甜头的陈桂香恨不得直接把贺云珍的嫁妆全部搬过过来放自己做屋子里, 那丫头是个心奸的,房间十几红木箱子全都锁得紧紧的。 真是半根毛不拔! 贺云珍刚嫁过来的那几天,陈桂香表面上对她还不错,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的阶段,毕竟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家世。 后来大致摸清楚了贺云珍的性格,知道这是个骄懒小姐,柔柔弱弱的无用。 陈桂香在训斥了她几次,见人家着也只忍着没敢反驳,她就渐渐放开了,也不再因为贺云珍有个做官的爹而害怕。 姜彤穿过来之后,没劲儿跟个狭隘的寡妇计较太多,大多都装聋做瞎。 而次种种,加在一起,不仅没让陈桂香有所收敛,反倒越发得寸进尺。 所以这次,才敢堂而皇之进姜彤房间偷拿东西,完全不觉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付出,白得一笔钱财,真的能诱发人的贪婪之心。 卖人参片得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拿在手上,陈桂香心里已经谋算着贺云珍的全部嫁妆了。 她只知跟身边一些拿了儿媳妇嫁妆的那些人相比,却又忘了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而贺云珍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都是信奉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 一点不参假,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本意,连形式上都做得很足,嫁女儿的人家是真的会在女儿出嫁当天,新娘子被背出门子的那一瞬,朝地上女儿身后,狠狠泼上一盆水,以此来表明这个女儿从今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女儿不承立门户,不得重视是常态。 平常人家,女子出嫁一般,能有什么嫁妆。 好一些的,能得两个红木箱,两身到四身衣裳,两双鞋就顶够了。差点的就更不用提了,一个光人过来夫家也不罕见。 所以当初贺云珍的十六抬嫁妆一进入燕子巷,才惊得众人说不出话。 当初燕子巷热闹得不得了,哪个女人男人不嫉妒得眼睛发红。 42.第四十二章 谢谢支持!  姜彤看他, 眨眨眼, “没什么。”又拨了拨掌心的小瓶子, 补充:“今天见到爹娘高兴。” “是为夫的不是,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像卢景程这种人, 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 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就算过了会试殿试取得好的名次,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可能已经算是成功的,但这些在另一些世家权贵人眼里, 这些并不算什么。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 豪门侯爵,大官小官何其之多, 一个小小的进士,哪怕是头名状元呢,只要身后没有家族作为支撑, 又有多少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卢景程一没身份权势依靠,二没万贯家财通路。 但他却一点一点爬上了国家政治权利的中心,大权在握。 成为大周朝的首辅时,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不服气都不行。 他情商高, 心计深。 这几日, 睡在一张床上, 卢景程会细细询问姜彤肚子感觉怎么样,怀孩子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的的地方。 这样的体贴,即使不是真心,但他能日日如此,甚至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本能地去让自己这么做,至完全习惯。 刻在骨子里,时时铭记。 习惯形成的自然本能,自然反应。 你说可不可怕。 窥一斑而见全豹。 姜彤在某方面很敏感,她擅长于从细微的情感中窥见一丝丝的真相。 对此她确定无疑。 卢景程对贺云珍或者说是她,绝对没有情爱上喜欢的那种感情。 基于这一点上,卢景程对贺云珍的无可挑剔的表现,除去作为丈夫的责任感,剩下大部分,应该是他对你自己行为的计划要求。 这是一个如此冷静自控的一个人。 内心已经强大到能时刻自我调控,而且,似乎他极擅长掌控人心。 这一晚上,姜彤是想着卢景程入睡的。 看过卢景程为主角的那本小说,姜彤对他的认知程度再次加深了一个级别。 愈加清晰。 越清晰,她就越冷静。 卢景程的假期只有六天,这还是因为朝廷重农,一年有两次农桑假,一次在四月底五月初,第二次九月底十月初。 平时学院假期更少,半个月才休息一天。 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卢景程能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期间陪姜彤回了一次贺家,第二天去拜见周夫子,又见了几个同窗。 几日时间一晃就过,很快,卢景程就在陈桂香的依依不舍中再次离家去了青阳郡。 这人一走,姜彤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姜彤便开始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 因为决定要留下了孩子,这就意味着要承担生孩子带来的风险。 然她身体实在太小了,才十五岁。 第一个提上日程的是锻炼身体。 姜彤觉得自己起码得让身体保持在一个健康的水平。 目前就她自己对自己身体的判断,大约还是差了点。 她脸上是有些婴儿肥,但身体是很瘦的,还有些气虚,这应该完全是缺少锻炼的缘故。 贺云珍在这县城算是个官小姐,在内宅里长大,养的矜娇矜娇,一年到头都未必出得几次门。 姜彤不是要练成运动员或变成健身达人,当然这也不可能,她真的只是简单变得健康起来,至少不是,出一趟门,回来累的“娇喘嘘嘘香汗淋漓”。 说是锻炼,不过就是改变下生活方式而已,每天早起起饭后都要在院子里快走慢走一个小时。 第二个,饮食上更是要特别注意,姜彤不想过多进补,而是更注重营养均衡。 之前说了,陈桂香虽然不满意了姜彤,但目前对她的肚子还是非常宝贝的,所以炖鸡猪蹄这些,隔一段时间也会上桌。 姜彤有意控制体重,不想让胎儿过大,荤腥油腻吃的就很少,反而多是水果青菜,坚果杂粮这些,每天都会吃,保证身体不会缺了什么。 这附近小街挺热闹,普通老百姓讲究也没那么多,姑娘上街出门很多。 只有官家小姐出门才会坐轿,人多的地方不下地,人少的地方下地,脸上也要围块面纱,更讲究的人家还要带上幂篱,把整个头部都遮住。 不过小县城里这样的人家不多。 穷人家其实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因为谁都要养家糊口,谁不巴巴渴望多挣一分钱,做小摊小贩生意的,妇人占不少。 姜彤既然有了养孩子计划,就不能像之身那样在家无所事事了。 每日上午,陈桂香看着她的卤味铺子,姜彤就带着喜儿一起出门。 说实话,万安县城她都还不太熟悉。 想要辟出一条赚钱的路子来,光在家里闭门造车没用。 不懂行情之前,起码要了解下市场。 姜彤没有做过生意,但多少做了五六年职场女性,眼光和头脑有。 不过有时候,还要靠点运气。 在古代许多事不跟女人沾边,基本这就淘汰了许多发挥的余地。 姜彤差不多观察了有半个月。 她每天带着喜儿在各种逛街,买东西,询问,探听一些消息。 回家后就把当天获得觉得有用的一些信息记下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构想。 姜彤这里想心思寻赚钱行当养孩子。 那边,之前和陈桂香聊天的刘婶,抽了个空又来了卢家。 说的是之前物色小丫头的事。 刘婶搬个马扎凳坐在一旁,道:“钱婆子半个月前又下了好多村子,收了不少人上来,因我之前给她留了话,所以人家特地留了几个好的,不过也放不了几天,咱们万安县大户有钱人家不少,哪家不缺几个下人使唤伺候,丫头片子好卖着呢,钱婆子问你明天有空就去看一看,她那儿可不等,本钱都压着,这么多张嘴,多养一日多费钱。” 陈桂香一听,心底想法打了个转儿,上回忘了问买个丫头片子要多少钱。 于是她也没急巴巴应下来,只问道:“就是不知道这买一个丫头片子要费多少钱?”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面上却笑的一脸和善:“真真是,这事儿一时也说不准,还得看那丫鬟的品相合和年纪大小,从二三两到二三十两都是有的。” 陈桂香“嚯”地一声,吆喝了好大一口气。 “我的娘哟,怎生这么贵!多金贵的人哪个用得起!” 想他们家不算儿子的读书费用,一年到头的嚼用怕是都花不了二十两! 瞬时,陈桂香的买人的打算就退了大半。 刘婶子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清楚了陈桂香的想法,便连忙改口道:“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吓到了你,老姐儿,我这就是随口一说,具体哪里知道,到底钱婆子才知道,左右你又不缺那一天时间,我那可是厚着脸皮帮你讨了一个人情。” 陈桂香一听这,又有些犹豫了。 刘婶再接再厉:“而且,你那儿媳妇可不是个缺银钱使的,你怎么不从她那里扣些出来?这大把的钱财放在一个不懂事的年轻媳妇身上,你就放心?甘心?”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 但陈桂香不觉得,因为这恰恰说中了她的心事。 然后又让陈桂香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回来,带了很多珍贵补品回来。 这次她并没像上次一样,把这些东西都给陈桂香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陈桂香事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几次起得早,碰见喜儿在厨房里炖东西。 一看就是贺云珍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她厨房的东西锁着,她不拿钥匙,别人根本拿不着。 陈桂香留了个心眼,之后叫来阿贵问话,阿贵跟喜儿处的还好,再加上姜彤从来没特意瞒着,要吃东西都是大大方方的,只在陈桂香眼里,觉得她是偷着吃。 补品稀罕也金贵,但是给孕妇吃的,又是贺云珍母亲的一片真心,姜彤就接受了这份心意,也就不准备把东西交给陈桂香。 陈桂香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心里就有气。 被刘婶一提醒,顿时觉得有道理,给家里买个丫鬟她出些钱怎么了?且之前她自己说要买的,如此她帮着买了,钱还是该贺云珍出! 想通了,陈桂香的干脆麻利地给了刘婶准话。 明天去看人! 得答复,刘婶没多久,提着篮子就回来了。 而陈桂香的呢,第二天一大早,等姜彤和喜儿出了门,彤直接拐去了姜彤的房间。 翻了半天,把贺家给的补品都找了出来。 然后惊讶地发现里面的一个小盒子里竟然放着几片干的人参片! 这东西陈桂香曾经在药店见过一次,可不便宜啊! 陈桂香喜上眉梢,赶紧把盒子拿了起来,揣进自己怀里。 转头出了门。 去了药铺,把这几片人参干片给卖了。 足足卖了二十两银子! 姜彤看他,眨眨眼,“没什么。”又拨了拨掌心的小瓶子,补充:“今天见到爹娘高兴。” “是为夫的不是,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像卢景程这种人,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就算过了会试殿试取得好的名次,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可能已经算是成功的,但这些在另一些世家权贵人眼里,这些并不算什么。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豪门侯爵,大官小官何其之多,一个小小的进士,哪怕是头名状元呢,只要身后没有家族作为支撑,又有多少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卢景程一没身份权势依靠,二没万贯家财通路。 但他却一点一点爬上了国家政治权利的中心,大权在握。 成为大周朝的首辅时,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不服气都不行。 他情商高,心计深。 这几日,睡在一张床上,卢景程会细细询问姜彤肚子感觉怎么样,怀孩子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的的地方。 这样的体贴,即使不是真心,但他能日日如此,甚至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本能地去让自己这么做,至完全习惯。 刻在骨子里,时时铭记。 习惯形成的自然本能,自然反应。 你说可不可怕。 窥一斑而见全豹。 姜彤在某方面很敏感,她擅长于从细微的情感中窥见一丝丝的真相。 对此她确定无疑。 卢景程对贺云珍或者说是她,绝对没有情爱上喜欢的那种感情。 基于这一点上,卢景程对贺云珍的无可挑剔的表现,除去作为丈夫的责任感,剩下大部分,应该是他对你自己行为的计划要求。 这是一个如此冷静自控的一个人。 内心已经强大到能时刻自我调控,而且,似乎他极擅长掌控人心。 这一晚上,姜彤是想着卢景程入睡的。 看过卢景程为主角的那本小说,姜彤对他的认知程度再次加深了一个级别。 愈加清晰。 越清晰,她就越冷静。 卢景程的假期只有六天,这还是因为朝廷重农,一年有两次农桑假,一次在四月底五月初,第二次九月底十月初。 43.第四十三章 谢谢支持!  没有哪个梦境能清晰到这种地步的, 那两本小说里的内容,每个关键事件,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 她穿越的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中的世界? 姜彤摸了摸平平坦坦的小腹,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更多的,是茫然,太茫然无措了。 她肚子里揣的这个, 是小说主角, 以后竟非常有本事。一能建功立业,二能踹翻渣爹继母替母报仇! 这么匪夷所思, 事情放谁身上都不能那么快接受啊! 姜彤只要想一下,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叹气。 这是主角啊, 是最大boss啊。 变数太大了! 这所有的一切, 都跟她最初的打算不太一样。 之前姜彤能下定决心不要孩子, 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年纪太小,怕孩子又怕死, 所以不想生, 且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个负担,责任太大。 为母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过, 就算以后因为一些社会家庭原因必须生孩子, 那也是至少等她二十岁之后。但现在这个年龄,太小了, 不适合。 都打算好了, 药也买回来了, 但没来得及吃,卢景程就回家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就一下子,完全打乱姜彤的计划。 她肚里怀的是个小霸王! 她看了整本书,看完主角整个人生,真的生出无限情感。 他经历的遭遇的所有的你都看了一遍。 为他紧张为他担心为他酸涩,这就是人物带来的情绪。 然后你看完了,再冷不丁告诉你,这主角是你儿子,现在在你肚子里。 能怎么办,是打胎呢还是不打胎呢? 姜彤无法否认,她已经不能单纯把肚里这块肉看做一块没感情的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烦躁。 一种事情超出预计无法掌控的烦躁。 不多时,卢景程进了内屋。 见姜彤支着下巴,正坐在梳妆台旁,面对着窗户,窗门开着。 微微细风吹拂进来,掠过她精致灵秀的眉眼,吹动她用玉斜斜绾起的乌发。 云鬓轻动。 姜彤眉头是轻蹙着的,一缕发丝被吹着贴着白皙的脸颊落在红唇上。 她用手轻轻拂去。 卢景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咳了咳,抬脚继续往里走。 姜彤听见动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首看过去,轻声道:“你回了?” 卢景程觉得贺云珍或许还迷茫着,大概只是随口一句话。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模样俊逸非常。 “珍儿用早饭了吗。” 姜彤放下手,身体才向着这边侧过来,点点头,又道:“相公出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一同窗。”卢景程没有深说的打算。 姜彤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略过。 “对了,珍儿你跟我过来下。”卢景程又说道。 “嗯?什么事?”姜彤略微疑惑。 卢景程的朝她示意,一边往外走。 姜彤便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两人来了卢景程的书房。 这还是姜彤第一次来卢家的书房。 陈桂香这人有些歪性,认定读书人的房间不随意进来,污了这块神圣地。 姜彤对人家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是人家的地方,她要怎么样随便,自己也不缺那一两本书看。 书房宽敞明亮,简洁大方,收拾得干净。 里头一股墨香书气,这里虽没什么名家字画,古籍珍本来增色,但让人看着舒服清爽。 卢景程从桌上拿起一方长盒子。 大概三指宽一掌长。 “珍儿,这个给你。”卢景程将这个盒子递向姜彤。 姜彤挑眉,“给我?” “嗯,打开看看。” 姜彤接过。 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对梅碧绿的翠玉耳坠。 姜彤伸手玉白细瘦的的芊芊手指,挑拿了起来。 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很好看,谢谢。” 卢景程道:“戴上试试看。” 姜彤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很多耳珰钗环,姜彤不是每天都戴,不过大多挑的都是样式简单的,精致又漂亮。 卢景程眼光不错,挑的耳坠挺漂亮。 刚好姜彤今天没耳朵里光光的,没戴耳环,卢景程见状,才让她带上看看。 对方既然开口了,姜彤没再矫情推脱,直接对着铜镜佩戴了起来。 “很漂亮。”卢景程点点头,认真说道。 姜彤就对着他笑了笑。 卢景程,梦里第一本书里的主角。 姜彤心中有太多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就是真的。 她一早就想了很多,书中的贺云珍是在生完孩子差不多半年后死的,没有说原因,姜彤揣测了一下,觉得或许跟生孩子有关,年纪小生育伤了身体根基,没养回来。 而她所处的这个真是世界,贺云珍的命运没有按书中的发展,她都没等到生孩子,灵魂就已经消散不见,姜彤的魂魄从异世而来。 作为一个炮灰,贺云珍年纪小小便死了。 但对姜彤来说,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小说里虚构的东西。 而她代替了贺云珍,那么贺云珍的生命轨迹也该随之改变。 姜彤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即使她穿的这个身体是个边缘人物。 她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初见卢景程时,姜彤就觉得这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 到知道了他是书中主角,更是不敢看轻对方。 他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点毋庸置疑。 书中对卢景程的前妻没有体积,更没有从卢景程的角度写过,回忆怀念这种事。 这就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彤在卢景程身上留了一万个心眼,面上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卢景程看了眼漏壶,巳时已过。 现代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多。 他道:“走吧,今天去岳家,我已经雇了车子,去跟娘说下。” 姜彤点头,让喜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稍作整理,两人就出门了。 陈桂却也怕得罪官家,在没有为难姜彤的,不过到底心里不痛快,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瞥见身后的喜儿准备了许多礼盒,心里酸的厉害,可用不着她准备什么,这丫头嫁妆里好东西多着呢,哪里需要她去操那份闲心! 一时心念多转,想起刘婶儿的话,旁的人家都能拿捏着儿媳妇的嫁妆贺云这么嫁妆要是能在她手里,家里经济也会宽松不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说一说。 儿子读书花销大,让贺云珍拿出些银钱来补贴不过分吧? 儿子可是她男人她相公,他的前程就是她的,将来儿子出息了,享福的还不是她贺云珍?出些小钱简直太理所当然! 那边,姜彤当然不知道陈桂香的那些心思。 她和卢景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贺家。 姜彤前些日子就跟卢家人说过,卢景程放假就快回来。 贺家猜到卢景程会上门来,所以这几日就让门房小子盯着点,看见小姐姑爷来了,赶紧来报。 这不,才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紧走人呼啦啦宅子里报信儿去了。 巷子里不宽敞,两人在大路上就下了马车,喜儿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门口下人早就弯腰扬着一张笑脸给小姐姑爷请安,一边利索把人请了进去。 左邻右舍听闻后,出门碰见陈桂香,具是满脸笑容说着恭喜,道陈桂香好福气。 私下八卦,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收为弟子,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真是眼愁着就要发达了,羡慕煞人! “你们啊,哪里知道他家的情况哟,这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而是卢小子原就是个读书种。”一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说的一脸神秘。 这话旁人听得糊涂,一脸纳闷,连忙问:“大娘这话何意,怎地让人听不懂?” 那大娘眼睛往桌上撇了撇,一边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旁边一个小子眼色不浅,机灵得很,立刻给这老妇倒一杯茶送过去,嘴里笑咧咧道:“大娘您喝茶!” 老妇人面露满意,这慢慢才开口道:“因为这陈桂香嫁给卢老实之前,可是嫁过一回人的,之所以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是因为那个孩子是陈桂香前头男人的!” “嚯!”几人吃了一惊,随即面露惊诧。 老妇人吐了吐瓜子皮,哼了哼,不在意道:“有啥好奇怪,经年的旧事了,知道的得可不止老身一个,有心去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说谎。那卢小子虽然是跟了卢老实姓卢,但是这会读书可是随了他亲爹,你们想想,就卢老实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能生出那般聪慧的儿子?” 44.第四十四章 谢谢支持!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 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 动静大, 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 一件也没留下, 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 她还摸都没摸过, 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 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 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 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 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心中打鼓, 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省的无故吃排头, 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 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 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 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 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不, 这事必要先告诉景程,贺云珍的种种劣行,必须说清楚! 这和自己不相干。非她不仁慈,只怪贺云珍不识相。 卢家不缺这样不听话的家妇,她儿子这么能干优秀,大可不要贺云珍,择妻另娶就是! 陈桂香视卢景程为自己的所有物,卢景程以往对她的态让她心里膨胀起来,或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识字,这次也不让阿贵跑一趟了,自己亲自出去,找了街头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书,让人写好后封存起来,揣在身上,转头去了罗家,将信封交给罗达,托他送去给卢景程。 却不知,信件还没送去青阳郡,在书院里的卢景程已经知道了万安县家中发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离开了卢家之后再没回卢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贺家。”穿着褐色衣服,打扮似书童的一个人正在向卢景程回禀。 卢景程眉头紧了一秒,又松开。 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一起情绪,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淡之感,竟跟跟之前在卢家对待姜彤的温朗模样截然不同,似是两个人一般。 男人青玉般的修长指节,一下下摩着一块玉佩,眼睛眯起。 约摸一刻钟后,才听他淡淡道:“太太是何反应。” 书童回答:“太太并未如何,未曾去贺家接人。” “珍儿呢。”卢景程语气意味不明道。 书童摇摇头,“奶奶很奇怪,平静得很,不争不吵,就是贺家太太,还是奶奶谴人去通知才过来的。” 奇怪? 卢景程倒是不这么认为,唇角一勾,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该说她这夫人给他的印象竟同第一次大不相同,卢景程觉得新婚那时可能是自己看走了。 不过,他娘…… 卢景程眼神冷了冷,眉头又微微皱了下。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要抽出几日时间回万安县一趟,你不用跟着。” 小童口里喏喏应是,心中却对公子家中之人有了几分不满意。 想公子一无权无势二无背景,在这青阳郡名头这么大的书院里,当真处处谨慎,走一步就要看三步,防着行差踏错图惹是非。 好在他家公子机敏非常,心思常人所不能及,学识功课又是一等一的好,才得了先生的看中,那这个富贵或者名望家族的子弟亦愿意同公子相交。 然岁公子是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对着同窗也能不卑不亢,但到底家世上缺了些,有那黑心烂肺之人,就爱无故找公子麻烦。 所以别看能到青阳郡读书就是千好万好,却不知没些本事的也只能让人欺负。 如此,家中不能帮忙就算了,偏偏还不安生,倒给公子添麻烦。 这边随小童如何腹诽替卢景程不值。 卢景程已然大步离开,准备向先生提请假之事了。 *** 对于陈桂香的反应,卢景程即将回家的事姜彤一概不知。 她在贺家住了一段时日,等新宅院那边都处理好了,就挑选了个日子,就带着喜儿还有另外几个下人过去了。 说起来刘太太对自己女儿实在好的没话说,从买下宅院到收拾整顿,这里头繁琐的事一概没让姜彤操心,具是办得整齐顺当。 且想着新家没人,女儿是一个人住,除了贴身的喜儿,又细心地替女儿物色了一个厨娘,一个洒扫丫鬟,另还有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是独伺候女儿养胎的。 对此姜彤并没有无脑拒绝,而是感慨着收下,承了这份心意。目前她确实需要人手,首先这个肚子就是重中之重,她没半点经验,一个人搞不定。 至于姜彤先私下买了宅子并要住进去的是,刘太太并没让家里人知道。 她一开始就把这视作缓兵之计,觉得女儿又不会在这里住许久,一切只等女婿回来再说。 也是不想先向陈桂香低那一头的缘故,怕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于女儿来说就是吃亏。 现在这宅子就是女儿的私产,女儿当然可以不高兴了过来住!这是女儿的嫁妆,底气。 就算陈桂香晓得了也不能如何! 姜彤呢,现在一点别的事都分不了她的心思。 之前她每日每日泡在贺家的书房里,搬来了新宅子后,完全没了旁的杂事干扰分心,又方便自由,她去了几次书肆,对于她该寻个什么营生行当,脑子里渐渐有了些思路。 主意一萌发,下一步就是要开始准备起来。 她手里提着不少从贺家带回来的回礼,姜彤见状,侧首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人让先把这些礼盒拿回房间放着。 里头有不少东西是刘夫人专门给自己女准备的补品,姜彤料想若让陈桂香拿了去,必是再吃不到嘴的。 陈桂香那人性子抠唆,卢景程不在时,每日几餐饭都恨不能随意对付,要不是姜彤现在肚子里有孩,估计吃得还要差。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照她的意思说法,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得了姜彤的意,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去了小姐的屋子。 卢景程走在前头几步,自然没察觉这通眉眼官司。 眼下已经五月份,正是热的时候,出去一趟,来来去去的,走了不少路,姜彤背上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了。 她是怕热体质,现在就有点觉得衣服穿的有点多,颇为怀念以前的短袖。 姜彤今天身上穿的一身交领齐腰襦裙,上身是一件藕粉色的短襦,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边,下身是一件百褶青蓝色长裙,裙子下摆边沿绣了些简单的花,腰间系着一条腰带。 姜彤有个明显的优点,就是她的腰特别细,所以穿这样的的衣服看上去就非常好看。 她侧首望了眼卢景程,见对方依旧一副清爽模样,额间无汗,好像不怕热一样。 心中就有些羡慕了。 “怎么了,累了吗。”卢景程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姜彤摇摇头,拿帕子拭了下汗渍,“不累,就是有些热。” 卢景程笑了,伸手拨弄了下姜彤额边的刘海,叹道:“天气的确是越发热了,我让阿贵去备着热水,珍儿去梳洗一番。” “先去见娘吧,索性不差这一点功夫。” 如果方便姜彤倒是想马上洗个澡。 但现在不早不晚下午四点多,若陈桂香看见了怕又要翻白眼说嘴的。 什么浪费柴火之类的话,姜彤听的都没脾气了。 她一贯都当成耳旁风,左右陈桂香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不过家里好像来了外人,就不太方便。 几句话间,两个人走进了正房的厅堂。 陈桂香正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眼睛都笑眯了缝。 江澄视线一扫,原来是隔壁薛家的薛红杏过来了。 同时,薛红杏的目光也看见了卢景程。 她脸上便露出一点惊讶来,随后站了起来,见了一礼,抿着嘴巴笑了笑,道:“景程大哥回来了。” 见有外人在,卢景程并未走的太近,略一颔首,道:“原是薛姑娘。” 转而又向陈桂香说话问安。 薛红杏正为见到卢景程而高兴,但等视线在落但姜彤身上,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尽管薛红杏已经是特地打扮了一通才过来,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到底也比不上姜彤。 她的衣服再怎么挑也是几身粗布麻衣,颜色老气。 但贺坐珍呢,身上的衣裙是柔软昂贵的料子,颜色也鲜嫩靓丽,穿在身上别提多好看。 45.第四十五章 谢谢支持!  真是半根毛不拔! 贺云珍刚嫁过来的那几天,陈桂香表面上对她还不错, 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的阶段, 毕竟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家世。 后来大致摸清楚了贺云珍的性格, 知道这是个骄懒小姐, 柔柔弱弱的无用。 陈桂香在训斥了她几次, 见人家着也只忍着没敢反驳, 她就渐渐放开了, 也不再因为贺云珍有个做官的爹而害怕。 姜彤穿过来之后, 没劲儿跟个狭隘的寡妇计较太多, 大多都装聋做瞎。 而次种种, 加在一起,不仅没让陈桂香有所收敛,反倒越发得寸进尺。 所以这次,才敢堂而皇之进姜彤房间偷拿东西, 完全不觉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付出,白得一笔钱财, 真的能诱发人的贪婪之心。 卖人参片得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拿在手上,陈桂香心里已经谋算着贺云珍的全部嫁妆了。 她只知跟身边一些拿了儿媳妇嫁妆的那些人相比,却又忘了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 而贺云珍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都是信奉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 一点不参假, 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本意,连形式上都做得很足, 嫁女儿的人家是真的会在女儿出嫁当天, 新娘子被背出门子的那一瞬, 朝地上女儿身后,狠狠泼上一盆水,以此来表明这个女儿从今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女儿不承立门户,不得重视是常态。 平常人家,女子出嫁一般,能有什么嫁妆。 好一些的,能得两个红木箱,两身到四身衣裳,两双鞋就顶够了。差点的就更不用提了,一个光人过来夫家也不罕见。 所以当初贺云珍的十六抬嫁妆一进入燕子巷,才惊得众人说不出话。 当初燕子巷热闹得不得了,哪个女人男人不嫉妒得眼睛发红。 之前卖豆腐的刘婶子说的婆婆拿儿媳妇嫁妆,人一句话不敢说,也确有其事,但他人家的嫁妆,不是两匹布而已。 陈桂香拿这这个当例子,妄图去贪贺云珍的嫁妆。 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恶毒。 城东头燕子巷这片地区,大多数都是一些贫苦清贫的人家。 虽说万安县富饶,但那只一种明面上代表的光鲜的一类人,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穷人贫民占大多数。 别看卢景程是秀才,除了得些人的尊重,却有什么用。 文化人的确能得到尊重,但那也只是一句面子上的应承,实际上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乐于讨谈论一下些穷秀才微末时被人看不上多年后高中状元金榜题名的励志故事。 然现实中更多的实际情况是,家境窘迫的秀才,迅速利用这个新鲜出的身份,为自己谋取一门有利的婚姻,能短时间内迅速翻身。 这样的的例子不少,一般这样的人结亲的对象都是妻家较为富裕的。 卢景程显然就是这样的例子,但说起来他亲事还要更高了一个层次。 因为他跟官家人结亲了。 这才是让身边人跌破眼镜的原因。 穷秀才取个有钱商人女色不稀奇,但能娶到个官小姐,真真是有本事了。 时下,婚配结亲首要看的,最重要的一个就是门第相当。 门当户这个词绝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男女两方还未相看之前,头一个打听问的,第一道门槛。 就算门户。 不是一个阶层,能结成亲的,几乎没有,少之又少。 而卢景程能结成这门亲事,实在是他自身太过优秀,优秀到能让对他的知根知底的周夫子能够放下第一条门第差别,给他保了媒。 因为知道此子绝非浅池里的小鱼虾,他有一飞冲天的实力。 男人能看到的是这些,却忽略了另一些事,贺云珍,她握不握得住这个男人?把不把得住这个家庭? 显然她不能。 所以她的结局让外人唏嘘,让亲人伤痛。 陈桂香揣着一包银子回了家,拨出来五两,剩下的全部拿到自己柜子里锁了起来,然后又喜滋滋出门。 她去了卖豆腐的刘婶那里,刘家的豆腐现在都是刘婶基本的两个媳妇在卖。 刘婶自己,就坐在后门门廊处,翘着腿,嘴里磕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地跟走廊对门家的妇人说闲话。 一见陈桂香过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壳,咧着嘴笑道:“这会儿子有事,改日在跟你掰扯。” “哟,想是有什么急事呢。”那人一边说一边眼睛飞快往那边瞟,“那个不是卢寡妇么,秀才的娘?” 刘婶才不会跟这些好打听的老娘儿们多说,转个背往陈桂香那儿去了。 “等你多时了,老姐姐,咱们这就去吧!”说起来,刘婶的年龄还比陈桂香要大上几岁,叫得这么热心竟是不尴尬。 如此,两人便一同去了回鸣巷。 回鸣巷的地段可不错,这里的宅子也建得漂亮。 有什么回字形小院子,吕字形的院子院子。 青瓦白墙,亮堂规整,瞧着就心里舒坦。 燕子巷跟这里没法比,这里住的都是生活不愁,略为富裕的人家。 陈桂香不太出门还不太懂,刘婶是个爱四处跑的,知道的更多,这会儿正跟陈桂香说着自己知道的 “住这块的人可比咱们那强多了,你瞅瞅多那宅子漂亮。喏,看见前头一家没,二进的院子,就是街口开小酒楼的那家人,我上次还看见了呢。钱婆子家往前走第五家,她家也是个两进的院子,因从别的地收过来的孩子一般来说都要先养几日,拾掇干净了才敢带到大户人家让太太们过目挑选,所以她这房子不小,才能住下这些人。” 住宅最是讲究,什么样的身份住什么地段。 像是这回鸣街住的都是一些有几个小钱但却没什么社会地位的中层百姓,更有钱的大乡绅富豪了可不在这块。 而燕子巷就更是点小人物居住的地点了,做生意莫小商小贩居多,就像陈桂香就是自己做卤菜卖的,在那住了好多年。 由此可见,卢家的家底是非一般的薄。 在卢景程没有考上秀才之前,基本就和刘婶家条件差不多。 陈桂香一边走一边心中想,不过是些小人物却能住这片的好房子,她儿子是秀才,那般会读书,将来肯定更不出息,为官作宰也未可知,如今却还能窝在燕子巷那点小地方,想想都让人难受。 不过片刻,两人就到了一座宅子前面从此侧门走近了,敲了敲门。 几息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来来门,探出一个脑袋来。 脆生生问:“你们找谁?” 刘婶一张脸笑成了些朵菊花,道:“小丫头,我们来找你们钱妈妈,你去通知一声,就说是豆腐家刘婶。”说罢从衣兜摸出一把瓜子塞给那小姑娘。 小丫头八九岁的年纪,颇会看眼色,打量了两人几眼,才说:“你们等着,我去叫钱妈妈。”然后哐当又关上门。 陈桂香撇撇嘴,跟刘婶咋舌:“一个牙婆,这么大的牌面?” “哎哟这话可别乱说,人家门前呢,老姐姐你不知道,你可别小看钱婆子,她做牙婆十多年,在这万安县里可是有口碑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内眷都说得上一两句话!再有,就钱婆子的小儿子,前段时间才被她走了门路,送到衙门李师爷当个小徒弟带着,不定日后就出息了。” 陈桂香呐呐,转头又酸起来,一个师爷的跑腿徒弟算什么出息,做的都是些低下行当,却都住大宅子,身边还有丫头奴仆伺候。 一就这短短的功夫,到叫陈桂香心中越发起了要搬家买个新宅的念头。 之前卢景程娶妻子时陈桂香都死不得钱,这省那抠,最后花了比小钱,把那小院子外表拾掇了一番。 别人想从陈桂香手中掏出一个大钱都难,但卢景程是除外,特别是现在,她看着一些不如自家儿子人生活得这么好,心头在滴血,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 等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小丫头没说什么,直接领着人进去。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里面有不少人,两人一进去就听见说话的声音。 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葱绿上衣深蓝色长裙的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藤条鞭,沉着脸训斥前方十几个大小不一面黄肌瘦的女孩。 几分钟后,从正房正厅走出来个人,四五十岁的样子。 眯眯眼,一脸精明模样。 “哎哟,刘妹子过来了啊,快进来说话。”钱婆子上前,脸上堆满笑意,视线不着痕迹扫了一圈陈桂香。 “这个是卢家太太吧,刘妹子之前和我打过招呼,说您摸买个丫头,真真赶巧,我这正上来一批人呢,进来坐,我让她们都上来。” 陈桂香被人一句太太叫的浑身舒泰,闻言就跟着人家进屋,刚落坐,又有些小呀投了比上了茶。 神婆子对这人耳语几句,小丫头点方头,不多时,方才外围院子里训人的绿衣女人,带着一溜十几个丫头进了屋子。 排排站好,个个低垂脑袋,安安静静。 至于刚才贺云珍过来讨要她的东西,陈桂香怎么会给! 46.第四十六章 谢谢支持!  姜彤非常自然唤了声:“娘。” 陈桂香年纪三十有八, 并不显老态, 生的膀大腰圆, 骨架大,身板看上去很结实,做事手脚很利索。面饼似的脸盘子, 圆头鼻子,单眼皮,一双眼睛不大不小, 却很有神。 她先是把姜彤还分毫不显的肚子打量了一圈,见没事,又把目光移向喜儿手里提着的东西。手上已经将干菜都拢了起来, 装进竹篾编的箩框子里头。开口问:“大夫看了?怎么说的。” “看了, 说是没甚大碍, 只让捡了几剂药来吃。”姜彤轻声回答, 又指着那几样吃的补充,“旁的是几样小食,想着婆婆每天做事劳累,也就买了。”好听的话姜彤也会说。 说起来也能不带眨眼的。 倒是让陈桂香心里泛起了嘀咕。 暗道这丫头今日奇怪,还会说好听的话了? 一边扫了一眼那些东西, 然后从喜儿手中接过来, 眉头就是一皱:“景程不在,家中只有你我二人, 何需吃的这般丰盛, 你人小不懂事, 总要学着掌家,钱财哪里能这般花!” 姜彤心情跟个和尚似的毫无波动。 百无聊赖,却勉强做个低眉顺眼的模样,口里一句都不顶撞。 实则人家说的什么她压根没过心。 陈桂香训了一通,媳妇一副老实模样,多说也觉得没劲,便摆摆手,让她回房去了。 瞧着手里几样吃食,陈桂香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儿媳妇现在有了身孕,再过大半年就要临盆,这稳婆可得先物色起来。 这万安县城内做接生这行当的人家也不少,口碑最好的却是城东的王婆子,她是家传的手艺,往上王婆子的娘和她外祖母也都是靠这个营生的。 手艺好,请她接生的人自然就多,陈寡妇寻思着还是得先准备起来。 先头她就想等得了空把人请家里来吃顿酒,熟络熟络比临时叫人来接生不容易些,到时候生孩子的档口对方自然也会多上些心。 正好今天儿媳妇买了好着肉食回来,赶早不如赶巧,她们两个白吃了也是浪费! 打定主意,陈桂香便准备出门一趟去把王婆子请过来。 接生的事儿先提上一提。 提着手里的几个熟菜去了厨房,一样样倒进大海碗里装起来,盖好,锁进木柜里。 又看了看家里还有两个新鲜的胡茄和兰豆,到时候放点猪板油炒熟,也是一道好菜,回头再去路口猪肉摊子称上两根筒子骨,添上些荸荠顿一锅浓香鲜美的肉汤,整治好了,这一桌菜也很能见得人了。 脑袋里的想法打了个转,瞧着天色不早,日头快落山,陈桂香擦了擦手,解下身上的围裙,拍了拍衣服,挎着竹篮子就出门了。 这边姜彤出门一趟回来身上有些汗涔涔的,热得慌,便让喜儿去厨房灶台烧水,天也快黑了,趁着陈桂香这会子出去,把澡给洗了。 时下,许多平头老百姓没那么讲卫生,并不会天天洗澡,烧水用柴都是要花钱的,虽然卢家没穷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但陈桂香这些年供养儿子读书,很是辛苦,银钱常常不凑手,节约习惯了,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才好,别说铺张浪费了,像是洗澡这种费钱又费力的事,陈桂香每见一次脸色都会太不好,少不得说上两句。 虽然姜彤并不当回事,却也总不爱听人在耳旁唠叨,因不好顶嘴,所以干脆别让人撞见就好了。 洗完澡,就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廊子里搬个椅子出来,歪坐着晾头发,喜儿就在水井边洗衣服。 姜彤突然庆幸自己穿成的好歹是县城内的姑娘,这里每家独门独院的,水井也有,如若是在乡下,别说舒舒服服洗澡,不定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挑水拾柴,做饭喂猪了。 想着还应景地打了个寒颤,姜彤抖了抖手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这样一对比,难得的觉得她现在的处境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 且昨天姜彤又发现一件稍微让人有点高兴的事,就是这个贺云珍难得竟识得字,从喜儿口中得知,主簿夫人当初是专门请了女先生教过几年,所以贺云珍在这个时代算是个文化人 姜彤挺高兴,这样一来,以后她看书什么的就不用找别的借口了。 别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就这一个月,姜彤冷眼瞧着,身边所见到之人,竟是没一个是有文化的,家里陈桂香,喜儿,还有一个在前头铺子里帮忙的阿贵,阿贵是陈桂香的远房侄儿,又有她前些日子里见过的隔壁的薛大娘一家,具都是白丁,大字不识一个。 怪道陈桂香把卢景程那件书房看得比天还重要。实在是这个时代有文化的人在平民百姓中稀少,所以能读书识得字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代表,能得人高看一眼。 这边姜彤刚收拾的得清爽干净,前头院子陈桂香就回来了,今日卤菜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点猪头肉刚好凑一碗,听说那王婆子闲的时候爱喝两盅,拿来下酒正好。 吩咐阿贵把摊子收了,她自去厨房把酒菜都拾掇了出来,在葡萄架边的小花亭摆上四方桌,这个时节在院子里吃饭最是好,既凉快又宽敞。 喜儿颇有眼色,虽说她是贺云珍的丫鬟,但跟着自家小姐嫁到卢家后,手脚勤快,帮着做事,这会儿正在厨房打下手,又把碗筷酒菜摆上桌。 不多时,阿贵就一溜烟跑了过来,原是王婆子已经到了。 陈桂香连忙迎了上去,把人请到酒桌,先是寒暄了一番,两人依次坐下,姜彤立在陈桂香后头,象征性给婆婆布了几块子菜。 陈回想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便让她坐下来了。 把个王婆子瞧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卢家真是起来了,儿子年纪轻轻考上秀才不说,还娶了主簿大人家的千金,看这珠钗罗裙,通身的气派就和他们平头老百姓不一样,吃顿饭还要站着给婆婆布菜,听说那都是高门大户府里里的做派,这小娘子做起来,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然后她不知道,事实上却是原来的贺云珍自持身份,嫁过来之后,为显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故意就学了四不像的做派。 这姑娘却不知,她这行为完全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若叫别个些高门大户的人瞧了,恐怕要笑话大牙。 她自家不过是小官之家,哪开门那么多规矩。 卢家更是贫门,学的什么洋相规矩? 陈桂香贫穷出生,没见过这些弯弯道道的讲究,当时就看的一愣一愣的。 心下就记住了。 姜彤她不可能搞这些。 只是今天有外人来,不知怎地,陈桂香就突然起这一茬来的,方才人没到时,特地把姜彤叫到一边,板着张脸说了这事,说完还略有些不自在。 倒是把姜彤听愣住了。 回过神倒也能明白陈桂香心中想法。 说白了就是显摆,爱面子。 给人夹几块子菜,不真是那种要人命的立规矩,她也没太在意,点头应下。 做个样子而已。 她没什么纠结。 王婆子这边脑子里想法打了个转,知道陈桂香请自个儿来吃酒,就是为了儿媳肚子里的胎。 她的接生手艺,不是自己吹,在万安县那是有口皆碑的,谁人不知道? 既然人家给脸面,王婆子就借这次机会卖陈寡妇一个好,于她自己也有好处。卢家那小子指不定有出息呢! 如此想明白,遂又明吹暗捧了陈桂香好些话。 陈寡妇也是个精明会来事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相互吹捧奉承,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最后王婆子明明白白应承下来,贺云珍这胎她接手了。 姜彤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她这才两个月身孕,陈桂香就已经想得那么长远,连接生婆都定下来了! 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这位王婆子还不止是接生婆,好些富贵人家,家里女眷怀相不好又或者月份大的被摸出胎位不顺,王婆子能陪着指导照顾,直到人家孩子生出来为止。但大多数普通人家没那个闲钱能专门请到王婆子专门过来保胎,也不觉得有必要,除非是有些钱财又疼惜媳妇的人家,才会做这种事。 再看陈桂香这样子,是要请王婆子隔段时间上门看诊,便是极度重视贺云珍肚子里现在还没成型的那块肉了! 姜彤根本不打算要生这孩子,且正在想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弄掉胎儿。 陈桂香竟开始给她物色接生稳婆了?! 不行不行,她动作得快点了! 次日晌午,陈桂香正在前头守摊,阿贵过来了后院,没敢冲进来,只朝坐在院子廊下纳鞋底的喜儿招了招手。 喜儿放下簸箕,跑了过去,脆生生问:“什么事?” 阿贵回答:“前头少爷托人捎了封信回来,姑婆让少奶奶过去瞧。” 喜儿摸了两把瓜子豆儿塞进阿贵的兜里,道:“晓得了,我这就去告诉奶奶,你先前头去回话。” 阿贵回去了。 喜儿立马往正屋去,掀了门帘进入说话。 “你说什么?卢景程写信回来了?”姜彤一愣,微微偏头问。 家里只有贺云珍识字,所以陈桂香才叫她去读信。 卢景程考中秀才,就去了青阳郡求学,中途请假成了亲,学业是不能耽搁的,三天后,又离家去了书院。 反正姜彤从穿过之后就没见过她这位夫君。 “娘,听说夫君托人带信回来了?” 姜彤机灵,没大喇喇直接去铺口前面,若碰让客人,指定让人盯着瞧新鲜。 事实上铺子后面有道黑色的帘布隔开,陈寡妇转身掀了帘子进来,前面有阿贵在照看。 陈桂香擦了擦手,眉头有些喜意,朗声到:“可不是!方才跑车的罗达送过来的,你快给我念念上面写了些什么。”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信件。 姜彤把信拆开,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只是寻寻常常的家书而已。 然后给陈桂香读一遍。 内容大意是问候家里情况,好不好,然后说自己在书院一切都好,让陈桂香不用担心,还有,他下个月初就能家一趟了。 倒是半句没提自己的新婚媳妇。 姜彤挑了挑眉。 陈桂香一听,喜上眉梢。 儿子要回家了当然高兴! 尽管不识字,却还是把信拿在手里,瞧了一遍有一遍,末了才仔细叠起来,放好。 “好好好,我儿景程要回来了!儿媳妇,快,你赶紧去写一封回信,待会我送去给罗小子,赶明儿让那小子顺道送过去!”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屋里写。“ “快去快去。”陈桂香眉开眼笑,冲姜彤挥挥手。 47.第四十七章 谢谢支持!  姜彤非常自然唤了声:“娘。” 陈桂香年纪三十有八, 并不显老态, 生的膀大腰圆, 骨架大,身板看上去很结实, 做事手脚很利索。面饼似的脸盘子,圆头鼻子,单眼皮, 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却很有神。 她先是把姜彤还分毫不显的肚子打量了一圈,见没事,又把目光移向喜儿手里提着的东西。手上已经将干菜都拢了起来,装进竹篾编的箩框子里头。开口问:“大夫看了?怎么说的。” “看了,说是没甚大碍,只让捡了几剂药来吃。”姜彤轻声回答, 又指着那几样吃的补充, “旁的是几样小食,想着婆婆每天做事劳累, 也就买了。”好听的话姜彤也会说。 说起来也能不带眨眼的。 倒是让陈桂香心里泛起了嘀咕。 暗道这丫头今日奇怪, 还会说好听的话了? 一边扫了一眼那些东西, 然后从喜儿手中接过来, 眉头就是一皱:“景程不在, 家中只有你我二人, 何需吃的这般丰盛, 你人小不懂事, 总要学着掌家,钱财哪里能这般花!” 姜彤心情跟个和尚似的毫无波动。 百无聊赖,却勉强做个低眉顺眼的模样,口里一句都不顶撞。 实则人家说的什么她压根没过心。 陈桂香训了一通,媳妇一副老实模样,多说也觉得没劲,便摆摆手,让她回房去了。 瞧着手里几样吃食,陈桂香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儿媳妇现在有了身孕,再过大半年就要临盆,这稳婆可得先物色起来。 这万安县城内做接生这行当的人家也不少,口碑最好的却是城东的王婆子,她是家传的手艺,往上王婆子的娘和她外祖母也都是靠这个营生的。 手艺好,请她接生的人自然就多,陈寡妇寻思着还是得先准备起来。 先头她就想等得了空把人请家里来吃顿酒,熟络熟络比临时叫人来接生不容易些,到时候生孩子的档口对方自然也会多上些心。 正好今天儿媳妇买了好着肉食回来,赶早不如赶巧,她们两个白吃了也是浪费! 打定主意,陈桂香便准备出门一趟去把王婆子请过来。 接生的事儿先提上一提。 提着手里的几个熟菜去了厨房,一样样倒进大海碗里装起来,盖好,锁进木柜里。 又看了看家里还有两个新鲜的胡茄和兰豆,到时候放点猪板油炒熟,也是一道好菜,回头再去路口猪肉摊子称上两根筒子骨,添上些荸荠顿一锅浓香鲜美的肉汤,整治好了,这一桌菜也很能见得人了。 脑袋里的想法打了个转,瞧着天色不早,日头快落山,陈桂香擦了擦手,解下身上的围裙,拍了拍衣服,挎着竹篮子就出门了。 这边姜彤出门一趟回来身上有些汗涔涔的,热得慌,便让喜儿去厨房灶台烧水,天也快黑了,趁着陈桂香这会子出去,把澡给洗了。 时下,许多平头老百姓没那么讲卫生,并不会天天洗澡,烧水用柴都是要花钱的,虽然卢家没穷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但陈桂香这些年供养儿子读书,很是辛苦,银钱常常不凑手,节约习惯了,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才好,别说铺张浪费了,像是洗澡这种费钱又费力的事,陈桂香每见一次脸色都会太不好,少不得说上两句。 虽然姜彤并不当回事,却也总不爱听人在耳旁唠叨,因不好顶嘴,所以干脆别让人撞见就好了。 洗完澡,就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廊子里搬个椅子出来,歪坐着晾头发,喜儿就在水井边洗衣服。 姜彤突然庆幸自己穿成的好歹是县城内的姑娘,这里每家独门独院的,水井也有,如若是在乡下,别说舒舒服服洗澡,不定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挑水拾柴,做饭喂猪了。 想着还应景地打了个寒颤,姜彤抖了抖手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这样一对比,难得的觉得她现在的处境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 且昨天姜彤又发现一件稍微让人有点高兴的事,就是这个贺云珍难得竟识得字,从喜儿口中得知,主簿夫人当初是专门请了女先生教过几年,所以贺云珍在这个时代算是个文化人 姜彤挺高兴,这样一来,以后她看书什么的就不用找别的借口了。 别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就这一个月,姜彤冷眼瞧着,身边所见到之人,竟是没一个是有文化的,家里陈桂香,喜儿,还有一个在前头铺子里帮忙的阿贵,阿贵是陈桂香的远房侄儿,又有她前些日子里见过的隔壁的薛大娘一家,具都是白丁,大字不识一个。 怪道陈桂香把卢景程那件书房看得比天还重要。实在是这个时代有文化的人在平民百姓中稀少,所以能读书识得字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代表,能得人高看一眼。 这边姜彤刚收拾的得清爽干净,前头院子陈桂香就回来了,今日卤菜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点猪头肉刚好凑一碗,听说那王婆子闲的时候爱喝两盅,拿来下酒正好。 吩咐阿贵把摊子收了,她自去厨房把酒菜都拾掇了出来,在葡萄架边的小花亭摆上四方桌,这个时节在院子里吃饭最是好,既凉快又宽敞。 喜儿颇有眼色,虽说她是贺云珍的丫鬟,但跟着自家小姐嫁到卢家后,手脚勤快,帮着做事,这会儿正在厨房打下手,又把碗筷酒菜摆上桌。 不多时,阿贵就一溜烟跑了过来,原是王婆子已经到了。 陈桂香连忙迎了上去,把人请到酒桌,先是寒暄了一番,两人依次坐下,姜彤立在陈桂香后头,象征性给婆婆布了几块子菜。 陈回想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便让她坐下来了。 把个王婆子瞧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卢家真是起来了,儿子年纪轻轻考上秀才不说,还娶了主簿大人家的千金,看这珠钗罗裙,通身的气派就和他们平头老百姓不一样,吃顿饭还要站着给婆婆布菜,听说那都是高门大户府里里的做派,这小娘子做起来,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然后她不知道,事实上却是原来的贺云珍自持身份,嫁过来之后,为显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故意就学了四不像的做派。 这姑娘却不知,她这行为完全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若叫别个些高门大户的人瞧了,恐怕要笑话大牙。 她自家不过是小官之家,哪开门那么多规矩。 卢家更是贫门,学的什么洋相规矩? 陈桂香贫穷出生,没见过这些弯弯道道的讲究,当时就看的一愣一愣的。 心下就记住了。 姜彤她不可能搞这些。 只是今天有外人来,不知怎地,陈桂香就突然起这一茬来的,方才人没到时,特地把姜彤叫到一边,板着张脸说了这事,说完还略有些不自在。 倒是把姜彤听愣住了。 回过神倒也能明白陈桂香心中想法。 说白了就是显摆,爱面子。 给人夹几块子菜,不真是那种要人命的立规矩,她也没太在意,点头应下。 做个样子而已。 她没什么纠结。 王婆子这边脑子里想法打了个转,知道陈桂香请自个儿来吃酒,就是为了儿媳肚子里的胎。 她的接生手艺,不是自己吹,在万安县那是有口皆碑的,谁人不知道? 既然人家给脸面,王婆子就借这次机会卖陈寡妇一个好,于她自己也有好处。卢家那小子指不定有出息呢! 如此想明白,遂又明吹暗捧了陈桂香好些话。 陈寡妇也是个精明会来事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相互吹捧奉承,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最后王婆子明明白白应承下来,贺云珍这胎她接手了。 姜彤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她这才两个月身孕,陈桂香就已经想得那么长远,连接生婆都定下来了! 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这位王婆子还不止是接生婆,好些富贵人家,家里女眷怀相不好又或者月份大的被摸出胎位不顺,王婆子能陪着指导照顾,直到人家孩子生出来为止。但大多数普通人家没那个闲钱能专门请到王婆子专门过来保胎,也不觉得有必要,除非是有些钱财又疼惜媳妇的人家,才会做这种事。 再看陈桂香这样子,是要请王婆子隔段时间上门看诊,便是极度重视贺云珍肚子里现在还没成型的那块肉了! 姜彤根本不打算要生这孩子,且正在想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弄掉胎儿。 陈桂香竟开始给她物色接生稳婆了?! 不行不行,她动作得快点了! 次日晌午,陈桂香正在前头守摊,阿贵过来了后院,没敢冲进来,只朝坐在院子廊下纳鞋底的喜儿招了招手。 喜儿放下簸箕,跑了过去,脆生生问:“什么事?” 阿贵回答:“前头少爷托人捎了封信回来,姑婆让少奶奶过去瞧。” 喜儿摸了两把瓜子豆儿塞进阿贵的兜里,道:“晓得了,我这就去告诉奶奶,你先前头去回话。” 阿贵回去了。 喜儿立马往正屋去,掀了门帘进入说话。 “你说什么?卢景程写信回来了?”姜彤一愣,微微偏头问。 家里只有贺云珍识字,所以陈桂香才叫她去读信。 卢景程考中秀才,就去了青阳郡求学,中途请假成了亲,学业是不能耽搁的,三天后,又离家去了书院。 反正姜彤从穿过之后就没见过她这位夫君。 “娘,听说夫君托人带信回来了?” 姜彤机灵,没大喇喇直接去铺口前面,若碰让客人,指定让人盯着瞧新鲜。 事实上铺子后面有道黑色的帘布隔开,陈寡妇转身掀了帘子进来,前面有阿贵在照看。 陈桂香擦了擦手,眉头有些喜意,朗声到:“可不是!方才跑车的罗达送过来的,你快给我念念上面写了些什么。”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信件。 姜彤把信拆开,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只是寻寻常常的家书而已。 48.第四十八章 谢谢支持!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凑巧又赶上个好天气, 一分好的也变成了三分。 这不, 成东头燕子巷有一户姓卢的人家,赶着这春暖花开的日子, 迎来一件喜事。 卢家二月头才行进门的新媳妇,被大夫诊出了身子,有了身孕! 把个陈桂香高兴的, 平日里抠门得没边的性子,当天就杀了只肥鸡,炖的香喷喷,亲自端到儿媳妇手里。 左邻右舍听闻后,出门碰见陈桂香,具是满脸笑容说着恭喜,道陈桂香好福气。 私下八卦, 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 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 收为弟子, 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真是眼愁着就要发达了, 羡慕煞人! “你们啊, 哪里知道他家的情况哟, 这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 而是卢小子原就是个读书种。”一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 说的一脸神秘。 这话旁人听得糊涂, 一脸纳闷,连忙问:“大娘这话何意,怎地让人听不懂?” 那大娘眼睛往桌上撇了撇,一边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旁边一个小子眼色不浅,机灵得很,立刻给这老妇倒一杯茶送过去,嘴里笑咧咧道:“大娘您喝茶!” 老妇人面露满意,这慢慢才开口道:“因为这陈桂香嫁给卢老实之前,可是嫁过一回人的,之所以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是因为那个孩子是陈桂香前头男人的!” “嚯!”几人吃了一惊,随即面露惊诧。 老妇人吐了吐瓜子皮,哼了哼,不在意道:“有啥好奇怪,经年的旧事了,知道的得可不止老身一个,有心去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说谎。那卢小子虽然是跟了卢老实姓卢,但是这会读书可是随了他亲爹,你们想想,就卢老实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能生出那般聪慧的儿子?” 大家仔细一想,觉得在理,于是又有人问:“那秀才公的亲爹可是有什么来历,也会读书?” 谁知老妇人听了这话却面露不屑,鄙视道:“会读书有什么用,那可不是什么好人!散了散了,没啥说头,老婆子要家去做饭去了。”话一落,拍拍屁股溜了。 八卦听到一半,猛然停住,卡在这里,不上不下,这几人心痒痒的厉害。 一遍暗骂老妇人缺德,各自啐了几句,也就跟着散了。 而她口中的不是好人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呢? 却原来,此人名唤李长兴,要说这李长兴此人其实颇有些运道。 他祖籍在宝嘉,也算是累世的耕读世家,家中颇有资产,甚是富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家中人丁单薄,传至李长兴这代,唯余他一跟独苗,连个姊妹也无。 好在,这李长兴从小生的伶俐,机敏非常,到长大一些了,更是显出读书的天赋来,把个李老爷李太太喜得跟个什么似的,直说李家出了个文曲星。李长兴也没辜负家人的期望,一路来,顺顺利利从生员考到进士及第,人留在了上京,在这建安城内悄悄置了一套三进的宅子。 这边李长兴正候着缺等待上头的分配。因着在这上京没有人脉关系,是以也不知能不能补得上,未料他却恰又被当时的赵大人瞧中,择了他做了东床快婿,赵大人官职虽不大,但为官多年总有些关系,于是顺理成章地替女婿谋了个缺?李长兴大登科后小登科,如此的好运气,端的是叫人羡慕。 然而谁都不知道的是,这个李长兴在老家原是成过亲的,原配妻子就是陈桂香。不想,李长兴为了前途,隐瞒了自己已经成亲有妻子的事实,转头娶了京中赵大人的女儿。而后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一封休书,暗嘱父母,替他休掉送走陈桂香,善理后事。 陈桂香当时已经有身孕,却依旧被休回娘家。 陈桂香的娘破口大骂骂李长兴不是个东西,抛弃糟糠妻子。又心疼女儿受尽风言风语,不久私下托媒人说媒,特地让媒人给女儿说外地人。 最后成事的就是卢老实。 乃是万安县人氏。 万安县隶属青阳郡治下,很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俗语有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不假,万安县富饶,青山绿水,良田肥美,桑榆环绕,日子端的比旁的地方过的好上几分。 虽说近两年北边也时常有些不大的战事,却还没影响到这南边的小老百姓,日子照旧过活,没多大区别。 时间刚进入四月里,天气越发暖和,夹衣脱下来换上单衣,燕儿南归,枝条抽芽,草木葱郁,四处一片生机勃勃。 卢家。 姜彤穿到这个叫贺云珍的人身上快一个月了,由最开始的不相信历经绝望麻木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内心经受一遍如同过山车式的洗礼后,整个人差不多已经佛了。 算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这样吧,能活着就感谢菩萨吧。 以上,全是姜彤每天晚上临睡前的洗脑氏治疗法。 头一个星期,她是天天盼望着晚上睡觉能给她再穿回去,就和她莫名其妙穿过来的时候一样。 可惜,现实总是不能够按着自己心意来的。 原主的灵魂也不知道是去投胎去了还是怎的,就是不来各归其位,这么长时间过去,姜彤的灵魂跟被钉住了一样,越发坚定地安在了贺云珍的身上,走不了。 想姜彤一个二十八岁的发誓不婚的女青年,有房有车,工作体面,日子过得舒坦又惬意,谁能想到不过是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就变成了个古代小女郎。 你说成了小女郎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这个小女郎虽然年龄只有十五,却是个成了亲的。 如果这还不算刺激的话,让姜彤惊吓万分的是,这个叫做贺云珍的姑娘,她怀孕了! 是的,十五岁,却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日了狗! 姜彤忍不住心中骂娘。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彤腿肚子一哆嗦,差点没站住脚翻白眼昏过去。 几乎想用头去撞墙,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发梦,要不然怎么会遇见这种事情呢!穿越不算倒霉,真的,穿越成结了婚的也不算,又穿越又结婚肚子了还揣了种! “算了,冷静冷静,”姜彤一遍遍安慰自己,“不生气,好歹好歹,年轻了十几岁不是,多好啊。” 畜生啊,十五岁也下得去手! 眼看距离姜彤穿越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每天晚上只要一碰着自己的肚子,内心还是略炸,无法坦然接受。 怎么就能一觉起来换个身体,肚子里还有孩子?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杀千刀的,可是她回不去了! 姜彤皱着眉,把眼泪往肚子里憋了憋,她不想死,就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重复不停安慰。 好歹年轻了十几岁,白得一个青春期不是。 好吧,拢共也就这一个可取之处勉强可以拿来说的了。 想通了,就该好好了解一下现状,自己穿越的是个什么地方了。 姜彤恢复起精神,开始做功课,打算补充一下基本生活常识。 据说这里是大周国,现任皇帝是弘明帝,国号是周,整个国家分为是九个郡,郡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省的概念,皇帝叫什么名字暂且不知道,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叫做万安县,隶属于青阳郡治下。 小姑娘贺云珍是今年初嫁的人,嫁的是城东卢家。 这卢家户主死得早,女主人叫做陈桂香,成亲几年就死了丈夫,后来也没有改嫁,靠着夫家留下来的半茬拉卤味酱菜铺子,把独子拉扯长大。 卢家的这根独苗名叫卢景程,也就是姜彤现在的“相公”。 卢景程今年十七岁,小时候陈桂香抱着他去城隍庙算命,算命瞎子说这孩子命格好,前程不可限量,就给小儿取了“景程”这两个字作名。 就冲着这一卦,自那时起,陈桂香打从心底认为他这儿子是不一样的,是有大福气的,将来是肯定做官老爷的命,所以卢景程五岁时,陈桂香就把他送到了万安县里一家比较好的私塾上学。 这卢景程虽然打小没爹,但性格却是稳稳当当的,心思通透,读书颇有些天赋,教他的夫子也说他是个可造之材,果真去岁就叫他考中了秀才,十六岁的秀才公,在万安县,哪家看了不羡慕眼红。 教授卢景程学业的夫子姓周,是位举人老爷,在万安县非常受人尊敬,这周夫子眼光不错,瞧着卢景程是块璞玉,料他以后必定会有所作为,遂心里存了些想法。 周夫子膝下有两儿一女,奈何大女儿前两年已经出了门子,他心中可惜,想着如果卢景程再大两岁或者女儿再小两岁,或许可以结个姻亲,但现在也只能想想。 然虽周夫子没有女儿可嫁,不过他妻舅家倒是尚有一女待字闺中,周夫子妻舅乃是这万安县衙内的一名主簿。 于是,周夫子便把想法告诉了家中夫人,让妻子回娘家探探口风,说和一番,自己这边再找卢景程谈谈。 两厢一合计,这门亲事就成了。 至此,过完元宵节,二月里迎春花开的时候,贺云珍就嫁到了卢家。这姑娘出阁时才十五岁,可在这个时代来看那是非常普遍的,甚至于,被诊出来怀了身子的时候,周围邻里都夸她有福气,刚一成亲就有喜,可见是个好命的。 好命你奶奶个腿儿喔! 姜彤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把,这事儿要是摊在别人身上,她倒也能不痛不痒看着,做一回吃瓜群众,权当个故事来听。问题是现在她变成了这个贺云珍,且过去这么多天了,自己仍一点要穿回去的迹象都没有,让姜彤怎么开心得起来,她简直快愁死了。 摸了摸目前还平坦没有鼓起来的小腹,姜彤心里咬着牙盘算,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别怪她自私,姜彤压根没有做好要当妈妈的准备,所以这个孩子她是不会生的。 再者古时候医疗条件落后,未成年人生孩子,这不是拿自己的命来搏吗? 姜彤还没那么伟大。 虽然可能对不起原主,但是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愿意生孩子。 卢家生活条件一般般,大概就是温饱水平。 陈桂香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要不然这么些年独子一个人也不能把儿子供出来。 卢景程考中秀才之后倒是有所改善,较之从前已经好上许多。不过陈桂香节约惯了,手头有钱也不舍得花销,想着儿子在外读书,每月都要花一笔不小的钱财,这还不提以后要赶考的费用,没点钱怎么出门。 等和主簿大人家结了亲,陈桂香才终于舍得掏出些银钱把院子好好拾掇翻新了一下。 新嫁娘嫁过来那天,陈桂香暗暗打量过儿媳妇的嫁妆。 一台台,满满当当,把个小房间都堆满了,箱子上的红绸缎看着就喜人。 她心中暗想果然是个官家的小姐儿,整十二抬红木箱子!看着就沉甸甸,定是装了不少好东西。 陈桂香心思多,性格精明,虽然眼热这些嫁妆,但也按捺住了想头,只等以后再说。 儿媳妇年纪不大,拿着大把银钱,恐要胡乱用度挥霍的,放在自己手中打理才能攒下更多。 虽说嫁妆是新嫁娘的私产,但女人家真的嫁人了,谁会分得那么开,贴补夫家简直再正常不过,就陈桂香知道的,这几条街多的是媳妇的嫁妆是婆婆拿在手里的。 不稀奇。 是以陈桂香也有这个打算,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到底是个官家小姐,不好做的太过,从人家嫁妆数目就能看出是个受宠的,所以也没急在一时。 贺云珍是个娇小姐,从前家里住的是大宅院,做姑娘时因为是家中最小女儿,一点苦都没吃过。 又娇又嫩。 出嫁前虽然也听她娘说过夫家日子有些难过,但她相公却是个有前途的,让她且忍忍,不要犯娇,不要同婆婆闹不愉快,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所以贺云珍是有过心理准备的。 49.第四十九章 谢谢支持!  陈桂香看了眼漏壶, 未时不到。 便道:“还早着, 你也不急着做饭, 猪头肉有呢,今日没出摊, 待会儿我直接割一点你拿回去。” 刘太太扭了扭胯,坐好了,眼睛往卢家四处瞄了瞄, 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低声问:“你家那个官小姐儿呢,怎地不见人?” 陈桂香正因为这事生了一肚子气呢。 这话可不正好给了她一个发泄口,瞬间里提高了音量,扯着嗓子,讥讽道:“她那般高贵的人,我小门小户的哪能留得住, 可是说回娘家就回娘家的, 想骂谁就那谁的,咱们升斗小民惹不起!” 这话诛心得很。 刘婶目光闪了闪, 连忙问:“怎么了这事, 好大的火气, 你家那丫头闹什么事了?” “呸!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敢在老娘头上撒泼, 我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不敬婆母, 我这里也容不下她!” 在刘太太面前陈桂香是万万不敢说这个话的, 现下在个不相干的外人面前她倒是敢呈几分口舌之快。 刘婶却听了几句, 就大概明白了原委。 恐是卢家那个官家媳妇跟陈桂香闹将了起来。 贺家来人把女儿接了回去,陈桂香没讨着好。 “他娘家还真来人了?就这么把人带走?”刘婶心里啧啧,嘴上却拱着火,“叫我看你这亲家也忒的目中无人,竟是没把你看在眼里,她那女儿一早嫁到你家,就是你家人了,他们做什么插手。” 陈贵香终于听到句让自己满意舒心的话了。 瞬间接话道:“可不是!一家人眼睛都在头顶上呢!”还翻着白眼。 刘婶其实心里不屑,想着你要不是有个出息的儿子,人家官家还能凭什么自降身份跟你家结亲? “我就说啊,跟这个大家官宦人家结亲也不是什么好事,处处被他们压上一头,你想,那丫头在你面前都这么横,不听话,咱们秀才公脾气好,性子斯文有礼,想着贺家丫头的家世,对她礼让几分,那对方还不得蹬鼻子上脸骑在景程脖子上去?” 刘婶这一句句挑拨离间的话,却让陈桂香听进了心里,渐渐对贺家以及贺云珍更加不满。 “依我看倒还不如娶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妙,起码对你是孝孝顺顺恭恭敬敬的,哪里敢顶嘴,秀才公那样好的人,碰上个恶女真真委屈了他。” “我苦命的儿啊,是我的错,原先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陈桂香捶地嚷嚷,好不愤恨的模样。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丫头不是叫她娘家人接回去了吗,他们既然这么硬气,你之后干脆别去接,看贺家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她家难道真能不怕女儿被休弃回家?我看只要你自己站得住,该着急的应该是贺家才对!你巴巴急个什么劲儿,且等着她们自动送人回来,到时候还不适应由得你拿捏!” 刘婶嘴里说着歪话,听上去好像颇为有道理,很快就把陈桂香影响了,在那儿愣愣若有所思起来。 半晌,码头刘婶又岔了个话头,问:“你买回来的丫头呢,可还使得习惯,用得顺手么。” “哎哟!”陈桂香一拍大腿,她竟把那事给忘了。 于是立马敞开嗓子嚎了来来:“个死丫头,野到哪里去了,有外人家来,茶水都不晓得倒一杯,我买你来有什么用!” 陈桂香心里不爽快,正郁气,寻着个由头,站了起来,揪着那丫头的耳朵,另一只手狠命往人身上打。 那丫头表面木讷心里却把陈桂香骂了个遍,恨恨道:“老虔婆,活该你事事不如意!” 刘婶看了好一会儿的戏,这才假模假式站起来眯着笑脸过去拉了一把。 “得,你跟着没规矩的丫头计较什么,仔细教着就好了,贺家丫头你打不得骂不得,这小东西还不是随你收拾。”一面说刘婶一面朝她挤眼睛。 陈桂香也想起来这丫头买来是调.教给他儿子用的,可不得下点狠手,不然以后如何跟她一条心。 眨眼间,心里便有了许多念头。 却此时又听见刘婶说话了。 “我听说买来的丫头都是没有名儿的,你这个可给取名儿了没有?” 陈桂香当然不会说没有,心思一转,即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早给取了,忘了说,叫‘顺儿’,就盼望着我家事事顺心如意。” “不错不错。”刘婶面上笑眯眯应着,心里呸了好几声。 陈桂香心里扬扬眉:“顺儿,你沏壶茶来,怎么丁点眼色没有?” 新取了名叫顺儿的人,捂着自己被揪得发红的耳朵,飞快往厨房跑去。 瞧着时辰也不早,喝了茶水,刘婶就起身准备走了。心道这卢寡妇是个抠搜小气的,肯定不会留自个吃饭。 这是自然,谁家有多余的饭菜给别人吃? 陈桂香还记得刘婶是来买猪头肉的,见人转身要走,连忙拉住了。 “哎哟,不是特特来买肉下酒的?忘了回头又要跑一趟,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切!”话落直接去了厨房。 不多时就用荷叶包了块半大不小的肉出来。 递给就刘婶,刘婶一脸假笑接了过来,随后肉疼得付了钱 转头出了门,把人啐骂了个半死。 *** 贺家。 李太太请了大夫家来,给女儿这胎仔细看了看。 得知胎儿健康大人健康后才满意了。 送走大夫,又准备带着女儿去买裁衣服。 “真真是委屈我儿了,嫁到卢半年,连身衣服也未做过。”刘太太半是恨半是怨地说道。 当然其实贺云珍成亲还没有半年,只是这样的说法。 贺大嫂在一旁打岔,“娘可别伤心,妹妹既回来,娘多给做几身补足就行了。” 转头又对姜彤道:“妹妹且安心在家住着,你大哥已经写了亲笔信叫人送去青阳郡告知妹夫,这事必要给个说法才行。” 姜彤想说她真的没有伤心没有多想。 就算多想,想的也是她能不能跟卢景程合离成功。 心中叹气,手下不知不觉摸了一把肚子。 别人看不出来但姜彤自己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她小腹已经微微鼓起来了些。 想着自己正怀着孩子,她儿子将来的成就和作为。 50.第五十章 谢谢支持!  刘太太泯了一口茶, 放下手中杯子, 才道:“老爷说压根不是什么悍匪, 好像是几年前逃跑没抓到的一个江洋大盗,凶狠得很, 杀人不眨眼!” “真真是,怎地这般可怕!”贺大嫂心有余悸,继而又道:“好在不是咱们万安县, 不然事情落到我们要这里,不说官府多忙乱,就是寻常人家知道混进来个匪徒,哪个不担心害怕。” “谁说不是呢。” “娘——”正这时,姜彤提着裙角走了进来,唤了一声。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 道:“娘, 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 就这么没了, 不可能当没事发生, 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 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 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 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 担心女儿吓着了, 连声安慰了一通,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讲究得很,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坏之分,况是自己生的孩子,没有嫌弃的道理,刘太太嘴里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果然不多时,贺云驰就过来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严肃着一张脸,抿着唇。 却脸蛋有些肉,唇红齿白,做个正经模样,反徒增了可爱。 他一惯是习惯先来正院请安的,今日不妨大嫂和姐姐都在,便一一问安。 姜彤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稳重自持,又没有一般青少年的折腾吵闹。懂礼貌谦逊,真的挺不错,性格脾气都对她胃口。 几人笑着说话。 贺云驰大概明年也会下场试试,不管考不考得中,起码能积累些经验。 略待了一会儿,贺云驰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温会书。 刘太太笑着打趣道:“你看看我们家孩子,现在一个个都比圣人还刻苦些,一个个都往书房钻。”她这是说姜彤每天没养往书房跑的事。 贺大嫂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贺大嫂和贺二嫂在偏厅说话。 贺二嫂道:“卢家那寡妇忒的叫人恼火,你瞧瞧她那做派,弄出一大堆烂事,好了娘把云珍接回来,住了这么多日子,那人这会儿也该还真个错服软了吧,面子台阶都有了爹娘还真能拦着不成,但你看现在,她倒比我们更厉害,嗤,我们家怕是要成了个笑话个了!” “你小声点,仔细叫人听见。”贺大嫂摇了摇头。 贺二嫂一脸不满:“原就是这个理,不怕人听。你说送信去通知卢景程没想到还摊上人命案,那边离得远倒是洒脱,卢家寡妇是个浑不吝的,最后咱家落得进退两难。云珍拿不要住她,所以只能叫人家欺负得回娘家!”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其实贺大嫂多多少少有些认同。 这事闹大了难看,而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贺云珍,毕竟以后她以后还是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婆婆才缩手缩脚。 不然她家难道还真对付不了一个穷酸寡妇不成? 却真个那卢寡妇是个愚蠢至极的,竟也由得云珍回了娘家,丝毫不表态不来接?莫不是不在乎儿子的名声前程? “如今信没送出去,死了人不吉利,暂时应该不会再去青阳郡里了,但云珍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吧?” “应该不会,娘比我们还着急,却总不能叫小妹自己回去。” “听着叫就叫人来气!”二嫂愤愤。 两人说了一通话,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再说刘太太,她也急,但那天领教过陈桂香的泼皮无赖相,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让她自己再把女儿送回去,不得让那寡妇得意到天上去,回头再可劲磨挫女儿?! 原是打着让卢景程出面的主意,赔礼道歉,那便能安安生生解决。 现在青阳郡里不安生,却不好再去通知女婿。 这事情就僵住了。 姜彤也是剔透玲珑的心思,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心念一动,便去了正房。 刘太太正在偏厅看账本,姜彤进去,坐下,母女二人说了会儿闲话。 姜彤才开口提起这事,“我知娘为女儿的事操心,也令家中人为难,这并非我愿,到底女儿在娘家住久了不好……”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 刘太太却一下子流了眼泪,抱着姜彤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是娘没用!” 姜彤摇摇头,“跟娘没关系,我过来,是有个主意要跟娘说。” 刘太太愣了一下,收了眼泪,拿帕子擦了擦,问,“珍儿要说什么。” 姜彤脑子里的想法打了个转,捋了捋,才道:“女儿是这样子想的,陈桂香这做派,明显想拿捏贺家,拿捏我,我却不去如了她这个意,让贺家跟着吃憋,遂不去这样……”姜彤凑近些,跟刘太太小说耳语一番。 刘太太听完后,惊了惊,半晌才道:“这,这样?是不是不妥……也没见哪家是这样做的。” 既然犹豫,其实心里是已经在考虑这个做法了。 姜彤并不担心她娘会不同意,抬了抬眉,道:“娘你想,一步退步步退,我若让了这一步,以后还怎么在卢家自处?陈桂香怕是要踩在我头上,我们贺家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卢景程现在还是和秀才,若他日再高中,我在卢家焉有地位,莫非真要任她磨挫?且如今女儿还怀着身子,如今一日一日大起来……”话说半句,最能引人遐想,姜彤摸着肚子,卖了个可怜。 本来还犹疑不决,姜彤这话一出,刘太太立马道:“他们敢!珍儿你放心,为娘立刻就去帮你做!” 一旦想通,也就好像不难以接受了。 接下来这几日,姜彤就专心看书养胎。 刘太太也一扫之前的忧虑,神清气爽,吩咐了两个小子,见天在外跑腿。 贺大嫂贺二嫂看得奇怪不已。 婆婆这是怎么了? 之前,她总是觉得,占了人家的身体,尽量不给人家身边人找麻烦才好。 能过去就过去,能看淡就看到淡。 甚至于,让她一个不太倾向结婚了人淡定地接受了一个于她而言几乎等同陌生人的丈夫。 姜彤已经做的够好。 不主动找事,因为怕和离这种事给原身家庭带去麻烦,所以在尚算安稳和平的环境下,没有去提要分开要合离这种事情。 甚至连这种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过。 但现在,陈桂香完全踩了她的底线,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姜彤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纵容对方。 真的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半步的忍让都不能有。 因为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蹬鼻上脸。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言论,姜彤想通了一些事,行为粗鲁见识短浅没文化的人,你就不该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来善待她们,对她们抱有什么期待! 原来的贺云珍是个好姑娘,被她娘刘太太教养得很好,可能性格有点点娇气,但懂礼知事,对陈桂香没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 但是陈桂香呢,把贺云珍的尊重忍让当做懦弱,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 姜彤还记得,她刚穿过来的头一段时间,陈桂香就是特别严厉的样子,几乎都不要准她出门。 姜彤想明白的是,她或许压根不用怕对贺家造成二次伤害,不用想着什么都不保持原样。 如果要认真论起来,卢家可以说是害死了贺家一个女儿。 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卢家? 恐怕待着才是对不明真相的人的不尊重吧。 姜彤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你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帮她迅速脱离卢家的机会。 甚至能尽可能把对贺家的伤害减低到最小,让人说不出贺家一句不好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这个突破口就是陈桂香。 就是在刚才,陈桂香威胁贺云珍,脱口而出说要休妻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姜彤脑子里飞快闪这个主意。 她不好主动提出和离,因为平白无故去提出来,会很突兀奇怪,对贺云珍的家人很难有个说法,为什么要合离?她说不出原因,结果想也知道贺家肯定不允许她这么做。 那现在如果这话是由陈桂香亲口说出来,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姜彤当时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出语气嚣张,激怒陈桂香,当然也实在是真的很生气,陈桂香简直刷新了我的姜彤对古时候婆婆的认知。 涉及到原则问题,所以姜彤不再忍下去。 51.第五十一章 谢谢支持!  刘太太扭了扭胯, 坐好了, 眼睛往卢家四处瞄了瞄, 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低声问:“你家那个官小姐儿呢, 怎地不见人?” 陈桂香正因为这事生了一肚子气呢。 这话可不正好给了她一个发泄口,瞬间里提高了音量,扯着嗓子, 讥讽道:“她那般高贵的人,我小门小户的哪能留得住,可是说回娘家就回娘家的,想骂谁就那谁的,咱们升斗小民惹不起!” 这话诛心得很。 刘婶目光闪了闪,连忙问:“怎么了这事,好大的火气, 你家那丫头闹什么事了?” “呸!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敢在老娘头上撒泼,我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不敬婆母, 我这里也容不下她!” 在刘太太面前陈桂香是万万不敢说这个话的, 现下在个不相干的外人面前她倒是敢呈几分口舌之快。 刘婶却听了几句, 就大概明白了原委。 恐是卢家那个官家媳妇跟陈桂香闹将了起来。 贺家来人把女儿接了回去, 陈桂香没讨着好。 “他娘家还真来人了?就这么把人带走?”刘婶心里啧啧, 嘴上却拱着火, “叫我看你这亲家也忒的目中无人, 竟是没把你看在眼里, 她那女儿一早嫁到你家,就是你家人了,他们做什么插手。” 陈贵香终于听到句让自己满意舒心的话了。 瞬间接话道:“可不是!一家人眼睛都在头顶上呢!”还翻着白眼。 刘婶其实心里不屑,想着你要不是有个出息的儿子,人家官家还能凭什么自降身份跟你家结亲? “我就说啊,跟这个大家官宦人家结亲也不是什么好事,处处被他们压上一头,你想,那丫头在你面前都这么横,不听话,咱们秀才公脾气好,性子斯文有礼,想着贺家丫头的家世,对她礼让几分,那对方还不得蹬鼻子上脸骑在景程脖子上去?” 刘婶这一句句挑拨离间的话,却让陈桂香听进了心里,渐渐对贺家以及贺云珍更加不满。 “依我看倒还不如娶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妙,起码对你是孝孝顺顺恭恭敬敬的,哪里敢顶嘴,秀才公那样好的人,碰上个恶女真真委屈了他。” “我苦命的儿啊,是我的错,原先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陈桂香捶地嚷嚷,好不愤恨的模样。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丫头不是叫她娘家人接回去了吗,他们既然这么硬气,你之后干脆别去接,看贺家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她家难道真能不怕女儿被休弃回家?我看只要你自己站得住,该着急的应该是贺家才对!你巴巴急个什么劲儿,且等着她们自动送人回来,到时候还不适应由得你拿捏!” 刘婶嘴里说着歪话,听上去好像颇为有道理,很快就把陈桂香影响了,在那儿愣愣若有所思起来。 半晌,码头刘婶又岔了个话头,问:“你买回来的丫头呢,可还使得习惯,用得顺手么。” “哎哟!”陈桂香一拍大腿,她竟把那事给忘了。 于是立马敞开嗓子嚎了来来:“个死丫头,野到哪里去了,有外人家来,茶水都不晓得倒一杯,我买你来有什么用!” 陈桂香心里不爽快,正郁气,寻着个由头,站了起来,揪着那丫头的耳朵,另一只手狠命往人身上打。 那丫头表面木讷心里却把陈桂香骂了个遍,恨恨道:“老虔婆,活该你事事不如意!” 刘婶看了好一会儿的戏,这才假模假式站起来眯着笑脸过去拉了一把。 “得,你跟着没规矩的丫头计较什么,仔细教着就好了,贺家丫头你打不得骂不得,这小东西还不是随你收拾。”一面说刘婶一面朝她挤眼睛。 陈桂香也想起来这丫头买来是调.教给他儿子用的,可不得下点狠手,不然以后如何跟她一条心。 眨眼间,心里便有了许多念头。 却此时又听见刘婶说话了。 “我听说买来的丫头都是没有名儿的,你这个可给取名儿了没有?” 陈桂香当然不会说没有,心思一转,即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早给取了,忘了说,叫‘顺儿’,就盼望着我家事事顺心如意。” “不错不错。”刘婶面上笑眯眯应着,心里呸了好几声。 陈桂香心里扬扬眉:“顺儿,你沏壶茶来,怎么丁点眼色没有?” 新取了名叫顺儿的人,捂着自己被揪得发红的耳朵,飞快往厨房跑去。 瞧着时辰也不早,喝了茶水,刘婶就起身准备走了。心道这卢寡妇是个抠搜小气的,肯定不会留自个吃饭。 这是自然,谁家有多余的饭菜给别人吃? 陈桂香还记得刘婶是来买猪头肉的,见人转身要走,连忙拉住了。 “哎哟,不是特特来买肉下酒的?忘了回头又要跑一趟,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切!”话落直接去了厨房。 不多时就用荷叶包了块半大不小的肉出来。 递给就刘婶,刘婶一脸假笑接了过来,随后肉疼得付了钱 转头出了门,把人啐骂了个半死。 *** 贺家。 李太太请了大夫家来,给女儿这胎仔细看了看。 得知胎儿健康大人健康后才满意了。 送走大夫,又准备带着女儿去买裁衣服。 “真真是委屈我儿了,嫁到卢半年,连身衣服也未做过。”刘太太半是恨半是怨地说道。 当然其实贺云珍成亲还没有半年,只是这样的说法。 贺大嫂在一旁打岔,“娘可别伤心,妹妹既回来,娘多给做几身补足就行了。” 转头又对姜彤道:“妹妹且安心在家住着,你大哥已经写了亲笔信叫人送去青阳郡告知妹夫,这事必要给个说法才行。” 姜彤想说她真的没有伤心没有多想。 就算多想,想的也是她能不能跟卢景程合离成功。 心中叹气,手下不知不觉摸了一把肚子。 别人看不出来但姜彤自己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她小腹已经微微鼓起来了些。 想着自己正怀着孩子,她儿子将来的成就和作为。 心里颇有些微妙之感。 一看,里面已经全然大变样,原本摆在里头的妆台木箱,床上的帷幔锦被已是全然不见。 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心中打鼓,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省的无故吃排头,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不,这事必要先告诉景程,贺云珍的种种劣行,必须说清楚! 这和自己不相干。非她不仁慈,只怪贺云珍不识相。 卢家不缺这样不听话的家妇,她儿子这么能干优秀,大可不要贺云珍,择妻另娶就是! 陈桂香视卢景程为自己的所有物,卢景程以往对她的态让她心里膨胀起来,或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识字,这次也不让阿贵跑一趟了,自己亲自出去,找了街头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书,让人写好后封存起来,揣在身上,转头去了罗家,将信封交给罗达,托他送去给卢景程。 却不知,信件还没送去青阳郡,在书院里的卢景程已经知道了万安县家中发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离开了卢家之后再没回卢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贺家。”穿着褐色衣服,打扮似书童的一个人正在向卢景程回禀。 52.第五十二章 谢谢支持! “娘——”正这时, 姜彤提着裙角走了进来,唤了一声。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道:“娘, 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 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 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 担心女儿吓着了,连声安慰了一通, 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 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 讲究得很, 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坏之分,况是自己生的孩子, 没有嫌弃的道理, 刘太太嘴里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果然不多时, 贺云驰就过来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严肃着一张脸,抿着唇。 却脸蛋有些肉,唇红齿白,做个正经模样,反徒增了可爱。 他一惯是习惯先来正院请安的,今日不妨大嫂和姐姐都在,便一一问安。 姜彤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稳重自持,又没有一般青少年的折腾吵闹。懂礼貌谦逊,真的挺不错,性格脾气都对她胃口。 几人笑着说话。 贺云驰大概明年也会下场试试,不管考不考得中,起码能积累些经验。 略待了一会儿,贺云驰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温会书。 刘太太笑着打趣道:“你看看我们家孩子,现在一个个都比圣人还刻苦些,一个个都往书房钻。”她这是说姜彤每天没养往书房跑的事。 贺大嫂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贺大嫂和贺二嫂在偏厅说话。 贺二嫂道:“卢家那寡妇忒的叫人恼火,你瞧瞧她那做派,弄出一大堆烂事,好了娘把云珍接回来,住了这么多日子,那人这会儿也该还真个错服软了吧,面子台阶都有了爹娘还真能拦着不成,但你看现在,她倒比我们更厉害,嗤,我们家怕是要成了个笑话个了!” “你小声点,仔细叫人听见。”贺大嫂摇了摇头。 贺二嫂一脸不满:“原就是这个理,不怕人听。你说送信去通知卢景程没想到还摊上人命案,那边离得远倒是洒脱,卢家寡妇是个浑不吝的,最后咱家落得进退两难。云珍拿不要住她,所以只能叫人家欺负得回娘家!”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其实贺大嫂多多少少有些认同。 这事闹大了难看,而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贺云珍,毕竟以后她以后还是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婆婆才缩手缩脚。 不然她家难道还真对付不了一个穷酸寡妇不成? 却真个那卢寡妇是个愚蠢至极的,竟也由得云珍回了娘家,丝毫不表态不来接?莫不是不在乎儿子的名声前程? “如今信没送出去,死了人不吉利,暂时应该不会再去青阳郡里了,但云珍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吧?” “应该不会,娘比我们还着急,却总不能叫小妹自己回去。” “听着叫就叫人来气!”二嫂愤愤。 两人说了一通话,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再说刘太太,她也急,但那天领教过陈桂香的泼皮无赖相,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让她自己再把女儿送回去,不得让那寡妇得意到天上去,回头再可劲磨挫女儿?! 原是打着让卢景程出面的主意,赔礼道歉,那便能安安生生解决。 现在青阳郡里不安生,却不好再去通知女婿。 这事情就僵住了。 姜彤也是剔透玲珑的心思,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心念一动,便去了正房。 刘太太正在偏厅看账本,姜彤进去,坐下,母女二人说了会儿闲话。 姜彤才开口提起这事,“我知娘为女儿的事操心,也令家中人为难,这并非我愿,到底女儿在娘家住久了不好……”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 刘太太却一下子流了眼泪,抱着姜彤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是娘没用!” 姜彤摇摇头,“跟娘没关系,我过来,是有个主意要跟娘说。” 刘太太愣了一下,收了眼泪,拿帕子擦了擦,问,“珍儿要说什么。” 姜彤脑子里的想法打了个转,捋了捋,才道:“女儿是这样子想的,陈桂香这做派,明显想拿捏贺家,拿捏我,我却不去如了她这个意,让贺家跟着吃憋,遂不去这样……”姜彤凑近些,跟刘太太小说耳语一番。 刘太太听完后,惊了惊,半晌才道:“这,这样?是不是不妥……也没见哪家是这样做的。” 既然犹豫,其实心里是已经在考虑这个做法了。 姜彤并不担心她娘会不同意,抬了抬眉,道:“娘你想,一步退步步退,我若让了这一步,以后还怎么在卢家自处?陈桂香怕是要踩在我头上,我们贺家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卢景程现在还是和秀才,若他日再高中,我在卢家焉有地位,莫非真要任她磨挫?且如今女儿还怀着身子,如今一日一日大起来……”话说半句,最能引人遐想,姜彤摸着肚子,卖了个可怜。 本来还犹疑不决,姜彤这话一出,刘太太立马道:“他们敢!珍儿你放心,为娘立刻就去帮你做!” 一旦想通,也就好像不难以接受了。 接下来这几日,姜彤就专心看书养胎。 刘太太也一扫之前的忧虑,神清气爽,吩咐了两个小子,见天在外跑腿。 贺大嫂贺二嫂看得奇怪不已。 婆婆这是怎么了? 陈桂香只是一口气没岔过来,等顺儿把人扶起来使劲儿掐了人中,她眼皮子就动了动,转醒了。 但胸口还是一起一伏的,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间难以平复下来。 大大喘了两口气,陈桂香推开顺儿,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后赶紧往姜彤住的房间里跑去。 一看,里面已经全然大变样,原本摆在里头的妆台木箱,床上的帷幔锦被已是全然不见。 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心中打鼓,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省的无故吃排头,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不,这事必要先告诉景程,贺云珍的种种劣行,必须说清楚! 这和自己不相干。非她不仁慈,只怪贺云珍不识相。 卢家不缺这样不听话的家妇,她儿子这么能干优秀,大可不要贺云珍,择妻另娶就是! 陈桂香视卢景程为自己的所有物,卢景程以往对她的态让她心里膨胀起来,或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识字,这次也不让阿贵跑一趟了,自己亲自出去,找了街头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书,让人写好后封存起来,揣在身上,转头去了罗家,将信封交给罗达,托他送去给卢景程。 却不知,信件还没送去青阳郡,在书院里的卢景程已经知道了万安县家中发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离开了卢家之后再没回卢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贺家。”穿着褐色衣服,打扮似书童的一个人正在向卢景程回禀。 卢景程眉头紧了一秒,又松开。 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一起情绪,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淡之感,竟跟跟之前在卢家对待姜彤的温朗模样截然不同,似是两个人一般。 男人青玉般的修长指节,一下下摩着一块玉佩,眼睛眯起。 约摸一刻钟后,才听他淡淡道:“太太是何反应。” 书童回答:“太太并未如何,未曾去贺家接人。” “珍儿呢。”卢景程语气意味不明道。 53.第五十三章 谢谢支持! “娘辛苦了, 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 抹了把泪, 上前拉起儿子,上看下看,嘴里不停说着:“我儿,好孩子, 快让娘好生看看,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 然后又转向旁边,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故意低下了头,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 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 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 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 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心中打鼓,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省的无故吃排头,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54.第五十四章 谢谢支持!  那丫头是个心奸的,房间十几红木箱子全都锁得紧紧的。 真是半根毛不拔! 贺云珍刚嫁过来的那几天, 陈桂香表面上对她还不错, 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的阶段, 毕竟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家世。 后来大致摸清楚了贺云珍的性格, 知道这是个骄懒小姐, 柔柔弱弱的无用。 陈桂香在训斥了她几次, 见人家着也只忍着没敢反驳,她就渐渐放开了, 也不再因为贺云珍有个做官的爹而害怕。 姜彤穿过来之后, 没劲儿跟个狭隘的寡妇计较太多,大多都装聋做瞎。 而次种种, 加在一起,不仅没让陈桂香有所收敛,反倒越发得寸进尺。 所以这次,才敢堂而皇之进姜彤房间偷拿东西, 完全不觉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付出, 白得一笔钱财, 真的能诱发人的贪婪之心。 卖人参片得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拿在手上, 陈桂香心里已经谋算着贺云珍的全部嫁妆了。 她只知跟身边一些拿了儿媳妇嫁妆的那些人相比, 却又忘了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而贺云珍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都是信奉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 一点不参假,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本意, 连形式上都做得很足, 嫁女儿的人家是真的会在女儿出嫁当天, 新娘子被背出门子的那一瞬,朝地上女儿身后,狠狠泼上一盆水,以此来表明这个女儿从今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女儿不承立门户,不得重视是常态。 平常人家,女子出嫁一般,能有什么嫁妆。 好一些的,能得两个红木箱,两身到四身衣裳,两双鞋就顶够了。差点的就更不用提了,一个光人过来夫家也不罕见。 所以当初贺云珍的十六抬嫁妆一进入燕子巷,才惊得众人说不出话。 当初燕子巷热闹得不得了,哪个女人男人不嫉妒得眼睛发红。 之前卖豆腐的刘婶子说的婆婆拿儿媳妇嫁妆,人一句话不敢说,也确有其事,但他人家的嫁妆,不是两匹布而已。 陈桂香拿这这个当例子,妄图去贪贺云珍的嫁妆。 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恶毒。 城东头燕子巷这片地区,大多数都是一些贫苦清贫的人家。 虽说万安县富饶,但那只一种明面上代表的光鲜的一类人,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穷人贫民占大多数。 别看卢景程是秀才,除了得些人的尊重,却有什么用。 文化人的确能得到尊重,但那也只是一句面子上的应承,实际上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乐于讨谈论一下些穷秀才微末时被人看不上多年后高中状元金榜题名的励志故事。 然现实中更多的实际情况是,家境窘迫的秀才,迅速利用这个新鲜出的身份,为自己谋取一门有利的婚姻,能短时间内迅速翻身。 这样的的例子不少,一般这样的人结亲的对象都是妻家较为富裕的。 卢景程显然就是这样的例子,但说起来他亲事还要更高了一个层次。 因为他跟官家人结亲了。 这才是让身边人跌破眼镜的原因。 穷秀才取个有钱商人女色不稀奇,但能娶到个官小姐,真真是有本事了。 时下,婚配结亲首要看的,最重要的一个就是门第相当。 门当户这个词绝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男女两方还未相看之前,头一个打听问的,第一道门槛。 就算门户。 不是一个阶层,能结成亲的,几乎没有,少之又少。 而卢景程能结成这门亲事,实在是他自身太过优秀,优秀到能让对他的知根知底的周夫子能够放下第一条门第差别,给他保了媒。 因为知道此子绝非浅池里的小鱼虾,他有一飞冲天的实力。 男人能看到的是这些,却忽略了另一些事,贺云珍,她握不握得住这个男人?把不把得住这个家庭? 显然她不能。 所以她的结局让外人唏嘘,让亲人伤痛。 陈桂香揣着一包银子回了家,拨出来五两,剩下的全部拿到自己柜子里锁了起来,然后又喜滋滋出门。 她去了卖豆腐的刘婶那里,刘家的豆腐现在都是刘婶基本的两个媳妇在卖。 刘婶自己,就坐在后门门廊处,翘着腿,嘴里磕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地跟走廊对门家的妇人说闲话。 一见陈桂香过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壳,咧着嘴笑道:“这会儿子有事,改日在跟你掰扯。” “哟,想是有什么急事呢。”那人一边说一边眼睛飞快往那边瞟,“那个不是卢寡妇么,秀才的娘?” 刘婶才不会跟这些好打听的老娘儿们多说,转个背往陈桂香那儿去了。 “等你多时了,老姐姐,咱们这就去吧!”说起来,刘婶的年龄还比陈桂香要大上几岁,叫得这么热心竟是不尴尬。 如此,两人便一同去了回鸣巷。 回鸣巷的地段可不错,这里的宅子也建得漂亮。 有什么回字形小院子,吕字形的院子院子。 青瓦白墙,亮堂规整,瞧着就心里舒坦。 燕子巷跟这里没法比,这里住的都是生活不愁,略为富裕的人家。 陈桂香不太出门还不太懂,刘婶是个爱四处跑的,知道的更多,这会儿正跟陈桂香说着自己知道的 “住这块的人可比咱们那强多了,你瞅瞅多那宅子漂亮。喏,看见前头一家没,二进的院子,就是街口开小酒楼的那家人,我上次还看见了呢。钱婆子家往前走第五家,她家也是个两进的院子,因从别的地收过来的孩子一般来说都要先养几日,拾掇干净了才敢带到大户人家让太太们过目挑选,所以她这房子不小,才能住下这些人。” 住宅最是讲究,什么样的身份住什么地段。 像是这回鸣街住的都是一些有几个小钱但却没什么社会地位的中层百姓,更有钱的大乡绅富豪了可不在这块。 而燕子巷就更是点小人物居住的地点了,做生意莫小商小贩居多,就像陈桂香就是自己做卤菜卖的,在那住了好多年。 由此可见,卢家的家底是非一般的薄。 在卢景程没有考上秀才之前,基本就和刘婶家条件差不多。 陈桂香一边走一边心中想,不过是些小人物却能住这片的好房子,她儿子是秀才,那般会读书,将来肯定更不出息,为官作宰也未可知,如今却还能窝在燕子巷那点小地方,想想都让人难受。 不过片刻,两人就到了一座宅子前面从此侧门走近了,敲了敲门。 几息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来来门,探出一个脑袋来。 脆生生问:“你们找谁?” 刘婶一张脸笑成了些朵菊花,道:“小丫头,我们来找你们钱妈妈,你去通知一声,就说是豆腐家刘婶。”说罢从衣兜摸出一把瓜子塞给那小姑娘。 小丫头八九岁的年纪,颇会看眼色,打量了两人几眼,才说:“你们等着,我去叫钱妈妈。”然后哐当又关上门。 陈桂香撇撇嘴,跟刘婶咋舌:“一个牙婆,这么大的牌面?” “哎哟这话可别乱说,人家门前呢,老姐姐你不知道,你可别小看钱婆子,她做牙婆十多年,在这万安县里可是有口碑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内眷都说得上一两句话!再有,就钱婆子的小儿子,前段时间才被她走了门路,送到衙门李师爷当个小徒弟带着,不定日后就出息了。” 陈桂香呐呐,转头又酸起来,一个师爷的跑腿徒弟算什么出息,做的都是些低下行当,却都住大宅子,身边还有丫头奴仆伺候。 一就这短短的功夫,到叫陈桂香心中越发起了要搬家买个新宅的念头。 之前卢景程娶妻子时陈桂香都死不得钱,这省那抠,最后花了比小钱,把那小院子外表拾掇了一番。 别人想从陈桂香手中掏出一个大钱都难,但卢景程是除外,特别是现在,她看着一些不如自家儿子人生活得这么好,心头在滴血,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 等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小丫头没说什么,直接领着人进去。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里面有不少人,两人一进去就听见说话的声音。 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葱绿上衣深蓝色长裙的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藤条鞭,沉着脸训斥前方十几个大小不一面黄肌瘦的女孩。 几分钟后,从正房正厅走出来个人,四五十岁的样子。 眯眯眼,一脸精明模样。 “哎哟,刘妹子过来了啊,快进来说话。”钱婆子上前,脸上堆满笑意,视线不着痕迹扫了一圈陈桂香。 “这个是卢家太太吧,刘妹子之前和我打过招呼,说您摸买个丫头,真真赶巧,我这正上来一批人呢,进来坐,我让她们都上来。” 陈桂香被人一句太太叫的浑身舒泰,闻言就跟着人家进屋,刚落坐,又有些小呀投了比上了茶。 神婆子对这人耳语几句,小丫头点方头,不多时,方才外围院子里训人的绿衣女人,带着一溜十几个丫头进了屋子。 排排站好,个个低垂脑袋,安安静静。 姜彤用不能跑去说,不睡在一起,这事不怕别人奇怪么? 她心里早有了准备,她不在是现代社会的姜彤,她成了这陌生异世界的贺云珍。 55.第五十五章 谢谢支持!  确实被惊艳了下。 第一反应是这人长得还真好。 端的是风度翩翩的潘安之貌, 穿着一身素色宽袍, 模样俊朗风流。 身姿清贯修长,似朗朗清风中挺立着的一株青松, 周身气质温润亲和,有总包容一切的感觉。 这副相貌跟陈桂香差有了十万八千里,五官细看也没一处相似, 姜彤走了会儿神,猜想卢景程应该是随了他爹的长相。 “娘辛苦了,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抹了把泪, 上前拉起儿子,上看下看,嘴里不停说着:“我儿, 好孩子, 快让娘好生看看, 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 然后又转向旁边,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故意低下了头,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 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 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 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一看,里面已经全然大变样,原本摆在里头的妆台木箱,床上的帷幔锦被已是全然不见。 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56.第五十六章 谢谢支持!  她只说自己单独买个小院子, 出去住, 如此既不必服软, 陈桂香奈何她不得, 除非陈桂香亲自把休书送到姜彤手里。第二个也不会累得贺家被人指点。 刘太太虽药厌恶极了陈桂香, 却还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真的敢写休书。 姜彤就更加没顾虑了, 首先她脱离陈桂香就已经达到了些许目的, 若人家真写了休书, 她更加可以顺着计划来,没有怕的。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我算是看出来了, 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 这般对我, 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 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 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 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 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 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心里一边想, 反正女婿要读书,人都不在这里,等女儿搬到自己的小院子,她大可多给女儿买两个丫鬟伺候,好好养胎。若在卢家说不准还受气,心里不顺孩子怎么长得好。 也是憋着一口气,刘太太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走运得很,就这几天时间,真给她看中两处合心意的房屋。 便赶紧拿来图纸给姜彤看了。 两处宅子都标注有具体位置,在哪条街哪条道。 姜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就面积来看,第一家比第二家大一些,但姜彤一个人住也需要太大的。 第二家位置挺好的,住宅区也没有离街区太远,但又没有太近很热闹,属于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段。 走过一条街就走一家书肆和一家胭脂水粉店,再有就是布匹的。 房屋的周边环境可以,屋子面积大小适中,坐北朝南。 姜彤觉得很不错,两家都是刘太太经过精挑细选筛选出来的,肯定都没问题,她完全放心,最后根据自己的偏好,定下了第二家。 刘太太没异议,收起图纸,道:“行,娘去和人说,明天就定下来。” 姜彤身无分文,唯一的钱财贺云珍的陪嫁也还都是贺家的,但也还是得把这点钱给刘太太,不然真成了占便宜的无耻之人。 姜彤不知道买一处宅子要话多少钱,身上的银票有三百两,索性全部拿出来,交给刘太太。 “娘,这些钱你拿去给人家,女儿也不知道够不够。”她脸色无奈,“若不够,也只能先欠着娘了。” 刘太太怪嗔看了女儿一眼,“珍儿说的什么话,竟跟为娘如此生分!快些拿回去。”说罢,又把银票塞回姜彤手上。 她女儿身上能有多少钱,刘太太怎么会没数,况这些都是给她傍身的。 贺家只是个小官之家,并非大富大贵,贺老爷的俸禄也不高,贺家能有现在这个家底,已然是靠贺家几代积攒起来的身家,不然怕也没有能给女儿置办那些陪嫁之物的。 一般的官吏人家,生活水平大概也只比普通的好上一些。 姜彤不肯,说一码归一码,既已嫁出去,不好再抠娘家,不然她成什么人了。况日后再让两位嫂嫂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闹一场官司,引得家宅不宁就真是她的过错了。 刘太太拗不过姜彤,只得接了,但她说一个小院子没花那么多银钱,只肯拿两百两,剩下一百两让她放好。 姜彤想了想,她现在也的确缺钱缺得紧,于是便没有太过矫情,收了起来,心想日后挣了钱补偿给刘太太就是。 手里没钱就没安全感,姜彤苦笑,越发着急想着赚钱。 *** 第二日,姜彤和刘太太一起出门,去看房屋,虽然心中选定了但还是要看一看,不然实际有问题怎么办。 跑腿的小子领着她们过去,介绍房子掮客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姜彤和刘太太下了轿,随着掮客的指引进屋。 那人一边给她们细说具体情况,一边带着他们参观。 刘太太边听边询问,问这房子各类细节以及这里前任主人的一些情况。 能说的人家都一一回答了。 亲自过来看过之后,姜彤更觉合心意,这里完全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 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石榴树一株海棠树,瞧着就喜人。庭院开阔,中间摆着一口太缸,以后可以养几尾锦鲤。抄手走廊处处相连,形成一个方正的院子,正屋子面积适中。 古时候讲究居移气养移提,可见居住环境的重要性。 觉得不错,定了下来,刘太太和人洽谈,整治交接好各种手续,付了钱收好房契。 银货两讫。 这房子的主人就是姜彤了。 回去之后,刘太太派人去打扫通理房屋,又一点点添上新的家具,只等收拾妥当,再择日搬进来。 这边姜彤宅子都买好了,已经打扫清理在通风晾气。 而燕子巷的卢家,陈桂香还懵然不知。 她还打着让姜彤自来求饶认错的念头,近来得意得很,完全不把姜彤被娘家人接走当件大事。 尤其是再被卖豆腐的刘婶子撺掇,更是失了心智一样。 现今家里一应活计都交给了顺儿,自己最多就在前头卖卖卤菜,还有个阿贵帮忙。 因手里攥着顺儿的卖身契,所以她一点都不怕,并不像当初防贼一样防着姜彤。 顺儿心思精明,很快摸清楚陈桂香的性情,如此一来,尽顺着她的意,惯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人,小嘴儿蜜甜,手脚更勤快,很快就让陈桂香对她满意了。 这天午饭过后,正是容易打盹儿的时候,陈桂香在屋子里休息,顺儿突然跑进来说家里来人了,是那天走的那个姑娘。 陈桂香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大声道:“哪个姑娘?”还不及顺儿回答,她自己便道,“贺云珍回来了!” 说罢匆匆起身,往外跑。 眼睛一扫,没看见贺云珍,却见了喜儿,还有她身后的四个小子。 陈桂香一撇嘴,“哟,这是又登我家的门了,稀奇,我倒是以为娘家住得才舒服哩。” 这话显然刺的是姜彤。 喜儿心头气愤不已,觉得这人好不可恨! 压了压脾气,扬了个笑脸,道:“是挺好,我家小姐心情也好,不过她日常惯用的东西还在这儿,这便嘱了我帮着拿回去。” 日前离开时把房门上了锁,但这房子是卢家的哪里锁得住,不过是气气人而已,这会儿铜锁早已不在,喜儿直接进去,整理好见过贺云珍当初带来的各类什物,一件一件让人搬了出去,抬到马车上,等全部拿好了,才拍拍屁股潇洒离开了。 而陈桂香呢,她睁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抖着手说不出话。 终于,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因为人们固有的观念,以这种事为不耻。被休弃分女人会被人指指点点,会受尽风言风语。 正统约束女子的思想还是当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没有自请下堂这种说法。 姜彤有所了解,但她又了解得不是很多,大多数的认知还是源于以前看的一些史书杂书。 这事很为难。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但贺家先会有措施,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但是有一个人,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57.第五十七章 谢谢支持!  姜彤和贺云珍一路坐马车回了家, 才进门往院子里走,就听到正屋里头传来陈桂香和谁说话呢声音。 “家里来人了?”喜儿疑惑说了句。 她手里提着不少从贺家带回来的回礼, 姜彤见状,侧首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人让先把这些礼盒拿回房间放着。 里头有不少东西是刘夫人专门给自己女准备的补品, 姜彤料想若让陈桂香拿了去, 必是再吃不到嘴的。 陈桂香那人性子抠唆,卢景程不在时,每日几餐饭都恨不能随意对付, 要不是姜彤现在肚子里有孩, 估计吃得还要差。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照她的意思说法, 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 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 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 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 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 得了姜彤的意, 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 去了小姐的屋子。 卢景程走在前头几步, 自然没察觉这通眉眼官司。 眼下已经五月份, 正是热的时候, 出去一趟, 来来去去的,走了不少路,姜彤背上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了。 她是怕热体质,现在就有点觉得衣服穿的有点多,颇为怀念以前的短袖。 姜彤今天身上穿的一身交领齐腰襦裙,上身是一件藕粉色的短襦,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边,下身是一件百褶青蓝色长裙,裙子下摆边沿绣了些简单的花,腰间系着一条腰带。 姜彤有个明显的优点,就是她的腰特别细,所以穿这样的的衣服看上去就非常好看。 她侧首望了眼卢景程,见对方依旧一副清爽模样,额间无汗,好像不怕热一样。 心中就有些羡慕了。 “怎么了,累了吗。”卢景程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姜彤摇摇头,拿帕子拭了下汗渍,“不累,就是有些热。” 卢景程笑了,伸手拨弄了下姜彤额边的刘海,叹道:“天气的确是越发热了,我让阿贵去备着热水,珍儿去梳洗一番。” “先去见娘吧,索性不差这一点功夫。” 如果方便姜彤倒是想马上洗个澡。 但现在不早不晚下午四点多,若陈桂香看见了怕又要翻白眼说嘴的。 什么浪费柴火之类的话,姜彤听的都没脾气了。 她一贯都当成耳旁风,左右陈桂香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不过家里好像来了外人,就不太方便。 几句话间,两个人走进了正房的厅堂。 陈桂香正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眼睛都笑眯了缝。 江澄视线一扫,原来是隔壁薛家的薛红杏过来了。 同时,薛红杏的目光也看见了卢景程。 她脸上便露出一点惊讶来,随后站了起来,见了一礼,抿着嘴巴笑了笑,道:“景程大哥回来了。” 见有外人在,卢景程并未走的太近,略一颔首,道:“原是薛姑娘。” 转而又向陈桂香说话问安。 薛红杏正为见到卢景程而高兴,但等视线在落但姜彤身上,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尽管薛红杏已经是特地打扮了一通才过来,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到底也比不上姜彤。 她的衣服再怎么挑也是几身粗布麻衣,颜色老气。 但贺坐珍呢,身上的衣裙是柔软昂贵的料子,颜色也鲜嫩靓丽,穿在身上别提多好看。 她心里怨恨嫉妒,却还要勉强假笑。 “珍姐姐,你这衣服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夸人倒说衣服好, 旁边陈桂香一听,脸色即刻拉了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带回来的几匹料子,陈桂香也允了她做两身衣服,但后来发现贺家陪嫁给女儿陪了包括四个季度整整十二套衣服。 陈桂香心里就开始不得劲儿了。 这也太过奢侈了些! 贺云珍一个人哪里穿的了这么多,简直浪费银钱! 是以现在一见姜彤身上穿的新衣服,就没有好脸色。 她脸色变化太明显,谁看不出来。 这还不止,陈桂香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却卢景程及时喊了一声:“娘。”制止的意味和眼神非常明显。 陈桂香一向把儿子放在头一等位置上,见儿子如此,自然闭上了嘴,终是把话憋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薛红杏瞧着心里暗喜,贺云珍是官小姐又怎么样,不同样不讨人喜欢? 她若无其事转过头看贺云珍,想看她尴尬失措的模样。 然而却失望了。 对方竟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没发现方才那一通官司一样。 把个薛红杏气的直咬牙。 有女客在,卢景程不可能多呆,如此和陈桂香说了几句话后,就借故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姜同样坐了下来,才有功夫问:“薛妹妹今日过来想是有什么事。” 薛红杏心中一喜,不愁人家问,就怕她不问。 面上却矜持地笑了笑,道:“我娘说婶娘想寻些好看的花样。正巧前几日我从绣阁学来几种新花样,就送给婶娘作样子。” 姜彤已经看见了,小桌上的竹篾簸箕正放着几块布,上面绣了细致又精巧的图纹花样。 她便不吝夸奖了句:“薛姑娘好手艺。” 薛红杏眼梢飞了飞,藏不住的得意。 陈桂香因为是寡妇又上了年纪,不管是穿衣服还是鞋子,都是深暗的颜色,衣服鞋面从来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图样。 所以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用来给陈桂香衣服上绣的,再看那图案的配线搭色,都是些青蓝酱赤色,很明显就是男子衣服的花样 姜彤看向薛红杏,眼中意味深长。 薛红杏目光闪了闪。 陈桂香却在一旁借机敲打姜彤:“红丫头这针线活可真真是好,你每日也无事,倒不如在这里多钻研些,你是景程妻子,这些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是该你收拾打理的,总不好穿出去不好的,叫人看笑话!” 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教儿媳,换个心态差点的人过来,大概要掩面而泣了。 姜彤却依旧是稳稳的,面色丁点儿不变,甚至还能好声好气应了声是。 最后反倒把陈桂香给憋住,有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看看漏壶,已经快到晚饭的点。 薛红梅就是再厚脸皮也是个姑娘家,不好多留,便告辞家去了。 晚饭是喜儿准备的,因为卢景程在家的缘故,陈桂香这两日难得不小气,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买回来新鲜的菜,也舍得放手让喜儿做。 喜儿厨艺很是不赖,不过寻常日子,陈桂香也不可以让她碰厨房,怕她浪费东西,所以做饭时顶多让她打个下手,摘菜洗菜烧火之类的。 米粮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陈桂香平时也具都是锁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吃罢晚饭,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姜彤就让喜儿帮自己烧水洗澡。 好好泡了泡,洗去疲乏。 换上干净衣裳就回了房间,卢景程不在里面。 姜彤就把之前买的那瓶药拿了出来。 捏着小药瓶思考。 她的肚子并不显怀,身材看着依旧非常苗条,但这掩盖不了肚子里有个孩子的事实。 姜彤摸了几摸,没什么感觉。 长长一口气,姜彤站起来,终于把剩下了一点药粉倒进小碟子里和水冲散,然后一下子泼在了院外的墙脚跟下。 不为什么,就是忽而想通了而已。 她肚子里这个儿子太厉害。 或许,还是生下来为好。 卢景程实在是个深不可测无法让人放心的人。 姜彤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和书中的贺云珍一样早死。 但是她生下这个大boss,说不准以后还真能保护自己呢。 贺云珍支下巴,捏着那个空瓶子看,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逗笑了。 但一旦做好了决定,突然就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卢景程沐浴回房,看见了就是贺云珍看着乌漆嘛黑的窗外,一脸笑意的模样。 他倚在门口。 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姜彤非常自然唤了声:“娘。” 陈桂香年纪三十有八,并不显老态,生的膀大腰圆,骨架大,身板看上去很结实,做事手脚很利索。面饼似的脸盘子,圆头鼻子,单眼皮,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却很有神。 她先是把姜彤还分毫不显的肚子打量了一圈,见没事,又把目光移向喜儿手里提着的东西。手上已经将干菜都拢了起来,装进竹篾编的箩框子里头。开口问:“大夫看了?怎么说的。” “看了,说是没甚大碍,只让捡了几剂药来吃。”姜彤轻声回答,又指着那几样吃的补充,“旁的是几样小食,想着婆婆每天做事劳累,也就买了。”好听的话姜彤也会说。 说起来也能不带眨眼的。 倒是让陈桂香心里泛起了嘀咕。 暗道这丫头今日奇怪,还会说好听的话了? 一边扫了一眼那些东西,然后从喜儿手中接过来,眉头就是一皱:“景程不在,家中只有你我二人,何需吃的这般丰盛,你人小不懂事,总要学着掌家,钱财哪里能这般花!” 58.第五十八章 谢谢支持! “娘辛苦了,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 抹了把泪, 上前拉起儿子,上看下看, 嘴里不停说着:“我儿,好孩子, 快让娘好生看看, 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 然后又转向旁边,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故意低下了头,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 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 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 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 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 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 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 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 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 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她手里提着不少从贺家带回来的回礼,姜彤见状,侧首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人让先把这些礼盒拿回房间放着。 里头有不少东西是刘夫人专门给自己女准备的补品,姜彤料想若让陈桂香拿了去,必是再吃不到嘴的。 陈桂香那人性子抠唆,卢景程不在时,每日几餐饭都恨不能随意对付,要不是姜彤现在肚子里有孩,估计吃得还要差。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照她的意思说法,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59.第五十九章 谢谢支持喔! 之前, 她总是觉得, 占了人家的身体,尽量不给人家身边人找麻烦才好。 能过去就过去,能看淡就看到淡。 甚至于, 让她一个不太倾向结婚了人淡定地接受了一个于她而言几乎等同陌生人的丈夫。 姜彤已经做的够好。 不主动找事, 因为怕和离这种事给原身家庭带去麻烦,所以在尚算安稳和平的环境下,没有去提要分开要合离这种事情。 甚至连这种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过。 但现在, 陈桂香完全踩了她的底线, 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姜彤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纵容对方。 真的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 半步的忍让都不能有。 因为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蹬鼻上脸。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言论,姜彤想通了一些事,行为粗鲁见识短浅没文化的人,你就不该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来善待她们, 对她们抱有什么期待! 原来的贺云珍是个好姑娘,被她娘刘太太教养得很好,可能性格有点点娇气,但懂礼知事, 对陈桂香没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 但是陈桂香呢, 把贺云珍的尊重忍让当做懦弱, 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 姜彤还记得, 她刚穿过来的头一段时间, 陈桂香就是特别严厉的样子,几乎都不要准她出门。 姜彤想明白的是,她或许压根不用怕对贺家造成二次伤害,不用想着什么都不保持原样。 如果要认真论起来,卢家可以说是害死了贺家一个女儿。 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卢家? 恐怕待着才是对不明真相的人的不尊重吧。 姜彤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你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帮她迅速脱离卢家的机会。 甚至能尽可能把对贺家的伤害减低到最小,让人说不出贺家一句不好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这个突破口就是陈桂香。 就是在刚才,陈桂香威胁贺云珍,脱口而出说要休妻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姜彤脑子里飞快闪这个主意。 她不好主动提出和离,因为平白无故去提出来,会很突兀奇怪,对贺云珍的家人很难有个说法,为什么要合离?她说不出原因,结果想也知道贺家肯定不允许她这么做。 那现在如果这话是由陈桂香亲口说出来,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姜彤当时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出语气嚣张,激怒陈桂香,当然也实在是真的很生气,陈桂香简直刷新了我的姜彤对古时候婆婆的认知。 涉及到原则问题,所以姜彤不再忍下去。 能做出私自盗窃儿媳东西,觊觎儿媳妇的嫁妆。 这种人简直毫无底线,不知羞耻。 姜彤甩袖出了正厅,转而回了自己房间。 把梳妆台收来,把墨水研开,铺上白纸,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写完晾干,对折起来,放好。 喜儿那边顺利的话,贺家应该会来人。 姜彤猜想应该是女眷,或许是她娘和大嫂也说不定。 刘夫人会着急,但目前看来,一定不会让女儿和离。 古时候可没有劝分的。 但姜彤却担心,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她总会让事情顺着自己的意向发展下去。 而那边陈桂香是真的懵了。 又懵又急。 随之而来的,就是是心中无法宣泄的怒气。 太气人了! 一个软弱的小媳妇而已,也敢跟她顶嘴! 真是,真是,她恨不得甩她几耳光。 “恶妇!恶妇!定要让我儿休了她!简直反了天了!”来来去去这些话,嘴里不停辱骂着姜彤。 陈桂香用力蹬脚,坐在地上撒泼。 阿贵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刚刚才被陈桂香甩了两耳光,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他看陈桂香魔障了一样,犹豫了一瞬,还是弓着身体走过去小声说:“婶、婶娘,少奶奶不会跑了吧?” 阿贵也真是傻,不会看眼色。 谁知,陈桂香听见这话,越发怒了。 像是找了出气筒一样,反手又狠狠甩了阿贵两个巴掌。 “啪啪!” “养你个废物有什么用!尽帮着别人气我!” 阿贵年纪不大,比姜彤还要小一岁,才满的十四岁。 今天凭白被陈桂香这样打骂两次,嘴角都破了,流了血。 心里极是委屈,眼眶里泛起泪花。 缩在墙角,再不敢说话。 姜彤把房间里她的东西整治好,贵重东西全部放在木箱子里锁了起来。 从贺家带回来的那些补品,人参和燕窝,全部不见了。 姜彤挑了挑眉,不准备这么让陈桂香占了便宜去。 便准备去讨要回来。 她又不是真的害羞小媳妇,脸皮薄,讨要自己的东西说不出口。 偷拿了东西的是陈桂香,该羞耻该不好意思的该是对方才对! 淡淡然地往外头,没成想,一抬眼,在院子里看见个陌生丫头。 穿着一身旧衣,扒拉缩在一旁,怯生生看着贺云珍。 姜彤一愣。 随后几步走过去,皱着眉看她,半晌才问:“你是谁?” 那丫头双手缴着衣角,呐呐了好一会儿,姜彤才听清楚他细若蚊蝇的声音。 “是、是卢太太,买来的丫头。” “买来做什么。”姜彤淡淡, “是,是伺候秀才公。”那丫头说了这句话,脸有些发红。 伺候卢景程?小妾? 好啊,真是好。 姜彤嗤嗤一笑。 提起裙子角直接往正屋走去。 陈桂香一轱辘冲了出来。 恶狠狠训斥,“怎么着,你还敢来!你个没教养的恶妇!我们卢家要不起你” 姜彤神色冷淡淡,道,“我便是再没教养,也不会做出偷窃儿媳东西的事。如今既我知道了,您老还要些脸的话,可尽早将东西还回来,需知我不跟你计较是我的宽容大度,却要回自己的东西同样理所当然。非要扣着不还,别是卢家真的穷的没饭吃了?不拿我东西贴补活不下去了吧,既如此何不早说,我还能眼巴巴看着你们去死不成,偷着拿,是个什么道理?” 姜彤这一番连嘲带讽,不可谓不厉害。 “贱人!贱人贱人!”陈桂香不停地骂着。 胸口中的火气简直要喷发出来,她怎么不知道,贺云珍竟是这么牙尖嘴利! “我劝你积点口德处处针对于我,妄图插手吞掉我的嫁妆,我都没跟你计较,真以为我忍你一分就是怕了你?你莫不是忘了我贺家还是个官宦人家?你知道我嫁来卢家是低嫁了么?你知道你儿子能被青阳郡书院的老师收作弟子是我爹我姑父走了关系么?你知道嫁妆都是我的私产么?还是说,你真以为你儿子考上个秀才就那么了不起了?”姜彤一句接着一句质问发难。 说实话,她是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家,沾了人家的势,娶了人的女儿反过来作践人家女儿的。 这忘恩负义之行为,也不比话本子里的逊色了, 陈桂香穷而不思进取,反盯上别人手里的东西,行为与强盗无异。 “你,你个小娼妇!我打死你!” 姜彤每说一句,陈桂香的眼睛就红一分,她已经完完全全起被别人戳中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而激怒。 跳起来想要去殴打姜彤。 但姜彤不是阿贵,会站着不动任由陈桂香打骂。 陈桂香朝姜彤甩巴掌的一刹那,那只手就被姜彤抓住了。 退了一步,一掰开,冷声道:“打我之前考虑一下后果。” “我卢家没有你这种泼妇!没人伦的东西,且等着,我马上就代景程休了你!” 姜彤一勾唇角,“早说了,我等着,求之不得。” “阿贵!阿贵!”陈桂香呼呼喝喝冲了出去打袖口摸出十几铜板塞给他,“你!去!你去街头王老秀才家!就让他代写一封修书!” 陈桂香就还真不信那个邪!不信贺云珍还真不怕被休弃?她不怕别人的别人吐唾沫星子?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以后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当年陈桂香也是被休回家的,那时她又哭又闹又求公婆,求他们留下自己,但最终还是没有挽回丈夫的心。 随后回了娘家,但家里除了她娘没一个人给过她好脸色看。 而就算是她娘,心疼自己的同时也更多的是埋怨,怪她拢不住丈夫的心,又因为弃妇名声不好,怕她带累家里的名声,所以很快就找了个媒婆,相看了一门外地亲事,远远地把她嫁出去了。 陈桂香自认推己及人。 想怎么会有人愿意被休弃,当弃妇。 所以她觉得贺云珍这不过是嘴硬而已!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这般对我,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60.第六十章 谢谢支持喔!  甚至于,让她一个不太倾向结婚了人淡定地接受了一个于她而言几乎等同陌生人的丈夫。 姜彤已经做的够好。 不主动找事, 因为怕和离这种事给原身家庭带去麻烦, 所以在尚算安稳和平的环境下, 没有去提要分开要合离这种事情。 甚至连这种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过。 但现在,陈桂香完全踩了她的底线,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姜彤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纵容对方。 真的有些时候, 对于某些人来说, 半步的忍让都不能有。 因为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蹬鼻上脸。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言论,姜彤想通了一些事,行为粗鲁见识短浅没文化的人,你就不该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来善待她们,对她们抱有什么期待! 原来的贺云珍是个好姑娘,被她娘刘太太教养得很好,可能性格有点点娇气, 但懂礼知事, 对陈桂香没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 但是陈桂香呢, 把贺云珍的尊重忍让当做懦弱,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 姜彤还记得, 她刚穿过来的头一段时间, 陈桂香就是特别严厉的样子,几乎都不要准她出门。 姜彤想明白的是, 她或许压根不用怕对贺家造成二次伤害, 不用想着什么都不保持原样。 如果要认真论起来, 卢家可以说是害死了贺家一个女儿。 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卢家? 恐怕待着才是对不明真相的人的不尊重吧。 姜彤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你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帮她迅速脱离卢家的机会。 甚至能尽可能把对贺家的伤害减低到最小,让人说不出贺家一句不好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这个突破口就是陈桂香。 就是在刚才,陈桂香威胁贺云珍,脱口而出说要休妻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姜彤脑子里飞快闪这个主意。 她不好主动提出和离,因为平白无故去提出来,会很突兀奇怪,对贺云珍的家人很难有个说法,为什么要合离?她说不出原因,结果想也知道贺家肯定不允许她这么做。 那现在如果这话是由陈桂香亲口说出来,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姜彤当时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出语气嚣张,激怒陈桂香,当然也实在是真的很生气,陈桂香简直刷新了我的姜彤对古时候婆婆的认知。 涉及到原则问题,所以姜彤不再忍下去。 能做出私自盗窃儿媳东西,觊觎儿媳妇的嫁妆。 这种人简直毫无底线,不知羞耻。 姜彤甩袖出了正厅,转而回了自己房间。 把梳妆台收来,把墨水研开,铺上白纸,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写完晾干,对折起来,放好。 喜儿那边顺利的话,贺家应该会来人。 姜彤猜想应该是女眷,或许是她娘和大嫂也说不定。 刘夫人会着急,但目前看来,一定不会让女儿和离。 古时候可没有劝分的。 但姜彤却担心,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她总会让事情顺着自己的意向发展下去。 而那边陈桂香是真的懵了。 又懵又急。 随之而来的,就是是心中无法宣泄的怒气。 太气人了! 一个软弱的小媳妇而已,也敢跟她顶嘴! 真是,真是,她恨不得甩她几耳光。 “恶妇!恶妇!定要让我儿休了她!简直反了天了!”来来去去这些话,嘴里不停辱骂着姜彤。 陈桂香用力蹬脚,坐在地上撒泼。 阿贵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刚刚才被陈桂香甩了两耳光,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他看陈桂香魔障了一样,犹豫了一瞬,还是弓着身体走过去小声说:“婶、婶娘,少奶奶不会跑了吧?” 阿贵也真是傻,不会看眼色。 谁知,陈桂香听见这话,越发怒了。 像是找了出气筒一样,反手又狠狠甩了阿贵两个巴掌。 “啪啪!” “养你个废物有什么用!尽帮着别人气我!” 阿贵年纪不大,比姜彤还要小一岁,才满的十四岁。 今天凭白被陈桂香这样打骂两次,嘴角都破了,流了血。 心里极是委屈,眼眶里泛起泪花。 缩在墙角,再不敢说话。 姜彤把房间里她的东西整治好,贵重东西全部放在木箱子里锁了起来。 从贺家带回来的那些补品,人参和燕窝,全部不见了。 姜彤挑了挑眉,不准备这么让陈桂香占了便宜去。 便准备去讨要回来。 她又不是真的害羞小媳妇,脸皮薄,讨要自己的东西说不出口。 偷拿了东西的是陈桂香,该羞耻该不好意思的该是对方才对! 淡淡然地往外头,没成想,一抬眼,在院子里看见个陌生丫头。 穿着一身旧衣,扒拉缩在一旁,怯生生看着贺云珍。 姜彤一愣。 随后几步走过去,皱着眉看她,半晌才问:“你是谁?” 那丫头双手缴着衣角,呐呐了好一会儿,姜彤才听清楚他细若蚊蝇的声音。 “是、是卢太太,买来的丫头。” “买来做什么。”姜彤淡淡, “是,是伺候秀才公。”那丫头说了这句话,脸有些发红。 伺候卢景程?小妾? 好啊,真是好。 姜彤嗤嗤一笑。 提起裙子角直接往正屋走去。 陈桂香一轱辘冲了出来。 恶狠狠训斥,“怎么着,你还敢来!你个没教养的恶妇!我们卢家要不起你” 姜彤神色冷淡淡,道,“我便是再没教养,也不会做出偷窃儿媳东西的事。如今既我知道了,您老还要些脸的话,可尽早将东西还回来,需知我不跟你计较是我的宽容大度,却要回自己的东西同样理所当然。非要扣着不还,别是卢家真的穷的没饭吃了?不拿我东西贴补活不下去了吧,既如此何不早说,我还能眼巴巴看着你们去死不成,偷着拿,是个什么道理?” 姜彤这一番连嘲带讽,不可谓不厉害。 “贱人!贱人贱人!”陈桂香不停地骂着。 胸口中的火气简直要喷发出来,她怎么不知道,贺云珍竟是这么牙尖嘴利! “我劝你积点口德处处针对于我,妄图插手吞掉我的嫁妆,我都没跟你计较,真以为我忍你一分就是怕了你?你莫不是忘了我贺家还是个官宦人家?你知道我嫁来卢家是低嫁了么?你知道你儿子能被青阳郡书院的老师收作弟子是我爹我姑父走了关系么?你知道嫁妆都是我的私产么?还是说,你真以为你儿子考上个秀才就那么了不起了?”姜彤一句接着一句质问发难。 说实话,她是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家,沾了人家的势,娶了人的女儿反过来作践人家女儿的。 这忘恩负义之行为,也不比话本子里的逊色了, 陈桂香穷而不思进取,反盯上别人手里的东西,行为与强盗无异。 “你,你个小娼妇!我打死你!” 姜彤每说一句,陈桂香的眼睛就红一分,她已经完完全全起被别人戳中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而激怒。 跳起来想要去殴打姜彤。 但姜彤不是阿贵,会站着不动任由陈桂香打骂。 陈桂香朝姜彤甩巴掌的一刹那,那只手就被姜彤抓住了。 退了一步,一掰开,冷声道:“打我之前考虑一下后果。” “我卢家没有你这种泼妇!没人伦的东西,且等着,我马上就代景程休了你!” 姜彤一勾唇角,“早说了,我等着,求之不得。” “阿贵!阿贵!”陈桂香呼呼喝喝冲了出去打袖口摸出十几铜板塞给他,“你!去!你去街头王老秀才家!就让他代写一封修书!” 陈桂香就还真不信那个邪!不信贺云珍还真不怕被休弃?她不怕别人的别人吐唾沫星子?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以后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当年陈桂香也是被休回家的,那时她又哭又闹又求公婆,求他们留下自己,但最终还是没有挽回丈夫的心。 随后回了娘家,但家里除了她娘没一个人给过她好脸色看。 而就算是她娘,心疼自己的同时也更多的是埋怨,怪她拢不住丈夫的心,又因为弃妇名声不好,怕她带累家里的名声,所以很快就找了个媒婆,相看了一门外地亲事,远远地把她嫁出去了。 陈桂香自认推己及人。 想怎么会有人愿意被休弃,当弃妇。 所以她觉得贺云珍这不过是嘴硬而已! 原身贺云珍,相公读书去了日日都要想念。 换做姜彤,她想念不来,也不想人家回来。 但这是屁话,这里是卢景程的家,要走也只有姜彤走的份。 姜彤愁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对方。 一是个古代的,可能文绉绉的男人。 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姜彤总对“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印象深刻,导致她对古代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什么好感,加之后来闲暇时间看多了小说电视剧,里头的文弱书生大多也是以一个反面形象出现,就更存了些偏见。 这个时代,市面上也有那这个娱乐消遣的、上不得台面的书,那些个话本子里,每每都是一些落魄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内容不提也罢,尽是男人们眼中的风流韵事,或几女争一夫或是浪子回头妻子原谅之类的戏码。 61.第六十一章 谢谢支持喔! 她心里早有了准备, 她不在是现代社会的姜彤, 她成了这陌生异世界的贺云珍。 嫁过人,有相公的。 姜彤无声叹气,洗完澡回了房, 自己先上了床。 卢景程大概在他的书房里,还没过来。 她心里想着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瞪瞪睡着了。 不过睡得不是很熟, 隐约听见房门的吱呀的声响和脚步声。 姜彤惊醒,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卢景程察觉到了, 走过去, 低声说道:“吵着你了?没事, 睡吧。” “没睡太熟,不关你事。”姜彤声音有些哑哑的。 “快睡吧, 很晚了。” 卢景程边说, 一边已经退下外袍,中衣。 从外侧掀起薄被的一角,整个人就躺了上去。 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过来。 有皂角的清爽味道,是衣服上的,渗着丝丝清冽的气息。 姜彤的瞌睡跑光了。 身体下意识, 往里挪动。 不习惯,不自在。 卢景程见姜彤眼神清明, 才低低一叹:“我吵醒你了。”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姜彤没法好好跟个男人在床上聊天, 所以她没说话。 卢景程却突然道:“方才娘告诉我, 你有了身孕。” 姜彤一愣,抬起垂下的眼睛,看向卢景程。 但这男人眼中情绪让人看不清,他始终一副温和的神色。 “辛苦娘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彤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毛毛感觉。 她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 不过还是面不改色挤出一个的笑。 “不辛苦。” 真的不辛苦。 因为她压根没准备生这个孩子的。 卢景程的态度,姜彤捉摸不透。 但不可否认,对方给她一种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的感觉。 这让姜彤内心不平静,想的越来越多。 她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朝向,背过背去,闭上眼睛,却并没有睡着。 大脑皮层太活跃,从这件事思考到那一件事。 包括孩子怎么顺其自然打掉,怎么平淡对待卢景程……这些问题。 姜彤由衷感慨,半道接手别人的人生,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天晚上。 姜彤做了个梦。 一个冗长而奇怪的梦。 梦里出现一本书,一本黑皮白纸书。 姜彤自觉自发坐在一张椅子上,倚着宽大的书桌,拿起书,翻阅。 她很快被那本书的内容吸引了,为什么?因为书中出现的人物名字,竟然都是她熟悉的。 主角叫做卢景程。 姜彤神色凝重起来,认真看了下去。 书中的主角卢景程,从小跟着寡母长大,小时候家中很穷,但他很有读书的天赋,母亲砸锅卖铁赚钱供他读书,寒窗苦读数十载。 功夫不负苦心人,卢景程顺利考中秀才考上举人,最后,成了皇上御笔钦点的探花郎。 一举成名天下知。 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以上这些,只是个背景,书中没有着重描写,只在第一章进行了个简短的粗略的介绍。 随着姜彤继续往后看,才了解这本书主要写的内容。 原来是探花卢景程的官场生涯,他一步步从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边缘人物,混到权利的最中心最高层,最终成为人人都敬畏的首辅大人。 这其中的艰辛,经历的各种事,波谲云诡,几番波折,波澜壮阔。 小说文字描写出来实在抓人心肺,激动人心。 当然除却这些,作者也不忘在其中穿插一些主角的感情故事。 总之,整本书不失为一本优秀的小说,让人看的欲罢不能神清气爽。 如果,主角的名字不叫卢景程,他的母亲不是叫陈桂香,甚至还有一个只在书中出现过一个冷冰冰的名字的前妻叫贺云珍的话。 姜彤真的完全是惊愣住了。 难以置信。 虽然是梦里,她还记得自己穿越了到一个陌生的古代,不是历史上存在的任何国家,原身的名字就是叫做贺云珍,嫁人了,婆婆叫陈桂香,有一个出门求学的丈夫,就叫做卢景程。 而摆在她眼前的这本书,里描述的内容,主角就是卢景程,而贺云珍,只是个早死的的炮灰,甚至连配角都称不上,书中压根没有正面描写过这个人。 姜彤内心一时平静不下来,真的很复杂。 没想到紧跟着,她眼前又出现第二本书,姜彤没有犹豫,直接翻开,只见第一页就写着“下部”两个字。 她一目十行,飞快往下看。 在梦里,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姜彤走把第二本书也从头到尾看完了。 然而,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本的书的主角并不是卢景程,是一个叫做卢恪冕的人。 也姓卢,是的,他是卢景程儿子,母亲就是贺云珍。 卢恪冕因为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因为读书的缘故,无暇顾及与他,所以他跟父亲感情很淡漠。 卢景程高中后娶了第二任妻子,一步步往上升,官位也越坐越大,更加忽略这个原配生的儿子,父子二人显少交流,卢恪冕在后娘手里讨生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外人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后宅妇人的手段何其恶毒,有的是叫你有苦说不出的法子。 一个半大的孩子如何能不吃亏,卢恪冕成长的这些年绝对算不上顺利,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步步艰难。 虽然祖母还算疼他,但老人在家世斐然的新儿媳面前并不能硬气得起来。 卢恪冕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被人压制,被人欺负。 这些,逐渐使他养成了睚眦必报,冷心冷肺的性格。 而迫使他彻底与卢家彻底决裂的一件事,是他听到那后娘要将他母亲坟墓迁移出卢家祖坟家墓。 卢恪冕黑化了。 女子出嫁从夫,这是不变的道理。 将一个家妇的坟墓迁出她所嫁的人家这是什么概念? 时人认为,这意味着你不再是这家妇人,是以没有资格在葬在祖坟里,不再享受后人的香火供奉,不能同丈夫和棺而葬。 就此变成孤魂野鬼。 将一个早已经去世了的,温良恭俭没的原配妻的坟墓移除出祖坟,这是彻彻底底否定了这个人的存在和价值,甚至会导致她的娘家要被世人指指点点,因为你教出这样的不堪的女儿。即使她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不堪。 这种手段简直堪称恶毒至极,就算是仇人,一般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死者为大,对已经过世了的人最起码得保留保留一份尊重。 卢景程那新夫人的做法完全是有悖人伦。 既然卢家抛弃卢他们母子。 那么索性,他也不要卢家了。 卢恪冕冷冰冰一笑 抱着自己母亲的骨灰和牌位离开了卢家,然后消失。 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六年后,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军队,被皇帝封为定国将军的青年,名字叫做贺怀穆的人。 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这人就是当年和卢家脱离了关系,后改名换姓的卢恪冕 他离开卢家后,投入军中,从最低等的兵做起,一点一点磨练自己,用超乎常人的意志坚持下来,杀敌立功,几次死里逃生。 他心里有股恨意,有未报的仇,这些仇恨支撑这他。 他在心中一遍遍告诫,活下来,活着,贺怀穆,你要报仇!你要将他们一一踩在脚下,他们怎么欺辱你,欺辱你母亲,你都要,一一报复回来! 最后,他在做到了,他带着功勋带着荣誉。 回来了。 全书的三分之一写的是卢恪冕的饱受压抑,充满困苦与无助的少年时期。 与卢家的决裂,丢掉卢家赋予的这个名字,改姓母姓,意味着重生,贺怀穆的故事由此开始。 全文的高潮点也是从这里开始,少年的从军生涯,慢慢的立功、崛起。 之后,有了能与卢家匹敌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力,回到了京城,开始他的的复仇之路。 书中的结局,贺怀穆终于毁掉了卢家,当初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人全部跌进了尘埃里,跪在他面前哭泣求饶。 他成了刀俎。 他们,是鱼肉。 姜彤看完了这个故事。 不知该作何感想。 说实话,突然就有了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因为此时此刻,她这么清晰地意识到。 她,姜彤,穿进了一本小说里。 成了一个只出现过名字,却从未活着在小说中存在过,的一个人物。 ——贺云珍。 她的相公,是主角。 她的儿子,也是主角。 而她,早死了。 后来,她儿子,干翻了自己的父亲。 *** 姜彤是被喜儿叫醒的。 睁开眼睛,感受到了刺目的光线。 天已经大亮了。 “多早了?”姜彤揉了揉眼睛,问。 她的脑子里装的太多东西,昨天夜晚那个冗长的梦境不仅没有被遗忘掉,反而随着她的苏醒,一点一点回笼。 太清晰了,那两本书的内容。 印象深刻。 姜彤心里沉了沉。 喜儿伺候姜彤穿衣服,一边回答:“小姐,已经辰时两刻了,姑爷早已经起来了,我看太太脸色不好,怕又要挑小姐的毛病,赶紧溜进来唤小姐。” 穿好衣服,姜彤漱口净面,而后忽而道:“喜儿,以后莫要叫小姐了,改了吧,太太现在不管这些,但以后想管了,就真成了我们的错。” 这事喜儿其实知道,只是十几年下来早就叫顺了嘴。 就像姜彤说的那样,到底是门户有差别,陈桂香从来没地在意这些的东西,加上成亲以来,卢景程这个男主人几乎不在家,所以喜儿才没改口。 现在姜彤提出来了,喜儿一想的确是自己不对,没得给小姐惹麻烦。 于是便改了过来,只称奶奶,少爷。 姜彤让喜儿开箱子里找出两匹青靛纱,帮着把窗户订上了。 “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卢景程走了进来,笑问。 姜彤看他,眨眨眼,“没什么。”又拨了拨掌心的小瓶子,补充:“今天见到爹娘高兴。” “是为夫的不是,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像卢景程这种人,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就算过了会试殿试取得好的名次,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可能已经算是成功的,但这些在另一些世家权贵人眼里,这些并不算什么。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豪门侯爵,大官小官何其之多,一个小小的进士,哪怕是头名状元呢,只要身后没有家族作为支撑,又有多少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卢景程一没身份权势依靠,二没万贯家财通路。 但他却一点一点爬上了国家政治权利的中心,大权在握。 成为大周朝的首辅时,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不服气都不行。 他情商高,心计深。 这几日,睡在一张床上,卢景程会细细询问姜彤肚子感觉怎么样,怀孩子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的的地方。 这样的体贴,即使不是真心,但他能日日如此,甚至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本能地去让自己这么做,至完全习惯。 刻在骨子里,时时铭记。 习惯形成的自然本能,自然反应。 你说可不可怕。 窥一斑而见全豹。 姜彤在某方面很敏感,她擅长于从细微的情感中窥见一丝丝的真相。 对此她确定无疑。 62.第六十二章 谢谢支持喔!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 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 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 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 心中打鼓,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 省的无故吃排头, 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 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 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 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 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不, 这事必要先告诉景程,贺云珍的种种劣行,必须说清楚! 这和自己不相干。非她不仁慈,只怪贺云珍不识相。 卢家不缺这样不听话的家妇,她儿子这么能干优秀,大可不要贺云珍,择妻另娶就是! 陈桂香视卢景程为自己的所有物,卢景程以往对她的态让她心里膨胀起来,或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识字,这次也不让阿贵跑一趟了,自己亲自出去,找了街头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书,让人写好后封存起来,揣在身上,转头去了罗家,将信封交给罗达,托他送去给卢景程。 却不知,信件还没送去青阳郡,在书院里的卢景程已经知道了万安县家中发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离开了卢家之后再没回卢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贺家。”穿着褐色衣服,打扮似书童的一个人正在向卢景程回禀。 卢景程眉头紧了一秒,又松开。 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一起情绪,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淡之感,竟跟跟之前在卢家对待姜彤的温朗模样截然不同,似是两个人一般。 男人青玉般的修长指节,一下下摩着一块玉佩,眼睛眯起。 约摸一刻钟后,才听他淡淡道:“太太是何反应。” 书童回答:“太太并未如何,未曾去贺家接人。” “珍儿呢。”卢景程语气意味不明道。 书童摇摇头,“奶奶很奇怪,平静得很,不争不吵,就是贺家太太,还是奶奶谴人去通知才过来的。” 奇怪? 卢景程倒是不这么认为,唇角一勾,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该说她这夫人给他的印象竟同第一次大不相同,卢景程觉得新婚那时可能是自己看走了。 不过,他娘…… 卢景程眼神冷了冷,眉头又微微皱了下。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要抽出几日时间回万安县一趟,你不用跟着。” 小童口里喏喏应是,心中却对公子家中之人有了几分不满意。 想公子一无权无势二无背景,在这青阳郡名头这么大的书院里,当真处处谨慎,走一步就要看三步,防着行差踏错图惹是非。 好在他家公子机敏非常,心思常人所不能及,学识功课又是一等一的好,才得了先生的看中,那这个富贵或者名望家族的子弟亦愿意同公子相交。 然岁公子是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对着同窗也能不卑不亢,但到底家世上缺了些,有那黑心烂肺之人,就爱无故找公子麻烦。 所以别看能到青阳郡读书就是千好万好,却不知没些本事的也只能让人欺负。 如此,家中不能帮忙就算了,偏偏还不安生,倒给公子添麻烦。 这边随小童如何腹诽替卢景程不值。 卢景程已然大步离开,准备向先生提请假之事了。 *** 对于陈桂香的反应,卢景程即将回家的事姜彤一概不知。 她在贺家住了一段时日,等新宅院那边都处理好了,就挑选了个日子,就带着喜儿还有另外几个下人过去了。 说起来刘太太对自己女儿实在好的没话说,从买下宅院到收拾整顿,这里头繁琐的事一概没让姜彤操心,具是办得整齐顺当。 且想着新家没人,女儿是一个人住,除了贴身的喜儿,又细心地替女儿物色了一个厨娘,一个洒扫丫鬟,另还有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是独伺候女儿养胎的。 对此姜彤并没有无脑拒绝,而是感慨着收下,承了这份心意。目前她确实需要人手,首先这个肚子就是重中之重,她没半点经验,一个人搞不定。 至于姜彤先私下买了宅子并要住进去的是,刘太太并没让家里人知道。 她一开始就把这视作缓兵之计,觉得女儿又不会在这里住许久,一切只等女婿回来再说。 也是不想先向陈桂香低那一头的缘故,怕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于女儿来说就是吃亏。 现在这宅子就是女儿的私产,女儿当然可以不高兴了过来住!这是女儿的嫁妆,底气。 就算陈桂香晓得了也不能如何! 姜彤呢,现在一点别的事都分不了她的心思。 之前她每日每日泡在贺家的书房里,搬来了新宅子后,完全没了旁的杂事干扰分心,又方便自由,她去了几次书肆,对于她该寻个什么营生行当,脑子里渐渐有了些思路。 主意一萌发,下一步就是要开始准备起来。 贺云珍刚嫁过来的那几天,陈桂香表面上对她还不错,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的阶段,毕竟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家世。 后来大致摸清楚了贺云珍的性格,知道这是个骄懒小姐,柔柔弱弱的无用。 陈桂香在训斥了她几次,见人家着也只忍着没敢反驳,她就渐渐放开了,也不再因为贺云珍有个做官的爹而害怕。 姜彤穿过来之后,没劲儿跟个狭隘的寡妇计较太多,大多都装聋做瞎。 而次种种,加在一起,不仅没让陈桂香有所收敛,反倒越发得寸进尺。 所以这次,才敢堂而皇之进姜彤房间偷拿东西,完全不觉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付出,白得一笔钱财,真的能诱发人的贪婪之心。 卖人参片得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拿在手上,陈桂香心里已经谋算着贺云珍的全部嫁妆了。 她只知跟身边一些拿了儿媳妇嫁妆的那些人相比,却又忘了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而贺云珍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都是信奉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 一点不参假,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本意,连形式上都做得很足,嫁女儿的人家是真的会在女儿出嫁当天,新娘子被背出门子的那一瞬,朝地上女儿身后,狠狠泼上一盆水,以此来表明这个女儿从今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女儿不承立门户,不得重视是常态。 平常人家,女子出嫁一般,能有什么嫁妆。 好一些的,能得两个红木箱,两身到四身衣裳,两双鞋就顶够了。差点的就更不用提了,一个光人过来夫家也不罕见。 所以当初贺云珍的十六抬嫁妆一进入燕子巷,才惊得众人说不出话。 当初燕子巷热闹得不得了,哪个女人男人不嫉妒得眼睛发红。 之前卖豆腐的刘婶子说的婆婆拿儿媳妇嫁妆,人一句话不敢说,也确有其事,但他人家的嫁妆,不是两匹布而已。 陈桂香拿这这个当例子,妄图去贪贺云珍的嫁妆。 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恶毒。 城东头燕子巷这片地区,大多数都是一些贫苦清贫的人家。 虽说万安县富饶,但那只一种明面上代表的光鲜的一类人,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穷人贫民占大多数。 别看卢景程是秀才,除了得些人的尊重,却有什么用。 文化人的确能得到尊重,但那也只是一句面子上的应承,实际上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乐于讨谈论一下些穷秀才微末时被人看不上多年后高中状元金榜题名的励志故事。 然现实中更多的实际情况是,家境窘迫的秀才,迅速利用这个新鲜出的身份,为自己谋取一门有利的婚姻,能短时间内迅速翻身。 这样的的例子不少,一般这样的人结亲的对象都是妻家较为富裕的。 卢景程显然就是这样的例子,但说起来他亲事还要更高了一个层次。 因为他跟官家人结亲了。 这才是让身边人跌破眼镜的原因。 穷秀才取个有钱商人女色不稀奇,但能娶到个官小姐,真真是有本事了。 时下,婚配结亲首要看的,最重要的一个就是门第相当。 门当户这个词绝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男女两方还未相看之前,头一个打听问的,第一道门槛。 就算门户。 不是一个阶层,能结成亲的,几乎没有,少之又少。 63.第六十三章 谢谢支持喔!  里头有不少东西是刘夫人专门给自己女准备的补品, 姜彤料想若让陈桂香拿了去,必是再吃不到嘴的。 陈桂香那人性子抠唆,卢景程不在时, 每日几餐饭都恨不能随意对付,要不是姜彤现在肚子里有孩, 估计吃得还要差。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 照她的意思说法, 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 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 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 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得了姜彤的意, 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去了小姐的屋子。 卢景程走在前头几步,自然没察觉这通眉眼官司。 眼下已经五月份, 正是热的时候, 出去一趟,来来去去的, 走了不少路,姜彤背上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了。 她是怕热体质, 现在就有点觉得衣服穿的有点多, 颇为怀念以前的短袖。 姜彤今天身上穿的一身交领齐腰襦裙, 上身是一件藕粉色的短襦,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边,下身是一件百褶青蓝色长裙,裙子下摆边沿绣了些简单的花,腰间系着一条腰带。 姜彤有个明显的优点,就是她的腰特别细,所以穿这样的的衣服看上去就非常好看。 她侧首望了眼卢景程,见对方依旧一副清爽模样,额间无汗,好像不怕热一样。 心中就有些羡慕了。 “怎么了,累了吗。”卢景程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姜彤摇摇头,拿帕子拭了下汗渍,“不累,就是有些热。” 卢景程笑了,伸手拨弄了下姜彤额边的刘海,叹道:“天气的确是越发热了,我让阿贵去备着热水,珍儿去梳洗一番。” “先去见娘吧,索性不差这一点功夫。” 如果方便姜彤倒是想马上洗个澡。 但现在不早不晚下午四点多,若陈桂香看见了怕又要翻白眼说嘴的。 什么浪费柴火之类的话,姜彤听的都没脾气了。 她一贯都当成耳旁风,左右陈桂香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不过家里好像来了外人,就不太方便。 几句话间,两个人走进了正房的厅堂。 陈桂香正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眼睛都笑眯了缝。 江澄视线一扫,原来是隔壁薛家的薛红杏过来了。 同时,薛红杏的目光也看见了卢景程。 她脸上便露出一点惊讶来,随后站了起来,见了一礼,抿着嘴巴笑了笑,道:“景程大哥回来了。” 见有外人在,卢景程并未走的太近,略一颔首,道:“原是薛姑娘。” 转而又向陈桂香说话问安。 薛红杏正为见到卢景程而高兴,但等视线在落但姜彤身上,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尽管薛红杏已经是特地打扮了一通才过来,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到底也比不上姜彤。 她的衣服再怎么挑也是几身粗布麻衣,颜色老气。 但贺坐珍呢,身上的衣裙是柔软昂贵的料子,颜色也鲜嫩靓丽,穿在身上别提多好看。 她心里怨恨嫉妒,却还要勉强假笑。 “珍姐姐,你这衣服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夸人倒说衣服好, 旁边陈桂香一听,脸色即刻拉了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带回来的几匹料子,陈桂香也允了她做两身衣服,但后来发现贺家陪嫁给女儿陪了包括四个季度整整十二套衣服。 陈桂香心里就开始不得劲儿了。 这也太过奢侈了些! 贺云珍一个人哪里穿的了这么多,简直浪费银钱! 是以现在一见姜彤身上穿的新衣服,就没有好脸色。 她脸色变化太明显,谁看不出来。 这还不止,陈桂香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却卢景程及时喊了一声:“娘。”制止的意味和眼神非常明显。 陈桂香一向把儿子放在头一等位置上,见儿子如此,自然闭上了嘴,终是把话憋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薛红杏瞧着心里暗喜,贺云珍是官小姐又怎么样,不同样不讨人喜欢? 她若无其事转过头看贺云珍,想看她尴尬失措的模样。 然而却失望了。 对方竟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没发现方才那一通官司一样。 把个薛红杏气的直咬牙。 有女客在,卢景程不可能多呆,如此和陈桂香说了几句话后,就借故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姜同样坐了下来,才有功夫问:“薛妹妹今日过来想是有什么事。” 薛红杏心中一喜,不愁人家问,就怕她不问。 面上却矜持地笑了笑,道:“我娘说婶娘想寻些好看的花样。正巧前几日我从绣阁学来几种新花样,就送给婶娘作样子。” 姜彤已经看见了,小桌上的竹篾簸箕正放着几块布,上面绣了细致又精巧的图纹花样。 她便不吝夸奖了句:“薛姑娘好手艺。” 薛红杏眼梢飞了飞,藏不住的得意。 陈桂香因为是寡妇又上了年纪,不管是穿衣服还是鞋子,都是深暗的颜色,衣服鞋面从来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图样。 所以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用来给陈桂香衣服上绣的,再看那图案的配线搭色,都是些青蓝酱赤色,很明显就是男子衣服的花样 姜彤看向薛红杏,眼中意味深长。 薛红杏目光闪了闪。 陈桂香却在一旁借机敲打姜彤:“红丫头这针线活可真真是好,你每日也无事,倒不如在这里多钻研些,你是景程妻子,这些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是该你收拾打理的,总不好穿出去不好的,叫人看笑话!” 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教儿媳,换个心态差点的人过来,大概要掩面而泣了。 姜彤却依旧是稳稳的,面色丁点儿不变,甚至还能好声好气应了声是。 最后反倒把陈桂香给憋住,有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看看漏壶,已经快到晚饭的点。 薛红梅就是再厚脸皮也是个姑娘家,不好多留,便告辞家去了。 晚饭是喜儿准备的,因为卢景程在家的缘故,陈桂香这两日难得不小气,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买回来新鲜的菜,也舍得放手让喜儿做。 喜儿厨艺很是不赖,不过寻常日子,陈桂香也不可以让她碰厨房,怕她浪费东西,所以做饭时顶多让她打个下手,摘菜洗菜烧火之类的。 米粮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陈桂香平时也具都是锁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吃罢晚饭,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姜彤就让喜儿帮自己烧水洗澡。 好好泡了泡,洗去疲乏。 换上干净衣裳就回了房间,卢景程不在里面。 姜彤就把之前买的那瓶药拿了出来。 捏着小药瓶思考。 她的肚子并不显怀,身材看着依旧非常苗条,但这掩盖不了肚子里有个孩子的事实。 姜彤摸了几摸,没什么感觉。 长长一口气,姜彤站起来,终于把剩下了一点药粉倒进小碟子里和水冲散,然后一下子泼在了院外的墙脚跟下。 不为什么,就是忽而想通了而已。 她肚子里这个儿子太厉害。 或许,还是生下来为好。 卢景程实在是个深不可测无法让人放心的人。 姜彤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和书中的贺云珍一样早死。 但是她生下这个大boss,说不准以后还真能保护自己呢。 贺云珍支下巴,捏着那个空瓶子看,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逗笑了。 但一旦做好了决定,突然就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卢景程沐浴回房,看见了就是贺云珍看着乌漆嘛黑的窗外,一脸笑意的模样。 他倚在门口。 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用这句话来形容可能不太恰当,但姜彤心里大概就是这种意思。 她跟陈桂香没有矛盾以及利益冲突,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所以,压根没必要闹得乌鸡眼一样不痛快。 好不容易从穿越中感觉到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累死累活上班,能好好休息一阵,姜彤还没兴趣在生活的地方勾心斗角,或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原主之所以不能适应,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多,因为她把自己放在卢景程妻子位置,陈桂香儿媳妇的位置,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加之生活环境的变化,各种落差,又没有很好的调节过来才会无法适应,不顺心,意难平。 但这些姜彤不同,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表情就更加满意了,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64.第六十四章 谢谢支持喔! 陈桂香喜极而泣,抹了把泪, 上前拉起儿子, 上看下看, 嘴里不停说着:“我儿,好孩子,快让娘好生看看,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然后又转向旁边, 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 就故意低下了头,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 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 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 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 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 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 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 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 笑道:“咱们回里屋坐, 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她家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娶进一个这样的妇人来! 之前体谅她肚子里怀着金孙儿,陈桂香已经忍了好些时候。 然女人怀孩子生孩子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没得贺云珍就这么珍贵的,丁点活儿不干,越养越懒! 索性现在胎也坐稳了,陈桂香再不惯着! 见贺云珍一摇一摆的娇娇模样,张口便训斥道:“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天光大亮,太阳早晒到屁股了!哪家的媳妇像你一样懒?人家具是学的好规矩,烧水做饭伺候公婆相公,里外一把抓,你倒好,睡的两眼不知身外事,你男人早早起来温书学习,你也不晓得起来伺候! 诶哟,我这是什么命啊,我命苦啊!我儿命苦啊!” 一边骂一边嚎。 陈桂香的嗓门是真大。 这冷不丁的,还真让贺云珍愣几秒。 随即,秀气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是闹什么? 现在很晚了?不是才七点多?不能睡?就算真的多睡一会儿,就要被骂? 真是不可理喻。 姜彤自来了这里以后,自持是个成年人,尽量不跟这人争执,但不这代表她真是软柿子。 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不还嘴是想当包子吗。 见状,姜彤微微勾挑起一点唇角,神情自若,眼睑向下垂着,淡淡道:“婆婆果真辛苦了我这还有喜儿,她就算笨手笨脚,想来洗涮做饭打扫这些还是能做利索的,若还不够也无妨,我再去挑买个下人就是,并不是什么大事,您何至于生这么大的的气。” 磕碜人的话谁不会说, 只秉着相互理解尊重,不这样做而已。 既非要挑事,姜彤自不必再客气。 儿媳妇就该低人一等没人格没尊严伺候一大家人?就该早早起来做家务活,服侍男人? 闻所未闻。 就算来了这种年代,姜彤也不会傻乎乎降低自己去迎合别人。她是个独立的人,拥有独立的时间空间,为什么要受人支配! 真是好笑! 因为昨天那个梦境,姜彤现在心里就有些烦乱,头疼得很。 情绪不好。 65.第六十五章 谢谢支持喔!  卢景程相貌得好,神情温和, 态度又非常谦逊, 行事端的是一派君子之风。 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到了贺家,卢景程被贺老爷叫去前厅谈话, 贺云珍的大哥作陪。 贺云珍就去了女眷的内宅, 她娘拉着她说话。 女儿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当娘的总有操不完的心,事事都要关心。 “珍儿女婿回来几日了?他待你如何?” 这是重中之重, 刘夫人是过来人, 知道一个女人在夫家立起来, 第一自己要硬气, 二一个是要得到丈夫的喜欢。 当然最后还是要生儿子,说穿了, 这些就是女人立足的根本。 刘夫人有时候略为欣慰, 她女儿命好,嫁去夫家没几日就有了身子, 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女婿如今在外面上学, 留女儿一人在家,多少不利于培养夫妻间的感情。 姜彤不觉得对方啰嗦, 回答:“还挺好的。” 也没别的可说了,卢景程几个月才回家一次, 而她更是第一次见, 给不出什么长篇大论的评价。 只就这次回来的表现来看, 的确还算挺好。 态度好,温文有礼,会给妻子买东西。 不管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但表面上是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刘夫人放心了些,头拉着女儿的手,跟她说些经验话:“娘知道女婿现在在外读书,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很多,但你听娘的,男人都是要哄要奉承的,你热络些,对着他软些,叫他别忘了你,定要有几分心在你身上。 还有你在家别想太多,头一件紧要的事是养好胎儿,你需得知道,男人就算在外头有了些别的小心思,但只要你生了儿子就谁都越不过你去。” 贺南眼睛惊讶,看了刘夫人一眼。 刘夫人当然不希望卢景程在外面养小或者有别的相好。但想了许久,觉得有些话她还是要提前跟女儿说下才好。 以免到时真的有了点什么事,伤心吃亏的还是她女儿。 刘夫人觉得没有猫儿是不偷腥的,没有男人不不喜女色的。 卢景程虽现下看着是个好的,但他也是个男人,再外求学,离家远,难保不会受到点什么诱惑。 刘夫人担心女儿。 她生的女儿自己知道,养的娇气,自来有些小性,又天真。 当初相看卢景程的时候,女儿躲在大屏风后头偷懒,等人走后,刘夫人问她的看法。 还没说话,只看女儿一脸羞怯脸蛋通红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看上了卢景程了。原本刘夫人还有些犹豫,毕竟卢家的家境确实不好,家里还有个寡母,她担心女儿会受苦。 但最后拗不过闺女自己心动了。 姜彤没想到刘夫人会说这些。 这意思太明显,叫她专心养孩子,再笼络着些卢景程,只别钻了牛角尖要强吃醋。 姜彤心里叹气。 可能对这个时代来说,这种做法最能保护自己,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就是突然有些心疼这些姑娘了。 刘夫人是一片慈母心了,如果真的贺云珍还活着,姜彤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 但姜彤自己呢,她可以接受这个身体,接受这个丈夫,这都没关系。 但若卢景程真做些踩了她底线的事,譬如说纳个小妾,在外养个女人,之类种种。 如此的话,她就没必要,也没义务再给卢景程当老婆了。 倒是无关情情爱爱,姜彤能跟人和和平平,认真一起生活,两个人,这是平等的。若你非要打破这种平衡,她也不是非要留下来。 即使没有爱情,但有要求。 姜彤一向对生活环境有些讲求,那应该是舒适的享受的,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所以在卢家,一些事她都没有跟陈桂香计较。 但,原则上的问题,不能退让。 所以,姜彤才回说,有些事她其实把主动权放在卢景程手里的,做出选择的是她。 刘夫人的话她理解,真的理解。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不爱这个男人,就当做搭伙过日子,他玩他的,你守住自己东西,快活过日子就成。 但依姜彤的性格,她做不了这事。她不认为长期生活在一种令自己不舒服的环境会是个好选择。 这对人的心态是一种折磨。 别到最后真成了一个,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斤斤计较的狭隘小人。 但是刘夫人的话倒是提醒了姜彤一件事。 她和卢景程现在两厢无事还好,但到底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宽敞的退路的。 而独立的女性不管在什么时候,首先一条就是要经济独立。 这点毋庸置疑。 姜彤其实是占了贺云珍一个大便宜,她有贺云珍的一大笔嫁妆,她之后肯定会想一个营生的行当,毕竟再多的钱也会坐吃山空啊,所以这些嫁妆钱财就能充当她的启动资金,省了很多麻烦。 贺家人都很好,对贺云珍没话说。现在承受这些好的人是姜彤。 她受之有愧,接承了贺云珍的一切,她理所应当把贺家人视做亲人,该有的责任得承担。 就算以后有什么打算,至少得是自己有充足准备之前,最好不让贺家人受到什么牵连,能让他们放心,如此,才可以放开手脚。 “娘说的话你听见没?别给我犯倔,自己聪明着点,在家别给你婆婆闹得不好看,她一个人养大女婿不容易。”刘夫人抓着点时间谆谆教导女儿。 “知道的,我心里有数,娘别担心。”姜彤乖乖道。 说完了卢景程,刘夫人又关心起女儿的肚子来。 “我总担心你没营养,卢家条件不好,也没补品给你进补。刚好前些时候,我们家得了阿胶燕窝,待会儿装些你带回去。” 姜彤莞尔,“不用了吧。”她这孩子现在是个无解的难题,哪有心思补他。 “别不当回事,身体没养好,以后生孩子苦的是自己!” 姜彤还能说什么。 “你现在有了身子,以后月份大身子重,我怕喜儿一个伺候不周到,要娘说是准备给你买两个丫鬟调.教起来,到时候送过去伺候你才好。怕只怕你婆婆会有意见。” 也是这个原因,贺云珍当时出嫁就带了喜儿一个丫头。 刘太太这一提,姜彤想到今天早上的事。 陈桂香那样骂人,当时她是真的生了气,所以才会毫不客气顶撞回去。 姜彤不说没影的话,说买丫鬟那就要买。 正好借此机会也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也省的以后天天闹。 她姜彤不想做的事,还没人能逼得了。 于是便道:“行,那娘有空把我物色两个勤快的人,等相公走了我再来领回去,也别让我婆婆觉得是娘的主意,就说是我自己买的。” 其实姜彤心里隐约不自觉考虑了另一件事,她如果真的生了孩子,肯定是要请人帮忙带的,毕竟,姜彤是一点经验都没,还有点惧怕小婴儿的吵闹。 所以迟疑犹豫了半天,姜彤还是说了出来:“娘,找些年纪大的人吧,有养孩子经验的。” 她认为自己只是把什么可能都考虑到了,不管最后做什么选择都不会慌手慌脚。 她却不知道,一旦你在认真为某件事考虑或做打算的时候,心中的天平可能已经倾斜了。 刘夫人自然满口应下来,这事容易得很。 卢景程和姜彤在贺家吃了午饭,一直逮到未时才离开。 刘夫人果真大大小小的回礼装了一大推,让他们带回去。 她一边仔细观察卢景程的反应,见他脸上并没有觉得自卑羞愧或被侮辱的神色,才放下心。 随后一脸笑容对卢景程说:“珍儿不懂事,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女婿还要多多体谅宽松才是。” “哪里的话,珍儿很好,反是我目下不能陪在她身边,羞愧难当。” 卢景程这话说得刘夫人满意,对卢景程越发和善。 送着他们上马车。 贺云珍道:“娘,那我就先走了。” 卢景程也道别后,马车才缓缓走动。 “我说是谁呢。”陈桂香一边应着,边把人拉进来,然后又拴好门。 从里屋搬出两个小凳子,两人坐在门廊下说话。 陈桂香看了眼漏壶,未时不到。 便道:“还早着,你也不急着做饭,猪头肉有呢,今日没出摊,待会儿我直接割一点你拿回去。” 刘太太扭了扭胯,坐好了,眼睛往卢家四处瞄了瞄,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低声问:“你家那个官小姐儿呢,怎地不见人?” 陈桂香正因为这事生了一肚子气呢。 这话可不正好给了她一个发泄口,瞬间里提高了音量,扯着嗓子,讥讽道:“她那般高贵的人,我小门小户的哪能留得住,可是说回娘家就回娘家的,想骂谁就那谁的,咱们升斗小民惹不起!” 这话诛心得很。 刘婶目光闪了闪,连忙问:“怎么了这事,好大的火气,你家那丫头闹什么事了?” “呸!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敢在老娘头上撒泼,我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不敬婆母,我这里也容不下她!” 在刘太太面前陈桂香是万万不敢说这个话的,现下在个不相干的外人面前她倒是敢呈几分口舌之快。 刘婶却听了几句,就大概明白了原委。 恐是卢家那个官家媳妇跟陈桂香闹将了起来。 贺家来人把女儿接了回去,陈桂香没讨着好。 “他娘家还真来人了?就这么把人带走?”刘婶心里啧啧,嘴上却拱着火,“叫我看你这亲家也忒的目中无人,竟是没把你看在眼里,她那女儿一早嫁到你家,就是你家人了,他们做什么插手。” 陈贵香终于听到句让自己满意舒心的话了。 瞬间接话道:“可不是!一家人眼睛都在头顶上呢!”还翻着白眼。 刘婶其实心里不屑,想着你要不是有个出息的儿子,人家官家还能凭什么自降身份跟你家结亲? “我就说啊,跟这个大家官宦人家结亲也不是什么好事,处处被他们压上一头,你想,那丫头在你面前都这么横,不听话,咱们秀才公脾气好,性子斯文有礼,想着贺家丫头的家世,对她礼让几分,那对方还不得蹬鼻子上脸骑在景程脖子上去?” 刘婶这一句句挑拨离间的话,却让陈桂香听进了心里,渐渐对贺家以及贺云珍更加不满。 “依我看倒还不如娶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妙,起码对你是孝孝顺顺恭恭敬敬的,哪里敢顶嘴,秀才公那样好的人,碰上个恶女真真委屈了他。” “我苦命的儿啊,是我的错,原先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陈桂香捶地嚷嚷,好不愤恨的模样。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丫头不是叫她娘家人接回去了吗,他们既然这么硬气,你之后干脆别去接,看贺家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她家难道真能不怕女儿被休弃回家?我看只要你自己站得住,该着急的应该是贺家才对!你巴巴急个什么劲儿,且等着她们自动送人回来,到时候还不适应由得你拿捏!” 66.第六十六章 那卢姓人家的主人是位举人老爷, 李老爷曾见过一次,通身的气势,看着就不是个简单人物。 先不提如今家中这些事是不是真和卢家有关系,但凡有一点可能, 李老爷都要试着去抢救。 不说他们这些生意人本就不愿意轻易得罪那些有前途的读书人。更别说这卢公子已经是为举人老爷, 年龄轻轻, 只等着更进一步就是人上人。 这样的人,以往李老爷偶见了都要上去客客气气说两句话,哪知道他家这些蠢货, 竟然去绑架人家的夫人! 李老爷现在的确怒火攻心, 简直恨不得将这几个人给打死了事。 一声令下, 直接吩咐管家将那几人压出打几十板子再关着起来,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解心头之怒。 又仔细回想了一遍,确信自己这边并没有出什么事。如此一想来, 最近就只有这桩不算小的事了。 很大可能他家生意上的事就是被报复了。 卢景程是个举人, 但他身后未必就没有更厉害的撑腰和靠山! 正这事对什么都茫然不知的柳姨娘还因为这几天李老爷不来她愿意有些担心, 生怕他是在外面被别的女人绊住了脚勾住了魂。 所以特地精心打扮停当,然后提了一个食盒,扭着水蛇一样小腰,款款去了李老爷的后院。 李老爷正在怒头上,柳姨娘偏不会看眼色,自己撞了上来。 那结果可想而知, 一进门, 脸上的媚笑还没展开, 当即挨了一窝心脚,整个人“嘭”地一声响被踢飞出去。 柳姨娘一声惨叫,好不可怜。 外间下人都听到了,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李老爷虽爱美色,但他又不是傻子,美色和家业比起来孰轻孰重焉能不知。 有钱还愁买不到美人享用?他李家若真是被这贱人害得失了所有,千万次都不够她死的! 蠢的去得罪了一人还连累了李家,李老爷怎么能纵容! 是以人阴狠一笑,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厉,沉沉道:“仗着爷宠你几分想是忘记自个儿叫什么,真当我是泥捏的性子了,以为我李家是你想如何如何就如何的?不知所谓的贱妇! 还有你那好妈妈,什么阿猫阿狗竟也敢往府里头放!来人啊,去把那看老东西给我绑了,叫来丫头一并发卖出去!” 这真是,喜欢的时候什么都依你,厌恶你的时候,以前那些不规矩的东西就全都成了错处,致命的东西。 可见人不能失了本分,忘了形。 柳姨娘吓得尖叫求饶,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进来就被踹飞,胸口闷痛,又听李老爷说了一番话,像是要把她发卖,几乎魂飞魄散,顾不得身体疼痛,爬过去抱住李老爷的大腿,哭泣求饶,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林婆子做了什么,求老爷饶命。 然而已经晚了,管家找来了牙婆,毫不留情将人卖了,更是嘱咐了一句卖得越远越好。 李老爷不蠢,他其实并不单单为了出那一点气,而是他必须拿出一个态度来,若他们家遭遇的祸事就是卢景程的手笔,要让人加平息怒火,罪魁祸首一定不能留着。 最宠爱的女人又怎么样,别说还只是一个妾室,就是正房夫人又如何,女人跟家业比起来一文不值。 剩下的那四个手下,虽然他们是听了吩咐行事,但没办法,只能交出去让人消恨。 索性他们也不冤枉。 李老爷捆了几人,去了卢宅赔罪,见了卢景程,低声下气弯腰躬身说尽道歉话,将四人交给卢景程发落,还暗暗奉上一大比钱财。 卢景程怎么会收,冷冷地嗤笑让下人将之“请”了出去。 那四人却是留下了,第二天就被卢景程送进了官府大牢,吃尽刑法,以后能不能放出来就不知道了。 经这一次,李家算是元气大伤,怕短时间内也再难起来,算是吃了一次刻骨的教训。那四个打手不用说,进了牢房哪里还有好下场,吃尽苦头。 最开始的祸引子也被李老爷远远发卖。 一切都有了结果。 卢景程总算消了那一口气。 *** 姜彤伤口其实养了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但怎么说呢,因为她现在身体底子不好,所以不仅卢景程拘着她,身边几个丫鬟都是一副郑重其事主子不能乱来的模样,看得紧紧的,姜彤多拿会儿书都要被喜儿劝说。 真是结结实实养了半个来月。 下了几场雨后,温度彻底降下来,入了深秋时节,晨起已经有了深重的露水,伴着些凉风,已然需要穿上夹衣了。 卢景程明年春要考试,数着没多少日子,现下他多在家温书,要么就去他老师那里请教问题,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焦躁情绪,平稳得很。 姜彤虽不担心他,但该有的关心还是要有的。 关心了大的,没事,没想到小的却生了病。 大约是换季节时冷时热的原因,加上气候又有些干燥,八月有些咳嗽,姜彤让厨房炖了些冰糖雪梨给他吃,吃了两天还没见好转。 只能带着他去看看大夫。 小病不能拖。 虽然咳嗽,但八月精神尚算好,见姜彤要带他出去很开心,活蹦乱跳。 他一个小肉团子不算轻,若一路就这么抱着姜彤肯定抱不动,所以还是叫了一台轿子,喜儿和另一个专门带八月的小丫头跟着,三人一起去了医馆。 八月好久没出来玩,他就站着那儿,拿手揭开小轿窗口上的布,一个小脑袋巴在那里,往外面望。 看见什么东西都要跟姜彤说,精力旺盛,好奇心重,大概是大部分小孩子的共性。 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姜彤抚了抚额,能怎么办,也只有耐心回答他。 只小孩说话说得急了,一会儿又咳嗽起来,姜彤拍拍他的背,又喂了点些水喝。 到了医馆见了大夫,大夫给小孩把了脉,断了病症,才开了一个方子,让她去抓药,吃了三五天大概就能好了。 姜彤谢过大夫,让喜儿去抓药,自己抱着八月在这里等。 * 陈桂香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见贺云珍。 贺云珍身边跟着丫鬟,里头抱着孩子一脸淡定从容的模样。 周名瑄见陈桂香立在那里不动,好似发呆一样,心中有些不耐烦,暴躁地叫了一声:“到底还走不走!” 陈桂香这才讪讪回神,“看见一个认识的人。” 周名瑄见她脸色难看,反起了点心思,便眯眼问起来:“谁?叫你这副模样。” 陈桂香不好瞒着儿子,回答:“是卢景程的夫人。” 周名瑄那张嚣张的脸嘲讽一笑:“原来是你前儿子的媳妇,如今碰见了可要上去打声招呼?” 陈桂香是不想儿子有一点生气的,急忙说道:“什么儿子儿媳的,他们算哪门子的儿子儿媳,瑄儿,你才是我的亲生子,你心里只疼你一个!”她急急忙忙表态,生怕儿子和自己生分。 周名瑄并不吃她这一套,语气反而更加讽刺:“你若真为我好,当初应该死命捂住那个秘密才对嘛。”随后又嗤地一笑,“你说你都瞒了十七年,怎么就不能继续瞒下去,瞒到死才好呢……” 他毫不在意地说些这些话,见陈桂香一脸愧疚难过,心情好似才愉悦了,继续道:“我看你最爱的是你娘家人才对,是吧?不是为了他们你也不会再使一次当年的手段从而叫人发现旧事,啧,真是个好女儿,我听了都感动。” 陈桂香面皮涨红,被这一番话说得不上不下。 周名瑄没看她,神情捉摸不透,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人。 半晌,才似漫不经心问:“她叫什么?” 陈桂香见儿子不说方才那事了,松了一口气,道:“姓贺,闺名唤作云珍,是万安县贺主簿家的女儿。” 周名瑄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又问:“你那儿子明年春是要进京参加会试是么。” 陈桂香怕儿子不高兴,没说话,只胡乱点点头。 周名瑄也只面色冷然,口气依旧不好。 “你养了个好儿子,怎生他竟不孝顺你?哦不对,听说你妄图毁他名声,陷害他媳妇,是了是了,你该……哈哈!”他竟轻佻地笑了起来,一身的纨绔放荡之意。 陈桂香被亲生儿子讽刺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拿了药才回家了。 来医馆皆因昨晚周名瑄喝醉酒,晚归和人打架,左边肩膀被人打伤,陈桂香心疼,非要拉着儿子来看大夫。周名瑄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副什么都随意的模样。 陈桂香内心也很煎熬,看着儿子这样心中非常不好受。 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一咬牙,将儿子的真正身份说了。 “你并非卖卤菜家的儿子,娘在改嫁之已经怀了你,你真正的爹姓李名唤李长兴,现如今是京中四品官,娶的继室乃是三品官员林彦林大人女儿!”陈桂香的一口气索性全部讲了出来。 “你说什么!” 周名瑄兀地从位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质疑。 他心陡然一凛,而后阴□□:“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清楚!” 能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个金榜题名一举成名后的书生抛糟糠之妻的例子,不过这人手段好,硬是把事情压得一丝风声不漏。 李长兴,周名瑄舔舔唇,巧了,他刚好就认识,他那个瘸了腿的儿子他也认识。 周名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看来,他们这是可以收拾收拾包袱重回京城了! 67.第六十七章 谢谢支持喔!  巩固自己婆婆的地位。 至于刚才贺云珍过来讨要她的东西, 陈桂香怎么会给!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呢,让她现在拿出来交给贺云珍,大概就和剜她的心一样了。 然而,不多久之后, 喜儿就回来了, 不止她一个人。 一起过来的还有贺云珍的娘, 刘夫人,以及她身后带着的五六个下人。 气势不小。 陈桂香还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转头听见有人敲门, 呼喝阿贵去看看。 阿贵闷着头跑过去。 一拉开木门, 抬头。 看见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绫罗绸缎, 首饰环绕。 身后还站着几个下人一样的人。 “贺,贺太太。”阿贵吓了一跳,声音结结巴巴, 连忙行了个礼, 反身往屋子里跑, 一边叫:“婶娘,家来客人了!” “嚷嚷什么,哪个来了!”陈桂香心里正闷得慌,不痛快,脸色难看,语气就不好。 阿贵愣愣缩在了一边。 不用他回答, 贺夫人已经带着人进屋了。 站在灰头土脸的陈桂香面前, 俨然不是同一类人。 恰巧, 就和正屋门口的陈桂香对了个眼。 “亲家母,这是干什么呢?”刘夫人看向陈桂香,似笑非笑。 刘夫人还是讲理的,说话也惯是一套先礼后兵。 陈桂香心里先是一惊,她没想到喜儿真的去把刘家人叫来了。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甚至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假惺惺道:“哟,亲家母怎么有空来我家啦,真真是吃了一惊,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呢。” 这话语气就不太对,就好像是说对方这也没跟人提前说,就这么大咧咧过来了。 刘太太半眯着眼睛,语气瞬间也冷淡了下来:“我听说珍儿有恙,担心她,遂过来看看。” 之前喜儿突然跑回贺家,哭哭啼啼,话也说得乱糟糟的,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她女儿被欺负了。 这还了得,刘太太当即带着人往卢家赶来。 现在在一看陈桂香这做派,竟还真有这事! 刘太太心里脾气就上来了。 陈桂香这人不太聪明,她在贺云珍面前敢嚣张,却真个刘太太来了,其实心里还是是有些害怕,不敢造次的。 之前再怎么对贺云珍明里暗里挑刺讥讽,对方具是一团面团似的好性,任她揉搓,时间久了,就真让陈桂香忘了贺云珍还有个得力的娘家。 等刘太太临了门,陈桂香好像才恍惚反应过来,这是个官家人! 于是舔着一张脸,呐呐:“亲家母哪里的话,珍娘能有什么事,在我家好吃好喝的养着。” 想服个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刘太太皱了皱眉,之前考虑到陈桂香是个寡妇乡村妇人,可能不太得体,但到底自己养大了一个孩子,本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刘太太愿意把人往好的一面想。 但现下听着人说的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刘太太待说什么,此时,姜彤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娇娇喊了一声:“娘——”她声音里特特带了无限的委屈。 把个刘太太一听,心疼得不行,连忙上前搂着姜彤安慰。 “珍儿别怕,娘在这里!” 陈桂香在一旁歪了歪嘴,又不敢让人看到,心里只觉得尤为不舒服! 怎么这些个人堵上她家是还想欺负她这个老婆子不曾! 又想到了在外读书的卢景程,突然也有了几分底气,咳嗽了两声,眼睛撇向刘太太,挤出一脸笑:“诶哟,看这,亲家母这么急巴巴上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怎么了呢,她一个官家小姐,我纵使是她婆婆,倒也不敢给她气受,给她脸色瞧的。” 这说出来的话完全是阴阳怪气。 刘太太自认好性,此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连个笑的模样都无。 “亲家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连自己女儿也见不得了?哼,说句密码不爱听的,我家珍儿养的娇,自来受不得气,她既心里难受,我这个当娘的看着也跟着难受,如此,我便先接她回家养上一养,带她好点儿再论吧。” 说罢,直接吩咐喜儿:“还愣着干嘛,去给你家小姐收拾东西!”然后对着她身后站着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得令,跟着喜儿,呼啦啦往姜彤房间走去。 把姜彤吃的穿的用的人以及一些贵重的金钗首饰全部装好收了起来,拿了出来。 出来后,喜儿不客气地把门上了锁。 当然要锁,小姐的嫁妆还都在里面呢,虽然箱子也是带锁的,但谁让陈桂香的做法恶心人呢,说不准就去锤了木箱呢! 现在有刘太太在这里撑腰,喜儿是一点都不怕的! 收拾出姜彤的日常用品,也是满满一箱子了,不过我有这么些人,不费事抬着就出去了。 动作很是迅速。 陈桂香别说茶了,刘太太来了这许多时间,冷水都没给人端一口。 当然刘太太也不稀罕就是了。 却如果让让人看见了,定要暗暗骂上一句,这陈桂香怕是蠢得没有边了吧?还是欺负人家女儿欺负忘了形,以为他整个贺家都要任你拿捏? 你是真的忘了他家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忘了你家是个什么情况? 卢景程不过是考上一个小小秀才,你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笑不死人! 当然就算有人听见看见,恐怕也不会去提醒陈桂香。 没得好事都让她家给占了,她倒霉旁人乐的偷偷看会儿子笑话热闹。 燕子巷里住着的,大多就是这么一群人。 刘太太就站在卢家的小院子里,听陈桂香说了那么些怄心的话,哪里还能有个好模样待得住。 等喜儿她们一收拾好东西。 立刻拉着贺云珍出了门,上了轿子,风风火火回了贺家。 这一番风风火火动作不算小的动作瞒不住人,隔壁离家老早就听见了风声,这会儿正在自己门头瞧热闹呢! 薛家的薛红杏自然也就看见了。 她心里哐哐当当的,很有些激动,平静不下来。 只等姜彤她们走得没了影儿,才回转自个家,关上了院子门。 薛大娘正坐在院子里小马扎上纳鞋底,对着光,一针一线,来回拉扯。 见女儿进来了,就开口问:“外面问怎么了?” 薛红杏心里想七想八,满脑子的主意,正缺个说话的人。 闻言也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娘旁边,小声道:“我刚才看见贺云珍的娘,带着四五个人,来卢家,把贺云珍接走了。”她说话的语气里有一股子隐秘的兴奋。 但薛大娘只听内容去了,就没注意到。 “娘,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薛大娘走了一针线,停了下来,道:“可能是回娘家小住几日吧?” 这想法很正常,一般人哪里会往合离休妻那块想,休妻那真是非常罕有的事儿,能合离的也没几个,更不说卢景程这才成亲多久啊,娶得还是个官小姐,他哪里敢呢。 所以薛大娘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薛红杏却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噘了噘嘴,道:“我方才瞧见那刘太太的脸都是黑的呢,她们抬着个箱子,里头肯定是贺云珍的东西,若真只是回娘家住两天,怎么会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薛红杏想。 听女儿这么一说,薛大娘也仔细琢磨起来了。 “说来也是有点怪,今日也不是什么好日子,这会儿吧,早不挨晚不着的,她这还是亲家呢,进来了怎么说也得好好坐会儿,留吃一顿饭菜才是常理,这么急匆匆来急匆匆走,的确不像样。” “就是说啊!”薛红杏听她娘这么说非常高兴。 跟着分析起来,“我猜肯定是贺云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了陈大娘生气,陈大娘就叫刘太太来把女儿家接走了。” 她会这么想不奇怪,因为越是贫苦的人家越是会这样不讲道理。 特别是娘家不着调或者不得力的,婆母若是对家里媳妇哪里不满意,看不顺眼,有些就直接将人赶出家门,有些就通知女方家人来把你家没教好的女儿接走! 但这样做的,多是性子不好尖酸刻薄的妇人。 她们最喜搬弄这样的事。 所以薛红杏才这么幸灾乐祸这样想。 68.第六十八章 谢谢支持喔!  姜彤回来后直接把娘家回的礼都交给了婆婆, 这点人情.事故她还是懂的,毕竟家里当家的是陈桂香。 再说她也无意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去时,陈桂香也知道给她另外备了礼。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用这句话来形容可能不太恰当,但姜彤心里大概就是这种意思。 她跟陈桂香没有矛盾以及利益冲突, 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 所以, 压根没必要闹得乌鸡眼一样不痛快。 好不容易从穿越中感觉到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累死累活上班,能好好休息一阵, 姜彤还没兴趣在生活的地方勾心斗角, 或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原主之所以不能适应, 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多,因为她把自己放在卢景程妻子位置,陈桂香儿媳妇的位置, 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加之生活环境的变化, 各种落差, 又没有很好的调节过来才会无法适应,不顺心,意难平。 但这些姜彤不同,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 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 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 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表情就更加满意了,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里面有四匹锦缎,两匹酱色,一匹茜红色,一匹靛青色,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顾及到了家中三人。 陈桂香觉得自个穿什么都成,景程出门在外,倒是该多做几套,那匹亮色一看就是留给儿媳妇的,难得她没先扣留下,倒是长进不少。 暗暗点头,陈桂香才说道:“景程出门在外,门脸终归要讲究些,免得那些子眼皮浅的看低了他去,这匹青色料子我瞧着好,日头从隔壁你薛大娘那里借来了时兴的花样子,你照着仔细给他做两身,还有自己,这匹鲜亮的正衬你,也做两身。” 姜彤点点头,然后又说:“如此婆婆的也一起做了,没得长辈穿旧衣,媳妇反而新装上身的道理,再者如今不比当初,相公前途不可限量只会越来越好,咱们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这一番话,孝顺还是其次,夸卢景程反而更让陈桂香高兴,是以她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白面馒头似的脸庞越发和善。 “你说得对,快些做起来是桩事,不过你怀着身子,不用太赶,你那丫头的喜儿瞧着是个伶俐的,尽可让她搭把手。” “知道的娘。”姜彤抿唇笑了笑,然后拿着东西回了自个儿屋子。 做衣服姜彤肯定是不会的,不过她婆婆开口了,不算大事,她也的确有时间,喜儿的女红不错,她学着大大下手应该可以。 也不知道裁剪难不难。 好像这时候这些普通人家都是买布料自己做衣服的,很平常。 喜儿得了话,开始量尺寸。 除开自家小姐,另姑爷和太太的尺寸是之前就记录下来了的,倒不用特意再去量。 姜彤让喜儿先做陈桂香的,卢景程的她怎么都得自己动两手才行。 这是个态度。 在什么位置是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姜彤一向权责分明。 喜儿是个熟手,裁衣服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她放慢了手,因为要教姜彤从裁布开始,说一步停一下,哪里有要注意哪里容易出错。 姜彤不傻,他们不用做出一朵花,普通的衣服,不很复杂,加上喜儿在旁指点,还是可以稍微上手了的。 两人在屋子里弄了一个时辰,大体剪出个衣袍样式出来。 “小姐歇一下吧,我们又不赶时间,慢工出细活。” 姜彤点点头,便也放下手中的剪刀针线。 因为喜儿要教她,反倒让对方不能专心,喜儿先做的是陈桂香的外衫,贺云珍琢磨着自己还是先给卢景程做套内衫好了,左右穿在里头,不那么好看外人也瞧不着,反而外衫要常穿着见人,还是得让喜儿帮忙。 第二天,姜彤晌午歇了觉起来,家里来了个人,隔壁薛大娘家的闺女,叫做薛红杏。 这个薛红杏,年纪不大,十四岁,比姜彤现在身体的年龄还小一岁。 姜彤穿过来后,见过她一两次,不熟,但对方似乎是个外向性格。 贺云珍嫁过来之后,自视和别人不同,不爱和这些小门贫户的人打交道,很少出门。薛红杏不知怎么就爱往卢家来,贺云珍见她也不热络,淡淡的,表面功夫也不装,但是薛红杏像没不知道一样,照旧每次嘴里亲亲热热喊着珍姐姐。 姜彤真觉挺好笑。 这不,这人现在又拉着姜彤,语气亲昵地说话。 看上去来真像两人感情很好似的。 “珍姐姐,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晚上再接着睡呢。我等你好久了。” 薛红杏叽叽喳喳,麻雀似的说着话。 她其实也没来几分钟。 姜彤是真有些困,即使睡了一个时辰,身体还是又软又乏,没精神。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十分武断地觉得可能和这坨肉有关。 “哦,是吗,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姜彤懒懒说道。 “家里坐着没劲,左右不过两步路又不远,就过来找珍姐姐说说话。” 姜彤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又放下。 眉梢微微挑起,笑了。 也没戳穿对方蹩脚的借口。 说了句不搭边的话,“天气好像渐渐热起来了。” 薛红枝内心微微撇嘴,恶心贺云珍小姐做派,面上却若无其事讨好奉承她。 贺云珍也不多说,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应两句。 这一片人家,家庭条件都说不得有多好,谁家不从到忙到晚,小老百姓市井里某生活就是如此。 薛大娘却是疼爱这个小女儿,也偏心,女儿懒惰不干活,偶尔不痛不痒训一句,没一点作用不说倒越发把薛红杏纵得没了边。 薛红杏平时就跟她娘一起学着绣绣花,家里轻事重事,都是薛家两个儿媳妇一把抓,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心里早就有了怨言。 又说了些别的,薛红杏似不经意间提起来:“我听婶子跟我娘说,景程大哥就要回来了,你这是要给他做衣衫吧。我哪里也在有些新式样,珍姐姐要不要看看?”明明是个大嗓门,这会儿却放轻了声音。 外间炕上确实推着好些布料,竹篾簸箕里放些针线剪刀并一些小工具搁在小炕桌上,喜儿就在那里量尺比划。 这些布料花色,一看就能知道是女子衣服式样,原就是先准备做好她婆婆的,红杏定是瞧见陈桂香上门借花样子了。 姜彤就蹙了蹙眉,这些话一个大姑娘是不太好问出口的。 别怪她多想,这人是不懂还是真的存了别的心思? 姜彤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薛红杏。 那姑娘视线一直落在布料衣服上面。 “这是给我婆婆做的衣服。” 片刻后,姜彤说了这么一句,旁的就一概不提。 薛红杏抿着嘴笑:“珍姐姐是官家小姐出身,肯定不跟我似的日日都要动针线活,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有什么小物件我也能做。” 姜彤眉梢轻挑,语气平淡,“很不必,我身边还有喜儿,虽然比不得妹妹的手艺,倒也能见得人。” “是吗,珍姐姐太客气了。”薛红杏脸上略略闪过一丝尴尬。 又坐了会儿,薛红杏推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喜儿这才抬起头,鼓着脸对姜彤道:“她这也太唐突了些!” 姜彤若有所思。 几天后,陈桂香的外衫就做好了,姜彤给她送过去,对方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放进大木箱子里,说等来日见客的时候再穿。 前头小摊现在大多时候是阿贵在守着,陈桂香每天晚上煮好卤料,把东西全部卤好,第二天好卖。然后吃了晚饭,又去菜场准备次日的食材,量不大,但胜在每日都是新鲜东西。 即使是卤味也没放太久,以免影响口感坏了口碑。 另一边,姜彤见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心中着急。 她明里暗里多次让喜儿出去打听,终于知道县城内还有另一位接生稳婆,据说这人不止会接生,还有些别的营生。 说出来不大好听,但私下却流传开来 那些个私密手段,像是男女之间行那事的助兴蜜药,男子壮.阳药,女子易孕药打.胎丸之类的。 姜彤就让喜儿问了地点,思索片刻就决定自己去一趟。 县城就这么大点位置也不远,寻个脚力轿夫,很快就到了那位接生婆家。 姜彤出门时特意找了身喜儿的旧衣服穿上,也没挽髻,还那帕子把脸给捂住了,见了那张大娘,把人拉倒一边,蚊子嗡嗡似的问了句:“有没有,那个,流掉胎儿的药?” 这人见怪不怪,她这生意老早就做了出去。 来买药的人每天都有,大多是勾栏小院里头的姑娘,身子有暗疾,意外怀了珠胎要打掉的,各种求药的都有。 还有一种,就有那不知事的贫家小丫头被男人骗去了身子怀了孽种的,没法跟家人交代,便只能买药流掉孩子。 她把对面遮得严严实实的姑娘打量一圈,见她没梳妇人发髻,心里想着还是哪家院子里姑娘的丫鬟来给主子买药。 69.第六十九章 谢谢支持喔!  不自觉分析来分析去。 你要说那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境无关其他, 姜彤不太相信。 没有哪个梦境能清晰到这种地步的,那两本小说里的内容,每个关键事件,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 她穿越的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中的世界? 姜彤摸了摸平平坦坦的小腹, 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更多的, 是茫然,太茫然无措了。 她肚子里揣的这个,是小说主角, 以后竟非常有本事。一能建功立业, 二能踹翻渣爹继母替母报仇! 这么匪夷所思, 事情放谁身上都不能那么快接受啊! 姜彤只要想一下,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叹气。 这是主角啊,是最大boss啊。 变数太大了! 这所有的一切, 都跟她最初的打算不太一样。 之前姜彤能下定决心不要孩子, 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年纪太小, 怕孩子又怕死,所以不想生,且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个负担,责任太大。 为母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过,就算以后因为一些社会家庭原因必须生孩子,那也是至少等她二十岁之后。但现在这个年龄, 太小了, 不适合。 都打算好了, 药也买回来了,但没来得及吃,卢景程就回家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就一下子,完全打乱姜彤的计划。 她肚里怀的是个小霸王! 她看了整本书,看完主角整个人生,真的生出无限情感。 他经历的遭遇的所有的你都看了一遍。 为他紧张为他担心为他酸涩,这就是人物带来的情绪。 然后你看完了,再冷不丁告诉你,这主角是你儿子,现在在你肚子里。 能怎么办,是打胎呢还是不打胎呢? 姜彤无法否认,她已经不能单纯把肚里这块肉看做一块没感情的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烦躁。 一种事情超出预计无法掌控的烦躁。 不多时,卢景程进了内屋。 见姜彤支着下巴,正坐在梳妆台旁,面对着窗户,窗门开着。 微微细风吹拂进来,掠过她精致灵秀的眉眼,吹动她用玉斜斜绾起的乌发。 云鬓轻动。 姜彤眉头是轻蹙着的,一缕发丝被吹着贴着白皙的脸颊落在红唇上。 她用手轻轻拂去。 卢景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咳了咳,抬脚继续往里走。 姜彤听见动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首看过去,轻声道:“你回了?” 卢景程觉得贺云珍或许还迷茫着,大概只是随口一句话。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模样俊逸非常。 “珍儿用早饭了吗。” 姜彤放下手,身体才向着这边侧过来,点点头,又道:“相公出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一同窗。”卢景程没有深说的打算。 姜彤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略过。 “对了,珍儿你跟我过来下。”卢景程又说道。 “嗯?什么事?”姜彤略微疑惑。 卢景程的朝她示意,一边往外走。 姜彤便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两人来了卢景程的书房。 这还是姜彤第一次来卢家的书房。 陈桂香这人有些歪性,认定读书人的房间不随意进来,污了这块神圣地。 姜彤对人家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是人家的地方,她要怎么样随便,自己也不缺那一两本书看。 书房宽敞明亮,简洁大方,收拾得干净。 里头一股墨香书气,这里虽没什么名家字画,古籍珍本来增色,但让人看着舒服清爽。 卢景程从桌上拿起一方长盒子。 大概三指宽一掌长。 “珍儿,这个给你。”卢景程将这个盒子递向姜彤。 姜彤挑眉,“给我?” “嗯,打开看看。” 姜彤接过。 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对梅碧绿的翠玉耳坠。 姜彤伸手玉白细瘦的的芊芊手指,挑拿了起来。 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很好看,谢谢。” 卢景程道:“戴上试试看。” 姜彤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很多耳珰钗环,姜彤不是每天都戴,不过大多挑的都是样式简单的,精致又漂亮。 卢景程眼光不错,挑的耳坠挺漂亮。 刚好姜彤今天没耳朵里光光的,没戴耳环,卢景程见状,才让她带上看看。 对方既然开口了,姜彤没再矫情推脱,直接对着铜镜佩戴了起来。 “很漂亮。”卢景程点点头,认真说道。 姜彤就对着他笑了笑。 卢景程,梦里第一本书里的主角。 姜彤心中有太多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就是真的。 她一早就想了很多,书中的贺云珍是在生完孩子差不多半年后死的,没有说原因,姜彤揣测了一下,觉得或许跟生孩子有关,年纪小生育伤了身体根基,没养回来。 而她所处的这个真是世界,贺云珍的命运没有按书中的发展,她都没等到生孩子,灵魂就已经消散不见,姜彤的魂魄从异世而来。 作为一个炮灰,贺云珍年纪小小便死了。 但对姜彤来说,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小说里虚构的东西。 而她代替了贺云珍,那么贺云珍的生命轨迹也该随之改变。 姜彤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即使她穿的这个身体是个边缘人物。 她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初见卢景程时,姜彤就觉得这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 到知道了他是书中主角,更是不敢看轻对方。 他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点毋庸置疑。 书中对卢景程的前妻没有体积,更没有从卢景程的角度写过,回忆怀念这种事。 这就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彤在卢景程身上留了一万个心眼,面上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卢景程看了眼漏壶,巳时已过。 现代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多。 他道:“走吧,今天去岳家,我已经雇了车子,去跟娘说下。” 姜彤点头,让喜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稍作整理,两人就出门了。 陈桂却也怕得罪官家,在没有为难姜彤的,不过到底心里不痛快,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瞥见身后的喜儿准备了许多礼盒,心里酸的厉害,可用不着她准备什么,这丫头嫁妆里好东西多着呢,哪里需要她去操那份闲心! 一时心念多转,想起刘婶儿的话,旁的人家都能拿捏着儿媳妇的嫁妆贺云这么嫁妆要是能在她手里,家里经济也会宽松不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说一说。 儿子读书花销大,让贺云珍拿出些银钱来补贴不过分吧? 儿子可是她男人她相公,他的前程就是她的,将来儿子出息了,享福的还不是她贺云珍?出些小钱简直太理所当然! 那边,姜彤当然不知道陈桂香的那些心思。 她和卢景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贺家。 姜彤前些日子就跟卢家人说过,卢景程放假就快回来。 贺家猜到卢景程会上门来,所以这几日就让门房小子盯着点,看见小姐姑爷来了,赶紧来报。 这不,才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紧走人呼啦啦宅子里报信儿去了。 巷子里不宽敞,两人在大路上就下了马车,喜儿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门口下人早就弯腰扬着一张笑脸给小姐姑爷请安,一边利索把人请了进去。 但好贺家不是软柿子,姜彤也不可能由不得陈桂香捏。 起先,刘太太听喜儿说女儿在卢家受了委屈,她虽然心里着急,赶着坐了轿子过去,但一路上,还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陈桂香是女儿的婆婆,女儿已经是卢家的人了,这点没法改变,且她们日后还要一起生活。 如果自己就在这么贸然带着人凶狠地打进去,真得罪狠了陈桂香,日后吃亏的还是她女儿。 一时心里有许多顾虑,等到了燕子巷卢家,刘太太其实已经平复下来。 她进了门,原本打算跟人好声好气说话,好好交谈一阵,却没想到,事实和她预期的完全相反。 陈桂香太不尊重人了! 出口就是不中听的话,带着讥诮。 刘太太怎么还忍得下去,心想当着自己的面,陈桂香都敢这样,她女儿更不知得受了多少气! 如此一来,刘太太胸中怒火腾腾就烧了起来。 她女儿吃亏也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想来之前的话都是哄她的,报喜不报忧。 稍微想想,刘太太就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娇娇女儿,这般乖巧的人,低嫁给了卢家,竟还吃了这么多苦。 “我的儿,你怎不早些告诉娘,卢家是如此薄待你,凭白受这么多了苦吃这么多罪!” 母女两个坐在一处轿子里,刘太太握着姜彤的手,一面用手帕拭泪,哽咽道。 “我让娘担心了,孩儿不孝。”姜彤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刘太太身边靠了靠,“我不委屈,有爹娘在,没人敢给我委屈受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操心你谁操心?是娘的错,总是教导你为人要和善谦逊,做事不能斤斤计较,养成了你软和的性格,遇见你婆婆那样的粗鲁的莽妇,倒叫她拿捏住了。” “您才没有错,您这样很好。”姜彤没我说假话,是真的觉得刘太太很好。 刘太太嗔了女儿一眼,“傻孩子,娘心疼你受委屈,你倒安慰起娘来了,哎……可见这真长大了。” 70.第七十章 谢谢支持喔! 之前, 她总是觉得, 占了人家的身体, 尽量不给人家身边人找麻烦才好。 能过去就过去, 能看淡就看到淡。 甚至于, 让她一个不太倾向结婚了人淡定地接受了一个于她而言几乎等同陌生人的丈夫。 姜彤已经做的够好。 不主动找事,因为怕和离这种事给原身家庭带去麻烦,所以在尚算安稳和平的环境下, 没有去提要分开要合离这种事情。 甚至连这种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过。 但现在,陈桂香完全踩了她的底线,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姜彤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纵容对方。 真的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半步的忍让都不能有。 因为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蹬鼻上脸。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言论, 姜彤想通了一些事,行为粗鲁见识短浅没文化的人, 你就不该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来善待她们, 对她们抱有什么期待! 原来的贺云珍是个好姑娘, 被她娘刘太太教养得很好, 可能性格有点点娇气,但懂礼知事, 对陈桂香没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 但是陈桂香呢, 把贺云珍的尊重忍让当做懦弱, 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 姜彤还记得, 她刚穿过来的头一段时间, 陈桂香就是特别严厉的样子,几乎都不要准她出门。 姜彤想明白的是,她或许压根不用怕对贺家造成二次伤害,不用想着什么都不保持原样。 如果要认真论起来,卢家可以说是害死了贺家一个女儿。 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卢家? 恐怕待着才是对不明真相的人的不尊重吧。 姜彤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你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帮她迅速脱离卢家的机会。 甚至能尽可能把对贺家的伤害减低到最小,让人说不出贺家一句不好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这个突破口就是陈桂香。 就是在刚才,陈桂香威胁贺云珍,脱口而出说要休妻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姜彤脑子里飞快闪这个主意。 她不好主动提出和离,因为平白无故去提出来,会很突兀奇怪,对贺云珍的家人很难有个说法,为什么要合离?她说不出原因,结果想也知道贺家肯定不允许她这么做。 那现在如果这话是由陈桂香亲口说出来,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姜彤当时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出语气嚣张,激怒陈桂香,当然也实在是真的很生气,陈桂香简直刷新了我的姜彤对古时候婆婆的认知。 涉及到原则问题,所以姜彤不再忍下去。 能做出私自盗窃儿媳东西,觊觎儿媳妇的嫁妆。 这种人简直毫无底线,不知羞耻。 姜彤甩袖出了正厅,转而回了自己房间。 把梳妆台收来,把墨水研开,铺上白纸,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写完晾干,对折起来,放好。 喜儿那边顺利的话,贺家应该会来人。 姜彤猜想应该是女眷,或许是她娘和大嫂也说不定。 刘夫人会着急,但目前看来,一定不会让女儿和离。 古时候可没有劝分的。 但姜彤却担心,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她总会让事情顺着自己的意向发展下去。 而那边陈桂香是真的懵了。 又懵又急。 随之而来的,就是是心中无法宣泄的怒气。 太气人了! 一个软弱的小媳妇而已,也敢跟她顶嘴! 真是,真是,她恨不得甩她几耳光。 “恶妇!恶妇!定要让我儿休了她!简直反了天了!”来来去去这些话,嘴里不停辱骂着姜彤。 陈桂香用力蹬脚,坐在地上撒泼。 阿贵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刚刚才被陈桂香甩了两耳光,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他看陈桂香魔障了一样,犹豫了一瞬,还是弓着身体走过去小声说:“婶、婶娘,少奶奶不会跑了吧?” 阿贵也真是傻,不会看眼色。 谁知,陈桂香听见这话,越发怒了。 像是找了出气筒一样,反手又狠狠甩了阿贵两个巴掌。 “啪啪!” “养你个废物有什么用!尽帮着别人气我!” 阿贵年纪不大,比姜彤还要小一岁,才满的十四岁。 今天凭白被陈桂香这样打骂两次,嘴角都破了,流了血。 心里极是委屈,眼眶里泛起泪花。 缩在墙角,再不敢说话。 姜彤把房间里她的东西整治好,贵重东西全部放在木箱子里锁了起来。 从贺家带回来的那些补品,人参和燕窝,全部不见了。 姜彤挑了挑眉,不准备这么让陈桂香占了便宜去。 便准备去讨要回来。 她又不是真的害羞小媳妇,脸皮薄,讨要自己的东西说不出口。 偷拿了东西的是陈桂香,该羞耻该不好意思的该是对方才对! 淡淡然地往外头,没成想,一抬眼,在院子里看见个陌生丫头。 穿着一身旧衣,扒拉缩在一旁,怯生生看着贺云珍。 姜彤一愣。 随后几步走过去,皱着眉看她,半晌才问:“你是谁?” 那丫头双手缴着衣角,呐呐了好一会儿,姜彤才听清楚他细若蚊蝇的声音。 “是、是卢太太,买来的丫头。” “买来做什么。”姜彤淡淡, “是,是伺候秀才公。”那丫头说了这句话,脸有些发红。 伺候卢景程?小妾? 好啊,真是好。 姜彤嗤嗤一笑。 提起裙子角直接往正屋走去。 陈桂香一轱辘冲了出来。 恶狠狠训斥,“怎么着,你还敢来!你个没教养的恶妇!我们卢家要不起你” 姜彤神色冷淡淡,道,“我便是再没教养,也不会做出偷窃儿媳东西的事。如今既我知道了,您老还要些脸的话,可尽早将东西还回来,需知我不跟你计较是我的宽容大度,却要回自己的东西同样理所当然。非要扣着不还,别是卢家真的穷的没饭吃了?不拿我东西贴补活不下去了吧,既如此何不早说,我还能眼巴巴看着你们去死不成,偷着拿,是个什么道理?” 姜彤这一番连嘲带讽,不可谓不厉害。 “贱人!贱人贱人!”陈桂香不停地骂着。 胸口中的火气简直要喷发出来,她怎么不知道,贺云珍竟是这么牙尖嘴利! “我劝你积点口德处处针对于我,妄图插手吞掉我的嫁妆,我都没跟你计较,真以为我忍你一分就是怕了你?你莫不是忘了我贺家还是个官宦人家?你知道我嫁来卢家是低嫁了么?你知道你儿子能被青阳郡书院的老师收作弟子是我爹我姑父走了关系么?你知道嫁妆都是我的私产么?还是说,你真以为你儿子考上个秀才就那么了不起了?”姜彤一句接着一句质问发难。 说实话,她是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家,沾了人家的势,娶了人的女儿反过来作践人家女儿的。 这忘恩负义之行为,也不比话本子里的逊色了, 陈桂香穷而不思进取,反盯上别人手里的东西,行为与强盗无异。 “你,你个小娼妇!我打死你!” 姜彤每说一句,陈桂香的眼睛就红一分,她已经完完全全起被别人戳中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而激怒。 跳起来想要去殴打姜彤。 但姜彤不是阿贵,会站着不动任由陈桂香打骂。 陈桂香朝姜彤甩巴掌的一刹那,那只手就被姜彤抓住了。 退了一步,一掰开,冷声道:“打我之前考虑一下后果。” “我卢家没有你这种泼妇!没人伦的东西,且等着,我马上就代景程休了你!” 姜彤一勾唇角,“早说了,我等着,求之不得。” “阿贵!阿贵!”陈桂香呼呼喝喝冲了出去打袖口摸出十几铜板塞给他,“你!去!你去街头王老秀才家!就让他代写一封修书!” 陈桂香就还真不信那个邪!不信贺云珍还真不怕被休弃?她不怕别人的别人吐唾沫星子?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以后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当年陈桂香也是被休回家的,那时她又哭又闹又求公婆,求他们留下自己,但最终还是没有挽回丈夫的心。 随后回了娘家,但家里除了她娘没一个人给过她好脸色看。 而就算是她娘,心疼自己的同时也更多的是埋怨,怪她拢不住丈夫的心,又因为弃妇名声不好,怕她带累家里的名声,所以很快就找了个媒婆,相看了一门外地亲事,远远地把她嫁出去了。 陈桂香自认推己及人。 想怎么会有人愿意被休弃,当弃妇。 所以她觉得贺云珍这不过是嘴硬而已! 原主之所以不能适应,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多,因为她把自己放在卢景程妻子位置,陈桂香儿媳妇的位置,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71.第七十一章 谢谢支持喔!  身姿清贯修长, 似朗朗清风中挺立着的一株青松,周身气质温润亲和, 有总包容一切的感觉。 这副相貌跟陈桂香差有了十万八千里, 五官细看也没一处相似, 姜彤走了会儿神, 猜想卢景程应该是随了他爹的长相。 “娘辛苦了,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抹了把泪,上前拉起儿子, 上看下看, 嘴里不停说着:“我儿, 好孩子, 快让娘好生看看,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 然后又转向旁边, 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故意低下了头,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 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 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 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 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不怪她生意做的好,能在县城里给自己挣下这么一处大宅子。 端的是好本事。 陈桂香不过一个市井穷妇,纵使儿子出息了,但目前也不过是秀才,这声太太确是有些虚。 燕子巷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看着卢家快点发达了,谁不舔着脸围上来恭维吹嘘,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太太的叫,把个陈桂香捧得几乎都要上天了。 还真以为自己脸面有多大了。 但钱婆子是常年走东串西的,真个那些富贵人官家的后宅时不时也是出入的,她眼睛毒脑子活心思又敞亮,什么规矩不懂, 但懂归懂,却不妨碍她说漂亮话,且还说得比旁人更真诚。 陈桂香心里高兴,就觉得这钱婆子人还不错。 她还没回答那话,旁边刘婶已经帮着说了,“她是准备买个模样整齐些的丫头,给秀才公准备着,她家子嗣单薄了些,多个人也好多多开枝散叶。” 钱婆子听这话眼睛闪了闪。 稍微将规矩些的人人家,即使存了那些心思来买丫头,却也不会如此不讲体面,大大咧咧肆无忌惮说出来。 有碍名声。 听说卢家儿子中了秀才,开春才迎的主簿家的小娘子进门,外人都说他家是走了天大的运道。 然这个节骨眼上,儿子在外读书,家里有个官家儿媳妇,这卢寡妇倒是好笑,竟不顾忌着些儿子的前程和名声,大喇喇叫身边人嚷出这买妾这件事。 她细细观察了陈桂香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动怒生气的模样,就知妇人怕是短视得很。 她心中暗自摇头。 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道:“这还不容易,我这里这刚新收上来的的一批,有几个年纪都是在十四五岁之间的,你来看看。 72.第七十二章 谢谢支持喔!  一时心里有许多顾虑, 等到了燕子巷卢家,刘太太其实已经平复下来。 她进了门,原本打算跟人好声好气说话,好好交谈一阵, 却没想到,事实和她预期的完全相反。 陈桂香太不尊重人了! 出口就是不中听的话,带着讥诮。 刘太太怎么还忍得下去, 心想当着自己的面, 陈桂香都敢这样, 她女儿更不知得受了多少气! 如此一来, 刘太太胸中怒火腾腾就烧了起来。 她女儿吃亏也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想来之前的话都是哄她的, 报喜不报忧。 稍微想想, 刘太太就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娇娇女儿,这般乖巧的人, 低嫁给了卢家, 竟还吃了这么多苦。 “我的儿,你怎不早些告诉娘, 卢家是如此薄待你,凭白受这么多了苦吃这么多罪!” 母女两个坐在一处轿子里, 刘太太握着姜彤的手, 一面用手帕拭泪, 哽咽道。 “我让娘担心了, 孩儿不孝。”姜彤叹了一口气, 身体往刘太太身边靠了靠, “我不委屈,有爹娘在,没人敢给我委屈受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操心你谁操心?是娘的错,总是教导你为人要和善谦逊,做事不能斤斤计较,养成了你软和的性格,遇见你婆婆那样的粗鲁的莽妇,倒叫她拿捏住了。” “您才没有错,您这样很好。”姜彤没我说假话,是真的觉得刘太太很好。 刘太太嗔了女儿一眼,“傻孩子,娘心疼你受委屈,你倒安慰起娘来了,哎……可见这真长大了。” “不过珍儿别担心,咱们先回家住着,我定要向卢家讨个说法,不然她真当我们贺家没人了!”这最后一句话,刘太太气势陡然升了起来,一副不为女儿出事誓不罢休的样子。 姜彤没接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很快就到贺家宅院,母女两个下了轿子,从侧门进去。 身后跟着五六个人,还抬着一口箱子。 贺家宅院宽敞又漂亮,远非卢家那个小院子能比的,规规整整,错落有致。 贺云珍没出嫁时有自己的院子,回了娘家自然还是住在那里,里头因有丫鬟每日打扫,里头具是干净敞亮的。 回了家,消了气,刘太太这才记挂起姜彤的肚子来。 女儿在卢家过得不痛快,日日生闷气,还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说实话,没有一点影响。 姜彤自觉得很好,目前来看,好像根本跟没怀孕的时候也差不多。 “不行,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更为妥当。”刘太太琢磨着,便差遣丫鬟去外头请了大夫来。 姜彤也只有就随她了。 这时候,贺家儿媳妇,贺云珍的大嫂二嫂都过来了,先是安慰了妹妹一通,宽慰她在家里安心住着,不必担心,家里总不会让她受了欺负去。 刘太太蹙着的眉头就一直没得放下去,这会儿得着机会好好说话,她便细细问道:“女儿,到底是出了何事?怎生突然就闹成这样子了?” 这事姜彤势必要说的,还得好好说,是以,她沉思了会儿,才开口,将陈桂香怎样的霸道无理,挑刺,后面更趁她不在进她房间偷拿东西……这些事,一些道来。 姜彤说得用心,情绪也到位。 并没有添油加醋,事实就是这样,陈桂香的行为如果说给外人听是绝对讨不了好的,更别说是贺家人。 “好个不知羞耻的老虔婆!”刘太太听完女儿说着这些,简直异常愤怒! 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 哪有人惦记着儿媳妇嫁妆,还上手偷的?简直不要脸面了! 贺大嫂二嫂连忙在一旁宽慰,“娘别生气,我们自会要一个说法。” “他家简直不可理喻!我原先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贺家还好好的在呢她就敢这般薄怠欺辱我的珍儿!若……”后面半句没说完,刘太太也是气糊涂了。 于是连带着卢景程一起,刘太太也有了几分怨言。 姜彤本来还准备把陈桂香替卢景程买了一个妾的事一并说出来的,之后想了想,现在说出来效果可能不大,刘太太现在已经很愤怒了,再抛一枚炸弹充其量效果只是加深些。 倒不如先不说,她可以把这事当一个推动器,适当的时候再爆出来,二次效果肯定比第一冲击来得大,还能给她增加一点筹码,多些谈判的手段。 这么一想,买妾这事先按下不提了。 内宅的事一般都是女眷管理,就像贺云珍回娘家,贺老爷也高兴,但并不知道里头的原委。 晚间歇息的时候,刘太太跟自己老爷提起几耳朵。 贺大老爷皱了皱眉,却没说出什么。 因为他压根不懂这些事,更不知道婆媳问题的严重性。 只说了句:“你好好教导下珍儿,嫁了人,万不可再这般使性子。” 这样说很正常,你总不可能期待一个传统的男人去跟你说一个寡妇的是非,并且这个寡妇还是你女儿的婆母。 不是不爱女儿,但就是这样,大多数男人与女人多的关注点考虑的地方不一样,甚至天差地别。 “景程那孩子不错,他在外求学,莫叫他为难了。” 最后,贺老爷说了这样一句话作为结束。 把刘太太气得胸闷不已。 姜彤此时还不不知道,她把合离这事想的太过于简单。 她睡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 睁开眼,喜儿伺候她穿衣洗漱,没有陈桂香在院子里明讥暗讽。 心情很是不错。 当然姜彤知道这舒心也只是暂时的。 如果不能解决这问题的话。 *** 而另一边,姜彤被刘太太接走后,陈桂香也是各种不痛快。 一张脸拉的老长。 黑黢黢的,瞧着就吓人。 新买来的丫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有了几分钟眼色,压根不往陈桂香眼前凑。 陈桂香心里不痛快,正想找个人说道说道,可巧,卖豆腐的刘婶就过来了。 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心中打鼓,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省的无故吃排头,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不,这事必要先告诉景程,贺云珍的种种劣行,必须说清楚! 这和自己不相干。非她不仁慈,只怪贺云珍不识相。 卢家不缺这样不听话的家妇,她儿子这么能干优秀,大可不要贺云珍,择妻另娶就是! 陈桂香视卢景程为自己的所有物,卢景程以往对她的态让她心里膨胀起来,或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识字,这次也不让阿贵跑一趟了,自己亲自出去,找了街头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书,让人写好后封存起来,揣在身上,转头去了罗家,将信封交给罗达,托他送去给卢景程。 却不知,信件还没送去青阳郡,在书院里的卢景程已经知道了万安县家中发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离开了卢家之后再没回卢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贺家。”穿着褐色衣服,打扮似书童的一个人正在向卢景程回禀。 卢景程眉头紧了一秒,又松开。 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一起情绪,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淡之感,竟跟跟之前在卢家对待姜彤的温朗模样截然不同,似是两个人一般。 男人青玉般的修长指节,一下下摩着一块玉佩,眼睛眯起。 约摸一刻钟后,才听他淡淡道:“太太是何反应。” 书童回答:“太太并未如何,未曾去贺家接人。” “珍儿呢。”卢景程语气意味不明道。 书童摇摇头,“奶奶很奇怪,平静得很,不争不吵,就是贺家太太,还是奶奶谴人去通知才过来的。” 73.第七十三章 谢谢支持喔! 但这些姜彤不同, 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表情就更加满意了, 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里面有四匹锦缎,两匹酱色, 一匹茜红色, 一匹靛青色, 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顾及到了家中三人。 陈桂香觉得自个穿什么都成, 景程出门在外,倒是该多做几套,那匹亮色一看就是留给儿媳妇的,难得她没先扣留下, 倒是长进不少。 暗暗点头, 陈桂香才说道:“景程出门在外, 门脸终归要讲究些,免得那些子眼皮浅的看低了他去, 这匹青色料子我瞧着好, 日头从隔壁你薛大娘那里借来了时兴的花样子, 你照着仔细给他做两身,还有自己,这匹鲜亮的正衬你,也做两身。” 姜彤点点头,然后又说:“如此婆婆的也一起做了,没得长辈穿旧衣,媳妇反而新装上身的道理,再者如今不比当初,相公前途不可限量只会越来越好,咱们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这一番话,孝顺还是其次,夸卢景程反而更让陈桂香高兴,是以她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白面馒头似的脸庞越发和善。 “你说得对,快些做起来是桩事,不过你怀着身子,不用太赶,你那丫头的喜儿瞧着是个伶俐的,尽可让她搭把手。” “知道的娘。”姜彤抿唇笑了笑,然后拿着东西回了自个儿屋子。 做衣服姜彤肯定是不会的,不过她婆婆开口了,不算大事,她也的确有时间,喜儿的女红不错,她学着大大下手应该可以。 也不知道裁剪难不难。 好像这时候这些普通人家都是买布料自己做衣服的,很平常。 喜儿得了话,开始量尺寸。 除开自家小姐,另姑爷和太太的尺寸是之前就记录下来了的,倒不用特意再去量。 姜彤让喜儿先做陈桂香的,卢景程的她怎么都得自己动两手才行。 这是个态度。 在什么位置是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姜彤一向权责分明。 喜儿是个熟手,裁衣服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她放慢了手,因为要教姜彤从裁布开始,说一步停一下,哪里有要注意哪里容易出错。 姜彤不傻,他们不用做出一朵花,普通的衣服,不很复杂,加上喜儿在旁指点,还是可以稍微上手了的。 两人在屋子里弄了一个时辰,大体剪出个衣袍样式出来。 “小姐歇一下吧,我们又不赶时间,慢工出细活。” 姜彤点点头,便也放下手中的剪刀针线。 因为喜儿要教她,反倒让对方不能专心,喜儿先做的是陈桂香的外衫,贺云珍琢磨着自己还是先给卢景程做套内衫好了,左右穿在里头,不那么好看外人也瞧不着,反而外衫要常穿着见人,还是得让喜儿帮忙。 第二天,姜彤晌午歇了觉起来,家里来了个人,隔壁薛大娘家的闺女,叫做薛红杏。 这个薛红杏,年纪不大,十四岁,比姜彤现在身体的年龄还小一岁。 姜彤穿过来后,见过她一两次,不熟,但对方似乎是个外向性格。 贺云珍嫁过来之后,自视和别人不同,不爱和这些小门贫户的人打交道,很少出门。薛红杏不知怎么就爱往卢家来,贺云珍见她也不热络,淡淡的,表面功夫也不装,但是薛红杏像没不知道一样,照旧每次嘴里亲亲热热喊着珍姐姐。 姜彤真觉挺好笑。 这不,这人现在又拉着姜彤,语气亲昵地说话。 看上去来真像两人感情很好似的。 “珍姐姐,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晚上再接着睡呢。我等你好久了。” 薛红杏叽叽喳喳,麻雀似的说着话。 她其实也没来几分钟。 姜彤是真有些困,即使睡了一个时辰,身体还是又软又乏,没精神。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十分武断地觉得可能和这坨肉有关。 “哦,是吗,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姜彤懒懒说道。 “家里坐着没劲,左右不过两步路又不远,就过来找珍姐姐说说话。” 姜彤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又放下。 眉梢微微挑起,笑了。 也没戳穿对方蹩脚的借口。 说了句不搭边的话,“天气好像渐渐热起来了。” 薛红枝内心微微撇嘴,恶心贺云珍小姐做派,面上却若无其事讨好奉承她。 贺云珍也不多说,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应两句。 这一片人家,家庭条件都说不得有多好,谁家不从到忙到晚,小老百姓市井里某生活就是如此。 薛大娘却是疼爱这个小女儿,也偏心,女儿懒惰不干活,偶尔不痛不痒训一句,没一点作用不说倒越发把薛红杏纵得没了边。 薛红杏平时就跟她娘一起学着绣绣花,家里轻事重事,都是薛家两个儿媳妇一把抓,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心里早就有了怨言。 又说了些别的,薛红杏似不经意间提起来:“我听婶子跟我娘说,景程大哥就要回来了,你这是要给他做衣衫吧。我哪里也在有些新式样,珍姐姐要不要看看?”明明是个大嗓门,这会儿却放轻了声音。 外间炕上确实推着好些布料,竹篾簸箕里放些针线剪刀并一些小工具搁在小炕桌上,喜儿就在那里量尺比划。 这些布料花色,一看就能知道是女子衣服式样,原就是先准备做好她婆婆的,红杏定是瞧见陈桂香上门借花样子了。 姜彤就蹙了蹙眉,这些话一个大姑娘是不太好问出口的。 别怪她多想,这人是不懂还是真的存了别的心思? 姜彤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薛红杏。 那姑娘视线一直落在布料衣服上面。 “这是给我婆婆做的衣服。” 片刻后,姜彤说了这么一句,旁的就一概不提。 薛红杏抿着嘴笑:“珍姐姐是官家小姐出身,肯定不跟我似的日日都要动针线活,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有什么小物件我也能做。” 姜彤眉梢轻挑,语气平淡,“很不必,我身边还有喜儿,虽然比不得妹妹的手艺,倒也能见得人。” “是吗,珍姐姐太客气了。”薛红杏脸上略略闪过一丝尴尬。 又坐了会儿,薛红杏推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喜儿这才抬起头,鼓着脸对姜彤道:“她这也太唐突了些!” 姜彤若有所思。 几天后,陈桂香的外衫就做好了,姜彤给她送过去,对方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放进大木箱子里,说等来日见客的时候再穿。 前头小摊现在大多时候是阿贵在守着,陈桂香每天晚上煮好卤料,把东西全部卤好,第二天好卖。然后吃了晚饭,又去菜场准备次日的食材,量不大,但胜在每日都是新鲜东西。 即使是卤味也没放太久,以免影响口感坏了口碑。 另一边,姜彤见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心中着急。 她明里暗里多次让喜儿出去打听,终于知道县城内还有另一位接生稳婆,据说这人不止会接生,还有些别的营生。 说出来不大好听,但私下却流传开来 那些个私密手段,像是男女之间行那事的助兴蜜药,男子壮.阳药,女子易孕药打.胎丸之类的。 姜彤就让喜儿问了地点,思索片刻就决定自己去一趟。 县城就这么大点位置也不远,寻个脚力轿夫,很快就到了那位接生婆家。 姜彤出门时特意找了身喜儿的旧衣服穿上,也没挽髻,还那帕子把脸给捂住了,见了那张大娘,把人拉倒一边,蚊子嗡嗡似的问了句:“有没有,那个,流掉胎儿的药?” 这人见怪不怪,她这生意老早就做了出去。 来买药的人每天都有,大多是勾栏小院里头的姑娘,身子有暗疾,意外怀了珠胎要打掉的,各种求药的都有。 还有一种,就有那不知事的贫家小丫头被男人骗去了身子怀了孽种的,没法跟家人交代,便只能买药流掉孩子。 她把对面遮得严严实实的姑娘打量一圈,见她没梳妇人发髻,心里想着还是哪家院子里姑娘的丫鬟来给主子买药。 便说了句:“等着。” 去房间拿一个小瓶子,收了二两银子后,才将药给了她。 姜彤接了东西往荷包一塞,又急急忙忙赶回卢家。 回房换了衣服重新梳过头,被她叫去西头买山楂糕的喜儿还没回来。 长舒了一口气,把要二两银子买回来的那小瓶药,锁进了柜子里。 那丫头是个心奸的,房间十几红木箱子全都锁得紧紧的。 真是半根毛不拔! 贺云珍刚嫁过来的那几天,陈桂香表面上对她还不错,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的阶段,毕竟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家世。 后来大致摸清楚了贺云珍的性格,知道这是个骄懒小姐,柔柔弱弱的无用。 陈桂香在训斥了她几次,见人家着也只忍着没敢反驳,她就渐渐放开了,也不再因为贺云珍有个做官的爹而害怕。 姜彤穿过来之后,没劲儿跟个狭隘的寡妇计较太多,大多都装聋做瞎。 而次种种,加在一起,不仅没让陈桂香有所收敛,反倒越发得寸进尺。 所以这次,才敢堂而皇之进姜彤房间偷拿东西,完全不觉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付出,白得一笔钱财,真的能诱发人的贪婪之心。 卖人参片得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拿在手上,陈桂香心里已经谋算着贺云珍的全部嫁妆了。 她只知跟身边一些拿了儿媳妇嫁妆的那些人相比,却又忘了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而贺云珍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74.第七十四章 谢谢支持喔!  “哟,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瞅见你前头铺子今儿没开张,还以为怎么了呢。”刘婶手上挎着各种竹篮子,“我家那口子打了二两黄酒家来,嘱咐我买点猪头肉给他下酒呢。” “我说是谁呢。”陈桂香一边应着,边把人拉进来, 然后又拴好门。 从里屋搬出两个小凳子, 两人坐在门廊下说话。 陈桂香看了眼漏壶,未时不到。 便道:“还早着, 你也不急着做饭, 猪头肉有呢, 今日没出摊, 待会儿我直接割一点你拿回去。” 刘太太扭了扭胯, 坐好了,眼睛往卢家四处瞄了瞄,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 低声问:“你家那个官小姐儿呢, 怎地不见人?” 陈桂香正因为这事生了一肚子气呢。 这话可不正好给了她一个发泄口,瞬间里提高了音量, 扯着嗓子, 讥讽道:“她那般高贵的人, 我小门小户的哪能留得住, 可是说回娘家就回娘家的, 想骂谁就那谁的, 咱们升斗小民惹不起!” 这话诛心得很。 刘婶目光闪了闪,连忙问:“怎么了这事,好大的火气,你家那丫头闹什么事了?” “呸!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敢在老娘头上撒泼,我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不敬婆母,我这里也容不下她!” 在刘太太面前陈桂香是万万不敢说这个话的,现下在个不相干的外人面前她倒是敢呈几分口舌之快。 刘婶却听了几句,就大概明白了原委。 恐是卢家那个官家媳妇跟陈桂香闹将了起来。 贺家来人把女儿接了回去,陈桂香没讨着好。 “他娘家还真来人了?就这么把人带走?”刘婶心里啧啧,嘴上却拱着火,“叫我看你这亲家也忒的目中无人,竟是没把你看在眼里,她那女儿一早嫁到你家,就是你家人了,他们做什么插手。” 陈贵香终于听到句让自己满意舒心的话了。 瞬间接话道:“可不是!一家人眼睛都在头顶上呢!”还翻着白眼。 刘婶其实心里不屑,想着你要不是有个出息的儿子,人家官家还能凭什么自降身份跟你家结亲? “我就说啊,跟这个大家官宦人家结亲也不是什么好事,处处被他们压上一头,你想,那丫头在你面前都这么横,不听话,咱们秀才公脾气好,性子斯文有礼,想着贺家丫头的家世,对她礼让几分,那对方还不得蹬鼻子上脸骑在景程脖子上去?” 刘婶这一句句挑拨离间的话,却让陈桂香听进了心里,渐渐对贺家以及贺云珍更加不满。 “依我看倒还不如娶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妙,起码对你是孝孝顺顺恭恭敬敬的,哪里敢顶嘴,秀才公那样好的人,碰上个恶女真真委屈了他。” “我苦命的儿啊,是我的错,原先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陈桂香捶地嚷嚷,好不愤恨的模样。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丫头不是叫她娘家人接回去了吗,他们既然这么硬气,你之后干脆别去接,看贺家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她家难道真能不怕女儿被休弃回家?我看只要你自己站得住,该着急的应该是贺家才对!你巴巴急个什么劲儿,且等着她们自动送人回来,到时候还不适应由得你拿捏!” 刘婶嘴里说着歪话,听上去好像颇为有道理,很快就把陈桂香影响了,在那儿愣愣若有所思起来。 半晌,码头刘婶又岔了个话头,问:“你买回来的丫头呢,可还使得习惯,用得顺手么。” “哎哟!”陈桂香一拍大腿,她竟把那事给忘了。 于是立马敞开嗓子嚎了来来:“个死丫头,野到哪里去了,有外人家来,茶水都不晓得倒一杯,我买你来有什么用!” 陈桂香心里不爽快,正郁气,寻着个由头,站了起来,揪着那丫头的耳朵,另一只手狠命往人身上打。 那丫头表面木讷心里却把陈桂香骂了个遍,恨恨道:“老虔婆,活该你事事不如意!” 刘婶看了好一会儿的戏,这才假模假式站起来眯着笑脸过去拉了一把。 “得,你跟着没规矩的丫头计较什么,仔细教着就好了,贺家丫头你打不得骂不得,这小东西还不是随你收拾。”一面说刘婶一面朝她挤眼睛。 陈桂香也想起来这丫头买来是调.教给他儿子用的,可不得下点狠手,不然以后如何跟她一条心。 眨眼间,心里便有了许多念头。 却此时又听见刘婶说话了。 “我听说买来的丫头都是没有名儿的,你这个可给取名儿了没有?” 陈桂香当然不会说没有,心思一转,即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早给取了,忘了说,叫‘顺儿’,就盼望着我家事事顺心如意。” “不错不错。”刘婶面上笑眯眯应着,心里呸了好几声。 陈桂香心里扬扬眉:“顺儿,你沏壶茶来,怎么丁点眼色没有?” 新取了名叫顺儿的人,捂着自己被揪得发红的耳朵,飞快往厨房跑去。 瞧着时辰也不早,喝了茶水,刘婶就起身准备走了。心道这卢寡妇是个抠搜小气的,肯定不会留自个吃饭。 这是自然,谁家有多余的饭菜给别人吃? 陈桂香还记得刘婶是来买猪头肉的,见人转身要走,连忙拉住了。 “哎哟,不是特特来买肉下酒的?忘了回头又要跑一趟,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切!”话落直接去了厨房。 不多时就用荷叶包了块半大不小的肉出来。 递给就刘婶,刘婶一脸假笑接了过来,随后肉疼得付了钱 转头出了门,把人啐骂了个半死。 *** 贺家。 李太太请了大夫家来,给女儿这胎仔细看了看。 得知胎儿健康大人健康后才满意了。 送走大夫,又准备带着女儿去买裁衣服。 “真真是委屈我儿了,嫁到卢半年,连身衣服也未做过。”刘太太半是恨半是怨地说道。 当然其实贺云珍成亲还没有半年,只是这样的说法。 贺大嫂在一旁打岔,“娘可别伤心,妹妹既回来,娘多给做几身补足就行了。” 转头又对姜彤道:“妹妹且安心在家住着,你大哥已经写了亲笔信叫人送去青阳郡告知妹夫,这事必要给个说法才行。” 姜彤想说她真的没有伤心没有多想。 就算多想,想的也是她能不能跟卢景程合离成功。 心中叹气,手下不知不觉摸了一把肚子。 别人看不出来但姜彤自己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她小腹已经微微鼓起来了些。 想着自己正怀着孩子,她儿子将来的成就和作为。 心里颇有些微妙之感。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但贺家先会有措施,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但是有一个人,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75.第七十五章 谢谢支持喔! “娘辛苦了, 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 抹了把泪, 上前拉起儿子, 上看下看,嘴里不停说着:“我儿,好孩子, 快让娘好生看看, 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 然后又转向旁边,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故意低下了头,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 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 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 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 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 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 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 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陈桂香太不尊重人了! 出口就是不中听的话,带着讥诮。 刘太太怎么还忍得下去,心想当着自己的面,陈桂香都敢这样,她女儿更不知得受了多少气! 如此一来,刘太太胸中怒火腾腾就烧了起来。 她女儿吃亏也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想来之前的话都是哄她的,报喜不报忧。 稍微想想,刘太太就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娇娇女儿,这般乖巧的人,低嫁给了卢家,竟还吃了这么多苦。 “我的儿,你怎不早些告诉娘,卢家是如此薄待你,凭白受这么多了苦吃这么多罪!” 母女两个坐在一处轿子里,刘太太握着姜彤的手,一面用手帕拭泪,哽咽道。 “我让娘担心了,孩儿不孝。”姜彤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刘太太身边靠了靠,“我不委屈,有爹娘在,没人敢给我委屈受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操心你谁操心?是娘的错,总是教导你为人要和善谦逊,做事不能斤斤计较,养成了你软和的性格,遇见你婆婆那样的粗鲁的莽妇,倒叫她拿捏住了。” “您才没有错,您这样很好。”姜彤没我说假话,是真的觉得刘太太很好。 刘太太嗔了女儿一眼,“傻孩子,娘心疼你受委屈,你倒安慰起娘来了,哎……可见这真长大了。” “不过珍儿别担心,咱们先回家住着,我定要向卢家讨个说法,不然她真当我们贺家没人了!”这最后一句话,刘太太气势陡然升了起来,一副不为女儿出事誓不罢休的样子。 姜彤没接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很快就到贺家宅院,母女两个下了轿子,从侧门进去。 身后跟着五六个人,还抬着一口箱子。 贺家宅院宽敞又漂亮,远非卢家那个小院子能比的,规规整整,错落有致。 贺云珍没出嫁时有自己的院子,回了娘家自然还是住在那里,里头因有丫鬟每日打扫,里头具是干净敞亮的。 回了家,消了气,刘太太这才记挂起姜彤的肚子来。 女儿在卢家过得不痛快,日日生闷气,还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说实话,没有一点影响。 姜彤自觉得很好,目前来看,好像根本跟没怀孕的时候也差不多。 “不行,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更为妥当。”刘太太琢磨着,便差遣丫鬟去外头请了大夫来。 姜彤也只有就随她了。 这时候,贺家儿媳妇,贺云珍的大嫂二嫂都过来了,先是安慰了妹妹一通,宽慰她在家里安心住着,不必担心,家里总不会让她受了欺负去。 刘太太蹙着的眉头就一直没得放下去,这会儿得着机会好好说话,她便细细问道:“女儿,到底是出了何事?怎生突然就闹成这样子了?” 这事姜彤势必要说的,还得好好说,是以,她沉思了会儿,才开口,将陈桂香怎样的霸道无理,挑刺,后面更趁她不在进她房间偷拿东西……这些事,一些道来。 姜彤说得用心,情绪也到位。 并没有添油加醋,事实就是这样,陈桂香的行为如果说给外人听是绝对讨不了好的,更别说是贺家人。 “好个不知羞耻的老虔婆!”刘太太听完女儿说着这些,简直异常愤怒! 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 哪有人惦记着儿媳妇嫁妆,还上手偷的?简直不要脸面了! 贺大嫂二嫂连忙在一旁宽慰,“娘别生气,我们自会要一个说法。” “他家简直不可理喻!我原先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贺家还好好的在呢她就敢这般薄怠欺辱我的珍儿!若……”后面半句没说完,刘太太也是气糊涂了。 于是连带着卢景程一起,刘太太也有了几分怨言。 76.第七十六章 谢谢支持喔! 里头有不少东西是刘夫人专门给自己女准备的补品, 姜彤料想若让陈桂香拿了去, 必是再吃不到嘴的。 陈桂香那人性子抠唆,卢景程不在时,每日几餐饭都恨不能随意对付, 要不是姜彤现在肚子里有孩, 估计吃得还要差。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 照她的意思说法,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 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 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 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 得了姜彤的意, 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去了小姐的屋子。 卢景程走在前头几步, 自然没察觉这通眉眼官司。 眼下已经五月份,正是热的时候, 出去一趟,来来去去的, 走了不少路, 姜彤背上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了。 她是怕热体质, 现在就有点觉得衣服穿的有点多, 颇为怀念以前的短袖。 姜彤今天身上穿的一身交领齐腰襦裙, 上身是一件藕粉色的短襦,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边,下身是一件百褶青蓝色长裙,裙子下摆边沿绣了些简单的花,腰间系着一条腰带。 姜彤有个明显的优点,就是她的腰特别细,所以穿这样的的衣服看上去就非常好看。 她侧首望了眼卢景程,见对方依旧一副清爽模样,额间无汗,好像不怕热一样。 心中就有些羡慕了。 “怎么了,累了吗。”卢景程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姜彤摇摇头,拿帕子拭了下汗渍,“不累,就是有些热。” 卢景程笑了,伸手拨弄了下姜彤额边的刘海,叹道:“天气的确是越发热了,我让阿贵去备着热水,珍儿去梳洗一番。” “先去见娘吧,索性不差这一点功夫。” 如果方便姜彤倒是想马上洗个澡。 但现在不早不晚下午四点多,若陈桂香看见了怕又要翻白眼说嘴的。 什么浪费柴火之类的话,姜彤听的都没脾气了。 她一贯都当成耳旁风,左右陈桂香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不过家里好像来了外人,就不太方便。 几句话间,两个人走进了正房的厅堂。 陈桂香正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眼睛都笑眯了缝。 江澄视线一扫,原来是隔壁薛家的薛红杏过来了。 同时,薛红杏的目光也看见了卢景程。 她脸上便露出一点惊讶来,随后站了起来,见了一礼,抿着嘴巴笑了笑,道:“景程大哥回来了。” 见有外人在,卢景程并未走的太近,略一颔首,道:“原是薛姑娘。” 转而又向陈桂香说话问安。 薛红杏正为见到卢景程而高兴,但等视线在落但姜彤身上,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尽管薛红杏已经是特地打扮了一通才过来,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到底也比不上姜彤。 她的衣服再怎么挑也是几身粗布麻衣,颜色老气。 但贺坐珍呢,身上的衣裙是柔软昂贵的料子,颜色也鲜嫩靓丽,穿在身上别提多好看。 她心里怨恨嫉妒,却还要勉强假笑。 “珍姐姐,你这衣服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夸人倒说衣服好, 旁边陈桂香一听,脸色即刻拉了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带回来的几匹料子,陈桂香也允了她做两身衣服,但后来发现贺家陪嫁给女儿陪了包括四个季度整整十二套衣服。 陈桂香心里就开始不得劲儿了。 这也太过奢侈了些! 贺云珍一个人哪里穿的了这么多,简直浪费银钱! 是以现在一见姜彤身上穿的新衣服,就没有好脸色。 她脸色变化太明显,谁看不出来。 这还不止,陈桂香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却卢景程及时喊了一声:“娘。”制止的意味和眼神非常明显。 陈桂香一向把儿子放在头一等位置上,见儿子如此,自然闭上了嘴,终是把话憋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薛红杏瞧着心里暗喜,贺云珍是官小姐又怎么样,不同样不讨人喜欢? 她若无其事转过头看贺云珍,想看她尴尬失措的模样。 然而却失望了。 对方竟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没发现方才那一通官司一样。 把个薛红杏气的直咬牙。 有女客在,卢景程不可能多呆,如此和陈桂香说了几句话后,就借故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姜同样坐了下来,才有功夫问:“薛妹妹今日过来想是有什么事。” 薛红杏心中一喜,不愁人家问,就怕她不问。 面上却矜持地笑了笑,道:“我娘说婶娘想寻些好看的花样。正巧前几日我从绣阁学来几种新花样,就送给婶娘作样子。” 姜彤已经看见了,小桌上的竹篾簸箕正放着几块布,上面绣了细致又精巧的图纹花样。 她便不吝夸奖了句:“薛姑娘好手艺。” 薛红杏眼梢飞了飞,藏不住的得意。 陈桂香因为是寡妇又上了年纪,不管是穿衣服还是鞋子,都是深暗的颜色,衣服鞋面从来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图样。 所以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用来给陈桂香衣服上绣的,再看那图案的配线搭色,都是些青蓝酱赤色,很明显就是男子衣服的花样 姜彤看向薛红杏,眼中意味深长。 薛红杏目光闪了闪。 陈桂香却在一旁借机敲打姜彤:“红丫头这针线活可真真是好,你每日也无事,倒不如在这里多钻研些,你是景程妻子,这些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是该你收拾打理的,总不好穿出去不好的,叫人看笑话!” 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教儿媳,换个心态差点的人过来,大概要掩面而泣了。 姜彤却依旧是稳稳的,面色丁点儿不变,甚至还能好声好气应了声是。 最后反倒把陈桂香给憋住,有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看看漏壶,已经快到晚饭的点。 薛红梅就是再厚脸皮也是个姑娘家,不好多留,便告辞家去了。 晚饭是喜儿准备的,因为卢景程在家的缘故,陈桂香这两日难得不小气,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买回来新鲜的菜,也舍得放手让喜儿做。 喜儿厨艺很是不赖,不过寻常日子,陈桂香也不可以让她碰厨房,怕她浪费东西,所以做饭时顶多让她打个下手,摘菜洗菜烧火之类的。 米粮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陈桂香平时也具都是锁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吃罢晚饭,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姜彤就让喜儿帮自己烧水洗澡。 好好泡了泡,洗去疲乏。 换上干净衣裳就回了房间,卢景程不在里面。 姜彤就把之前买的那瓶药拿了出来。 捏着小药瓶思考。 她的肚子并不显怀,身材看着依旧非常苗条,但这掩盖不了肚子里有个孩子的事实。 姜彤摸了几摸,没什么感觉。 长长一口气,姜彤站起来,终于把剩下了一点药粉倒进小碟子里和水冲散,然后一下子泼在了院外的墙脚跟下。 不为什么,就是忽而想通了而已。 她肚子里这个儿子太厉害。 或许,还是生下来为好。 卢景程实在是个深不可测无法让人放心的人。 姜彤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和书中的贺云珍一样早死。 但是她生下这个大boss,说不准以后还真能保护自己呢。 贺云珍支下巴,捏着那个空瓶子看,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逗笑了。 但一旦做好了决定,突然就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卢景程沐浴回房,看见了就是贺云珍看着乌漆嘛黑的窗外,一脸笑意的模样。 他倚在门口。 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但钱婆子是常年走东串西的,真个那些富贵人官家的后宅时不时也是出入的,她眼睛毒脑子活心思又敞亮,什么规矩不懂, 但懂归懂,却不妨碍她说漂亮话,且还说得比旁人更真诚。 陈桂香心里高兴,就觉得这钱婆子人还不错。 她还没回答那话,旁边刘婶已经帮着说了,“她是准备买个模样整齐些的丫头,给秀才公准备着,她家子嗣单薄了些,多个人也好多多开枝散叶。” 钱婆子听这话眼睛闪了闪。 稍微将规矩些的人人家,即使存了那些心思来买丫头,却也不会如此不讲体面,大大咧咧肆无忌惮说出来。 有碍名声。 听说卢家儿子中了秀才,开春才迎的主簿家的小娘子进门,外人都说他家是走了天大的运道。 然这个节骨眼上,儿子在外读书,家里有个官家儿媳妇,这卢寡妇倒是好笑,竟不顾忌着些儿子的前程和名声,大喇喇叫身边人嚷出这买妾这件事。 她细细观察了陈桂香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动怒生气的模样,就知妇人怕是短视得很。 她心中暗自摇头。 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道:“这还不容易,我这里这刚新收上来的的一批,有几个年纪都是在十四五岁之间的,你来看看。 照常理,已经养这么大的姑娘没有人会这么傻拿来卖的,都是可以出门子的年纪,许出去哪个不能换一笔彩礼钱?一般人卖丫头都是三岁上十来岁下的年纪,因为好调.教,卖的钱也多些。 要不怎么说是巧合呢,这次出门就正好让我收了三个大年纪的丫头来,他们都是北边儿逃荒来的,听说家乡遭了灾,往我们边来投奔亲戚,亲戚没找着,身上钱也花完了,眼看着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肚子还饿着,有一家五岁的男娃娃饿的哇哇叫,叫我碰上了,知道我是牙婆,他们就把女儿卖给我了,剩下两人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77.第七十七章 谢谢支持喔!  二十两银子! 直叫陈桂香眼睛都瞪直了。 捂着银子的手抓得紧紧的, 心中狂喜! 暗道这贺云珍简直是只抱着金蛋的母鸡, 屋子里还不知道有对面值钱金贵物什呢, 贺家人竟然对这个女儿这么好,人参片都都送了过来! 尝到甜头的陈桂香恨不得直接把贺云珍的嫁妆全部搬过过来放自己做屋子里, 那丫头是个心奸的, 房间十几红木箱子全都锁得紧紧的。 真是半根毛不拔! 贺云珍刚嫁过来的那几天, 陈桂香表面上对她还不错, 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的阶段,毕竟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家世。 后来大致摸清楚了贺云珍的性格,知道这是个骄懒小姐,柔柔弱弱的无用。 陈桂香在训斥了她几次, 见人家着也只忍着没敢反驳, 她就渐渐放开了,也不再因为贺云珍有个做官的爹而害怕。 姜彤穿过来之后, 没劲儿跟个狭隘的寡妇计较太多,大多都装聋做瞎。 而次种种,加在一起, 不仅没让陈桂香有所收敛, 反倒越发得寸进尺。 所以这次, 才敢堂而皇之进姜彤房间偷拿东西, 完全不觉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付出,白得一笔钱财, 真的能诱发人的贪婪之心。 卖人参片得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拿在手上, 陈桂香心里已经谋算着贺云珍的全部嫁妆了。 她只知跟身边一些拿了儿媳妇嫁妆的那些人相比, 却又忘了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而贺云珍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都是信奉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 一点不参假,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本意,连形式上都做得很足,嫁女儿的人家是真的会在女儿出嫁当天,新娘子被背出门子的那一瞬,朝地上女儿身后,狠狠泼上一盆水,以此来表明这个女儿从今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女儿不承立门户,不得重视是常态。 平常人家,女子出嫁一般,能有什么嫁妆。 好一些的,能得两个红木箱,两身到四身衣裳,两双鞋就顶够了。差点的就更不用提了,一个光人过来夫家也不罕见。 所以当初贺云珍的十六抬嫁妆一进入燕子巷,才惊得众人说不出话。 当初燕子巷热闹得不得了,哪个女人男人不嫉妒得眼睛发红。 之前卖豆腐的刘婶子说的婆婆拿儿媳妇嫁妆,人一句话不敢说,也确有其事,但他人家的嫁妆,不是两匹布而已。 陈桂香拿这这个当例子,妄图去贪贺云珍的嫁妆。 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恶毒。 城东头燕子巷这片地区,大多数都是一些贫苦清贫的人家。 虽说万安县富饶,但那只一种明面上代表的光鲜的一类人,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穷人贫民占大多数。 别看卢景程是秀才,除了得些人的尊重,却有什么用。 文化人的确能得到尊重,但那也只是一句面子上的应承,实际上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乐于讨谈论一下些穷秀才微末时被人看不上多年后高中状元金榜题名的励志故事。 然现实中更多的实际情况是,家境窘迫的秀才,迅速利用这个新鲜出的身份,为自己谋取一门有利的婚姻,能短时间内迅速翻身。 这样的的例子不少,一般这样的人结亲的对象都是妻家较为富裕的。 卢景程显然就是这样的例子,但说起来他亲事还要更高了一个层次。 因为他跟官家人结亲了。 这才是让身边人跌破眼镜的原因。 穷秀才取个有钱商人女色不稀奇,但能娶到个官小姐,真真是有本事了。 时下,婚配结亲首要看的,最重要的一个就是门第相当。 门当户这个词绝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男女两方还未相看之前,头一个打听问的,第一道门槛。 就算门户。 不是一个阶层,能结成亲的,几乎没有,少之又少。 而卢景程能结成这门亲事,实在是他自身太过优秀,优秀到能让对他的知根知底的周夫子能够放下第一条门第差别,给他保了媒。 因为知道此子绝非浅池里的小鱼虾,他有一飞冲天的实力。 男人能看到的是这些,却忽略了另一些事,贺云珍,她握不握得住这个男人?把不把得住这个家庭? 显然她不能。 所以她的结局让外人唏嘘,让亲人伤痛。 陈桂香揣着一包银子回了家,拨出来五两,剩下的全部拿到自己柜子里锁了起来,然后又喜滋滋出门。 她去了卖豆腐的刘婶那里,刘家的豆腐现在都是刘婶基本的两个媳妇在卖。 刘婶自己,就坐在后门门廊处,翘着腿,嘴里磕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地跟走廊对门家的妇人说闲话。 一见陈桂香过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壳,咧着嘴笑道:“这会儿子有事,改日在跟你掰扯。” “哟,想是有什么急事呢。”那人一边说一边眼睛飞快往那边瞟,“那个不是卢寡妇么,秀才的娘?” 刘婶才不会跟这些好打听的老娘儿们多说,转个背往陈桂香那儿去了。 “等你多时了,老姐姐,咱们这就去吧!”说起来,刘婶的年龄还比陈桂香要大上几岁,叫得这么热心竟是不尴尬。 如此,两人便一同去了回鸣巷。 回鸣巷的地段可不错,这里的宅子也建得漂亮。 有什么回字形小院子,吕字形的院子院子。 青瓦白墙,亮堂规整,瞧着就心里舒坦。 燕子巷跟这里没法比,这里住的都是生活不愁,略为富裕的人家。 陈桂香不太出门还不太懂,刘婶是个爱四处跑的,知道的更多,这会儿正跟陈桂香说着自己知道的 “住这块的人可比咱们那强多了,你瞅瞅多那宅子漂亮。喏,看见前头一家没,二进的院子,就是街口开小酒楼的那家人,我上次还看见了呢。钱婆子家往前走第五家,她家也是个两进的院子,因从别的地收过来的孩子一般来说都要先养几日,拾掇干净了才敢带到大户人家让太太们过目挑选,所以她这房子不小,才能住下这些人。” 住宅最是讲究,什么样的身份住什么地段。 像是这回鸣街住的都是一些有几个小钱但却没什么社会地位的中层百姓,更有钱的大乡绅富豪了可不在这块。 而燕子巷就更是点小人物居住的地点了,做生意莫小商小贩居多,就像陈桂香就是自己做卤菜卖的,在那住了好多年。 由此可见,卢家的家底是非一般的薄。 在卢景程没有考上秀才之前,基本就和刘婶家条件差不多。 陈桂香一边走一边心中想,不过是些小人物却能住这片的好房子,她儿子是秀才,那般会读书,将来肯定更不出息,为官作宰也未可知,如今却还能窝在燕子巷那点小地方,想想都让人难受。 不过片刻,两人就到了一座宅子前面从此侧门走近了,敲了敲门。 几息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来来门,探出一个脑袋来。 脆生生问:“你们找谁?” 刘婶一张脸笑成了些朵菊花,道:“小丫头,我们来找你们钱妈妈,你去通知一声,就说是豆腐家刘婶。”说罢从衣兜摸出一把瓜子塞给那小姑娘。 小丫头八九岁的年纪,颇会看眼色,打量了两人几眼,才说:“你们等着,我去叫钱妈妈。”然后哐当又关上门。 陈桂香撇撇嘴,跟刘婶咋舌:“一个牙婆,这么大的牌面?” “哎哟这话可别乱说,人家门前呢,老姐姐你不知道,你可别小看钱婆子,她做牙婆十多年,在这万安县里可是有口碑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内眷都说得上一两句话!再有,就钱婆子的小儿子,前段时间才被她走了门路,送到衙门李师爷当个小徒弟带着,不定日后就出息了。” 陈桂香呐呐,转头又酸起来,一个师爷的跑腿徒弟算什么出息,做的都是些低下行当,却都住大宅子,身边还有丫头奴仆伺候。 一就这短短的功夫,到叫陈桂香心中越发起了要搬家买个新宅的念头。 之前卢景程娶妻子时陈桂香都死不得钱,这省那抠,最后花了比小钱,把那小院子外表拾掇了一番。 别人想从陈桂香手中掏出一个大钱都难,但卢景程是除外,特别是现在,她看着一些不如自家儿子人生活得这么好,心头在滴血,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 等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小丫头没说什么,直接领着人进去。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里面有不少人,两人一进去就听见说话的声音。 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葱绿上衣深蓝色长裙的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藤条鞭,沉着脸训斥前方十几个大小不一面黄肌瘦的女孩。 几分钟后,从正房正厅走出来个人,四五十岁的样子。 眯眯眼,一脸精明模样。 “哎哟,刘妹子过来了啊,快进来说话。”钱婆子上前,脸上堆满笑意,视线不着痕迹扫了一圈陈桂香。 “这个是卢家太太吧,刘妹子之前和我打过招呼,说您摸买个丫头,真真赶巧,我这正上来一批人呢,进来坐,我让她们都上来。” 陈桂香被人一句太太叫的浑身舒泰,闻言就跟着人家进屋,刚落坐,又有些小呀投了比上了茶。 神婆子对这人耳语几句,小丫头点方头,不多时,方才外围院子里训人的绿衣女人,带着一溜十几个丫头进了屋子。 排排站好,个个低垂脑袋,安安静静。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照她的意思说法,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得了姜彤的意,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去了小姐的屋子。 78.第七十八章 谢谢支持喔!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 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 道:“娘,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 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 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担心女儿吓着了, 连声安慰了一通, 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 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 讲究得很,也不知跟谁学的, 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坏之分, 况是自己生的孩子,没有嫌弃的道理, 刘太太嘴里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果然不多时, 贺云驰就过来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 严肃着一张脸, 抿着唇。 却脸蛋有些肉,唇红齿白,做个正经模样,反徒增了可爱。 他一惯是习惯先来正院请安的,今日不妨大嫂和姐姐都在,便一一问安。 姜彤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稳重自持,又没有一般青少年的折腾吵闹。懂礼貌谦逊,真的挺不错,性格脾气都对她胃口。 几人笑着说话。 贺云驰大概明年也会下场试试,不管考不考得中,起码能积累些经验。 略待了一会儿,贺云驰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温会书。 刘太太笑着打趣道:“你看看我们家孩子,现在一个个都比圣人还刻苦些,一个个都往书房钻。”她这是说姜彤每天没养往书房跑的事。 贺大嫂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贺大嫂和贺二嫂在偏厅说话。 贺二嫂道:“卢家那寡妇忒的叫人恼火,你瞧瞧她那做派,弄出一大堆烂事,好了娘把云珍接回来,住了这么多日子,那人这会儿也该还真个错服软了吧,面子台阶都有了爹娘还真能拦着不成,但你看现在,她倒比我们更厉害,嗤,我们家怕是要成了个笑话个了!” “你小声点,仔细叫人听见。”贺大嫂摇了摇头。 贺二嫂一脸不满:“原就是这个理,不怕人听。你说送信去通知卢景程没想到还摊上人命案,那边离得远倒是洒脱,卢家寡妇是个浑不吝的,最后咱家落得进退两难。云珍拿不要住她,所以只能叫人家欺负得回娘家!”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其实贺大嫂多多少少有些认同。 这事闹大了难看,而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贺云珍,毕竟以后她以后还是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婆婆才缩手缩脚。 不然她家难道还真对付不了一个穷酸寡妇不成? 却真个那卢寡妇是个愚蠢至极的,竟也由得云珍回了娘家,丝毫不表态不来接?莫不是不在乎儿子的名声前程? “如今信没送出去,死了人不吉利,暂时应该不会再去青阳郡里了,但云珍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吧?” “应该不会,娘比我们还着急,却总不能叫小妹自己回去。” “听着叫就叫人来气!”二嫂愤愤。 两人说了一通话,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再说刘太太,她也急,但那天领教过陈桂香的泼皮无赖相,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让她自己再把女儿送回去,不得让那寡妇得意到天上去,回头再可劲磨挫女儿?! 原是打着让卢景程出面的主意,赔礼道歉,那便能安安生生解决。 现在青阳郡里不安生,却不好再去通知女婿。 这事情就僵住了。 姜彤也是剔透玲珑的心思,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心念一动,便去了正房。 刘太太正在偏厅看账本,姜彤进去,坐下,母女二人说了会儿闲话。 姜彤才开口提起这事,“我知娘为女儿的事操心,也令家中人为难,这并非我愿,到底女儿在娘家住久了不好……”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 刘太太却一下子流了眼泪,抱着姜彤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是娘没用!” 姜彤摇摇头,“跟娘没关系,我过来,是有个主意要跟娘说。” 刘太太愣了一下,收了眼泪,拿帕子擦了擦,问,“珍儿要说什么。” 姜彤脑子里的想法打了个转,捋了捋,才道:“女儿是这样子想的,陈桂香这做派,明显想拿捏贺家,拿捏我,我却不去如了她这个意,让贺家跟着吃憋,遂不去这样……”姜彤凑近些,跟刘太太小说耳语一番。 刘太太听完后,惊了惊,半晌才道:“这,这样?是不是不妥……也没见哪家是这样做的。” 既然犹豫,其实心里是已经在考虑这个做法了。 姜彤并不担心她娘会不同意,抬了抬眉,道:“娘你想,一步退步步退,我若让了这一步,以后还怎么在卢家自处?陈桂香怕是要踩在我头上,我们贺家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卢景程现在还是和秀才,若他日再高中,我在卢家焉有地位,莫非真要任她磨挫?且如今女儿还怀着身子,如今一日一日大起来……”话说半句,最能引人遐想,姜彤摸着肚子,卖了个可怜。 本来还犹疑不决,姜彤这话一出,刘太太立马道:“他们敢!珍儿你放心,为娘立刻就去帮你做!” 一旦想通,也就好像不难以接受了。 接下来这几日,姜彤就专心看书养胎。 刘太太也一扫之前的忧虑,神清气爽,吩咐了两个小子,见天在外跑腿。 贺大嫂贺二嫂看得奇怪不已。 婆婆这是怎么了?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但贺家先会有措施,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但是有一个人,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即使穿越了,但姜彤的素质贺能力还是自己的,那句在落俗不过的话,你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丰富的知识除外。 贺云珍这具身体记忆里非常好,不输当年的姜彤。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感觉思维活跃度都是很一个曾上升的趋势。 这让姜彤庆幸,第二次觉得,拥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感觉不赖。 在征得了贺老爷的同意,姜彤可以使用书房,她便每日往里头跑。 有时候泡在书堆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刘太太都怪嗔过一回:“你这孩子,怎的爱上读书了,竟比你小弟还认真些。” 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贺云珍上头走了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弟,比贺云珍小两岁,今年十三,还在读书,每日要去学堂。 79.第七十九章 谢谢支持喔!  她进了门, 原本打算跟人好声好气说话, 好好交谈一阵, 却没想到, 事实和她预期的完全相反。 陈桂香太不尊重人了! 出口就是不中听的话,带着讥诮。 刘太太怎么还忍得下去,心想当着自己的面, 陈桂香都敢这样, 她女儿更不知得受了多少气! 如此一来, 刘太太胸中怒火腾腾就烧了起来。 她女儿吃亏也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想来之前的话都是哄她的, 报喜不报忧。 稍微想想,刘太太就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娇娇女儿,这般乖巧的人,低嫁给了卢家,竟还吃了这么多苦。 “我的儿, 你怎不早些告诉娘,卢家是如此薄待你,凭白受这么多了苦吃这么多罪!” 母女两个坐在一处轿子里, 刘太太握着姜彤的手,一面用手帕拭泪,哽咽道。 “我让娘担心了,孩儿不孝。”姜彤叹了一口气, 身体往刘太太身边靠了靠, “我不委屈, 有爹娘在, 没人敢给我委屈受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操心你谁操心?是娘的错,总是教导你为人要和善谦逊,做事不能斤斤计较,养成了你软和的性格,遇见你婆婆那样的粗鲁的莽妇,倒叫她拿捏住了。” “您才没有错,您这样很好。”姜彤没我说假话,是真的觉得刘太太很好。 刘太太嗔了女儿一眼,“傻孩子,娘心疼你受委屈,你倒安慰起娘来了,哎……可见这真长大了。” “不过珍儿别担心,咱们先回家住着,我定要向卢家讨个说法,不然她真当我们贺家没人了!”这最后一句话,刘太太气势陡然升了起来,一副不为女儿出事誓不罢休的样子。 姜彤没接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很快就到贺家宅院,母女两个下了轿子,从侧门进去。 身后跟着五六个人,还抬着一口箱子。 贺家宅院宽敞又漂亮,远非卢家那个小院子能比的,规规整整,错落有致。 贺云珍没出嫁时有自己的院子,回了娘家自然还是住在那里,里头因有丫鬟每日打扫,里头具是干净敞亮的。 回了家,消了气,刘太太这才记挂起姜彤的肚子来。 女儿在卢家过得不痛快,日日生闷气,还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说实话,没有一点影响。 姜彤自觉得很好,目前来看,好像根本跟没怀孕的时候也差不多。 “不行,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更为妥当。”刘太太琢磨着,便差遣丫鬟去外头请了大夫来。 姜彤也只有就随她了。 这时候,贺家儿媳妇,贺云珍的大嫂二嫂都过来了,先是安慰了妹妹一通,宽慰她在家里安心住着,不必担心,家里总不会让她受了欺负去。 刘太太蹙着的眉头就一直没得放下去,这会儿得着机会好好说话,她便细细问道:“女儿,到底是出了何事?怎生突然就闹成这样子了?” 80.第八十章 谢谢支持喔! 刘太太虽药厌恶极了陈桂香, 却还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真的敢写休书。 姜彤就更加没顾虑了, 首先她脱离陈桂香就已经达到了些许目的, 若人家真写了休书, 她更加可以顺着计划来,没有怕的。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 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 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这般对我,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 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 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 令她瞬时一个激灵, 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 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心里一边想,反正女婿要读书, 人都不在这里, 等女儿搬到自己的小院子, 她大可多给女儿买两个丫鬟伺候, 好好养胎。若在卢家说不准还受气,心里不顺孩子怎么长得好。 也是憋着一口气,刘太太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走运得很,就这几天时间,真给她看中两处合心意的房屋。 便赶紧拿来图纸给姜彤看了。 两处宅子都标注有具体位置,在哪条街哪条道。 姜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就面积来看,第一家比第二家大一些,但姜彤一个人住也需要太大的。 第二家位置挺好的,住宅区也没有离街区太远,但又没有太近很热闹,属于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段。 走过一条街就走一家书肆和一家胭脂水粉店,再有就是布匹的。 房屋的周边环境可以,屋子面积大小适中,坐北朝南。 姜彤觉得很不错,两家都是刘太太经过精挑细选筛选出来的,肯定都没问题,她完全放心,最后根据自己的偏好,定下了第二家。 刘太太没异议,收起图纸,道:“行,娘去和人说,明天就定下来。” 姜彤身无分文,唯一的钱财贺云珍的陪嫁也还都是贺家的,但也还是得把这点钱给刘太太,不然真成了占便宜的无耻之人。 姜彤不知道买一处宅子要话多少钱,身上的银票有三百两,索性全部拿出来,交给刘太太。 “娘,这些钱你拿去给人家,女儿也不知道够不够。”她脸色无奈,“若不够,也只能先欠着娘了。” 刘太太怪嗔看了女儿一眼,“珍儿说的什么话,竟跟为娘如此生分!快些拿回去。”说罢,又把银票塞回姜彤手上。 她女儿身上能有多少钱,刘太太怎么会没数,况这些都是给她傍身的。 贺家只是个小官之家,并非大富大贵,贺老爷的俸禄也不高,贺家能有现在这个家底,已然是靠贺家几代积攒起来的身家,不然怕也没有能给女儿置办那些陪嫁之物的。 一般的官吏人家,生活水平大概也只比普通的好上一些。 姜彤不肯,说一码归一码,既已嫁出去,不好再抠娘家,不然她成什么人了。况日后再让两位嫂嫂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闹一场官司,引得家宅不宁就真是她的过错了。 刘太太拗不过姜彤,只得接了,但她说一个小院子没花那么多银钱,只肯拿两百两,剩下一百两让她放好。 姜彤想了想,她现在也的确缺钱缺得紧,于是便没有太过矫情,收了起来,心想日后挣了钱补偿给刘太太就是。 手里没钱就没安全感,姜彤苦笑,越发着急想着赚钱。 *** 第二日,姜彤和刘太太一起出门,去看房屋,虽然心中选定了但还是要看一看,不然实际有问题怎么办。 跑腿的小子领着她们过去,介绍房子掮客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姜彤和刘太太下了轿,随着掮客的指引进屋。 那人一边给她们细说具体情况,一边带着他们参观。 刘太太边听边询问,问这房子各类细节以及这里前任主人的一些情况。 能说的人家都一一回答了。 亲自过来看过之后,姜彤更觉合心意,这里完全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 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石榴树一株海棠树,瞧着就喜人。庭院开阔,中间摆着一口太缸,以后可以养几尾锦鲤。抄手走廊处处相连,形成一个方正的院子,正屋子面积适中。 古时候讲究居移气养移提,可见居住环境的重要性。 觉得不错,定了下来,刘太太和人洽谈,整治交接好各种手续,付了钱收好房契。 银货两讫。 这房子的主人就是姜彤了。 回去之后,刘太太派人去打扫通理房屋,又一点点添上新的家具,只等收拾妥当,再择日搬进来。 这边姜彤宅子都买好了,已经打扫清理在通风晾气。 而燕子巷的卢家,陈桂香还懵然不知。 她还打着让姜彤自来求饶认错的念头,近来得意得很,完全不把姜彤被娘家人接走当件大事。 尤其是再被卖豆腐的刘婶子撺掇,更是失了心智一样。 现今家里一应活计都交给了顺儿,自己最多就在前头卖卖卤菜,还有个阿贵帮忙。 因手里攥着顺儿的卖身契,所以她一点都不怕,并不像当初防贼一样防着姜彤。 顺儿心思精明,很快摸清楚陈桂香的性情,如此一来,尽顺着她的意,惯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人,小嘴儿蜜甜,手脚更勤快,很快就让陈桂香对她满意了。 这天午饭过后,正是容易打盹儿的时候,陈桂香在屋子里休息,顺儿突然跑进来说家里来人了,是那天走的那个姑娘。 陈桂香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大声道:“哪个姑娘?”还不及顺儿回答,她自己便道,“贺云珍回来了!” 说罢匆匆起身,往外跑。 眼睛一扫,没看见贺云珍,却见了喜儿,还有她身后的四个小子。 陈桂香一撇嘴,“哟,这是又登我家的门了,稀奇,我倒是以为娘家住得才舒服哩。” 这话显然刺的是姜彤。 喜儿心头气愤不已,觉得这人好不可恨! 压了压脾气,扬了个笑脸,道:“是挺好,我家小姐心情也好,不过她日常惯用的东西还在这儿,这便嘱了我帮着拿回去。” 日前离开时把房门上了锁,但这房子是卢家的哪里锁得住,不过是气气人而已,这会儿铜锁早已不在,喜儿直接进去,整理好见过贺云珍当初带来的各类什物,一件一件让人搬了出去,抬到马车上,等全部拿好了,才拍拍屁股潇洒离开了。 而陈桂香呢,她睁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抖着手说不出话。 终于,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凑巧又赶上个好天气,一分好的也变成了三分。 这不,成东头燕子巷有一户姓卢的人家,赶着这春暖花开的日子,迎来一件喜事。 卢家二月头才行进门的新媳妇,被大夫诊出了身子,有了身孕! 把个陈桂香高兴的,平日里抠门得没边的性子,当天就杀了只肥鸡,炖的香喷喷,亲自端到儿媳妇手里。 左邻右舍听闻后,出门碰见陈桂香,具是满脸笑容说着恭喜,道陈桂香好福气。 私下八卦,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收为弟子,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真是眼愁着就要发达了,羡慕煞人! “你们啊,哪里知道他家的情况哟,这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而是卢小子原就是个读书种。”一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说的一脸神秘。 这话旁人听得糊涂,一脸纳闷,连忙问:“大娘这话何意,怎地让人听不懂?” 那大娘眼睛往桌上撇了撇,一边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旁边一个小子眼色不浅,机灵得很,立刻给这老妇倒一杯茶送过去,嘴里笑咧咧道:“大娘您喝茶!” 老妇人面露满意,这慢慢才开口道:“因为这陈桂香嫁给卢老实之前,可是嫁过一回人的,之所以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是因为那个孩子是陈桂香前头男人的!” 81.第八十一章 谢谢支持喔!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 但贺家先会有措施,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 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 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 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 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 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 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但是有一个人, 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 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 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即使穿越了,但姜彤的素质贺能力还是自己的,那句在落俗不过的话,你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丰富的知识除外。 贺云珍这具身体记忆里非常好,不输当年的姜彤。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感觉思维活跃度都是很一个曾上升的趋势。 这让姜彤庆幸,第二次觉得,拥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感觉不赖。 在征得了贺老爷的同意,姜彤可以使用书房,她便每日往里头跑。 有时候泡在书堆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刘太太都怪嗔过一回:“你这孩子,怎的爱上读书了,竟比你小弟还认真些。” 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贺云珍上头走了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弟,比贺云珍小两岁,今年十三,还在读书,每日要去学堂。 如今也拜在周夫子的门下,认真较起来,是卢景程的师弟。 刘太太说的就是这个儿子。 姜彤对这些调侃充耳不闻,通通一笑置之。 “得说你肚子里怀的这个贴心得很,知道心疼他娘。”刘太太玩笑似的道。 姜彤扬扬眉。 肚子已经满三个月,姜彤一不害喜二不嗜睡,胃口正常。 惹得刘太太都频频夸她这胎好,她有福气之类的。 姜彤没当过孕妇,也没把孕妇当成个大事,只认真寻着自己得计划一步步来,控制均分饮食,早晚锻炼。 身体就越来越健康,连带皮肤呈现出一种红润的粉嫩状态。 这天姜彤又在书房里翻阅书籍。 贺云珍常习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写出的字看着一团花团锦簇,实则有些软绵无力,毫无筋骨,全然透着一股闺阁脂粉之气。 不过贺家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官之家,对女子的要求程度不高,能写出漂亮外面看着整齐的字体已然是不错,这不能跟京城中高门大户中的闺秀来比。 就像贺云珍她虽然能认字,但就姜彤知道的,这姑娘正经正统的书没有的读过两本,当真只习了女训女诫那些个东西。 说她只“些许认得几个字”这还真不是谦虚只之词。 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是以姜彤现在也能熟练不费力地写出贺云珍惯用的簪花小楷。 姜彤也是自小练的书法,学的既不是颜体也不是柳体,而是瘦金体。 姜彤前世是个左撇子,但不是说她不会用右手,其实她右手跟其他人一样也灵活,但真相比起来,还是左手用得更好。 记得她上大三那一年,右手写一张字,老师说一个好,挑不出毛病,但若她用左手写,却能被夸有灵气。 当初因为姜彤妈妈说女孩子左撇子不好看,姜彤听话,平常更多用右手,所以后来,许多人都忘了或不知道,原来姜彤左手能写出那么好的字。 姜彤叹了一口气。 铺开纸张,以左手写了一手熟悉的字体。 稀奇的是,灵魂和贺云珍的身体重合之后,有竟然也能灵活使用,没有丝毫滞涩之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事。 这个世界,书法自然有自己发展的历史,至大周朝,书法已经相当成熟了。姜彤在查资料研究的时候已经发现,她那个世界所知的几种字体,在这个时代,但却都是存在的,只换了一种叫法。 这样看来还不错,些文化有相通之处,学习起来只会更快。 不过让姜彤哭笑不得的是,她最喜爱,并从小习到大的瘦金体,似乎还没出现。 这就有一个问题,姜彤不能在让人知道她会写这种字。 需知一种新的字体的产生,不是那么轻轻松松。 一个十几岁的小地方长大的闺秀阁少女怎能创出这样厉害的字体。 不是让人徒惹人怀疑么。所以,至少目前为止,她不能不让知道。 把刚刚写好的那张纸撕毁,扔进盆子里,姜彤提笔写了一页簪花小楷,放在桌面上。 她读书很快,思路清晰,冷静,阅读完一本并不需要很长世间,当然这是泛读,关于历史书记,因为要看的吸纳的太多,她都是采用泛读快读的方式,读完在做个简单的标录,方便以后需要时回看查找。 这样,姜彤在贺家一住就住了七日。 这天她无意间从丫鬟嘴里听到了一件事。 两日前她大哥贺云延派人往青阳郡去,第二天没有回来,昨天晚上才收到消息,竟然是半道上遇山匪打劫,被杀死了。 直至路人发现后尸体报了案,官府经过调查确认死的人是万安县主簿家中的的一个小厮,连忙派人通知。 姜彤脚步一顿,而后转身,去找刘太太。 而刘太太正和姜彤的大嫂说这件事。 不伺候丈夫,贪吃懒惰。 她家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娶进一个这样的妇人来! 之前体谅她肚子里怀着金孙儿,陈桂香已经忍了好些时候。 然女人怀孩子生孩子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没得贺云珍就这么珍贵的,丁点活儿不干,越养越懒! 索性现在胎也坐稳了,陈桂香再不惯着! 见贺云珍一摇一摆的娇娇模样,张口便训斥道:“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天光大亮,太阳早晒到屁股了!哪家的媳妇像你一样懒?人家具是学的好规矩,烧水做饭伺候公婆相公,里外一把抓,你倒好,睡的两眼不知身外事,你男人早早起来温书学习,你也不晓得起来伺候! 诶哟,我这是什么命啊,我命苦啊!我儿命苦啊!” 一边骂一边嚎。 陈桂香的嗓门是真大。 这冷不丁的,还真让贺云珍愣几秒。 随即,秀气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是闹什么? 现在很晚了?不是才七点多?不能睡?就算真的多睡一会儿,就要被骂? 真是不可理喻。 姜彤自来了这里以后,自持是个成年人,尽量不跟这人争执,但不这代表她真是软柿子。 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不还嘴是想当包子吗。 见状,姜彤微微勾挑起一点唇角,神情自若,眼睑向下垂着,淡淡道:“婆婆果真辛苦了我这还有喜儿,她就算笨手笨脚,想来洗涮做饭打扫这些还是能做利索的,若还不够也无妨,我再去挑买个下人就是,并不是什么大事,您何至于生这么大的的气。” 磕碜人的话谁不会说, 只秉着相互理解尊重,不这样做而已。 既非要挑事,姜彤自不必再客气。 儿媳妇就该低人一等没人格没尊严伺候一大家人?就该早早起来做家务活,服侍男人? 闻所未闻。 就算来了这种年代,姜彤也不会傻乎乎降低自己去迎合别人。她是个独立的人,拥有独立的时间空间,为什么要受人支配! 真是好笑! 因为昨天那个梦境,姜彤现在心里就有些烦乱,头疼得很。 情绪不好。 82.第八十二章 谢谢支持喔! 薛红杏听见他娘的叫骂声, 烦不不行,不耐烦这破屋子,说句话全家人都会听见,暗道自己命不好, 生在这种穷人家里, 贺云珍有哪点比自己强?不过就是投生了个好家庭, 有个好爹而已! 时时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知给谁看。 薛红杏心里怄得要死, 越发讨厌她。 想起几次去卢家, 贺云珍身上穿的都是崭新的锦缎衣裳, 发间带着玉簪子。 真个心里都酸出了水。 将手里的东西往枕头下一藏,嘟囔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中午薛家大爷不在,两个儿子也要上工所以没回,家中只薛大娘和薛红杏并两个儿媳妇一起吃饭。 几个人就等着薛红杏了,薛大娘说了女儿几句,薛红杏脸色一直沉着, 不高兴的样子。 薛大娘给她夹了一块筷子菜,一边道:“怎么了这是, 哪个又给你不痛快了?吃饭也拉着个脸不像话!” “没怎么, 天气热我在屋里几歇歇不成啊。”薛红杏口气有些冲,还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面拿着筷子戳着碗底。 薛家两个媳妇私下对了一眼, 没说话, 默默吃饭。 “你咋那么好命呢,大白天的还休息,一家人不用活啦,我前些天刚教给你的刺绣你会来吗?这个月要给刘送的货还差好些,你了上心着点吧!仔细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薛大娘每个月固定往刘掌柜那里送一次货,现在薛红杏能包揽一半,卖了得来的钱薛大娘也不要,让女儿自己存着。她说的零用钱指的就是这个。 薛家没有分家,两个儿子上工挣的钱每个月都会一分不落交给薛大娘存着,所以两个儿媳妇手头便没什么私房钱,两人对于婆婆如此偏心小姑早已心有不满,不过薛大娘管家厉害,对着儿媳妇可不比对着女儿一样宽容。 薛大嫂薛二嫂即使有什么怨言也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薛红杏眉眼里全是不耐烦。 薛大娘骂了声:“讨债丫头!” 薛红杏呼啦呼啦吃着饭,一边闷声说道:“隔壁家贺云珍每天晌午想歇息就歇息呢,我上次去找她玩人家还在房间里午睡,娘就知道整天骂我!” 薛大娘沉着脸乜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找人比,不说人家现在怀了孩子,只看看珍娘是主簿府里出来的小姐,同我们原就不一样,她从来都是穿金戴银的你能吗,她家里爹爹是当官的,你陈婶子哪里敢能苛待她,再者卢家往年家里情况是差了些,可现如今景程那小子有了出息,往后能考个大官儿回来也未可知,说起来珍娘的福分还在后头呢!你跟她比什么比!” 薛红杏最讨厌听这话,越发黑着一张脸。 薛大娘吃了一口饭,叹道:“早知道那小子能这么出息,早些时候就该……”察觉到失言,薛大娘及时止住了话头,没说完。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早知道什么? 薛红杏当然知道她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早知道景程大哥会这么有出息,不定,不定早让自己跟他定亲了…… 只一想到这,薛红杏脸羞得一红了,然后没过一秒,又想起景程大哥如今已经成了亲,脸色又一瞬间变白,低头用力扒了几口饭才压心头各种情绪。 而薛大娘一说起谁家有人怀孕的事就会想到自个家大儿媳,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嫁进来几年连个丫头片子都没生下,顿时又是好一通生气,少不得又刺了她几句。 薛大嫂心里苦,面上诺诺不应声,等吃完饭一溜烟收拾桌子洗碗去了,心里却怨毒了小姑子,说什么不好偏偏提人家怀了生孩的人,这不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吗,丁点眼色都没有! 薛红杏吃完了饭,只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撂,拍拍手万事不管,又钻回自个儿屋子里去,薛二嫂眼睛闪了闪没说话,全当自己没看见。 下午薛大娘出去了一趟,薛红杏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 薛家两个媳妇子做在堂屋纳鞋底,薛大嫂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现在对着薛二嫂噼里叭啦一阵讲。 脸上满含讥俏之意,道:“打量谁看不出她的龌龊心思呢,一提起卢家秀才,脸上的春意遮都遮不住,哪家大姑娘和她一样,真个不知羞耻,我都替她臊死了!” 薛二嫂把话接过去,“也是娘宠出来的,有什么办法,不张事儿,又没个眉眼高低,成日介的嫉妒这个羡慕那个的,在家里可干了一点活?莫不是真把自个当成大家小姐了?笑死人。” “懒死她算了!那个姑娘像她这样,我看日后嫁了人有得她受,且等着看吧!” 妯娌两个边干活边打了半天讥荒,等薛大娘回来了,才闷头各自做事不提。 *** 姜彤呢,打从买到那据说是落胎的药,心里便一直有些焦躁,想着该找个时间喝下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之感。 姜彤觉得奇怪,开始给自己心理暗示,暗示不会没事,只会疼上一阵,事后就装作绊一跤自然流产好了。 觉得自己准备好以后,姜彤就在一天中午,一个人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把那小瓶子拿了出来。 撅开塞口,里面是些白色粉末状固体,江澄倒了一碗白开水,将药粉洒了进去,拿汤勺搅拌化来。 等它放凉。 那女人说一次全部喝下去就可以了。 没了热气之后,姜彤端起碗,送到嘴巴,打算一饮而尽。 “嘶!”却是左脚突然就抽了一下筋,姜彤吸了口气,趔趄了下,连带碗里的药差点泼了。 “什么啊。”姜彤无奈。 盯着手里的碗怔了一会儿。 来回叹气。 过了那个一鼓作气的空当,勇气好像就消散了。 姜彤犹豫再三,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这偷偷买来的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会不会很伤身体?她在敢这么大胆就这么吃下去? 药的效果完全不知道,吃下去肚子会立刻发作还是要等一段时间?若被陈桂香发觉真相又该怎么解释? 人的思维是发散得很快的,很多事情只会越想越复杂。 一旦开始质疑和否定,就意味着这件事眼前是做不成了。 最终,姜彤干脆丢开药碗,起身去研墨写字静心。 写完几张大字又接着看书,上次买了不少书回来没有看完,打发时间正好。 她挑的一些都比较有趣的书,至少能读得下去,不会晦涩拗口深奥难懂。像是些地理经注,志怪故事,民间通俗画本这些之类的,阅读起来得趣,也能扩展下课外知识。 “小姐你休息会儿吧,仔细眼睛疼。” 没过多久,喜儿敲门进来。 姜彤按了按眉心问,颔首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喜儿回说:“已经未时一刻,您看了有半个时的书。” 姜彤便放下书本,起身去了外间打水净手,活动活动,坐久了腰背也有些累。 晚间吃饭的时候,陈桂香告诉姜彤,“景程信里说着要回,没说具体日子,我想着应该是休农桑假,算算也没几日了,这两日你带着喜儿把屋子从里到外捯饬干净,你屋子里的棉被褥子该晒的晒,要洗的都拆下来洗。” 咽下口中的饭,然姜彤点头,道:“知道了娘。” 普通人家过日子就是这样,女子操持家务,洗洗涮涮都是你的事,虽然贺云珍命好从小没干过这些粗活,到但陈桂香可不管,既然做了人家媳妇这些都得拿起来,该做的就得做,像隔壁薛家两个媳妇,哪个不是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 天气暖了,日日都有好太阳,棉被抱出来往晒衣杆上一搭,只需一个中午,包管给你晒的蓬松软绵,盈满了着一股阳光的温暖味道。 被单被罩拣出来扔进两个大木盆子里,就搁在院子里洗,水井就在旁边,舀水也不费事儿,姜彤倒是想沾手,但是喜儿压根不让她动,怎么敢让自己小姐动手,这点子事又不多,喜儿手脚快,很快就干完了,姜彤就站在一旁干瞪眼。 如此,喜儿还要说:“小姐往阴凉的地方挪挪,别晒着了。” 贺云珍无声一叹,干脆进屋去,端了一盆温水去擦桌子。 把家里从里到外收拾的敞亮干净,一尘不染,看着就舒心。 在喜儿的指导下,姜彤也成功地把给她“相公”的里衣做好了,外衫主要是喜儿动的手,她就打了个下手。 如此,又过了五几日。 一辆马车停在了卢家门前,一个长袍青年从车里下来,敲开大门。 姜彤才终于见到了那位别人口中文曲星,卢景程。 她脑子里就想起一句很合乎自己对这人第一印象的几句词来。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衣诀行走间带风,如清风明月缓缓踏来。 姜彤倚在走廊屋檐下,神态姣好,略微颔首,远远看着。 儿子归家,陈桂香别提多高兴,上前拉着卢景程,嘴角一直扬着,笑眯了眼。 喜儿和阿贵也跟着高兴。 至于姜彤,当然表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笑一下的。 心里着实冷静,静静思考着接下来怎么面对搪塞。 真是头都大了,生生多叹了几回气。 但无论你如何逃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一家子在院子站在寒暄,陈桂香的笑声格外敞亮。贺云珍到底没法在房间里待下去,整了整衣裳,跟着走了出去。 倚着出了会儿神。 再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位已经走到面前的玉面青衫书生郎。 穿过巷子,一进家门,喜儿扶着姜彤跨过门槛,正好看见陈寡妇在院子外面拾掇晒得差不多了的干菜。 姜彤非常自然唤了声:“娘。” 陈桂香年纪三十有八,并不显老态,生的膀大腰圆,骨架大,身板看上去很结实,做事手脚很利索。面饼似的脸盘子,圆头鼻子,单眼皮,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却很有神。 83.第八十三章 谢谢支持喔! 陈桂香喜极而泣, 抹了把泪,上前拉起儿子, 上看下看,嘴里不停说着:“我儿,好孩子,快让娘好生看看, 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然后又转向旁边,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 就故意低下了头, 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 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 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 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 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问这问那, 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 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 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 笑道:“咱们回里屋坐, 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薛大嫂背着婆娘撇了撇嘴,婆婆惯会做些表面功夫,说两句不轻不重的话有什么用?转头私底下又塞零花钱了。 薛红杏听见他娘的叫骂声,烦不不行,不耐烦这破屋子,说句话全家人都会听见,暗道自己命不好,生在这种穷人家里,贺云珍有哪点比自己强?不过就是投生了个好家庭,有个好爹而已! 时时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给谁看。 薛红杏心里怄得要死,越发讨厌她。 想起几次去卢家,贺云珍身上穿的都是崭新的锦缎衣裳,发间带着玉簪子。 真个心里都酸出了水。 将手里的东西往枕头下一藏,嘟囔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中午薛家大爷不在,两个儿子也要上工所以没回,家中只薛大娘和薛红杏并两个儿媳妇一起吃饭。 几个人就等着薛红杏了,薛大娘说了女儿几句,薛红杏脸色一直沉着,不高兴的样子。 薛大娘给她夹了一块筷子菜,一边道:“怎么了这是,哪个又给你不痛快了?吃饭也拉着个脸不像话!” “没怎么,天气热我在屋里几歇歇不成啊。”薛红杏口气有些冲,还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面拿着筷子戳着碗底。 薛家两个媳妇私下对了一眼,没说话,默默吃饭。 “你咋那么好命呢,大白天的还休息,一家人不用活啦,我前些天刚教给你的刺绣你会来吗?这个月要给刘送的货还差好些,你了上心着点吧!仔细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薛大娘每个月固定往刘掌柜那里送一次货,现在薛红杏能包揽一半,卖了得来的钱薛大娘也不要,让女儿自己存着。她说的零用钱指的就是这个。 薛家没有分家,两个儿子上工挣的钱每个月都会一分不落交给薛大娘存着,所以两个儿媳妇手头便没什么私房钱,两人对于婆婆如此偏心小姑早已心有不满,不过薛大娘管家厉害,对着儿媳妇可不比对着女儿一样宽容。 薛大嫂薛二嫂即使有什么怨言也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薛红杏眉眼里全是不耐烦。 薛大娘骂了声:“讨债丫头!” 薛红杏呼啦呼啦吃着饭,一边闷声说道:“隔壁家贺云珍每天晌午想歇息就歇息呢,我上次去找她玩人家还在房间里午睡,娘就知道整天骂我!” 薛大娘沉着脸乜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找人比,不说人家现在怀了孩子,只看看珍娘是主簿府里出来的小姐,同我们原就不一样,她从来都是穿金戴银的你能吗,她家里爹爹是当官的,你陈婶子哪里敢能苛待她,再者卢家往年家里情况是差了些,可现如今景程那小子有了出息,往后能考个大官儿回来也未可知,说起来珍娘的福分还在后头呢!你跟她比什么比!” 薛红杏最讨厌听这话,越发黑着一张脸。 薛大娘吃了一口饭,叹道:“早知道那小子能这么出息,早些时候就该……”察觉到失言,薛大娘及时止住了话头,没说完。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早知道什么? 薛红杏当然知道她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早知道景程大哥会这么有出息,不定,不定早让自己跟他定亲了…… 84.第八十四章 谢谢支持喔!  不自觉分析来分析去。 你要说那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境无关其他, 姜彤不太相信。 没有哪个梦境能清晰到这种地步的,那两本小说里的内容, 每个关键事件,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 她穿越的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中的世界? 姜彤摸了摸平平坦坦的小腹,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更多的, 是茫然,太茫然无措了。 她肚子里揣的这个, 是小说主角,以后竟非常有本事。一能建功立业, 二能踹翻渣爹继母替母报仇! 这么匪夷所思,事情放谁身上都不能那么快接受啊! 姜彤只要想一下,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叹气。 这是主角啊,是最大boss啊。 变数太大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最初的打算不太一样。 之前姜彤能下定决心不要孩子, 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年纪太小, 怕孩子又怕死,所以不想生,且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个负担, 责任太大。 为母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过,就算以后因为一些社会家庭原因必须生孩子,那也是至少等她二十岁之后。但现在这个年龄, 太小了, 不适合。 都打算好了, 药也买回来了,但没来得及吃,卢景程就回家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就一下子,完全打乱姜彤的计划。 她肚里怀的是个小霸王! 她看了整本书,看完主角整个人生,真的生出无限情感。 他经历的遭遇的所有的你都看了一遍。 为他紧张为他担心为他酸涩,这就是人物带来的情绪。 然后你看完了,再冷不丁告诉你,这主角是你儿子,现在在你肚子里。 能怎么办,是打胎呢还是不打胎呢? 姜彤无法否认,她已经不能单纯把肚里这块肉看做一块没感情的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烦躁。 一种事情超出预计无法掌控的烦躁。 不多时,卢景程进了内屋。 见姜彤支着下巴,正坐在梳妆台旁,面对着窗户,窗门开着。 微微细风吹拂进来,掠过她精致灵秀的眉眼,吹动她用玉斜斜绾起的乌发。 云鬓轻动。 姜彤眉头是轻蹙着的,一缕发丝被吹着贴着白皙的脸颊落在红唇上。 她用手轻轻拂去。 卢景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咳了咳,抬脚继续往里走。 姜彤听见动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首看过去,轻声道:“你回了?” 卢景程觉得贺云珍或许还迷茫着,大概只是随口一句话。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模样俊逸非常。 “珍儿用早饭了吗。” 姜彤放下手,身体才向着这边侧过来,点点头,又道:“相公出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一同窗。”卢景程没有深说的打算。 姜彤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略过。 “对了,珍儿你跟我过来下。”卢景程又说道。 “嗯?什么事?”姜彤略微疑惑。 卢景程的朝她示意,一边往外走。 姜彤便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两人来了卢景程的书房。 这还是姜彤第一次来卢家的书房。 陈桂香这人有些歪性,认定读书人的房间不随意进来,污了这块神圣地。 姜彤对人家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是人家的地方,她要怎么样随便,自己也不缺那一两本书看。 书房宽敞明亮,简洁大方,收拾得干净。 里头一股墨香书气,这里虽没什么名家字画,古籍珍本来增色,但让人看着舒服清爽。 卢景程从桌上拿起一方长盒子。 大概三指宽一掌长。 “珍儿,这个给你。”卢景程将这个盒子递向姜彤。 姜彤挑眉,“给我?” “嗯,打开看看。” 姜彤接过。 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对梅碧绿的翠玉耳坠。 姜彤伸手玉白细瘦的的芊芊手指,挑拿了起来。 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很好看,谢谢。” 卢景程道:“戴上试试看。” 姜彤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很多耳珰钗环,姜彤不是每天都戴,不过大多挑的都是样式简单的,精致又漂亮。 卢景程眼光不错,挑的耳坠挺漂亮。 刚好姜彤今天没耳朵里光光的,没戴耳环,卢景程见状,才让她带上看看。 对方既然开口了,姜彤没再矫情推脱,直接对着铜镜佩戴了起来。 “很漂亮。”卢景程点点头,认真说道。 姜彤就对着他笑了笑。 卢景程,梦里第一本书里的主角。 姜彤心中有太多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就是真的。 她一早就想了很多,书中的贺云珍是在生完孩子差不多半年后死的,没有说原因,姜彤揣测了一下,觉得或许跟生孩子有关,年纪小生育伤了身体根基,没养回来。 而她所处的这个真是世界,贺云珍的命运没有按书中的发展,她都没等到生孩子,灵魂就已经消散不见,姜彤的魂魄从异世而来。 作为一个炮灰,贺云珍年纪小小便死了。 但对姜彤来说,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小说里虚构的东西。 而她代替了贺云珍,那么贺云珍的生命轨迹也该随之改变。 姜彤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即使她穿的这个身体是个边缘人物。 她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初见卢景程时,姜彤就觉得这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 到知道了他是书中主角,更是不敢看轻对方。 他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点毋庸置疑。 书中对卢景程的前妻没有体积,更没有从卢景程的角度写过,回忆怀念这种事。 这就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彤在卢景程身上留了一万个心眼,面上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卢景程看了眼漏壶,巳时已过。 现代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多。 他道:“走吧,今天去岳家,我已经雇了车子,去跟娘说下。” 姜彤点头,让喜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稍作整理,两人就出门了。 陈桂却也怕得罪官家,在没有为难姜彤的,不过到底心里不痛快,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瞥见身后的喜儿准备了许多礼盒,心里酸的厉害,可用不着她准备什么,这丫头嫁妆里好东西多着呢,哪里需要她去操那份闲心! 一时心念多转,想起刘婶儿的话,旁的人家都能拿捏着儿媳妇的嫁妆贺云这么嫁妆要是能在她手里,家里经济也会宽松不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说一说。 儿子读书花销大,让贺云珍拿出些银钱来补贴不过分吧? 儿子可是她男人她相公,他的前程就是她的,将来儿子出息了,享福的还不是她贺云珍?出些小钱简直太理所当然! 那边,姜彤当然不知道陈桂香的那些心思。 她和卢景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贺家。 姜彤前些日子就跟卢家人说过,卢景程放假就快回来。 贺家猜到卢景程会上门来,所以这几日就让门房小子盯着点,看见小姐姑爷来了,赶紧来报。 这不,才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紧走人呼啦啦宅子里报信儿去了。 巷子里不宽敞,两人在大路上就下了马车,喜儿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门口下人早就弯腰扬着一张笑脸给小姐姑爷请安,一边利索把人请了进去。 陈桂香那人性子抠唆,卢景程不在时,每日几餐饭都恨不能随意对付,要不是姜彤现在肚子里有孩,估计吃得还要差。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照她的意思说法,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得了姜彤的意,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去了小姐的屋子。 85.第八十五章 赵夫人那儿隔着姜彤住的芳锦园有点远, 好在现下天还没怎么黑,不然姜彤还真不想打着灯笼摸黑过去。 她又不是个小丫鬟, 让人随传随到, 拒绝也就一句话的事。 不过是知道对方那里有一出戏等着自己去才能开唱,这才应了,索性早晚弄完了事。 一刻多钟的功夫,到了赵夫人的兰藤院。 一进门, 自有小丫鬟请着进去, 那边更快一步通报。 赵夫人这里大约刚用完晚食, 盘子才撤下去。 似乎里头净了手,随后听见有里头声音, 不过会儿就让丫鬟领着姜彤进去。 姜彤坐来下, 等小丫头上了点心和茶水,才问:“不知二婶让人唤我来,可是有甚重要的事说?” 赵夫人坐在另一头, 先是呷了一口茶,然后看了看姜彤,才不紧不慢说道:“是前儿宴会的事, 之前忙乱了些我没来得及说, 方才有人来回话才想起来了。茶具瓷器先头已经让给了你管, 你过来看看这账目,有几处地方有问题——” 赵夫人虽然带着些笑, 却明显是不怀好意。 一开口就给先把罪名给定在姜彤身上。 姜彤却丁点不怵。 没去接那个所谓的账本, 只笑道:“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才说?我管着的东西, 每样必会经过两方登记,都记得清楚,却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如果有,当日就该看出来才对。” 赵夫人皮笑肉不笑,“想是下人当时没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儿查账,看着你是媳妇脸皮薄。如此才过了些日子拿过来,我甫一查,这才发现了问题,老大媳妇,这却是你之故。” 姜彤看了对方两眼,慢吞吞说:“看来二婶不知道,我去管那房的事是,可没见着什么账本啊的,所以您现在手里拿的这本与我不相干,当初我是自己另立了一新账本,所有的挪用损坏支出都在那上面。” 赵夫人听姜彤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骤然一垮,接着沉着脸道:“越发胡闹起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一套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这样的人家,从来都是行事做派皆有章法,怎容得你胡乱来!这原先好端端的账本,岂能让你自己想另起一处账本就起一处?将这等重要的事视作儿戏!总之,你说的那些断然是不能做数,咱们的账目还是要从老账本上看。” 赵夫人压根没想过要跟姜彤讲道理,就是想把人打压下去。 一开始她就让那些下人为难姜彤,不配合她工作,姜彤一问起账本,也是说在另一位嬷嬷身上,那嬷嬷请了假,再要问别的,那些丫鬟具都一概不知。 这等不听话的姜彤那时懒得跟他们计较,直接冷笑着两人斥到一边,自用了自己的人。 这会儿倒好,赵夫人什么都没问,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想让姜彤认了罪。 姜彤一早就防着,心里哪能没点数,就只等着她发难,最好能趁此机会折了赵夫人的一对翅膀! 姜彤眼睛眯了眯,“二婶要从你那账本上看,却不知是怎么个看法?又是从哪处认为是我的错?” 赵夫人道:“你命人取用东西,一笔笔都登记了上来,最后清点数量,对不上,少了许多东西,你且自己说说怎么回事。” 这话不安好心,说得好像姜彤中饱私囊,昧下东西了一样。 姜彤漫不经心将账本拿来看,眼睛一扫而过,又翻了一页,然后生生把她看笑了。 “丘窑的青花碗碟少了三十套,红芍药花的细长颈花瓶少了一对,白玉茶盏没了五套?”姜彤低低念完,然后抬头看赵夫人,“这是所有数目对不上的东西?” 赵夫人刚喝了一口茶,拿手帕拭了拭嘴贱,没直接回答,只假兮兮道:“原你要帮我管家,我想着你又没个经验,就分了那块简单的给你管,虽说这些个东西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算什么,左不过百把两银子的事,然万事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主子若是连下人不管住,今天没了这明天丢了那,怕是任你有座金山银山都给人搬空了。当然,我不是让你怎么样,但这事到底是你管制出了错,老大媳妇你心里还是有个普比较好。” 这就是要一招把姜彤打下,只要姜彤吃认下这个亏,一段时间内管家权是别想拿回来了。 而已以后不管谁来说了什么,这事就是一个抵挡牌,随时能推出去说事。 不是不让管,是她管不了,你看看才让她管一会儿就出了这些个的事。 姜彤心中冷笑,面上平平淡淡,等对方说完了,才慢慢道:“二婶可别急着给我扣罪名。” “怎么,你这意思是说我冤枉你不成。”赵夫人脸色放下来,手上杯子不轻不重磕在桌子上。 好像大家似乎都有一种高高在上自大的感觉,就因为姜彤的身份,所以认为姜彤应该畏缩胆小,要任她们揉搓才是。 但姜彤偏偏不是,她又怎么会怕赵夫人这假把式。 “我命人取过哪些东西,什么时候入的账我心中有数。我且看看,除去用的时候摔碎打烂的那些,有三十套青花碗碟不翼而飞,然而我在做碗碟入库计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少了,所以这却不是我的问题,只需要把当然计数登记的人叫来一问便知。” 而赵夫人听姜彤这样说却完全不惧,只道:“既然你说要问,那就叫人问。” 旁边伺候的丫鬟很机灵,听这话,再让赵夫人一示意,赶紧福身出去传人进来回话。 很快回话的人就过来了,跪在地上,埋着头一副小心翼翼又老实的模样。 赵夫人就把那天的事问了一遍。 姜彤好似并不担心什么,低垂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玩弄着手中的茶盏。 只听那婆子道:“当时没太注意,平素我们只做登记,那账本记着什么就是什么,没了多少东西我们都写着呢,别的就不归我们管了。”这就是故意忽略姜彤那天同她对账的事,让人看本子,账本记的什么就是什么。 姜彤并不生气,她当时亲眼看见人登记入的库,记录的也是,无错,数目正确。 这才几日功夫,这人就能颠倒黑白了。 “将那本账拿来我看。”姜彤冷冷说道。 那婆子瞥了赵夫人一眼,见人点头,这才从她怀里掏出一本账本来,递过去。 姜彤接过,翻开,从上到下扫下来,嘴边若有似无勾起一抹冷笑,又很快消失不见。 反观坐在另一边的赵夫人,简直痛快至极,心里想着,这个亏她是叫姜彤吃定了,看她以后还如何猖狂! 手中端着茶水,眯着眼睛想要欣赏姜彤害怕尴尬认错的样子。 一时间,屋子里是很安静的。 只听见纸张翻页的声音。 不过不知多久,姜彤才合上账本,又盯着那封皮看了几眼。 就在赵夫人准备开口说话,给姜彤摁下管家不利这个罪名的时候。 只听见突然“砰!”的一声响声。 炸开在屋子里。 原来是姜彤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茶水茶叶溅了一地。 赵夫人懵了,还跪在地上的那个婆子也懵了! 姜彤不待她们说话,先声夺人,她拿着手帕半掩住脸,边哭边大声道:“好啊,好一个刁奴,想是见我在此无亲无故,竟也上来踩上一脚,欺辱与我,拿个假账本做的假账目诬陷于我,坏我清清白白名声!我贺云珍再如何,却不是你这等奴才能欺负的!” 才说完这话,姜彤低头以手帕捂脸庞,飞快跑了出去。 一路上,都能听见嘤嘤泣泣的哭声,她一走,两个丫鬟肯定得跟上,走之前一个还不忘在那院子里大声说道:“我们大少奶奶脾气好,却容不得你们这般算计欺负,且定要向王爷王妃讨一个说法!”说完又哼了一声,才跑出去找一家奶奶了。 这样大的动静,兰藤院里的人都听到了,更何况姜彤还哭着跑出去。 一些打杂洒扫的丫鬟心里都嘀嘀咕咕起来。 赵夫人反应过来,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那婆子更是抖了抖身体,心道坏了! 过了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说:“太太,那账本叫大奶奶给拿走了。” 赵夫人原里有气不得发泄,闻言提脚就往人身上踹过去,大骂:“蠢货!” 随即抚了抚胸口,赶紧往孙氏处去了。 * 而姜彤呢,真的是一路“哭”着回芳景园的。 随后直往前书房,都不等下人回个话,她就自己推门进去,卢景程才一起身,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姜彤什么都不说,只往卢景程怀里一扑,然后抱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人家肩膀里。 卢景程是真唬了一跳,直接搂住姜彤,哄着问她怎么了。 姜彤还故意抽噎了一下。 之后两个丫鬟跑了过来,一气儿叽里咕噜把方才在兰藤院里,二夫人怎么欺负姜彤的事说了。 卢景程沉了脸色,弯腰一把抱起姜彤,直接抱着人回来正屋,哄她抬头起来别憋着了。 姜彤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才撇过来脸,让卢景程看。 一张小脸娇娇糯糯,一双明眸湿湿润润,有些红肿,满是水光,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泪珠子。 可没浪费了姜彤手帕上的姜汁。 卢景程把她抱在小榻上坐着,让丫鬟打水来,亲自绞了帕子替她擦脸。 擦干净了,才说道:“哭什么,别人欺负你,你告诉你相公就是。” 姜彤又抱住了人的腰,心想,这这不就是告诉了你,让你我出气?自己一个“娇弱”的女人,很玩不过二夫人呢。 给姜彤整理干净了,牵着人的手,卢景程亲自领了她去了王爷王妃住的院子。 86.第八十六章 谢谢支持喔!  她先是把姜彤还分毫不显的肚子打量了一圈, 见没事,又把目光移向喜儿手里提着的东西。手上已经将干菜都拢了起来, 装进竹篾编的箩框子里头。开口问:“大夫看了?怎么说的。” “看了,说是没甚大碍, 只让捡了几剂药来吃。”姜彤轻声回答,又指着那几样吃的补充,“旁的是几样小食, 想着婆婆每天做事劳累, 也就买了。”好听的话姜彤也会说。 说起来也能不带眨眼的。 倒是让陈桂香心里泛起了嘀咕。 暗道这丫头今日奇怪,还会说好听的话了? 一边扫了一眼那些东西,然后从喜儿手中接过来, 眉头就是一皱:“景程不在,家中只有你我二人, 何需吃的这般丰盛,你人小不懂事,总要学着掌家, 钱财哪里能这般花!” 姜彤心情跟个和尚似的毫无波动。 百无聊赖, 却勉强做个低眉顺眼的模样,口里一句都不顶撞。 实则人家说的什么她压根没过心。 陈桂香训了一通, 媳妇一副老实模样,多说也觉得没劲,便摆摆手, 让她回房去了。 瞧着手里几样吃食, 陈桂香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儿媳妇现在有了身孕, 再过大半年就要临盆,这稳婆可得先物色起来。 这万安县城内做接生这行当的人家也不少,口碑最好的却是城东的王婆子,她是家传的手艺,往上王婆子的娘和她外祖母也都是靠这个营生的。 手艺好,请她接生的人自然就多,陈寡妇寻思着还是得先准备起来。 先头她就想等得了空把人请家里来吃顿酒,熟络熟络比临时叫人来接生不容易些,到时候生孩子的档口对方自然也会多上些心。 正好今天儿媳妇买了好着肉食回来,赶早不如赶巧,她们两个白吃了也是浪费! 打定主意,陈桂香便准备出门一趟去把王婆子请过来。 接生的事儿先提上一提。 提着手里的几个熟菜去了厨房,一样样倒进大海碗里装起来,盖好,锁进木柜里。 又看了看家里还有两个新鲜的胡茄和兰豆,到时候放点猪板油炒熟,也是一道好菜,回头再去路口猪肉摊子称上两根筒子骨,添上些荸荠顿一锅浓香鲜美的肉汤,整治好了,这一桌菜也很能见得人了。 脑袋里的想法打了个转,瞧着天色不早,日头快落山,陈桂香擦了擦手,解下身上的围裙,拍了拍衣服,挎着竹篮子就出门了。 这边姜彤出门一趟回来身上有些汗涔涔的,热得慌,便让喜儿去厨房灶台烧水,天也快黑了,趁着陈桂香这会子出去,把澡给洗了。 时下,许多平头老百姓没那么讲卫生,并不会天天洗澡,烧水用柴都是要花钱的,虽然卢家没穷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但陈桂香这些年供养儿子读书,很是辛苦,银钱常常不凑手,节约习惯了,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才好,别说铺张浪费了,像是洗澡这种费钱又费力的事,陈桂香每见一次脸色都会太不好,少不得说上两句。 虽然姜彤并不当回事,却也总不爱听人在耳旁唠叨,因不好顶嘴,所以干脆别让人撞见就好了。 洗完澡,就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廊子里搬个椅子出来,歪坐着晾头发,喜儿就在水井边洗衣服。 姜彤突然庆幸自己穿成的好歹是县城内的姑娘,这里每家独门独院的,水井也有,如若是在乡下,别说舒舒服服洗澡,不定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挑水拾柴,做饭喂猪了。 想着还应景地打了个寒颤,姜彤抖了抖手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这样一对比,难得的觉得她现在的处境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 且昨天姜彤又发现一件稍微让人有点高兴的事,就是这个贺云珍难得竟识得字,从喜儿口中得知,主簿夫人当初是专门请了女先生教过几年,所以贺云珍在这个时代算是个文化人 姜彤挺高兴,这样一来,以后她看书什么的就不用找别的借口了。 别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就这一个月,姜彤冷眼瞧着,身边所见到之人,竟是没一个是有文化的,家里陈桂香,喜儿,还有一个在前头铺子里帮忙的阿贵,阿贵是陈桂香的远房侄儿,又有她前些日子里见过的隔壁的薛大娘一家,具都是白丁,大字不识一个。 怪道陈桂香把卢景程那件书房看得比天还重要。实在是这个时代有文化的人在平民百姓中稀少,所以能读书识得字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代表,能得人高看一眼。 这边姜彤刚收拾的得清爽干净,前头院子陈桂香就回来了,今日卤菜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点猪头肉刚好凑一碗,听说那王婆子闲的时候爱喝两盅,拿来下酒正好。 吩咐阿贵把摊子收了,她自去厨房把酒菜都拾掇了出来,在葡萄架边的小花亭摆上四方桌,这个时节在院子里吃饭最是好,既凉快又宽敞。 喜儿颇有眼色,虽说她是贺云珍的丫鬟,但跟着自家小姐嫁到卢家后,手脚勤快,帮着做事,这会儿正在厨房打下手,又把碗筷酒菜摆上桌。 不多时,阿贵就一溜烟跑了过来,原是王婆子已经到了。 陈桂香连忙迎了上去,把人请到酒桌,先是寒暄了一番,两人依次坐下,姜彤立在陈桂香后头,象征性给婆婆布了几块子菜。 陈回想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便让她坐下来了。 把个王婆子瞧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卢家真是起来了,儿子年纪轻轻考上秀才不说,还娶了主簿大人家的千金,看这珠钗罗裙,通身的气派就和他们平头老百姓不一样,吃顿饭还要站着给婆婆布菜,听说那都是高门大户府里里的做派,这小娘子做起来,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然后她不知道,事实上却是原来的贺云珍自持身份,嫁过来之后,为显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故意就学了四不像的做派。 这姑娘却不知,她这行为完全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若叫别个些高门大户的人瞧了,恐怕要笑话大牙。 她自家不过是小官之家,哪开门那么多规矩。 卢家更是贫门,学的什么洋相规矩? 陈桂香贫穷出生,没见过这些弯弯道道的讲究,当时就看的一愣一愣的。 心下就记住了。 姜彤她不可能搞这些。 只是今天有外人来,不知怎地,陈桂香就突然起这一茬来的,方才人没到时,特地把姜彤叫到一边,板着张脸说了这事,说完还略有些不自在。 倒是把姜彤听愣住了。 回过神倒也能明白陈桂香心中想法。 说白了就是显摆,爱面子。 给人夹几块子菜,不真是那种要人命的立规矩,她也没太在意,点头应下。 做个样子而已。 她没什么纠结。 王婆子这边脑子里想法打了个转,知道陈桂香请自个儿来吃酒,就是为了儿媳肚子里的胎。 她的接生手艺,不是自己吹,在万安县那是有口皆碑的,谁人不知道? 既然人家给脸面,王婆子就借这次机会卖陈寡妇一个好,于她自己也有好处。卢家那小子指不定有出息呢! 如此想明白,遂又明吹暗捧了陈桂香好些话。 陈寡妇也是个精明会来事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相互吹捧奉承,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最后王婆子明明白白应承下来,贺云珍这胎她接手了。 姜彤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她这才两个月身孕,陈桂香就已经想得那么长远,连接生婆都定下来了! 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这位王婆子还不止是接生婆,好些富贵人家,家里女眷怀相不好又或者月份大的被摸出胎位不顺,王婆子能陪着指导照顾,直到人家孩子生出来为止。但大多数普通人家没那个闲钱能专门请到王婆子专门过来保胎,也不觉得有必要,除非是有些钱财又疼惜媳妇的人家,才会做这种事。 再看陈桂香这样子,是要请王婆子隔段时间上门看诊,便是极度重视贺云珍肚子里现在还没成型的那块肉了! 姜彤根本不打算要生这孩子,且正在想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弄掉胎儿。 陈桂香竟开始给她物色接生稳婆了?! 不行不行,她动作得快点了! 次日晌午,陈桂香正在前头守摊,阿贵过来了后院,没敢冲进来,只朝坐在院子廊下纳鞋底的喜儿招了招手。 喜儿放下簸箕,跑了过去,脆生生问:“什么事?” 阿贵回答:“前头少爷托人捎了封信回来,姑婆让少奶奶过去瞧。” 喜儿摸了两把瓜子豆儿塞进阿贵的兜里,道:“晓得了,我这就去告诉奶奶,你先前头去回话。” 阿贵回去了。 喜儿立马往正屋去,掀了门帘进入说话。 “你说什么?卢景程写信回来了?”姜彤一愣,微微偏头问。 87.第八十七章 谢谢支持喔!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没了,东西都搬走了, 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 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 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心中打鼓,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 省的无故吃排头, 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 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不, 这事必要先告诉景程, 贺云珍的种种劣行, 必须说清楚! 这和自己不相干。非她不仁慈, 只怪贺云珍不识相。 卢家不缺这样不听话的家妇,她儿子这么能干优秀,大可不要贺云珍,择妻另娶就是! 陈桂香视卢景程为自己的所有物,卢景程以往对她的态让她心里膨胀起来,或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识字,这次也不让阿贵跑一趟了,自己亲自出去,找了街头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书,让人写好后封存起来,揣在身上,转头去了罗家,将信封交给罗达,托他送去给卢景程。 却不知,信件还没送去青阳郡,在书院里的卢景程已经知道了万安县家中发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离开了卢家之后再没回卢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贺家。”穿着褐色衣服,打扮似书童的一个人正在向卢景程回禀。 卢景程眉头紧了一秒,又松开。 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一起情绪,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淡之感,竟跟跟之前在卢家对待姜彤的温朗模样截然不同,似是两个人一般。 男人青玉般的修长指节,一下下摩着一块玉佩,眼睛眯起。 约摸一刻钟后,才听他淡淡道:“太太是何反应。” 书童回答:“太太并未如何,未曾去贺家接人。” “珍儿呢。”卢景程语气意味不明道。 书童摇摇头,“奶奶很奇怪,平静得很,不争不吵,就是贺家太太,还是奶奶谴人去通知才过来的。” 奇怪? 卢景程倒是不这么认为,唇角一勾,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该说她这夫人给他的印象竟同第一次大不相同,卢景程觉得新婚那时可能是自己看走了。 不过,他娘…… 卢景程眼神冷了冷,眉头又微微皱了下。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要抽出几日时间回万安县一趟,你不用跟着。” 小童口里喏喏应是,心中却对公子家中之人有了几分不满意。 想公子一无权无势二无背景,在这青阳郡名头这么大的书院里,当真处处谨慎,走一步就要看三步,防着行差踏错图惹是非。 好在他家公子机敏非常,心思常人所不能及,学识功课又是一等一的好,才得了先生的看中,那这个富贵或者名望家族的子弟亦愿意同公子相交。 然岁公子是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对着同窗也能不卑不亢,但到底家世上缺了些,有那黑心烂肺之人,就爱无故找公子麻烦。 所以别看能到青阳郡读书就是千好万好,却不知没些本事的也只能让人欺负。 如此,家中不能帮忙就算了,偏偏还不安生,倒给公子添麻烦。 这边随小童如何腹诽替卢景程不值。 卢景程已然大步离开,准备向先生提请假之事了。 *** 对于陈桂香的反应,卢景程即将回家的事姜彤一概不知。 她在贺家住了一段时日,等新宅院那边都处理好了,就挑选了个日子,就带着喜儿还有另外几个下人过去了。 说起来刘太太对自己女儿实在好的没话说,从买下宅院到收拾整顿,这里头繁琐的事一概没让姜彤操心,具是办得整齐顺当。 且想着新家没人,女儿是一个人住,除了贴身的喜儿,又细心地替女儿物色了一个厨娘,一个洒扫丫鬟,另还有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是独伺候女儿养胎的。 对此姜彤并没有无脑拒绝,而是感慨着收下,承了这份心意。目前她确实需要人手,首先这个肚子就是重中之重,她没半点经验,一个人搞不定。 至于姜彤先私下买了宅子并要住进去的是,刘太太并没让家里人知道。 她一开始就把这视作缓兵之计,觉得女儿又不会在这里住许久,一切只等女婿回来再说。 也是不想先向陈桂香低那一头的缘故,怕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于女儿来说就是吃亏。 现在这宅子就是女儿的私产,女儿当然可以不高兴了过来住!这是女儿的嫁妆,底气。 就算陈桂香晓得了也不能如何! 姜彤呢,现在一点别的事都分不了她的心思。 之前她每日每日泡在贺家的书房里,搬来了新宅子后,完全没了旁的杂事干扰分心,又方便自由,她去了几次书肆,对于她该寻个什么营生行当,脑子里渐渐有了些思路。 主意一萌发,下一步就是要开始准备起来。 姜彤坐在窗边,外面有风吹进来,丝丝拂面,凉沁沁的很舒服。 不过因为天气渐热,不止蚊子,蛇虫鼠蚁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种土泥地的小院子时常有东西爬过。 前几日,陈桂香才墙角边沿各处都撒了雄黄粉驱虫药,防着被咬。 姜彤让喜儿开箱子里找出两匹青靛纱,帮着把窗户订上了。 “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卢景程走了进来,笑问。 姜彤看他,眨眨眼,“没什么。”又拨了拨掌心的小瓶子,补充:“今天见到爹娘高兴。” “是为夫的不是,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像卢景程这种人,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就算过了会试殿试取得好的名次,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可能已经算是成功的,但这些在另一些世家权贵人眼里,这些并不算什么。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豪门侯爵,大官小官何其之多,一个小小的进士,哪怕是头名状元呢,只要身后没有家族作为支撑,又有多少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卢景程一没身份权势依靠,二没万贯家财通路。 但他却一点一点爬上了国家政治权利的中心,大权在握。 成为大周朝的首辅时,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不服气都不行。 他情商高,心计深。 这几日,睡在一张床上,卢景程会细细询问姜彤肚子感觉怎么样,怀孩子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的的地方。 这样的体贴,即使不是真心,但他能日日如此,甚至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本能地去让自己这么做,至完全习惯。 刻在骨子里,时时铭记。 习惯形成的自然本能,自然反应。 你说可不可怕。 窥一斑而见全豹。 姜彤在某方面很敏感,她擅长于从细微的情感中窥见一丝丝的真相。 对此她确定无疑。 卢景程对贺云珍或者说是她,绝对没有情爱上喜欢的那种感情。 基于这一点上,卢景程对贺云珍的无可挑剔的表现,除去作为丈夫的责任感,剩下大部分,应该是他对你自己行为的计划要求。 这是一个如此冷静自控的一个人。 内心已经强大到能时刻自我调控,而且,似乎他极擅长掌控人心。 这一晚上,姜彤是想着卢景程入睡的。 看过卢景程为主角的那本小说,姜彤对他的认知程度再次加深了一个级别。 愈加清晰。 越清晰,她就越冷静。 卢景程的假期只有六天,这还是因为朝廷重农,一年有两次农桑假,一次在四月底五月初,第二次九月底十月初。 平时学院假期更少,半个月才休息一天。 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卢景程能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期间陪姜彤回了一次贺家,第二天去拜见周夫子,又见了几个同窗。 几日时间一晃就过,很快,卢景程就在陈桂香的依依不舍中再次离家去了青阳郡。 这人一走,姜彤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姜彤便开始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 因为决定要留下了孩子,这就意味着要承担生孩子带来的风险。 88.第八十八章 谢谢支持喔!  第一反应是这人长得还真好。 端的是风度翩翩的潘安之貌, 穿着一身素色宽袍,模样俊朗风流。 身姿清贯修长, 似朗朗清风中挺立着的一株青松, 周身气质温润亲和,有总包容一切的感觉。 这副相貌跟陈桂香差有了十万八千里, 五官细看也没一处相似,姜彤走了会儿神,猜想卢景程应该是随了他爹的长相。 “娘辛苦了, 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 抹了把泪,上前拉起儿子, 上看下看, 嘴里不停说着:“我儿,好孩子,快让娘好生看看,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然后又转向旁边,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故意低下了头,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 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 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 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这事很为难。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但贺家先会有措施,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89.第八十九章 谢谢支持喔!  冬雪消融, 隆冬渐去, 草长莺飞, 丝绦拂堤,处处都透着新意,洋溢着和暖的气息。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凑巧又赶上个好天气,一分好的也变成了三分。 这不,成东头燕子巷有一户姓卢的人家, 赶着这春暖花开的日子,迎来一件喜事。 卢家二月头才行进门的新媳妇,被大夫诊出了身子,有了身孕! 把个陈桂香高兴的,平日里抠门得没边的性子,当天就杀了只肥鸡, 炖的香喷喷,亲自端到儿媳妇手里。 左邻右舍听闻后,出门碰见陈桂香,具是满脸笑容说着恭喜, 道陈桂香好福气。 私下八卦,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 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 收为弟子, 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真是眼愁着就要发达了, 羡慕煞人! “你们啊,哪里知道他家的情况哟,这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而是卢小子原就是个读书种。”一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说的一脸神秘。 这话旁人听得糊涂,一脸纳闷,连忙问:“大娘这话何意,怎地让人听不懂?” 那大娘眼睛往桌上撇了撇,一边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旁边一个小子眼色不浅,机灵得很,立刻给这老妇倒一杯茶送过去,嘴里笑咧咧道:“大娘您喝茶!” 老妇人面露满意,这慢慢才开口道:“因为这陈桂香嫁给卢老实之前,可是嫁过一回人的,之所以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是因为那个孩子是陈桂香前头男人的!” “嚯!”几人吃了一惊,随即面露惊诧。 老妇人吐了吐瓜子皮,哼了哼,不在意道:“有啥好奇怪,经年的旧事了,知道的得可不止老身一个,有心去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说谎。那卢小子虽然是跟了卢老实姓卢,但是这会读书可是随了他亲爹,你们想想,就卢老实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能生出那般聪慧的儿子?” 大家仔细一想,觉得在理,于是又有人问:“那秀才公的亲爹可是有什么来历,也会读书?” 谁知老妇人听了这话却面露不屑,鄙视道:“会读书有什么用,那可不是什么好人!散了散了,没啥说头,老婆子要家去做饭去了。”话一落,拍拍屁股溜了。 八卦听到一半,猛然停住,卡在这里,不上不下,这几人心痒痒的厉害。 一遍暗骂老妇人缺德,各自啐了几句,也就跟着散了。 而她口中的不是好人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呢? 却原来,此人名唤李长兴,要说这李长兴此人其实颇有些运道。 他祖籍在宝嘉,也算是累世的耕读世家,家中颇有资产,甚是富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家中人丁单薄,传至李长兴这代,唯余他一跟独苗,连个姊妹也无。 好在,这李长兴从小生的伶俐,机敏非常,到长大一些了,更是显出读书的天赋来,把个李老爷李太太喜得跟个什么似的,直说李家出了个文曲星。李长兴也没辜负家人的期望,一路来,顺顺利利从生员考到进士及第,人留在了上京,在这建安城内悄悄置了一套三进的宅子。 这边李长兴正候着缺等待上头的分配。因着在这上京没有人脉关系,是以也不知能不能补得上,未料他却恰又被当时的赵大人瞧中,择了他做了东床快婿,赵大人官职虽不大,但为官多年总有些关系,于是顺理成章地替女婿谋了个缺?李长兴大登科后小登科,如此的好运气,端的是叫人羡慕。 然而谁都不知道的是,这个李长兴在老家原是成过亲的,原配妻子就是陈桂香。不想,李长兴为了前途,隐瞒了自己已经成亲有妻子的事实,转头娶了京中赵大人的女儿。而后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一封休书,暗嘱父母,替他休掉送走陈桂香,善理后事。 陈桂香当时已经有身孕,却依旧被休回娘家。 陈桂香的娘破口大骂骂李长兴不是个东西,抛弃糟糠妻子。又心疼女儿受尽风言风语,不久私下托媒人说媒,特地让媒人给女儿说外地人。 最后成事的就是卢老实。 乃是万安县人氏。 万安县隶属青阳郡治下,很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俗语有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不假,万安县富饶,青山绿水,良田肥美,桑榆环绕,日子端的比旁的地方过的好上几分。 虽说近两年北边也时常有些不大的战事,却还没影响到这南边的小老百姓,日子照旧过活,没多大区别。 时间刚进入四月里,天气越发暖和,夹衣脱下来换上单衣,燕儿南归,枝条抽芽,草木葱郁,四处一片生机勃勃。 卢家。 姜彤穿到这个叫贺云珍的人身上快一个月了,由最开始的不相信历经绝望麻木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内心经受一遍如同过山车式的洗礼后,整个人差不多已经佛了。 算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这样吧,能活着就感谢菩萨吧。 以上,全是姜彤每天晚上临睡前的洗脑氏治疗法。 头一个星期,她是天天盼望着晚上睡觉能给她再穿回去,就和她莫名其妙穿过来的时候一样。 可惜,现实总是不能够按着自己心意来的。 原主的灵魂也不知道是去投胎去了还是怎的,就是不来各归其位,这么长时间过去,姜彤的灵魂跟被钉住了一样,越发坚定地安在了贺云珍的身上,走不了。 想姜彤一个二十八岁的发誓不婚的女青年,有房有车,工作体面,日子过得舒坦又惬意,谁能想到不过是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就变成了个古代小女郎。 你说成了小女郎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这个小女郎虽然年龄只有十五,却是个成了亲的。 如果这还不算刺激的话,让姜彤惊吓万分的是,这个叫做贺云珍的姑娘,她怀孕了! 是的,十五岁,却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日了狗! 姜彤忍不住心中骂娘。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彤腿肚子一哆嗦,差点没站住脚翻白眼昏过去。 几乎想用头去撞墙,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发梦,要不然怎么会遇见这种事情呢!穿越不算倒霉,真的,穿越成结了婚的也不算,又穿越又结婚肚子了还揣了种! “算了,冷静冷静,”姜彤一遍遍安慰自己,“不生气,好歹好歹,年轻了十几岁不是,多好啊。” 畜生啊,十五岁也下得去手! 眼看距离姜彤穿越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每天晚上只要一碰着自己的肚子,内心还是略炸,无法坦然接受。 怎么就能一觉起来换个身体,肚子里还有孩子?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杀千刀的,可是她回不去了! 姜彤皱着眉,把眼泪往肚子里憋了憋,她不想死,就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重复不停安慰。 好歹年轻了十几岁,白得一个青春期不是。 好吧,拢共也就这一个可取之处勉强可以拿来说的了。 想通了,就该好好了解一下现状,自己穿越的是个什么地方了。 姜彤恢复起精神,开始做功课,打算补充一下基本生活常识。 据说这里是大周国,现任皇帝是弘明帝,国号是周,整个国家分为是九个郡,郡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省的概念,皇帝叫什么名字暂且不知道,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叫做万安县,隶属于青阳郡治下。 小姑娘贺云珍是今年初嫁的人,嫁的是城东卢家。 这卢家户主死得早,女主人叫做陈桂香,成亲几年就死了丈夫,后来也没有改嫁,靠着夫家留下来的半茬拉卤味酱菜铺子,把独子拉扯长大。 卢家的这根独苗名叫卢景程,也就是姜彤现在的“相公”。 卢景程今年十七岁,小时候陈桂香抱着他去城隍庙算命,算命瞎子说这孩子命格好,前程不可限量,就给小儿取了“景程”这两个字作名。 就冲着这一卦,自那时起,陈桂香打从心底认为他这儿子是不一样的,是有大福气的,将来是肯定做官老爷的命,所以卢景程五岁时,陈桂香就把他送到了万安县里一家比较好的私塾上学。 这卢景程虽然打小没爹,但性格却是稳稳当当的,心思通透,读书颇有些天赋,教他的夫子也说他是个可造之材,果真去岁就叫他考中了秀才,十六岁的秀才公,在万安县,哪家看了不羡慕眼红。 教授卢景程学业的夫子姓周,是位举人老爷,在万安县非常受人尊敬,这周夫子眼光不错,瞧着卢景程是块璞玉,料他以后必定会有所作为,遂心里存了些想法。 周夫子膝下有两儿一女,奈何大女儿前两年已经出了门子,他心中可惜,想着如果卢景程再大两岁或者女儿再小两岁,或许可以结个姻亲,但现在也只能想想。 然虽周夫子没有女儿可嫁,不过他妻舅家倒是尚有一女待字闺中,周夫子妻舅乃是这万安县衙内的一名主簿。 90.第九十章 谢谢支持喔!  正统约束女子的思想还是当三从四德,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没有自请下堂这种说法。 姜彤有所了解,但她又了解得不是很多,大多数的认知还是源于以前看的一些史书杂书。 这事很为难。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 但贺家先会有措施, 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 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 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 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 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不说远, 最近的, 就前朝, 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 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 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 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 这就好比, 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 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 但是有一个人,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即使穿越了,但姜彤的素质贺能力还是自己的,那句在落俗不过的话,你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丰富的知识除外。 贺云珍这具身体记忆里非常好,不输当年的姜彤。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感觉思维活跃度都是很一个曾上升的趋势。 这让姜彤庆幸,第二次觉得,拥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感觉不赖。 在征得了贺老爷的同意,姜彤可以使用书房,她便每日往里头跑。 有时候泡在书堆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刘太太都怪嗔过一回:“你这孩子,怎的爱上读书了,竟比你小弟还认真些。” 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贺云珍上头走了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弟,比贺云珍小两岁,今年十三,还在读书,每日要去学堂。 如今也拜在周夫子的门下,认真较起来,是卢景程的师弟。 刘太太说的就是这个儿子。 姜彤对这些调侃充耳不闻,通通一笑置之。 “得说你肚子里怀的这个贴心得很,知道心疼他娘。”刘太太玩笑似的道。 姜彤扬扬眉。 肚子已经满三个月,姜彤一不害喜二不嗜睡,胃口正常。 惹得刘太太都频频夸她这胎好,她有福气之类的。 姜彤没当过孕妇,也没把孕妇当成个大事,只认真寻着自己得计划一步步来,控制均分饮食,早晚锻炼。 身体就越来越健康,连带皮肤呈现出一种红润的粉嫩状态。 这天姜彤又在书房里翻阅书籍。 贺云珍常习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写出的字看着一团花团锦簇,实则有些软绵无力,毫无筋骨,全然透着一股闺阁脂粉之气。 不过贺家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官之家,对女子的要求程度不高,能写出漂亮外面看着整齐的字体已然是不错,这不能跟京城中高门大户中的闺秀来比。 就像贺云珍她虽然能认字,但就姜彤知道的,这姑娘正经正统的书没有的读过两本,当真只习了女训女诫那些个东西。 说她只“些许认得几个字”这还真不是谦虚只之词。 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是以姜彤现在也能熟练不费力地写出贺云珍惯用的簪花小楷。 姜彤也是自小练的书法,学的既不是颜体也不是柳体,而是瘦金体。 姜彤前世是个左撇子,但不是说她不会用右手,其实她右手跟其他人一样也灵活,但真相比起来,还是左手用得更好。 记得她上大三那一年,右手写一张字,老师说一个好,挑不出毛病,但若她用左手写,却能被夸有灵气。 当初因为姜彤妈妈说女孩子左撇子不好看,姜彤听话,平常更多用右手,所以后来,许多人都忘了或不知道,原来姜彤左手能写出那么好的字。 姜彤叹了一口气。 铺开纸张,以左手写了一手熟悉的字体。 稀奇的是,灵魂和贺云珍的身体重合之后,有竟然也能灵活使用,没有丝毫滞涩之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事。 这个世界,书法自然有自己发展的历史,至大周朝,书法已经相当成熟了。姜彤在查资料研究的时候已经发现,她那个世界所知的几种字体,在这个时代,但却都是存在的,只换了一种叫法。 这样看来还不错,些文化有相通之处,学习起来只会更快。 不过让姜彤哭笑不得的是,她最喜爱,并从小习到大的瘦金体,似乎还没出现。 这就有一个问题,姜彤不能在让人知道她会写这种字。 需知一种新的字体的产生,不是那么轻轻松松。 91.第九十一章 谢谢支持喔! 她进了门, 原本打算跟人好声好气说话,好好交谈一阵,却没想到,事实和她预期的完全相反。 陈桂香太不尊重人了! 出口就是不中听的话, 带着讥诮。 刘太太怎么还忍得下去,心想当着自己的面,陈桂香都敢这样, 她女儿更不知得受了多少气! 如此一来, 刘太太胸中怒火腾腾就烧了起来。 她女儿吃亏也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想来之前的话都是哄她的,报喜不报忧。 稍微想想,刘太太就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娇娇女儿, 这般乖巧的人,低嫁给了卢家, 竟还吃了这么多苦。 “我的儿, 你怎不早些告诉娘,卢家是如此薄待你, 凭白受这么多了苦吃这么多罪!” 母女两个坐在一处轿子里,刘太太握着姜彤的手,一面用手帕拭泪, 哽咽道。 “我让娘担心了,孩儿不孝。”姜彤叹了一口气, 身体往刘太太身边靠了靠, “我不委屈, 有爹娘在, 没人敢给我委屈受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操心你谁操心?是娘的错,总是教导你为人要和善谦逊,做事不能斤斤计较,养成了你软和的性格,遇见你婆婆那样的粗鲁的莽妇,倒叫她拿捏住了。” “您才没有错,您这样很好。”姜彤没我说假话,是真的觉得刘太太很好。 刘太太嗔了女儿一眼,“傻孩子,娘心疼你受委屈,你倒安慰起娘来了,哎……可见这真长大了。” “不过珍儿别担心,咱们先回家住着,我定要向卢家讨个说法,不然她真当我们贺家没人了!”这最后一句话,刘太太气势陡然升了起来,一副不为女儿出事誓不罢休的样子。 姜彤没接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很快就到贺家宅院,母女两个下了轿子,从侧门进去。 身后跟着五六个人,还抬着一口箱子。 贺家宅院宽敞又漂亮,远非卢家那个小院子能比的,规规整整,错落有致。 贺云珍没出嫁时有自己的院子,回了娘家自然还是住在那里,里头因有丫鬟每日打扫,里头具是干净敞亮的。 回了家,消了气,刘太太这才记挂起姜彤的肚子来。 女儿在卢家过得不痛快,日日生闷气,还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说实话,没有一点影响。 姜彤自觉得很好,目前来看,好像根本跟没怀孕的时候也差不多。 “不行,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更为妥当。”刘太太琢磨着,便差遣丫鬟去外头请了大夫来。 姜彤也只有就随她了。 这时候,贺家儿媳妇,贺云珍的大嫂二嫂都过来了,先是安慰了妹妹一通,宽慰她在家里安心住着,不必担心,家里总不会让她受了欺负去。 刘太太蹙着的眉头就一直没得放下去,这会儿得着机会好好说话,她便细细问道:“女儿,到底是出了何事?怎生突然就闹成这样子了?” 这事姜彤势必要说的,还得好好说,是以,她沉思了会儿,才开口,将陈桂香怎样的霸道无理,挑刺,后面更趁她不在进她房间偷拿东西……这些事,一些道来。 姜彤说得用心,情绪也到位。 并没有添油加醋,事实就是这样,陈桂香的行为如果说给外人听是绝对讨不了好的,更别说是贺家人。 “好个不知羞耻的老虔婆!”刘太太听完女儿说着这些,简直异常愤怒! 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 哪有人惦记着儿媳妇嫁妆,还上手偷的?简直不要脸面了! 贺大嫂二嫂连忙在一旁宽慰,“娘别生气,我们自会要一个说法。” “他家简直不可理喻!我原先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贺家还好好的在呢她就敢这般薄怠欺辱我的珍儿!若……”后面半句没说完,刘太太也是气糊涂了。 92.第九十二章 谢谢支持喔!  不主动找事,因为怕和离这种事给原身家庭带去麻烦, 所以在尚算安稳和平的环境下, 没有去提要分开要合离这种事情。 甚至连这种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过。 但现在,陈桂香完全踩了她的底线, 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姜彤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纵容对方。 真的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半步的忍让都不能有。 因为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蹬鼻上脸。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言论,姜彤想通了一些事, 行为粗鲁见识短浅没文化的人,你就不该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来善待她们,对她们抱有什么期待! 原来的贺云珍是个好姑娘,被她娘刘太太教养得很好,可能性格有点点娇气,但懂礼知事,对陈桂香没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 但是陈桂香呢, 把贺云珍的尊重忍让当做懦弱, 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 姜彤还记得, 她刚穿过来的头一段时间, 陈桂香就是特别严厉的样子, 几乎都不要准她出门。 姜彤想明白的是, 她或许压根不用怕对贺家造成二次伤害, 不用想着什么都不保持原样。 如果要认真论起来, 卢家可以说是害死了贺家一个女儿。 这样, 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卢家? 恐怕待着才是对不明真相的人的不尊重吧。 姜彤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你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帮她迅速脱离卢家的机会。 甚至能尽可能把对贺家的伤害减低到最小,让人说不出贺家一句不好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这个突破口就是陈桂香。 就是在刚才,陈桂香威胁贺云珍,脱口而出说要休妻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姜彤脑子里飞快闪这个主意。 她不好主动提出和离,因为平白无故去提出来,会很突兀奇怪,对贺云珍的家人很难有个说法,为什么要合离?她说不出原因,结果想也知道贺家肯定不允许她这么做。 那现在如果这话是由陈桂香亲口说出来,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姜彤当时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出语气嚣张,激怒陈桂香,当然也实在是真的很生气,陈桂香简直刷新了我的姜彤对古时候婆婆的认知。 涉及到原则问题,所以姜彤不再忍下去。 能做出私自盗窃儿媳东西,觊觎儿媳妇的嫁妆。 这种人简直毫无底线,不知羞耻。 姜彤甩袖出了正厅,转而回了自己房间。 把梳妆台收来,把墨水研开,铺上白纸,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写完晾干,对折起来,放好。 喜儿那边顺利的话,贺家应该会来人。 姜彤猜想应该是女眷,或许是她娘和大嫂也说不定。 刘夫人会着急,但目前看来,一定不会让女儿和离。 古时候可没有劝分的。 但姜彤却担心,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她总会让事情顺着自己的意向发展下去。 而那边陈桂香是真的懵了。 又懵又急。 随之而来的,就是是心中无法宣泄的怒气。 太气人了! 一个软弱的小媳妇而已,也敢跟她顶嘴! 真是,真是,她恨不得甩她几耳光。 “恶妇!恶妇!定要让我儿休了她!简直反了天了!”来来去去这些话,嘴里不停辱骂着姜彤。 陈桂香用力蹬脚,坐在地上撒泼。 阿贵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刚刚才被陈桂香甩了两耳光,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他看陈桂香魔障了一样,犹豫了一瞬,还是弓着身体走过去小声说:“婶、婶娘,少奶奶不会跑了吧?” 阿贵也真是傻,不会看眼色。 谁知,陈桂香听见这话,越发怒了。 像是找了出气筒一样,反手又狠狠甩了阿贵两个巴掌。 “啪啪!” “养你个废物有什么用!尽帮着别人气我!” 阿贵年纪不大,比姜彤还要小一岁,才满的十四岁。 今天凭白被陈桂香这样打骂两次,嘴角都破了,流了血。 心里极是委屈,眼眶里泛起泪花。 缩在墙角,再不敢说话。 姜彤把房间里她的东西整治好,贵重东西全部放在木箱子里锁了起来。 从贺家带回来的那些补品,人参和燕窝,全部不见了。 姜彤挑了挑眉,不准备这么让陈桂香占了便宜去。 便准备去讨要回来。 她又不是真的害羞小媳妇,脸皮薄,讨要自己的东西说不出口。 偷拿了东西的是陈桂香,该羞耻该不好意思的该是对方才对! 淡淡然地往外头,没成想,一抬眼,在院子里看见个陌生丫头。 穿着一身旧衣,扒拉缩在一旁,怯生生看着贺云珍。 姜彤一愣。 随后几步走过去,皱着眉看她,半晌才问:“你是谁?” 那丫头双手缴着衣角,呐呐了好一会儿,姜彤才听清楚他细若蚊蝇的声音。 “是、是卢太太,买来的丫头。” “买来做什么。”姜彤淡淡, “是,是伺候秀才公。”那丫头说了这句话,脸有些发红。 伺候卢景程?小妾? 好啊,真是好。 姜彤嗤嗤一笑。 提起裙子角直接往正屋走去。 陈桂香一轱辘冲了出来。 恶狠狠训斥,“怎么着,你还敢来!你个没教养的恶妇!我们卢家要不起你” 姜彤神色冷淡淡,道,“我便是再没教养,也不会做出偷窃儿媳东西的事。如今既我知道了,您老还要些脸的话,可尽早将东西还回来,需知我不跟你计较是我的宽容大度,却要回自己的东西同样理所当然。非要扣着不还,别是卢家真的穷的没饭吃了?不拿我东西贴补活不下去了吧,既如此何不早说,我还能眼巴巴看着你们去死不成,偷着拿,是个什么道理?” 姜彤这一番连嘲带讽,不可谓不厉害。 “贱人!贱人贱人!”陈桂香不停地骂着。 胸口中的火气简直要喷发出来,她怎么不知道,贺云珍竟是这么牙尖嘴利! “我劝你积点口德处处针对于我,妄图插手吞掉我的嫁妆,我都没跟你计较,真以为我忍你一分就是怕了你?你莫不是忘了我贺家还是个官宦人家?你知道我嫁来卢家是低嫁了么?你知道你儿子能被青阳郡书院的老师收作弟子是我爹我姑父走了关系么?你知道嫁妆都是我的私产么?还是说,你真以为你儿子考上个秀才就那么了不起了?”姜彤一句接着一句质问发难。 说实话,她是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家,沾了人家的势,娶了人的女儿反过来作践人家女儿的。 93.第九十三章 谢谢支持喔!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 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这般对我,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 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 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 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 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 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 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 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心里一边想,反正女婿要读书,人都不在这里, 等女儿搬到自己的小院子, 她大可多给女儿买两个丫鬟伺候,好好养胎。若在卢家说不准还受气,心里不顺孩子怎么长得好。 也是憋着一口气, 刘太太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走运得很, 就这几天时间, 真给她看中两处合心意的房屋。 便赶紧拿来图纸给姜彤看了。 两处宅子都标注有具体位置, 在哪条街哪条道。 姜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就面积来看,第一家比第二家大一些,但姜彤一个人住也需要太大的。 第二家位置挺好的,住宅区也没有离街区太远,但又没有太近很热闹,属于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段。 走过一条街就走一家书肆和一家胭脂水粉店,再有就是布匹的。 房屋的周边环境可以,屋子面积大小适中,坐北朝南。 姜彤觉得很不错,两家都是刘太太经过精挑细选筛选出来的,肯定都没问题,她完全放心,最后根据自己的偏好,定下了第二家。 刘太太没异议,收起图纸,道:“行,娘去和人说,明天就定下来。” 姜彤身无分文,唯一的钱财贺云珍的陪嫁也还都是贺家的,但也还是得把这点钱给刘太太,不然真成了占便宜的无耻之人。 姜彤不知道买一处宅子要话多少钱,身上的银票有三百两,索性全部拿出来,交给刘太太。 “娘,这些钱你拿去给人家,女儿也不知道够不够。”她脸色无奈,“若不够,也只能先欠着娘了。” 刘太太怪嗔看了女儿一眼,“珍儿说的什么话,竟跟为娘如此生分!快些拿回去。”说罢,又把银票塞回姜彤手上。 她女儿身上能有多少钱,刘太太怎么会没数,况这些都是给她傍身的。 贺家只是个小官之家,并非大富大贵,贺老爷的俸禄也不高,贺家能有现在这个家底,已然是靠贺家几代积攒起来的身家,不然怕也没有能给女儿置办那些陪嫁之物的。 一般的官吏人家,生活水平大概也只比普通的好上一些。 姜彤不肯,说一码归一码,既已嫁出去,不好再抠娘家,不然她成什么人了。况日后再让两位嫂嫂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闹一场官司,引得家宅不宁就真是她的过错了。 刘太太拗不过姜彤,只得接了,但她说一个小院子没花那么多银钱,只肯拿两百两,剩下一百两让她放好。 姜彤想了想,她现在也的确缺钱缺得紧,于是便没有太过矫情,收了起来,心想日后挣了钱补偿给刘太太就是。 手里没钱就没安全感,姜彤苦笑,越发着急想着赚钱。 *** 第二日,姜彤和刘太太一起出门,去看房屋,虽然心中选定了但还是要看一看,不然实际有问题怎么办。 跑腿的小子领着她们过去,介绍房子掮客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姜彤和刘太太下了轿,随着掮客的指引进屋。 那人一边给她们细说具体情况,一边带着他们参观。 刘太太边听边询问,问这房子各类细节以及这里前任主人的一些情况。 能说的人家都一一回答了。 亲自过来看过之后,姜彤更觉合心意,这里完全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 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石榴树一株海棠树,瞧着就喜人。庭院开阔,中间摆着一口太缸,以后可以养几尾锦鲤。抄手走廊处处相连,形成一个方正的院子,正屋子面积适中。 古时候讲究居移气养移提,可见居住环境的重要性。 觉得不错,定了下来,刘太太和人洽谈,整治交接好各种手续,付了钱收好房契。 银货两讫。 这房子的主人就是姜彤了。 回去之后,刘太太派人去打扫通理房屋,又一点点添上新的家具,只等收拾妥当,再择日搬进来。 这边姜彤宅子都买好了,已经打扫清理在通风晾气。 而燕子巷的卢家,陈桂香还懵然不知。 她还打着让姜彤自来求饶认错的念头,近来得意得很,完全不把姜彤被娘家人接走当件大事。 尤其是再被卖豆腐的刘婶子撺掇,更是失了心智一样。 现今家里一应活计都交给了顺儿,自己最多就在前头卖卖卤菜,还有个阿贵帮忙。 因手里攥着顺儿的卖身契,所以她一点都不怕,并不像当初防贼一样防着姜彤。 顺儿心思精明,很快摸清楚陈桂香的性情,如此一来,尽顺着她的意,惯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人,小嘴儿蜜甜,手脚更勤快,很快就让陈桂香对她满意了。 这天午饭过后,正是容易打盹儿的时候,陈桂香在屋子里休息,顺儿突然跑进来说家里来人了,是那天走的那个姑娘。 陈桂香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大声道:“哪个姑娘?”还不及顺儿回答,她自己便道,“贺云珍回来了!” 说罢匆匆起身,往外跑。 眼睛一扫,没看见贺云珍,却见了喜儿,还有她身后的四个小子。 陈桂香一撇嘴,“哟,这是又登我家的门了,稀奇,我倒是以为娘家住得才舒服哩。” 这话显然刺的是姜彤。 喜儿心头气愤不已,觉得这人好不可恨! 压了压脾气,扬了个笑脸,道:“是挺好,我家小姐心情也好,不过她日常惯用的东西还在这儿,这便嘱了我帮着拿回去。” 日前离开时把房门上了锁,但这房子是卢家的哪里锁得住,不过是气气人而已,这会儿铜锁早已不在,喜儿直接进去,整理好见过贺云珍当初带来的各类什物,一件一件让人搬了出去,抬到马车上,等全部拿好了,才拍拍屁股潇洒离开了。 而陈桂香呢,她睁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抖着手说不出话。 终于,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姜彤怎么肯,她就也不提合离的事,因时机不对。 她只说自己单独买个小院子,出去住,如此既不必服软,陈桂香奈何她不得,除非陈桂香亲自把休书送到姜彤手里。第二个也不会累得贺家被人指点。 刘太太虽药厌恶极了陈桂香,却还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真的敢写休书。 姜彤就更加没顾虑了,首先她脱离陈桂香就已经达到了些许目的,若人家真写了休书,她更加可以顺着计划来,没有怕的。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这般对我,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心里一边想,反正女婿要读书,人都不在这里,等女儿搬到自己的小院子,她大可多给女儿买两个丫鬟伺候,好好养胎。若在卢家说不准还受气,心里不顺孩子怎么长得好。 也是憋着一口气,刘太太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走运得很,就这几天时间,真给她看中两处合心意的房屋。 便赶紧拿来图纸给姜彤看了。 两处宅子都标注有具体位置,在哪条街哪条道。 姜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就面积来看,第一家比第二家大一些,但姜彤一个人住也需要太大的。 第二家位置挺好的,住宅区也没有离街区太远,但又没有太近很热闹,属于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段。 走过一条街就走一家书肆和一家胭脂水粉店,再有就是布匹的。 房屋的周边环境可以,屋子面积大小适中,坐北朝南。 姜彤觉得很不错,两家都是刘太太经过精挑细选筛选出来的,肯定都没问题,她完全放心,最后根据自己的偏好,定下了第二家。 刘太太没异议,收起图纸,道:“行,娘去和人说,明天就定下来。” 姜彤身无分文,唯一的钱财贺云珍的陪嫁也还都是贺家的,但也还是得把这点钱给刘太太,不然真成了占便宜的无耻之人。 姜彤不知道买一处宅子要话多少钱,身上的银票有三百两,索性全部拿出来,交给刘太太。 “娘,这些钱你拿去给人家,女儿也不知道够不够。”她脸色无奈,“若不够,也只能先欠着娘了。” 刘太太怪嗔看了女儿一眼,“珍儿说的什么话,竟跟为娘如此生分!快些拿回去。”说罢,又把银票塞回姜彤手上。 她女儿身上能有多少钱,刘太太怎么会没数,况这些都是给她傍身的。 贺家只是个小官之家,并非大富大贵,贺老爷的俸禄也不高,贺家能有现在这个家底,已然是靠贺家几代积攒起来的身家,不然怕也没有能给女儿置办那些陪嫁之物的。 一般的官吏人家,生活水平大概也只比普通的好上一些。 姜彤不肯,说一码归一码,既已嫁出去,不好再抠娘家,不然她成什么人了。况日后再让两位嫂嫂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闹一场官司,引得家宅不宁就真是她的过错了。 刘太太拗不过姜彤,只得接了,但她说一个小院子没花那么多银钱,只肯拿两百两,剩下一百两让她放好。 姜彤想了想,她现在也的确缺钱缺得紧,于是便没有太过矫情,收了起来,心想日后挣了钱补偿给刘太太就是。 手里没钱就没安全感,姜彤苦笑,越发着急想着赚钱。 *** 第二日,姜彤和刘太太一起出门,去看房屋,虽然心中选定了但还是要看一看,不然实际有问题怎么办。 跑腿的小子领着她们过去,介绍房子掮客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姜彤和刘太太下了轿,随着掮客的指引进屋。 94.第九十四章 谢谢支持喔!  卢景程回来时家里静静地,陈桂香在前头, 阿贵出去买东西了。 所以他就并不知道方才自己母亲跟贺云珍闹了一场。 姜彤呢, 那点事她也根本没放在心里, 现在人正愁着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呢。 不自觉分析来分析去。 你要说那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境无关其他,姜彤不太相信。 没有哪个梦境能清晰到这种地步的,那两本小说里的内容,每个关键事件,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她穿越的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中的世界? 姜彤摸了摸平平坦坦的小腹,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更多的, 是茫然,太茫然无措了。 她肚子里揣的这个,是小说主角, 以后竟非常有本事。一能建功立业, 二能踹翻渣爹继母替母报仇! 这么匪夷所思, 事情放谁身上都不能那么快接受啊! 姜彤只要想一下,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叹气。 这是主角啊, 是最大boss啊。 变数太大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最初的打算不太一样。 之前姜彤能下定决心不要孩子,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年纪太小,怕孩子又怕死,所以不想生, 且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个负担, 责任太大。 为母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过, 就算以后因为一些社会家庭原因必须生孩子,那也是至少等她二十岁之后。但现在这个年龄,太小了,不适合。 都打算好了,药也买回来了,但没来得及吃,卢景程就回家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就一下子,完全打乱姜彤的计划。 她肚里怀的是个小霸王! 她看了整本书,看完主角整个人生,真的生出无限情感。 他经历的遭遇的所有的你都看了一遍。 为他紧张为他担心为他酸涩,这就是人物带来的情绪。 然后你看完了,再冷不丁告诉你,这主角是你儿子,现在在你肚子里。 能怎么办,是打胎呢还是不打胎呢? 姜彤无法否认,她已经不能单纯把肚里这块肉看做一块没感情的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烦躁。 一种事情超出预计无法掌控的烦躁。 不多时,卢景程进了内屋。 见姜彤支着下巴,正坐在梳妆台旁,面对着窗户,窗门开着。 微微细风吹拂进来,掠过她精致灵秀的眉眼,吹动她用玉斜斜绾起的乌发。 云鬓轻动。 姜彤眉头是轻蹙着的,一缕发丝被吹着贴着白皙的脸颊落在红唇上。 她用手轻轻拂去。 卢景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咳了咳,抬脚继续往里走。 姜彤听见动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首看过去,轻声道:“你回了?” 卢景程觉得贺云珍或许还迷茫着,大概只是随口一句话。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模样俊逸非常。 “珍儿用早饭了吗。” 姜彤放下手,身体才向着这边侧过来,点点头,又道:“相公出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一同窗。”卢景程没有深说的打算。 姜彤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略过。 “对了,珍儿你跟我过来下。”卢景程又说道。 “嗯?什么事?”姜彤略微疑惑。 卢景程的朝她示意,一边往外走。 姜彤便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两人来了卢景程的书房。 这还是姜彤第一次来卢家的书房。 陈桂香这人有些歪性,认定读书人的房间不随意进来,污了这块神圣地。 姜彤对人家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是人家的地方,她要怎么样随便,自己也不缺那一两本书看。 书房宽敞明亮,简洁大方,收拾得干净。 里头一股墨香书气,这里虽没什么名家字画,古籍珍本来增色,但让人看着舒服清爽。 卢景程从桌上拿起一方长盒子。 大概三指宽一掌长。 “珍儿,这个给你。”卢景程将这个盒子递向姜彤。 姜彤挑眉,“给我?” “嗯,打开看看。” 姜彤接过。 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对梅碧绿的翠玉耳坠。 姜彤伸手玉白细瘦的的芊芊手指,挑拿了起来。 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很好看,谢谢。” 卢景程道:“戴上试试看。” 姜彤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很多耳珰钗环,姜彤不是每天都戴,不过大多挑的都是样式简单的,精致又漂亮。 卢景程眼光不错,挑的耳坠挺漂亮。 刚好姜彤今天没耳朵里光光的,没戴耳环,卢景程见状,才让她带上看看。 对方既然开口了,姜彤没再矫情推脱,直接对着铜镜佩戴了起来。 “很漂亮。”卢景程点点头,认真说道。 姜彤就对着他笑了笑。 卢景程,梦里第一本书里的主角。 姜彤心中有太多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就是真的。 她一早就想了很多,书中的贺云珍是在生完孩子差不多半年后死的,没有说原因,姜彤揣测了一下,觉得或许跟生孩子有关,年纪小生育伤了身体根基,没养回来。 而她所处的这个真是世界,贺云珍的命运没有按书中的发展,她都没等到生孩子,灵魂就已经消散不见,姜彤的魂魄从异世而来。 作为一个炮灰,贺云珍年纪小小便死了。 但对姜彤来说,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小说里虚构的东西。 而她代替了贺云珍,那么贺云珍的生命轨迹也该随之改变。 姜彤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即使她穿的这个身体是个边缘人物。 她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初见卢景程时,姜彤就觉得这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 到知道了他是书中主角,更是不敢看轻对方。 他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点毋庸置疑。 书中对卢景程的前妻没有体积,更没有从卢景程的角度写过,回忆怀念这种事。 这就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彤在卢景程身上留了一万个心眼,面上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卢景程看了眼漏壶,巳时已过。 现代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多。 他道:“走吧,今天去岳家,我已经雇了车子,去跟娘说下。” 姜彤点头,让喜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稍作整理,两人就出门了。 陈桂却也怕得罪官家,在没有为难姜彤的,不过到底心里不痛快,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瞥见身后的喜儿准备了许多礼盒,心里酸的厉害,可用不着她准备什么,这丫头嫁妆里好东西多着呢,哪里需要她去操那份闲心! 一时心念多转,想起刘婶儿的话,旁的人家都能拿捏着儿媳妇的嫁妆贺云这么嫁妆要是能在她手里,家里经济也会宽松不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说一说。 儿子读书花销大,让贺云珍拿出些银钱来补贴不过分吧? 儿子可是她男人她相公,他的前程就是她的,将来儿子出息了,享福的还不是她贺云珍?出些小钱简直太理所当然! 那边,姜彤当然不知道陈桂香的那些心思。 她和卢景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贺家。 姜彤前些日子就跟卢家人说过,卢景程放假就快回来。 贺家猜到卢景程会上门来,所以这几日就让门房小子盯着点,看见小姐姑爷来了,赶紧来报。 这不,才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紧走人呼啦啦宅子里报信儿去了。 巷子里不宽敞,两人在大路上就下了马车,喜儿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门口下人早就弯腰扬着一张笑脸给小姐姑爷请安,一边利索把人请了进去。 私下八卦,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收为弟子,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真是眼愁着就要发达了,羡慕煞人! “你们啊,哪里知道他家的情况哟,这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而是卢小子原就是个读书种。”一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说的一脸神秘。 这话旁人听得糊涂,一脸纳闷,连忙问:“大娘这话何意,怎地让人听不懂?” 那大娘眼睛往桌上撇了撇,一边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旁边一个小子眼色不浅,机灵得很,立刻给这老妇倒一杯茶送过去,嘴里笑咧咧道:“大娘您喝茶!” 老妇人面露满意,这慢慢才开口道:“因为这陈桂香嫁给卢老实之前,可是嫁过一回人的,之所以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是因为那个孩子是陈桂香前头男人的!” “嚯!”几人吃了一惊,随即面露惊诧。 95.第九十五章 谢谢支持喔!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用这句话来形容可能不太恰当, 但姜彤心里大概就是这种意思。 她跟陈桂香没有矛盾以及利益冲突,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 所以, 压根没必要闹得乌鸡眼一样不痛快。 好不容易从穿越中感觉到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累死累活上班, 能好好休息一阵,姜彤还没兴趣在生活的地方勾心斗角,或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原主之所以不能适应, 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多, 因为她把自己放在卢景程妻子位置,陈桂香儿媳妇的位置, 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加之生活环境的变化, 各种落差,又没有很好的调节过来才会无法适应,不顺心,意难平。 但这些姜彤不同,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 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 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 表情就更加满意了, 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里面有四匹锦缎,两匹酱色,一匹茜红色,一匹靛青色,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顾及到了家中三人。 陈桂香觉得自个穿什么都成,景程出门在外,倒是该多做几套,那匹亮色一看就是留给儿媳妇的,难得她没先扣留下,倒是长进不少。 暗暗点头,陈桂香才说道:“景程出门在外,门脸终归要讲究些,免得那些子眼皮浅的看低了他去,这匹青色料子我瞧着好,日头从隔壁你薛大娘那里借来了时兴的花样子,你照着仔细给他做两身,还有自己,这匹鲜亮的正衬你,也做两身。” 姜彤点点头,然后又说:“如此婆婆的也一起做了,没得长辈穿旧衣,媳妇反而新装上身的道理,再者如今不比当初,相公前途不可限量只会越来越好,咱们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这一番话,孝顺还是其次,夸卢景程反而更让陈桂香高兴,是以她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白面馒头似的脸庞越发和善。 “你说得对,快些做起来是桩事,不过你怀着身子,不用太赶,你那丫头的喜儿瞧着是个伶俐的,尽可让她搭把手。” “知道的娘。”姜彤抿唇笑了笑,然后拿着东西回了自个儿屋子。 做衣服姜彤肯定是不会的,不过她婆婆开口了,不算大事,她也的确有时间,喜儿的女红不错,她学着大大下手应该可以。 也不知道裁剪难不难。 好像这时候这些普通人家都是买布料自己做衣服的,很平常。 喜儿得了话,开始量尺寸。 除开自家小姐,另姑爷和太太的尺寸是之前就记录下来了的,倒不用特意再去量。 姜彤让喜儿先做陈桂香的,卢景程的她怎么都得自己动两手才行。 这是个态度。 在什么位置是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姜彤一向权责分明。 喜儿是个熟手,裁衣服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她放慢了手,因为要教姜彤从裁布开始,说一步停一下,哪里有要注意哪里容易出错。 姜彤不傻,他们不用做出一朵花,普通的衣服,不很复杂,加上喜儿在旁指点,还是可以稍微上手了的。 两人在屋子里弄了一个时辰,大体剪出个衣袍样式出来。 “小姐歇一下吧,我们又不赶时间,慢工出细活。” 姜彤点点头,便也放下手中的剪刀针线。 因为喜儿要教她,反倒让对方不能专心,喜儿先做的是陈桂香的外衫,贺云珍琢磨着自己还是先给卢景程做套内衫好了,左右穿在里头,不那么好看外人也瞧不着,反而外衫要常穿着见人,还是得让喜儿帮忙。 第二天,姜彤晌午歇了觉起来,家里来了个人,隔壁薛大娘家的闺女,叫做薛红杏。 这个薛红杏,年纪不大,十四岁,比姜彤现在身体的年龄还小一岁。 姜彤穿过来后,见过她一两次,不熟,但对方似乎是个外向性格。 贺云珍嫁过来之后,自视和别人不同,不爱和这些小门贫户的人打交道,很少出门。薛红杏不知怎么就爱往卢家来,贺云珍见她也不热络,淡淡的,表面功夫也不装,但是薛红杏像没不知道一样,照旧每次嘴里亲亲热热喊着珍姐姐。 姜彤真觉挺好笑。 这不,这人现在又拉着姜彤,语气亲昵地说话。 看上去来真像两人感情很好似的。 “珍姐姐,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晚上再接着睡呢。我等你好久了。” 薛红杏叽叽喳喳,麻雀似的说着话。 她其实也没来几分钟。 姜彤是真有些困,即使睡了一个时辰,身体还是又软又乏,没精神。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十分武断地觉得可能和这坨肉有关。 “哦,是吗,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姜彤懒懒说道。 “家里坐着没劲,左右不过两步路又不远,就过来找珍姐姐说说话。” 姜彤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又放下。 眉梢微微挑起,笑了。 也没戳穿对方蹩脚的借口。 说了句不搭边的话,“天气好像渐渐热起来了。” 薛红枝内心微微撇嘴,恶心贺云珍小姐做派,面上却若无其事讨好奉承她。 贺云珍也不多说,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应两句。 这一片人家,家庭条件都说不得有多好,谁家不从到忙到晚,小老百姓市井里某生活就是如此。 薛大娘却是疼爱这个小女儿,也偏心,女儿懒惰不干活,偶尔不痛不痒训一句,没一点作用不说倒越发把薛红杏纵得没了边。 薛红杏平时就跟她娘一起学着绣绣花,家里轻事重事,都是薛家两个儿媳妇一把抓,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心里早就有了怨言。 又说了些别的,薛红杏似不经意间提起来:“我听婶子跟我娘说,景程大哥就要回来了,你这是要给他做衣衫吧。我哪里也在有些新式样,珍姐姐要不要看看?”明明是个大嗓门,这会儿却放轻了声音。 外间炕上确实推着好些布料,竹篾簸箕里放些针线剪刀并一些小工具搁在小炕桌上,喜儿就在那里量尺比划。 这些布料花色,一看就能知道是女子衣服式样,原就是先准备做好她婆婆的,红杏定是瞧见陈桂香上门借花样子了。 姜彤就蹙了蹙眉,这些话一个大姑娘是不太好问出口的。 别怪她多想,这人是不懂还是真的存了别的心思? 姜彤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薛红杏。 那姑娘视线一直落在布料衣服上面。 “这是给我婆婆做的衣服。” 片刻后,姜彤说了这么一句,旁的就一概不提。 薛红杏抿着嘴笑:“珍姐姐是官家小姐出身,肯定不跟我似的日日都要动针线活,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有什么小物件我也能做。” 姜彤眉梢轻挑,语气平淡,“很不必,我身边还有喜儿,虽然比不得妹妹的手艺,倒也能见得人。” “是吗,珍姐姐太客气了。”薛红杏脸上略略闪过一丝尴尬。 又坐了会儿,薛红杏推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喜儿这才抬起头,鼓着脸对姜彤道:“她这也太唐突了些!” 姜彤若有所思。 几天后,陈桂香的外衫就做好了,姜彤给她送过去,对方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放进大木箱子里,说等来日见客的时候再穿。 前头小摊现在大多时候是阿贵在守着,陈桂香每天晚上煮好卤料,把东西全部卤好,第二天好卖。然后吃了晚饭,又去菜场准备次日的食材,量不大,但胜在每日都是新鲜东西。 即使是卤味也没放太久,以免影响口感坏了口碑。 另一边,姜彤见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心中着急。 她明里暗里多次让喜儿出去打听,终于知道县城内还有另一位接生稳婆,据说这人不止会接生,还有些别的营生。 说出来不大好听,但私下却流传开来 那些个私密手段,像是男女之间行那事的助兴蜜药,男子壮.阳药,女子易孕药打.胎丸之类的。 姜彤就让喜儿问了地点,思索片刻就决定自己去一趟。 县城就这么大点位置也不远,寻个脚力轿夫,很快就到了那位接生婆家。 姜彤出门时特意找了身喜儿的旧衣服穿上,也没挽髻,还那帕子把脸给捂住了,见了那张大娘,把人拉倒一边,蚊子嗡嗡似的问了句:“有没有,那个,流掉胎儿的药?” 这人见怪不怪,她这生意老早就做了出去。 来买药的人每天都有,大多是勾栏小院里头的姑娘,身子有暗疾,意外怀了珠胎要打掉的,各种求药的都有。 还有一种,就有那不知事的贫家小丫头被男人骗去了身子怀了孽种的,没法跟家人交代,便只能买药流掉孩子。 她把对面遮得严严实实的姑娘打量一圈,见她没梳妇人发髻,心里想着还是哪家院子里姑娘的丫鬟来给主子买药。 便说了句:“等着。” 去房间拿一个小瓶子,收了二两银子后,才将药给了她。 姜彤接了东西往荷包一塞,又急急忙忙赶回卢家。 回房换了衣服重新梳过头,被她叫去西头买山楂糕的喜儿还没回来。 长舒了一口气,把要二两银子买回来的那小瓶药,锁进了柜子里。 把个陈桂香高兴的,平日里抠门得没边的性子,当天就杀了只肥鸡,炖的香喷喷,亲自端到儿媳妇手里。 左邻右舍听闻后,出门碰见陈桂香,具是满脸笑容说着恭喜,道陈桂香好福气。 私下八卦,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收为弟子,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96.第九十六章 谢谢支持喔! 她跟陈桂香没有矛盾以及利益冲突, 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所以, 压根没必要闹得乌鸡眼一样不痛快。 好不容易从穿越中感觉到唯一的一点好处, 就是不用累死累活上班, 能好好休息一阵,姜彤还没兴趣在生活的地方勾心斗角,或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原主之所以不能适应,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多,因为她把自己放在卢景程妻子位置,陈桂香儿媳妇的位置,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加之生活环境的变化,各种落差,又没有很好的调节过来才会无法适应,不顺心, 意难平。 但这些姜彤不同, 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 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 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 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 表情就更加满意了, 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里面有四匹锦缎, 两匹酱色,一匹茜红色,一匹靛青色,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顾及到了家中三人。 陈桂香觉得自个穿什么都成,景程出门在外,倒是该多做几套,那匹亮色一看就是留给儿媳妇的,难得她没先扣留下,倒是长进不少。 暗暗点头,陈桂香才说道:“景程出门在外,门脸终归要讲究些,免得那些子眼皮浅的看低了他去,这匹青色料子我瞧着好,日头从隔壁你薛大娘那里借来了时兴的花样子,你照着仔细给他做两身,还有自己,这匹鲜亮的正衬你,也做两身。” 姜彤点点头,然后又说:“如此婆婆的也一起做了,没得长辈穿旧衣,媳妇反而新装上身的道理,再者如今不比当初,相公前途不可限量只会越来越好,咱们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这一番话,孝顺还是其次,夸卢景程反而更让陈桂香高兴,是以她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白面馒头似的脸庞越发和善。 “你说得对,快些做起来是桩事,不过你怀着身子,不用太赶,你那丫头的喜儿瞧着是个伶俐的,尽可让她搭把手。” “知道的娘。”姜彤抿唇笑了笑,然后拿着东西回了自个儿屋子。 做衣服姜彤肯定是不会的,不过她婆婆开口了,不算大事,她也的确有时间,喜儿的女红不错,她学着大大下手应该可以。 也不知道裁剪难不难。 好像这时候这些普通人家都是买布料自己做衣服的,很平常。 喜儿得了话,开始量尺寸。 除开自家小姐,另姑爷和太太的尺寸是之前就记录下来了的,倒不用特意再去量。 姜彤让喜儿先做陈桂香的,卢景程的她怎么都得自己动两手才行。 这是个态度。 在什么位置是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姜彤一向权责分明。 喜儿是个熟手,裁衣服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她放慢了手,因为要教姜彤从裁布开始,说一步停一下,哪里有要注意哪里容易出错。 姜彤不傻,他们不用做出一朵花,普通的衣服,不很复杂,加上喜儿在旁指点,还是可以稍微上手了的。 两人在屋子里弄了一个时辰,大体剪出个衣袍样式出来。 “小姐歇一下吧,我们又不赶时间,慢工出细活。” 姜彤点点头,便也放下手中的剪刀针线。 因为喜儿要教她,反倒让对方不能专心,喜儿先做的是陈桂香的外衫,贺云珍琢磨着自己还是先给卢景程做套内衫好了,左右穿在里头,不那么好看外人也瞧不着,反而外衫要常穿着见人,还是得让喜儿帮忙。 第二天,姜彤晌午歇了觉起来,家里来了个人,隔壁薛大娘家的闺女,叫做薛红杏。 这个薛红杏,年纪不大,十四岁,比姜彤现在身体的年龄还小一岁。 姜彤穿过来后,见过她一两次,不熟,但对方似乎是个外向性格。 贺云珍嫁过来之后,自视和别人不同,不爱和这些小门贫户的人打交道,很少出门。薛红杏不知怎么就爱往卢家来,贺云珍见她也不热络,淡淡的,表面功夫也不装,但是薛红杏像没不知道一样,照旧每次嘴里亲亲热热喊着珍姐姐。 姜彤真觉挺好笑。 这不,这人现在又拉着姜彤,语气亲昵地说话。 看上去来真像两人感情很好似的。 “珍姐姐,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晚上再接着睡呢。我等你好久了。” 薛红杏叽叽喳喳,麻雀似的说着话。 她其实也没来几分钟。 姜彤是真有些困,即使睡了一个时辰,身体还是又软又乏,没精神。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十分武断地觉得可能和这坨肉有关。 “哦,是吗,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姜彤懒懒说道。 “家里坐着没劲,左右不过两步路又不远,就过来找珍姐姐说说话。” 姜彤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又放下。 眉梢微微挑起,笑了。 也没戳穿对方蹩脚的借口。 说了句不搭边的话,“天气好像渐渐热起来了。” 薛红枝内心微微撇嘴,恶心贺云珍小姐做派,面上却若无其事讨好奉承她。 贺云珍也不多说,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应两句。 这一片人家,家庭条件都说不得有多好,谁家不从到忙到晚,小老百姓市井里某生活就是如此。 薛大娘却是疼爱这个小女儿,也偏心,女儿懒惰不干活,偶尔不痛不痒训一句,没一点作用不说倒越发把薛红杏纵得没了边。 薛红杏平时就跟她娘一起学着绣绣花,家里轻事重事,都是薛家两个儿媳妇一把抓,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心里早就有了怨言。 又说了些别的,薛红杏似不经意间提起来:“我听婶子跟我娘说,景程大哥就要回来了,你这是要给他做衣衫吧。我哪里也在有些新式样,珍姐姐要不要看看?”明明是个大嗓门,这会儿却放轻了声音。 外间炕上确实推着好些布料,竹篾簸箕里放些针线剪刀并一些小工具搁在小炕桌上,喜儿就在那里量尺比划。 这些布料花色,一看就能知道是女子衣服式样,原就是先准备做好她婆婆的,红杏定是瞧见陈桂香上门借花样子了。 姜彤就蹙了蹙眉,这些话一个大姑娘是不太好问出口的。 别怪她多想,这人是不懂还是真的存了别的心思? 姜彤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薛红杏。 那姑娘视线一直落在布料衣服上面。 “这是给我婆婆做的衣服。” 片刻后,姜彤说了这么一句,旁的就一概不提。 薛红杏抿着嘴笑:“珍姐姐是官家小姐出身,肯定不跟我似的日日都要动针线活,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有什么小物件我也能做。” 姜彤眉梢轻挑,语气平淡,“很不必,我身边还有喜儿,虽然比不得妹妹的手艺,倒也能见得人。” “是吗,珍姐姐太客气了。”薛红杏脸上略略闪过一丝尴尬。 又坐了会儿,薛红杏推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喜儿这才抬起头,鼓着脸对姜彤道:“她这也太唐突了些!” 姜彤若有所思。 几天后,陈桂香的外衫就做好了,姜彤给她送过去,对方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放进大木箱子里,说等来日见客的时候再穿。 前头小摊现在大多时候是阿贵在守着,陈桂香每天晚上煮好卤料,把东西全部卤好,第二天好卖。然后吃了晚饭,又去菜场准备次日的食材,量不大,但胜在每日都是新鲜东西。 即使是卤味也没放太久,以免影响口感坏了口碑。 另一边,姜彤见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心中着急。 她明里暗里多次让喜儿出去打听,终于知道县城内还有另一位接生稳婆,据说这人不止会接生,还有些别的营生。 说出来不大好听,但私下却流传开来 那些个私密手段,像是男女之间行那事的助兴蜜药,男子壮.阳药,女子易孕药打.胎丸之类的。 姜彤就让喜儿问了地点,思索片刻就决定自己去一趟。 县城就这么大点位置也不远,寻个脚力轿夫,很快就到了那位接生婆家。 姜彤出门时特意找了身喜儿的旧衣服穿上,也没挽髻,还那帕子把脸给捂住了,见了那张大娘,把人拉倒一边,蚊子嗡嗡似的问了句:“有没有,那个,流掉胎儿的药?” 这人见怪不怪,她这生意老早就做了出去。 来买药的人每天都有,大多是勾栏小院里头的姑娘,身子有暗疾,意外怀了珠胎要打掉的,各种求药的都有。 97.第九十七章 剩下的粥姜彤兀自吃了, 就着一块粗饼。她胃口不大, 细嚼慢咽下来肚子已饱, 这饼子不知是什么粗粮做的,口感自是没细粮那么好, 姜彤拿起另一块掰开些许喂给八月, 这孩子没吃过粗粮, 平常在家里各类甜软的小点心没断过口, 此时见这圆形大病,还瞪着眼看了看才张口。 只喂了一口, 八月显然不爱有些抗拒,小眉头都皱了皱,但也没再姜彤面前吐出来,只奶声奶气说:“不好吃, 我不爱吃。” 姜彤自己又吃了一口, 嚼许久再吞下去, 免得太划拉嗓子, 一边告诉八月:“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 就要吃这个。”粗粮有粗粮的好处,每日吃点也无妨。 八月显然不太懂,外头好奇问:“娘我们不回家吗?” 姜彤不欲跟小孩子说太多, 就说以后再回家,眼下先住在这里。 八月不一点以后是什么时候, 不过只要有姜彤在他就不管别的, 只吃饱玩好就要睡觉了。 那边吃完了饭, 那几人都回来了。 一同到姜彤眼前回话,阿贵先说:“主子,这道观的确小,杂役统共不过十二个,伙房里做吃食的是个老道姑,年纪有四十来岁,身旁有两名女杂役打下手,砍柴的专门有一个人,再则观里一个月采购一次,就是伙房里那位道姑负责。” 喜儿听了也紧跟着说:“我和慧儿吃饭也是伙房那边,不是是另有一处房舍,没个那边那一伙。小姐,她们这观里,正经道姑一共只有二十五人,观主算一个,和观主一个辈分的还有四位师叔,都是玉字辈,据说观主名下没有收过一个弟子,还有就是观主身体好像不是很好,每天都要吃药。” 姜彤听罢回想了下白天见那观主时,对方的确是脸色很不好又很瘦,一副不太健康的模样。 姜彤又问观里采买是不是去城里? 元宝摇摇头说不是,“太元观山脚下就有两片村子,平常米粮油盐都是在庄户那里换来的,观里没产出,香火又不旺,后山那里种了两块菜地,山下还十亩水田也是观里的,租给附近农户耕种换些粮食,勉强能自给自足,所稍微遇上点事儿就能捉襟见肘,无暇应对。” “这样啊……”姜彤低语,心里算了算,太元观人口不到四十,十亩田地租子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嚼用,就算一个月有个把香客过来添些香油钱,怕也远远不够。 看来这太元观实在穷。 穷姜彤还不怕,她原本是担心这太元观会处在皇帝的监控下,若里面都是他的人那样姜彤才真要哭,自己行动肯定会受到限制。 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大,若这地儿真是皇帝的,不至于让她们过得这么清贫。 相比起来,那个崇明寺还真有可能被皇家插手掌控。 姜彤笑了笑,流放好啊,流放总比控制好。 说完了这些后,姜彤就让他们各自去休息。 屋子还有两间,最右边靠尾一间给喜儿慧儿,次右一间给花红石榴,先头小道姑已经去请示过,给阿贵元宝两人住的屋子在外头,不过也不远,到姜彤这边也就一刻钟的距离。 左边两间是姜彤的,她自己住一屋,另外一间给八月,晚上花红石榴两个轮流带他睡。 今日路上劳累了大半天,姜彤也略感疲乏,洗漱之后就匆匆睡下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上喜儿慧儿起来了,这道观清晨很有些冷,两人一个打扫院子,一个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来洗,阿贵元宝早就从水井里打了水过。 不多就姜彤也了身,喜儿正拿衣服给她换,姜彤倒是恍愣了下神,才道:“昨日她们不是拿了衣裳来,且穿那个吧。” 喜儿努努嘴,有些不情愿,道:“小姐,那些衣服都是旧的,也不知被多少人穿过,索性咱们定的袍子也快送来了,不急这两天啊。” 姜彤摇摇头,慢声慢气道:“不像话,如今已经是观里人,也该守她们的规矩,莫叫人看轻了去。再说那衣服穿在外头,无碍的。” 喜儿只能依言给她拿来道袍。 袍子不是特做的不是很合身,大了许多,姜彤也不在意,穿上后腰带弄紧些就可以了。 她昨日见那些道姑门,头发都是紧紧束成一个圆髻,顶在头顶,一丝不乱。 姜彤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一头乌发,她头发又浓密又长,要扎成一个揪肯定费劲,索性偷个懒,只挑起一半束起来,用簪子固定好便算完事。 喜儿她们见主子都换了道袍,便也都乖乖回房换了衣裳。 随后忍不住时刻打量姜彤,心里很是自豪,想着就算是这副打扮她们小姐还是这么貌美漂亮。 小姐就是天生丽质!穿着道袍身上还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呢! 姜彤让她们几个看着八月,若醒了就抱起来。自己就往前殿了去。 到了前殿,有小道童领着姜彤去了一间明室,让她在此等候观主稍后就到。 姜彤面带微笑,也不着急,自坐在等。 不多时就听见脚步声传来,随后三个女道士走了进来。 正中间一个就是太元观观主,听说道号玉清,外人称为玉清真人。 清玉旁边是她的两位师姐妹,一位道号玉静,一位道号玉修。 姜彤给这三人见了礼。 三人目光在姜彤身上打量了一遍,见她换了道袍,身上也干干净净,发上一支钗环都无,略为满意。 姜彤被皇帝丢过来还顺便赐了道号叫“太初”,观里人也都知道。 玉清对她略微颔首,然后告诉姜彤旁边两位是师伯师叔。 “既入了道观,俗家名字就不便再叫了,以后你名就叫令疑,我收你做弟子,三日后在大殿行册典。这有两本书,一本是太元观守则,另一本是弟子守则,你拿回去这两日看完。”她递过手中东西,声音清冷表情严肃,只是面色依旧苍白无血色。 姜彤一听,赶紧把书接下。 玉清说的弟子当然是入室关门弟子。 姜彤心里有点点诧异,不是说观主从来不收弟子的吗? 不过这点诧异她丝毫没表现出来,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她是皇上丢过来的人,观主怎么些也要做下表面功夫吧。 姜彤认为她这就是占了个名头,心里告诉自己别没眼色真把自个当成嫡传弟子。 她们这些人都是正经修道的,自己一个有七情六欲凡子之心的人自然不适合。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彼此心中有数就行。 姜彤很有那个自知自明,没见观主虽说收她放弟子,那脸色却一点波动都没有,分明就不是发自内心,心甘情愿的。 说完这几句话,玉清就让姜彤回去。 姜彤拿着书本从善如地流离开了。 等姜彤走了后,玉静才略有些不赞同地说道:“师妹你真决定了?这么仓促要收那人做弟子?” 玉清昨晚已经把这事和师姐提过一嘴,当时玉静就不是很同意,但她又知道观主并非那等随意之人,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然一问,对方却只说一切自有缘法。 相比起来玉修就不管那么多了,观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她们这么一个小道观,如今越发没落,还不知能撑到几时,又有什么好讲究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师姐莫言多言,玉修稍后你去同弟子们说一声,让她们三天后记得早些过来。” “是,观主。” 玉清说完一番话,重重呼出几口气,显然有些体力不支,脸色愈加苍白。 “师妹快去歇着吧,你这身体……哎!”玉清还能说什么,只想让人好生养着莫操心那么多。 然她也知道这不可能,她们太元观如今是越发艰难,入不敷出不说还欠了外债,观主自去年冬身体就不太好,拖了几个月反而有愈加沉珂的征兆。如此还要每日惦念想着怎能挽救支撑下去。 谁都没想前些日子皇宫里突然来了人,说要派一个人过来清修。一开始她们有些不知所措,后头再一想,就有些惊喜,想着是不是皇上知道了她们太元观,是不是她们观要走运了? 然没等她们高兴多久,留了“圣上口谕”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都没留下。 只在昨日,那个被发配过来清修的女子就来了。 玉清和玉静她们也差不多意识到,皇上压根不是想起来太元观要帮助她们,不过是借了她们地方惩治人而已。 就是因为她们道观最清贫清苦。 想明白这点,玉清玉静二人苦笑不已。 * 姜彤可没总是一直呆在自己那小院子里,这观虽然冷清,却也有点逛头。 除开座主殿两副殿,还有两排提供香客休息的厢房。 观里道姑住的地方一直在后面,包括伙房杂院。再往里就是一片林子,林子左边山坡处有两块菜地,右边是一条溪流。 姜彤一边分辨地形位置一边记在心里。 这太元观的几座殿堂具都有了斑驳痕迹,许多青漆红漆都已脱落,显得有些寒碜。住的地方更不必说,很多都是破烂失修,姜彤那处院子还是稍微好一些的。 姜彤走走看看,期间还遇见几个上山捡柴火的杂役。因不认识也没说话,颔首点头作为行礼就走开了。 这一番观察下来,再结合昨日阿贵元宝的话,看来,这太元观经济的确非常困难,也不知它是如何支撑至今的? 98.第九十八章 而另一头, 看姜彤被一张圣旨撵出去出家幸灾乐祸的人不知凡几。 然而, 等王府二房那些人笑过之后又开始不得劲了。 原因不难猜, 卢景程是镇南王唯一的子嗣,本来如果他结一门弱势妻族二房应该无比庆幸满意才对。 只要一想卢景程在外面养大纵使有两分本事也不足为虑, 再配一个只会扯后腿的乡下妻子, 于他们无碍不说反而更有利。 不过就因为周家两姐妹不喜欢姜彤, 看她不痛快, 所以就处处为难对方。现下姜彤被送走了,见卢景程去了半副神魂的样子他们更高兴。 但清醒过后, 想起皇上把姜彤送走是因为要给郡主指婚腾位置,以后安阳郡主入了王府,卢景程就会势大,依照皇上宠爱郡主的程度, 不用说, 世子之位肯定会落在卢景程头上。 赵夫人她们开始还打着等姜彤降成妾室, 孩子也由嫡子变为庶子, 她和后进门郡主之间必成水火之势, 到时二房旁观得利简岂不美哉。 哪里想到被皇上一张圣旨打破了如意算盘。 且再深思,姜彤出家这事里应该有安阳郡主的手笔。 事情既已发生,孙氏也唯有沉着一张黑脸, 叫来赵夫人,让她把几个女儿管好, 日后可别再不知所谓得罪了郡主, 郡主身后有长公主和皇上撑腰, 跟那贺氏可不一样! 赵夫人能说什么,只能赶紧回房教导两个女儿。 和镇南王府不同,高安阳最近心情着实不错,偶尔进宫陪陪太后。 姜彤被打发走她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 高安阳上辈子没见过卢景程几面,这辈子既然计划要嫁给对方,所以她也就谋了个时机,见了人一面。 风姿卓绝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眼神冷漠,一身玄衣,显得尤为不近人情。 高安阳脚步顿了顿,脸上有一瞬间愣神。 这人气度俨然不比二皇子差,且在容貌上还要胜出几筹。 高安阳不着痕迹打量着人。 前世大多数时候只听得他显赫的名声,曾远远见看过一面,却不似今日这般近距离看得清楚。 心头略微波动,高安阳心中满意了几分。 这样的人,自己下嫁与他倒也不算太过委屈。 这位安阳郡主也不想想,人家压根从没想过要娶她,一都是她自个儿一厢情愿算计得来的,还有脸说什么配不配得上,下嫁不下嫁,当真好笑。 心思回转,高安阳上前几步,脸上却挂着淡而温婉的笑容,双手放在腰侧缓缓福了一礼。 “周公子有礼。” 卢景程眼睛眯了眯,只略一点头,就准备离去。 高安阳却突然又叫了一声:“周公子且慢,何故于此。” 她相貌不差,故意放柔了声音,在外人看来有些惹人怜爱的气质。 卢景程心中冷笑,面色依旧冷漠,但他果真顿住了脚步,慢慢转头,视线落在高安阳身上,半晌,才道:“未知姑娘有何事?” 对方一副不认得自己的模样叫高安阳心头噎了噎。 好在旁边除了自己带来的丫鬟也没别人,没叫自己丢脸。 高安阳不是冲动的性格,忍了这口气,道:“周公子不知,我母乃常宁长公主,论起来我们原也是一家,安阳当叫周公子一声表兄的,周表兄。” 高安阳内心其实不像真的十五六岁的少女那般羞涩,毕竟她上辈子多活了十年,又成过亲。经历重生这一遭,度过了最初的那几日心神不宁和惧怕,后面就是狂喜和自信,觉得自己是得上天眷顾之人,认为自己这辈子自该比谁都活得好。 故而对卢景程说出这样一番话后也并未觉得有什么,甚至说她认为嫁给他已经其实板上钉钉的事,就算没彼此说破卢景程也当心中有数才对。 谁知卢景程依旧淡淡,脸上没多余反应,只道:“不敢高攀。” 丢下这句话,卢景程再不逗留大步离开。 高安阳脸色瞬间跨了下来,差点将手里的手帕搅烂。 忍了忍,终究也转身走了。 皇上日前才下圣旨把姜彤弄去出家,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给卢景程指婚,不然目的就太明显了些。总归天子还是顾念着自己脸面的,要指婚怎么着也得再等几个月,起码让人忘了这事再说。 * 姜彤人现在在太元观,并不知道京中的风风雨雨。 几天后,玉清观主就举办了仪式,依言收姜彤为弟子。 这一辈的弟子都是从一个‘令’字,玉静和玉修都各自收有两名嫡传弟子,剩下的都只是一般弟子。 姜彤的道名是‘令疑’两字,因为是最晚入的门,所以大家也都叫她一声令疑师妹。 道观虽小,各样规矩仪式却全乎。 喜儿很不愿自家主子被观主收为弟子,甚至有些着急,她觉得主子在这观里只是暂住,以后肯定会离开的,现在却要被收作观主弟子,好似跟这里关系多大,要留住了一般。 如此哪里会不慌。 姜彤却没操心这些,过了几日,她们定的道袍送到了,一看就是高级料子,触手柔软舒适光滑。 姜彤也就不在穿那件不合身的袍子,次日换上新衣裳。 侥是喜儿慧儿见惯了她家主子美貌,也被穿着新道袍的主子惊呆了下,忍不住要夸赞。 怎么说呢,虽然不是那些漂亮的裙子,没戴钗环,但就这一身素淡道袍,穿在姜彤,怎么看怎么好看。 看着气质冷清,有一股世外之人的气息。姜彤容颜殊丽,巴掌大的尖俏小脸莹白似珍珠,一双大眼中透出清凌凌的水光,不笑时冷漠,笑时万物生辉。 喜儿暗自嘀咕自己是女子都要被主子给迷住勾去了魂。 成为观主弟子后,姜彤也觉出有甚大不同来,太元观冷清,每日有两三个香客就已经是不错。 在这里,每日上过早课后就无事。 那些道姑们也多不会闲着,上前捡菇子野果拾柴之类的事做得再自然不过。 不只是几个杂役,弟子们也要轮到上山,后院的两块菜地也是要整治的。 又过了几日,姜彤就去和她师傅提想在自己院子后头搭建个小厨房的事。 理由都是现成的,姜彤虽然来着出家,显然跟这些自小就因为活不下去进了道观出家的人们不一样她们根本不起来一类人,尽管玉清收了姜彤做弟子,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同就是不同。 况姜彤身边还带着六个人,太元观本来就缺米粮,自己人都吃不饱,姜彤这一下子来这么多个,谁心里会没点想法,不过是这日子尚短,现姜彤又有了观主弟子这个名头,隐忍着不说罢了。 姜彤又不是傻子,更不是那种愿意给别添麻烦的人。 故而她就将这事堂堂正正提出来给玉清听,说自己带着六个下人他们不是观里弟子在此吃喝实在不妥当,再则自己身边还有个小孩,跟着伙房一同吃不太方便,不若允自己院子里搭建个小厨房出来,日后一应米粮都由自己这边出。 本还以为多少要多说几句她师傅才会同意,没成想玉清为人虽冷清,但却非常豁达看得开,似乎也没觉得这事丢面子。姜彤一说完她就同意了,面色平静淡然,“既如此,你让人去后山伐几根树造个小屋便是。”说完就挥挥手让姜彤离开。 得了准话,姜彤就把这事儿告诉了阿贵元宝,他俩不会造房子,但道观山脚下里村子里有木匠,请两个上来就成。 几人都听高兴,另置一处吃饭更好,这道观伙食实在太差了些,几个小子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天天喝稀粥吃粗饼也熬不住。 事儿办得飞快,第二日就请了两个会木匠手艺不错的农家汉子,只三四天小厨房就建成了,灶台垒得很好。 房舍虽是木头做的缺结实稳固,不过也没办法,这里条件简陋讲究不起来,只平时注意点防火就行。 姜彤又招来阿贵两人,说以后既然要单独开火,那采买问题就交给他俩负责。 “这里离城里太远,来回时间长不方便。不是说附近有两个村子的,你可去问问,看谁家有多余的东西就跟他们买,不拘粮食鸡蛋青菜,若是能找到长期供应的便是再好不过,至于肉类的话,你们也自己打听看哪里有卖。不过,第一次要买的东西估计有很多,那些村里人也没有,你们可能还是要往城里跑一趟……”姜彤想到什么说什么,该嘱咐的都嘱咐了,然后拿出银钱出来交给二人,让他们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两人得了吩咐才出了观下山去。 姜彤原先不是没想过道观这么困难,她何不帮上一帮,别的没有,一个月给提供些粮食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想法冒出来一会儿,就立马被姜彤按下去了。 不妥。 第一个,她勉强算是这观里的弟子,但内里跟这些人又很不同。如果大咧咧说出以后每月给她们提供一定的粮食,只想下就知道以后这氛围就不好,姜彤还怎么跟那些师姐妹相处?她还要在这里待多久都说不定,一年两年或是更久,难道总以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面对大家;其二,治标不治本,姜彤能给提供一个月一年两年的粮食,但她能永远提供下去?如此一来,一旦停止就会不成恩反成仇,道观缺的不是粮食而是支撑下去的办法。 所以姜彤打消了舍些粮食出去的念头。 要让这道观活起来,还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99.第九十九章 道观想要维持下去不单纯, 说白了, 就必须要有教徒有信众有香火。 一个道观若连信徒都没怎么活得了? 人的信仰这回事姜彤想不出办法来改善, 这个勉强不来。 再说她自个儿还是个门外汉呢,压根就没那本事。若真那么简单有好的办法, 太元观经历了这么几代早就该做旺起来了, 不说越来越兴盛怎么着也不至于落魄至此才是。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 太元观非常落魄。 原因倒是能猜出来有几个, 一来是近年佛教盛行, 这京城附近的小寺庙宇不知凡几,许多百姓一窝蜂信奉了佛教, 道家自然就没落了。 再有就是,这太元观没经费,几个殿年久失修,外观看上去总不那么气派, 自然不讨喜。 有得选择大家自然选择好的, 称心如意的。 所以说太元观被淘汰实在是各种原因堆积在一起促成, 并非偶然。 现如今, 也不过附近两个村子偶尔来个把人, 不过农户庄稼人也不富有,就算能添两个香油钱但也不多。 姜彤觉得,现在除非是有个什么特殊大事来骤然提高太元观的人气名声, 否则这地方很难翻身,几乎不可能。 前走崇明寺挡着, 后还有无数个小庙宇道观竞争。 姜彤知道, 太元观里的道姑多半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或者有那贫困极了养不活孩子又不愿意将孩子卖身为奴的,也会寻摸些庙宇道观将孩子送去,好歹是条活路。 太元观将近四十来口人,大的有,小的,七八岁的道童也有。这么多张嘴就靠租出去的十亩田租子,真心难养活。 寻了个空闲,姜彤就叫了个小童来问话,问她们每日除了每日做早课还有没有别的事。 那小童只说,“除了做道法,大家该会去山里捡柴火,或者挖些野菜野果回来,除此之外没甚旁的事。” 这也是她们这些道姑自小在观里长大见识少,学的东西少,来来去去就是道观的东西。 所以虽知道现下困难,却也没想过改变的法子,只知守着传下来规矩。 要姜彤说,都快过不下去了,应该另琢磨些生计才是,但道观里大多数道姑都比较温顺木讷。 姜彤在这道观附近很是转了几日,然后又去问了旁人,后面那块山坡地是无主的还是她们道观的? 那人说是太元观的地产。 姜彤过去踩过也扒拉过那块地的土壤,结果还不错,那片山坡地地势较高,泥土松软又干燥通风,其实很适合种些番薯之类的作物。 番薯对土地要求没不高,亩产又不错,如果将那几亩山坡地种上番薯,收了粮食不拘是自己吃还是卖,总能让观里人填个饱肚子,不自至于每日只喝稀粥。 姜彤估摸着自己能想得到这主意,她师傅那些人未必就想不到。 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如此,然为何这么多年过去没见她们自己动手种粮食养活自己? 她心中不解,这日做完早课便去了玉清的院子,打算探探话。 玉清虽然是观主,但因为她身体不好,今年很少出来主持道观中的事宜。 不过现在道观几乎没甚大事。 姜彤如今整日穿着道袍,头发挑梳起一半簪了个银冠在头顶,倒似沾染了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仙姿玉璋。 玉清的院子打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闷热苦涩的药味。 姜彤进去,屋子门敞着,玉清靠坐在坐炕上,手中拿着一本蓝皮书,小矮桌上放着一碗药,黑乎乎的汤药汁子还飘着这白色的气。 姜彤叩了几下门,等对方抬头望过来她又叫了一声师傅。 说来她也有几日没见过玉清,这番看着,玉清脸色好像又差了些。 然还没等姜彤问一句玉清就先开口了,“怎么过来了,可有事?” 玉清还是那个素淡冷清的样子,反正姜彤自来太元观起就没见她笑过或是对着谁和颜悦色过。 但她也绝对不是凶狠严厉,估计她就是那样的性情。 “是有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姜彤点点头。 玉清示意她坐下来。 姜彤坐下后,没急着说事反而问:“师父身体好些了么?”边说边把小桌上的药端起来递给对方。 玉清看着药碗皱了皱眉,却还是接过一口喝了,喝完后,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温水。 等玉清看向她,姜彤心中斟酌了一下说辞,才把后山可中些粮食却怎生一直荒废在那里的事比较委婉说了。 谁知玉清听完眉头便皱了皱,许久没做声。 姜彤不知人是怎么想的,就没赶着说话,只看着对方,等着她说话。 过了约摸一刻钟,玉清总算开口了,一句话就绝了姜彤的念头。 “这事不成,非是别的原因,乃是观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既出家修了道应当一心一意做道发弘扬此道才是,旁的杂事不是我等该做的,此时以后休要再提。” 姜彤一时哑然。 这是什么理由? 她们道观师祖传下来的规矩?修道之人不能理这些杂事?她们的任务是弘扬道教? 姜彤脑子转了转,怎么听着更像是这道家人清高自持觉得那等俗事是不能做的,不然就是有辱身份? 想明白后姜彤简直哭笑不得,只能无声长叹一声。 她实在无法理解,肚子都快填不饱,道观都快散了,怎么还有那些虚无缥缈的顾忌。 靠那偶尔的少的可怜的香火钱想养活几十口人不觉得吃力勉强么? 然玉清都拒绝的如此绝对干脆,姜彤不可能再说什么,于是略坐了会儿就走了。 有些事如果有能力能帮忙她就帮,这没问题,但对方明着拒绝,姜彤不会上赶着非要做点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思想有主意,用不着她巴巴跑上去秀优越。 反正苦日子姜彤自己过不着。 小厨房搭建起来她这边就方便多了,也不用跟着观里一日只吃两顿的规矩,更不必吃得清汤寡水。 阿贵元宝两人采买的活儿干得不错,该买的东西都买得齐全。 吃食上除了粮食,鸡鸭鱼肉也都不缺了,这附近隔个十来天就有一趟集市,能买不少东西。 做饭现在没有专门的厨娘就只有几个丫头轮流来,大家都是苦出生,灶上手艺自己也是有的。 姜彤在吃食上向来大方,索性他们一共才六个人,敞开肚子吃也吃不穷自己,不提自己被送道观来时王爷王卢景程都给了不少傍身钱,就姜彤自个儿那试卷的生意,每个月的粉红也真不少。 八月又吃上了他喜欢的糕点,他在这里倒是没一点不适应,放飞得很。 姜彤让喜儿给他缝了一个斜挎的小兜兜,这孩子天天兜里装上几块糕点,小大人似的出去玩了。 姜彤没太拘束小孩,只让花红不远不近跟着就成,防止他出意外,别的不需要多干涉。 喜儿却是跟姜彤嘀咕过好几回,说小少爷三岁了本该启蒙的,如今竟也跟着来了道观。 姜彤好笑道:“放心,有我在耽搁不了你家小少爷,保管不会让他混成文盲。” “小姐尽打趣我。”喜儿嘟囔了一句就去干活了。 事实上姜彤觉得让孩子自己多跑跑,叫几个朋友玩耍没什么,反而让他住在王府里不定就溺爱坏了。 之前要带八月出来,俞婉秋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只因为她懂道理以及不愿意勉强姜彤,才什么话都没说。 在太元观里的日子自然跟王府没得比,不过大家习惯后也没觉没什么了。 * 这日,观里来了两个女香客,姜彤当时恰好也在殿内做事。 来人是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两人穿着锦缎衣裙,应该不是附近农村里的人。 再扫一圈,妇女头上带着金钗,手上有大手镯,两人皆面皮白皙,一看就不是做过农活的乡下人。 有小道姑引着两人进来三清殿。 那二人神色眉眼间带着些许高傲,进了三清殿,点香拜了祖师爷,又至一旁的功德箱里捐了香火钱。 如此,那年长妇人才开口说道:“可否请玉修大师一见。”虽是问话语气却没询问的意思。 姜彤不由挑了挑眉。 那小道姑闻言转身就准备去叫玉修师叔。 姜彤给祖师爷面前的贡品都摆好,才走过来,领着那二人去旁边客房落坐。 倒是姜彤方才在后侧边站着,这两人明显心中有事故而没注意她。 此时姜彤缓缓过来,一开口说话,两人看过去,一下便愣住。 那眼神明显是惊诧。 二人对视一眼,不曾想这个破落道观竟又如此出尘貌美之人。 当真是,看一眼,目光都不愿从她身上移开。 年长妇人还好些,那年轻姑娘心中却有些嫉妒和酸意。 一个出家人竟长了张狐狸似不安分的脸! 不大一会儿玉修就过来了,她们并不认识,看样子是熟人引见过来的。 玉修面上看着是个很和善的人,和玉清的性子截然不同,她不止不冷清,大多时候都是端着一张笑眯眯和蔼的脸。 很会跟香客套近乎维护关系。 嘴里一套一套的,说得那二位似乎也很满意。 认识寒暄过后,玉修就直接领着两人去了自己的院舍。 似乎是有事要谈。 姜彤没在意,转身做别的事去了。 100.第一百章 谢谢支持喔!  大大喘了两口气, 陈桂香推开顺儿,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后赶紧往姜彤住的房间里跑去。 一看, 里面已经全然大变样,原本摆在里头的妆台木箱,床上的帷幔锦被已是全然不见。 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 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 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没了,东西都搬走了, 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 她还摸都没摸过, 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房间空空如也,陈桂香几乎又要昏过去! 浑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 贺云珍她竟真的把东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卢家休了她? 贺家呢,贺家也由得她恣意妄为?就不怕贺云珍带坏了家风?! 陈桂香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脑子里有一千中一万种想法闪过。 脸色沉如水, 黑的不能看。 顺儿悄悄往后退退了一步, 心中打鼓, 只想着别撞到人头上才好, 省的无故吃排头, 说不准还得挨打。 而陈桂香现在却并没心思去理会顺儿。 她突然想起来,这事要不要去信告诉卢景程。 眼睛里闪烁了几秒,略犹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陈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压根没想过贺云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现在心底已是异常愤怒,想着儿子自来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贺云珍哪根葱也敢顶撞自己! 不,这事必要先告诉景程,贺云珍的种种劣行,必须说清楚! 这和自己不相干。非她不仁慈,只怪贺云珍不识相。 卢家不缺这样不听话的家妇,她儿子这么能干优秀,大可不要贺云珍,择妻另娶就是! 陈桂香视卢景程为自己的所有物,卢景程以往对她的态让她心里膨胀起来,或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识字,这次也不让阿贵跑一趟了,自己亲自出去,找了街头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书,让人写好后封存起来,揣在身上,转头去了罗家,将信封交给罗达,托他送去给卢景程。 却不知,信件还没送去青阳郡,在书院里的卢景程已经知道了万安县家中发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离开了卢家之后再没回卢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贺家。”穿着褐色衣服,打扮似书童的一个人正在向卢景程回禀。 卢景程眉头紧了一秒,又松开。 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一起情绪,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淡之感,竟跟跟之前在卢家对待姜彤的温朗模样截然不同,似是两个人一般。 男人青玉般的修长指节,一下下摩着一块玉佩,眼睛眯起。 约摸一刻钟后,才听他淡淡道:“太太是何反应。” 书童回答:“太太并未如何,未曾去贺家接人。” “珍儿呢。”卢景程语气意味不明道。 书童摇摇头,“奶奶很奇怪,平静得很,不争不吵,就是贺家太太,还是奶奶谴人去通知才过来的。” 奇怪? 卢景程倒是不这么认为,唇角一勾,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该说她这夫人给他的印象竟同第一次大不相同,卢景程觉得新婚那时可能是自己看走了。 不过,他娘…… 卢景程眼神冷了冷,眉头又微微皱了下。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要抽出几日时间回万安县一趟,你不用跟着。” 小童口里喏喏应是,心中却对公子家中之人有了几分不满意。 想公子一无权无势二无背景,在这青阳郡名头这么大的书院里,当真处处谨慎,走一步就要看三步,防着行差踏错图惹是非。 好在他家公子机敏非常,心思常人所不能及,学识功课又是一等一的好,才得了先生的看中,那这个富贵或者名望家族的子弟亦愿意同公子相交。 然岁公子是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对着同窗也能不卑不亢,但到底家世上缺了些,有那黑心烂肺之人,就爱无故找公子麻烦。 所以别看能到青阳郡读书就是千好万好,却不知没些本事的也只能让人欺负。 如此,家中不能帮忙就算了,偏偏还不安生,倒给公子添麻烦。 这边随小童如何腹诽替卢景程不值。 卢景程已然大步离开,准备向先生提请假之事了。 *** 对于陈桂香的反应,卢景程即将回家的事姜彤一概不知。 她在贺家住了一段时日,等新宅院那边都处理好了,就挑选了个日子,就带着喜儿还有另外几个下人过去了。 说起来刘太太对自己女儿实在好的没话说,从买下宅院到收拾整顿,这里头繁琐的事一概没让姜彤操心,具是办得整齐顺当。 且想着新家没人,女儿是一个人住,除了贴身的喜儿,又细心地替女儿物色了一个厨娘,一个洒扫丫鬟,另还有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是独伺候女儿养胎的。 对此姜彤并没有无脑拒绝,而是感慨着收下,承了这份心意。目前她确实需要人手,首先这个肚子就是重中之重,她没半点经验,一个人搞不定。 至于姜彤先私下买了宅子并要住进去的是,刘太太并没让家里人知道。 她一开始就把这视作缓兵之计,觉得女儿又不会在这里住许久,一切只等女婿回来再说。 也是不想先向陈桂香低那一头的缘故,怕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于女儿来说就是吃亏。 现在这宅子就是女儿的私产,女儿当然可以不高兴了过来住!这是女儿的嫁妆,底气。 就算陈桂香晓得了也不能如何! 姜彤呢,现在一点别的事都分不了她的心思。 之前她每日每日泡在贺家的书房里,搬来了新宅子后,完全没了旁的杂事干扰分心,又方便自由,她去了几次书肆,对于她该寻个什么营生行当,脑子里渐渐有了些思路。 主意一萌发,下一步就是要开始准备起来。 嫁过人,有相公的。 姜彤无声叹气,洗完澡回了房,自己先上了床。 卢景程大概在他的书房里,还没过来。 她心里想着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瞪瞪睡着了。 不过睡得不是很熟,隐约听见房门的吱呀的声响和脚步声。 姜彤惊醒,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卢景程察觉到了,走过去,低声说道:“吵着你了?没事,睡吧。” “没睡太熟,不关你事。”姜彤声音有些哑哑的。 “快睡吧,很晚了。” 卢景程边说,一边已经退下外袍,中衣。 从外侧掀起薄被的一角,整个人就躺了上去。 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过来。 有皂角的清爽味道,是衣服上的,渗着丝丝清冽的气息。 姜彤的瞌睡跑光了。 身体下意识,往里挪动。 不习惯,不自在。 卢景程见姜彤眼神清明,才低低一叹:“我吵醒你了。”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姜彤没法好好跟个男人在床上聊天,所以她没说话。 卢景程却突然道:“方才娘告诉我,你有了身孕。” 姜彤一愣,抬起垂下的眼睛,看向卢景程。 但这男人眼中情绪让人看不清,他始终一副温和的神色。 “辛苦娘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彤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毛毛感觉。 她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 不过还是面不改色挤出一个的笑。 “不辛苦。” 真的不辛苦。 因为她压根没准备生这个孩子的。 卢景程的态度,姜彤捉摸不透。 但不可否认,对方给她一种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的感觉。 这让姜彤内心不平静,想的越来越多。 她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朝向,背过背去,闭上眼睛,却并没有睡着。 大脑皮层太活跃,从这件事思考到那一件事。 包括孩子怎么顺其自然打掉,怎么平淡对待卢景程……这些问题。 姜彤由衷感慨,半道接手别人的人生,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天晚上。 姜彤做了个梦。 一个冗长而奇怪的梦。 梦里出现一本书,一本黑皮白纸书。 姜彤自觉自发坐在一张椅子上,倚着宽大的书桌,拿起书,翻阅。 她很快被那本书的内容吸引了,为什么?因为书中出现的人物名字,竟然都是她熟悉的。 主角叫做卢景程。 姜彤神色凝重起来,认真看了下去。 书中的主角卢景程,从小跟着寡母长大,小时候家中很穷,但他很有读书的天赋,母亲砸锅卖铁赚钱供他读书,寒窗苦读数十载。 功夫不负苦心人,卢景程顺利考中秀才考上举人,最后,成了皇上御笔钦点的探花郎。 一举成名天下知。 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以上这些,只是个背景,书中没有着重描写,只在第一章进行了个简短的粗略的介绍。 随着姜彤继续往后看,才了解这本书主要写的内容。 原来是探花卢景程的官场生涯,他一步步从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边缘人物,混到权利的最中心最高层,最终成为人人都敬畏的首辅大人。 这其中的艰辛,经历的各种事,波谲云诡,几番波折,波澜壮阔。 101.第一百零一章 谢谢支持喔!  刘太太泯了一口茶,放下手中杯子, 才道:“老爷说压根不是什么悍匪, 好像是几年前逃跑没抓到的一个江洋大盗,凶狠得很, 杀人不眨眼!” “真真是, 怎地这般可怕!”贺大嫂心有余悸, 继而又道:“好在不是咱们万安县, 不然事情落到我们要这里, 不说官府多忙乱,就是寻常人家知道混进来个匪徒,哪个不担心害怕。” “谁说不是呢。” “娘——”正这时, 姜彤提着裙角走了进来,唤了一声。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 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道:“娘,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 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 就这么没了,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 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 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 担心女儿吓着了, 连声安慰了一通,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讲究得很,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坏之分,况是自己生的孩子,没有嫌弃的道理,刘太太嘴里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果然不多时,贺云驰就过来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严肃着一张脸,抿着唇。 却脸蛋有些肉,唇红齿白,做个正经模样,反徒增了可爱。 他一惯是习惯先来正院请安的,今日不妨大嫂和姐姐都在,便一一问安。 姜彤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稳重自持,又没有一般青少年的折腾吵闹。懂礼貌谦逊,真的挺不错,性格脾气都对她胃口。 几人笑着说话。 贺云驰大概明年也会下场试试,不管考不考得中,起码能积累些经验。 略待了一会儿,贺云驰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温会书。 刘太太笑着打趣道:“你看看我们家孩子,现在一个个都比圣人还刻苦些,一个个都往书房钻。”她这是说姜彤每天没养往书房跑的事。 贺大嫂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贺大嫂和贺二嫂在偏厅说话。 贺二嫂道:“卢家那寡妇忒的叫人恼火,你瞧瞧她那做派,弄出一大堆烂事,好了娘把云珍接回来,住了这么多日子,那人这会儿也该还真个错服软了吧,面子台阶都有了爹娘还真能拦着不成,但你看现在,她倒比我们更厉害,嗤,我们家怕是要成了个笑话个了!” “你小声点,仔细叫人听见。”贺大嫂摇了摇头。 贺二嫂一脸不满:“原就是这个理,不怕人听。你说送信去通知卢景程没想到还摊上人命案,那边离得远倒是洒脱,卢家寡妇是个浑不吝的,最后咱家落得进退两难。云珍拿不要住她,所以只能叫人家欺负得回娘家!”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其实贺大嫂多多少少有些认同。 这事闹大了难看,而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贺云珍,毕竟以后她以后还是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婆婆才缩手缩脚。 不然她家难道还真对付不了一个穷酸寡妇不成? 却真个那卢寡妇是个愚蠢至极的,竟也由得云珍回了娘家,丝毫不表态不来接?莫不是不在乎儿子的名声前程? “如今信没送出去,死了人不吉利,暂时应该不会再去青阳郡里了,但云珍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吧?” “应该不会,娘比我们还着急,却总不能叫小妹自己回去。” “听着叫就叫人来气!”二嫂愤愤。 两人说了一通话,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再说刘太太,她也急,但那天领教过陈桂香的泼皮无赖相,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让她自己再把女儿送回去,不得让那寡妇得意到天上去,回头再可劲磨挫女儿?! 原是打着让卢景程出面的主意,赔礼道歉,那便能安安生生解决。 现在青阳郡里不安生,却不好再去通知女婿。 这事情就僵住了。 姜彤也是剔透玲珑的心思,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心念一动,便去了正房。 刘太太正在偏厅看账本,姜彤进去,坐下,母女二人说了会儿闲话。 姜彤才开口提起这事,“我知娘为女儿的事操心,也令家中人为难,这并非我愿,到底女儿在娘家住久了不好……”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 刘太太却一下子流了眼泪,抱着姜彤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是娘没用!” 姜彤摇摇头,“跟娘没关系,我过来,是有个主意要跟娘说。” 刘太太愣了一下,收了眼泪,拿帕子擦了擦,问,“珍儿要说什么。” 姜彤脑子里的想法打了个转,捋了捋,才道:“女儿是这样子想的,陈桂香这做派,明显想拿捏贺家,拿捏我,我却不去如了她这个意,让贺家跟着吃憋,遂不去这样……”姜彤凑近些,跟刘太太小说耳语一番。 刘太太听完后,惊了惊,半晌才道:“这,这样?是不是不妥……也没见哪家是这样做的。” 既然犹豫,其实心里是已经在考虑这个做法了。 姜彤并不担心她娘会不同意,抬了抬眉,道:“娘你想,一步退步步退,我若让了这一步,以后还怎么在卢家自处?陈桂香怕是要踩在我头上,我们贺家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卢景程现在还是和秀才,若他日再高中,我在卢家焉有地位,莫非真要任她磨挫?且如今女儿还怀着身子,如今一日一日大起来……”话说半句,最能引人遐想,姜彤摸着肚子,卖了个可怜。 本来还犹疑不决,姜彤这话一出,刘太太立马道:“他们敢!珍儿你放心,为娘立刻就去帮你做!” 一旦想通,也就好像不难以接受了。 接下来这几日,姜彤就专心看书养胎。 刘太太也一扫之前的忧虑,神清气爽,吩咐了两个小子,见天在外跑腿。 贺大嫂贺二嫂看得奇怪不已。 婆婆这是怎么了? “珍儿你过来,娘筛选了这两处小院,不比燕子巷乱得很,我特地挑选了地段好的,旁边住的都是大多是斯文人。这第一户离咱们家不过一炷香的距离,挺近的,你回来方便,听说原主人也是位读书人家,因为家中人口增多有些住不开,才想卖了这处,换个大的。第二户也不错,院落稍小些,但屋子小聚气,朝向好,院子里还栽了两棵树……来,你自己看看,看中意哪一户?” 原来之前姜彤跟刘太太提出的主意是,她想自另买一处院子,搬出来住。陈桂香妄想拿捏她。 冷眼瞧着,竟是打量着让自己再灰头土脸回去, 姜彤怎么肯,她就也不提合离的事,因时机不对。 她只说自己单独买个小院子,出去住,如此既不必服软,陈桂香奈何她不得,除非陈桂香亲自把休书送到姜彤手里。第二个也不会累得贺家被人指点。 刘太太虽药厌恶极了陈桂香,却还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真的敢写休书。 姜彤就更加没顾虑了,首先她脱离陈桂香就已经达到了些许目的,若人家真写了休书,她更加可以顺着计划来,没有怕的。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这般对我,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心里一边想,反正女婿要读书,人都不在这里,等女儿搬到自己的小院子,她大可多给女儿买两个丫鬟伺候,好好养胎。若在卢家说不准还受气,心里不顺孩子怎么长得好。 也是憋着一口气,刘太太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走运得很,就这几天时间,真给她看中两处合心意的房屋。 102.第一百零二章 谢谢支持喔!  姜彤回了房间, 叹了口气, 犯起愁来。 如果这家里只有一个女人, 虽然是“婆婆”,但对姜彤来说, 还并不算太难应付。但现在是多了一个老公,想想都挺难接受。 原身贺云珍,相公读书去了日日都要想念。 换做姜彤,她想念不来,也不想人家回来。 但这是屁话,这里是卢景程的家, 要走也只有姜彤走的份。 姜彤愁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对方。 一是个古代的,可能文绉绉的男人。 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姜彤总对“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印象深刻, 导致她对古代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什么好感, 加之后来闲暇时间看多了小说电视剧,里头的文弱书生大多也是以一个反面形象出现, 就更存了些偏见。 这个时代, 市面上也有那这个娱乐消遣的、上不得台面的书,那些个话本子里, 每每都是一些落魄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 内容不提也罢, 尽是男人们眼中的风流韵事, 或几女争一夫或是浪子回头妻子原谅之类的戏码。 姜彤对此嗤之以鼻,没有这么恶心人多的。 现在可好,一举直接穿到了这正宗的古代人家,“老公”还刚刚好是个书生。 姜彤感慨,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运。 习惯了把未知的事情先做最坏的打算,提前想好各种应对之法,以免临到头,再来来手忙脚乱,容易吃亏。 这不符合姜彤的性格。 虽还还没见过卢景程的面,但不可否认,姜彤心里是对人是排斥不含期待的,甚至是持了些怀疑态度。 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听不少邻居说过,卢景程确实是个会读书的,平民人家的孩子上学条件本身就要艰难些,在周夫子的学堂上是,卢景程就能为一干人中拔尖儿,其中还不许多乏富贵人家的孩子。 这样看来卢景程必然是真有几分才学,否则也不会被县学推荐去青阳郡上学,末了还被人收作学生。 但是这并没有让姜彤宽心多少。反而担心,卢景程会不会有某种读书人眼高手低,自负,眼睛长在天顶上的臭毛病。 目前人家还只是个秀才就不提,但若之后考上举人甚至更进一步中了进士,又怎么说?会不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历史上话本机金榜题名抛妻弃子的例子还少吗。 当然姜彤担心的的并不是人家抛妻弃子,真抛了她还求之不得呢。 只是姜彤并不是天真的人。所以关于合离,离开卢家的打算,只要卢景程不是个烂透了黑心肝的人,姜彤暂且并不考虑。 这里面多方面的因素。 最重要的一点,姜彤现在的身份,身后还有一个家庭,占了人家的身体,她真没脸大咧咧去给他们制造麻烦。 是以,就算她很不想当卢家的小媳妇,目前也不可能突然说出合离这种话。 而且这很奇怪不是吗,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说不过了?这让别人怎么想,撞邪了? 再一个,姜彤本就不是个指着婚姻来改善生活的那种人,说白了就是姜彤觉得结婚这事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很大,主要是心理上的不适和反感。 上辈子嫌麻烦不结婚,现在既然这身子已经结婚,如非特殊情况姜彤不会去离。 没意义。 依如今这种社会环境对女人苛刻的程度,加上各种限制,被休是简直是分分钟逼死人的节奏,流言蜚语吐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真要分开至少不是她主动,如果是卢景程要休妻,她姜彤也不是病猫,谈妥了条件,一拍两散,求之不得! 现代社会,两个人离婚还能牵扯许多呢,在古代很少有能男女能合离的,多半是女方被休弃。 虽然不想承认邪恶点,但还是得说,即使女方是弱者是受害人,但是社会对你的恶意远超于南方。 无可辩驳,这就是现实。 贺云珍的家世在这万安县尚且能看,配了卢家算是低嫁,但不定因素就在于卢景程是个潜力股,若以后飞黄腾达了,真吃不准到时候人家会不会抛弃糟糠之妻。 再者古人惯有榜下捉婿的例子,这大梁有没有这种事更是说不准,保不齐她这老公以后就搭上别的青云梯升官发财去了,要知道想谋个好差事这有关系户的和没后台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而就算上面那些都不谈,不发生,卢景程是个不错的人,姜彤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 因为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接受不来一个陌生男人成为她的老公。 总而言之,就是姜彤烦恼了。 自个儿把墨研开,取出纸来铺好,先静心练了一页字。 纸笔还是陈桂香刚从卢景程书房里拿出来的。 这时候纸笔俱是耗费钱财的东西,金贵得很,文房四宝说起来就四个字,然在市井人家中谁会备齐?也就家里有个读书人,她才能有机会见到。 家里有一间小书房,但卢景程不在,就只有陈桂香才能进去,一应物品宝贝似的收着。 贺云珍虽说读过书,但是陪嫁之物里倒是不兴准备这些。 姜彤想着下次出门,自己也要买些纸笔回来背着才好,书她这里倒有个几本,不过并非什么名家作品,是贺云珍偷藏起来的,一些个闺中女眷爱看的话本。 这会儿,姜彤才庆幸她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说来可笑,姜彤小时候那会儿正是时兴比拼才艺的时候,就说她们小区,多的是家长给孩子报各类补习班才艺班的,一两项是正常,三四项也不奇怪。家长门都跟比赛似的,你家的孩子学钢琴我家的孩子就要学跳舞,反正是不能输,不能丢脸,不学的才不正常,少见。 姜彤小时候可没少被她妈逼着上各类才艺班,还是后来抗议了一回加上她爸心疼她才松了口,放弃一些,只让她选了两个喜欢的坚持下来。 就是书法和小提琴了。 十几年坚持下来,工作后她也没丢下,字是每天都会写,小提琴倒是能舒缓心情,闲来拉拉很不错。 叹了口气,找着些手感后,拂袖提笔沾了沾墨水,姜彤开始照着陈桂香说的给卢景程回信。 写好了拿去交,再给陈桂香念一遍内容,陈桂香叠好拿去交给罗达,嘱托人给带到青阳郡去。 罗家有一辆骡子车,罗达就是专门做的这个营生行当,跑万安县到青阳郡这条路线,一趟就是三五天时间。 因都是街坊邻里,托带个信件倒是很方便,陈桂香会做人,不爱沾便宜,说什么都不愿人白跑路,非得塞给罗达三十个铜钱。 罗达憋红了脸,哭笑不得:“婶子这不是寒碜我吗,带个信一不费力二不费功夫,再收钱我都没脸了。” 陈桂香笑了笑,“哪儿的话,该怎么样就怎样,谁家钱是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未说还要劳你帮我送到书院门口,你就好生收着吧。” 罗达这才呐呐接了。 五月份天已经有些热了,午饭姜彤用了一碗莲子羹。 陈桂香觉得荤腥肉食是好东西,十来天买一只鸡,炖的油花直飘,让姜彤吃。 先不说爱不爱吃,姜彤还能让她这肚子吸收营养好长大? 陈桂香性格霸道,姜彤嘴上也不跟她争,好声好气接不过,背着人就让给喜儿吃了。 喜儿愣吃吃的两眼泪汪汪,她不敢啊,但姜彤态度强硬,这丫头真的是哭着吃的。 弄得姜彤哭笑不得。 姜彤躺在里间的小榻上休息,实在无聊又把原主藏在箱底的两本话本子拿出来翻了翻,扫了几页,觉得没甚意思才又丢了回去。 她对着大周朝方方面面还是一问三不知,想着改明儿还得去书馆买些书才行,至少得补充补充常识。 今日前头收摊早,陈桂香去隔壁薛大娘家借花样子,准备给儿子做两件外袍。事实上男子的衣服样式本就简单些,不用什么新花样,但架不住陈桂香疼儿子,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巴不得样样都备上最好的。 薛大娘一手好刺绣手艺,每个月都会做上着秀品寄放在相熟的绣阁斋售卖,能贴补不少家用,她家男人是食味楼的掌柜,算起来条件跟比卢家还好些。 两个人坐在一块说起了话。 薛大娘问:“珍娘呢,这几日还好吧?”这是说贺云珍前两天看大夫的事。 陈桂香摆摆手,道:“没多大事儿,她人小不张事,这还没到三伏天呢,就吃凉东西给闹的。” 薛大娘一拍大腿,道:“可不就是如此,小孩子家家经的事少,得看着点,你带着多教教,珍娘瞅着就是个伶俐人,该是等些时日就当得起来了,不像我家红枝,如今都十四了,性子还咋咋呼呼的!还是老姐姐你有福气,景程争气前程自不必说,你这儿媳妇一家进门就开怀,可不是双喜临门。” 103.第一百零三章 谢谢支持喔!  刘太太泯了一口茶,放下手中杯子, 才道:“老爷说压根不是什么悍匪, 好像是几年前逃跑没抓到的一个江洋大盗,凶狠得很, 杀人不眨眼!” “真真是,怎地这般可怕!”贺大嫂心有余悸, 继而又道:“好在不是咱们万安县, 不然事情落到我们要这里, 不说官府多忙乱,就是寻常人家知道混进来个匪徒, 哪个不担心害怕。” “谁说不是呢。” “娘——”正这时,姜彤提着裙角走了进来, 唤了一声。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 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 道:“娘,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 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 不可能当没事发生, 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 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 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 担心女儿吓着了, 连声安慰了一通,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讲究得很,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坏之分,况是自己生的孩子,没有嫌弃的道理,刘太太嘴里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果然不多时,贺云驰就过来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严肃着一张脸,抿着唇。 却脸蛋有些肉,唇红齿白,做个正经模样,反徒增了可爱。 他一惯是习惯先来正院请安的,今日不妨大嫂和姐姐都在,便一一问安。 姜彤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稳重自持,又没有一般青少年的折腾吵闹。懂礼貌谦逊,真的挺不错,性格脾气都对她胃口。 几人笑着说话。 贺云驰大概明年也会下场试试,不管考不考得中,起码能积累些经验。 略待了一会儿,贺云驰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温会书。 刘太太笑着打趣道:“你看看我们家孩子,现在一个个都比圣人还刻苦些,一个个都往书房钻。”她这是说姜彤每天没养往书房跑的事。 贺大嫂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贺大嫂和贺二嫂在偏厅说话。 贺二嫂道:“卢家那寡妇忒的叫人恼火,你瞧瞧她那做派,弄出一大堆烂事,好了娘把云珍接回来,住了这么多日子,那人这会儿也该还真个错服软了吧,面子台阶都有了爹娘还真能拦着不成,但你看现在,她倒比我们更厉害,嗤,我们家怕是要成了个笑话个了!” “你小声点,仔细叫人听见。”贺大嫂摇了摇头。 贺二嫂一脸不满:“原就是这个理,不怕人听。你说送信去通知卢景程没想到还摊上人命案,那边离得远倒是洒脱,卢家寡妇是个浑不吝的,最后咱家落得进退两难。云珍拿不要住她,所以只能叫人家欺负得回娘家!”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其实贺大嫂多多少少有些认同。 这事闹大了难看,而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贺云珍,毕竟以后她以后还是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婆婆才缩手缩脚。 不然她家难道还真对付不了一个穷酸寡妇不成? 却真个那卢寡妇是个愚蠢至极的,竟也由得云珍回了娘家,丝毫不表态不来接?莫不是不在乎儿子的名声前程? “如今信没送出去,死了人不吉利,暂时应该不会再去青阳郡里了,但云珍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吧?” “应该不会,娘比我们还着急,却总不能叫小妹自己回去。” “听着叫就叫人来气!”二嫂愤愤。 两人说了一通话,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再说刘太太,她也急,但那天领教过陈桂香的泼皮无赖相,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让她自己再把女儿送回去,不得让那寡妇得意到天上去,回头再可劲磨挫女儿?! 原是打着让卢景程出面的主意,赔礼道歉,那便能安安生生解决。 现在青阳郡里不安生,却不好再去通知女婿。 这事情就僵住了。 姜彤也是剔透玲珑的心思,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心念一动,便去了正房。 刘太太正在偏厅看账本,姜彤进去,坐下,母女二人说了会儿闲话。 姜彤才开口提起这事,“我知娘为女儿的事操心,也令家中人为难,这并非我愿,到底女儿在娘家住久了不好……”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 刘太太却一下子流了眼泪,抱着姜彤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是娘没用!” 姜彤摇摇头,“跟娘没关系,我过来,是有个主意要跟娘说。” 刘太太愣了一下,收了眼泪,拿帕子擦了擦,问,“珍儿要说什么。” 姜彤脑子里的想法打了个转,捋了捋,才道:“女儿是这样子想的,陈桂香这做派,明显想拿捏贺家,拿捏我,我却不去如了她这个意,让贺家跟着吃憋,遂不去这样……”姜彤凑近些,跟刘太太小说耳语一番。 刘太太听完后,惊了惊,半晌才道:“这,这样?是不是不妥……也没见哪家是这样做的。” 既然犹豫,其实心里是已经在考虑这个做法了。 姜彤并不担心她娘会不同意,抬了抬眉,道:“娘你想,一步退步步退,我若让了这一步,以后还怎么在卢家自处?陈桂香怕是要踩在我头上,我们贺家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卢景程现在还是和秀才,若他日再高中,我在卢家焉有地位,莫非真要任她磨挫?且如今女儿还怀着身子,如今一日一日大起来……”话说半句,最能引人遐想,姜彤摸着肚子,卖了个可怜。 本来还犹疑不决,姜彤这话一出,刘太太立马道:“他们敢!珍儿你放心,为娘立刻就去帮你做!” 一旦想通,也就好像不难以接受了。 接下来这几日,姜彤就专心看书养胎。 刘太太也一扫之前的忧虑,神清气爽,吩咐了两个小子,见天在外跑腿。 贺大嫂贺二嫂看得奇怪不已。 婆婆这是怎么了? 原身贺云珍,相公读书去了日日都要想念。 换做姜彤,她想念不来,也不想人家回来。 但这是屁话,这里是卢景程的家,要走也只有姜彤走的份。 姜彤愁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对方。 一是个古代的,可能文绉绉的男人。 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姜彤总对“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印象深刻,导致她对古代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什么好感,加之后来闲暇时间看多了小说电视剧,里头的文弱书生大多也是以一个反面形象出现,就更存了些偏见。 这个时代,市面上也有那这个娱乐消遣的、上不得台面的书,那些个话本子里,每每都是一些落魄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内容不提也罢,尽是男人们眼中的风流韵事,或几女争一夫或是浪子回头妻子原谅之类的戏码。 姜彤对此嗤之以鼻,没有这么恶心人多的。 现在可好,一举直接穿到了这正宗的古代人家,“老公”还刚刚好是个书生。 姜彤感慨,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运。 习惯了把未知的事情先做最坏的打算,提前想好各种应对之法,以免临到头,再来来手忙脚乱,容易吃亏。 这不符合姜彤的性格。 虽还还没见过卢景程的面,但不可否认,姜彤心里是对人是排斥不含期待的,甚至是持了些怀疑态度。 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听不少邻居说过,卢景程确实是个会读书的,平民人家的孩子上学条件本身就要艰难些,在周夫子的学堂上是,卢景程就能为一干人中拔尖儿,其中还不许多乏富贵人家的孩子。 这样看来卢景程必然是真有几分才学,否则也不会被县学推荐去青阳郡上学,末了还被人收作学生。 但是这并没有让姜彤宽心多少。反而担心,卢景程会不会有某种读书人眼高手低,自负,眼睛长在天顶上的臭毛病。 104.第一百零四章 谢谢支持喔! 但好贺家不是软柿子, 姜彤也不可能由不得陈桂香捏。 起先, 刘太太听喜儿说女儿在卢家受了委屈,她虽然心里着急, 赶着坐了轿子过去, 但一路上, 还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陈桂香是女儿的婆婆, 女儿已经是卢家的人了, 这点没法改变, 且她们日后还要一起生活。 如果自己就在这么贸然带着人凶狠地打进去, 真得罪狠了陈桂香,日后吃亏的还是她女儿。 一时心里有许多顾虑,等到了燕子巷卢家,刘太太其实已经平复下来。 她进了门,原本打算跟人好声好气说话,好好交谈一阵, 却没想到, 事实和她预期的完全相反。 陈桂香太不尊重人了! 出口就是不中听的话, 带着讥诮。 刘太太怎么还忍得下去, 心想当着自己的面, 陈桂香都敢这样,她女儿更不知得受了多少气! 如此一来, 刘太太胸中怒火腾腾就烧了起来。 她女儿吃亏也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想来之前的话都是哄她的, 报喜不报忧。 稍微想想, 刘太太就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娇娇女儿, 这般乖巧的人,低嫁给了卢家,竟还吃了这么多苦。 “我的儿,你怎不早些告诉娘,卢家是如此薄待你,凭白受这么多了苦吃这么多罪!” 母女两个坐在一处轿子里,刘太太握着姜彤的手,一面用手帕拭泪,哽咽道。 “我让娘担心了,孩儿不孝。”姜彤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刘太太身边靠了靠,“我不委屈,有爹娘在,没人敢给我委屈受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操心你谁操心?是娘的错,总是教导你为人要和善谦逊,做事不能斤斤计较,养成了你软和的性格,遇见你婆婆那样的粗鲁的莽妇,倒叫她拿捏住了。” “您才没有错,您这样很好。”姜彤没我说假话,是真的觉得刘太太很好。 刘太太嗔了女儿一眼,“傻孩子,娘心疼你受委屈,你倒安慰起娘来了,哎……可见这真长大了。” “不过珍儿别担心,咱们先回家住着,我定要向卢家讨个说法,不然她真当我们贺家没人了!”这最后一句话,刘太太气势陡然升了起来,一副不为女儿出事誓不罢休的样子。 姜彤没接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很快就到贺家宅院,母女两个下了轿子,从侧门进去。 身后跟着五六个人,还抬着一口箱子。 贺家宅院宽敞又漂亮,远非卢家那个小院子能比的,规规整整,错落有致。 贺云珍没出嫁时有自己的院子,回了娘家自然还是住在那里,里头因有丫鬟每日打扫,里头具是干净敞亮的。 回了家,消了气,刘太太这才记挂起姜彤的肚子来。 女儿在卢家过得不痛快,日日生闷气,还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说实话,没有一点影响。 姜彤自觉得很好,目前来看,好像根本跟没怀孕的时候也差不多。 “不行,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更为妥当。”刘太太琢磨着,便差遣丫鬟去外头请了大夫来。 姜彤也只有就随她了。 这时候,贺家儿媳妇,贺云珍的大嫂二嫂都过来了,先是安慰了妹妹一通,宽慰她在家里安心住着,不必担心,家里总不会让她受了欺负去。 刘太太蹙着的眉头就一直没得放下去,这会儿得着机会好好说话,她便细细问道:“女儿,到底是出了何事?怎生突然就闹成这样子了?” 这事姜彤势必要说的,还得好好说,是以,她沉思了会儿,才开口,将陈桂香怎样的霸道无理,挑刺,后面更趁她不在进她房间偷拿东西……这些事,一些道来。 姜彤说得用心,情绪也到位。 并没有添油加醋,事实就是这样,陈桂香的行为如果说给外人听是绝对讨不了好的,更别说是贺家人。 “好个不知羞耻的老虔婆!”刘太太听完女儿说着这些,简直异常愤怒! 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 哪有人惦记着儿媳妇嫁妆,还上手偷的?简直不要脸面了! 贺大嫂二嫂连忙在一旁宽慰,“娘别生气,我们自会要一个说法。” “他家简直不可理喻!我原先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贺家还好好的在呢她就敢这般薄怠欺辱我的珍儿!若……”后面半句没说完,刘太太也是气糊涂了。 于是连带着卢景程一起,刘太太也有了几分怨言。 姜彤本来还准备把陈桂香替卢景程买了一个妾的事一并说出来的,之后想了想,现在说出来效果可能不大,刘太太现在已经很愤怒了,再抛一枚炸弹充其量效果只是加深些。 倒不如先不说,她可以把这事当一个推动器,适当的时候再爆出来,二次效果肯定比第一冲击来得大,还能给她增加一点筹码,多些谈判的手段。 这么一想,买妾这事先按下不提了。 内宅的事一般都是女眷管理,就像贺云珍回娘家,贺老爷也高兴,但并不知道里头的原委。 晚间歇息的时候,刘太太跟自己老爷提起几耳朵。 贺大老爷皱了皱眉,却没说出什么。 因为他压根不懂这些事,更不知道婆媳问题的严重性。 只说了句:“你好好教导下珍儿,嫁了人,万不可再这般使性子。” 这样说很正常,你总不可能期待一个传统的男人去跟你说一个寡妇的是非,并且这个寡妇还是你女儿的婆母。 不是不爱女儿,但就是这样,大多数男人与女人多的关注点考虑的地方不一样,甚至天差地别。 “景程那孩子不错,他在外求学,莫叫他为难了。” 最后,贺老爷说了这样一句话作为结束。 把刘太太气得胸闷不已。 姜彤此时还不不知道,她把合离这事想的太过于简单。 她睡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 睁开眼,喜儿伺候她穿衣洗漱,没有陈桂香在院子里明讥暗讽。 心情很是不错。 当然姜彤知道这舒心也只是暂时的。 如果不能解决这问题的话。 *** 而另一边,姜彤被刘太太接走后,陈桂香也是各种不痛快。 一张脸拉的老长。 黑黢黢的,瞧着就吓人。 新买来的丫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有了几分钟眼色,压根不往陈桂香眼前凑。 陈桂香心里不痛快,正想找个人说道说道,可巧,卖豆腐的刘婶就过来了。 她跟陈桂香没有矛盾以及利益冲突,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所以,压根没必要闹得乌鸡眼一样不痛快。 好不容易从穿越中感觉到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累死累活上班,能好好休息一阵,姜彤还没兴趣在生活的地方勾心斗角,或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原主之所以不能适应,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多,因为她把自己放在卢景程妻子位置,陈桂香儿媳妇的位置,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加之生活环境的变化,各种落差,又没有很好的调节过来才会无法适应,不顺心,意难平。 但这些姜彤不同,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表情就更加满意了,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里面有四匹锦缎,两匹酱色,一匹茜红色,一匹靛青色,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顾及到了家中三人。 陈桂香觉得自个穿什么都成,景程出门在外,倒是该多做几套,那匹亮色一看就是留给儿媳妇的,难得她没先扣留下,倒是长进不少。 暗暗点头,陈桂香才说道:“景程出门在外,门脸终归要讲究些,免得那些子眼皮浅的看低了他去,这匹青色料子我瞧着好,日头从隔壁你薛大娘那里借来了时兴的花样子,你照着仔细给他做两身,还有自己,这匹鲜亮的正衬你,也做两身。” 姜彤点点头,然后又说:“如此婆婆的也一起做了,没得长辈穿旧衣,媳妇反而新装上身的道理,再者如今不比当初,相公前途不可限量只会越来越好,咱们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这一番话,孝顺还是其次,夸卢景程反而更让陈桂香高兴,是以她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白面馒头似的脸庞越发和善。 “你说得对,快些做起来是桩事,不过你怀着身子,不用太赶,你那丫头的喜儿瞧着是个伶俐的,尽可让她搭把手。” “知道的娘。”姜彤抿唇笑了笑,然后拿着东西回了自个儿屋子。 105.第一百零五章 谢谢支持喔!  不过因为天气渐热, 不止蚊子, 蛇虫鼠蚁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种土泥地的小院子时常有东西爬过。 前几日,陈桂香才墙角边沿各处都撒了雄黄粉驱虫药,防着被咬。 姜彤让喜儿开箱子里找出两匹青靛纱,帮着把窗户订上了。 “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卢景程走了进来, 笑问。 姜彤看他,眨眨眼,“没什么。”又拨了拨掌心的小瓶子, 补充:“今天见到爹娘高兴。” “是为夫的不是, 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 像卢景程这种人,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就算过了会试殿试取得好的名次,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 可能已经算是成功的,但这些在另一些世家权贵人眼里, 这些并不算什么。 天子脚下, 皇亲国戚, 豪门侯爵, 大官小官何其之多,一个小小的进士, 哪怕是头名状元呢, 只要身后没有家族作为支撑, 又有多少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卢景程一没身份权势依靠,二没万贯家财通路。 但他却一点一点爬上了国家政治权利的中心,大权在握。 成为大周朝的首辅时,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不服气都不行。 他情商高,心计深。 这几日,睡在一张床上,卢景程会细细询问姜彤肚子感觉怎么样,怀孩子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的的地方。 这样的体贴,即使不是真心,但他能日日如此,甚至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本能地去让自己这么做,至完全习惯。 刻在骨子里,时时铭记。 习惯形成的自然本能,自然反应。 你说可不可怕。 窥一斑而见全豹。 姜彤在某方面很敏感,她擅长于从细微的情感中窥见一丝丝的真相。 对此她确定无疑。 卢景程对贺云珍或者说是她,绝对没有情爱上喜欢的那种感情。 基于这一点上,卢景程对贺云珍的无可挑剔的表现,除去作为丈夫的责任感,剩下大部分,应该是他对你自己行为的计划要求。 这是一个如此冷静自控的一个人。 内心已经强大到能时刻自我调控,而且,似乎他极擅长掌控人心。 这一晚上,姜彤是想着卢景程入睡的。 看过卢景程为主角的那本小说,姜彤对他的认知程度再次加深了一个级别。 愈加清晰。 越清晰,她就越冷静。 卢景程的假期只有六天,这还是因为朝廷重农,一年有两次农桑假,一次在四月底五月初,第二次九月底十月初。 平时学院假期更少,半个月才休息一天。 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卢景程能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期间陪姜彤回了一次贺家,第二天去拜见周夫子,又见了几个同窗。 几日时间一晃就过,很快,卢景程就在陈桂香的依依不舍中再次离家去了青阳郡。 这人一走,姜彤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姜彤便开始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 因为决定要留下了孩子,这就意味着要承担生孩子带来的风险。 然她身体实在太小了,才十五岁。 第一个提上日程的是锻炼身体。 姜彤觉得自己起码得让身体保持在一个健康的水平。 目前就她自己对自己身体的判断,大约还是差了点。 她脸上是有些婴儿肥,但身体是很瘦的,还有些气虚,这应该完全是缺少锻炼的缘故。 贺云珍在这县城算是个官小姐,在内宅里长大,养的矜娇矜娇,一年到头都未必出得几次门。 姜彤不是要练成运动员或变成健身达人,当然这也不可能,她真的只是简单变得健康起来,至少不是,出一趟门,回来累的“娇喘嘘嘘香汗淋漓”。 说是锻炼,不过就是改变下生活方式而已,每天早起起饭后都要在院子里快走慢走一个小时。 第二个,饮食上更是要特别注意,姜彤不想过多进补,而是更注重营养均衡。 之前说了,陈桂香虽然不满意了姜彤,但目前对她的肚子还是非常宝贝的,所以炖鸡猪蹄这些,隔一段时间也会上桌。 姜彤有意控制体重,不想让胎儿过大,荤腥油腻吃的就很少,反而多是水果青菜,坚果杂粮这些,每天都会吃,保证身体不会缺了什么。 这附近小街挺热闹,普通老百姓讲究也没那么多,姑娘上街出门很多。 只有官家小姐出门才会坐轿,人多的地方不下地,人少的地方下地,脸上也要围块面纱,更讲究的人家还要带上幂篱,把整个头部都遮住。 不过小县城里这样的人家不多。 穷人家其实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因为谁都要养家糊口,谁不巴巴渴望多挣一分钱,做小摊小贩生意的,妇人占不少。 姜彤既然有了养孩子计划,就不能像之身那样在家无所事事了。 每日上午,陈桂香看着她的卤味铺子,姜彤就带着喜儿一起出门。 说实话,万安县城她都还不太熟悉。 想要辟出一条赚钱的路子来,光在家里闭门造车没用。 不懂行情之前,起码要了解下市场。 姜彤没有做过生意,但多少做了五六年职场女性,眼光和头脑有。 不过有时候,还要靠点运气。 在古代许多事不跟女人沾边,基本这就淘汰了许多发挥的余地。 姜彤差不多观察了有半个月。 她每天带着喜儿在各种逛街,买东西,询问,探听一些消息。 回家后就把当天获得觉得有用的一些信息记下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构想。 姜彤这里想心思寻赚钱行当养孩子。 那边,之前和陈桂香聊天的刘婶,抽了个空又来了卢家。 说的是之前物色小丫头的事。 刘婶搬个马扎凳坐在一旁,道:“钱婆子半个月前又下了好多村子,收了不少人上来,因我之前给她留了话,所以人家特地留了几个好的,不过也放不了几天,咱们万安县大户有钱人家不少,哪家不缺几个下人使唤伺候,丫头片子好卖着呢,钱婆子问你明天有空就去看一看,她那儿可不等,本钱都压着,这么多张嘴,多养一日多费钱。” 陈桂香一听,心底想法打了个转儿,上回忘了问买个丫头片子要多少钱。 于是她也没急巴巴应下来,只问道:“就是不知道这买一个丫头片子要费多少钱?”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面上却笑的一脸和善:“真真是,这事儿一时也说不准,还得看那丫鬟的品相合和年纪大小,从二三两到二三十两都是有的。” 陈桂香“嚯”地一声,吆喝了好大一口气。 “我的娘哟,怎生这么贵!多金贵的人哪个用得起!” 想他们家不算儿子的读书费用,一年到头的嚼用怕是都花不了二十两! 瞬时,陈桂香的买人的打算就退了大半。 刘婶子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清楚了陈桂香的想法,便连忙改口道:“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吓到了你,老姐儿,我这就是随口一说,具体哪里知道,到底钱婆子才知道,左右你又不缺那一天时间,我那可是厚着脸皮帮你讨了一个人情。” 陈桂香一听这,又有些犹豫了。 刘婶再接再厉:“而且,你那儿媳妇可不是个缺银钱使的,你怎么不从她那里扣些出来?这大把的钱财放在一个不懂事的年轻媳妇身上,你就放心?甘心?”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 但陈桂香不觉得,因为这恰恰说中了她的心事。 然后又让陈桂香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回来,带了很多珍贵补品回来。 这次她并没像上次一样,把这些东西都给陈桂香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陈桂香事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几次起得早,碰见喜儿在厨房里炖东西。 一看就是贺云珍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她厨房的东西锁着,她不拿钥匙,别人根本拿不着。 陈桂香留了个心眼,之后叫来阿贵问话,阿贵跟喜儿处的还好,再加上姜彤从来没特意瞒着,要吃东西都是大大方方的,只在陈桂香眼里,觉得她是偷着吃。 补品稀罕也金贵,但是给孕妇吃的,又是贺云珍母亲的一片真心,姜彤就接受了这份心意,也就不准备把东西交给陈桂香。 陈桂香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心里就有气。 被刘婶一提醒,顿时觉得有道理,给家里买个丫鬟她出些钱怎么了?且之前她自己说要买的,如此她帮着买了,钱还是该贺云珍出! 想通了,陈桂香的干脆麻利地给了刘婶准话。 明天去看人! 得答复,刘婶没多久,提着篮子就回来了。 而陈桂香的呢,第二天一大早,等姜彤和喜儿出了门,彤直接拐去了姜彤的房间。 翻了半天,把贺家给的补品都找了出来。 106.第一百零六章 谢谢支持喔! 这事很为难。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 但贺家先会有措施, 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 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 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 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 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 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但是有一个人, 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 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 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即使穿越了,但姜彤的素质贺能力还是自己的,那句在落俗不过的话,你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丰富的知识除外。 贺云珍这具身体记忆里非常好,不输当年的姜彤。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感觉思维活跃度都是很一个曾上升的趋势。 这让姜彤庆幸,第二次觉得,拥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感觉不赖。 在征得了贺老爷的同意,姜彤可以使用书房,她便每日往里头跑。 有时候泡在书堆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刘太太都怪嗔过一回:“你这孩子,怎的爱上读书了,竟比你小弟还认真些。” 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贺云珍上头走了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弟,比贺云珍小两岁,今年十三,还在读书,每日要去学堂。 如今也拜在周夫子的门下,认真较起来,是卢景程的师弟。 刘太太说的就是这个儿子。 姜彤对这些调侃充耳不闻,通通一笑置之。 “得说你肚子里怀的这个贴心得很,知道心疼他娘。”刘太太玩笑似的道。 姜彤扬扬眉。 肚子已经满三个月,姜彤一不害喜二不嗜睡,胃口正常。 惹得刘太太都频频夸她这胎好,她有福气之类的。 姜彤没当过孕妇,也没把孕妇当成个大事,只认真寻着自己得计划一步步来,控制均分饮食,早晚锻炼。 身体就越来越健康,连带皮肤呈现出一种红润的粉嫩状态。 这天姜彤又在书房里翻阅书籍。 贺云珍常习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写出的字看着一团花团锦簇,实则有些软绵无力,毫无筋骨,全然透着一股闺阁脂粉之气。 不过贺家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官之家,对女子的要求程度不高,能写出漂亮外面看着整齐的字体已然是不错,这不能跟京城中高门大户中的闺秀来比。 就像贺云珍她虽然能认字,但就姜彤知道的,这姑娘正经正统的书没有的读过两本,当真只习了女训女诫那些个东西。 说她只“些许认得几个字”这还真不是谦虚只之词。 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是以姜彤现在也能熟练不费力地写出贺云珍惯用的簪花小楷。 姜彤也是自小练的书法,学的既不是颜体也不是柳体,而是瘦金体。 姜彤前世是个左撇子,但不是说她不会用右手,其实她右手跟其他人一样也灵活,但真相比起来,还是左手用得更好。 记得她上大三那一年,右手写一张字,老师说一个好,挑不出毛病,但若她用左手写,却能被夸有灵气。 当初因为姜彤妈妈说女孩子左撇子不好看,姜彤听话,平常更多用右手,所以后来,许多人都忘了或不知道,原来姜彤左手能写出那么好的字。 姜彤叹了一口气。 铺开纸张,以左手写了一手熟悉的字体。 稀奇的是,灵魂和贺云珍的身体重合之后,有竟然也能灵活使用,没有丝毫滞涩之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事。 这个世界,书法自然有自己发展的历史,至大周朝,书法已经相当成熟了。姜彤在查资料研究的时候已经发现,她那个世界所知的几种字体,在这个时代,但却都是存在的,只换了一种叫法。 这样看来还不错,些文化有相通之处,学习起来只会更快。 不过让姜彤哭笑不得的是,她最喜爱,并从小习到大的瘦金体,似乎还没出现。 这就有一个问题,姜彤不能在让人知道她会写这种字。 需知一种新的字体的产生,不是那么轻轻松松。 一个十几岁的小地方长大的闺秀阁少女怎能创出这样厉害的字体。 不是让人徒惹人怀疑么。所以,至少目前为止,她不能不让知道。 把刚刚写好的那张纸撕毁,扔进盆子里,姜彤提笔写了一页簪花小楷,放在桌面上。 她读书很快,思路清晰,冷静,阅读完一本并不需要很长世间,当然这是泛读,关于历史书记,因为要看的吸纳的太多,她都是采用泛读快读的方式,读完在做个简单的标录,方便以后需要时回看查找。 这样,姜彤在贺家一住就住了七日。 这天她无意间从丫鬟嘴里听到了一件事。 两日前她大哥贺云延派人往青阳郡去,第二天没有回来,昨天晚上才收到消息,竟然是半道上遇山匪打劫,被杀死了。 直至路人发现后尸体报了案,官府经过调查确认死的人是万安县主簿家中的的一个小厮,连忙派人通知。 姜彤脚步一顿,而后转身,去找刘太太。 而刘太太正和姜彤的大嫂说这件事。 将手里的东西往枕头下一藏,嘟囔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中午薛家大爷不在,两个儿子也要上工所以没回,家中只薛大娘和薛红杏并两个儿媳妇一起吃饭。 几个人就等着薛红杏了,薛大娘说了女儿几句,薛红杏脸色一直沉着,不高兴的样子。 薛大娘给她夹了一块筷子菜,一边道:“怎么了这是,哪个又给你不痛快了?吃饭也拉着个脸不像话!” “没怎么,天气热我在屋里几歇歇不成啊。”薛红杏口气有些冲,还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面拿着筷子戳着碗底。 薛家两个媳妇私下对了一眼,没说话,默默吃饭。 “你咋那么好命呢,大白天的还休息,一家人不用活啦,我前些天刚教给你的刺绣你会来吗?这个月要给刘送的货还差好些,你了上心着点吧!仔细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薛大娘每个月固定往刘掌柜那里送一次货,现在薛红杏能包揽一半,卖了得来的钱薛大娘也不要,让女儿自己存着。她说的零用钱指的就是这个。 薛家没有分家,两个儿子上工挣的钱每个月都会一分不落交给薛大娘存着,所以两个儿媳妇手头便没什么私房钱,两人对于婆婆如此偏心小姑早已心有不满,不过薛大娘管家厉害,对着儿媳妇可不比对着女儿一样宽容。 薛大嫂薛二嫂即使有什么怨言也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薛红杏眉眼里全是不耐烦。 薛大娘骂了声:“讨债丫头!” 薛红杏呼啦呼啦吃着饭,一边闷声说道:“隔壁家贺云珍每天晌午想歇息就歇息呢,我上次去找她玩人家还在房间里午睡,娘就知道整天骂我!” 薛大娘沉着脸乜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找人比,不说人家现在怀了孩子,只看看珍娘是主簿府里出来的小姐,同我们原就不一样,她从来都是穿金戴银的你能吗,她家里爹爹是当官的,你陈婶子哪里敢能苛待她,再者卢家往年家里情况是差了些,可现如今景程那小子有了出息,往后能考个大官儿回来也未可知,说起来珍娘的福分还在后头呢!你跟她比什么比!” 107.第一百零七章 谢谢支持喔!  端的是好本事。 陈桂香不过一个市井穷妇, 纵使儿子出息了,但目前也不过是秀才,这声太太确是有些虚。 燕子巷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看着卢家快点发达了, 谁不舔着脸围上来恭维吹嘘,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太太的叫, 把个陈桂香捧得几乎都要上天了。 还真以为自己脸面有多大了。 但钱婆子是常年走东串西的,真个那些富贵人官家的后宅时不时也是出入的,她眼睛毒脑子活心思又敞亮, 什么规矩不懂, 但懂归懂,却不妨碍她说漂亮话,且还说得比旁人更真诚。 陈桂香心里高兴,就觉得这钱婆子人还不错。 她还没回答那话, 旁边刘婶已经帮着说了,“她是准备买个模样整齐些的丫头,给秀才公准备着, 她家子嗣单薄了些, 多个人也好多多开枝散叶。” 钱婆子听这话眼睛闪了闪。 稍微将规矩些的人人家, 即使存了那些心思来买丫头, 却也不会如此不讲体面, 大大咧咧肆无忌惮说出来。 有碍名声。 听说卢家儿子中了秀才, 开春才迎的主簿家的小娘子进门, 外人都说他家是走了天大的运道。 然这个节骨眼上, 儿子在外读书,家里有个官家儿媳妇,这卢寡妇倒是好笑,竟不顾忌着些儿子的前程和名声,大喇喇叫身边人嚷出这买妾这件事。 她细细观察了陈桂香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动怒生气的模样,就知妇人怕是短视得很。 她心中暗自摇头。 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道:“这还不容易,我这里这刚新收上来的的一批,有几个年纪都是在十四五岁之间的,你来看看。 照常理,已经养这么大的姑娘没有人会这么傻拿来卖的,都是可以出门子的年纪,许出去哪个不能换一笔彩礼钱?一般人卖丫头都是三岁上十来岁下的年纪,因为好调.教,卖的钱也多些。 要不怎么说是巧合呢,这次出门就正好让我收了三个大年纪的丫头来,他们都是北边儿逃荒来的,听说家乡遭了灾,往我们边来投奔亲戚,亲戚没找着,身上钱也花完了,眼看着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肚子还饿着,有一家五岁的男娃娃饿的哇哇叫,叫我碰上了,知道我是牙婆,他们就把女儿卖给我了,剩下两人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说完这话,钱婆子招了招手,让后面一排最高的三个女孩站出来。 “都站出来,都给卢太太说说,你们各自叫什么哪里人,会些什么。” 三个女孩一依次站出来,小声介绍自己。 其中两人十四岁,另一个十五岁。 三人具是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破旧衣服,可能是因为饿的多了,长得面黄肌瘦,头发也不好,稀黄稀黄的。 陈桂香只看几眼睛就皱了皱眉,道:“怎生得这般小?相貌也不出彩。” 钱婆子愣了一下,继而笑道:“这就是你们外行人不懂的了,你别看这几个丫头现在瘦不拉几,身上也没几两肉,实则这些都是表像,是因为饿得太时时间,日后稍微养养就能养回来。你看这个,脸盘小,眼睛大,鼻梁也挺,因为太瘦了才渗着有个吓人很不好看,不过这都是暂时的。” 钱婆子这几句不是假话,她看人看了十来年,早就能不被衣着打扮这些外在因素影响。 一个人是真美还是掩饰的,只需只眼她就能看出来。 正真的好相貌,在骨相而不在皮相。 所以老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是很有道理的。 钱婆子一时发了些善心,刚才说了几句真心话。 但陈桂香完全没有领情。 她心里只想到一点,这样的丫头买了回去。还要养多久?家里怕是要给她吃穷! 她是买个丫头,不是买祖宗,没得吃白饭的! 陈桂香的表情太明显了,钱婆子怎么会不看不出来。 她心道这人确是不知好歹。 眼珠子一转,钱婆子倒想起另一个丫头来。 模样标志,身段也好,正当十六岁的年纪,没别的缺点,就是性子不好。 用钱婆子的花了来说就是花花肠子多。 那丫头不是这次她下去买上来呢,而是原先就在别家当过丫鬟,不过听说是犯了错,被女主人给卖到她这里来。 钱婆子还能瞧不出里头的道道,左不过是丫头背着主子勾引男主人,被发现这类官司。 钱婆子自来做惯了这些事,调.教收拾一个不听话自命天高的丫头不在话下,多的是手段,刚来的时候还犟着,打几顿饿几餐就老实多了。 这会儿,她招来绿衣女人,对着人说了几句话。 人点点头离开,片刻后,带着一位穿着麻衣的丫头过来了。 一头好发,皮肤白,眼睛大,模样真真好看。 钱婆子问陈桂香这个怎么样。 陈桂香看了几眼,觉得倒比头两个看着顺眼多了。 于是就问:“这丫头要多少钱?” 钱婆子一笑,“你也瞧见了,这丫头长得好,原我若是卖给别人,少说得个□□两银子,不过好歹卢太太是头一回跟我做买卖,我便是折些价,只收你五两银子。”说完她伸出了一个巴掌。 陈桂香之前已经有了些心里准备,但乍一听还是肉疼了,太贵了! 若不是之前在贺云珍那里抠了钱,她哪里买得起。 现在身上将将有五两银子,但是陈桂香却不舍得。 她一时犹豫不决。 那钱婆子跟着问:“可是想好了买哪个。” “那边三个丫头怎么卖?”想了想,陈桂香还是开口又问了方才三个丫头。 “那就便宜多了,只需二银子一个人。” 虽然也贵,但比刚才那个五两的容易接受多了。 最终经过一番考虑,又和钱婆子掰扯了一下价格,陈桂香用一两八钱的银子买了那边三个中的一个。 银货两讫后,陈桂香就带着新鲜出炉的丫鬟离开了。 等人离开之后,钱婆子身边的丫鬟忍不住问:“妈妈不是说把柳枝卖给赵员外的吗?怎么方才还要提出来,万一真被那妇人买去了怎么办?” 钱婆子呵呵一笑,“我看人多年,哪次出了错?一早知道她必是个小气抠唆不痛快的人,方才我要不把丫头提溜出来比着卖,不定这笔买卖就黄了。不过要我说,那卢寡妇真是个心蒙糊涂的。”至于怎么个糊涂法,就没有细说。 而另一边,姜彤带着喜儿回来了。 一进自己屋子,就发现自己房间外间的柜子被翻得乱糟糟额的模样。 喜儿心里一咯噔,连忙跑过去检查。 几分钟后,大声叫道:“小姐,里头的东西都没了!人参片燕窝都不见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贼溜进来了!” 姜彤自进里间看了一圈,检查一圈,没丢东西。 心下沉沉,蹙着眉,已经猜到了。 脸霎时就放了下来,心中冷笑。 有贼?青天白日,家里还有人在,什么贼这么大胆,专指着她这点东西偷?! 不,可不就是是贼,家贼也是贼呢! “喜儿,你去前头,阿贵把摊子关了!叫他过来我有话要问。”姜彤冷声吩咐。 喜儿点头,飞快跑了过去。 心里是气的不行,不过是出趟门,小姐的房间就被翻了偷了! 喜儿很是硬气了一回,在阿贵犹犹豫豫不敢收摊子的时候,她直接动手,乒铃乓啷,胡乱弄了起来。 “哎哟姑奶奶,你可别乱弄,我来我来!回头婶婶要骂人的。”阿贵口拙,不会说话,急得满头大汗。 喜儿冷呵道:“你现在不过去,奶奶生气了!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阿贵最终拗不过喜儿,咬着牙匆匆把摊位收拢了下,关上门,就被喜儿生拉硬拽拖着去了院子。 “奶奶。”阿贵喊了声。 其实姜彤脾气挺好的,一些事情她不计较。 却没想到她是不计较了,别人不止不反省,还反过来变本加厉多踩她几脚。 也真是好笑。 姜彤垂着眼皮,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别说阿贵,其实连喜儿都吓到了。 她家小姐多温和的一个人啊,现下竟被逼到这种地步。 卢家人简直太可恶了! “阿贵我问你,你婶婶呢。”问的是陈桂香。 阿贵不明所以,结结巴巴,“一,一早就出去了,在少奶奶之后出的门。” “今天可有外人家来不曾。”她继续问。 阿贵回答:“不曾。” 姜彤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脸上无分毫表情,却叫人心里有万分压力。 阿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少奶奶。 108.第一百零八章 谢谢支持喔!  不自觉分析来分析去。 你要说那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境无关其他, 姜彤不太相信。 没有哪个梦境能清晰到这种地步的, 那两本小说里的内容, 每个关键事件, 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 她穿越的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中的世界? 姜彤摸了摸平平坦坦的小腹,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更多的,是茫然,太茫然无措了。 她肚子里揣的这个,是小说主角, 以后竟非常有本事。一能建功立业,二能踹翻渣爹继母替母报仇! 这么匪夷所思, 事情放谁身上都不能那么快接受啊! 姜彤只要想一下, 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叹气。 这是主角啊, 是最大boss啊。 变数太大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最初的打算不太一样。 之前姜彤能下定决心不要孩子, 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年纪太小,怕孩子又怕死,所以不想生, 且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个负担,责任太大。 为母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过, 就算以后因为一些社会家庭原因必须生孩子, 那也是至少等她二十岁之后。但现在这个年龄, 太小了, 不适合。 都打算好了, 药也买回来了,但没来得及吃,卢景程就回家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就一下子,完全打乱姜彤的计划。 她肚里怀的是个小霸王! 她看了整本书,看完主角整个人生,真的生出无限情感。 他经历的遭遇的所有的你都看了一遍。 为他紧张为他担心为他酸涩,这就是人物带来的情绪。 然后你看完了,再冷不丁告诉你,这主角是你儿子,现在在你肚子里。 能怎么办,是打胎呢还是不打胎呢? 姜彤无法否认,她已经不能单纯把肚里这块肉看做一块没感情的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烦躁。 一种事情超出预计无法掌控的烦躁。 不多时,卢景程进了内屋。 见姜彤支着下巴,正坐在梳妆台旁,面对着窗户,窗门开着。 微微细风吹拂进来,掠过她精致灵秀的眉眼,吹动她用玉斜斜绾起的乌发。 云鬓轻动。 姜彤眉头是轻蹙着的,一缕发丝被吹着贴着白皙的脸颊落在红唇上。 她用手轻轻拂去。 卢景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咳了咳,抬脚继续往里走。 姜彤听见动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首看过去,轻声道:“你回了?” 卢景程觉得贺云珍或许还迷茫着,大概只是随口一句话。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模样俊逸非常。 “珍儿用早饭了吗。” 姜彤放下手,身体才向着这边侧过来,点点头,又道:“相公出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一同窗。”卢景程没有深说的打算。 姜彤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略过。 “对了,珍儿你跟我过来下。”卢景程又说道。 “嗯?什么事?”姜彤略微疑惑。 卢景程的朝她示意,一边往外走。 姜彤便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两人来了卢景程的书房。 这还是姜彤第一次来卢家的书房。 陈桂香这人有些歪性,认定读书人的房间不随意进来,污了这块神圣地。 姜彤对人家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是人家的地方,她要怎么样随便,自己也不缺那一两本书看。 书房宽敞明亮,简洁大方,收拾得干净。 里头一股墨香书气,这里虽没什么名家字画,古籍珍本来增色,但让人看着舒服清爽。 卢景程从桌上拿起一方长盒子。 大概三指宽一掌长。 “珍儿,这个给你。”卢景程将这个盒子递向姜彤。 姜彤挑眉,“给我?” “嗯,打开看看。” 姜彤接过。 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对梅碧绿的翠玉耳坠。 姜彤伸手玉白细瘦的的芊芊手指,挑拿了起来。 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很好看,谢谢。” 卢景程道:“戴上试试看。” 姜彤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很多耳珰钗环,姜彤不是每天都戴,不过大多挑的都是样式简单的,精致又漂亮。 卢景程眼光不错,挑的耳坠挺漂亮。 刚好姜彤今天没耳朵里光光的,没戴耳环,卢景程见状,才让她带上看看。 对方既然开口了,姜彤没再矫情推脱,直接对着铜镜佩戴了起来。 “很漂亮。”卢景程点点头,认真说道。 姜彤就对着他笑了笑。 卢景程,梦里第一本书里的主角。 姜彤心中有太多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就是真的。 她一早就想了很多,书中的贺云珍是在生完孩子差不多半年后死的,没有说原因,姜彤揣测了一下,觉得或许跟生孩子有关,年纪小生育伤了身体根基,没养回来。 而她所处的这个真是世界,贺云珍的命运没有按书中的发展,她都没等到生孩子,灵魂就已经消散不见,姜彤的魂魄从异世而来。 作为一个炮灰,贺云珍年纪小小便死了。 但对姜彤来说,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小说里虚构的东西。 而她代替了贺云珍,那么贺云珍的生命轨迹也该随之改变。 姜彤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即使她穿的这个身体是个边缘人物。 她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初见卢景程时,姜彤就觉得这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 到知道了他是书中主角,更是不敢看轻对方。 他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点毋庸置疑。 书中对卢景程的前妻没有体积,更没有从卢景程的角度写过,回忆怀念这种事。 这就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彤在卢景程身上留了一万个心眼,面上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卢景程看了眼漏壶,巳时已过。 现代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多。 他道:“走吧,今天去岳家,我已经雇了车子,去跟娘说下。” 姜彤点头,让喜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稍作整理,两人就出门了。 陈桂却也怕得罪官家,在没有为难姜彤的,不过到底心里不痛快,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瞥见身后的喜儿准备了许多礼盒,心里酸的厉害,可用不着她准备什么,这丫头嫁妆里好东西多着呢,哪里需要她去操那份闲心! 一时心念多转,想起刘婶儿的话,旁的人家都能拿捏着儿媳妇的嫁妆贺云这么嫁妆要是能在她手里,家里经济也会宽松不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说一说。 儿子读书花销大,让贺云珍拿出些银钱来补贴不过分吧? 儿子可是她男人她相公,他的前程就是她的,将来儿子出息了,享福的还不是她贺云珍?出些小钱简直太理所当然! 那边,姜彤当然不知道陈桂香的那些心思。 她和卢景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贺家。 姜彤前些日子就跟卢家人说过,卢景程放假就快回来。 贺家猜到卢景程会上门来,所以这几日就让门房小子盯着点,看见小姐姑爷来了,赶紧来报。 这不,才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紧走人呼啦啦宅子里报信儿去了。 巷子里不宽敞,两人在大路上就下了马车,喜儿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门口下人早就弯腰扬着一张笑脸给小姐姑爷请安,一边利索把人请了进去。 刘太太泯了一口茶,放下手中杯子,才道:“老爷说压根不是什么悍匪,好像是几年前逃跑没抓到的一个江洋大盗,凶狠得很,杀人不眨眼!” “真真是,怎地这般可怕!”贺大嫂心有余悸,继而又道:“好在不是咱们万安县,不然事情落到我们要这里,不说官府多忙乱,就是寻常人家知道混进来个匪徒,哪个不担心害怕。” “谁说不是呢。” “娘——”正这时,姜彤提着裙角走了进来,唤了一声。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道:“娘,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担心女儿吓着了,连声安慰了一通,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讲究得很,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109.第一百零九章 谢谢支持喔!  贺云珍刚嫁过来的那几天, 陈桂香表面上对她还不错, 其实也是一个试探的阶段,毕竟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家世。 后来大致摸清楚了贺云珍的性格,知道这是个骄懒小姐, 柔柔弱弱的无用。 陈桂香在训斥了她几次, 见人家着也只忍着没敢反驳,她就渐渐放开了,也不再因为贺云珍有个做官的爹而害怕。 姜彤穿过来之后, 没劲儿跟个狭隘的寡妇计较太多,大多都装聋做瞎。 而次种种,加在一起,不仅没让陈桂香有所收敛,反倒越发得寸进尺。 所以这次,才敢堂而皇之进姜彤房间偷拿东西,完全不觉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付出, 白得一笔钱财,真的能诱发人的贪婪之心。 卖人参片得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拿在手上,陈桂香心里已经谋算着贺云珍的全部嫁妆了。 她只知跟身边一些拿了儿媳妇嫁妆的那些人相比,却又忘了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而贺云珍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都是信奉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 一点不参假, 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本意, 连形式上都做得很足, 嫁女儿的人家是真的会在女儿出嫁当天, 新娘子被背出门子的那一瞬, 朝地上女儿身后,狠狠泼上一盆水,以此来表明这个女儿从今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女儿不承立门户,不得重视是常态。 平常人家,女子出嫁一般,能有什么嫁妆。 好一些的,能得两个红木箱,两身到四身衣裳,两双鞋就顶够了。差点的就更不用提了,一个光人过来夫家也不罕见。 所以当初贺云珍的十六抬嫁妆一进入燕子巷,才惊得众人说不出话。 当初燕子巷热闹得不得了,哪个女人男人不嫉妒得眼睛发红。 之前卖豆腐的刘婶子说的婆婆拿儿媳妇嫁妆,人一句话不敢说,也确有其事,但他人家的嫁妆,不是两匹布而已。 陈桂香拿这这个当例子,妄图去贪贺云珍的嫁妆。 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恶毒。 城东头燕子巷这片地区,大多数都是一些贫苦清贫的人家。 虽说万安县富饶,但那只一种明面上代表的光鲜的一类人,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穷人贫民占大多数。 别看卢景程是秀才,除了得些人的尊重,却有什么用。 文化人的确能得到尊重,但那也只是一句面子上的应承,实际上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乐于讨谈论一下些穷秀才微末时被人看不上多年后高中状元金榜题名的励志故事。 然现实中更多的实际情况是,家境窘迫的秀才,迅速利用这个新鲜出的身份,为自己谋取一门有利的婚姻,能短时间内迅速翻身。 这样的的例子不少,一般这样的人结亲的对象都是妻家较为富裕的。 卢景程显然就是这样的例子,但说起来他亲事还要更高了一个层次。 因为他跟官家人结亲了。 这才是让身边人跌破眼镜的原因。 穷秀才取个有钱商人女色不稀奇,但能娶到个官小姐,真真是有本事了。 时下,婚配结亲首要看的,最重要的一个就是门第相当。 门当户这个词绝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男女两方还未相看之前,头一个打听问的,第一道门槛。 就算门户。 不是一个阶层,能结成亲的,几乎没有,少之又少。 而卢景程能结成这门亲事,实在是他自身太过优秀,优秀到能让对他的知根知底的周夫子能够放下第一条门第差别,给他保了媒。 因为知道此子绝非浅池里的小鱼虾,他有一飞冲天的实力。 男人能看到的是这些,却忽略了另一些事,贺云珍,她握不握得住这个男人?把不把得住这个家庭? 显然她不能。 所以她的结局让外人唏嘘,让亲人伤痛。 陈桂香揣着一包银子回了家,拨出来五两,剩下的全部拿到自己柜子里锁了起来,然后又喜滋滋出门。 她去了卖豆腐的刘婶那里,刘家的豆腐现在都是刘婶基本的两个媳妇在卖。 刘婶自己,就坐在后门门廊处,翘着腿,嘴里磕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地跟走廊对门家的妇人说闲话。 一见陈桂香过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壳,咧着嘴笑道:“这会儿子有事,改日在跟你掰扯。” “哟,想是有什么急事呢。”那人一边说一边眼睛飞快往那边瞟,“那个不是卢寡妇么,秀才的娘?” 刘婶才不会跟这些好打听的老娘儿们多说,转个背往陈桂香那儿去了。 “等你多时了,老姐姐,咱们这就去吧!”说起来,刘婶的年龄还比陈桂香要大上几岁,叫得这么热心竟是不尴尬。 如此,两人便一同去了回鸣巷。 回鸣巷的地段可不错,这里的宅子也建得漂亮。 有什么回字形小院子,吕字形的院子院子。 青瓦白墙,亮堂规整,瞧着就心里舒坦。 燕子巷跟这里没法比,这里住的都是生活不愁,略为富裕的人家。 陈桂香不太出门还不太懂,刘婶是个爱四处跑的,知道的更多,这会儿正跟陈桂香说着自己知道的 “住这块的人可比咱们那强多了,你瞅瞅多那宅子漂亮。喏,看见前头一家没,二进的院子,就是街口开小酒楼的那家人,我上次还看见了呢。钱婆子家往前走第五家,她家也是个两进的院子,因从别的地收过来的孩子一般来说都要先养几日,拾掇干净了才敢带到大户人家让太太们过目挑选,所以她这房子不小,才能住下这些人。” 住宅最是讲究,什么样的身份住什么地段。 像是这回鸣街住的都是一些有几个小钱但却没什么社会地位的中层百姓,更有钱的大乡绅富豪了可不在这块。 而燕子巷就更是点小人物居住的地点了,做生意莫小商小贩居多,就像陈桂香就是自己做卤菜卖的,在那住了好多年。 由此可见,卢家的家底是非一般的薄。 在卢景程没有考上秀才之前,基本就和刘婶家条件差不多。 陈桂香一边走一边心中想,不过是些小人物却能住这片的好房子,她儿子是秀才,那般会读书,将来肯定更不出息,为官作宰也未可知,如今却还能窝在燕子巷那点小地方,想想都让人难受。 不过片刻,两人就到了一座宅子前面从此侧门走近了,敲了敲门。 几息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来来门,探出一个脑袋来。 脆生生问:“你们找谁?” 刘婶一张脸笑成了些朵菊花,道:“小丫头,我们来找你们钱妈妈,你去通知一声,就说是豆腐家刘婶。”说罢从衣兜摸出一把瓜子塞给那小姑娘。 小丫头八九岁的年纪,颇会看眼色,打量了两人几眼,才说:“你们等着,我去叫钱妈妈。”然后哐当又关上门。 陈桂香撇撇嘴,跟刘婶咋舌:“一个牙婆,这么大的牌面?” “哎哟这话可别乱说,人家门前呢,老姐姐你不知道,你可别小看钱婆子,她做牙婆十多年,在这万安县里可是有口碑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内眷都说得上一两句话!再有,就钱婆子的小儿子,前段时间才被她走了门路,送到衙门李师爷当个小徒弟带着,不定日后就出息了。” 陈桂香呐呐,转头又酸起来,一个师爷的跑腿徒弟算什么出息,做的都是些低下行当,却都住大宅子,身边还有丫头奴仆伺候。 一就这短短的功夫,到叫陈桂香心中越发起了要搬家买个新宅的念头。 之前卢景程娶妻子时陈桂香都死不得钱,这省那抠,最后花了比小钱,把那小院子外表拾掇了一番。 别人想从陈桂香手中掏出一个大钱都难,但卢景程是除外,特别是现在,她看着一些不如自家儿子人生活得这么好,心头在滴血,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 等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小丫头没说什么,直接领着人进去。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里面有不少人,两人一进去就听见说话的声音。 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葱绿上衣深蓝色长裙的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藤条鞭,沉着脸训斥前方十几个大小不一面黄肌瘦的女孩。 几分钟后,从正房正厅走出来个人,四五十岁的样子。 眯眯眼,一脸精明模样。 “哎哟,刘妹子过来了啊,快进来说话。”钱婆子上前,脸上堆满笑意,视线不着痕迹扫了一圈陈桂香。 “这个是卢家太太吧,刘妹子之前和我打过招呼,说您摸买个丫头,真真赶巧,我这正上来一批人呢,进来坐,我让她们都上来。” 陈桂香被人一句太太叫的浑身舒泰,闻言就跟着人家进屋,刚落坐,又有些小呀投了比上了茶。 神婆子对这人耳语几句,小丫头点方头,不多时,方才外围院子里训人的绿衣女人,带着一溜十几个丫头进了屋子。 排排站好,个个低垂脑袋,安安静静。 私下八卦,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收为弟子,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真是眼愁着就要发达了,羡慕煞人! “你们啊,哪里知道他家的情况哟,这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而是卢小子原就是个读书种。”一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说的一脸神秘。 110.第一百一十章 谢谢支持喔!  “娘辛苦了, 孩儿不孝。”卢景程郑重其事深深弯下腰给他娘作了个揖。 陈桂香喜极而泣,抹了把泪, 上前拉起儿子, 上看下看, 嘴里不停说着:“我儿, 好孩子,快让娘好生看看, 我儿瘦了!” 卢景程眼中有些温朗的笑意, 然后又转向旁边,对姜彤说道:“娘子亦是辛苦了。” 姜彤不知道该怎么回, 就故意低下了头, 半露一个羞涩笑容。 “怎么这会儿才到,娘都盼了好多天了!”陈桂香高兴极了,方才一听见阿贵说少爷回来了, 她直接放下手中东西跑了出来。 卢景含笑说书院里耽搁了两日。 “不要紧, 平安到家就好!” 这会儿已经酉时三刻,陈桂香卤菜也不卖了,让阿贵赶紧收了摊子, 准备一家人关上门好好吃顿饭。 和儿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问这问那,在外头可是吃饱穿暖, 有无生病。 卢景程没有半分不耐, 一一作答。 “快别站在外头了, 娘高兴得都忘了!”陈桂香拍拍脑门, 笑道:“咱们回里屋坐,天色也不早了,我儿赶路回来,想必早饿了,你坐着歇歇,娘去准备晚饭。” 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边走。 喜儿机灵,见状赶紧跟着退了出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姜彤和卢景程。 姜彤面上挺自然,给卢景程倒了一杯茶。 卢景程唤了一句:“珍儿。” “嗯。”姜彤应声,没话找话,“相公在书院可还好?” 姜彤真的还挺淡定,相公这个称呼张嘴就来。 卢景程从善如流:“一切尚好,多谢娘子关心,还要多谢娘子在家替我伺候娘亲。” “没什么,应当的。”姜彤微微一笑。 至少,两人之间氛围看上去是那么回去。 卢景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宽大的袖袍之下,眼神闪烁了一下。 *** 陈桂香已经快手快脚到了厨房,利索围上围裙。 扒了扒篮子,里头只有几个小青菜,几根胡萝卜并几根胡茄,中午倒是炖了一盅鸽子汤给儿媳妇补身子,还剩下一些。除此之外,左看右看,家中竟然没有什么好料。 索性吩咐喜儿,让她先烧火把饭蒸上。 自个就揣上竹篮出去买菜,心里盘算着买只猪脚回来炖汤,家里花生干菇黄豆这些干货还有不少,再去前头刘大爷家剁上半只烧鹅,鲫鱼也得买两条,不拘是红烧还是清蒸都是好的。 陈桂香前脚出了门,喜儿也是个麻溜的,洗米滔水动作一气呵成,烧饭不费功夫,塞几根柴火进灶膛她还能腾出手做别的。 拣出篮子里两三个胡茄,洗干净去了皮,切成拇指长一段段放进干净盘子里,又切好葱姜蒜干辣椒放一边备用;小青菜拣那新鲜水嫩的挑了一大把,拿到井边洗干净。 回来又去灶口看了看过,用火钳扒了两下,饭的差不多就滚水了,撅开锅盖,将半生不熟米用米用大漏勺全部捞出来,再把米汤给舀出来,剩下丁点就行,将米饭再倒进去盖上盖,火膛埋小火,烧十来分钟,饭就差不多熟了,香味也飘了出来。 另外又起一个锅子点火,倒了半锅热油进入烧热后,把方才弄好的胡茄子倒进油锅炰油,差不多几分钟后捞起,接着小青菜也放进去热油滚一边起锅,油盛出来,余下一些,放进大蒜干辣椒,炸出香味,将胡茄丢进去大火翻炒,又加了姜丝,三四分钟就熟了,小青菜也是如此。 两盘菜一炒好,放在蒸笼屉里温热着。 那头陈桂香也回来了,猪脚已经让卖肉的剁整齐,焯水过后直接丢进进砂锅加各色配料,放炉子上慢慢炖,鱼就拿来红烧。 厨房里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卢景程叫来阿贵问灶间你没有热水。 阿贵闻音知意。 心想少爷爱干净,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回来肯定不舒服。 便回答:“有的我去打了来。” 然后赶紧去了厨房,来回几趟,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澡房,兑好了之后,才挠挠头,让少爷去沐浴。 准备好后就溜跑了。 少爷和少奶奶都在,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两人时,卢景程对贺云珍显得亲近了不少。 有种虽分离了几个月但却并未对自己的娘子有疏离感一样。 “那就烦劳娘子替我准备些干净衣裳。”卢景程说话时,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说罢自去隔间不提。 姜彤不懂原身是怎么和卢景程相处的,但记忆里,两人刚成亲没几天卢景程就离家了。 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不会太熟悉才会,但卢景程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他态度非常自然,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既不尴尬也不生疏。 表情都特别自然。 自然得过了头。 姜彤皱皱眉。 她心里思索,脚下却也往房间里走去,替卢景程找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然后面无表情送了过去。 等卢景程洗完澡后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衣袍大多是素色的,穿着身上有股温朗又内敛的气质。 姜彤来回瞧了两眼,发现这时代的男子服饰还挺好看,斜对襟,宽大袖口,腰间有腰带,穿起来很有一番君子之风,很是风流倜傥。 或许更多的是人长得好看的原因。 姜彤不否认这点。 卢景程这人,和她脑子里脑补出来那个代号重交叠重合起来。 却相去甚远。 姜彤心中摇了摇头。 卢景程的头发还没绞干,搭散在后面,还在滴水珠子,他向站的比较远姜彤招招手,“珍儿过来。” 声音低沉清朗。 在对着贺云珍说话时,语气有股温柔。 姜彤慢吞吞过去了。 卢景程笑了笑,“珍儿,替为夫绞干头发。” 姜彤淡定的很,木着脸“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 但卢景程给贺云珍一种很怪的感觉。 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成年人在诱导迷惑小女孩的错觉。 让你乖,让你依赖,让你听话。 姜彤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一下,旋即身体陡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小姑娘,看东西可能会更深刻一点。 所以她觉得,这个叫卢景程的男人,似乎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良无害面孔。 不多时,喜儿就过来喊他们去用饭。 姜彤去洗了手,卢景程头发半束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凉亭。 今日桌上菜品格外丰盛。 陈桂香坐下后,卢景程和姜彤跟着坐下。 饭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陈桂香手下不停往卢景程碗里夹菜。 姜彤懒得看,闷头吃着自己的。 母子俩一问一答,卢景程说些学里有趣的事儿。 陈桂香一旁道:“多吃点,我儿都瘦了。” 卢景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连声让他娘自己多吃,又帮人夹菜。 姜彤识相不去打扰人女子,话就比较少,除非你问到她才会答一句。 她自觉自己是外人,的并不在意,神色坦然。 但卢景程却是个妙人,在对陈桂香表达孝心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姜彤。 心思深沉,八面玲珑,情商不低。 这是姜彤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明日我陪娘子回一趟岳父家,久未归回,如今回来,该去拜访的。” “好好好,我替你备好东西,明早吃过早饭去。”就是卢景程不说,陈桂香也会提醒,她是个聪明人。 姜彤略略扯出来个笑,小声道谢,然后又用迟疑的口吻说:“相公才回,不若先休息一天?我不急的。” “无碍,还是明日出吧。”卢景程道。 姜彤就不再说话了。 姜彤就更加没顾虑了,首先她脱离陈桂香就已经达到了些许目的,若人家真写了休书,她更加可以顺着计划来,没有怕的。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这般对我,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111.第一百一一章 谢谢支持喔!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 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得了姜彤的意,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去了小姐的屋子。 卢景程走在前头几步,自然没察觉这通眉眼官司。 眼下已经五月份,正是热的时候,出去一趟,来来去去的, 走了不少路, 姜彤背上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了。 她是怕热体质, 现在就有点觉得衣服穿的有点多, 颇为怀念以前的短袖。 姜彤今天身上穿的一身交领齐腰襦裙,上身是一件藕粉色的短襦,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边,下身是一件百褶青蓝色长裙,裙子下摆边沿绣了些简单的花,腰间系着一条腰带。 姜彤有个明显的优点,就是她的腰特别细, 所以穿这样的的衣服看上去就非常好看。 她侧首望了眼卢景程, 见对方依旧一副清爽模样, 额间无汗, 好像不怕热一样。 心中就有些羡慕了。 “怎么了, 累了吗。”卢景程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姜彤摇摇头,拿帕子拭了下汗渍,“不累,就是有些热。” 卢景程笑了,伸手拨弄了下姜彤额边的刘海,叹道:“天气的确是越发热了,我让阿贵去备着热水,珍儿去梳洗一番。” “先去见娘吧,索性不差这一点功夫。” 如果方便姜彤倒是想马上洗个澡。 但现在不早不晚下午四点多,若陈桂香看见了怕又要翻白眼说嘴的。 什么浪费柴火之类的话,姜彤听的都没脾气了。 她一贯都当成耳旁风,左右陈桂香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不过家里好像来了外人,就不太方便。 几句话间,两个人走进了正房的厅堂。 陈桂香正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眼睛都笑眯了缝。 江澄视线一扫,原来是隔壁薛家的薛红杏过来了。 同时,薛红杏的目光也看见了卢景程。 她脸上便露出一点惊讶来,随后站了起来,见了一礼,抿着嘴巴笑了笑,道:“景程大哥回来了。” 见有外人在,卢景程并未走的太近,略一颔首,道:“原是薛姑娘。” 转而又向陈桂香说话问安。 薛红杏正为见到卢景程而高兴,但等视线在落但姜彤身上,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尽管薛红杏已经是特地打扮了一通才过来,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到底也比不上姜彤。 她的衣服再怎么挑也是几身粗布麻衣,颜色老气。 但贺坐珍呢,身上的衣裙是柔软昂贵的料子,颜色也鲜嫩靓丽,穿在身上别提多好看。 她心里怨恨嫉妒,却还要勉强假笑。 “珍姐姐,你这衣服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夸人倒说衣服好, 旁边陈桂香一听,脸色即刻拉了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带回来的几匹料子,陈桂香也允了她做两身衣服,但后来发现贺家陪嫁给女儿陪了包括四个季度整整十二套衣服。 陈桂香心里就开始不得劲儿了。 这也太过奢侈了些! 贺云珍一个人哪里穿的了这么多,简直浪费银钱! 是以现在一见姜彤身上穿的新衣服,就没有好脸色。 她脸色变化太明显,谁看不出来。 这还不止,陈桂香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却卢景程及时喊了一声:“娘。”制止的意味和眼神非常明显。 陈桂香一向把儿子放在头一等位置上,见儿子如此,自然闭上了嘴,终是把话憋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薛红杏瞧着心里暗喜,贺云珍是官小姐又怎么样,不同样不讨人喜欢? 她若无其事转过头看贺云珍,想看她尴尬失措的模样。 然而却失望了。 对方竟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没发现方才那一通官司一样。 把个薛红杏气的直咬牙。 有女客在,卢景程不可能多呆,如此和陈桂香说了几句话后,就借故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姜同样坐了下来,才有功夫问:“薛妹妹今日过来想是有什么事。” 薛红杏心中一喜,不愁人家问,就怕她不问。 面上却矜持地笑了笑,道:“我娘说婶娘想寻些好看的花样。正巧前几日我从绣阁学来几种新花样,就送给婶娘作样子。” 姜彤已经看见了,小桌上的竹篾簸箕正放着几块布,上面绣了细致又精巧的图纹花样。 她便不吝夸奖了句:“薛姑娘好手艺。” 薛红杏眼梢飞了飞,藏不住的得意。 陈桂香因为是寡妇又上了年纪,不管是穿衣服还是鞋子,都是深暗的颜色,衣服鞋面从来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图样。 所以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用来给陈桂香衣服上绣的,再看那图案的配线搭色,都是些青蓝酱赤色,很明显就是男子衣服的花样 姜彤看向薛红杏,眼中意味深长。 薛红杏目光闪了闪。 陈桂香却在一旁借机敲打姜彤:“红丫头这针线活可真真是好,你每日也无事,倒不如在这里多钻研些,你是景程妻子,这些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是该你收拾打理的,总不好穿出去不好的,叫人看笑话!” 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教儿媳,换个心态差点的人过来,大概要掩面而泣了。 姜彤却依旧是稳稳的,面色丁点儿不变,甚至还能好声好气应了声是。 最后反倒把陈桂香给憋住,有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看看漏壶,已经快到晚饭的点。 薛红梅就是再厚脸皮也是个姑娘家,不好多留,便告辞家去了。 晚饭是喜儿准备的,因为卢景程在家的缘故,陈桂香这两日难得不小气,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买回来新鲜的菜,也舍得放手让喜儿做。 喜儿厨艺很是不赖,不过寻常日子,陈桂香也不可以让她碰厨房,怕她浪费东西,所以做饭时顶多让她打个下手,摘菜洗菜烧火之类的。 米粮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陈桂香平时也具都是锁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吃罢晚饭,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姜彤就让喜儿帮自己烧水洗澡。 好好泡了泡,洗去疲乏。 换上干净衣裳就回了房间,卢景程不在里面。 姜彤就把之前买的那瓶药拿了出来。 捏着小药瓶思考。 她的肚子并不显怀,身材看着依旧非常苗条,但这掩盖不了肚子里有个孩子的事实。 姜彤摸了几摸,没什么感觉。 长长一口气,姜彤站起来,终于把剩下了一点药粉倒进小碟子里和水冲散,然后一下子泼在了院外的墙脚跟下。 不为什么,就是忽而想通了而已。 她肚子里这个儿子太厉害。 或许,还是生下来为好。 卢景程实在是个深不可测无法让人放心的人。 姜彤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和书中的贺云珍一样早死。 但是她生下这个大boss,说不准以后还真能保护自己呢。 贺云珍支下巴,捏着那个空瓶子看,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逗笑了。 但一旦做好了决定,突然就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卢景程沐浴回房,看见了就是贺云珍看着乌漆嘛黑的窗外,一脸笑意的模样。 他倚在门口。 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用这句话来形容可能不太恰当,但姜彤心里大概就是这种意思。 她跟陈桂香没有矛盾以及利益冲突,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所以,压根没必要闹得乌鸡眼一样不痛快。 好不容易从穿越中感觉到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累死累活上班,能好好休息一阵,姜彤还没兴趣在生活的地方勾心斗角,或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原主之所以不能适应,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多,因为她把自己放在卢景程妻子位置,陈桂香儿媳妇的位置,所以才会产生矛盾。 加之生活环境的变化,各种落差,又没有很好的调节过来才会无法适应,不顺心,意难平。 但这些姜彤不同,她暂时还没这种归属感,认同感。 她不是谁的儿媳妇,也不是谁的妻子。 所以,省了很多事。 走亲戚回的礼,只要不那么眼皮子浅,稍微会来事点儿的人都知道怎么做。 果然陈桂香看贺云珍如此识趣,脸色便又好看了几分。 再一看这些东西,表情就更加满意了,心说亲家也是知礼人家。 里面有四匹锦缎,两匹酱色,一匹茜红色,一匹靛青色,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顾及到了家中三人。 陈桂香觉得自个穿什么都成,景程出门在外,倒是该多做几套,那匹亮色一看就是留给儿媳妇的,难得她没先扣留下,倒是长进不少。 暗暗点头,陈桂香才说道:“景程出门在外,门脸终归要讲究些,免得那些子眼皮浅的看低了他去,这匹青色料子我瞧着好,日头从隔壁你薛大娘那里借来了时兴的花样子,你照着仔细给他做两身,还有自己,这匹鲜亮的正衬你,也做两身。” 112.第一百一二章 谢谢支持喔!  说起来也能不带眨眼的。 倒是让陈桂香心里泛起了嘀咕。 暗道这丫头今日奇怪,还会说好听的话了? 一边扫了一眼那些东西, 然后从喜儿手中接过来, 眉头就是一皱:“景程不在, 家中只有你我二人,何需吃的这般丰盛,你人小不懂事,总要学着掌家,钱财哪里能这般花!” 姜彤心情跟个和尚似的毫无波动。 百无聊赖,却勉强做个低眉顺眼的模样,口里一句都不顶撞。 实则人家说的什么她压根没过心。 陈桂香训了一通, 媳妇一副老实模样, 多说也觉得没劲,便摆摆手, 让她回房去了。 瞧着手里几样吃食, 陈桂香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儿媳妇现在有了身孕, 再过大半年就要临盆, 这稳婆可得先物色起来。 这万安县城内做接生这行当的人家也不少,口碑最好的却是城东的王婆子, 她是家传的手艺,往上王婆子的娘和她外祖母也都是靠这个营生的。 手艺好, 请她接生的人自然就多,陈寡妇寻思着还是得先准备起来。 先头她就想等得了空把人请家里来吃顿酒, 熟络熟络比临时叫人来接生不容易些, 到时候生孩子的档口对方自然也会多上些心。 正好今天儿媳妇买了好着肉食回来, 赶早不如赶巧,她们两个白吃了也是浪费! 打定主意,陈桂香便准备出门一趟去把王婆子请过来。 接生的事儿先提上一提。 提着手里的几个熟菜去了厨房,一样样倒进大海碗里装起来,盖好,锁进木柜里。 又看了看家里还有两个新鲜的胡茄和兰豆,到时候放点猪板油炒熟,也是一道好菜,回头再去路口猪肉摊子称上两根筒子骨,添上些荸荠顿一锅浓香鲜美的肉汤,整治好了,这一桌菜也很能见得人了。 脑袋里的想法打了个转,瞧着天色不早,日头快落山,陈桂香擦了擦手,解下身上的围裙,拍了拍衣服,挎着竹篮子就出门了。 这边姜彤出门一趟回来身上有些汗涔涔的,热得慌,便让喜儿去厨房灶台烧水,天也快黑了,趁着陈桂香这会子出去,把澡给洗了。 时下,许多平头老百姓没那么讲卫生,并不会天天洗澡,烧水用柴都是要花钱的,虽然卢家没穷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但陈桂香这些年供养儿子读书,很是辛苦,银钱常常不凑手,节约习惯了,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才好,别说铺张浪费了,像是洗澡这种费钱又费力的事,陈桂香每见一次脸色都会太不好,少不得说上两句。 虽然姜彤并不当回事,却也总不爱听人在耳旁唠叨,因不好顶嘴,所以干脆别让人撞见就好了。 洗完澡,就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廊子里搬个椅子出来,歪坐着晾头发,喜儿就在水井边洗衣服。 姜彤突然庆幸自己穿成的好歹是县城内的姑娘,这里每家独门独院的,水井也有,如若是在乡下,别说舒舒服服洗澡,不定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挑水拾柴,做饭喂猪了。 想着还应景地打了个寒颤,姜彤抖了抖手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这样一对比,难得的觉得她现在的处境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 且昨天姜彤又发现一件稍微让人有点高兴的事,就是这个贺云珍难得竟识得字,从喜儿口中得知,主簿夫人当初是专门请了女先生教过几年,所以贺云珍在这个时代算是个文化人 姜彤挺高兴,这样一来,以后她看书什么的就不用找别的借口了。 别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就这一个月,姜彤冷眼瞧着,身边所见到之人,竟是没一个是有文化的,家里陈桂香,喜儿,还有一个在前头铺子里帮忙的阿贵,阿贵是陈桂香的远房侄儿,又有她前些日子里见过的隔壁的薛大娘一家,具都是白丁,大字不识一个。 怪道陈桂香把卢景程那件书房看得比天还重要。实在是这个时代有文化的人在平民百姓中稀少,所以能读书识得字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代表,能得人高看一眼。 这边姜彤刚收拾的得清爽干净,前头院子陈桂香就回来了,今日卤菜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点猪头肉刚好凑一碗,听说那王婆子闲的时候爱喝两盅,拿来下酒正好。 吩咐阿贵把摊子收了,她自去厨房把酒菜都拾掇了出来,在葡萄架边的小花亭摆上四方桌,这个时节在院子里吃饭最是好,既凉快又宽敞。 喜儿颇有眼色,虽说她是贺云珍的丫鬟,但跟着自家小姐嫁到卢家后,手脚勤快,帮着做事,这会儿正在厨房打下手,又把碗筷酒菜摆上桌。 不多时,阿贵就一溜烟跑了过来,原是王婆子已经到了。 陈桂香连忙迎了上去,把人请到酒桌,先是寒暄了一番,两人依次坐下,姜彤立在陈桂香后头,象征性给婆婆布了几块子菜。 陈回想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便让她坐下来了。 把个王婆子瞧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卢家真是起来了,儿子年纪轻轻考上秀才不说,还娶了主簿大人家的千金,看这珠钗罗裙,通身的气派就和他们平头老百姓不一样,吃顿饭还要站着给婆婆布菜,听说那都是高门大户府里里的做派,这小娘子做起来,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然后她不知道,事实上却是原来的贺云珍自持身份,嫁过来之后,为显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故意就学了四不像的做派。 这姑娘却不知,她这行为完全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若叫别个些高门大户的人瞧了,恐怕要笑话大牙。 她自家不过是小官之家,哪开门那么多规矩。 卢家更是贫门,学的什么洋相规矩? 陈桂香贫穷出生,没见过这些弯弯道道的讲究,当时就看的一愣一愣的。 心下就记住了。 姜彤她不可能搞这些。 只是今天有外人来,不知怎地,陈桂香就突然起这一茬来的,方才人没到时,特地把姜彤叫到一边,板着张脸说了这事,说完还略有些不自在。 倒是把姜彤听愣住了。 回过神倒也能明白陈桂香心中想法。 说白了就是显摆,爱面子。 给人夹几块子菜,不真是那种要人命的立规矩,她也没太在意,点头应下。 做个样子而已。 她没什么纠结。 王婆子这边脑子里想法打了个转,知道陈桂香请自个儿来吃酒,就是为了儿媳肚子里的胎。 她的接生手艺,不是自己吹,在万安县那是有口皆碑的,谁人不知道? 既然人家给脸面,王婆子就借这次机会卖陈寡妇一个好,于她自己也有好处。卢家那小子指不定有出息呢! 如此想明白,遂又明吹暗捧了陈桂香好些话。 陈寡妇也是个精明会来事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相互吹捧奉承,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最后王婆子明明白白应承下来,贺云珍这胎她接手了。 姜彤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她这才两个月身孕,陈桂香就已经想得那么长远,连接生婆都定下来了! 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这位王婆子还不止是接生婆,好些富贵人家,家里女眷怀相不好又或者月份大的被摸出胎位不顺,王婆子能陪着指导照顾,直到人家孩子生出来为止。但大多数普通人家没那个闲钱能专门请到王婆子专门过来保胎,也不觉得有必要,除非是有些钱财又疼惜媳妇的人家,才会做这种事。 再看陈桂香这样子,是要请王婆子隔段时间上门看诊,便是极度重视贺云珍肚子里现在还没成型的那块肉了! 姜彤根本不打算要生这孩子,且正在想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弄掉胎儿。 陈桂香竟开始给她物色接生稳婆了?! 不行不行,她动作得快点了! 次日晌午,陈桂香正在前头守摊,阿贵过来了后院,没敢冲进来,只朝坐在院子廊下纳鞋底的喜儿招了招手。 喜儿放下簸箕,跑了过去,脆生生问:“什么事?” 阿贵回答:“前头少爷托人捎了封信回来,姑婆让少奶奶过去瞧。” 喜儿摸了两把瓜子豆儿塞进阿贵的兜里,道:“晓得了,我这就去告诉奶奶,你先前头去回话。” 阿贵回去了。 喜儿立马往正屋去,掀了门帘进入说话。 “你说什么?卢景程写信回来了?”姜彤一愣,微微偏头问。 家里只有贺云珍识字,所以陈桂香才叫她去读信。 卢景程考中秀才,就去了青阳郡求学,中途请假成了亲,学业是不能耽搁的,三天后,又离家去了书院。 反正姜彤从穿过之后就没见过她这位夫君。 “娘,听说夫君托人带信回来了?” 姜彤机灵,没大喇喇直接去铺口前面,若碰让客人,指定让人盯着瞧新鲜。 事实上铺子后面有道黑色的帘布隔开,陈寡妇转身掀了帘子进来,前面有阿贵在照看。 113.第一百一三章 谢谢支持喔!  姜彤有所了解,但她又了解得不是很多, 大多数的认知还是源于以前看的一些史书杂书。 这事很为难。 这两天晚上睡觉时姜彤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她不好主动做什么, 但贺家先会有措施, 再看陈桂香的表态。 姜彤想,最好陈桂香的反应激烈点,把矛盾完完全全挑出来。 这样, 她或许有办法做到破釜沉舟。 而现在, 姜彤一面进行着她的另一个日常规划。 ——尽量阅读本朝之前的历史。 她自己所知那些历史和现在所处的地方,因为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任何一个朝代, 所以对于此地方之前的历史,她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你现在和她交谈说起一个有名的历史人物, 不说远,最近的,就前朝,姜彤都是完全不知道的, 一点都不知道。 说来奇怪,她并没有继承贺云珍的这些记忆,偶尔脑子会出现的,也是些熟知的人和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跟文盲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这就好比, 你在现代社会跟朋友说起唐朝宋朝, 唐太宗宋太.祖的事迹, 但是有一个人, 她连唐太宗宋太.祖是谁都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奇怪?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会。 谁会愿意当个文盲。 姜同回了贺家,某些方面是很轻松的,而更让人喜欢是贺家有一个书房,里面不说藏书万卷,但是一些历史书籍大周律法都是有的,而这刚好又是姜彤很需要。 书本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平民人家难以得到书籍的,不说珍本善本,普通一般的书都很贵。 所以才说读书是件耗费钱财的事,寒门培养出来一个读书人万分不易。 姜彤之前买了些书回去,全部看完了。 她对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就学习能力很强,接受能力很快。 加上克制勤奋,姜彤从前在学业上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走来格外顺畅。 外人看来姜彤很聪慧机敏,但姜彤自己觉得,她只是更善于计划和管理自己而已,当然也是建立在其他能力在水平线上的基础上。 都是互相融合,多方面因素组成的一个效果。 是姜彤一向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能力由很多方面组成,有些地方强有些地方弱,但你若对自己所有地方有充分的认知,加以平衡调控,就会更快取得成功。 即使穿越了,但姜彤的素质贺能力还是自己的,那句在落俗不过的话,你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丰富的知识除外。 贺云珍这具身体记忆里非常好,不输当年的姜彤。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感觉思维活跃度都是很一个曾上升的趋势。 这让姜彤庆幸,第二次觉得,拥有一个年轻的身体,感觉不赖。 在征得了贺老爷的同意,姜彤可以使用书房,她便每日往里头跑。 有时候泡在书堆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刘太太都怪嗔过一回:“你这孩子,怎的爱上读书了,竟比你小弟还认真些。” 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贺云珍上头走了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弟,比贺云珍小两岁,今年十三,还在读书,每日要去学堂。 如今也拜在周夫子的门下,认真较起来,是卢景程的师弟。 刘太太说的就是这个儿子。 姜彤对这些调侃充耳不闻,通通一笑置之。 “得说你肚子里怀的这个贴心得很,知道心疼他娘。”刘太太玩笑似的道。 姜彤扬扬眉。 肚子已经满三个月,姜彤一不害喜二不嗜睡,胃口正常。 惹得刘太太都频频夸她这胎好,她有福气之类的。 姜彤没当过孕妇,也没把孕妇当成个大事,只认真寻着自己得计划一步步来,控制均分饮食,早晚锻炼。 身体就越来越健康,连带皮肤呈现出一种红润的粉嫩状态。 这天姜彤又在书房里翻阅书籍。 贺云珍常习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写出的字看着一团花团锦簇,实则有些软绵无力,毫无筋骨,全然透着一股闺阁脂粉之气。 不过贺家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官之家,对女子的要求程度不高,能写出漂亮外面看着整齐的字体已然是不错,这不能跟京城中高门大户中的闺秀来比。 就像贺云珍她虽然能认字,但就姜彤知道的,这姑娘正经正统的书没有的读过两本,当真只习了女训女诫那些个东西。 说她只“些许认得几个字”这还真不是谦虚只之词。 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是以姜彤现在也能熟练不费力地写出贺云珍惯用的簪花小楷。 姜彤也是自小练的书法,学的既不是颜体也不是柳体,而是瘦金体。 姜彤前世是个左撇子,但不是说她不会用右手,其实她右手跟其他人一样也灵活,但真相比起来,还是左手用得更好。 记得她上大三那一年,右手写一张字,老师说一个好,挑不出毛病,但若她用左手写,却能被夸有灵气。 当初因为姜彤妈妈说女孩子左撇子不好看,姜彤听话,平常更多用右手,所以后来,许多人都忘了或不知道,原来姜彤左手能写出那么好的字。 姜彤叹了一口气。 铺开纸张,以左手写了一手熟悉的字体。 稀奇的是,灵魂和贺云珍的身体重合之后,有竟然也能灵活使用,没有丝毫滞涩之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事。 这个世界,书法自然有自己发展的历史,至大周朝,书法已经相当成熟了。姜彤在查资料研究的时候已经发现,她那个世界所知的几种字体,在这个时代,但却都是存在的,只换了一种叫法。 这样看来还不错,些文化有相通之处,学习起来只会更快。 不过让姜彤哭笑不得的是,她最喜爱,并从小习到大的瘦金体,似乎还没出现。 这就有一个问题,姜彤不能在让人知道她会写这种字。 需知一种新的字体的产生,不是那么轻轻松松。 一个十几岁的小地方长大的闺秀阁少女怎能创出这样厉害的字体。 不是让人徒惹人怀疑么。所以,至少目前为止,她不能不让知道。 把刚刚写好的那张纸撕毁,扔进盆子里,姜彤提笔写了一页簪花小楷,放在桌面上。 她读书很快,思路清晰,冷静,阅读完一本并不需要很长世间,当然这是泛读,关于历史书记,因为要看的吸纳的太多,她都是采用泛读快读的方式,读完在做个简单的标录,方便以后需要时回看查找。 这样,姜彤在贺家一住就住了七日。 这天她无意间从丫鬟嘴里听到了一件事。 两日前她大哥贺云延派人往青阳郡去,第二天没有回来,昨天晚上才收到消息,竟然是半道上遇山匪打劫,被杀死了。 直至路人发现后尸体报了案,官府经过调查确认死的人是万安县主簿家中的的一个小厮,连忙派人通知。 姜彤脚步一顿,而后转身,去找刘太太。 而刘太太正和姜彤的大嫂说这件事。 能过去就过去,能看淡就看到淡。 甚至于,让她一个不太倾向结婚了人淡定地接受了一个于她而言几乎等同陌生人的丈夫。 姜彤已经做的够好。 不主动找事,因为怕和离这种事给原身家庭带去麻烦,所以在尚算安稳和平的环境下,没有去提要分开要合离这种事情。 甚至连这种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过。 但现在,陈桂香完全踩了她的底线,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姜彤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纵容对方。 真的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半步的忍让都不能有。 因为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蹬鼻上脸。 这并非空穴来风的言论,姜彤想通了一些事,行为粗鲁见识短浅没文化的人,你就不该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来善待她们,对她们抱有什么期待! 原来的贺云珍是个好姑娘,被她娘刘太太教养得很好,可能性格有点点娇气,但懂礼知事,对陈桂香没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 但是陈桂香呢,把贺云珍的尊重忍让当做懦弱,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 姜彤还记得,她刚穿过来的头一段时间,陈桂香就是特别严厉的样子,几乎都不要准她出门。 姜彤想明白的是,她或许压根不用怕对贺家造成二次伤害,不用想着什么都不保持原样。 如果要认真论起来,卢家可以说是害死了贺家一个女儿。 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卢家? 恐怕待着才是对不明真相的人的不尊重吧。 姜彤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你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帮她迅速脱离卢家的机会。 甚至能尽可能把对贺家的伤害减低到最小,让人说不出贺家一句不好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这个突破口就是陈桂香。 就是在刚才,陈桂香威胁贺云珍,脱口而出说要休妻的时候。 114.第一百一四章 谢谢支持喔! “家里来人了?”喜儿疑惑说了句。 她手里提着不少从贺家带回来的回礼,姜彤见状, 侧首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意思让人让先把这些礼盒拿回房间放着。 里头有不少东西是刘夫人专门给自己女准备的补品,姜彤料想若让陈桂香拿了去, 必是再吃不到嘴的。 陈桂香那人性子抠唆, 卢景程不在时,每日几餐饭都恨不能随意对付, 要不是姜彤现在肚子里有孩, 估计吃得还要差。 好东西过了她的手, 照她的意思说法, 女人吃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浪费, 没那个必要。 所以好东西一向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 偶尔拿出来给儿子吃亦或是拿去换钱。 姜彤就是不在乎一点吃的用的,却也实在看不惯陈桂香这做派, 模样。 也不想再顺着。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得紧, 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般看不上女人? 喜儿机灵地很,得了姜彤的意,抱着东西飞快拐个道,去了小姐的屋子。 卢景程走在前头几步,自然没察觉这通眉眼官司。 眼下已经五月份,正是热的时候,出去一趟, 来来去去的, 走了不少路, 姜彤背上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了。 她是怕热体质,现在就有点觉得衣服穿的有点多,颇为怀念以前的短袖。 姜彤今天身上穿的一身交领齐腰襦裙,上身是一件藕粉色的短襦,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边,下身是一件百褶青蓝色长裙,裙子下摆边沿绣了些简单的花,腰间系着一条腰带。 姜彤有个明显的优点,就是她的腰特别细,所以穿这样的的衣服看上去就非常好看。 她侧首望了眼卢景程,见对方依旧一副清爽模样,额间无汗,好像不怕热一样。 心中就有些羡慕了。 “怎么了,累了吗。”卢景程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姜彤摇摇头,拿帕子拭了下汗渍,“不累,就是有些热。” 卢景程笑了,伸手拨弄了下姜彤额边的刘海,叹道:“天气的确是越发热了,我让阿贵去备着热水,珍儿去梳洗一番。” “先去见娘吧,索性不差这一点功夫。” 如果方便姜彤倒是想马上洗个澡。 但现在不早不晚下午四点多,若陈桂香看见了怕又要翻白眼说嘴的。 什么浪费柴火之类的话,姜彤听的都没脾气了。 她一贯都当成耳旁风,左右陈桂香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不过家里好像来了外人,就不太方便。 几句话间,两个人走进了正房的厅堂。 陈桂香正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眼睛都笑眯了缝。 江澄视线一扫,原来是隔壁薛家的薛红杏过来了。 同时,薛红杏的目光也看见了卢景程。 她脸上便露出一点惊讶来,随后站了起来,见了一礼,抿着嘴巴笑了笑,道:“景程大哥回来了。” 见有外人在,卢景程并未走的太近,略一颔首,道:“原是薛姑娘。” 转而又向陈桂香说话问安。 薛红杏正为见到卢景程而高兴,但等视线在落但姜彤身上,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尽管薛红杏已经是特地打扮了一通才过来,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到底也比不上姜彤。 她的衣服再怎么挑也是几身粗布麻衣,颜色老气。 但贺坐珍呢,身上的衣裙是柔软昂贵的料子,颜色也鲜嫩靓丽,穿在身上别提多好看。 她心里怨恨嫉妒,却还要勉强假笑。 “珍姐姐,你这衣服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夸人倒说衣服好, 旁边陈桂香一听,脸色即刻拉了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带回来的几匹料子,陈桂香也允了她做两身衣服,但后来发现贺家陪嫁给女儿陪了包括四个季度整整十二套衣服。 陈桂香心里就开始不得劲儿了。 这也太过奢侈了些! 贺云珍一个人哪里穿的了这么多,简直浪费银钱! 是以现在一见姜彤身上穿的新衣服,就没有好脸色。 她脸色变化太明显,谁看不出来。 这还不止,陈桂香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却卢景程及时喊了一声:“娘。”制止的意味和眼神非常明显。 陈桂香一向把儿子放在头一等位置上,见儿子如此,自然闭上了嘴,终是把话憋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薛红杏瞧着心里暗喜,贺云珍是官小姐又怎么样,不同样不讨人喜欢? 她若无其事转过头看贺云珍,想看她尴尬失措的模样。 然而却失望了。 对方竟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没发现方才那一通官司一样。 把个薛红杏气的直咬牙。 有女客在,卢景程不可能多呆,如此和陈桂香说了几句话后,就借故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姜同样坐了下来,才有功夫问:“薛妹妹今日过来想是有什么事。” 薛红杏心中一喜,不愁人家问,就怕她不问。 面上却矜持地笑了笑,道:“我娘说婶娘想寻些好看的花样。正巧前几日我从绣阁学来几种新花样,就送给婶娘作样子。” 姜彤已经看见了,小桌上的竹篾簸箕正放着几块布,上面绣了细致又精巧的图纹花样。 她便不吝夸奖了句:“薛姑娘好手艺。” 薛红杏眼梢飞了飞,藏不住的得意。 陈桂香因为是寡妇又上了年纪,不管是穿衣服还是鞋子,都是深暗的颜色,衣服鞋面从来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图样。 所以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用来给陈桂香衣服上绣的,再看那图案的配线搭色,都是些青蓝酱赤色,很明显就是男子衣服的花样 姜彤看向薛红杏,眼中意味深长。 薛红杏目光闪了闪。 陈桂香却在一旁借机敲打姜彤:“红丫头这针线活可真真是好,你每日也无事,倒不如在这里多钻研些,你是景程妻子,这些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是该你收拾打理的,总不好穿出去不好的,叫人看笑话!” 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教儿媳,换个心态差点的人过来,大概要掩面而泣了。 姜彤却依旧是稳稳的,面色丁点儿不变,甚至还能好声好气应了声是。 最后反倒把陈桂香给憋住,有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看看漏壶,已经快到晚饭的点。 薛红梅就是再厚脸皮也是个姑娘家,不好多留,便告辞家去了。 晚饭是喜儿准备的,因为卢景程在家的缘故,陈桂香这两日难得不小气,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买回来新鲜的菜,也舍得放手让喜儿做。 喜儿厨艺很是不赖,不过寻常日子,陈桂香也不可以让她碰厨房,怕她浪费东西,所以做饭时顶多让她打个下手,摘菜洗菜烧火之类的。 米粮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陈桂香平时也具都是锁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吃罢晚饭,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姜彤就让喜儿帮自己烧水洗澡。 好好泡了泡,洗去疲乏。 换上干净衣裳就回了房间,卢景程不在里面。 姜彤就把之前买的那瓶药拿了出来。 捏着小药瓶思考。 她的肚子并不显怀,身材看着依旧非常苗条,但这掩盖不了肚子里有个孩子的事实。 姜彤摸了几摸,没什么感觉。 长长一口气,姜彤站起来,终于把剩下了一点药粉倒进小碟子里和水冲散,然后一下子泼在了院外的墙脚跟下。 不为什么,就是忽而想通了而已。 她肚子里这个儿子太厉害。 或许,还是生下来为好。 卢景程实在是个深不可测无法让人放心的人。 姜彤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和书中的贺云珍一样早死。 但是她生下这个大boss,说不准以后还真能保护自己呢。 贺云珍支下巴,捏着那个空瓶子看,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逗笑了。 但一旦做好了决定,突然就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卢景程沐浴回房,看见了就是贺云珍看着乌漆嘛黑的窗外,一脸笑意的模样。 他倚在门口。 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这张床也是贺云珍的陪嫁,要不是搬起来太麻烦,动静大,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陈桂香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东西都搬走了,一件也没留下,那一台台的红木箱子,她还摸都没摸过,连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115.第一百一五章 谢谢支持喔! “是为夫的不是, 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像卢景程这种人,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就算过了会试殿试取得好的名次, 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 可能已经算是成功的,但这些在另一些世家权贵人眼里,这些并不算什么。 天子脚下, 皇亲国戚, 豪门侯爵, 大官小官何其之多, 一个小小的进士, 哪怕是头名状元呢, 只要身后没有家族作为支撑, 又有多少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卢景程一没身份权势依靠, 二没万贯家财通路。 但他却一点一点爬上了国家政治权利的中心,大权在握。 成为大周朝的首辅时,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不服气都不行。 他情商高, 心计深。 这几日,睡在一张床上,卢景程会细细询问姜彤肚子感觉怎么样, 怀孩子累不累, 有没有不舒服的的地方。 这样的体贴, 即使不是真心,但他能日日如此,甚至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本能地去让自己这么做,至完全习惯。 刻在骨子里,时时铭记。 习惯形成的自然本能,自然反应。 你说可不可怕。 窥一斑而见全豹。 姜彤在某方面很敏感,她擅长于从细微的情感中窥见一丝丝的真相。 对此她确定无疑。 卢景程对贺云珍或者说是她,绝对没有情爱上喜欢的那种感情。 基于这一点上,卢景程对贺云珍的无可挑剔的表现,除去作为丈夫的责任感,剩下大部分,应该是他对你自己行为的计划要求。 这是一个如此冷静自控的一个人。 内心已经强大到能时刻自我调控,而且,似乎他极擅长掌控人心。 这一晚上,姜彤是想着卢景程入睡的。 看过卢景程为主角的那本小说,姜彤对他的认知程度再次加深了一个级别。 愈加清晰。 越清晰,她就越冷静。 卢景程的假期只有六天,这还是因为朝廷重农,一年有两次农桑假,一次在四月底五月初,第二次九月底十月初。 平时学院假期更少,半个月才休息一天。 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卢景程能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期间陪姜彤回了一次贺家,第二天去拜见周夫子,又见了几个同窗。 几日时间一晃就过,很快,卢景程就在陈桂香的依依不舍中再次离家去了青阳郡。 这人一走,姜彤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姜彤便开始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 因为决定要留下了孩子,这就意味着要承担生孩子带来的风险。 然她身体实在太小了,才十五岁。 第一个提上日程的是锻炼身体。 姜彤觉得自己起码得让身体保持在一个健康的水平。 目前就她自己对自己身体的判断,大约还是差了点。 她脸上是有些婴儿肥,但身体是很瘦的,还有些气虚,这应该完全是缺少锻炼的缘故。 贺云珍在这县城算是个官小姐,在内宅里长大,养的矜娇矜娇,一年到头都未必出得几次门。 姜彤不是要练成运动员或变成健身达人,当然这也不可能,她真的只是简单变得健康起来,至少不是,出一趟门,回来累的“娇喘嘘嘘香汗淋漓”。 说是锻炼,不过就是改变下生活方式而已,每天早起起饭后都要在院子里快走慢走一个小时。 第二个,饮食上更是要特别注意,姜彤不想过多进补,而是更注重营养均衡。 之前说了,陈桂香虽然不满意了姜彤,但目前对她的肚子还是非常宝贝的,所以炖鸡猪蹄这些,隔一段时间也会上桌。 姜彤有意控制体重,不想让胎儿过大,荤腥油腻吃的就很少,反而多是水果青菜,坚果杂粮这些,每天都会吃,保证身体不会缺了什么。 这附近小街挺热闹,普通老百姓讲究也没那么多,姑娘上街出门很多。 只有官家小姐出门才会坐轿,人多的地方不下地,人少的地方下地,脸上也要围块面纱,更讲究的人家还要带上幂篱,把整个头部都遮住。 不过小县城里这样的人家不多。 穷人家其实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因为谁都要养家糊口,谁不巴巴渴望多挣一分钱,做小摊小贩生意的,妇人占不少。 姜彤既然有了养孩子计划,就不能像之身那样在家无所事事了。 每日上午,陈桂香看着她的卤味铺子,姜彤就带着喜儿一起出门。 说实话,万安县城她都还不太熟悉。 想要辟出一条赚钱的路子来,光在家里闭门造车没用。 不懂行情之前,起码要了解下市场。 姜彤没有做过生意,但多少做了五六年职场女性,眼光和头脑有。 不过有时候,还要靠点运气。 在古代许多事不跟女人沾边,基本这就淘汰了许多发挥的余地。 姜彤差不多观察了有半个月。 她每天带着喜儿在各种逛街,买东西,询问,探听一些消息。 回家后就把当天获得觉得有用的一些信息记下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构想。 姜彤这里想心思寻赚钱行当养孩子。 那边,之前和陈桂香聊天的刘婶,抽了个空又来了卢家。 说的是之前物色小丫头的事。 刘婶搬个马扎凳坐在一旁,道:“钱婆子半个月前又下了好多村子,收了不少人上来,因我之前给她留了话,所以人家特地留了几个好的,不过也放不了几天,咱们万安县大户有钱人家不少,哪家不缺几个下人使唤伺候,丫头片子好卖着呢,钱婆子问你明天有空就去看一看,她那儿可不等,本钱都压着,这么多张嘴,多养一日多费钱。” 陈桂香一听,心底想法打了个转儿,上回忘了问买个丫头片子要多少钱。 于是她也没急巴巴应下来,只问道:“就是不知道这买一个丫头片子要费多少钱?”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面上却笑的一脸和善:“真真是,这事儿一时也说不准,还得看那丫鬟的品相合和年纪大小,从二三两到二三十两都是有的。” 陈桂香“嚯”地一声,吆喝了好大一口气。 “我的娘哟,怎生这么贵!多金贵的人哪个用得起!” 想他们家不算儿子的读书费用,一年到头的嚼用怕是都花不了二十两! 瞬时,陈桂香的买人的打算就退了大半。 刘婶子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清楚了陈桂香的想法,便连忙改口道:“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吓到了你,老姐儿,我这就是随口一说,具体哪里知道,到底钱婆子才知道,左右你又不缺那一天时间,我那可是厚着脸皮帮你讨了一个人情。” 陈桂香一听这,又有些犹豫了。 刘婶再接再厉:“而且,你那儿媳妇可不是个缺银钱使的,你怎么不从她那里扣些出来?这大把的钱财放在一个不懂事的年轻媳妇身上,你就放心?甘心?”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 但陈桂香不觉得,因为这恰恰说中了她的心事。 然后又让陈桂香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回来,带了很多珍贵补品回来。 这次她并没像上次一样,把这些东西都给陈桂香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陈桂香事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几次起得早,碰见喜儿在厨房里炖东西。 一看就是贺云珍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她厨房的东西锁着,她不拿钥匙,别人根本拿不着。 陈桂香留了个心眼,之后叫来阿贵问话,阿贵跟喜儿处的还好,再加上姜彤从来没特意瞒着,要吃东西都是大大方方的,只在陈桂香眼里,觉得她是偷着吃。 补品稀罕也金贵,但是给孕妇吃的,又是贺云珍母亲的一片真心,姜彤就接受了这份心意,也就不准备把东西交给陈桂香。 陈桂香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心里就有气。 被刘婶一提醒,顿时觉得有道理,给家里买个丫鬟她出些钱怎么了?且之前她自己说要买的,如此她帮着买了,钱还是该贺云珍出! 想通了,陈桂香的干脆麻利地给了刘婶准话。 明天去看人! 得答复,刘婶没多久,提着篮子就回来了。 而陈桂香的呢,第二天一大早,等姜彤和喜儿出了门,彤直接拐去了姜彤的房间。 翻了半天,把贺家给的补品都找了出来。 然后惊讶地发现里面的一个小盒子里竟然放着几片干的人参片! 这东西陈桂香曾经在药店见过一次,可不便宜啊! 陈桂香喜上眉梢,赶紧把盒子拿了起来,揣进自己怀里。 转头出了门。 去了药铺,把这几片人参干片给卖了。 足足卖了二十两银子! 前几日,陈桂香才墙角边沿各处都撒了雄黄粉驱虫药,防着被咬。 姜彤让喜儿开箱子里找出两匹青靛纱,帮着把窗户订上了。 116.第一百一六章 谢谢支持喔!  没有哪个梦境能清晰到这种地步的, 那两本小说里的内容, 每个关键事件, 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 她穿越的世界其实是个小说中的世界? 姜彤摸了摸平平坦坦的小腹,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更多的,是茫然, 太茫然无措了。 她肚子里揣的这个, 是小说主角, 以后竟非常有本事。一能建功立业,二能踹翻渣爹继母替母报仇! 这么匪夷所思, 事情放谁身上都不能那么快接受啊! 姜彤只要想一下, 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叹气。 这是主角啊,是最大boss啊。 变数太大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最初的打算不太一样。 之前姜彤能下定决心不要孩子,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年纪太小, 怕孩子又怕死,所以不想生, 且生了孩子就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个负担, 责任太大。 为母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过, 就算以后因为一些社会家庭原因必须生孩子, 那也是至少等她二十岁之后。但现在这个年龄,太小了, 不适合。 都打算好了, 药也买回来了, 但没来得及吃,卢景程就回家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就一下子,完全打乱姜彤的计划。 她肚里怀的是个小霸王! 她看了整本书,看完主角整个人生,真的生出无限情感。 他经历的遭遇的所有的你都看了一遍。 为他紧张为他担心为他酸涩,这就是人物带来的情绪。 然后你看完了,再冷不丁告诉你,这主角是你儿子,现在在你肚子里。 能怎么办,是打胎呢还是不打胎呢? 姜彤无法否认,她已经不能单纯把肚里这块肉看做一块没感情的肉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烦躁。 一种事情超出预计无法掌控的烦躁。 不多时,卢景程进了内屋。 见姜彤支着下巴,正坐在梳妆台旁,面对着窗户,窗门开着。 微微细风吹拂进来,掠过她精致灵秀的眉眼,吹动她用玉斜斜绾起的乌发。 云鬓轻动。 姜彤眉头是轻蹙着的,一缕发丝被吹着贴着白皙的脸颊落在红唇上。 她用手轻轻拂去。 卢景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轻咳了咳,抬脚继续往里走。 姜彤听见动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抬首看过去,轻声道:“你回了?” 卢景程觉得贺云珍或许还迷茫着,大概只是随口一句话。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模样俊逸非常。 “珍儿用早饭了吗。” 姜彤放下手,身体才向着这边侧过来,点点头,又道:“相公出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一同窗。”卢景程没有深说的打算。 姜彤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 于是这个话题便被略过。 “对了,珍儿你跟我过来下。”卢景程又说道。 “嗯?什么事?”姜彤略微疑惑。 卢景程的朝她示意,一边往外走。 姜彤便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两人来了卢景程的书房。 这还是姜彤第一次来卢家的书房。 陈桂香这人有些歪性,认定读书人的房间不随意进来,污了这块神圣地。 姜彤对人家的做法不做评价。 那是人家的地方,她要怎么样随便,自己也不缺那一两本书看。 书房宽敞明亮,简洁大方,收拾得干净。 里头一股墨香书气,这里虽没什么名家字画,古籍珍本来增色,但让人看着舒服清爽。 卢景程从桌上拿起一方长盒子。 大概三指宽一掌长。 “珍儿,这个给你。”卢景程将这个盒子递向姜彤。 姜彤挑眉,“给我?” “嗯,打开看看。” 姜彤接过。 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对梅碧绿的翠玉耳坠。 姜彤伸手玉白细瘦的的芊芊手指,挑拿了起来。 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很好看,谢谢。” 卢景程道:“戴上试试看。” 姜彤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很多耳珰钗环,姜彤不是每天都戴,不过大多挑的都是样式简单的,精致又漂亮。 卢景程眼光不错,挑的耳坠挺漂亮。 刚好姜彤今天没耳朵里光光的,没戴耳环,卢景程见状,才让她带上看看。 对方既然开口了,姜彤没再矫情推脱,直接对着铜镜佩戴了起来。 “很漂亮。”卢景程点点头,认真说道。 姜彤就对着他笑了笑。 卢景程,梦里第一本书里的主角。 姜彤心中有太多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就是真的。 她一早就想了很多,书中的贺云珍是在生完孩子差不多半年后死的,没有说原因,姜彤揣测了一下,觉得或许跟生孩子有关,年纪小生育伤了身体根基,没养回来。 而她所处的这个真是世界,贺云珍的命运没有按书中的发展,她都没等到生孩子,灵魂就已经消散不见,姜彤的魂魄从异世而来。 作为一个炮灰,贺云珍年纪小小便死了。 但对姜彤来说,这里是个活生生的世界,并不是小说里虚构的东西。 而她代替了贺云珍,那么贺云珍的生命轨迹也该随之改变。 姜彤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即使她穿的这个身体是个边缘人物。 她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初见卢景程时,姜彤就觉得这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 到知道了他是书中主角,更是不敢看轻对方。 他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点毋庸置疑。 书中对卢景程的前妻没有体积,更没有从卢景程的角度写过,回忆怀念这种事。 这就是一个藏的很深的人,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彤在卢景程身上留了一万个心眼,面上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卢景程看了眼漏壶,巳时已过。 现代时间就是上午十点多。 他道:“走吧,今天去岳家,我已经雇了车子,去跟娘说下。” 姜彤点头,让喜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稍作整理,两人就出门了。 陈桂却也怕得罪官家,在没有为难姜彤的,不过到底心里不痛快,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瞥见身后的喜儿准备了许多礼盒,心里酸的厉害,可用不着她准备什么,这丫头嫁妆里好东西多着呢,哪里需要她去操那份闲心! 一时心念多转,想起刘婶儿的话,旁的人家都能拿捏着儿媳妇的嫁妆贺云这么嫁妆要是能在她手里,家里经济也会宽松不少。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说一说。 儿子读书花销大,让贺云珍拿出些银钱来补贴不过分吧? 儿子可是她男人她相公,他的前程就是她的,将来儿子出息了,享福的还不是她贺云珍?出些小钱简直太理所当然! 那边,姜彤当然不知道陈桂香的那些心思。 她和卢景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贺家。 姜彤前些日子就跟卢家人说过,卢景程放假就快回来。 贺家猜到卢景程会上门来,所以这几日就让门房小子盯着点,看见小姐姑爷来了,赶紧来报。 这不,才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紧走人呼啦啦宅子里报信儿去了。 巷子里不宽敞,两人在大路上就下了马车,喜儿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门口下人早就弯腰扬着一张笑脸给小姐姑爷请安,一边利索把人请了进去。 不过因为天气渐热,不止蚊子,蛇虫鼠蚁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种土泥地的小院子时常有东西爬过。 前几日,陈桂香才墙角边沿各处都撒了雄黄粉驱虫药,防着被咬。 姜彤让喜儿开箱子里找出两匹青靛纱,帮着把窗户订上了。 “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卢景程走了进来,笑问。 姜彤看他,眨眨眼,“没什么。”又拨了拨掌心的小瓶子,补充:“今天见到爹娘高兴。” “是为夫的不是,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像卢景程这种人,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117.第一百一七章 谢谢支持喔!  陈桂香不过一个市井穷妇, 纵使儿子出息了,但目前也不过是秀才,这声太太确是有些虚。 燕子巷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 看着卢家快点发达了,谁不舔着脸围上来恭维吹嘘, 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太太的叫, 把个陈桂香捧得几乎都要上天了。 还真以为自己脸面有多大了。 但钱婆子是常年走东串西的,真个那些富贵人官家的后宅时不时也是出入的, 她眼睛毒脑子活心思又敞亮,什么规矩不懂, 但懂归懂,却不妨碍她说漂亮话, 且还说得比旁人更真诚。 陈桂香心里高兴,就觉得这钱婆子人还不错。 她还没回答那话, 旁边刘婶已经帮着说了,“她是准备买个模样整齐些的丫头, 给秀才公准备着,她家子嗣单薄了些,多个人也好多多开枝散叶。” 钱婆子听这话眼睛闪了闪。 稍微将规矩些的人人家, 即使存了那些心思来买丫头, 却也不会如此不讲体面,大大咧咧肆无忌惮说出来。 有碍名声。 听说卢家儿子中了秀才, 开春才迎的主簿家的小娘子进门, 外人都说他家是走了天大的运道。 然这个节骨眼上, 儿子在外读书,家里有个官家儿媳妇,这卢寡妇倒是好笑,竟不顾忌着些儿子的前程和名声,大喇喇叫身边人嚷出这买妾这件事。 她细细观察了陈桂香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动怒生气的模样,就知妇人怕是短视得很。 她心中暗自摇头。 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道:“这还不容易,我这里这刚新收上来的的一批,有几个年纪都是在十四五岁之间的,你来看看。 照常理,已经养这么大的姑娘没有人会这么傻拿来卖的,都是可以出门子的年纪,许出去哪个不能换一笔彩礼钱?一般人卖丫头都是三岁上十来岁下的年纪,因为好调.教,卖的钱也多些。 要不怎么说是巧合呢,这次出门就正好让我收了三个大年纪的丫头来,他们都是北边儿逃荒来的,听说家乡遭了灾,往我们边来投奔亲戚,亲戚没找着,身上钱也花完了,眼看着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肚子还饿着,有一家五岁的男娃娃饿的哇哇叫,叫我碰上了,知道我是牙婆,他们就把女儿卖给我了,剩下两人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说完这话,钱婆子招了招手,让后面一排最高的三个女孩站出来。 “都站出来,都给卢太太说说,你们各自叫什么哪里人,会些什么。” 三个女孩一依次站出来,小声介绍自己。 其中两人十四岁,另一个十五岁。 三人具是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破旧衣服,可能是因为饿的多了,长得面黄肌瘦,头发也不好,稀黄稀黄的。 陈桂香只看几眼睛就皱了皱眉,道:“怎生得这般小?相貌也不出彩。” 钱婆子愣了一下,继而笑道:“这就是你们外行人不懂的了,你别看这几个丫头现在瘦不拉几,身上也没几两肉,实则这些都是表像,是因为饿得太时时间,日后稍微养养就能养回来。你看这个,脸盘小,眼睛大,鼻梁也挺,因为太瘦了才渗着有个吓人很不好看,不过这都是暂时的。” 钱婆子这几句不是假话,她看人看了十来年,早就能不被衣着打扮这些外在因素影响。 一个人是真美还是掩饰的,只需只眼她就能看出来。 正真的好相貌,在骨相而不在皮相。 所以老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是很有道理的。 钱婆子一时发了些善心,刚才说了几句真心话。 但陈桂香完全没有领情。 她心里只想到一点,这样的丫头买了回去。还要养多久?家里怕是要给她吃穷! 她是买个丫头,不是买祖宗,没得吃白饭的! 陈桂香的表情太明显了,钱婆子怎么会不看不出来。 她心道这人确是不知好歹。 眼珠子一转,钱婆子倒想起另一个丫头来。 模样标志,身段也好,正当十六岁的年纪,没别的缺点,就是性子不好。 用钱婆子的花了来说就是花花肠子多。 那丫头不是这次她下去买上来呢,而是原先就在别家当过丫鬟,不过听说是犯了错,被女主人给卖到她这里来。 钱婆子还能瞧不出里头的道道,左不过是丫头背着主子勾引男主人,被发现这类官司。 钱婆子自来做惯了这些事,调.教收拾一个不听话自命天高的丫头不在话下,多的是手段,刚来的时候还犟着,打几顿饿几餐就老实多了。 这会儿,她招来绿衣女人,对着人说了几句话。 人点点头离开,片刻后,带着一位穿着麻衣的丫头过来了。 一头好发,皮肤白,眼睛大,模样真真好看。 钱婆子问陈桂香这个怎么样。 陈桂香看了几眼,觉得倒比头两个看着顺眼多了。 于是就问:“这丫头要多少钱?” 钱婆子一笑,“你也瞧见了,这丫头长得好,原我若是卖给别人,少说得个八九两银子,不过好歹卢太太是头一回跟我做买卖,我便是折些价,只收你五两银子。”说完她伸出了一个巴掌。 陈桂香之前已经有了些心里准备,但乍一听还是肉疼了,太贵了! 若不是之前在贺云珍那里抠了钱,她哪里买得起。 现在身上将将有五两银子,但是陈桂香却不舍得。 她一时犹豫不决。 那钱婆子跟着问:“可是想好了买哪个。” “那边三个丫头怎么卖?”想了想,陈桂香还是开口又问了方才三个丫头。 “那就便宜多了,只需二银子一个人。” 虽然也贵,但比刚才那个五两的容易接受多了。 最终经过一番考虑,又和钱婆子掰扯了一下价格,陈桂香用一两八钱的银子买了那边三个中的一个。 银货两讫后,陈桂香就带着新鲜出炉的丫鬟离开了。 等人离开之后,钱婆子身边的丫鬟忍不住问:“妈妈不是说把柳枝卖给赵员外的吗?怎么方才还要提出来,万一真被那妇人买去了怎么办?” 钱婆子呵呵一笑,“我看人多年,哪次出了错?一早知道她必是个小气抠唆不痛快的人,方才我要不把丫头提溜出来比着卖,不定这笔买卖就黄了。不过要我说,那卢寡妇真是个心蒙糊涂的。”至于怎么个糊涂法,就没有细说。 而另一边,姜彤带着喜儿回来了。 一进自己屋子,就发现自己房间外间的柜子被翻得乱糟糟额的模样。 喜儿心里一咯噔,连忙跑过去检查。 几分钟后,大声叫道:“小姐,里头的东西都没了!人参片燕窝都不见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贼溜进来了!” 姜彤自进里间看了一圈,检查一圈,没丢东西。 心下沉沉,蹙着眉,已经猜到了。 脸霎时就放了下来,心中冷笑。 有贼?青天白日,家里还有人在,什么贼这么大胆,专指着她这点东西偷?! 不,可不就是是贼,家贼也是贼呢! “喜儿,你去前头,阿贵把摊子关了!叫他过来我有话要问。”姜彤冷声吩咐。 喜儿点头,飞快跑了过去。 心里是气的不行,不过是出趟门,小姐的房间就被翻了偷了! 喜儿很是硬气了一回,在阿贵犹犹豫豫不敢收摊子的时候,她直接动手,乒铃乓啷,胡乱弄了起来。 “哎哟姑奶奶,你可别乱弄,我来我来!回头婶婶要骂人的。”阿贵口拙,不会说话,急得满头大汗。 喜儿冷呵道:“你现在不过去,奶奶生气了!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阿贵最终拗不过喜儿,咬着牙匆匆把摊位收拢了下,关上门,就被喜儿生拉硬拽拖着去了院子。 “奶奶。”阿贵喊了声。 其实姜彤脾气挺好的,一些事情她不计较。 却没想到她是不计较了,别人不止不反省,还反过来变本加厉多踩她几脚。 也真是好笑。 姜彤垂着眼皮,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别说阿贵,其实连喜儿都吓到了。 她家小姐多温和的一个人啊,现下竟被逼到这种地步。 卢家人简直太可恶了! “阿贵我问你,你婶婶呢。”问的是陈桂香。 阿贵不明所以,结结巴巴,“一,一早就出去了,在少奶奶之后出的门。” “今天可有外人家来不曾。”她继续问。 阿贵回答:“不曾。” 姜彤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脸上无分毫表情,却叫人心里有万分压力。 阿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少奶奶。 冷冰冰的,叫人害怕。 这种,你在她面前压根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感觉。 “好的很。”半晌后,姜彤悠悠说了句。 姜彤没叫退下,阿贵不敢离开,于是便退到了一旁站着。 118.第一百一八章 谢谢支持喔! 刘太太泯了一口茶, 放下手中杯子,才道:“老爷说压根不是什么悍匪,好像是几年前逃跑没抓到的一个江洋大盗, 凶狠得很,杀人不眨眼!” “真真是, 怎地这般可怕!”贺大嫂心有余悸,继而又道:“好在不是咱们万安县, 不然事情落到我们要这里, 不说官府多忙乱,就是寻常人家知道混进来个匪徒, 哪个不担心害怕。” “谁说不是呢。” “娘——”正这时,姜彤提着裙角走了进来, 唤了一声。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 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 道:“娘,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 就这么没了,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 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 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 担心女儿吓着了, 连声安慰了一通,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讲究得很,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坏之分,况是自己生的孩子,没有嫌弃的道理,刘太太嘴里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果然不多时,贺云驰就过来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严肃着一张脸,抿着唇。 却脸蛋有些肉,唇红齿白,做个正经模样,反徒增了可爱。 他一惯是习惯先来正院请安的,今日不妨大嫂和姐姐都在,便一一问安。 姜彤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稳重自持,又没有一般青少年的折腾吵闹。懂礼貌谦逊,真的挺不错,性格脾气都对她胃口。 几人笑着说话。 贺云驰大概明年也会下场试试,不管考不考得中,起码能积累些经验。 略待了一会儿,贺云驰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温会书。 刘太太笑着打趣道:“你看看我们家孩子,现在一个个都比圣人还刻苦些,一个个都往书房钻。”她这是说姜彤每天没养往书房跑的事。 贺大嫂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贺大嫂和贺二嫂在偏厅说话。 贺二嫂道:“卢家那寡妇忒的叫人恼火,你瞧瞧她那做派,弄出一大堆烂事,好了娘把云珍接回来,住了这么多日子,那人这会儿也该还真个错服软了吧,面子台阶都有了爹娘还真能拦着不成,但你看现在,她倒比我们更厉害,嗤,我们家怕是要成了个笑话个了!” “你小声点,仔细叫人听见。”贺大嫂摇了摇头。 贺二嫂一脸不满:“原就是这个理,不怕人听。你说送信去通知卢景程没想到还摊上人命案,那边离得远倒是洒脱,卢家寡妇是个浑不吝的,最后咱家落得进退两难。云珍拿不要住她,所以只能叫人家欺负得回娘家!”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其实贺大嫂多多少少有些认同。 这事闹大了难看,而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贺云珍,毕竟以后她以后还是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婆婆才缩手缩脚。 不然她家难道还真对付不了一个穷酸寡妇不成? 却真个那卢寡妇是个愚蠢至极的,竟也由得云珍回了娘家,丝毫不表态不来接?莫不是不在乎儿子的名声前程? “如今信没送出去,死了人不吉利,暂时应该不会再去青阳郡里了,但云珍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吧?” “应该不会,娘比我们还着急,却总不能叫小妹自己回去。” “听着叫就叫人来气!”二嫂愤愤。 两人说了一通话,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再说刘太太,她也急,但那天领教过陈桂香的泼皮无赖相,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让她自己再把女儿送回去,不得让那寡妇得意到天上去,回头再可劲磨挫女儿?! 原是打着让卢景程出面的主意,赔礼道歉,那便能安安生生解决。 现在青阳郡里不安生,却不好再去通知女婿。 119.第一百一九章 谢谢支持喔!  薛红杏心里怄得要死, 越发讨厌她。 想起几次去卢家, 贺云珍身上穿的都是崭新的锦缎衣裳,发间带着玉簪子。 真个心里都酸出了水。 将手里的东西往枕头下一藏, 嘟囔了几句, 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中午薛家大爷不在, 两个儿子也要上工所以没回, 家中只薛大娘和薛红杏并两个儿媳妇一起吃饭。 几个人就等着薛红杏了,薛大娘说了女儿几句,薛红杏脸色一直沉着, 不高兴的样子。 薛大娘给她夹了一块筷子菜, 一边道:“怎么了这是,哪个又给你不痛快了?吃饭也拉着个脸不像话!” “没怎么, 天气热我在屋里几歇歇不成啊。”薛红杏口气有些冲,还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面拿着筷子戳着碗底。 薛家两个媳妇私下对了一眼,没说话, 默默吃饭。 “你咋那么好命呢, 大白天的还休息, 一家人不用活啦, 我前些天刚教给你的刺绣你会来吗?这个月要给刘送的货还差好些, 你了上心着点吧!仔细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薛大娘每个月固定往刘掌柜那里送一次货, 现在薛红杏能包揽一半, 卖了得来的钱薛大娘也不要, 让女儿自己存着。她说的零用钱指的就是这个。 薛家没有分家, 两个儿子上工挣的钱每个月都会一分不落交给薛大娘存着,所以两个儿媳妇手头便没什么私房钱,两人对于婆婆如此偏心小姑早已心有不满,不过薛大娘管家厉害,对着儿媳妇可不比对着女儿一样宽容。 薛大嫂薛二嫂即使有什么怨言也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薛红杏眉眼里全是不耐烦。 薛大娘骂了声:“讨债丫头!” 薛红杏呼啦呼啦吃着饭,一边闷声说道:“隔壁家贺云珍每天晌午想歇息就歇息呢,我上次去找她玩人家还在房间里午睡,娘就知道整天骂我!” 薛大娘沉着脸乜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找人比,不说人家现在怀了孩子,只看看珍娘是主簿府里出来的小姐,同我们原就不一样,她从来都是穿金戴银的你能吗,她家里爹爹是当官的,你陈婶子哪里敢能苛待她,再者卢家往年家里情况是差了些,可现如今景程那小子有了出息,往后能考个大官儿回来也未可知,说起来珍娘的福分还在后头呢!你跟她比什么比!” 薛红杏最讨厌听这话,越发黑着一张脸。 薛大娘吃了一口饭,叹道:“早知道那小子能这么出息,早些时候就该……”察觉到失言,薛大娘及时止住了话头,没说完。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早知道什么? 薛红杏当然知道她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早知道景程大哥会这么有出息,不定,不定早让自己跟他定亲了…… 只一想到这,薛红杏脸羞得一红了,然后没过一秒,又想起景程大哥如今已经成了亲,脸色又一瞬间变白,低头用力扒了几口饭才压心头各种情绪。 而薛大娘一说起谁家有人怀孕的事就会想到自个家大儿媳,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嫁进来几年连个丫头片子都没生下,顿时又是好一通生气,少不得又刺了她几句。 薛大嫂心里苦,面上诺诺不应声,等吃完饭一溜烟收拾桌子洗碗去了,心里却怨毒了小姑子,说什么不好偏偏提人家怀了生孩的人,这不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吗,丁点眼色都没有! 薛红杏吃完了饭,只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撂,拍拍手万事不管,又钻回自个儿屋子里去,薛二嫂眼睛闪了闪没说话,全当自己没看见。 下午薛大娘出去了一趟,薛红杏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 薛家两个媳妇子做在堂屋纳鞋底,薛大嫂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现在对着薛二嫂噼里叭啦一阵讲。 脸上满含讥俏之意,道:“打量谁看不出她的龌龊心思呢,一提起卢家秀才,脸上的春意遮都遮不住,哪家大姑娘和她一样,真个不知羞耻,我都替她臊死了!” 薛二嫂把话接过去,“也是娘宠出来的,有什么办法,不张事儿,又没个眉眼高低,成日介的嫉妒这个羡慕那个的,在家里可干了一点活?莫不是真把自个当成大家小姐了?笑死人。” “懒死她算了!那个姑娘像她这样,我看日后嫁了人有得她受,且等着看吧!” 妯娌两个边干活边打了半天讥荒,等薛大娘回来了,才闷头各自做事不提。 *** 姜彤呢,打从买到那据说是落胎的药,心里便一直有些焦躁,想着该找个时间喝下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之感。 姜彤觉得奇怪,开始给自己心理暗示,暗示不会没事,只会疼上一阵,事后就装作绊一跤自然流产好了。 觉得自己准备好以后,姜彤就在一天中午,一个人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把那小瓶子拿了出来。 撅开塞口,里面是些白色粉末状固体,江澄倒了一碗白开水,将药粉洒了进去,拿汤勺搅拌化来。 等它放凉。 那女人说一次全部喝下去就可以了。 没了热气之后,姜彤端起碗,送到嘴巴,打算一饮而尽。 “嘶!”却是左脚突然就抽了一下筋,姜彤吸了口气,趔趄了下,连带碗里的药差点泼了。 “什么啊。”姜彤无奈。 盯着手里的碗怔了一会儿。 来回叹气。 过了那个一鼓作气的空当,勇气好像就消散了。 姜彤犹豫再三,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这偷偷买来的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会不会很伤身体?她在敢这么大胆就这么吃下去? 药的效果完全不知道,吃下去肚子会立刻发作还是要等一段时间?若被陈桂香发觉真相又该怎么解释? 人的思维是发散得很快的,很多事情只会越想越复杂。 一旦开始质疑和否定,就意味着这件事眼前是做不成了。 最终,姜彤干脆丢开药碗,起身去研墨写字静心。 写完几张大字又接着看书,上次买了不少书回来没有看完,打发时间正好。 她挑的一些都比较有趣的书,至少能读得下去,不会晦涩拗口深奥难懂。像是些地理经注,志怪故事,民间通俗画本这些之类的,阅读起来得趣,也能扩展下课外知识。 “小姐你休息会儿吧,仔细眼睛疼。” 没过多久,喜儿敲门进来。 姜彤按了按眉心问,颔首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喜儿回说:“已经未时一刻,您看了有半个时的书。” 姜彤便放下书本,起身去了外间打水净手,活动活动,坐久了腰背也有些累。 晚间吃饭的时候,陈桂香告诉姜彤,“景程信里说着要回,没说具体日子,我想着应该是休农桑假,算算也没几日了,这两日你带着喜儿把屋子从里到外捯饬干净,你屋子里的棉被褥子该晒的晒,要洗的都拆下来洗。” 咽下口中的饭,然姜彤点头,道:“知道了娘。” 普通人家过日子就是这样,女子操持家务,洗洗涮涮都是你的事,虽然贺云珍命好从小没干过这些粗活,到但陈桂香可不管,既然做了人家媳妇这些都得拿起来,该做的就得做,像隔壁薛家两个媳妇,哪个不是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 天气暖了,日日都有好太阳,棉被抱出来往晒衣杆上一搭,只需一个中午,包管给你晒的蓬松软绵,盈满了着一股阳光的温暖味道。 被单被罩拣出来扔进两个大木盆子里,就搁在院子里洗,水井就在旁边,舀水也不费事儿,姜彤倒是想沾手,但是喜儿压根不让她动,怎么敢让自己小姐动手,这点子事又不多,喜儿手脚快,很快就干完了,姜彤就站在一旁干瞪眼。 如此,喜儿还要说:“小姐往阴凉的地方挪挪,别晒着了。” 贺云珍无声一叹,干脆进屋去,端了一盆温水去擦桌子。 把家里从里到外收拾的敞亮干净,一尘不染,看着就舒心。 在喜儿的指导下,姜彤也成功地把给她“相公”的里衣做好了,外衫主要是喜儿动的手,她就打了个下手。 如此,又过了五几日。 一辆马车停在了卢家门前,一个长袍青年从车里下来,敲开大门。 姜彤才终于见到了那位别人口中文曲星,卢景程。 她脑子里就想起一句很合乎自己对这人第一印象的几句词来。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衣诀行走间带风,如清风明月缓缓踏来。 姜彤倚在走廊屋檐下,神态姣好,略微颔首,远远看着。 儿子归家,陈桂香别提多高兴,上前拉着卢景程,嘴角一直扬着,笑眯了眼。 喜儿和阿贵也跟着高兴。 至于姜彤,当然表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笑一下的。 心里着实冷静,静静思考着接下来怎么面对搪塞。 真是头都大了,生生多叹了几回气。 但无论你如何逃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一家子在院子站在寒暄,陈桂香的笑声格外敞亮。贺云珍到底没法在房间里待下去,整了整衣裳,跟着走了出去。 倚着出了会儿神。 120.第一百二十章 谢谢支持喔!  原来之前姜彤跟刘太太提出的主意是, 她想自另买一处院子, 搬出来住。陈桂香妄想拿捏她。 冷眼瞧着,竟是打量着让自己再灰头土脸回去, 姜彤怎么肯, 她就也不提合离的事,因时机不对。 她只说自己单独买个小院子,出去住,如此既不必服软, 陈桂香奈何她不得, 除非陈桂香亲自把休书送到姜彤手里。第二个也不会累得贺家被人指点。 刘太太虽药厌恶极了陈桂香,却还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真的敢写休书。 姜彤就更加没顾虑了,首先她脱离陈桂香就已经达到了些许目的, 若人家真写了休书, 她更加可以顺着计划来,没有怕的。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 这般对我, 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 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 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 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 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心里一边想,反正女婿要读书,人都不在这里,等女儿搬到自己的小院子,她大可多给女儿买两个丫鬟伺候,好好养胎。若在卢家说不准还受气,心里不顺孩子怎么长得好。 也是憋着一口气,刘太太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走运得很,就这几天时间,真给她看中两处合心意的房屋。 便赶紧拿来图纸给姜彤看了。 两处宅子都标注有具体位置,在哪条街哪条道。 姜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就面积来看,第一家比第二家大一些,但姜彤一个人住也需要太大的。 第二家位置挺好的,住宅区也没有离街区太远,但又没有太近很热闹,属于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段。 走过一条街就走一家书肆和一家胭脂水粉店,再有就是布匹的。 房屋的周边环境可以,屋子面积大小适中,坐北朝南。 姜彤觉得很不错,两家都是刘太太经过精挑细选筛选出来的,肯定都没问题,她完全放心,最后根据自己的偏好,定下了第二家。 刘太太没异议,收起图纸,道:“行,娘去和人说,明天就定下来。” 姜彤身无分文,唯一的钱财贺云珍的陪嫁也还都是贺家的,但也还是得把这点钱给刘太太,不然真成了占便宜的无耻之人。 姜彤不知道买一处宅子要话多少钱,身上的银票有三百两,索性全部拿出来,交给刘太太。 “娘,这些钱你拿去给人家,女儿也不知道够不够。”她脸色无奈,“若不够,也只能先欠着娘了。” 刘太太怪嗔看了女儿一眼,“珍儿说的什么话,竟跟为娘如此生分!快些拿回去。”说罢,又把银票塞回姜彤手上。 她女儿身上能有多少钱,刘太太怎么会没数,况这些都是给她傍身的。 贺家只是个小官之家,并非大富大贵,贺老爷的俸禄也不高,贺家能有现在这个家底,已然是靠贺家几代积攒起来的身家,不然怕也没有能给女儿置办那些陪嫁之物的。 一般的官吏人家,生活水平大概也只比普通的好上一些。 姜彤不肯,说一码归一码,既已嫁出去,不好再抠娘家,不然她成什么人了。况日后再让两位嫂嫂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闹一场官司,引得家宅不宁就真是她的过错了。 刘太太拗不过姜彤,只得接了,但她说一个小院子没花那么多银钱,只肯拿两百两,剩下一百两让她放好。 姜彤想了想,她现在也的确缺钱缺得紧,于是便没有太过矫情,收了起来,心想日后挣了钱补偿给刘太太就是。 手里没钱就没安全感,姜彤苦笑,越发着急想着赚钱。 *** 第二日,姜彤和刘太太一起出门,去看房屋,虽然心中选定了但还是要看一看,不然实际有问题怎么办。 跑腿的小子领着她们过去,介绍房子掮客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姜彤和刘太太下了轿,随着掮客的指引进屋。 那人一边给她们细说具体情况,一边带着他们参观。 刘太太边听边询问,问这房子各类细节以及这里前任主人的一些情况。 能说的人家都一一回答了。 亲自过来看过之后,姜彤更觉合心意,这里完全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 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石榴树一株海棠树,瞧着就喜人。庭院开阔,中间摆着一口太缸,以后可以养几尾锦鲤。抄手走廊处处相连,形成一个方正的院子,正屋子面积适中。 古时候讲究居移气养移提,可见居住环境的重要性。 觉得不错,定了下来,刘太太和人洽谈,整治交接好各种手续,付了钱收好房契。 银货两讫。 这房子的主人就是姜彤了。 回去之后,刘太太派人去打扫通理房屋,又一点点添上新的家具,只等收拾妥当,再择日搬进来。 这边姜彤宅子都买好了,已经打扫清理在通风晾气。 而燕子巷的卢家,陈桂香还懵然不知。 她还打着让姜彤自来求饶认错的念头,近来得意得很,完全不把姜彤被娘家人接走当件大事。 尤其是再被卖豆腐的刘婶子撺掇,更是失了心智一样。 现今家里一应活计都交给了顺儿,自己最多就在前头卖卖卤菜,还有个阿贵帮忙。 因手里攥着顺儿的卖身契,所以她一点都不怕,并不像当初防贼一样防着姜彤。 顺儿心思精明,很快摸清楚陈桂香的性情,如此一来,尽顺着她的意,惯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人,小嘴儿蜜甜,手脚更勤快,很快就让陈桂香对她满意了。 这天午饭过后,正是容易打盹儿的时候,陈桂香在屋子里休息,顺儿突然跑进来说家里来人了,是那天走的那个姑娘。 陈桂香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大声道:“哪个姑娘?”还不及顺儿回答,她自己便道,“贺云珍回来了!” 说罢匆匆起身,往外跑。 眼睛一扫,没看见贺云珍,却见了喜儿,还有她身后的四个小子。 陈桂香一撇嘴,“哟,这是又登我家的门了,稀奇,我倒是以为娘家住得才舒服哩。” 这话显然刺的是姜彤。 喜儿心头气愤不已,觉得这人好不可恨! 压了压脾气,扬了个笑脸,道:“是挺好,我家小姐心情也好,不过她日常惯用的东西还在这儿,这便嘱了我帮着拿回去。” 日前离开时把房门上了锁,但这房子是卢家的哪里锁得住,不过是气气人而已,这会儿铜锁早已不在,喜儿直接进去,整理好见过贺云珍当初带来的各类什物,一件一件让人搬了出去,抬到马车上,等全部拿好了,才拍拍屁股潇洒离开了。 而陈桂香呢,她睁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抖着手说不出话。 终于,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珍儿过来啦。”刘太太把人拉过来。 姜彤随后又向她大嫂见了礼。 “妹妹无须客气,过来坐。” 姜彤这才坐下,道:“娘,我方才听人说咱们家下人出事了,怎么一回事?” 好歹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下人当然也会背地咕哝。 刘太太没刻意瞒着,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呢。” 姜彤内心微叹,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小厮是因为去青阳郡给卢景程送信才会出事,细究起来倒是有她的原因。 刘太太见姜彤脸色不妥,担心女儿吓着了,连声安慰了一通,又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驰儿就要下学了,该是要过来了。”刘太太往漏壶上瞧了一眼道。 贺云驰就是刘太太的小儿子。 “驰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板执拗,又认死理,讲究得很,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和老爷可都不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刘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坏之分,况是自己生的孩子,没有嫌弃的道理,刘太太嘴里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谢谢支持喔! 原来之前姜彤跟刘太太提出的主意是, 她想自另买一处院子,搬出来住。陈桂香妄想拿捏她。 冷眼瞧着,竟是打量着让自己再灰头土脸回去, 姜彤怎么肯,她就也不提合离的事,因时机不对。 她只说自己单独买个小院子,出去住, 如此既不必服软,陈桂香奈何她不得,除非陈桂香亲自把休书送到姜彤手里。第二个也不会累得贺家被人指点。 刘太太虽药厌恶极了陈桂香, 却还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真的敢写休书。 姜彤就更加没顾虑了,首先她脱离陈桂香就已经达到了些许目的,若人家真写了休书,她更加可以顺着计划来,没有怕的。 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刘太太。 她只冷笑道:“没得只有我们受气的道理, 我算是看出来了,再一步不能退的!说到底是卢家高攀可以我们家, 竟不知陈桂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这般对我, 丁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 如此倒叫我不得不多想,现如今她家还只是个贫门破落户, 若他日卢景程高中金榜题名, 陈桂香会不会让儿子一封休书谴我下堂也未可知呢。” 这一番清晰的言论说得掷地有声, 恍惚一下子敲在刘太太的脑子里,令她瞬时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他们敢!”霎时她就脱口而出一句尖利的话。 不像话不像话! 陈桂香太过分,不然何至于让女儿如此! 女儿说得对,一步退步步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念头一划过,刘太太就答应了。 接下来开始帮女儿相看起宅子来。 心里一边想,反正女婿要读书,人都不在这里,等女儿搬到自己的小院子,她大可多给女儿买两个丫鬟伺候,好好养胎。若在卢家说不准还受气,心里不顺孩子怎么长得好。 也是憋着一口气,刘太太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走运得很,就这几天时间,真给她看中两处合心意的房屋。 便赶紧拿来图纸给姜彤看了。 两处宅子都标注有具体位置,在哪条街哪条道。 姜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就面积来看,第一家比第二家大一些,但姜彤一个人住也需要太大的。 第二家位置挺好的,住宅区也没有离街区太远,但又没有太近很热闹,属于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段。 走过一条街就走一家书肆和一家胭脂水粉店,再有就是布匹的。 房屋的周边环境可以,屋子面积大小适中,坐北朝南。 姜彤觉得很不错,两家都是刘太太经过精挑细选筛选出来的,肯定都没问题,她完全放心,最后根据自己的偏好,定下了第二家。 刘太太没异议,收起图纸,道:“行,娘去和人说,明天就定下来。” 姜彤身无分文,唯一的钱财贺云珍的陪嫁也还都是贺家的,但也还是得把这点钱给刘太太,不然真成了占便宜的无耻之人。 姜彤不知道买一处宅子要话多少钱,身上的银票有三百两,索性全部拿出来,交给刘太太。 “娘,这些钱你拿去给人家,女儿也不知道够不够。”她脸色无奈,“若不够,也只能先欠着娘了。” 刘太太怪嗔看了女儿一眼,“珍儿说的什么话,竟跟为娘如此生分!快些拿回去。”说罢,又把银票塞回姜彤手上。 她女儿身上能有多少钱,刘太太怎么会没数,况这些都是给她傍身的。 贺家只是个小官之家,并非大富大贵,贺老爷的俸禄也不高,贺家能有现在这个家底,已然是靠贺家几代积攒起来的身家,不然怕也没有能给女儿置办那些陪嫁之物的。 一般的官吏人家,生活水平大概也只比普通的好上一些。 122.第一百二十三章 谢谢支持喔!  姜彤让喜儿开箱子里找出两匹青靛纱, 帮着把窗户订上了。 “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卢景程走了进来, 笑问。 姜彤看他,眨眨眼, “没什么。”又拨了拨掌心的小瓶子, 补充:“今天见到爹娘高兴。” “是为夫的不是, 不能多陪娘子归家。”卢景程叹了一息, 伸手摸了摸姜彤的头发和脸颊。 姜彤没避。 心里越加认为,像卢景程这种人, 最后能那么成功不是没有的道理的。 天下间不缺会读书的人,但其实寒门子并不容易出头。 就算过了会试殿试取得好的名次, 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 可能已经算是成功的, 但这些在另一些世家权贵人眼里, 这些并不算什么。 天子脚下, 皇亲国戚,豪门侯爵,大官小官何其之多,一个小小的进士, 哪怕是头名状元呢, 只要身后没有家族作为支撑,又有多少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卢景程一没身份权势依靠,二没万贯家财通路。 但他却一点一点爬上了国家政治权利的中心, 大权在握。 成为大周朝的首辅时, 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不服气都不行。 他情商高, 心计深。 这几日,睡在一张床上,卢景程会细细询问姜彤肚子感觉怎么样,怀孩子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的的地方。 这样的体贴,即使不是真心,但他能日日如此,甚至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本能地去让自己这么做,至完全习惯。 刻在骨子里,时时铭记。 习惯形成的自然本能,自然反应。 你说可不可怕。 窥一斑而见全豹。 姜彤在某方面很敏感,她擅长于从细微的情感中窥见一丝丝的真相。 对此她确定无疑。 卢景程对贺云珍或者说是她,绝对没有情爱上喜欢的那种感情。 基于这一点上,卢景程对贺云珍的无可挑剔的表现,除去作为丈夫的责任感,剩下大部分,应该是他对你自己行为的计划要求。 这是一个如此冷静自控的一个人。 内心已经强大到能时刻自我调控,而且,似乎他极擅长掌控人心。 这一晚上,姜彤是想着卢景程入睡的。 看过卢景程为主角的那本小说,姜彤对他的认知程度再次加深了一个级别。 愈加清晰。 越清晰,她就越冷静。 卢景程的假期只有六天,这还是因为朝廷重农,一年有两次农桑假,一次在四月底五月初,第二次九月底十月初。 平时学院假期更少,半个月才休息一天。 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卢景程能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期间陪姜彤回了一次贺家,第二天去拜见周夫子,又见了几个同窗。 几日时间一晃就过,很快,卢景程就在陈桂香的依依不舍中再次离家去了青阳郡。 这人一走,姜彤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姜彤便开始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 因为决定要留下了孩子,这就意味着要承担生孩子带来的风险。 然她身体实在太小了,才十五岁。 第一个提上日程的是锻炼身体。 姜彤觉得自己起码得让身体保持在一个健康的水平。 目前就她自己对自己身体的判断,大约还是差了点。 她脸上是有些婴儿肥,但身体是很瘦的,还有些气虚,这应该完全是缺少锻炼的缘故。 贺云珍在这县城算是个官小姐,在内宅里长大,养的矜娇矜娇,一年到头都未必出得几次门。 姜彤不是要练成运动员或变成健身达人,当然这也不可能,她真的只是简单变得健康起来,至少不是,出一趟门,回来累的“娇喘嘘嘘香汗淋漓”。 说是锻炼,不过就是改变下生活方式而已,每天早起起饭后都要在院子里快走慢走一个小时。 第二个,饮食上更是要特别注意,姜彤不想过多进补,而是更注重营养均衡。 之前说了,陈桂香虽然不满意了姜彤,但目前对她的肚子还是非常宝贝的,所以炖鸡猪蹄这些,隔一段时间也会上桌。 姜彤有意控制体重,不想让胎儿过大,荤腥油腻吃的就很少,反而多是水果青菜,坚果杂粮这些,每天都会吃,保证身体不会缺了什么。 这附近小街挺热闹,普通老百姓讲究也没那么多,姑娘上街出门很多。 只有官家小姐出门才会坐轿,人多的地方不下地,人少的地方下地,脸上也要围块面纱,更讲究的人家还要带上幂篱,把整个头部都遮住。 不过小县城里这样的人家不多。 穷人家其实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因为谁都要养家糊口,谁不巴巴渴望多挣一分钱,做小摊小贩生意的,妇人占不少。 姜彤既然有了养孩子计划,就不能像之身那样在家无所事事了。 每日上午,陈桂香看着她的卤味铺子,姜彤就带着喜儿一起出门。 说实话,万安县城她都还不太熟悉。 想要辟出一条赚钱的路子来,光在家里闭门造车没用。 不懂行情之前,起码要了解下市场。 姜彤没有做过生意,但多少做了五六年职场女性,眼光和头脑有。 不过有时候,还要靠点运气。 在古代许多事不跟女人沾边,基本这就淘汰了许多发挥的余地。 姜彤差不多观察了有半个月。 她每天带着喜儿在各种逛街,买东西,询问,探听一些消息。 回家后就把当天获得觉得有用的一些信息记下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构想。 姜彤这里想心思寻赚钱行当养孩子。 那边,之前和陈桂香聊天的刘婶,抽了个空又来了卢家。 说的是之前物色小丫头的事。 刘婶搬个马扎凳坐在一旁,道:“钱婆子半个月前又下了好多村子,收了不少人上来,因我之前给她留了话,所以人家特地留了几个好的,不过也放不了几天,咱们万安县大户有钱人家不少,哪家不缺几个下人使唤伺候,丫头片子好卖着呢,钱婆子问你明天有空就去看一看,她那儿可不等,本钱都压着,这么多张嘴,多养一日多费钱。” 陈桂香一听,心底想法打了个转儿,上回忘了问买个丫头片子要多少钱。 于是她也没急巴巴应下来,只问道:“就是不知道这买一个丫头片子要费多少钱?” 刘婶眼珠子转了转,面上却笑的一脸和善:“真真是,这事儿一时也说不准,还得看那丫鬟的品相合和年纪大小,从二三两到二三十两都是有的。” 陈桂香“嚯”地一声,吆喝了好大一口气。 “我的娘哟,怎生这么贵!多金贵的人哪个用得起!” 想他们家不算儿子的读书费用,一年到头的嚼用怕是都花不了二十两! 瞬时,陈桂香的买人的打算就退了大半。 刘婶子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清楚了陈桂香的想法,便连忙改口道:“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吓到了你,老姐儿,我这就是随口一说,具体哪里知道,到底钱婆子才知道,左右你又不缺那一天时间,我那可是厚着脸皮帮你讨了一个人情。” 陈桂香一听这,又有些犹豫了。 刘婶再接再厉:“而且,你那儿媳妇可不是个缺银钱使的,你怎么不从她那里扣些出来?这大把的钱财放在一个不懂事的年轻媳妇身上,你就放心?甘心?”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 但陈桂香不觉得,因为这恰恰说中了她的心事。 然后又让陈桂香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贺云珍从娘家回来,带了很多珍贵补品回来。 这次她并没像上次一样,把这些东西都给陈桂香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陈桂香事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几次起得早,碰见喜儿在厨房里炖东西。 一看就是贺云珍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她厨房的东西锁着,她不拿钥匙,别人根本拿不着。 陈桂香留了个心眼,之后叫来阿贵问话,阿贵跟喜儿处的还好,再加上姜彤从来没特意瞒着,要吃东西都是大大方方的,只在陈桂香眼里,觉得她是偷着吃。 补品稀罕也金贵,但是给孕妇吃的,又是贺云珍母亲的一片真心,姜彤就接受了这份心意,也就不准备把东西交给陈桂香。 陈桂香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心里就有气。 被刘婶一提醒,顿时觉得有道理,给家里买个丫鬟她出些钱怎么了?且之前她自己说要买的,如此她帮着买了,钱还是该贺云珍出! 想通了,陈桂香的干脆麻利地给了刘婶准话。 明天去看人! 得答复,刘婶没多久,提着篮子就回来了。 而陈桂香的呢,第二天一大早,等姜彤和喜儿出了门,彤直接拐去了姜彤的房间。 翻了半天,把贺家给的补品都找了出来。 然后惊讶地发现里面的一个小盒子里竟然放着几片干的人参片! 这东西陈桂香曾经在药店见过一次,可不便宜啊! 123.第一百二十四章 谢谢支持喔!  至于刚才贺云珍过来讨要她的东西,陈桂香怎么会给!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呢, 让她现在拿出来交给贺云珍, 大概就和剜她的心一样了。 然而, 不多久之后,喜儿就回来了, 不止她一个人。 一起过来的还有贺云珍的娘, 刘夫人,以及她身后带着的五六个下人。 气势不小。 陈桂香还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转头听见有人敲门, 呼喝阿贵去看看。 阿贵闷着头跑过去。 一拉开木门, 抬头。 看见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绫罗绸缎, 首饰环绕。 身后还站着几个下人一样的人。 “贺, 贺太太。”阿贵吓了一跳,声音结结巴巴, 连忙行了个礼,反身往屋子里跑, 一边叫:“婶娘, 家来客人了!” “嚷嚷什么,哪个来了!”陈桂香心里正闷得慌,不痛快, 脸色难看,语气就不好。 阿贵愣愣缩在了一边。 不用他回答, 贺夫人已经带着人进屋了。 站在灰头土脸的陈桂香面前, 俨然不是同一类人。 恰巧, 就和正屋门口的陈桂香对了个眼。 “亲家母,这是干什么呢?”刘夫人看向陈桂香,似笑非笑。 刘夫人还是讲理的,说话也惯是一套先礼后兵。 陈桂香心里先是一惊,她没想到喜儿真的去把刘家人叫来了。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甚至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假惺惺道:“哟,亲家母怎么有空来我家啦,真真是吃了一惊,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呢。” 这话语气就不太对,就好像是说对方这也没跟人提前说,就这么大咧咧过来了。 刘太太半眯着眼睛,语气瞬间也冷淡了下来:“我听说珍儿有恙,担心她,遂过来看看。” 之前喜儿突然跑回贺家,哭哭啼啼,话也说得乱糟糟的,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她女儿被欺负了。 这还了得,刘太太当即带着人往卢家赶来。 现在在一看陈桂香这做派,竟还真有这事! 刘太太心里脾气就上来了。 陈桂香这人不太聪明,她在贺云珍面前敢嚣张,却真个刘太太来了,其实心里还是是有些害怕,不敢造次的。 之前再怎么对贺云珍明里暗里挑刺讥讽,对方具是一团面团似的好性,任她揉搓,时间久了,就真让陈桂香忘了贺云珍还有个得力的娘家。 等刘太太临了门,陈桂香好像才恍惚反应过来,这是个官家人! 于是舔着一张脸,呐呐:“亲家母哪里的话,珍娘能有什么事,在我家好吃好喝的养着。” 想服个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刘太太皱了皱眉,之前考虑到陈桂香是个寡妇乡村妇人,可能不太得体,但到底自己养大了一个孩子,本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刘太太愿意把人往好的一面想。 但现下听着人说的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刘太太待说什么,此时,姜彤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娇娇喊了一声:“娘——”她声音里特特带了无限的委屈。 把个刘太太一听,心疼得不行,连忙上前搂着姜彤安慰。 “珍儿别怕,娘在这里!” 陈桂香在一旁歪了歪嘴,又不敢让人看到,心里只觉得尤为不舒服! 怎么这些个人堵上她家是还想欺负她这个老婆子不曾! 又想到了在外读书的卢景程,突然也有了几分底气,咳嗽了两声,眼睛撇向刘太太,挤出一脸笑:“诶哟,看这,亲家母这么急巴巴上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怎么了呢,她一个官家小姐,我纵使是她婆婆,倒也不敢给她气受,给她脸色瞧的。” 这说出来的话完全是阴阳怪气。 刘太太自认好性,此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连个笑的模样都无。 “亲家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连自己女儿也见不得了?哼,说句密码不爱听的,我家珍儿养的娇,自来受不得气,她既心里难受,我这个当娘的看着也跟着难受,如此,我便先接她回家养上一养,带她好点儿再论吧。” 说罢,直接吩咐喜儿:“还愣着干嘛,去给你家小姐收拾东西!”然后对着她身后站着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得令,跟着喜儿,呼啦啦往姜彤房间走去。 把姜彤吃的穿的用的人以及一些贵重的金钗首饰全部装好收了起来,拿了出来。 出来后,喜儿不客气地把门上了锁。 当然要锁,小姐的嫁妆还都在里面呢,虽然箱子也是带锁的,但谁让陈桂香的做法恶心人呢,说不准就去锤了木箱呢! 现在有刘太太在这里撑腰,喜儿是一点都不怕的! 收拾出姜彤的日常用品,也是满满一箱子了,不过我有这么些人,不费事抬着就出去了。 动作很是迅速。 陈桂香别说茶了,刘太太来了这许多时间,冷水都没给人端一口。 当然刘太太也不稀罕就是了。 却如果让让人看见了,定要暗暗骂上一句,这陈桂香怕是蠢得没有边了吧?还是欺负人家女儿欺负忘了形,以为他整个贺家都要任你拿捏? 你是真的忘了他家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忘了你家是个什么情况? 卢景程不过是考上一个小小秀才,你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笑不死人! 当然就算有人听见看见,恐怕也不会去提醒陈桂香。 没得好事都让她家给占了,她倒霉旁人乐的偷偷看会儿子笑话热闹。 燕子巷里住着的,大多就是这么一群人。 刘太太就站在卢家的小院子里,听陈桂香说了那么些怄心的话,哪里还能有个好模样待得住。 等喜儿她们一收拾好东西。 立刻拉着贺云珍出了门,上了轿子,风风火火回了贺家。 这一番风风火火动作不算小的动作瞒不住人,隔壁离家老早就听见了风声,这会儿正在自己门头瞧热闹呢! 薛家的薛红杏自然也就看见了。 她心里哐哐当当的,很有些激动,平静不下来。 只等姜彤她们走得没了影儿,才回转自个家,关上了院子门。 薛大娘正坐在院子里小马扎上纳鞋底,对着光,一针一线,来回拉扯。 见女儿进来了,就开口问:“外面问怎么了?” 薛红杏心里想七想八,满脑子的主意,正缺个说话的人。 闻言也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娘旁边,小声道:“我刚才看见贺云珍的娘,带着四五个人,来卢家,把贺云珍接走了。”她说话的语气里有一股子隐秘的兴奋。 但薛大娘只听内容去了,就没注意到。 “娘,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薛大娘走了一针线,停了下来,道:“可能是回娘家小住几日吧?” 这想法很正常,一般人哪里会往合离休妻那块想,休妻那真是非常罕有的事儿,能合离的也没几个,更不说卢景程这才成亲多久啊,娶得还是个官小姐,他哪里敢呢。 所以薛大娘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薛红杏却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噘了噘嘴,道:“我方才瞧见那刘太太的脸都是黑的呢,她们抬着个箱子,里头肯定是贺云珍的东西,若真只是回娘家住两天,怎么会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薛红杏想。 124.番外周名瑄(上) 周名瑄从出生起就是孙氏给抱了去, 去了后就再没回过王妃得院子。 养到三四岁, 尚且还不知事的时候,周名瑄经常会听到身边伺候的丫鬟在一旁嘀咕,说什么王妃不喜欢小少爷, 嫌弃小少爷蠢笨吵闹, 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养, 还是多亏了老太太心慈, 把小少爷抱了过来, 不然不知得吃多少苦。 那么大点的孩子不能明辨是非,这些话听得多了, 就渐渐在心地生了根发了芽, 却王妃的确很少寻他, 更别说亲近。 如此,周名瑄便也对那没见过几次面的母亲没甚好感。反正待在祖母这里什么都有, 吃的喝的玩儿的用的,只要他嚷嚷一嗓子,下人们无有不依的。从来都是要什么,只需说一句话,就有人眼巴巴捧到他面前。 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制止力,这样无条件顺从只会助长脾气。当知道自己要求什么都可以得到的时候便一点一点恶劣起来。 性子一经养成就很难再改。 等到周名瑄七八岁大的时候, 他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霸王, 脾性急躁, 不听话, 丫鬟一个没如他的意, 抬手就是打板子。 有人告状,他去见孙氏的时候,孙氏从不问责,总是眯着眼睛叫他乖孙,然后把错处推倒别人身上。 周名辉越发有似无恐。 十四岁的时候周名瑄第一次在外头闯祸,把一位官员的儿子给打了,流了一脸的血。 不用怀疑,孙氏自是一味维护。 而那次,是周名瑄第一次见他母亲俞婉秋发怒。 她把他叫至跟前,那张美丽而高贵的脸是冰冷的。 她问他为何要打人,问他知不知道错? 彼时周名瑄已经被孙氏养得不可一世,又“从小知道”自己母亲很讨厌自己,故而不止不认错,还大大咧咧同俞婉秋顶撞。 他见到那个,被叫做母亲的女人,满脸苍白,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突然闷了一下。 可紧接着,那女人越发冷酷,让他罚跪,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周名瑄冷冷一笑,少年人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心想祖母说得果然没错,她根本不喜欢他。 他嗤地一声,当即跪了下来,可也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跟在他身边五六年,哪能不懂主子的心思,当即悄悄溜了,跑去老太太的院子搬救兵。 果然不出一刻钟,孙氏就带着十几个下人气势匆匆赶来。 二话不说把周名瑄拉起来先是心肝宝贝肉地叫唤了一通,然后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将王妃斥责了一顿,说她蛇蝎心肠,虎读尚且不食子,她竟狠狠心打骂一个孩子,简直不堪为母。 俞婉秋气得昏了过去,贴身丫鬟把她抬回房间。 孙氏一脸不屑。 周名瑄心中滋味难言,手指头无意识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周名瑄记得,自此之后,俞婉秋就很少再将他叫过去说话了。 她不再轻蹙着眉头,一遍一遍对他说,不可以这样做,不能那么做。 以前听到这些话,他只会觉得烦,认为这个女人连养都不养他,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教他。 他这暴躁的性格早已经养成,心里不舒服自然就是当场发作出来,是以每一次两人的见面,都会弄得不欢而散,没有一丁点母子间该有的温情。 也许心里是有一丝感觉的,只不过从来以自我为中心的少爷学不会服软,于是,两人的关系便是一直那样僵硬。 他知道她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偌大一个王府,她一个王妃,存在感却极底。她那院子总是极冷清的。 有一次府里举办宴会,外头热闹得不行。二房的赵夫人穿着打扮的珠光闪闪,身边跟着几个女儿,在园子里招待客人,一派主人模样。 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二房向来如此,周名瑄起初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只是以后,经过俞婉秋院子的时候,往那边看了看,才恍惚察觉,似乎王妃这里永远是冷冷清清,大多时候关着门,院子里有隐隐药味传出来,下人门脚步一个比一个轻。 他有片刻的怔忪。 周名瑄很少去向他母亲请安。 就那次,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她的儿子。 然,当他想踏进去看她一眼的时候,却怎么都迈不开那一步了。 周名瑄以为他的一辈子会这么过下去。 作为地位尊贵的王府世子,荣华富贵一样不缺,在这京城少有人敢惹他,肆无忌惮,嚣张不可一世。 只是从未想过,世事竟是如此无常难料。 一夕之间,王府世子成了普通平民。 原来他压根不是什么高贵出身的世子,不是俞婉秋的孩子。他只是个寡妇的孩子,十几年前,因亲生母亲的一己私欲,将自己同王妃的孩子调包了。 被皇宫派来的侍卫谴责送走的那一刻,周名瑄是茫然的。 茫然之后他内心深处涌出一丝丝恐惧。 却到底在恐惧什么,细细想来,又觉得并不明确。 触不到摸不着。 但到底无法避免,周名瑄颓废了一段时日。 然他的颓废又和别人不一样,只是变得更加无所畏惧,对什么都放肆了。 回到那些个小县城,周名瑄看明白了很多事。 孙氏对他并非真感情,那人的喜爱从来都是捧杀和放纵,是假的。将自己养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是他的目的,二房野心很大。 周名瑄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或者说心软的人,他更不蠢。 他作为王府大公子这么多年,虽然从小养在在孙氏院子里,然两人之间并无多深的祖孙情谊。 有些事是经不得推敲的,只到了如今,忽然回忆那些事,就能知道很多事是个局。 认真说起来,他乃是几个老嬷嬷带大,从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对他嘘寒问暖关心过。 孙氏那些人,在外人面前流于表面虚假的疼爱关心周名瑄内心没甚波动,并且能够假模假式从容应对。 整个王府对他无底线的纵容,加上有心的引导,周名瑄如孙氏所期盼的那样成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毕竟占了让人十几年的富贵命,如今不过各归各位而已。 然而细细想来,到底意难平。 人总要用一套理论来说服自己,接下来才能好好生活下去。 身娇肉贵了十几年的世子当然没法适应那等贫苦的生活。 更甚者,他还有一个生母。这叫周名瑄心底的厌烦无法发泄。 从前,他和俞婉秋的关系不好,如今,这位生母也不能让他侧目。 陈桂香对他总是小心翼翼和讨好,周名瑄知道自己没法回报给对方同等的感情和期待,最多,也只能当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母亲?那是什么。周名瑄从来不屑一顾。 他兴致好的时候,会向陈桂香问起她“另一个”儿子的事。 每当那时,那老妇的表情总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恍惚。 她反复说过一句话,“他是个孝顺孩子,可自从娶了那个恶妇后就不好了。” 这话语气也是奇怪,前半句似心疼,后半句又极度厌恶。 这让陈桂香面部有些扭曲。 周名瑄眯着眼睛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陈桂香这么咬牙切齿,像是恨不能生嚼了她的肉一般。 他糊里糊涂被送了回来后,自然是把当年之事调查了个明明白白。 然后非常确定,陈桂香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并不聪明。 他那时也挑眉勾唇极尽嘲讽过对方,道:“既然有胆子换孩子,那便该把秘密从生瞒到死,带到棺材里去才是,这般不上不下,反害得多少人不安生。如今我亦怕是当不了你的乖儿子。” * 与贺云珍第一次见面是个巧合,他才发现,她生了副嫩生生的乖巧面容,杏眼桃腮,极为好看。 手里抱着个小孩,似乎并不熟练。 周名瑄不知当时的自己中了什么邪,却不可否认,他这副画面记载了心底。 再后来,他从陈桂香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生父是谁。 周名瑄从来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他把握住这个机会,重新返回了京城。 之后顺利认亲,改了姓,成了李家的儿少爷。他手下狠亦无情,明白怎样收归权利,怎样让府里人投向自己,为自己所用。 其他的,就是有意无意就在关注镇南王府的消息。 他在京城长大,在这里生活十几年,消息渠道人脉不少。有些事,比贺云珍知道得更为清楚。 只是没想到,贺云珍会被发配到一所道观去当道士,皇上如此做单单是为了让她给自己亲侄女腾位置。 周名瑄不无嘲讽地想,皇家人可真有意思。 及至后来,他自己都没想通,为什么会去道观看贺云珍,甚至告诉了她一个尤为重要的秘密。 125.番外周名瑄(下) 或许有些事早就是命中注定了的, 就像周名瑄, 他占了别人的位置十几年,可终究,到了时候, 依旧会还回去。 回到自己原有的轨道。 他想明白了也就渐渐放下了, 各人自有自己的路要走。 周名瑄骨子里就不是能任人压住的人, 他嚣张傲气, 一朝被打落, 却又给了他翻身的机会。既然当了李家二少爷,自然也该得到自己该得的。 拱手让人这话不存在。 李长兴的夫人乃善妒之人, 很不能容人, 见周名瑄已然是一万个厌恶, 恨不得人直接死了才好。 周名瑄不是世子,但身上一身气势依旧在。富贵宫廷养出来的孩如何是一般人家比得了的, 李家那瘸了腿的大公子身体健康的时候尚且被人比到尘埃里,更别提现腿有了残疾,心智早就被摧毁了。早已不值一提。 周名瑄见过那人一次,就再不把对方当成对手。 那人还没资格。 周名瑄傲气十足,自己的儿子颓废不堪,如此两厢一对比, 李夫人心中越发不忿, 不愿接受。她为这个家操持了二十多年, 到头来却便宜了一个庶子! 周名瑄能认自己是庶子?他虽对陈桂香无感, 却不容许有人说这样的话。 李夫人用各种办法来对付周名瑄, 周名瑄反用在对方身上。 他手中并不缺钱,说来好笑,那时他被强行送回万安县后,周成骁去看过一次,王爷不能把他留下,唯一只能在钱财上做出些补偿。 周名瑄低低地笑,心想,到头来,他却还是靠了他这位“父亲”。 李夫人那些妇人手段对付不了周名瑄,他极聪明,手段果敢狠毒,做事利落不容情,报复心更强,害他的人从来占不了一分便宜。 他还是王府世子的时候,什么都有,不需要额外做什么,自有人将这无数的东西捧着送到他面前。 如今呢,李家并不算大富大贵人家,读书人走到进士这一步的也不过李长兴一人而已。 所以,周名瑄想要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李家大少爷已经废了,李夫人心中如何不甘心,去使绊子,也不能阻止周名瑄渐渐成为李家的第一人这一事实,最能撑起李家的一个子嗣。 李长兴知道这儿子的资质后只有狂喜的份,家里资毫无悬念向周名瑄倾斜。一家之主的态度决定了下人对新来少爷的态度。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等周名瑄开始决定科举入士之后,更是一往无前。 在王府时他是被孙氏带着养废,可别的不管,王爷却依旧给而已延请厉害的先生授课。 他在外头再如何纨绔,但是王府的教育资源放在那里,周名瑄性格恶劣同样聪颖才思敏捷,学的东西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如今走了这条路,更是一路顺势而发,不过两年功夫,就依次取中了秀才举人。 这一连番下来,已然奠定了他在李家不可撼动的位置。 如今那些下人也只知二少爷不知大少,李夫人看清楚形式,为了还未出嫁的女儿只能收手隐忍下来。 事实是,她之前做的那些恶事李长兴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随着周名瑄越来越厉害,李长兴再不能再坐视不理。 故而,李夫人灰溜溜败下阵来,她已经没了争夺的余地。 那些庶女们也高兴有这样一个兄长能出头,大少爷废了,如果李家没有后来人,她们如何还能嫁一个好人家。 一时偶尔,周名瑄会想起来些以前的事,他和俞婉秋之门日生硬而别扭的母子情。 贺云珍,那个当初抱着孩子的小姑娘。 偶尔的,总会在他脑中浮现。 有的人,总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126.番外魏晔鸣 魏晔鸣是后来才想渐渐明白, 从那年在八角亭没里见着那小姑娘起, 他就落下了些什么。 遗憾的是,那时候,骄傲自大的三爷没想明白。也从不知道, 原来自己也是有一颗儿女情长的心的。 那会儿他只知贺姑娘可爱, 可爱到即使她已经成了亲, 却还是骚动了他的心, 让他惦念不已。 不过那种感觉也不是头一次, 欲.望和念想,自魏三爷识得女色以来身旁红颜就没少过, 所以熟悉。以至于那次, 他就没多想。 原本按着魏晔鸣的性情, 看上了谁,不管其他先把人弄到手吃到嘴再说, 。这人情场浪荡惯了,焉能不知得不到手的才最是惦记。 偏偏当时碰上别的要事,不得不暂时压住心思,先丢开了手。 但这种事在兴头上最好,一耽搁久了,脑子清醒过来, 就不似当初那般果决。 不过他也没放弃, 寻着个机会半真半假救了人一命, 就这样和人搭上关系, 认识了。 要不怎么说他和贺姑娘之间欠缺了点缘分呢。 魏晔鸣自嘲一笑, 后来,她突然去了京城,夫君摇身一变竟成了镇南王爷的儿子。 他那时候借故送了她个礼物却后来对方又退了回来。 魏晔鸣当时啧了两声,觉得自己似乎不必再纠结下去。 那时她的身份也不是他能随意动的了,魏晔鸣何其骄傲,亦不愿为了个女人失了风度。 所以他撩了开手。 只是魏晔鸣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费了心思的,就不好收回了。 之后竟时时想起贺云珍来。 想起她的娇憨可爱,清纯动人。 魏晔鸣觉得自己有病,不过是没见过几面的丫头,和至于此。 他自省轻嘲,旋即,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去边塞寻好友去了。 有那心思想着烦心的儿女情长之事,倒不如上战场多砍杀几个敌人,和好友士军们一起多饮几坛烈酒。 果然边塞那等地方最是容易忘记一切,让人没心思多想。 然魏晔鸣没想到,没过多久,他接到京中来的消息。 贺云珍被皇上下旨贬到一所小道观去清修去了。 原以为早已放下,到这刻,魏晔鸣不得不承认,不知何时起,他早把那姑娘放进了心底,原只是被蒙了尘,埋了起来。 自欺欺人罢了。 他没继续逗留在边塞,他不是好友,自小以保卫家国为几任,本质上魏三爷还是那个浪荡不羁的纨绔子弟。 他又回了京城,家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得知这孩子竟然要去道观。 魏夫人当即起了疑心。 连忙把儿子拉过来询问。 魏晔鸣挑着眉笑:“左右最坏不过给娘娶个道姑回来。” 他自来随心所欲惯了,丢下这句话,不管他娘还懵着,就骑马飞快离去。 再后来,他还是没见到人。应了那个天意,两人似乎缺了缘分。 魏晔鸣苦笑,他知道自己带不走人家。也没那个本事,不是怕卢景程,是怕那丫头心里没她。 这又算什么呢,他的一厢情愿是么? 毕竟,他们之前,连开始,都没有过啊。